《重生之衣冠嫡妻》 第一章 悲摧重生 “陶医生,不好了,产妇开始大出血——” 随着护士惊慌的声音,陶姚面色一凝,快速地将手中刚出生的婴儿交给一旁的护士,立即赶紧去查看产妇的情况。 这是一名高龄产妇,生产过程虽然有些艰难,但一直都很顺利,本以为会母女平安,哪知此时却出现了意外。 护士长在那名小护士惊叫时,就已经看了她一眼,这是一名新来的实习护士,怪不得一惊一咋的,正想用眼神示意她要保持冷静,这样才能救下产妇的性命。 “不好,是羊水栓塞。”陶姚的心头也是一跳,这是她之前最为害怕出现的情况。 羊水栓塞这四个字一出现,立即让手术房里的人都神色凝重起来,生产过程中遇上这种情况,产妇那是九死一生啊,能救回性命的屈指可数。 陶姚的眉眼一沉,现在必须要沉着冷静地应付,她立即指示护士给产妇戴上面罩吸氧,然后还要准备大量输血……随着紧急的救治行动,这让心惊的小护士立即沉静下来投进工作中,现在是在与老天争命。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手术室里的众人都忍不住欢呼了一声,这次她们与阎罗王争人,居然争赢了。 陶姚也松了一口气,与大家相视一笑后,方才带着疲惫的面容走出手术室,这两日生产的产妇极多,她几乎两夜一日没合过眼了。 看到手术室外产妇那心焦的丈夫与父母立即围上来,她打起精神淡然一笑,“产妇很坚强,我们挺了过来。” 产妇的丈夫一听,顿时忍不住蹲下来哭出了声音,这一夜,他无数次以为要与妻子天人永隔,连去看一眼新生的女儿都不曾,而他的岳父母则是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两个老人也是眼含泪花。 在妇产科这种地方,像这样深情的丈夫,陶姚见过不少,当然也见过不顾产妇生死的男人与公婆。 人生百态,不外乎如此。 又是一夜不眠的手术,好在结果让人欢喜,陶姚的心情不错,身体却累极了,忍不住在休息室里躺下,想着等睡醒后要去买猫粮回去喂猫主子,还要再买些生活用品等等。 还没等她想好要购买的清单,意识突然就沉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再醒来时,伴随着身体的疼痛与耳边如雷鸣的怒骂声,她的眼睫毛不禁眨了眨。 “你死人啦,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床上挺尸?老娘打死你这个只会吃不会做的懒货,白吃我们家的米,养只狗还会摇尾巴,偏养着你这好吃懒做的贱骨头赔钱货——” 不堪入耳的骂声一句接一句,本来疲惫至极浑身不适的陶姚忍不住拼命地睁开眼睛,初始看不清,渐渐地分辨出眼前看到的居然是一张大饼脸,大饼脸上有一对愤怒的眯眯眼,刻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臃肿的身体挥着扫帚像个跳梁小丑。 方氏? 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这是自养父母死后收留她的第二户人家,前世,她挨了不少方氏的折磨,所以哪怕已经隔了一世的时光,她仍旧记得对方。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人性的丑恶。 陶姚前后两世都是孤儿,在异时空时还好一点,有政府的福利院收留她,这让初来乍到内心惶恐的她顿时感到心安,哪怕缺乏亲情,但在异时空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有奔头。 异时空信息大爆炸,她像快海绵一般吸取着那在古代学不到的知识,慢慢地重塑自己的三观,知道即使是女儿身,她也能当个有用的人。 勤奋读书会有回报,她以极为优异的成绩考上医学院,而且还能免学费,靠着勤工俭学,同样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一名妇产科大夫。 本来以为会这样平静而忙碌过着有意义的一生,哪曾想,她居然一觉将自己睡回了古代,回到这个人吃人的社会。 这时,她不禁眨了下眼睛,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前世,她曾经有过世上最好的养父母。 养父母无儿无女,哪怕养母无生育,养父也对她一往情深,非但不同意休妻,甚至连纳妾也不曾。 据养母说,他们是在从京城求医后回来的路上捡到她的,那时候她小小的一个婴儿被扔在官道的草丛里,身上只穿着单衣在秋风中冻得小脸都青紫了,小嘴儿一抽一抽的发出如同猫儿叫般的哭声,若非她耳灵,只怕要错过她了。 养母还说,当抱起她时,她觉得这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养父那时候还笑着说,那会儿在马车上,他正在和养母念诗经,而缓过来后的她乖巧地窝在养母的怀里,在听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几句诗时,呀呀地笑出声来,他们立即大喜地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夭夭,希望她的生命力能像草木一样繁盛。 大名就取了夫妻二人的姓氏,以纪念他们之间的缘份。 陶家曾经在周围十里八乡都是数得上的殷实富足之家,拥有良田二十亩,薄田十亩,旱地十亩,一座荒山,另外在镇上还有两个铺面做着营生,家中长辈已逝,每年的进项要养活一家三口实在再容易不过,并且家里还能买得起丫鬟小厮和老妈子数人来侍候。 若她养父陶谦与养母姚氏还活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养父陶谦以前老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说等她长大了,要为她招赘婿继承他的家业,然后他老了,就与养母二人含饴弄孙,有他们两老震着,也不担心那赘婿敢欺负她。 打小,养父就教她读书识字明理,养母教她女红厨艺理家。 如果后来没有变故发生,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她想她会是这个时代最幸福的人之一。 只可惜好景不长,养父得了一场重病,最终在她八岁那年不治身亡。 而她的养母悲痛交加之下,加之生活巨变,劳累也压垮了她的身体,跟着也一病不起,在她十岁时也随养父一起赴了黄泉,扔下她孤零零的一人活在世上。 就这样,她来到了养父陶谦的同族陶有财的家中,而这方氏正是陶有财的妻子。 此刻的方氏看到陶姚被她这么打骂还躺在床上不起来,顿时怒气上涌,她上前粗鲁的一把抓起陶姚的手臂,另一手扔下扫帚狠狠地掐了她手臂好几记,被她掐过的地方立即青紫红肿。 “好啊,你这个赔钱货还敢继续在这儿躺尸?看老娘怎么教训你……” 陶姚被她这么狠狠一掐,呼痛之际,终于回过神来,原来这不是梦,她从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又回到这个落后封闭的时代。 在方氏又想再掐她一记拖她下床毒打时,她抬眼冷冷地看着这个方氏,眼前的方氏正值壮年,看来她回到的是十来岁的生活,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 初初来到陶有财的家,方氏还能装装慈母的样子,后来看到在她身上捞不出油水来,就立刻变了一副面容,天天不是打就是骂,她还要干着所有的家务活。 早起挑水做早饭洗衣打猪草喂猪,中午要做好饭送到田地给陶有财父子,回来后还要被方氏及其长女陶春草使唤得团团转,晚上做了晚饭喂了猪还得烧洗脚水侍候陶有财夫妇及其长子长女洗脚,其间方氏还要她做针线活儿好去卖了换钱,总之,她在这个家里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想到这里,觉得上辈子一直只知道忍耐的自己真是傻透了,这样的恶人你越是退让,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眼前这赔钱货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冷意与不屑,方氏怔了一下,随后狂怒更甚,嚷嚷道:“反了天了,你这贱骨头敢这么看老娘?看我不打死你。” 她随手一捞,将之前扔下的扫帚拿起就要去狠打陶姚,哪知,陶姚瘦弱的手臂却一把抓住她挥过来的扫帚,不顾扫帚上的刺扎伤了手掌,两眼紧盯着方氏那对眯眯眼,沉声道:“看来你都忘了曾经允诺过我娘什么事?” 方氏闻言,眉头一跳。 姚氏那个死人,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了。 ------题外话------ 注:羊水栓塞是指在分娩过程中羊水突然进入母体血液循环引起急性肺栓塞,过敏性休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肾功能衰竭或猝死的严重的分娩期并发症。——百度百科 好久没开新文了,心情真是好忐忑,希望走过路过的读者们能收藏一个,某梦感激不尽! 第二章 临终誓言 看到方氏错愕的样子,陶姚不禁想到养母姚氏还活着时,方氏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的方氏表现得十分的温良且小心翼翼,至少在养母的面前是这样的,就连她,当时也认为方氏是个好的。 思及此,她的嘴角不禁浮现一抹讽笑,既是对方氏也是对自己,涉世未深的她哪里知道在金钱面前,人可以装成老实温厚的孙子。 方氏对姚氏一直都是羡慕嫉妒恨的,陶谦样子好性格好家世更好,这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哪个见到他不是面带桃花心如小鹿跳?恨不得立即就嫁给他好享福。 方氏年轻时也不是例外的那个,尽管她娘家穷得叮当响,自身长得也不漂亮,大字更是不识一个,但这不妨碍她那颗少女心蠢蠢欲动。 可惜陶谦最终娶了镇上秀才家的女儿,姚氏初嫁来时,附近村子里的年轻女人见到她都有几分自惭形秽,姚氏长得美就不说了,那身上的书香气更是让她们拍马不及。 更重要的是姚氏嫁进来没两年陶谦的母亲就去世了,没有婆婆压在头顶上,不知道有多少小媳妇羡慕得夜里咬牙。 再者姚氏不能生啊,陶谦居然也不休了她另聘妻室生子,这让周围的女人表面上私下里嘲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暗地里却是羡慕得心里泛酸。 方氏同意嫁到这荷花村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陶谦在这里,为了能见到心上人一面,她时常都会掩下粗暴的性子,装做温厚敦良的样子与姚氏打交道。 姚氏是个从来不会大声嚷叫的人,而且与她说话也是温声细语浅笑晏晏的,但不知道为何,她面对姚氏时总会心里犯怵,因而更是不敢表露本性。 陶谦死的时候,她心里既难过又高兴,这下子,那姚氏威风不起来了吧?没了陶谦护着,自身仅有个收养来的女儿,族人还不等着吃绝户? 她自然也是想要捞好处的,不过她丈夫陶有财与陶谦已经出了五服,只能算同宗之人,能得到的好处是微之又微的。 这些年与姚氏相处,她也跟着学会了一些招数,按捺下性子安慰伤心不已的姚氏,还将自己偷听来的宗族里商量吃绝户的事情透露给姚氏知道。 她本来是想看姚氏这只不下蛋的母鸡的笑话,哪里知道,姚氏这个女人做事总能出乎人的意料。 姚氏很快就振作了精神,一面给丈夫办理丧事,一面遣人去将亲爹姚秀才唤来给她撑腰。 姚秀才这人虽然后来屡试不第,但他好钻营,在镇上开了个私塾之余,与县丞老爷那边关系也极好。 族里面看到他出面给女儿撑腰,族长也不好把事情做绝,不过这陶谦死了,姚氏按理是不能当家立户的,家产交给族里是天经地义的,但是看在孤儿寡母的份上,倒是可以给她们留一点口粮嚼用。 姚氏也是个狠人,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夫死无子是很难保住家产的,最终她仅保留了五亩薄田和十亩旱地及一座没有什么产出的荒山,其他的都舍弃给了族里,换取他们不争抢现在母女二人住着的陶家宅院。 陶家宅院两进两出,在当地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宅子。 没了男人撑门户,姚氏在父亲回去镇上后,就把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仅留下一个老妈子做着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及照顾陶姚。 剩下的田地除了租出去的,她自己也开始下地干活,从不会到手脚渐渐麻利,姚氏吃的苦头可想而知,毕竟孤儿寡母的,能省一分是一分。 看着从凤凰变成山鸡的姚氏,方氏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可是当着姚氏的面,她却是半分也不敢表露出来,这姚氏也真是邪门,那眼神总看得人心里忍不住发颤。 姚氏早些年为了治不孕症吃过不少药,后来得了陶姚这养女后,方才在丈夫的劝说下停止了吃药。她的身体本来就虚,遭逢巨变后,垮得更是快,一场秋风,她就病倒了。 陶姚想到养母病倒后,面容一天比一天蜡黄消瘦,心里就如刀割般难受不已,为什么她不是重生回到那个时候?不然她拼尽全力也要挽救养母的性命。 养母姚氏病倒后最担心的就是她,时常会抚摸着她的秀发,眼里是止不住的忧心,只是那时候的她才十岁,体会不到姚氏焦虑的心情,只知道心里难过,担心天人永隔。 同为人母的方氏在这方面远比陶姚体会深,陶谦夫妇有多宠爱这个养女,村里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姚氏不放心女儿啊,当时想到这点,她的小眼睛都忍不住放光睁大。破船还有三分钉,虽然陶谦死后,族人已经吃过一次绝户了,但姚氏这人心思缜密,手里肯定还有剩余。 就为了赌这银子,她忙前忙后地照顾姚氏,一面宽她的心,一面表现出对陶姚万分疼惜的样子。 姚氏的娘家父母与兄嫂是不可能收留陶姚的,他们疼的是自家女儿,对这来历不明半路捡来的外甥女可是半点也不认可,姚氏的亲娘刘氏背地里还曾经骂陶姚是扫把星转世,生来就命硬克双亲,怪不得被亲爹娘扔在路边。 娘家人的态度,姚氏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着急万分,她不怕死,死对于她而言是解脱,只怕年幼的女儿生活没有着落,方氏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 方氏不是一个好人,姚氏哪里看不出来?可是除了她,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会收留陶姚的样子,人到了绝路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姚氏弥留之际,最终只能将女儿托付给方氏。 “有财嫂子,我只有夭夭这个女儿,如今我与她爹都要抛下她离去,你若收留她养到及笄给她寻门好亲事,我下辈子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你……咳咳……” 方氏听到这里,眼里都放光了,这些年她把方氏的性子也摸得透透的,遂按捺下性子,假意说她会好好照顾陶姚让她安心上路云云。 咳了一阵后,姚氏接过养女递过来的帕子按了按嘴角的血迹,另一手怜惜地轻抚养女的秀发,依旧如往常般笑着温和道:“有财嫂子,你家地少孩子多,我也不白占你家的便宜,我这还有她爹最后留下的十五两银子,十两给你们夫妻俩,就当是夭夭寄住到你家的伙食费,剩下的五两以后就给夭夭当嫁妆,你说可好?” 方氏看着这天上掉下的馅饼,心里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表面上却还假意推托一番,最后才装做勉强收下的样子。至于陶姚那个扫把星,到时候落到她的手里还不是任由她搓圆捏扁? 只是在她要伸手拿银子的时候,姚氏按住了她的手,只见那对时常让她发憷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有财嫂子,我不是不信你,可你也知道,我与夭夭她爹都走了,这心里实在放不下啊,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发个誓,让我死也得以瞑目。” 发誓? 方氏当时愣然了,没想到姚氏还会出这么一个难题? 此时的陶姚看到方氏那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她还没有全忘记嘛,她往前跨了一步,方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眯眯眼里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 “看来婶娘都记起来了嘛。” 看着眼前面容瘦弱头发枯黄的女孩那双神似姚氏的眼睛,方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这时候想起自己曾经为了那十五两银子发的毒誓。 “我,方小花以丈夫陶有财及儿子陶大郎、陶三郎的命发誓,将来一定善待陶姚,不得将她发卖,待其及笄后为她寻一门好婚事,绝不贪墨她的五两嫁妆银子,若有违此誓我的夫儿将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句诛心的誓言是姚氏引导她一字一字念出来的,她没读过书不识字,但这么毒的誓言她还是知道不能乱发的,只是当时她的眯眯眼只看到那十五两的巨款,这是地里刨食的一家人除去吃喝,十年也未必能存下的。 拿到银子时,她止不住的高兴,连脸上表情也控制不住,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忍不住拿了一个在嘴里咬了咬。 姚氏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靠在女儿拿来垫背的枕头上,她抬头看向方氏,直看到方氏把高兴又掩藏了起来,方才再道,“有财嫂子,别忘了我夭夭出嫁时的五两银子……” “忘不了忘不了……” “若你违背发过的的誓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方氏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听在耳里却是渗人至极,方氏的眯眯眼被吓得少有地睁大了。 回忆总是令人不愉快,方氏想到姚氏都死了好些年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遂,胆子又壮了起来,她气怒交加地伸手扯回自己拿着的扫帚,想也不想地就挥向陶姚,“别拿你那死鬼老娘来吓人,老娘不怕……” “我娘就在你身后,她,正在看着你。” 方氏挥来的扫帚停在半空中,此时的她感到后背一凉。 第三章 报应来了 姚氏那双沉静又让人发怵的眼睛似乎真的正在盯着她看,方氏握着扫帚的手不禁软了软,扫帚从她的手掌里滑落,后背的凉意更甚,真是见鬼了,现在大夏天的,哪来的凉意? 古人对誓言这些东西还是有几分迷信的,陶姚看到方氏这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就知道此刻已经将她震住了。 不禁想到养母姚氏临死前握住她的手说的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夭夭,日后她若违背誓言不善待于你,你就拿今天她发的誓言去治她,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对于丈夫与儿子的命,她比谁都在乎,夭夭,你别怕,往后娘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坚强……” 此时她的眼里不禁涌起泪花,前世的时候她怎么就将养母这番话给忘了呢? 不,她不是忘记了,而是她的心被这个时代禁锢了,她只想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昔日养父活着时教她的道理之一,可是这世间还有一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方氏是个惯会装假的小人,她或许做不出什么危害社会的大事,但她的小恶是不断的,你越是退让,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你得比她更凶,才能治得了这等小人。 陶姚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想到在异时空时,她初初步入社会,开始也想过收敛性子低调做人,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喜欢捡软柿子来捏,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你得表现得比她更强势才能治得住她。 方氏被陶姚这么一吓,真当个转头看向身后,身后透着门外的光线,哪有什么鬼影子?大白天的鬼魂也不敢出现。 “你这死丫头,敢拿你那死鬼老娘来吓我,看我不打死你……” 她恼羞成怒,再度捡起掉在地上的扫帚,一手抓着陶姚的手臂就想朝她的后背挥去,哪知陶姚如黑葡萄的眼珠子还是盯着她看,冷笑道:“婶娘,我娘真的在看着你。” 方氏突然觉得手臂一凉,眼里有着惊恐之色,莫非姚氏真的做鬼也不放过她? 正在两人僵持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不少人进入到院子里,更有人嘴里嚷着,“有财婆娘,你赶紧出来,你家大郎掉到捕兽的陷阱里面,把腿给摔断了……” 真是磕睡都有人送枕头,当初方氏当着姚氏的面发的誓,她也在场听了个清楚明白,趁着方氏惊慌不定,她果断地推开方氏,这回轮到她将方氏扯到自己的面前,“婶娘,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方氏正想奔出去看儿子的伤势,猛然被陶姚抓住手臂,再听到她的话,她顿时口干舌躁,色厉内荏地道,“死丫头,你说什么?你敢咒我儿子?” “报应啊,我娘以前说过,这报应啊,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 陶姚的话让方氏顿时方寸大乱,早上儿子还好好的,出门时跟她说要到山上去打猎弄些肉回来吃,这还没到晌午呢,儿子就摔断了腿,莫非这世上真有报应这一回事? 陶姚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方氏退后了几步满脸惊恐,听闻陶大郎摔断了腿,她立即想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兴王朝盛德二十四年是她来到陶有财家中的第四年,陶大郎就是这一年夏天摔断的腿,当初就因为这陶大郎摔断了腿,方氏心疼儿子,就拼命地使唤她,稍有不合她意,巴掌立刻就会挥来。 而且陶大郎也不是个善茬,思及此,她的神色更为冷沉。 不过命运总算眷顾了她一次,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她还来得及避开不幸的命运。 外头乱哄哄吵闹闹的声音更响了,其中还夹杂着匆匆被人从地里唤回来的陶有财的声音,只听到他的大嗓门嚷道,“这是咋了?咋了?怎么就掉进捕兽的陷阱里?大郎他娘,你还不赶紧出来,死到哪里去了?” 方氏有些心惊地看着淡定的陶姚,听到丈夫的怒唤声,顾不上再与这死丫头纠缠,她立即转身就奔了出去。 “我的儿啊,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你们一起上的山,怎么就我的大郎受伤了?你们一个个都好端端地站着,说,是不是你们害了我的大郎?” 她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在场的好几个后生脸色铁青,其中更有人大声驳斥,与方氏争论起来。 陶姚找到自己的破草鞋穿上,慢慢地踱出去,外面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响,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方氏还真是改不了本性,以前真不知道在她养母姚氏面前就那么能装? 对于陶大郎的伤腿,她并不担心,反正这陶大郎死不了,只不过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罢了。 陶有财的家并不大,厚土坯起的屋子,除了堂屋,左右各有两间平房,拐弯处就是厨房,隔壁一间逼仄的柴房,几间屋子前是一个并不大的院子,院子上正晒着刚收回来的新鲜玉米。 因为院子里的声响,右边其中一间房屋有两个年轻姑娘探头走出来。 这两个姑娘一出现,就与陶姚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比陶姚年纪略大的是方氏的大闺女,名唤陶春花,长着一张与方氏颇为相似的大饼脸,好在眼睛没有遗传到方氏的眯眯眼,倒是与陶有财的大眼睛颇相似,不过这张脸再配上塌鼻梁与一张大嘴,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显然陶春花也知道自己脸上的缺点,央了方氏舍了钱给她买了便宜口脂,学着镇上流行的点绛唇描在自己的唇上,可惜她技艺不佳,一说话看起来就像张着血盆大口似的。 陶春花看不起寄住自家的陶姚,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头一扬,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才奔向因为受伤而唉叫不已的兄长。 陶姚也不甚在意,这陶春花现在让她多看一眼她都不愿。 与陶姚年纪相当的是方氏的小闺女陶春草,这陶春草长得倒是与陶有财相像,总算没有遗传到方氏的大饼脸与眯眯眼,看起来比姐姐陶春花漂亮一些,只见她上前怯声道,“我姐就是那样的,你别生她的气。” 如果说陶春花的性子与方氏类似,那陶春草就是另一类的,言行举止都是怯生生的,好像别人大声一点就会惊到她一般。 四年前陶姚初来陶有财的家中,陶春草就向她示好,当时年幼的她以为能与她交朋友,对这陶春草并没有什么提防,反而因为陶有财夫妇偏心俩儿子与大闺女,一向最为忽略这小女儿,她还为其抱不平。后来,这陶春草总有意无意地在方氏面前给她上眼药,害她被方氏责打,她这才醒悟过来,这陶春草比起陶春花表现出来的恶要隐藏得多。 正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 “你大哥受伤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第四章 虐姐妹花 陶春草看到陶姚表情淡淡的,显然对于她刚才示好的话并不受用,顿时抿了抿唇,心里略有不快,快步越过陶姚走过去,这陶姚怎么给人的感觉变了?昨儿明明还像平常那样啊。 昨儿她是故意让陶姚进房与她睡的,也不知道平时对她不冷不热的陶姚为何会同意到她房里睡?陶姚这人原本她以为应该很好打交道的,初时两人确实好得似连体婴,后来陶姚就单方面疏远她了,这让她心里着恼了好一阵子,故意把所有的家务活都扔给她做。 这陶姚吃她家的,住她家的,不干活哪有白吃饭的道理?就像亲娘方氏老是骂她们是赔钱货一样,她也没觉得将陶姚当成下人来使唤有什么不对? 今日天亮起来吃完早饭后,她这才向亲娘方氏告状,说陶姚睡在她房里,现在还没有起来去挑水,方氏当即脸色就拉了下来,顺手捞了一根扫帚进房找陶姚麻烦的时候,她还趴在门外偷偷看了看,嘴角忍不住地翘起。 若不是一向霸道的大姐唤她进房去做鞋样,她不敢不从,不然肯定是要留下来看母亲教训陶姚的。 陶姚站在一旁看着陶有财将儿子抱到东边的房屋里,方氏跟在后面不停地抹泪,而被方氏诬赖的那几个村里的后生都一脸怒意地离开了,倒是几个与陶有财同辈的中年人留了下来帮忙。 方氏回头正要唤陶姚去将村里的赤脚大夫请来给儿子治腿,哪知一转头看到陶姚那双冰冷的黑眼珠子,她又想到这死丫头说过什么报应的话,心里有些发憷,遂朝小女儿道,“春草,赶紧去把韩大夫请来。” 陶春草看了看陶姚又看看母亲,没想到母亲不去使唤她,怎么反过来使唤自己? “你耳朵聋了?还不赶紧去?难道要老娘用八抬大轿抬你去?” 方氏本来因为儿子受伤和陶姚那一番报应论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看到女儿使唤不动,顿时怒火上升,伸手就狠掐了女儿的手臂几记,赶着她出门去请村里惟一的赤脚大夫。 陶春草被母亲掐疼了,顾不上手臂被掐的地方又红又肿,眼里的泪珠儿在打转,立即怯怯地道:“我……我……我这就去。”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她可不想再留下来被母亲发泄怒火,只是心里更加恼恨陶姚,这些都该是她的活计。 陶春花对妹妹被母亲掐一事压根就不放在心上,这个妹妹比她长得好看,她还巴不得母亲多掐她几下呢,若不是这个妹妹一向听话又巴结她,性子又怯生生的不出风头,不然她可容不下她。 不过比起妹妹来,她更不喜欢陶姚,陶姚虽然瘦弱脸色黄,但那张脸五官精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将来长开了肯定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一枝花,嫉妒的眼神扫过陶姚冷淡的脸,“娘,这跑腿的活计该让她去才对。”下巴朝陶姚的方向抬了抬。 方氏忌惮地看了眼陶姚,“别管那死丫头,我们赶紧去看看你大哥的伤势,你去打盆水来。” “娘,我去打水?”陶春花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珠子都瞪大了,“娘你今儿个是不是吃错药了?” 老娘一向最疼她,很少支使她干活,后来陶姚这吃白食的到了她家,家务活就轮不上她了,她也乐得逍遥。 “你吃错药,你老娘也不会吃错药,你哥还等着水清洗呢。”方氏立即发火,就连疼爱的大女儿也骂上了。 “娘,陶姚……” “赶紧去。”方氏下了死命令,她现在真听不得陶姚这死丫头的名字,一听心头就跳得厉害。 陶春花不满地瘪着嘴转身去厨房前面的水缸,准备打水给亲哥洗伤口,只是这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转头就看到陶姚站在那儿,顿时朝陶姚大喊,“死丫头,过来打水。”说完,就把水瓢扔回水缸里面,翘着双手等着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 陶姚依旧不动,声音略沙哑地道,“你娘是唤你打水,可不是唤我。” “死丫头,你反了天了,敢跟我顶嘴?” 陶春花疾步地走向陶姚,伸手就要去推她,这死丫头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哪知陶姚敏捷地侧身一避开,陶春花步子急手也重,一时收势不及,面向陶姚身后的土墙撞去,最先撞着的是她那扁平的鼻子,“哎哟,我的鼻子,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存心要害我?” 她气急,转身又要推陶姚,哪知陶姚还是一侧身就避开,又让她扑了一个空,好在这回终于不用撞墙。 陶姚冷声道:“你哥的伤口还等着你打水清洗呢,你还在这儿磨唧,不怕你娘出来真将你一顿好打?” “你,你这死丫头,我打死你……”陶春花霸道惯了,哪里容得陶姚反抗她? 陶姚挑了挑眉,一副你不信就试试看的样子。 这挑衅落入陶春花的眼中,那怒火就更是高涨,今天她不打死陶姚这死丫头她就不姓陶。 两人在廊下就你打我避地追逐了起来,直到陶姚没了逗弄陶春花的兴头,这才一把抓住陶春花的手腕,这让收势不及的陶春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跌向陶姚,陶姚微侧身,左脚轻抬,膝盖一用力,就将陶春花踢飞到一旁。 陶姚看了看自己瘦弱的手掌,再看了看陶春花跌倒在她前面两步远的地方,这距离真心短,她不满地皱了皱眉,看来自己这才十来岁的身体真是弱得可以,以后一定要好好补补才行。 在异时空那一世时,她刻意去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就是因为想到自己第一世时被人一刀捅死的惨状,就更加坚定要学防身功夫,至少不能轻易被人杀害。 “你,你……”跌坐在地上的陶春花感觉到屁股传来巨痛,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春花,春花,你打水打到阎王殿里去了?”屋里传来方氏的怒吼声,“真是赚钱货,一点小活都干不好。” “你娘在唤你呢。”陶姚挑眉一笑。 “春花——” 屋里的方氏又开始大声叫唤。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陶春花怒瞪陶姚一眼,这才朝里屋的母亲大喊,“娘,就来了。” 这回她不敢再使唤陶姚,自己立即爬起来冲向水缸的方向,麻利地将水打到铁盆里,脚步飞快地送进里屋去,在进屋前那一刻还不忘再瞪一眼陶姚这死丫头。 陶姚看着她进屋,遂也不去凑这个热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头上果然还有些发烫,之前只顾着与方氏争论,现在倒是感觉到喉咙有些痒意,身体也感觉到倦怠,头隐隐感到疼痛。 她昨儿晚上肯定是有些发烧了,这才没有拒绝陶春草的提议与她睡。 第五章 寻医问药 陶姚在陶有财的家中一向是睡在厨房旁边那个小小的柴房里面,柴房里面不通风也不透气,夏天待在里面简直就是活受罪,尤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里面。 在这古代,一个不注意得了感冒,那很可能会死人的。 思及此,她微微皱了皱眉,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咕咕”声,哪怕没什么胃口,她也知道现在应该先去厨房找点吃的补充一下身体的热量,这样才能抵抗病毒的入侵。 她当即抬脚就往厨房走去,对于隔壁屋里陶有财与方氏大嗓门的说话声完全置之不理。 厨房颇为狭小,方氏一向小气,米粮什么的都被她锁了起来,每一餐要做的饭都得方氏当餐开锁取出来才有得做。 陶姚掀了掀锅盖,果然什么也没有了,她的小脸沉了沉,对于方氏一惯的作风早已无力吐槽,放下锅盖抬起头时,突然她的目光落到屋外晒着的新鲜玉米。 不及多想,她立即走出去,直接拿起五包新鲜玉米转身就回去厨房,舀了两瓢水到大锅里,把洗干净的玉米放到里面,盖上锅盖,这才蹲下来准备生火,结果看到灶膛里还有火种残留,不禁有些心喜,遂赶紧抓过一旁的干草塞进灶膛里,没一会儿,火势就旺了起来。 她小心地看着火,毕竟隔了一世,再做这些农家的活计就觉得生疏了不少,直到锅里煮着的玉米散发出清香的味道,她这才开始找回些许做农活的感觉来。 陶有财夫妇现在的关注点都在陶大郎身上,尤其是赤脚大夫匆匆赶来了之后,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管她。 煮在锅里的玉米渐渐熟了,一股清香弥漫出来。 陶春草急忙忙把赤脚大夫请来后,在大哥的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听到赤脚大夫说自家大哥受伤颇重,起码三个月不能下地干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可不是担心自家大哥的伤势,而是他不能下地干活,最终受累的不是她就是陶姚。 再想到陶姚现在变得油盐不进的样子,她的心里就越发打鼓,在这儿真是看不下去了,她悄然转身走出去,到厨房前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喝上几口后,突然闻到一股熟包谷的清香味道,立即眼睛都睁大了。 她立即扔下水瓢脚步匆忙地走进狭小的厨房,果然陶姚这死丫头在煮包谷,她立即大喊道,“陶姚,你在干什么?” 不待陶姚回答,她上前就想要扑灭灶膛里的火,“你把外面晒的包谷给煮了?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娘会打死你的。” 她一副为了陶姚好的样子。 陶姚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抬眼看她这会儿装做一副关心她的样子,真是看得她哭笑不得,仿佛之前她们之间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陶春草在这方面也算是个人才,“包谷就快煮熟了,我煮了五根,分你两根。” “你?”陶春草迟疑地看着陶姚,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你真不怕我娘知道后打你?” “有什么好怕的?”陶姚不甚在意地道,煮了颇久,这玉米应该熟透了,她起身打开锅盖,将熟玉米捞起来放到盘子中放凉,“你娘还没有那个本事吃了我。” 昨晚方氏克扣她的口粮,她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今早又未进食,未待熟玉米摊凉,她就抓起一根一边呼呼一边吃起来,玉米清甜的味道唤醒了味蕾,她从来没发现玉米原来是这么好吃的。 “你吃不吃?”她抬眉看向愣住的陶春草。 陶有财家的食物链是陶有财大于方氏,方氏大于陶大郎,陶大郎大于陶春花,陶春花大于幺儿陶三郎,处于最末端的就是陶春草,每顿饭陶春草都是吃最少的那个。 当然以前还有她垫底,不过以后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任由陶有财一家剥削欺负。 按现在的购买力而言,她养母姚氏临终前给方氏的那笔钱足够她在陶有财家吃好住好了,她还没与方氏算这笔账呢。 陶春草看到陶姚吃包谷的速度贼快,没一会儿,一根包谷就被她啃得精光,看到她的手又伸向盘中拿起一根继续啃,没两下包谷就光秃了一半。 包谷的清香一直在诱惑她的鼻子,早上的早饭她只得了一碗稀粥,这回早就饿得肚子呱呱叫,这回她不再迟疑,立即拿起一根包谷大口地啃了起来,包谷还有些热,烫得她嘴里一时间合不起来,但这包谷真好吃,她根本舍不得吐出来。 陶姚看到她背过身后去吃玉米,这在她意料之中,不管怎样,陶春草吃了这玉米,一时半会儿她是不敢去告状的,毕竟玉米味儿是瞒不了人的。 匆匆啃完最后一根玉米,肚子里有了点存货后,这才感觉到疲惫的手脚渐渐有了些力气,把玉米棒子处理掉,身体暖和起来,她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瘦胳膊瘦大腿,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她今年都十四岁了,连天癸都未至,顿时都想要为自己掬一把泪水。 伸手抚了抚额头,额头还略有些烫,看来她得找点药来吃才行,不然还没等到她追求到幸福生活,就先要嗝掉了,真不知道第一世的自己这会儿是怎么熬过去的。 看了眼仍旧背着她吃玉米的陶春草,她吩咐一声,“吃完后把你自己吃的包谷棒子处理掉。” 说完,也不待陶春草回答,她径自走出厨房。 “你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陶春草含糊不清的话,陶姚头也没回地道,“你还是先吃你的包谷吧,要不然等会你娘腾出空来到厨房,看到你,只怕你要挨一顿好打。” 陶春草一听要挨打,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与陶姚说话,加快速度吃包谷,吃进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陶姚往旁边的柴房进去时,下意识看了眼陶大郎所在的房屋方向,耳里仍听到韩大夫叮嘱方氏注意事项,她不禁暗暗冷哼一声,这回可有得陶大郎好受的。 柴房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她掀开自己睡的那一块干草,底下有块砖略有些松动,果然打开后,里面有她藏的十几个铜板,这还是她偷偷帮村里的女人做绣件攒下来的。 拿了几个铜板,她又小心地将那块砖塞回去,再把干草铺好,一切看起来与原来一样,这才放心地离开。 小心把柴房的门掩上,看了看没有人站着的庭前,再看了看厨房里的陶春草正急忙处理吃过的玉米棒子,趁着这机会,她往大门走去,推开篱笆门走出去。 屋子里的韩大夫叮嘱的事项,方氏一一记下,现在一想起韩大夫说的如果照顾不周陶大郎很可能会跛脚,她的心就是一紧,她还指望陶大郎给她养老送终呢。 陶有财拿了钱给韩大夫,亲自送他出去,还约好他明日再来给儿子换药,这些钱省不得。 韩大夫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都一个村子的,也不用送来送去,叫你婆娘照顾得仔细些,我明儿再来。” 陶有财一一应是,这才止步目送韩大夫走出自家的篱笆门,这韩大夫虽然是外姓人,但附近几个村庄也就只有他一个赤脚大夫能治病,故而也得罪不起。 人哪,哪能保证自己不生病? 生了病到镇上去看倒也可行,但若是生了急病不还得求这韩大夫?再说镇上的坐堂大夫收费都贼贵。 直到韩大夫转过墙角不见身影,他这才背着手转身回去。 “韩大夫。” 背着药箱走在乡间小道上的韩大夫闻言,立即止步看向发声源。 第六章 一场造化 这是一个死角处,三面都是土坯墙,不过韩大夫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虽然头发枯黄,脸色也不太好,但这小姑娘五官却长得极标致,假以时日长开了,估计十里八乡求娶她的后生会排长龙。 韩大夫几乎都见过荷花村的村民,眼前的小女孩自然也不陌生,只是想当初在陶谦家中初见时,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穿着一身合适的粉红衣裙,布料虽不名贵但却是极好的,梳了双丫髻,髻上扎着同色的发带,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甜甜地唤他一声“韩大夫”,跟现在的样子真是天差地别。 可见陶有财一家对她是真的不好,真是造孽啊。 “小姑娘唤我有何事?”他温和地道。 陶姚含笑着大方上前,这韩大夫一如记忆般温和,以前养父母活着时,她就见过他,那会儿他来给养父陶谦治病,每次来都能从兜里掏出糖给她吃。 只不过村里的赤脚大夫收入不高,而且韩大夫自身是个鳏夫,膝下仅有一个病弱的儿子,这样的条件自然无法收留她。 记得养母姚氏去世的那天,天下着雨,她只能看着外人进进出出表面为养母治丧,实则是再吃绝户,没有一会儿,就将陶家宅院能搬的都搬走了,她试图去阻止,结果就是被陶家宗族的人强按在廊下不得接近。 “死丫头,滚一边去。” 这样的骂声听在耳里,实在让她出离了愤怒。 当时她心里既愤慨又茫然,这个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也去了,留下她孑然一身,又该何去何从? 天下之大,何处又是她的家? 不,她没有家了。 就在她无能的只能泪眼婆娑之际,韩大夫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抚她头上梳着的双丫髻,“小姑娘,别哭,你娘只是往生到极乐世界去找你爹了,你该高兴才是。”顿了一会儿,“至于他们,老天总有一天会清算的。” “真的吗?我爹娘会在极乐世界重聚?” “当然。”当即,韩大夫又从袖口处掏出一块糖递给她,“吃吧,人生有苦,就吃点甜的。” “他们会有报应吗?” “会的。” 这是她在养母姚氏死后收到过的极少善意之一,只是,她终究还是得住到陶有财家中。 此时,陶姚从回忆中走出,笑道:“韩大夫,我身体感染风寒有些不适,想请你帮忙抓一副药。”微停顿,忙又表示,“我带了钱的。” 她不是爱占人便宜的性格,尤其是这韩大夫人很好,她也不想坑了他。 “哦,什么药?可有药方子?”韩大夫道,“几剂药值不了几个钱。” 陶姚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说完这话,她脸上有些赧然,手在衣摆上搓了搓,她没有笔墨自然无法书写。 陶有财的几个儿女都没有读过什么书,陶大郎出生的时候陶有财兄弟俩还没有分家,自然没有闲钱供大儿子读书。后来因为收留她,方氏从姚氏手中得到十五两银子,陶有财的心思也活了,他想培养小儿子读书,将来好光耀门楣,无奈陶三郎十分的淘气,一刻也坐不住,在私塾里甚至闹出了洋相,被先生狠抽了几板子手掌后扫地出门。 所以,陶有财家中是没有纸笔这些读书人的玩意儿的。 韩大夫自然一眼就看出小姑娘的窘然,遂温和地笑道,“无妨,你说我记下便是。” 说完,从医箱里掏出纸笔,然后把医箱背到身前充当写字板。 陶姚见状,这才重新展颜,“那就有劳韩大夫了,这方子是扁豆、茯神、厚朴各一两,香薷二两,甘草半两,青蒿……” 这是治疗暑湿感冒的香薷饮方子基础上添加适合她现在的症状喝的药方。 她大学时虽然主修是妇产科,但是对于中医她也是极感兴趣的,尤其是她的养父母先后都是因病去世的,那会儿她就想若是她能有机会治好他们的病该多好,就因为这个原因她当时还选修了中医。 之所以会选择妇产科,一是因为养母姚氏,她是知道姚氏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为养父生一个孩子传承血脉;二是因为孩子代表着希望,她见过太多人生的困苦与无奈,所以只想看到新生命来到人世间的喜悦,不想看太多无奈而悲伤的生离死别。 韩大夫越记越觉得这方子有点奇妙,不过他不是急性子的人,遂等陶姚口述完方子,这才抬头疑惑道:“小姑娘,你这方子有点奇妙,香薷能发汗解表,黄连、青蒿、鲜荷叶又有清暑泄热之功效,扁豆、厚朴又有和中化湿之疗效……”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知道你这方子从何而来,可这药是不能乱吃的,不行,你还是上前来让我给你把把脉。”说完,还招了招手示意陶姚走近。 他就算医术不太高明,也还是有医德的。 陶姚也不扭捏,上前伸出手腕,过短的袖子一抽就露出手腕。 韩大夫皱了皱眉,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一身不合身的衣衫,这陶有财夫妇俩也太抠了吧,连衣服也不舍得给孩子置办一套?只是现在不宜多想,他随后伸手搭上那细细的手腕把脉。 片刻之后,他松开手,示意陶姚放下手臂,又让她张嘴给他看看舌苔,又询问她身体可有别的异状,陶姚也不隐瞒一一回答。 “观你这脉象及神色,显示你是感染了风寒,你那方子吃了也不知道能否见效,还是我重新给你开个方子。”说完,就又抽出一张新纸拟药方。 陶姚也不阻止他,而是站在一旁看他书写。 在看到生姜这一味药之时,她就知道韩大夫的医学水平果然是极低的,难怪养父在得病之初就找他医治,结果喝了好一段时间的药,病情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越发严重,最后又请来了镇上的大夫,结果镇上的大夫也没比韩大夫高明到哪里去,药喝了不少,病情却是每况愈下。 她不知道京城太医院的大夫是不是医术高明,但这在民间给人看病的大夫医术真是不怎么样。 她伸手止住了韩大夫的书写,韩大夫不解地抬头看她。 “韩大夫,你这药方子不适合我吃。”想了想,她表情严肃地道,“正确的说,吃你这方子,我的病情非但不会好,还会变成沉疴固疾,最后更会送了命。” 韩大夫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所以她也不拐弯抹角,反而有什么说什么。 若他能接受,她或许还能送他一场造化。 果然,眼前这温和的中年人并不因为她那番话而着恼,而是皱着眉头道,“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古以来得了风寒都得吃这么个药方子发汗……” “不瞒韩大夫,当初我爹就是因为吃了这个药方子才会病情越发严重的。”陶姚直接道,“譬如说这味生姜,是适合风寒型伤风患者服用,它有驱寒风的疗效,但是……” “但是什么?”韩大夫立即追问,这会儿他丝毫没有被一个小姑娘驳斥而感到心生不悦,反而觉得对方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一如她之前开的方子,他是越想越觉得奇妙。 第七章 一场造化(二) 陶姚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但是对于风热型伤风患者而言,它非但不会起作用,反而会加重患者的病情,最后更会变成沉疴固疾。”想到养父陶谦,这个给了她父爱的男人,她的眼睛略有些湿润,“我爹当初得的就是风热型伤风,该用辛凉解表、宣肺清热的方子才对,药方该是金银花、连翘、薄荷、荆芥、桔梗、牛蒡……” 每说出一味中药名,她的心就会痛一分,这个方子她背得牢之又牢,当初,只要几剂这样的药,她的养父就会药到病除,她的养母也不会积劳成疾拖垮了身子,而她也不会到陶有财家中寄人篱下,更不会在日后遇到一个又一个欺负她孤苦无依的人,他们的命运都会改变。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只可惜,她没能重生在那个关键的节点,最终只能与亲人天人永隔。 陶姚的嘴里吐出来的药方,深深的震撼着韩大夫曾经的认知,这些都是他不知道,从来未曾接触过的。 当世有名的名医都爱敝扫自珍,有些祖传的药方子别说连徒弟都不教,就连亲闺女也碰不得,女婿就更是别想了,顽固得只肯传男不传女。 而且医书这类的书籍并不在科考之列,在小镇上的书店也很难买到,他当初离乡学医,只是跟师父学过一阵子,而他跟的那个师父防他们这些弟子甚于防狼,祖传的药方子根本就不会教他们,只教了些浅显方子就打发他们出师。 后来他娶了一个治外伤非常有名的郎中的女儿为妻,妻子偷偷把从家里学来的祖传医方教给他,这也是他治外伤比内伤更门道的原因所在,只是后来岳父知道自家女儿偷偷将祖传秘方教夫婿后,对自家女儿大发雷霆不许她踏入娘家一步,这也导致他的妻子在孕期郁结于心,结果生产时遇上了难产,早早就去了。 这也是他只能在村里当个赤脚大夫的原因,镇上的坐馆大夫几乎都是家传的,要不就是跟对了师父,师父教了真本事的。 不过对于风寒这个病症,当下之人都认为是风寒入体造成的,得用驱风去寒的药物才行,毕竟当初陶谦得病,可请过不少大夫来医治,终究大家都无力挽回他的性命。 如今听了陶姚这番话,韩大夫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是个有医德的人,现在被病人家属在多年后指责他用错药导致病人一命呼乎,哪怕他性子再好,也是难以接受的,这个指责太沉重。 韩大夫的神情严肃,陶姚在异时空那一世见过太多病患及其家属,对于别人的脸色代表着什么那是一猜就准。 她今天这么直白说道,并不是想要追究什么,也不是要指责韩大夫害死她养父,第一世时她不懂医学门道,可经历过一次异时空,再回头看这大兴王朝,可以想见这里的大夫学医有多么不容易,环境也不是那么好,他们想要学有所成是太难太难了。 敝扫自珍的医者太多,他们都忌诲着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一套,真正能将所知所学所研究的编撰成书的历代名医,更是少之又少。 这里面每一个推动中医向前发展的传世名医,都是值得人景仰与尊重的。 “韩大夫,你别心里有负担,我爹的去世不是你造成的。”这是时代的局限,最后这几个字陶姚没有说出口,毕竟穿越异世什么的说出来人们非但不会接受,还会以为她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小姑娘,不,陶姑娘,若真是如你所言,你爹的死我有责任。”韩大夫沉重地开口,“毕竟是我学医不到家。” 陶姚是什么身世来历,他岂会不知?这些知识又是何人教她的?而她又是从哪里印证自己所学的是正确的? 这种种疑问,一直韩大夫在心里翻滚着,只是一时半会儿他还没能组织语言问出口。 陶姚似没有看出他在烦恼些什么,接着又道:“韩大夫,我爹当初走了之后,我娘一直对他的去世耿耿于怀,所以她尽可能地收集了不少医书,我都是看那些医书方才明白我爹当初得的并不是大病,只是方子使用不对方才拖成固疾难医。” 这是她打的一个幌子,毕竟要解释自己的医学知识从何而来,实在是说不清的,惟有推到养母的身上才能遮人耳目。 “医书?”韩大夫突然眼睛一亮,这些太难得了,遂急切地追问,“那些医书现在何处?我可否一观?” 提到本行,他比谁都兴奋。 学无止境,医者亦如此。 陶姚为难地摇了摇头,“当初我娘去了之后,宅院里的东西都被人搬空了,别说书了,连张纸都不会留下。” 陶家宅院被搬空一事,韩大夫也是记忆犹新的,他不是陶家宗族的人,当时也不好阻止,再说吃绝户这事在当世来说太普通不过了,陶谦一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村子里的人大多不识字,当时吃绝户搬了医书的人肯定不会自留,早已经不知道卖到何处去换了银子。 再说当初去陶家宅院吃绝户的人那么多,他也不可能在事隔多年后一一去打探,医书的下落,终究是不可考了。 韩大夫的表情跟着也落寞了下来,如果当时他知道姚氏收集了不少医书,肯定是要去借来一观的,哪怕花重金购买他也是舍得的,只可惜,没有如果。 “你爹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小姑娘家家的,别将这事再放在心上。”他只能安慰几句,“至于你刚给我的方子,还是让我先研究一宿适不适合你吃……” “韩大夫,你可以配几剂药给我试试,就知道效果了。”陶姚打断了他的话。 她可不想将病再拖一天,越早吃药,病也能好得更快,在这古代,生病从来不是一件能漠视的事情。 “这,这怎么可行……” “为什么不可行?”陶姚背着小手仰头看他,眼里有着光华在闪耀,“我自己提出的方子我有把握能药到病除,这是其一;其二,韩大夫,我看得出你是想在医学上更进一步的,如今给你一个印证的机会,你为何不把握呢?其三,每一次医学的进步都伴随着患者的牺牲。”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重,这是验证药品是否有效,效果又有几何的惟一途径,医学治疗的临床试验从来都是一件严肃又沉重的事情。 韩大夫的三观被陶姚这几句话彻底颠覆了,他之前只是个乡村的赤脚大夫,没想过这些太过于宏大的问题,如果能提高医术自然更好,不能的话,安于现状他也是能接受的。 毕竟在当世要拜个名医为师,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话题已经彻底走偏了,他略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嘴唇动了动,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明明他比陶姚这小姑娘大了将近两轮,但此刻他竟觉得在这小姑娘面前,他似乎还是当年刚刚学医的那个学徒。 陶姚的心里很明白,她也知道与韩大夫说这些是没有用的,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韩大夫是个安于守成的人,他本身就不是个开拓进取的人,更不是一个疯狂的人。 看着眼前韩大夫犹豫的样子,她直接又道,“韩大夫,不瞒你说,当初我娘病重时,我就看过那些医书,”顿了顿,她强调地道,“而且,我都背了下来。” 第八章 一场造化(三) 陶姚之前穿越的那个异时空虽然已经不流行背下整本书这样的学习方式,但她到底不是那个早已经现代化的异时空出生的人,她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土著居民。 从她呀呀学语开始,姚氏就教她背诗词歌赋,手把手地教她写字,所以她写得一手极漂亮的簪花小楷。 再稍长,陶谦亲自给她开学,因为只有她一个养女的缘故,陶谦对她的教导是极为用心的,那些封建糟粕譬如《女诫》、《内训》之类的书籍从来不是他教导养女的重点,反而教她经史子集这类当世男孩才会读的书。 打小就一字一字地背经史子集,陶谦这个养父是极为严格的导师,若是她背不出来也是要打手板的,毕竟养父认为读这些才能明理知事,才能有开阔的视野,才能不被人骂是头发长见识短。 可以说养父对她是寄予了厚望,不求功名,但求做人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留天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不希望她容易上当受骗。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莫名地湿润,第一世的她最终辜负了养父曾经的教导,若不是轻信了他人的誓言,她不会最终落得那般的下场。 她的养父是个活得通透的人,她曾问过养父,像他般博学之人为何甘愿留在这个乡下地方,已经考取了童生试的他可以继续考科举从而当上大官,那不就成了世人眼中功成名就的人了吗? 养父那会儿只是伸手慈爱地轻摸她头顶的丫髻,笑眯眯地道:“那不是我人生的志趣所在,夭夭,你得知道人为什么而活着?而不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 小的时候她不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惋惜养父没有大志向,直到穿越了异时空,看到另一番不同的景象之后,她才真正读懂了养父的这番话。 人生最难得的是能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此时,她暗暗地握紧自己瘦弱的手掌,这一辈子,她不要再留任何遗憾。 养父教导她的这些学习方式几乎是刻入她的骨血,导致她穿越到异时空之时,面对爆炸般的知识,有用的她都会遵循这样的学习方式,故而她是真的背过不少的医书,自然也包括那个时空古代的医学经典。 而站在一边的韩大夫此刻已经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哪里还管得上陶姚此时在想什么?眼前这小姑娘说的话分开来他都认识,可合在一起他似乎又有点听不明白,一时间,他竟是没能反应得过来。 经过心湖的翻江倒海,韩大夫深吸一口气,他突然觉得一个莫大的机会就在他的眼前,只要跨过这道门槛,他就能实现鲤鱼跃龙门的梦想。 陶姚也不催他,而是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等着他消化自己说过的话,眼前这个男人是性格温和的人没错,但是他可不是个傻子,摆在眼前的机会不会轻易错过。 半晌,舔了舔莫名干涸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陶姑娘,你说……你都记下了那些医书?” 陶姚点了点头,眼神黯然地道:“医书的数量并不多,大多是关于伤寒的,这都是我娘费尽心思弄来的,那会儿我娘身子不好,她日日夜夜都在翻看那些书,我自然也跟着她看,就一字一字地背了下来,初时不解其意,后来……” 她的话半真半假,其实那时候姚氏的身体不好,更多的是教她如何自立,只可惜她年纪太小,没办法全然领会。 韩大夫一听医书的数量不多,他的眼神黯了黯,后来又想了想,以姚氏一个寡妇的力量,弄来大量的医书才是天方夜潭,她能从什么渠道弄来?数量不多才是正常的,这更加证明陶姚没在他面前撒谎。 “后来怎么了?你是如何学医的?”这一直是他最大的疑惑。 自学成才不是没有,但这世间大多学医的人都得由师傅领进门,这些年村子里来过什么外地人,他焉能不知晓?所以他也不怕陶姚能编出谎话来诓他。 陶姚听到韩大夫追问,方才又道:“后来我娘病逝了,我就住到有财叔家中,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去研读那些医书,每一段字都会默默在在地上写出来仔细琢磨,直至弄懂为止,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懈怠过。” 她在陶有财家被使唤得像狗一样,哪来的时间读书写字?不过这些不重要,韩大夫是个鳏夫,他平常是不可能很关注她从而给她的闺誉蒙尘,正确的来说,这四年来她见过韩大夫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每次都是看到他在出诊或匆匆回来的路上。 所以她也不担心会被韩大夫识破谎言。 “你,你居然如此天才?”韩大夫没想到她真是自学成才的,这不可不令他吃惊。 这实在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陶姚可是正宗的乡下姑娘,估计去过最远的路就是到镇上了,那还是陶谦夫妇活着时带她去玩的。 陶姚轻声道,“我爹从小就教我读经史子集之类的书。” 她说这话就是表明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与当世的姑娘是不一样的,读几本医书于她而言不算是天方夜潭的事情。 韩大夫这时候才忆起,他在给陶谦看病的时候,确实见过他教育养女读书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他只是好奇地看了看,没有对此发表过什么意见,人家怎么教导女儿轮不到外人置喙。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陶谦这般教女会把女儿的性子养野了,现在看来他倒要庆幸了,正正因为教育的不同,才让陶姚给他带如此大的惊喜。 “陶姑娘,那些医书,你能不能……”他带着希冀地目光看着陶姚,一边说话一边转动心思得用什么方式才能让陶姚同意默写给他一份。 陶姚打断他的话,只见小姑娘扬眉笑道,“韩大夫,我当然可以给你默写一份当参考,不过……” “纸张笔墨什么的你不用担心,这些我全都可以提供,”韩大夫急切地表示道,“陶姑娘,我也不能占你便宜,你能给我默写医书供我学习之用,我会付你笔墨钱,不,我会付你一大笔银子以报答。” 若陶姚的医书当真如那方子一般奇妙无比,他学了之后医术肯定会有质的飞跃,这是一场天大的造化,眼前的小姑娘于他而言与再生父母又有何区别? “不,韩大夫,我希望你能帮我办一件事给我当报酬即可。”陶姚摇头道,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这韩大夫帮忙。 有默书这一事存在,她就更有把握摆脱陶有财一家。 第九章 梦中惊醒 只不过这事得详细谋划才行,毕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小姑娘在这村子里想要独自生活是很困难的,她总得有些让人忌惮的东西才行。再者将来想要离开荷花村这个地方,也需要路引这个东西才能走得掉,总之,这些事情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陶姑娘,你说,别说一件,十件事我都能为你办到。” 韩大夫拍着胸口保证着,陶姚掌握的医书是他心心念念一辈子都想得到的,哪怕还没见到实物,但他有预感他绝对不会失望,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他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陶姚把事情办成。 “现在不急,韩大夫,你记得承诺过我这件事即可。”陶姚笑眯眯地道,等她规划好了,到时自然是要开口寻求韩大夫的帮助,等韩大夫拿到她提供的医书,她也不怕他会反悔,毕竟要研读医书总得有个引路者吧?在她小露一手后,韩大夫将来求她的地方多的是。 “不过,现在你得先给我配几剂药治病,要不然你可找不到人给你默书了。”最后她还幽默了一把,想到自己之前为了抓药带来的铜板,遂忙从袖子里掏出来,“韩大夫,这是我抓药的铜板。” 韩大夫也露出了笑容来,“好,我待会儿配好后亲自给你送来。陶姑娘,你掏药钱给我岂不是在寒碜我?几剂药花了几个钱。” 他并不接陶姚手里的铜板,抬脚急切地就要走,一副生怕陶姚硬塞给他钱的样子,看得陶姚嘴巴都张大了。 只不过刚走了两步,似想到什么他又回头,“陶姑娘,虽然我答应了为你办事当报酬,不过我真不能白占你的便宜,这样吧,你帮我默医书,我再另给你三十两银子做报酬。” 这是他能拿出的银子极限了,这还得多亏他之前上山采药之时,发现了一颗接近千年的老山参,这可是值钱的好东西,当时他就小心地挖了出来,晾制后一直保存完好,本来是想存着将来给儿子治病或娶媳妇用的,现在倒是可以卖掉来付给陶姚当报酬。 三十两银子?这在当世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 陶姚不禁有些傻愣了,这韩大夫不过是个赤脚大夫,收入并不多,他从哪能弄来这么多银子给她? 韩大夫是个有医德的人,她之所以同意默书给他其中一条就是看中他的人品,希望他提高医术后能救治更多的人,以后不要再发生她养父陶谦那样遗憾的事情,再加上她确实也需要有人帮她,这才会找上门来。 她可没想过要害韩大夫为了筹钱给她从而行差踏错,“韩大夫,你当个赤脚大夫也赚不了多少钱,我真的不需要那三十……” “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韩大夫不容她反驳,立即转身小跑回家,途中还忍不住跳了跳,这会儿他仍旧处在兴奋当中。 留下陶姚在原地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一向稳重的韩大夫也会有这么一面,看来她这回果然没有看错人。 在离开这个死角处时,她谨慎地下意识朝周围看了看,乡间小道上杳无人烟,只有附近几家炊烟袅袅上升,现在离正午之时还有点时间,太阳极晒,去地里上工的老少爷们是不会回来吃饭的,至于送饭的应该还在家里忙着做饭。 至于陶有财一家子,她现在也不担心他们会出来找她回去做事,估计方氏现在还不想见到她呢。 确定没有人听到她与韩大夫这一番谈话,陶姚这才放心地转身回去。 京城,常平侯府。 红墙绿瓦的豪门大宅是簪缨世家居住之地,这常平侯府傅家打从前朝起就是世家大族,大兴王朝的太祖高皇帝打天下时,傅家先祖也眼光独具看中太祖高皇帝有龙气护祐,遂举家支持太祖高皇帝起义,事成后论功行赏时少不得得了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 此时常平侯的嫡长子傅邺所居的院落外蝉儿叫得欢,但屋子里的小厮与大丫鬟们都没有人有心思去把那蝉儿打下来,省得它的鸣叫声惹主子不快。 “大公子这都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了,真不要回禀了老夫人好请太医来瞧瞧?”一旁穿着绿衣的大丫鬟忧心忡忡地道。 正拿帕子给傅邺擦脸上汗水的贴身小厮斜睨了一眼绿衣大丫鬟,“大公子说过了,在他昏迷这段时间谁也不许传消息出去,违者别怪公子醒后责罚。”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大丫鬟都面面相觑,她们当中有老夫人派来的,也有当家夫人派来的,平日里两派人马互掐得厉害,但大公子真出了什么事,她们谁也担待不起。 “观言,你别仗着大公子宠信你,就在这儿抓着鸡毛当令箭,大公子真出了事,老夫人能扒了你的皮。”绿衣大丫鬟气不过地道。 名为观言的小厮把擦过的手巾扔回铜盆里,看都不看这绿衣大丫鬟,“绿珠,你也别拿老夫人来压我,在这吟松居里,大公子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我也只认大公子的命令。” 看着观言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绿珠的脸色更为难看,另一大丫鬟看到事情僵住了,遂上前握住绿珠的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与观言这主子面前的红人计较。 绿珠忿不过伏在身旁之人的肩上抽帕子抹泪道:“银珠,他这是欺人太甚,我们都是老夫人派来的,难道还能害了大公子不成?” 银珠忙掐了掐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这吟松居里现在戒严得很,自打大公子那天夜里回来昏倒后,直到现在,谁也不能随意地进出。 观言可受不了绿珠的哭哭啼啼,皱眉朝一旁立着的另两个小厮道:“把这几个都给请到耳房去,哭哭啼啼的,大公子还活着呢,轮不到她们来哭丧。” 闻言,几个大丫鬟都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观言,她们当中除了绿珠掉了几滴泪外,谁哭哭啼啼了? 不过没人管她们想什么,那两个小厮一向惟观言马首是瞻,立即就上前请这几个大丫鬟赶紧离开。 几个大丫鬟自然不肯就范,期间少不得拉拉扯扯一番,谁知,就在要把她们拉到门外的时候,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道沙哑男声似悲痛似愤怒的吼声。 “陶姚——” 第十章 梦中醒来(二) 走在回去陶有财家中道路上的陶姚突然脚步猛地一顿,眉尖一皱,突然地转身朝自己的身后看去,后方的乡间小道上有几个匆匆送饭的村民,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显然没有人唤她。 可她怎么似乎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唤她? 而且那声音似乎是……傅邺那个浑蛋,每次他不高兴了就会甩脸色给她看,想让她先低头认错去哄他,做梦吧,她又不是他老婆,管他去死。 他们傅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上至老下至小,一家子都是浑球。 什么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她呸! 不就是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罢了,这话她当着傅邺的面不知骂过多少次,每骂一次她就能舒心好几天,饭都能多吃一碗。 如今想来这做法真有点阿q精神,也就自己过过瘾罢了。 初时傅邺还会阴沉着脸甩帘子离开,一连好些天都不会到她那儿去,他不来正好,她从来就没稀罕过他,反正两人见面就是吵。 她不刺他心里就不舒服,他不舒服了就死命的折腾她,两人有点像针尖对麦芒一般,谁也不让谁。 后来傅邺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对她挑衅不敬的言词再也不动怒了,只要她骂,他就不说话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里发毛,渐渐地也觉得过这些嘴瘾没劲透了。 在她死的那一年,他们的关系渐渐似乎有些和缓了,至少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顿饭或者喝杯小酒。 第一世的时候,她是有酒瘾的,生活太不如意了,她时常都会一个人喝醉了,有时候醉在花荫中,有时候又醉在凉亭里,这是她抒发内心愁困的惟一方式,那样的天地太压抑,她就是他笼中圈养的金丝雀,飞不出这一方天地。 当人拥有自由的时候并不觉得它有多可贵,可等失去了它,却觉得自由是那般的奢侈,求都求不来。 就像异时空看到的那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每每醉醒来都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她也不知道是侍女扶她回来还是傅邺看到后抱她回来的,心里不在乎,她也就没有追究的心情,日子就那样过一天是一天。 身旁的嬷嬷与侍女都劝她多多讨傅邺欢心,趁年轻抓住他的心,以后等傅邺娶了正妻后,就能接她进府给她个名份,有了名份再生个孩子,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女人求的不外乎就是这样安稳的光鲜生活。 名份?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满脸讥诮地回应她们,“别说是为妾,就算是做他傅邺明媒正娶的妻子,我陶姚也不稀罕。” 她可没有歌德斯尔摩综合症,也不是个任人高兴了就哄两句不高兴就甩脸色的玩意儿,她是个人,一个有自主思想活生生的人。 那样的生活现在想来都还觉得愤懑、不甘与屈辱,拳头紧紧地握着,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心情,这一辈子她不想再与傅邺乃至傅家任何一个人再扯上关系了。 第一世的那种压抑的生活,这一辈子她再也不想过,哪怕是一天,她也忍受不了。 傅邺,这一辈子,你我最好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永不相交。 陶姚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地朝前重重地迈步走着,她要走一条宽敞又通直的大道。 此时远在京城的傅邺却是猛然地从床上坐起来,苍白的脸色衬着他带着戾气与狠辣的眼睛,怎么看都有几分吓人。 此时的他猛喘了几口气,又一次从陶姚躺在血泊中的梦中醒来,他有点忘了今夕是何夕? 梦里的陶姚依旧是那般年轻,小巧白皙的鹅蛋脸上一双素日里似喜似嗔似怒似讥诮的桃花眼永远地闭上了,被他娇养着的那双红唇却永远的失去了色彩,身上是他早上出门时让她换上的春装,他为了让她高兴承诺回来后就带她出门去踏春,她才肯听话地换上新衣裳。 只是等他回来后,却看到她发髻被打散了辅在满地的鲜红血液中,青丝衬着血液,看就是那般的诡异,而他送给她的那支红绿两色翡翠巧雕的梅花簪子就掉落在她的身旁,摔碎成两截,这是他送的礼物中陶姚惟一青眼有加的。 陶姚是个倔脾气的女子,哪怕两人关系后来如何再改善,她永远记得他当初强迫她的事情,为此他们争吵过又和好过,日子似乎就真的可以这般吵吵闹闹地过下去。 为了陶姚,他没想过娶妻纳妾,至于名分,当时的他是没法给她的,真给了她也是害了她。 只是当他真有能力给她名分时,她却永远地倒在血泊中再也无法睁眼了,在他后来几十年的生命中,每夜每夜的都会出现。 梦境每每都是从点点滴滴与她的日常相处片段开始,最终都会永远定格在他最后见到她躺在血泊中的画面。 他不知道是不是遗憾没能与她白头到老才会永远地记住她,抑或是在他后几十的人生中哪怕位极人臣也没再遇到让他心动过的人或事,在报仇雪恨后,他只是那般空洞地活着,朝堂的争斗也掀不起他内心一点点的波澜。 傅邺明显异常的样子令在场的一众小厮与丫鬟都停下了动作,他们仿佛被定住一般地直直看着坐在床上的主子。 其中有丫鬟看久了傅邺那张英俊的脸庞,不禁暗暗羞红了脸,慢慢地低下头去,心里幻想着哪天会被大公子看中收入房中,以后等女主人进门后就能抬为妾室,那这一辈子就有了期盼。 “红珠,你看大公子是不是不正常?”一旁的绿珠直接拉了拉离自己最近的大丫鬟的衣袖,用近乎耳语的方式说话,看到大公子突然醒来,她是再也不敢造次。 “绿珠,你不会说话就闭嘴。”红珠脸上的郝然慢慢地褪下,轻斥了平日里面和心不和的“好”姐妹。 绿珠白了她一眼,看她那满脸羞色就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也不找盆水照照自己的样子,大公子又不是那饥不择食的人,能看上她这没几分姿色的人? 看到大公子醒来后就那般怔然地坐着,离得最近的观言不禁有几分心惊,大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带着忐忑的心情,他小心地上前问询,“大公子,你醒了,可有哪儿不舒适?” 傅邺仍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中,猛然听到一把似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他缓缓地转头看去,入眼的却是观言那张年轻的面孔。 第十一章 梦中醒来(三) 这是观言十几岁时的相貌,怪不得他会觉得他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了,观言中年时曾经伤了喉咙,此后的声音都是沙哑难听的,傅邺的眼里滑过一抹惊讶,很快就又被他隐藏了起来,这几乎是他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怎么会又见到年轻时的观言? 莫非是梦?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除了握笔的老茧之外,这双手白皙修长,与年老时那双满是皱皮的老手相去甚远。 观言见到主子一声不吭,似在发呆,心里暗叫不好,莫非主子之前中的毒侵入大脑,从而变傻了? 他毕竟打小就侍候在傅邺的身边,因为机灵劲儿才被傅邺选为心腹来培养,遂,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主子这异状不能落入太多双眼睛里面,尤其是后院那些女人遣来的人。 拿定主意后,他回头向那俩小厮使眼色,示意他们将这几个大丫鬟拉下去到耳房关着。 俩小厮也是机灵劲儿十足的,立即就再次动手拉几个女人出去,几个女人自然不依,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 “大公子,观言他这是在趁你生病在吟松居搞一言堂……”绿珠是最沉不住气的,见与这些小厮理论不出来什么,遂朝傅邺的方向告状。 其他几人也满怀希望地看向依旧坐在床上不动的傅邺,大公子以前就算不好相处,但也不会太为难她们,毕竟打狗也得看主人啊,她们背后站着的可是这常平侯府后院里最大的两尊神。 傅邺听闻吵闹声,这才转头看向拉扯中的几人,他抬了抬手,俩小厮就停下了拉扯的动作,垂着双手等侯他的吩咐。 绿珠几人也一脸怒容地瞪了他们一眼,顺手扯平自己的衣裳,朝傅邺的方向屈膝行礼。 “暂时将她们关到耳房里,没我的命令不用放她们出来。” 傅邺朝观言吩咐了一句,根本不看那几个女人瞬间难看的神色。 观言立即遵命,行礼退下后亲自去处理这几个女人,这些都是别人派来的眼线,主子从来不重用,但也不会轻易打草惊蛇,这次亲自处置她们,显然是她们惹怒了主子。 待闲杂人等出去,傅邺第一时间下床,走到铜镜前,果然,自己也变年轻了,看样子似乎是回到十来二十岁的时候,至于是哪一年,他也不好肯定。 再度折回到床边,拉开床边的暗扣,里面躺着一本秘账,他拿起秘账翻看细瞧,顿时,过往的记忆渐渐浮现眼前。 这是他十七岁那年冒着生命危险从太子亲信那里弄来的东西,是太子那一系官员收受贿赂的证据,这本秘账一到手,他立即就交给了宁王,宁王上达天听,结果,天子震怒,这一年,太子被废。 只是,没两年,太子又再度起复。 为了得到这本秘账,他被人追杀了一路,不幸被带了毒的刀划中,回了府后,观言立即让他服下解毒丸,方才会晕迷了一天一夜。 “大公子。”身后传来观言的声音,“已经将她们安置在耳房里了,是奴才失职,公子晕迷中,奴才稍一离开,她们就趁机进来内室说是要侍候公子……” 就在他要亡羊补牢之际,大公子醒了,观言的脸上略有些懊恼,怕主子以为他办事不力。 “无妨。”傅邺将那本秘册丢回暗格里,这一世,他是不会这么早就将这东西交到宁王的手中,“我刚刚是不是说了梦话?” 观言闻言,微一愣,主子怎么就转移了话题? 想到主子醒来时那一道吼声,他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大公子确是说了话,好像是讨饶,又好像是桃夭……” 总之,其实他也不确定主子喊的是什么?听来像是人名,可这名字又有些拗口。 傅邺微闭眼,果然,他还是没能改了上辈子梦到她后的习惯。 他右手的大拇指轻轻地抚挲着左手大拇指处的板指,哪知却扑了一空,他这才记起,十七岁的他是没有戴板指的习惯。 前世后半生所戴的那枚板指虽然是块翡翠,但水头极不好,石性很重,说白了,就是跟他的身份不相搭。 可是,那是陶姚惟一为他选的礼物。 还记得他带着她到银楼去选首饰想要哄她开心,可那倔丫头却是全程用讥诮的脸色看着他,他拿什么给她,哪怕再贵重,在她的眼里跟破铜烂铁也没有什么区别。 陶姚的手指被他养的很嫩白,就似一块白豆腐般,似乎能发光,在他给她戴上一枚红宝石戒指,刚想问她喜不喜欢时,她的另一只玉手却指向店员身后托盘里的一块翡翠板指上,让店员拿出来给她看。 那店员知道这板指质地不好,有些无措地看向他,他点了点头,难得陶姚有感兴趣的东西,他自然不会阻止。 那只翡翠板指被送到陶姚的手中,只见她拿起来看了看,随后一双桃花眼戏谑地看向他,被他握住的玉手一转,反而抓住他的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那翡翠板指戴到他的大拇指上面,“我觉得这个还蛮配你的。” 她这话一出,招待他们二人的掌柜与店员都呆愣在那儿,不用看他们的表情,他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堂堂常平侯的嫡长子,身上所佩戴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精品,这粗劣质地的翡翠板指如何衬得上他的身份?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他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陶姚脸上的笑意更大了,“那可说好了,这辈子你都要戴着它,不然啊,我会伤心的。” 她的话一向跟鬼话没有区别,他听过也就算了,至少她这回的笑容有了几分真意。 开始是为了哄她开心,他才戴着那枚劣质翡翠板指,后来,陶姚死了,他也就真的一辈子都没有摘下来。 “大公子?” 观言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主子今天失常太多次了,与平常判若两人。 傅邺回头看了眼观言,这个年纪的观言还没有学会真正隐藏自己的情绪,“我没事,待会儿,我写张字条给你,你让张伯去给我查一个人。” 观言不疑有他的点点头。 傅邺也没耽搁,不顾尚有些虚弱的身体,坐到桌案后,抽出一张纸,执笔蘸墨,写下他记在心里一辈子的名字,“陶姚。” 观言见到这俩个字,这才确定主子之前醒来喊的是人名,“可是要查他?” 傅邺没有吭声,放下笔后,待墨干,方才将那张写了人名的纸张递到观言的手里,“她住在京城下属的永安县青云镇荷花村,记住,她是一个女孩,别弄错了。” 对于陶姚的过去,上辈子他调查过,但也仅仅只是知道个大概,后来哪怕他与陶姚已经很亲密了,他也没想过再细查一遍她曾经的成长经历。 这一辈子,他不想再重复上辈子的错误,他们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彼此,所以才会针尖对麦芒。 这一世,该有个好的开始。 观言吃惊地看着主子,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女孩?而且听这地址,那显然就是个村姑,与他家主子那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哪来的交集? 第十二章 母子找虐 观言那吃惊的样子,傅邺没有搭理,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叮嘱一句,“别惊扰了她,查到的消息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是。”观言看主子这表情,就知道轮不自己多嘴,不过仍请示道,“宁王遣人来传话,他想要与公子尽快会面。” 傅邺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却没有立即动身去见宁王的意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上辈子年轻时犯过的错,这一辈子他是不打算再生蹈覆辙。 “你先出去办事吧。”他闭上有些疲惫的眼睛。 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重活一世的事实,但心里仍旧有点不太适应,从老态龙钟的样子再回到青春年少,确实需要好好地调整一下心态。 他希望这辈子去初见陶姚的时候,他会是她喜欢的样子。 “若老夫人那边遣人来问,就说我身子感染风寒有些抱恙,等过两天病情好转,再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观言闻言,连忙应声“是”,然后不再多言地退了下去,看到主子靠在椅背上似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将门给掩上。 看了看自己手中写着人名的纸张,叠好后就塞进怀内,不管这个女孩是什么人,既然主子已经吩咐下来了,他就得把事情办好。 此时远在荷花村的陶姚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变化,她忍着身体的不适推开陶有财家的篱笆门走了进去,看了眼厨房方向燃起的炊烟,显然陶春草正在做午饭。 看来她回来的挺及时嘛,这回方氏想要不给她吃饭都不行,即便现在没什么胃口,陶姚也会强迫自己多少要吃几口,这样的身体才能更快恢复健康。 她迈步走到廊下,朝正堂探看了一下,没看到人,正好,现在她也不想与他们打照面,省得互看两相厌。 经过陶大郎的屋子时,却听到方氏与陶大郎在里屋说话,陶大郎的说话的声音比之前有力了不少,显然经过韩大夫的诊治,他的伤口应该不那么疼了。 “娘,我受伤了不舒坦,让陶姚来侍候我。”陶大郎一开口就是大言不惭。 若是以前,方氏肯定毫不犹豫地就会答应儿子的提议,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那是傻子的行为,可现在她有了心事,“大郎啊,就让你妹妹春草来侍候你更好……” “娘,你这是怎么了?这陶姚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使唤她做点事都不行?”陶大郎不高兴了。 “不是不行,只是……”只是这陶姚今儿个早上看起来有点邪性,方氏顾虑道,“娘总觉得她身上晦气,省得过到你的身上。” 陶大郎可不信这一套说辞,陶姚虽然长得瘦弱,头发也枯黄枯黄的,但五官精致啊,他看村子里其他的少女就没有一个长得比陶姚好看,“娘,我看上陶姚了,她又不是我们陶家真正宗族的人,要不,等她及笄了,就让我收了她吧。” 他没说娶,毕竟他心里也看不上陶姚的身世,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不配当他的媳妇。 陶大郎自我感觉是相当良好的,觉得自己长相还算英俊,又能打猎又能下地干活,就算多养个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家里的房子在前些年修整过,现在有除了正堂可是有四间房,等将俩个赔钱货妹妹嫁出去,妻妾同住不是难事。 “想什么呢?你可别给我打她的主意。”方氏一听就不同意,乡下地方可不兴纳妾,再说家里的情况因为当年姚氏给的那十五两银子改善了不少,但儿子若是没娶妻之前就沾上了陶姚,以后还会有好人家的女儿肯嫁进来? 再说她可没想过要陶姚这么个身世不清不楚的人当儿媳妇,谁知她是什么人的后代,俗语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自家是陶姚高攀不上的。 陶大郎不悦地看着他娘,真不知道他娘怎么想的,“娘……” “这事没得商量。”方氏一口回绝。 本来她还有些犹豫,现在看这情形,她得趁早将这陶姚解决掉,省得她勾引她的宝贝儿子。 若陶姚知道方氏的内心活动,肯定会“呸”一声。 屋外的陶姚的嘴角微微一翘,看来早上那一出方氏是真的记在心里了,有她拦着,陶大郎想要对她动手动脚就没那么容易了,当然,若陶大郎还是死不悔改,她倒不介意打断他的另一条腿。 突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朝她吹来,不用回头,她就侧身一避,收脚不及的陶春花立即跌进自家大哥的屋里,再因为陶姚暗地里绊她—脚,她更是跌了个狗吃屎。 身体着地传来的疼痛令她唉叫出声,不知道是不是跌痛了,她一时间没能爬起来,只能转头怒瞪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的陶姚。 “你暗算我?” “你哪知眼睛看到的?” 陶姚微微一挑眉,这陶春花怎么就学不聪明呢?就凭她这三脚猫功夫还想暗算她? “娘,她在外面偷听你与大哥说话,她这样偷鸡摸狗的人,我们家可不能再留了。”陶春花朝奔出来的方氏哭诉道。 方氏狠瞪了眼一脸无惧的陶姚,伸手将自家女儿扶了起来,看了看女儿身体应该没事,这才阴沉沉地看向陶姚,“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光明正大的听。”陶姚冷哼一声,讥嘲道:“既然要说悄悄话,就记得把门关上,这大门敞开着,谁也不是聋子。” “牙尖嘴利的死丫头,”方氏怒骂一句,“等会儿别想吃饭……” “婶娘,你又忘了答应我娘什么了?要不要我再提醒提醒你?”陶姚根本就不将方氏的威胁看在眼里,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说下一个会报应到谁身上?” “你!”方氏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个陶姚一张口就诅咒他们一家子,再跟她一个屋檐下,这日子没法过了。 陶姚哪管她生不生气,现在她也算是找到制住方氏的罩门,根本就不怕她耍花样。 “陶姚,你给我滚进来。” 里屋的陶大郎怒吼一声。 陶姚冷冷的目光越过方氏与陶春花,只看到里屋阴暗的光线里,陶大郎隐隐约约的面孔,别的没看清,但陶大郎那双喷火的眸子倒是在阴暗光线里格外的清晰。 既然,他急着要找虐,她成全他。 第十三章 虐陶大郎 方氏看到陶姚掠过自己走进里屋,眼里的火几乎都要喷出来,手掌更是捏得死紧,这会儿她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见钱眼开发的毒誓。 “娘,这死丫头说的报应是什么?”陶春花见到母亲一听陶姚这话就没再找茬,顿时心里好奇地痒痒的,连身上跌的伤痛都感觉轻了许多。 “别乱说话,哪来的什么报应,还不赶紧回屋换身衣服。”方氏斥责女儿,这会儿她心情正不好,也没心思与大女儿说话,遂赶她回房。 陶春花撇撇嘴,表情怏怏地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这该死的陶姚,她总有一天要她好看。 而方氏不想见到陶姚那张死人脸,遂怒匆匆地转身往厨下走去,准备去找小女儿的茬。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陶姚与卧床养伤的陶大郎。 陶姚看了眼陶大郎的断腿,这会儿也不担心他会朝自己发难,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离陶大郎有个距离,毕竟她这瘦弱的身子板可不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子的对手。 “陶姚,你是怎么与我娘说话的?”陶大郎一开口就训斥,“你可别忘了,我家好心收留你,不然你早就饿死了,别给脸不要脸,你对我娘要敬重,要……” 这陶大郎的话,陶姚左耳听右耳出,压根就没认真听,半晌,看这陶大郎还在滔滔不绝,她假意伸出尾指掏了掏耳朵,“说完了没有?” 陶大郎几时见过陶姚这般说话?顿时停住了嘴里的训斥,在他的心思里,早就将陶姚打上自己的烙印,他这是在教陶姚讨好方氏的方法,这死丫头居然不领情。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陶姚这是在有意挑衅他,他在村里长大,只知道男人是一家之主,男人说话可没有女人插话的份,顿时,怒火上升,就想要好好教训陶姚一顿,只是刚伸出手,就发现自己的距离勾不着,这死丫头站得离他几乎有两臂那么远。 “你给我滚过来。”他怒喝。 陶姚哪会听他的,慢慢地举步踱向他伤腿的地方,弯腰看了看他的伤腿,腿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两侧还夹着木板,看来这韩大夫处理外伤确实还算有一手。 陶大郎心喜陶姚正站在他的小腿处,挣扎着半坐起身,想要伸手就去抓陶姚好给她一顿教训长记性,哪知,陶姚这死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根烧火棍在手里,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拿着烧火棍在他的伤腿处来回比划着。 “陶大郎,你说,我这一棍敲下去,你这刚接好的腿就要二次受伤了,啧啧,我看过医书说,这样你以后八成就要残废站不起来了。” 陶大郎原本因为她直呼自己的名字而有几分怒气,毕竟以前这死丫头都是唤他“大郎哥”,“陶大郎”三个字压根就不是她能叫的。 可是,在听到她的威胁后,再看到她嘴边那抹含着恶意的笑容,他顿时惊得后背出汗,腿断的痛苦,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还有韩大夫给他治腿的时候一再的叮嘱,千万要注意,不能二次受伤,不然他的腿就真的要废了。 “死丫头,你敢打断的我腿……”他拉不下脸来,只能虚张声势地恐吓,“我让我娘赶你出去……” 陶姚当真举起那根烧火棍,眼看就要朝他的断腿敲下去,陶大郎这回哪敢再硬气,“陶姚,住手,有话好好说……” 就在距离陶大郎的伤腿还有两寸的地方,陶姚停下了动作,可就这一惊吓,陶大郎已是满头大汗,更难堪的是,他还被吓的尿了裤子。 陶姚闻到一股骚臭味,皱了皱鼻子,真没想到这陶大郎胆子这么小,就他这胆子,他怎么敢上山去打猎? “你吓得尿了裤子。”她可不会放过嘲笑陶大郎的机会,“真不中用,我还没敲下去呢。” 陶大郎满脸羞愧,这会儿他哪还有心思训斥陶姚,更是息了让她来侍候他养伤的打算,他是真怕陶姚会趁机打断他好不容易才接回来的腿。 “你给我滚出去——”他恼羞成怒地用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这会儿,他根本不想看到陶姚,更不想看到她脸上的嘲笑。 长了十七年,他第一次如此丢脸。 陶姚将烧火棍扛到肩上,冷哼一声,“你当我稀罕与你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滚,快滚——” 陶大郎再次怒吼。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儿子的骂声,方氏急急从厨房奔过来,结果看到儿子涨红着脸朝陶姚大吼大叫,而陶姚扛着根烧火棍好整以暇地往门外走。 一时间,她闹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怎么了?你惹怒了我儿子?”方氏一把抓住陶姚的手臂,两眼怒瞪着,几乎想要生吞了她。 陶姚拿着手里的烧火棍不留情地朝方氏的小手臂挥去,方氏吃痛之下,手松开了陶姚,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打她? 方氏的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可听到了,是你儿子让我走的。” 说完,她看也不看方氏,径自走出这间满是臭味的屋子,外面的清鲜空气被吸进肺里,她这才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 惹怒了陶大郎,她并不后悔,这陶大郎无论第一世,还是现在,都对她有几分觊觎,只不过一直碍于方氏,从来没有成事罢了。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方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三言两句都不离她的名字,她也冷冷一笑。 趴在门框处偷看的陶春花看到陶姚扛着根烧火棍就走了过来,她瞪了瞪眼,迅速地闪身回房,还不忘将房门关起来,显然她认为她大哥刚才在陶姚手里吃亏了。 厨房里忙活的陶春草一看到陶姚进来,忙放下手里刚盛好的青菜,凑上前去,脸上有着难掩的兴奋,“你把我哥怎么了?” “我能把你哥一个大男人怎么了?”陶姚放下烧火棍,这可是好东西。 陶春草碰了个软钉,找了个没趣,遂撇了撇嘴,目光瞄到烧火棍,“你把这东西拎到哪去了,让我好找。” “不是我拎的,是在你哥房里找到的。”陶姚虽然这么说,但她却没将烧火棍放回原位。 “我哥要这个做什么?”陶春草嘀咕了一句。 陶姚却是有几分猜测,估计陶大郎的伤腿要找东西固定时,这烧火棍就被人拎进了里屋,毕竟她可是在陶大郎的床边发现了这东西。 天气太热,陶有财一家子都是在屋外阴凉的地方摆上桌子吃饭,看到陶春草吃力地搬着桌子,陶姚倒也没闲着,给她搭了一把手。 她是不会再被陶有财一家压榨,但真的一点活也不干也不是她的作风。 陶春草看到陶姚进去端菜端汤,嘴惊讶地合不拢,今儿个陶姚就一副什么活都不想干的样子,没想到这会儿她还愿意给自己搭把手,顿时,她心里又有点异样的感觉。 瞟了陶姚一眼,她就收回了目光。 陶姚也不在意。 饭桌刚摆好,陶有财就拎着玩得浑身是泥的小儿子进了篱笆门,看到午饭做好了,他松开小儿子的后衣领,朝他屁股一拍,“还不去把你手上的泥巴都洗掉?不然不给你饭吃。” 陶三郎在父亲面前不敢顶撞,一得了自由,就像遇到水的鱼儿一般鲜活起来,欢呼一声。 陶有财不像方氏般表现出浅显的蛮横,他大家长的威严很重,素日里也是不大理会陶姚,故而对于家中发生的变故丝毫不知情。 方氏出来给大儿子端饭的时候,看到陶姚坐在桌上吃饭,胸口顿时又堵着气发不出来,吃吃吃,最好吃死这死丫头。 第十四章 谨慎行事 陶有财家的饭菜一向缺少油水,再者陶春草做饭的手艺也欠佳,一碟煮青菜又黄又老,一碟子酸菜见过风闻着都有点变味了,还有一碟子凉拌黄瓜算是有点卖相,桌上惟一带点荤的就是一小碟卖相不太好的炒鸡蛋,被摆到陶有财与陶三郎父子的面前,摆明了压根没有坐在桌尾的陶姚与陶春草吃的份。 陶姚没有什么胃口,就那凉拌黄瓜吃起来还有几分爽口,也是陶春草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菜,遂,她夹了几筷子,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陶春草正努力扒着红薯饭,斜眼瞟到陶姚放下了碗,眼里还有几分好奇,这陶姚怎么就不吃了?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完,陶姚就起身离开,她现在全身困乏得很,热伤风的症状似乎更严重了一些,她想先回去睡一觉。 她这话一出,桌上的几人都惊讶得停下了筷子,陶春花更是用手肘撞了撞妹妹,“她什么学会这作派的?” 以前陶姚是很少有机会上桌吃饭的,毕竟她要干的活太多了,等她干完活就只能吃些残羹剩饭,惟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方氏才会让陶姚有机会上桌吃饭。 “我……我不知道。”陶春草蚊子声地回答。 “你不是跟她要好吗?” “没……有……” 陶春草面对强势姐姐,一向都胆子小,只敢细细声地回答。 陶春花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妹妹真没用。 “吃饭,哪有那么多话说。”做为大家长的陶有财一发话,姐妹二人都识趣地闭上嘴扒饭。 陶三郎全程都不管她们在说些什么,只顾着抢炒鸡蛋吃,他要慢一点都被大姐给吃光了。 等陶春花一回神,看到桌上的炒鸡蛋已经没有了,顿时就气得把筷子重重一放,“我不吃了。”狠瞪了馋嘴自私的小弟一眼,气呼呼地起身回房。 “反了天了。”陶有财怒吼一声。 陶春花身子一震,跑得更快了。 桌上扒饭的陶春草缩了缩脖子,更显得没有存在感了。 刚躺到陶春草的床上的陶姚听到外面陶有财那大吼声,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陶有财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但又做不到完全的一言堂。 就在陶姚睡得有些迷糊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有哭声传来。 “大郎,大郎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摔断了腿呢?大郎啊,奶来了……” 门外老女人的大嗓门将陶姚完全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哭者是何许人也。 陶有财的亲娘李氏此时仍活着,只是因为父亲死后,陶有财与兄弟陶有福分了家,李氏就一年住一家,今年刚好轮到陶有福。 李氏是个偏心眼,比起大儿子陶有财,她更喜欢小儿子陶有福,不过这不代表她不爱长孙,对陶大郎,她也是能掏心掏肺的。 这不,一听到大孙子受了伤,她就急忙赶过来瞧瞧。 陶姚醒了醒神,就看到陶春草趴在门框处朝外偷瞄着,她皱了皱眉,走上前,“你在看什么?” “我奶来了。”陶春草颇有点兴奋地道。 陶姚心想,这李氏来了,她兴奋什么啊? 随后就听到李氏大骂方氏照顾不好她的大孙子,夹杂着还有陶有福妻子付氏那半是劝半是煽风点火的话,李氏骂大儿媳的声音就更响了,几乎什么难听的话李氏都能骂得出口。 方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句句都驳斥婆母,不过她一人难敌两口,只能憋屈的处于下风。 这会儿,陶姚诡异地看了眼陶春草,这方氏若是知道她挨骂,这小女儿看得满心欢喜,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目光一瞟,就看到隔壁屋的陶春花也拉开一道门缝张望着,不过看她侧脸的表情,她也不像是担心母亲的样子,更像是在看好戏。 陶姚来回看了看这对姐妹花,方氏对俩女儿的待遇不同,但结果似乎殊途同归了,俩女儿没有一个人心疼她被婆母找茬。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毕竟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李氏与付氏也不是好惹的,没见到陶大郎连声都不敢吭,只能缩在一边。 忽然,她看到韩大夫提着医箱推开篱笆门进来,这会儿,她不再犹豫,推开门就要迎上前去,再不吃药她的病情就会更严重。 “你要去哪?我奶正在骂我娘呢,你现在过去要挨骂的,我奶可讨厌你这个吃白饭的。”陶春草一把拉住陶姚,看似好心地提醒。 陶姚冷冷一笑,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有,我没白吃过你家的饭。” 说完,她不顾陶春草嘀咕“不识好人心,小心天打雷劈”的话,立即朝韩大夫走去,“韩大夫,你来了。” 她这话一出,因婆媳大战而装死的陶有财这才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走出来,脸上挂笑地道,“韩大夫来了。” “本要到邻村诊病,经过就来看看大郎的伤腿,我总是不太放心。”韩大夫没有直接道出自己的来意。 “那这有劳韩大夫记挂了。”陶有财脸色大喜地道,迎着韩大夫就朝陶大郎的屋子走去,随口就吩咐陶姚,“给韩大夫倒碗凉水解解暑。” 陶姚这回没有推辞,轻应了声,就去厨房拿碗装水。 因为韩大夫的意外到来,李氏与方氏的婆媳大战告一段落,李氏上前围着韩大夫,“我家大孙子的腿伤什么时候会好?他还没娶媳妇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没那么快,得好好照顾才行。”韩大夫温和地道,随手检查了一下陶大郎的腿伤,见到一切稳妥,这才松开手。 陶姚趁机端水上前,“韩大夫,喝口水吧。” 韩大夫接过水,似乎这才发现了陶姚一般,朝陶姚轻笑道声谢,随后装做惊讶地道:“小姑娘这脸色看似不太对。” “她能有什么病?”方氏撇嘴,“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韩大夫,我确实感觉到身体不舒服,正想找你寻两剂药吃。” 正要赶陶姚离开的方氏听到这话,顿时就怒道,“你吃什么药啊?你有钱吃药吗?回你的房待去,别净在这里添乱,像你这样的贱命硬着呢,没看到你把你爹娘都克死了,别在这儿给我家大郎添晦气……” 她今天忍了陶姚已经很久了,现在在外人面前,谅这陶姚也不敢再牙尖嘴利地顶撞她提什么报应,除非她不要名声了,以后连嫁都嫁不出去。 李氏也跟着骂道,“赔钱货就是赔钱货,我家有财是好心收留了你,要不你早就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早就说了,这扫帚星要不得,偏你们不听我的,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刚刚还大斗几百回合的两人,因为陶姚的缘故,居然成了统一战线。 陶姚不屑地看了眼两人,正要出声反驳,就听到韩大夫板着脸道,“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这得病了就得看大夫,若是因为拖得时间长了,危及性命,你们良心能过得去吗?” “这关良心什么事……”方氏不服地辩驳。 陶有财拉扯了一把媳妇,将方氏扯到身后,朝她瞪了一眼,她骂陶姚,他不管,但不能得罪了韩大夫,然后又朝老娘李氏看了眼,示意她不要掺和。 李氏虽然偏心小儿子,但对大儿子的意见也是顺从居多,故而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这是应该的,这陶姚也是可怜人,我们家就是可怜她才收留了她,韩大夫,你快给她把把脉,看看该吃什么药,这药钱我们家不会赖。”陶有财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韩大夫这才缓和了神色,装作给陶姚把了把脉,这才将陶姚之前给他的方子说了出来,并且从药箱里掏出三副抓好的药递给了陶姚,“幸好我今儿个要去邻材,这才抓了几副伤寒药,正好给小姑娘服下。” 陶姚接过药,谢过了韩大夫。 韩大夫这才趁机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你爹娘以前收集过一些医书?” “是的,当初爹病了时,我娘还教我背过。”陶姚也趁机表明,心里对韩大夫的谨慎真要点个赞,这样迂回的方式总比一上来就暴露她会医术来得稳妥。 第十五章 戳穿方氏 “不知道韩大夫从哪里听来的?”陶姚接着又问道。 韩大夫抚须轻笑道:“之前刚听人提及,这不,我就立刻来找你确认,没想到你还都记下了,”顿了一会儿,“那正好,我正缺医书参考呢,不知道小姑娘可否默写一份给我?” “当然可以,韩大夫,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非也非也,这是我承你大恩了,纸张我都会给你备好……” “……”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答,把在场的人都听懵了,陶有财夫妇更是如云里雾里,这韩大夫要陶姚默写什么来着?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方氏首先回过神来,“等等,韩大夫,你要陶姚给你默写什么来着?” “医书啊。”韩大夫心情大好地道。 “她懂这个?”陶有财的亲娘李氏不屑地瞟了眼瘦不拉叽的陶姚一眼,“韩大夫,你还是听我老婆子的,别听这死丫头胡诌,她骗你的……” “陶老娘,这懂不懂我一看便知,小姑娘想骗我哪这么容易。”韩大夫依旧好脾气地与李氏对答。 李氏不识字,听到这话,顿时就焉了,不过这回她倒是不敢再鄙视地看陶姚了,这识字总比不识字强。 方氏在心里把来回嚼了一遍后,就有点想明白了,这韩大夫是在求着陶姚做事呢,这怎么都得给银子吧,一想到银子,她的眼睛就亮了,“韩大夫,陶姚的爹娘都没了,这些年来都是寄住在我家,你这使唤她做事,总得有点表示吧?” 陶有财忙扯了扯方氏的衣袖,要她别这么市侩,省得让韩大夫心里不痛快,谁知一向听他的方氏当场就拂了他的意,显然她是不肯放弃到手的利益。 一听说有银子,李氏和付氏俩婆媳眼睛都睁大了,这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好处总不能自个儿白占吧。 就连歪躺在床上的陶大郎也竖直了耳朵去听,只要陶姚能赚来银子,亲娘总不好嫌弃陶姚来历不明吧,到时候只要他再鼓动一二,保准能留下陶姚给他当小。 偷看的陶春花与陶春草姐妹俩也暗暗屏气静听,一个想着若亲娘方氏能弄到银子,这回总要给她添点胭脂水粉与首饰什么的;一个却想着怎么讨好陶姚,以后才能分一杯羹。 陶春草看得比姐姐明白,而且她是家中与陶姚接触最多的一个,陶姚今儿个性情大变,变得又尖锐又不好惹,她可不看好亲娘方氏能从她手里抠到银子,八成陶姚就把这银子死攥在自己手里。 把在场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陶姚冷冷一笑,正要出声驳斥方氏,谁知眼角却看到韩大夫正在给她使眼色,她这才收敛了起来,还是先听听韩大夫怎么说。 “自然是要给报酬的,不过这报酬是要给陶姚姑娘的……” “这怎么行?韩大夫,她还没有及笄呢?并且她吃住都在我家,赚的银子也该归到我家才对,韩大夫,你可得讲理啊,要不然,我得找村长评评理了。”方氏哪里肯依?立即咋呼起来。 “对啊,这没分家,赚的钱就该归家里的。”李氏立即帮腔。 “韩大夫,你可不能坏了规矩。”付氏也不甘于沉默,一顶规矩的帽子就砸了下去,这钱见者有份,她肯定要分一杯羹。 陶有财脸胀得通红,一方面舍不得这到手的利益,另一方面又不想得罪韩大夫,遂只能装死,让妻子与老娘去出面。 陶姚看到韩大夫被她们三个女人一人一句地逼迫,顿时就来气了,这会儿只见她笑道:“婶娘,我在你家可不是白吃白喝的,先不说你像使唤畜生一样使唤我做事,光我娘病重时就给了你十五两银子当我寄住到你家的费用,这,我怎么好意思当你家的人呢?” 还分家呢,她呸,她都不是陶有财家的人,分什么家。 “十五两银子?”李氏与付氏同时尖叫,她们的目光又同时对准方氏。 方氏没想到陶姚会当着外人的面把这事给嚷破,先是狠狠剜了陶姚一眼,接着又对婆母和弟媳妇道:“娘,弟妹,没有的事,你们别信这死丫头的胡诌,她那张嘴惯会骗人。” 当初得了姚氏那十五两银子,她除了跟陶有财提过外,谁也没提,加建房子时,她还对外谎称钱有一部分是借来的,总之,就是一味地哭穷,乡下地方谁家发了财,亲戚就会一窝蜂地上门找各种名目讨要,她才舍不得分人呢。 “我有没有骗人,苍天与我逝去的娘知道,婶娘敢对天发誓没有这回事吗?”陶姚故意道,“只要婶娘敢对天发誓,我从此就绝口不提此事。” 方氏哪里还再敢乱发誓,当初在姚氏面前发的誓她都后悔莫及了,现在更不敢重蹈覆辙。她心里越发记恨陶姚,这陶姚别的本事没有,这一套跟她的死鬼老娘倒是学得一模一样。 李氏与付氏婆媳俩看到方氏连吱一声都不敢,就知道她心虚,要不然怎么连誓都不敢发?当即两人就跳脚了。 李氏立即撒泼哭闹“大儿媳妇没良心,有钱都不给老婆子花”云云,付氏这弟媳妇假意一面劝,一面指责“嫂子见利忘义,有好处都不忘拉自家人一把,太过于自私”云云。 这两人一闹,方氏立即头大,疲于应付。 陶有财这回真的脸色如红纸,当着外人韩大夫的面,这三个女人真是丢人现眼,好歹自诩是一家之主,他这会儿不装死了,立即吼道,“都闹什么闹,没见韩大夫还在这呢,要丢人现眼到外面丢去。” 三个女人闻言,总算暂时消停了下去。 韩大夫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行医多年,又是在乡下地方,什么戏码没见过?比这闹剧更丑陋的他都能如数家珍。 “无妨。”他轻摆手道,“不过小姑娘说得倒也没错,有财兄不会真贪她这点银子吧?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富翁,能给小姑娘的报酬是有限的。” 陶有财被韩大夫架高起来了,哪还真敢表示自己贪心银子呢?遂想都不想就道:“哪能呢,陶姚自打寄住到我家,确实帮了我家不少,这也是事实,韩大夫给她的报酬就给她自个儿留着当嫁妆……” “当家的……”方氏不愿,立即着急地唤道。 陶有财瞪她一眼,“男人说话哪轮到你女人插嘴?滚一边去。” 方氏气得差点喘不上气,可又知道丈夫好面子,这会儿肯定不会听她劝,不过她也想好了,来日方长,陶姚就住在这里,她总会想到法子让她把这钱给吐出来。 韩大夫又道:“对了,有财兄,你家好像没有书房,这默写医书也得讲究环境才能记忆清楚不出差错。我在来时与我隔壁家的卫娘子说好了,她家大儿子在县城读书,家里的书房空了出来,正好可以借给小姑娘默书,这段时日,能否让她搬到卫娘子家中与她小女儿同住?” 第十六章 心愿达成 陶姚没想到行事一向较为严肃刻板的韩大夫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意外之喜,这会儿她看向韩大夫眼晴里满是喜悦与感激。 别说她看陶有财一家不顺眼,就她今天的行事,陶有财一家也看她不顺眼,大家相看两相厌,不过她想要顺利搬到卫娘子家中去住,只怕方氏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在方氏的认知里,她即将得到的韩大夫给的报酬就已经算是进了她口袋里的钱,以方氏抠门又贪财的程度,哪会轻易将她放走? 果然,方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韩大夫,这不行,当初陶姚她娘将她托付给我们夫妻俩,我们就有责任要照顾她,她还没有及笄呢,这哪能到别人家借住?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她九泉之下的娘交代?” 这回,方氏学精明了,她口口声声不离姚氏,一副怕辜负了姚氏的样子,而且还装模作样的拿衣角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坐在床上养伤的陶大郎也赶紧开口,“韩大夫,这恐怕不好吧,我家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的脚受伤了,我爹又要下地干活,我娘也得跟着下地,俩个小妹又要忙着照顾我,陶姚若这时候离开,这不是在给我们家添乱嘛。” 他才不会放陶姚离开,陶姚行事虽然一向低调,但随着她年纪的增长,模样渐渐也会长开,村里的年轻后生看她的眼神一年比一年火热,谁知道卫家那出门读书的儿子会不会突然回来?对了,还有他那表弟方健,这也是一头看着陶姚无比火热的狼。 现在他的腿断了,这养伤期间也离不开人,陶姚不伺侯他,谁伺侯?就陶春花那眼高手低的样儿,还有陶春草那怯生生上不了台面的蠢样,这两人不惹他生气就已经不错了。 “没错,陶姚走了,家中的事务谁做?”陶春花原本在门外看戏,现在一听到陶姚要住到卫娘子家中,她第一个就反对。 卫娘子的大儿子是读书人,一向温文知礼,长相又好,她每次见了心头都小鹿乱跳,万一这陶姚若是意外遇到了卫大哥,把他勾引了,她怎么办? 所以,结论是陶姚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她家里当牛做马。 陶春草怯生生地站在最后面不动弹,当然私心里她也不希望陶姚离开,好歹有陶姚在,她多多少少都能偷一会儿懒。 陶有财看到妻子儿女都反对,遂摊摊手道,“韩大夫,你也看到了,家里真离不开陶姚,要不这样吧,我给她打张书桌放到房里,如何?” “打什么书桌啊,不要钱啊?”方氏一票否决,“我们家不是有张吃饭桌吗?就趴那儿写得了。” 她就看不惯会读书写字的人,每每见着,都会让她想起姚氏,她就会好一阵的自惭形秽。 韩大夫被他们一家子的无耻给惊到了,原本以为陶有财一家还会有要点脸面,哪曾想居然将陶姚当成了私有物,“这怎么行?虽然医学不入科举,但与读书写字相关的事都是文雅的事情……” “韩大夫,她能将书默给你就行了,你管她在哪儿写?”方氏打断韩大夫的话,满脸的不以为然。 陶姚早见惯了这一家子的无耻,在第一世的时候,心里还会愤愤不平,现在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波澜,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嘴角含笑地靠近方氏,用只能让她听见的声音道,“婶娘,你真的不怕报应降到有财叔和三郎的头上?” “你,你少诅咒我们一家子。”方氏一听这话心头就跳得极快,顿时惊叫道。 陶姚一脸无辜地道,“婶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在好好与婶娘商量该如何做才好,你怎么就说我诅咒你们?婶娘,你就是这么嫌弃我的?”说完,她也假意难过起来。 陶有财本来觉得硬留下陶姚也不占理的,现在见到自家婆娘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心里就有点不喜了,遂朝她道,“有话好好说,别乱给人孩子扣帽子。” “我……”方氏有苦说不出,她根本不敢让丈夫知道她曾经为了钱拿他与儿子们来发毒誓,若真被陶姚捅出来,只怕丈夫会将她一顿好打。 “有财叔,婶娘这是不喜欢我。”陶姚瞟了眼方氏瞬间煞白的脸,心底冷哼一声,但出口的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与失望。 “扫帚星,谁会喜欢啊?”待在一旁看戏的陶有财亲娘李氏嘀咕了一句,以前她以为方氏收留陶姚是为了多个人干活,现在知道是为了那十五两,瞬间就理解了方氏的作为。 逼问大儿媳妇把钱拿出来花用是一回事,打心底里,她就不喜欢陶姚,这赔钱货的命太硬了,谁离她近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李氏嘀咕的话没人有心思听,陶姚就算听见了也会当成狗吠。 方氏心里挣扎的厉害,若不让陶姚离开,只怕这死丫头等会儿就会把她曾经发过毒誓的事情说出来,只怕到时候不但丈夫,儿子也会埋怨她;可她真心不想放陶姚离开,到时候她得了韩大夫的报酬,自个儿花完一分不拿出来,她岂不是亏大了? “我不想在这里碍着婶娘的眼,让婶娘心里不痛快,韩大夫,我还是到卫大娘家暂住吧。”陶姚抢在方氏之前开口,并且把自己说成是委曲求全的样子,好歹她现在还要在荷花村里混,太过于锋芒毕露对她只有坏好没有好处的。 “不行,你不能走……”到底还是钱占了上风,方氏立即又反对。 “婶娘不讨厌我就好,毕竟我在这家里也住习惯了,当初,你跟我娘发誓要对我好,我……”陶姚忙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 方氏一听发誓两个字,腿脚就软了,险些就要跌倒在地,好在一旁的陶有财反应快,扶了她一把,她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你这是咋了?”陶有财皱眉道。 “我……我……”方氏有点语无伦次,忍不住狠狠地瞪住陶姚,这死丫头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陶姚却似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婶娘,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我我这就跟韩大夫到卫大娘家中,我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她似慌张起来一般,急忙如旋风一般地刮出屋子,似怕方氏会气出个好歹来。 众人看着她这迫不及待的举动,都一脸懵了。 “这陶姚倒还算有几分良心,居然怕气着大嫂。”付氏看了好一会儿戏,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在感慨。 总之方氏听在耳里万般不是滋味,看这弟媳妇心里是又气又恼,这陶姚惯会做戏,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扫帚星早点滚也好,我还真怕她把晦气带到有财家中。”李氏拍拍胸口似放下千金巨担一般。 她也贪财,但比起钱,儿孙更重要。 方氏被婆母这话气得也直捂胸口,她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她似乎看到陶姚一走,这钱也跟着长翅膀飞了一般,险些吐出血来。 没一会儿,陶姚就抱着一个小包袱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在门外朝方氏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婶娘,我就先到卫大娘家中暂住一段时日,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你……” 你最好有本事一辈子不要回来,方氏想要怒吼这么一句话发泄,可是一想到银子,她就又将这句狠话压回心底,因而只是用眼冷冷地剜着陶姚,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十个八个洞来。 第十七章 村中议论 陶姚才不管方氏怎么想,总之这会儿戏唱到这里,她到卫娘子家暂住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韩大夫也适时地提出告辞,“既然这事已经有了结果,有财兄,我这就先领小姑娘到卫娘子家安顿下来,这孩子还病着呢,再说我待会儿还要到邻村去看急诊。” 本来还想着让陶姚先煎碗药吃了,天擦黑时再去卫娘子家,可看现在这情形,还是早走为妙。 陶有财只得将他与陶姚送出门,在门口处少不得要叮嘱陶姚几句,不外乎是到了卫娘子家中要勤快一些,莫让人家诟病之类的话。 陶姚也不跟他唱反调,反正这陶有财爱装,她也跟着装道,“有财叔放心,我晓得的,婶娘……那儿还望有财叔多为我说说好话。”她又探头看了几眼,一副不放心方氏的样子,“婶娘,我走了,那十五两银子……” “快走快走——”方氏恶狠狠地打发她走,这死丫头不给她找麻烦这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临走了还不忘给她挖坑。 一提起十五两银子,果然,李氏与付氏又把矛头对准方氏,要方氏拿出银子来孝顺婆母,不然绝不罢休。 方氏说得口水都干了,这婆母与弟媳妇也不肯让步,顿时她也火大了,三个人又干起仗来。 陶大郎本来不满陶姚的离开,想要跟他娘抱怨几句,不过现在看他奶他娘他婶婶又打了起来,哪里还敢出头? 陶春花与陶春草姐妹俩见势不对,立即闪人,压根没有要留下帮方氏的意思。 “婶娘这是不待见我……” 陶姚抱着小包袱似沮丧地低头离开,背影萧瑟,看得韩大夫满心不是滋味,这多好的一个小姑娘,明明就是被陶有财一家剥削,却还对他们一家心存感激,若陶谦与姚氏还活着,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要多心痛了? 这会儿,他看陶有财也有几分冷意,一个拎不清的当家人,怪不得连婆媳都管不好,因而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好了,不用送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你老娘与婆娘打起来伤着哪个都不好。”说完,转身立即追上陶姚。 留在原地的陶有财脸色窘红,虽然他摆不平老娘与自家婆娘的矛盾,但也不兴被人当面说破啊,不过依他的心里,他还是把这笔账记到方氏的头上,回头一定要给方氏好看才行。 离陶有财家越远,陶姚的心情就越好,连天空都特别蓝,白云都特别白,风儿吹到身上都感到舒服了,想到第一世自己还忍了这一家子好一段时间,就忍不住心疼自己,她那会儿若是早点觉悟了该多好。 “小姑娘,你……别难过。”韩大夫看她不言语,以为她正在伤心,“陶有财一家子都是丧了良心的人,现在能暂时离开他家也是件好事……” 想到陶姚年纪小,身世又飘零,他这心里真的有几分心疼她,在这之前,他找上卫娘子说让她暂时收留陶姚时,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他想着自己尽心尽力地帮助陶姚改善生活环境,陶姚就会更尽心尽力给他默医书,不会从中有所保留。 只不过看了之前那一幕戏,觉得这小姑娘生活之不易,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再说些话安慰一下陶姚。 陶姚听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韩大夫是在安慰她,顿时,她有几分哭笑不得,哪怕韩大夫帮助她也是存了私心的,但能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都值得感激,遂,她抬头朝韩大夫眨了眨眼,“韩大夫,你误会了,我不难过……” “你别骗我,我知道你现在没爹又没娘,没人为你撑腰,对陶有财一家有依赖也是正常的……” “韩大夫,我真不难过。”陶姚再一次强调,她不想欺骗他,“我了解有财婶娘,不这样做,她不会乖乖地放我离开。” 韩大夫突然睁大眼睛看向她,果然没在小姑娘的眼里看到伤心难过,只看到浓浓的喜悦,顿时,他又想起之前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医书的那个眼里闪光的小姑娘,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他有几分不自在地咳了咳,“是我多事了。” “不,韩大夫,我是真心的感激你对我的帮助,这是我在世上十来年收获到的最珍贵的善意之一。”她一脸郑重地朝韩大夫鞠了一躬,“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我不想欺骗你,你是个好人,我不能把这些招数用在你身上。” 韩大夫定定地看了眼这还不到他胸前高的小姑娘,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敬重与感激,这做不得假,是他刚刚想岔了,一个人独活在世上,给自己加了几层保护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把一个小姑娘想得心机深沉确实不妥当,能保护自己总比无底线地信任他人要强得多。 “是我想岔了,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争取。”他给她鼓励。 陶姚灿烂一笑,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她要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村子里这个时候也没多少人走动,不过树阴下仍有些人聚在一起聊天,当看到韩大夫领着抱着小包袱的陶姚走在乡道上,众人免不了多看了几眼,眼里满是好奇。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口,“韩大夫,你这是在做啥?这小姑娘……像是陶有财家的,叫……” 一时半会儿,没人想起她的名字,毕竟陶姚在这村里还是不太起眼的。 陶姚却是大方地接口,“各位爷奶,叔伯婶母,我叫陶姚,我爹的名讳叫陶谦,现借住在有财叔家。” 一句话,她重新定位自己。 顿时,众人恍然,原来这是陶谦当初收养的那个孤女,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不过看她头发枯黄衣衫破旧身量瘦小,立马就明白了她在陶有财家是过的什么日子。 有人唏嘘,有人可怜,有人不以为然,有人漠视。 人生百态,不外乎如此,陶姚早已过了在意的年龄,此时的她扬起笑脸面对众人,这让大家对她有了几分好印象。 “你这是要做什么?有财婆娘把你赶出来了?”有老婆子好奇地问,眼里还有几分兴奋,显然是爱好八卦的长舌妇。 这回轮到韩大夫把默写医书的事情简单地倒豆子般倒了出来,众人这才明白今日这两人唱的是哪一出,想到陶姚这么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会读书写字,顿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有心思活络的还多看了她几眼,别看陶姚瘦小,但姿色是真不错,这会读书写字娶进门也不亏啊,以后儿孙不就有人教识字了吗? 只不过一想到她虽然姓陶,但却是个来历不明的,谁知她亲生爹娘是什么人,搞不好还是窑子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生出来的,这么一想,那些人的心思就歇了,这出身实在上不得台面啊。 陶姚却是不管他们的想法,只是一味笑眯眯的样子跟他们告辞。 她与韩大夫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开始议论陶有财一家子,少不得还会提及多年前逝世的陶谦与姚氏,这后两者毕竟死去多年,提起来似乎都是美好的一面,这更衬得陶有财一家是丧了良心的,连个小姑娘的口粮也要克扣。 “以前有财家那婆娘可巴结陶谦家的婆娘,不知道从她手里得了多少好东西,我都见过好几回……” “这人良心啊真是被狗吃了,人走茶凉啊,以前陶谦婆娘多疼那孤女啊,落到有财婆娘手里,都成了豆芽菜了,她也不怕陶谦婆娘回来找她算账……” “这人心黑了,哪还怕鬼啊?” “……” 村子里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的风气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这是村里闲下来的人最大的娱乐。 走远的陶姚也将这些议论甩到脑后,只是在经过陶家宅院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抬头伤感地看向那熟悉的大门口,此刻的陶家宅院大门紧闭,样式不变,惟一变的是大门的油漆显然刚新刷过,一切似熟悉又似陌生,看得人眼睛忍不住发酸。 第十八章 陶家宅院 曾经她与养母姚氏在这里送出与迎接过养父陶谦每一次出去与归来,养父母的音容笑貌仍在,只是往事历历在目,而人早已阴阳两隔再不相见。 自打离开后,她再也没回来这里看过,毕竟这里的一砖一草一木都是她曾经珍贵的回忆。 泪雾遮住了眼睛,陶姚微仰头不让泪水真的滴落。 “别难过了,这里早已易主。”韩大夫知道陶姚看到这故居,免不了会伤感,遂出言安慰,“逝去不可追,来日仍可期,你爹娘也不希望你再伤心难过。” “我知道的,韩大夫。”她扬起头来朝韩大夫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我们走吧。” 说完,她抬脚往卫娘子住的村西走去。 陶家宅院的位置在荷花村里是相当好的,几乎处于村中心,占地又广,背后更是靠着山围了一个大的后花园,陶谦死后有不少人觊觎,可惜最后得到手的却是青云镇上的富户。 为这个,陶家族长,也就是荷花村的村长气得跳脚不已,这座宅院比他的住宅地理位置更好,他早就将这宅院视为嚢中物,哪里想到会被临死的姚氏摆了一道。 办完了姚氏的丧事,他正准备去收房子,谁知突然杀出了青云镇上的富户谭老爷,这谭老爷长得肥头大耳,穿着一身丝绸衣衫,怎么看都不是缺钱的主。 在这谭老爷面前,他一个小小的荷花村村长兼陶家族长,明显是不够瞧的,更何况对方还拿出了房契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承认,没看到这谭老爷身边还陪着县里衙门的捕头,他哪里敢得罪这等人物。 他当时好奇地问,“谭老爷怎么看上这宅院?”毕竟这宅院也就在村子里能排得上号,到了青云镇,哪里还够瞧啊?不就是乡下地方,镇上的人没一个瞧得上。 “我听说这宅院风水好,旺丁又旺财。”谭老爷的一双小眼睛眯了起来,显然是信了十足十。 陶家族长顿时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这是哪个缺德鬼说的?“可……可这原户主……陶谦是个……绝户……” 绝户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那是缺丁又散财,怎么看这宅院都不是风水宝地啊。 谭老爷却是大手一摆,凑到陶家族长面前,“那是陶谦命薄压不住,我就不同了,算命的说我命厚福也厚肯定压得住。” 这番话好有道理,陶家族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每一个来陶家宅院看风水的都说这地方是块宝地,毕竟从私心里他也是这么想的,陶谦成了绝户是他命不好,与房子无尤。 就这样,陶家宅院落到了谭老爷的手中,他每一个季度都会带上妻妾儿女来小住一段时间,这住下来少不得要吃喝,也就带动了村里不少人的生意,遂,村里人都乐见谭老爷得了宅院的,对姚氏临死卖房子的举动的恶意揣测就少了许多。 惟有陶家族长心里一直不得意,此时,背着手吸着烟杆的他在乡间小道上遇到了韩大夫,少不得停下来寒暄几句,对这住在村里的惟一赤脚大夫,他是既尊重又看重的。 韩大夫与村长的关系一向很好,说起话来也是满脸笑意。 只是,陶姚的存在毕竟十分打眼,陶家族长又兼荷花村村长,少不得多看了她几眼,初时只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在韩大夫一番介绍后,他这才想起来,这是陶谦家那个养女。 在陶姚给他行礼之时,他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当初给姚氏发过丧后,他就问过陶姚,这陶家宅院的屋契在哪里,毕竟他把宅院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这玩意儿。 哪知陶姚只是一味地哭,说自己不知道,没见过养母姚氏拿出来过。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也在情理当中,他也没过于为难她,就摆摆手让陶有财家的婆娘将她领了回去。 后来谭老爷带着屋契横空出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姚氏摆了一道,又把陶姚找来,逼问她卖房子的事情,并且卖房子的钱在哪里,这可是族里的财产。 陶姚一个黄毛丫头又是一阵好哭,还是说自己不知道,只是一味地说为了给养母姚氏看病,早就将家中存银给花了一空,简言之,除了一座空宅子以及家具外,陶家宅院再无值钱的东西。 这把他气得够呛,听谭老爷说,他买这宅子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这姚氏心够黑的,看个病也能把一百五十两银子全花没了? 初时他怀疑陶姚撒谎骗他,还派人跟踪了她好一阵子,结果看她被陶有财一家死命的压榨又克扣吃喝,也没见这丫头反抗或者拿出钱来贴补,看到这情景,他开始有点相信姚氏看病是真将钱全花完了,又或者被姚氏拿回娘家了,对上姚秀才没凭没据的他也没胜算,总之,这黄毛丫头是什么也没得到。 出于对姚氏的厌恶,他对陶姚也喜欢不起来,这会儿一认出是她,脸色就板了起来。 陶姚也不在意,比起几年前,现在的她面对这宗族权威日重的陶家族长,已经不复当年的恐惧,反而能够更从容的面对他,不过她也学会了用表面恭敬来隐藏她内心对他的厌恶乃至憎恨,就是因为他的纵容与私心,才有了后来吃绝户的事情,要不然她的养母姚氏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你不怕这丫头诓你?姚氏死的时候她才几岁啊?就能把医书背下来?” 陶家族长听韩大夫说默医书一事后,就跟别人的反应不同,他到底是上过好几年私塾,知道背书是多痛苦的一件事,若他当年读书厉害,早就参加科举去当官老爷了,哪里还会在荷花村当个不入流的村长? 以己度人,更何况陶姚还是个丫头片子,他就更不屑了。 韩大夫依旧好脾气地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再说,这丫头身世飘零,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说这话是尽量不得罪陶家族长,与这陶家族长打交道多年,对他的性格也是摸得一清二楚,这就是个器量狭窄之人,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就你这好心肠迟早会被人骗了去,唉,你愿意一意孤行就一意孤行吧,”陶家族长不太看好地道,“若她真的诓了你,你来跟我说,看我不整治她我就不姓陶。” “族长爷爷,我不骗人的。”陶姚开口为自己辩解。 “哼,最好如此。”陶家族长抬起下巴看她,在他的眼里,这小姑娘就是如蝼蚊一般的人,他伸出个手指就能捏死。 陶姚隐下心底的怒气,好女不与恶老斗,来日方长。 等这陶家族长走过了,韩大夫这才招呼陶姚继续往卫娘子家中走去,“你别跟他计较,不然吃亏的是你。” “韩大夫,我晓得的。”陶姚是个拎得清的人,自己现在弱小,没有必要张扬处世,不然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也是她在异时空生存一世学会的法则之一。 “你心里清楚就好。”韩大夫赞许地点点头,本来还担心她人小不懂得收敛,现在看来自己倒是可以放心了。 卫娘子家挨着的就是韩大夫的家。 如果说韩大夫是十里八乡惟一的赤脚大夫,那卫娘子就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稳婆,俗称接生婆。 第十九章 卫娘子家 来到了卫娘子家门口,韩大夫在门外喊道:“卫娘子在家吗?” “在的。” 屋里有声音传来,接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韩大夫就笑道:“正还在说你怎么还没过来,这不,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陶姚对卫娘子其实并没有什么记忆,毕竟第一世的时候她与卫娘子并无往来,而且因着陶家宅院的原因,她也很少会跑到村西这边,活动范围一直就在陶有财家附近,了不起就是随陶大郎去过一两次山里,后来见陶大郎这人不太规矩,她就连山也不进了。 这会儿她也暗暗打量眼前的妇人,卫娘子梳着光滑的发髻,头上没有什么饰物,仅插着一支普通的实心银簪子,不过就这首饰已经让村里的妇人羡慕不已了,身上的衣裳也是村里妇人普通会穿的蓝色细棉布裳,看浆洗得有点发白的样子,应该是旧衣裳。 卫娘子长着一张银盘脸,肤色白净,笑起来眉眼弯弯,嘴唇也漾着一抹和善的笑容,“这就是陶姚姑娘吧?长得真俊。” 只打量了几眼,她就看出这小姑娘日子过得不太好,面黄肌瘦的,若不是天生相貌好让人心生好感,只怕就更不起眼了,这没爹娘的孩子就是凄凉,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怜惜。 陶姚给卫娘子行了一礼,脸上也带着笑容回应,“打扰卫婶娘了。” “快进来,可别这样说,韩大夫有付银钱的,以后在我家就安心住下来,别不好意思。”卫娘子热情地拉着陶姚进屋。 韩大夫跟在后面,脸上也含笑道:“小姑娘可听清楚了?以后缺什么都跟卫娘子说,她呀心肠好,不会为难你的。” 他是大夫,卫娘子是稳婆,其实在很多方面他们都是有合作的,加上两家离得又近,关系一向很好。 陶姚笑眯眯地应了,就凭第一印象,她也对卫娘子相当有好感,有些和善是装不出来的,譬如方氏,她就算装得再和善,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比起陶有财家,卫娘子家中要宽敞得多,是一个有着七间屋子半围起来的小四合院,屋子虽然不是青砖的,但也显得更结实耐用。 陶姚不敢多看以免失礼,不过仍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只见庭前的玉米码得整整齐齐在晾晒,屋外的走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卫娘子是个讲究的人。 正堂摆着红木家具,只见一个小姑娘正拿着绣圈在费力地绣着什么,见到人进来,她忙站起来,“韩叔来了。”目光落到陶姚身上,立刻上前热情地拉着陶姚的手,“陶姚姐姐也来了,赶紧坐。” 眼前跟卫娘子长得很像的小姑娘,陶姚其实是有几分印象的,好像叫做卫娇杏,第一世时记得她有段时间常来找陶春草玩,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渐渐疏远了陶春草,最后更发展成见了面仅点个头的交情。 “娇杏妹妹。”她笑着打招呼。 卫娇杏把茶水放到陶姚面前,一双神似卫娘子的眼睛满是惊喜,“陶姚姐姐知道我的名字?” “同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不记得?” “那敢情好,陶姚姐姐,我听说你刺绣功夫好,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丫头,哪有你这样的,一见着人就叫人教你刺绣,你脸皮厚得可以啊?”卫娘子敲了卫娇杏一个栗子,“陶姚姑娘别理她,她这是想一出就是一出。” 陶姚倒不觉得有什么,其实光凭着韩大夫的关系借住在这里,她心里也有几分虚的,现在有这个机会教卫娘子的小闺女刺绣,倒也算师出有名,她住在这里也就更安心一些。 遂,她笑道,“无妨的,娇杏妹妹想学,我定当倾嚢相授,就是我的刺绣功夫也就那样。” 她的刺绣功夫来自养母姚氏,姚氏比她的手巧,绣出来的绣品那叫一个逼真,这也是为什么姚秀才能攀得上县丞的原因所在,他拿着女儿的绣品投石问路,加上本人又长袖善舞,自然结交了不少永安县的贵人。 不过姚氏去得太早,她能传授给陶姚的刺绣技艺太少,所以陶姚的绣品也就在这十里八乡看着上得了台面,但是到了青云镇上就泯于众人矣,因而她的绣品能换得的银钱也是有限的。 “那敢情好,我正愁这孩子学不会刺绣呢,我也不叫她能绣出什么了不得的绣品来,规规矩矩的能绣出个东西来就行,将来到了婆家不让人嫌弃就好。”卫娘子爽朗一笑,她在刺绣这上面没天份,就是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总得学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才好找个好人家。 “陶姚姐姐那是自谦了,我可见过你给小翠姐绣的帕子,那鸟儿绣得就像真的一样,可好看了。”卫娇杏笑道。 听她这么一说,陶姚对这小翠姐也记了起来,这小翠姐是陶家的族人,曾私下里给她几个铜板让她给绣个帕子,她那会儿缺钱,就偷偷接了她的活儿,现在小包袱里的十几个铜板里就有陶小翠的贡献。 “看来我把小姑娘领来是领对了。” 韩大夫看卫家母女对陶姚热情款待,心里也跟着高兴,虽然他家中仅有一个病怏怏的儿子,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小女孩儿要相处得好可不容易,一家子几个女儿常为了点小事就能争得个天昏地暗,更何况陶姚只是借住而已。 这一话又逗笑了众人,卫娘子直呼这叫相见如故,今晚儿做顿好吃的欢迎陶姚,并且要留韩大夫父子俩吃饭,韩大夫拒绝,卫娘子执意相邀,并且叫卫娇杏赶紧去隔壁将韩大夫惟一的儿子韩玉唤来。 卫娇杏风风火火的就出去了,韩大夫想拦也拦不住,只好笑道:“那就叨扰了。” “跟我们家还费什么话,等晚些时候当家的回来了,正好你们俩可以喝一盅。”卫娘子不以为意地道。 卫娘子看陶姚神色不太好,一细问才知道陶姚身体不太舒服,好在韩大夫给了药包,她这才急着领陶姚先去小女儿卫娇杏房中安顿下来,然后就拿走了陶姚的药包去煎药。 陶姚来不及看看这小屋的摆设,急忙放下小包袱,忙跟着出去,“卫婶娘,这煎药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啥,身子不舒服就要歇息,你先躺会儿,等药煎好了,我让娇杏给你端来。” “这……” 陶姚有点不安,毕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甚多。 卫娘子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推她进屋先睡一会儿,等下药煎好了再唤她起来。 陶姚推却不掉,只好踱回里屋,暗自决定一定要让病早点好起来,哪怕卫娘子一家人都是好人,她也不能这么给人添麻烦,时间一长,谁心里都不舒服,做人得把度给把量好了。 心里有底后,她也不矫情了,今天整个一天她就没有安宁睡一睡的时候,这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卫娇杏那张带着点憨憨的少女脸。 “我正要唤陶姚姐起来呢,你就像有感应似的,自己就睁开了眼睛。”卫娇杏笑着扶陶姚起来,并且把一旁的药碗端到她面前,“这药放了一会儿,现在温温的,正好入嘴。” 陶姚道了声谢,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因而她也不推辞了,接受了眼前少女的帮助,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将苦苦的药汁喝了下去。 接着昏昏又睡了过去,到了夜晚星子爬上来的时候,再醒来出了一身汗的她,感觉到身子轻了不少,精神头也恢复了一些。 换了身惟二的衣裳,将一头枯黄的头发随意编了条麻花辫,这才跨出屋门往说话声传来的厅堂而去。 韩大夫是第一个发现陶姚的,只见他微眯了眯眼,一眼就能看到陶姚的状态比白天时好了许多,莫非她自己开的那药方子真的这么有效? “小姑娘,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第二十章 卫娘子家(二) 陶姚闻言,欣然走向韩大夫,边走边暗自看了下堂屋里新出现的中年男子与一名少年郎。 中年男子长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称不上多英俊好看,但也不是丑的,给人的感觉颇憨厚,思及此陶姚微眨了眨眼睛,其实这都是错觉,这名中年男子她是认识的,正是卫娘子的丈夫卫大勇。 卫大勇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就会挑担子到十里八村卖些劣质胭脂水粉、手帕、粗劣头花等等小东西,譬如陶春花手里的劣质胭脂就是买自于他,像他这样的小商贩多多少少都能赚点银钱养妻活儿,更何况卫家还有个烧钱大户,那就是正在读书的长子。 荷花村除去像韩大夫这样的外来户,主要有两大姓氏,一是陶姓,人数最多;另一个就是卫姓,人数稍少一些。 陶家族长任了荷花村村长,那里正的位置自然就落到卫家族长的嚢中,两家称不上互掐,但这么多年来明争暗斗却是有的,两拨人马碰上了至少总要比比自家子侄谁更优秀,比不上的那一方少不得要说些闲话,遂,口角几句是常态,打架头殴这类却是没有的。 卫家族长是个挺鸡贼的人,他家人数不占优势,跟陶家斗殴是打不赢的,所以他禀持的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有时候激得陶家族长跳脚,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不过像陶谦这样被吃绝户的事情,卫家族长是不会插手的,毕竟这是陶家族内的事情,轮不到他多嘴,故而只是作壁上观。 眼前的卫大勇是卫家族长那一脉的人,在村里也算是能说得上话,而他的妻子仇氏更是附近一带有名的稳婆,所以人家称呼仇氏都叫卫娘子,在当地算是比较尊敬的称呼。 陶姚走到韩大夫的面前伸出手腕让他把脉,韩大夫也宁神静气专注地听脉,比起上午那会儿,这会儿眼前小姑娘的脉象有力了许多,而且低烧的症状也在消失,显然她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当中,这让他暗自称奇。 放下把脉的手,他再示意陶姚张嘴让他观察一下舌苔,半晌后,这才示意陶姚找个位置坐下。 “陶姚姐这是好了吗?”卫娇杏忙问道。 “还没全好,不过身体正在恢复当中,再多吃两剂药就会痊愈。”韩大夫乐观地抚须而笑。 他的话音一落,厅中惟一的少年郎的目光就落在陶姚的身上,似观察又似好奇,一双黑黑的眼珠子里满是沉思,显然他正在思考。 陶姚也暗暗回看了过去,这少年郎皮肤极白,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四肢纤细,瘦弱的身量倒是修长,此时着一身半旧的孔雀绿长衫,看起来有几分文雅,身上淡淡的药香味隔了段距离的她都能闻到,如果她没有猜错,此人正是韩大夫的独生爱子韩玉。 韩玉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很少出现在村中,看他的肤色就知道他一般久居家中不见太阳。 “这敢情好,证明陶姑娘的方子很管用。”只见他轻笑道。 陶姚不意外他懂医理,久病之人多多少少都懂点医理的,而且看样子他在家中也没有真闲着,估计平日里有帮韩大夫执一下药,更甚者或许他自个儿也有研究一下医药方子也未定。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见她轻笑道,“韩大哥谬赞了,只是我在这方面知道得多一些罢了。” 韩玉也友好地回以一个微笑,这让他看起来阳光了不少。 “韩老弟啊,这下子你可是得偿所愿了。”卫大勇大笑着轻拍韩大夫的肩膀,陶姚借住在他家的原因,他这当家的哪有不清楚的? “这也是我之幸运。”韩大夫一提及医书一事,现在心上还是火热火热的,头脑更是晕乎乎的。 卫大勇跟他相交多时,知道他一激动就会这样,遂也不在意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呆的样子。 陶姚适时地起身朝卫大勇行了一礼,“陶姚借住到大勇叔家,还没拜见过大勇叔实为失礼,还请大勇叔见谅。” 这些礼数是养母姚氏生前教过她的,礼多人不怪,哪怕是农村人不怎么讲究,但该有的礼数却是不能缺的。 卫大勇做为小商贩见过的人很多,陶姚这番礼数周全的话他听在耳里也颇为舒适受用,看来姚氏生前对她的教养并没有放松,这让他对陶姚的印象更好了些。 “我们这儿就是乡下地方,用不着这些礼数,小姑娘安心住下便可。”他笑着摆手。 “就是就是,陶姚姐这样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卫娇杏忙又拉着陶姚坐下。 正忙着端菜进来的卫娘子朝女儿一瞪眼,“我看你还是多得向陶姚姑娘学学才是,别在那儿懒了,赶紧过来帮我端菜。” 卫娇杏不敢忤逆亲娘,忙起身去厨房帮忙。 陶姚自然也没坐着,起身跟卫娇杏到了厨房。 卫娘子一见她就忙道:“陶姚姑娘还是先回堂屋坐着,这事让娇杏来便可……” “卫婶娘,你唤我陶姚即可,总叫陶姚姑娘听着生疏了,再说我现在精神多了,你不让我干点活,我浑身都不自在。” “你这小姑娘哪来这么多的歪理?也罢,端些轻便的吧。” 卫娘子笑嗔了一句,心里也明白陶姚是不想在她家当小姐般被人侍候,当然她也不可能让她这般,她既然现在愿意帮忙做些家务活,她也就不拒绝了。 日子要过得好,总得宾主相欢。 陶姚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立即就端起最近一盘醋溜大白菜往堂屋而去。 卫娘子家中的伙食比陶有财家要好得多,除了几道当下的时疏菜外,还有两道荤菜,一个是黄豆焖猪脚,一个是辣椒炒肉片,卖相极好,可见卫娘子在做菜方面是有两把刷子的。 堂屋分了两桌,男女分开来坐,卫大勇和韩大夫少不得要喝上一盅,酒香味很快就在屋子里飘起,至于韩玉,他的身体是不适宜喝酒的,遂只能乖乖地吃饭。 陶姚的胃口还没完全恢复,卫大娘特意给她炖了粥,这让她微微湿了眼眶,“谢谢卫婶娘,我娘走了后,再也没人这般关心我。” 卫娘子看得也唏嘘不已,看来陶有财那婆娘素日里是真把别人的孩子往死里折磨,她也不怕亏了良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桌上的荤菜,陶姚没有怎么吃,毕竟她现在的病情不适合吃太多荤腥,不过还是浅尝了一下,那道黄豆焖猪脚最是入味,这让嘴里淡出鸟来的她吃得颇为满足。 饭后,她与卫娘子母女一道收拾了桌子。 韩大夫在告辞前特意叮嘱陶姚别忘了睡前再喝一剂药,陶姚忙点头表示记下了,经过了穿越异时空过劳死之后,她对自己的身体是极为爱惜的,能活着,谁想死啊? 吃了药后,她没什么精神,这让想与她说些私密话的卫娇杏忙住了嘴,只能乖乖地闭上眼睛睡去。 与陶姚在卫娘子家中适应良好相比,方氏夜晚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吵得陶有财也睡不好觉,遂不耐烦地道:“你这翻来覆去的炒豆子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第二十一章 方氏毒计 方氏猛然坐起来,在黑暗中满脸不忿地道:“当家的,我是越想越不服气,当初村里没人收留那扫帚星,是我们好心出面她才有瓦遮头,现在翅膀硬了,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说我们这些年来不是白养了只白眼狼吗?” 尤其是这死丫头还害她被婆母李氏和妯娌付氏痛打了一顿,现在想起还觉得骨头痛得厉害,好在她咬死口没有银子,除非把她打死拿条命去,不然就真的要出血给那对可恶的婆媳。 扭头看到丈夫陶有财不搭理她,翻身就要睡过去,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死拍着陶有财的背,“当家的,我和你说话呢。”这死男人也不知道在他那死鬼老娘面前护一护她,结婚这么多年,她就被李氏欺负了这么多年,越想就越心酸。 “你这死婆娘不睡,是不是想讨打?”陶有财愤怒地翻身坐起来,他白天下地干活已经累得半死,晚上还不消停让他睡个安稳觉,看来不给点排头这方氏吃,她不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黑暗中的拳头隐隐挥向自己,方氏这会儿胆子又变小了,忙避开,又讨好地道:“当家的,我这不是想着怎么样从那死丫头那儿把这些年白养她的银钱赚回来嘛?” 她不敢提婆母李氏,要不然就更激怒陶有财。 “怎么赚?把她发卖出去啊?”陶有财讥讽道,“又不是灾年吃不起饭,你若真发卖了她,只怕村里人的闲话就能淹死你。” 想到现在已经有闲话出来了,还是与他不对付的人到他面前故意嘲笑,他还不知道呢,故而这口气他一直憋到现在。 卖了陶姚? 方氏是没想过的,毕竟当年对着姚氏发的毒誓时刻都悬在她的头上,不管陶有财如何对她,终归是她的依靠,儿子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哪一个出事她都舍不得。 “那死丫头是气人了点,可我没想过卖她……” “那就赶紧睡觉,别出幺蛾子。”陶有财不想跟她废话,倒头就睡。 方氏跟着也躺下,不过她的心里仍旧百转千回,吞了口口水,她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转了转,“当初我答应姚氏待她及笄,要给她找门婚事,”这想法打开了她的思路,她越想眼睛越亮,“对,我给她找门‘好’婚事。” “那你明儿就赶紧去找,别再吵老子睡觉。”陶有财粗声粗气地道。 方氏对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呸”了一口,这老东西每次都不帮她对付李氏那死老太婆,为怕别人说他不孝,就推自己出头,他那是舍不得真多出钱给李氏那死鬼老娘,对于钱,他比自己还看重。 找到对策对付陶姚这个死丫头,方氏很快就睡熟了过去,还发出震天响的鼾声。 翌日,方氏吃了早饭后,吩咐小女儿陶春草侍候陶大郎,自己赶紧戴了顶草帽就急匆匆地出门去。 “娘这是要去哪儿?”陶春花狐疑地道。 陶春草怯生生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不敢作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托盘,叹了一声,脚步缓慢地踱进陶大郎的屋里。 “大哥,吃早饭了……” 陶春花瞥了眼陶春草的背影,不意外,屋里响起陶大郎不悦的挑剔声,随后又是陶春草低低地讨饶声,她听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冷笑着离开。 方氏走惯了山路,很快就赶在太阳最猛的时候走到了邻村杏花村,她昨晚过滤了不少人,最后才决定来找这杏花村的张媒婆。 杏花村与荷花村不一样,这个村子只有一个姓氏,那就是张姓,而且这村子里的人护短。 张媒婆的风评不太好,主要是她做的媒亏良心,真正为女儿着想的人家是不会考虑找她拉媒保纤的,但胜在还算守信用。 到得张媒婆家,方氏立即表明她要嫁女儿。 脸上长了个大黑痣的张媒婆满脸横肉,身上穿着一身花衣衫,这让她看起来有点滑稽,不过就冲着她头上戴着的两支空心银簪,就没人会笑话她穿得不好看。 “你家哪个女儿要出嫁啊?” 张媒婆一边吸着水烟一边张着口大黄牙发问,两村离得近,她对方氏还是有点印象的,知道她家有个待嫁的大姑娘,不过那个姑娘她见过,性子不好,方氏却宠着,想来是不会找她做媒。 哪曾想,方氏居然找上门来,她是又惊又喜,有人上门就代表有银子。 “我有个养女,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及笄,这丫头又懒又贪吃,我怕嫁到附近村子里怕是要让人嫌弃惹笑话,你看是不是给她找个远处的人家?”方氏注意说话技巧。 一来就点明陶姚的身份,二来就又说她的缺点,三来最重要的是要远嫁。 张媒婆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就知道方氏内里敲的是什么鼓,既然是养女,那肯定就不能白养,这是要捞回成本的,至于女方有缺点这根本不是什么事,黑的她都能说成是白的。 “对男方除了住得远之外,还有什么要求?” 方氏一看这张媒婆如此上道,立即就眉开眼笑,不枉她昨晚筹谋了一个晚上,“你也知道我们这乡下地方养个小子都困难,我自己就养了两个,养那丫头着实费了不少银钱,这个,我也不说多了,只要给这个数的聘礼,我立马就同意嫁女儿。”她比划了三个手指,意为三十两,“至于男方是老是丑或身上缺了点什么都不打紧。” 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她对男方没有要求。 张媒婆咧嘴一笑,“这个好办,不过就看你能给我多少谢礼了,少了就别怪我这老婆子不尽力。” “怎么能少得了给你老的好处?”方氏立即数了二十个铜板塞到张媒婆的手里,“这是给你老买肉吃的钱,回头事情成了,我少不得要给你几两银子当谢礼。” 张媒婆掂了掂手里的银钱,看这方氏出手大方的样子,她心里也渐渐有数,“行了,你干脆,我这老婆子也不拖拉,回头我到深山那边给你找找,那边的男人都娶不到婆娘,他们舍得花银子买一个回去。” 她连场面话都不说了,直接就说了买这个字。 方氏瞬间就明白了,深山里面住的人多为猎户,他们出一次山不容易,故而也没女人愿意嫁进去,所以他们所谓的娶也就等同于买,嫁进深山里那是别想再离开。 这个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她就是要将陶姚远远地嫁掉,到时候在村子里随意地宣扬她嫁了个好人家给自己搏面子,然而实惠也到了手,这买卖不亏,她也不算是违背了当年对姚氏发的誓。 至于陶姚嫁了以后不再露面,她也想好了说辞,就说这死丫头丧了良心,嫁人过了好日子就忘了她云云,是只真真的白眼狼。 “那就有劳张媒婆多尽心了。” “好说好说。” “……” 陶姚再喝了两剂药后,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了,韩大夫再一次给她把脉,她的脉象平和得仿佛没生过病,没见过得了风寒能好得这么快,这让啧啧称奇的韩大夫对她即将要默的医书更为期待。 陶姚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 “陶姚姐的病是不是还没好啊?”卫娇杏担忧地问。 “明明没大碍了呀。”韩大夫皱了皱眉头,“来来来,小姑娘,我再给你把把脉。” “韩大夫,娇杏妹妹,我没事,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正念着我。”陶姚笑道。 第二十二章 欣赏字画 如果此时有细看陶姚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笑意并不达眼底,本来是当玩笑话说的,不过话音落地时,她的心头却突然阴云重重。 这辈子她还没有机会去认识姓傅的,他们不可能现在就来害她,尤其是傅邺,她讨厌他更甚于傅兰心,这一世最好不相见,不然她可不保证看到他的脸,她会不会出离愤怒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思及此,她悄然深呼吸一口气,想谁不好,非要去回忆傅邺那厮,第一世时认识他,就犹如他的名字一样,真真就是一场孽缘。 排除了姓傅的那一群缺德玩意儿,剩下会害她的最可疑的人几乎呼之欲出。 也对,她这辈子提前这么早就反抗了方氏,依方氏那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看来第一世时那事要提前到来了,这会儿她的笑意更甚。 无论方氏要做什么,她都会奉陪到底,既然她第一世时都能逃过她的暗害,没道理,这一世会输给她。 “陶姚姐,你说话真好玩。”卫娇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又天真地问道,“怎么会是缺德的想你啊?” 陶姚道:“世上最爱我的爹娘已经往生了,剩下对我怀有善意的人都在眼前,那不在眼前的岂不是缺德的?” 她没有明指,卫娇杏的性子被父母养得单纯了,不会想太多,韩大夫这个中年人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昨天领陶姚离开陶有财家时的情形掠过眼前,莫非陶有财那家子会出什么幺蛾子? “小姑娘,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千万要开口,别自己硬撑着。”他郑重道。 这会儿他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本来带陶姚离开陶有财家也是存了一番好意的,但显然这举动激化了陶姚与陶有财一家子的矛盾,依陶有财那婆娘方氏的为人作派,哪会轻易罢休? 乡下有些女人把钱看得很重,方氏就是这类人的代表。 “韩大夫,谢谢你,我知道的。”陶姚回以同样的郑重。 卫娇杏眨了眨眼,“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听没有懂的?” “这个啊懂不懂都无妨,来,吃块糕点。”陶姚将桌上摆着的江米糕拈上一块塞到卫娇杏的嘴里,这是韩大夫带来的。 乡下地方讲究礼尚往来,韩大夫昨天在卫家吃了顿好的,今儿个就带了些糕点当回礼。 江米糕虽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也不是时常都能有得吃,卫娇杏忙用手挡住多出来的那部分,小嘴像仓鼠吃东西一般细细地嚼着,显然是舍不得太快吃完。 陶姚这才笑眯眯地看向韩大夫,“纸墨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韩大夫忙把身边的另一个包袱递给陶姚,“这是文房四宝。” 陶姚接过来,提着颇重,应该是砚台这东西占了重量,打开一看,果然是这玩意儿最重,纸张也有一沓,份量并不轻。 “这纸你别省着用,写错了就扔掉,别为我省这个钱。”韩大夫担心陶姚怕写错浪费纸张心里会有负担,遂还是提前说一声,让她放开手脚去写。 “我知道了。”陶姚点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我的病情也恢复了七七八八,这就开始吧。” 这么快? 韩大夫意外地挑挑眉,陶姚的行事风格有点雷厉风行啊,本以为她还会再休整个一两天才会开始。 卫娇杏这会儿已经吞下了一块江米糕,忙起身道,“陶姚姐,我带你到我大哥的书房去,他那儿的环境是全家最好的地方。” 韩大夫此时有些遗憾,“我很想留下来第一时间看到你默写的医书,无奈我待会儿还要去陶有财家看看他家大郎的腿,村里也有病人还等着,算算时辰,估计晚上时分我方能过来。” “韩大夫先去忙,等你今晚过来我估计能写下几页了,你到时候能看得更痛快些,省得在这儿巴巴地看着我写。”陶姚打趣了一句。 毛笔写字的速度快不了,而且她还要尽量不出错,虽然韩大夫说过不限纸张,但都不是富裕的人,文房四宝哪一样都不便宜的。 在这古代,培养一个读书人那几乎是要举全家之力的,看看卫娘子家中就知道了。 卫娘子夫妻收入都应该不错的,长女卫娇红去年就出嫁了,次子在木工家当学徒也不在家吃喝,就只有一个小女儿在家帮忙做些家务,不过看她家的生活水平,还是偏低的。 韩大夫离去后,卫娇杏就拉着陶姚往书房而去。 卫家长子这书房并不大,但是推门进去就看到里面有盘栽当摆设,靠墙的那一面有一个小小的书架,只不过书架上摆着的书不多,除此外还有一张木质一般的书桌与椅子,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笔架上还挂着两支毛笔。 地方虽不大,却五脏俱全,打扫得一尘不染,而且看起来布置得颇文雅。 陶姚一抬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字画,一时兴起上前看了个仔细,这字画算不得上乘之作,再看落款之处,写着卫勉,应该是卫娘子长子之名字,拜第一世的傅邺所赐,她对字画还是懂一点的。 那时候的傅邺看她对读书写字这些文雅之事感兴趣,也为了她能打发在内宅的时间,弄了不少名家字画来送给她,她那会儿哪懂得欣赏这些东西,初时接到时还觉得手烫得很,留下不是,扔也不是,总之都快恨死傅邺了,觉得他是有心要看她笑话,为此还与他怄气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会儿是既自大又自卑,终归不是心甘情愿,所以看什么都带了有色眼镜。 后来百无聊懒之际,她也打开那些字画研究了一下,总比看才子佳人的小说要强得多,或许是因为自身经历的原因,她对那些小说嗤之以鼻。 名家字画欣赏得多了,水平自然也就提高了,多多少少也懂一点里面的行行道道,尤其是傅邺这厮很喜欢好为人师。 “你看这幅画,浓淡错落有致,让人如临其境,浓处须精彩而不滞,淡处须灵秀而不晦,要做到浓中有淡,淡中有浓……” 耳旁似乎响起傅邺教她评论字画时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着浓厚之感,听起来又带有几分清洌冰冷,总之是很有个人特色的声音。 “陶姚姐,我娘今儿个到邻村去接生了,我爹一大早就挑着货担出去了,中午就我们俩吃,你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去弄。” 第二十三章 一碗冷面 卫娇杏轻脆又带了点欢快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陶姚这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自己看幅字画还居然入了神,更神奇的是还想起傅邺那厮来,遂心里不由得有点嫌弃,轻“呸”了声,想起谁不好呢,偏想起那缺德的姓傅的。 “陶姚姐?”卫娇杏见陶姚没有作声,不由得又唤了一声,满脸好奇地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这是怎么了? “啊?”陶姚突然低叫了一声,随后才真正的将目光聚在穿着一身粉蓝色细棉布衣衫的卫娇杏身上。 “我大哥这画有什么吗?陶姚姐看得这么入神,我唤你你都不搭理我。”卫娇杏抬头看了看兄长的这幅画,确实好看,难怪陶姚姐看得都回不过神来,她的小脸上满是骄傲。 她大哥现在已经是童生,只要再通过院试,那就是秀才了。 陶姚笑道:“没有,只是我看入了神。” “那证明我大哥画得好。”卫娇杏与有荣焉。 “嗯。”陶姚轻应,她也不点评这幅字画的水平,而且对于农家出身,没有后台没有大家族资源培养的乡下学子来说,卫勉算是佼佼者了,尽管她对这人压根就没有多少印象。 “这天气热,我想着做冷面来吃,陶姚姐,你吃吗?”卫娇杏一提起吃,两眼就放光。 “当然,我给你打下手。”陶姚忙道。 卫娇杏想要说不用,不过看到陶姚跃跃欲试的样子,她又应了声“好”,拉着陶姚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里面有早上从后院摘回来的新鲜疏菜,陶姚看了看,选了一把香菜加上青瓜放到盆中,然后去舀水来清洗,而卫娇杏却是拿一个大盆盛了适量的面粉和玉米粉,准备发面擀面条。 陶姚看了看卫娇杏正在努力地和面,小脸都因为用力过度而胀红,对于当地人来说,面食和米饭都是主食,不过每次做主食的时候都要掺杂一定比例的粗粮进去,这与她穿越的异时空人们追求健康的饮食习惯无关,而是因为这样才能尽可能地让一家几口人的吃食能撑到新粮出来之时,简单说就是不够粮食吃。 把手中的疏菜洗干净后,她也不客气地立即把菜板翻出来洗净,放上洗干净的香菜,手拿菜刀几下就切好要的长度,再把青瓜切丝时,她切得又快又薄又整齐。 “陶姚姐,你的刀工真好。”卫娇杏有点羡慕,她也是经常下厨房做饭的,但却没有陶姚这等切菜的本领。 “这算什么,练练就行了。”陶姚不以为意,其实她这做菜的功夫还是养母姚氏在的时候教的,在异时空的上一世时,因为学习与工作都忙碌的关系,她反而疏于对厨艺的钻研,只不过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学会就难以忘记。 譬如这切菜的功夫,譬如看到一幅字画时会不自然地想起傅邺。 呸。 她真想敲自己的脑袋,又想起那混蛋干嘛,今天被一幅字画影响到现在,她该反省反省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卫娇杏就将面团和好放到一边醒面,一转身就看到陶姚已经在锅里放水,甚至把灶火也升了起来,她不禁惊叹陶姚的手脚太麻利了,“我去打点井水来。” 陶姚笑眯眯地点头,卫娇杏这小姑娘比陶春草好相处多了,至少想什么脸上都能看得出来,而且还不是那种惯会偷懒耍滑的人。 两个姑娘通力合作,很快就将冷面做了出来,卫娇杏还翻出一小罐红彤彤的辣椒油来,往冷面上适量的一倒,瞬间一盘冷面就色香味俱全了,看得人手指大动。 她们也没有搬桌子到外面的树阴下坐着,而是直接一人端了一碗就在厨房门前坐在小凳子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陶姚其实很享受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不过在这个落后的时空里,有时候这样的愿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 吃过面食后,陶姚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散步消食,卫娇杏却不爱动,早早就回房去午睡了,看得陶姚摇头不已,可惜那小妮子根本不听劝,还说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就不陪她散步了等等诸多理由。 京城,常平侯府。 傅邺的伤势已经平稳了下来,这一天一夜,他都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而是在那儿整理自己的记忆,毕竟这人居然能回溯时光,说出去都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公子,老夫人正往吟松居过来了。”观言匆匆进来禀报道。 傅邺放下手中的笔,眉尖轻蹙,看来是有人走露了消息,不然这老祖母汤氏怎么会过来? “来就来吧,无须紧张。”他轻轻地吩咐了一声,随后似想到什么,“把那几个大丫鬟放出来。” “是,公子。”观言有点忿忿不平,这院里有好些个吃里扒外的人,若被他揪出来肯定不会轻饶。 傅邺依旧面不改色地奋笔疾书,这都是他记忆中将会发生的事情,有前世走过的弯路,当然也有捷径,只不过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只有好处没坏处的,祸福相倚才是常态。 这些都只有他才能看得明白,他也不怕别人看了后说出去。 只是中间思考之时,他捏了捏鼻梁,微抬眼看到自己书房里挂的名家字画,一时间突然想起前世陶姚用她那冷冷的声音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一张废纸罢了,撕了又如何?还让你巴巴地拿来给我?” 那是他兴冲冲拿着挂在他书房的这幅名家字画送给她时,本以为会看到她满脸高兴的样子,毕竟听侍候她的丫鬟说,她平日里就是看看书写写字,然后兴致高时还会在园子里做做画,想来应该是喜欢这些东西的。 哪知道却在她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她根本就不屑一顾,这让他当即似被泼了一盆凉水僵在那儿满脸阴沉地看着她,可他心里知道,她压根就不怕。 “那我拿去扔了?” “扔了就扔了,又不是花我的银子,我还心疼不成?” 甩下这么一句话,她径自转身就离开,连多一眼都没看他以及他带来的名家字画。 可是,他偏不信她真的就那么半点也不在乎? “观言,把这字画拿到厨房去烧了。” 说这话时,他直直地盯着她的背影,果然,她的背影微微一顿,出去后把门甩得很响。 第二十四章 挑拨离间 对于陶姚的坏脾气,傅邺是深有体会的,就像一阵龙卷风一般,说来就来,说去也就去了,只不过每每他都是处于暴风眼当中。 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恨意有多深,无论他如何的示好,她一味地都给予了否认,可他哪怕当时有多生气,恨不得当场亲手掐死她,又怕自己盛怒之下真的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最后只得避而不见让自己消消气。 “陶姑娘说想要吃冷面,并且还要亲手做,就到厨房去了,把厨娘们支使得团团转,最后她把公子送给她的那幅名家字画给偷偷掉了包,烧的是陶姑娘自己平日里随便画的画作。” 观言来向他禀报后续时,他初时听到不过是愣然了一下,随后便大笑出声,这倒是陶姚会做的事情,嘴上说得再狠,实际做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典型的口不对心说的就是陶姚这种人,这样的陶姚焉能不吸引他?只不过可惜了她自己的画作。 哪怕陶姚的画再稚嫩再不得章法,那也是她真实感情的流露,毕竟她没有那个资源去接受当代画坛大师的指导,一切就只靠自己摸索与爱好,能画得像模像样也实属不易。 后来他陆续把自己搜刮来的精品字画都拿来送给她,她每次收到都会狠瞪他一眼,然后又是一脸的不屑一顾,时间久了,就像水滴石穿一样,她渐渐地也不再那么排斥,反而在他兴致高时教她如何赏画,她有时候也能听进去一二。 直接的体现就是她画技的提高,在她不注意的地方,他曾打开她的画作久久凝视过,她的缺点在哪儿他一清二楚。 不过陶姚所有的坏脾气都是拿来针对他,不对,还有傅兰心,但是在他把陶姚圈禁在自己的天地之后,傅兰心就被他明令禁止不许与陶姚接触,她们二人后来几乎是没有再交集的。 这也导致了他哪怕是苦口婆心说些为她好的话,最后也会被她曲解成另一个含义,所以教她画画,他都是选择了很隐晦的方式,至少不会是陶姚抵触的方式。 回忆往事总是令人心里一面苦涩一面甜蜜,他不禁苦笑了一下,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犯贱,明知陶姚看他跟看一堆臭狗屎没有区别,可他偏偏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凑上前去,几乎都是将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 “公子,老夫人已经进院子里了。”观言隔着一扇门禀报一声。 傅邺这才起身,正了正衣冠,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书房,刚想转到厅堂,就见他的祖母汤氏正由身边最得力的靳嬷嬷扶着匆匆向他走来,后面跟着一串丫鬟婆子,一群人看起来浩浩荡荡。 “邺儿,你怎么起来了?我听人说你病得不清呢。”汤氏的一张老脸上满是担忧,一上来就拉着孙子的手上下打量,非要看出个好歹来。 “祖母听谁说的?孙儿无恙。”傅邺道,“之前观言说祖母遣人来过,他已将实情告知。” “真没事?你可不能瞒着祖母。”汤氏似还不信般地将傅邺上下左右看了一圈,随后似松了一口气般放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祖母放心,孙儿好着呢,不过是前日略感染了风寒,今儿个已是又能活蹦乱跳了。”傅邺伸手代替靳嬷嬷扶着汤氏往厅堂而去,还细心地叮嘱汤氏注意脚下,别被拌倒了。 汤氏看到孙子这般细心,心底也是十分受用的,只是自己匆匆而来,孙子却啥事都没有,这怎么想都不得劲。 待到了厅堂,扶汤氏坐到首位上,他亲自接过侍女端上来的茶水奉到汤氏的手中,汤氏笑盈盈地接过,喝了一口果然身心舒畅。 “祖母关心孙儿,是孙儿的福份。”傅邺一副好孙子的样子,“不过这欺骗祖母,让祖母白白担心一场的人也不能轻饶,好在这次祖母没事,若祖母有个三长两短,孙儿定剥了他的皮。” 汤氏的手顿了顿,虽然她心下也着恼这个欺骗她的人,但这人绝对不能交出来给孙儿处置,一切还得自己动手,要不然以后她就难以掌握他的实际情况,这可不好。 心下思定后,她笑着拉傅邺坐到她身边侍女搬来的雕花圆凳上,“这风寒啊可大可小,你可得注意身体,毕竟你可是我们傅家的长子嫡孙,祖母以后还指望你光宗耀祖呢。”顿了一下,“这等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调养身体才是正道,祖母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 傅邺接过一旁侍女端上来的桂花糕,哄汤氏吃了一块,这才道:“祖母体恤孙儿,真乃孙儿的福份,不过依孙儿看,这骗了祖母的人胆子这么大,怕是背后还有主使之人,这人绝不能放过了。” 一听主使之人这四个字,汤氏就咽不下手中的桂花糕,在这偌大的常平侯府里,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个人名也是呼之而出,瞬间她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看到傅邺没有什么事,她也不多逗留,匆匆关心了孙子几句,她就又带着一堆人马匆匆离去。 傅邺毕恭毕敬地送她到了院门口,“祖母慢行,待孙儿的病完全好了,再去给你老请安。” 汤氏轻拍孙子的手,“请安什么的虚礼你无须放在心上,院子里缺了什么着人来跟祖母说,祖母必不会让人苛待了你。”她这话也意有所指,相信这孙子不会傻的听不出来。 她冰冷的目光还扫过一旁的红珠与绿珠这两个她送到孙儿身边的大丫鬟,亏她还挑了两个颜色好的,结果却是半点用也没有。 红珠与绿珠两人都头皮发麻,老夫人是个御下很严的人,她们的差事办不好,老夫人随时都会翻脸不认人。 好在老夫人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就匆匆离开了,这让她们也暗松了一口气。 傅邺只是背着手站在院门口看着汤氏由靳嬷嬷小心扶着上了骡车,一群丫鬟婆子分两列跟随,怎么看都威风得很。 他右手的大拇指想要摩挲左手拇指的翡翠板指,结果又是扑了一空,他这才记起这坏习惯还没有改去。 转身回去,还没有进到内室,就见观言前来禀报,说是老夫人转道往夫人的院子去了,看那架势,夫人怕是讨不得好。 傅邺没有作声,只是面色非常冷。 观言看了一眼主子,咕哝了一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荷花村。 陶姚一下午都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是穿越过异时空,还是重生一世的原因,她的记忆力份外的好,初时下笔还有点艰涩,后来随着记忆的涌现,渐渐速度就快了起来。 卫娇杏午睡起来看她写了一会儿,初时还有几分兴趣,觉得陶姚的字写得真好看,不亚于她大哥的,但是看久了,她就没了兴趣,毕竟她不识字,也不知道陶姚写的是什么。 待她的好友陶小翠上门来找她玩时,她就匆匆跟陶姚说了一声,不待陶姚回答就离开书房与小伙伴玩去了。 陶姚只是微抬头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摇头笑了笑,随后很快就又沉浸在默书的世界里。 “陶姚真住在你家里了?”陶小翠一见到手帕交,就上前拉着她说起了悄悄话。 第二十五章 不信谣言 卫娇杏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长着一张尖长脸,肤色有点黑的陶小翠忙凑近她耳旁细声道:“我昨儿听我爷奶在议论,本来还不信呢,她跟你家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你爹娘怎么想的呀?” “这有什么呀,小翠姐,陶姚姐住在我家,先不说韩叔给了银钱的,再说她刺绣功夫好,我还请她教我来着呢……” “你傻了呀,她命硬着呢。”陶小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家小姐妹就是好欺骗。 卫娇杏眨了眨眼看她,一时间没能领会陶小翠所说的话里的深层次含义。 陶小翠伸出食指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气她不争气的样子,“我跟你说,我刚到春花家,拿着布和线想找陶姚给我再绣块帕子,结果春花跟我说……”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其实她到陶有财家就是想试探一下自家爷奶说的是真还是假的。 卫娇杏傻傻地回应,“她跟你说什么了?” 小姐妹这反应让陶小翠的八卦之心异常地满足,这才得意洋洋地道:“春花说她大哥昨儿上山摔断了腿,都是这陶姚害的,她啊就是扫帚星,谁家收留她谁家就会倒大霉,她家大哥就是被陶姚的晦气给害的。” 一口气将自己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她这才呼出一口气。 卫娇杏听得杏眼睁大,“这就奇了怪了,她家大哥的腿不是自己上山不小心踩到捕兽陷阱才摔断的吗?我听韩叔昨儿是这么说的,这跟陶姚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逼春花她大哥上山捕兽的吗?” “你怎么是个榆木疙瘩啊?” 陶小翠又伸手想要戳卫娇杏的脑袋,卫娇杏噘嘴不悦地避开了她的手,显然对手帕交这举动并不欢喜,陶小翠这才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不过仍是两眼不满控诉地看着她。 “我说的又没错。”卫娇杏坚持自己的看法。 “都说她是扫帚星了,你看她被自己的亲爹娘扔在路边,陶谦叔一家好心抱了她回来养,结果呢?把陶谦叔一家子都给害没了,她不是扫帚星谁是啊?”陶小翠忙道,她也是为这小姐妹家着想,要不然她听了这些话怎么会巴巴地赶到她家来提醒? 卫娇杏虽然被父母养得单纯了一点,但是非观还是有的,“这又是那个陶春花说的?” 陶小翠的表情有些悻悻的,这小姐妹怎么突然这么精明了?“你甭管是谁说的,总之你敢说我说的不是实情?” “我娘常说,生老病死都是天意,跟人没关系。”卫娇杏摇头道,“小翠姐,我不喜欢那个陶春花,她看着就一肚子坏水,你跟她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陶小翠没想到卫娇杏反过来劝自己少跟陶春花来往,一时间神色有些不好,“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好了?我跟她是本家亲戚,有来往也正常。” 卫娇杏皱了皱鼻子道,“她每次见着我,都要问我家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喜欢吃什么,还说要约我一块儿玩,总之我不兴跟她玩。” 小姑娘正是敏感的时期,陶春花问话问得这么直接,立刻就让她察觉到背后的用意,哪里肯给她筏子? 陶小翠也默然了一下,她这个月刚及笄,家里人正积极地给她说亲,有些事也开了窍,更何况陶春花还比她大半岁,年初就及笄了,比她开窍得更早,而且还做得这么露白,难怪就连迟钝的卫娇杏也察觉陶春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卫娇杏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批评陶春花,她娘教过她,别在背后说人是非,这不是好姑娘应该做的事情,这陶小翠是自己玩得来的小姐妹,所以说话也就不太注意。 “好了,我们别提她了,我家有韩叔拿来的江米糕,我端些来一块儿吃。”卫娇杏拉着好姐妹的手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然后又兴冲冲地出去端好吃的来与小姐妹一块儿分享。 陶小翠看得摇了摇头,随后就掩嘴笑了笑,她就喜欢卫娇杏这样的性子,而且从来不担心与她说过的话会被她到处传。 至于卫娇杏不听她劝的话,也让她感到有点无力,她是真觉得自己是为了对方好,陶春花这人是不咋样,不过她的话还是在理的。 不过在卫娇杏端来江米糕时,她就已经完全被吃食占据了身心,这些糕点乡下人家是很少有得吃的,就算有也会先留给家里的小孩子,哪还轮到她这样的大姑娘?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去说陶姚的闲话。 在书房默书默得正起劲的陶姚,丝毫没有听到关于自己的流言,这会儿她正倘佯在医书博大精深的世界里,尘俗的事情都被她扔到了九宵云外。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卫娇杏进来提醒道,“陶姚姐,天暗了,别写了,省得写坏了眼睛,我娘以前一到天黑就不许我哥读书,说是怕坏了眼睛。” 陶姚这才注意到太阳已落了山,天边的晚霞正映照在屋子里,给屋子里添上了一层瑰丽的霞光,她这才从容地将毛笔挂在笔架上,伸了个懒腰。 卫娇杏凑上前去,这才发现不过一个下午,陶姚就已经写了十来张纸,这速度让她有点咋舌,“我觉得你比我大哥还厉害。” 陶姚正将最近一张写满字的纸拿起来轻吹一下,让墨迹干得更快一点,结果听到卫娇杏这带了点羡慕和崇拜的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出一手抬起摸了一下卫娇杏的头顶,“我跟卫大哥怎么能放到一块儿类比?” “怎么就不能比了?我觉得我大哥的字还没有你写的漂亮呢。”卫娇杏觉得自己是说了大实话。 陶姚歪头想了想,然后才一本正经地道:“不是同一类事物,没有可比性,卫大哥做学问的方向与我不同。” 卫娇杏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很快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闻到一股煮熟的猪食散发出来的味道,她忙道:“我都忘了锅里煮的猪食,陶姚姐,我先去看看。” 话音一落,就急匆匆地往厨房的方向奔去。 陶姚笑着摇了摇头,她先是将自己写好的纸稿放到一边叠整齐,然后再把书桌收拾干净,这毕竟是人家卫勉的书房,她把这搞乱了也不像个样。 然后才转道到厨房去,看到卫娇杏将将煮好的猪食舀到木桶里,这装了猪食的木桶有多重,她是深有体会的,忙上前去搭了一把手,跟卫娇杏一块儿抬起来。 “陶姚姐,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做……”卫娇杏不好意思道。 “我都写了一下午,早就累了,帮一下你都不行?”陶姚截断她的话,微挑了挑眉,“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 卫娇杏也不矫情,两个人抬总比她一个人抬要轻松得多。 卫娘子家中养了两头大黑猪,这是要留到年底吃肉的,因为卫娇杏照顾得仔细,这两头大黑猪皮毛光滑,全身长膘,一看就很强壮的样子。 “我娘说,年底卖一头留一头吃,到时候还要做杀猪宴呢。”卫娇杏已经开始响往年底的好生活了。 杀猪宴是村里过年的保留项目了,以往陶有财家到了年底也会办杀猪宴,不过方氏吝啬,舍不得多拿猪肉出来,本来应该个个都是硬菜,结果硬被她做得小气吧啦的,过后村里的风评也不太好,后头还被听了闲话生气的陶有财打了一顿。 不过哪怕被打,方氏的作风也是不改的,对于只有几亩薄田,还要租别人家的田地来种才够粮食吃的人家,钱比天老爷还大。 两人刚把猪喂完,就看到卫娘子喜滋滋地提着一篮子红鸡蛋回来,显然今天接生的产妇生的是个儿子。 “娘,今儿个又有鸡蛋吃了?”卫娇杏高兴地上前接过母亲提着的篮子,然后发现红鸡蛋的旁边还放了一包糕点,顿时更是眉开眼笑。 陶姚去舀了碗水给一脸汗的卫娘子润润嗓子,顺口一问,“卫婶娘,今天产妇生的顺利吗?” 第二十六章 请求观摩 卫娘子早就嗓子渴得冒烟了,接过陶姚递过来的碗,将水一口气饮尽,这才用袖子口将嘴角的水渍给抹去,然后将肩上挂着的小包袱拿下来,陶姚顺手接过来,哪怕没有打开,她也知道这应该放的是卫娘子接生的用具。 “我早上紧赶慢赶过去时,产妇已经开始做动了,这生孩子一时半会生不下来是正常。这产妇去年才出阁,今年生的是头胎,肯定要难一点,好在胎位只是略有不正,我给调了一下,倒是没出现胎儿四脚先出来的情形,不过她着实还是吃足了苦头,估计仗着怀孕没少多吃,胎儿头大不好生,那痛得哇哇叫,可叫有什么用?还不如省点力气用在生产……” 说了一半,她这才留意到女儿卫娇杏听得眼睛都睁大了,脸色略有些苍白,明显有些害怕,下意识地看了眼陶姚,与女儿的反应相反,她连脸色都没变过,怕不是吓傻了吧? 她这才一拍脑袋,她怎么在还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面前说这些,要是吓得她们不敢生孩子了,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看我,跟你们瞎说什么,好了好了,别往心里去,这女人怀胎生孩子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到时候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保准啥事也没有。”她忙派颗定心丸给俩大姑娘吃,省得她们以后不敢嫁人生子。 “娘,这怪吓人的。”卫娇杏也不想多听,立即抱着一篮子的红鸡蛋与糕点匆匆进厨房去放下。 “这丫头,有什么好怕的?”卫娘子好笑地道,转头又看向陶姚,“你也别怕,这生孩子就像瓜熟蒂落一样……” 陶姚哪里会怕这些? 穿越异时空那一世,她见过太多的产妇,什么样的都有,一个合格的妇产科大夫的经验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她拿水瓢舀了一瓢水给卫娘子净手,看着那双手在水中互相搓着,她竟觉得十分亲切,她有过与卫娘子一样的经历。 “卫婶娘,你放心,我可不怕这个。”她笑眯眯地道,“我看过的医书里面有提过,像这样的胎儿不好生,这怀孕时也不能一味的进补,吃了也得多动动这才好生。” 卫娘子先是诧异,随后想到陶姚还在默医书给韩大夫,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不过她仍是好奇道,“没想到你这丫头懂得倒也不少,是这么个说法,对了,你娘生前难道还收集过关于女人生产的医书?” 她外祖母靠接生这门手艺养大了两儿三女,只是稳婆这行业不大受人尊重,她的舅母与亲娘们没有一个人肯学,外祖母也时常叹气没人传衣钵。 后来她嫁到卫家来,丈夫家里也穷,就靠那几亩田地很难养活一大家子人,公爹婆母那时候也还在,并且婆母不但是个厉害角色,心眼也偏,一味地心疼老来子,对前头两个儿子不大看得上眼,偏偏卫大勇是次子,更不得她的心。 婚后她很快就怀上了孩子,依然要下地干活做家务,直到孩子要生了才能歇上一歇,偏她生孩子发动时是在半夜,丈夫急忙去请稳婆来,哪知半路上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后来还是靠着她的意志硬是将孩子生了下来,其间婆母与妯娌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虽然生了个男孩,婆母也不至于太给她脸色看,但月子她同样没有坐好,因为丈夫的腿摔折了不能下田地,婆母一脸不满,借着小事就开口骂,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而丈夫卫大勇也情绪低落,显然母亲这做法伤了他的心。 她当时也忍无可忍了,劝说了丈夫很久,卫大勇才同意去提分家不拖累家里。 公爹初时不肯,婆母却是支持的,因为次子不能干活就是吃白饭,她哪里肯容忍?而且次子媳妇刚生了孩子,一时半会儿这一家三口都是拖累。 大房与三房都默然不作声,显然也是同意将卫大勇分出去的。 最后还是分了家,因为婆母从中作梗,公爹也藏有私心,仅分给他们几间茅草屋外加一些炊具,还有两亩薄田并一两件农具,外加够吃几个月的粮食,除此外连银子都没拿出来分。 早就看清了婆家人嘴脸,她也没有大闹,而是与丈夫搬了出去,她就不信靠自己就不能把日子过好? 她左思右想,找上年老的外祖母求她传授她这门手艺,外祖母当时一脸的惊讶,后来满是欣慰地同意了。 反倒是她亲娘大力反对,说她这样做经过婆家人同意了没有?不然到时候被人看不起都是她自找的。 她把婆家的情况拿出来一摆,亲娘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生活是真的难,男人一时半会儿腿伤好不了,家里三张口都要吃饭,再不变通只能等饿死了。 就这样,她走上了稳婆这条道路,哪怕生过孩子,初时看到妇人生娃她还有几分胆怯,后来外祖母手把手教她,这才慢慢上了手。 她比别人多的是肯努力钻研,又向韩大夫请教过,这才在十里八乡打响了名头,现在外头蹦跶得欢的小萝卜头几乎都是她接生的,不过好处也很明显,她手里的银钱渐渐有了松动,房子也盖了起来。 丈夫卫大勇也是个争气的,腿伤好了之后,除了种田,也开始干起了小货郎的生意,赚的虽然不是很多,但好歹也能帮补一二,至少供长子卫勉读书的银钱还是挣出来了。 自从她夫妻二人生钱有道,婆母就后悔将他们分了出来,时不时地就来闹一场,好在丈夫头脑清醒,不肯轻易屈服,只不过这样闹着实在烦人,为绝后患她让丈夫请来卫家族长这个当初主持分家的人来评理,婆母这才肯消停。 此时的陶姚哪里知道卫娘子心里的活动,只是继续胡扯道:“卫婶娘是知道的,我娘生前怀孕困难,对于这方面的书籍多多少少是有涉猎的。我看得多了就自己爱琢磨,也就是比别人知道的多点罢了。” 养母姚氏生前为了怀上身孕那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收集一两本关于女人怀孕生产的医书倒也不稀奇。 卫娘子想想也是这个理,姚氏那人生前她见过,一看就是受过书香熏陶的,说话做事都稳重得很,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能怀上身孕生个孩子。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突然一亮,看看韩大夫为了陶姚默的医书所做的努力,就知道医书是多难得的东西。 若是她能习得上面的医术,那是不是以后接生的技艺就能提高? 只是高兴没有一会儿,她就又像个泄气的皮球般暗叹一口气,她不识字啊,医书这样的宝贝放在她面前不就跟天书一样,她哪里看得懂啊? “那倒也是,你小姑娘家家的能知道这些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卫娘子夸口道,“识字这点就是好啊。” 陶姚笑弯了双眉似随口一言,“卫婶娘,要不以后你再去接生,让我跟着观摩观摩,可好?” 第二十七章 谋生手段 提出这个请求,陶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重生以来的这几天,闲暇下来时她都在想以后摆脱了陶有财一家的吸血与压榨后,她又该如何安生立命?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毕竟人是得吃五谷杂粮的,而她这一世还不到十五岁,人生可以说还很漫长,她总得为以后打算才行。 她没有多少求生手段,刺绣倒是可以换几个银钱,但不是长远之计,毕竟她的刺绣技艺走出了青云镇就一文不值,这是她第一世后来到了京城才发现的,那里的繁华不是一个小小的青云镇可比的,而且繁华的地方从来不缺人才。 那会儿她被迫跟了傅邺后,哪怕是他置在家外面的一个小小的外宅,也会给她安排绣娘缝制衣裳。 在那个如金丝笼的天地中,她的时间真的大把大把的可以浪费,不是她不想学些新鲜事物,而是她没东西可以学,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她就曾一天不干任何事坐在那儿看绣娘绣花样,记得那绣娘绣的是蝴蝶,在她手指翻飞之间,一只只蝴蝶似振翅欲飞,看得她心底里暗暗吃惊,那水平几乎可以媲美她养母姚氏生前的绣品。 那绣娘虽然不藏私,但如果她问得问题太过深入,她就会笑笑地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吃饭的手艺是不会轻易让人学了去。 她毕竟不是傅邺正经八抬大轿抬回去当正房娘子的,那个外宅里的下人表面敬她,实则人人都有其他的心思,他们也不知道她会被傅邺养多久,再说她与傅邺之间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她就是那无根的飘萍。 别人也不是傻子,又怎么看不出她想学的心思呢?平白教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万一哪天傅邺厌了她,她拿着这手艺出去讨生活,无形中不就抢了自家饭碗了吗? 可笑的是那时候的自己没有看明白别人的拒绝,直到被她问烦了,那绣娘才说得直白了点,“陶姑娘,不是我不肯教你,是我就这么点水平,这是我吃饭的本事,再说要是我真的绣工出众,早就可以留在常平侯府里,你没见过侯府里的绣娘绣出来的绣品那是满室生辉。” 说到这里,那绣娘眼里满是羡慕,不过暗暗也含着一抹对她的鄙视,她不过是没有名份的外室,连踏进侯府的资格都没有,又哪里能见识到侯府的奢华富贵? 她记得那会儿她脆弱的自尊心被打击了,脸色立即苍白起来,只不过落荒而逃从来不是她的选项,她当即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直把那满是骄傲的绣娘看得后背生冷汗,忍不住起身行礼致歉,她方才作罢。 看了眼她绣的蝴蝶,再也不觉得精美,冷冷一笑为自己找回一点可怜的自尊,“也不过尔尔罢了。” 说完,她走得毫不留恋。 后来她再也没有关注过外宅里的绣娘,有新衣服送来,她就穿上,反正也没有必要为傅邺那厮省钱。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才发现宅子里的绣娘换了人,换了个绣艺更出众的,不过她早就已经没有了想学的心思,在她前来请安时,她也只是瞄了一眼轻“嗯”一声就让她退下了。 傅邺有一次拿起她以前绣的荷包在手里看了看,笑着与她说,“你这绣艺实在不咋的,好好的一朵木槿花让你绣得像是残花败柳……” 她恼羞成怒地一把夺了回来,冷笑道,“又不是送给你,你管我绣成什么样?”她就算绣得再差劲也不可能是残花败柳,这人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好歹她以前绣的东西在青云镇上还是能卖几个铜板的。 傅邺却没有生气,“看你,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就像只炸毛的猫儿般,这次请来的绣娘以前在宫里待过的,那可是给后妃做衣裳的,你跟她学学,保准也能绣得像模像样。” 她从来不意外这宅子里的一切傅邺都了如指掌,那绣娘的事情怕是传到了他的耳里,所以才换了个从宫里出来的。 “你当我稀罕啊,我学那玩意儿来干嘛?凭白给自己找罪受。” 她的心态早就变了,看傅邺那架势只怕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既然离不开,学什么技艺都是枉然,凭添没趣罢了。 傅邺看她是真不想学了,此后再也不提这个话题。 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想拍醒当时的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要心灰意冷,乖乖学不好吗?多门手艺不压身啊。 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早知道自己还能重活一世,有这样离奇的经历,她第一世时绝对不会虚度光阴,每天只懂得醉生梦死或者找傅邺的茬。 思来想去,她惟有重操旧业,异时空那一世的妇产科大夫可不能白当啊,她有着比这个世界更超前的知识,她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为什么要将自己束在框框条条里出不来呢? 她喜欢看到新生儿来到这个世界,希望每一个产妇都能跨过生产这道鬼门关。 只是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凭空出现而不引人怀疑的,所以她想要重操旧业,那就必须要有个引路人,而这个人无疑就是卫娘子。 卫娘子此时满眼复杂地看着陶姚,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没有出阁嫁为人妇,为什么就想着进入这个在当世不太被人看得起的行业呢?她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陶姚的小脑袋里都在想着啥? 半晌,她舔了下干涸的嘴唇,劝道:“陶姚,这一行不像你想象中那样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干点别的什么不好?再说你长得不差,待将来及笄后,找户好人家嫁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什么问题也就解决了。” 陶姚知道不会轻易就能说服卫娘子同意带着她,“卫婶娘,我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能独立自主生活的人。” 卫娘子皱了皱眉,陶姚说的话她其实也不是全懂,只觉得这个姑娘的心太大了,这样不好,人惟有脚踏实地才能过得好,遂又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嫁人怎么就不是堂堂正正的做人了?我们女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听婶娘的话,赶紧放下这样的念头,这十里八乡的好青年不少,婶娘到时候帮你留意留意。” 她有心可怜陶姚,却是不能做得更多,毕竟她背后还有陶有财一家,她也不可能越俎代疱,能做到的只能是如此。 看陶姚还想再说些什么,她只好板着脸严肃道:“陶姚,你可知道稳婆是一个怎样的职业?” 陶姚点点头,她穿越异时空那一世,可是当了十来年的的妇产科大夫,对这行业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你别看接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女人生产那可是道鬼门关,一个不好那可是会一尸两命的,如果是这样那也就罢了,若是遇上只能保大或者保小的两难选择时,你可有想过那是怎样一个情形?” 第二十八章 催生药方 在她的眼里,陶姚的想法是异想天开,是不经过深思熟虑的想当然,所以她想要把话说得更重一点,让这年轻的小姑娘知难而退。 不过提起这个,卫娘子心里还是有几分发怵的,虽然她接生的技艺在这十里八乡都是头一份,但是产妇和胎儿只能保一个的情形遇到的绝对不会只有一例。 那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但往往最先被放弃的就是产妇,一但只保胎儿,那就是哪怕用剪用撕用剖都得把胎儿弄出来,可这样一来,赴死的产妇的情形可想而知,那绝不是一个惨烈就能形容的,无异于把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般的痛苦。 很多时产妇只是晕厥过去,并没有死亡。 犹记得初次见外祖母用这样的方式保胎儿时,她是觉得浑身都在发凉,手脚都在打颤,要不是外祖母轻喝她一声,她当时只怕会腿软倒地,直到现在都还忘记不了那个产妇死的时候没能闭上的眼睛。 她曾因此一个月吃不下任何的荤腥,毕竟那是条人命啊,而且就算这样救下的婴儿也未必个个能活,毕竟他们在母腹里太长时间不能出生,从而伤到胎儿的本源。 陶姚知道卫娘子言下之意是什么,其实这是比较原始的剖腹产,只不过在这生产力落后又思想封建的古代,这是分晚时穷途末路的选择,与异时空妇产科大夫根据实际情况果断选择剖腹产,那是两码事。 而且这样做产妇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哪怕她们能凭借着做母亲的意志挺过惨烈痛苦的手术,也挺不过缺医少药的术后并发症,毕竟现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与知识,所谓保大保小,不过是牺牲产妇罢了。 而且婴儿的存活率还会很低,会用这样的办法将胎儿弄出母体,胎儿本身在母体里的时间过长,又缺少羊水的保护,缺痒是造成他们死亡的关键,哪怕侥幸活了下来,也有可能会伤到大脑。 卫娘子看陶姚没有说话,以为自己的话将她给震住了,她这才略放下心来,“那是你绝对想象不出来的痛苦,陶姚,当婶娘一句劝,别一时头脑发热干这个,以后估计还会影响你嫁人……” 陶姚看着她仍旧在劝说她放弃这想法的模样,其实心里是很暖的,与她遇到过的手艺人来说,卫娘子是几乎没有私心的一个,她不让她干这行是出于这时代对这行业的看低,而不是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式的死活不肯教。 待她说话告一段落之际,她这才轻声道,“卫婶娘,我会想跟你做这个并不是一时的想当然,”顿了一下,她决定还是把话说得更明白为好,“再说,你虽然有大把的实践经验,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稳婆,可你缺一样东西,而这是当下只有我才能为你补上的。” 卫娘子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一大串,哪知道陶姚根本就听不进去,还打算一条道走到黑,这会儿她的面容也有些冷了下来,遂声音透着股严厉,“是什么?” 她一个还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连孩子都没生过,她能教她什么?这不是个笑话吗? 不是她自傲,她现在的接生水平早已超越她的外祖母,附近不少殷实人家都排着队等她前去接生,她能被人唤一声卫娘子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在厨房里面忙活了好一阵的卫娇杏看到母亲与陶姚仍旧在院子里说着话,不由得有些好奇地踱了出来,“娘,陶姚姐,你们这是在干啥?” 可惜,此时的两人根本没有把多余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卫娘子脸上的自信与骄傲,陶姚都看在眼里,这是卫娘子最闪光的一面,她不是被人圈养的金丝雀,也不是自我贬低为没有价值的附庸,她是真真实实地靠自己走出一条路的古代职业女性。 不过,她也有时代不可避免的局限性。 “是知识。”陶姚平静地道。 第一世被人困在后宅只能当金丝雀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卫娘子的,她比她占优势的是,她曾经见识过另一个世界的繁华与发达,曾经开阔了自己的眼界,拓展了自己的知识。 这是她胜过卫娘子的最根本原因,如果卫娘子生在那个异时空,她会更优秀。 卫娘子仿佛第一次认识陶姚般地看着她,她最后吐出的那几个字其实深深的震撼着她的灵魂,这会儿她记起自己不识字的现实状况,她的经验只来自口耳相传与自我摸索。 “那些书的记载就真的那么有用?”半晌,她有点苦涩地开口,又有几分不太相信陶姚所看的医书真的如此实用。 “当归三钱、川穹一钱五分为散,微煎分一至二次服用。”陶姚随口道出一道方子,“你可知它是治什么的吗?” 卫娘子皱紧眉头,她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这方子里面有什么名堂?别说她,就是拿去问韩大夫,有些深奥的估计他都没听过。 陶姚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知之,心下不由得有些叹气,这个时代终归信息是不流通的,她第一世时虽然到过京城,这个大兴王朝的皇城所在地,但她那会儿不懂医学,根本就没关注过这个时代医学的发展。 但看卫娘子与韩大夫,就知道在乡下地方,不但缺医少药,就连从业者都是一知半解的,他们更多的通过经验积累自己的医学知识。 “此方不但有催生的功效,它还能治产后血虚头痛,胎动下血之症,故而此方又名佛手散。”陶姚也不指望卫娘子回答自己的问题,径自就说出了答案。 这个方子出自《普济本事方》,是宋代人许叔微撰写的,而这个是她穿越异时空那一世所看的古代医学典籍。 也许这个时代也会有类似的记载,只可惜她现在是没法找出来印证。 卫娘子有一定的接生知识,一听陶姚的话顿时就抓住了重点,立即追问,“这个什么佛手散能催生?” 其实她也会些催生的手段,只不过效果都不太好,往往最后大人和孩子仅能保住一个。 陶姚点点头,“产妇横生倒生,或者太早用力致最后力竭,又或者服用过不当的催生药物引至的气逆血乱,都可用此方调之,”微微停顿,“又或者胎儿已死母腹,亦可用此方逐之……” 她把佛手散中的催生的功效说得很详细,毕竟对于卫娘子来说这个才是最实用的。 卫娘子听得眼睛都睁圆了,陶姚的话无疑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听完后她久久不语地站在那儿。 陶姚也不开口打扰她,还是给她点时间消化一二,一转头看到卫娇杏来回看着她与卫娘子一脸的懵,她转身上前轻拉她往厨房走,“走,我们去做晚膳。” “陶姚?”卫娘子看到陶姚离开,猛然开口唤她。 第二十九章 痴心妄想 看到卫娘子脸上的急意,显然她刚刚体悟出一些心得来,陶姚却是摆手笑道:“卫婶娘,别着急,我又跑不掉,你可以验证我所说的方子是否有效。” 用事实说话是最有效说服人的方法,而且卫娘子很明显是个更注重实干的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之前是她想岔了,以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卫娘子。卫娘子与韩大夫不同,韩大夫受教育程度比卫娘子高,有些事她一点,韩大夫立即明白其价值,但对于卫娘子来说,说再多也不如她实际中得来的经验。 卫娘子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陶姚与小女儿在厨房里面边说笑边做晚膳,两个年龄相当的小姑娘处得很好,一会儿后自家的房顶也炊烟袅袅上升,一派地温馨恬静。 随后,她笑了笑,陶姚说得对,她不必操之过急,陶姚说的那个方子是否有效,她只要找个机会试一下便知道,也不是她不愿意相信陶姚的话,而是陶姚太年轻了,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想都不是那么靠谱的。 想明白之后,她行事一如既往,先回去房间放下怀中揣着的下午接生时主家给的报酬,也就只是半吊钱,将钱藏好,她这才拍了下衣服上的尘土,转身出房门往厨房而去。 厨房里面已经渐渐有香味传了出来,她脸上的笑意更深,陶姚的勤快让她十分满意。 卫大勇到家时,星子已经爬上了天空,放下挑了一天的货担,看到自家乖巧的小女儿端着水上前给他,一天的劳累在这会儿也消失不见了。 陶姚与卫家人一起用过了简单的晚膳,这才等到韩大夫匆匆赶来。 正收着碗筷的卫娘子朝韩大夫笑道,“韩大夫来了,吃过了没有?” 韩大夫先与卫大勇打了声招呼,然后赶紧说吃过了,昨天才在卫家打了牙祭,今天再来吃就是不知礼了,再说卫家的生活水平也不高,肉也是隔上好几天才能吃上一次,他昨天是赶巧了。 陶姚原本跟着收拾餐桌,卫娘子知道韩大夫是来找她的,遂接过她手里叠着的一沓碗,“我来,你先去忙正事。” “对啊,陶姚姐,我跟我娘收拾就行了。”卫娇杏也催促一声,还朝陶姚甜甜一笑。 陶姚也不坚持,伸手轻捏了一下卫娇杏红扑扑的小脸蛋,惹得她哇哇叫,这才笑着走向韩大夫,“我还以为你要晚些才能过来,对了,卫大哥的腿伤怎么样了?” 她好歹在陶有财家住了几年,如果不问上几句,难免会被人说她凉薄,其实陶大郎正年轻力壮,伤势再重,也不会影响他恢复。 韩大夫答道,“他的伤势稳定了下来,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现在要好起来需要的是时间。” 陶姚点点头,似随口又问道:“那婶娘他们可好?” “我去时没见着有财兄夫妻俩,估计都下田去了吧,倒是看到陶大郎的俩妹妹们在照顾他。”韩大夫不疑有他地道。 陶姚却是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方氏一向最重视陶大郎,儿子伤了腿,她居然还有心情跟陶有财一块儿下田干活?这听起来有点不合情理,方氏不守着儿子,那代表着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会是什么事? “小姑娘?”韩大夫看陶姚有些发呆,忙出声唤她,他现在一想起那医书就心痒难耐,可又不好催促,故而只能这般隐晦地唤一声。 陶姚立即回神,一看韩大夫的脸色就知道他等不及要看医书了,遂与卫娘子打了声招呼,这才举着灯盏引韩大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书房,韩大夫迫不及待地就冲向书桌,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到陶姚写好的几张纸整齐地叠在一起,他忙拿起来看。 陶姚怕他光线不足看不清,忙快走几步,将手中的灯盏靠近她写满字的纸张。 陶姚的字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所以韩大夫看起来毫不费力,不过比起字迹来说,更吸引他的是那广阔的医学知识。 光看了几行,他就知道陶姚没有蒙他,越看他越觉得如醍醐灌顶。 “我学医之时,师傅也有教我辩脉,可不及这上面之详细,小姑娘,你于我不亚于引路之师也。” 默默看完了陶姚初步默写出来的内容,韩大夫一脸肃容地举手作揖向陶姚深深一拜,这一拜他是出自于内心真诚的谢意。 陶姚忙放下手中的灯盏,立即斜斜避开,然后虚扶起韩大夫,“韩大夫,你快快起来,别这样,我哪值得你行如此大礼?” “要得,要得。”韩大夫连声道,然后又一脸向往地道:“这位张仲景先生不知道是何朝之人?真希望能当面向他请教。” 陶姚不由得汗颜,因为当初找上韩大夫就是因为伤寒问题,所以她一开始就选择了中医经典名著《伤寒论》默写给韩大夫学习,别说这位医学大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就算是,她也变不出来给他啊。 韩大夫随后就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伸手搔了下头道:“实在是这书太有价值了,我一时之间说话就不顾大脑,小姑娘莫见笑……” “怎么会?”陶姚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位著书的医学大家的来历,毕竟当初我娘收集到的医书上就写着他的名字,所以我默写之时,也不能让这位医学大家的名字被淹没,韩大夫,你说是吧?” “对对对,这是真正的大才之人,一本医书可以造福天下多少人。”韩大夫满脸的感慨,随后就将这几页纸郑重地包好塞到衣襟里面,“这个我先拿回去好好的学习学习,小姑娘,明天?” 他满脸都是期望,真想一睹此书的全容,不过到底也知道陶姚默书也是需要时间的。 “明天我还会继续默写,韩大夫,你放心好了。”陶姚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吃。 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说话声的卫娘子神情略有思索,韩大夫看到医书的惊喜之声仍在她耳里回荡,今天傍晚时与陶姚的对话又不期然地浮现。 陶姚比她多的是知识啊,而她占优的地方估计就是经验,若真带着陶姚进了稳婆这一行,看这丫头的行事,她也不是个藏私的人。 这会儿,她心中的天秤已经开始向陶姚倾斜了。 陶姚送韩大夫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卫娘子站在门外,遂好奇地唤了声,“卫婶娘?” 卫娘子这才回神,笑道:“我刚好忙完,正想进去看看你们可有什么需要?” 韩大夫却是理解成卫娘子是为了陶姚的闺誉才站在这儿的,心底对这邻居又更高看一分,果然是个好人啊。 “我正准备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这医书呢。”韩大夫笑道。 卫娘子闻言,与陶姚一块儿送韩大夫离去。 返回屋内时,卫娘子看着陶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陶姚心里明白她的心中正在打鼓,遂也不挑明去问。 夜里躺下时,陶姚应付式的与卫娇杏说了一会儿话,看到卫娇杏没两下就睡着了,她也就不说话,而是在心里琢磨起方氏的反常来。 第三十章 挑拨春草 虽然早就知道方氏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毕竟在方氏的心里,没能把她的剩余价值压榨完是不甘心的,但是没想到方氏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她离开陶有财家才不过一天一夜。 黑暗里,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也闪过一抹肃杀之气,随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准备去会周公,心里也渐渐有了对策。 翌日清晨,陶姚吃完了早膳,就看到韩大夫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他那病怏怏的儿子韩玉,父子俩都一副兴冲冲的样子,看得陶姚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韩……大夫,韩……大哥,早啊……” “小姑娘,不早了,我是来找你的。”韩大夫看到她就两眼放光,手里还拿着他研究了一夜的那几页医书。 韩玉也两眼紧盯着陶姚看,昨夜父亲拿回几页纸张时,他还不以为意,可看过之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后来与父亲讨论到深夜,若不是父亲怕他身子承受不住,催他去睡觉,他只怕也会与父亲一样彻夜不眠。 陶姚一看这父子俩的架式就明白了,韩大夫是研究出些许心得了,可能产生了疑问,是来找她切磋答案的。 “韩大夫,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讨论。”她道,在医学一道上是不能托大的。 韩大夫求之不得,立即拉着儿子坐下,与陶姚热切地讨论起来。 本来听到韩大夫来了想过来打声招呼的卫大勇夫妻俩,一进堂屋就看到那学习的热烈气氛,根本就没有他们搭嘴的可能性。 夫妻俩愣了愣神,对视一眼后,最后还是选择不进去打扰他们。 今天地里还有活要干,卫大勇准备下田,一边去准备农具,一边看向有点心不在焉的妻子,妻子昨儿夜里把事情都跟他说了,他也知道妻子的心里举棋不定,遂朝堂屋的方向努了努眼,“我觉得那小姑娘说的不无道理,你啊就是爱多想,既然她愿意跟你干这个,你又何必硬要阻拦?” “我也没有阻拦她,就是觉得……她年纪小还没出阁,怕学了这个将来没人要,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卫娘子有些不得劲地道,其实昨儿夜里她就想答应陶姚的提议,但一想到她的年龄,她又怕自己将来害了人家一生,“我们家娇红与娇杏也不是没学这个吗?” “那是她们没这天份。”卫大勇一语戳破,“我觉得你这是想太多了,我们这不过是乡下地方,又不是城里那讲究的地方,乡下地方讨个婆娘也得讨个能干的,人家小姑娘若真凭自己的双手赚到钱,还愁没人要?” 想当初,他也想过让俩女儿跟妻子干这个,好歹也叫有门手艺,可惜俩个女儿都不是争气的,而妻子又不积极教,生怕影响了俩女儿说亲,最后就不了了之。 卫娘子瞥了眼丈夫,说得真是轻巧,这嫁人能随便嫁的吗?哪个姑娘不想许个好人家,将来衣食无忧?“好了好了,赶紧拿东西下田去吧,趁现在太阳还没太晒。” 卫大勇也看了眼天色,急急地就把要用的农具拿起来,戴上草帽匆匆就出了家门。 卫娘子今日没有什么事,遂只是在家里整理一下庭前晒着的玉米,直到看到韩大夫父子俩出现,她这才迎上前来,“这就走了?多坐会儿一块儿吃午饭?” “不了,我等会儿还要出诊呢。”韩大夫摆摆手,满脸喜意脚步轻快地离开,显然与陶姚的讨论让他受益不少。 韩玉朝卫娘子作了个揖,这才施施然地跟上父亲的脚步。 卫娘子看着这父子俩不禁笑着摇了下头,这韩玉长得眉清目秀,因为跟着父亲习医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乡下出身的孩子,就连她的大儿子卫勉对韩玉也是颇为赞扬的。若不是身体太弱,她还真想将自家小女儿许给他,两家离得近,她要照应小女儿也容易。 只是可惜了,再次摇了摇头,正想转回里屋,就看到女儿与陶姚一人背着一个竹筐拿着镰刀准备出门,她忙出声,“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家里的猪草没了,我正要与陶姚姐去那边山脚打些回来。”卫娇杏笑着回应。 “胡闹,陶姚还要默医书呢,哪能干这杂活?”卫娘子轻斥一声,她可不是那方氏,想要陶姚在她家白干活。 “卫婶娘,无妨的,反正我也想要动一动,不然脑子都要生锈的。”陶姚忙道。 卫娘子还是不肯,陶姚费了好一番唇舌,卫娘子这才放她俩出去,不过叮嘱道:“等会儿太阳升高了,你们就赶紧回来,省得晒坏了,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俩个小姑娘异口同声地道。 卫娇杏很高兴有陶姚陪她一块儿去打猪草,一路上都拉着陶姚的手叽喳个不停,陶姚也喜欢看她高兴得像只小鸟儿一样。 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落在陶春草的眼里,竟觉得有几分刺眼,遂忙上前道:“你们这是要去打猪草吗?我也正好要去。” 卫娇杏看到陶春草愣了下神,不过她讨厌的是陶春花,对陶春草却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而且因为陶春花常欺负陶春草这个妹妹,她心底里还为陶春草打抱不平。 “那咱们就一块儿去。”卫娇杏笑道。 陶春草高兴地点点头,本来还想打着去看陶姚的旗号与卫娇杏拉近关系,没想到就在这去打猪草的半道上遇上了,这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遂,她心底的小人儿跳了起来。 陶姚看了看,突然有点明白第一世时,这两人为什么会好上一段时间了,陶春草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她有心巴结,卫娇杏又单纯,这不就一打一个准吗? 陶春草与卫娇杏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看向陶姚,迟疑道:“你……到大勇叔家习惯吗?” 陶姚看了看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遂笑眯眼道,“大勇叔一家都是好人,我哪有不习惯的?倒是你,看着好像不太精神,昨儿又被婶娘打骂了?” 方氏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有陶姚在,她一不顺心就会打骂陶姚来出气,没了陶姚在跟前,她就拿小女儿来出气,总之得有个出气桶在,她的气才能顺。 陶春草的眼神黯了黯,昨儿母亲出门回来时都到下午了,一回来就先去看大哥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随后也不知道谁惹了她,一回头就拿着扫帚打她,骂她是赔钱货。 而她的姐姐陶春花却在一旁看戏,压根就没有想过解救她,这让她心里对母亲对姐姐的怨恨更深了。 “我娘就那样。”她声音低低地道。 若不是陶姚离得近,怕是会错过她的声音,对于陶春草的承认,陶姚不意外,现在的陶春草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城府还没有多深,而且她的苦闷也不是对谁都能倾诉出来的,而她,好歹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几年,算是很熟悉的。 “真是难为你了,除了你姐陶春花,在婶娘的眼里,谁不是赔钱货?”她笑着轻拍了一下陶春草的手。 陶春草愣了愣神,今天的陶姚一如那天般有点反常,随后有几分警惕地看着陶姚,她想干什么? 陶姚讥讽地笑了笑,“你看着我干什么?骂你是赔钱货的又不是我?”眼睛看到卫娇杏遇上了她的手帕交陶小翠,两人正一块儿走着说悄悄话,根本无暇看过来。 她这才又凑近陶春草,道:“我若是你,就会时刻盯着婶娘,省得哪天婶娘将你卖了换银钱,你哥现在伤了腿,等于你家少了个人干活,更重要的是……” 她故意停顿下来,一副你知道的样子看着陶春草。 陶春草的心“咯噔”一声,母亲骂人的难听话又在耳边响起,什么“哪天卖了你换银钱”之类的话,母亲也是时常挂在嘴边,不单单是拿来骂陶姚,她也是有份的。 “你想说什么?”她两眼盯着陶姚追问。 第三十一章 达成目的 陶姚停下步子,正视陶春草那双带着不安又警惕的眼睛,“我说什么,陶春草,你心里是清楚的,你哥今年都十七了吧,但婶娘迟迟都还没给他说成亲事,婶娘在这事上挑剔得很,要结一门好亲可不容易。”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按大兴王朝农村人结婚的年龄来说,陶大郎现在已经到了拉警报的年龄,方氏其实心里也急,但她又想挑个条件好模样好的,哪有那么容易? 陶有财家是什么家境,其实都一目了然,当年从姚氏手里得了十五两银子,估计都花了一半多了,又能拿出多少钱来给陶大郎娶个好媳妇? 陶春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亲娘有多重视大哥,她是看在眼里的,四个亲生子女当中,亲娘最忽视的就是她。 拿她给大哥换门好亲事这种缺德的事情,亲娘估计真的会做得出来。 她想拿话反击回去,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陶姚又淡淡地道,“我说得在理与否,你自己心里有数的,陶春草,你从来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般怯懦。”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贴着陶春草的耳朵说的。 陶春草是个利己主义者,为了她自己,她是可以牺牲任何人与事的。 这会儿看着陶姚,她也不再扮作那副怯懦的样子,哪怕心底再慌,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只见她眯着眼睛道:“陶姚,我娘固然不喜欢我,但是若论卖了换银钱,她会先卖了你。”说到这里,她又笑着挑了挑眉。 陶姚不意外她会这么说,“陶春草,我想你忘了一个事实,我从来不算是你家的人,婶娘要卖了我可不容易,我要真闹起来,你觉得我会没法子逃脱吗?” 陶春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陶姚有多难缠,这几天她算是深有体会的,没准她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村子里指责她一家刻薄的声音就不少,哪怕她姐陶春花又放出声音说陶姚是扫帚星,可再怎么说,她们家待陶姚不好也是事实。 她惯会扮怯懦可怜,就是知道世人都会同情弱者,这陶姚很有可能会学她这招来摆脱她娘方氏。 “那你还来找我说这些做什么?”她不明白,陶姚连她娘这缺德的招数该如何防范都想到了,那还来和自己废话做什么? “陶春草,如果你娘真这么做,而我又逃脱了,你说谁会是下一个被当成货物卖掉?”陶姚接着道,“是你,还是陶春花?” 陶春草刻意升起来的武装一下子就被陶姚打了个稀巴碎,这会儿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背筐的带子,不用陶姚说得明白,她也知道在她娘方氏的心目中,一百个她也抵不上一个陶春花。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陶姚这才放轻声音道,“陶春草,不管我跟你们家闹成什么样,我还是得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目光看向远方,她有片刻的茫然,“外面的天地虽然广阔,但一时半会儿,都不是我能去的。” 第一世时在京城的遭遇就已经告诉了她,在这么一个落后封建的时代,一个独身女孩儿讨生活是很难难的一件情。 陶春草怔了下,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陶姚是不想与她家闹得鱼死网破,哪怕她真的逃脱被她娘方氏卖掉的命运,背后也会有人指责她是白眼狼没良心,村子里这样的长舌妇可是不少。 “你是要我跟你联合起来?” 半晌,她狐疑地问出心中所想。 “陶春草,你终于聪明了一回。”陶姚又笑了笑。 在这件事上,其实她与陶春草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蚱蜢,而她要考虑的比第一世时要多得多,那会儿她是拼了个鱼死网破,结果却是从一个火坑里跳进另一个火坑。 陶春草思索了起来,而陶姚也不催促她,由得她去想,看到前方的卫娇杏已经与陶小翠说完悄悄话朝她招手示意她快点走,她忙应了声,径自抬脚就走。 而她的身后跟着的就是满脸沉默的陶春草。 山脚下聚集了不少前来打猪草的年轻人,农村男女大防不是太讲究,有些小伙子都拿眼明里暗里地盯着一众姑娘家看,看得一群小姑娘脸红脖子红。 陶姚却是面无表情地将地上的野草割下来,这些活现在干开始时还有些生疏,渐渐才流利起来。 割了半筐猪草不到,陶春草就悄然靠近她,低声道,“我答应你。” 陶姚的嘴角勾了勾,放下手中的镰刀,她朝陶春草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这几乎是异时空那一世养成的习惯了,等她反应过来时,真想敲自己的脑袋,又把异时空的习惯带回了当下。 陶春草愣了下,不知道这陶姚伸手是要干什么?挺诡异的,她也伸出右手与陶姚的手轻轻地碰了下,陶姚的手就抓着她的手摇了两下才松开,缩回手后她感到满是不自在,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陶姚在与陶春草握了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遂讪笑了几下,也不好开口解释,干脆就什么也不解释。 “我会盯着我娘的动静,到时候给你传递消息。”陶春草压低声音道。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陶姚满意地想。 陶春草之前还觉得与陶姚联合有点不得趣,这会儿又想到她若借着这名义到卫大勇家,是不是会有机会碰上卫勉? 想到卫勉,她的脸嫣红一片。 陶姚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这陶春草还真是改不了本性,想到卫娇杏的单纯,再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遂立即泼了她一盆冷水,“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卫大哥的主意。” “你说什么?我……我……”陶春草到底是未及笄的小姑娘,说起亲事还会不好意思。 陶姚低声道,“卫大哥与你哥是同年,你哥是因为你娘太挑剔才没说上亲事,可卫大哥的情况与你哥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陶春草不高兴地道。 “陶春草,卫大哥是要走科举的人,你与他不是一路的,卫婶娘现在不给他说亲,也是存心等得了功名后再娶个知书识礼的媳妇。” 陶姚的话很直白,陶春草一听就明白了。 “我不信……”她仍有几分倔意地道。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陶春草,你想要高攀我不反对,可我毕竟与你也算相处了几年,就今儿把话跟你说明白,欲想登高,最后很容易就会摔个粉身碎骨。”陶姚冷笑道。 陶春草咬了咬下嘴唇不吭声,像卫勉那样的人才是良配,至于那些泥腿子,她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 陶姚也不再多嘴,既然她想撞南墙那就由得她吧,毕竟第一世时,陶春草是没有嫁给卫勉的。 与陶春草达成了共识,陶姚的目的也达到了,遂割完了猪草就与卫娇杏赶着太阳还不太晒的时候就回去了。 卫娘子依旧在家里忙着做家务,看到俩女孩儿回来后,就让她们在一边歇着。 陶姚想到韩大夫看到医书时两眼放光的样子,只歇了一会儿,就走到书房继续去默医书。 一连两天都风平浪静,陶姚也乐得在书房里埋头苦干。 到了傍晚时分,她才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把有点凌乱的书桌弄整齐,这才起身往外走,外面的晚霞依旧美丽得让人感叹,她欣赏了一会儿,转身往堂屋去,刚要进去,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第三十二章 反击闲话 “弟妹,你就不怕被她带衰了会倒大霉?” 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尖利,陶姚的眉眼沉了沉,不过她不是年轻小姑娘了,早已不会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心慌意乱从而莽撞行事,前后三辈子加起来,她心理年龄起码都过了五十岁了。 随后响起的是卫娘子的声音,“大嫂,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再说人陶姚也是个懂规矩的好姑娘,什么命硬不命硬的,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信这一套。” “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卫娘子的大嫂被气得声音都提高了不少,“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就直白跟你说,我可是怕她会带衰我家,你今儿就赶她走。” “对啊,二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听人家说,陶有财家那大儿子就是因为被她带衰了才会摔断腿,现在你倒好,把这样的扫帚星往家里带,你这不是存心要害我们嘛?”卫娘子的三弟妹也跟着不满地道。 卫娘子只是冷冷地睇了她们一眼,“我们早就分家了,要带衰也轮不到你们家。” “娘,你看看二嫂,没见过像她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我还真怕因为她收留了陶姚那个扫帚星,会害了孩儿他爹。” 卫大勇的亲娘一向偏心小儿子,现在看到小儿媳妇的哭诉,心里早就偏得没影了,遂两眼凌利地看向最不喜欢的二儿媳妇,直接不废话,而是下达命令,“你若还认我这个婆婆,今儿个就赶她走。” 陶有财那婆娘不停在村子里宣扬陶姚是扫帚星,开始她也不当一回事,可回头看到最疼爱的三儿子晚上回来时走在田垄上不小心错脚踩空,跌到田地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却不知道那天有哪个缺德鬼将碎瓷片扔进田垄里,三儿子好死不死地刚好跌到那块碎瓷片上,手臂被划了一条大口子流了不少血,这看得她心疼不已。 至此才开始在心里琢磨,莫非真是因为不讨喜的二儿子夫妻俩收留陶姚那扫帚星才会有这倒霉事发生? 对陶姚克死养父母以及陶有财大儿子被带衰摔断腿这两件事,她开始深信不疑了,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允许二儿子一家胡来,从而带衰一家人的运气。 卫娘子深深地看了这欺压她一辈子的婆母,心里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现在分了家,她还要到她家来指手划脚,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而且当初分家时就已经说好了,公爹婆母两人都不会跟她家过,她家只需要每年出点养老银钱和粮食就可以了。 “娘,一码事归一码事,哪能混为一谈……” “哟,二弟妹,你这是要忤逆娘的命令了?”卫娘子的大嫂立即阴阳怪气出声,“你这可是不孝。”把一顶大帽子立即戴到卫娘子的头上。 卫娘子被这大嫂的无耻言论气得脸色胀红,以前三家还同住一屋檐下的时候,她就没少受这俩妯娌的气。 卫老娘一脸的得意洋洋,她就说这儿媳妇再怎么造反最终也逃不出她的五指山,“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不同意。” 陶姚正想出面解决这事时,就看到卫大勇拿着农具已经回来了,经过陶姚身边时,卫大勇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对陶姚这小姑娘,卫大勇其实是很有好感的,知书识礼并且也人也勤快,关键是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家娘子能得到陶姚的指点,对,就是指点,这几天他也关注到韩大夫看陶姚默的那医书时兴奋得无法自持的样子,并且陶姚也不藏私地与韩大夫讨论,他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认为陶姚是有真材实学的。 更遑论陶姚还不藏私地教他小女儿卫娇杏女红,这从小女儿的绣件就能看得出来她在这一方面开了窍,绣的东西也像模像样。 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卫大勇私心里对于收留陶姚暂住在家里一事并没有半分后悔,反而还有分庆幸。 所以,在门外听了几句里面的闲话,将过程猜了一个大概的他立即就出声反对。 卫娘子本来张嘴想要反对,哪想到先会听到丈夫反对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暖,立即迎上前去,“他爹,回来了?” “嗯。”卫大勇这才将手里的农具搁到一边,接受妻子拿着小扫帚给他扫身上沾着的灰尘土粒,好一会儿,这才看向另一边的三个女人,目光对准老娘,“娘,你就别啥事都掺和了,那陶有财的婆娘就是个碎嘴的,你听她瞎嚷嚷什么?” “什么瞎嚷嚷?你都不知道昨儿你三弟都被那扫帚星害得摔跤,手臂被划破了一条大口子。”卫老娘伸手比了个夸张的距离,话里还有满满的心疼。 “这是意外,怎么什么事都能赖到人陶姚身上?”卫大勇制止了炸毛的妻子开口,直接就道,“昨儿三弟莫不是又喝多了吧?这田垄总共就那么大,他又醉得不分东南西北,焉能不摔?” 他时常都挑着货担走在那田垄上,怎没见他摔? 看到老娘不服气的还要辩,他又补了一句,“你们说陶姚是扫帚星,哪家收留就害哪家?怎不见她来害我们夫妻俩?你看我和孩儿他娘都健健康康的,这段时间啥事都没有。” “我不跟你扯废话,总之你一定要赶她走。”卫老娘争不过二儿子,只能耍赖。 “娘,我们分家了,儿子做事自有分寸……” “你这是不听老娘的话了?你这不孝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这命苦啊……” 卫大勇看到老娘又开始撒泼,心里早就厌烦得要命,从小到到,老娘说不过他后就老演这一套,对大哥这长子还有几分倚重,对三弟就是放纵得很,他早就累觉不爱了。 卫娘子那俩妯娌看到婆母开始撒泼逼迫二房两口子,两人的眼里暗暗藏着兴奋,上前一左一右地假意劝说,实则句句暗藏钉子。 卫大勇的脸色沉了下来,半晌,轻喝一声,“够了。” 卫老娘正唱做俱佳,哪曾想二儿子会突然来这一个喝声?一时收不及还打了个嗝,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二儿子,仿佛一时间认不出他来。 “娘,这事休要再提了,反正早已分家,陶姚住的是我家,害不到大哥与三弟。”卫大勇一句定锤。 卫老娘嘴张了张,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啊,你真是连老娘都不认了,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这回她是真的动了气,上前就捶打儿子的胸膛,全是使了劲的。 卫娘子见不得丈夫挨打,立即去拉扯卫老娘,“娘,有话好好说,你打孩儿他爹做甚?” 陶姚在门外看到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到底感动于卫大勇夫妻对她的维护,不沾亲不带故,人家能为她把话说到这地步实属难得。 只见她轻迈步子走进堂屋,抬头轻声唤道,“卫奶奶好。” “谁是你奶奶?别乱叫。”卫老娘没好气地道,如今再一细看陶姚,模样长得这么俊,八成是狐狸变的,心底越发不喜欢。 陶姚也不以为意,继续上前道,“你们的争论我都听到了,不知能否容许我说几句话……” “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卫娘子的三弟妹立即不屑地道。 卫娘子却是上前温和地将陶姚半抱在怀里,“有什么就直说,万大事还有卫婶娘在。” 现在事情闹到这地步,为了争一口气,她也不会让婆母得逞的。 “对。”卫大勇也出声给陶姚撑腰。 陶姚此时的心里是暖暖的,不过该解决的事情还是要解决,“我听说我婶娘到处说我是扫帚星,把她家大儿子给带衰了摔断腿……” “正是。”卫娘子的大嫂打断了陶姚的话,摆明了不给她推脱的机会。 陶姚轻叹一声,“婶娘还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事到如今,我也不好为婶娘隐瞒了,当初我娘病逝的时候,你们可知她在我娘面前发过重誓?” 第三十三章 祸水东引 卫娘子的俩妯娌闻言,互相看了一眼,竟异口同声道:“还有这事?” 卫老娘不做声,不过两眼紧盯着陶姚看,明显对这陈年往事颇有兴趣。 卫娘子依旧抱着陶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别难过。” 陶姚却是不由得想起疼爱她的养父母,心上仍旧微微抽痛,她看了眼卫家人,继续道:“我可以以我娘的名誉发誓,绝不信口雌黄。” 对于信口雌黄这成语,在场的人其实都听不懂,不过他们善于联想前因后果,一下子就猜到这成语的真实含义。 “那她发了什么誓?”卫娘子的三弟妹立即追问。 陶姚似一副回忆的样子,“那时候我娘病重,婶娘表示愿意收留我……” 这回陶姚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当初的事实还原出来,听得卫家人都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姚氏还留有一手。 卫娘子心底突然有几分佩服姚氏,这女子是真把陶姚这养女当成亲生的,只可惜她命短,终究无法守护陶姚成长。 “你是说有财婆娘拿她丈夫儿子来发重誓?”方娘子的大嫂睁大了眼睛。 “有财婆娘还拿了姚氏的十五两银子?”卫老娘最先关注的是银钱。 陶姚重重点了一下头,“本来我不想说的,不过这事关我的名誉,我不得不说,当初我娘确实是这样要求婶娘发的誓,不过,”微微停顿一下,“那十五两银子里面还有五两是给我的嫁妆,暂时由婶娘保管,这也是当初婶娘答应的。” 卫娘子听了这些话,再想到方氏对陶姚的压榨,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卫娘子的三弟妹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怪不得当初有财婆娘那么积极地收留你,原来还有这等好处可拿,那方氏拿了钱不办事,她也不怕遭天谴?” 同一时间,陶有财家。 方氏下厨给陶大郎与陶春花做了白面馍吃,还煎了几个鸡蛋当配菜,这让陶春花吃得满脸兴奋,“娘,今儿个有什么好事?” 方氏把吃食端给养伤的大儿子,这才坐下来拿起一个白面馍吃了起来,挟了一筷子的炒鸡蛋,等过了嘴瘾,这才道,“还不是你想出的好主意,我看这回卫家还敢不敢收留陶姚那个扫帚星。”同时嗤笑出声,“真是连老天都助我们,那卫老三昨儿还从田垄摔到田地里,听说被缺德鬼丢的碎瓷片划伤了胳膊,流了不少血,有这血光之灾,卫老娘还能饶了陶姚?” 想到卫家那婆媳仨杀到卫大勇家赶陶姚出去,她脸上就一阵放光,出了一口恶气,胸中总算觉得舒畅了一些。 陶春花微抬下巴得意道,“娘,我就说我的法子顶用吧,谁家愿意收留一个扫帚星啊,我看卫家那老婆子恨不得撕了陶姚。对了,娘,等那死丫头被赶出来了,我们还要再收留她啊?” 她是一点也不想陶姚再住在自己家,以前还好,至少叫陶姚能干活,现在却是指挥不动。 “娘,我们家可不养闲人。”最后,她又气鼓鼓地挑拨亲娘。 方氏咬了一大口白面馍,“她想回来,不脱一层皮都不行,”眼里的冷光闪烁,“再说,她也住不长久。” 陶春花初时不满意亲娘还要收留陶姚那死丫头,可一听到亲娘最后那句话,她顿时就来了兴致,凑到亲娘的身边,“娘,怎么说?” 方氏心里打定了主意,等陶姚被逼出了卫家,她就做一回好人,亲自去接她回来,这样全村人都看到她是真心待这孤女的,后面说亲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把陶姚拿捏住了,还愁她不肯上花轿? 不过现在这事还没有办成,她也怕说出来,大女儿再大嘴巴地宣扬出去给全村人都知道,这样一来,只怕事情会生变,遂,她挟了一筷子炒鸡蛋到陶春花的口中,“吃你的,打听这些做什么?总之,你娘要收拾她,有的是法子。” “娘,就说给我听听嘛……” 无论陶春花怎么求,方氏都无动于衷,把自己的计划锁在心里不让人知晓。 “快吃,你再不吃,等春草回来了,我看还有没有你的份?”方氏不想大女儿再追问,遂立即转移话题。 陶春花一听这话,立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半点都不想留给陶春草。 在外面偷听的陶春草脸色阴沉,此时的她心中忿忿不平,她明明就在外面做家务活,亲娘做了好吃的从来都不会唤她,只会让陶春花吃,亲娘眼里压根就没有她的存在。 紧紧咬着下嘴唇好一会儿,她这才松开,带着恨意的目光扫过屋里正吃得欢的母女俩,她们不仁,别怪她不义。 她微不可察地转身离开。 卫大勇家。 卫娘子立即接住三弟妹的话,一脸不屑地道,“如果方氏还有良心,就不会虐待陶姚,没给人家一口好吃的,还被支使着团团转,听说还让陶姚睡在柴房里,她这么做,哪里像是个怕遭天谴的?” “我的个乖乖啊,怪不得陶有财那大儿子会摔断腿,原来是被亲娘那誓言连累的啊。”卫娘子的三弟妹咋声道。 卫老娘却是依旧还看着陶姚,说信嘛,又怕是陶姚故意编出来的,不过想到陶姚之前发的誓,这下子总算又多信了几分。 “可不是?这誓言是能乱发的吗?发了做不到,连老天都看不过眼。”卫娘子应声道。 陶姚看了眼莫不做声的卫老娘和卫家大儿媳妇,心底也在思索,这两人当中必有一人与方氏是勾连在一起的,之前还没想清楚,这下子再清楚不过,方氏放出这些流言就是想要逼她回去,从而拿捏住她任其搓圆捏扁。 至此,心底对于方氏的厌恶又更多了几分。 “我也不知道卫大哥摔断腿是不是与婶娘发的誓有关……”她微微迟疑地道。 卫娘子的三弟妹却是立马接口,“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她当初既然拿丈夫儿子来发誓,现在就不要怕报应找上门来,”她又不是傻子,联想到关于陶姚是扫帚星的流言,突然灵光一闪地道,“你们说,陶姚是扫帚星的说法会不会是方氏放出来的?” “三弟妹,你这话就不对了。”卫娘子的大嫂突然道,“现在陶姚说的话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你就全信了她的说辞?你忘了三叔昨儿摔到田里被碎瓷片划了条大口子的事情了?依我看,这扫帚星之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陶姚立即看了眼这卫家大儿媳妇,只见她尖长的脸上满是刻薄,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她还真不怕她提及卫老三,真是打磕睡还有人送枕头,看来这人真是个“好”人啊。 这回她脸上略有思索,呐呐地道,“有一言,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怕说,万大事还有我担着。”卫娘子现在对陶姚是越发心疼,这小姑娘真不容易,身边的人都是豺狼虎豹。 陶姚忙感激地看了眼卫娘子,这才似提起勇气道,“卫家三叔摔到田里的事情,你们心里就没有疑问吗?” 第三十四章 自行招供 卫老娘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莫非自家小儿子摔到田里一事还有隐情不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立即追问。 这回卫家大儿媳妇也不敢再随便张口了,省得引火烧身,而卫老家的媳妇更是两眼睁圆地看向陶姚。 一直没有作声的卫大勇却是突然提高声音道,“莫非那陶有财家的婆娘为了逼你回去她家从而设陷害了三弟?” “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陶姚现在住到了二叔家中,她还能省点粮食呢。”卫家大儿媳妇忙道,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不还有十五两银子嘛?”卫家三儿媳妇立却提出了异议。 “那十五两银子早就落进有财家婆娘的兜里,她还管陶姚的死活?”卫家大儿媳妇又反驳,“若换成三弟妹你,你还能把吞下的银子吐出来?” “那哪成?”卫家三儿媳妇立即瞪眼道,是她的东西谁也不能抢。 “那不就是了。”卫家大儿媳妇摊了摊手,目光又看向陶姚,“你赶紧说说还有什么疑问?” 陶姚还没有说话,卫娘子却是一副回过味来的样子,“大嫂,我怎么见你句句都在维护那方氏,她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回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卫家大儿媳妇,尤其是卫老娘的眼神相当不善,自家不讨喜的二儿媳妇不说,她还没发觉呢。 本来陶姚是扫帚星这流言,她听过就算了,压根没想过来找茬,后来是这大儿媳妇一再地在她耳边说,陶姚的命有多硬,谁靠近就克谁,她这才上了心。加上三儿子摔到田里的事情,她这才将这流言当成了真的,然后大儿媳妇今早又不停地在她面前说,说得她越发心慌意乱,这才带上俩儿媳妇匆匆赶来二儿子的家中赶陶姚离开。 整件事当中,这大儿媳妇相当可疑。 卫家大儿媳妇一时间愣然了,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让她头皮发麻,尤其是婆母的,遂,她迟疑地唤了声,“娘?”顿了顿,“我哪收了什么好处啊?我这不是……按常理去想……” 陶姚听到这卫家大儿媳妇闪烁的言辞,心里的想法得到了证实,这方氏为了逼她回去,还真下了一番功夫,居然找上了卫娘子的大嫂。 此时,她的心里有股怒火在上升,若不是还有理智生生压住,她还真想与方氏辩个清楚明白。 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方氏真正厉害的招数还没有使出来呢。 “看来婶娘为了逼我回转,真是……真是什么招都……用……” 卫娘子听到陶姚那带着伤感的话,顿时心都疼了,将陶姚揽得紧了些,手掌搓了搓她的手臂,“我不放,看她怎么带你回去,你又没上她家族谱,你是你爹娘的孩子,当初在她家吃了几年饭也是有给银子的,反倒她还欠了你。” 这个怀抱很温暖,陶姚自打又回到了这个世界,还没有给过她如此的温暖,眼底微微湿润,这个世界其实待她也不是那么冰冷。 人的一生说漫长也漫长,也短暂也短暂,既能遇到心怀不轨的害人精,自然也有那正直不阿的人。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飘荡在空中的心慢慢地落在实地,落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 卫老娘看了眼二儿媳妇与陶姚,没想到她这自私的二儿媳妇居然会如此维护陶姚,莫非这丫头身上有什么油水不成?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所以说方氏想要陶姚回转她家,肯定有原因,她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心里想定主意,她这才看向吃里扒外的大儿媳妇,这个儿媳妇是她的第一个儿媳妇,相处时间已经很长了,她只要一撅起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这会儿哪里会看不出来她在说谎? 卫家三儿媳妇能最得婆母的欢心,肯定也是有过人之处的,至少嘴甜脑子转得快,这下子她也感觉到大嫂的言不由衷,想到她在她面前挑拨的话,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一想到平日里这大嫂处处拿着长嫂的名义在耍威风,而且还嫉妒她得婆母的喜欢,这下子胸中的怒火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瞥眼看到婆母隐含怒气的神色,她立即发难道,“好啊,大嫂,那方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你三叔都害?娘啊,当家的哪里得罪了长房,居然还被他们这般害了,连碎瓷片都扔到了当家的路过的地方,这不是摆明了要他的命啊……” 本来很小的一件事情经过了她的嘴,瞬间就放大了无数倍。 陶姚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卫家三儿媳也是个“人才”啊,目光又看向卫家大儿媳。 卫家大儿媳妇脸色胀得通红,心里恨死了这妯娌,“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去害他三叔?三弟妹,你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随便乱说什么?你敢说你没收过方氏的钱?”卫家三儿媳打断自家大嫂的自辩,“你若敢发誓你收过方氏的好处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就信你。” “这……”卫家大儿媳怕了,想到方氏在姚氏临死之前发的誓,结果应验到她儿子的身上,她哪敢拿自己发这样的重誓? 卫家三儿媳冷冷一笑,“你不敢了吧?还说你没收过方氏的好处?我呸,这话连三岁娃儿都不信。” 卫老娘上前一巴掌打在大儿媳的脸上,看到她捂脸含泪看着她,心里也没有半分动容,“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打死你。” 说完,真的对这大儿媳拳打脚踢起来,大儿媳心里恨死这个老妖婆,却又不敢反抗,没看到人家还有儿子站在一旁? “娘,你歇歇气。”卫大勇忙上前拉开母亲,这样打大嫂也不是个事,“还是让大嫂把话说清楚。” “对,让她说清楚。”卫家三儿媳瞪一眼自家大嫂,不但要说清楚,收了方氏的好处也要拿出来。 卫家大儿媳这下子不敢再隐瞒,惟有将方氏如此找上她一五一十说出来。 当初方氏刚找上她时,她是不屑一顾的,后来方氏许诺她若能成事,就给她二十个铜板当辛苦费,这下子她就心动了,可又想着方氏这么设计陶姚肯定有更大的好处,怎么也得多掏几个铜板才行,遂与方氏讨价还价多要了十个铜板,这才成事。 说到这里,她已经涕泪纵横,“至于他三叔摔到田里一事,我真的不知情,要害他三叔,也该是方氏才对,谁知道她背后是不是使这阴招?” 卫家三儿媳还不依不饶地对付大嫂,卫老娘却是信了这儿媳妇的话,给个天做胆她不敢害自家人。 看到三儿媳妇的行动过了火,这才出声镇住,“好了,有劲对着自家人使算什么,得对着外人使才有用。” 说完,她迈开步子率先离开,“这事可不小,得与你们爹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这回不让方氏出大血,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卫家俩儿媳妇看到婆母走了,忙又跟上去。 卫娘子冷眼看着这仨女人离开,看到自家丈夫上前去与他老娘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心里不喜,遂转开头不再看,把注意力放在陶姚身上,“我这儿你放心住,我不发话没人能赶你走。” 陶姚感激地点了点头,只是这怀抱再温暖,也不是她的归处。 目光看了看外面的夕阳红铺满了大地,她该给自己一个家了。 就像异时空的那个家,有她,有她的猫儿,眼眸暗了暗,她想念她的猫主子了,也不知道她离开后,它是不是有人喂?还是成了流浪猫? 第三十五章 一块棉布 卫家人的闹剧暂告一段落,陶姚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出门去找陶小翠玩的卫娇杏回来后听说了此事,还特意安慰了陶姚好一会儿,还说欢迎她一直住在自己家里。 陶姚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这个小姑娘她倒是挺喜欢的,惟一的缺点就是太单纯容易相信人。 吃过晚膳,韩大夫过来也听说了卫家人来闹的事情,生怕卫大勇夫妻俩会迁怒于陶姚,还特意说了不少好话,甚至表示他可以为陶姚多付些借住费,卫娘子却是大手一挥表示道:“韩大夫,我们两家是什么交情,哪还需要你多付钱?再说陶姚这小姑娘我真的挺喜欢的,就算你不付钱我也不会赶她走,这事谁说了都不算,我说了算。”说完,还特意看了眼丈夫卫大勇表示她意志坚定。 卫大勇却是笑呵呵道:“我家里孩子他娘说了算,我说了不作数的。” 得了夫妻俩的保证,韩大夫提着的心这才放下,这会儿看到陶姚坐在一旁,他忙打开自己带来的布包,里面除了有新的纸张之余,还有一块松花绿的细棉布,笑着都一起递给了陶姚,“里面的纸张我就不多说了,这块布料是我托人从镇上带回来的给你做件衣裳穿的,你别不好意思,拿着便是。” 陶姚有些怔愣地看着韩大夫,她没想到韩大夫会是如此心细的人,其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前两年陶春花淘汰下来的,她的个子比陶春花长得快,前两年时就不太合穿,这两年就更不合穿了,可是方氏连自家女儿都舍不得花钱做新衣,更何况是她?陶春花又对她有敌意,这两年就连不喜欢的衣服宁愿放着也不再给她。 “韩大夫,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她有些哽咽地道。 “这值什么钱?比起你给我的帮助,这根本就不值一提,你赶紧拿着,别跟我废话,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韩大夫故意板着脸道。 一旁的卫娘子这会儿心里也颇为火热,难为韩大夫这个大男人能想到这些,本来她也留意到陶姚身上的衣裳短了,还想着过两天赶集给她扯点布回来,哪里知道韩大夫比她行动快。 “既然韩大夫这么说,你还跟他客气啥?这颜色嫩嫩的,年轻姑娘穿也好看。” “对啊,我那儿还有些暖黄色的碎布,回头给你当配色做衣裳。”卫娇杏笑着附和。 陶姚这才接过韩大夫手里的布料,手摸在这细棉布上更感觉到这布料的柔软,以韩大夫的收入来说,买这细棉布已经极不容易了,毕竟他们父子俩穿的都是粗棉布。 记得第一世时她跟了傅邺后是穿过不少好布料的衣裳,那会儿傅邺为了讨她欢心也曾特意从江南搜刮了不少上好的绫罗绸缎来送她,可是做为笼中鸟的她收到那些精贵的布料又哪里能高兴得起来?这只是一再提醒她不堪的现实罢了。 哪怕隔了不少时光,那些发着光的绫罗绸缎也不及韩大夫送的这一块细棉布,一颗真心比什么都贵重,她也不敢说傅邺对她没有半分真心,可那半分真心里面包藏着什么,天知道她知道傅邺更知道。 “韩大夫,谢谢你。”陶姚眼含泪花地韩大夫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帮助。” “傻孩子,一块布料而已哪值得你惦记?”韩大夫不以为意道,越跟这孩子接触他就越可怜她身世的飘零。 “以后都会过上好日子,快别哭了,该高兴才是。”卫娘子看到陶姚的泪珠儿滚落跌在那块细棉布上,忙安慰她道。 陶姚这才堪堪止住泪水,笑着轻“嗯”了一声。 京城,常平侯府。 傅邺正穿上要外出的衣裳,就看到观言匆匆进来,瞥了他一眼,“出了什么事?” “夫人称病了数日,一直没有闹大,不过刚刚却突然派人去请太医过府来诊治,现在老夫人还在夫人的院子中。” 傅邺一副漫不经心地道:“我又不是太医,还能给她治病不成?”想到祖母汤氏这段时间都在找对方的茬,训诫一日严过一日,“父亲可回来了?” “侯爷刚回到府里。”观言尽责地道,正是因为常平侯傅松回来了,他家大公子才不能再置身事外,省得又被傅松找麻烦。 傅邺这才冷笑一声,“怪不得她早不请太医晚不请,偏这时候请来,原来是撑腰的回来了,也罢,就过去她院中走个过场吧。” 观言听闻主子愿意过去走个过场,这才松了一口气,公子时常与侯爷对着干,父子俩之间的气氛没有一日是缓和的,以前要劝公子去一趟都不容易,这回公子愿意主动过去是再好不过了。 傅邺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小厮在想什么,上一辈子是他想岔了,罪魁祸首是傅松,不管那个女人存在与否,都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而他亲娘的悲剧同样也不可能避免。 隔了两世的时光,他对亲娘周氏的记忆是越来越模糊了,只记得小的时候她会抱他到怀里给他哼着童谣哄他睡觉,拍打着他背部的那双手是温柔的,除了这些,他连她的长相也记不住了。 她明明是常平侯傅松的发妻,这府里却连她一张画相也没有,就连她身边侍候过的老人也随着她的离世一一远离,不是发卖就是发配到庄子上,总之,没有人能留下。 接着那个女人入了府,而他虽然人小但已经有了记忆,无论她怎么刻意讨好,年少时候的他把这一切都怪罪在对方的身上,毕竟那个女人是大着肚子入府的,入府才七个月就生下了傅兰心,对外却宣称是早产,接着又生了儿子傅阳,至此,她算是坐稳了常平侯夫人的宝座。 其实没有他父亲傅松的纵容,那个女人又哪来的本钱作妖? 往事总是令人不太愉快,傅邺一路走去常平侯继夫人乔氏的院子都是板着脸的,一旁的观言偷觑了几眼,心下也是悬着的,就怕自家公子到时候惹怒了侯爷会挨骂。 此时乔氏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常平侯的神色也是板着的,乔氏虚弱地躺在床上,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抚着心脏泪水涟涟,“侯爷……妾身总算盼到你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一家失和 老夫人汤氏看到这儿媳妇在儿子面前装模作样的样子,面上的神色就不好看了,比起已故儿媳周氏的清高处处标榜自己,她更不喜欢现任儿媳乔氏的故作姿态,只可惜当初自己被她的装模作样给骗了,才会以为她是个好的,让她进门当继室。 常平侯傅松本来神色是莫名的,看到乔氏虚弱捧心的样子,心不禁软了下来,走到床前伸手轻轻将她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你这身子不舒坦早些就该唤太医来诊治了。” “妾身原本以为只不过是要转季才会如此,哪知……咳咳……” 说了没两句话,她就轻咳起来,渐渐又咳得厉害了,傅松伸手轻拍她的背部让她顺顺气。 汤氏看不惯了,“我儿没来之前还没见你咳得这么厉害,你这戏莫不是故意演给我儿看的吧?” “婆母,这话是怎说的……咳咳……”乔氏泪眼婆娑地道,“我知道自己是继室,一向也安守本分……婆母……咳咳……这无端指责……让儿媳……咳咳……如何生受得了……” 乔氏说上一段话就要咳上几次,把脸色都胀红了。 汤氏气得也快喘不上气来,好在一旁的心腹靳嬷嬷扶着她,这才没有歪倒下去,她一辈子好强,哪能在儿子儿媳面前示弱? “放肆,有你这样与婆母说话的……” 傅松瞥了眼汤氏,“母亲,她都病成这样了,你要训她也得等她好了再说。” 儿子这明显偏向儿媳的话,听得汤氏一阵刺耳,这些年因为乔氏,他们母子也跟着产生了不少的隔阂,这会儿她再一次后悔当初错信了乔氏装出来的乖巧听话。 “你问问你的好媳妇,她是怎么对待前人留下来的孩子?邺儿明明没病,她却到处造谣邺儿的病情,这不是在咒他吗?” “婆母,你这话……咳咳……让儿媳情何以堪……”乔氏一副难以承受的样子,半哭半咳地倒在傅松的怀里,“我早该知道……后母难为……咳咳……当初……当初……” 说到这里,似乎说不下去了,只是那双含泪的眼睛却是凄楚地看着傅松。 “当初你就不该不要脸面地未婚大着肚子,现在才来后悔,你当初早干嘛去了?”汤氏立即大骂,“若不是你怀着身孕去逼迫邺儿他娘,我那苦命的儿媳能早早就逝世了吗……” 一提起周氏,傅松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在傅松怀里的乔氏也看得真切,微垂着头掩饰自己嘴角的上勾,眼角狠狠地瞥了眼汤氏,周氏是傅松一辈子最不愿意提及的人,这汤氏一口中一个邺儿他娘,岂不是让傅松更不痛快? “够了,母亲,好端端地提个死人干嘛?”傅松朝母亲低喝一声。 汤氏这才知道自己一时气愤提了不该提的人,这周氏,别说儿子不愿意提,她也是不愿意提的,这会儿气势总算软了下来,“不提就不提,可邺儿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他可是嫡长子,你这身为父亲的该对他更上心一点才是,别老听一个娘们的说辞……” “母亲,儿子哪里不上心了?只是为了我们常平侯府,我总得在外奔波,你们才能过上安乐日子吧?”傅松辩道。 汤氏一听这话,瞬间就闭嘴了,心里气得不行,却是一点也发作不得,这让她的心情更为苦闷。 乔氏心里乐呵,同样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顺着傅松的心情说下去,“侯爷的辛苦我们一家都知道……咳咳……妾身会当好侯爷的……贤内助……咳咳……” “你啊,先把这病养好了才是真。”傅松喜欢她的顺从,不似那个周氏仗着公侯千金的身份老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着就不讨喜。 “侯爷……”乔氏满脸羞红。 一时间两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在一旁看着的汤氏气得把脸转向一边,这乔氏真心不要脸面,她这婆母还坐在这儿,她就敢这样做,难怪当初能不要脸地以那种方式进门。 屋外的傅邺其实已经站了一会儿,对里屋的对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若他还是年少的年纪,肯定会气得咬牙切齿,只不过他到底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再听见这样的话内心早已无任何波澜。 毕竟在上辈子,这些人都被他一一搞死了,现在重活一世,在他眼里,这些人也与死人无异。 外头守门的侍女都低垂着头不敢看,生怕大公子动怒起来最先遭殃的是她们。 观言气得握紧了拳头,他虽然没见过先主母周氏,但那好歹是侯爷的嫡妻原配,大公子的生母,现在却被里面这几个人轻慢,光是他听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大公子? 他悄然地抬头看向傅邺,结果只看到傅邺的脸上一派宁静,好似没有听到里面的对话一般,这让他暗暗称奇,这几天大公子都有点怪,换成以往大公子早就气得拂袖而去,哪里还会站在这儿? 正在他想得出神之际,就听到傅邺轻声道,“进去通传一声。” 守门的侍女不敢怠慢,忙进去禀报,里同一层层通报,没一会儿,有一个俏丽的颇为美貌的绿衫女子掀帘子出来,一看到傅邺就轻笑道,“大公子来了。” 傅邺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嗯”了一声,就着对方掀的帘子走进去了,那绿衫女子在一旁跟着,低垂头小心地道,“大公子,侯爷也在里面呢。” 听着对方明显示好的话,傅邺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多谢了。” 其实他对这绿衫女子没有什么记忆,咋见时还想不起来,如今听到对方说的话,这才将人与名字对上号。 这是乔氏放在房里的通房丫头绫儿,年纪也有二十三、四岁了,是她早些年提拔上来的,估计是觉得自己年纪渐大怕笼络不住傅松,这才找了个颜色好又听话的放在身边,素日里颇得她信任,也替她跑腿办事,在这院子里也算是颇有几分脸面,只是到底不是正经的妾室,这绫儿行事倒也不敢轻狂。 一路上两人再无交谈,绫儿给傅邺掀帘子进了内室,这才悄声退了下去。 傅松看到大儿子,神色又板了起来,“你母亲都病了几日,也不见你来问候一声,有你这样当人儿子的吗?” “我这不是来了吗?”傅邺道。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神色不豫的傅松身上,他这爹长得确实不错,也难怪他娘年轻那会儿眼瘸,居然会看上这么一个除了脸可看外,其他无一优点的男人,也不知道他那早已做古十几年的亲娘在黄泉是否会后悔? “姨娘这病拖不得,还是及早请太医为好。”这回他的话是对着乔氏说的,这乔氏长着一张巴掌大的脸,五官虽然精致,但却是偏凄楚可怜的那一类,也就他这爹好这口。 “你这个孽子,这是你母亲。”傅松动了大怒,立即起身准备上前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一顿。 第三十七章 骑虎难下 “侯爷,”乔氏忙半起身拉着傅松的袖子,一副哀求的样子,“别动怒,孩子我们再慢慢教便是……”把一个好继母的形象展示得淋漓尽致,又一面看向傅邺,劝道:“邺儿,别跟你爹置气……” “就他这个气人的样子,你还要维护偏袒他,他可对你没半点尊重,你没听到他连句母亲都不肯喊你。”傅松想要甩开乔氏的手,看到她虚弱的面容,心底又软了下来,“你又何苦为他求情?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可有因为你求情而动容?” 他的手指向傅邺,脸上的怒容依旧难掩,不过对着乔氏语气却是软和下来。 这双簧唱的,他们不尴尬,傅邺在一旁看着都替他们尴尬,眼角的目光瞥向一旁的老祖母汤氏,汤氏看得眼睛、嘴角都一抽一抽的,显然对这戏码也是看得尴尬至极。 “你别拉着我,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就不是他爹。”傅松转头怒瞪着傅邺,恨不得拿着鞭子狠抽他一顿。 “侯爷,别跟孩子计较,他还不懂事。”乔氏不依不饶地拉着傅松的袖子,眼睛却是看向傅邺使眼色,“邺儿,你先回去。” 这一套骗骗傅松即可,连老祖母汤氏都骗不过,更遑论是他? 以前真正年少的时候,他都不吃乔氏这一套,也不知道乔氏哪来的底气一再地在他面前使这不入流的招数。 “爹,姨娘,你们这样不累吗?我看着都累得慌。”他出声打断了这两人的双簧戏码,看到乔氏怔愣地看着他,他也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回去。 傅松也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更是气怒难消,“你这孽子,你再唤你母亲一声姨娘试试……” “我母亲当然不是姨娘。”傅邺打断他的话,一副傅松是不是傻子的表情,他这当儿子的还能错认母亲? 傅松没想到这个儿子是越来越会气人,而且顿时领悟到傅邺嘴里的母亲指的是谁,这让他怒红双眼,却又不好反驳他说错了,他再不喜周氏,也不可抵赖周氏是他的嫡妻元配。 常平侯府里可以没有周氏的画相,也可以没有当年侍候过周氏的老人,但祖宗家法还在,谁也不能将周氏的牌位从家庙里拿走。 而且傅邺本人正是周氏来过这世上最大的证明,也是周氏在常平侯府留下的最大痕迹,谁也抹不去。 傅邺不管傅松的气怒,而是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看戏的老祖母汤氏,行礼作揖道:“敢问祖母,姨娘进门的时候,要不要在我母亲的牌位面前行妾礼?” 不管乔氏现在是不是正妻,但在周氏面前,她就只能行妾礼,这是祖宗规矩,乔氏再有能耐也不能免了这一遭。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乔氏的脸真正的发白了,这可不是涂了一层白粉就能做到的,拉着傅松袖子的双手因为抓得太紧而泛起了一股股青筋。 傅松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只有那双欲噬人的眼睛盯着傅邺看。 汤氏有些意外,但能看到乔氏吃瘪,她心里也痛快,“那是当然,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废不了的。” 说这话时,眼角还不屑地瞟了眼乔氏,意思是你可是在死了的周氏面前低一等的,哪怕抢了周氏的男人也亦然,永远也别想越过周氏去。 乔氏心里暗骂眼前这老不死的妖婆,她与她有什么区别?五十步笑百步,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这仇给报回去。 傅邺一副受教的表情,又看向傅松,有礼的请示道,“爹,既然老祖宗的规矩是这样,那我唤一声姨娘也不为过吧,毕竟她在我母亲面前那就是姨娘啊。” “你、真、好!”傅松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道。 傅邺一副受夸后不好意思的面容,“儿子谢过父亲的夸奖。”又转头看向乔氏,“咦?姨娘你的脸色怎么白了许多?我看这太医怎么还没到啊?这慢吞吞的,观言,你去催一催。” 乔氏心里恨得要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傅邺是常平侯府的嫡长子,她的儿子到底在名份上排位上都次了一等,虽然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地给傅松上眼药,这才让傅邺至今都还没有得到世子的位置,但她心里清楚,她的儿子要继承这爵位与家业,法理上是说不过去的,就如同她必须在周氏那死人的牌位前行妾礼。 一想到周氏,她的一口银牙就暗暗咬紧,这人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一样的令人恨之入骨。 又暗恨自己这些年过得有些顺风顺水,早早地就在汤氏面前露了行藏,这才惹来汤氏的厌恶,今日偏要受他们祖孙俩的气。 “你赶紧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问候。”傅松挥挥手,不想看到这一再忤逆他的儿子,当初在周氏生下他的时候,他就该亲生将他给捏死,也不会在今日专门来气他。 “姨娘生病了,我自当要问候,父亲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傅邺又不肯走了,笑话,乔氏故意闹这一场,不就是希望他与傅松相看两相厌吗?他要是早早退场了,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乔氏轻抚傅松的背部给他顺气,让他不要气坏了身子,暗暗又忌惮地看了眼傅邺,若是换作往常,傅邺可忍不了这口气,早早就会拂袖而去,虽然现在也算是达到目的,但是他大喇喇的忤在那儿,她怎么看都碍眼得很。 傅邺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落坐在汤氏的旁边,甚至还故意给汤氏奉茶端点心,这让汤氏瞬间就眉开眼笑,还是她这个大孙子贴心,不像周氏养的儿女,看了就碍眼。 傅松本想再找由头发作傅邺,却一偏眼看到祖孙俩相处的和乐融融,顿时又泄了气,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乔氏都快要气得呕血了,她怎么就将这两人给招来碍眼了?这傅邺的行事她是越看越不对路,不过眼下骑虎难下,她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内室的气氛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息,匆匆赶来的太医一进来就感觉得到这一家四口似乎分成了两派,不过这是常平侯府的事情,他只管看病,别的一概不理。 匆匆给乔氏把了脉,脉象上显示这乔氏根本没得病,不过是肝火难舒罢了,显然是被气着了,不过他能当这个太医,病情说个模棱两可也不是难事,诌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开了药方子,这才提着药箱给傅松行礼退出去。 傅松懂些药理知识,看过太医开的方子,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交给一旁候着的绫儿拿出去执药来煎。 没有戏可看了,汤氏和傅邺这才提出告辞,傅松无力地摆摆手,他现在看到这祖孙俩就觉得眼疼。 乔氏暗暗又咬紧一口银牙,在傅松看不到的地方眼里迸射出一抹寒光。 傅邺不在乎乔氏如何看他,在院外将老祖母汤氏扶上骡车后,这才袖着手带着观言继续往府外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观言,“你觉得公子我长得怎么样?” 第三十八章 长相之美 观言没想到自家主子会突然停下来,差点收势不及撞到傅邺,察觉后,他忙后退几步站稳,心下有几分狐疑,自家主子这么问是什么用意? “公子自是长得极好的。”他选了个稳妥的答案,恭敬地回答。 傅邺的脸色沉了沉,观言这不是废话吗?半晌,他又提出了个问题,“那比之傅松如何?” 观言一时愣住,开始还没有想明白傅松是谁,好一会儿后,这才忆起是现任常平侯的名字,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会直呼侯爷的姓名,看来这对父子之间隔阂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就侯爷那行事,谁当他儿子谁倒霉,也不能怪自家主子不想认他这个爹,嗯,自家主子这称呼没毛病。 他很快就接受了傅邺直呼傅松名字的举动,这回他认真抬头看了看傅邺的长相,其实论长相,当然是自家公子更胜一筹,无论怎么看,傅邺的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 “当然是公子。”这回他的答案显得更真诚。 傅邺满意了,这才转头继续背着手朝府外而去。 就他爹那长相也能迷得他娘不管不顾地非要嫁进傅家这泥潭来,为什么他就不能迷得陶姚神魂颠倒为他要生要死? “也没见那丫头觉得我长得好。”他有些挫败地呢喃了一句。 观言听到这句声音不大的呢喃之语,眼睛都瞪大了,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居然看不到他家主子的长相之美?谁眼睛这么瞎啊? 不对,应该是哪个丫头能让他家主子上心? 他立刻在心里搜刮一番,最先排除的是吟松居里面那几个老夫人和夫人送来的大丫鬟,除了这些,他又在心里排除了一遍,居然也没能想出是谁。 突然,他福至心灵地想到了自家主子让他私下调查之人的名字。 陶姚,会是这个女子吗? 只是到现今他都想不起这个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家主子身边的,完全就像是半路突然杀出来一般,连他这个几乎形影不离的长随也没有印象。 “公子,说的是陶姚姑娘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除了她,还有谁的眼睛这么瞎?”傅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得了,这谜题总算解开了,观言心松之余,又有了新了烦恼,这就是一个村姑啊,哪里配得上自家主子? 心里好一阵翻滚之后,他这才小心地再度道,“公子,陶姚姑娘还在乡下地方待着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先接她进京……” 还没等他试探的话说完,傅邺就停下了步子,猛地回头阴沉着脸盯着观言看,直看得观言低垂下头,后背生汗。 “我不希望从你的口中把她的名字泄露得天下皆知,你该知道犯了错,本公子会有的责罚。” 观言忙跪下道,“小的知错,请公子恕罪。” 半晌后,傅邺这才唤他起来,“祸从口出,记住今天我这句话。” “是。”观言起来时,一滴汗滴落到地上,晕出一个圆点,他忙用袖子擦了擦汗,自家公子的威严日甚,他以后当差还要更小心谨慎才行。 傅邺似乎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那几个大丫鬟封了口没有?” “都封了,她们不敢乱说话。”观言忙禀道。 傅邺这才心满意足。 常平侯府的主院,傅松待乔氏喝了药睡下后,这才起身离开,绫儿送他出来,走到门外时,他握了握绫儿的手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夫人。” “是,侯爷。”绫儿因为他这个举动,眼里心里都乐开了花,只是碍于夫人打着病重的旗号,她不敢表现出来。 傅松满意她的态度,捏了捏她的手,这才袖着手离开。 绫儿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咬着唇吩咐小丫鬟关上门,转身回去内室侍候乔氏。 她刚掀帘子进去内室,就看到乔氏已经由侍女扶着半坐地靠在床头,脸色十分难看,顺手就把侍女奉上的茶碗摔到地上,显然是在发泄心里的怒火。 绫儿看了眼那碎成一朵菊花的茶碗,暗暗示意一旁的侍女拾掇一下,她绕过碎茶碗走向乔氏,坐在脚踏上抬头看向乔氏,“夫人,怒火伤身……” 还没等她劝完,就看到乔氏气道,“真是气死我了,好一个傅邺,他这是纯心给我难堪。” “大公子只是……” “怎么?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另投他人阵营?” 乔氏阴恻恻地看着绫儿,直到绫儿被看得心里惴惴不安,半晌,方才道,“夫人误会了,奴婢是夫人提拔上来的,自然是惟夫人马首是瞻。” 乔氏也只是给个下马威罢了,这绫儿的卖身契在自己的手里,也不怕她会作妖,不过打了一棒给个甜枣也是应该的,她示意一旁的侍女端来雕花圆凳放到床前,然后让绫儿落坐,这才道,“你好好为我办事,我也亏不了你,等过两年,我就让你开怀,生了孩子无论男女一律都提拔你当妾室。” 绫儿听着这许诺,表面上满是感激之情,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夫人这话她从二十岁听到如今,三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得到一个正式的名份。 乔氏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这会儿心情好转了不少,这才接过新沏的茶水轻茗了一口,“我总觉得傅邺似乎变了不少,他这几天可有何异动?” “金珠那儿没有传来什么消息,要不待会儿奴婢去传她过来回话?”绫儿道。 乔氏沉思了一会儿,这节骨眼还是先别生事为好,遂道,“今儿夜里太晚了,各处都下钥了,还是明儿吧,省得那老妖婆抓到一点就小题大做。”想到不对付的婆母汤氏,她伸手轻按了下戴着抹额的额头,这老妖婆一点也不省事,真是让人头疼。 “是。”绫儿忙应声,上前轻轻地给乔氏按摩两边的太阳穴。 好一会儿,乔氏才示意绫儿停手,“那金珠也是个没有用的,我上回私下买的那个杨州瘦马,你让人抓紧时间给教好了,我就不信她迷不住傅邺。” 绫儿忙点头,不过心下对于夫人这举动并不看好,傅邺那般精明的人哪会看不出夫人包藏的祸心?哪会轻易接受夫人送去的人?没看到现在吟松居那四大丫鬟没一人能上位,就可见傅邺在这方面自律性甚强。 一晚上傅邺那厮都在她梦境里晃,而且老是问她,他长得好不好看?陶姚早上起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低气压,干什么都不太起劲。 想到傅邺那厮的长相,确实是真真少有的美男子,白皮肤,额头饱满,剑眉星目,鼻梁挺翘,再配上不薄不厚的嘴唇,妥妥符合当下审美的长相,尤其傅邺的气质十分好,身姿还俊逸挺拔,是老天厚爱之人。 陶姚记得第一次见傅邺的时候,她是真的看呆了,还有几分自惭形秽,因为比起他的白皮肤来,她这个时常要干活的人肤色比傅邺还要黑几个度,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所以她从来不会表露出对他容貌的欣赏,只会斜视他一眼,嘲讽地唤一句,“小白脸。” 感觉思绪不太集中,她默了一会儿后就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就见卫娇杏风风火火地闯进书房,“陶姚姐,出大事了……” 第三十九章 两家打架 看到卫娇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又听到她咋咋呼呼的话,陶姚有些发懵,她站了起来扶着卫娇杏坐下,“你慢慢说,别急,这能出什么大事?” “不是,真……出大事了……”卫娇杏忙喘了几口气,好一会儿方才觉得气平顺下来了,这才接着说,“陶姚姐,你不知道吧,我爷奶带着我伯父伯娘叔父婶娘,对了,还有我爹都杀到有财叔家去了,一开始他们还吵嘴,我奶要有财叔一家赔偿,说他们家故意害人,有财叔一家当然不认,也把他们家的人都召集起来了,后来……他们就打了起来……” 说到打起来时,卫娇杏还有点后怕地拍拍胸脯,她奶可厉害了,把有财叔家的东西说砸就砸,根本就不顾有财叔家的婆娘的哭喊与阻拦,还有她婶娘也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不过后来陶有财家的老娘和兄弟媳妇都一块到了后,场面就发展成势均力敌。 好在她娘一大早就出门去接生了,没有参加这场打闹,不然只怕会被伤着,她娘可没有那几个女人能打。 她爹怕牵连到她,不让她多看热闹,赶着她赶紧回家。 她这才急急跑回来给陶姚通风报信。 陶姚愣了愣神,真打起来了? 有点意外,但又在情理当中,在乡下地方,这种为了一点事情就打起来的例子可不少见,有时候根本就是口舌之争也能全村人一起出动。 看来是昨天那事,卫老娘是初时越想越不对劲,后来估计是想借这事讹陶有财一家,这才召集一家人去找陶有财家的麻烦。 “陶姚姐,不会出人命吧?”卫娇杏有点担心,毕竟他爹也参与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她想想又有点不安心。 陶姚轻拍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点不要太担心,“这种小规模打群架不会出人命的,你放心好了。”那种全村出动与外村人打架的才会容易闹出人命,这种同村的就算出手应该会有分寸。 “这就好,我爹还没有回来。”卫娇杏有点泄气地道,随后又跳起来道,“陶姚姐,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陶姚摇了摇头,还不到她出面的时候,“我们还是在这儿等消息吧,万一靠太近伤着了就不好了。” 卫娇杏不疑有他,忙点了点头,“我看他们打红眼了,什么都敢砸敢扔,确实还是离远点好。” 陶姚坐在卫娇杏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甚至还时不时地朝外看几眼。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但又似乎过得很快,随即就听到了外面有人进来的声音,卫娇杏第一个跳起来往外走,“我爹是不是回来了?” 陶姚也赶紧跟着出去,结果看到进来的人是陶春草,卫娇杏有点失望,不过她恩怨分明,也没有因为陶春草是陶有财家的人就怠慢她,忙上前道,“春草,你怎么过来了?” 陶姚的步子也放慢了些许,不过她仍旧面色平静地走近陶春草。 陶春草没有看向卫娇杏,而是两眼看向陶姚,急道:“陶姚,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都出面了,估计等会儿就要来召你过去,你赶紧想个说辞。” 她是来通风报信的,之前她虽然口头上答应了陶姚要合作,心里仍旧是有些排斥的,觉得陶姚的话有点耸人听闻,后来看到她娘完全偏心她姐,她就觉得陶姚说的也没错,真有起事来,她娘第一个牺牲她,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坐以待毙。 卫娇杏没想到会发展到两家族长都出面的程度,遂也急忙看向陶姚,“陶姚姐,这可怎么办?”想到族长那张威严的脸,她就感到腿脚有点发软。 陶姚却没有意外的表情,毕竟她早就猜到了最终会是这样,两家打起来这样的大事会引来不少看热闹的,最终传到族长的耳里都是正常的,然后族长再出面解决事情,乡下地方都是走这样一个程序。 “娇杏不用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又没做过亏心事,不怕族长传唤。”陶姚安抚地轻拍卫娇杏的背部,然后看了眼陶春草。 陶春草被她看得有点头皮发麻,忙道,“我真是来通风报信的,没有安坏心。” “我知道。”陶姚点点头,这次她看得出来陶春草是真心想要与她合作。 她们刚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过来,说是陶家族长找陶姚过去回话。 陶姚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准备跟来人过去见陶家族长。 卫娇杏伸手拉住陶姚的手,“陶姚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陶春草跟在两人的身后,也跟着往前走,这会儿她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自家爹娘被打了,她本该心痛才是,可她偏偏没有感觉,爹娘都轻视她,也别怪她不将他们当一回事,思及此,她渐渐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兴灾乐祸的光芒。 陶姚没有回头看陶春草的表情,不过她毕竟重活一世,对于第一世时陶春草后面做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对于陶春草而言,陶有财一家根本就不值一提。 太阳到正午的时候,陶姚就到了陶家族长的宅子前。 与陶家宅院相比,陶家族长的宅子并不差,就是位置不太好,比较偏。 这里据陶有财一家的住处比较近,所以两家解决问题都选在了这儿,陶姚刚到,就看到四周围满了人,大家都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他们看到陶姚出现,少不得会有人指指点点,毕竟陶有财一家与卫大勇一家打起来,最开始争执的一点与陶姚有关。 陶姚没有逃避,而是从容地与看到的长辈问候打招呼,这良好的态度让她赢得不少人的好感,顿时,也就有人为她说好话。 “这事怎么能怪陶姚?又不是她让方氏出来胡乱说话坏人名声的,还是她让卫老三摔田里了?” 这些反问,有一部分好事者根本就答不上来,遂忙摆手退出包围圈,说是赶着回家做饭。 后面就有人“呸”了一声,众人顿时哄笑出声。 陶姚的嘴角也抿了抿,对出声维护她的村民们鞠了个躬。 外面发生的事情,坐在堂屋里的两家族长都看在眼里,陶家族长皱了皱眉,这陶姚哪学来的这一套?看着圆滑了不少。 卫家族长面不改色,但也将陶姚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思却是转了又转,这陶姚的来历他也清楚得很,以前不大起眼,没想到却是如此会为人处世,听说还会背医书,韩大夫安排她到卫大勇家住就是因为这原因,看来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如今陶有财与卫大勇两家族打架,起因也是她,她却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看来也是个聪明的主儿。 这会儿他心里开始渐渐有了思量,斜睨了一眼陶家族长眼底的厌恶,他暗自冷笑一声,看来之前的立场没有必要坚持。 陶姚走进堂屋之前,就拍了拍卫娇杏的手示意她站在这儿不用陪她进去。 第四十章 族长问话 卫娇杏暗自掂了下脚,偷偷从窗格子里看到父亲只是脸上受了点伤,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拍了下胸脯真正放下心来。 “陶姚姐,你……小心些……”她害怕见到族长那等厉害人物,能不进去自然是不进去的好。 陶姚轻掐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蛋,轻声道:“放心好了。” 说完,她这才在卫娇杏担忧的目光下走进了族长家的堂屋。 陶春草也没有跟着进去,与卫娇杏一道在廊下等着,不过与卫娇杏不同,她一直暗暗地竖着耳朵听堂屋里头的动静,之前她也偷看到自家人被打后的惨样,只是嘴角诡异地勾了勾。 陶姚走进堂屋,一眼就看到卫老娘夫妻及其儿子媳妇都有些狼狈,甚至脸上手背处都有些血印子,而另一边的陶有财夫妻及他们的老娘李氏和兄弟媳妇也同样狼狈不堪,尤其是方氏的头发就算稍整理后,仍旧显得乱糟糟的,有一两处显然是被人连头发带头皮被扯了下来,脸上挨的伤比她的妯娌付氏要严重得多,很显然她招到卫家女眷的火力围攻,至于付氏肯定就是鸡贼地能躲就躲了。 方氏一看到陶姚出现,眼里都要喷出火来,立即上前去拉住陶姚,咬牙切齿道,“死丫头,看你给我招来的祸事,看我不打死你……”边说边举起手来就要揍陶姚一顿。 “婶娘,这是什么意思?大人判刑还要听听辩词,你倒好,不管不问就要打我一顿来出气,陶家与卫家的族长还在堂上坐着呢,他们都还没有发话,难道你比他们还更有权?”陶姚没有闪躲,只是她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方氏,眼里含着一抹警告。 “你这死丫头,你就满嘴胡言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她一听陶姚说话,怒火就上升,瞬间表情就变得恶狠狠的,手又改成要撕烂陶姚嘴的方式。 只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陶姚的嘴,就看到坐在上方主位的陶家族长不悦地拍了下桌子,“方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与卫家族长在?” 陶姚刚才那番话说得不中听,但道理却是没错的,他是陶家的族长,族里的大小事都只能他发言,现在他还没有开始问话,方氏就想先打陶姚一顿来出气,眼里可还有他这族长在?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如何能允许? 卫家族长同样脸色也不好看,这陶有财家的婆娘实在太嚣张,到了这场合哪轮到她先出头?怪不得办的事都不像样。“陶老兄啊,你家这族人不咋地啊,还懂不懂规矩了啊?” 说这话时,他刻意瞄了眼陶姚,这小姑娘反应还真快,居然把他与陶老头架了起来,这会儿不指责方氏都不行。 陶有财本来想漠视陶姚被方氏打一顿的,在听到两家最权威的族长都发话后,本来没有多少血色的脸瞬间就变白了,只见他忙上前去恶狠狠地拉开愣然的方氏攥着陶姚的那只手,在方氏耳边低吼一句,“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容得你放肆?给我赶紧回来,再胡乱出头,小心我休你回方家。” “你!”方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他居然说要休了她?顿时就举起拳头朝陶有财打了起来,哭骂道,“好你个陶有财,你还有没有良心?现在嫌弃要休我,以前干嘛去了?” “陶有财,管好你家的婆娘!”陶家族长这回是真动了怒,立即疾言厉色地朝陶有财大吼。 陶有财身子震了震,见方氏还不顾场合地想要再闹,他反手就给了方氏一巴掌,表情更为凶狠地咬牙道,“等回家了再跟你算总账,现在给我安份点,这可是在族长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方氏畏惧地看了眼最上方的两家族长,再听到丈夫这威胁,总算知道了厉害安分了下来,不过那双眼睛仍旧死死地剜着陶姚,都是这个死丫头害的她。 陶有福的妻子付氏暗自撇了撇嘴,这个大嫂就算闹也要看场合,怪不得想要收拾陶姚,结果反过来却被她收拾了,尤其看到大伯陶有财甩了方氏一巴掌,这让她的血液都在兴奋。 依她看,这次的事情就是方氏惹出来的,她本来是要拦着自家男人不让去与卫家打群架的,不过陶有福不听她的,还说若是这次他不出面,以后他若有事,大房也不会出面帮他。 她这才没拦着,不过打群架的时候,她很是机灵地闪躲着,这才没受什么伤,只是仍有几处挨了打,现在骨头还在痛着,遂,看大房一家子就更不顺眼。 而卫老娘等卫家人看到陶有财打自家的蠢婆娘,眼里都露出了几分鄙视,这方氏就是欠打。 陶姚对于方氏的目光压根就没感觉,只见她从容上前先是给陶家族长见礼,然后再给卫家族长见礼,礼节很是到位,让人没法挑出错处来。 陶家族长本来想第一时间发作她的,不过看她处处有礼,找不到由头发作,因而脸色一直板着,倒是卫家族长脸色颇好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陶姚。 陶姚见状,心里瞬间就更有底了,她第一世的时候没有与卫家族长打过交道,见倒是见过的,以前她养父陶谦在世的时候,卫家族长是登过门作客的,印象中这就是个总是笑眯眯的老狐狸,不如陶家族长满身摆出来的威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占着全族的话语权。 陶姚毕竟是陶家的人,卫家族长尽管不想为难她,却也没选择第一个问话,那陶老头就是个心眼小的,他若是越俎代庖反而于小姑娘不利。 场面一时间极为安静,陶姚只是静静地站在场中,表情不卑不亢很是冷静。 半晌,似乎感觉到自己施加的心理压力不太凑效,陶家族长这才开了口,表情有点讥讽,“陶姚,你倒是挺能惹事的啊。” 陶姚一听这句带着问责的话,表情也没有着慌,只是很礼貌沉静地回答,“不知道我招惹了什么事,还请族长明言。” 轻轻地将球再踢回陶家族长那里。 卫家族长听着这一老一少的对话,差点喷笑出声,之前还没有发现这陶姚居然还是个妙人啊,竟能噎得陶老头如吃了只死苍蝇的表情。 眼角斜睨到陶老头似乎要动怒,他抢先开了口,“小姑娘年纪小,胆子却不小啊。” 陶姚暗自品评了一下卫家族长这话,似乎在给她递梯子,遂表情很是真诚地道,“自小爹娘就教我读过书,夫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若是说了谎言,岂不是在骗两位族长,那才是不好,枉读了圣贤书,也愧对爹娘的教导。” 第四十一章 族长问话(二) 陶家族长的脸色更难看几分,难道他能说夫子说的话是错误的吗?那天下的读书人还不得撕了他?这陶姚实在是狡猾,以前他真是看走眼了。 卫家族长忍着笑意看了眼陶家族长,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知书能识礼之外,至少怼起人来也占优势啊,这下子他更坚定要送家里的大孙子上学的想法,至于女娃子,不是人人都有陶姚那样的命,能遇上陶谦与姚氏那样的父母,毕竟农村之家供个读书人真心不容易。 陶有财与方氏的神色都不太好看,这陶姚是怎么一回事,到了族长面前,也没见她怕得瑟瑟发抖,还振振有词起来,他们心里都有几分着慌,但又坚信自己没有做错,故而脸色虽然有些虚,倒也没全然垮掉。 “这……”陶有财往前一步,朝两家族长道,“这卫家找上我家又闹又打的,起因就是陶姚啊,总得要她说清楚才是。” 陶家族长这才轻咳几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才不再故意绕弯子搞什么先发制人,而是直接问道,“那卫大勇一家可是为了你与陶有财家起的争执?卫家人说是因为陶有财一家想要你重新回去而设陷阱害了卫老三摔田里去了,可有此事?” 陶姚假意想了一下,这才从容道,“确有此事。” 陶家族长听闻这话,脸上才有了些许笑容,只不过很快这笑容就隐了去,表情又是一贯的威严,只见他怒拍了一下桌子,“好你个陶姚,这事分明就与你有关,你之前倒是推得干干净净。” “族长容禀,”陶姚道,“村里有流言我是扫帚星,卫奶奶他们因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陈述了一遍,最后才直视陶家族长道,“至于这流言是不是有财叔家放出去的,族长可以传相关的人来问话便知,做过的事情哪有可能不留下痕迹?村里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这事能瞒得过他们吗?” 她的手往外一指,语音铿锵有力地指向在堂屋外围着看热闹的村民。 那些村民也没有让她失望,顿时就有人在外围就嚷道,“族长,这事我能做证,是有财那婆娘与我亲口说的,陶姚是扫帚星,害了她家的大郎……” “我也可以证明,我亲口听到有财那大闺女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大家都在村里的小溪边洗衣裳,这话好多人都听到过……” “就是,我也听说过,有财那婆娘与大闺女可是口没个遮拦的,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外说……” “……” 一时间,话题偏了,不管是不是方氏与陶春花说过的流言都被安在她们母女俩的头上,再加上农村人说话也不太讲究,粗口张嘴就来,方氏还好一点,陶春花还是刚及笄的大姑娘,哪里能受得了这些难听又带着人身攻击的话? 只见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的陶春花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之前家里与卫家打群架,她初时还敢上手与卫家的婶娘打起来,后来见自己吃力不讨好,又怕真被抓破了相,遂一直躲着,倒也没有受伤,毕竟见形势不太好,她也不敢放肆落井下石害陶姚。 现在被村里的长舌妇东一句西一句地讨伐,顿时就用手掩着脸哭着跑出了堂屋,这让她以后还如何见人? 外面廊下听得全身都血液沸腾的陶春草看到她姐跑开的身影,眼里有着嘲弄与戏谑,她这个姐姐一向在家里作威作福,什么家务活都不干,活得似地主家的闺女似的,她早就看不惯了,只不过自己不受父母重视,也知道争不过这个姐姐,故而什么也不敢做,现在总算借着陶姚让她吃了个哑巴亏,真是爽。 只不过这些阴暗的心思,她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遂很快就低下了头,似乎一脸难堪的样子。 卫娇杏有点同情她,以为她伤心地要哭,忙伸手轻拍她的肩膀,“春草,你还好吗?要不要去追一下你姐?” 再抬起头来时,陶春草的眼睛微微泛红,显然是哭过的样子,这让在场的人都有点同情她,要受自家母亲和姐姐的拖累。 陶春草摇着头轻声道,“我姐只是一时管不住嘴,她……她没恶意的……” 这句辩驳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显然就连陶春草这亲妹妹也不太相信她的姐姐,听到的人只更认定了陶春花就是故意抹黑陶姚。 至于抹黑陶姚干嘛?那当然是逼陶姚回陶有财家当牛做马啊。 村里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诉说当年陶姚在陶有财家借住时,从早干活到晚上,睡觉只能在柴房的干草堆上,毕竟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陶姚的生活轨迹哪可能瞒得住别人的眼睛? 外面七七八八的议论声,堂屋里的陶家族长也听了个真切,不由得狠狠瞪了眼方氏,不管陶姚有没有陶家的血统,她毕竟是陶谦的养女,这样诋毁一个小姑娘,她这不就是在抹黑陶家一族的名声? 方氏瑟缩着脖子,不敢再胡乱说话,就连外面的长舌妇安在她头上那些不是她说的流言,她也不敢大力反驳。 “方氏,村里人说的都是真的?”陶家族长怒问道。 “没……没有……我……没做过那样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说过陶姚是扫帚星?” “我……” 方氏想否认,可看了眼外面指责她的村民,有好些个与她平日里就不对付,现在抓着机会还不得整死她?故而她咬着唇局促地站在一边。 “族长问你话呢,你还不赶紧回答?”陶有财没想到方氏居然会犯了众怒,心里头也憋着一肚子火,只是在这场合不敢发作,只能用手推了推方氏要她赶紧回话。 “说过。”半晌,方氏讷讷地回了一句,随后又辩道,“可那是我一时心情不好拿话骂了她,这……村里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谁没骂过人啊?” “你是故意传播出去,说陶姚克了你的大儿子,这就是藏了坏心的。”堂屋外看热闹的村民中有人立即就反驳了方氏的辩解。 “对,我们也骂人,但我们没有到处传扬,当场骂过就算了,你这就是故意在使坏。” “……” 一时间,又是一堆的讨伐声。 方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只是一口难敌众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个与她不对付的人。 “都给我安静。”陶家族长立即扬声道,堂屋外的讨论声这才渐歇,众人又开始关注事情的进展。 “陶姚,那卫老三的事情,你怎么解释?”陶家族长看到自己的威信得到了施展,脸色这才缓和了下,不过就算扫帚星的事情陶姚辩了过去,卫老三这事情关乎卫家,他姑且看也还能如何辩? ------题外话------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祝愿我们伟大的祖国越来越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第四十二章 种因得果 谁知道陶姚只是睁着大眼睛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又不是当事人,我也没有在现场看到事件的发生,这事你得问卫三叔本人啊。”她的目光当场对准了卫老三,“不过,有财叔他们家想要逼我回去,那会做出什么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陶姚,你这是在瞎说。”陶有财着急地道,“这些年来我们家如何待你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难道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方氏也忙道,“我想你回来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当年我答应了你娘要照顾你,现在你住到卫家去,我们担心你也不对吗?”话语里不停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陶姚看了他们夫妻俩一眼,尤其看到方氏眼里那抹化不去的恶意,她沉吟了一会儿,叹息一声,“当年你收留我……”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卫老娘就上前抢先一步道,“当年你可是收了姚氏给的十五两银子,人家给了你们借宿费与伙食费的,你们俩夫妻倒好,把人家的心肝宝贝当成下人来使唤,这个全村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大家说是不是啊?” 她的声音一扬,堂屋外围着看热闹的村民就有几人大声附和,“是,我们眼睛又不瞎,有财一家哪是存了好心?就是想要个人侍候他们一家子罢了……” “对了,听说当年有财婆娘还发了毒誓的?这个是真还是假啊?” “当然是真的,没看到她的大儿子都招了报应。”听到人群里有人问道,卫老娘赶紧道,然后又朝方氏“呸”了一口,“烂了心肠的人,连男人和娃儿都能拿来发毒誓。” 陶有财满脸难堪,这个事他也是今天与卫家吵嘴时才知道的,随即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瑟缩着脖子的方氏,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狠心,头一次,他对方氏产生了厌恶之情。 卫老娘见到堵住了陶有财夫妻俩的嘴,这才转头看向两家族长,“族长,我家老三摔到田里一事,就是她方氏给害的。”然后一把扯了卫老三到前面来,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吊的钢板,目测约莫三十个左右。 陶姚眯眼看了看那一小串铜板,估计是卫老娘从大儿媳妇那儿搜刮出来的,她侧头看了眼卫家的大儿媳妇,果然看到她低下头来,压根不敢强出头。 卫老娘将那一小串铜板放到卫家族长旁边的小茶几上,然后用手指着方氏,道,“这是方氏给我那大儿媳妇的跑腿费,说来也是我家的家丑,我那大儿媳妇眼皮子浅,收了方氏的好处就配合她怂恿我们去大勇家闹一场把陶姚赶出去,说来我也有愧,偏耳根子软信了她的话……” “你放屁,这钱不是我给的。”方氏忙大声道,绝不能让人坐实了这点。 “我敢发誓这钱是你亲手给我的,不然就天雷轰死我算了。”卫家的大儿媳妇这回不敢再装死,而是跳出来嚷道,“方氏,你敢发誓这钱不是你的吗?你若敢发个不得好死的毒誓,我今儿个就把这些铜板全吞进肚子里。” 卫老娘对这大儿媳妇总算满意了一丢丢,这才像样嘛,不使点劲怎么能让陶有财家吐出更多的好处来? 方氏瞬间苍白了脸色,又是发誓,经过了姚氏那回,她对这个最是敬畏,更何况又是拿自己来发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的,毕竟自己的小命最重要啊。 堂屋外面的村民又开始起哄,“有财婆娘,发誓呀,你今儿个发了誓,我们就信你……” “对啊,你赶紧发个毒誓……”有人开始催促。 “……” 陶有财也满脸着急地看着妻子,“你倒是赶紧发个誓啊?”只要发了誓,这关就算是过去了,还可以反过来要卫家赔他们汤药费和财物损失费,毕竟群架是在他家打的,砸烂的也是他家的东西。 “我……我……”方氏看到丈夫眼里的警告之意,心里也知道只要肯说几句狠毒的誓言,那卫家就讹不到她了,咬了咬舌尖,她举手发誓道,“这钱若是我的,我天……打……”说到这里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偏外头似乎很猛的太阳瞬间暗了下去,天上似乎有阴云在飘,而天边似乎又传来有些闷响的雷声,不响但却人人都听得见。 “天啊,打雷了,打雷了……”有人嚷了起来。 陶姚也看到目瞪口呆,这老天爷也太应景了吧,看这天气,应该不会有雨,很可能只是旱天雷,这方氏运气不佳啊。 方氏本来就心虚,现在听到闷雷声,顿时吓得蹲下来抱头道,“别劈我,别劈我,我承认,那钱是我给江氏的,是我想让她怂勇她家婆母赶陶姚走的辛苦费……” 方氏口中的江氏正是卫老娘的大儿媳妇。 陶有财满脸的沮丧之气,陶老娘李氏却是气不过地上前狠踢了方氏几脚,这些都是这丧门星惹出来的。 陶有福夫妻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看大房要犯众怒了,他们哪还敢再抱团强出头? 那江氏听到这话,立即拍起手掌笑道,“娘啊,她承认了,这钱就是她给我让我使坏的钱……哎哟……”她一兴奋起来扯到之前打群架被打的伤口,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卫老娘这回理直气壮地道,“两位族长,你们听到了吧,她都敢拿钱来使坏,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这小儿子可怜啊,居然被她害的摔到田里被碎瓷划出了这么一道长口子,我看了都心痛得很。” 她把卫老三拉到前面来撩起衣袖展示那道长口子,卫老三也极配合,“那晚天黑我不知道踩到什么就摔到口里去了,若不是有心要整人,怎么会往那儿扔碎瓷片呢?这不是存心要让受伤好应了陶姚是扫帚星的话?就是他们一家害的我。” 方氏听到这些颠倒黑白的话,顿时心急地辩道,“我没有……”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又传来闷雷声,吓得她又开始抱头蹲在地上。 这下子她说什么都不有人信了,果然,卫老三趁机道,“看看,老天爷都看不过她说谎了,要降雷劈死她这个毒妇。” “两位族长,这是老天爷亲自判的呀,难道还会有错?”卫老娘忙举了举手拜拜老天。 堂屋外的好事之徒也开始跟着附和,墙倒众人推,一时间,陶有财一家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对视一眼,这雷声打得太巧了,他们俩身为一族之长,再如何也不能违背上天的旨意,不然也是要遭天谴的。 陶姚看了看这天气,再看了看众人,心知陶有财一家这次估计是讨不了好,不过这都是方氏咎由自取也与人无尤了,若不是她存了先害人的心思,又哪会摊上后面这些事,所以啊,做人首先得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 就算这事过后会有一些喜欢扮圣母的村民指责她忘恩负义,她也不会同情陶有财一家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心思坚定,她看陶有财一家就更客观了,方氏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场仗还有得打。 果然,陶家族长发话了,“有财啊,这事是你家做得不对,这事还得你出银钱来善后才能了了,你可有异意?” 陶有财苦笑了一下,他还有什么异意?再看方氏这蠢婆娘,他就更恨了,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都是她害他的。“全听族长吩咐。” 方氏被闷雷声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同意了赔给卫老三一两银子的汤药费。 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不就是划了道口子,值一两银子的汤药费吗?这卫家好不要脸面。 卫老娘满意了,这回她对陶有财就不再剑拔弩张了,而是和善地道,“有财啊,不是婶故意打上你家,只是这事婶咽不下这口气,如今这赔钱事了,我们就把这事给翻过去了,可好?” 陶有财哪敢说半个字不好,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地与卫老娘握手言和。 方氏气得头晕脑胀,突然,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她还有救 “孩子他娘?” 陶有财看到妻子倒地,忙蹲下来将她半抱起来,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心里却是想着,这方氏还能想出装晕这招来,算她还有点脑子,这一晕,村里人的嘴暂时就可以闭上了。 陶老娘李氏也瞬间领悟了这大儿媳妇“装晕”的精粹,忙表现出担心的样子,上前急忙去掐方氏的人中。 “大嫂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装的吧?”陶有福的妻子付氏张望了几眼,还说了句风凉话。 陶有福忙拉了一下妻子,让她少说几句话,没看到大哥与老娘都猛瞪过来的目光吗?这对外毕竟是一家人,选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只能让外人看笑话。 付氏撇了撇嘴,她又没有说错,这方氏行事不占理,如今赔了银子又没了好名声,就想出这招来搏同情,她呸! 看到方氏晕倒过去,卫老娘皱紧了眉头,这方氏还真是够狡猾,心底赶紧思量对策。 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俩人急忙起身走上前,一路上俩人还对望了一眼,眼里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怀疑,尤其是陶家族长,对于方氏在这个时候耍这一招是相当不满的,这是公然对他的判罚不满啊。 堂屋外的人碍于俩族长在里面,不敢硬挤进去,可人人都伸长脖子想看得更清楚。 陶姚在听到那“砰”的一声倒地的声音时,眉头就皱紧了,她离方氏并不太远,自然看到了方氏倒地是还抽搐了好几下,现在再看李氏掐人中好几下,方氏仍旧没有反应,她突然感觉不好。 “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 外头传来韩大夫的声音,陶姚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韩大夫正在挤开人群急忙跑进堂屋里面,随之而来的还有陶春草,只见她的小脸上略有些紧张,方氏再不好也是她亲娘,如果方氏有个三长两短,她将来就得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了,只怕过得比现在还要差。 此时的陶有财看到方氏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还隐隐有紫色的肤色浮现,之前怀疑方氏是装晕的想法瞬间就被推翻,他忙大声喊,“孩子他娘,你这是咋啦?快醒醒……” 不管这次对方氏再如何不满,他与方氏毕竟是少年夫妻一路走过来的,如今看她这个样子,他不禁又有点悲从中来。 陶老娘李氏也是满脸阴沉,不喜欢方氏是一回事,若是她死了,再娶一个还要花银钱呢。 “韩大夫,你快去看看我娘。” 陶春草忙拉住韩大夫的衣袖往方氏那边凑过去。 陶姚赶紧朝韩大夫摇了一下头表示她没事,韩大夫这才放下心来由着陶春草拉着他走近方氏。 “韩大夫来了,爹,韩大夫来了……”陶春草嚷着。 “韩大夫,你快看看我这婆娘是怎么一回事?”陶有财忙朝韩大夫求救道,“她的脸色都胀成紫色了,这是不是……” 离得几步远的陶姚一听这话,顿时暗叫一声不好,这下子也顾不了那么多,看到陶有福夫妻俩听到陶有财的嚷声而往前凑,她忙上前一把推开这对夫妻凑到方氏的身边。 “你这是干啥?”付氏不悦地朝陶姚喊道,“没大没小的臭丫头。” 陶有福也一脸不满,低咕了一句,“装什么好心?” 陶姚没心情理会这对夫妻说什么,而是看到方氏的脸色已呈紫绀,而韩大夫伸手去掀开她的眼皮,还看到瞳孔在渐渐散大,这时候她已经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韩大夫也一脸凝肃地给方氏把脉,结果却没有感觉到脉象,他立即放下方氏的手腕,伸手到方氏的鼻孔处,结果居然没有探到方氏的呼息。 “韩大夫,我婆娘她怎么样了?”陶有财看到韩大夫的样子就感觉不妙,忙追问。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顿时互相看了看,莫非这方氏不是装晕?是真死了?小声的议论声渐响起来。 韩大夫表情沉重地放下那探方氏呼息的手,摇了摇头道,“她去了,有财兄,准备后事吧。” 什么?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方氏真死了?这太突然了。 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都一脸严肃又凝重,这死了人可不是件好处理的事情。 卫家上下都愣神了,尤其是卫老娘与卫老头夫妻俩,卫老头素日里话不多,很多事都是妻子出头,但背后都有他撑腰,现在夫妻俩看到方氏死了,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这死了人,赔偿款还是小事,以后跟陶有财一家是不死不休了。 卫大勇几兄弟也明白这道理,故而几兄弟对视了一眼,都心情沉重起来,陶有财有两子两女,以后怕是这事难了了。 “死了?”陶有财睁大眼睛看着方氏紫绀色的脸,满眼不可置信,之前方氏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就死了?说出来都没人信。“不,韩大夫,你快再看看,她之前还能说能跳,怎么这一会儿就死了呢?” “都没了呼息。”韩大夫摇头道。 陶有财颤着手去探妻子的呼息,结果却是如韩大夫所言,顿时他半抱着方氏跌坐在地上,随后哭喊一声,“孩子他娘啊,你死得不值啊……” 陶春草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氏,她一直恨着的亲娘死了?她的担忧要成真了?以后就真的要在后娘手下讨生活了。 就在这时候,陶姚突然伸出食指和中指到方氏的脉脖处,感觉到颈动脉还在微微搏动,这证明方氏还没有死,遂急忙朝陶有财道,“有财叔,你赶紧放婶娘躺平,她还有得救。” “你干什么?你放屁,都是你害死她的……”陶有财怒瞪陶姚,这女子真是个扫帚星啊,遂咬牙切齿地恨声道:“陶姚,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不要放过我,我不在乎,可现在,你再不配合,婶娘就真的要死了。”陶姚不惧他的眼神,“你现在再不放她躺平施急救,就真的回天乏力了,你要恨我也好报复我也好,何必争这一时呢?” 陶有财没想到她还能理直气壮,心里恨到了极点,“滚一边去!陶姚,你给我等着……” “小姑娘,你说她还有得救?”韩大夫急忙问道。 “有的,她这是急性心肌梗塞。”陶姚随口回答韩大夫的问题,依旧与陶有财对视,“你现在每拖延一下,她就越难救,你这是在耽误她的黄金救援时间,有财叔,放下她。”最后她更是低喝了一声。 第四十四章 心肺复苏 虽然与方氏之间有矛盾,但陶姚绝对不会见死不救,这是她做为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只不过她的专业特长是在妇产科,发现方氏患的是急性心肌梗塞已经有些迟了,这陶有财还不配合,她神色间不禁带有几分严厉,甚至身为一个医生的气场也渐渐强势起来。 陶有财仍旧僵硬在那儿,只是面对强势的陶姚,他突然也感到有几分心颤,这个一向不起眼的女孩什么时候也有不亚于族长的气势? “你……” “有财叔,我需要你配合。”陶姚强势道,“我跟你一样,并不希望婶娘死。” “有财,听她的。”关键时刻,陶老娘李氏发话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如果陶姚能救自然皆大欢喜,救不了再发难陶姚也不迟,怎么算自家都不吃亏。 “娘?”陶有财看了看亲娘,再看了看陶姚,最后他咬咬牙看向韩大夫,“韩大夫?”毕竟这是在场惟一的大夫。 “有财兄,赶紧听小姑娘的。”韩大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此刻心如猫抓一般,巴不得上前就去拉开陶有财,不过看到陶姚都没有乱动上前去硬扯开陶有财,就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莽撞胡来。 陶有财咬了咬牙,最终如陶姚交代的那样,将方氏轻轻放下躺平,自己退到一边,“如果我婆娘有个三长两短,我惟你是问。”最后仍对陶姚说了句狠话。 陶姚立即到方氏的右侧位置平跪,一手轻拍方氏的肩膀位置,一手再度伸出食指与中指再探方氏的颈动脉,“我只能说尽力抢救,我又不是神仙,”怼了陶有财一句,随后她不再搭理听到话后气怒不已的陶有财,而是开始唤方氏,“婶娘,婶娘……” 方氏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她的颈动脉却仍有微弱的搏动,这证明她仍旧有意识,陶姚本来担心陶有财之前拖延的时间会影响到方氏,还好没到最坏的情况。 一旁的韩大夫眼也不眨地看着陶姚的每一个动作,恨不得掏出纸张一一记录下来。 两家族长与周围的村民都睁大眼睛看着陶姚的举动,毕竟这些以前都没见过,是新鲜事啊。 陶姚掀了掀方氏的眼睛,看到瞳孔仍在扩大,遂也不再迟疑,在实施心肺复苏之前,她吩咐道,“有财叔,你去疏散一下人群,让堂屋的空气更流通,春草,你在婶娘的耳边唤她,让她唤起生存的斗志来。” 陶有财愣了一下,这会儿他不再迟疑,自家婆娘的命要紧,他亲自请卫家人以及围在堂屋周围的村民退开,村民想看热闹,不过人命更关天,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陶有财,配合地退开好几步,不过好事者仍旧是找准空位看着堂屋里面陶姚的举动。 至于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陶有财可不敢驱赶他们离开,这两人自持身份倒是退到一边的椅子坐下,不再围看得那么近,但眼睛还眨也不眨地盯着陶姚的一举一动。 陶姚的左手放在方氏的前额上用力向后压,右手指放在下颌沿,将头部向上向前抬起,随后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方氏的鼻孔,深吸了一口气后,低头封住方氏的嘴部向内吹气。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哗出声来,纷纷低头小声议论,这也能救人?就算陶姚与方氏都是女性,还是有伤风化啊。 两位族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只是不好当场发作。 陶有财的脸色都绿了,这陶姚在搞什么? 陶春草也暗暗吃惊,不过仍旧是配合陶姚之前的吩咐,在方氏的耳边不停地唤着娘。 韩大夫也跟着睁大眼睛,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是大开眼界。 不过陶姚现在压根就没有心思理会他们的反应,在她的眼里,这会儿只有病人。 给方氏吹了几次气后,她开始左手掌根置于方氏胸前胸骨下段,右手掌压在左手背上,两臂伸直,用双肩向下压形成压力,有节奏地按压方氏的心脏部位(来自百度百科)。 没一会儿,她再度低头给方氏吹气,接着再按压。 这个动作村民们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但韩大夫却渐渐看出些门道来,他的眼睛一会比一会地亮,而且他也观察到方氏随着陶姚这套重复的动作,脸色渐渐有了改变,而且眼皮开始有轻微的颤动,这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憾。 “动了,动了,我看到她的眼皮在颤动。” 本来议论纷纷一副陶姚在胡闹有伤风化的村民在听到韩大夫兴奋的声音后,都渐渐停下了议论,再度眼也不眨地盯着堂屋里面的陶姚与方氏看。 两位族长也不由自主地站直身体,两人心里的惊讶不下于韩大夫,这都被宣布死亡的人居然还能救活过来? 陶春草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陶姚再一次给她亲娘吹气,然后再伸直双臂按压亲娘心脏,而她娘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没想到陶姚还有这本事? “陶春草,快唤你娘,她就要醒了。” “哦,是,娘,娘,娘……” 在陶春草的呼声以及众人的惊讶当中,方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时间眼睛没有对焦,显出几分茫然,看到陶姚的脸在面前放大,她也没有反应,只是机械般地动了动。 “娘,你醒了。”陶春草难掩声音里面的兴奋。 方氏机械地转头看了看她,显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陶姚看到她恢复意识,心里仍旧不敢大意,她先是探了探方氏的颈动脉,再抓起她的手腕给她打了一下脉,感觉到方氏的脉搏在渐缓地跳动着,显然是度过了刚才的难关。 不过因为抢救时间有被拖延,而且这古代也没有仪器监控,她不敢肯定方氏有否因此伤到大脑,她轻声唤道,“婶娘,我是陶姚,你还认不认得我?” 方氏闻言,茫然地看了看陶姚没有作声。 陶姚皱了皱眉头,转头让脸上掩不住惊喜的陶有财上前,“有财叔,你唤唤婶娘。” “哎哎哎。”陶有财这会儿已经不想再与陶姚计较了,他忙上前到方氏的身边,“孩子他娘,孩子他娘……” 方氏看到陶有财的脸好一会儿,终于有了反应,迟缓地回道,“当家……的……” “哎哎哎,是我。”陶有财急忙应声。 方氏这会儿似乎头脑有了思绪,她看了看周围,“这是……哪儿……” “这是族长家。”陶有财急道。 陶姚听到他们夫妻俩的对话,这下子是真正地放松下来,算方氏命大,没有伤到大脑,估计再等一会儿,她就能渐渐恢复过来。 看到方氏真活了过来,围观的村民都啧啧出声,他们看陶姚的目光不禁带着几分好奇和些许敬畏,这宣告死了的人都能救回,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 陶家族长隐晦地看着陶姚,这小姑娘已经发展到他看不懂的程度,之前听说她给韩大夫默医书,他还暗地里笑话,没想到她是有真本事的。 卫家族长的嘴角含着一抹笑,他就说这小姑娘看起来不简单,真是让他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韩大夫也给方氏打了打脉,果然发现脉象渐趋平和,心下称奇,他忙凑到陶姚的身边,“小姑娘,你快给我讲讲,这什么急性心……梗……是怎么一回事?这有财婆娘怎么会得了这病?我听说她之前还好端端的。” 第四十五章 请立女户 陶姚之前说的这个名词他还没有抓住,只是碍于当时方氏的情形很危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请教,现在看到方氏的情况稳定了下来,韩大夫这才赶紧第一时间来讨教。 “对啊,小姑娘,这方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卫家族长也顾不上自持身份,实在是太好奇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只怕会成为奇谈。 陶家族长虽然没有说话,但双眼却是紧盯着陶姚看。 “对啊,陶姚,赶紧给我们大家说说。”外头的村民开始起哄。 “……” 陶姚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道,“这病的名称叫急性心肌梗塞,是由于某些诱因引起心脏病变,形成血块,即血栓,并且急性且持续的缺血和缺氧而导致的心肌坏死……”顿了一下,看到周围的人都一脸懵地看着她,显然他们听不明白,倒是韩大夫一脸似懂非懂,她眨了眨眼,立即选择另一种简单明了的说法,“简单的说,就是婶娘的心脏出了问题,如果不立即急救,她就会真的死亡。” “至于这种病引发的诱因有不少,但以婶娘为例子,她是由于激动、紧张、愤怒、惊惧等激烈情绪变化诱发的,”她的手指了指外面依旧不太明亮的天空,“打旱天雷的时候,婶娘就开始不太对劲了,再到后来,真要赔偿给卫奶奶一家银钱,这就更进一步刺激了她的情绪,所以她才会突然晕厥……” “那为什么韩大夫会说她死了?”卫家族长追问。 陶姚轻声道,“因为那时她已经休克了,嗯,就是暂时把不到她的脉象,也探不到她的呼息。”她选了个他们能听懂且明白的词汇。 在场的人听了个半懂,但对于方氏刚才的情况却是听明白了,就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怕发誓又要赔钱,心虚了嘛,最后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嗯,半死没错。 陶姚看到外头的村民又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自以为掌握的知识,她不禁摇了下头,目光又转回脸上半明半暗的韩大夫,显然他正在思考。 “小姑娘,我……”韩大夫还有没明白的地方要发问。 陶姚却是抢先道,“韩大夫,这个问题我私下再与你讨论,至于我救婶娘的法子,之后我教给你,也可以给你画个示例图,这种心肺复苏法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心肌梗塞或者溺水等之类的病情都有急救的作用,不过事后该用药还是要用药的。” 韩大夫就像个学生一样忙一一点头,这下子他看陶姚的目光跟当年做学徒时看师傅的目光也没有区别了。 陶姚径自对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而看过来的陶有财道,“有财叔,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只是暂时救回婶娘的命,这病还得吃药,回头你找韩大夫开点保心脏的药吧。”微微一顿,“婶娘以后最好保持心平气和,不要再有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不然再来一次,她很可能会送命,有财叔,我言尽于此,要不要听也随你们。” 这古代到底缺少医学设备,方氏的病也只能用中医的方式来治,不过中医只要用药得当,同样能起作用。 陶有财看了眼仍虚弱的妻子,点了点头,随后有些艰涩地开口,“这次你救了你婶娘,叔感谢你。” 陶姚没有再看方氏,会救她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但做为一个晚辈,她实在难以尊重方氏这种自私自利之人。“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我不在乎,但我希望有财叔劝劝婶娘,以后不要再找我麻烦。” 陶有财思索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表示答应陶姚的要求,之后他向两家族长行了礼,方才抱起方氏先行离开。 陶姚退开了几步,没有跟上去,而是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陶春草走在后面,路过时,她低声道,“陶姚,谢谢你救了我娘。”也谢谢你让我免于在后娘手下讨生活。 陶姚点了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与这家人生活了几年,她早就将他们的禀性摸了个清楚,遂,看到神情复杂的陶老娘等人离开经过时,她更是直接退后几步,不再打招呼。 卫老娘看到陶有财一家人都离开后,这才上前拉住陶姚的手,脸上比任何时候都温和慈详,“陶姚啊,刚才你救了方氏,卫奶奶感谢你啊。” 她是真心感谢陶姚的,之前看方氏那样子,她是真怕她会死,毕竟结下生死大仇不利于她一家子在这村子里走动。 陶姚感觉有些尴尬,昨天这人还一脸的趾高气昂地要赶她离开卫大勇家,今天就改变面容和蔼地对她,怎么看都让人有些无法适应。 遂,她随口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应付过去卫老娘吓人的热情,终于,卫家人也一一离开。 陶姚看到卫娇杏凑到卫大勇跟前问长问短,显然是在关心她爹的伤势,这才忙开口道,“娇杏,你先回去给大勇叔的伤口上药,我随后再与韩大夫一块儿回去。” 卫娇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先跟她爹回去,现在得了陶姚的吩咐,忙笑道,“好喇。” 有韩大夫在,她也能放心地先回去。 陶家族长见到此事的相关人物都一一退场,这才朝外面还有些舍不得走的村民挥手道,“此事已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忤在这儿。”看到仍有人还逗留在原地,他忙瞪眼道,“地里的庄稼不要了?家里的活儿做完了?” 在最后两句反问句里,一众好事的村民都散了个干净,毕竟族长的威严还在这里,谁敢挑衅? 卫家族长笑眯眯地看着陶姚,“小姑娘,还有话要说?”所有人都走了,偏她还要留下,这用意太明显了,看在她刚才做了件大好事的份上,他先开口询问,省得这小姑娘再受陶老头的阴阳怪气。 陶家族长又坐回首位,没有吭声,显然是想看看陶姚要说什么。 陶姚微笑着上前,一一给两家族长都行了礼,然后才道,“其实我是有事相求两位族长成全,你们也看到,我跟有财叔一家闹得是相当不愉快,以后是不可能再到他家借住,当初我娘给了有财叔一家十五两银子,里面有五两银子是给我备的嫁妆,十里是我在有财叔家借住的费用。”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我也不可能老是借住在大勇叔家,等他家大郎和二郎回来了,我住着就更不合适,所以,我想请两位族长允许我立女户。” ------题外话------ 文中的医学知识来自度娘。 第四十六章 请立女户(二) 陶姚从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大兴王朝虽然是古代,但它的户籍管理制度是很严格的,立女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而且关键是她还没有及笄,这也是她之前一直隐忍不提的原因所在。 本来还想再忍到近及笄之时再谋划,到时候有韩大夫背书,她会更容易一点,但是现在时机很恰当,她实在不愿错过这次机会,只要与陶有财一家正式切割,方氏想的那条毒计就无法实施。 方氏这人不是个容易改变心性之人,她这次虽然救了她,但她可不会异想天开地以为方氏会感激她,希望陶有财说到做到,能将方氏完会镇住。 “小姑娘,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卫家族长看到一旁的陶家族长脸色难看,显然这陶老头并不赞许陶姚的想法,遂再次抢先发言,“我记得你还有一年才及笄吧,好好找户人家嫁了才是正经。”最后说的是语重心长,希望陶姚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对陶姚这小姑娘改观并且有好感是一回事,但他到底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之人,实在无法理解陶姚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女人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嫁了才是出路,再说女户是那么好混的吗?虽然没有差役徭役之类的糟心事情,但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想到这里,他笑眯眯的脸上有了几分严肃,他是不希望陶姚走上岔路最后毁了自己。 “你这不是胡闹吗?”陶家族长未待陶姚回答,就厉声反对,“你年纪小小,也没那个条件立女户。”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再说你若是立了女户就要靠自己谋生活,你有什么技能赚到钱养活自己?陶姚,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做有伤风化的事情,我第一个就逐你出荷花村。” 他觉得自己吃过的盐比陶姚吃过的米还要多,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些死了男人的寡妇没人娶背地里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多了去,一双厉眼扫过陶姚颇有几分姿色的面容,莫不是这丫头打的是这个主意?但很快他又从心里否认,陶谦与姚氏教出的女儿眼皮子应该没有这么浅。 陶姚先是感激地看了眼卫家族长,他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出发点是为了她好,当然这个为她好是他自己想当然的以为最适合她走的路。 至于陶家族长,那话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该说的吗?随后又想了想,这老头想的八成还是当年她养母卖了陶家宅院的那笔钱,直到今天他仍旧记挂着,话里话外都依旧在试探她。 想明白这陶老头的隐晦心思,她反而从容起来,“族长,我以我爹娘的在天之灵发誓,这辈子不会做出任何辱没他俩的事情,不然我就不得好死,不用你逐我出村。” 古人重誓言,听到陶姚这毒誓,陶家族长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卫家族长眼含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陶老头真小气到家了,一个小姑娘而已,非要跟人计较。 “至于银钱,”提到未来生活的保障,陶姚脸上略有几分笑容,“我已跟卫婶娘说过了,要跟她进入稳婆这个行业……” 什么? 这下子在场的三个大男人都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陶姚,尤其是韩大夫,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一直都在想着陶姚立女户之事的利弊,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就听到陶姚又扔下一个炸弹。 稳婆这个行业,三姑六婆中的一个,哪有年轻姑娘想着干这个?而且对行业的名声也不大好听,像卫娘子那样受人尊敬的并不多,很多时候她们都手染鲜血,以后陶姚要嫁人,稍挑剔点的人家估计都不会考虑她,这不是在自毁前程? 这下子不用等两位族长说话,韩大夫就忙道,“小姑娘,你这想法不妥,你可知道稳婆是个什么样的行业?” “韩大夫,我给你默了这么多天的医书,你心里就没点其他的想法吗?”陶姚反问。 韩大夫微皱眉,开始没有明白陶姚的问话,随后他突然惊讶地看着陶姚,“你有关于这方面的医书?” “当然。”陶姚肯定地道,“我有一整套的理论知识,卫婶娘有实践经验,我跟她搭档目前来说最为合适,而且救死扶伤乃大夫的职业道德,我不觉得进入这个行业有什么不妥,韩大夫,你是个大夫,应该明白我的想法。”说完,她转头看向还没有从她的话回过魂来的两家族长,“经过今天这事,两位族长应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赚到钱养活我自己,再说韩大夫也承诺过,等我为他默完医书,他会给我一笔润笔费,凭这笔钱我可以在村里给自己买一块地建房子。” 看到韩大夫仍有些怔愣,陶姚给他眨了下眼暗示他的配合,她是不需要韩大夫这笔银钱,但现在不得不借这个说服两家族长同意她立女户的请求。 韩大夫看到陶姚坚定的眼神以及想到之前她那颇为神奇的医术,是啊,他也是个大夫,为何要学世人那般看待稳婆这个行业呢? 或许有一天,陶姚能改变这个行业的现状也不一定,想到这里,他自己心里也吃了一惊,不知何时,他竟对陶姚充满了盲目乐观的信任与期盼。 不过想到陶姚还有那等渊博的医学知识,他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也并非全然盲目,思及此,他再看陶姚的目光充满了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期望,再接收到她的暗示,他立即道,“是的,我许诺过会给小姑娘三十两银子的润笔费,两位族长,小姑娘的医术你们也看到了,既然卫娘子同意带她,也请你们两位同意她的请求。” “韩大夫,你怎么也随着她胡闹?”陶家族长不太理解韩大夫在想些什么,目光又落到陶姚的身上,有些疾言厉色道,“你赶紧把这想法给我收回去,听到没有?” 卫家族长沉思了一会儿,看着陶姚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本来你是陶家的人,这事轮不到我一个姓卫的来解决。”顿了顿,他又转头看向陶家族长,“人小姑娘也不容易,陶有财一家行事也不地道,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初姚氏把小姑娘托给了方氏,方氏手握她的嫁妆银子,给她找户好人家应该是承诺之一,不过看今天方氏这行事,只怕会出歪主意,小姑娘担心也在情理当中,不如就你我担保,给人小姑娘找户好人家嫁了,也算对得起陶谦在天之灵了。” ------题外话------ 推荐好友沧海明珠的新文《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这是一个“独宠+咸鱼翻身=儿女双全的幸福生活”的故事 出生在医药世家的忘忧因为一场宫廷权谋成为炮灰,辗转沦落到宰相府为奴。 善良的她只为求一安身之所,然而命运之手终究还是把她推入权势争斗的漩涡之中。 既然要折腾,那咱就全力以赴! 不然怎对得起那些人处心积虑排演的大戏? 第四十七章 不改初心 没想到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先的起点,似乎在这些人的眼里,她惟一的出路就是嫁人才能得到庇护,什么自强自立那是不存在的。 这些想法在他们的眼里是天经地义的,女人不存在独立的人格,只是男人的私有财产。 陶姚有几分哭笑不得,在她穿越的那个异时空比现在的大兴王朝先进得多,依然也存在这样视女人为附属的直男癌患者,眼前这两个不过是更早些的老古董罢了,她连跟他们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完全不值得。 陶姚活过的那前两世都没有嫁过人,第一世时跟着傅邺是被人有心算计下的结果,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说出去只会受人鄙视嘲讽,那些目光,她现在再回想,心里仍旧窝着一团火不得舒畅。 穿越异时空那一世,她忙着学知识,后来又忙着工作,哪怕有人追她,最后看到她忙碌的没有时间停下来谈一场恋爱而无疾而终,直到她过劳死再回来这大兴王朝,她也没能解决终身大事。 经历过那个女子可以撑起半边天的世界,她如何甘心在这一世随便找个人就成婚? 这一世,如果有一天她要成婚,一定是与她爱的那个男子,不再为别人的设计陷害而买单,也不是凑合般地为寻求庇护而轻许终身。 思想的坚定,让她眼中绽放出一抹坚定的目光。 这让本来还在与陶家族长商议的卫家族长不自觉地住了口,这样的陶姚很陌生,一如刚刚她出手救方氏那般充满了违和感,但又说不出来的让人有种折服的感觉。 “你,不愿意?”最终,他还是皱了皱眉问道,脸上标志般地笑容收了起来,显然他觉得这个问题须慎重对待。 陶姚不再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看在这卫家族长没有恶意的份上,她郑重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回答,“不、愿、意!” “难得人卫家族长如此为你着想,你居然还不领情?”陶家族长惊得目瞪口呆,脸上的着恼也十分明显,这老卫头平日里都是一副笑脸迎人,其实像田里的泥鳅一般滑不溜手,难得见到他会如此为别人着想,而这别人还与他八杆子打不着,“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稳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别以为自己知道一点知识就拿来卖弄,将来你真惹出来事,我可不会保你。” “不过仍是个小姑娘,何必与她计较?”卫家族长看了眼陶家族长,这老陶头做人就不能大气一点?把目光转回陶姚的身上,“我想听听你拒绝的原因,我可是很少会为人保媒的,你知道你这一拒绝会错过什么吗?” 若不是对陶姚有几分欣赏,又兼着陶谦的原因,他不会揽上这种事。 “对啊,小姑娘,你可真得想清楚才好。”韩大夫也插口道,这卫家族长做人一向比陶家族长实在厚道,他能开口保的媒肯定不会是个坑,他也想不明白陶姚到底在坚持什么? 女人能找到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若非他儿子身子弱,他还真想替儿子提亲,陶姚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又懂医术,对于他家来说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不过想到儿子那身体,他还是不要坑了眼前的小姑娘,她值得更好的人家。 陶姚朝两家族长行了一礼,又朝韩大夫也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女人存在这个世界上必然有存在的意义,我将来会嫁人,但绝对不会是现在。”顿了一会儿,“将来无论我闯下怎样的祸事我都自己担着,还请两位族长同意我立女户的请求。” 这是她不改的初心。 “老卫头,你看看,这就是那点不化的顽石,跟她好说歹说都是白废劲。”陶家族长怒极而笑。 卫家族长却是叹了一口气,“你这娃儿也实在是太顽固了,至于立女户这事先搁着,我与你家族长商议后再给你回复。”说完,他就摆摆手示意陶姚与韩大夫先行离开。 陶姚本来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就没想过能一蹴而就,只是顺势而提罢了,她早已做好了继续努力的心理准备,来日方长。 看了眼陶家族长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她这才施施然地行礼退下。 韩大夫看了眼她的背影,匆匆与两家族长道别后,就转身追上陶姚的脚步。 陶姚走出堂屋的时候,就看到陶家族长家中的女眷都暗暗地打量她,显然她们都听到了她刚才的话,有人觉得她不识好歹而翻白眼,也有人低头沉思。 她并不理会这些人的看法,路过陶家族长家中的长辈女眷时,她也会有礼地给对方见礼,不留一丝把柄给人,从容地离开陶家族长的房子。 “这女娃子真不识好歹。” 她走后,有人如此批评。 “没爹没娘的娃儿就是这样,等以后她就会知道后悔了。” 这显然是个老婆婆级别的人会说的话。 堂屋里,陶家族长对卫家族长道,“我是不会同意给她立女户的,此风不可长……” “得了,老陶头,村里有几个女娃子会学她?”卫家族长笑道,“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别一竹杆打死一船人嘛。” 陶家族长撇过头去不回这话,他对陶姚始终有偏见,更是对当年姚氏那笔下落不明的一百五十两的卖房款念念不忘。 陶姚想要立女户也不是不行,不管那笔银子是不是在她手里,她把那笔银子给他吐出来,事情才有的商量,在卫家族长看不见的地方,他满眼都是恶意算计。 走出了陶家族长的屋子,韩大夫欲言又止地看着陶姚,“小姑娘,你……” “韩大夫,无须多言,我初心不改。”陶姚坚定地开口。 韩大夫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好吧,我也不多劝你,”顿了顿,“我与那两家族长都还有几分交情,再说你也显示了一把医术,我私下里再找他们为你说说情,立女户一事还是有希望的。” 陶姚感激地看着韩大夫,“韩大夫,谢谢你。” 韩大夫却是摆手道,“比起我从你身上学到的东西,这压根都不算一回事,小姑娘,我可跟你有言在先,以后不要再谢谢我了,我才是那个该感谢你的人。” “韩大夫,那大家都说好了,以后都不要再谢来谢去。”陶姚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这孩子。”韩大夫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既然以后要立女户,肯定要买块地建房子,我回去给你留意一下村里哪里合适?至于银钱,我给你出……” “韩大夫,这个银钱的事情我能搞定……” “小姑娘,财不露白啊,再说你收了这钱我也才能更安心跟你学医术。”韩大夫语重心长地道,到现在他还看不明白那就是个傻子了。 当初村里人议论了许久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卖房款,姚氏治病花完了那是骗人的,其实这是一个慈母为自己女儿留下的后路。 陶姚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姚氏那颗拳拳慈母心,她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报答了,她只能努力把日子过好,好让在天上的养父母安心。 微抬头,让眼里的泪水不再流下,有些思念只能永远地放在心里。 京城,常平侯府。 傅邺坐在书房里正听着张伯带回来的陶姚的消息。 第四十八章 安排保护 张伯亲自到了荷花村去打探陶姚的消息,不过他的行踪隐秘,倒也没在荷花村里引起关注,几乎是悄然无息地来去了一回,而身为当事人的陶姚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关注这个村姑什么,在他打探来的消息里,这个村姑甚至还未及笄,身世更是低微到尘埃里,无父无母的螟蛉儿。 而且他偷偷观察过陶姚的长相,在荷花村里算是一等一的相貌,可放到这遍地都是美人的京城来,这村姑就没法看了,就这样的体貌,连给他家公子当个粗使丫鬟都不够格。 再说这个村姑的性子并不柔软,看她几次与陶有财的婆娘起的争执,她都不落下风,这样性子的姑娘哪堪得到他家公子的关注? 他是真不明白,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村姑,公子到底看上她哪点? 本来他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只是来传话的观言一脸的慎重,这让他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办砸了差事,他以后也没有必要出现在公子面前。 “陶姚姑娘的事情大体就是这样。”张伯说完后,朝傅邺行了一礼就退站到一边。 傅邺坐在书案之后的圈椅内,只见他洁白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额头,显然是头部不舒服,眼睛半眯着,似乎没在听,但书房里的人却不敢掉以轻心。 额头还在一阵阵地抽痛着,傅邺知道是自己这几晚都梦到了陶姚身死之时的情景没睡好的缘故,对于张伯带回来的消息,惟一令他惊讶的却是陶姚居然还会医术,前世可没见过她展示这样的本领。 不过想到她那又臭又令人讨厌至极的倔脾气,一切都在情理当中,跟了他后,不再展示也在情理当中,而且他初初之时对她也没有那么重视,哪里会发现她潜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过张伯带回来的消息当中最令他气愤的是她居然受了陶有财一家这么多年的虐待,而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成长的环境如此恶劣,思及此,他眼底的杀意一闪而现,很快又消失不见,双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所有想要害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这一世,他要守着她平平安安地活着,直到他再度走到她的面前,再次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人来了吗?”他没有追问张伯陶姚的事情,而是直接半抬眸看向观言。 观言忙道,“早已在屋外的廊下侯着,现在就等公子传唤。” 傅邺半抬下巴,示意观言出去把人带进来。 没一会儿,书房的门被人再度打开,张伯好奇地张望了一眼,进来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年龄约莫二十上下,男人的长相很一般,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女人的长相也不是太出色,但胜在有亲和力。 这一对男女,张伯没见过,他不禁皱了皱眉,自家公子找这两人来干嘛? “拜见公子。” 两人齐齐行礼。 这一行礼,加之离得近了些,张伯忽然睁大眼睛,就凭这两人的呼息之沉稳,下盘之稳当,轻易就让他察觉到这俩人都是练家子,这让他心里突然多了几分猜测,但又拿不准,自家公子真会为了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村姑花费如此的心思? 就在他心潮翻滚之际,听到上头傅邺那清冷的声音吩咐道,“你们二人就假扮一对夫妻吧,从南方逃难而来,想法子在荷花村落户,任务只有一个,哪怕付出性命,也要确保陶姚平安无事,切记!” 说到最后,他坐直了身子,脸色凝重,目光犀利。 这是他千挑万选出来一等一的好手,而且相貌都不太出色之余又不具有攻击性,正好可以放到明面上保护陶姚。 “公子,奴婢可以接近陶姚姑娘吗?”女子上前行了一礼后发问。 “可以,有关她的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报给我知。”傅邺点点头,随后又皱眉吩咐道,“不过不要让她起疑心,后果你知道的。”说完,他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女子却是不惧怕,只是点头应“是”,能接近保护的目标人物,对于她完成任务还是有帮助的。 男子没有作声,不过却是很郑重地应了声“是”。 傅邺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看到他们出去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 张伯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表面的沉静掩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这个陶姚到底是何方神圣?身上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居然让公子如此重视? “张伯。” “老奴在。” 张伯不敢再神游太虚,他之前在心里轻视陶姚,但嘴上却是不敢有半句微词,现在看到公子这架式,就连心里的轻视也在一点点地消失,自家主子重视的人就是他该重视的人。 这一刻,他对待此事的神情姿态都不同于初时。 傅邺的嘴角微微一勾,张伯这是这点最好,很快就能认清形势,并且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不能犯前世的错误,那些派去照顾陶姚的人虽然也经过挑选,但却不是最忠心的那一批。 他那会儿太自信了,以为把陶姚关在后院里面,她的安全就会无虞,无论是祖母汤氏还是继母乔氏,甚至是傅兰心也不能伤害她,可往往就是那一点点疏漏,最终害得陶姚身处血泊当中。 他恨,他深深地悔恨,可又有什么用? 佳人已逝,再也不会回来。 终他一生,只能在梦里追忆。 张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公子的吩咐,心焦之下微微抬头看了上座的公子一眼,结果却看到傅邺的眼睛通红,英俊的容颜紧绷,双手因握紧椅把而布满青筋,满身的杀气泄出,如身处无边地狱的恶魔一般,这让他打了个冷颤,赶忙低下头来,也不知道是谁惹得公子如此动怒。 好一会儿,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傅邺眼里的红色也慢慢褪去,他渐渐又恢复成为一个翩翩佳公子,英俊倜傥,仿佛之前那个如地狱使者般的人并不存在一般。 张伯却仍旧维持着恭敬行礼的姿势,这次再见公子,他发现公子变化挺大的,心里不禁对常平侯傅松与乔氏痛恨起来,这对狗男女真该浸猪笼。 “以后你带上两个高手暗地里保护陶姚,”傅邺缓缓地道,“张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要你保护陶姚如保护我一般,知道吗?” 说这话时,他两眼紧紧地盯着张伯那张布了不少皱眉的老脸看。 第四十九章 催生汤药(修) 张伯猛地张大眼睛,初时有几分不可置信,后来看到自家公子那坚定的面容,他就不再怀疑了,忙半膝跪地郑重道,“老奴领命,公子放心,老奴纵使不要这条老命,也定会保护陶姚姑娘平安无虞。” 傅邺满意张伯的回答,亲自起身上前扶起他,这回他温和地拍着张伯的肩膀道,“张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只是老奴走了,公子一定要加强身边的保卫,千万不能出事。” 张伯仍有几分担忧,常平侯府里只是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暗涌的,乔氏不是个安份的人,这些年她背地里不知道耍了多少手段想要置自家公子于死地,好让她的亲生儿子上位成为世子。 也就侯爷傅松那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一味地因为公子身上有先夫人周氏的血脉而排斥厌恶,把那个善于装无辜善良纯情的乔氏当成好人,真正是好歹不分之人。 傅邺点点头,对于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忠心下仆,他一向是颇为信任的。 张伯看他对安全之事上了心,这才放心地行礼退下,至于陶姚与自家公子有什么瓜葛,这轮不到他发问,该他知道的,公子将来自会让他知道,他只知道办好差事即可。 傅邺站在窗前看着张伯离去,因为想到陶姚,他的心里一片惆怅,恨不得插上双翼亲自去见她,可他知道还没到时候,只能生生地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情感。 京城这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在等着他,而且现在也不是他们相见的最佳时刻。 再转身时,他已经恢复平静的面容,继续回书案后处理事情。 对于傅邺这些安排,陶姚却是什么也不知道,毕竟她从来没想过傅邺也跟她一样重生回来,在她的想法里,自然是与傅邺桥归桥,路归路,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她回到卫大勇家,第一时间就先去看望了一下卫大勇的伤势,好在只是皮肉伤,且已上过药,卫大勇也朗声笑道,“没大碍,明儿就全好了,小姑娘别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这事是他亲娘搞出来的,陶姚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本来不欲去掺和这件事,但亲娘以死相逼,为了不戴一顶不孝的帽子,他这才参与了和陶有财家的那场群架当中。 陶姚看他挺精神的样子,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叮嘱他一定要休养两天的时间让伤口恢复,卫大勇笑着应了。 卫娇杏趁机拉她出去吃迟来的午膳,她这才顺势与她离开往厨房而去。 厨房的小桌子上备着饭菜,虽然不是太丰盛,但陶姚现在已经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就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回来得晚了,也就没做什么好菜,等晚上娘回来了,我们再做顿好吃的。”卫娇杏笑道,“对了,我们走后那两个族长可有为难你?” 陶姚吞了一口饭,摇头笑道,“没有。”随后将她要立女户的事情说了出来。 卫娇杏听得眼珠子都睁大了,“立女户?为什么呀?” “我爹娘都走了,总不能一直借住在你家吧,人啊,总得有个自己的小窝。”说到这里,陶姚的眼神里有几分向往和怀念。 “嫁人就好了呀,那不就有家了吗?”卫娇杏不能理解陶姚的想法,在她眼里,立女户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嫁人也得有个人选啊,没人选嫁谁?”陶姚打趣了一句,“再说我也不想稀里糊涂地将自己嫁出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必要给自己先戴上一副枷锁。” 卫娇杏不能理解陶姚的想法,她只知道长大后就要说亲,爹娘让嫁什么人就嫁什么人,然后像她姐卫娇红一样以夫为天。 陶姚也没有去解释自己这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大环境是如此,她不能拿自己的观念去套在卫娇杏的身上,这样的做法是不道德的。 这话题很快就揭了过去,陶姚刻意转移了话题,卫娇杏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与她说起了别的话题。 直到星子爬上了天空,卫娘子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看到迎出来的陶姚时,她竟怔在当下,看着她嘴唇翕动,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卫婶娘,你怎么了?”陶姚好奇地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让卫娘子这般看她?想到今日卫娘子一大早就被匆匆赶来的人催着去接生,这一去到此时方才回来,显然过程不太顺利,她皱了皱眉,突然灵光一现,小脸凝重地道:“可是佛手散出了什么问题?” 这道方子有催生的作用,相当于异时空时打的催生素,使用方法她也详细与卫娘子说过,不过想到这个时代稳婆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职业,当中有很多的不规范与陋习,素质低下的稳婆与刽子手并无区别。 可卫娘子并不属于这一类,她虽然没有见过她是如何接生的,但卫娘子接生过的婴儿存活率比别的稳婆高出一倍不止,她肯定有比别人更先进的手法。 “没有,相反,它救了一名产妇和婴儿。”半晌,卫娘子看着她缓缓道。 陶姚这才放下心来,不过看到卫娘子的表情似乎是有话想与她说,遂,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果然,没一会儿,卫娘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今天,我赶过去的时候,产妇其实已经开始发动了……” 卫娘子到达要接生的那户人家时,还没到午时,不过这家产妇天还没有亮就开始发动了,她一路上都有几分焦急,不过想到这个产妇生的是头胎,她又暗暗想着或许还没有这么快就要生。 这请她的人家是那村子里的殷实人家,生孩子的产妇是这家的长孙媳妇,家里上上下下都极为重视,怀孕期间给产妇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在产妇怀孕期间,就请过她来看看胎位正不正,当时她检查过,胎位没有问题,就是产妇吃得太好了有些过胖,遂,她就提过要让产妇稍微控制一下饮食。 哪曾想,再看到这产妇生产之时,她的身形比她上前所见要大了一圈。 第五十章 请求指导 这家的老婆婆说是涕泪齐下,显然是个心善的,既心疼里面的长孙媳妇又担心自家未能生出来的曾孙,那抓着她手臂一双老手因为过紧而泛着青筋,“卫娘子,我们家可以付双倍的钱。” 只要长孙媳妇与曾孙子平安出生,花再多的钱也是心甘的。 卫娘子有几分动容了,坏心的老婆婆她也见过,像这般好心的却是少有,目光一转,看到那满脸焦急又一脸哀求地看着她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这家的长孙,看在这一家子家风极正的情面上,她最终点了点头。 那老婆婆满脸的欣奋,卫娘子名声在外,肯定比里面那个稳婆要好,所以她宁可得罪里面的稳婆也要留下卫娘子,亲自领了卫娘子到产房里面。 产房里面的血腥味,卫娘子闻得多了,早已经能泰然处之,这间屋子密不透风,一进来就一层热浪扑面而来,她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那被两个中年妇人搀着在屋子里来回慢走的产妇身上,此刻的产妇紧抿嘴唇,额头布满细汗,显然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卫娘子,你怎么在这里?”屋子里一个穿着深蓝色粗棉布衣裳的女人皱眉道,突然似明白了什么,她不悦地道,“你们家也真是的,请了我来,还把她也请来?” “钟稳婆。”卫娘子也唤了一声对方,这是与她极不对付的竞争对手,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理会她,她看到产妇那极虚的脚步,皱眉道,“她应该是走了不少时间,再走下去恐怕体力会不支生不了……” “她的产道未开,现在如何生?”钟稳婆打断卫娘子的话,别以为就她会接生,她也干这行十几年了,什么阵仗没见过?看到那扶着产妇慢走的中年妇女停了下来,她不悦地喝道,“你还想不想你媳妇把孩子生下来了?我没说停不能停。” 卫娘子看到对方这霸道的作风,心里不悦,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径自上前,“我先检查一下……” 钟稳婆上前伸手一拦,“我先来的,卫娘子,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这回她一定要一洗前耻,看以后还有谁再推崇这个卫娘子? 这家的老婆婆与扶着长孙媳妇的儿媳妇对视一眼,忙上前去打圆场,毕竟现在两方都不好得罪,“两位都是我们请回来的,还请大家一道合作,先帮我的长孙媳妇把曾孙子生下来,事后我们一定会奉上厚礼……” “不行。”钟稳婆一口就拒绝,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产妇痛得忍不住喊了一声,“快生了,你们把她扶上床,让她蹲着,快……” 她急忙动作起来,不再敢像之前那般惫懒,绝对不能让卫娘子摘了她的桃子。 产妇的婆婆与婶娘赶紧把产妇扶到铺着粗纸的床上,然后让她蹲下来,另一人就赶紧去把准备好的新桶提了过来,准备接生。 这家的老婆婆看到长孙媳妇终于要生了,脸上欣喜之余,又觉得有几分愧疚,“卫娘子……” “无妨。”卫娘子倒是大度,现在也不是与这钟稳婆一争长短的时候,她若插手,只怕不利于产妇生子。 钟稳婆得意地看了眼卫娘子,立即给产妇检查,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这产道居然还没有全开,她脸色不太好看,可又不想在这时候堕了威风让卫娘子耻笑,遂忙转身把自己随身带的催生丸拿出来塞到产妇的嘴里。 卫娘子看得心头跳,这钟稳婆给这产妇吃了什么? 这家的老婆婆眉头一跳,忙上前问,“这是什么丸子?” “这是镇上大夫出的催生丸,用珍贵药材炼制的,别人想求也求不到呢。”钟稳婆得意洋洋地道,还刻意地斜睨一眼卫娘子,“我有个亲戚在药铺里当学徒,这才能拿到这药,算你们家这次运气好。” 若不是这产妇骨盆太窄兼之身子瘦弱,她也舍不得把这丸子拿出来给她吃。 这种药丸卫娘子未曾听说过,不过想到镇上的大夫,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多心。 产妇一直痛呼出声,钟稳婆一直叫她使力,半晌,她脸色大变,“不好,手脚先出来,赶紧拿盐巴来……” 听到这话,卫娘子的心也跟着提高,这是难产了,早在听到这家产妇痛了许久也没能把孩子生下来时,她就开始担心了,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钟稳婆的气呼声再度响起,“这娃儿怎么还不把手脚缩回去,不行,我得用针刺才行,不刺他不知痛……” 突然,床上的粗纸全被血染红了,钟稳婆要拿针的手当即一顿,大出血了,现在用什么都是多余的,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转头问这家的老婆婆,“保大保小?” 言下之意,保大的话,她就把这娃儿硬拽出来,如果保小,那就只能牺牲产妇了。 这家的老婆婆与儿媳妇惊慌地对视一眼,这怎么就要保大保小了? 产妇再无力维持蹲式,脚下一软,她倒在床上,鲜血流得更多了。 卫娘子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忙上前一把推开钟稳婆,立即上手就去检查产妇的情况,产道还是未全开的,而这大出血估计是钟稳婆那所谓的催生丸弄出来的,顿时,她的眼里冒火。 “哎,你这人还懂不懂规矩?”钟稳婆不满地大叫。 “你没能力就到一边去。”卫娘子不再给她好脸色,“为了争一时意气,她还产道未开,你就强行给她催生,你这是在害大人小孩……” 被卫娘子拆穿了事实,钟稳婆的脸上有几分心虚,“你……少胡说八道……” 不过这家的老婆婆与俩儿媳一眼就看穿了这钟稳婆的外强中干,立即什么好脸色都扔到了爪哇国。 “好啊,你敢害我的长孙媳妇与曾孙?儿媳们,把她给我拿下绑好,待会儿再与她算账。” 老婆婆一发话,等在一旁的俩儿媳妇立即就将大吼大叫的钟稳婆抓住不让她逃了,然后在婆婆的使眼色下,她们合力把这钟稳婆押出产房交到外面给男人们看管着。 只是简单陈述一翻,男人们就气得红了眼,钟稳婆吓得缩紧脑袋。 产房里的老婆婆看到长孙媳妇流了不少血,再看到卫娘子把婴儿先露出来的手脚轻轻地塞了回去,再有规律的轻揉长孙媳妇的肚皮,应该是在调整胎位。 “还算幸运,婴儿的脐带没有绕颈……” 老婆婆一听这话,心下突然一松,哪知,接下来卫娘子的话又让她的心缩紧了,“这胎位我可以调过来,只是你家长孙媳妇估计无力生下孩子……” “卫娘子,你一定要救下她们母子的命,我这就给你下跪了……”说完,当真跪了下来。 卫娘子没能空出手来扶她起来,而是急着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现在不是跪不跪的时候,赶紧起来给我搭把手。” “好好好。”老婆婆赶紧爬起来。 卫娘子的眉头一直皱着,这产妇的血依旧没有止住,这钟稳婆给她吃的是什么催生药?居然是虎狼之药,正急得不行的时候,突然记起陶姚曾经说过的话。 “产妇横生倒生,或者太早用力致最后力竭,又或者服用过不当的催生药物引至的气逆血乱,都可用此方调之。” 陶姚说那方子名叫佛手散,后来也曾详细给她说过要在什么情形下用此方,现下就有一个适合用此方的产妇。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该庆幸早两天去韩大夫处配了几剂药放在小包袱里,这时候顾不上这么多,她忙让老婆婆去打开她随手带着的小包袱,翻出一包药,看到没错过就让老婆婆赶紧去煎药。 老婆婆也狠了狠心,赶紧出去煎药,比起钟稳婆残忍的保大保小,卫娘子这儿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说到这里,卫娘子脸上绽出一抹笑来,她直视着陶姚的眼睛,“陶姚,你给我的那道方子很管用,后来产妇服用之后虽然还有些波折,到底还是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停顿了一会儿,她表情一变,郑重地道,“陶姚,我请求你的指导。” 这一刻,她不再自持自己的那点子经验,在陶姚的渊博的知识下,她的那点子经验根本不值一提。 第五十一章 方氏母子 陶姚听卫娘子陈述接生过程却是听得冷汗涔涔,此刻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卫娘子,虽然她是这个时代的土著居民,但她第一世的时候根本就没见过妇人生产,也从来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到了异时空那一世,那里太发达了,产妇生孩子都是在医院里面,有医生与护士帮助用科学的方式生孩子,产妇与孩子的死亡率是极低极低的,远不是这个时空能比的。 在那里,她曾读过那个时空生产力落后的古代文献与后世的研究论文,自然也知道古代产婆是怎么给产妇接生的,真是每看一页都触目惊心。 当再回来到这个时空见到卫娘子时,她曾刻意留意过卫娘子的手,卫娘子的手皮肤呈小麦色,指甲却是修得很整齐,而且也保持得很干净,她这才对她的接生手段有比较乐观的猜测。 毕竟在她读过的那些古代文献与后人研究中,就曾见过这样的描述,稳婆留着长长的指甲,有些指甲还是黑色的,她们直接就这样为产妇接生,想到那长长的指甲,她到现在都感到一阵恶寒。 更有甚者出于迷信,剪脐带的剪子都是不清洗的,认为这样会有福气等等诸如此类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数不胜数。 其实竖立着、蹲着、跪着等姿势分娩在古代来说是有一定的优势,但这些优势在落后的接生方式面前并没有什么作用,光大多数稳婆那样不讲究的操作方式,该感染的细菌还是该感染。 再者—— “婴孩手脚先出来,用盐有什么用?还要用刀把手脚割下来?她怎么不把她自己的手脚给割掉?” 陶姚实在是出离愤怒了,这是接生吗? 盐和婴孩的血落在子宫内,都是对产妇的伤害,产妇会因为感染而性命堪忧,实在是与谋杀无异。 卫娘子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陶姚会这么严厉地批评那位钟稳婆的作为,随即叹了一口气,“这其实很常见,产妇胎位不正,有时候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刺激胎儿缩回手脚,有些甚至还用上了秤钩,不过我一向不主张用这样的方式,毕竟谁家也不想生出一个残疾的孩子,这是害了孩子的一生。” 带她入这行的外祖母也曾用过这样的方式接生,第一次见的时候,她惊得脸上都没有了血色,那被割下的胎儿小小的手臂还在那儿蠕动,产妇的眼里全是悲恸。 这种方式太残忍了,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后来她自己琢磨出一套调整胎位的手法,只要不是婴儿的脐带绕颈,她都还能尽量调整过来。 陶姚听到这话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看错卫娘子,正正因为她有良知又有一定的接生知识,她这才放心教她使用佛手散这样的催生汤药,换另外一个人,譬如那个钟稳婆,她就绝对不会告诉她这样的方子。 她伸手握住卫娘子的手,“卫娘子,今后只要我知道的知识,我都尽量教给你,希望你以后也能保持这样的初心与善心,迎接每一个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卫娘子再度愣了愣,随后消化了陶姚说的话,她脸上这才有了惊喜,这么说来,陶姚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眼里的善良与正直。 在这条路上来说,她们是同路者,遂,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后,卫娘子这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陶姚笑道,“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这茬,卫婶娘,赶紧先去吃晚膳。” 卫娘子赶紧先去填五脏庙,只是在回到房间时看到丈夫身上的皮肉伤,大惊之下一问,这才知道自家与陶有财一家打了一架。 她心里对婆婆大为不满,“你怎么全听她的?那叫你去死,你也去了?” “我这不是没事嘛,毕竟是一家人,我也不好不管不理的,好了,下回我再也不参与这事了……” 卫大勇好说歹说这才让卫娘子消了气,然后又从丈夫的嘴里听说了陶姚救了方氏的事情,她惊叹之余,暗自庆幸自己最终还是识得陶姚这块金镶玉。 翌日早晨,陶有财一家在低气氛中吃完早膳,方氏在屋子里躺着并没有出现,家里所有的活计都落到陶春草的身上,这让陶春草大为不满,又无可奈何,刚喂了家里养的猪,正要转身去干别的活计,突然看到自家的篱笆门被人推开,她好奇地张望了一眼,立即就把来人认出。 她赶紧把手往身后擦了擦,然后就急忙走过去腼腆着脸与对方打招呼,“舅妈,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飞快地瞄了眼长身玉立的表哥,她的脸蛋当即红了红,这表哥比上回见更有风采了,而且看样貌似乎也不差卫家大郎。 “春草啊,你娘在家吗?” 听到方家舅妈问话,她忙点头,然后支吾道,“在……在的……我带你们……过去……” “春草,你这性子还是没变,大胆点才好呢。” 听到自家表哥的笑语,陶春草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再飞快瞄了眼对方那出色的长相与言谈举止,真不知道方家祖坟冒了什么青烟,居然养出表哥这般神采的人物,若不说自己是乡下泥腿子出身,只怕别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名门公子呢。 “嗯,我……下回改……”因为心跳得太快,她说话还是有些支吾,怕表哥嫌弃自己,她脸上更加发烫,好在再微瞄一眼,表哥还是笑得那般好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就到了方氏躺着的房间,陶春草侧一侧身让方家舅母与表哥进去,看到表哥在进去时朝她那温和一笑,她这回连手指都发烫了。 “他姑,听说你病了,我与健儿赶紧来看你,身子可好了点?” 方氏原本正在出神,她私心里真是无法相信自己这条命是陶姚给救回来的,那死丫头巴不得她死,会这么好心?会不会是这死丫头的阴谋诡计? 想得出了神,就听到娘家大嫂叶氏的声音,她吓得低叫一声,醒过神来,一眼就看到叶氏那关心的眼神,怔着道,“大嫂,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病得这么重?”叶氏看到方氏那慢半拍的反应,当即也吓了一跳,忙将手中提着的礼放到矮桌上,上前抓着方氏的手,担心地道:“他姑……” 方氏其实已经好了许多,看到叶氏那关心的眼神,她眼里突然有些湿润,“没事,我好着呢,这一路赶过来,累了吧,春草,给你舅妈与表哥端碗水来喝。”她支使小女儿出去干活,然后又伸手向方健,“健儿有段时间没见,快近前来让姑好好瞧瞧?” 方健嘴角含笑地上前握住方氏的手,由着她拉自己坐到床沿。 方氏伸手摸了摸侄子的脸,半晌叹气道,“健儿长得比他爹更好,若哥还活着,见到你这样,一定颇感安慰。” 提到早逝的娘家大哥,方氏有几分感伤,叶氏更是拿衣角擦泪,惟有方健还能冷静地安慰母亲与姑姑,没一会儿,两个中年妇人都被他逗笑了。 方氏对这娘家侄子还是十分喜爱的,脸上带着笑意地细声询问书现在读得怎样?在她眼里,这侄子是一顶一的好,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就中了秀才,这在十里八乡都是独一份的,连卫家那个大儿子都没法比的。 方健温和中不失亲切地一一回答方氏的问话,只不过他的一双眼却在悄然打量着周围,怎么没见到陶姚那个丫头? 第五十二章 再见仇敌 “表哥,你来了?” 外头响起陶春花的声音,她一听到外头的声音,就不在屋里躺着,赶紧换了身最好的衣裳,把头发再整理一遍,再上了点胭脂水粉,觉得自己比平日更好看,这才心满意足地小跑出去,不过到了母亲的房门前,她又停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故意扭扭捏捏地走进去。 在一旁看着这姐姐这做作的表情与动作,陶春草心里冷笑不已,就她这样还想引得表哥对她感兴趣?真是还不如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丑模样。 陶春花的出现,让方健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对于这个长得不美的表妹,他是真不感兴趣,不过到底是亲戚,他还是起身一脸温文尔雅地与陶春花见礼,“表妹,有些日子没见了,表妹可安好?” “好呀,好着呀。”陶春花痴痴地看着他,她这表哥论长相论能力都不输给卫勉,只是家境不太好,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叹息,为什么她表哥不是家财万贯呢? 方健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不过他惯是会装,故而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方氏轻咳一声,眼神警告地看了眼大女儿,“还不过来见过你舅妈?” “舅妈。”陶春花莲步轻移地上前给叶氏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 叶氏皮笑肉不笑地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对方氏这个大女儿,她一眼就看穿了其本质,又蠢又虚荣,不堪为良配,所以哪怕看出陶春花对她儿子有意思,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娶其进门。 当然方氏也不愿意,自家娘家是什么光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以前方氏大哥还活着时,娘家日子还是过得去的,后来供方健念书,开销大了,自家大哥就进城找了些活儿干,哪知道后来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了孤儿寡母艰难渡日。 早些年,方健还没有考中秀才之前,方氏是见到叶氏就会拉下脸,觉得对方是来打秋风的,那会儿给了点吃的打发掉这对母子后,她背后都要骂上半日,心里才舒服。 后来方健成了秀才,她对这母子脸色才好看一点,不过秀才又如何,俗话有说,穷秀才富举人,这秀才能得的好处有限,再说也不知道这娘家侄子以后能不能考中举人。 一辈子当个穷秀才也没有前途,这也是她明明看到大女儿对方健有好感,愣是不同意两人成亲,她自认是为了女儿好,嫁户殷实人家比嫁给穷秀才好得多。 读书是得花钱的,想到这里,方氏的眼帘眨了眨,看来这对母子上门来又是想打秋风的,她可得把紧口门,不能再接济他们了。 “春花啊,你哥那儿不知道还缺什么,你先去照看一下。”她找了个理由打发掉大女儿,省得她又发花痴。 “娘,有春草呢。”陶春花不愿意走,好不容易见到表哥一面,她哪舍得走?就算嫁不成表哥,多看几眼也好啊,这风度翩翩的样子,比卫勉还要迷人。 “春花。”方氏轻喝一声。 陶春花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出门看到躲在门外的陶春草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一时气不过,伸手掐了陶春草的手臂好几记,看到陶春草眼里含泪,她这才心满意得地往陶大郎的屋里去。 陶春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阴毒地看着,好一会儿,才微垂头掩去眼里的恨意。 方健坐的地方刚好能看到陶春花欺负陶春草的样子,眉头皱了皱,这陶春花一定不能沾,长得丑心思又歹毒,只有眼瘸的才会看上她。 既然来了,肯定要看去看看陶大郎,方健起身表示要去看看,方氏微蹙眉,好不容易才打发走春花,这侄子还要往上凑?不过拦着不让去见大郎又说不过去,她扯出一抹笑,让陶春草陪着一块儿去。 陶春草受宠若惊,忙小心地陪着表哥往大哥的屋里走去。 方健临出房门前,朝母亲叶氏看了一眼,叶氏微点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来。 屋子里没有了小辈在,叶氏这才似乎像发现少了什么般道,“怎么没见到陶姚?” “那死丫头不住这儿了。”方氏没好脸色地回答,对陶姚的偏见与厌恶是很难消去的。 叶氏一听这话,心里了然,与这姑子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这才试探道,“我听说陶姚那死去的养母在你这儿留给她五两银子的嫁妆?” 方氏猛地抬头看着自家大嫂,搞了半天,她是为了这银子来的,“大嫂,你别告诉我你看上了陶姚?” 叶氏轻笑道,“她是出身差了点,但胜在识字啊,你也是知道健儿那孩子的,一般的姑娘他看不上,眼看他都要十八岁了,我这当娘的心急,要不,你做主就给这俩孩子定个亲,如何?” 方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大嫂是为了好五两银子,当即面色就冷了下来,“你可别听外人瞎说,她哪有什么嫁妆?健儿那般好,娶个地主人家的姑娘也使得,你又何必自降身价地看上那陶姚,她命硬,小心克着健儿。” 叶氏看到这姑子拒绝,脸色也变了变,哪还有之前的温情脉脉?“他姑,你就健儿这么个侄子,方家的独苗苗啊,你就忍心见他没钱上京考科举?他若能中举,不也是为老方家光耀门楣?将来肯定也会孝顺你这当姑姑的……” “大嫂,这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健儿将来好我也盼着,但娶陶姚何必呢?她连自个儿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哪配得上健儿?” 不就是舍不得还陶姚那五两嫁妆银子?话说得还真好听,叶氏心里鄙夷,面上却是发愁道,“谁叫健儿看上她,我这当娘的哪能拗得过儿子,他姑,那陶姚在你这儿借住了好几年,你做主将她许给健儿,她也好,我们也好,将来都念你的好。” 这事方氏是不可能会答应的,这进了她口袋里的钱,她就没想过掏出来。 待方健回转之时,就看到母亲与姑姑之间的气氛很冷,当下他就明白了,姑姑是拒绝了他与陶姚的婚事,这姑姑的性子与那陶春花真是像极了,难怪是母女。 不过他仍旧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与方氏说话,方氏听他绝口不提陶姚,心下也松了口气。 中午时还留下他们母子吃了午饭,陶有财看到妻子娘家这侄子一表人才的样子,心里动了心思想要将适婚的大女儿许给他,故而十分热情地招呼。 方健在这方面是极有眼色的,也没有拒绝陶有财的热情,一时间,宾客尽欢。 下午之时,陶姚默了一会儿医书,站起来刚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卫娇杏急匆匆地走进来,“陶姚姐,有人找你。” 谁会找她? 陶姚带着好奇跟着卫娇杏出去,结果在堂屋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仇敌。 两辈子,化成灰她都会认得的人。 初时,她的眼里有着惊讶,随后升起的是熊熊的怒火与恨意,再随后就是满眼的冷漠,最后在对方抬眸看向她时,又恢复成一抹淡然。 “陶姚。” 方健看到陶姚出现,立即做出一抹自认最好看最温文的笑容,以前他每次见陶姚这么笑时,陶姚都会微红着脸低垂着头。 伪君子。 陶姚的脑海里立即闪过这三个字,第一世的时候,她发现得太迟了,才会被他利用得彻底,这一世,还没想到他呢,他就自个儿蹦出来,她心底冷冷一哼。 “原来是方家表哥啊,我还当是谁呢?”陶姚皮笑肉不笑地道。 卫娘子今儿个在家,刚招呼了一下方健,这个与她大儿子齐名的读书人,她还是十分有好感的,“陶姚过来坐,既然这方家侄子是来找你的,你们好好聊聊。” 她就不忤在这儿当蜡烛了,之前听方健关心陶姚的话,她心里就判断出这年轻人是喜欢陶姚的,若陶姚能跟他喜结连理,将来不管方健还能不能再中举,至少也能有个依靠。 思及此,她恨不得推波助澜一番,在这乡下地方,嫁个读书人比泥腿子强得多。 陶姚看到卫娘子拉走好奇的卫娇杏,心里顿时好笑不已,看来她是误会了什么,不过想到方健这人一向惯会做姿态,要不然第一世的自己也不会着了他的道,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想到第一世与方健有关的事情,她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这是一段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第五十三章 复仇不晚 “你离开了陶家,是不是我姑她又欺负你了?” 方健看到陶姚不语,再想到她之前见到他时略带讽刺的话语,以为陶姚是因为方氏而迁怒于他,心下觉得好笑,真是单蠢得像个孩子,但面上却是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心。 陶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若不是深知方健的品性,还真会被他这容貌气度还有展现出来的关心蒙骗了,怪不得上辈子能俘虏了傅兰心那般高傲的公侯千金,自己被他所骗似乎也不冤了。 为了摆脱方氏给她找的那门所谓好婚事,第一世的她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投向方健的怀抱,没见过世面的傻女孩就是她当时那样的,她以为他表现出来的关心与温柔都是真实的,以为这年轻的读书人是善良的,是可以依靠的。 所以她与方氏撕破脸面,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是毫不犹豫的。 方健的母亲叶氏在最初也表现出对她的关怀与爱护,处处都拿她当女儿看,她就以为自己真的能成为对方的女儿。在失去姚氏后,她又再一次享有了母爱,那会儿她还发过誓要一辈子孝敬叶氏,把她当成亲娘来看待。 她哪里会知道,这世间没有一个当婆婆的会看得惯儿媳妇的,什么温情都是假的。 方家没有钱,凭着她的坚持与叶氏的不要脸面,终于从方氏那儿夺回了五两嫁妆银子,可这样不够,方健读书是极耗费钱银的。 两人订了亲之后,她有了名义住进方家,看到叶氏没日没夜都在织布换钱,而自己为了给方健多凑点银钱去读书,也没日没夜地刺绣,有时候甚至抬眼看东西,眼睛都是花的。 就因为用眼过度,她第一世其实是有少许的近视。 后来,她居然傻傻地将养父母留给她的银子都拿了出来资助方健的学业,有了这笔银子,方家的生活水淮直线上升,而方健也能拿着这钱出去结交好友搏个好名声。 而方健这人确实很会演戏,对于母亲与她的付出,他每每都感动得眼睛含泪,还发誓一定要高中让她们过上好日子,甚至还许诺她等将来他高中状元功成名就后再娶她办婚礼,让她当状元娘子好好风光一回。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现在她回想那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许诺,都能全部加以嘲笑出声,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娶她,因为自己的利用价值就是在供他读书,一旦功成名就后,他是要攀高枝给自己找靠山的,没父没母的她对他的仕途是没有任何助益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吊着她,始终不肯在高中前与她成亲的原因所在,可惜那时候单纯近乎蠢的自己没能看透这所谓良人的那颗狼心。 方健真正暴露出来他的无耻是在高中之后,这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要从科举出头并不难。 傅兰心,常平侯府的嫡出姑娘,出身与方健是云与泥的差别存在,两人本来是没有交集的,但随着方健的高中,早已物色好要娶哪家高门贵女的他,一早就瞄准了这目标人物。 踢掉她这没有利用价值的未婚妻,于方健而言并不是难事。 叶氏这个曾经被她当成母亲一般尊敬侍奉的人,当即也露出了最丑恶的嘴脸,她开始对她不是打就是骂,骂她是扫帚星,跳出来坚决不让儿子与她完婚。 孝顺的方健就打着这旗号,一脸愧疚地与她解除婚约,还说什么等他在官场站稳脚跟会再接她回来方家,到时候一定会让母亲接纳她云云,总之就是要维护自己的好名声。 这些话,当时的她是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了,母子俩唱的双簧,她都看在眼里。 如果说方健仅仅只是骗了她,那也就罢了,她就当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自己还要反咬狗一口吗?那会儿的自己没有实力没有背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谁会为她出头?除了咬牙忍下所有的伤痛,她是别无办法的。 退亲一事,她立即就点头了,本以为可以在京城做点活计攒点钱再平平安安地返乡,哪会知道狼人之狠心。 傅兰心这样的高门贵女在得到了方健的感情之后,哪里还会再在意他?显然他也是发现了傅兰心的若即若离,遂又在傅兰心的面前表现出一副对前未婚妻念念不忘的样子。 这让高傲的傅兰心如何能忍? 不将她挫骨扬灰,傅兰心一世意难平。 结果,引来了一个爱妹心切的傅邺,最终将她囚禁在高墙之内的狠人,让她再也不能成为傅兰心与方健感情之间的心魔。 他曾经抓住狼狈不堪的自己的头发,逼自己直视他,那无情的话语直到今天她仍记忆犹新。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陶姚,你不过是块地底泥罢了,谁都能踩一脚。我们傅家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你连说一个不字的权利也没有。” “你若是让兰心伤心难过,陶姚,相信我,我会让你一辈子都伤心难过。” “以后不要再与方健有瓜葛,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地狱。” 这些话,隔了两辈子的光阴,但她回想起来仍旧愤恨得全身瑟瑟发抖,这三个人毁了她的一辈子,她焉能不恨? “陶姚,你怎么了?”方健看到她仍旧不作声,以为是提到方氏让她不痛快,再看到她似乎在发抖,莫非方氏过于折磨她,让她一听到这人名就会怕? 外头传说她救了方氏的命,他是将信将疑的,搞不好是误打误撞的也不一定,他读的书多,自然知道什么叫以讹传讹,什么叫三人成虎,传言总有夸大的地方。 “陶姚,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我去跟我姑理论让她对你好点……”他一副要为她出头的样子。 以往他这么说,陶姚都会急着阻止他,毕竟他姑收留陶姚多多少少是有点恩惠的,这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但认死理的陶姚却是点滴恩情都记在心里的。 所以他压根就不担心要去找方氏理论,这些话走个过场即可,他要的不过是陶姚的感激与真情罢了。 “好啊。” 方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陶姚用轻快的语音回应了他,只是这回答出乎他的预料,他一时间怔住了。“你……” 陶姚扯开嘴角笑笑说,“方家表哥,你说要为我出头,我说好啊,你真是个好人。” 就他会演戏吗? 她也会的,并且直接就给他派了张好人卡,就是想看他如何下台? 仇人,总得一个一个报仇才好,既然这方健是第一个送上门来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时,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带毒的笑容。 复仇,从不嫌晚。 ------题外话------ 接到编辑通知,文文明天入v,某梦心情十分忐忑也十分紧张,希望明天大家支持一下首订,某梦鞠躬感谢大家! 第五十四章 整治方健 方健是真被陶姚这突然一顿的骚操作给吓到了,本来能言善道的他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看到她站了起来,他忙道,“你这是要做甚?” “方家表哥,你不是要为我主持公道,找婶娘理论吗?正好我现在有空,我们这就不要迟疑,现在就去吧。”她一脸无辜地道,而且眼睛湿润润的看着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被她架在火堆上下不来的方健愣了一下,直到已经走到堂屋门口的陶姚回头唤他一声,“方家表哥,你这不是想要退缩吧?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原来方家表哥不是君子啊。” 看到陶姚的一张长相精致的小脸冷凝下来,方健这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找他姑理论,能理论出什么来?他姑那人一向不讲道理,而且也惯会做表面功夫,没得自己反而惹了一身腥。 突然似想到什么,他微垂头叹气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儿个姑父说,我姑受不得刺激,陶姚,这理论什么的还是等我姑身体好点再说?反正也不争这一时半刻……”越说他似乎就越有道理,一张脸又恢复了温文尔雅。 陶姚突然一脸讥诮地打断他的话,“方家表哥,做不到的事情就别拿出来乱许诺,我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方家表哥是惯会说空话,罢了,我也不强迫你,你现在就走吧。” 她没有好脸色地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一副被他骗了的愤怒表情,似乎再看他一眼都难受。 方健又傻眼了,以前用这一招无往而不利的他在她这儿踢了铁板,这一下子的变故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争取一下,“陶姚,你先听我解释……” 陶姚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直接就拿起卫娘子家中的扫帚赶方健出去,看着这张脸就讨厌,她这一通驱赶的动作是做得又凶又猛,丝毫不给方健有加旋的余地。 就因为动作迟疑了,方健被陶姚手中的扫帚扫到,一时间被扫到的地方又痛又麻又痒,让他感到份外难受,这下子再也不好坚持,只好狼狈地先行离开,以后再找机会与陶姚解释。 “陶姚,我下回再来给你解释,你真误会我了,我不是那等说了做不到的人,你……哎哟……” 突然又被扫到一下手背,他忍不住痛呼出声,这回再顾不得风度什么的,还是先撤为妙。 真把方健赶出了卫家大门,看着穿着书生装的方健落荒而逃,持着扫帚的陶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是痛快,第一世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用这招来对付伪君子? “陶姚,你很得意?” 听到陶春花的声音,陶姚这才停下大笑,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看陶春花的样子像那焉了的禾苗,看来蹲在这儿估计有一会儿了,搞不好方健前脚进了卫家,她后脚就守在这儿。 “当然。”陶姚毫不掩饰地道,随后圈着扫帚翘着双手靠在门框处似笑非笑地道:“你躲在这儿做甚?对了,你表哥刚才说非我不娶呢……” “你放屁!”陶春花忍不住斥责陶姚的信口雌黄,“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表哥能看上你?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看你是那个什么蛤蟆想吃鹅肉。” “啧啧,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说不对,你表哥能看上你?我看你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陶春花急着一手拉住她,“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本来之前有段时间没见到表哥,她一门心思想的是卫勉,可这回见到表哥,被他的英俊模样乱了心湖,她就更容不得陶姚这等不要脸面的孤儿玷污了表哥的清誉。 陶姚一把甩开她拉住她的手,回头眉毛上挑地看着她,“有话说话,拉拉扯扯算什么样子?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人笑话呢。” 这话一出,陶春花就想到在陶家族长家中被众人指指点点的事情来,脸上当即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好在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人经过卫大勇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打那件事后,这是她第一次踏出家门,因为心仪表哥,看他溜出自家,她就想看看他到村里想做什么,哪里知道他会径自来找陶姚,一想到这里,她剜了陶姚一眼,都是这狐媚子害的。 因为定睛一看,突然发现陶姚的脸似乎白嫩了不少,头发也有了些许光泽,脸上又长了些许肉,不复之前骨瘦如柴的样子,竟然又好看了许多。 这下子,她的一颗心是又妒又羡,恨不得陶姚那美丽的五官是长在她身上。 “总之,不许你再缠着我表哥。” “先别说我看不上你表哥这样的人,单说你这态度,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放狠话?你只是你表哥的表妹罢了,又不是他的妻室,在我这儿装什么蒜?”陶姚讥嘲出声,半点面子也不给陶春花留。 “你,”一时气不过,陶春花口不择言道,“我舅妈已经向我爹娘提亲了……” “哦,真的假的?”陶姚一副来了兴致的模样。 心下里却是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 方健那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陶春花的,不是因为长相丑的原因,而是陶春花没钱,娶她没有利益,这不符合方健的预期。 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方健是不会去撩的,这人一向目标明确又有规划,估计他对陶春花这花痴表妹都是避之不及的,思及此,一个计划突然涌上心头。 “当……当然是真的……”陶春花忍下心虚,故意昂着头道。 陶姚却是一摊双手道,“那也没辙,你表哥又不喜欢你……” “父母之命,他敢违抗?” “那可难说了,你舅妈只得他一个儿子,他若坚持不娶你,只怕你舅妈也没辙,难道为了你不要儿子吗?” 陶春花低头想了想,这倒也有几分道理,今天她故意看了好几次表哥,可表哥却一次也没有回应她,对了,吃中午饭时,她爹似乎也提过她的婚事,可表哥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将话题一带而过。 这下子真的感觉到心伤起来,表哥就这么嫌弃她吗? “哼,总之不许你缠着我表哥……”她忍不住还是先放句狠话再说。 “我若是你,就会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等待。”陶姚打断她那无意义的狠话,故意挑唆她道。 陶春花闻言,果然愣了愣,明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个好惹的,但她还是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待如何?” 该怎么做表哥才会娶她为妻? “说简单那也简单,说难那也不难。”陶姚故意地道,“可我为什么要教你啊?好了,你赶紧滚吧,别让我用扫帚赶你。” 陶姚将手里的扫帚再度拿稳,直接就不客气地用力一扫陶春花站的地方。 陶春花吓得尖叫一声,然后跳起来往后退,气得红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都扫疼我了,啊啊,我这衣裳是新做的,陶姚,你赔我的衣裳。” 今天方健到家里来,她这才挑了一条最新做的裙子,现在被陶姚那一扫,粗砺的枝条将她的裙摆刮花了,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看得她既心疼又气恼。 “我又不是你娘,我可不心疼你。”陶姚冷笑道,看了眼她抓在手中的裙摆,“这简单的很,你回去绣上几朵花不就能遮掩过去了,多大一件事,也好在大勇叔家门口嚷嚷,让别人听见,只怕又要笑话你。” “你,你这死丫头赔钱货。”陶春花气不过拿方氏惯常骂人的话来骂陶姚,她又不是陶姚有对巧手,对于女红技艺她是通了九窍,剩下的是一窍不通。 陶姚冷哼一声,“你拿这话来骂我,跟骂你自己有什么区别?估计你娘也没少这样骂你,好了,赶紧滚。” 说完,她真的就打算就此离开,一副不想再与她废话的样子。 陶春花心里还惦记着事情,这回顾不上拿乔,忙上前拦住陶姚的去路,有点委屈地道:“你还没跟我说用什么法子能让表哥甘心情愿娶我为妻。” “你真想知道啊?可你又没给我好处,我凭什么告诉你……” 陶姚的话还没有说完,陶春花就咬了咬牙凑近陶姚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好处费,这个秘密你听了可不会吃亏,相反,你还要感谢我呢。” 陶姚似信非信地看着她,“什么秘密啊?这么值钱。” “都说了是你不会吃亏的秘密,”陶春花强硬道,“你先跟我说法子,我随后就告诉你秘密是什么。” 陶春花是真急了,她现在已及笄,而表哥快十八了,再拖下去,她只怕真要眼睁睁地看着表哥娶别人了。 陶姚冷嗤一声,这陶春花想要空手套白狼,那还真是寻错了人,“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别在这碍我的时间,赶紧滚……” “我娘给你找了你门婚事。”陶春花一急,直接就将方氏的秘密说了出来。这秘密方氏初时不肯告诉她,可她是谁啊?她娘越是不肯说,她就越心如猫抓,后来终于磨得她娘受不了,把这秘密说给她听。 她当时一听,直乐得拍手,还向她娘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坏了她的计划,她可是巴不得陶姚倒霉的,哪里能见得好?再说还有三十两银子可拿,到时候又可以让她娘给做条新裙子买新的胭脂水粉。 陶姚眼眉一挑,示意她说清楚。 “我也知之不详,总之我娘找了媒婆给你说亲,对方得愿出三十两银子的聘金才行。”陶春花低声地将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儿说出来,现在她满脑子的都是表哥,至于看陶姚倒霉的心情已经居于下风了。 这事第一世时就有发生过,陶姚其实心里早就有数,只不过这次通过陶春花的嘴再次坐实此事,哪怕她已经重生,有些事情改变了,可有些事情仍旧沿着旧有轨迹前进。 不过她也不怵就是了,方氏既然要玩,她就奉陪到底。 “哎,好处都给你了,你还不赶紧告诉我法子。”陶春花催促道,她是真急啊,又担心陶姚得了好处不履行承诺。 想明白的陶姚抬眼看向一脸着急的陶春花,故意卖了个关子,“这法子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陶春花,只怕你下不了这决心……” “你只管说。” “办法很简单,你表哥要考科举肯定要脸面,若你在人前造成与他的既定事实,他若不想流言满天飞,肯定要娶你。” 陶春花是不太聪明,但陶姚把话点明后,她就听明白了,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对于一些龌龊事其实并不陌生,每年都能从草垛里发现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陶姚看她不语,遂加了把柴火,“当然这要牺牲你的闺誉,所以我说你下不了决心嘛,陶春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得想清楚才好。” 这回说完,她直接就将陶春花推了出去,直接把卫大勇家的大门准备关了起来。 她是挖了个坑,就看陶春花要不要往里面跳了。 哪里知道,陶春花却是伸手阻止她关门,陶姚抬头看去时,只看到陶春花的眼里满是坚决,“我得怎么做?” “你得怎么做还要我教你?陶春花,你连这点脑子都没有,那还是趁早放弃为妙。” 陶姚不想再与她废话了,直接关门走人。 陶春花站在卫大勇家门前,看着紧闭的门扉,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她咬紧一口银牙直接转身就走。 陶姚有句话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陶姚回转到堂屋的时候,看到卫娘子坐在那儿等她,她不禁有些愣神。 卫娘子叹了口气,上前将她紧握的扫帚扯出来放回墙角,“我看你平时都不这样,这方健说了什么惹得你拿扫帚赶他?陶姚,我觉得这方健长得是真不错,而且又是读书人,十里八乡想嫁她的姑娘估计也不少,你将来若跟了他也不用发愁……” “打住,卫婶娘。”陶姚忙道,她并不怪卫娘子为方健说话,方健这人仗着好皮相可是能瞒住不少人他卑劣的品性,尤其是接触不深的人,就没有一个人会说他不好,“他这人城府很深的,我虽然见识没你多,但我与他打的交道肯定比你多,看人看表面要不得的。” 卫娘子到底在社会摸爬滚打过,陶姚这么一说,她瞬间就明白了,只是,“真看不出来他是虚有其表的人啊,我之前还与他说过话,按我大儿的说活,也算是言之有物。” “卫婶娘,这世上爱装模作样的人多了去,只是有人高明些,有人蠢笨些罢了。” 高明的一眼拆穿不了,蠢笨的就一目了然,显然这方健属于前者。 卫娘子这下不再为方健说话了,她愿意撮合方健与陶姚成一对,前提是方健是真的能托付终身的良人,不然的话就算陶姚要撞南墙,她也会阻止的,眼前的小姑娘值得更好的人来配。 “既然如此,那下回别再单独跟他相处,这样的人不择手段起来,那是平常人招架不住的。”最后,她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心里也开始反省自身,之前真不该让他们独处说话,好在是在自家,最终也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那是自然。”陶姚笑眯眯地点头,她就知道卫娘子肯定是心向她的。 卫娘子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伸手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一定要谨慎,我们将来挑个好的。” 陶姚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遂笑笑以对,感情之事她并不强求,毕竟在异时空那个男女平等的世界她都没能找到契合灵魂的另一半,在这个封建时代,只怕就更难了。 当然她也不排斥,也许这世上会有个真契合她的人也不一定,当然那人一定不会是傅邺。 想到傅邺那厮,她的好心情又没了。 远在京城的傅邺却是突然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友人看他鼻子痒痒的似乎又想再打喷嚏,遂担忧地道,“你怕不是得了风寒吧?” “没有的事。”傅邺不当一回事,直接抬眼看向首座之人。 宁王朱真章,当今天子的第五子,母族并不强大,不过他本人倒是挺积极进取的,为了那张皇位也是个狠辣的主。 上辈子,傅邺跟他可是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从年轻时的惺惺相惜引为知已,再到后来的君臣离心,最后更是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 当然他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扶持了年幼的天子登基,做了十多年说一不二的权臣。 站得更高,似乎就可以看得更远,上辈子直到老死,他都没认为自己有错,皇权要集中,天然就要压制臣子,可又有哪个臣子甘心匍匐在皇权之下? 他只是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可是现在看到年轻的宁王,他似乎又有了新的感悟,其实他们上辈子也不是非要走到互不相容的地步,只要各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 记得斗到最后,帝王退让了,可他没有退,他的人生没有信念,那个时候陶姚早就死了几十年,恨了一辈子的父亲也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而活,至高无上的权利吸引了他。 可真正得到后,他也并没有觉得太心喜,仿佛这只是与吃了顿饭的感觉类似,渐渐的又无趣起来。 再活一世,他该试着走上另一条道路。 “解之,你在想什么?”上头的宁王看到他略有些茫然的眼睛,皱了皱眉问了出来。 对于这出身勋贵家族的亲信,他其实是颇为信任的,这可是把能手,所以他该给的信任从来也不少,不然如何能将人笼络住? 譬如这次太子亲信收受贿赂的私账,傅邺没第一时间拿出来给他,他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哪怕有人看不惯傅邺的举动而在他面前颇有微词,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只简单回了句,“我信他。” “只是在想如何用这本私账获得最大的利益。”傅邺轻笑着回答。 解之,他的字,这个字是朱真章给他起的,在他们认识那一年。 他还记得当时朱真章知道他的名字后,就皱起了眉头,尽管他还没有到二十而冠起字的时候,朱真章还是道,“你这名字不好,我给你起个字吧,就叫解之,把一切的孽都解了,世事也就通顺了。” 是啊,邺与业读音相同,而业通孽,他的“好”父亲给他起这么个名字,明显就没有安过好心。 初初启蒙读书之时,他也曾因为父亲的不喜而伤心难过过,后来知道母亲一生的悲惨遭遇,他对这父亲除了恨意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情绪了。 现在他的心境更平和些,对那个负了母亲一生的男人,只怕连恨意都觉得是多余的,不过他还是乐得看他吃瘪倒霉。 “哦,我觉得还是交给天子是最好的。”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傅邺举起杯茗了口茶水,看向说话之人,永安侯府的嫡长子叶凛,与他年岁相当,两人的私交不错,毕竟家世相当,而且两人的母亲是手帕交。 所以,对于对方的反对意见,他并没有什么恼意,只是放下茶杯淡然地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天子震怒,或许会废了太子,可天子毕竟春秋不在,疑心也会更重,只怕没有两年,太子起复当个挡箭牌,于我们又有何好处?别忘了清王还虎视眈眈,对了,还有个天子最宠爱的安王。”说到最后,他笑眯眯地看着在座诸人。 太子朱由章行二,原本也不是嫡出,只是当今天子的原配周皇后被废,嫡长子被赐自尽,这排行第二的就成了长子,顺理成章的当了太子,毕竟其母族彭皇后势力最强。 清王朱容章行四,比宁王年长一些,自然很早就出来跟着天子做事,所以也积聚了不少力量,对皇位有觊觎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至于安王,母亲容贵妃最得天子宠爱,如今几乎独宠于后宫,年纪轻轻就封了王,自然是天子偏爱之人。 这样的势力分布,宁王要夺得皇位自然不是容易的,与这三人相比,他反而是落后的那一个,母族没有助益,在政务方面与清王勉强打了个平手,目前还要靠着太子为自己谋好处。 太子若垮台,受打击最大的就是宁王,毕竟他打着太子的旗号,若第一个跳起来反对太子,不但太子那一系的人,其他的人都会趁机落井下石。 上一辈子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让宁王在夺嫡之路上走了不少弯路。 “解之此话有道理,”宁王一细思,也明白了其中的凶险,心里暗自惊心自己着了道,庆幸好在有傅邺这样的能人助他,很快,他又道,“不过得用这本秘账搅乱京城的一池水,我们才好从中摸鱼。” “王爷精明。”傅邺向宁王挑了下眉,露出一个大家都会意的笑容。 宁王也举茶向傅邺,两人很多时候都能心有灵犀一点通,“若你是女子,本王一定娶你为正妃。” 傅邺嗤笑一声,“得了吧,别说你已经有正妃了,就算没有,我若是女子,也不考虑你。” 众人闻言,当即哄笑出声。 叶凛原本兴致不高,毕竟自己的提议被别人灭掉,好吧,与这些成了精的狐狸玩,他确实还差了点火候,不过现下听到傅邺的调侃,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王爷可是有权有颜。” “不是我的菜啊。”傅邺道,嘴角勾起一抹怀念的笑容,“从一而终,他就做不到啊。” 上一辈子,他曾问过喝醉酒的陶姚为什么不喜欢他,他有财有貌有地位,几乎是当下最炙热的夫婿人选,京城有多少女子仰幕他,可在她的眼里,他却没有看到这样的情绪。 陶姚那时候是怎么回答他的,哦,她是这么说的,“你是个混蛋啊,天底下哪个女子会喜欢个混蛋?再说你不是我的菜啊,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懂得什么叫从一而终的,我傻了才会喜欢你来自讨苦吃。” 当时他黑着脸道,“从一而终指的是女子。” “哼,一颗花心大萝卜,谁爱谁夹去,我才不稀罕。”陶姚不屑地挥袖,继续举杯而饮,最终醉卧栏杆。 现在回忆起来,如果他早知道陶姚是他一辈子逃不去的冤家,他肯定不会在一开始就展示恶劣的一面,让她从此将他拒于心门之外。 “不是吧,你傅解之还信这个?”叶凛捶桌而笑。 上座的宁王也啼笑皆非,他从来没想过会从傅邺的嘴里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词来。 当即有人哄笑出声,“那将来嫁给你的女子肯定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 叶凛听到后面人开的玩笑,反而自己先笑不去了,他斜睨一眼傅邺不变的眉眼,突然想到他与自家的缘源,遂低声道,“我娘前些时日还念着你,你哪天得空了去看看她呗。” 傅邺听到叶凛提到亲娘鲍氏,神情突然一顿,袖下的手握紧成拳,先是轻“嗯”一声算是答应,然后又似随意道:“鲍姨好些了吗?” “还不是老样子,她啊,那是心病,一辈子都好不了。”叶凛对于母亲的执着,有时候是真的相当无奈,可那又能怎么办?母亲一辈子活在自责当中,谁也劝不了她。 傅邺安慰了一句,“人生之事未能如意者十有八九,也许将来有转机也未定。” “也许吧。”傅凛不抱什么希望,事情都过了十几年,还能有什么转机,也就他娘太执着,家里上上下下都劝过,她却是死活都不肯放下。 傅邺没有再做声,只是低头茗茶的一个动作掩去了他眼里的所有心思。 京城的硝烟吹不到荷花村这样的乡下地方,过了两日,陶姚听到陶小翠带来的流言,眉间紧蹙。 而一旁的卫娇杏却是跳了起来,“那个什么方健怎么在村里胡说八道?” 陶小翠斜眼看向长相姣好的陶姚,有些兴灾乐祸又有些嫉妒地道,“陶姚,你真的跟他没关系?他却是在村里说要娶你,对了,还拜访了陶卫两家的族长,我看这不像是做假的,你莫不是怕我们嫉妒,所以才不肯承认吧?” “没有的事。”陶姚的怒气在一瞬间就蒸发了,方健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对方可不是个遇到挫折就会放弃的人,她现在是他的目标,为了达成目的,他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的。 “对,那天方健登门,陶姚姐还用扫帚赶他出门。”卫娇杏气呼呼地道,“小翠姐,你到底站哪边的?” 陶小翠轻咳一声,这卫娇杏就是太单纯了,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和她做朋友,毕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从背后插刀,“我当然是站在你们这一边啊,可那天方健在村里的老人面前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光我信你们有什么用?” 她说的事实啊,方健可是读书人,模样又长得好,如今表现出对陶姚一往情深的样子,村里人只会说他好,陶姚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不识抬举,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嫁到这样的人家,那是三生有幸了。 卫娇杏当即也像个戳了气的皮球般焉了,她有些担心地看向陶姚,“陶姚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亏我那天还真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哪里知道他会这么卑鄙?明明都被赶出去了,还要出去故意放这样的话让人误会。” “身正不怕影子斜。”陶姚轻笑道,“这点子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说出来都是脏了嘴,甭管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卫娇杏猛点头,这话在理。 陶小翠却是暗自嗤之以鼻,村里人可不跟你讲这些,他们自有一套道理在,陶姚在这事上不占上风,说什么都没有用。 若陶姚不回应方健,只怕她刚建立起来的好名声就会被摧毁一旦,别人只会说她骄傲自满看不起人,然后流言又要满天飞。 陶姚心底其实也明白这些,但她是真不急啊,现在就回应这些她讨不了好处,而且会有人比她还急,她就静坐钓鱼台即可。 另一边厢的地叶氏与方健客客气气地离开卫家族长的屋子,与儿子志得意满的样子相比,叶氏还是有几分担心的,毕竟这次给两家族长都是送了厚礼的,这就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又有多少银钱经得起花? “儿啊,这真的有用?” 方健笑道,“当然有用。”眼里的精光一闪,又冷声道,“有两家族长给她施压,她除非不想在荷花村混了,不然必得乖乖听话。” 也亏得他那天被陶姚用扫帚打了出去,在回去陶有财家中的路上看到不少聚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他突然灵机一动,上前去与他们闲话几句,而且故意扯出陶姚,就听到了一堆对她的赞赏之词,他心下甚满意陶姚的好名声,遂也大大方方地提起自己对陶姚的仰慕之情。 果然村里的老人们顿时来了兴致,查问了他祖宗十八代,然后又忍下厌恶让老婆婆拉着他的手细瞧,直说他长得好,陶姚能嫁他是走了大运了。 这话他爱听,故而又说了几句深情的话,顿时引得众人更是大赞他实乃良配,当即有人就给他指了路,说是陶卫两家族长曾许诺要陶姚定一门好亲事,他这条件正适合,去找这俩族长比他姑方氏管用。 那天他们离开后陶姚在陶家族长的屋子里说的话,还是有一星半点地传了出来,村子里的人私下早就议论了一番,当然对于陶姚拒绝俩位族长的好意,大多的人都说她迟早得后悔。 当然在他们的认知里面,螟蛉儿的陶姚能有人要就该偷笑了,哪里还有她嫌弃的份?哪怕她用神奇的救了方氏的命,也改不了出身的不清不楚。 这才有了方健在两家族长那儿活动的后续。 “儿啊,我看这陶姚也不是顶好,要不我们娶别人吧。”叶氏其实是不大看得上陶姚,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她的儿子? “娘,没人比她更合适,我知道可以娶许财主家的女儿,可你想过没有,我可不是真要娶妻,我们要找的是个能出得起钱供我读书的人,以后等我高中了,肯定要娶个大官的女儿,所以我不能在高中前有原配的存在。”看到母亲要犯浑,他拉着母亲的手臂低声道。 叶氏是知道儿子的打算的,“那陶姚真的有钱?我可看不出来。” “她肯定有。”方健双眼满是势在必得的态势,“当年陶谦与姚氏都相继死去,他们夫妻俩是真疼这个养女,哪里会不给她留条后路?我那好姑姑明眼人都知道靠不住,姚氏给她那十五两银子不过是吊着她罢了,真正的大头还在陶姚的手里。” 他是以人性来揣度陶谦与姚氏夫妻俩的,这对夫妻受教育程度高,考虑事情肯定会更全面,再说当初卖了陶家宅院就有猫腻,而陶姚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叶氏细思一番,觉得儿子这番分析在理,这才真正同意他与陶姚订亲的事情,“好,娘就是做小伏祗供着她也一定要叫她拿出钱来供你读书。”这下她是真下了决心,要对付一个孤女,她有的是笼络的法子。 方健很满意母亲的表态,这世上惟有的他的亲娘是最可靠的,“娘,儿子以后一定会高中,当你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叶氏捂嘴而笑,“那娘将来就享福喽。” 这对母子的无耻行径也传到了方氏的耳朵,只见她当即发起大火,一边的陶有财不悦地道,“我看你那娘家人都魔怔了,放着我们好好的春花不要,居然看上那个陶姚,好了,你也别再动怒了,省得真将小命给丢了。”随后还嘀咕一句,“吃药还要花钱。” 方氏一听花钱俩字,顿时就努力平息胸腔里的怒气,“我也没想到他们还会这么做,还有,别将春花跟他们扯到一块儿去,省得坏了女儿的名声不好说亲。” 陶有财顿时不支声了,自家婆娘这话是不好听,但说得在理,既然那个方健这么不识抬举,他也没有必要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屋外偷听到父母对话的陶春花当即咬紧一口银牙,她不过是想嫁给表哥,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那天陶姚的话又在脑海时回响,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她,顿时就咬紧嘴唇真正下了决心。 陶姚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躲在厨房的陶春草看着姐姐转身回房的背影,心里也有几分好奇,这两天明显看到这一向趾高气昂的姐姐魂不守舍的样子,摆明了有心事,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陶姚,下午她就放下干了七七八八的家务活,偷偷溜出去找陶姚。 陶姚看到上门的陶春草,也不意外。 陶春草看陶姚没有请她进去卫大勇家坐坐的意思,遂也只好与她在大门口处说起了话,“村子里的流言你都听说了?” “不过是几句流言罢了,谁还当真不成?”陶姚一副不以为意地道。 陶春草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我表哥有什么不好?” “他又有什么好?”陶姚不答反问。 “你。”陶春草觉得与她聊不下去了,不过她现在心情烦闷,遂又道,“我总觉得我姐似乎有点不对劲。” 陶姚挑了下眉,“我说陶春草,你不是有病吧?我现在又不住你家,你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跑来跟我说这些,指望我能说什么?” 她是傻了才会将与陶春花那天的对话透露给陶春草知道,现在的她可不想凭添变数,这陶春草有着陶有财一家特有的自私自利,她可是个连亲爹亲娘都能卖的人,她可从来不指望陶春草会对她推心置腹。 陶春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也是发蠢了才会来找陶姚,“那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陶姚也不送她,直接就关上门。 之前她还想联合陶春草,可现在随关事情的发展,这联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刚是谁呢?”午睡起来的卫娇杏有些迷糊地道。 “陶春草,不过她又回去了。”陶姚漫不经心地道。 “哦。”卫娇杏的头脑还没有真正地醒来。 陶姚轻摸了下她有些翘发的头顶,眼睛笑眯眯的,这样的午后时光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方健逼婚的事情第一时间也传到了京城中的傅邺的耳里,只见他当场就砸了名贵的茶壶,冷着脸道,“什么癞蛤蟆都想要吃天鹅肉。” 这方健,他当然也熟悉,上辈子傅兰心的夫婿,一个有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门斜道的软饭男。 虽然这件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有他推波助澜才结的果,但若这俩人不是绿豆对王八看对了眼,他纵使再如何推波助澜也成不了事。 “公子,要宰了他吗?”张伯发狠道。 不过是一介穷酸秀才,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当一回事。 “不。”傅邺很快就冷静下来,这软饭男他还是要留给傅兰心的,哪能现在就毁掉?上辈子能做夫妻,这辈子自然还是要做夫妻的。 张伯有点意外,以他对主子的了解,他既然对陶姚那村姑如此上心,听见这事肯定第一时间就要宰了对方,哪还容对方觊觎心上人? “让他熄了娶陶姚的心即可,其他的按着不动,也不要去阻了他的科举路。”傅邺直接就下了命令。 张伯心有疑问,但还是行礼应声“是”,就退了出去赶回荷花村密切关注事态的进展。 又没两日,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联袂登门拜访,卫大勇与卫娘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热情地迎接他们的到来,就连老宅里的卫老娘也带着卫老头还有两房儿子儿媳赶来。 堂屋又坐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陶姚没有端着,与卫娇杏一道给来客端茶斟水,她本来不用干这些活计的,但看卫娇杏与卫娘子忙不过来,只好搭把手。 “闺女,过来坐。”卫老娘笑眯眯地招呼陶姚坐到她身边。 自打上回陶姚救了方氏化解了卫陶两家可能积下的仇怨,卫老娘这强势了一辈子的人现在对陶姚可好可好的,简直比亲孙女还要好。 陶姚实在消受不起她的热情,可又拒绝不了,只好干笑地坐到她身边。 卫家大儿媳妇江氏把自己带来的吃食往陶姚面前一推,笑道,“我自个儿做的发糕,尝尝。” 陶姚忙道谢,碍于对方的热情拈起一块尝了起来,味道只能说一般,不过她还是蛮有交际风度地赞好吃,这惹得江氏笑眯了眼。 她也是感激陶姚的,那天若不是陶姚力挽狂澜,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只怕卫老娘会把怒火撒到她身上,让儿子休她回娘家也未定。 婆母与大嫂对陶姚的热情,卫娘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就不会一惊一乍,有时候她觉得命运是件挺神奇的事情,她与婆母不和了一辈子,偏偏现在因为陶姚的关系,婆母对她少挑了些刺,多了几分宽容。 这些事越想越让她唏嘘,感慨人生的无常。 卫家族长看到自家族人这番作派,心里是相当满意的,还是比陶家人要风气正啊,看看陶有财一家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也没有提个礼物什么的来感谢陶姚,看那样子是打算忘掉了事的,怎么比得上自家族人啊。 陶家族长眼不见心不烦,他本来对于陶姚的婚事就不感兴趣,奈何这卫家族长不知道得了陶姚什么好处,频频找他说这档子事,还说他见不得小辈好,怪不得陶氏一族风气都要歪掉了,这气得他差点也要像方氏那般晕厥过去,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拖到这卫大勇家来。 卫家族长一脸和蔼地看向陶姚,“小姑娘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族长的福,挺好的。”陶姚笑着回应,虽然知道对方的来意,但是这笑脸还是要给的。 陶家族长斜睨她一眼,看这满面红润的,哪像过不好的样子?这卫家族长真是没话找话说。 “方家子前来向你提亲,你意如何?”他不想客套那么多,直截了当地就问了出口。 卫家族长皱了下眉,这陶家族长是不是来拆台的?他是真有心想要撮合这件婚事,方健多好的一个夫婿人选啊,这陶姚若能嫁他,一辈子也有保障了,比立什么女户强得多。 女人还是得嫁人才是好出路。 “小姑娘啊,这可是好夫婿人选啊,老朽我可是亲自考察过的,此子将来必定不是池中物,跟着他,你将来或许还能飞黄腾达凤冠霞帔呢。”他赶紧补充道,“这可是荷花村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你可得把握好才行。” “对啊,族长说得在理,陶姚啊,我们女人还是要嫁得好一辈子才能过得好。”卫老娘以过来人的身份道。 卫家俩儿媳妇江氏与乐氏听得都一脸羡慕,能嫁个读书人是体面的婚事,这陶姚的命真好,再想到族长说的凤冠霞帔,她们就更神往了,只可惜这方健没有瞧上她们的闺女,心里一阵的惋惜。 遂跟着卫老娘一块吹起方健的好来,听得陶姚尴尬癌都要犯了,若不是深知方健的禀性,只怕真要信了她们的邪。 卫娘子之前与陶姚谈过此事,陶姚的态度很坚决,她之前还有几分将信将疑,可现在看到这方健把俩家族长搬出来给陶姚施压,又在外放流言毁陶姚的闺誉,当即就觉得陶姚说得对,方健非良人。 “陶姚还未及笄呢,现在就谈婚事是不是太早了?”她毕竟是仗着是长辈,出面委婉地替陶姚将这婚事给推了。 “十四不小了,明年及笄成亲正好。”卫家族长道,“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良缘啊。” 我呸!还良缘呢。 陶姚心里不以为然,这火坑谁爱跳就跳,反正她是打定主意坚决不会跳的。 卫老娘与俩儿媳妇都看了眼卫娘子,这想什么呢?有这样好的婚事还不赶紧应承了? “陶姚啊,别听你卫婶娘说的,女人家许到一门好姻缘可不容易啊。”卫老娘又劝道。 跟着江氏与乐氏这俩卫家媳妇也劝说了几句,总之就是要陶姚抓紧了方健这条水鱼就是了。 卫家族长乐呵呵地看着陶姚,而陶家族长面无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陶姚,陶姚也不面红耳赤,而是淡定从容地起身,礼数周到地给在场的长辈都见了个礼,这是个礼多人不怪的社会。 “两位族长,诸位长辈,我知道你们热衷于这婚事是对我的关心与爱护,我陶姚感念于心,一辈子都会记着你们的好。”这开场白搏得在场所有人的好感,就连陶家族长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没再故意吹胡子瞪眼睛,陶姚接下来才继续说,“本来这也是顶好的一桩姻缘,我陶姚但凡会想就应该答就,但是……”她故意停顿下来。 在这种场合中,她不可能直接说方健人品奇差,难托终身,以方健如今的名声正盛,如果真这样说,没人会信她还是其次,她的不识好歹以后也会造成她在这村子里寸步难行,所以她干脆就以退为进。 “小姑娘,你还有何担心的?一一说出来,万大事还有我们这些长辈担着。”卫家族长温和地道。 陶姚有点迟疑,最终还是一副咬牙道出的样子,“族长,我寻思着我不过是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儿,方家表哥条件如此好,怎么就看上了我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其一;其二是齐大非偶啊,门不当户不对,我怕我会拖累了方家表哥的脚步,以后年老色衰后只怕会落得他的埋怨,到那时候我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她暗搓搓地就泼了方健两盆污水,她没权没势,方健凭什么要娶她?还这么费心思?这不是反常吗?再说她与方健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人,方健但凡要进一步爬那登天梯,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助益,将来搞不好就会成为绊脚石被人一脚踢开。 陶家族长看了眼一头热的卫家族长陷入沉思的模样,嘴角微挑露出一抹暗暗地嘲讽之笑,一把年纪的人了,看事情还没有一个黄毛丫头来得透彻,其实他之前也隐隐觉得方健向陶姚提亲不太妥,但不妥在哪里,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得有陶姚这么透彻。 卫家族长毕竟吃过的盐比陶姚吃过的米还要多,陶姚的言下之意他都听明白了,这下子他也觉得自己急着主持这婚事不太妥,如果方健真是这种人,那他今日之举就是将陶姚推进火坑里面,这不是在帮人,这是在害人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正在他要说什么什么弥补一下之前的过失的时候,就看到不少人匆匆跑进来,嚷道,“族长,族长,不好了,村子里堆的草垛走水了……” 陶姚闻言,愣了愣,直觉告诉她有事情。 两家族长闻言,急忙站起来,陶家族长先发话,“可有伤到人没有?” 一提到这个,前来报信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说话啊。”卫家族长也紧张起来,村子里好些年没走水过,“不行,赶紧把韩大夫叫来……” “伤倒没伤人,就是……”说话之人支吾起来,随后在两家族长的瞪眼下,这才赶紧道,“就是在被烧的草垛中发现了那方家子与有财家的闺女……” 第五十五章 被截了胡(一更) 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听见这话,初时愣了愣,随后两人都齐齐黑了脸。 “简直有伤风化。”陶家族长直接骂出口,这次牵扯出来的是他陶家人,所以他第一个背着手就往被烧的草垛方向走去。 卫家族长摇了下头,虽然这事与他卫家人无关,但他好歹是这村的里正,哪能真的置身事外?遂,也跟在陶家族长的身后赶去事发地点。 “这……” 剩下的卫老娘一家都面面相觑,不过有陶有财家的丑闻可看,他们也乐得跟上去瞧热闹,私下里免不了还要热议几句。 卫娘子不让小女儿卫娇杏过去看热闹,叮嘱她在家看屋子,本来也不想让陶姚过去的,毕竟这些事未出阁的闺女就不适合参与,不过陶姚坚持,她也只得做罢。 陶姚与卫娘子走在一块儿,只听到前方的卫家俩儿媳妇江氏与乐氏不停在猜测这有伤风化的是陶有财的哪个闺女?不过陶春草的存在感很低,两人都一致认为是陶春花。 卫娘子看到陶姚沉默不语,轻声道,“别想那么多,现在这方家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卫家族长不会再将你与他配成一对,还是你看得清楚明白,可惜陶有财的闺女喽。” 陶姚觉得卫娘子这人还是挺厚道的,在所有人都耻笑这事件中的年轻女孩子不要脸面,惟有她没有去踩一脚,“方健就是一个火坑,谁跳进去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第一世的时候她没有好果子吃,其实就连后来嫁给方健的傅兰心也没有好果子吃。 傅兰心喜欢在她面前炫耀与方健的幸福婚姻生活,并且奚落她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她大哥永远也不会带她回侯府,还有她祖母与母亲又在为她大哥相看适合结婚的公侯千金,而她永远只是块任人踩的地底泥,那会儿她刚住到傅邺为她置办的精致牢笼里。 每每傅兰心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沉默不语,那会儿她已经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爱过方健这个人,她只是将他当成一个依靠,谁知却是个靠不住的。 所以傅兰心说什么,她都是左耳过右耳出,哪会放在心上,方健如何,傅邺如何,她不想管,也管不着。 后来傅兰心估计也是觉得唱独角戏没有意思,渐渐少出现在她面前,最后干脆再也不来,她也不在意,依旧过着自己醉生梦死的生活。 直到有一回她醉倒在院子里的花丛中时,听到院子里的嬷嬷在说闲话,刚好说到傅兰心,说她与方健大吵了一架,还疑似被方健打了,哭着回侯府找救兵,最后却不了了之,在方健没有出面接她回去的情形下,她也自己灰溜溜地回去了。 这些闲话她听听也就算了,从来没拿去找傅邺证实过。 不过此时她倒是想起了第一世时她生命里最后一次见傅兰心的情形,那时候她坐在马车里面,冬天的风很冷,她捂紧了手中的暖手炉,而傅邺将她包在厚重的大氅里面抱在怀里,她却是茫然地看着马车窗外行走的匆匆路人。 突然她看到了披着厚重斗蓬的女人带着身边的侍女鬼鬼祟祟地走进一间铺子,因为这俩人行为看起来十分的可疑,她才会多看了几眼。 那女子头上的兜帽不小心滑落了,而她忙侧身将兜帽戴回去,就这一个侧脸,她就认出了对方,居然是傅兰心,然后她又好奇地抬眼看了下那间铺子,京城赫赫有名的当铺。 这下子精彩了,傅兰心到当铺干嘛?结合她之前的鬼祟动作,那就只能是当东西换银子。 她吃惊,却不奇怪,方健这人别的大本事没有,靠女人吃饭的本事却是一流,也不知道傅家出了什么事,居然让自家出嫁的嫡女沦落到当东西过日子,她当下就啧啧出奇。 “怎么了?很冷吗?”傅邺轻声问她,还给她拢了拢鬓边的兜帽,“我们就快回去了,忍下就好,早知道今儿个这么冷就不带你出门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歪着头看他,“就快过年了,你们侯府是不是经济特别紧张?其实我这儿用不着这么多人侍候,节流一下还是可以的……” “怎么?担心我了?”傅邺的嘴角笑得咧得很开,显然他心情很好,“再怎么节流也不缺你那点银子,再说你的花销走的是我的私账,跟侯府没有关系,他们要缩衣节食过日子,也轮不到你。” “呸!谁会担心你,不节流更好,我可再也过不惯穷酸日子。”她故意轻哼出声,实在看不惯他脸上的笑容,她直接伸手去揉他的脸。 后来她就丢开这事不理了,她又不是傅邺的什么人,他家会如何也牵扯不到她身上。 现在再回想这一段,她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傅兰心沦落到要靠当东西来维持开支,可见她父母是没办法再接济她了,而她自己那庞大的嫁妆也肯定被方健挥霍一空。 这么多的钱能花到哪里?肯定是花在方健的仕途上,而且另一个信息就是常平侯府后来没有再扶持这女婿。 当中发生了什么,其实她至今都仍处于懵懂中,毕竟傅兰心可以去求傅邺的,两人是亲兄妹,傅邺为了她都可以将她囚禁在后院,帮一帮这个妹妹也在情理当中。 傅邺从来都是不缺钱的主,就她在那个精致的牢笼里面每天的花销都够普通人家用上四五年也不止,要帮一把傅兰心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就在她沉思这段陈年往事之时,听到身旁的卫娘子说道,“你在话在理,女人择婿,还是不能只看脸面,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她回过神来轻应一声表示赞同。 走到事故发生的地方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群,不靠近点都看不到当事,陶姚往前走了几步,实在挤不进去包围圈,正自皱眉时,看到前方因为两家族长到来而自动让开的路,她这才勉强进了内围。 方健灰头土脸地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脸面,这行为简直是掩耳盗铃,这让她忍不住嗤笑出声,他也有今天,现在知道没脸见人是什么滋味了吧? 不过比起方健,她显然更在意这事件中的女主角,目光很自然就落到了哭哭啼啼的女主角身上,只见对方头发凌乱,脸也是掩在双手中的,但那身量与动作,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陶春草。 她感到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在那前来报信的人模棱两可地提到陶有财闺女这几个字时,她的潜意识一直觉得这人不是陶春花,所以她才坚持来看上一眼。 陶春草摆自己的亲姐陶春花一道,她居然半点也不觉得意外。 “怎么这像是陶春草啊?”一旁的卫老娘疑声道。 “娘,没错,就是她,啧啧,这还没有及笄呢,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来?”卫家大嫂江氏边说边摇头,眼里却是幸灾乐祸。 卫娘子却是皱眉道,“这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心下却是在寻思,回头一定要给自家小女儿提醒,别跟这陶春草走得太近,学了她这一套作风那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对于处在人群包围中心的方健来说,这一天是他一辈子可耻回忆,是他人生的黑历史,是羞于被提及的,斜眼看了眼陶春草,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怨毒之色,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 对于这陶春草,他从来都不设防,以为这表妹性子腼腆见人就脸红,而且时常被母亲和姐姐欺压,他对她甚至还有几分同情。 可万万没想到,设陷害他的人居然会是她。 今日,她跑来找他,说是陶姚约他傍晚时分在荷花村的草垛处见面,有重要话要跟他说,他当时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这话,还一直追问她陶姚真的约他会面? 陶春草信誓旦旦地说,“表哥,我还能骗你不成?陶姚在我家住那些年,我娘,我姐,我哥,哪一个不欺负她?或许是同病相怜,我俩的关系最好,她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我,这次约你,估计是要谈跟你的婚事,若她真能嫁给表哥,那倒也是件好事。” “她真这么跟你说?”他追问。 陶春草点点头,随后又支吾了道,“我娘……给她找了门婚事,听说光聘金就有好几十两银子……表哥,不是我说我娘的坏话,她可不是这般的好心人,能出这么多聘金的婚事会是好婚事吗?陶姚……她另有打算也在情理当中。” 方健这才知道自家姑姑居然还想拿陶姚卖钱,那陶姚急着找他商议婚事倒是合情合理,他是读书人有体面,长相在十里八乡那是首屈一指,怎么算自己都是良配。 至此,他这才信了陶春草的话,匆匆交代了母亲几句,很早就出发到荷花村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已经等在那高高的草垛后,想到陶姚会说什么话,他又在心里一遍遍地想着自己又该怎么回应才能让陶姚对感动不已,然后才能死心塌地的拿银子供他读书。 再畅想到出人头地后的风光,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地往上翘。 哪知,他等来的是陶春草。 那会儿他还张望了一下她的身后,“陶姚呢?” “她,她说有事走不开,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表哥……” 听到这话,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并且还刻意打量了陶春草一番,看到她穿着一身新衣裳,就连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甚至看他时两颊还泛着红晕。 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一个陶春草,居然将他骗到这里,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他,他当即就要走。 陶春草却是拉住他的手,“表哥,你听我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放手,陶春草,别逼我对你动粗……”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草垛突然就起火了,然后陶春草也不知道是真被绊倒还是刻意摔了一跤,直接就跌进他的怀里。 因为火起得突然,跤也摔得突然,一切都发生得突然,他极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前来救火的村民发现了他与陶春草抱在一块儿。 他们先是错愕,然后就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二人,再然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响。 最后就到了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他是恨不得掐死陶春草。 方健闭了闭眼,心里已经不知道将事情来回想了多少遍,按理说他与陶春草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就是时机不好,这才造成了一种给人固有的印象。 三人成虎啊,他突然想到这个成语,顿时又觉得眼前一片黑,这陶春草实在是害他不浅。 陶春草一直嘤嘤地哭着,给人一种柔弱之感,不过从手指缝里面,她一直偷偷地看着方健,看到方健的神色难看,她的心就忍不住地往下坠。 她有什么不好? 那陶春花又懒又坏又蠢又毒,若不是她,他就要着了陶春花的道,她是救了他啊。 她会做家务会照顾人,肯定能当好一个贤内助,这会儿她心底忍不住呐喊出声,“表哥,你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啊……” “陶春草——”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人急奔过来。 陶姚听到这声大吼时,就已经认出了来人。 ------题外话------ 稍晚些约莫七点左右还有二更。 第五十六章 谁放的火(二更) 陶春花气冲冲地跑过来,到现在她都还是难以置信,陶春草这个平日里被她欺负得一声不吭的妹妹居然敢截她的胡,真是不会叫的狗才咬人,她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牙。 本来她想找个人去给表哥托信约表哥见面的,只是这种阴私事她不敢胡乱托人去带,想来想去,也就陶春草还堪一用,毕竟是亲妹妹,她若名声不好,陶春草也得不了好处,肯定会守口如瓶不敢到处乱说。 陶春草在她面前一直是唯唯诺诺的,她只不过是随口威胁几句,又掐她几记,她就乖乖听话跑去给表哥方健传口信,而她则在家中挑选见面时要穿的衣裳,还美滋滋地画了个妆。 等到陶春草回来告诉她,表哥同意与她见面,不过约会的地点不能是草垛那边,要改在村子里的后山一带。 她皱了下眉头,村子里的后山很少人去,与她的计划不太符合,她当时还皱眉问陶春草,“表哥真这么说?” 陶春草点点头,“表哥就是这么说,还说过期不候。” 这下子陶春花信了,穿得美美的跨越了大半个村子到了后山一带,只是等到天色黑了,她也没见到表哥,后来远远地看到村里草垛的方向有浓烟冒起,她当即就心知不好。 果然等她跑过来时,远远地就看到了人群中陶春草的衣裳,这下子她气得恨不得拿把利器就杀了陶春草这贱人,居然敢摆了她一道,自己跑来跟表哥私会。 陶春草在听到陶春花的大吼声时,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可随后她想到自己吃了陶春花多少的暗亏,凭什么陶春花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她偏不让她如愿。 不过她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果然,陶春花扇向她的巴掌力气极大,她当即就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她也顺势被陶春花打倒在地,哭声更响了一些。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贱人……” 陶春花发狠般地又打又骂陶春草,围观的村民看到她这凶悍的举动,吃惊之余又开始新一轮的议论。 陶姚站在一旁看着陶春花打陶春草,她没有想要上前去阻止,这在她看来,真是狗咬狗一嘴毛,这俩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下子她看向方健的目光带了几分玩味。 方健感觉到她的目光,微抬眼,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个正着,他忙狼狈地避开,遮住脸面的袖子举得更高了。 陶姚不由得惊叹出声,现在的方健还没有修炼出后来的厚脸皮,居然还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正在她看戏之时,陶家族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朝匆匆赶来的陶有财喝道,“还不赶紧拉开你这俩闺女,还嫌别人没看够笑话?” 陶有财其实赶到后看到这一幕,已经是惊愣得出不了声,听到自家族长的大吼声,他这才回魂过来,忙上前去拉开姐妹二人。 陶春花依然不甘心地要去踢去踹去抓陶春草,“贱人,贱人,别拦着我,我今儿个就要打死这不要脸的贱人,连亲姐都敢坑,你这贱人不得好死……” 陶春草躲在一边,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一味地凄惨哭出声。 陶姚看得不禁暗暗摇了摇头,这陶春花还是不够聪明啊,在这样的局面下,她越是使泼打陶春草,就越显得陶春草可怜,舆论也会渐渐有偏斜的。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先是觉得陶春草不知廉耻,现在看到她被陶春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不免又有几分同情心,这陶春花实在是太泼了,这样的姑娘谁家敢娶啊? “真是家门不幸啊,丢人现眼啊……”陶老娘李氏也被小儿媳妇付氏扶着赶了过来,看到自家人被外人指指点点,她恨不得晕厥过去,就此死了也好过以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付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也是有闺女的人,如今大房俩女儿闹出丑闻来,多多少少都会牵连到她的闺女,这让她闺女以后如何说亲? 她现在恨不得去把方氏拖来看这场面,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好女儿。 卫家族长看到周围人太多,影响不好,遂挥手道,“都散了,都散了,赶紧回去,别都挤在这儿。” 众人看了眼陶家族长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而卫家族长脸色冷凝,就知道这事他们要关起门来解决。 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众村民慢慢地就散了。 卫家族长看了眼陶姚,陶姚会意地走上前,就听到这老头道,“你和方健议婚这事就此作罢,回去吧,女儿家家的,这场面少看为妙。” 一旁举袖遮脸的方健身子僵了僵,为了设计陶姚,他花了多少心思,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这下子他心里对陶春草的恨意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个毁他计划的女人,他若不报复回去,他就不姓方。 陶姚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后就点了点头,只是在临走之时,她看了眼被烧的草垛,突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看到这场面时总有想不通的地方,就是这火究竟是谁放的? 这草垛好端端不会自己起火,陶春草应该有同伙,可又想不出她的同伙会有谁?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可一张张都是熟面孔,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眉尖蹙了蹙。 “陶姚,你在看什么?”卫娘子看她不走,伸手拉了拉她。 “卫婶娘,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她的话音一落,在场还剩下的人都惊讶地看向她,他们只顾着看这场闹剧,还真的没有留意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远处藏在树上的张伯不禁多看了陶姚几眼,没想到这村姑观察力居然如此敏锐,人人都在看好戏议论别人的事情,她还有心思想这等无关紧要之事,看来这村姑不是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个样子。 好在这事他办得隐秘,这村姑怀疑不到他的身上,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家公子身上,不然他就难向公子交差了。 这下子他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汗,定晴地再看了看陶姚的面孔,以后行事要更谨慎一点。 陶姚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视线在看她,她敏锐地抬头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她甚至连方健也扫了几眼,这方健还是举袖挡脸的动作,应该不是他在偷看她,难道是她多心了? 卫娘子却是直接道:“不管这火是怎么起的,自有族长去查明,陶姚,我们先回去。” 陶姚点了下头,乖乖地跟着卫娘子离开。 陶家族长却是朝最先来报信的人,“怎么起的火?” 那报信的人摇头道,“不知道,发现时就起火了,大家都赶着来救火。” 陶家族长又转头看向方健与陶春草,“你们俩是当事人,谁放的火烧了草垛?” 方健怒道,“我是受害者,我怎么知道是如何起的火?你要问就问她。” “我……我不知道……”陶春草弱弱地开口。 她只是算计方健,可没想过要烧草垛,毕竟这里常有村民走动,她要制造机会被人看见有的是方法,放火这种事她哪敢做? 历来杀人放火都是重罪,被抓到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陶家族长毕竟是陶家人,哪怕他也看不上陶春草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但该偏的还是要偏,陶氏一族女儿家的名声不能被她玷污,只见他踱到方健的面前,“你不是我们村的人,不问你问谁?” 方健瞪大眼睛,突然间他明白了,这老头是要他背锅,他再看了看四周之人,陶有财这姑父瞪眼看他恨不得打死他,除了陶氏姐妹,在场的人都一脸冷漠,没有人会为他说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 “是她约我来的,我不是主动的,这火如何起的,她才清楚。”他手指向陶春草,然后又冷笑一声,“就算我是主动与她在此私会,我会傻得放火引人来吗?凡事得讲动机,陶家族长,我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就算跟你到县太爷那儿去对质,我也不怕。” 说到这里,他故意昂着头,不再用袖子遮脸,他可不是他们这些的泥腿子,在公堂上见到县太爷可是不用跪的。 陶家族长被他这一怼,纵有怒火,却又觉得到这人的滑手不好对付。 卫家族长上前道,“老陶头,借一步说话。” 陶家族长看了眼趾高气昂的方健,这才背着手与卫家族长到一旁去说话。 陶姚回到卫大勇家的时候,天上的星星已经探出了头,照得满地都是银芒,卫娇杏托着腮坐在屋前等他们,一看到他们,就起身上前迎接,“怎么这么久?我都做好了饭。” “还是我闺女能干。”卫大勇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想到陶有财那俩闺女,突然觉得自家的小闺女是越看越顺眼。 陶姚跟卫娇杏一块儿到厨房把菜端进堂屋,很快,屋子里就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她的眼睛也笑得弯弯的,这样的生活才有滋有味,不过估计陶有财家怕是不得安宁,不过这与她没关系。 翌日,陶姚刻意留意了一下外头的舆论,可是没再听到有关这件事的后续,似乎那场热闹只是一场虚景,不过无论陶春花还是陶春草只要一出现,村民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就代表着这事的真实存在。 随后陶姚想想这也在情理当中,这种事冷处理是最好的,估计陶家族长也没能逼得方健答应娶陶春草。 打听了消息后,她慢步走回卫大勇家的路上时,看到陶春花一脸阴沉地挡在她的去路前,她停下了步子,正眼看她,眼角往四周看了看,刚好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 “陶姚,是不是你教陶春草的?”陶春花有些歇斯底里地上前质问,她到现在仍不相信陶春草有设计她的本事,肯定是这个陶姚在背后坏她的事。 陶姚看了眼似疯魔了的陶春花,为了一个方健搞成这样值得吗?“你可不要乱打一耙,陶春草的年纪比我还要小一些,我吃饱了撑的教她这些?还不如说是你自己防范性太低,让她钻了空子。” “你,陶姚,你也会不得好死的。”陶春花不想承认自己的疏忽,惟有把一切都推到陶姚的身上,她才能感到心气平顺一些,“我……我要杀了你……” 陶姚早就防范她,遂,看到她举着剪子恶狠狠地朝她扑来,她立即后退一步,然后一腿扫向她的下盘,陶春花一时间站不稳,身子向前跌去。 扑了一空之后,陶春花看向陶姚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举起剪子又再度扑向陶姚,这回陶姚不再客气,一个旋身,就闪到陶春花的身后,两手用力的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突然,陶春花的膝盖一软朝前跪了下来,因为膝盖突然着地的巨痛,还有被陶姚反剪双手的痛苦,这让忍痛能力极低的陶春花哭了出来。 陶姚却是皱眉朝四周看了看,四周都是矮墙以及土屋,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目光再落回陶春草的身上,对她之前那一跪起了疑心。 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 躲在矮墙处的张伯暗暗吞了口唾沫,现在他是完全不敢小瞧陶姚这村姑了,这小姑娘的敏锐没谁了,而且生就一双利眼,他还真怕会被她早早识穿。 再想到她之前对付陶春花的手段,显然是有点武功底子的,这下子他对陶姚是彻底感兴趣了,看来自家公子看上她不是没有道理。 想不明白的事情,陶姚不会再多想,此时她一把夺走陶春花手中的剪子,看向她那双含恨又带泪的眼睛,“别再来自讨没趣,你跟方健的事情,还有你跟陶春草之间的事情,这些事与我都没关系。”顿了一下,“你若再来,我下回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题外话------ 今晚还有三更,估计在九点半左右更新。 第五十七章 泼她脏水(三更) 陶春花一抬眼看到的就是陶姚没有温度的眼睛,她忍不住打了个颤,顾不上膝盖疼,她颤颤微微地起身。 陶姚看不过眼,伸手扶了她一把,可陶春花却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挣开她的手,伸手扶着土墙往家的方向离去。 陶姚耸了下肩,对于陶春花后面识趣离开的举动还是挺满意的,看了眼手中的剪子,这个她可没有打算还给陶春花,省得她又拿来想要刺她,只是在迈腿离开之前,她看了眼陶春花刚才跪着的地方前方有颗小石子。 她上前捡起来看了看,很普通的小石子,村子里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站在原地,她转身朝后方看了看,若是有人出手帮她的话,只能从后面这个方向打来,可她分明又没听见小石子掉地的声音,莫非真是她想多了? 摇了摇头,她扔掉小石子,重新迈开步子回去卫大勇家。 躲在暗处的张伯看到那小姑娘真的离开了,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他差一点就要被她揪出来,公子交给他这活计越发难干。 突然想到那对要摆在明面上假扮夫妻的男女,怎么还不赶紧出现?再来几次今天这样的事件,他觉得自己离暴露也不远了。 “娘,陶姚姐回来了。”卫娇杏正在做针线活,看到陶姚进屋,立即朝书房里的母亲喊了一声。 陶姚一向聪慧,听到卫娇杏的喊声,就知道卫娘子在找她,她经过坐在屋檐下的卫娇杏身边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然后就听到小姑娘的声音,“陶姚姐,我娘找你。” 陶姚应了声“知道了”,就径自往书房而去,果然正好迎上出来的卫娘子。 “陶姚,你回来得正好,这张图我看不太明白。”卫娘子拿着一堆图画走向陶姚,“这胎位是不正的,可你画的这手法我试了试,总是不得法……” 她不识字,陶姚就算默妇科的医书给她也是没用,后来她想了想,干脆直接就画出来让卫娘子领悟更多的妇女的生产知识,好在她的丹青还不错,该表达的意思也能表达得明白。 当然这段时间她还要教她关于消毒的重要性,这是减少产妇得产褥热的重要程序。 “我看看。”陶姚上前接过她递过来的图画,然后道,“你看这里,我有画方向的箭头,你按这个方向转……”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卫娘子一边看一边跟着学。 卫娘子觉得很认真,她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而且陶姚越教她,她越觉得陶姚的手法与知识的可贵,别人可不会这般无私地教人,哪怕拜了师父也是枉然。 陶姚对于卫娘子这个学生是相当满意的,她跟韩大夫一样对这门职业都有种使命感,所以陶姚教起来整个感观也是愉悦的。 在这个落后的封建时代,她能尽一份微薄之力让医学得以进步,这或许就是她回到这个时空应负的使命感。 两人讨论得连饭都忘了做,好在卫娇杏这后勤部长当得不错,做好饭后就直接来喊人。 “看我都忘了时间。”卫娘子自责地笑道,忙拉着陶姚就往堂屋走去。 陶姚笑道,“我也忘了时间,要不然娇杏做饭时我能搭一把手。” “没事,我这小闺女在家务活上也算是一把能手。”卫娘子对于自家儿女是十分满意的,无论是卫娇杏,还是出嫁了卫娇红,她教出来的女儿都是知书识礼的。 “对了,陶姚姐,今儿个早上陶春花来找你了。”卫娇杏把饭端上来时,突然想起来道。 “我怎么不知道?”卫娘子皱了皱眉,她现在并不欢迎陶有财家的人来自家,尤其是陶春花与陶春草姐妹俩。 “娘,你在书房里,我就没去告诉你,而且我也没开门给她,直接就说陶姚出门了,她也没多留就走了。”卫娇杏道。 “没开门就对了,这种人以后不要跟她来往。”卫娘子叮嘱自家单纯的女儿,然后又看向陶姚,“陶姚,你也一样,这种女子心术不正不宜交往,再说,她来找你准没好事。” 陶姚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 她并没有提及陶春花在路上堵她欲行凶一事,那把剪子她在进卫娘子家中前就随处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埋了,这种凶器她并不想带进卫娘子家中。 卫大勇看了眼妻子的如临大敌,边夹菜边好笑道,“娇杏与陶姚都是知分寸的姑娘家,你呀就少操心,我们荷花村里像陶有财那俩闺女的没几个。” “我这不是怕她们行差踏错毁了一生嘛。”卫娘子叹了口气,“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可怜天下父母心。” 卫娇杏见到母亲感叹,忙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菜,卫娘子看到女儿孝顺,又一脸高兴起来。 陶姚见状,不由得越发思念去世的养母姚氏,如果她娘还在,一定不会让人这般欺负她。 晚上之时,韩大夫过来拿陶姚默的医书稿,两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就看到卫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这个时段会是谁啊?”卫娇杏嘀咕了一句,忙起身出去,隔着大门就听到一把男声道,“爹,娘,娇杏,是我啊……” “三哥。” 卫娇杏听到自家兄长的声音,立即欣喜地上前去把大门打开,果然外头站着一个身材强壮的皮肤黝黑的少年郎,她立即高兴地扑上去,瞬间就被卫三郎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圈。 “三哥,你怎么回来了?” “快到农忙了,我怕爹忙不过来。”卫三郎随口应道,放下小妹的时候,还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头发。 卫大勇和卫娘子一听到次子的声音,立即一脸高兴地迎了出来。 卫三郎向父母行礼问安,卫娘子一面扶起儿子一面抹泪道,“快给娘看看,有段时间没见你,也不知道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陶姚隔着扇窗户都能听到外头卫家人高兴的声音,对于卫娘子这次子,她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早早就安排去学木工活了。 “是卫三郎回来了,走,我们也出去瞧瞧。”韩大夫收起稿纸,笑着朝陶姚道。 陶姚也点点头,她在这家里就是个客人,主人家归来,总要去迎一迎才是礼数。 两人走进堂屋时,正好听到卫三郎道,“回来之前我已经请示过师父了,师父家的农田不多,我们几个弟子干了几天就干完了,对了,这是师娘让我带上的,说是给爹和娘尝尝鲜。” 陶姚进来时,正好看到高壮的少年将一小坛子摆到桌子上,而卫娘子则看向儿子,“你师父家也不富有,怎么你师娘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 “没事,我师娘又不是小气之人,大不了回头娘让我带点东西回给师娘便是。” “那是当然的,礼数可不能废。” 卫娘子一抬眼就看到韩大夫与陶姚,忙出声迎他们进来。 卫三郎对韩大夫是相当熟悉的,他跟韩大夫的独子韩玉交情极好,所以很是欢快地就给韩大夫见了礼,再抬眼看去时,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他瞬间睁圆了眼睛,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卫娘子介绍道,“陶姚,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三郎,”然后又对儿子道,“这是你陶谦叔家的闺女,你叫声陶姚妹子吧,目前借住在咱家,你可不能欺负她,要不然你娘饶不过你。” 陶谦是谁?卫三郎其实不太清楚,不过同住一村,听到姓氏也知道是陶家人,遂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哪能呀?”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陶姚长得好,跟他师妹一样好看,想到自家娇娇俏俏的师妹,他对陶姚就更客气了一些。 陶姚也点点头,对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大男孩也有几分好感,他的身上有着卫家人特有的气质,是个不难相处的人。 卫家的和乐更衬得陶有财一家的黯淡,本来陶有财就下令要把姐妹俩争夫一事瞒着方氏的,毕竟方氏的病受不了刺激,但自家那口没遮拦的小儿子陶三郎却是无意中将事情泄露给方氏知道,方氏气得心口直疼,除些又要晕厥过去。 这让陶有财没有机会抄起扫帚去追打惹祸的小儿子,直接就给方氏先顺气,口上还安抚几句,“这事要解决也不难,春草也大了,我打算过两天就去你娘家找方健他娘把这亲事订下来,把也赶紧嫁出去,外头人也就没啥好传了。” “他们母子俩穷得叮当响,你真要将春草嫁过去?只怕他家连聘礼都出不起。”方氏忍着心口疼怒道,她对陶春草平日里是十分忽略,但女儿养大了嫁出去还能赚一笔聘礼,她可没想过白送个女儿给娘家大嫂。 “事情都这样了,哪还能东嫌西嫌?”陶有财皱眉道,“族长也发话,要我尽快解决了春草与方健的婚事,不要给荷花村抹黑。” 方氏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反应,屋子里就有一道身影冲进来,只见陶春花嚷道,“我反对,我反对陶春草嫁给表哥,她不配,爹,娘,我喜欢表哥,你们让我嫁过去好不好?” “春花,别胡闹。”陶有财喝道。 屋外偷听的陶春草也咬紧牙关,心里恨死这个处处搅和她好事的姐姐,难得父母同意了她与表哥的婚事,她偏还要不知廉耻的冲出来瞎嚷一通。 眉眼沉了下来,她站在黑暗里听着里面姐姐苦苦哀求父母的声音,那一声声都似在剜她的心,恨意蔓延全身,她现在只想让这个姐姐万劫不复,再也不能阻她的好事。 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心如火在烧般,陶春草都没能睡着,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嫁不成表哥,那她还怎么活下去? 至于表哥现在对她有误会,她相信以后只要她表现出诚意,表哥会原主她的,毕竟表哥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下意识就忽略了那天表哥看她的阴鸷眼神。 侍候了大哥吃了早饭,她就开始侍候亲娘用早饭。 方氏阴着脸看她,无论这个小女儿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在她近到身前时,她突然发难,朝这个女儿甩了好几个耳光。 陶春草一声不吭地都承受了下来。 “我让你犯贱,早知道你是这般不知廉耻的人,当初你一出生我就该一把掐死你,省得你祸害你姐……”方氏越骂越难听。 陶春草仍旧没有出声为自己辩驳,直到方氏打累了骂累了,她这才含着泪道,“娘,我是听了陶姚的话一时糊涂才这么做的,娘,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是存心要气你的,我……只是喜欢表哥……”说完,她低下了头。 陶姚? “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方氏没整明白,她现在对于陶姚的观感十分复杂。 陶春草一边哭着一边道,“是她告诉我……用这样的方式就能嫁给……表哥的,我一时糊涂……就听了她的话,后来我才知道……我姐也受了她的……挑拨……也想用同样的方式……,娘,我跟姐闹成这样……都怪陶姚……” 她将一切罪名都推到陶姚的身上,这是转移母亲怒火的最佳办法,再说陶姚也不会再回来这个家,她就算泼她脏水也没有什么干系。 两个女儿闹成这样,原来还有陶姚这个因素在,方氏顿时恨得心口又疼了,她就知道,陶姚不会放弃报复她的,什么救她一命,这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她就不该对这只白眼狼仁慈,现在让她把家里搅和得不得安生。 方氏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半晌,她哑着声音吩咐道,“去把邻村的张媒婆找来,记住,让她悄悄的来。” “是,娘。” 陶春草低着头应声,此时的方氏没能看到小女儿脸上那一抹狠辣之色。 ------题外话------ 明天第一更会在早上7:30分左右 第五十八章 心中阳光(一更) 卫三郎的突然回归,让卫娘子一大早起来做早膳的时候嘴角都一直带笑,毕竟为人父母的都喜欢儿女时常承欢膝下,就连厨房里面飘出来的香气都比平日里浓郁。 不过对于陶姚来说,突然住处出现一个陌生的高壮少年郎,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一大早起来打水洗脸,就遇上了卫三郎挑水回来往水缸里倒,一看到她,卫三郎直接就拿起一桶水倒进她面前并不大的木盆里面。 “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陶姚不好意思地道,“谢谢。” 她不过是借住在这家里的,哪好意思麻烦主人家?当然若是这个帮助她的人是卫娇杏,她就不会那么客气了,主要是她与卫三郎真的不熟。 “费不了什么劲,陶姚妹子不用客气。”卫三郎笑呵呵地道。 “我三哥有的是力气。”卫娇杏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陶姚客气地与自家三哥道谢,她忙在一旁笑道。 卫三郎又把空桶再挂回扁担里面,打算再去挑一担水,爽朗的笑脸朝陶姚道,“听说我娘还要跟你学医术,我这点活计比起你来就不算什么了,陶姚妹子再与我客气,我娘该骂我了。” 说完,朝陶姚挥了挥手,就挑着一对空桶往门外飞奔而去。 陶姚看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亏她还在异时空那个没有礼教约束的地方待过,这一回来还没几天差点就要迂腐了。 这卫三郎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郎,在她的眼里那就是祖国的花朵,她一个心理年龄都能称得上老阿姨的人在矫情个什么劲?坦然处之便可。 “陶姚姐在笑什么?”卫娇杏好奇地问。 “笑我自己迂腐了。”陶姚弯腰端起小木盆就去一旁开始打理仪容。 卫娇杏有听没有懂的,看到陶姚不得闲,她也就不再追问。 卫家突然多了个壮年劳动力,不管是下地的活计还是家务活,都轻松了许多,卫三郎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看到家里需要什么,他就会主动去做什么。 陶姚看着这个勤快的少年郎,不禁感概卫大勇与卫娘子夫妻俩是真会教孩子,比陶有财与方氏强得太多了。 正想着陶有财家的人,远远就看到门外徘徊的人影,似乎是陶春草,她定晴看过去,果然真是她,似乎对方也发现了她的目光,在目光相遇之时,陶春草眼里的意思她读懂了。 对于陶有财家的这对姐妹花,她都有点不太想接触了,但是想到卫娘子现在对她们姐妹俩的排斥,不希望卫娇杏近墨者黑,而这人又是来找她的,她若不去见一面,只怕她还要再来,让卫娘子看到,估计要凭生事端。 她不想给卫家人招惹是非,遂,找了个借口就出去单独见陶春草。 陶春草看到陶姚走出卫家大门,步子也没有停顿,她咬了咬下唇立即就跟上去,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 直接走到离卫大勇家有点远的地方,而且附近也没有什么闲人,陶姚这才停下来,她直直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陶春草,叹了口气道,“你来找我做甚?我真是服了你们姐妹俩,一个个的都爱来找我,我可不是你们俩的解语花。” 她们不烦,她都要烦了。 陶春草低垂着头道,“我娘让我去请邻村的张媒婆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她突然抬头看向陶姚。 陶姚皱了下眉,“这事我早已知晓,不过我劝你还是劝劝婶娘,早日放弃此事才是上策。” “她怎么可能放弃?”陶春草嘲讽地笑了笑,“我娘一向贪财,”顿了一下,“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的,最近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些,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说完,她也不待陶姚回应,就直接迈开步子朝村外的方向走去。 陶姚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陶春草,那张媒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个专门做黑心媒的人,你去把她请来,就不怕害了你自己?” 陶春草静静地看着她,“陶姚,我知道你早就看穿了我的本性,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在这事上吃亏呢?我之所以来告诉你这事,只是因为我之前答应过你,要与你合作,所以我只是在遵守承诺罢了。” 陶姚皱了皱眉头,这变故是第一世时没有发生的,现在她也看不穿陶春草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到这一家人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她又皱眉道,“陶春草,我跟你说过欲想登高,最后很容易就会摔个粉身碎骨的话,你为了那个方健,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陶春草之前为了卫勉还与她争辩过,现在又为了一个方健什么都能抛却,她其实谁都不爱,她爱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读书人的影子。 陶姚不喜欢陶春草更甚于陶春花,不过她又有几分同情她一直受到来自家庭的暴力对待,正所谓不在沉默中暴发,就会在沉默中变态,陶春草的性子是一点一点被扭曲的。 陶春草冷冷地道,“纵使粉身碎骨我也不在乎,陶姚,表哥现在就是我的希望。” 陶姚定睛看了她半晌,最后松开了拉住她的手臂,这回她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你的人生,是好是坏也只能你自个儿承受,陶春草,我不希望看到你以后后悔所嫁非人。” “你放心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陶春草咧嘴一笑,“表哥以后一定会高中的,我以后会是官家夫人,你等着看好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你的表哥高中了,他还会再要你吗?陶春草,你有什么?绝世美貌吗?家世显赫吗?家财万贯吗?”陶姚挑眉看了看她,“不,这些你都没有,那你凭什么拴住你的表哥?人往高处走,他是一心攀高的人。”她言尽于此,信不信都在她。 陶春草的面色变了变,最后眯眼阴狠道,“表哥若有一天要变的话,那我就不给他变的机会。” 这回她真的是转头就走,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陶姚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烈日中,这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可以飞蛾扑火的人,也罢,人各有志,她劝不回一个一心往火坑里跳的人。 哪怕陶春草心机再深,她也斗不过方健的,还有日后会出现的傅兰心,哪怕没有傅兰心,也会出现张兰心、李兰心的,对于一心攀高枝的方健来说,哪一个高门贵女都使得。 在这个时代,阶级是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她第一世的时候试图挑战过,最终却是失败了。 陶春草的阴狠是把双刃剑,不但会毁了别人更会毁了自己。 回到卫大勇家里,她的情绪有几分低落,叹人生的无常叹这个世道的不公,总之有股愤懑之心想要溢出胸腔。 “陶姚姐,你看这是我绣的山茶花,好看吗?” 卫娇杏拿着她的新绣品来给她看,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似乎天底下就这件事最值得在乎。 陶姚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她眼里闪着疑问,她这才笑着接过她的新绣品看了起来,这山茶花她已能绣得有几分灵气,比起以前,可以说是进步神速了,可见卫娇杏在刺绣一道上是开了窍的。 “不错,进步很大。”她给予了肯定,然后就看到卫娇杏脸上浮起一抹小小得意又单纯的笑容。 是啊,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模样,纵有阴暗,但阳光依然撒在这个大地上,带来希望带来新生带来期盼。 突然之间,陶姚觉得自己的心里进驻了一抹阳光,是那般灿烂,那般耀眼,驱散了她因为与陶春草的一席话而产生的一切负面情绪。 “谢谢你,娇杏。” 是你让我的心志更坚定,是你唤醒了我心中的那抹阳光。 卫娇杏不明所以,好端端的陶姚姐为什么要向她道谢?“我没做什么啊。”她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出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陶姚没有过多的解释,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后话题重回她绣的山茶花上面,她指出了她还可以再进步的地方,卫娇杏也听得仔细,然后略有领悟地一一点头。 卫娘子这几天都没有出去接活,而是在家里提高自己接生的技艺,略一偏头看到女儿与陶姚凑在一块儿讨论绣品的样子,她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 下午时候,韩大夫得了空闲就过来找陶姚,例行先是与她讨论了一下自己看了医书后悟出的心得,每次与陶姚讨论后,韩大夫都觉得自己获益匪浅。 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陶姚的面前,“我前儿到镇上去把以前挖到的老山参卖了,这是三十两银票,你收起来。” “韩大夫,你也不富裕,这钱……”陶姚再三表示不愿意收这钱,毕竟比起钱来,韩大夫这段时间帮了她不少,这就已经是报酬了。 “收起来,不然我可要生气了。”韩大夫催促道。 陶姚拗不过韩大夫,惟有收下这三十两润笔费,韩大夫看她收下,脸上这才多了抹笑容。 “《伤寒论》这本书我已经默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再给你默一本《伤寒论类方》,你可以补充着来看。”陶姚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韩大夫顿时兴奋地睁大眼睛,《伤寒论》在他看来已经是奇妙不已了,没想到陶姚还能再给他提供一本医书。 陶姚简单地将《伤寒论类方》这本由异时空清代医者徐灵胎所著的医书的情况与韩大夫说了一下,一时间,韩大夫又开始心驰神往。 “我最近医治了几个得了伤寒的患者,若是按我以前开的方子来治,只怕又要出现你爹那样的悲剧,好在得了你的指点,他们现在的病情有明显的好转。”韩大夫感慨地道。 “那是好事,韩大夫,说明你在进步。”陶姚道。 韩大夫思索了一下,跟着也点点头,“这都是托了你的福……” “不,我们是相互成就。”陶姚不居首功,韩大夫为了提高医术是如何日夜钻研,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韩大夫被她说得脸上略有些胀红,被一个晚辈夸奖其实是件很高兴的事情,随后似想到什么,他又严肃地开口道,“立女户一事,怕是要有些周折,我私下找过陶卫两家族长都聊过,他们依旧还没有松口。” 这是意料当中的事情,陶姚道:“无妨,再想法子便是。以前急着想办成这事,是怕婶娘会对我不利,如今她明里是不敢再害我了,我也可以缓缓这事。” “卫三郎回家了,再迟些卫大郎也要回来,小姑娘,你再住这儿已经不太合适,我再多找那两位谈谈。”韩大夫设身处地地为陶姚想过,立女户一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陶姚又何尝不明白这道理?只是这事有些棘手,眯眼想了想,似乎想到些什么,她又道,“陶家族长那儿,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使使……” 韩大夫一听,刚想问是什么法子,说出来他们可以讨论一下是否可行。 哪知道,外头突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这是卫娘子的家吗?陶姚姑娘是住在这儿吗?” 有人来找卫娘子和她,陶姚与韩大夫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不知何人找来?听那问话的声音不似村里人。 “出去看看。”韩大夫道。 陶姚点了一下头,当即与韩大夫一块儿走出去。 卫娘子却是已经出去打开了大门,看到门外问话的人穿着一身细棉布裁成的家丁服,显然是名小厮,遂回道,“我就是卫娘子,陶姚也是住我这儿……” “那就太好了,我家老爷有请。” ------题外话------ 今天第二更会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五十九章 流言害人(二更) 卫娘子听到这小厮欢快的声音愣了一下,这哪来的呀?遂疑问道:“你家老爷是?” “我家老爷姓谭,村子正中间的那座宅院就是我家老爷买下的。”小厮道。 陶姚怔了怔,在这名小厮提到陶家宅院时,她的心突然猛然一跳,似要从胸腔蹦出来。 她急忙走到卫娘子的身边,“谭老爷请我们过去吗?” 小厮抬头看向陶姚,这年轻姑娘是谁啊? 似乎看出了小厮的疑问,卫娘子笑道,“这就是你家老爷要请的陶姚姑娘。” “原来是陶姚姑娘,失礼了。”小厮忙行了个礼,“是啊,我家老爷听说陶姚姑娘能起死回生,特意请你去的。” 心下却是疑惑这陶姚的年纪实在是太轻了,来之前他就打听到陶姚的年纪不大,毕竟还得称呼一声姑娘,但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年幼,像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不过这长相实在是好,他忍不住都偷看了几回。 陶姚听到起死回生这四个字,顿时脸都黑了,她哪有这本事?本来还欣喜于能重回陶家宅院看一看的,毕竟这是她与养父母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那里有太多她的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在多年过去后,剩下的就只有怀念。 可是听了这小厮雷倒人的话,她想要故地重游的心思都没了,估计会传出这样的话,与那回她救了方氏有关,不过这样的传言要不得,会害死人的。 所以她冷着脸对那名小厮说,“你回去跟你家老爷说,就是我陶姚谢谢他的抬爱,但我不是神仙,我实在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见面我就不去了。” 小厮看到陶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走,忙伸手拦住,“陶姚姑娘,别啊,老爷让小的请你回去,小的若请不到,老爷会责罚小的,还请陶姚姑娘可怜可怜小的……” 卫娘子有几分于心不忍,毕竟这小厮也只是个跟她小儿子年纪相当的半大孩子,不过这流言传得太邪乎了,此风不能长,遂,她拉住陶姚,“看他也挺可怜的,毕竟是做下人的,陶姚,这话我们还是当着谭老爷的面澄清比较好。” “是啊,陶姚姑娘,可怜可怜小的……” 陶姚在这小厮又哭又求的情况下,到底有几分于心不忍,不过想到这次请她去的谭老爷是住在本村的,若有什么事估计村民还是会来救她的,毕竟她再如何也算是陶家宗族的人,在这样的时代,宗族的力量是不能小觑的。 “那好吧,不过我刚才的话你还是先跟你家老爷说清楚,我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她再一次强调。 “好好好,小的一定把话带给老爷。”小厮见陶姚回心转意肯去谭家了,这才露了个笑容,心下却是惊呼,好在他会哭,不然怕是难向老爷交差。 一旁的韩大夫看了个真切明白,遂走上前道,“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他担心陶姚年纪小,会受外人的欺侮,而且起死回生这样的话不能再传下去,必须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扼杀住,不然他担心陶姚总有一天会被势力强大的人因此囚禁起来保命。 他好歹是个大夫,说的话应该还有几分用。 陶姚看了眼韩大夫,轻点了下头。 卫娘子心里也明白,韩大夫同去的用意,心里对这老邻居还是颇为赞赏的,做人当如此啊。 遂,丈夫与小儿子都下地去了不在家,她少不得要叮嘱小女儿几句,看她乖巧地点头,这才放心地与陶姚还有韩大夫跟在那小厮的身后往谭家而去。 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陶姚的心情却是十分沉重的,无关乎流言,而是这每一步的缩短都是在前往陶家宅院,她希望故地一切如旧,但现实告诉她,一朝天子一朝臣,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保持长久不变。 再站在曾经的陶家宅院如今的谭宅面前,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目光打量了一下曾经路过几次都不忍多看的大门。 “陶姚姑娘?”小厮见她不走了,只是盯着大门看,满脸的疑惑。 “陶姚,你还好吧?”卫娘子知道她心情感慨,毕竟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 “卫婶娘,我没事。”陶姚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举步就跟上前面的小厮,坚定地迈上了这片故地。 进了大门,曾经的陶家宅院就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房子都是青砖砌的,屋顶的瓦片看着也换了新的,比起原先的,色泽更明亮一些,而庭前摆放了不少颇为名贵的花卉,陶姚第一世的时候跟着傅邺,到底过过奢侈的生活,那点眼界还是有的。 这里的建筑并没有大变样,但给人的感官还是与原先不同了,这谭老爷是青云镇的富户,听说是经商的,所以这里的审美改变了,变得富贵中又带着浮躁之气就不难理解了。 来的人没有一个对陶家宅院是陌生的,但他们在行动间还是忍不住打量一番,看过后又有几分感伤,比起陶谦在时这里充满的书香气息,如今的一股暴发户的作派,实在是低了好几个档次。 卫娘子忍不住搂了下陶姚的肩膀,给她力量,连她一个曾经只是来过几次的外人看了都有几分难过,更何况陶姚? 陶姚对这些变化并没有太多抵触,谭老爷是花了钱买的宅子,他要怎么改那是他的自由,而她要怀念的人与事也只在心里,其他的都不过是外在形式罢了。 随着小厮走了一会儿,就进到待客的堂屋。 小厮请他们一行三人坐下,然后再告罪出去请老爷夫人过来。 卫娘子与他客气几句,这才拉着陶姚坐下,待这小厮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小丫鬟前来上茶。 陶姚的目光却是看向屋子里大变样的摆设,处处都是富丽堂皇的,由此可见主人家的审美堪忧啊。 不过看到这家俩个下人都极规矩,她对谭老爷的印象还是尚可的,看来应该不是个坏人,不然凭着他的财力,下人在村子里趾高气昂的行事也说得过去,可这谭老爷买下这宅子已经四年光阴了,每年都会来住一段时间,也没传出过什么难听的话,就可见这生意人驭下的手段还是不错的。 突然,她在堂屋的一根柱子上发现了小小的刻痕,这让她瞬间狂喜,这是小时候养父陶谦为她量身高刻下的,那时候他还笑着抬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等夭夭长这么高了,就是大姑娘喽。” 可是,她长这么高了,他却是再也看不到了,微抬头敛去了眼里的泪花。 等她情绪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看到有两座大山一步一步地移进来,她当即睁大了眼睛,这两人年纪差不多,是一男一女,应该是谭老爷和他的夫人。 越走近她越能看清楚他们俩那白白胖胖的面容,真是像极了发面馒头。 卫娘子也没有想到这谭老爷和夫人是长这样的,从谭老爷派人请她过来,她就知道这府里应该有人要生娃了,不然请个稳婆回来做甚? 至于陶姚,那是被起死回生的流言害的。 陶姚随着卫娘子与韩大夫起身给谭老爷和夫人行礼,谭老爷却是大手一挥,“我不耐烦这些礼数,大家坐下吧,这次请你们来是有事相求。”至于这多请了一个韩大夫,他也没在意,大夫不嫌多。 陶姚先站出来说话,“谭老爷,我想贵府小厮应该与你说过,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怕是担不起你所求之事。” 谭夫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陶姚这年轻小姑娘,当初听丈夫说荷花村有一名女子能起死回生,遂非要带她来这儿,她那会儿就将信将疑,这世上还有这种活神仙?现在听到陶姚站出来澄清的话,她又觉得这才正常嘛。 “可是传言你将死的人救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谭老爷皱眉道。 韩大夫起身朝谭老爷拱了下手,道,“我是大夫,这事我清楚。”遂将陶姚教他的心肺复苏的原理与作用一一讲给谭老爷听。 谭老爷并没有多少医学常识,他年幼时就不爱读书,启蒙后也仅限于认识几个字方便做生意,所以这韩大夫的话,他听了也是一知半解,但这不妨碍他“嗯嗯”出声装了解。 谭夫人更是大字不识一个,她同样出身商户之家,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父母就是这般要求的,因而韩大夫那一长串的解释,她是有听没有懂的,遂把目光一直放在陶姚的身上。 陶姚挺直背脊任她打量,她又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当然穿越重生一事过于玄幻,没有人脑洞这么大会联想到这些,所以她压根就不担心会有一天被人指为妖孽。 不过现在出了起死回生这事,她就不那么淡定了,关于洗刷这流言,她得好好斟酌斟酌才行。 哪知,打磕睡了有人送枕头。 陶姚在听到谭老爷接下来的一席话时,眼睛突然一亮。 ------题外话------ 二更奉上,三更会在晚上七点钟左右。 第六十章 初露头角(三更)(大修) 谭老爷道:“韩大夫说的我都了解了,本来请陶姚姑娘来就是为了我这老妻,想要多个保障。”微微停顿了一下,他白胖的老脸略有些红晕,“我这老妻老蚌生珠,我们夫妻也盼着有个嫡子出生,可我又担心她年纪大了不好生产,这才把能想到的人都请来。” 这话一出,卫娘子也好,陶姚也好,甚至包括韩大夫,都把目光落在白白胖胖的谭夫人身上,其实谭夫人生得胖,反倒不容易看出她的年纪。 卫娘子悄然打量了谭夫人好一会儿,方才小心地问道,“不知道夫人贵庚?” 谭夫人倒是不扭扭捏捏,反而直言道,“过了年正好三十了。”伸出胖胖的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肚皮,“这是第二胎了,我前头有个闺女,年初时就嫁了人。” 谭老爷看到妻子这举动差点吓出冷汗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轻点轻点,别把儿子给拍没了。” 谭夫人斜睨了一眼丈夫,“你看我像你那些脆弱的美人吗?少来这一套,老娘不吃。” “我这不是担心儿子嘛。”谭老爷轻声道,担心自己声音大了会影响老妻怀孕。 他庶子庶女都有好几个,可嫡庶有别,还是嫡子更金贵一些。 可谭夫人只是微微冷哼一声,显然对丈夫这作派不以为然,不过正是因为担心府里的小妾会对她的孕肚下手,她这才同意了随谭老爷到这乡下地方来养胎。 陶姚看了下谭夫人的身形,再看了看她并没有显孕相的肚子,这么胖的体型不好生孩子,谭夫人这一胎怕是要生得辛苦些,不过这对于她而言,却是个机会。 谭老爷是青云镇的富户,如果她能保得他的老妻与嫡子平安,那么要求他做点事情也并不过份,那个什么起死回生的流言估计最远也就传到青云镇,若有谭老爷相助,现在就扼杀住,对她是没有坏处的。 其实当初出手救方氏的时候,她就预想到可能会面对这样的境况,好在现在不是最坏的时机。 卫娘子也似陶姚那般看了又看谭夫人的身形与肚子,毕竟顶着个稳婆的名号,她先是与陶姚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道,“谭夫人这胎怕是不好生……” “怎么?只要能保我夫人和儿子平安,多少钱我都愿意给。”谭老爷急忙道,这卫娘子是他一早就打算要请来的,毕竟这是十里八乡最受推崇的稳婆,当然除了卫娘子之外,他还把青云镇上有名的稳婆也请了来。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谭夫人太胖了。”卫娘子直言道。 谭夫人也皱紧眉头,“卫娘子,这孩子对于我们夫妻很重要。” 卫娘子的眉尖也是紧蹙的,像谭夫人这种身形的产妇她接触得并不多,毕竟乡下地方的人都不太富裕,哪怕怀了身孕也不会有太多好吃的补身体,所以孕妇的体型不会太胖,反而有一部分人怀孕后体型是偏瘦的,这样的人生产也不容易。 以她多年稳婆的经验来说,要保谭夫人生产顺利,是相当的不容易啊,她根本就没有把握。 “谭老爷,谭夫人,我只能说我尽量,别的都没有办法保证。”她这人一向有一说一,说不出好听话来骗人。 说完后,她的目光刻意地看了眼陶姚,其实她对陶姚有隐隐的期待,但又有隐隐的担忧,她没有见过陶姚接生,也不确定陶姚真面对那血淋淋的场面时会不会胆怯。 卫娘子这举动也落在谭老爷与谭夫人的眼中,比起谭老爷还有的迟疑,谭夫人到底爱子心切,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第二胎,她不想将家产都偏宜给庶子,所以这一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陶姚姑娘,你怎么说?” 虽然那个什么韩大人解释了一大通所谓起地回生是莫须有的事情,但她本能地就是对陶姚有了期待。 陶姚毕竟当了多年妇产科大夫,像谭夫人这样体型的产妇是见过不少的,若是在现代,剖腹产是最能保证母子平安的做法,但这是个缺医少药的古代,要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什么,她是不会说的,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里面可不包括乱打包票。 “如果谭夫人按我要求的去做,我倒有几分把握能确保他们母子平安。”她选择了有余地的说法。 谭老爷眼睛一亮,忙追问,“你能保证我这老妻平安生产?” 陶姚摇头道,“谭老爷此话差矣,我说的是能增加成功平安产子的机率,而不是打包票,女人生产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过程中什么惊险的事情都会发生,你能明白吗?”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十分严肃,一如她曾经坐在医院办公室里面与产妇家属解释那般。 谭老爷原先觉得她年纪小,其实是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不过看她小脸那严肃庄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突然就有了几分信任,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般镇定。 “我自打怀了这胎,陶姚姑娘是第一个说有把握的人。”谭夫人道,“我甚至还请了青云镇有名的稳婆来看过,她们都不敢说这话,陶姚姑娘,我能信你吗?” 最后的话她说得很重,有试探之意。 “医患之间总要互相信任,才能取得圆满的结果。”陶姚道。 谭夫人的神色略有动容。 “陶姚姑娘很年轻,不知道接生过几个孩子?”谭老爷有几分好奇地问道,他也算接触过不少稳婆,但从来没有见过像陶姚这般年轻的女孩。 这个问题一出,卫娘子顿时有不好的预感,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就连韩大夫面色也有几分尴尬,陶姚从来没有行过医。 陶姚却是很坦然地道,“谭夫人是我接触的第一个产妇。”言下之意,她从未接生过,“不过我有一整套先进的理论,而卫娘子却是最好的执行者。” 异时空的事情是她一辈子要捂住不能讲的秘密,所以这个问题她也只能这般回答。 谭老爷与谭夫人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这年轻姑娘哪来的信心?他们觉得自己都魔怔了,居然会在这儿听她的大放噘词。 谭夫人率先道,“今天劳烦你们走一趟了,来人,送贵客回去。” 她第一个就没有了耐心,看到丈夫伸手来扶她,她板着脸赶紧站了起来。 卫娘子知道要他们相信陶姚那是强人所难,但是她看不得陶姚被人这般冷遇,遂站起来道,“谭老爷,谭夫人,你们不应该……” 陶姚却是一把拉住卫娘子,在她要重操这旧业之时,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年龄是最大的制约,尤其是她还没有成功的案例展示在人前,就更难取信于人,所以这谭夫人当即反脸在情理当中。 “陶姚?”卫娘子有些着急,她是真正看到陶姚是有真材实学的,不忍看她就这般被人误解。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回去多学几年再出来。”谭夫人冷笑道,她的命很宝贵的,可不能交给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谭夫人,此言差矣。”陶姚自信地道,“不选择我,是你们的损失。”顿了一下,“起死回生固然是子须乌有,我不是神仙,但我当时的急救挽救了她的生命,这不也在侧面证实了我的知识也是很管用的。” 知识是人世间最大的宝藏,而实践却能得到真知。 陶姚不怪这对夫妻的选择,她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拒绝而产生自我怀疑,她知道自己的知识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路总得一步一步走,饭也得一口一口吃,揠苗助长是要不得的。 卫娘子听到陶姚这话,顿时心境又平和起来,陶姚总会有证明自己的机会,而且她年轻,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机会。 韩大夫却是点头道,“我看过小姑娘给卫娘子画的接生图,都是有理有据的,谭老爷,谭夫人,有时候看事情不要看表面,就譬如我之前诊断的那个死去的方氏,她不过是休克过去暂时没了呼息,不代表她就真死了,小姑娘早就证实自己的知识是十分管用的。” 谭老爷与谭夫人都没有再作声,若陶姚哪怕成功接生过一两个婴儿,他们也会选择相信她的,可她没有,这让他们如何相信? 陶姚给谭老爷夫妻俩行了一礼,在离开前道,“谭夫人,虽然你不相信我,但我还是给你一个忠告,你这体型怀孕是很危险的,控制体重是一定要严格执行的,不然只怕胎儿不保,你也会有危险。”顿了一会儿,“应该多吃点疏菜与水果,肉类相应要减少……”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会在中午十二点钟左右 第六十一章 请遵医嘱(一更) 谭夫人这才开口道出自己最后一次小日子的日期,看到陶姚提笔就记下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小姑娘严谨行事的模样,她突然对她多了几分信任,这才毫不保留地提及自己小日子时的情形。 女性的生理期是身体的晴雨表,据陶姚记载下来的生理期症状来说,这谭夫人略有些宫寒,能怀上二胎实属侥幸。 卫娘子接触孕妇颇多,听谭夫人这一番话,颇感慨地道,“谭夫人,你这一胎怀的不容易啊。” 谭夫人有几分苦笑道,“可不是嘛?我生了大姐儿都十多年了,也瞧过不少大夫,但都没有方子能治好,本来已经想要放弃了,可没想到老天垂怜,居然让我还有机会再生一个。”白胖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管这胎是男还是女,只要它平安,我都心满意足了。” 卫娘子与陶姚听闻,都有几分动容,当娘的都不容易,比谭老爷那个当爹的一口一个儿子强得多。 看到气氛有些低迷,陶姚起身朝谭夫人道,“谭夫人,我给你检查一下肚子。” “哦,好。”谭夫人点了点头,或许是陶姚的语气再正常不过,一时间也没察觉到由陶姚上手检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陶姚检查了一下谭夫人的孕肚,再蹲下来试图听了一下胎音,没有一台多普勒胎心仪就是麻烦,或者给她一个听诊器也好啊,而且这谭夫人的肚子脂肪层很厚,她找了好几个角度很艰难才能捕捉到一点细微的胎音,这让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好一会儿后,她才检查完毕,站起来笑着对谭夫人道,“恭喜你,情况还不错。”这是个好现象,这让她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成功率。 谭夫人听到这话,白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陶姚退到一边,朝卫娘子看了一眼,卫娘子立即上前现学现卖,这段时间陶姚教了她许多东西,其中有一样叫产检。 她们这些做稳婆的对产检都不太重视的,虽然她以前给人接生的时候,也会提前去看一下产妇的胎位正不正之类的,但像陶姚检查得这么细致的几乎没见过。 学理论不实践只能是死理,卫娘子的现学现卖,凭着多年经验,倒是突然间领悟了不少东西,半晌之后,她这才朝陶姚点头道,“你的判断很正确。” 谭夫人怀第一胎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些,现在看到这两人的稳重细致,她突然对于生产又多了几分信心。 陶姚随后又问了谭夫人一些细节,例如怀孕以来是否有感觉到头晕、眼花、呕吐、胸闷、气促、抽搐、喝水、排尿频繁与否等情况,谭夫人据实一一作答。 陶姚一一记录后,综后看了看,眉尖微微紧蹙。 谭夫人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陶姚姑娘,是不是不太好?”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是偏向了陶姚,反而把正经的稳婆卫娘子撇到一边。 卫娘子并不作声,她在一边看一边学,总觉得陶姚那张巴掌大的脸蛋似乎能发光。 陶姚看了眼谭夫人紧张的面容,没有直接说她疑似得了妊娠糠尿病和高血压,而是笑着安抚道,“没有大碍,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她又再一次可惜没有现代产检时的设备,现在只能凭经验做判断。 “我该如何配合?”谭夫人急忙问了一句。 “先不急,我们把谭老爷请进来再说。”陶姚笑着道,亲自出去唤在外面等候的谭老爷进来,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不仅需要谭夫人的配合的,家属的配合同样不可或缺。 生孩子又不光是女人的事情,哪有当爹的不闻不问的? 关键是谭老爷这人是商户出身,看他行事也不像是个迂腐的老古董,所以陶姚才会想要让他多参与育子的过程,这对于提高谭夫人的积极性有好处。 谭老爷一直在外面踱步,因为不知道堂屋里面的情况,故而白胖的圆脸上略有些着急,韩大夫说了不少好话宽慰他,譬如卫娘子和陶姚是很靠谱的,让他安心等着便是。 谭老爷这才有心情坐在小厮搬来的椅子里,哪知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里面有人唤他,他圆滚滚的身材忙跳了起来,定睛一看唤他的人是那个小姑娘,他忙冲上前去。 陶姚笑道,“谭老爷,请进来吧,有些叮嘱要告诉你们夫妻二人。” “哦,好好好。”谭老爷一听这话,立即就以与他身形不符的速度往堂屋里面冲。 “夫人,怎么样?”他先是问候了一下老妻。 谭夫人瞟了他一眼,“还不错,卫娘子和陶姚姑娘都说我这胎情况不错。” 谭老爷看到老妻脸上的笑容颇灿烂,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对这个嫡子他已经盼了十多年,本以为无望了,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这下子他看向陶姚的目光热切了几分,“这个还有什么叮嘱要告诉我们夫妻二人?” 陶姚朝卫娘子看了一眼,卫娘子适时地点头,做出一个同意的表情。 谭老爷看她二人的互动,显然卫娘子在做主,这下子心里就更安稳了。 陶姚这才看着一脸严肃的谭老爷和紧张的谭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这样有利于安抚他们的情绪,接下来的话也能让他们更容易接受。 “首先是谭夫人的体重,每天都要秤一下,且要安排人记录下数据,以便我们分析谭夫人体重增加的情况;第二,谭夫人的饮食情况必须按我调整给菜单去吃,要多吃一些疏菜与水果,少吃点肉;”陶姚看到谭夫人一提到少吃肉就皱着的脸,顿时心知这是个吃货,看来得把话说得更明白才好,“谭夫人,你的每一分努力都是为了孩子,你希望它能发育得更好,是不是?” “当然。”谭夫人忙道,为了孩子,她确实可以牺牲一下口腹之欲,“好,你待会儿拟好菜单交给我的贴身嬷嬷即可。” “好。”陶姚也爽快地回答,“第三,就是谭夫人要适当的动一动,鉴于现在的体重,最佳的选择就是散步,每天让人扶着你在宅子里散散步,这对你的生产有好处。”最后的话直接就是对着谭夫人说了。 谭夫人是走几步都觉得喘气的人,现在一听到陶姚要她散步,她那张白胖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这个难度太高了。 谭老爷一听对生产有好处,又看到妻子的脸都要皱成咸干菜了,忙道,“夫人,这个我们得坚持啊,一切都为了我们儿子着想。” 谭夫人有些怨念的瞟了他一眼,哼,不是他怀,说得倒轻巧。 陶姚自然也看得出来谭夫人不是个爱动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是这个体型,“刚开始的时候在屋子外面的庭院走两三圈就好了,后面可以慢慢再增加步数。”循序渐近的方式估计谭夫人不会那么抵触,然后她把目光看向谭老爷,“谭老爷,怀孕不光是女人的事情,我觉得以上这三项,你都可以全程参与,有你的关怀和参与,相信谭夫人的执行情况会比较理想。” “我也要这样?我又没怀孩子。”谭老爷伸出胖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一脸的惊讶。 “当然。”陶姚露出童叟无欺的笑容,“其实少吃肉多运动也很适合你,谭老爷,相信我,如果你与谭夫人一道做这些,对你们夫妻二人都有好处。”目光瞄了下谭夫人的孕肚,笑容更灿烂了一些,“还有对孩子更有好处。” 之前听这对夫妻俩的只言片语,谭老爷可是有纳妾的,谭夫人对此略有微词,不过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离婚是很艰难的,女人更是弱势群体的代名词。 所以陶姚才想要他们夫妻俩一起克服困难,对他们感情的凝聚力是有好处的。 谭夫人一听,立即对陶姚这个小姑娘的好感度不停地上升,尤其看到她对自己眨了下眼,似乎在透露一些彼此才心知肚明的消息时,她的笑意就更大了,这下子她直接拍了一下丈夫的手震回他的怔愣,大发雌威道:“人家小姑娘的话,你都听到了没有?” “不,夫人,这太难了……”谭老爷是贪享受的人。 “哦,就你难,我不难啊?”谭夫人当即不高兴了,“好啊,将来等你儿子出来了,我就告诉他,你这当老子的为了他连牺牲一下都不可以。” 她是越说越火,当年就因为自己没能生下儿子,这才不得已同意给他纳妾,谁知道这人就是个花心的,妾侍纳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她受不了大发雷霆,这死老头才收敛了一点。 他们夫妻俩年轻时是有感情才结合的,这也是为什么谭老爷对谭夫人的容忍度很高,毕竟是结发夫妻,哪是其他的莺莺燕燕可以比的。 “也……没说……不行……”谭老爷支吾道,整个人都焉了。 “那就是可以了。”谭夫人大获全胜,遂看向陶姚的目光中带着称赞,“那个什么菜单,现在可以写吗?” “可以可以。”陶姚看这对夫妻唱双簧看得有些入了迷,谭夫人还是挺威武的。 谭夫人看到陶姚下笔很是从容,显然她是真的胸有成竹,这让她对她的信任度又提高了不少。 陶姚写完后,先是递给了卫娘子。 卫娘子有些牙疼地接过,她不识字啊,只能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如递烫手山芋一般地又递回给陶姚,“我看可行。” 谭夫人笑眯眯地接过陶姚递来的菜单,她也不识字,没能看出个什么好歹来,遂就递到了谭老爷的手中,让他看。 谭老爷生无可恋地接过这张菜单,看到上面列了不少疏菜水果的名字,还有一日三餐该怎么搭配来吃,又该吃多少,都有严格的划分,只是上面列的肉类摄入量很少,看得他的脸也跟着变苦瓜脸了。 “都看明白了,赶紧交下去让下人按单子执行,以后每天三餐都要跟我一块儿吃。”谭夫人风清气爽地道,扳回了一城总算心情舒畅了。 谭老爷牙疼地唤人进来,将单子直接交给会认字的小厮去执行。 陶姚这边厢再细细地吩咐谭夫人每天运动的时间与强度,这个对于控制体重很有好处,所以她一再叮嘱谭夫人绝对不能偷懒。 谭夫人想到谭老爷也跟她一道受折磨,遂心情很好地一一点头,并且唤自己的贴身侍女进来跟着一块儿记。 事情都吩咐得差不多了,陶姚这才收起记录谭夫人产检信息的册子,直接起身道,“以后每三天,我都会与卫婶娘过来给谭夫人产检,所以请遵医嘱。”言下之意,她可是要监督的。 谭夫人笑容灿烂地道,“那敢情好,卫娘子,陶姚姑娘,那你们要多担待了。”随后又保证道,“我们一定做到。” “这都是分内事,我们应该的。”卫娘子也笑着回应。 谭老爷道,“等我夫人平安生产了,该给你们的报酬我一点都不会含糊。” “这个好说。”卫娘子从善如流地道,谭老爷是生意人,最重信用,她也不会担心他到时候赖账。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陶姚道。 谭老爷扶着谭夫人亲自送两人出了堂屋,这才安排了宅子里比较体面的管事送三人离开。 等走出了谭宅,陶姚回头看了一下这熟悉的大门,最后才头也不回地扎进村里的小道内。 走在路上,卫娘子有些忧心地问道,“那谭夫人看着就不好生产,陶姚,你真的有把握?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她的脉象虽然是滑脉,但有些浮,可见身体底子不是太好。”韩大夫也开口道,这些话他没有在谭宅里面说,毕竟说了也不会有多少助益,那会儿他就已经看得出来,陶姚已经铁了心要接这桩差事。 他于妇科一道懂得并不多,但底子不好的人肯定不好生产,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陶姚并不是托大的人,但她对谭夫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只要谭夫人配合,体重控制得当,她要平安生产还是很有希望的,我对此还算有些把握。” 卫娘子一听,心里这才有了几分安定。 韩大夫直接就道,“你心中有数即可,反正我于这一道没有研究。” 陶姚笑笑不语。 对于谭夫人生产一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东西还是要准备起来比较妥当,所以她一回到卫娘子的家中,就进了书房,开始一幅一幅地画妇产科手术所需要的器械。 不但有手术常用的剪刀、缝针、钳子、镊子、卵圆钳等器械,还有妇产科特有的产钳、扩宫棒等器械,她一概都画了出来,并且标明尺寸。 以前想弄一套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到了,她可不能错过。 这些她都打算交给谭老爷去定制,他比她有人脉,要找到最好的铁匠师傅做这些会比较容易,现在对材质她已经不敢有太大的要求,毕竟科技达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 卫娘子进来唤她去吃饭的时候,看到她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画,不禁拿起来看了看,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她越看越是懵懂。 陶姚画完最后一张,这才抬头看向卫娘子,“这是生产时可以用到的铺用器械。” “这些都是生产能用的?怎么这么多?而且奇奇怪怪的。”卫娘子看得头昏脑胀,她接生了半辈子,从没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花样?“陶姚,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 陶姚的心里“咯噔”一下,小心地看了眼卫娘子,只看到她眼里的惊奇,却没有多少怀疑,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用以前的那一套说辞来忽悠卫娘子。 卫娘子叹气道,“早知道你娘有收集医书的喜好,我当时就应该多多去拜访,也不至今日才开了眼界。”她对陶姚拿出来的东西现在是越发深信不疑的,尤其是经过谭夫人这一遭,她发现陶姚教的都很实用。 陶姚笑着抽出其中一张,画的是产钳,她觉得卫娘子应该会比较理解这件器械,“产妇产道已经开全,但胎头位置低,胎儿的头无法顺利娩出或产妇或胎儿有危险需要尽快娩出时,可以用这产钳来协助过程,从而缩短分娩的时间,避免严重的后果。这个器械使用时是放于胎头两侧,产钳与两叶扣合,配合宫缩牵引产钳,从而协助娩出胎头的一种办法。(来自百度)” 卫娘子是越听眼睛越亮,她有大量的实际操作经验,这个器械她听后再一看,立即就明白了,这比她之前用的那些工具好用太多,而且光是想象一下,有这器械辅助,可以减少不少悲剧的发生。 “陶姚,你快教教我其他的器械是怎么用的?”她有一种急切感,这下子她越发觉得不识字是件很局限的事情。 “不急,我们慢慢来便是了,再说这些还要靠谭老爷给我们弄来实物。”陶姚笑道。 “他肯吗?”卫娘子有些迟疑,这谭老爷是商人啊,精明得很。 “为了他的妻儿,他肯的。”陶姚道,“这些都是为了预防谭夫人生产时会出现的状况而提前准备的,万一情况不好时,我们就能用得上。” 她看得出来谭老爷这人虽然早已纳妾生了庶子,但他对发妻还是很有感情的,并且这个时代的人对嫡子很是看重,嫡庶有别可不是一句挂在嘴上的话,往往都是要落实到实际行动上的。 所以只要是为了妻儿好,估计他什么都能干的。 卫娘子思索了一下,觉得陶姚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放下手中的纸张时,她有些踌躇地看着陶姚,几次想张口,却又合上。 陶姚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卫婶娘,有什么你直说便是。” “陶姚,你说……我现在再来学认字会不会太迟了?”卫娘子最终还是开了口,这在她心里盘旋了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快当祖母的年纪了,再来学习认字总觉得是件挺羞耻的事情。 陶姚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是满脸的惊喜,遂握住卫娘子有些不安的手,赞同道:“怎么会迟?卫婶娘,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活到老学到老,再说你才不过三十多岁,哪里便老了?为什么不能学?你放心,我教你。” 得到陶姚的认同,卫娘子本来有些羞红的脸庞,这下子更是红透了,不过她的胸中突然有了股以往没有的火热,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玄妙感觉,仿佛她就要到达一片新的天地。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陶姚的再一次肯定,让卫娘子当即笑中有泪,随后她侧了一下身子,拿衣角抹了下泪花,再回头看向陶姚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道,“让你看笑话了。” “哪有的事?卫婶娘,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卫娘子的自我觉醒,是陶姚没有想到的,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地方,不认字不思考懵懵懂懂随波逐流就过完一生的女人太多了,她们没有受教育的权利,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庸。 不是她们不优秀,而是她们被剥夺了做为一个独立人所需要的人格,这是时代的制约,也是时代的悲哀。 所以,当她看到卫娘子这样有夫有子的中年女人还能去追求另一片天空的时候,她惊讶,但她更为她高兴,迈出这一步是需要勇气也需要见识。 与此同时,张媒婆也悄然地进了荷花村,迅速就奔向陶有财家,与方氏会面。 ------题外话------ 六十章大修过,请大家一定要重看!!! 今天的更新情况跟大家说一下,今天双更,第二次更新在晚上的七点左右。 第六十二章 互相算计(二更) 陶春草悄然地引张媒婆进了自家篱笆门,这个时间她爹已经下地了,大哥腿伤未好,小弟每天除了饭点都不找不到人,没有什么人会在屋子周围活动,而陶春花一直都缩在房间里,这两日她都甚少见到她。 哪知,她刚要带张媒婆进去她娘躺着的屋子,就见到陶春花冷着脸从房间里踱了出来,两姐妹见了个正着。 陶春草有些心虚地怔愣在那儿,陶春花却是狐疑地看了看她,再看了看一旁的张媒婆,看到这老女人一张大脸盘上长了个大黑痣,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陶春草,这是谁啊?”她冷声冷气地质问妹妹。 这是自两姐妹闹翻后,她第一次与陶春草说话,事情刚发生的那会儿,她开口闭口就唤陶春草贱人,然后被她爹陶有财甩了一巴掌,不许她再骂陶春草贱人,她气不过,但又拗不过亲爹,只能选择不搭理陶春草。 一想到这个贱人抢了她的表哥,她就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这是娘的客人。”陶春草道,“娘还要急着见她。” 说完,她就拉着张媒婆绕过陶春花进去方氏的屋子,而张媒婆却是回头看了好几眼陶春花。 张媒婆那眼神令陶春花感到极端的不舒服,仿佛当她是一件货物般在打量,这让她想到母亲老是骂女孩儿的口头禅赔钱货,心里的怒火一上升,她立即恶狠狠地瞪了不远处的老女人一眼。 张媒婆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看这身段是好生养的,若是方氏肯卖,还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比旁边身量还没有发育的陶春草好多了。 “那是你姐?”她低声问道。 陶春草冷冷地瞥了陶春花的背影一眼,轻“嗯”一声。 随后,两人都不再吭声,直到进屋后,见到方氏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张媒婆这才真的相信她病了,之前有这传闻出来时,她还以为方氏想要反悔不卖养女了。 “来了?”方氏一抬眼就看到张媒婆那张令人难生喜悦之情的脸,她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床沿,“坐吧,春草,去倒碗水来。” 陶春草听话地应了声,立即转身出去,她知道她娘是有意要支开她的。 “听说你到鬼门关走了一趟,还是多得你那养女才救了你,传闻她能起死回生,真的假的?”张媒婆不客气地问道。 “她巴不得我死,你说真的还是假的?”方氏现在一提起陶姚就会无比暴躁,表情甚至都有了几分挣拧。 “我也觉得他们传得太扯淡,这世上哪有人能起死回生?”张媒婆才不信这种流言,此时她斜睨一眼方氏,“我们之前谈的事有眉目了,有个山里面的汉子,打猎是一把能手,就是家里兄弟三人一直都没能娶上媳妇,这次听说花三十两银子就能买个媳妇回去,他们兄弟三人咬了咬牙把钱凑了出来。” 方氏思索了一会儿道,“是一人娶妻,还是三人?” “你管他们是谁娶妻,总之他们出得起银子,我们也只认银子。”张媒婆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这十里八乡的年轻女人都不愿意嫁进山里吃苦受罪,所以山里的媳妇大多都是花钱买的或者是拿女儿换媳妇换来的,“你觉得怎么样?同意的话我就给个准话,让他们把聘金出来,不过我们说好的媒人红包可一分都不能少。” 方氏的眼前闪过陶姚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再想到俩女儿的势成水火,这都是陶姚害的,遂,她握紧拳头咬牙道,“成,当然成,这样的亲事正适合她,你直接回话便是。” “行,有你这话我就心里有数了。”张媒婆做成了一单交易,心情正好着。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陶春草的声音,“姐,你在这儿偷听娘与客人说话?” “死丫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偷听的。”陶春花叉腰道,就是因为心里起疑,她才会趁陶春草去倒水的时候猫步走到母亲屋子的墙根去偷听,哪知才听了两句就被陶春草抓了个正着。 陶春草现在与陶春花撕破了脸面,再也不装什么怯弱,直接就冷哼道,“两只眼睛看到的,你再偷听我就进去告诉娘。” 陶春花重重一哼,转身就离开。 陶春草看了一会儿,直到陶春花走出篱笆门后不见了身影,她这才端水进去给张媒婆。 张媒婆接过装做一脸乖巧的陶春草递上的水,看了眼陶春草低垂的眉眼,她见过的女娃子多了去,一眼就看出陶春草不是个安份的。 方氏再度将陶春草打发了出去,见到面前只有张媒婆在,她低声道:“那个死丫头已经不住在我这儿了,我算是白养她了,早知道她是这样的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好心收留她……” 这些话她最近说了不少,就连陶有财都听腻味了。 张媒婆哪有心情听前尘过往,而是皱眉直接道,“那到时候迎亲怎么办?我可跟你说好了,你收了人家的聘金,就要交出姑娘,不然这事完不了。” 方氏阴阴地笑了一阵,怕别人听到细节,她这才凑近张媒婆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道,“我给你支个法子,你看可好?” “快说。”张媒婆催促。 “其实这事不难办,她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你到候找上两个壮劳力瞅准时机绑了她直接就拖进山里,到时候人不知鬼不觉的,谁能找得到她?”微微一顿,“再说她又不是真正的陶家人,养父母也死了,没人会给她出头的。” 陶姚的出身永远是她的死穴,别看她现在蹦得欢,其实不见了就不见了,谁又会真为她操心? 张媒婆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陶姚借不到陶家的宗族力量给她出头,这样一来,方氏说的法子倒是可以一试,“好,我回头安排一下。” 方氏憔悴的脸上这才有了一抹满意的笑容,这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总之千万不要让人看到,到时候死无对证便是。” 这种事张媒婆又不是第一次干,程序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她虽然干的是媒婆的行当,但时而充一下牙婆也是常有之事,这十里八乡谁要卖女儿的找她准没错。 两人商议了一下细节,张媒婆这才起身准备回去,“趁着现在外头没有什么人,我就先回去了。” “嗯。”方氏又再度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然后唤来陶春草送客。 陶春草再度出现,亲自送张媒婆离开。 只是在出了荷花村之后,张媒婆正诧异这小姑娘怎么送了她这么远一段路,结果去看到这小姑娘停下来直直地看着她,“张媒婆,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张媒婆顿时好笑了,这陶春草的身形还没有她高呢,“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啊?” 陶春草没有大咧咧地就在这儿说出来,而是掂直脚与张媒婆耳语了数句,张媒婆听得眼睛都直了,不可思议地一直打量着陶春草,没看出来这是个毒娃啊。 “真给我这么多好处?”她眯着眼睛道。 “当然,只要你办成这事,我给的好处绝对比我娘多。”陶春草信誓旦旦地道。 “你不过还是个黄毛丫头,我任什么信你?”她张媒婆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骗的。 “这事真办成了,我不就有把柄在你手里?你还怕我会赖账,至于钱,你放心好了,我能说得出来自然就能做得到。”陶春草微昂头道。 张媒婆再度上下打量一番陶春草,心里却是在评估她说的话是否可信?如果能有更多的好处,她与方氏合作也是合作,与陶春草合作也是合作,两者是没有差别的。 “容我想想。”她没有一口就把话说得死绝。 陶春草笑着点了点头,她很有信心张媒婆会选她的,毕竟她给的钱比她娘多,谁都知道要选个给钱多的。 两人分道扬镳时,陶春草没有再回头,而是看着远处的青山,耳里却回响着表哥方健骂她的话。 “陶春草,你怎么不找潭水照照你的样子,你有什么值得我倾心的?是长得好还是有钱啊?” 这话与陶姚那天反问她的话奇异地重叠了,她想着陶姚有那五两嫁妆银子,表哥就想要娶她,那她如果能带更多的钱嫁给表哥,表哥是不是也会回心转意? 陶姚能给表哥的,她也一样能给。 袖下的拳头瞬间握紧,她不会让自己心软的,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为她着想过,她又何必为他们着想? 她为了自己,没有错。 再一次坚定了信念,陶春草迈开的步子越走越大。 荷花村收割水稻的时令到了,全村人都忙了起来,卫大勇甚至不再挑着小货担出门去叫卖,而是与小儿子卫三郎在田里干的热火朝天。 三天的时间一到,陶姚与卫娘子按着约定到谭宅去给谭夫人产检,这次再进曾经的陶家宅院,陶姚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这回谭夫人不再在堂屋见她们,而是在后边的宅院里面,陶姚跟着丫鬟一路前行,按这路线,她已知道要去的是哪儿了,这是宅子里最大的正屋,是女主人起居的地方,曾经她的养母姚氏就是住在这儿的。 她的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她就是在这里送走了姚氏的,姚氏临死时留恋不舍地看着她的目光又在她的眼前出现,她险些看不清前路而绊倒。 一旁的卫娘子忙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陶姚深呼息了几下,然后才摆手道,“没事。” 卫娘子眼里有着担忧,可见到陶姚再迈开的步子走得稳健,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不过仍是低声道:“若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与我说。” 陶姚轻“嗯”一声回应,她让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看,就当这是一幢再普通不过的宅院。 半晌后,她方才道,“再过两天就是我娘的忌日,我想要去拜祭一下她。” 卫娘子感叹时光过得真快,一转眼姚氏的忌日就又到了,这回她看向陶姚的目光比往日里更多了几分怜爱,“到时候让三郎跟你一块儿去。” “这事不用麻烦卫三哥,卫婶娘,我可是有自保之力的。”陶姚勉强笑道,并且举起手来示意她有的是力气。 重生回来这段日子,她都有刻意锻炼身体,曾经练过的跆拳道和空手道也没有落下,就连卫娇杏看到她练的招式奇特,还玩笑般地跟她学了几招。 卫娘子好笑地握住她的手让她放下举起的手臂,“这事我们回头再议。” 陶姚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机,遂也没有再坚持,进了这宅子,就要一切以谭夫人的安危为己任。 再见到谭夫人和谭老爷,陶姚以为自己见到了两颗挂在藤上的苦瓜,齐齐唱着“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光是想着这画面,她就差点要笑出来,好在还记得要给这两人面子,不能打击他们的自信心。 “来了呀。”谭老爷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这三天他觉得自己都要变成牛了,吃菜吃成了满脸菜色。 谭夫人不肯在丈夫面前落了威风,遂扬着笑脸道:“卫娘子,陶姚姑娘,这边坐。”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落坐。 陶姚没有客气就坐下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谭夫人的脸色,其实才三天是看不出多大的效果来的,不过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谭夫人的气息比前三天要强了一些,这证明她有好好地按自己吩咐的去做,心下顿时颇为满意。 伸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每天秤的体重,她看了看,然后又一一记到谭夫人的产检册子中,体重保持得很平稳,这是个很好的信号。 “谭夫人,看来我那天叮嘱的,你都能很好的执行下来,值得点赞。”她表扬般地朝谭夫人竖了个大拇指。 像谭夫人这种吃货要控制体重,是很需要别人的认同与赞扬的,所以她也不吝啬的大力夸奖她。 谭夫人脸上顿时飘起两朵红晕,这三天多吃菜少吃肉还要散步的痛苦顿时就抵消了,她充满了母爱光辉的摸了摸自己其实不大看得出孕相的肚子,“为了我儿,什么都不苦。” 陶姚称赞了谭夫人,当然也不忘另一颗苦瓜,不,是谭老爷,不要钱的称赞瞬间砸到谭老爷的头上,这让平日在生意场上像只老狐狸般的人也跟着一脸傻相地乐呵呵,为了他的嫡子,值了。 卫娘子在一旁看得都傻眼了,尤其是这对夫妻俩露出的笑容是那么的一致,跟刚进来时看到的面相差别太远,她一时间对陶姚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区区几句话就将这两人的积极性调到最高。 这次陶姚没有第一个动手检查谭夫人的孕肚,而是朝卫娘子使了个眼色。 卫娘子立即会意,起身上前给谭夫人做孕检,用陶姚教她的知识。 这三天她学习的积极性空前的高涨,不但按陶姚的要求迅速地找出一块木板和木碳来学认字,买纸张太费钱,在地上比划也不得要领,还是陶姚脑子转得快让她去找这两样不用钱的,写错了擦去便是,很是方便循环利用。 她突然要学认字,卫大勇没说什么,而是默默的支持,尤其在妻子刻苦学习时,他也凑到一边偷偷地学认几个字。 卫三郎上过几天私塾认得一些字,在陶姚不得空时,他还在一边指点母亲字该怎么写。 连带卫娇杏也停下了刺绣,跟在一边学起认字来。 总之,现在一家子的学习热情高得吓人,这让前来串门的卫老娘和卫大嫂江氏都差点以为走错门了。 卫老娘是颇有微词的,江氏也觉得卫娘子这把年纪还来学认字简直就是瞎胡闹,有这工夫还不如在地里多帮忙,无奈她们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支持妻子的卫大勇。 遂,卫老娘与江氏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反正都分家了,由得这一家子胡闹得了。 陶姚坐在一边把卫娘子给谭夫人的产检说的内容一一记上,最后自己才起身按流程再检查一遍,证明卫娘子检查的没有疏漏后,她这才满意地收手。 两人一前一后的动作落在谭老爷和谭夫人的眼里,只让这两人感叹二人的负责任,倒没有产生别的联想。 陶姚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后,并没有直接就告辞,而是从袖口掏出一叠纸放到谭老爷的面前。 谭老爷不解地看着她,这小姑娘给他一叠纸作甚?他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都是奇奇怪怪的器械,他见都没有见过,遂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能确保谭夫人平安生产的用具图纸。”陶姚不会给他解释什么叫手术用具,这个话题不宜深入,免得吓坏了这对夫妻。 谭老爷瞬间瞪大眼睛看着她,而后又低头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他到底是个生意人,洞察人心的力量比普通人强得多,再抬头看向陶姚的时候,他玩味地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打造出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已经完毕了,明天的一更会在中午12:00左右。 第六十三章 拜祭姚氏(一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废劲,陶姚很是满意谭老爷的反应,“这是造福我,也是造福你的事情,谭老爷,这于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吧?” 谭老爷虽然只是青云镇上的富户,但他做的生意已经到了永安镇,并且在京城也稍有涉足,陶姚这个要求于他而言确实不太费劲,并且只要动动嘴皮子,自有底下的人去做。 只是,他皱了皱眉头,“你这个东西可不太好造啊。” 毕竟按她画的尺寸,一般的师傅做不来,只能找那些技艺高超的,这个成本就不低了,若还想做的更好,估计还要欠人家的人情,想到这里,他眯着眼睛看向陶姚,“小姑娘,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陶姚其实也知道这些器械想要做得精巧不出偏差,在当下的技艺来说是很难的,这也是她重生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有青云镇上找人打造的原因所在,她现在只是一名村姑,没有那个条件去认识当下的大人物,想要找最好的师傅来做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她才会锁定了谭老爷。 “谭老爷,真正的难题是无解的,可这道题明明是有解的,就端看你要不要解了。” 谭老爷顿时被她这一番话绕晕了,这小姑娘还真是牙尖嘴利啊,再看她笑眯眯的样子,这让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做不到?这丫头狡猾狡猾的。 谭夫人看到丈夫吃瘪的样子,顿时笑出声来,然后好奇地拿过来那叠图纸看了起来,“我觉得也没有多难嘛,老爷,人家小姑娘跟着卫娘子为了我忙前忙后的,压根就跟你提过钱的事情,你倒好,人家要你做点东西,前提还是为了我,你还要推三阻四的?你好意思吗?还是说我跟儿子在你心里没有份量?” 看到家中的母老虎瞪起了眼睛,谭老爷顿时英雄气短了,忙陪笑道,“哪能呢?我这不是跟人小姑娘讨论嘛。”看了眼陶姚,一副你胜利了的模样,“好了,这事情我应承了,待会儿我就安排人手找最好的师傅来做,你且等好消息吧。” “谭老爷,按谭夫人的预产期是在三个月后,所以这批器械在这个期限内一定要做出来。”陶姚加了个时限。 谭老爷摸了摸后脑勺,直接就道,“我晓得了,为了夫人与儿子,这事我也不会拖下去的。” 陶姚这下满意了。 谭夫人看着丈夫拿着图纸就一边看一边琢磨着走出去了,这才对陶姚道,“他这人是急性子,应承下来的事情会放在心上的,你且安心。” “谭老爷是个不错的人。”陶姚笑道,就是为人花心了一点。 谭夫人笑了笑,“就是他为人还可以,我当年才嫁给他的,要不然,谁还能看上他啊?长得又不是多好看。” 卫娘子和陶姚听到谭夫人最后吐槽谭老爷的话,顿时都觉得好笑,其实这是一对还算恩爱的夫妻。 陶姚没有问谭夫人对妾侍的看法,这是在剜别人的伤口,就算娶妻纳妾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对于女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卫娘子终归惦记家中的农忙,乡下地方的女人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闲的,遂忙起身告辞。 陶姚也跟着起身准备离去。 谭夫人有点舍不得陶姚,这小姑娘脑子活络,而且能说会笑的,跟她一块儿说话也能解解闷,遂送陶姚出去的时候,她还说要陶姚多来找她玩的话。 陶姚笑着点头应承下来,并且再一次强调要谭夫人遵医嘱的事情。 谭夫人一想到那疏菜水果就面有菜色,可看到小姑娘严肃的表情,她又不好说自己自制力太差,只好表示一定会做到。 农忙时节,卫娘子一家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卫娇杏也少了刺绣的时间。 遂过了两日,到了姚氏的忌日这天,陶姚准备好就要出发去拜祭养母,卫娘子再一次确定她带足了干粮和水,这才皱着眉道,“真不用三郎陪你去?陶姚,你一个小姑娘,我不放心你独自上山拜祭。” “没事的,卫婶娘,我这么大一个人还怕会出事?再说依我的身手,对付一两个大汉还是不成问题的。”陶姚笑道,“家里活忙,少了卫三哥的帮忙,你们夫妻俩怕是完成不了,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卫娘子面上还是有忧虐,陶姚再三劝了劝,她这才打消了让儿子跟陶姚一儿去拜祭的主意。 “陶姚姐,虽然现在十里八乡的人都忙着农忙,但总还是有几个浪荡子,你真的得小心。”卫娇杏将一旁的布袋挂上陶姚的肩上,这里面带了香烛纸钱等拜祭的用品。 “若是遇上那等浪荡子,我倒是不愁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看我还不废了他。”陶姚打趣道。 卫娘子轻拍了一下陶姚的头,“呸呸呸,净瞎说。” 陶姚吐舌笑了笑,她说的可是真话,那些浪荡子游手好闲的,每村都有那么几个瘪三,他们不干农活也不做家务,能有多少力气?这些人就是虚有其表,连走路的下盘都是虚的,不就仗着男人的块头吗?没有力气连绣花枕头都不如。 她在卫娘子和卫娇杏担心的目光中走出了卫家大门,还回头朝她俩招了招手,让她们赶紧回去,等会儿还有得忙,农忙才开始几天时间,卫娘子明显就晒黑了不止一个色度,连卫娇杏都不能幸免。 走在村子里,少不得要遇上在树荫下乘凉带孙子孙女的老人家,陶姚经过时,都会停下与他们打个招呼。 年老的村民对陶姚态度都很好,还有人问她这是要出门去哪里? 陶姚道,“我娘的忌日到了,要去拜祭一下她。” 一提到姚氏,在场的人都唏嘘了起来,当着陶姚的面,不好议论姚氏,遂只能叮嘱陶姚路上要小心,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千万不要被人祸害了。 陶姚谢过他们,继续迈开步子朝村外走去。 姚氏的坟离荷花村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也是陶姚要去拜祭她还要带干粮和水的原因,来回一趟光靠脚力是很费时间的。 好在陶姚一出村就遇上了赶着牛车要到镇上去的村民,这与她的目的地刚好是同方向,那村民是个中老年汉子,车上还坐着花钱要去镇上的几个中年妇女。 陶姚一看到他们,忙拦下他们,花了一个铜板坐上牛车,这可省了好一段路。 赶车的汉子是陶家的人,坐车的女人中有陶家的也有卫家的人,自然是知道陶姚的,不过小姑娘在村子里少走动,故而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话,现在遇上了,一路上又没有什么别的话题,他们见陶姚长得好,少不得跟她聊了起来。 陶姚也不怵,口甜的唤着伯娘婶娘的,惹得几个中年妇女都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她问长问短的。当然也有人不长眼的问起方氏来,陶姚面色就一黯,问话的那人就让其他人给瞪了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有些日子没见过婶娘了,她的身体应该恢复了不少。”陶姚也没有刻意避开这话题,陶有财一直有找韩大夫拿药,算算日子,方氏的病情应该有些起色了。 “早好了,前儿我就见她下地干活了。”有人立即道,“真瞧不出陶有财这人对他婆娘是真不错,我家的田就在他家的隔壁,陶有财干了一阵子活,就开口让他婆娘到树荫下避一避太阳,我家那口子哪有这么细心过?” 旁边的另几个女人也跟着附和,有人羡慕有句,有人也故意笑话几句。 陶姚不意外陶有财这个时候会对方氏好,陶有财这人是有缺点,更有农村人的劣根性,但同时他的良心并没有泯灭,对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搭了一段路程后,陶姚就下了牛车,与这几人挥手告别,她这才往另一条山间小道走去。 哪怕隔了两世的记忆,陶姚对于养父母埋葬的地方还是记得牢牢的,这是哪怕时光再久也磨灭不了的记忆,如果当年没有姚氏那一抱,她兴许早就入轮回了。 这也是第一世的时候,她对生活再绝望感到再痛苦,她也没有想过自杀,她的命是养父母当年救回来的,从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了自杀的资格,她得好好地活着,这才对得起他们的一片心。 小道上的杂草比较多,她用手上的长棍开路,走得倒也不算太艰难。 京城,傅邺坐着的马车正驶向永安侯府,他此时正闭目盘算着最近朝堂的变动,这一池水因为那本太子亲信贪腐的秘账而搅混了,宁王一派没有了前世的激进冒取,反而能从中得到更多的利处。 到了永安侯府,门房认得他的马车,并没有阻拦,马车就驶进了侯府内。 永安侯府的内院里,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坐在铺着团花纹坐垫的罗汉床上,一双本应风华无限的含情目此时布满了化解不开的哀伤,而她的手中握着一枚做工精致的但有些年头的银制平安锁,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柔地抚摸上面的花纹。 ------题外话------ 今天的二更会在下午六点钟左右 第六十四章 鲍氏妇人(二更) 暖阁里的气氛安静而沉重,周围的侍女和嬷嬷均一言不发,甚至还面有忧色。 进来禀报的人知道主院的气氛一向都是这样的,就连步子都放轻到几乎不闻,她一眼就看到永安侯夫人身边的亲信嬷嬷,忙朝其耳语几句,只见那一脸严肃的嬷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这才退了出去。 只见那一脸严肃的嬷嬷慢慢走近那坐在罗汉床上的女人,弯腰轻轻地禀道:“夫人,大公子和傅公子一块儿来了。” 抚摸着银制平安锁的女人依旧充耳不闻,她似乎把外界的声音都给排除掉了。 傅邺与叶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叶凛早就见怪不怪了,遂朝傅邺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反正他娘就没有多少开颜的时候,也就他爹能受得了他娘常年累月这个样子,若换成是他,在这样低迷的气氛中一天都不能多待。 有些东西逝去了就是逝去了,再想念又有什么用?时光不会倒流,人还是得向前看,对于母亲这做法,他是一万个不赞同。 傅邺的目光却是看向那身着华服的女人,这女人他很熟悉,如今再见她已经隔了几十年的光阴,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的陌生。 每每看到她,他就会想到陶姚,前世陶姚死后,他就几乎不再见她了。 此时他缓步上前,朝女人轻声问候,“鲍姨,邺儿来看你了。” 女人的眼睫毛眨了眨,似一块化石般地缓缓转头看向傅邺,一双含泪悲凄的眼睛看到他时突然有了光彩,“是邺儿啊?”她伸出一手拉着傅邺坐到她的身边,慈爱地道:“你有段日子没来了,让鲍姨看看,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你娘若活着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样子,该有多欣慰啊。” 永安侯夫人鲍氏与常平侯原配周氏原本就是手帕交,两人那会儿时常有书信来往,其实按家世来说,这两人能成为手帕交也算是一种缘份。 周氏出身显赫的靖国公府,姑姑更是当今皇帝的元配,只不过随着这元配以谋反罪被废赐死,嫡皇子自尽,周皇后一系包括靖国公府全都被罗列了罪名,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这十来年都没能再翻身。 而鲍氏的出身就低微得多,她不过是一介外放五品官的女儿,因父亲升迁进京途中与当时的周氏有了交集,两人渐渐发展成知交好友,再到后来她嫁进永安侯府,两人的地位才逐渐相当。 傅邺静静地坐在那儿任鲍氏看他,他知道她的目光在透过他怀念母亲,在母亲死后,鲍氏待他亲如子侄,一直都没有变过,比起某些人因为他母族的衰落而变了的嘴脸,鲍氏的这点温情也是他记忆中的一抹暖色。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本该有个好的结局,最后却变成了一桩令人痛彻心扉的悲剧。 “叶凛说你想我了,鲍姨,他若敢骗我,我可要捧他了。”他开着玩笑。 叶凛顿时轻嗤一声,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故意拿腔捏调地道:“我娘都不知道念叨你多少次了,怕你在后母的手里吃亏,你这个没良心的。” 鲍氏突然喷笑出声,这两个爱耍宝的,想让人不笑都不行。 傅邺与叶凛交换了一个彼此知晓的眼神,看到鲍氏开心起来,一扫之前的颓废与悲情,他们二人也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你爹呢?”鲍氏突然转头看向大儿子。 “有事突然出门去了,不然我们哪能这么快就过来?”叶凛不以为然地道,“老二那混小子又跟人去遛马打猎,娘,你有时间多管管他,别一天到晚的不着调,哪天他真惹出大祸来,我看你到时候真该哭了。” 他是永安侯府的继承人,打小他爹管教他就极严格,对于二弟倒是放松了许多,所以他让他娘多管管,一来也是希望二弟能更着调一点,二来也是存了转移他娘的注意力给她多找点事做做。 鲍氏听到大儿子的话,顿时面上有些自责之意,这些年她光顾着懊悔当年的事情,忽略了成长中的小儿子,“娘……会多抽时间管教他的,都是娘不好。” 傅邺不赞同地看了眼叶凛,鲍氏的心结很重,他当儿子的这般说,只会让她又钻牛角尖,叶凛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正在这时候,有一年轻的少女轻掀帘子进来,一看到屋子里的人,立即笑道,“哎呀,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闻声,众人朝她看去。 此女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上身着一件淡黄色的襦衣,下身却是条松花绿的裙子,头上梳着小螺髻,髻上戴着珍珠,衬得一张与鲍氏有几分相似的小脸瞬间增添了几分光彩,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清新。 “表妹来了。”叶凛先部候出声。 傅邺却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瞧,他不喜欢这个少女,毕竟这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人,他的手下意识又想轻抚左手那枚陪伴了他半生的翡翠扳指,扑了一空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没拥有它。 “表哥。”少女轻笑出声,很自然地与叶凛打着招呼,目光看到傅邺,她笑着点头,“傅公子。”然后才将手里捧着的鲜花献给鲍氏道,“姨母,我看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漂亮,就给你剪了几枝,你看可好看?” 这是鲍氏娘家妹妹的女儿,姓金单名一个晴字,很小就抱养到鲍氏的膝下,说是永安侯府的表小姐,其实与正牌的小姐也没有差距了,衣食住行比起京中的公侯千金有过之而无不及。 鲍家俩女儿,大女儿鲍芙嫁到永安侯府,算是踏进了大兴王朝的权贵圈里面,小女儿就没有大女儿的幸运,小女儿鲍蓉嫁的丈夫只是小小一名京官,当年成亲的时候对方更只是刚刚中了进士的无品阶之人。 当年鲍芙丧女,悲痛欲绝到每日以泪洗脸,连妹妹出阁的大喜日子也没有去参加,后来其妹鲍蓉婚后产下一女,可怜姐姐终日沉缅在痛失爱女的悲伤之中,亲自把女儿抱来,说是养在姐姐的膝下承欢,当时鲍家两老对于小女儿的做法也是大加赞赏。 而小小的金晴眉眼之间有几分像自己那没缘分的女儿,鲍芙一时心动就留了下来,十多年的照顾之下,两人也算是亲如母女。 “鲍姨,我记得你好像有点花粉过敏。” 在金晴要把手中的捧花递到鲍氏的面前时,傅邺突然出声提醒,这让金晴的手停在半空中,顿时有些尴尬又有些赧然,她咬了咬下唇讪笑道,“姨母,是我一时看到花太美了就忘了这茬,该打。” 叶凛不悦地看了眼傅邺,他娘那点子花粉过敏根本就不碍事,再说现在又不是过敏易发作的春秋两季,那点子花粉根本就不会让他娘发作。 傅邺哪会将他的不满当成一回事? 鲍芙笑着轻拍傅邺的手,“我那点子病不当得一回事,偏你还郑重其事,你这孩子,算鲍姨没白疼你一场。” 傅邺眉眼一挑,做足了承欢膝下的小辈该有的样子,然后朝金晴身后的一个花瓶摆设道,“还是插在那儿吧,这花只可远观,不可近看。鲍姨,我还希望你长命百岁呢。” 鲍芙也朝自家侄女点了点头,示意她按傅邺说的去做,金晴这才尴尬尽去,随着姨母身边的那个严肃的利嬷嬷往那花瓶摆设走去。 “表小姐,到了。”利嬷嬷看她出神,冷声提醒了一句。 “啊。”金晴有点的迷糊地低呼出声,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出神差点撞上了摆着花瓶的架子,“多谢利嬷嬷提醒了。” 对于这位利嬷嬷,她一向都有点怵,这府里的下人个个对她都当正牌公侯千金来看待,惟有这利嬷嬷一直看她不顺眼,不过她娘鲍蓉跟她说过,让她不用理会这利嬷嬷,这不过是一介奴才罢了,赏脸就唤声嬷嬷罢了。 但她做不来这等见高就捧见低就踩的事情,所以对这利嬷嬷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看在姨母的份上,也必须这么做。 利嬷嬷看了眼她那假模假样的样子,鼻孔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有其母必有其女,也就自家主子心太善,看这表小姐小心插花的样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闻的声音道,“如果我家小姐还活着,哪还有你什么事?” 金晴的手一顿,假意没听到这带有几分恶意的话,微垂下来的眼睑遮住了她的心思,这利嬷嬷口中的小姐,即她的表姐早就做古不知道多少年了,再挂在嘴上又如何?不也还是一个死人。 利嬷嬷看这表小姐不语,顿时也觉得没趣,遂闭口站在一边。 而鲍芙在与傅邺聊了几句闲话后,突然道,“若我的囡囡还活着,也快及笄了……”说到这里,她有几分伤感地拿帕子抹了下涌出来的泪水,都怪她这个当母亲的不好,当年没能护住她。 “娘,好端端的何必说这伤心事?”叶凛最不耐烦的就是他娘老提起那个无缘的妹妹,既然没有缘份,那还不如早早就撂开手,这样大家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一些。 傅邺不赞同地瞟了他一眼,只见他道,“鲍姨,别太难过,世事无常,也许哪天我们就能得偿所愿了呢?” “我就知道你在安慰我。”鲍芙勉强一笑道,把儿子眼底的不耐烦也看在眼里,她为了这事确实疏忽了俩儿子,也怪不得他们对她的不耐烦,整理了一下心情,她又道,“我提这事不是为了怀念,而是当年我与你母亲曾经口头订下你与囡囡的婚事,如今她人都不在了,我再想念也只是伤神伤人,而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该相看一个好女子娶进门,这样才能告慰你娘在天之灵……” 傅邺没听她说完,就温声地打断道,“是不是我祖母与你说了什么?” 鲍芙愣了愣,一时间有点看不清傅邺的表情,没想到这孩子会如此敏感,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遂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怪你祖母,她也是为了你好,老人家想要抱曾孙的心情,你得理解一下,你娘也不希望看到你老是针尖对麦芒一般地与傅家的人做对。” 老常平侯夫人汤氏每见她一面都会提起此事,话里话外就是让她别老让一个死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她的孙子还要正常娶妻,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而空置妻位,再说当年的婚约只是口头形式,两家都没正式交换信物,哪里当得真?也就她那傻孙子每每都以此为借口推搪掉她安排的婚事。 想起汤氏那些让人下不了台的话,鲍芙就心口憋着一股气,她的女儿只是命不好罢了,哪能被她那般嫌弃? 只不过她也不想傅邺因此虚耗光阴,男子虽然不似女子那般讲究花期,但到了适婚年龄还没能娶到一房可人儿,往后就更难娶到合适的人选,毕竟京中权贵圈的女儿都是有数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也就不怪汤氏说话难听了。 “他们不作妖,谁稀得搭理他们?”傅邺轻蔑地道,随后又笑着对鲍芙道,“我祖母这人一向说话都不过脑子的,鲍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若有脑子,当年也不会那般逼迫我母亲,迎了个乔氏进门,看看都到府里搞成什么样?” “你这孩子。”鲍芙顿时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我可没说错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傅邺对傅家的人都没好感,自然也不稀得给他们留什么面子,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他爹傅松。 “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鲍芙不让他再说下去,怕传出去会对他不利,毕竟常平侯傅松可不只傅邺一个儿子,“话回正题,京中的贵女不少,你若看中哪家的贵女跟鲍姨说,我亲自给你掌眼做媒,让你继母乔氏不能插手。” ------题外话------ 今天的三更在晚上九点半左右。 第六十五章 父母之心(三更) 一说到乔氏,鲍芙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女人,京中权贵圈的妇人就没有几个是喜欢乔氏的。 “鲍姨误会了,我之所以还不愿意现在订亲,绝对跟乔氏无关,她也管不到我的头上。”傅邺笑道,他的婚事他做主,轮不到乔氏插手,惟有他的祖母汤氏让人头疼,这是个极端自私的老太太。“至于我祖母,鲍姨不搭理她便是,久了她自觉无趣,自然就不会多说。” 叶凛在一旁听他们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致,他促狭地看向傅邺,“是不是你祖母想将她汤家的姑娘说亲给你?” 鲍芙闻言表情严肃道,“她不会真有此打算吧?我还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 “谁知道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叶凛唯孔天下不乱地耸耸肩道。 鲍芙却是握住傅邺的手,正色道,“你可不能答应你祖母的这个要求,汤家那几个年轻姑娘我都见过,咱先不论长相如何,她们的风评就不怎么样,娶妻不贤祸三代……” 傅邺瞪了眼挑局的叶凛,然后安抚鲍芙道,“鲍姨,没有的事,就算我祖母真提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答应。”他连汤氏这祖母都不喜欢,更不会喜欢汤家的姑娘。 “还是赶紧定一个比较安心。”鲍芙道,可惜她的囡囡没这福气,她是真心喜欢傅邺这个年轻人的,多好的女婿啊,就要便宜别家姑娘了,思及此,她的手双握紧那枚银制平安锁。 “鲍姨,说来叶凛跟我同年,他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傅邺祸水东引道。 叶凛拿起桌上待客用的糕点就朝傅邺砸去,傅邺笑嘻嘻地接过,结果捏了一手糕点泥,一旁的侍女见状,忙端来清水给他净手。 “胡闹。”鲍芙警告地看了眼长子,好端端的砸什么糕点啊,还当自个儿是三岁的小娃娃。 叶凛却是皮皮地笑着,压根不把他娘的警告看在眼里,继续挑衅地看着傅邺,大有一副你报复过来啊,老子不怕你的味道。 傅邺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角的斜光留意到一旁安静不作声的金晴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顿时心里就冷笑一声。 净完手擦干后,他这才又漫不经心地道,“叶凛是该娶个年轻媳妇回来管管他了,鲍姨,他比我更需要人管束……” “啊——”突然一声惊呼。 众人听到声音,众人的视线立即看过去,只见金晴突然站起来,而她身边端着茶盘的侍女却是面色苍白地跪下,求饶道,“表小姐,奴婢不是有心烫着你的……” “晴儿,过来给姨母看看你的手。”鲍芙看到侄女的手背已经红了,忙唤道。 金晴眼圈红红地上前,伸出被热烫茶水烫着的手背,故意坚强地道:“姨母,不碍事的,她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端茶时不小心才烫着的,你就别责罚她了,好不好?” 看到侄女朝自己撒娇的亲热态度,鲍芙嗔了一句,“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善了,也罢,既然你都替她求情了,那我也不好不近人情,利嬷嬷,让她下去暂时当三个月二等丫鬟吧。”然后又赶紧指挥别的大丫鬟去拿药来,“这烫伤可不能疏忽了,手留了疤就不美了。” “是,夫人。”利嬷嬷上前领着这大丫鬟出去。 只见这不小心烫着表小姐的大丫鬟几乎是哭着离开的,毕竟好不容易才混上了大丫鬟,一朝之间就要贬回原位,心里又怎么会好受?谁知道三个月后,主子是否还能记得起自己? “倒可怜见的,给人背锅了。”傅邺似笑非笑地道。 金晴的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去看傅邺的表情,惟有抿着嘴小声呼痛,将姨母的心思全引到自己身上,再也顾不上那讨厌的傅邺。 叶凛也上前关心表妹的伤势,顺口就回应了傅邺的话,“可不是嘛?表妹也是太好心了,这种毛手毛脚的下人照我说直接撵出娘的院子更好。” 金晴听到表哥为自己抱不平,顿时梨花带雨地看着表哥,说不出的凄凉优美。 “哥哥,你眼瞎了哦。”傅邺却偏要打破气氛,怪声怪气地道。 “傅邺,你怎么那么多话?”叶凛故意朝傅邺一脚踢去。 傅邺一个闪身就避开,表情似玩笑般地看着他,眼里却全是冷意,这哥们年纪轻轻就眼瘸了,真不好,大大的不好。 金晴却是暗暗地瞪了眼傅邺,这人越看越讨厌。 另一边厢的陶姚独自上了山,当年养父陶谦死之前就已经找好了死后埋身之地,并且在自己的墓旁边给姚氏留下了空位,后来姚氏去了之后,直接就夫妻合葬了。 这处墓地依山傍水,极目远眺,每一眼都是风景,可见风水是极好的。 陶姚看了看两人的墓地上已经长出了一些杂草,她先不急着祭拜,而是拿出自己带来的镰刀,将杂草一一清除。 每年养父母的祭日,她都会来祭拜,哪怕方氏会为此不高兴,觉得她是故意偷懒不做家务,每每回去后都要挨方氏的一顿毒打,尽管如此,她仍旧要来。 因为必须有人要来给养父母的墓地除草,让他们的墓地不至于凄凉,连个祭拜的后人都没有,从而遭人耻笑。 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她到了京城被困在傅邺的后院当中,她那时候尽管恨死了傅邺,故意跟他冷战,故意给他找碴,但是每每临近养父母的祭日,她都会跟傅邺和解,毕竟她在这件事上有求于他。 就算不能亲自前来,她也要傅邺派人来祭拜除草,总之这于她而言是雷打不动的大事。 看到墓地又焕然一新,她这才满意的放下镰刀,取出自己备好的祭品一一摆到修得整整齐齐的墓碑前,还有一把上山时看到的漂亮的野花。 她伸手轻抚过墓碑上陶谦和姚氏的名字,然后哽咽地道,“爹,娘,夭夭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可好?你们肯定想夭夭了,夭夭也想你们……”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事,就好像他们俩仍在世上一样,而她仍旧靠在他们温暖的怀里,是个不知世事艰苦的小娃儿。 山风拂过她的脸庞,就似母亲温柔的手,陶姚伸手按住被风吹过的脸庞,似留恋似承诺地道:“娘,女儿会好好过日子的,你们放心。” 说完,她这才将酒水一一撒到地上,把早就备好的纸钱拿出来焚烧给地下的至亲,然后再给养父母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来后,她没有拿起包袱,而是举步走到墓地前的一颗松树前,这颗松树树龄并不长,也就十年左右,这是当年陶谦选好墓址后亲手种的,以前姚氏带她来上坟的时候告诉过她。 后来姚氏病了,最后一次带她来上坟的时候,再度带她到这颗松树下,亲自刨了个坑,把一个铁盒埋了进去。 “夭夭,这盒里是爹娘留给你的钱,你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取出来,夭夭,人心不古,也不要轻信人,这钱不能露于人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切记,切记。” 姚氏苍白的脸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眼里的泪又想要流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把泪水忍了回去,她不是小娃娃了,流再多的泪也不能唤回远去的人。 再度把坑挖出来,她就看到当年姚氏埋下去的那个铁盒,如今的铁盒已经是锈迹斑斑,再不复当年姚氏埋下去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铁盒取出来,这里面有陶家族长心心念念的卖房款,也有当时她爹知道时日无多时,从镇上那两家店里一点一点地挪出来的钱,并且还把账给平了,没让后来接手的陶家族人看出端倪找过她的麻烦。 耳里再度响起姚氏的声音,“你爹没想过自己会走得这么快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安排,夭夭,这是他尽可能留给我们的一片心意,你要珍惜啊,千万不要让他的一片心意付之东流。” 想到这里,说好不哭的她忍不住抱住这个铁盒哇哇大哭起来,第一世的时候她怎么就那么信了方健,怎么就能拿着她爹娘留给她安身立命的钱来供他读书科举跑关系?不想尚可,越想她就越恨。 恨方健的欺骗,恨自己的年幼无知,恨这世道的艰难……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坐在树下失声痛哭。 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在山上,如果再这样哭下去很可能会引来大型吃肉动物,最终只能艰难地停下哭声。 铁盒被她打开了,里面有一个拨浪鼓,还有一把铁制的钥匙,而这钥匙是打开陶谦生前在青云镇上的钱庄开的账户,这账户要凭这把钥匙和她的名字才能打开,不然一概不承认。 这也是当初陶谦和姚氏为了以防万一想出来的计策,光捡到这钥匙没用,所以姚氏后来将这些都明目张胆地埋在墓地前,却从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陶家人吃绝户时心心念念的钱其实离他们是那么的近。 重新收拾好之后,她红着眼睛走回养父母的墓地前,把铁盒塞到包袱里面,然后再拿起镰刀和开路的木棍,她再看了看墓碑上陶谦与姚氏的名字,“爹,娘,女儿下回再来看你们。” 说完之后,一路三回头地看了看,直到再也见不到那墓碑,她这才头也不回地扎进回程的路途当中。 还没出山,路上还怕会遇到大型吃肉动物,哪知真会让她遇上? 陶姚瞬间就白了脸。 ------题外话------ 今天三更完毕,明天的一更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六十六章 收获满满(一更) 前方的熊瞎子正在朝她的方向直直走来,陶姚连大力呼息都不敢,看了眼身边的草丛,她慢慢地挪移到了草丛里面,希望借此躲过这只熊瞎子。 只是她刚躲到草丛里,还没有蹲下来完全遮住自己的身形,从她草丛的右侧方又有一只孤狼缓缓的走了出来,与熊瞎子来了个面对面,顿时,两只动物都不动了,似乎在打量着对方,又似乎在伺机而动。 以前在村子里听闻山上有狼,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好死不死地让她碰了个正着,当然现在有熊瞎子在牵制它。 陶姚感叹自己的坏运气之余,又觉得自己的情形目前来说还不算太糟,这只孤狼来得太及时了,不过她盯着这狼看了一会儿,感觉到狼似乎发现了她,但她比起熊瞎子来说,威慑力不够,所以狼压根就不搭理她。 她暗暗拍了拍胸脯,不敢再多看,只是在移开目光之时,她看到狼肚子鼓鼓的,似乎在怀小崽子,这是一只母狼,可是为什么它会与狼群走散了呢? 她猜不明白,现在也没有机会让她弄明白,她只希望这两霸相争,能给她留条活路。 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长棍,这个武器不咋的,无论是对付熊瞎子还是母狼,都不太得力,趁着那两只在互相对峙,她悄然地将自己背的小包袱放下来,然后取出里面的镰刀拿在手上,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看着前面那两只动物,只要这两者相争有一方落败了,她的机会也就到了。 熊瞎子和孤狼几乎选择同一时刻发起攻击,熊瞎子的熊爪狠狠地朝母狼抓去,母狼却是纵身一跳,直接就张嘴去咬熊瞎子的喉咙,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母狼扑了一空,因为惯势摔到地上,两只前蹄还往前滑了一小段,好在后蹄止住滑势,而它的身上被熊瞎子的熊爪抓伤了脖颈侧面,几个抓痕瞬间溢血。 母狼转头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地方,熊瞎子再度转过身来朝母狼扑了过去,母狼也悍不畏死地再度跳了起来。 陶姚看得握住镰刀的手心都在冒汗,这两只动物都不是好惹的,此刻已经缠斗了几个回合,似乎谁也没占到上方。 熊瞎子身上有被母狼咬到出血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而母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它身上遍布抓痕,一道比一道深,唯有被它护着的肚子却还是完好无损的。 陶姚不禁有几分动容了,这只母狼在拼命的时候还不忘护住自己腹中未出世的小崽子,只不过它与熊瞎子都是吃肉的动物,各为其命,倒也不好说哪方更无辜一些,这些都是大自然的竞争,适者生存,包括她自己。 她把手中的镰刀握得更紧了一些,这两只动物缠斗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胜负应该就快出现了,而她也要选择最佳的时机出手来保命。 母狼到底因为怀了小崽子显得被动一些,在最后一次攻击时咬住了熊瞎子的脖子,熊瞎子因为疼痛“嗷嗷”大叫,熊爪子更是抓住母狼狠狠甩了出去,母狼的身子撞到树干,瞬间就滑落倒地,全身布满了鲜血,再也没能爬起来。 而熊瞎子的两只爪子依旧在挥武着,陶姚抓住这个时刻,提着镰刀立即跳出藏身的草丛,轻轻地走着猫步,在接近熊瞎子的侧方时,她突然跳了起来,趁着熊瞎子还没反应过来攻击她,她手中的镰刀已经是挥向熊瞎子的脖颈处,狠狠砍了下去,鲜血飙了出来,她往后一退,退开了被鲜血洗礼的机会。 熊瞎子应声倒地,地面微微轻震了一下,陶姚不敢大意,她怕这只熊瞎子还有机会再跳起来,遂不放心地上前又补了一刀,直到确定这熊瞎子已经死了,她这才大口大口地喘气,镰刀依旧握在手上。 裙摆因为染到熊血而被弄脏了,陶姚一阵可惜,好在不是那套韩大夫送的细棉布做的新衣裳,要不然她会更心疼,穷人家的孩子伤不起啊,她现在虽然怀有巨财,可财不露白啊,她只能低调行事。 回头看了眼这只熊瞎子,瞬间想到的是熊掌、熊胆、熊皮,这几样都是能卖出好价钱的东西,最后狠狠地咬了咬牙,她提起镰刀,将最值钱的熊掌砍了下来,至于熊皮,她是想剥出来的,只可惜这张皮有被母狼咬过的痕迹,又有被她镰刀砍过的痕迹,破损后就不太值钱,重要的是她带不动这么多东西,只能将熊皮舍弃掉。 她迅速地将熊胆挖出来,这可是值钱的名贵中药材,价值不低。 躲在暗处观看这一切的张伯以及两个属下都目瞪口呆了,他们本来在发现熊瞎子的时候就想要出手了,哪知又来了一只母狼,兼且陶姚已经藏好不会轻易暴露,他们就暂时静观其变。 没想到陶姚接下来会有如此彪悍的一面,居然不怕死地自己提镰刀上前砍死了熊瞎子,还面不改色的把熊掌砍下,挖出熊胆,这……这哪像一个小姑娘会做的事情? 张伯觉得越跟在陶姚的身后,越是被她的彪悍作风吓到,莫非他家公子就好这一款的?这小姑娘哪需要人保护她啊?她自己就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张伯与两名属下对视一眼,都有几分心照不宣,公子派他们来执行这任务简直就是浪费人力。 做完这一切后,她返回之前藏身的草丛处,拿过自己的小包袱,把里面不重要的东西都扔旧,然后把铁盒拿出来藏到自己的怀里,这才把一对熊掌和熊胆包在里面。 看到小包袱合不拢,她朝四周看了看,直接就看到树荫处有寄生的藤蔓,立刻去将其扯下来,然后把小包袱给捆绑起来。 至于小包袱里面的吃食,她只有拿出来赶紧吃掉,再喝了几口水后,就将小包袱放到长棍上背上了起来,提脚才走了两步,哪知道,自己的裙摆居然被咬住了。 她握紧镰刀,回头警惕地看向那咬住她裙摆的动物,那只她一只没放注意力的母狼,她以为它死了,哪里知道它还留有力气咬住她的裙摆? 她举起镰刀想要一刀结果它,却突然看到母狼的双眼似乎有恳求之意,它的眼里满是悲切,又似乎在哀求她,总之,这一双狼眼让她移不开视线。 她又想起它护住肚子里未出世的小狼崽的行为,在听到母狼轻轻地“嗷呜”出声,她终究还是不忍心让它失望,轻轻地将肩上挑着包袱的木棍放下来,她蹲下来,看着母狼那一双眼睛道,“你是要我帮你将小崽子刨出来吗?” 母狼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又低低地“嗷呜”一声。 陶姚这下子不再迟疑,她直接将母狼翻了个身,露出了母狼鼓鼓的肚子,伸手轻轻一摸,母狼的肚子动了动,这表明狼崽子还是活的。 虽然没给动物做过剖腹产,但她还是极细心地先是检查了一下这只母狼的孕肚,确定好在哪里下手之后,她直接就用手中的镰刀划开了母狼的肚子,尽量不伤到其中的小狼崽,没一会儿,一只闭着眼睛通身粉红色布着湿漉漉绒毛的小狼崽就被她抱在手上,看着这只小狼崽蠕动的四肢,还有伸出来的小小粉舌,陶姚顿时就喜欢上了。 不过她还是把这只小狼崽放到母狼的嘴边,看着母狼伸出舌头舔它身上湿漉漉的绒毛,没有多久就将小狼崽身上舔得干干净净,一双本该清冷的狼眼此时却闪着母爱,它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崽子,然后似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它把小狼崽子往陶姚的方向推去。 “给我?”陶姚道。 母狼再度低低地“嗷呜”一声。 陶姚这下不再迟疑,她抱起这只小狼崽,看到母狼最终闭上了眼睛,狠狠心不再看,她转身去将自己挑着被捆绑的很结实的包袱的长棍担了起来,顺手抱着小狼崽,一手还拿着镰刀,毫不迟疑地立即就起程下山。 这一片山林都是血腥味,她不能再此逗留,不然迟早又会被大型吃肉动物盯上,到那时候估计就没有这次的好运气了,所以她也顾不上母狼的尸体,还是先走为妙。 跟在她身后下山的张伯以及两名下属看着前方收获满满的小姑娘,都觉得自己一言难尽,这小姑娘实在太迷了。 身上担着很重的东西,怀里还有只小狼崽子,陶姚的步子想快都快不了,终于下了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在山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估计去城里的牛车已经走过了,陶姚没有力法,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地迈开步子往回走,好在怀里抱着的小狼崽子还算安静,不过也得赶紧回去找奶源来喂它,不然没得吃它也离死不远了。 还没走到村里的地界,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爬满了星子,陶姚倒也不怕走这夜路,不过为了安全计,她还是握紧手上的镰刀,若有变故也能第一时间应付,脚下的步子却是加快了不少,还是早点进村早安全。 哪知,她偏还在村子外遇到了事情,不禁暗叫一声倒霉。 在黑夜里,有两个汉子正抓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女人急速往前疾奔,其中一个道,“干脆把她打晕吧,这样省事一点。” “打晕了你来背?”另一个汉子不同意,“把她的口封住不让她叫,现在是晚上没有人,就这样拖着她走。” 陶姚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这两人是故意抓了这女人的,黑夜中她也看不清楚这女人是谁,不过真的不管,好像良心上又过意不去,如果要管嘛,她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武力是不是斗得过这两个大男人,硬撑着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了自己。 趁着夜色中他们没有发现自己,她闪身进身边的草丛里,将包袱放下来,再将小狼崽子小心地放在包袱的上面,然后才握紧镰刀潜伏了下来,不管是救人还是为了自身,她现在都不适合蛮干。 那两个大汉嫌拖走的女人挣扎得太厉害,最终还是一个手刀砍向她的脖颈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顿时身子就软了下来,被其中一个大汉扛在肩上,两人走得颇为警戒,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情。 陶姚小心地挪着步子,借着星光看这两人的行动,心里计算了一阵,她立即就有了方案,目光放在那个扛人的大汉身上,必须先攻击他,让他放下人,然后才能对付另一个,不然只怕这大汉会丢下同伙跑得飞快,而她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体力不支,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她瞅准机会,举起镰刀就砍向扛人的那个大汉的后背,一刀见血,大汉吃痛之下,肩膀一斜,扛着的人倒地了。 另一个大汉见到事情生变,立即怒道,“是谁?” 陶姚不与他废话,见一击得手后,立即就再度出手,目标是另一个完好的大汉,哪知道这个大汉反应极快,先是避开了了陶姚的镰刀,然后又向陶姚攻来。 陶姚一弯身,抬脚就扫向他的底盘,他没想到这矮个子居然攻击他的下盘,原本不在意,哪知道这人的力道不弱,一个大意之下,他的下盘一软跪了下来,陶姚趁机上前砍了他一刀,鲜血喷出来。 陶姚感觉到后方被攻击,仗着身量比较小的优势,她弯腰侧身一避,避开了这大汉的偷袭,然后又是一记镰刀挥了出去。 结果还没来得及喘气,她感觉到后方又有来来人,顿时心叫一声不好,没想到他们还有接应的人,如今她的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再与几个这种身型的壮汉缠斗? 不过她还是举着镰刀挥过去,哪里知道对方先开口,“姑娘,我们是路过的,我们是好人。”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六点左右。 第六十七章 提醒忠告(二更) 陶姚哪会信他这话,在这个时候看到路过的行人,那概率实在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她手中的镰刀并没有停下,而是直直的就砍了下去,必须得一鼓作气,绝不能给敌人反攻的机会。 那阻止她的汉子顿时全身冒冷汗,这小姑娘也太彪悍了吧,真就这么砍了下来?他一个闪身避开了她手中的镰刀,看到她还要再挥刀进攻,他忙给另一旁的女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女同伴已经是看得呆了,这个小姑娘如此生猛,哪还像需要人保护的样子?莫非自家公子把老虎看成了家猫? 他们两人自从领了那个命令之后,就开始办手续,其实他们早就到了荷花村,却是没有第一时间进村,一直在寻找最佳接近陶姚的机会,这才寻到了合理搭讪增加好感的机会,但没想到陶姚一言不合就舞动手中的镰刀。 陶姚一直进攻这比她身型高得多的壮汉,只是她的几次进攻都被对方躲开了,借着星光,对方的脸上有急色,一直试图开口向她解释,全程并没有还手,这让她诧异不已,莫非对方真是路过的? “姑娘,你且停停,这是我家当家的,我们夫妻俩真是路过的,一路上紧赶慢赶才看到了村庄,不然真要在野外住宿了……” 听到女人的声音,陶姚这才留意到处在暗处的女人,她挥动镰刀的手紧了紧,随后动作停顿了下来,不过她仍旧维持进攻的姿势不变,面色严肃地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了,姑娘,你先别攻击我那当家的……”女同伴刚想要说明,结果却是看到那绑架了人的两个大汉似乎看到形势不对,正悄然地爬了起来,踮着脚往一旁移动,似乎要跑,“姑娘,他们要跑了,当家的,赶紧捉住他们。” 陶姚一听,忙半转身看向那两个被她砍伤的大汉,当时她只是砍伤了他们,并没有造成致死的伤势,所以这两人还能动并不奇怪。 不过在看到那个被她打而不还手的壮汉冲上前去,将这两人反手抓了起来,而那个女同伴也赶紧上去撕开那俩大汉的衣服,直接就将两人绑了起来。 全程陶姚都没有再出手,毕竟敌我一时不分,她若是上前对付那俩大汉,就顾不上这俩来历不明的人,若是对方借机发难,她可就直接完了。 好在最坏的情形并没有出现,那两个自称路过的行人把俩大汉绑好后就提拉着他们起来,那女同伴还朝陶姚笑得亲和地道,“姑娘,这俩绑架犯如何处置?” 今夜星光还是蛮亮的,陶姚走得近些,也看到这女人长得十分和善,看起来就是那种好相处的人,而那男子的长相属于憨厚型的,如果是大白天看到这两人,她肯定不会有别的联想,但在这个时候见到,心里免不了多了些别的想法。 “抓回村子里交给族长处置。”她开口道。 “那这个人呢?”那长相亲和的女人已经蹲下来将被打晕绑走的女人半扶了起来,这女人一头的散发被她拨到一旁,露出了真面容。 陶姚一看当即吓了一跳,这不是陶春花嘛?怎么会被人绑架了? 那憨厚壮汉看到陶姚的表情一变,忙问道,“姑娘认识她?” “嗯,算是熟人,我们村子里的。”陶姚点头道。 “那敢情好,这么晚了我们也想要到贵村庄落脚。”那长相亲和的女人笑道。 村子里偶尔有行人经过落脚几天的事情还是有的,虽然在这个时代少见了些,陶姚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而是走到自己放东西的草丛那儿,直接就将长棍挑起包袱扛了起来,然后是那只刚出生的小狼崽,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这小狼崽的嘴蠕动着,似乎想要吃奶,看来她得抓紧时间回村。 等她回来,那对年轻的男女看到她这一堆东西,眼睛都直了。 憨厚壮汉提溜着那俩被绑起来的壮汉直接就走在前面,而那长相亲和的女人直接就提着陶春花跟陶姚并排一块儿走。 “看不出来你力气挺大的?”陶姚依旧一手压着长棍并且抱着小狼崽,而另一手仍旧握紧镰刀并不放松,该防的还是要防。 那长相亲和的女人忽略掉陶姚的防备姿态,放松地咧开嘴笑道,“以前干惯农活了,庄稼汉的婆娘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哪还有要啊?” 陶姚想想这话也没毛病,像卫娘子这种下地干活比较少的女人,其实都有一把子力气,这下子她也放弃了将陶春花弄醒的想法,现在不宜在外多逗留,有什么话想要问陶春花的,也惟有先进村,安全得到了保障再问也不迟。 那长相亲和的女人一副自来熟的口吻道,“姑娘贵姓?” “我姓陶。”陶姚很谨慎的回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夫家姓田,姑娘就唤我一声田嫂子吧。”自称田嫂子的女人继续又道,“说来我们夫妻俩的运气是真不好……” 陶姚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女人的嘴一张一合的,这女人一点也不设防,并且把来历什么的都一股脑儿都抖露了出来。 据这田嫂子说,他们本来是靠南方那边的人,哪知道家里发了洪水,他们夫妻俩没办法就想着上京投靠亲人,好不容易靠着点仅剩的盘缠到了京城,千辛万苦地找到了亲戚家的住地,结果那儿早就易主了,而亲戚一家也不知道搬到了哪里? 京城大,居不易,他们夫妻俩又没有多少余钱,亲戚又寻不到,哪能在京城久待?只好提着包袱准备回乡,这才一路走到了荷花村的地界,碰巧就赶上了陶姚这桩事。 陶姚默默地听着,并没有插口打断她的自述,两眼暗暗打量着这两人。 京城,永安侯府。 傅邺被鲍芙留下来用晚膳,碰巧永安侯叶游也回来了,这下子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直接就应承了下来。 金晴到底是未出阁的闺女,再加上烫伤了手,鲍芙并没有让她留下,而是张罗了席面打算就自家人坐一席便是。 金晴走的时候还有几分不甘心,也不知道那傅邺会不会趁机说她的坏话,总之就是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精神。 “小姐,这是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吗?要不要老奴再去让人煮点合胃口的?” 这说话的人是金晴的乳嬷嬷,姓白,长着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因奶大了金晴的缘故,在侯府的下人里面还是有几分地位的,而且在侯夫人鲍芙的面前也有几分体面。 “不用了。”金晴直接就放下筷子,接过一旁大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按了按嘴角,被鲍芙自小养大,她的仪态动作样样都符合当下对淑女的要求。 “小姐有心事?”白嬷嬷对于自己奶大的小姐的性情是十分了解的,而且小姐的生母鲍蓉一向对她也礼遇有加,再加上自己有些小心思,所以她对于金晴的事情一向都十分上心。 金晴挥手示意其他侍候的人都下去,直到屋子里只剩她与白嬷嬷时,方才道,“我就是担心表哥他会提前订亲……” 她口中的表哥永远都是指大表哥叶凛,小的时候不知事以为这表哥是亲生的,那会儿她就极粘他,后来及长,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她对表哥的感情顿时就变了质。 “我的好小姐啊,我还以为你在烦恼什么心事呢,原来是这桩事啊。”白嬷嬷笑着握住金晴没有烫伤的那只手,看了看外头,然后放低声音道,“本来这事儿姨夫人吩咐是不要透露给你知道的,省得你年轻口没个把门乱说出去,其实啊,早两年夫人就想给大公子相看合适的婚配人选,那会儿姨夫人邀夫人一块儿去上香,顺道给大公子求了个姻缘签,那签上说,大公子不宜早婚,越晚成亲越幸福……” “还有这样的事情?”金晴顿时眼睛都张大了,她压根就没听说过。 白嬷嬷拍了拍金晴的手背,“你还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呢,这事哪能叫你知道?夫人当时就着急了,她怕错过了适婚的京中贵女,而且对这签一直心中存疑。那阵子夫人看上了威武伯府的三小姐,两家还没有正式下庚帖,大公子就骑马从马上摔下来了,小姐可还记得这事?” “我记得,好在当时表哥反应快,没受什么大伤,不过还是在床上躺了些时日。”金晴记得那时候自己初听闻,差点就要晕了过去,好在表哥有惊无险。 “可不就是这事嘛,当时可吓坏了夫人,之后那桩婚事就不再提了,夫人也消停了两年,看这样子大公子的婚事还要再缓缓呢。”白嬷嬷说完朝她眨眨眼。 金晴的双颊飘起两抹红晕,白嬷嬷言下之意就是要等她长大及笄,她亲娘鲍蓉才好开口与姨母提婚事。 “我晓得了。”她有些羞意地开口。 只有成为了这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她才能一辈子不用离开,亲娘鲍蓉曾经如是说。 膳后,傅邺与永安侯叶游和鲍芙道别后,就被叶凛送出了内院。 两人走在永安侯府的石道上,傅邺喝了点酒,有点酒意上来,旁边的叶凛比起他来与不遑多让。 两人关系一向亲密如兄弟,不过前世陶姚死后,他与叶凛渐行渐远,后来更是产生重大分歧,直到老死两人的关系都没有改善。 “你真的不觉得你那表妹在你家住得太久了?我看京中的人都把她当成永安侯府的小姐了。”傅邺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叶凛皱着眉,一拳就捶打到傅邺的胸口处,“你是怎么一回事?以前也不见你这样,我家表妹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句句针对她?” 傅邺不屑地看着他,他这是在救他于未来的水深火热中,前世他与金晴最后就是成为了一对怨偶,婚姻不幸啊,兄弟。 而且金晴是真得罪了他,这个女人到老年的时候就真的疯颠了起来,她把陶姚的墓给掘了,他至今还记得她疯狂地当着他与叶凛的面大喊着,“凭什么,凭什么,我才是永安侯府的小姐,我才是永安侯府的女主人,她一个死人,凭什么还能与我争?活该她早死,我诅咒她下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我不好过,我也不要让她好过……” 但碍于她是鲍芙的亲侄女,叶凛没有休妻,而是将她囚禁在佛堂,可这做法他并不认同,他要他一定要处死金晴,于是他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至此,他们的兄弟情就彻底决裂了。 “我这可是为你好啊,兄弟,你那小姨太工于算计了。”他伸手轻拍了一下地叶凛的肩膀,“而你这个表妹,我觉得你需要好好地重新认识认识她,你可别不把我的提醒忠告不当一回事。”最后更是笑道,“只要你睁开眼睛看世界,这个世界待你还是很美好的。” 叶凛都快不认识傅邺了,他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有听没有懂的?而且好好地怎么就说到了小姨鲍蓉的身上? “兄弟,我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叶凛在送他上马车时,摇了摇头道,然后朝观言道,“回去给你家公子煮碗醒酒茶,看他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是,叶公子。”观言忙应声。 傅邺坐在舒适的马车上,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叶凛,直把叶凛看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马车驶回常平侯府,他刚下了马车,就看到祖母汤氏早就遣人过来等着他,靳嬷嬷一看到就堆着笑脸走上前,“大公子,老夫人遣老奴在此等候,请大公子过去一叙。” 傅邺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脚就往内院汤氏住的院子走去。 ------题外话------ 三更在今晚九点半左右。 第六十八章 回怼汤氏(三更) 内院别处此时倒是静悄悄的,因为当家主母乔氏卧病在床,哪里还有人敢高声喧哗?不过越是近老夫人汤氏的院子,喧嚣声就越大,瞬间就有了从宁静之处回归到繁华之处的感觉。 傅邺对于这些声音都充耳不闻,靳嬷嬷偷偷拿眼看他,这大公子长得比乔氏生的那个傅阳好太多,就是面无表情,整个人看起来不好相处,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看这样子,老夫人的盘算怕是要落空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终于走到了汤氏的屋子前,傅邺站定看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地行了一礼,这才亲自给傅邺挑帘子。 傅邺一走进去,一股凉爽之气扑面而来,而且汤氏年纪大了喜欢燃一些宁神静气的熏香,所以屋子里的香气颇为浓郁,他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这祖母越老越喜欢这种故弄悬虚的味道。 暖阁里面此时颇为热闹,汤氏的笑声在外面都清晰可闻,夹杂着还有他二婶母彭氏的讨好声,逗得汤氏笑得越发大声,似乎故意隔空笑给卧病在床的乔氏听的一样。 思及此,他的唇边漾开一抹讥嘲的笑意,等靳嬷嬷再掀起暖阁的帘子时,他这才走了进去。 “孙儿给祖母请安。” 这时候他很是温和地给汤氏行了一礼。 汤氏看到他,忙朝他伸手,“快,到祖母这边来,有些日子没见到祖母的长孙了,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傅邺朝她走去,眼角看到屋里的人除了二婶母彭氏外,还有三婶母苗氏,另外还有几个不太熟悉的堂妹,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倒是挺眼熟的。 他想了半天,方才记起她是谁。 只见这颇眼熟的少女起身朝他行礼,汤氏拉着他的手道,“这是你汤家三表妹,你小时候见过的。” 傅邺心想:“小时候见过,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不过这话他倒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冷着脸轻“嗯”一声。 汤氏不满地轻拍他的手背一下,“这是你的三表妹,又不是外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汤家三小姐,即汤瑚听到姑祖母这话,小脸蛋都红透了,她略微抬头看向傅邺,对他的长相那是相当的满意,再想到对方是常平侯府的嫡长子,将来肯定要继承家业,心里就更满意了。 “她姓汤,我姓傅,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傅邺这回直接不给面子了,他不愿意装的时候谁也勉强不了他。 这话一出,汤氏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汤瑚更是小脸煞白起来,小手绞着帕子,微垂着头咬紧一口银牙,这人好生没有礼貌。 傅家在场的两位儿媳妇都暗自叫好,对于这婆母,她们打从心底就不喜欢,可人家是长辈,怎么样装也得装出捧着的样子来。 反倒是几个涉世未深的傅家姑娘看到气氛冷了下来,都有几分不安,不过身边的母亲安抚地拍了下她们的手背,这才重新坐稳了。 “你这孩子,又说胡话了。”汤氏不满地重重一拍傅邺的手背,“祖母也姓汤,难道也是外人?” 傅邺一掀衣摆坐到汤氏的身边,这会儿他笑道,“祖母此言差矣,你娘家姓汤,可夫家姓傅,这哪里是外人?”看到汤瑚的神色缓和了一点,他又道,“不过你若是再说这汤家表妹不是外人的话,只怕表妹以后难许人了,岂不是祖母的罪过?” 白天里鲍姨问他汤氏可是想让她娘家的姑娘嫁进傅家的话,他当时可是答得好好的,没想到一到晚上就开始打脸了,上辈子到现在都有几十年光阴了,他竟是将这事完全忘到脑后,确实该罚。 汤氏差点下意识就要回一句,你娶了她便不是罪过了,好在理智尚在,她只得打圆场地道,“又说胡话了。” “婆母,这小辈之间讲缘份。”彭氏笑道。 “二嫂说的是,我看啊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兴许还有更大的缘份呢。”苗氏也跟着捧了一句。 汤氏的脸上这才好看了几分,不过她已经没有兴致再说这事了,只是朝傅邺道,“祖母年事高了,你姑姑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瑚儿在我这儿住些日子,你可得尽地主之谊,莫要为难了她。” “祖母说的哪儿的话呢?她来是侍奉祖母,又不是满府跑,我连碰上她都屈指可数,哪来的为难?” 听着这孙儿强词夺理的话,汤氏心里已经是极不高兴了,她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先下去,单独留下傅邺问话。 等到场子清好了,她这才道,“永安侯府那个鲍氏跟你说什么了?莫不是又拿她家那个死人来说事吧?” 傅邺一听她这话,心里就来了气,这会儿他也不想捧着她,免得给了她错觉,“祖母,这婚事是当年我娘生前给我订下的,孙儿不想违背。” “可她家的闺女都死了,你还等什么?”汤氏怒道。 “总之我现在对哪家的姑娘都没有兴趣,祖母还是颐养天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何必操这心?”傅邺端起一旁的糕点给汤氏,朝她挑了挑眉,意思是多吃少说话。 汤氏一把将这盘糕点放回桌子上,“我是你祖母,我不操心谁操心?难道你还指着乔氏那个毒妇?她就不是个好东西。” “再不是好东西,也是你当年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我娘那会儿去世还未有百日呢。”傅邺凉凉地道。 汤氏突然张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认识他一般,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襟,最后幽幽地问道,“你……你这是在怪我……” “祖母想岔了,我这是在陈述事实。”傅邺再端了茶碗硬塞到汤氏的手里,“你那话让我爹听到,岂不是又让你们母子争吵起来?祖母,你说是不是?” 汤氏有些呆呆地捧着茶碗,好半晌才缓和了脸色,再看这孙子的时候,只见他眉眼之间一片温和之色,哪有刚才那冷得让人透心凉的眼神?果然是她看错了,周氏死的时候,这孙子年纪还小,哪还能记得亲娘? 深呼吸一口气,她喝了口凉茶入肚,这才觉得有了些许力气,“祖母乏了,你且跪安吧。” “是,祖母。”傅邺从善如流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 汤氏看着这孙子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当年把事情做得太绝,造成今日这种局面,不禁又更恨乔氏,都是这狐狸精惹出来的事情,她恨不得现在就吃其肉寝其皮。 傅邺出来的时候,汤瑚还等在那儿,一看到他,屈膝行了一礼,看到他目不斜视走了过去,她忙在后面唤了一声,“表哥,瑚儿……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好?” 傅邺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哪里做得不好,我怎么知道?汤家表妹啊,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说完,他再不看这白了脸色的汤瑚,直接就走出了汤氏这熏得让人欲作呕的屋子。 汤瑚看着他走出视线,然后才转身走进里屋,看到姑祖母一人落寞的坐在那儿,她忙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姑祖母?” 汤氏突然一把握紧她的手,那双浑浊的眼睛直视她,“瑚儿,你表哥那里你要多努力,我们汤家几个姑娘里面,姑祖母最看好你,你莫要让我失望。” “姑祖母,我知道。”汤瑚自身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家里的姐妹把名声都搞臭了,她再不想法子自救,只能越嫁越差。 此时星光照耀大地,陶姚一进村口,就看到卫娘子与儿子卫三郎都在那儿等她,还有韩大夫也一脸的焦急,遂,忙急步上前,一一唤人后又道,“怎么都在这儿等着?” 卫娘子看到她平平安安地回来,这才松了口气道,“过了时间还没有见你回来,怎么不让人着急?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怎么一股血腥味儿?”说到这里,她又一脸紧张起来。 “是不是哪儿受了伤?”韩大夫也围了上来,然后又一旁的布袋就要掏伤药出来,“我别的不敢说,这伤药最是见效,哪儿伤着了一撒上,第二日保准好……” 陶姚忙制止他们,“没有,我没有受伤,这血说来一匹布那么长,我待会儿再跟你们说……” “你们是谁?”卫三郎的目光却是看到了进村的几个陌生人,立即警惕地问道。 陶姚这时才想起还有田嫂子几人和陶春花,这下子她不再耽搁,“这几人我认识,卫三哥,先别问他们,我们先去两家族长家里禀告此事,对了,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去通知一下有财叔和婶娘,让他们赶紧到族长家里来。”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六十九章 交待清楚(一更) 陶春花是陶家的人,这事要解决先得去找陶家族长,再者陶有财和方氏是陶春花的亲爹娘,这事也离不了他们。 卫娘子这认出那被田嫂子提着的披头散发的女人是陶春花,顿时皱眉道,“不用另外通知陶春花的爹娘了,他们之前还在满村找女儿,估计现在在陶村长家里商量发动人手去找人,三郎,你跑一趟过去,就说发现了陶春花。” “对了,这两个被绑的是劫匪,跟陶春花有关,至于这一男一女是路过的外乡人,你把这事禀告给陶家族长知道。”陶姚想了下,还是先把人物关系说明一下,这外乡人要进村,怎么着也得要其中一家族长应承才行。 “好嘞。”卫三郎咧开嘴应声,然后就立刻往陶家族长家里奔去。 韩大夫这时候已经是打量起陶姚用长棍挑着的包袱了,立刻发现这东西血腥味最重,忙道,“小姑娘,这里面的是什么?” 陶姚这才醒起这对熊掌和熊胆,遂单手把长棍放下来,然后直接一把提起这包袱递给韩大夫,“韩大夫,这是熊掌和熊胆,刚从熊身上取下来的,新鲜得很,我看这天气很热,我又不太懂这些材料的处置,你是大夫,你懂这个,这个得麻烦你先处置一下,明儿再拿到镇上去卖了。” 韩大夫一听到是这两样珍贵的东西,顿时眼里放光了,伸手接过来,“这可是好东西啊,”随后似想到什么,他又急忙道,“你快说说,你哪弄来的这东西?不会是在山上碰到了熊瞎子了吧?” 卫娘子一听,这回直接上手去摸陶姚的身子,看她是不是哪儿受伤了怕他们担心而不说出来,然后就摸到她怀中抱着的一个柔软物体,“你可有哪里受伤,别瞒着,赶紧说出来,”然后瞪大眼睛道,“这是什么?” 陶姚哭笑不得地道,“我真没事,你们要信我,”听到卫娘子问到小狼崽,晚上她怕这刚出生的小东西受凉,遂将它放到怀里捂着,这会儿她直接从怀里将这小东西掏出来,“这是小狗崽。” 狼这玩意儿,村民不可能会喜欢,所以她就混淆视听直接说小狗崽,这样大家对它的抵触心理会少了许多。 “看这样子是刚出生的,哪弄来的?”卫娘子打量了半晌这小东西,一时间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回程的路上,刚好看到一只濒临死亡的母狗产崽,我一时心软就上去帮了一把,后来这母狗就将它的小崽子送给了我。” 她说的没毛病,事实就是这样,只不过这狗非狗,是只狼罢了。 “怪可怜的小东西。”卫娘子到底心肠比较软,伸手逗了一下小狼崽的下巴,看到这只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小东西嘴巴动了动,她立即道,“看样子是饿了,回头让娇杏到忠叔家里取点羊奶喂它,正好前儿几天忠叔家养的羊生了小羊羔。” 卫娘子嘴里的忠叔,是卫家的本家亲戚,陶姚也是认识人的,遂点了一下头,“我想了下,这小狗崽吃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总要麻烦忠叔也不是个法子,明儿我去镇上卖熊掌和熊胆的时候,正好看看有没有卖刚生产的母羊,到时候顺手捉一只回来。” “这个可遇不可求。”卫娘子道,“忠叔家与我们关系都不错,我看这小狗崽也就只吃两个月的奶,为此买只母羊回来不划算,你若过意不去,补贴给忠叔几个铜板当奶钱便是,这羊奶不值几个钱的。” 陶姚有点汗滴滴,羊奶这东西在异时空那里可是好东西,在她这个时空里居然是家家都嫌弃的东西,也是这里没有喝奶的习惯,嫌它有股腥膻味。 “你还没说你怎么得了这熊掌和熊胆?”韩大夫可没忘了这一茬。 陶姚眨了下眼睛,三言两语把她怎么遇到一头被猛兽袭击快死的熊瞎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当然她隐去了其中大量的细节,省得大家又为她担心,只说自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后边化为名田大郎和田大嫂的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想到她在山上给熊瞎子来的一刀又一刀,虽然是捡了漏,但也绝对不是这般轻描淡写就能算完了的。 那时候他们正跟在张伯的身后,看了个正着,那时候他们虽然也觉得她占了几分运气,这才瞅准了那两绑匪劫人的时候出手,哪里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悍勇啊,一刀一个。 田大嫂眼里有几分失策之意,田大郎倒是有点想要腹诽自家公子,不知道公子知道不知道这陶姚姑娘的悍勇事迹?如果假以时日,这姑娘真跟了他家公子,他家公子会不会有一天被她打死? 想到这画面,他赶紧摇了摇头,他想多了,一定是的。 陶姚可没心情理会那两人在想什么,总之把卫娘子和韩大夫忽悠过去就行了,那些血腥的细节就没有必要多陈述。 卫娘子和韩大夫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就上山拜祭一下嘛,怎么还能遇到这么多奇葩事?又是熊瞎子的,又是产崽的母狗,陶姚这运气说好也还真好,就这一下午得的东西,就比人家干了好几年的总和。 两人纵使心里还有些疑问,却是找不到什么漏洞来发问,遂也不再问。 韩大夫看到卫三郎带着陶家一族的几个人过来了,他对于这等闲事不太上心,还是这对熊掌和熊胆更让他上心,遂道,“我就不凑热闹了,小姑娘,我先回去给你处理一下这两样东西,天气热,这一刻都不好耽搁。” 陶姚忙道谢,随后看到韩大夫摆了摆手就匆匆家去了。 卫娘子到底担心陶姚,没有提前离开,而是直接等在当地,直到小儿子回来,再听到陶家族长派来的人说,让这几人都到他家里说话,她这才陪着陶姚一块儿往陶家族长住的地方走去。 田大郎与田大嫂一个拉人一个提人地跟在后面。 田大嫂看到有空隙,她忙走上前与卫娘子打了招呼,然后自来熟的与卫娘子攀谈了起来,她说话极有技巧,只不过几句话,就让卫娘子打开了话匣子,眼里的警惕也放松了许多。 陶姚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这田大嫂实在让人越看越觉得有股说不出的违和味道,可她又想不出来她到底哪里违和了,毕竟她的行为与她的说辞并没有出入的地方。 田大嫂时刻都有留意着陶姚的反应,在看到这小姑娘不发一言之时,她的心里免不了“咯噔”一声,立即反思自己出现后的言辞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显得太热情了,难道小姑娘对她产生了怀疑? 顿时她的后背冒起了冷汗,这可不是个好开头,她得让陶姚信任她,以后才好展开行动,遂,她逐渐不着痕迹地减少了热情说话的动作,倒也没引起卫娘子的怀疑。 走了一长段路才到陶家族长的家里,因为今夜发生的事情多,陶家族长的家里到处燃着火把,把屋子里外都照得极明亮,而且周围也有不少闻迅赶来的村民。 陶姚进去时,看到不止陶家族长坐在首位,卫家族长也在一旁坐着,待看到她时,两人一个板着脸,一个笑眯眯。 “春花,春花……”方氏一看到疼爱的大女儿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提着,她忙上前去将女儿一把捞到怀里,先是心疼地唤着女儿,颤微微地伸手到女儿的鼻子前,结果感到女儿有呼息,心这才放松,随后她瞪向陶姚,“你把我的春花怎么了?” “我说婶娘,你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陶姚对她倒打一耙的态度相当不满,遂也没有好语气,“若不是我,只怕你的春花就真让人绑走了……” “是不是你联合外人对付我的春花?怎么就偏偏被你发现了?再说你跑到村外去做什么?哦,莫不是里应外合?”方氏怎么想也不会愿意相信陶姚对她一家会有好意。 “今日是我娘的忌日,你说我为什么在村外?”陶姚嗤笑一声,直接不客气地反问回去,这方氏给脸不要脸,她就干脆让她没脸到底。 方氏这才记起今日确实是姚氏的忌日,陶姚每年到这一天都非要走半天路去拜祭姚氏,顿时她的脸色就有些尴尬起来。 陶家族长瞪了眼这蠢到家的方氏,就算他再不喜欢陶姚,也不会认为陶姚会绑了陶春花,不过他是不屑于与这妇人说话的,遂朝陶有财瞪眼道,“管好你的婆娘,别让她什么话都敢说坏我陶家族人的名声?” 陶姚再不济也还是陶家人。 陶有财忙应“是”,伸手扯了扯方氏,让她住嘴,别再犯众怒。 方氏抿着嘴不吭声。 “陶姚,这几人是怎么一回事?”陶家族长这才发问。 陶姚把自己拜祭完姚氏回来的途中遇到绑匪的事情一一道来,再将这一男一女介绍一下,然后一脸无辜地道,“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是运气不好遇上也这等事。” “那你身上的血?”陶家族长皱了皱眉看她染血的衣摆。 “是砍伤这俩绑匪是不小心被他们身上的血溅到的。”陶姚道,回头看到那俩装死的绑匪,她又没好气一人踢了一脚,“回头记得赔我的衣裳钱。”姑奶奶现在穷得很。 那俩绑匪面面相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田大嫂很是精明的立即打开包袱拿出一早备好的路引上前交给陶家族长看,“族长,这是我夫妻俩在南方老家开的路引,我们绝对是良民,就是运气不好寻亲不着……” 听着这女人述说悲惨的寻亲事,在场的人都有几分动容,遂对外乡人的抵制心理减少了不少,毕竟大家都是泥腿子,只不过他们运气稍好点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这才没有流落到他乡讨饭吃的悲惨事。 陶家族长看了看这路引没有问题,这才递给了卫家族长,卫家族长接过也看了看,还问了些细节问题,田大嫂能言善辩的,很快就能回答得上来,还是滴水不漏的那种。 至此,连卫家族长也没有意见了,直接发话道,“天也晚了,你们先在村里住宿一晚吧。” “谢谢两位族长……”田大嫂高兴地不停道谢,然后回头时,看到那群看热闹的村民,她也感激地笑了笑。 这让在场同理心的人也都流露出善意来。 “娘——” 这会儿因为方氏掐人中的关系,陶春花幽幽转醒,她感到脖子处很是酸疼,一睁眼看到亲娘,她先是疑惑,后来记忆似回笼,她忙惊恐地大声唤起方氏,还往她怀里钻去。 她的这一声,让在场的众人把目光都转到她身上,不知道这陶春花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被人绑架? 论相貌论才情论家世,陶春花没有一样够得着,可偏就是这样的她却被人绑架了,在这乡下地方还挺稀奇的。 陶姚也两眼看着她,其实她心里同样也好奇,这陶春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想出这种招式来对付她? 方氏看到大女儿哭,自个儿也跟着哭了起来,母女俩一块儿抹眼泪。 陶家族长面有不耐,遂敲了敲桌子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陶春花,我且问你,你怎么就被人盯上了?” “我……我也不知道……”陶春花是真的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 “那你怎么跑到村外去了?”陶姚想了想,这绑匪进村绑人不现实,毕竟就算现在是农忙,但村里聚在树荫下带娃的老人却是不少的,他想要不被人发现根本就不可能,遂,只能是陶春花出了村这才被人顺利绑走。 “我……”说到出村理由,陶春花就吱唔起来。 “你倒是说话啊。”陶家族长被她的磨唧弄得毫不耐烦。 “春花,有什么赶紧说?”陶有财看了眼族长不悦的脸色,忙出声催促大女儿。 陶春花这才断断续续地道,“有人……给我传信,说是……我表哥在村口等我……我……就瞅准了时间出村……” 周围的村民一听,先是哗然,随后就是小声议论,还有不少思想封建的人看陶春花的眼神都不对了,这陶有财家的家风不行啊,先是小女儿被人当场抓到与人私会,随后就是这大女儿,两个女儿作风都不行。 陶有财也听到了周围人的说话声,额头青筋都气得凸了出来,这回他顾不上方氏身子不好,朝她怒吼一句,“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再看看你娘家的好侄子。” 他的两个女儿都被方健给祸害掉了。 方氏缩着脖子不敢反驳,心里也恨这大女儿不争气,偏与小女儿一般跟那方健牵扯不清,这下子她连娘家人也恨上了。 陶姚却觉得这事还有蹊跷处,遂不待陶家族长发问,她就先问道,“陶春花,是何人给你带的信?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陶春花顾不上这问话是最令她讨厌的陶姚,偏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这带信的是个娃儿,我以前没见过的……” 言下之意,对方应该不是本村的娃儿,这附近村子不少,这下子就真的是大海捞针找不出这个人来了。 这种丑事,陶家族长是不会大声宣扬出去的,哪怕陶春花是上当受骗的受害者,在这个受害者有罪论的宗族观念里面,这种事只能死死地捂住,凭陶家族长在村子里的威信,没人敢出去胡说八道坏陶家人的名声。 卫家族长瞟了眼陶家族长,“还是先从这俩绑匪下手吧。” 陶家族长点了点头,当场就走上前直视那俩绑匪,“你们是哪个村的人?为什么要绑我们村的女人?” “对,让他交代清楚。” “族长,若不交代,就动刑,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 周围的村民虽然不耻陶春花的行为,但对于胆敢绑架自家人的外人却是痛恨至极。 那俩绑匪都面有难色,交代清楚,他们哪敢?毕竟还有家人要顾着,没想到这种事做多了,真会有报应的。 “我……我们就是看她是个女人……” “对……这种年轻的女人还能卖几个钱……” 两个绑匪一前一后的说道,只说想绑了陶春花出去卖钱,别的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这事说不通,在场的人就没有几个是智障,哪会看不出来这说辞站不住脚? 那送信给陶春花的娃儿怎么说? 还有时机,他们怎么就瞅得那么准? 总之只要动脑子去想想,都能想明白这件事情不对劲的地方多的是。 陶姚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偏怎么想也没想明白,陶春花被绑之事,她总觉得只要想明白了,她就能揭开那层面纱,露出事件的本来面目。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六点左右。 第七十章 拖他下水(二更) 陶家人看那俩绑匪死活不肯招个清楚明白,顿时都怒了,毕竟家家都有女儿,谁知道自家女儿哪天会不会就遇上陶春花这种糟心事?女儿就算是赔钱货,那也是自家养的,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感情。 陶家族长也没有再压抑民愤,同意点头动用私刑。 那俩绑匪一听吓得面色全无血色,其中一个估计是怕得要死还当场尿了裤子,顿时一股尿骚味在空气中挥发,令人人都想捂住鼻子。 可就算是这样,该用的私刑还是用上了。 陶姚站在一旁看着没做声,这是一个宗法社会,宗族的力量不是异时空那个发达的注重隐私人权的社会可比的,这里的人脱离了宗族是没办法生存的,所以族长的权力就被放大了。 而且这种事也不会报官,私下就给解决了的不知凡己。 再说这俩绑匪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这种私下绑人的缺德事,害了多少年轻无辜少女,根本就不值得同情,所以听到他们痛得哇哇叫,她的心也没有片刻颤动。 可饶是这样,这俩绑匪还是没有完全招清楚,最后更是忍受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见此,陶姚出主意道,“既然这事与方家表哥有关系,何不把方家表哥请来说清楚?” 陶春花既然把方健扯了进来,她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怎么样也要拖他下水,让他的名声再臭一臭,不过私心里她是不认为方健会单独约陶春花见面,没有利益的事情,方健是不会做的,陶春花身上明显榨不出油水来。 她这话一出,方氏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是觉得她方家还不够丢脸吗?是觉得她俩女儿还不够丢脸吗? 若不是陶家族长一再下死令不许将上回陶春草的事情私传出去十里八乡人人皆知,只怕陶春草出门都得把头脸给包起来。“陶姚,这跟我侄子有什么关系?他还要考科举呢。”她找了个理由,就是不想再也方健扯上关系。 陶姚根本就不怕方氏恨她,现在的方氏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再来左右她的命运,她就更不会将这个女人看在眼里,“有没有关系?等他来了说清楚便知道了,婶娘这么怕让他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怕我们知晓?” 陶有财沉默不语,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两个女儿都是这样失德,身为老父亲他已觉得没脸见人。 “对,小姑娘说得在理,这方健既然是当事人之一,怎么着也要来说清楚一下此事,哪能置身事外?明儿天亮就唤人去叫他过来说话,别以为中了秀才,眼里就没了王法。”卫家族长道,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可不单单是陶家的事情,他身为里正也有责任。 上回草垛的那场火就不明不白的,察到至今都还没能有个结果,现在又出了一桩扑朔迷离的绑架案,他都要觉得流年不利,是不是要请人回来做场祈福的法事? 陶家族长想了想,遂点头同意了卫家族长的提议,私心里他也对方健上回强硬的态度颇为不满。 方氏无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再审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两家族长商议了一下后,就让人群散了。 惟有身为外乡人的田大郎与田大嫂面有尴尬之色,他们表示想要在村子里借住,陶家族长就发话问,谁家可以收留一下。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发话,先不说有没有空余的房间,光是这俩外乡人还不是那么值得他们信任,同情他们的遭遇是一回事,真到收留那又是另一回事。 陶姚没有吭声,她自己都是借住在卫娘子家中,没有条件收留任何人,再说她对这俩外乡人也持保留态度。 最后还是一路与田大嫂颇聊得来的卫娘子出声,说可以住在她家,不过她家空出来的是一间杂物房,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嫌弃? 这简直是老天爷在掉馅饼,田大嫂立刻表示,“哪会嫌弃?就怕叨扰了你们?卫婶娘,你放心,我们夫妻会付住宿费的。” 其余还没有些没离开的村民一听有住宿费可拿,顿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们就开口收留他们了,现在倒好,全便宜了卫大勇一家。 卫娘子也不在意那点子住宿费,在与陶姚回去的时候,直接就把这两人领回去了。 这时,与陶姚同路回去的卫家族长看到她手臂不知道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在一动一动的,就好奇地问道,“小姑娘,你抱的是什么?” 陶姚没想到他会问,遂道,“小狗崽。”她还把小狼崽从怀里抱出来给卫家族长看了看。 卫家族长看见这个小东西还是个刚出生的样子,看样子确实像个狗的样子,只不过,“这么小,可不好养。” “不碍事,我养得仔细些便是了,当时就是看它可怜才一路抱回来的。”陶姚笑道,并且拿出自己的竹水筒,倒了些水在手掌里,然后另一只手将小狼崽的头凑近清水,看着这闭着眼睛的小东西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估计是真饿了,它一只在陶姚的手中拱来拱去。 陶姚好笑地伸手轻点了下它的额头,然后怕它冷着,就再将它塞回怀里。 卫家族长笑道,“这小东西还挺聪明的,居然知道你喂的是水不顶饿。”随后打量了一眼陶姚,“你这小姑娘倒是挺心善的。” 陶姚笑了笑,狼是很聪明的动物,所以她并不奇怪小狼崽的聪明劲儿。 等回到卫娘子家中,卫娘子把俩外乡人借住一宿的事情跟卫大勇说了,卫大勇在这些事情上一向听自家婆娘的,所以也没有异意。 卫娘子这就领人去的好间杂物房,这屋子有些简陋,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张前些年卫三郎淘汰下来的小床,估计俩夫妻睡都不会太安宁,不过田大嫂表示已经很好了,不停地感谢卫娘子的善心,而田大郎直接就开始打扫起来。 卫三郎闲不住,也跟着在一旁收拾干净。 卫娇杏却是围住陶姚看那小狼崽,这小小的东西实在太可爱了,然后又献宝似的端出羊奶出来,道,“我听韩叔说了后,就赶紧去忠爷爷家讨回来的,还新鲜着呢,陶姚姐,我这就喂它,可以吗?” 陶姚正在看韩大夫帮她处理好的一对熊掌和熊胆,也不知道韩大夫是从哪儿弄来的冰块镇着它们?这种奢侈的东西农户人家是很少有的,不过现在天已经黑透了也不适合问,惟有先领情了。 这种东西就算暂时有冰冰着,但也不能久放,明天一定得到镇上去卖掉才行,趁着新鲜还能卖个好价钱,陶姚心里盘算着。 身上的血腥味直冲脑际,她先拿着衣物先去换洗,因着卫娘子在生活上有点讲究,卫大勇是直接给起了间小屋子做平日里冲洗的地方,在这点上,卫大勇家就比陶有财家能让人住得舒适一些。 惟有一点不好,就是要挑水的人,每天要多跑几趟,好在卫大勇家有两个大水缸,储水能力还是不错的。 等她一身清爽的回来后,就看到卫娇杏两手托着腮在那儿看着小狼崽趴在那儿伸舌头舔着羊奶,看这小家伙喝奶的劲儿十足,可见这一路是真饿坏了,要不是她一路上都有给它喂点水,只怕这大热天的,它都未必能熬到现在。 思及此,陶姚就有点同情这小东西了,她刚走到小狼崽的身边,这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闻到她的气息,这下子连奶都不喝了,直接往她这边拱,似乎要她抱它。 陶姚有点哭笑不得,这小东西怕是将她当成它娘了,想到母狼那双悲凄又不舍的眼睛,她动容地将它抱到怀里,然后一手举着羊奶碗放到它的嘴边。 闭着眼睛的小狼崽似乎感到安心了,闻到了奶香味儿,它继续伸舌头舔着奶喝。 “陶姚姐,看来它还是粘着你。”卫娇杏有些羡慕地道,她一直在这儿看着它喝奶,也没见这小东西朝她的方向拱过来过? “它刚出生我就抱着它了,且抱了一下午,它最熟悉的就是我的气味。”陶姚笑道,犬科动物的嗅觉是最灵敏且最发达的,所以陶姚也不奇怪这小狼崽将她的气味记住了。 卫娇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等小狼崽喝完了奶,陶姚直接就找出自己的一件旧衣裳包裹着它,将它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床头位置,希望这样能令小狼崽放松一些。 今天到底遭遇了惊险刺激的事情,陶姚很快就睡了过去,睡前还盘点着明天到镇上该置办的物品,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买到产奶的母羊。 羊奶可是好东西,不但小狼崽适合喝,正处在发育期的她也十会适合喝的,以前是没条件没办法,现在怎么着也可以想一想。 翌日,想到还要到镇上去,陶姚起了个大早,先察看一下小狼崽的情况,估计是她的气息让它睡得比较安宁,看着那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她就有些想笑地戳了下它的肚子。 哪知道这小东西却是直接朝她的手拱过来,小舌头都伸了出来,显然是在找奶喝。 ------题外话------ 三更在今晚九点半左右。 第七十一章 洞悉人心(三更) “我都快成了你奶妈了。”她打趣一句,伸手无良地戳了戳它的额头,看着它倒仰回窝里,然后四肢不停地划动着,显然是想翻过来,可是太小了,身上的劲儿不够,最好身子一歪倒回窝里,这才借着力翻了个身,继续趴着。 陶姚看着它的小鼻子动了动,闻着她的气味,显然又要往她这里凑,顿时没好气地笑道,“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 “陶姚姐,你就别再欺负它了。”卫娇杏进来看到陶姚逗弄小狼崽的一幕,顿时有几分汗滴滴的感觉,这真不是以大欺小? 陶姚的心情不错,在经过卫娇杏身边的时候,伸手轻捏了一下她嫩滑的小脸蛋,引来卫娇杏的抗议,她这才停止了恶作剧,直接就洗漱。 刚打理好仪容,就见到那田大哥已经挑了两桶水回来,倒进水缸,然后又挑着空桶出去继续挑水,看样子还挺勤快的。 “陶姑娘,起来了?”田大嫂端着个菜篮子出来洗菜,看那样子是在帮卫娘子做早膳。 “田嫂子。”陶姚打着招呼,看来她是所有人当中起得最晚的那个,脸上不禁有几分赧然。 田大嫂笑眯眯地与她说了几句话,这才提着洗好的菜往厨房走去。 吃过早膳之后,陶姚揣了两个铜板在身就跟卫娇杏去那卫忠的家里准备再买点羊奶,今天她估计要在镇上呆上一天,小狼崽的吃食就只能靠卫忠家里提供的羊奶。 卫忠是个年纪颇大的老头子,人平日里少言寡语,家里的老婆子行路有点不太方便,好在俩儿子儿媳还算能干,所以日子总算过得还行。 陶姚看到俩老人家就打招呼,坐在那儿纳鞋底的老婆子看到俩年轻姑娘上门,很是热情的招待,然后接过陶姚手里的碗让老头子卫忠去挤羊奶。 这羊奶很是新鲜,陶姚接过碗时闻到一股子的奶味,她也不含糊,直接就掏出两个铜板塞给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婆子,“忠奶奶,这钱给你们抵羊奶钱。” “这羊奶不值钱,丫头,拿回去。”老婆子不收,拿着铜板就要塞回给陶姚。 陶姚端着碗,拉着卫娇杏就跑,边跑还边说,“要得,你们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再来取奶了,忠爷爷,忠奶奶,别跟我客气。” 她不想白占俩位老人家的便宜,虽然在这个时代羊奶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但在她这里这东西就是有价值的。 “这孩子。”老婆子玩笑般地抱怨了一句。 “是个拎得挺清的丫头。”老头子补了一句,没爹没娘的孩子能做到像陶姚这样行事稳重分得清的,确实不容易,也让人对她更有好感。 “谁说不是呢?”老婆子只好把这俩铜板收进腰包里,“下回她或者娇杏再来取奶,多给她们挤点,我们也不能白占人家一个孤女的便宜。”两个铜板已经不少了,他们家的壮劳力农闲时到镇上找工作,一天也未见得能赚进两个铜板。 老头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把羊奶端到小狼崽的面前,它就闻到了奶香味儿,小舌头就伸进碗里,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地舔了起来,看得让人怜爱不已,至少卫娇杏就看得舍不得挪动地方。 陶姚也不管他们,直接收拾那对熊掌和熊胆就打算待会儿到村口搭乘昨天坐过的牛车到镇上去。 打开养父母留给她的铁盒,拿出一条红绳子系上那把铁钥匙挂在脖子上,至于那个拨浪鼓,埋在地下几年时间,已经有些残破了,她直接就放到了袖袋里面。 准备好后,她走到小狼崽的身边,见到这小家伙不吃东西,又要拱向她,她忙将它的头转回碗里面,另一只手顺着它的绒毛,这小家伙才肯再继续舔着香甜的羊奶。 “娇杏,我今日要到镇上去,这小东西就要劳你照顾了。” “没问题。” 卫娇杏很喜欢这个小东西,现在对它的兴趣比刺绣大得多,再加上现在农忙,她能帮的忙有限,娘怕她晒黑了后不好说亲,都不大让她到田地去,都是留她在家做些家务活。 韩大夫吃过早膳背着手直接就过来了,他打算今天陪陶姚去镇上,陶姚要出手的东西不是便宜货,他怕小丫头不知道价钱会被人坑了,有他这长者压阵,多少都会有点好处。 他一看到陶姚换了身他上回送的鹅黄色细棉布做的襦裙,在袖口和裙摆处都绣了些花样,走动时那花样似活过来一般,给这条平凡的裙子增添了不少光彩,头上梳着双丫髻,用同色的飘带绑着,这让陶姚整个人看起来都亮眼了不少,那出色的五官更是在阳光熠熠生辉。 “年轻姑娘就该这样打扮,多好看啊。”他笑着道。 陶姚也笑了笑,再次感谢韩大夫送她的衣料,这套衣衫是她抽出空余时间做的,做好后就连卫娘子和卫娇杏也称赞好看,卫娇杏更是磨着卫娘子给她也买块这样的料子做条新裙子云云。 一旁时刻注意着她的田大嫂一看到换了新衣裳的陶姚,也觉得眼前一亮,这小姑娘一打扮真是把很多人都比了下去,单论相貌,她见过的人当中能把陶姚比下去的人就不出两掌之数。 “韩大夫,陶姑娘,你们要到镇上去吗?”她直接走过来道。 “田嫂子也要一块儿去吗?”陶姚客气地问道。 “那敢情好。”田大嫂立刻打蛇随棍上地道,“我与当家的昨晚商量了一下,现在回乡也不知道有没有活路,遂打算在这儿停留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找条活路,正好要到镇上去添点东西……” 陶姚的笑容僵了僵,这是不打算走了?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可又挑不出毛病,再说她不过是客气的邀请罢了,她处事不是很圆滑吗?这次怎么一口就应承了? 罢了,她既然要跟着去,那就一道儿去吧。 田大嫂跟田大哥交代了一番,使了个两人都明白的眼色,再跟卫娘子等人交代一声,她就提着小包袱跟着陶姚还有韩大夫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被留下的田大哥也很尽职尽责的跟卫家人打成一片,尤其是卫三郎,不过是半天工夫,已经跟他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他问什么都不设防地说出来,有卫三郎这哥们,这让田大哥在村子里的社交进展得相当顺利。 昨儿那个陶大伯赶着牛车果然停在那儿,不过今天看着人很多,陶姚有些好奇地道,“韩大夫,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人比昨天还要多?” “今儿个是墟日啊。”韩大夫睁大眼睛看她,“你不知道?” 陶姚老实地摇了摇头,她哪还记得什么墟日不墟日的?第一世的时候,她就没去过几个墟日,小的时候还有养父母带去开开眼界,他们没了以后,方氏恨不得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干活,哪还会让她去什么墟日? 重生回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更是记不得墟日了。 “没事,去看看也好,墟日东西多,看上什么要买也方便。”韩大夫突然有点心疼这小姑娘了,遂安慰地道。 陶姚又笑了笑,看到有好几个妇人上了牛车,牛车的位置也不太够,她突然有点焦急起来,“韩大夫,我们也赶紧过去上车吧。” “不急。”韩大夫依旧是不急不不忙的样子,这坐牛车是花铜板的,别看这村口人多,其实没有几个人舍得花这铜板的,大多数人都是走着去的。 果然,牛车上坐了几个家境好点的妇人后,就没人再上去了,韩大夫带着陶姚和田大嫂过去,立即惹来众人的侧目。 陶姚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这才爬上牛车坐好,韩大夫直接到前面坐在赶车的陶大伯的身边,那陶大伯看到坐满人了,这才一挥鞭子,牛车慢慢地行驶起来。 一路上,陶姚的话不多,田大嫂的话就挺多的,她似乎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三两句话就能让人掏心掏肺,一路上不知打探了多少村里的消息。 她看着田大嫂这作派,心里却想着这是做细作的人选啊,看这平凡但又透着亲和力相貌,还有这自来熟的能力,怎么看都是这行当的一块料。 田大嫂感觉到陶姚在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姑娘的眼光总是能令她背脊一凉,似乎有能洞悉人心的能力,等她刻意朝她看去时,她又朝自己微微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又怎么看都有几分诡异。 等她再仔细看去时,她已经转头与身旁的妇人聊了起来,一切又显得那么正常,所以,是她想多了吧?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这才又与众人打成一片。 牛车虽然慢,但在晌午前还是到了青云镇。 ------题外话------ 今天的三更完毕,明天的一更还是在十二点钟左右。 第七十二章 提出赌约(一更) 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陶姚对青云镇还是有点记忆的,第一世的时候随方健进京时,曾经路过这里,并且停留了一天,那时候她看这小镇哪里都新鲜,比起成长的荷花村,这里显得高大上许多。 如今再来,感觉与第一世时相差了许多,不过青云镇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多少达官贵人和商旅都要经过这里,所以也造就了这里的繁华,好歹是交通枢纽,占着天时地利。 但是比起上属永安县来说,青云镇又是不够瞧的,繁华程度直接差了一个档次。 今天是墟日,到处都是人来人往,韩大夫带着她与田大嫂先是到青云镇上最大的酒楼天香楼去卖熊掌。 “食材讲究的是新鲜珍奇,现在趁晌午正好是饭时,赶紧出手才是正道。” 陶姚对韩大夫的话深以为然,所以还是跟着韩大夫的节奏来,她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韩大夫的生活经验比她丰富多了,多听听有意义的建议还是很有必要的。 田大嫂全程没有意见,她来这镇上只是想要光明正大的跟在陶姚的身边保护她,其他的事情她根本就不上心,所以她一直走在最后面,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最大程度的确保陶姚的安全无虞。 天香楼这酒楼的名字实在是普通得陶姚对其根本升不起半点兴趣,不过踏进大门,这两层楼内部装修在这个时空来说还算是上得了台面,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两眼就不再瞧了,田大嫂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那在前面引路的店小二看到这几个穿着打扮都极普通的客人,本来还不太上心的,但看到他们这作派,心里也有几分犯怵,这哪像没见识的客人? 所以他在领韩大夫与掌柜的见面时,态度好了不少。 陶姚看了眼与韩大夫寒暄的一脸精明的掌柜,看韩大夫这样子,交游还是蛮广的,平时还真看不出来,她正在东想西想之际,听到韩大夫唤她的名字,她这才回过神来,镇定从容地上前与掌柜的打招呼。 “听说你有熊掌要卖?”掌柜的有几分期待地看着陶姚,这种珍贵的食材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说他到手后再保存好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东家那里,估计能在东家面前露个脸,以后能调到京城去也未定。 “有的。”陶姚直接打开自己背着的小包袱,里面的一对熊掌韩大夫给她处理得极好,而且一路上都是放在盒子里面,保存得还算可以。 掌柜的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刚从熊瞎子身上砍下来的,而且看这截面还是挺新鲜的,这回他心有喜意,面上却是不显,“这对熊掌小姑娘打算怎么卖?” 陶姚第一世时跟着傅邺的时候,是吃过这东西的,当然也知道它的价值昂贵,在来的路上时,她心里就已经经出了一个价格,此时看着这一脸精明的掌柜,她笑道,“掌柜的也知道这食材来之不易,几乎都是拿命来换的。”她这话也不假,若不是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有母狼先对付着这熊瞎子,她压根就不可能得到这食材,一个搞不好还会把命都赔上。 “那是自然。” 虽然时常有猎户来卖些山鸡、野猪等野味,但是能遇上熊掌的次数却是为零,至少他在这里当掌柜的这些年就没遇到过,所以对小姑娘的话他还是认可的。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食材的珍贵,掌柜的,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四十两银子如何?”陶姚直接道。 “四十两银子?”掌柜的以为自己耳聋听错了,这村姑怎么敢开这么高的价钱? 掌柜的开始先问陶姚价格,就是想着这小姑娘不懂价,加上又是乡下地方来的没见识,只怕几两银子就能把她给打发了,那自己这下子可就赚大发了,哪曾想,这小姑娘居然会狮子大开口? 陶姚看到这掌柜的一脸吃惊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冷笑,明明韩大夫就站在她身边,又是长者,这掌柜的倒好先来问她,不就欺负她年纪小嘛,那她又何必跟他客气?“是的,掌柜的你没听错,确实要这价格。” “小姑娘,你这不是明抢啊?”掌柜的相当不满,这价格其实也不算贵得离谱,但这里是青云镇,不是京城,哪能卖到这个高价?遂,他的表情变冷,“小姑娘,你这价格到外面谁也不会买的,再说你看看你这对熊掌因为冰化成水从而泡在水里,这价值就要打个折扣了,这样吧,我也不欺负你年纪小,三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既然掌柜的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这对熊掌一个铜板也不能少,能得到它也是付出了代价的。”陶姚也毫不迟疑,她把盒盖盖上,然后直接就要将其放回包袱里面,打算这家谈不拢就换下一家。 青云镇上的酒楼可不只是天香楼,外头还有两家与它规模差不多的,这家不成就换下一家,再说镇上还有不少富户呢,珍贵的食材从来不缺买主。 若不是谭夫人因怀孕需要控制体重,而谭老爷又被她忽悠着要陪夫人一道瘦身,她早就不会舍近求远,把它们卖给谭老爷夫妇那种吃货也是使得的。 掌柜的没想到这小姑娘态度这么强硬,一言不合就要收拾东西换下一家去卖,这回他的心里火急火燎的,真错过这对熊掌,下回再遇上就难了,以后他指不定得后悔成什么样子?毕竟自己还想靠着它讨好东家好获得赏识更进一步呢。 “小姑娘,别啊,咱们有话好好商量,做买卖就是这样的,总要你来我往才能谈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他忙又陪了个笑脸。 陶姚也不是真的就想走,遂也顺势地停下了转身的步子,她回头看向掌柜的,“掌柜的见谅,我时常也不是做买卖的,不太懂你们的规矩,不过我这对熊掌真是好东西,我舍不得贱卖掉。” 卖个好价钱,待会儿去买头产奶的母羊回去喂小狼崽,也算是对得起母狼的付出了,毕竟杀死熊瞎子,母狼出力可是不少的。 话说到这份上,掌柜的也不再藏着掖着,“小姑娘,你这要价真的高了,如果是在京城,我绝对不会跟你讨价还价,直接就会付钱买了,可这里是青云镇,这里的食客是消费不起这珍贵的食材的,我还要花人力物力把东西往京城运……” “掌柜的又欺我年少了不是?”陶姚笑道,“一年到头青云镇上路过的贵客不知凡己?你敢说你家二楼现在包厢里面就没有能买得起这对熊掌的贵客吗?”看到掌柜的脸色变了变,她的笑意更大了,“如果掌柜的不信,那我们打个赌可好?我拿着这对熊掌到二楼的包厢去卖,如果没有一个食客肯买就算我输,这对熊掌我一文钱不要白送给你,如何?” 一旁看着的田大嫂不由得对陶姚心生佩服,这熊掌的价值她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心里估的价格与陶姚开的价格差不多,但她估的是京城酒楼会给的价,可不是这种乡下地方,这掌柜的话也不全然都是忽悠人的,可陶姚这小女孩硬是敢提出这样的赌约,看来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会输。 在进这家酒楼之前,她就观察过了外面停放的马车,看那架式,这酒楼里面现在就有大官在歇息用膳,对于那些高官来说,四十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韩大夫也是看得哑口无言,对陶姚这小姑娘的看法又变了,他会跟着来就是怕她吃亏,再加上这天香楼的掌柜跟他还有几分交情,这才第一站就来此,可没想到一向圆滑的掌柜遇到陶姚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居然会居于下风,而且现在还被陶姚提出的赌约怼得口哑哑,他不禁感到自己是真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 掌柜的真是没想到陶姚还有这样的胆量,这下子他是完全不敢小看这黄毛丫头了,正要开口说话,哪知突然二楼的包厢的门从里面打开,里面坐着的一个年轻公子,他的目光正好看到楼下的众人,此时只见他笑着看向陶姚,“小姑娘,听说你有熊掌卖?拿上来给我瞧瞧。”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迟了。 二更在今晚六点半左右 第七十三章 偶遇事件(二更) 这年轻男子是谁,天香楼的掌柜自然是认识的,早上他带着家人进门的时候,他还鞍前马后地侍候过对方,这可是京城大家族的公子,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人。 此时他心里懊恼不已,之前就应该爽快地付钱,四十两银子一对熊掌,这个价格还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是为了多赚几个钱,他才想将价格压低。 “邹公子,你怎么来了?有什么唤人前来叫小的前去回话便是。”他忙弯腰上前与对方打招呼,把姿态放得极低。 那年轻的邹公子长身玉立,衣着华丽,气质清贵,一看就是个出身高贵的上层人士,不过看到这天香楼分店的掌柜做小伏祗状,他仍旧是轻笑道,“内子胃口不大好,遣我来你们厨房看看有什么可口的,给她端点上去。”然后目光转向了陶姚,对她手中的熊掌十分感兴趣,“小姑娘,不能给我看看?” 陶姚其实是有些怔愣了,在与掌柜提出赌约的时候,她是十分有把握的,在进来之前,她就仔细看了看这酒楼外停的马车和马,都是有钱人家才能用得上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到了二楼,这东西会卖不出去? 要不然她何必拿话去刺激那圆滑的掌柜,就是看出他其实很想要这对熊掌,一直想要压价不过是想要价值最大化罢了。 至于这位年纪约摸在二十上下的公子,她其实还真不陌生,第一世跟着傅邺的时候,她见过他的,如果记忆没错的话,他是傅邺的表哥,再听到天香楼的掌柜唤他周公子,她就更确定了,傅邺有个姑母嫁的夫家就是姓邹。 那时候在她住的那个金丝笼里面,这邹姓表哥前来找过傅邺好几次喝闷酒,傅邺哪怕歇下了,他一过来还是得爬起来作陪,那时她被吵醒好几次,所以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现在听到对方在唤她,她低呼一声“啊”,然后才回神,歉然一笑后,她这才拿着那对处理得很干净的熊掌给眼前这邹姓公子看,“公子请看,这是昨儿才割下的。” 那邹公子也是吃过不少精贵东西的人,对这新鲜的熊掌并不陌生,不过他没有亲自上手去看,而是朝身边的随从上前检查一下。 陶姚从善如流地将熊掌交予对方,然后退到一边并不多话,她不想与傅邺有关的人产生太多的牵扯,达成交易后立即分道扬镳就最好,当然她也是有知之明的,她现在就是一介村姑,纵有几分姿色,但也就那样了,对于这些上层圈子的人来说,美女都是司空见惯的,除非美得惊天动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公子,这对熊掌质量还不错,可以收购。”那随从仔细看完后,就朝自家主子禀道。 邹公子一听,点了点头后,这才温和地朝陶姚道,“我刚听你开价四十两银子?” “是的。”陶姚并不打算换了卖家就要便宜卖,这个价格其实算不上高得让人接受不了,尤其对于这些富贵圈子长大的人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那好,我就收下了。”邹公子也是爽快之人,立即朝身边的人低语吩咐了一句,然后就有人上前拿银票给陶姚。 陶姚接这来看了看,没有问题后,就直接收进袖袋里面,“谢过公子。” 邹公子笑了笑,“小姑娘客气了。”说完,直接就带着随从到了自家随行的厨师那儿让他处理熊掌再弄些开胃的菜给妻子吃。 天香楼的掌柜看到他们达成了交易,心里后悔得想要捶胸顿足,这对熊掌本来应该是他的,如今都便宜了人,郁闷得差点要吐血。 陶姚把熊掌卖了个好价钱,心情相当好,与一脸郁闷的掌柜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她便要告辞了,然后朝一直怔住没反应过来的韩大夫的看了好几眼,示意他该走了。 韩大夫回过神来,与掌柜的拱了拱手,就抬脚与陶姚一道走出天香楼。 掌柜的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离开,心里的后悔一直没有停下过。 陶姚正要走下最后一层台阶,突然听到身边有很大的动静,她好奇地转头看去,就看到之前还风度翩翩的邹公子突然不顾礼仪拨足朝二楼狂奔,而他刚跑了几级楼梯,就看到楼上有侍女冲下来,“大公子,不好了,少夫人见红了……” “刚才我下楼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见红了?”邹公子怒道。 “少夫人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后就开始见红,现在肚子疼得厉害,夫人看了,说是要早产……”那侍女也急得不行。 邹公子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朝身边的随从吩咐,“立刻去请坐堂大夫与稳婆来。”然后立刻就往楼上跑。 天香楼的掌柜听到这事,哪还有心思再惋惜那对熊掌?他这里是酒楼,不是客栈,是没有客房的,不过这邹公子的妻子突然早产,没有客房他也得变出客房来,遂赶紧跑上去安排事宜。 陶姚在楼下听了一耳朵,这邹公子与傅邺有关系,这辈子她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是傅邺,所以她只是抬头看了看楼上,没发一言转身就走,还是不要招惹与傅邺有关的人为好。 走在前方的韩大夫的心思还在那对熊掌上,因而也没有听到这后续,看到陶姚出来了,他这才上前道,“还是小姑娘你厉害。”他朝陶姚竖了个拇指。 田大嫂也是笑着夸奖陶姚,她虽然是傅邺安排到陶姚身边的人,但她并不认识邹公子,所以对于这邹公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她是半点也不关心。 陶姚腼腆一笑,“你们过奖了。”然后她朝韩大夫道,“这熊胆我们到哪儿去卖?” “跟我来。”韩大夫对于青云镇还是十分熟悉的,比起那对熊掌,他对药材更熟悉。 陶姚沉默地跟在韩大夫的后面,其实她现在脑子颇乱。 她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她曾向傅邺抱怨过他那表哥邹公子怎么上门拜访都不看时间的,有时候半夜三更过来,直接扰得大家都不能安眠。 “他心情郁闷。”傅邺如是说。 “他自己都是豪门大家的公子,锦衣玉食的,比这世上不少人都过得好,还有何可郁闷的?我看是无病呻吟才差不多。”她讥嘲出声,那时候她愤世嫉俗,对于像傅邺这样出身豪门的公子哥儿最是看不惯。 傅邺那时候只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这表哥年轻时就丧妻丧子,现在家里逼他续娶的这个继室并不得他的心,夫妻二人时常争吵,他心情能好才怪。” 丧妻丧子。 陶姚想着这四个字,她不知道邹公子的妻室是何时死亡的,毕竟那会儿她见到的邹公子以现在的时间轴来说,起码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 突然,她想起第一世时第一次见邹公子的情形,那时候的他与现在相比变化还是挺大的,阴郁冷酷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哪似现在这般长身玉立翩翩风度,硬要比较,那就像是两个人。 “陶姑娘,小心。” 一旁的田嫂子看陶姚走路都在出神,她就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马路上有不少马车经过,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撞着。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辆马车驶过来,眼看差点就要撞上陶姚,她赶紧出手去拉陶姚,两人刚一避开,那匆忙而行的马车就冲了过去。 “找死啊。”马车夫还转头朝她们骂道。 陶姚这才惊醒了,自己想事情太过于专心,没有留意到马路上的危险,好在有田大嫂拉她一把,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这下子,她真诚地对田大嫂道,“田嫂子,谢谢你,好在你及时拉我一把,不然我不死都要残了。” “陶姑娘客气了,我不过是顺手罢了。”田大嫂笑了笑,看到对她一直怀有戒心的陶姚似乎开始真心接纳她,心里不禁也有了几分高兴。 这会儿她又想,她之前是将陶姚想得太复杂了,这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会跳会笑会哭,她把她当妹妹看就对了。 “走路还是要看路的,小姑娘,这镇上的马路不同于我们村子里的路,有不少人都喜欢横冲直撞的,一不留神就会出事。”韩大夫忙走向两人,忍不住还是说了陶姚两句,“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你这一路都不聚神……” 听到韩大夫问,陶姚的脑海里又闪出丧妻丧子这四个字,想到一条年轻的生命和一个刚来到这世界的孩子就要告别离开,她突然有点难过,就因为自己不想与傅邺及其家人扯上关系就袖手旁观,这是对生命的最大不尊重。 她想到自己在异时空成为医学院学生时发下的誓言,可自己今天这行为却是违背了这誓言,在医生面前,病人是没有高低之分,没有性别之分的,更无偏见。 突然,她伸手拉住韩大夫的袖子就往回跑,“韩大夫,快来……” “小姑娘,你这是要做甚?”韩大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陶姚拉着急速往回奔。 “去救命。”陶姚回道。 ------题外话------ 抱歉,来迟了。至于今天还没有三更,某梦不敢保证,如果有更新会很晚。 关于文里熊掌的处理是错误的,某梦已经修改了过来。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 第七十四章 保大保小?(三更) 天香楼里的气氛十分紧张,邹公子在临时的客房前来回地走动,而他的母亲傅瑶却是淡定地坐在一旁,旁边有侍女在小心地给她上茶上点心,而他的妹妹邹妍噘着嘴,显然对于现在这个场面不太满意。 “晨儿,过来娘这里坐坐,别走来走去,走得我头晕。”傅瑶道。 “娘,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我能不着急吗?这临时请来的稳婆好像也不太行的样子……”邹晨实在淡定不起来,“娘,我已经向京城传信,让他们再派个靠谱的稳婆来……” 傅瑶当即瞪了一眼儿子,“你平日的风度呢?现在是她在生孩子,你在外面着急也没有用,再说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向京城求救也来不及,那稳婆还能飞着过来不成?” 对于儿子向京城求救的行为她是不赞同的,这些年随丈夫外任,她可还没有忘记府里的婆母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只怕她一回到京城,她就会找借口来找她的茬。 当年她一成亲没多久,丈夫就外派为官,婆母死活不放她跟去,反而指了个姨娘跟过去,那时候她的心里就恨得不行,只是初为人媳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后来传回来这姨娘生了个庶长女,她就更坐不住了,她还没有生呢,这姨娘就生在她的前头,那还得了?遂找了母亲汤氏出面,婆母才放她出去随丈夫外任。 这一去都有二十年了,丈夫这回高升补了京城的缺,她才能跟随回来,只是因为儿媳妇怀孕了,他们才慢了丈夫一步。本来都已经到了青云镇,离京城也不是太远,偏这儿媳要在这时候生孩子?这让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邹晨知道母亲的心结在哪里,遂道,“娘,我没传信给祖母知道,而是传到外祖母那边。” 傅瑶一听,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满意,自己的亲娘肯定更好说话。 “嫂嫂也真是的,偏选这个时候才来生?再忍忍,我们回了京城再生也不迟……”邹妍忍不住抱怨出声。 “你还说,要不是你,你嫂嫂能动了胎气现在就见红?”邹晨这下子也没有了好脸色,看到妹妹缩了缩脑袋,而母亲又护着她在怀里,他顿时顾不上风度没好气地道,“你嫂嫂与侄儿没事还好,若有个三长两短,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好了好了,现在说你妹妹做甚?她也不想的。”傅瑶在儿媳与女儿之间,当然选择维护后者,“都是她性子要强,非要与你妹妹争,要不然哪会摔了一跤,明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不该争。” 邹晨被母亲这一番话气得说不出来话,他心里明白母亲是看不上他妻子的出身,素日里就爱挑毛病,可是现在她人在产房里为她生孙子,她就不能口上积点德吗? 似乎看出儿子不高兴,傅瑶这才收敛了一点,对这惟一的儿子,她还指望他养老呢,“好了好了,没得我们母子俩先吵了起来。” “娘,我听人说,七活八不活的,嫂嫂怀孕好像才刚八个月……”邹妍小声地与母亲闲话。 傅瑶忙给女儿使眼色,让她赶紧把嘴巴闭上,哪知这小声的嘀咕还是被邹晨听到了,他突然暴怒地冲过去,一把就提起邹妍的衣领,冷着脸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邹妍吓得面色发白,看来她是真把她哥给激怒了,她忙拍着她哥的手,“哥,你快放我下来,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担心嫂嫂……” “晨儿啊,快放你妹妹下来,好端端的,你拿她撒什么气?”傅瑶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忙上前去劝自己的儿子。 “娘,你也听到了,她说的是什么话?她这是在咒你孙子,你还由得她?”邹晨早就看不惯这被宠坏的妹妹,“今儿个她说这话还是我们自家人听到了,若是他日她嫁到别人家去,再这么口无遮拦,你是要跟人家结亲还是结仇?” 这话问得傅瑶都面有难色,这下子她也不好维护女儿,不过这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年生她的时候又难产了,伤了身子,至此后就再也没办法怀孕生子,所以她对这女儿就偏宠了一些。 缩在角落里的天香楼掌柜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形缩到完全看不见,他不是有心在这儿听墙角的,只是想来问问还有什么可帮忙的,这下子好了,他走出去还是退回去都不妥当。 “晨儿,看你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快放下她。”傅瑶求情道,“回头娘一定好好教她,不会让她再胡说八道……” 邹晨到底不能真的掐死这妹妹,遂将她往一旁甩去,也不顾妹妹是不是会摔疼,看母亲心疼地扶起妹妹,而这妹妹又缩到母亲的怀里哭了起来,他看了就更烦,不过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再一个就是里头正在生产的妻子,怕太大声会让她在里面担心,遂放轻声音道,“娘,你教不好她,回京后我亲自教,要是她的性子再不改,我宁可让你与爹责罚一辈子,我也不会让她嫁出去祸害家族的。”看到妹妹听到这话再一次缩了身子,他又再下一层力度道,“还有别以为不嫁就能府里作威作福当老姑娘,没有这么美的事,家庙那儿才是你的容身之地。” 这下子邹妍是连大声哭都不敢了,兄长自打娶了妻子之后,就不再是她哥了,居然用如此严厉的话来说她,她心里一时间又恨又怨的,瞟了眼那临时的产房,她的眼里满是怨毒之色,一定是这个嫂嫂在她哥面前说了很多她的坏话,她哥才会这么对她。 傅瑶也被儿子的话吓到了,她这个儿子别看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样子,性子一旦拗起来,她也敌不过,到底老了还要靠儿子,这下子她也不好太过于宠女儿。 她捏了捏女儿的手,再无声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向兄长道歉。 邹妍万分不愿,但还是由侍女扶着站了起来,踟蹰着到了兄长的面前,低着头道,“哥,我错了,你别跟我计较,哥……” 她伸手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像个知错的小女孩。 邹晨看她像小时候那般乖巧,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缓和,但想到她越大性子就越歪,故而那几分缓和又慢慢地变成了严厉,“你得真知道才好,妍儿,你知道我一向说一不二的。” “我真知错了……”邹妍不得不低头,“我不该说那话,我也希望嫂嫂和侄子能平平安安的,真的,哥,你要信我。” 陶姚拉着韩大夫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邹妍认错的声音。 当即,她愣了愣,这声音的主人她还真是记忆犹新,这邹妍与傅兰心是手帕交,表姐妹二人那是臭味相投,第一世的时候,傅兰心给她挖的坑,有不少都是这邹妍出的主意。 后来她跟了傅邺,她也是不遗余力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给她难堪,甚至是挖坑想要毁了她,后来,她气不过,借着酒疯出其不意的把她的头按进荷花池里,一次又一次,直按得她求饶不已,她也不松手。 陶姚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心情,她是真的有心想要杀了这个又毒又狠的女人。 只是,这只能是想想罢了,她到底还是贵族小姐,又岂是她能杀得了的? 最后,是傅邺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她按在她头上的手指,她当时却是满脸目疮痍地看着他,没有说一个字,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冷冷一笑飘然而去。 是啊,云与泥的区别,他又怎么会允许她真的挑战这等级的存在? 后来,傅邺派人送这邹妍回去,她一概不理,那时候她就打定了主意,宁可去死,她也不会去给邹妍赔礼道歉。 不过,那会儿的傅邺由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这一茬事,她也就像只驼鸟般得过且过。 “小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邹晨是最先发现陶姚的,看到这小姑娘去而复返,他掩不住脸上的惊诧。 陶姚从往事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推着韩大夫上前,“我刚才在楼下听到你们说要请大夫和稳婆,也不知道请到了没有?这是大夫。” 韩大夫看了眼陶姚,见她点点头,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小姑娘,谢谢你的好心,我们已经请到了大夫与稳婆……” 邹晨的话还没有说完,产房里头请来的青云镇稳婆突然推开门冲了出来,“不好了,婴儿的脐带绕到脖子上,现在怕是要难产,你们保大还是保小?” ------题外话------ 最终还是三更了~~来,给某梦撒点花花~~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啊 第七十五章 怒怼稳婆(一更) 邹晨闻言,顿时脸色全无,之前还能颇有风度地与陶姚说话,这会儿哪还顾得上风度? 他冲向那稳婆,厉声道,“你说什么?” 这稳婆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来历,不过光看衣着与下人随从之多,倒也能看得出来这是大户人家,所以她是非常想做成这桩生意,到时候给的赏钱都够她家一家老小吃喝好几年。 只是在真正接触到产妇,她才知道这钱不好赚,这产妇明显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只因为摔倒这才动了胎气见红,羊水也流了出来,此时就必须要把孩子生产下来才行,不然大人孩子都活不成。 大夫赶来诊过脉后,得出的结论跟她一样,这产妇已经拖不得。 再有一条是从这产妇的近身嬷嬷那儿得知这产妇怀孕只有八个月,想到七活八不活的俗语,她那会儿简直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自己刚来时直接就转身离去不贪这钱,至少这样也不怕会得罪了外头的大户人家。 但来都来了,她也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给这产妇接生。 这一接生又发现产妇的胎位不正,羊水先流出来,产道又不开,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平安顺产的景象,这又看得她一阵头晕,心里后悔至极。 没多久,这家人为了保险起见又请来了一个稳婆,两人一打照面,嘿,都是熟人,素日里相处得也还行,她这回也顾不上什么行业禁忌,直接就将产妇的情况跟另一稳婆说了,两人开始合计…… “你倒是说话啊?” 听到眼前年轻的男人一脸暴怒地问她,稳婆吓得缩了缩脖子,嘴唇翕动,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缩着脖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的邹妍忍不住满是恶意地看了眼产房的方向,居然难产了?她这会儿心里狂笑不已,真是老天爷开眼,最好让这女人直接就死在里面,到时候她再换一个出身高贵的嫂嫂,总会比这个好得多。 若不是怕大哥又要责难自己,她都想向母亲建言保小不保大,不过她看眼兄长的脸色,最终还是聪明的不置一词,只是心里暗暗诅咒里面的嫂嫂早死早超生。 “你别大声嚷嚷,让她好好说。”傅瑶看不下去了,上前将儿子扯到身后,自己开口询问。 就算再不喜欢这儿媳妇,孙子总还是要的,稳婆的话这让本来老神在在的她这时候也不禁有了几分慌张,她还没有恶毒到愿意看到一尸两命的的惨事发生。 “稳婆,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这儿媳妇这才生了多久?她只怕还没到真生的时候,怎么就要保大保小了?”她接着问道。 她好歹也生过两个孩子,生小女儿邹妍的时候同样也是难产,九死一生才将她生下来,所以对生孩子的道道还是知道一点的。 那稳婆看到出面的是中年贵妇,而脸色也没有那年轻男人的难看,她这才定了定神,“你家儿媳妇是早产,若是不想法子让她早点生下来,等羊水都流光了,她腹中的胎儿怕是也活不成,夫人,我们这也是为了产妇和孩子好……” “你还是先说为什么要保大保小?”傅瑶不想听这些推脱之辞,这些稳婆都是狡滑的,见到事情不对,会找一千条一万条理由来开脱。 “她胎位不正。”稳婆这时候也不敢再废话,“先是胎儿的手和脚先出来,我们拿盐抹了胎儿的手和脚,这手脚才缩了回去,然后再想法子给她调一下胎位,结果就发现胎儿的脐带绕在脖子上,这可不好办,夫人,不是我们不尽力,而是没法子尽力……”最后不忘再度给自己开脱。 陶姚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看这稳婆的做法简直就是在杀人,此时她往前冲了几步,到了傅瑶和邹晨的面前,她没有先与这两人说话,而是直接就问那稳婆,“产妇的产道什么时候开的四指?”要顺产这是勉强必备条件之一。 “你是谁?”那稳婆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女跳了出来,看这打扮,只怕还没及笄呢?居然就敢来问生孩子的事情,这是什么家教?再一细看她的衣着与眼前的贵人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她眼里就含着鄙视,“哪儿蹿出来的野丫头?” “你管我哪儿出来的,你先回答我,产道何时开的四指?”陶姚怀疑她们用了催生药物,这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孩子就要降生了。 催生药物用得合适又及时,对产妇是有利的,可以减轻她生产的辛苦,可是如果使用不当,那就是产妇的催命符。 那稳婆的脸色略有些胀红,“你一个小女娃还能懂这些?谁教你的?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夫人,我跟你说……” 傅瑶原本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陶姚有几分抵触心理的,这小姑娘一看就还未及笄,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敢来管她家的事情?想归这么想,但她看到在这小姑娘的质问下,这稳婆的表情不太对,显然里面有猫腻,她就又聪明地不作声。 邹晨对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并不了解,但他会看人的神色动态,看到稳婆的反应,他顿时止住了到嘴的那句“保大”。 “你是不是使用了不当的催生药物加速产道全开?”陶姚冷声道,“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稳婆,就只学会了一上来就用催生药物催生?在产妇生产之前,你就没检查过一下她的胎位?还有胎儿的手脚先出来,你拿什么盐去擦?你就不怕这盐被带进产妇的子宫内会引起严重后果吗?” 稳婆被陶姚问得冷汗涔涔,这些问话她一个也答不上来,最后只能讷讷地道,“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你怕是还没嫁人吧,连孩子都没生过你懂什么?” “懂不懂跟嫁没嫁人,生没生过孩子都没关系。”陶姚冷嗤一声道,“什么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你这是草菅人命。” “你!”稳婆被陶姚怼得根本没办法回应。 虽然猜出眼前的少女可能出身平凡,但她不知道她与这家贵人是何种牵连?看她说话,眼前的中年贵妇都没有开口阻止过,说不好是主人家的穷亲戚也未定,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连使泼这道看家本领都不敢使出来。 傅瑶看到陶姚把稳婆怼得说不出来话,心里觉得诧异不已,打量的目光已是落在陶姚的身上,这小姑娘到底是谁啊?换做往常她早就直接叫人驱赶了,哪会容她在此说话? 正在这时候,留在产房里面照顾少夫人的嬷嬷却是急速冲出来,“不好了,夫人,大公子,少夫人她晕了过去,还有小少爷出来了半个头,那脐带绞着他的脖子,里头的稳婆要把他硬从少夫人的肚子里扯出来,我看小少爷那张小脸都变紫了……” 外头这个稳婆这时候仿佛又找到了底气,在说话前,她还不忘先瞪了多事的陶姚一眼,然后又看向主人家,“我早就问你们保大还是保小?里面的产妇等不了,可你们偏好,任由一个啥事都不懂的女娃子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不是在拖延时间嘛?这时间一长,孩子出不来,产妇也没有力气生,这不就一尸两命了?这可不赖我们啊,是你们早不做决定……” 藏在角落里面的邹妍听到嫂嫂恐怕要一尸两命,在母亲和兄长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绽开一抹开心的笑容,好在她身边的大丫鬟还保持着冷静,怕这小姐又要惹怒大公子,到头来没好果子吃还会连累她们,遂拉了拉主子的衣袖,让她收敛一点。 邹妍这才收敛了几分,怕自己又要忍不住高兴,她忙抽出帕子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睛,假意做出悲伤的样子,上前道,“娘,哥,你们别难过,嫂嫂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们的,这都是命啊……呜呜……” 傅瑶和儿子邹晨满脸惊恐的对视一眼,听到女儿的哭声,傅瑶还是有几分受不住地晃了晃身子,这里面的好歹也还是她的亲孙子啊,这下子她的眼睛是真湿润了,手紧紧地抓住扶着她的侍女。 “儿啊,你别难过……”她有些哽咽地想要安慰儿子,然后又记起耽误了时间的陶姚,她转而又怒瞪向陶姚,“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不说清楚……” 陶姚现在哪有心思搭理傅瑶的诘问,她都快被里面那个稳婆的操作给气死了,哪有硬拽住胎儿出来的?她怎么不把自己给硬拽掉? 她急忙走到邹晨面前,“如果你信得过我,我这就进去看看情况如何,兴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邹晨不愿意接受眼前的情况,甚至痛苦得蹲下了身子,但他现在也找不到方法去救回妻儿的性命,想到或许与妻子是最后一面了,他掩下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勉强打起精神缓缓站起来,打算进去见妻子最后一面,哪里知道这萍水相逢的少女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句话对于他而言,就像落水之人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板可以求生,他顾不上别的,直接两眼放光地看着陶姚,哑着声音充满希冀地问道:“你能救我的妻儿?” ------题外话------ 二更在今晚六点半左右 第七十六章 请相信我(二更) 陶姚看着他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内心很是动容的,可她还是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邹晨眼睛里的光芒在一点点地熄灭,最终变成死寂,那双眼睛也越来越像她第一世时见他时的样子。 看他不发一言准备迈进产房,她还是又拦下了他,“我不能很肯定地跟你说我一定能你的妻儿,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将这一线希望抓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很想救回邹晨的妻儿,但作为一个医生,她是不可能打包票一定能将人从死门关里面拖回来,毕竟她不是神仙,她只是一介凡人。 邹晨再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少女,她年轻得让人无法信任,不过这个时候他还能再计较什么?比起那两个稳婆来,眼前这少女至少还说出他的妻儿还有一线希望。 “请你相信陶姑娘,她能这么说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韩大夫上前道。 陶姚看了眼信心满满的韩大夫,突然觉得头有点大,这韩大夫什么时候变成了她的脑残粉?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还是看向邹晨,“在接生方在,我是专业性的,请相信我。” 邹晨不知道少女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背景,现在只要有人能救他的妻儿,他愿意把灵魂卖给魔鬼,最终,他破釜沉舟地道,“好。” “晨儿,你疯了?”傅瑶是不赞同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一看就没成亲,这让她如何相信她会接生? “娘,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邹晨朝母亲绽放一抹惨淡的笑容,然后看向陶姚,“随我进来。” “晨儿,你要进去?这是产房,不吉利的……”傅瑶忙去拉住儿子,怎么也不可能放他进去。 “娘,你松手,我的妻儿在里面受苦,我身为丈夫和父亲,哪能置身事外?娘……”邹晨反抗地道。 陶姚顾不上他们母子之间的争执,得了邹晨的许可,她将自己背的包袱塞到韩大夫的手上,然后直接就掀开帘子往产房里面走,刚走了两步,她又折返回来朝邹晨道,“赶紧让人再打水来,记得,要温水。” 邹晨顾不上与母亲拉扯,直接就让他的贴身小厮下去赶紧端一盆温水来。 一旁看到这神转折的天香楼掌柜忙跟下去吩咐,在这贵夫人生产之前,他就已经吩咐人烧水了,现在要兑出一盆温水来并不难。 看到陶姚直接走进产房,那稳婆一脸不甘地咬了咬唇,然后也跟着进去,主家都应承了,也轮不到她反对。 陶姚一面将手上的袖子挽起,一面走进去时,她仿佛回到了异时空的产房,朝一旁邹家的侍女道,“赶快去取香胰子来。”那侍女愣然地看着她,一时反应过来,陶姚现在没时间与解释,只能大喊一声,“快,别拖延时间。” 那侍女被她的气势吓到,忙去取香胰子,这种东西富贵人家一向不缺的,少夫人爱干净,出发回京时就带了不少在路上使。 陶姚走近产妇的时候,袖子已经挽到手肘处,露出她洁白一段手臂,她的指甲才修剪过,透露出一抹粉色,看起来干净漂亮又卫生。 另一个稳婆在拉扯小少爷出子宫的时候,就被一旁看着的嬷嬷阻止了,她早就满脸的不满,现在这情况不赶紧把胎儿弄出来,那孩子就彻底没救了。 在看到陶姚走上前察看晕倒在临时搭建的床上的产妇时,她立即色怒道,“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之前在外面被陶姚怼的稳婆这会儿已经走到她身边,不屑地看了眼陶姚伸手掀开产妇合起来的眼睑察看瞳孔的情形,冷哼一声,“装模作样,不懂就别装懂。”讽刺完陶姚,她直接就凑到那另一个稳婆,一边看陶姚一边耳语将外面的事情加油添醋地说给对方听。 “什么?这家人是疯了吗?这种黄毛丫头也能信?”另一个稳婆完全出离了愤怒,她觉得主家请这一看就没有成亲的女子来就是对她的侮辱。 “可不是嘛?不信任我们,偏去信一个满口胡说八道的黄毛丫头,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被陶姚怼的稳婆冷哼出声。 没想到她刚说完,就遭到一旁邹家的嬷嬷瞪视了一眼,那眼神里面含着警告,似乎只要她们再乱说一句,就让人拖她们出去处置。 两个稳婆顿时都缩起了脖子,跟这种明显是大官的人家,她们可得罪不起。 “可娃儿等不起啊,再不弄出来会死的……”另一个稳婆急道,她也是当婆婆的人,自然知道娃比女人金贵,所以才会自作主张地先救孩子。 那邹家的嬷嬷沉下了脸,说实话,私心里她也是不信任陶姚的,这姑娘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接生的样子,可公子放她进来了,就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你,到底会不会接生?别耽误了我家少夫人。”守在另一边的中年女人忍不住朝陶姚问道,她是邹晨夫人的奶娘,看着自家小姐命悬一线,已经是心如刀割,现在又看到来了个年轻的稳婆,这让她如何能看到希望,心里不禁对姑爷也有几分埋怨。 陶姚连看了一眼这奶娘也没有,也没有跟她多说废话,据她的察看,这产妇只是晕了过去。 没一会儿,一盆温水端来了,香胰子也准备好了。 而邹晨也摆脱母亲走了进来,看到妻子躺在简陋的床上生死不明,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他立即飞奔向妻子,握住她的手,伸手爱怜地轻抚她鬓边汗湿的秀发,在她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秀儿,秀儿,别扔下我……” 陶姚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阻止,有时候爱人的呼唤也是一种力量,会让生产的人能产生更大的勇气与坚定的信心。 她走到八仙桌前,拿起香胰子仔仔细细地洗着自己的手,连每一个指甲缝也不放过。 她这仔仔细细的动作,让俩稳婆嗤之以鼻,两人交头接耳地说些嘲笑的话,就没见过有人接生还会这样?现在情况那么紧急,她还悠哉的洗手,简直是有病? 因为儿子进了产房,傅瑶在后面也跟着进来,不过她看到朝里面探头探脑的女儿邹妍,还是严肃地道,“你就在这儿等着,这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能看的场面,乖,听娘的话。”不放心又朝邹妍的奶娘吩咐了一句。 邹妍其实哪敢看里面血淋淋的场面,她不过是好奇罢了,现在听了亲娘的吩咐,她赶紧点了下头。 “娘,那年轻姑娘说会接生,你真信她啊?我看我哥是疯了,你可不能跟他一样疯。” 傅瑶沉下脸,“好了,这事娘心里有数,你好生在外待着。”说完,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陶姚正在用香胰子很仔细地洗着自己的手,顿时就有了几分怒气,“你是来给我儿媳妇接生的,不是来洗手的……” “这是前期准备工作,省不了。”陶姚看都没有看她,直接就回怼了一句。 等手洗干净后,她这才举着手走向产妇,看了眼这张简陋的床,她皱了皱眉,但想到卫娘子说的乡下妇人生产时,还有在牛棚里面抓着栅栏生的,她就又觉得这里的条件还不是差得令人发指。 她直接低头伸手就检查产妇的情况,因为胎儿被稳婆生拉硬扯地拽过,产妇的情况相当不好,之前她目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现在动手检查才发现之前的心理准备远远比不上预期。 她看了眼深情的邹晨,终究没有说出如果熬过这一关,以后他的妻子怕是再也不能怀孕了,再想到身后靠近的傅瑶,她更是一个字也不会说。 在这个落后时空,在不少人的观念中,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生孩子,除此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的价值,陶姚对这种观念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她得考虑眼前年轻少妇的处境,不能说些让她以后或许难过日子的话。 不过她不说,不代表傅瑶不会看,她生邹妍的时候也是难产了,邹妍就是被稳婆硬扯出来的,好在她命大,女儿的命也大,母女俩双双活了下来,可她此后再也无法生育,现在看这儿媳妇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心不由得一直往下沉,这嫡长孙的情况还不好说,就算平安降世,她的儿子又哪能只生一个孩子?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在盘算回京后得给儿子多纳几房妾室开枝散叶才行。 胎儿的剂带绕颈其实用一定的手法可以调整过来的,只是最好的时机被那稳婆的生硬操作给破坏了,虽然胎儿又被塞回了母体,但此是子宫内的羊水已经很稀少了,哪怕有适合的催生汤药给产妇用,产妇现在也用不了,毕竟这产妇没有多少时间顺产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剖宫产,陶姚如是想。 但剖宫产以现在的条件来说,根本就达不到卫生的标准,她这时候大脑在快速转动,有什么中草药方可以用。 偏在这时候,产妇幽幽地转醒,她之前痛得实在是忍受不了才会晕了过去,眼神先是茫然的,她先是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耳边传来丈夫深情的呼唤,她的大脑又是一震,偏头就看到那爱逾生命的人。 “夫……君……”她小声如呢喃般无力地喊着他,眼里的泪水就那般掉下来,“我……没用,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也生不了我们的……孩子……” 她心里好恨,恨邹妍无事挑事,恨她故意让她摔了这一跤,要不然回到京城到了预产期,她也许能顺利将孩子生出来。 这是她成亲期盼了三年的孩子,要不是丈夫一直站在她这一边,只怕她早就被婆母以无子的名义休去。 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当时知晓时心里的欣喜与期盼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孩子都要先他一步离开,她不舍又依恋地看着眼前的枕边人。 “秀儿,你会平安生产的,我不许你死。”邹晨抓起妻子的手轻吻着,安抚着她,给她勇气与期望。 她如往常那般信任他地艰难点了点头,可她的内心这一次却是无法信任了,她感觉到力气的流失,孩子正在前方等她。 陶姚在看到他们夫妻俩深情对视的时候,突然就下了决定要搏一把。 她收起检查产妇情况的手,直接就走上前去,直视邹晨之妻的眼睛,“邹少夫人,你一定要坚强,孩子还在你的子宫里待着,你得给他希望,你也想他能顺利来到这世上?是不是?” “你是?”床上一脸虚弱的少妇不解地看着陶姚,这是哪里来的少女?目光落到她带着血的手指,是来为她接生的吗? “我是给你接生的大夫。”陶姚笑道。 邹晨之妻即钟秀定定地看着陶姚,“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是母亲,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为母则刚,你是最坚强的那一个。”陶姚继续笑着说。 人的意志有时候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在异时空那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她就看见过有孕妇被医生下达了脑死亡的诊断,而腹中的胎儿还能生存的报道,生命有时候就是那么顽强。 眼前这少女的笑容很温暖,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笑容,她突然就相信了她说的话,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心,一点点地振作了起来,她的眼睛中的光彩又一点点地回来了。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肯定。” 陶姚将产妇的情绪安抚好,让她燃起生的希望,这才朝一旁怔愣的邹晨示意地看了一眼。 邹晨是完全震惊了,他没见过妇人生产,但也知道像陶姚这样操作的是几乎没有的。不过怔愣只是一瞬间,在陶姚示意有话要与他私下说的时候,他就明白地点了点头,探头吻了吻妻子汗湿的额头,“秀儿,你先蓄一下力,我去去就来。” “好。”钟秀道。 邹晨这才松开妻子的手,站了起来,随着陶姚到另一边窗前说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傅瑶赶紧也跟了过去,她得知道这少女跟他儿子在说什么。 “邹公子,令妻的情况很不好,现在靠她自己自然生产估计是不行了……” “那该怎么办?你说她还有希望的……” “邹公子,你先别急,我这么跟你说吧,令妻现在的情况只能剖宫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邹晨还没有做声,傅瑶就已经先是开口,“只能保小吗?”她是听说过有妇人生不下孩子时,就只能选择保小不保大直接剖,“如果只能保小,那赶紧的,我的大孙子……” “娘。”邹晨低喝一声母亲,然后双眼通红且不善地看着陶姚,“小姑娘,你是要舍、弃我的妻子吗?” “不是,邹公子,你别随便断章取义我的话。”陶姚道,她知道现在这里做主的是邹晨,而不是傅瑶,遂又道,“这是尽可能保住母子二人的方法,我说的是尽可能,不过你得知道,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更何况你这里条件不行,但是,但是现在你妻子的情况如果不进行剖宫产就会一尸两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只能搏一把。”顿了一下,“你意下如何?这个得你做家属的来做决策,而不是我越俎代疱。” 她想到异时空医院那一页页手术须知,这些都是必须告诉病人的,可在这落后的时空,她不可能说得这么详细,不然只怕她还没有拿起手术刀,就已经将家属吓得不敢做决定了。 但她又是一名医生,该说的情况还是得简明扼要地说清楚。 “晨儿,我们就听她的吧。”傅瑶看到儿子沉思不语,她赶紧催道,她怕孙子真会在儿媳的肚子里憋死,儿媳可以没有,嫡长孙不可以没有。 陶姚依旧盯着邹晨看,看到他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她决定给他下一剂重药,“如果现在实行剖宫产,我有五成的把握会母子均安。” 至于另外五成只能看天意,毕竟现成条件就是这样了,这是她的人力改变不了的。 听到这话,邹晨最终握紧拳头道,“那就搏一把吧。” “好。”陶姚得到了他的首肯,立即不再说废话,而是转身再回到产妇的身边。 那两个稳婆看着陶姚的举动,从初时的嘲笑,再到现在虽然看不明白,但她们接生多年,凭着经验看出陶姚的沉稳让她们意识到这小姑娘可不是在说大话,也许是有真本事的。 陶姚直接朝之前那个给她拿香胰子的侍女道,“你去准备一把短匕首,还有缝针和线放到干净无油的锅里加水,用大火煮沸一刻钟……” ------题外话------ 抱歉,今晚的三更依然不确定时间更新,某梦会争取早点更新。 第七十七章 我不害怕(三更) “对了,还有干净全新的纱布、剪刀、小型的镊子和钳子数把、托盘也一块加入锅里煮沸,记住,等到了时间捞起来时不要用手,要用锅中煮沸过的镊子夹起来……” “还有棉花,出去弄点新鲜的棉花,挑出里面的杂质弄干净,然后再开一锅水煮这棉花,一刻钟后捞起搓成小团烘干,速度要快。”没有苛性钠这种化学用品加进去消毒,一切都只能将就了。 “……” 那侍女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她能成为在屋里侍候的大丫鬟,在记事情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陶姚说的东西她都不理解,但这不妨碍她强硬记下来,只是,“譬如什么小镊子和钳子要去哪儿找?没这东西啊……” 陶姚有点想要抚额了,她之前为了谭夫人生产是特意准备了手术器械,可惜谭老爷还没有做好给她,现在这是突发事件,没有条件,创造条件都要上,人命关天,她做不到因为环境的制约而放弃两条生命。 细思了一会儿,她直接就道,“去找天香楼的掌柜问他可有这些物品没有,只要能代替使用就可以。” 这儿是酒楼,总要给鸡鸭等吃食除绒毛,这样总要用到一些小钳子或者镊子等物铺助,其他的东西,找掌柜准没错了。 “啊?”那侍女张大了嘴,真能这样? “对,赶紧去,别耽搁。”陶姚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就板着脸指着门,“快去。” 那侍女也是个人才,不再追问,而是直接就飞奔出去。 外头凑到门口张望的邹妍就差点被这侍女撞了个满怀,这侍女一看自家小姐的脸色铁青,顿时心虚得就想要跪下认错,不过想到陶姚刚才那急呼的一声“快去”,她就顾不上认错,直接朝小姐鞠了一躬,然后就飞奔下楼去找天香楼的掌柜。 “这急匆匆的准备去投胎不成?”邹妍不悦地骂道,不过这莲香是大嫂钟秀的贴身侍女,现在由不得她来发作,遂只能抿紧唇生闷气。 屋里的傅瑶和邹晨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准备的一大堆东西都做什么用的?不是说要剖腹吗?怎么还不开始? 哪知陶姚非但没有向他们解释,而是迈步走出产房,朝外面的人喊道,“韩大夫。” “小姑娘,我在。”韩大夫不敢走开,他担心陶姚的安全,万一有个闪失,也不知道邹家人会不会迁怒于她? “你去医馆抓以下几味药,生川乌、生草乌、蟾酥、生南星、胡椒上药各等份,研成细末,快去准备,让他们速度快点,我一刻钟之后就要用到。”陶姚直接就给他下达了任务,而且必须是尽快准备的。 另一旁邹家请来的大夫听到陶姚这几话,眉头皱了皱,他家祖上就是行医的,据他家老祖传下来的医书里面就有记载这几种草药的方子,这是手术时麻醉用的,看到一旁据说也是大夫的乡下人不停地点头,他不禁打量起陶姚,这小姑娘一看就才十来岁,居然也懂麻醉之事? 他在青云镇上行医,很少听人提起这麻醉方子,毕竟现下行医并没有多少人会动刀子,他祖上流传下来的医书也只是寥寥记载了几句,遂上前道,“你要给里面的邹少夫人开腹取子?” 陶姚看了眼这突然冒出来穿青布衣衫的中年男子,再看了下他背着的药箱,遂点头道,“正是,邹少夫人的情况耽搁不得,不然就是一尸两命,你也是大夫,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救死扶伤乃医生的天职。” 中年男子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他深深地再看了眼陶姚,然后直接就与韩大夫说,“我家医馆就在这附近,你且随我去取,一刻钟后,我必定会送来。” 陶姚被他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看到他眼里的坚持,她也郑重地点点头,“拜托了。” 中年男子回以一礼,然后带着韩大夫急速就离去。 陶姚感慨这个时代虽然是封建了一点,但人心也不全是坏的,一如韩大夫,一如那中年男子,都是品德高尚的人。 她重新折返回屋子,看到傅瑶与邹晨走向她,似乎看出他们母子俩眼里的疑问,“还没有准备好器械,不能贸然开始。”再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这造成空气十分的不流通,半点也不利于产妇生产,遂又道,“除了邹公子,这位嬷嬷,还有这几个侍女,其他人都先出去。” 她的手指着之前问过她的钟秀的奶娘,她看得出来这位是真的关心产妇,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强得多。 “我也要出去?”傅瑶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她可是邹家的当家夫人。 “请先出去,邹夫人,这也是为了产妇好,为了你的嫡长孙顺利来到世上,请你配合。”陶姚之所以要赶傅瑶出去,就是不想这傅瑶在这里影响到产妇的心情,婆媳之间总会有点摩擦,邹少夫人估计不会希望在生产时看到婆母守在这儿。 “娘,你先出去,这儿有我即可。”邹晨道,既然已经选择了陶姚这不知根底的人,他就没有了退路,直到现在为止,这小姑娘还是挺靠谱的。 那俩稳婆不想出去,她们想留下观看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可以开腹取子而不伤产妇的性命,毕竟是这做行的,多学点总没坏的。 陶姚却是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如果在这里的卫娘子或者是心术正的稳婆,她并不介意教别人,可这俩人就没给她好印象,她更怕她们看了一点随便就用上,然后画虎不成反类犬,只怕会害了更多产妇和婴儿的命,所以这两人是一定要出去的。 邹晨现在全都听陶姚指挥,他直接不客气地开口赶人,“出去。” 这两人若有本事,早就能协助他妻子生下孩子,结果现在害得他妻子必须要剖腹取子,他对这俩稳婆就没有半点好感,“出去。” 俩稳婆听到这怒喝声,头皮一发麻,缩了缩脖子,就跟着其余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许多人,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陶姚让人去把窗户打开通一下风,也让屋子里的闷热散去一点,然后再让人去找掌柜的再上两盆冰来降温。 等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看到邹晨又握着妻子的手安慰她,夫妻二人都默然地看着对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她的心里突然有点发酸,手慢慢地握成拳,然后又松开,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 在开始手术前,她再一次给邹少夫人检查,又问了一下她今日吃过什么等诸如此类的,一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二来也是要了解她的基本情况。 情况称不上好,但也没有更坏,陶姚在心里盘算是下刀的位置,必须要尽快将胎儿取出来,不然那少量的羊水是不足以让胎儿生存的。 好在一刻钟后,吩咐的东西陆续送进来。 先是那名叫莲香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陶姚看了看里面东西,那镊子和钳子果然是小巧的,估计还真是用来拔鸭毛的,至于其他的物品也只能将就了,遂,她点了点头,心底对天香楼的掌柜点了个赞,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然后另一侍女端着烘干的新鲜棉花进来,已经按她的吩咐搓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这也方便取用,她也点了下头,不错,差事办得还行。 几盆温水陆续端了进来,然后就是度数极高的烈酒,最后一个到达的是奔跑得满头大汗的韩大夫和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直接将一包细末交给陶姚,咧嘴一笑,“幸不辱命。” “谢谢。”陶姚郑重地道谢。 中年男子摆摆手,他觉得自己也没出多少力。 “快进去吧。”韩大夫担心耽搁时间久了,产妇和婴儿会有危险。 陶姚也不再迟疑,拿着药包进去,亲自取来小碗倒出烈酒和着细末,然后走回钟秀的身边,拿起一把镊子夹着棉花蘸上小碗里的液体,轻轻涂抹在钟秀的肚皮上,她涂得很仔细,将即将开刀的范围都涂了个均匀。 不过这种麻醉的方子,她还是第一次用,她也不确定这玩意儿麻醉的效果会不会如异时空的麻醉剂那般,所以她还是吩咐邹晨拿个软木塞塞到钟秀的嘴里。 在等麻醉生效的时间里,她又做了一些别的准备,然后才看向钟秀道,“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我要开腹取下你腹中的胎儿,你怕不怕?” 邹晨握紧妻子的手,他心里害怕,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低头在妻子的手背处轻轻一吻,恨不得代她受这份罪。 钟秀本来是十分害怕的,她再如何也还是个才刚刚双十年华的人,可是看到身边的丈夫,再想到他们的孩子,她突然就不再害怕了,遂摇了摇头。 陶姚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我们一起努力。” 钟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誓死如归的表情。 陶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她竖了一个拇指鼓励她。 手术前,她再重新拿起香胰子仔细洗自己的手,然后朝一旁的侍女莲香道,“你看着我如何洗手,待会儿你也得把手洗干净了,给我递工具。”她教过莲香如何递工具给她,这侍女还是透着股机灵劲儿的,是个做护士的材料。 莲香点了点头,学着陶姚那般挽起袖子洗手,仔仔细细地,半点疏漏也没有。 这个简陋的床上其他的东西譬如帐幔什么的都被陶姚扯掉了,如果有条件她还想要换张消过毒的床垫,可时间有限,由不得她再一一去准备。 她直接在床尾处坐下,而产妇已经调整好方位,方便她待会儿动手术。 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充足,她直接就让人举起点燃的蜡烛做照明。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算了算时间,麻药生效了,直接就伸手拿起找盘里面的短匕首直接就划开她早已选定的区域,鲜血涌了出来,她朝一旁的莲香看了一眼,“擦血。”然后抬头看向钟秀,看到钟秀没有痛苦的表情,看来这麻醉药末还是管用的。 莲香看到血头有点发晕,胃还有点翻滚,不过她还是很镇定地履行陶姚的吩咐,夹起一块棉花团就去擦。 整个手术过程钟秀都没有感觉,她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心里开始有几分担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能取出来?她用眼神看向丈夫,丈夫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邹晨的心也在七上八落的,直到听到妻子的奶娘发出惊喜声,“取出来了,是个小公子。” 陶姚直接把婴儿从母亲的子宫中取出来,掏出他嘴里的异物,然后果断地接过莲香递给她的剪刀剪断脐带,打好结后,这才递到了钟秀的奶娘手中。 奶娘接过孩子,直接就给孩子擦去身上的血迹…… 陶姚没有去管孩子的情况,而是仔细谨慎地取出胎盘,然后清理干净再将子宫放回腹中的原位,一切都稳妥后,这才朝莲香道,“针,线。” 莲香已经不再感到头晕了,她果断地将这两样东西递给陶姚,全程看着陶姚取出胎儿,她只觉得神奇,居然半点也不感到害怕,反倒是举着蜡烛的那几个侍女已经惊骇得面无血色。 陶姚镇定的将开刀的地方缝上,动作一气呵成,半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这些动作她早已烂熟于心。 等这一切完成后,她正要松一口气之时,就听到钟秀的奶娘惊慌道,“小公子怎么不哭呀?”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钟左右 第七十八章 不是神迹(一更) 还清醒着的钟秀一听这话,顿时就急得不行,她现在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就想要挣扎起身,好在邹晨急时按住她,“你先别急,身子要紧,我去看看。” 他心里其实也是着急无比,但不敢表现出来,怕刺激到妻子,这场开腹取子的手术做了有两个多时辰,他也担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母腹中就已经不行了,不过这话他不敢轻易问出口。 “那你快去。”钟秀催促着丈夫。 邹晨起身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走向他这刚出生就命运多舛的嫡长子,等看到孩子那青紫色的小脸,这是窒息的表现,他突然感觉到眼睛的湿润,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未到伤心处。 看到钟秀的奶娘急得还要再说话,他忙沉着脸看了她一眼,现在不能刺激到钟秀,不然他怕她熬不过去。 钟秀的奶娘会意地闭上嘴巴,只是双眼已经流下泪来,这是她家小姐冒死生下的孩子,居然就这样要夭折了,她家小姐如何承受得住? 陶姚已经摘下了口罩,急步走向新生儿,看到那小小的身子透着即将死亡的气息,果然还是脐带绕颈时间太长了造成的窒息,看到邹晨似乎有话要说,她忙抬手制止他。 来不及多想,新生儿窒息只要急救恰当,还是能救回来的,这么一想,她不再犹豫,立即检查新生儿的呼息道,好在钟秀这奶娘清理得很彻底,没有多余的羊水和粘液阻塞,这能省下不少事。 把新生儿放平躺着,她拿起布料将孩子的手脚等处都包好,保温不能丢,然后将孩子的头略向后仰,手却快速地摩擦他的背部,可好一会儿,孩子仍旧没有反应。 “公子,这?”钟秀的奶娘不知道陶姚在做什么,如果小公子真的夭折了,现在就该准备后事了。 邹晨也不知道陶姚在做什么,但他却能感知到她在努力试图挽救孩子的生命,遂举手示意这奶娘不要再做声。 气氛静悄悄的,大家大气都不敢喘,包括钟秀,她很想知道孩子现在的情况,但却不敢大吵大闹地阻止陶姚行事。 陶姚将新生儿的颈部托起,头向后仰,一手轻压其腹部,防止空气进入胃部,然后口对准新生儿口鼻处轻轻往内吹气,当新生儿的腹部轻轻隆起时,她的手就轻轻地按压一下腹部,协助气体排出,如此往复几次之后,她又将新生儿放平躺着,两只大拇指叠在一起按压新生儿的胸骨下方那个小心脏,力度均衡。 如此来回操作,小小的新生儿慢慢地有了自主的呼息,那小身子的腹部慢慢有了动静,她又再给他送了几口气,看到新生儿的脸上的青紫之色慢慢地褪去,她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这下子她无比怀念那个医疗设备十分先进的异时空妇产科医院。 她将这小家伙的襁褓包好,刚出生的孩子需要十分注意取暖,她抱着这新生儿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小小的孩子发出了猫般弱弱的声音。 钟秀的奶娘顿时满脸惊喜,她看看又活过来的小公子,再看看抱着孩子的少女,这一刻,她觉得这少女全身都泛着光辉,莫非这是仙迹不成?顿时,她看向陶姚的目光充满了敬意与虔诚。 邹晨也看得呆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事情,“你?”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发问,难道问对方是神仙吗? 陶姚可是怕急了又来一次起死回生的流言,她在将怀里的小婴儿交给钟秀的奶娘之时,她低声地与邹晨道,“这只是给窒息的新生儿急救而已,不是神迹,不是神迹,不是神迹。”重要的话要重复三遍。 邹晨突然想要笑了,刚才在陶姚身上看到的那种圣洁的光辉,也被她这搞笑的话给驱散了,他道,“我的儿子是不是没问题了?” 背对着钟秀,陶姚还是沉着脸道,“现在还不能乐观,暂时就救回来了,不过还得看以后,毕竟他窒息的时间较长,可能会伤了脑部,总之,你要心理有数。” 一听到有可能会伤了脑部,邹晨的心就揪紧起来,但这事没法怪罪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将他孩子生拉硬扯出母体的稳婆,他掩下眼中的戾气,郑重道,“我知道了,不过这话你不要对我妻子说。”随后又似想到什么,“还有我娘。” 陶姚点点头,对于钟秀而言,如果孩子真因为窒息久了影响到脑部,只怕她会钻牛角尖,这不利于她术后伤口的恢复。 至于傅瑶这个孩子的祖母,自然是什么也不能透露的,要不然只怕她会先炸毛,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刺激到产妇就不好了。 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陶姚想了想又低语一句,“令夫人经过这次难产伤了身体,以后估计会很难再受孕,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这些话她原不愿说的,不过现在妻子和孩子的情况都不理想,她希望在这男人还爱着钟秀的时候能多多为她着想。 邹晨怔住了,他很艰难地接受了陶姚关于孩子未来可能会出现最糟状况的诊断,现在又要接受妻子可能再也无法生育的残酷现实,这让他挺直的背部稍稍弯了一下,他很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半晌,他闭上眼睛又艰难地睁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会护着他们母子。” “希望你说到做到,承诺不难,做到才难。”陶姚到底还是心疼钟秀多一点,女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弱势群体,她只是想为她多争取一点。 邹晨看了眼陶姚,缓缓点头,“我知道。” 陶姚这才把手术后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与邹晨细说了一遍,尤其是术后几天的护理十分关键,也决定着产妇能不能最终保住性命。 邹晨静静地听着,随后他看向陶姚,“小姑娘,我想请你在这几天照顾一下我妻子。” 他妻子现在这情况不适宜继续上路回京城,哪怕京城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他还是决定要在这停留一小段时间让妻子平安度过眼前的小姑娘所说的关键几日。 陶姚怔了怔,她没想到邹晨会提出这个要求,私心里她并不想留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个地方碰上傅邺,对于这个她生命中经历过的绝无仅有的男人,她是半点也不想再见到他。 “这?”陶姚面有难色。 “小姑娘,你放心,酬劳我一定会多给,绝对不会让你吃亏。”邹晨道,“你救了我的妻儿,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住,小姑娘,将来无论你有何要求,我都会为你达成。” 陶姚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担心钟秀术后恢复的问题,还有一点就是她也未必真会运气奇差的遇上傅邺,这厮没事跑来这乡下地方做甚?在她看来,这人性子凉薄得很,他跟邹晨的表兄弟情也就那样,她就没见过他对谁会掏心掏肺。 尤其是表嫂生孩子,他就更不会关心,这厮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打算要。 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她喝过无数的避子汤,这玩意儿伤身体,她其实也想过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哪怕这孩子永远得不到父亲乃至其家族的承认,她也不在乎,只要这孩子身上跟她血脉相连,她就心满意足了。 曾经,她真的付诸过行动,把嬷嬷端给她的避子汤偷偷地倒掉。 不过现在想来这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傅邺是什么人,这个人精明得很,她这举动根本就没能瞒住他,最后他更是亲自盯着她喝下避子汤。 她现在还记得,他伸出拇指将她嘴边来不及咽下的药液抹去,凉薄又无情地道,“就我们两个不好吗?要孩子来干什么?” “你难道一辈子都不生孩子?”她气及而笑,昂着头挑衅地看着他,“傅邺,你就别在这儿骗我了,你是什么身份?会不要孩子?” 他只是不想要她的孩子罢了,何必说什么就我们两个就好? 哪知这厮却是突然一笑,“我要孩子来做甚?这辈子我就没打算过留种。”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完这话直接就呆掉了,这厮说的是真的?她其实私心里并不完全相信的。 只是他们在一起也虚耗了几年光阴,这厮不娶妻,也没见他找过其他的女人,当然喜欢他想嫁他的女人就又另当别论。 他们就重复着争吵又和好,和好又争吵的日子,仿佛这样的日子他过得很舒心似的。 总之,直到她最后身死,她也没弄明白过这厮到底在想什么。 至于她死后,他会不会娶妻生子,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邹晨再走回妻子的身边时,看到她正充满母爱地看着孩子,他的心里突然有股暖流流过,他又坐回床边的位置,“秀儿,你要坚强,我们还要抚养孩子长大。” 钟秀的目光看向丈夫,轻轻地“嗯”了一声,她不想将丈夫孩子交给另一个女人,所以,她一定要坚强地活着。 此时的陶姚并不知道荷花村的陶有财一家正要经历一场巨变。 方氏对于大女儿被绑架一事其实私心里是有些猜测的,只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哪怕是跟丈夫也亦然,遂,她只能悄悄的与陶春草道,“你去找张媒婆给我悄悄地请来。” 她怀疑这张媒婆想要绑架陶姚,最后阴差阳错地绑了自己的大女儿,而她的陶春花是为了陶姚那个贱人受罪,这让她的心里对陶姚的恨意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陶姚的救命之恩,只知道诅咒陶姚快点去死。 哪知小女儿却是道,“娘,现在外面陶卫两家族长查得这么严,你还敢找这张媒婆过来?村子里就没有秘密,张媒婆只要被人发现行踪,你到时候如何说?那张媒婆在十里八乡都没有好名声。” 方氏一听这话,心里就“哈噔”一声,小女儿说得对,这张媒婆可是犯众憎的人,到时候若是让人知道她跟她勾结到一起,只怕大女儿被绑一事就要算到她的头上,自家在村子里还能有地方站吗? “那可如何是好?”她烦躁地道,“都是那可恶的陶姚,她乖乖地被绑不就好了?欠了我们家这么多,也不知道报恩,简直就是白眼狼。” “娘,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我去帮你传话不就行。”陶春草出着主意。 方氏看了眼小女儿,不知不觉间这小妮子长大了,居然也能想出周全的主意,也是,她人小行动上也不太会引人注目,遂道,“好,你跑一趟吧。” 陶春草漾起一抹为母分忧的腼腆笑容,“我办事,娘放心。” 此刻坐在陶家族长的堂屋里,方氏一直在走神,直到小女儿给她带来了消息,她这才安心了起来。 想到陶春草匆匆带回来的消息,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俩绑匪就是张媒婆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绑架陶姚,至于怎么绑到了陶春花,张媒婆也表示不知情。 “娘,张媒婆说了,这事我们不能承认,那俩绑匪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人,他们有把柄在张媒婆的手中,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全部都供出来,总之,为了我们家的名声,什么都不能随便认。”陶春草凑到母亲的耳朵,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用别人说,方氏也知道不能随便认任何事。 陶春草看了眼母亲阴沉着的脸,对于她的脾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遂也不再多言,而是两眼含着一抹情意地看向正与陶家族长说话的心上人。 方健到这陶家族长家中说话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是不想走上这一趟的,无奈传他过来说话的人直接就威胁他,说是他不来解决这事就直接报官,哪怕这事与他无关,他也不能搞臭名声影响自己的科举之路。 所以这一趟是必须要来的。 “陶家族长,就凭着一个横棱两可的口信,还是春花表妹自己说的,没人可证实的口信,就断言我与此事有关那就真是太可笑了。”他直接就冷笑出声,“春花表妹性子如何,相信同村的你们心里都有数,就算真有此事,就保不准是与她不对付的人故意骗她戏耍她的吗?” ------题外话------ 二更在傍晚六点钟左右。 文里婴儿的抢救知道来自百度。 第七十九章 春草抉择(二更) 陶家族长的脸色阴沉得似那雷雨前的天气,这方家子实在可恶,不愧是读过几页书中了秀才的人,一张嘴实在是能辩。 卫家族长不吭声,这方健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传口信一说也只是陶春花的一面之词,找不出别的证人来,方健矢口不认也在情理当中,不过他这会儿也看出方健的虚有其表来,心里不禁庆幸他那回做媒他与陶姚没有成功,不然就是害了小姑娘一辈子。 方健看到荷花村这两尊大佛不吭声,就知道自己的话他们反驳不了,这下子他的底气更足了,“我是个读书人,还要考科举,这等与我无关的事情以后请不要牵址到我,至于那俩绑匪为什么到荷花村的地界来绑人,我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个你们等问他们才是……” “表哥,我昨天真的收到你派来的人传的口信,我敢对天发誓,我没有说慌……”陶春花看到方健完全不认,脸上不禁着急起来,急忙给自己辩驳,明明就是他约了自己,他怎么能这样? 她的眼里不禁有些失望,表哥这态度让她难以接受。 方健这才转头看向她,目光似温和,实则却是透着不屑与狠厉,这表妹休想再拖他下水,“春花表妹,你此言差矣,先莫说有没有这个传信的人,单说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人传的口信,你都要相信?你的脑子呢?难道你不会怀疑一下吗?还是说与你私会的是另有其人?所以你故意栽赃给我?你这么做可不道德啊。” 他越问的话越严厉,半点亲戚面子也不给她留。 陶春花愣住了,她没想到在自家表哥心目中她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他可以不喜欢自己,但不能如此诋毁她,“表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那你想我如何看你?一个朝我发花痴的女人,我难道来者不拒吗?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别人又会怎么看我?”方健说的话十分凉薄,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温柔,仿佛是在说着动人的情话一般。 他不能再与陶春花牵扯不清,这于他的名声没有半点好处,虽然他在荷花村里面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外面的十里八乡人人皆知,但已经有了零星的闲言碎语传出来了,他在自己村里也有不对付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故意借这事给他使绊子? 所以他必须打退陶春花的痴心妄想,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展现一下自己的魅力,让她一来知道他有难处,二来他是十分享受女人追随着他的爱恋的目光。 陶春花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领子不放,表哥的意思她看得明白,之前还怨表哥凉薄,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太自私,就为了一己思慕,她不顾表哥的名声,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表哥添麻烦。 再想到之前表哥与了陶春草私会被人发现的事情,她又恨自己给了陶春草钻了空子从而害表哥名声有碍。 她低下头不再质问方健,如果说之前她对方健还有痴心妄想,现在却是彻底地消散了。 方健搞定了陶春花,心里不禁颇有几分得意,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分毫,“你们看,这事真与我无关……” “那陶春草呢?她总与你有关了吧。”陶家族长冷声道,“我们村子里不少村民都看着你与她抱在一起,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陶春草见到终于提到了自己,她这会儿挺直了腰背,内心满是紧张,两眼紧盯着自家表哥看,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绝不能功亏一篑。 陶有财和方氏也盯着方健,方氏看不上自己娘家的穷困,可是现在骑虎难下,陶春草的婚事如此不解决,别说陶家族长这关他们一家过不了,就是婆母李氏和妯娌付氏都能撕了她。 方健低头沉思起来。 这会儿他脑海里响起陶春草来找他时说过的话,“表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要读书科举,我可以当你的贤内助,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你,我不会让你白娶我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陶春花,这小表妹长得比陶春花要好得多,但比起陶姚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却是差得远了,但想到她哭着向他示爱的话,他的心说没有半点动容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一个年轻姑娘不要脸面向他表达思慕之情。 但是,他又想到那天可以称之为一生耻辱的难堪之事,他对陶春草刚升起的那点动容就被抛到了爪哇国。 对于未来,他的信念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动摇的。 不过眼下他倒是挺缺银子的,那就姑且信这小表妹一回,于是,他道,“这事我也想过了,既然与春草表妹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我身为男人,该负的责任还是会负的,我会娶春草给你们一个交代。” 陶春草听到这里,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计划了这么久,终于打动了表哥的心,想到以后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官夫人,她眼里的欢喜是半点也藏不住。 陶春花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看方健和陶春草,这两人凑成一对了?她居然成了陶春草的踏板?这让她如何接受?“我不同意——”她大喊出声。 “春花,别闹了。”陶有财喝斥大女儿,现在好不容易方健肯娶春草负这责任,他已经颇为满意,总好过他一走到外面就要受人的指指点点。 “爹,凭什么啊?陶春草是钻了我的空子才与表哥有了瓜葛,没道理我嫁不成表哥,她就可以,爹,我不服……” “不服也给我憋着。”陶有财气怒地上前抓住陶春花就往堂屋外扯。 “他爹,你别这么大力,春花啊,听娘的话,娘再给你找个好婆家……”方氏对这结果也没有异意了,本来她就不大看得上娘家,大女儿不嫁过去也好,她终究是舍不得大女儿吃苦的。 至于陶春草这小女儿,她倾注的心力少了,疼爱自然也少了,再说她在家里也干惯了粗活,相信到了方家也能干下去,她并不担心她过不了苦日子。 陶春花哭得完全顾不上形象,这让方健看了就倒尽胃口,这种丑女给他再多的银子,他也难以啃得下去。 陶春草默然不作声,她静静地看着亲姐被亲爹拖着出去,眼里的恶意却是一闪而逝,亲娘那几句话简直是在剜她的心,她也是她的女儿,她为什么就不能将对陶春花的疼爱分一点给自己? 手紧紧握成拳,任由指甲陷进肉里冒出血丝,她不甘心,嘴角浮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她渐渐又再恢复成了那个少言腼腆说话怯弱的陶家小女儿。 陶有财很快就去而又复返,他是陶春草的亲爹,如今小女儿的婚事已经谈妥,他怎么也不好缺席。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娶陶春草过门?”陶家族长问道。 “春草表妹年纪还小,而我还要专注科举,我的意思是先订亲,该过的礼全都走完,至于正式成亲,等春草表妹及笄后也不迟,两位族长,姑父,你们意下如何?”方健说出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说辞。 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对视一眼,方健的话并没有问题,陶春草的年纪确实不大,虽然是乡下地方,但他们这儿的少女成亲大多都会在及笄之后,而且家里条件好的,还会多留两年再让嫁到夫家去。 “有财,你是春草的爹,这事你做主。”陶家族长直接就问陶有财。 “先订要也成,春草的年纪确实还小,现在成亲也不大合适。”陶有财细思后,还是同意了方健的话。 方健闻言,立即起身给两家族长还有未来岳丈陶有财行了个大礼,既然谈妥了婚事,那就要做足姿态,这是他一向最擅长的。 “他日如果我有幸得以金榜题名,必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抬春草表妹进门,表妹,你要等我。”他深情款款地看着陶春草。 其实这也是陶春草梦寐以求的,光是想想十里八乡的姑娘家都羡慕她出阁的风光,她的小脸顿时放出光彩来,不过偏在这时候,陶姚那天与她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里面。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你的表哥高中了,他还会再要你吗?陶春草,你有什么?绝世美貌吗?家世显赫吗?家财万贯吗?” “不,这些你都没有,那你凭什么拴住你的表哥?人往高处走,他是一心攀高的人。” 陶姚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深藏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并不像那日般那么的义无反顾,相反,她还是害怕表哥真有一天高中了会抛下她。 此时,她的嘴唇动了动,“表哥,我们……”可以现在成亲,如果一切都定了下来,他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她也就能跟着他将来夫贵妻荣。 “春草,我想给你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婚礼,你知道吗?”方健是何等人,他一看就知道陶春草现在就想与他成亲,他怎么可能会娶她?不过现在暂时他还需要她赚银子供他读书,所以他也不吝于展现自己的魅力。 “我……我知道。”陶春草有几分羞涩地回应。 “春草,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先要静心念书,以待日后高中,到那时候你就是状元娘子,你高兴吗?” “高兴……”陶春草想到状元娘子的风光,小脸瞬间满是光彩。 “那我们先订亲可好?” “好。”陶春草下意识地就答道。 如果陶姚此时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她肯定会笑出声来,这方健说的话与第一世时对她说的一模一样,连字儿也不带改的,专拿来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谁信谁倒霉。 陶春草就算再阴狠自私,她毕竟还没有修炼出阅历来,如果方健这番话是对已经过了二十岁的陶春草说,只怕陶春草直接就会跳起来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让他口花花地随便骗人。 可惜没有如果,如今的陶春草只能想到日后的风光,半点也不愿意去想那可能会出现的变故。 至此,陶春草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 方健对这结果也还算满意,如果陶春草拿不出银子来,他再想个法子解除婚约也不是难事。 陶春草随陶有财返回家的一路上,陶有财都十分高兴的跟碰到的人说她与方健已经订亲了,日后就会是秀才娘子,如果方健再有出息点,那他这小女儿搞不好还会有大造化呢。 村子里的人听了,少不得会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全村都知道陶有财家的小女儿攀了高枝。 当然有人羡慕,有人不以为然,也有人说酸话。 但这些于陶有财而言根本就不重要,他感到面子有光了。 陶春花刚进了自家的篱笆门,就被陶春花一扫帚打过来,她一时防备不及,被打了个正着,正发懵的时候,陶春花不要命地狠打她。 “贱人,我打死你这个贱人,我没有你这样不要脸面专坑亲姐的妹妹……” 方氏看到大女儿打小女儿,并没有去阻止,大女儿心中有气,等她发泄过后就会好了,反正又打不死小女儿,随她们姐妹闹去吧。 陶春草一面伸手抵住姐姐的野蛮,一面向亲娘求助,哪知她娘居然转身就走了,这一下子,让她完全怔住了,没有反抗的她直接就被陶春花一扫帚打在背上,那生疼生疼的感觉带去了陶春草内心仅有一点的愧疚之情。 等陶春花再打向她的时候,她直接就抓住对方的手腕,用以平日绝然不同的表情语气道,“陶春花,你给我等着。” 陶春花愣了,这样的陶春草是她不认识的,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陶春草直接就用力推开她,昂着头往屋里走去,她不会再给陶春花羞辱狠打她的机会,她要这个姐姐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 陶春花看着这妹妹的背影,突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题外话------ 三更会比较迟,大概十点左右,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更,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下一章咱们的男女主会正式会面。 第八十章 猝不及防(三更) 陶家姐妹花的这场争执,陶姚并没有看到,此时的她正在护理术后的邹少夫人钟秀,钟秀在看了孩子之后,眼皮就开始沉重起来,从动胎气开始生产一直撑到现在,她的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此时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精神再撑下去了,所以很快就睡了过去。 “少夫人睡着了。”一旁的侍女莲香朝陶姚轻声道。 陶姚轻“嘘”一声,然后拉着她到一旁小声道,“别吵她,让她好好睡。” 睡眠是人体自我调节的重要时刻,钟秀能多睡一会儿,她是乐见的,不然等伤口开始疼痛起来,只怕钟秀就未必能睡得着了。 莲香现在对陶姚的话已经奉为圣旨,遂忙点了点头。 钟秀睡熟后不自觉地动了下,她的奶娘见了忙又帮她调整睡姿,刚返回来的陶姚看到,忙阻止她多余的动作。 “陶姑娘,这样不行吗?”钟秀的奶娘不解地问道,直到不久之前她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那时候她不禁佩服起姑爷的大胆来,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就敢让她给自家小姐开腹取子。 陶姚轻声解释,“让她动一动也好,这样有助于体内恶露的排出。” 这句话钟秀的奶娘懂了,她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不过她看陶姚这个小姑娘说起这等女人家的私密事时,脸不红心不跳,顿时她觉得脸上的微赧有点矫情了,遂脸色慢慢地恢复原状。 在出去吃点东西之前,陶姚还给钟秀检查了一下身体,手术的创口没有渗血的迹象,而邹家请来的那个大夫给的药膏还是挺管用的,她不禁对这方子好奇起来,不过想到这个时代的大夫都爱藏私,估计弄不到方子来研究一下,不过下次谭夫人生产的时候倒是还可以向他买些来用。 她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现在肚子饿得呱呱叫,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刚掀开帘子要出去就撞上了抱着孩子给傅瑶后返回来的邹晨。 “陶姑娘,我正要找你,我已经让天香楼的掌柜备好了酒席,你赶紧去吃点东西。”邹晨道,想到今天对方为了他的妻儿忙活到连水都没能多喝一口的地步,他就挺过意不去的,不过心底对这小姑娘的感激更深了一层。 “那敢情好,我也正饿了。”陶姚笑道,“贵夫人已经睡着了,莫要吵醒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邹晨点点头,提到妻子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对了,孩子如何了?”陶姚想到那发出第一声哭声就像猫叫一般虚弱的娃儿,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我娘已经找好了奶娘,现在奶娘抱着他正在喂奶,他进食的情况还不错。”说到这里,邹晨脸上的笑容多了份为人父的骄傲。 在抱孩子给母亲看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想清楚了,就算他的儿子以后脑子受损不太正常,依他的家世,护他一辈子又有何难?他只要顽强地活下去,总能熬到孙子出世,等到那时候,有孙子继承家业,他的儿子一辈子也就有了保障,他根本就没有必要现在就忧心忡忡。 “能吃就是福。”陶姚笑道。 邹晨担心陶姚会一直饿肚子,遂不再拉着她说话,而是吩咐一名侍女带陶姚去吃席面,毕竟男女有别,他不适合作陪。本来安排妹妹邹妍陪一下陶姚也是可以的,但想到妹妹那跋扈不讲理的性格,他瞬间就打消了这念头,省得她得罪了陶姚更不划算。 陶姚也知道这道理,与对方点了点头,两人这才错身而过。 她走出来刚到拐角处,就看到等在那儿的韩大夫和田大嫂,她忙上前,“韩大夫,田大嫂,你们一直在这儿等我?” 韩大夫看到陶姚出现,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他不放心她一人在这儿,所以留下照顾她,省得她如果出事了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田大嫂咧嘴一笑,“我也一样没什么事,对了,我刚才出去找到载我们来的那位陶大伯,让他给卫婶娘等人带了口信,你不用担心。” 她的职责就是保护陶姚,又怎么会随便走开?更何况现在可是刷好感的时候,就更不敢掉以轻心。而且短短的一个下午时间,她已经是弄清楚了这邹家人的来历,与自家主子是亲戚,心里也就更有数了。 “走,我们赶紧去吃点东西。”陶姚掩下感动之情,直接拉着两人就奔向邹晨安排的席面。 席面安排得十分丰盛,天香楼的掌柜亲自来招呼,显然卖的是邹家的面子,毕竟陶姚是邹晨的贵客。 “本楼的饭菜,几位贵客用得可还习惯?” 陶姚看着这掌柜胖胖的脸上那抹献媚的笑容,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是道,“还不错。” 天香楼的掌柜得了陶姚这句夸赞,顿时笑得更开怀了。 韩大夫第一次见到对方这副嘴脸,一直觉得不太自在,故而只是埋头苦吃。 田大嫂一向不爱做作,看到眼前的好酒好菜,直接放开了来吃,不过她心细,还是有留意到陶姚的喜好,席上哪样菜多吃了几筷,她都暗暗记下。 “对了,韩大夫,今天帮我们的那个大夫是哪家医馆的?”陶姚抬头问道。 “那大夫我认识,就是我们附近医馆的大夫,姓盛,他家是祖传的手艺,医术医德都不错,在青云镇也算是有口皆碑。”天香楼的掌柜抢着道。 他对陶姚是很感兴趣的,毕竟原本他以为对方会接生就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她让他准备的那些奇葩的器械,现在看到她是真的能剖腹取子而又母子平安。他的心不禁火热了起来,他可是认识不少富贵人家的,如果将来哪家要生产,他完全可以推荐陶姚去接生,这可是拓展人脉的机会。 陶姚对这天香楼掌柜的想法一无所知,不过这不妨碍她向他打探这盛大夫,毕竟她还有求于对方。 其实她从来不会小看这个时代医生的医术,像盛大夫这种有真本事的人应该也不少,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意拿出来授徒,固守着传统的那一套,这让许多优秀的医术都失传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一阵惋惜。 看到陶姚对这盛大夫如此好奇,天香楼的掌柜遂将他知道的所有有关盛大夫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盛大夫人好脾气也好,青云镇上的居民有什么病痛都爱找他,他家祖传的医馆生意一向很好。不过他是个鳏夫,妻子早年得了风寒,后来不治而亡,膝下只得一个女儿,这些年也没传出他想要续娶的消息,不过如果他不再娶妻生子,只怕他家这祖传的医术就要失传了……” 当下的手艺人都是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女,总之不会有人会让女儿继承自己的衣钵,听这掌柜的所说,陶姚一直觉得这观念真是迂腐得可以,就因为女儿养大了要嫁出去就成了外人,所以宁可一身技艺失传,也不会让女儿沾上半点。 韩大夫听得点了点头,也跟着惋惜了几句,他跟那盛大夫交流过,知道这人的本事比他强得多,这一身医术以后没有了传人,确实可惜至极。不过他也能理解这盛大夫对亡妻的感情,他自己也是这样,不愿再娶一个人回来占了曾经深爱的妻子的位置。 田大嫂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遂就只顾着一味吃起来。 陶姚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这田大嫂还是有萌的一面,心里对她的戒备似乎消散了不少。 她用完了膳刚放下筷子,就见到有人匆匆进来包厢,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傅瑶身边的贴身侍女,对方一看到她,并不像钟秀的贴身侍女莲香一般恭敬,而是有些倨傲地上前道,“陶姑娘,我们夫人有请。” 陶姚一眼就看出这侍女对自己的不以为意,遂也板着脸站起来,先是与天香楼的掌柜道,“能否安排两个房间给他们休息一下,如果不方便,可以到最近的客栈……” 天香楼的掌柜忙道,“隔壁就有客栈,可以安排到那儿去歇息。” “小姑娘,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就是了……”韩大夫忙道。 “不行,你们跟着我忙活了一天,不能让你们休息也休不好,掌柜的,这就有劳你安排一下,账直接记到我名下……” “这怎么行?”韩大夫和田大嫂异口同声地道。 “陶姑娘,我们夫人有请。”那侍女被陶姚晾着,表情就更不耐烦了,重重开口,满脸的催促。 “急什么?没见我正在安排事情。”陶姚直接冷言冷语地回复。 这个村姑,那侍女正待要说些难听的话,结果看到对方看她的眼神很冷,瞬间气势就降了下来,只能抿紧唇站在一旁。 陶姚这才与韩大夫和田大嫂道,“你们就别跟我计较这事了,我今儿可是赚了不少,不会连房钱都付不了。”她打趣了一句,然后才看向自己的小包袱,这时候才记起还有熊胆没处理,这天热这么热,会不会坏了?遂急道,“糟了,我的熊胆……” 韩大夫忙笑着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那熊胆直接被盛大夫收走了,他给了个不错的价钱,我就替你做主卖了,小姑娘,你不会介意吧?”天气热,那熊胆不能久放,要不然他也不会替陶姚做这个主。 陶姚忙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好在韩大夫你帮我处理掉,要不然只怕会臭了,那就更卖不出去了,韩大夫,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韩大夫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几人再闲话几句,陶姚这才随着那一脸不耐烦的侍女去见傅瑶。 对于傅瑶,她还是挺有印象的,之前急着为钟秀接生,她才没有忆起与对方相关的事情。 当然都是些不太好的回忆,能养出邹妍那样的女儿,可见傅瑶本人的性格是不太好的,只是她也很好奇她是怎么养出邹晨那样好的儿子来?毕竟这对兄妹的性格南辕北辙,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第一世的时候,她身为傅邺的外室,傅瑶曾经还上门骂过她不要脸,想要用银子打发她滚出傅邺的生命,不要耽误了她的侄子娶妻生子。 她当时只觉得对方言辞挺可笑的,她与傅邺的事情,明显主动权在傅邺手上,傅瑶这姑母不把劲用在自家侄儿身上,反倒用在她身上,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她当时也不与她客气,直接就收了她给的高额银票,她才不会像异时空看的电视上那些女主角一样撕了支票说些高傲的话,这些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对方看不起你时还依旧是看不起。 而且她也想着用这方式让傅邺讨厌她,这样一来,两人一拍即散就更好了。 只可惜她的想法是丰满的,结果却是骨感的。 傅邺后来知晓此事,拿着那张他姑母给的银票看了看,随后就不屑地甩到一边去,“我就只值这么些银子?姑母也太小气了,都不舍得花大价钱,罢了,你且拿去买点胭脂水粉吧,反正也只够买点胭脂水粉。” 这话让她哭笑不得,这银票的面额够当下普通人家好几口人几十年的开支了,最后这事不了了之。而傅瑶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金丝笼里,傅邺直接就让人拦下她,不让她再到她面前大放噘词。 她也乐得自在,谁乐意应付自大且鼻孔朝天看的傅家人? 这些回忆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只会让她的胸口郁结着一股怒气浑身不舒畅,所以她此时的脸色是相当的难看。 到了那傅瑶暂住的房间前,她在门口等着通传,结果猝不及防地听到一把隔了几辈子都认得的声音。 “姑母,一路可安好?” ------题外话------ 明天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钟左右 第八十一章 近乡情怯(一更) 陶姚整个人都僵住了,手紧紧地攥成拳,傅邺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此时的她听不到傅瑶说了什么,惟有那个让她午夜梦回时都还会气愤到翻转不已的声音传进耳里。 “收到表哥求助的信后,祖母忧心不已,这才命侄儿赶紧带着御医和宫里的稳婆快马加鞭赶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 “表嫂如今情况如何?” “母子平安就好,这样祖母也能放下心来,我待会儿立即让人将这喜讯带回去给祖母……” 陶姚听到这里,就不想再听下去,这个声音曾经是她的噩梦,她还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刚刚被傅邺关进那金丝笼时,她整夜整宿地睡不着,没人知道她的害怕与恐惧,后来的无畏无惧也都是对生活绝望之后的产物。 这一世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已经见过最广阔的天地,见过最繁华的都市,见过最美的风景,见过什么叫大漠孤烟直,什么叫江南烟雨朦胧,如果再回到那个金丝笼里面,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也许,与他同归于尽也未定。 第一世时没有的绝决之心,这一辈子却是不再缺席。 曾经也有人认为她不识好歹,傅邺对她还不够好吗?她们认为他给了她荣华富贵的生活,并且独宠她一人,身边并无其他的女人与她争宠,惟独没能给她一个名份,但这是她出身太低所致,问题还是在她自身,傅邺已经是尽其所能地给了她最好的。 这些话她第一世时的时候听到耳朵都起茧了,所有人都认为她矫情,恃宠而骄,而从来没人在意她要的是什么? 哪怕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傅邺喜欢她哪一点,她是那么的普通,与这世上万千少女也没有什么不同,初时她以为他是为了妹妹傅兰心能放心地与方健在一起,才硬留她在身边,后来见识过他对傅兰心的塑料兄妹情后,她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后来她脾气不好,借机发酒疯也是家常便饭,也没见他对她有过微词,他甚至还为她搜罗了当世的名酒供她饮用,似乎再醉一点也没关系。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又想要什么,傅邺这个人,从来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这样的一个人,她爱不起,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爱。 陶姚觉得,她是一个不爱自虐的人,她特么的没这毛病。 所以,这一世他们就该是陌生人,纵使相逢应不识,这样对他好,对自己也好,她只想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做力所能及之事,过平淡的生活,再也不要被人圈养起来当个宠物。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离去了,回头再来向邹夫人回话……” 她能想到的就是避开眼前这局面,先回去邹少夫人钟秀的房间,男女有别,并且钟秀刚生下孩子,傅邺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进那个房间,这样一来,只要她找借口不出那个房间,她应该就不会遇上傅邺。 京城的名门公子不会在青云镇这个地方久留,毕竟青云镇对于京城来说也就只是个乡下地方,就像第一世的时候,傅兰心与邹妍时常一块儿讽刺她是乡下丫头上不得台面。 那侍女听闻,眼睛都瞪大了,显然没有想到这村姑胆子居然这么大?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家夫人是什么身份? 陶姚才不管她怎么想呢,她迈开步子正要离开时,突然又听到里头那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声音笑道,“听闻这次救了表嫂与表侄儿的是这位姓陶的姑娘,姑母,这姑娘的本事可不小啊,我正十分好奇,正好借这个机会与她认识认识。” 陶姚气得很想直接掀帘子进去吼一句,去你的认识,你以为你在唤阿猫阿狗呢。 只不过怒气如何在胸中横冲直撞,也没有把她的理智给撞没了,她这次是可以找借口避开,后面也还可以找借口,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傅邺见面的要求,势必会更引起他的注意,接下来他会采取什么手段,她不用多想就能猜得出,这与她想要远离他不再产生交集的初衷不符。 她,不要傅邺再注意到她。 袖下握紧的拳头一松,她闭了闭眼睛,破釜沉舟般地转身气势磅礴地看着那侍女,“掀帘子吧。” 那侍女快要被这村姑搞得没脾气了,一会儿走一会儿又要留的,顿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掀起帘子让陶姚进去。 这间屋子是天香楼临时空置出来的,并不大,甚至显得有些简陋,当然这是相对于傅瑶这等富贵之人来说的,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已经是相当豪华了。 傅瑶看到走进来的陶姚目不斜视,两眼没有一进来就乱瞄,确切的说,是没有看向一旁她高大英俊的大侄子,遂对陶瑶的印象好了一丢丢。 哪怕这小姑娘救了她的儿媳和大孙子,在骨子里她还是瞧不上这卑贱出身的下等人,能给她一个好脸色看就已经是礼贤下士了,所以她的神情总透着一抹倨傲,“陶姑娘来了。” 她这个表情落在傅邺的眼睛里,傅邺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这姑母不愧是汤氏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不喜欢她对陶姚的轻视,前世就因为这一点,他对这姑母越发疏离冷淡,陶姚死后,他走了上高位,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这姑母初时还颇有微词,后来随着他的权势越来越重,就连屁都不敢放了。 “见过邹夫人。” 陶姚特有的清冷嗓音落进耳里,傅邺感到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在袖下的手握紧成拳,这声音,多少次午夜梦回时,他希望在现实里再听一听,可真的再听到了,他竟然发现自己居然不敢转头去看她。 是的,不敢。 他怕这是他临终时做的一个美梦,他怕自己一转头过去,陶姚的身影就会像泡沫一般消散,然后任他在这天地里如何苦苦哀求,她都不屑于再现身。 这一刻,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重生这么久,他哪怕再思念陶姚,他也没有偷偷地跑去见她,是因为他怕,他宁可去做一切安排保护她,却怕与她的一见。 什么叫近乡情怯,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陶姚,就是他的梦乡,他所有情感依恋的故乡。 这一次如果不是邹晨这表哥的求助信送到汤氏面前时他正好在,而又忆起这表哥凄苦的上一辈子,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痛失所爱。 以前他陪他喝酒的时候,每每听到酒醉的他呢喃这句话,他那时候嗤之以鼻,觉得这表哥英雄气短,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有时候他甚至更是觉得这痛苦是他自找的。 为什么非要传宗接代?没有孩子又不会死,他若不让那无缘的表嫂怀上身孕,那这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痛苦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啊,他还在这儿喝醉酒耍酒疯简直是矫情。 后来,当他失去了陶姚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痛失所爱,也是那时候,他才开始真正理解这个表哥内心深处那无法排解的无边之痛。 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陶姚,与这世上的大多少女相比,陶姚也不过是姿色稍好些罢了,比她更美的人他也见过不少,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觉得与陶姚在一起,就像失落的半圆找到了另一半。 如果早知道陶姚于他的意义是什么,他肯定会在一开始就给她一个好印象。 所以,他缓缓回头看向陶姚,两眼渴望地看着她,目光略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此时的陶姚比记忆中显得稚嫩一点,很快,他怕自己孟浪的目光会吓到她,两手死死地攥成拳,拼命压抑那几乎要破腔而出的情感。 他很想上前去拥抱她,跟她诉说他的思念,他的后悔,他对她的……爱。 不过,理智还是占据着上风,他努力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的模样,更是起身给陶姚做了个揖,声音温和地道,“得幸见到姑娘,实乃生平幸事,在下这厢有礼了。” 陶姚在他转身看向她的时候,她死死地压抑着眼中的熊熊火焰,心里不停地呐喊,去死去死去死,可是在他装模作样的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的时候,她差点控制不住地喷笑出声。 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 他傅邺是什么人,她还能不知道?她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能数得清清楚楚,少在这里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 她微垂着头掩去眼里的厌恶,努力平顺内心的怒气,她不能冲动地做出让他怀疑的举动,这一世哪怕傅邺已经不记得他们曾经有过的纠葛,她也不会铤而走险给自己找麻烦,遂,她也学他那般装出一副初识的样子,“公子有礼了,不知你是哪一位?” 说得她自己都要吐了,比起这故作姿态的样子,她更想的是上前去踢他几脚先出口恶气。 傅邺微微一怔,由于成长的经历,他是个相当敏感的人,而且他熟悉陶姚,知道她所有的情绪,开心的,伤心的,痛苦的,嬉笑怒骂的,讽刺的,甚至是言不由衷的。 所以,这一句话就让他听出了些许的不对劲,陶姚似乎对他有情绪。 ------题外话------ 抱歉,更迟了 二更在今晚七点左右。 第八十二章 不给脸面(二更) 不过傅邺到底多活了那些岁月,经历过的风雨早已磨砺出一颗坚定的心脏,他很快就掩去了眼底的那抹疑惑,不管如何,陶姚还活着,他们就还有希望,这就足够了。 至于那一丝的不对劲,他总会找到答案,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他的表情又淡定了许多。 傅瑶对陶姚的表现多了几分满意,这村姑倒是还挺知道进退的,没有眼皮子浅的想要攀高枝,遂笑着说,“都怪我,忘了给你们做介绍了,陶姑娘,这是我娘家的侄子。” 陶姚装做才知道的样子,矜持地朝傅邺点了点头,然后两眼就直视上座的傅瑶,连眼角的余光也不再给傅邺。 傅邺郁闷之余又觉得有几分玩味,陶姚就像一本他读了无数次都读不透的书,她永远都能给他带来新意,“陶姑娘,请坐。” 看她站着说话,他心里不太舒服,就像下人在给主子回话一般,他这姑姑哪来的资格使唤陶姚? 陶姚没有拒绝,朝两人欠了欠身后,她直接就坐下来了,连故意谦虚的只坐一角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之间是平等的那般。 在她心里,他们之间确实是平等的,她又不是他们家的奴才,凭什么比他们低人一等? “不知邹夫人唤我来是有什么疑问?”陶姚直截了当地开口。 傅瑶正看着她那不客气的坐姿出神,听到她的问话时,她方才回过神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我那孙子,我总觉得这孩子似乎太弱了些,陶姑娘,我这孙子没问题吧?” 想到孙子那弱弱的哭声,再想到他吃奶时那费劲的样子,连奶娘都说这孩子吃奶都不香,这让傅瑶怀疑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养大?如果不能,她也得早做打算。 陶姚不意外傅瑶这问话,“孩子是早产的,加上之前那个稳婆的操作不当,身体骨是会弱一些,但是以后只要照料得当,孩子再大点身子骨就能养壮一些。” 她避重就轻,没提缺氧有可能会造成脑部发育迟缓的问题,这些话可以跟邹晨说,跟傅瑶就不适合提了,傅瑶若是知道这孩子可能会有缺陷后,只怕会早早就放弃了这孩子,对孩子的成长没有益处。 若是不知道,或许傅瑶还能与孩子培养出几分祖孙情,将来就算局面变坏,她也还会念一份亲情。 “姑母不用太担心,陶姑娘这么说也有道理,早产儿是比较虚弱一点的,但也不是不能养活,兰心当初也是早产的,现在不也养到十来岁活蹦乱跳的?”傅邺笑道,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傅瑶一听到他提起傅兰心,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傅兰心的出生在傅家其实不算是秘密,她又是汤氏惟一的女儿,虽然随丈夫外任,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傅兰心哪是早产儿?根本就是足月生产的,又怎么可能养不活? 不过这些话当着大侄子的面却是一个字也不能提,傅松再如何也是她的亲弟弟,她自然也不希望傅邺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从而让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更大,“谁说不是呢?我这不就是刚当了祖母,放心不下嘛。” 这会儿她并不知道傅邺是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因为内心有些不安,她并没有看到傅邺眼底深处的那抹讥嘲。 陶姚端起侍女奉上的茶水轻茗一口,只是借着茶盖的遮掩,她没有落下这姑侄俩的表情,莫非这傅兰心的出生还有什么秘密没有?不过傅家的事情与她无关,她也无心去打探人家家里的秘辛,遂只是想了想就丢开到一旁。 “邹夫人不用太担心,孩子只要用心去养,总会养好的。”陶姚道,她检查过孩子的身体,除了大脑无法确定,其他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早产了个头有点小,这些后天都是可以弥补的。 “有陶姑娘这句话,那我就更安心了。”傅瑶听到陶瑶一再保证,这下子确实心安了不少,毕竟女儿那句七活八不活的话对她还是产生了几分影响。 在陶姚不注意之时,傅邺的目光很是贪婪地看着她,她的很多小动作与前世都没有多大区别,所以只一眼,他就知道她还是那个陶姚。 陶姚对于别人的视线还是挺敏感的,她感觉到傅邺在偷看她,但是当她的目光看过去时,他的目光其实正在看着别处,莫不是她想得太多产生了幻觉?她有些自我怀疑。 她不停地回忆起与傅邺那寥寥的那几句话,也没有哪里不妥啊,这厮应该不会再对她产生兴趣才是。 正在这时,邹妍带着祖母走进来,边走边道,“娘,哥他又欺负我了,我不过是想抱抱大侄子,他居然也不给……” 她正抱怨着,哪里知道屋子里还会有外男?顿时,她忙止住那些不合宜的话,再定晴看了看这外男的好姿容和他身上的华衣,怎么看都像是京城来的人,她的脸蛋不由得有些烧红,遂低下头来行了一礼,歉意道:“不知道有贵客,小女子失礼了。” 她这行为把坐在一边的陶姚完全忽略了过去,在她的眼里,陶姚不过是个乡下女子,哪能被她放在眼里?这种乡下女子连给她提鞋也不配。 陶姚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这个邹妍也压根不入她的眼,她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遂继续低头喝茶,同样把邹妍忽略了过去。 傅瑶本来对于女儿咋咋呼呼地走进来颇有些微词的,不过现在看到女儿亡羊补牢的动作和说辞,她还是有几分满意的,遂朝女儿招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邺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表妹。” “邹表妹。”傅邺没有起身见礼,而是那般坐着点了点头,看那样子也不是十分热络。 傅瑶见状,下意识就皱了下眉,她看了看傅邺,再看了看另一边只顾喝茶的陶姚,最后看了看女儿泛着粉色的脸蛋,这大侄子对亲表妹还没有一个外人来得亲热,这不对啊。 她私心里还想亲上加亲呢,傅邺到了年纪还没有娶妻,而她的女儿也到了适婚年龄,这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姻缘吗?不过这些话她未曾与母亲通过气,只想着回到京城后再说也不迟,相信母亲也不会反对。 母亲与乔氏这新弟妹势成水火,那么推傅邺上位成为世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这件事上她也可以出一分力,将来傅邺念她的好,不就得对她女儿好? 只是,看这侄子似乎对她女儿不太热络,这可不是好现象,当然,此时她并没有想得太多,至少没把陶姚和傅邺联想到一块儿去,毕竟两人的身份差别太大了。 “你表妹的性子被我养野了,邺儿多担待一点,她回京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这表哥帮一把呢。”傅瑶笑着拉女儿坐在自己的身边。 傅邺道,“姑母放心,我这做表哥的该提点的时候自然会提点,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只怕兰心与表妹年纪相当,会更合得来,我虽然是表哥,终究只是外男,于表妹的名声有碍,将来表妹不好说亲岂不是我这当侄儿的不是?” 前世,邹妍与傅兰心可谓是臭味相投的一对表姐妹,他对这表妹可是没有半分好感的,只不过她和傅兰心一样都蠢而不自知,他也懒得多说罢了,直到她惹怒了陶姚,让陶姚差一点下了死手要杀她的时候,他才开始重视这个表妹。 他知道陶姚一直怪他没在这件事上为她出气,可是他并没有解释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上策。 在他没有将陶姚放在心上的时候,他不在乎展示他性格中的阴暗面,他甚至还跟她说过很多很残忍的话,不,他不但说了,还付诸行动,他给她打造了一个金丝笼。 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她有趣,养一只这样偶尔会露出爪子的宠物比温顺的有意思,所以他明知道陶姚有多么厌恶那个金丝笼,他也没想过放她走,要走可以,哪天他厌倦了就可以。 后来,命运在开他的玩笑,他对陶姚所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成为孽报回到他的身上,可是他那时候已经放不开陶姚了,如何又能放她飞出去?他相信,只要他给她自由,她一定飞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个金丝笼不仅关住了陶姚,也把他自己给关在了里面。 如今有了重来的机会,他就更不会放过展示自己好的一面,所以当着陶姚的面,他就更不会与任何女人牵扯在一起,不给别人希望,那这坨屎就赖不到他身上。 傅瑶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傅邺这番话出乎她的预料。 ------题外话------ 三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再来看吧。 第八十三章 云泥之别(三更) 傅瑶看不上乔氏用下作的手段谋得不属于自己的姻缘,自然也不大看得上她的女儿,这个什么傅兰心,虽然她还没有与之正式谋面,但心下却是没有半分好感的,她可不会允许女儿跟她混在一起,万一被带坏了怎么办? “听说兰心与阳儿这段时日给外祖母侍疾去了,妍儿就不麻烦兰心了,回头让她的堂姐妹带她一块儿玩玩便是。”她笑着轻抚了一下女儿的秀发,就是示意她别拉长着脸,不好看。 依她看,她这大侄子怕是还没有开窍吧,母亲汤氏来的信中多次抱怨给他安排的通房丫头都派不上用场,这大概还没有懂得女人的好处,她也就不奇怪他说话难听了。 她出身富贵人家,对于通房丫头这样下贱的玩意儿,是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的,等到成亲的事情再打发掉便是,总之碍不了什么事的。 “姑母说得也有道理,回头兰心看到邹表妹,一定会欢喜。”傅邺笑道。 傅瑶扯了扯嘴角,回头想着一定要给女儿提提醒才行,跟谁玩都不能跟那个傅兰心玩,有其母必有其女。 陶姚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这些话都跟她无关,她也不想多听,本来见到傅家人就已经让人郁闷了,现在再来一个邹妍,她觉得这里的空气都不好闻了,遂,她站起来朝傅瑶行了一礼道,“邹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那我就先行告退了。”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还得去看看邹少夫人那边的情况。” 邹妍似才发现了陶姚一般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转过了头,心里有点恼对方救了钟秀这大嫂的命,一想到这里,她就恨得又想咬手帕了。 傅瑶其实还有话想要问陶姚的,不过看到傅邺在场,她也不好问一些与女人有关的私密话,只能下回找着机会再问询了,遂点了点头。 陶姚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到坐着的傅邺却是突然起身,“姑母,我还有些事要找表哥,既然这陶姑娘还要去看看表嫂,一事就不烦二主了,还请陶姑娘给我带个路。” 陶姚心里又开始骂娘了,这傅邺是不是天生与她犯冲?两辈子她都不想招他,可他偏要一次又一次地挑事,她面有几分难色地道,“公子,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邹妍不想傅邺这表哥与陶姚这村姑有机会说话,一听到陶姚拒绝,她忙道,“表哥,既然陶姑娘不乐意,我给你带路。”哪怕表哥现在无意于她,她也没打算放弃,她活到现在还没见过比表哥更英俊的男子呢,如今一颗芳心跳动得正厉害。 傅瑶对于女儿主动的举动,有几分不太高兴,这不是良家淑女的作风,不过她也没开口反对。 “刚还听到表妹向姑母哭诉表哥欺负你了,现在你估计怕是不想见到表哥,我就不好麻烦表妹了,省得伤了表妹与表哥的兄妹情,那就真的是我的不是了。”傅邺道,他可不想要她这个只有破坏没有建设的蜡烛插在他与陶姚之间。 现在是他要狂刷好感的时候,谁稀得要一个花痴夹在从中搞破坏。 邹妍的表情瞬间难看了,有点暗恨自己之前抱怨兄长的话。 陶姚狐疑地看了眼傅邺,她总觉得傅邺对邹妍的态度与第一世时不大相同,第一世的时候,只要邹妍的要求不是太过份,傅邺很少会反对的,当然她也没见过他与邹妍搞暧昧。 傅邺正好转头看她,与她的目光对视个正着。 陶姚看人被抓了个正着,脸上顿时有几分火辣辣的不好意思,若是别人便罢了,这人偏是傅邺,这让她感到尴尬不已。 傅邺却是心中暗喜,朝陶姚笑得很是真诚帅气。 陶姚心底却是在吐槽,又不是花孔雀求偶,笑那么好看干嘛? 傅邺却是趁机道,“陶姑娘,这一路可不只你我二人,还有我的小厮和姑母的侍女在,没有人会说闲话的。” 一直跟在傅邺身后的观言其实早就私下里观察陶姚很久了,对于这个让自家公子上心的传言中的村姑,他总算是见到了庐山真面目了,那小脸蛋确实是漂亮,吟松居里面那几个大丫鬟论长相还真的比不过,当然,比陶姚好看的人还是有的,他也见过。 想到张伯带回来的话,这小姑娘还会医术,确实比其他的姑娘有意思多了,也难怪自家公子会上心。 不过看了她与公子的互动,他怎么觉得自家公子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啊,人家村姑不稀罕他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村姑不知道公子的身份?所以不知道一场泼天富贵即将砸到她的头上? 总之,见到了真人,他原有的疑惑没有完全解开,又添了新的疑惑。 陶姚见状,只能暗生闷气,这下子她不再好开口拒绝,朝傅瑶再行了一礼后,她率先往外走。 傅邺笑了笑,向姑母行了一礼后,他也举步赶上前方的陶姚。 邹妍看了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突然有点福至心灵地道,“娘,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她觉得傅邺这表哥与陶姚那村姑之间的气氛很是古怪,似乎有种别人插入不进去的感觉。 “有什么怪的?”傅瑶不以为意,“你以为你表哥傻了,放着高门贵女不要,去看上一个村姑?他还没有这么傻。”除非他连爵位也不要了,这可能吗?傅邺如果认输,不就代表着周氏的失败,傅邺怎么可能会让乔氏笑到最后? 邹妍这才不再怀疑,母亲的话是对的,她自己就生在富贵窝里面的,自然知道权势富贵是个好东西。 “娘,我不喜欢那个陶姚,你看她那个长相,分明就是个狐狸精。”她觉得还是得防一防,“要不明儿就赶她走吧,看着她老在眼前晃,我觉得味道都难闻了。” “看你这小嘴噘得都能挂油酲了,”傅瑶刮了下女儿噘起来的嘴巴,笑了笑,随后又冷酷地道,“她也待不久,不过就几日罢了,现在赶她走,你哥还不得把你给恨上?妍儿,听娘的劝,不要跟你哥做对,以后你嫁人了,还得你哥给你撑腰,爹娘总有老的一天。”最后说的话却是语重心长了。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撑腰,自打娶了那钟秀,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钟秀有什么好?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摆什么清高的谱?还有她生的那个孩子,瘦小的我都怀疑能不能养大……” 此时的邹妍却是不愿想起钟秀的爹可不是个简单的教书先生,那可是大兴王朝三大书院之一的岳阳书院的山长,是真正的书香门第之后。 “妍儿,这话你说不得。”傅瑶板着脸教训女儿,那钟秀出身确实不太高,可丈夫跟她说过,那钟山长是桃李满天下之人,这对于自家未来拓展人脉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当然,她是看不起钟秀的,不过她批评与女儿背后批评是两码事,“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真的得改,以后如果说话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我看谁能救得了你?这京城可不比我们上任的那地方,京城随便一砸就有可能砸出一个王亲国戚来,我看你哥说得对,真得好好管管你才行。” 邹妍看到母亲板起了脸,这才低着头应声“是”。 另一边厢的陶姚与傅邺走在天香楼的通道内。 陶姚目不斜视,也没有刻意去找傅邺说话,总之她想是一副恪守礼教的模样。 “陶姑娘,我姓傅,单名一个邺字……”直到此时,他才开口准备介绍自己。 陶姚却是直接打断他的话,“公子,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等邹少夫人度过剖腹产的危险,我就要回去了,你我再也无相见之日,我对你叫什么名字并不感兴趣。” 傅邺的眉头皱了皱,这下子真的不是错觉了,陶姚果然对他有意见,可他这辈子并没有说过什么话得罪过她,况且他还表现得彬彬有礼,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陶姑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有,公子多想了,我今天才刚初见公子,与你从未有过交集,哪来的误会?” 陶姚笑得一副客套疏离的样子,仿佛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种感觉让傅邺瞬间沉下脸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算他们一时间回不到前世亲密的程度,但他绝不允许她把他当成陌生人看。 “陶姑娘,既然没有误会,那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他正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朋友是个不错的开始。 陶姚心里大骂,却你的朋友,谁特么喜欢与你交朋友?她是见都不想再见到他。 陶姚突然停下步子,直接与傅邺来了个面对面的直视。 傅邺以为她同意他刚才的提议,遂朝她露出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哪知下一刻,陶姚的话就让他的笑容僵在那儿。 “公子,我想你才是产生误会的那一个,你看,你是高高在上的京城贵公子,而我呢,只是乡下的一名村姑,我俩八杆子打不着,天上的云会和地上的泥做朋友吗?云与泥的区别,就是我与你之间的距离,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这些话是他第一世跟她说过的话,他要她认清云与泥的区别,现在她就将这些话甩回给他。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与他有什么差别的,大家都是人,都是平等的众生,他没比她高贵到哪里。 她觉得自己还是装不了太久的,有些真实的情绪是掩藏不了的,那就干脆就不再掩藏。 说完,她不待傅邺反应,直接转身就往前走,谁稀得理会他是怎么想的? 傅邺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走远,他此时感觉到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疼痛,原来这些话是如此的伤人,而他曾经就曾揪着她的头发说过这么冷酷无情的话,那她当时会是什么心情? 恨吗? 是恨吧,所以后来他怎么捂也捂不热那颗冰冷的心。 在后方听到他们对话的观言没想到这陶姑娘说话如此直接,连他家公子纡尊降贵跟她做朋友,她都要拒绝,真是不识抬举,可她后面说的话,又是那么理性,看起来很有自知之明,又让他对她高看了一眼,总比那些一听到公子的身份就扑上来的女子强得多了。 可是,他看了看自家公子难看的表情,似乎陶姑娘的话真的伤了他的心,他有些担心地道:“公子?” 傅邺哑着声音道,“我没事。” 前面的陶姚已经不见了身影,他没有多想,再度抬脚追往前走。 陶姚加快步子回到钟秀暂时安置的产房,掀了帘子进去,就看到钟秀还在睡,而邹晨守在一旁,两人的孩子并没有在这儿,估计正由奶娘带着。 “咦,陶姑娘,你回来了?”邹晨上前,小声地与她打招呼,“我娘子中途并未醒来过。”他有些担心妻子会饿着。 “没事,她只是太累了,让她继续睡,反正她刚开完腹,现在也不能进食。”陶姚道,“得等排气后,才能开始用一些流食,我先去看看她开刀的部位恢复得怎么样了。”顿了一会儿,“外头有位姓傅的公子找你,他说是你的表弟。” 邹晨听到傅邺来了,眼睛突然一亮,“他在哪里?就在外头吗?” “应该吧。”陶姚不甚肯定地道,她不知道她刚才那几句话是不是赶走了傅邺。 “那我去找他说说话,我娘子就暂时拜托陶姑娘了。”邹晨道。 陶姚点点头,“邹公子可以放心。” 邹晨这才急着往外走,他刚一出去,就看到傅邺匆匆地走过来。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八十四章 芙蓉糕点(一更) 对于傅邺这个表弟,邹晨是不陌生的,虽然父亲外任,但他有时候还是要回京城走动一下关系,自然与傅邺有来往。 看到傅邺长身玉立性子沉稳的样子,不复上回他所见那般还带了些许的少年气,遂笑道,“不见表弟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如今当刮目相看。” 傅邺朝邹晨做了个揖,“表哥也是,这回一见就直接升格当爹了,表弟当十分羡慕啊。”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前世的时候到了晚年,他就越后悔没与陶姚生个孩子,或者有个孩子,他的情感也能有个寄托。 他是成功让他爹傅松断子绝孙了,看到他爹临终时错愕又愤恨的眼神,他也就只是痛快了一时,没有真正经历过,不会知道年轻时候的想法其实大有偏差。 他当时身居高位,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没有子嗣的他,傅家不少族人都希望他能从族中过继一个当嗣子好继承他的财产和爵位,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他若想要个后代,有的是办法,但如果都不是陶姚生的,那就没有意义了,他也不在乎死后是不是会有人供奉,人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做甚? 他临终之前更是上书给那个被他一手扶持长大的皇帝,直言他放弃爵位传承,将常平侯这个爵位交回给朝廷,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不管傅家族人会怎么想,反正那时候他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做甚? 皇帝感念他的功绩以及他死得及时,没给他造成掌权的障碍,肯定会给他风光大葬的,他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回想自己的前世,大多事情都如他所愿般地发展,惟一的不如意,大抵就是陶姚了,在他最终有能力给她一个正妻之位的时候,她就死了。 邹晨也立即回礼,随后朗笑道,“当爹还不容易,你也赶紧找一房妻室,不就什么都有了。” 他这表弟也到了适婚年龄,家世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何愁娶不到美娇娘? “我肯,人家还不肯啊。”傅邺有点惆怅地道。 邹晨直接就懵圈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真有人看不上他这个一表人才的表弟?是哪家姑娘如此眼高于顶?“是哪家姑娘,你说说,回头等你表嫂好了,我让她给你说项说项,女人家之间好说话。” “不急。”傅邺闻言笑了笑,随后神秘道:“表哥这话我可记住了,到时候可得要兑现。” “那是肯定的,我俩什么关系,你可是我表弟,我不帮你还能帮谁?”邹晨笑着直接捶了捶傅邺的肩膀。 对于这表弟幼时失母,继母又不是个好的,加上第一次见到傅邺的时候,还不能称之为少年的孩子那戒备的眼神,他的内心不禁对他万分同情,也因为他的主动接近,傅邺对他倒是比旁人要好些。 傅邺对于这结果还是挺满意的,钟秀这表嫂他前世虽然无缘相见,但对她的出身来历脾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的性子不似邹妍那般蛮横无理,与陶姚应该会合得来,若是缘份再深点,成为一个手帕交也未定,到那时候她说的话对陶姚肯定会有影响。 前世陶姚并没有手帕交,她总是一个人喝闷酒,他后来也想过让她走出去多结交一些玩得来的朋友,可惜这个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对于陶姚跟着他不清不楚的身份,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京城上流圈子里展开交际,又哪来的手帕交? 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其实他比谁都心疼,可是这种心情他只能掩藏在心底深处。 这一世他自然是希望能让她拥有一切。 “对了,表嫂的情况如何?我接到你的求助消息时,赶紧就带着人来了。”傅邺道,“不过听闻有位姓陶的姑娘给表嫂接生了,我就没让他们过来,省得一事烦了二主,反倒让你们为难了。” 他带来的太医和宫里出来的稳婆都还在客栈里休息,在他知道了是陶姚给邹晨之妻接生的时候,他直接就不让那两人过来了,省得他们说话不中听冲撞了陶姚。 先莫说那太医,就宫里出来的那个稳婆,面对外面野路子出身的稳婆,那可是鼻孔朝上的,他会让她来给陶姚添堵才怪。 当然,对于陶姚能不能顺利给邹晨之妻接生,他是不关心这结果的,能顺利接生当然好,若是出了偏差,有他收拾兜底,邹家想要怪罪陶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陶姚骂过他的话当中有一句是相当对的,他就是个凉薄的人,对他爱的人他自然会千好万好,若不是他爱的人,他哪管她去死。 “没来就对了,陶姑娘真是没得说,我就没见过比她更神奇的人。”邹晨感慨地道,好在这个表弟极会做人,也省得他跟太医院的人交了恶,眼前之人毕竟是他的亲表弟,故而他绘声绘色地说起陶姚如何救了他儿子的事情。 傅邺初时还挺感兴趣的,不过越听他的面容就越僵,之前陶姚用这方式救过方氏,那方氏好歹是女的,那也就算了,可表哥生的是个男娃子,这男娃子一出生就占了他女人的便宜,这让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跟在他后面的观言看到自家主子抿紧的唇,就知道他正在不爽,心里直叹一口气,自家公子跟一个小娃娃计较什么? “表弟,表弟你怎么了?可是赶路过来累着了?”邹晨后知后觉地唤了他一声,心里突然也觉得有几分过意不去,从京城赶到青云镇,只怕傅邺都累死了好几匹马才能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赶过来,他还在这儿拉着他说话,这事办得实在不地道。 傅邺这才勉强一笑,“没有,表哥无须自责,我一年轻人连这点累都承受不住那就成笑话了。” 这下子,他对未曾谋面的表侄儿全无好感,不过这小子的命是陶姚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他还是希望这小子能平安健康地长大,要不然岂不是枉了陶姚抢救的一片心? “没事就好,都是表哥的不是,现在都快到子时了,要不表弟先去歇息,回头我们哥俩再好好喝一杯。”邹晨道,他妻子还要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他自然也是走不得的。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喝一杯?反正这里有陶姑娘看着,应该不会出乱子。”傅邺道,他不太喜欢看到异性与陶姚相处一室,这表哥不会打算亲自给表嫂守夜吧?这可不大好。 “这……”邹晨是不想走开的,不过想到陶姚毕竟是外人,他在里面好像也不太好,而且以陶姚的能干,肯定是能照顾好妻子,遂他最终还是应了这表弟的邀请,“好,表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邺拉着邹晨走了几步,突然又似想什么一般,回头朝观言道,“你去吩咐一下,待会儿让这酒楼的掌柜给陶姑娘送点宵夜,还有备点芙蓉糕之类的点心,她照顾表嫂毕竟不容易,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半夜连口点心也吃不上。” 关键是他担心陶姚饿了,前世的时候,她一旦晚上饿了,就会踢他下床给她找吃的,不过那时候她更多的是酒醒了过来才会嚷饿。 邹晨闻言,突然一拍脑袋道,“还是表弟你想得周到,我都快忘了这茬。” “咱俩是表兄弟,谁想到不都一样?”傅邺笑道。 邹晨这才笑着丢开此事。 观言看了眼自家公子,立即就领命下去了。 天香楼自打进了这一群富贵人,晚上更是连打烊也没有,厨房那儿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待命,谁知道这群贵人半夜还会有什么吩咐?不过掌柜自己是真熬不住了,早就先去睡觉了。 观言看着那厨子正一板一眼地做着芙蓉糕,他可是打小就跟着公子的,对公子的情绪不敢说能十成十的掌握,但公子的吩咐下来的话,他还是很快就能抓到精髓。 芙蓉糕,公子特意说了这个词,就证明那个陶姑娘喜欢吃这个,所以他一来这厨房就直接点名要这个糕点。 由此延伸了一些比较香甜口味的点心,他又点名了几个,到时候一并端去给那陶姑娘,多为自家公子争取到一点好感。 因为伤口的疼痛,钟秀睡得并不太安稳,她的眉头皱得很紧,整张脸蛋都皱了起来。 她的奶娘在一旁看到,心疼得要命,遂朝陶姚小声道,“陶姑娘,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少夫人不这么疼?” 陶姚摇了摇头,这里毕竟不是异时空那个现代化的医院,伤口疼了还能有办法解决,不过止疼一类的药是能不用尽量不用的。 “你给她擦擦汗,别弄醒她,醒着伤口会更疼。”她小声地吩咐。 钟秀的奶娘点了点头,拿出干净的帕子给自家小姐擦汗,毕竟才刚生了孩子,不能见风不能见水,该注意的地方还有很多。 陶姚走出去打算让人再端些冰盆进来放在角落里面,让屋子里的温度下降一点,这样钟秀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只是她刚走出去打算让侍女去唤天香楼的小二来,就看到观言带着端着几盘吃食的人走了过来。 对于观言,她当然不陌生,傅邺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用狗来形容他还真没错,这人是看傅邺待人的态度下菜碟的。 第一世的时候,她还没跟傅邺之前,这人看她的眼神跟一堆臭狗屎没有区别,并且冷言冷语的;后来她跟了傅邺,初时傅邺对她还一般般的时候,他送东西来那个金丝笼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等傅邺对她越来越迁就的时候,他的腰就越发弯下来,时常跟她说话都是带着讨好的笑容的。 当时她就直接当着他的面笑他是一条听话的狗,他也不敢对她有任何的不满,并且还说能给主子当狗是他的荣幸。 现在,当这张更年轻的脸对她笑得如花般的时候,陶姚却是心中警铃大响,这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陶姑娘,我家公子担心你晚上会饿肚子,遂命小的端些吃食过来。”观言笑道,并且侧开身子让出他身后的吃食。 那盘芙蓉糕就摆在第一位,陶姚一眼就看到了它,色泽鲜嫩,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可见这天香楼的厨师技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与她第一世时在那金丝笼里面吃到的不能比,那儿的厨子是傅邺特意搜罗来的,是做这个糕点的第一人。 这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因为她的养母姚氏最会做这款糕点,每一次吃到,她都会感觉到幸福,哪怕生活中满是凄苦。 若是平时,她是很高兴有这么一盘精致的糕点吃,可是现在,一股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无功不受禄,还请你代我谢过你家公子,请端回去吧。”陶姚直接就拒绝。 观言一愣,他设想过很多这陶姑娘收到自家公子的心意后会有什么反应,惊喜的、惊讶的等等他都想到了,惟独没想到的是她会直接就拒绝。 “陶姑娘,这是我们公子感谢你照顾邹少夫人的心意。”他忙找了个借口,“而且也是邹公子的意思,毕竟你还要熬夜照顾邹少夫人,他自然也是希望你能保存体力,这宵夜还请你不要拒绝。” 为了让陶姚收下,他连邹晨也搬了出来。 陶姚就更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这观言真的不对劲啊,她现在与傅邺并无半分关系,他这么上赶着讨好她是为了什么?难道更年轻时候的他待人接物更温和? 光是这么想想,她就直接推翻了。 她不想与傅邺再有牵扯,遂,哪怕他把邹晨也端了出来,她还是道,“我不喜欢吃芙蓉糕,所以就谢过你家公子与邹公子的心意了,还请端回去吧。”说完,她朝一旁的侍女道,“去让小二再端几盆冰来。” 吩咐完,她看也不看一旁怔愣着的观言,直接就转身返回里屋。 特么的,谁爱吃他送来的芙蓉糕,她在心里狂吐槽着某人,但心底的疑惑却是疯狂增长。 ------题外话------ 二更在傍晚六点左右 第八十五章 新衣新装(二更) 被留下的观言想要伸手去拦住陶姚再说两句好话的机会都没有,里面是邹少夫人的产房,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乱闯的,他回头看了看那精心准备的宵夜和糕点,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怀疑。 以后谁再跟他说陶姚是个村姑肯定没见过世面好讨好的话,他就就跟谁急,这陶姑娘就心硬如石啊。 “这……这些吃食怎么办?”天香楼的伙计看了看面色难看的顾客,掌柜吩咐过不能得罪了,所以他也只能陪着笑脸小声问询。 “等。”观言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陶姚转回里屋时,看到钟秀因为开刀的伤口疼痛而翻来覆去,可能是太累了,她始终没有真正洒醒,不过身上的衣裳又汗湿了。 “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这些湿衣服穿着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复。”她道。 钟秀的奶娘一听就有点急了,忙让人支起屏风,然后亲自去取来干净的里衣,这才由着俩侍女扶着钟秀,她亲自给钟秀更换衣裳。 等衣裳换好后,陶姚忙让人将她的睡姿调为卧睡,然后检查一下钟秀开刀的伤口,看到恢复得还不错,这才暗松一口气,这产后的头几天最重要,她是一刻也不敢疏忽,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抗消火的药水可打,也没有营养液给吊着。 等忙完这些,屏风也撤去了,她走到脸盆架那里仔细地洗了下手,正接过旁边的侍女递上来的干净巾帕擦干了手,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八仙桌上摆着不少吃食,最显眼的位置处俨然摆着一盘芙蓉糕。 之前有屏风挡着她没看到,现在看到这些吃食,她的眉头皱了皱。 钟秀的奶娘以为她不知情,忙道,“我刚出去时见到表公子家中的下仆端着吃食在等着,这才知道是公子为我们这些照顾少夫人的人准备的,陶姑娘,现在都四更天了,你也忙活了这么久,快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陶姚扯了个笑容道,“我不饿,连嬷嬷你和几位姐姐一起吃吧,我先到一旁的贵妃榻歇一歇,等会儿再与你轮换……” “不不不,陶姑娘,你休息就好。”连嬷嬷忙摆手,看到陶姚的小脸因为熬夜而没有了光彩,她有点自责,她家小姐的命也是幸得她相救。 “连嬷嬷,照顾邹少夫人,你是主力,而且也忙了这么久,待会儿该换你去歇歇的。”陶姚坚持,下人也是人,也会累的,她毕竟到过那众生皆平等的异时空,自然不会用落后的眼神去看她们,“其他的几位姐姐也是,不要强撑着,这样更照顾不好邹少夫人。” 在屋里的侍女们听到陶姚这话,眼眶都有些微红了,她们做下人的,又有谁会怜惜她们? 连嬷嬷这时候才道,“陶姑娘心善,你们待会儿就自主分配一下,两班轮换吧,好了,先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陶姚没有看她们吃东西,而是自己到了贵妃榻那儿直接倒下躺着,毕竟今天本来就累得不行,还偏要遇上傅邺,她的精神实在紧绷得难以负荷,遂,一下子就睡着了。 屋子里在角落处新添了几盆冰,这使躁热的空气降温了不少,连嬷嬷看到陶姚睡着了,而自家小姐也没醒,遂安排了两个侍女去给陶姚打打扇子,让这小姑娘睡得更香一点。 陶姚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她先是眨了眨眼睛,随后想到刚刚剖腹产的钟秀,顿时,忙惊醒过来,立即就跳了起来,“糟了,我睡过头了,邹少夫人……” 连嬷嬷听到她这边有动静,又听到她一醒来还不忘自家小姐,遂对陶姚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忙笑道,“陶姑娘醒了?你放心,少夫人也才刚醒来。” “连嬷嬷,不好意思,我之前还说要替换你,结果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睡过头了。”陶姚这时候才尴尬地笑了笑,她睡之前就打算合合眼就行了,后来估计是睡得太舒服了,她一个不留神就直接睡到天亮。 此时她的目光越过连嬷嬷,看向她身后朝她微笑的钟秀,她直接走过去,先是问钟秀排气了没有,钟秀的脸色有些赧然,这等事情太过于隐私,不过她看到陶姚的表情很是严肃,可见排气与否关乎自己的身体恢复。 她这才掩下了羞意,点了点头,“早上就排了。”然后看到陶姚身上的衣物皱巴巴的,头上的秀发还因为睡觉的原因而翘了起来,这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她是越看越喜欢,看她还忙着要检查一下自己开刀的伤口,忙又制止她,“陶姑娘先别忙,先去洗把脸换身衣物梳梳头发。”年轻小姑娘都是爱美的,她也是这般走过来的。 陶姚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发辫,脸上尴尬地笑了笑,她没想到自己睡迷糊过去连头发也乱成一团糟。 “不碍事的,陶姑娘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连嬷嬷道,然后又把自己翻出来的一套天蓝色的衣裙给钟秀过目,“少夫人说的是这套吗?” “是的。”钟秀笑道,刚想说些什么,不小心就扯动了伤口,她痛得呲了呲牙,吓得不敢乱动。 陶姚道,“邹少夫人,不要因为疼痛而不动,这更不利于你恢复,现在距离你动完手术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你可以在床上小幅度地活动一下手脚,这对于你恢复身体有好处。” 钟秀闻言,想到丈夫孩子,心里有了支撑,这才小心地再动了动,慢慢地忍受伤口带来的疼痛,终于适应了些许,又看到陶姚洗完脸转回来,她这才指着连嬷嬷手里的衣物道,“这套衣裙是我做姑娘的时候做的,后来又忙着成亲,就一直没有穿过放在了箱底,如果陶姑娘不嫌弃,可以换上这身衣物,总比外头成衣铺里面做得好一些。” 时下少女与少妇的着装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她最近新做的衣物不适合陶姚这样未出阁的少女穿,这才让连嬷嬷翻出这身她当年不太舍得穿的衣物,其实之所以不舍得,只因这是丈夫送她的第一块衣料,她做成衣裳后就一直收藏着。 把它送给陶姚,她觉得也是十分有意义的,如果没有遇上陶姚,她估计与丈夫已经没有了以后,陶姚是她一辈子都报答不了的恩人。 “这……怎么好意思?我待会儿出去买身衣物换上便是。”陶姚一看这衣服的料子就极名贵,而且能压箱底几年时间,怕是应该很有纪念意义,她拿着觉得烫手。 “陶姑娘就别拒绝了,这是我家少夫人的一番心意。”连嬷嬷忙拉着陶姚到另一边侍女支起来的屏风后面,亲自给她换衣物。 陶姚想要阻止都来不及,这连嬷嬷扒她衣物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一身新衣裳就穿到了陶姚的身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连嬷嬷又推她出去,亲自给她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少女发髻,并且还戴了几样钟秀未出阁前用过的发饰。 这样一番打扮下来,陶姚整个个都明亮起来,这让屋子里的人看得都愣住了,反倒是陶姚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钟秀觉得陶姚真的不像是乡下的村姑,她的长相与气质,若是不说,估计人人都会以为是哪家的高门贵女。“陶姑娘,很好看。” “是邹少夫人的衣裳好,还有连嬷嬷的手巧。”陶姚笑道。 “我手再巧,若是长得不好看,那是再怎么梳也不会好看。”连嬷嬷的目光满是赞叹。 “好了,别说我了,我都要被你们夸得要飘到天上去了。”陶姚忙打趣一句,然后才上前去给邹少夫人检查了一下伤口,这伤口的复原情况她很满意,“连嬷嬷,你去吩咐人做点流食端上来给邹少夫人食用,现在她可以少量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连嬷嬷一听自家小姐能吃东西了,忙惊喜地点点头,然后亲自出去吩咐,毕竟小姐的口味,她最懂得。 陶姚转头朝钟秀道,“连嬷嬷是个好奶娘。” 钟秀也点点头,这些年也多亏了连嬷嬷在自己身边,要不然她在邹家生活只怕会更困难,毕竟丈夫是不能时时守在自己的身边,而婆母和小姑子却是天天见面,她们要挑自己的刺,那是有用不完的理由。 陶姚陪她说了一会子话,就见到钟秀的侍女莲香匆匆进来,“少夫人,那边侍候小公子的人回话,说夫人要见小公子,奶娘抱过去她那边了。” 钟秀一听到孩子被抱走了,表情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冷峻,手紧紧地攥着身上的被褥。 ------题外话------ 抱歉,二更迟更了一些,三更还是会比较晚,大家明天早上再来看。 第八十六章 口出恶言(三更) 陶姚看到钟秀的神情落寞,对于刚刚生完的产妇来说,最要不得的就是这种情绪,不然真的很容易会得产后抑郁症的,“邹少夫人,你不要感到失望,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如果现在亏了身体,那以后你想要好好照顾孩子都困难。” “我……没事。”钟秀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陶姚说得对,她得先把身体养好了,才能从婆母手中要回自己的孩子来抚养。 其实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孩子会是她这一生惟一的一个孩子,在陶姚没来之前,那两个稳婆生拉硬扯地要将她的孩子弄出子宫时,那种疼痛是现在的十倍还多,她只要一回想就会感到头皮发麻,浑身打冷颤。 在这种蛮横的对待之下,她的身体焉能没有伤到?只怕以后都不会容易再受孕了,当然这话她没有拿去问陶姚,或许她还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最残忍的结果,只想暂时先避开当个睁眼瞎,这样她会觉得好过一点。 所以,这个孩子是她万万不能交给婆母去抚养,谁养的孩子跟谁亲,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是一定要争取自己抚养的。 陶姚看到钟秀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稍稍安心,正想说些什么话让她高兴一下,就看到之前她换衣服时那个抱着她旧衣服离去的侍女走了过来,显然是有话要跟她说,她忙问,“怎么了?” “陶姑娘,这是从你袖袋里面掏出来的。”那侍女立刻上前将银票和一个拔浪鼓交给陶姚。 陶姚这才意识到她连身家都忘了,忙接过来向那侍女道谢,然后看向钟秀好奇的目光,她这才道,“这张银票是我将一对熊掌卖给邹公子得来的,邹少夫人知道我是怎么得了那能熊掌的吗?” 钟秀摇了摇头,还好奇地追问了起来。 于是陶姚就绘声绘色地的叙说起母狼与熊瞎子搏斗,而她幸运的在一旁捡漏的故事,她说得很是传神,就连一旁侍候的侍女也听得入了神,成功地转移了钟秀暂时见不到孩子的失望情绪。 只见钟秀听得入了迷,连身体因为她的动作而传来的疼痛都顾不上了,还连拍胸脯道,“真是有够惊险的,陶姑娘,你的胆子可真大,要换成我,只怕当时就吓得脚软连逃生都做不到了。” “嘿,这算什么,乡下的女孩没有那么精贵。”陶姚被这群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忍不住都有几分自豪起来,不过嘴上她还是要谦逊几句的。 “对了,那小狼崽呢?”钟秀想到母狼当时已经怀孕了,也许自己也是刚为人母,她对那小狼崽很是牵挂,“母狼受了重伤,它岂不是不能活了?” “没有的事,当时我可是在场啊。”陶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随后就讲起她是如何帮母狼把小狼崽剖出来的,当然最后她还是遗憾地说起母狼最终还是死了。 “母爱就是这么伟大,哪怕它只是一头野兽。”钟秀感慨地道,“这或许就是为母则刚吧。” “所以邹少夫人,不要争一时之长短,你得长远去看,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陶姚趁机再一次鼓励她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她不希望钟秀因为身体的原因将来与丈夫会越走越远,人的意志有时候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只要钟秀想,她就一定能做到。 钟秀感激地看着陶姚,她伸手握住陶姚的手,“陶姑娘,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好多好多的好事,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陶姚笑道,“真感激我,就好好养身体,给我当活招牌。” 剖腹产在当下并不太容易为人所接受,时下的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所以她将来要再替人开刀,就要积攒更多的成功案例。 “那是一定,我到时候回到京城,多多为陶姑娘宣传,以后陶姑娘到京城去当稳婆,一定能客似云来。”钟秀肯定地道。 京城啊,其实陶姚这辈子还没想过要再到京城去,这个时代人员流动并不容易,而京城又是天子脚下,关键的是那个地方给了她太多不好的回忆,是她这辈子都不太想踏足之地。 不过她看到钟秀有几分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不好在这个时候泼她冷水,于是吱唔着回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在她的规划里,这辈子最远到永安县就不错了,等她打响了名声,她还要开一家专门为广大妇女接生的妇产科医院,她希望在这个时代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也想要改进这个时代落后的接生观念,这是她力所能及之事。 她没有那个能力令这个国家更先进,也没有那个能力影响时局的发展,所以她只能选择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那这个拨浪鼓呢?”钟秀的目光落在陶姚拿在手上的拨浪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鼓面上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陶姚笑着摇了摇小鼓,这只拨浪鼓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抱歉,陶姑娘,我不知道令堂已经不在人世……”钟秀有点歉疚地道。 陶姚摆摆手,“我娘随我爹一块儿到了天上,他俩才不寂寞呢,总比只影留在地上强得多,她一辈子跟我爹都是那么恩爱……” 因为打开了话匣子,她说了几件陶谦与姚氏生前的恩爱事迹,听得钟秀心里颇为向往,她一直以为邹晨待她已经是世间极好了,现在才发现还有更好的,嗯,以后她可以对丈夫多点要求。 此时的邹晨并不知道陶姚无意中给他挖了个坑。 正在这时,连嬷嬷端着吃食走进来,陶姚起身看了看餐盘里面的汤水,是鱼汤,看这样子天香楼的厨子做得还不错。 “我想着少夫人才刚生产完,还是吃点清淡得比较好,这些都是好克化的,正好符合陶姑娘你说的流食。”连嬷嬷想得很周到,既照顾到钟秀的口味,又做得符合陶姚的吩咐。 陶姚点了点头,给连嬷嬷竖了个大拇指。 连嬷嬷突然被陶姚夸奖,一张脸都有些羞红了,不过她心里高兴,谁不希望被人夸呢? 钟秀其实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不过她打小家教极好,所以被侍女扶着半坐半靠在床上吃东西时,她还是万分优雅的,小口小口地吃着,嚼得极细才吞下,陶姚看着直点头。 连嬷嬷这时候道,“陶姑娘,外面的包厢里面已经备好了早膳,你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急。”陶姚道。 连嬷嬷道,“要是晚了就凉了,这里有我看着就可以了。” 陶姚皱了皱眉道,“连嬷嬷,邹少夫人吃了东西后让她休息一下,就可以扶着她起来小心地走动一下……” “现在就可以起床了?”连嬷嬷惊道,这腹部开了刀,不多躺几天吗?“这么快就走动会不会影响少夫人伤口的愈合。” “不会,这样做反而会对她的身体有好处,这样可以增加肠道的蠕动和子宫的复位,而且还不会容易引起别的病症,总之,邹少夫人从今天开始就要多动动,当然一定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逞强。”陶姚尤其强调最后一句,毕竟她知道钟秀是多么想快点把孩子要回来养在自己膝下的,“欲速则不达,循序渐进才是正道。” 钟秀直接放下手中的汤勺,朝陶姚笑道,“我知道了,陶姑娘,你放心,我不会逞强乱来的,你先去吃点东西填保肚子,就像你说的,我们不争这一日之长短。” 陶姚看到钟秀是真的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她这才放下心来将那个拔浪鼓塞进袖袋里面,她这才与钟秀告辞,转身到外面的包厢去吃早膳。 包厢还是昨天那个,席上摆了不少种类的早膳,陶姚看了看,都让她挺心动的,她也不客气,直接就动筷子吃了起来,味道真不错,她这两天的伙食是她重生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好的。 卫娘子家的生活水平在荷花村算是好的,但对于经历过富贵生活和异时空那个遍地都有美食的地方,那些乡下饭菜对她是真的没有吸引力,会吃得下去也只为了填保肚子。 在她刚要吃第二碗粥的时候,就看到傅瑶又遣了昨晚那个鼻了孔朝天看的侍女过来找她,她心想这傅瑶是不是与她犯冲,每次她吃饭,她必找她。 “你先等一下,我吃过早膳再过去。”她不紧不慢地道。 那侍女朝天翻了个白眼,不过陶姚这种不客气的态度她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所以反应不如第一次时强烈。 终于等到陶姚吃好了早膳,她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表情略有几分讥讽。 陶姚当做没看见,这侍女的态度根本就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反正她也没那个本事给她添堵,遂,大大方方地就走在这侍女的前面。 那侍女看着她这不客气的举动,气得牙痒痒的。 还是那间屋子,不过这次屋子里面没有傅邺那个让人倒胃口的人,反而多了奶娘和她抱着的弱小孩子,当然一旁坐着噘嘴巴的邹妍也让人无法忽视。 “夫人,陶姑娘来了。”那侍女没像昨晚那样让她在外等通传,直接就带了了陶姚进去,然后屈膝向正逗着孩子的傅瑶禀道。 邹妍在陶姚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了,当她看到陶姚穿着一身天蓝色好料子的衣裳,还梳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少女发型,显得是好么的耀眼夺目之时,她眼里的嫉妒是再也掩饰不去。 这个狐狸精略一收拾变得更美了,而且看着比她的出身还要好,这让她情何以堪? 邹妍将手中的昂贵的锦帕都快要搅成咸干菜了,她忍不住咬牙道,“你哪来的好衣服穿?” “这身衣裳吗?”陶姚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邹少夫人早年做的,正好我来得匆忙,也没多带衣裳,她就让人翻出来给我的……” “原来是我大嫂赏给你的。”邹妍冷笑地曲解道,也是一再提醒陶姚别忘了自己是泥腿子出身的事实。 陶姚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这邹妍还一如她记忆中那般尖酸刻薄,还爱嫉妒人。 “邹妍。” 外头正掀帘子进来的邹晨正好听到妹妹那尖酸刻薄的话,顿时大怒地喝斥了她一声。 “哥。”邹妍立即跳了起来躲到母亲的身后,她是真怕了大哥会再掐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我……我又没说错……” “陶姑娘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也用不着我们去赏她东西,相反,我们家欠她的恩情是如何也还不清的,你的脑子如果连这点都弄不清楚,那就给我回房抄《女诫》反省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邹妍刚想辩驳几句,结果就看到跟在兄长身后进来的表哥傅邺眼神很冷地看着自己,直看得她忍不住打起冷颤来,顿时觉得自己委屈不已,又不敢真的放声大哭,只能抓紧母亲的袖子。 傅瑶也知道女儿这次是闯祸了,不过女儿终究是自己生的,她也不希望儿女失和,正准备和稀泥一番时,就听到侄子傅邺开口道,“表哥,看来表妹真要好好管管了。” “妍儿她还小……”傅瑶找着借口。 “不小了,都及笄了。”傅邺不留情面地戳穿她的借口,“比陶姑娘都还要大,姑母再如此这般护着她,只会害了她。”略微沉吟了一下,“好在这是进京发现她这短处,倒也好办,我刚好认识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姑母,表哥,我觉得你们会需要她们来好好教教表妹什么叫礼仪。”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八十七章 赔礼道歉(一更) 邹妍一听傅邺这建议,当场脸色就大变了。 陶姚冷冷地看着邹妍失态地面容,对于傅邺口中宫里出来教人礼仪规矩的嬷嬷,她第一世时并没有接触过,但在她那个金丝笼里面也有宫里出来的绣娘。这个她是接触过的,因为在宫里侍候过皇家的人,她们都有几分自视甚高,绣娘尚且如此,那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呢?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傅邺认识的,估计是在宫里近身侍候过后妃的,那这种就更不好惹了,只怕平日里就甚是严厉。不过哪怕这些嬷嬷很严厉,但据她所知,当下不少富贵人家都爱请她们来教导自己的女儿言行规矩,毕竟让侍候过后妃的嬷嬷来教自己的女儿也是桩体面事。 但对于被教导的人来说,只怕这就是噩梦了,也难怪邹妍光是听反应就已经大到让人侧目,只见到她已经改抱住母亲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祈求道:“娘,我不要……” 傅瑶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急躁,她出身公侯世家,自然知道傅邺口中宫里出来的嬷嬷是什么样一类人,如果她当初想要严厉管教女儿早就做了,又岂会拖到现在?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舍不得女儿吃苦,想着凭自家的家世,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所以女儿被她养得有点刁蛮任性,她也只觉得再教教就好,也没觉得是多大一件事,当然儿子给了她警告后,她以女儿任性行事这事是上了心,但让女儿改总须要一个过程,又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邺儿啊,你表妹性子还是很单纯的,就是姑母将她宠坏了,日后姑母自会好好地教导她,这请宫里嬷嬷来教规矩礼仪一事就免了吧。”她言不由衷地笑了笑,眼神却是很冷地看着傅邺,这侄子管得真宽。 再怎么样这是她邹家的事情,跟傅邺可是没有任何干系。 傅邺哪会看不出这姑母眼神里的警告之意,就是让他别插手她家的家务事,遂笑道,“昨儿姑母还说要侄儿多多提点表妹,今日侄儿发现表妹言行有异,不过是给个建议罢了,姑母愿意采纳便采纳,不愿意也轮不到侄儿置喙。”只不过他此刻的笑意不达眼底。 傅瑶这才觉得不大妥,她的本意是想招这大侄子当女婿的,可现在反而将人给得罪了,但女儿是自己生的,她又舍不得她吃苦,这真是让她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邹妍也看出傅邺因为建议被拒而脸色冷了下来,心里更觉得委屈,遂狠狠地瞪着陶姚,都是她惹出来的祸事,要不然也不会招致表哥对她的误解。 还有那个大嫂,怎么就不在生产的时候死掉?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臭丫头捧成这样,这不是在给她添堵嘛。 陶姚对邹妍的瞪视直觉得可笑至极,不过她对邹妍之前的那带着侮辱性质的话,其实还真不怎么动怒,第一世的时候,邹妍做过更过份的事情,说过更难听的话,这个被养歪的娇娇女,就从来没学会过尊重人,不对,她对地位比她高的人都会尊重,是个惯会捧高踩低的人。 “我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从不觉得丢人,当然以邹小姐的境界可能理解不了这样的话,毕竟,邹小姐,嗯,也就只是只被豢养的米虫罢了。”陶姚笑道,哪怕此时看到傅瑶冷着脸朝她施压,她也不怕,“邹夫人,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傅瑶没想到这个陶姚居然敢说这样的话,这乡下来的丫头口气不小啊,她忍不住胸口的怒气,道,“放肆。” 陶姚挺直背直视傅瑶,第一世的时候她就未曾在她面前低过头,这一世就更不可能,“邹夫人是在对谁喝斥?我可不是你邹家的下人。”换言之,你可没资格对我呼来喝去,“我之所以随你那鼻孔朝天看的侍女来这儿见你,完全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尊重你比我多活了些年月,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地践踏我的尊严与人格。” 傅瑶气得脸色涨红,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顶撞她,这村姑怎么敢?她怎么敢? “娘。”邹晨看不下去了,再任由母亲和妹妹胡闹就会彻底得罪了陶姚,“陶姑娘是我们家的恩人,没有她的出手帮助,你正逗着的孙子只怕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娘,你一味包庇妹妹的行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走上前去,看了眼越发往母亲身后退的邹妍,不客气地将她给拖过来,不顾母亲的阻拦,直接将邹妍拖到陶姚的面前,喝道:“给陶姑娘道歉!” “我不!”邹妍没想到兄长完全是胳膊往外拐,在陶姚的面前,她绝对不低头,并且双眼仇视地瞪视陶姚。 “呵。”傅邺嘲讽地轻嗤出声,“表哥,我若是你,就直接将她关到家庙里面去,千万不要让她出现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不然只怕邹家沦为笑柄还是小的,只怕她得罪人而不自知,哪天就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前世的时候,他就给邹妍挖过坑,既然她得罪了陶姚,那就别想好过。他也无须做什么,只要安排这性子嚣张不懂收敛的表妹偶遇上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贵人,根本就不需要他推波助澜,这表妹自己就撞到人家的枪口上,当然最后肯定被削得很惨。 当然养育出了这么个祸害东西的邹家又岂能独善其身?家中父兄的官职受到牵连被贬就不再是小事,那时候他这姑母就得带着她这不懂收敛的女儿低声下气地上门给人赔罪,可人家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赔罪?吃闭门羹那是肯定的。 “给陶姑娘道歉!”邹晨再一次压着妹妹赔罪。 邹妍不想在陶姚面前没面子,遂一直梗着脖子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她就是一个乡下臭丫头,给我提鞋也不配……” 陶姚哪里会稀罕她的道歉,直接就冷声打断邹妍的大喊大叫,“她的道歉我不接受,邹公子,你不用如此费力,顽石不是你可以点化的。”她对邹晨没有意见,一码归一码,邹妍的错只能她自己承担,牵连不到邹晨与钟秀身上,她这点还是分得很清的。 邹晨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更为惭愧,对陶姚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陶姑娘,她不肯道歉,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她向你道歉。” 这时,他已经松开了钳制邹妍的手,正了正衣冠,直接朝陶姚做个庄重的长揖,这样是非恩怨分明的人值得他的尊重。 陶姚也没白受他的大礼,而是屈膝还了一礼,“邹公子无须如此,这不是你的错。” “要的,毕竟谁叫我是她的兄长。”说这话时,他朝邹妍瞪视了一眼,直接转头看向傅邺,“表弟,等我们一行人到了京城,你把那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送来,我这妹妹是得好好学学礼仪规矩。” 邹妍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兄长会如此狠心,一时气不过,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抵自己的喉咙,哭喊道,“我不要,不然我就去死。” “晨儿,你这是要逼死你妹妹吗?”傅瑶这下子哪里还淡定得起来,女儿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强烈的事情。 陶姚不想看邹妍演的这出闹剧,像邹妍这种人,哪里真会舍得自尽?这不过是要胁母亲与兄长的筹码罢了。 “邹公子,我先走了,邹少夫人那边的情况我还得去看看。”陶姚道。 邹晨也不想家丑往外扬,于是点点头,而且还朝抱着孩子的奶娘道,“你随陶姑娘一道过去,把孩子抱给少夫人看看……” “晨儿,你娘子刚生产,哪里能照顾得了孩子?”傅瑶阻止道。 “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孩子是我娘子生的,母亲疼孩子,不就跟你疼邹妍一样?”邹晨半点不为所动。 傅瑶怔住了,儿子的话她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这是她第一个孙子,这让她如何能放手? 邹晨这话正中陶姚的下怀,钟秀很想念孩子,于是她趁机点了下头,招呼那抱着孩子的奶娘就往外走。那奶娘虽然是青云镇本地的人,但极有眼力,哪怕再感兴趣,也不能多看主家的家丑,所以步子极快地跟着陶姚就走了。 傅邺对于傅瑶和邹晨母子俩如何管教邹妍不感兴趣,看到陶姚转身就走,他也就不想多待,直接朝邹晨道,“你和姑母还有事情要处理,那我也不多叨扰了,至于宫里出来的嬷嬷一事,只要你开口,我无有不从。” 邹晨点点头。 傅瑶也不想傅邺在这儿多待,这样女儿性格的短板也不会尽数暴露出来,多少还给以后留下点回旋的余地,遂对于这大侄子的离开她喜闻乐见。 傅邺转身也快步离开,走到外面的回廊,看到前方的陶姚那抹倩影,他想也没想直接就大步追上,“陶姑娘。” ------题外话------ 二更傍晚时六点半左右 第八十八章 互相怀疑(二更) 陶姚听到身旁响起的声音,表情都有几分抽搐,这厮怎么又追上来了?她没好气地转头看他,冷声冷气地问:“公子有事吗?” 对于陶姚的冷淡,傅邺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此时他的眼睛正贪婪地看着她穿的这身衣物,天蓝色衬得她的肤色更加雪白,与他记忆中的陶姚渐渐重合在一起,当然她副冷面孔也是他熟悉的模样,陶姚很少会对他笑,要笑也是嘲讽的那种,所以他对这副冷面孔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昨儿让我的下仆去给你送宵夜,以感谢你对表哥表嫂的帮助,不过是我的一番心意罢了,不过很显然我那下仆没办好这差事,陶姑娘不喜欢吃芙蓉糕吗?” 他在听到观言回禀陶姚拒绝宵夜之事时,特意提到她并不喜欢吃芙蓉糕,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错愕,这怎么可能?陶姚对这款糕点那是情有独钟,虽然没她说过为什么会喜欢,但她吃这块糕点时那眯起来的眼睛,那张小脸上洋溢着一股名为幸福的味道,这让他曾经看了很久很久。 每当他俩又吵架了之后,他都会吩咐那最擅长做这款糕点的厨师做好,他再亲自端给陶姚,然后坐在一旁看着她幸福地品尝糕点,这曾经成为他前世那漫长一生的回忆当中少有的温馨的场面。 他又怎么可能记错她的喜好? 可观言带回来的消息却是陶姚亲口否定了芙蓉糕,既然不是他记忆出了差错,那又是哪里出了差错? 此时,他的眼神从欣赏陶姚的装扮渐渐发展成审视,难道眼前的陶姚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这又怎么可能呢?这脸这身段,还有个别的举止,无一不是他熟悉的,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眼前这个陶姚是个赝品。 那哪里出了差错?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理由。”陶姚有点不明白,不就一款芙蓉糕值得他亲自来试探自己?“而且公子无需为我太费心,我的吃喝自有邹少夫人负责。”她停下来直视傅邺那张熟悉的脸,“再说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吃芙蓉糕呢?” 最后这句话带有很强的试探味道。 不管眼前之人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也不可能重蹈覆辙的,有些坑掉进一去就足够了,再掉进去一次那就叫做傻了。 “陶姑娘误会了,毕竟是亲戚一场,表哥要忙的事情太多,我替他分担一二罢了。”傅邺道,对于她后面一个问题,他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看到陶姚严正以待的面孔,他突然有了新的体悟,于是,他笑得更为英俊迷人,“凭直觉,不知道这个答案,陶姑娘可满意?” 陶姚冷嗤一声,“公子不知道直觉有时候会害死人的吗?”这厮在对她展现男性魅力,昨天的会面陶姚还在猜测,现在却是很明白他的意图,他在撩她。 难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轮回几世也无法改变的吗?为什么与傅邺认识的这两世,他都一如既往地表现出对她的兴趣? 不对。 突然,她想到第一世时两人初相见的情形,那时候她已经随方健到京城赶考了,为了方健能专心考试,她承担了照顾方健所有的事情。 京城大,居不易,哪怕有养父母留下来的银子,但随着方健花钱没有节制,迟早也会坐吃山空,所以到了京城后,她又开始绣东西去卖好换点银钱补贴家用。 可她的绣品在京城并不好卖,初到京城的她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一开始就往那大绣品店而去,想着能在那儿卖个好价钱,可是当那掌柜的看了她绣的花样,直接就摇头拒绝,连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她不明白原因,自然追着人问。 偏在这时候,傅邺正走进这京城最大的绣品店,掌柜的亲自迎出来,点头哈腰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只哈巴狗。 “为什么不收我的绣品?”她仍旧执着地问。 “去去去,别在这儿挡道。”那掌柜的很生气。 傅邺却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过她手中那块绣着牡丹花的巾帕看了看,然后不客气地丢回给她,她当时初见他,其实是有几分错愕的,毕竟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但他丢回来的太突兀,让她险起接不住,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对他再无好感。 “你这绣功太差,就算布料用线还算尚可,可在京城,这就是没人要的垃圾。” 她当时倔强地抿紧唇,还没有来得及刺回去几句,他就带着下人由掌柜的迎进了内室单独说话了,全程他对她并无半分异样。 后来她气冲冲地离开了那家绣品店,最后才在一家专门卖劣质绣品的小店把自己绣的那堆垃圾给卖了,当然价格还不错,比青云镇强多了,但是对于京城的物价来说,那根本就不值钱。 他们第一世的初相遇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若不是后来因为傅兰心与方健扯在一块儿,只怕他们也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没有交集的可能。 这样的傅邺才是正常的,眼前这个才见了她两次面就打算撩她的才是不正常的,除非,他认识她? 这个想法一出现,她就怔在那儿了,这下子她看傅邺的眼神就全变了。 “公子以前认识我?” 这带着试探的话,傅邺瞬间就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他前后两世并没有追求过任何女孩子,与陶姚会有关系也是缘于意外,后来的感情是渐渐处出来的。 他表现得太热络了,这才让她起了警觉,所以才会试探他。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试探他呢?莫非她在怀疑什么? 傅邺真实的年龄并不是小年轻,透过这区区的一句话,他心里的怀疑并不亚于陶姚,此时他开始回忆起重生以来得到的所有陶姚的消息,包括她是如何从陶有财家中脱身出来的,又是如何让韩大夫和卫娘子护着她,更想到方健,这个前世曾挂名是陶姚未婚夫的人。 他此时的眼睛眯了起来,陶姚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莫名出现的医术,还有她要立女户一事。 是的,他早就知道她要立女户,对这事他并不太支持,在他看来这是多此一举,他迟早要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又何必立什么女户? 在大兴王朝,是家里无男丁孤身一个女人才能立女户的,他的陶姚怎么可能会孤身一个人? 所以,他并未推动她立女户一事,而是压着不处理。 如今,方健与她再无可能,连挂名未婚夫的名头也不可能实现了,陶姚所走的每一步都在避开前世曾经出现的陷阱,包括自己,所以她才说她不喜欢芙蓉糕,她拒绝他所有的示好。 他突然笑了出来,仿佛拨云见日。 “你笑什么?”陶姚不客气地发问,“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傅邺定定地盯着这张精致的小脸看,他很想伸手去轻抚一下,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出手,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于是,他开口道,“未曾。” 陶姚似乎也猜到他不会承认,这厮一向滑溜得很,此时她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公子管我喜欢不喜欢芙蓉糕,那与你都没关系。” 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走,但这回,傅邺没有再追上去。 观言不明所以地来回看了看前方的背影,再看了看自家主子那淡定的笑容发,昨天公子被拒绝还一脸阴沉呢,今天怎么就脸色好看了这么多? “公子?”他小声地唤了声。 傅邺回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既然已经有所发现,他的策略就得改一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陶姚只能是他的。 与陶姚并肩走向钟秀产房的奶娘有些羡慕地看着陶姚,“陶姑娘命真好,能被那样的公子哥儿看上,以后就不愁吃穿了,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你又怎知这是福不是祸呢?”陶姚有些讥嘲地开口。 招惹到傅邺那样的人,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 奶娘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陶姑娘要求甚高啊。” “这跟要求无关,跟态度有关。”陶姚不想再与她讨论傅邺,如今她心中已有猜测,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还得再想想。 很快,到了钟秀的产房,陶姚刚掀帘子进去,准备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结果看到她正由连嬷嬷和莲香扶着小步小步地走着,并且因为忍痛额头还冒了些汗,她似乎走得很专心,并未发现陶姚的身影,当然也没看到想念的儿子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连嬷嬷看到她,正想开口唤她,她忙竖了食指在唇边,并且摇了摇头,示意连嬷嬷不要开口打断钟秀走动的节奏。 连嬷嬷这才再度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家小姐身上,扶着她小心地走了一步又一步。 陶姚默默地暗自数着时间,待钟秀走了好一会儿后,她这才开口笑道,“邹少夫人,可以停下休息一会儿了。” 钟秀这才发现陶姚,“陶姑娘回来了。” 陶姚侧了侧身子,故作神秘地道:“你看看我还带来了谁?” ------题外话------ 三更会很晚,明天再来看。 第八十九章 小人挑事(三更) 钟秀往陶姚的身后看去,就看到奶娘抱着孩子站在那儿,她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立即要走上前抱抱自己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可才走了几步,身子就痛得弯下了腰。 “少夫人?” 连嬷嬷和莲香忙上前去扶住钟秀,钟秀待这波疼痛过去,这才能慢慢地直起身子,这下子她的动作不敢太大,只能站在原地让奶娘抱着孩子过来。 奶娘行了礼之后,就抱着孩子走到钟秀的面前,钟秀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孩子的面容,这个孩子真小啊,但是脸色比昨天出生的时候好看了许多,这让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想要伸手抱抱他,从他出生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抱过一回。 陶姚却上前阻止了她,笑道,“你先回床上歇一歇,然后再抱它,现在你站着,得小心弄到伤口。” “对对对,是我太着急了。”钟秀应承下来,然后就催促着连嬷嬷和莲香扶她回到床上躺着。 半躺好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奶娘的怀里接过孩子,第一次抱孩子,她的手还有点不知所措,好在一旁的连嬷嬷手把手地指点自家小姐手该怎么放才能让孩子感到舒服。 小小的娃儿似乎感到母亲的存在,他慢慢地睁开睡着的眼睛,那一双眼睛像极了钟秀的那双似盛满星光的双眸,只这一眼,钟秀觉得九死一生生下他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她感动得几乎想要落泪。 “邹少夫人,你正在坐月子,哭不得的。”陶姚安慰道。 钟秀抬头看向陶姚,再一次诚心地道,“谢谢你,陶姑娘。” “你这话我已经听到耳朵都要起茧了,邹少夫人,咱们以后别再说这谢来谢去的话,可好?”陶姚笑道。 “好。”钟秀郑重地应承,以后只能将这份谢意放在心上。 小小的娃儿醒来后,就开始拱着母亲找奶喝,钟秀有点手忙脚乱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给他喂奶,而一旁的奶娘见状却是伸手要抱起孩子到一边去喂奶。 结果却被陶姚给阻止了,奶娘皱着眉头看向陶姚,“陶姑娘,小公子要喝奶,少夫人还没有出奶呢,小公子会饿坏的。” “让邹少夫人试着喂他。”陶姚看着钟秀道,“你亲自给他哺乳会有好处的,而且对建立母子亲情很有帮助。” 钟秀愣愣地看着陶姚,她未出阁前家里是书香门第,可她打小也没喝过母亲的一口奶,直接就是由奶娘喂大的,所以主母不亲自喂奶,几乎也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我真的可以喂他?” “当然可以,你是母亲。”陶姚鼓励道。 钟秀心动了,她打小与奶娘的亲近甚于母亲,有些心事她可以对奶娘说,对着母亲却是无法张口,陶姚说得对,她亲自喂养孩子,将来孩子长大了会跟她更亲。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伤了身子,就算不亲自喂养,也很难怀下一胎,何不将这孩子给带好? 一番思想斗争后,她接受了陶姚的建议,想到自己还没有出奶,她又有些为难地道,“我还没有奶水……” “没关系的,你试试着喂他,慢慢就会出奶的。”陶姚道。 钟秀这才放下顾虑,连嬷嬷对陶姚的话深信不疑,虽然这与她的认知有差,但她就是盲目地信任,于是吩咐旁边的侍女支起屏风,然后亲自指点自家小姐如何用正确的姿势喂孩子。 陶姚没有插手,这些知识连嬷嬷都懂,而且由自家奶娘指挥,钟秀会适应得比较快。 整间屋里最不高兴的就是被排除在屏风外头的奶娘,亏她之前还觉得这陶姑娘是个好人,没想到她居然要砸自己的饭碗,她来应聘这奶娘,邹家给的工钱也高,总比在家侍候男人孩子强得多。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邹家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她当了小公子的奶娘,以后小公子也得孝顺她,那她未来也更有保障,可现在这一切都被陶姚给破坏掉了,她有些愤恨地看着屏风里头的人。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抢回自己的差事才行,所以她悄然退下,趁屋子里的侍女不注意,直接就跑出去准备去告状。 能管这事的人只有邹夫人和邹公子,当然邹夫人才是那个她该告状的主力军,世间没有哪一对婆媳的关系能好的,她当了这两天差,早就看出来邹夫人是不大喜欢邹少夫人的,这儿媳生产完,她都没来多看两眼,就很能说明事情了。 她返回之前邹夫人的屋子时,正好看到红着眼眶的邹妍被侍女扶着出来,看那样子,似乎被教训得很惨,而且头上的簪子都被拿了下来,显然是怕她又拿簪子抵着自己的喉咙。 她屈膝行了一礼,邹妍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就越过她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她朝邹妍的背影努了努嘴,这种姑娘迟早惹大祸上身,拽什么拽,不就比她会投胎一点,若她能投胎到邹夫人的肚子里面,肯定不会像她那么蠢。 她回过头向邹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问了好,还说有事要禀报邹夫人,那侍女正好是陶姚带路鼻孔朝天看的那个,陶姚刚才与邹妍有矛盾,连她也捎带上,为这事夫人亲自责罚她,并且贬她当个二等丫鬟,这让她对陶姚是又气又恨。 如今一听到这奶娘说要告的状就与陶姚有关,她忙热络起来,就算自己现在不能时内室,她还是有人脉的,立即就找到一个相熟的好姐妹带奶娘进去里面,然后她守在外面伸长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屋里的气氛不算好,虽然阻止了邹妍的闹剧,但母子俩在邹妍的教育问题上分歧很大,目前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奶娘进去时感觉到气氛不对,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行礼时差点瘫坐到了地上。 “你来有何事?”傅瑶不悦地看着这小家子气的奶娘,“对了,你不照顾我的大孙子,跑来这里做甚?”最后更是严厉了起来。 “少夫人不许我照顾。”奶娘这才记起自己是来告状的,“小公子要喝奶,少夫人抱着不给我,非要吵着自己喂,可关键的是少夫人没有奶水啊,小公子饿得嗷嗷直叫,我看着心疼,毕竟也是我奶过两天的孩子,见不得他饿……”说到这里,她故意举起袖子擦那不存在的泪水。 傅瑶似乎找到了压制儿子的法宝,只见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接就朝儿子厉声道,“你看看你的好媳妇,亏你还整天挑你妹妹的不是,你这妻子也不遑多让,你有见过哪家贵夫人是亲自奶孩子的?这要传出去,你让我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关键的是她还没有奶水,她就不怕饿着自己的孩子?就没见过当娘的能这么心狠……” “都是那陶姑娘怂恿的,她说什么,少夫人都信,一切不好的都源于她。”奶娘忙再告状。 傅瑶原本不悦她打断自己的话,随后听到又是这个陶姚挑的事,她顿时就怒火上升,“好啊,又是她,自打她出现,给我们家挑了多少事?不行,我得亲自去教训教训她,还有你那好媳妇……” “娘,你别听风就是雨,这事不过是她一面之词,你就如此大动肝火?小心伤了身子。”邹晨道,他现在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不会枉加指责,而且他信陶姚不会胡乱出主意,而他的妻子一向就是个稳重的,若是没有理由的事情她是不会照做的。 “你到现在还维护她们?”傅瑶的怒火又再上升一个台阶,然后气不过地率先走出去,“我这就过去问清楚,让你心服口服。” 邹晨无奈,只好跟上母亲的步伐往妻子的临时产房而去。 母子俩走进这间房的时候,正好听到屏风后头有欢呼雀跃的声音,傅瑶皱紧了眉头,直接绕过屏风走到里面,果然看到如奶娘所说一般,钟秀亲自喂奶了,这还得了? 她直接瞪眼睛看向钟秀,“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穷人家的妻室,从而忘了自己的身份?” 钟秀原本因为自己出奶能喂孩子而高兴的脸色顿时就敛了起来,平淡地唤了声:“婆母。”然后看到丈夫随后走了进来,她这才眼眶有些微红地看着丈夫,直接就道,“婆母这话我不明白,我亲自喂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妥,我是他娘……” “我看你都要中了她的毒了,这主意是她出的吧?”傅瑶的手指向陶姚,然后直接就狠狠瞪了陶姚一眼,“别把你乡下的那一套带到这里,我看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你不过是我们家请来做事的人,别自视甚高……” 跟在最后面的奶娘看到邹夫人破口大骂媳妇和陶姚,心里暗爽不已,尤其是陶姚,让她险些没了饭碗,她就让她的饭碗也要不保才地。 “娘!”邹晨看不下去了,母亲骂了一个又一个,而且他担心陶姚若是真生气了撂挑子走人,那他媳妇的身体还要靠谁来照顾调整?开腹取子这种事,也就只有陶姚能做,而这产后护理的工作也只有陶姚最清楚。 傅瑶愤怒地看着儿子,难怪人常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她这儿子真是白养了,女儿说得对,这儿子自打娶了媳妇,就与她们渐行渐远了,一切全都听媳妇的了。 钟秀紧紧地抿着唇,看到怀里的孩子似乎被说话声吓着,她忙摇了摇轻哄了几声,这才让孩子继续再吃奶。 陶姚缓步走向盛怒的傅瑶,她知道傅瑶对她的意见这么大,一是因为钟秀,二就是为了邹妍,她是把所有的怒气都想发泄在自己身上,可她凭什么要承载她的怒气? 于是,在傅瑶几乎是剜人的目光中,她坚定地看着傅瑶,“请问邹夫人,孙子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 傅瑶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话题她当然能答,“当然是爱逾生命。”这个孩子虽然瘦小了一点,但毕竟是儿子的嫡长子,她自然疼爱万分,这是半点也不掺假的。 “那我再问你,你希望你的孙子身体能强健起来吗?”陶姚继续发问。 “当然,难道我还能盼着我的孙子不好?”傅瑶讥笑出声,一个黄毛丫头也配问她这些问题? “好的,那我继续再问你,儿媳妇是不是你家的?”陶姚的表情都没变过。 “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家的不成?”傅瑶嗤了一声。 “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陶姚不以为意地道,“那你盼着你媳妇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吗?” 当然不希望。 傅瑶的心里第一时间就有了答案,可现在当着儿子的面,又当着下人的面,她还是要脸面的,不肯落人口实说她是个恶婆婆坏自己的名声,遂硬着头皮梗着脖子道,“我还能盼着她不好不成?我家能娶她进门,就是盼着她身体强健能为我家开枝散叶。” “很好。”陶姚拍了下掌,表示她很满意傅瑶的回答。 傅瑶被她的态度弄呆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心底里将这几个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出自己的回答哪里不对?可这陶姚脸上的满意是什么意思?她就不信她能这么大度不计较她与妍儿? “陶姑娘?”邹晨也被她的问题弄糊涂了。 陶姚朝邹晨举了举手,示意他先稍安勿躁,然后再直视抿紧唇的傅瑶,“邹夫人,我明白你的态度了,既然你爱护长孙又爱护儿媳妇,盼着他们娘俩好,你这种心情我很赞赏,要给你大大的一个赞。” 看到傅瑶因她的话更加发懵,她这才不再兜圈子,直接就道,“邹少夫人生产后还没有出奶,她的初奶是整个母乳过程的精华所在,会在孩子的身体里形成天然的屏障,这对增强孩子的体质是大有好处的,比奶娘的奶水更好,这是其一;” 她的目光看向后方缩着脑袋的奶娘,估计这女人没少说自己的坏话,不过跟这种人计较没有意思,她又接着朝傅瑶道,“孩子喝母乳的动作有益于产妇尽快开奶,而且产妇亲自喂孩子能刺激她的子宫尽快收缩,而且有助于恶露的排出,加快身体恢复,这是其二;试问邹夫人,这样有益于孩子成长,有利于媳妇尽快恢复身体健康之事,你还要反对吗?”顿了一下,“还是说外人的闲话抵得过孙子和媳妇的健康?” 陶姚说得有理有据,最后两个反问她一个也答不上,哪怕傅瑶再如何胡搅蛮缠,她还能推翻自己之前说的话不成?此时她已经被陶姚封住了退话,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陶姚所说的话。 邹晨在一旁急道,“既然这对他们娘俩都好,就按这个方案办,只是要辛苦娘子了。”他的目光很是温柔地看向妻子,以及他们的孩子。 钟秀见到婆母终于哑火没有理由再反对了,又听到丈夫体恤自己辛苦的话,她立即道,“喂养自己的孩子哪能说辛苦?我只盼他能越长越好。”说完,她怜爱地目光落在怀中正吃着奶的孩子,这一刻,她又一次体会到了血脉相连的亲情。 傅瑶没有了发作的理由,只能僵着脸吩咐钟秀要多吃点下奶的东西,然后把她的孙子喂得白白胖胖的。 钟秀看着这婆婆做表面功夫,如今在丈夫面前,她也跟着做表面功夫,向婆母表示一定会喂好孩子,让她放心云云。 傅瑶这下子完全没有了可能亲自抚养嫡长孙的机会,心里说不出的失望,现在看来只能等孩子大点戒奶了,她才能再次出手将孙子养在身边。 这一次,只能以她的失败暂告一段落。 在离开之时,她狠狠地瞪了眼挑事的奶娘,如果不是她多事,她还能有方子阻止钟秀亲自喂养孩子,现在都被她给搅黄了,当然她是不会肯承认她此刻是在迁怒。 “既然已经用不上她给小公子喂奶了,来人,给她结了这几天的工钱,让她立刻走,别在这儿碍眼。” 奶娘听到傅瑶这几句翻脸不认人的话,顿时就慌了,忙搓着手道,“夫人别赶我走,小公子他晚上也是要喝奶的,少夫人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晚上带他不方便,我可以晚上带他的……” “让这个奶娘走,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我不希望她留在儿子的身边。”钟秀宁可自己辛苦一点,也不想留下这个心机深的奶娘,若是心软留下以后就更难赶走了,她还怕她带坏自己的孩子。 傅瑶再不喜欢钟秀这个儿媳妇,但在这个问题上她还是拎得清的,一切都得以她的大孙子为重,这等人是不能留的,回头若是要再选个奶娘,只能回了本家之后再选个家生子,用得更安全。 都怪这个儿媳妇偏要在这时候生孩子,这才不得已在青云镇上挑了这么个奶娘,她心里又把这一切记在儿媳妇的头上,半点也不会责怪自己选人没戴眼睛看清楚。 邹晨也不想再看到这个奶娘了,立即就挥手让人拖这奶娘出去结工钱。 奶娘整个人都颓丧得很,所有的打算都落了空。 陶姚不同情她,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奶娘被赶走,然后就是傅瑶扬长而去的背影。 钟秀争得喂孩子的机会,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现在丈夫又在身边陪伴自己,她的心情就更好。 陶姚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随后就默然地走出了屋子,然后在屋外遇到了傅邺,看他这急奔过来的样子,怕是收到了傅瑶过来找茬的消息就第一时间赶来了。 她心里原本有几分怀疑,现在就多了几分确定。 “邹夫人刚走。”她直直地就道。 傅邺愣了愣,然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又急切地问,“她没为难你吧?” “你觉得我是那么轻易就被她为难的吗?”陶姚反问,甚至还挑挑眉看他。 傅邺笑了笑,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 “你怎么出来了?”半晌,他找了个话题再度开口。 陶姚踱到窗边看着外面繁忙的景象,一派的生活气息,这让人心情都舒爽了不少,“邹公子在里面,他们一家三口正温馨着,我就不用在里面了,所以出来透口气。” 一家三口这个词让傅邺皱了皱眉头,曾经,他也有机会接触这个词,最终还是在他的坚持下毁掉了。 “你……很羡慕?”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 陶姚偏头看向走到身边的他,“我羡不羡慕跟你有什么关系,公子,你管得太宽了。” 她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养孩子是怎么一种感觉,又何来的羡不羡慕之说,当然,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尝试做一个母亲。 “难道公子尝过为人父的感觉?”他似好奇又似随口地问道。 傅邺掩去眼里的黯然,淡淡地道,“未曾。” 哦,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为人父,陶姚觉得她曾经纠结的一点似乎可以放下了。 两人都似没有发现这些问题偏离了大纲,惟有观言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这两人聊的都是什么话题,他家公子尚未娶妻,何来的孩子?而且陶姑娘自己还没有及笄呢,看她梳的发型连少女发髻都还不算,显然并未许嫁,现在就羡慕人家有孩子,难道开始恨嫁了不成? 总之,他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是有听没有懂的,但是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家公子与陶姑娘之间原本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当真是奇怪至极,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吧,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陶姚看到韩大夫与田大嫂找过来,她就不欲与傅邺再多说什么,直接就告辞朝两人走去。 傅邺没有阻拦,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下呆,然后才带着观言直接转身离开。 陶姚没有回头看,而是与韩大夫还有田大嫂打起了招呼。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文里的喂奶知识来自百度。 第九十章 双重标准(一更) 田大嫂看着前方那抹熟悉的影子,自家公子怎么来了? 昨天她离开时没有见到观言,所以并不知道公子亲自过来了,那她坚持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有公子在,轮不到她保护陶姑娘。 英雄救美的事情肯定要留给公子做,她处事还是蛮会变通的。 所以,在陶姚再一次表示让她和韩大夫先回荷花村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直接就点头,也省得让陶姚怀疑她。 至于韩大夫,其实正如陶姚所说的,他是荷花村那附近十里八乡惟一的大夫,如果随她在青云镇上多待,那他的病人怎么办?他是不可能丢下自己的病人不管,左思右想,也惟有先回去。 “小姑娘,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真的万事要小心,镇上的人不比我们村里的人,大家都熟识,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要轻信人,切记。”看到陶姚乖巧地点头,“如果有什么突发事情处理不了,就去找赶牛车的陶大伯,让他给我们带消息,大家同一个村子的,他会帮忙的……” 陶姚第一次觉得韩大夫居然是如此啰嗦之人,不过这些都是担心她的话,所以她听得很认真,而且一再点头,表示她听进去了,让他放心先回村里。 韩大夫在镇上多呆一天,乡下的人得病了想找大夫医治都难,这个时代医疗就是这么不方便和贫瘠,尤其是穷人,很多得了病就直接等死了。 看病贵,看病难的问题,无论是这里,还是发达的异时空,都是道难题。 所以说像韩大夫这种乡下大夫也是弥足珍贵的。 不过,在送他们上牛车之前,她还是让他给卫娘子带个口信,让她一定要做好谭夫人的产检工作,这个是绝对马虎不得的。 韩大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在送走了韩大夫和田大嫂之后,她看了看这繁华的大街,她没有什么逛街的兴致,遂直接就返回天香楼,哪知在楼下遇到了那位盛家医馆的盛大夫,这位大夫是陶姚打算过两天钟秀产后恢复的情况更稳定后一定要去拜访的。 “盛大夫。”她忙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看酒楼里面,“你来吃饭的吗?” “陶姑娘。”盛大夫一看到她,脸上就露出了笑意,直接就走过来与她先见了一个礼。 陶姚也礼貌地回礼,然后才听对方说是来找她的,她先是愣了愣,“盛大夫是来找我的?” 盛大夫笑着点头,“我想问一下那邹少夫人开了腹后的恢复情况如何了?” 他是外男,是不可能进去查看那位邹少夫人开刀的伤口的,不过对于这事他又不可能真的丢下,身为医者,他能感觉到陶姚这次的举动有很大的进步意义,他还是想跟踪一下后续的恢复情况的。 “她的伤口目前恢复得很好,没有发生感染的情况,对了,盛大夫,你给我的那瓶药膏很好用,估计邹少夫人的伤口目前能恢复得这么理想,与这药膏有莫大的关系。”陶姚直接道。 那天这盛大夫将其与那副中药麻醉粉末一道交给她的,还跟她说这是他家祖传秘方做的,对伤口的恢复很是好用。 她当时也有点将信将疑,不过最后还是出于对盛大夫这医者的肯定,才将其用在钟秀的伤口上,结果出乎她意料,消炎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中医药知识真的是博大精深,她甚至觉得她到异时空那个地方学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在她自己这个时代,也许会有更多让人惊叹的方子,如果这些方子都能整合起来让人学习,那这个时代的医术一定能突飞猛进,或许外科手术就不再是个让人谈之色变的东西。 “那药膏是我家老祖宗留下来的医书里面记载的,是专门针对开刀的伤口而做出来的,名字就叫做生肌膏。”盛大夫笑着把这款膏药的名字说出来,当然方子是不能说的,这是行业里面的规矩,眼前的小姑娘应该懂这规矩。 陶姚当然懂得,所以她也没有追问人家的秘方,遂与盛大夫聊起邹少夫人术后的恢复情况,盛大夫听得很仔细,时不时还会问出些专业的问题,陶姚听后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这位盛大夫家里那本祖传的医书估计有关于开刀的知识,可惜不能借来一览,她的心里再一次惋惜着。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脸色平和的盛大夫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一般,脸色都变了变,连跟陶姚说句客套话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迈步朝另一个方向直直走去。 陶姚不知所以,只好起身跟了上去。 在二楼看到他们交谈的傅邺原本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打算出面,哪知突然看到陶姚不明所以地就跟着这盛大夫走了,他皱了皱眉头,顾不上别的事,直接带着观言就急步迈出天香楼。 这让本来想过为与他说说话的邹妍顿时愣住了,看傅邺走时那么急切的脚步,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吧,她急着想要追上去问问,哪知她身后的奶娘却是立即就拉住她。 “我的好小姐,你就别再折腾了,若是让夫人和公子知道你要偷偷出去,肯定会怒火大发的……” “我就是想看看表哥去哪里了?” “傅公子一个大男人,他能有的事情都是正事,哪能容女人插手?小姐,咱们先回去修身养性,回头傅公子才能看到你的好。” 邹妍也知道母亲和兄长现在看管她看得很严,是不会容许她胡来的,所以只好噘着嘴由自家奶娘拉回闺房去,只是她仍回头看了看那空空的走廊,这会儿已经看不到傅邺的身影了。 而此时的盛大夫却是抓住一个背着药箱的半大少年郎的手臂,怒声道,“你又给我打扮成这样出来?”然后看到他背着的医箱,他的怒火就更高涨,“我不是说不许你碰这个的吗?你这是将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盛大夫,你别……”旁边有个打扮治艳的中年女人忙上前劝道。 “这是我家的家务事,关你什么事?对了,你又是什么人?”盛大夫孤疑地看着对方,尤其看到她那一身与良家妇女不同的衣着打扮,顿时就知道这女人是那种烟花之地出来的,这下子更是怒火滔天,回头又朝那半大少年吼道,“好啊,你现在胆子不小了,居然敢跟这种人来往?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什么叫我这种人?”治艳的中年女人顿时不干了,插腰凶悍地道。 “这是我的家务事,与你没有关系……”盛大夫不欲跟这种女人多说。 陶姚赶过来时,正好看到那被盛大夫抓着的半大少年挣扎了起来,更是开口道,“爹,你先放开我……” 陶姚一听这声音,立即就知道这是个女孩,而且年纪与她应该是差不多的,其实在这个时代女扮男装大多是骗不了人的,很容易就会被人拆穿。 想到天香楼的掌柜对这盛大夫这的介绍,她很快就猜到这少女的身份,应该就是盛大夫那个独生女儿。 此时,她看了看盛大夫的女儿,再看了看一脸不满的治艳的中年女人,再到那被盛大夫女儿抱在怀里生怕摔了的医箱,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盛大夫的女儿想行医,然而盛大夫并不允许,父女俩估计在这个问题上没能达成统一的意见,盛大夫的女儿才会偷偷出来行医,没成想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放开你,你又要胡来是不是?你与不看看这是什么人,你也敢给她医治?”盛大夫严厉地朝女儿低吼了一句。 “爹,你常说患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今儿个你说的话岂不是在自打嘴巴?”盛大夫的女儿直接就怼回父亲,然后又看向那治艳的中年女人,“她怎么了?她不就是命不好被卖进了烟花之地,她楼里的姑娘也是命不好的,得病了也没能得到治疗,我帮帮她们怎么了?” “你还说,你还说,你自己都还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盛大夫被女儿的话气得要死,“还有,我不是不许你行医吗?你到底有没有把你老子我的话听进去?” “我是女儿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学医?就因为我是女儿身,所以不配传你的衣钵吗?”盛大夫的女儿更是寸步不让,然后又似想到什么,“昨儿你还说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为那邹家的少夫人施了开腹取子之术,你对人家小姑娘是赞不绝口,怎么到我身上就成了另一码事呢?” “那怎么能一样?”盛大夫脱口而出。 “有什么不一样,我是女儿身,人家小姑娘也是女儿身,爹,你这种想法要不得。”盛大夫的女儿怼得盛大夫只能生气,一时之间根本就驳不了她。 陶姚在一旁直点头,说得没错啊,其实盛大夫就是双标了而已,再加上她是外人,他管不到她的头上,所以能客观的看待问题,但是换成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就是另一码事了,他就会不自觉的用老观念来行事。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六点半左右 第九十一章 突发事件(二更) 盛大夫的女儿看到父亲哑火了,又继续道,“爹,打小你教我读书写字,我看着你晒草药给人治病,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所以我才会说跟你学医术,可你不让,你说我是女儿,以后只要学会女红做饭,嫁人就好,行医一道不适合女儿家做,而且祖上也有规矩不能将自家的医术传给女儿。”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微微红了,“爹,我只想像你一样,做个能治病救人的大夫。” 盛大夫看到女儿眼眶里的泪,突然觉得心中郁结了一股气,女儿的声声质问其实也打在他的心里,可是,按着规矩行事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他到底又有什么错? 而且这世道哪里适合女子行医,他不希望女儿因此蹉跎了婚姻,以后老了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遂硬着心肠直接拉女儿回去,“总之这事没商量,爹这也是为了你好,等你以后懂事了,就会知道爹是为你着想,还有,以后不许再与这种烟花之地的人来往,听到没有?” 他惟有这样才能把女儿拉回正途。 那治艳的中年女人看到盛大夫如此嫌弃她们,顿时朝他“呸”了好几口,不过到底因为他是盛姑娘的亲爹,她也不好太过态了,看到盛姑娘朝她求救的目光,她只能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亲爹管教女儿,放在哪里都不过份,这世道就是这样,她自己也是被亲爹卖进烟花之地换银子给兄长娶媳妇,那时候无论她怎么求,亲爹都不肯退让,直说家里太穷,她命不好生在这样的农家,如果不卖了她,她哥就娶不上媳妇,家里以后就要变成绝户了,他也是不得已的云云。 小时候还信了亲爹这番话的邪,及长后,见多了世态火凉,顿时也就明白了,不就因为她是女儿身不能传宗接代,所以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她。 所以,此时她能做的就是朝盛姑娘挥挥帕子,让她先跟盛大夫回去,省得父女俩有了隔阂,在她眼里,盛大夫这亲爹当得还是不错的,至少盛姑娘的各方面待遇都不差,可见盛大夫对她还是很上心的。 陶姚看着盛大夫强拉着女儿要走,而他的女儿却是不服气地挣扎着,她实在看不下去了,遂上前拦着盛大夫的路,看到他黑着脸看自己,她仍是道,“盛大夫,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看,是不是?” 盛大夫的女儿一看到有人出来阻止她爹的蛮行,立即就跳了起来趁她爹呆怔的这一会儿功夫,挣扎开她爹钳住她的手,直接就蹿到陶姚的身后,一脸倔强地看着她爹,明显就是不服输。 “陶姑娘,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青儿,你给我过来。”盛大夫冷着脸与陶姚说话,最后更是喊女儿到自己身边来。 “我不,你就会用武力来镇压我。”盛青怒道,“你从来就不想关心我想要什么,我做什么事会欢喜,你就喜欢将你的意志强加到我的头上……” “盛姑娘,稍安勿躁。”陶姚看到盛大夫已经因为女儿的一番话,头顶都快要冒烟了,现在再说这些话去刺激他并没有好处,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都是大男子主义的,想要赢得自己渴望的东西,还是得讲点策略的。 “陶姑娘,我听你的。”盛青立即双手巴着陶姚的手臂,一副她乖乖听话的样子。 躲在暗处看着的傅邺表情又黑了,这个什么盛姑娘年纪比陶姚应该大一点,所以身姿也比陶姚高一些,更何况如今这姑娘还做男装打扮,这样巴着陶姚,就像一个男的揽住她一般,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悦归不悦,他只能把这股气往肚子里吞,他若是冲动行事,别说获得陶姚的好感了,只怕不被她更记恨都难。 想明白后,他继续在暗处看着前方事态的进展。 此时的陶姚看着盛大夫的脸色的怒气,突然道,“盛大夫,听你说过你的医术来自祖传的,而且你也只有盛姑娘一个闺女,那这身医术打算传于何人?” 这个问题让盛大夫愣了愣,这与他们父女的争吵似乎不太相关,不过他还是答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祖上的规矩就是如此,青儿她毕竟只是个女儿身,按规矩不能学医……”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学医呢?”陶姚道,“盛大夫,祖上的规矩就不能改吗?有些事情不是不能改,而是你太顽固了。”顿了一会儿,她有些惋惜地道,“盛大夫,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一身医术无法传承下去,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吗?譬如这生肌膏,它就十分好用,明明可以造福众生,可因为墨守成规,等你不在了以后,它就要永远消失在天地间,你的心就不痛吗?” 盛大夫的脸色微微变了,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有时候拿着自家祖传的医书看了又看的时候,他都痛心后继无人。人人都说他不再续弦是对亡妻的怀念,只有他自己知道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的,他早年还怀着要一腔要造福苍生的高尚情操,成亲后,刚好大兴王朝的边境地区爆发战事,他怀着满腔热情随军队出发当了名军医。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怕他留在后方医治受伤的将士,也要随着军队转移,后来有一次,他的行动慢了就被敌军赶上,也就是在这一次,他受了伤,好在被他救治的士兵最后硬背着他回营,他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可从此,他也丧失了生育能力。 回到家来,妻子在他离家前就已经怀有了身孕,生下的却是女儿。 说不失望,是骗人的,可是看着女儿一天天的长大,他倾注在女儿身上的慈爱就更多,尤其是妻子病逝后,他是当爹又当娘的将女儿拉扯大,本想着给她找门好婚事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他这当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可是,他这身祖传的医术就此没了传人,想着他爹临终时拉着他的手说的话,他每每半夜都睡不着觉,起来看医书。 陶姚一看盛大夫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是舍不得这身医术失传的,遂又道,“盛大夫,如果你将医术传给了盛姑娘,以后不就有了传人吗?谁说女儿不如男,她身上也流传着你的血脉,是你生命的延续,为什么祖上的规矩就不能改呢?盛大夫,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这番话其实对盛大夫的三观来说还是十分有冲击力的,他没想过这些,其实眼前的陶姚在医术一道上就颇有成树,可是如此换成他的女儿,他又觉得自己纠结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巷子的一边有人匆匆跑过来,显然是来找那治艳的中年女人,“安妈妈,不好了,小桃红她将从尼姑庵求来的落胎药给吞了,现在下面流血不止……” 那治艳的中年女子,即安妈妈神色立即大变,“这傻姑娘,叫她不能吃,不能吃,她偏不信,这下子好了,把自己的命都要送掉了……” 骂了小桃红好几句,她又把希望的目光看向盛青,“盛姑娘,你一定要救救小桃红……” 盛青还没有作声,盛大夫就先开口,“不行,我女儿不能去那烟花之地,这于她的名声有碍……” “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你那顽固的思想不变?”盛青背紧自己的药箱,就要随安妈妈去救人。 盛大夫却是一把拉住她,怎么也不放女儿去那种地方救人? “爹,放手。”盛青想挣脱父亲的钳制,却是无果。 安妈妈急得团团转,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哪个不知道虎狼落胎药的可怕之处?但她们也没有办法啊,做她们这一行的,谁都不想生个爹不明的孩子,真生下来了,这孩子一辈子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打转,哪个当娘的舍得? “盛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你去救救那个可怜的姑娘吧?”安妈妈搓着手满含希望地看着盛大夫。 盛大夫心里也在挣扎,可他从来不登那种地方的门槛,更何况还是给那种女人诊治? 安妈妈看着盛大夫不吭声,一颗心直往下坠,青云镇稍好点的医生都对她们有偏见。 陶姚看着为难的安妈妈,站出来道,“我去吧。” 安妈妈这时候才把目光看向陶姚,这个明显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居然肯去她们那种地方救人?“你……会医术?” “尚可。”陶姚道,直接就朝前走,然后看到安妈妈还愣在原地,她忙又回头看她,“你还不走?再迟就来不及了,大出血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时代可没有输血的技术,如果真的去迟了,很可能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没有了。 安妈妈这才回过神来,直接就道,“我给你带路。” ------题外话------ 三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第九十二章 离我远点(一更) 陶姚走了两步,突然似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去朝还被盛大夫拉着的盛青道,“盛姑娘,借你的医箱给我一用,可否?” 没有工具可用,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盛青有些愣愣地将医箱递给陶姚,“当然可以。” 陶姚道了谢,直接就背着医箱快速往前走,前面的安妈妈看到陶姚又跟了上来,这才安下心来,她担心小桃红的事情,遂朝交好的盛青点了点头,然后与陶姚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青看着陶姚的背影,看着这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孩居然可以这样义无反顾地就走了,她羡慕,又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纠结其实不算什么,只要她下定了决心,那么还有什么事能难倒自己? 于是,她转回头看向父亲,“爹,请恕女儿不孝。” “你,你要干嘛?” 知女莫若父,盛大夫看着女儿这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一时间,他只能心如刀割地看着她用力地挣开他拉着她的手,像只老鹰般直直地朝前飞去,再也不回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他知道,这次女儿是真的铁了心要从医了,不再是他能阻止的,心里说不出是失落多些,还是高兴多些。 陶姚刚要走出这条巷子,后面突然有人冲上来直接就朝她道,“陶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你爹同意了?”陶姚脚下的步子不变,却还是有几分担忧地问道。 “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都阻止不了我的决心。”盛青一脸坚定地道。 陶姚一看就知道盛青是不打算再顾忌父亲的阻挠了,这样的结果其实在她的意料当中,从盛青扮男装开始给人看病那天起,其实她就已经不满足于在闺房内打转,她的心中有对自由的翅膀。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陶姚道,“不过盛大夫是你的至亲,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修补父女亲情。” 她有时候是无比希望养父母都还在世上的,那种被人疼爱的感觉是一辈子都不忘的温暖记忆。 盛青微垂头思索了片刻后,方才点了点头。 安妈妈经营的百花楼在青云镇的销金窟的名单上是排不上号的,但勉强也能敬陪末坐,所以离这里路程还是比较远的。 青云镇到底比不上京城,不是随处都有马车可租,靠两条腿走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故而陶姚心里有些着急,看了眼旁边的安妈妈,显然也是焦虑得很。 陶姚的步子已经算得上是健步如飞了,可她还是觉得慢,巴不得自己能飞起来就好了。 突然,一辆马车停在她的身旁,她不悦地看着这挡道的大家伙,结果一抬眼看到的正是赶车的观言,能看到观言,证明里面坐着的是傅邺,这厮怎么会在这儿? 果然,下一刻傅邺就轻挑起马车帘子,装做好奇地看了眼陶姚,“陶姑娘,你要到哪儿去?” “我去哪儿跟你无关……”陶姚没好气地应答。 谁知傅邺正好适时地打断她的话,“我反正在这青云镇上都没有什么事,陶姑娘,我送你一程吧。” 陶姚愣了愣,她没想到傅邺会说这样的话,看着他那张笑脸,似乎正应了那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话,这厮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安妈妈一看到这情形,眼睛就是一亮,但是她这久经风月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眼前这长相俊美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的年轻男子正在热烈地追求着陶姚,而且看旁边这小姑娘不以为然的样子,显然她不中意年轻男子,或者是还想再拿乔一下也未定,总之,这场合轮不到她出声左右陶姚的决策。 盛青也只是紧紧地看着陶姚不吭声,她没有安妈妈的阅历,不大看得出来陶姚与这年轻男子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做人得有原则,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 “陶姑娘?”傅邺见她不吭声,遂又轻轻地唤她一声。 这种带着几分轻柔的声音,其实陶姚也不陌生,第一世到了后面的时候,他总喜欢用这样的声音唤她,不过他叫的是她的全名陶姚罢了。 “你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吗?就敢开口说送我,别到时候一听就吓得脚软不敢去……”陶姚故意损他,其实傅邺这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她是不信会有什么场面能吓到他的,不过她不损他,心里就不舒服。 “陶姑娘于我表哥一家有大恩,等于于我也有大恩,无论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能奉陪到底。”傅邺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然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要说的。 陶姚的脸蛋不争气地红了红,不是羞的,是被他无耻的言论气的,这说的是什么话? 心里气不过,她直接就朝安妈妈与盛青等人道,“既然有免费的马车可坐,我们也不要浪费了,赶紧上去吧。” 说完,她直接就踩在观言放下的踏脚凳上了马车,只是在进去马车厢时,因为一脚踩不稳,她的身子略歪了歪,傅邺眼明手快地扶着她,她一个不小心地跌到他的怀里。 鼻子撞到他坚硬的胸膛处略有些疼痛,但这些都不重要,这个意外发生的时候,陶姚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她那呆呆的样子,让傅邺的脸上爬满了笑意,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陶姚一把推开他,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不自然地伸手掠了掠鬓边的碎发。 这样别扭的神情,傅邺是再熟悉也不过了,他凑近她低声道,“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 “你离我远点。”陶姚跳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怀里抱着盛青的医箱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这小表情太可爱了,傅邺忍不住大笑出声,声音里有着畅快之意,自打这两天再见到陶姚之后,都是被她气得想要跳脚,没想到还会有一天被她逗乐? “笑,笑,笑,怎么不把你自个儿笑死得了?”陶姚又岂会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这个混蛋,拿她来做趣,她第一世时的坏脾气立即浮起,她抓起一旁的不知明物体就朝傅邺扔去。 傅邺却是一把接过,看也不看,直接就扔到车厢里的另一边角落里面,然后朝陶姚挑了挑眉,嘴角仍旧噙着一抹笑意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又要炸毛了,他这才做罢。 特么的,这厮居然把她当成猫儿来逗,可恶! 因为太过熟悉,这厮的一举一动,她都能解读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占的上风,居然被厮反超过去了,心里满是不甘。 正暗自生着闷气,她一转头看到挑着车帘子正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与傅邺的盛青似乎脸上有些尴尬,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出去的好。 陶姚这才觉得脸上热烫热烫的,她就不该反应这么大的拿东西扔他,这下子好了,出大丑了,她心里唾弃着自己,还有傅邺这个始作俑者,不过也只是一会儿,她就已经调整好情绪面对盛青,“盛姑娘,请进来吧。” “这……不会打扰到你们吧?要不我们坐在外面?”盛青眼睛咕噜地转了转,来回看了看两人,似乎在评估哪种操作为好? “没有的事,你进来。”陶姚起身,一把拉起盛青就往车厢里面坐去。 盛青看了眼面对她时表情冷淡的傅邺,下意识地就挨着陶姚一块儿坐在离傅邺极远的地方,这男的她可惹不起。 安妈妈最后一个进来,看到车厢里面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个,到底还是担心着小桃红的安危,不过她也不敢坐到傅邺的身边,依她的身份,哪有在贵人面前落坐的份?遂,她很识趣地往角落里车板上坐下,比傅邺还有陶姚、盛青等人都矮了一截。 至于那前来报信的年轻女子就被安妈妈留在外面与观言坐在一起,给赶马车的观言指路。 陶姚看了眼坐得矮了半截的安妈妈,觉得有点不舒服,毕竟异时空那几十年对她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所以,她道,“安妈妈,你坐上来吧。” “不碍事的,陶姑娘,我坐这里就好,这样我……自在得……多……”她感觉到傅邺在看她,遂,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她开的那座小楼里从来没有接待过这种贵客,能开这小楼也是用尽了她所有的积蓄,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已经不能从良了,那就开一家不那么压榨姑娘们卖身钱的小楼,自己也想做点善事,期待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再也不用做这种皮肉生意。 所以,百花楼的姑娘们都是自愿进门的,她从来也没有做过亏心的事情,但是这也造成了百花楼的发展也就那样了,会来她这地儿的男人都只是有点小钱的人,真正的贵客是看不上这种不上档次的小楼的。 陶姚看到安妈妈那勉强的神情,就知道劝她是无果的,这才做罢,毕竟阶级这种东西,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跨越的。 一路上,陶姚不作声,盛青也不敢说话,安妈妈就更是安静得连呼息都放轻了,惟有傅邺的目光直直地就落在陶姚的身上,哪怕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也是好的。 他想得很清楚,既然有些事掩饰不住,那就干脆不去掩饰了,他相信只要他用心,迟早也会让陶姚这块顽石点头的。 陶姚哪里会感觉到傅邺的目光在看自己,她很想回以一个狠狠地瞪视,叫他收敛一点,但是这样做更显然,毕竟车厢里面还有别人,她可对与傅邺耍花枪不感兴趣。 故而只能装做视而不见。 百花楼在青云镇的面边,那儿都是有点闲钱的居民的聚居地,离天香楼正好是南辕北辙的方向,不过马车的速度快过人腿,青云镇毕竟只是个小镇,距离也就那样,不到两刻钟,马车就抵达百花楼的门前。 “安妈妈,我们到了。”外头那前来报信的年轻女子轻声禀道。 安妈妈这才掀起车窗帘子,果然看到自家小楼那熟悉的门面,她赶紧起来,顾不上脚麻,直接就去掀车帘,朝陶姚与盛青道,“已经到了,请随我下车。” 盛青对百花楼并不陌生,这地方她偷偷来过,为安妈妈还有楼里的姑娘都诊过病,不过她今天到别处出诊只是刚好遇到安妈妈聊了几句,然后她爹就冲了过来不讲道理地扯她就要走。 她不敢看傅邺,匆匆就跳下马车,呼息到外面的空气,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陶姚背着医箱朝傅邺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公子的帮助,我们就此别过……” “不急,我又没有什么事,随你进去看看吧。”傅邺道。 刚才透过安妈妈掀车窗帘子的举动,他就已经看清了这百花楼所在之地,这种地方龙蛇杂混,并没有天香楼附近那么安全,他哪里会将陶姚单独就扔进这种地方?就算暗地里有张伯跟着保护也是一样。 陶姚觉得傅邺是不是吃错药了?“你跟我进去做什么,我是要去治病救人的,你,莫非是想去叫姑娘作陪?”她故意歪解他的话。 傅邺真想封住她这张什么话都敢说的小嘴,一天不气他心里就不舒服是吧,“这地方的姑娘我还看不上,不过对你是如何救人的倒还有几分兴趣,莫非陶姑娘怕我参观?”他也故意找了个借口激她,哪怕心里再气,当着她的面,他哪敢说去找姑娘?不然以后肯定会被她翻旧账的。 “笑话,我怕你做甚?”陶姚轻嗤一声,不再搭理他,直接就跳下马车,对他那求生欲满满的话更是嗤之以鼻。 她可从来没有忘记第一世时跟他结下孽缘的地方是在哪里,这个记忆她永世难忘。 外头的安妈妈和盛青已经在等她了,她也没有解释那么多,直接就跟她们二人走进这门面有点庸俗的百花楼。 楼里的光线有点暗,而且由于现在不是夜晚,楼里显得有些安静,不过倒是了聚了不少姑娘,那些姑娘看到安妈妈进来,忙上前担忧地将小桃红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已经过了第八条巾帕了,那血还是止不住。”其中一个显然是众人中的大姐模样的人道。 安妈妈轻拍对方的手背道,“先别急,我请来了大夫。” 她正要领陶姚还是盛青上二楼,就看到一身贵气的傅邺走了进来,顿时她的眼珠子都要睁大了,包括楼里其他的姑娘,她们的眼睛顿时一亮,没见过这么帅的年轻公子哥,顿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粘在他的身上。 他的出现引得众人侧目,立即就有大胆又作风比较狂野的女人上前拿那沾了劣质香粉的帕子就往傅邺的面前一甩,做出个风情万种的样子笑道,“这位公子是打哪儿来啊……”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傅邺皱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观言立即上前一把推开这下等女人,冷声道,“离我家公子远点。” 而傅邺本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就写着,离我远点这几个字。 陶姚看他被那股香风逼得倒退几步,脸上满是嘲笑之意,让他非要跟她进这百花楼,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女人眼里那就是唐僧肉,人人都想吃一口吗? 傅邺瞬间黑了脸。 那个被观言推开的女人脸上一阵尴尬,还是安妈妈这见多识广之人出面打圆场,“小英红,赶紧带陶姑娘和盛姑娘去给小桃红看诊。” 那叫小英红的女子正是被观言推了一把的那个,只见她有些怨念地看了眼不解风情的傅邺一眼,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陶姚与盛青上楼。 安妈妈这才上前朝傅邺行礼道,“这位公子对不住了,我们楼里的姑娘孟浪了,还请你不要跟她们计较……” 区区一个伎子,傅邺才懒得与她计较,他看到陶姚真的甩下他往楼上走去时,他的脸色就好看不起来,不理会这安妈妈,他抬脚就跟随陶姚上楼。 安妈妈吓了一跳,忙转身跟上前,“这位公子,这二楼是我们楼里的姑娘们的住所,白天是不接待客人的,你……” “你放心,我家公子对你这楼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不感兴趣。”观言又适时地出声,不过他没有提到陶姚,现在公子与陶姚还没到明朗化,他可不能弄巧成拙。 安妈妈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这位公子哥看来是一心一意地要追随着那位陶姑娘,顿时,她也不阻止了,自己亲自在前面引路,还朝在楼下巴巴地看着傅邺的一群姑娘挥手道,“先散了吧。” 可这群姑娘哪里肯舍得散去,从来都没见过如此优质的客人上门了,哪怕小英红接近失败了,可还是按压不住其他人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题外话------ 某梦昨晚被人拉去吃宵夜了,所以赶不及码字更新,这章就算做今天的一更吧,今天的剩下三更不变。 二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九十三章 那么耀眼(二更) 陶姚也盛青脚步极快地随着小英红来到小桃红的房间,此时屋子里的血腥味十分浓郁,小桃红躺在床上,身下垫的草纸又一次全被血浸湿了,而小桃红因为失血脸色显得极苍白,她还有意识,见到进来的两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个是盛青的时候,她朝盛青伸出手,“盛姑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旁边照顾她的是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年轻女人,只见她掩不住难过地与小桃红道,“你先别说话,省着点力气,盛姑娘来了,她一定可以救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转过头拿衣袖抹了抹泪,然后忍不住又数落一句,“都让你不要吃那种药,你偏不信,现在好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都是自找的那几个字来,毕竟看到好友已经满脸后悔,她就更不好再数落她。 “盛姑娘……”她起身走向盛青,满眼都是祈求,至于另一个比盛姑娘年纪还小的姑娘,看她背着盛姑娘的医箱,她就以为这个人是盛姑娘新收的跟班,因而并没有多加留意。 陶姚将医箱递回给盛青,然后朝盛青道,“会针炙吗?先给她止血吧。” 盛青很自然地接过医箱,“会。” 她打小就偷看过家里藏的祖传医书,对人体的穴位都背得极熟,而且趁父亲不注意,更是拿自己的身体来做试验,这样她对人体穴位的掌握几乎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几乎不用陶姚开口,她就打开医箱准备取出自己的银针,一边吩咐之前拜托她的那名年轻女子,“红缨,你去取烛火来。” 那叫红缨的女子,也没有耽搁,立即就取来烛台,对于盛姑娘用银针治病的疗程她都清楚。 陶姚看到盛青拿着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直接就要去施针,她的眉心跳了跳,然后在盛青手里的银针就要刺进那叫小桃红的女子的大敦穴之时,她上前抓住她的手,在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时,她勉强地笑了笑,“请先洗个手。” 盛青愣了愣,她行医这么久,也没有人叫她先洗手。 “这个功夫不能省。”陶姚直接将她手里的银针拿走,然后吩咐一旁那叫红缨的女子去打两盆水来,她顺便还道,“你们这儿有没有香胰子?如果没有,澡豆也使得……” “有,有澡豆。”这是后面进来的安妈妈说的话,这些东西虽然精贵,但楼里的姑娘如果遇上贵客,都会让她好好打扮一番,这时候就需要用到这种精贵物品来清洁皮肤,这样才能让贵客满意。 当然接待一般客人的姑娘都没这个待遇,毕竟楼里的收入也就那样,再多她也负担不起。 红缨得了安妈妈的话,立即就去拿澡豆,另一个小英红的女子直接被安妈妈支使去打水,她在出来外面的走廊处看到等在一边的傅邺,小脸上还有几分委屈,这样的贵客怎么就对她没有兴趣呢? 不过她还是不忘给对方抛个媚眼,傅邺不搭理,观言直接就瞪她,至此,小英红彻底死了心,垂头丧气地去厨下吩咐小丫头们端来温水。 温水和澡豆都齐备了,陶姚直接拉着盛青到水盆前,“还是先洗个手吧。” 说完,她率先拿起澡豆仔细地擦洗双手,盛青看着她的动作很有韵律,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讲究,不过还是学着她的样子洗净自己的双手。 陶姚这才让她去给小桃红施针止血,针炙这种传统医学其实是很有用的,不过陶姚在异时空时毕竟不是主修中医的,对针炙一道的认知是比不上盛青的,所以她有自知之时,并不随意指点。 看到盛青的手很稳地将银针扎在小桃红脚指的大敦穴上,她这才上手去检查小桃红出血的情况,因为扎针止血的缘故,小桃红流血的量在逐渐减少,“她怀孕多久了?” “两个多月。”回答的是盛青,“之前我给她打过脉,当时打出来的就是喜脉,不过她的身体比较虚,我不建议她落了这胎,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哪曾想,她居然去偷偷求来落胎药,而且还是那种尼姑庵,她这是不想要命了。” 盛青是越说越生气。 而小桃红此时还有意识,听到盛青的声音,心里也后悔极了,这段时间有个男人说给她赎身从良,她心里欢喜,可是偏在这时候怀上了孩子,她也不确定孩子的生父是谁,怕这个男人知道她怀孕后会不要她,她当时就求着盛青给她开副落子药,但盛青拒绝了。 而她并不死心,外头的医馆买副落胎药价钱较贵,她舍不得多花钱,最后想起在乡下时听到有些尼姑庵也不干净,背地里也做这种生意,她就去偷偷求了一副回来,背着人就吃了,哪里想到是这结果? 两个多月,陶姚微微一琢磨后,朝一旁那叫红缨的女子道,“之前给她扯血的布或者纸草还在不在?拿来给我看看。” 红缨一愣,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做什么,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安妈妈,安妈妈直接就点了点头,她这才去一旁的角落里面将这些东西找来给陶姚看。 陶姚看了看,没在这堆东西里面发现应该脱落出来的胚胎,这么说来小桃红的子宫内有残存的胚胎,如果不弄出来,只怕小桃红以后不孕还是小事,估计会直接威胁到她的生命。 “得给她做清宫手术才行。”陶姚直接朝安妈妈道,“如果不弄干净子宫,对她的身体以后影响会很大……” “还能做这个?”盛青有些惊讶地看向陶姚,她家里的祖传医书上没有介绍过这个,反倒是有些开颅的怵人记载,不过她从未见过父亲做过这类的手术,因而她一直将祖传医书上的记载当成神话来看。 “为什么不能?她使用不当的药物来流掉胎儿,可体内还有残留,这时候就必须要弄出来……”陶姚简单地明了地向盛青说明清宫术的必要。 在屋外走廊处的傅邺也听到她那沉稳的声音,透过窗棂他能看到陶姚那张熟悉的脸,他终于发现陶姚与前世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一世的她十分自信,这让她周身似乎在发光,那么的耀眼,不自觉地就会吸引人的目光。 这样的陶姚是新奇的,也是最有活力的,他在想,或许前世他是真的做错了,比起被他关在金丝笼里,眼前这样的她才是真的她。 他的目光痴痴地看着她,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不过处在屋内的陶姚这次却是忽略掉他的目光,她的说明还没有完,盛青和安妈妈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还是安妈妈果断地说,“陶姑娘,好就施手术吧,请你一定要救救小桃红,她今年才十七岁。” “我会尽力。”陶姚郑重地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老话,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你能明白吗?这个世上不存在没有任何风险的手术。” 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安妈妈点点头表示明白,不用陶姚特意说明,活到她这年纪的人都知道世事无常,“就算如此,我们也得尽力救她,剩下的就靠天意了,小桃红,你可明白?” 床上的小桃红心里早有了决断,她不想死,遂点了点头。 陶姚开始吩咐安妈妈准备手术用具,不过这里不比天香楼,很多工具都没有,她就尽可能地找替代品,没用主用具长柄刮匙,遂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用了舀酱油的长柄勺子,好在百花楼的这个长柄勺子做得比较浅,倒是还可以一用。 盛青看得简直是大开眼界,陶姚所用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因而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陶姚,看着她怎么做,她在一旁也偷偷地学。 陶姚没有阻止她,而是大大方方地将煮过的用具展现在她面前,然后介绍起其作用,最后她道,“这都是很简陋的用具,手术有更精准的器械,以后有机会再展示给你看,不过,这次我需要你做助手,可以吗?盛姑娘。” “当然可以。”盛青求之不得,立即就点了头。 陶姚这才开始洗手准备给小桃红动清宫手术,这种手术在这个时候并不好做,没有现代化的医疗设备辅助,就只能全凭经验了,好在这种手术她在异时空做得也比较多,早已驾轻就熟。 不过她还是对盛青说,“这个手术其实并不复杂,但是需要很精准的把握病人子宫内的情况,这个就对经验要求很高,不然一个不小心将病人的子宫的戳穿,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盛青原本看她操作,还以为十分简单,现在听了她的介绍,这才知道不容易,不过哪怕是这样,她也在一旁看得很认真。 小桃红因为手术的原因疼得直冒汗,红缨在一旁给她擦着汗,还安慰地跟她说着话来分散小桃红的注意力。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陶姚放下手中的器械,这才朝安妈妈道,“暂时已经没事了,不过接下来你得按我的吩咐去做,她的身体才能尽快恢复……” ------题外话------ 抱歉,更迟了一点。 二更在傍晚的六点钟左右。 第九十四章 结个善缘(三更) “陶姑娘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安妈妈不待陶姚说完,直接就表明她的态度。 躺在床上的小桃红感觉到腹部的疼痛在减轻,就像平日里来月事时的感觉,在可忍受的范围里,她的精神头也好了一些,此时听到陶姚正与安妈妈说话,她立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毕竟事关自己。 “她的身子之前就亏损得厉害,本来就不适合怀孕,现在又经历了这么一遭,那身体只会亏得更多,安妈妈,我希望你至少三个月内不要安排让她接客,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再一次受孕的……”陶姚沉着脸严肃地道,她这番建议完全是为了小桃红的身体着想。 对于小桃红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清宫术后如何护理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不能再密集地怀孕。 可是,安妈妈还没有开口,躺在床上的小桃红自己就先开口否定,“这怎么行?蒋老爷说过要给我赎身的,我若是三个月内不能接客,那这蒋老爷如何还会再给我赎身纳我进府当姨娘,不行,这不行的……” 从良是她最大的希望,做了这行将近三四年的时间,她好不容易才趁自己还如花似玉时遇到了一个肯给她赎身的男人,哪怕这蒋老爷已经年近半百了,她也不在乎,她不想将自己这一生都耗在这烟花之地里面。 “你这个时候还想着那个蒋老爷?”红缨看不下去了,直接就痛斥了小桃红一句,“他就是跟你这么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我还听过隔壁街百香楼的那个小绿柳说过,这蒋老爷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呢,人家都是听过就算了,偏你当了真。” “不可能,蒋老爷说我长得好又乖巧,甚是喜欢我,他……不可能骗我的……”小桃红不愿意相信自己所信非人。 “我之前不跟你说这话是怕你接受不了,现在我老实告诉你,那蒋老爷是外地的客商,听说他家中还有只母老虎,他从来不将外头的女人带回去的。”安妈妈这下子不得不敲醒小桃红那颗榆木脑袋,“不过退一步讲,他若真给你赎了身,但是不带回府里给个正式的名份,那你算什么,只能算是外室,将来不被他家的母老虎发现那还尚可,若是被她发现,你可有想过自己是什么下场?那最南处的下等窑子就会是你的归宿。” 小桃红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听了这番话后就更苍白了,手紧紧地绞着帕子,恨恨地咬着牙,然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快别哭了,你现在刚做完了手术,哭不得的,这是小月子,小心哭瞎了眼睛,以后生活更没着落。”红缨劝道。 小桃红这才赶紧止泪,她其实也不喜欢蒋老爷,不过就是贪图蒋老爷能给她赎身罢了,现在这指望没了,就更不会为他将自己的身体哭坏了。 “安妈妈说得没有错,生活再绝望,也要给自己寻找一丝希望。”陶姚道,“而且趁这个机会休养一番对你的身体会大有好处,清宫术说白了就是刮宫术,你的子宫被刮过了一回就会变薄,如果不将它养好,你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当母亲,哪怕你今后从良嫁了人,一辈子膝下都没个孩子,你的后半生依旧是没着落的。” 她这番话并不是在恐吓小桃红,完全是她的切肤之谈,她第一世的时候就当了傅邺的外室,她知道这是没有希望的,哪天他娶了妻,自己就真的完了。 小桃红也亦然,不管她以后跟了谁,女人要在后宅立足就必须要生孩子,虽然她也觉得这点挺操蛋的,但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没有独立谋生的权利,孩子就是她们在夫家立足的最大资本。 尤其是小桃红这种出身下层的女人就更是如此,小妾不见容于主母,丈夫在世时还好一些,一旦丈夫去世了,主母就算发卖了她们也是没有罪责的。当然这世上也有些小妾能骑在主母的头上作威作福到令人发指,但这些所占的比例都是相当少的,而且往往因为不懂收敛,以后没了男人的庇护,那就只能是死得更快。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小桃红也不是多精明的一个人,甚至还有些愚昧,不过这不能怪小桃红本身,而是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没有受教育权,她们生而蒙昧,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小桃红一听陶姚的话,瞬间就猛摇头,她不要那样的命运,她还想再生个孩子的,想到之前自己落掉的那个孩子,她的心里顿时满是内疚,她不该这么做的,哪怕生下来送人养也好啊。 “陶……陶姑娘是吧,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我还想以后当个母亲……”她朝陶姚拜托道。 陶姚看她的态度摆正了,这才上前去详细跟她说该注意的事项,她担心小桃红没读过书理解能力有限,所以是说得再仔细也不过了。 一旁的盛青听着陶姚的注意事项,心里也默默地记下,想想都有道理,她突然觉得这陶姑娘简直就是一个宝藏啊,教她的师傅一定很厉害,连她都想去拜师了,能教女子学医,这个师傅一定不像她爹那般不开化。 站在外面的傅邺在陶姚开始做清宫手术时就退开到一边避嫌,不过这不妨碍他能听到里头的对话,尤其是陶姚说的那句膝下没个孩子,下半辈子依旧是没着落的话,他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的抽痛。 前世那段时间陶姚想要生个孩子,是不是也想找个下半辈子的依靠?他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想要生个孩子,他也从没有站在她的角度看待过问题。 应该是他没能让她安心,其实想想也对,他没能给她一个名份,外室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这或许也是他无论怎么对她好也没用的。 错误的相遇地点,错误的相遇时间,错误的相处方式,造成了他与陶姚始终不能交心的一世。 “公子?”观言见公子的表情不太对,似乎身体有恙,遂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傅邺微垂眼眸,掩去自己所有的心思。 他本以为可以重头再来过的,他本以为自己在她面前可以表现得更优秀让她倾心,哪知命运开了他一个大玩笑。 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是希望陶姚能记住他的,但清醒时候的他,却是不希望她能记住他,他希望她能忘掉过去不美好的一切,然后他们再重新创造一切美好的回忆。 人算不如天算。 陶姚被安妈妈和红缨等人簇拥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看到傅邺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显得颇有心事的样子,她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干嘛?”表演哀伤给谁看? “没有,在等你,里面……完事了?”他伸手指了指里屋。 “这手术又不复杂,你以为我要在里面待多久?与你表嫂生孩子不可同日而谈。”陶姚耸了耸肩道。 “既然完事了,那我送你回去吧。”傅邺一副讨好她的笑容道,这种鬼地方,他是不想她多呆的。 安妈妈面对傅邺的时候总会怯场,但她对陶姚又特别感激,心里还想问陶姚要个联系的方式什么的,但碍于气场强大的傅邺在,她有些开不了口。 陶姚却是道,“我最近住在天香楼,这术后护理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若是她有发烧的情况,安妈妈你就遣人去通知我,切记。” 安妈妈忙点头,这话正落她的下怀,只是她很好奇,天香楼是酒楼,什么时候改成客栈了?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七日后再来给她复诊,这段时间给她吃好点补充一下营养,要想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得饱,安妈妈,你说是吧?”陶姚道。 “那是一定的,我也不会吝啬这点银钱。”安妈妈觉得自己对楼里的姑娘已经相当不错了,不过她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总还要赚点钱将来好养老。 陶姚也没有去指责她,安妈妈对这群姑娘的好是相对来说的,做为一个老鸨,她的存在就代表着有剥削,只不过她的心肠比其他的老鸨好些罢了。 安妈妈送陶姚和盛青离开时,她趁傅邺被楼里的姑娘缠住时,悄悄地拉陶姚到一边,小声地哀求道,“陶姑娘,你这医术我是生平仅见,你看以后我们是不是还能再麻烦你?我们做这行的,总免不了要碰到这种事,无论是流了还是生下来,都是道门槛啊。” 安妈妈想得长远,若是陶姚肯给她们这些下等人医治,以后好歹也有个保障。 陶姚定定地看了眼安妈妈那祈求的眼神,遂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在医者的眼里,病人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她们也是人,有就医的权利。 “那我代这些姑娘谢过陶姑娘的善心。”安妈妈喜道,然后立即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陶姚,“这是诊金五两银子,陶姑娘不要嫌弃少,请收下。” 这钱已经比一般的诊金要多很多,但安妈妈给的也不心疼,毕竟陶姚这一手就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值得这个钱,再说她也想跟陶姚结个善缘,最好以后还能再找她看诊。 陶姚也没有推辞,她自己就是靠这行吃饭的,而且银货两讫对她还有对安妈妈来说,大家都能安心。 安妈妈见陶姚收下后,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以后再找陶姚诊病应该也不难。 至于盛姑娘的诊金,她之前在楼上的时候就已经给过了。 傅邺走时脸色都是黑的,对于自己身上沾染到的劣质指粉味厌恶不已,陶姚拉着盛青坐上马车,看到他嫌弃的表情,顿时就乐了,活该,谁让他要跟来的? 她的兴灾乐祸的表情落在傅邺的眼里,顿时脸就更黑了,看来她很乐意看到自己吃瘪。 盛青来回看了看他俩,偷偷地捂住嘴笑了笑,其实陶姑娘就没有发现,这公子对她很是纵容吗? 不过这些事不到她一个外人来多嘴,遂,她拉着陶姚的衣袖道,“陶姑娘,不知你是哪个师傅教出来的?他还收不收徒?我爹那人太顽固不讲理,你的师傅肯定要开明得多,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傅邺关心的,所以他暗自竖起耳朵偷听。 陶姚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了,这个师傅的事情真不好说,她难道能说她是在另一个时空学到的吗?而且没有个别师傅教,而是医学院统一教出来的,这些话当然不能说。 面对盛青,她实在也扯不出来对韩大夫说过的那一番话,她给小桃红做的清宫手术就不是自己看看想想就能做出来的,这都是经验做出来的。 “我那师傅年纪大了,而且他……云游四方去了,说是要发现些好苗子,所以盛姑娘你迟了。”原谅她说了个谎吧。 盛青一脸的失望,她没想到自己与这开明的师傅居然没有缘份,抱着自己的医箱坐在那儿闷闷不乐。 陶姚看她这失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遂叹了口气道,“盛姑娘,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陶姑娘。”盛青突然像川剧变脸一般,立刻就变出一副笑脸来,“不对,应该是师傅才对……” 她起身,就要对陶姚行个拜师礼,陶姚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忙拉住她不让她行当下的拜师礼,看到她一脸的不解,她这才道,“盛姑娘,其实我也有想跟你学的东西,同样也希望你不要吝于赐教……” “跟我学?”盛青有点不敢置信。 陶姚郑重地点点头,她虽然记得相当多的异时空的古代经典医书,但是实践经验却是不多,所以还是需要有人指点一下才能融会贯通,而这盛姑娘就是最合适的人。 她们可以互相成就,反而没有必要拘泥于什么师徒的名份。 “譬如你的针炙水平就比我高明,这是我需要学的地方之一,还有……” 陶姚还没有说完,盛青就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一脸亲热地道,“没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教。” “那,盛姑娘,我们就一起进步吧。”陶姚有点受不了她的热情,遂试着从她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盛青不停地点头,显然她对陶姚的提议是相当满意的。 她对当下学医的困难比陶姚清楚得多,所以半点也没有怀疑陶姚的话,譬如她家那本祖传的医书,她爹从来没有给药馆里面的学徒看过,哪怕是他认为天份极高的弟子也亦然,这是祖传的,不能随便教人,要给后代子孙留口饭吃,她那祖父临终时就这样叮嘱过父亲。 傅邺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觉得十分碍眼,故意暗中使力踩了一脚马车的车板,马车突然有些倾斜,坐不稳的陶姚与盛青不得不松开手,各自扶住身边的物体以平衡身体。 傅邺看到陶姚似乎有点东倒西歪的,忙暗搓搓地凑过去,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半垂着眼眸道,“这青云镇上的马路看来很久没修过了,居然如此不平整,你没摔着吧?” 摔得有些七荤八素的盛青想要反驳,不对啊,前年县令才下令修过的,毕竟要到京城就得经过青云镇,路不好走,县令的政绩都要打折扣的。 陶姚却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她熟悉傅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马车突然倾斜肯定跟他有关系,要不然他才不会半垂眼眸遮住眼里的意思,遂待马车驶得平稳后,她冷冷地推开他扶着她的手,咬牙道:“谢谢公子伸手相扶。” “不客气。”傅邺笑着回应,然后看她有些气呼呼地挪坐回原位,他有些遗憾,但又觉得她这小表情很可爱,想要伸手捏一把,手果然痒痒的,他忙把手收到身后掩藏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陶姚警惕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扶起摔倒在车板上的盛青,“盛姑娘,你没事吧?” 盛青下意识地道,“没事。” 陶姚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摔得头有点晕,所以立即拉她坐好,忙给她按了下太阳穴。 “我没事了。”好一会儿后,盛青才推开她的手道。 陶姚看她是真没事了,这才停下,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马车突然停下,按道理还没有到天香楼啊,怎么就停下了? 陶姚一脸不解地看着傅邺,这是要做什么? 傅邺道,“我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备下,先下车去购置几套换洗衣物。” 他实在受不了身上这股劣质脂粉香,想要换下身上这套衣裳,再加上陶姚估计也没有多少件换洗的衣服,他不想她再去穿钟秀的衣裳,哪怕是没上身过的也不行,所以干脆就去买几件现成的也行。 陶姚想想也有道理,而且她自己也需要买一两套替换一下,遂,也准备跟着傅邺下了马车,随后看到身边的盛青道,“我也刚好想要买几件衣裳,盛姑娘,你要跟着一块儿去吗?” “不,我不去。” 盛青原本想欣然同意的,但是她刚好看到已经下了马车的傅邺回头看她那冷冷的眼神,她当即抱紧自己的医箱,求生欲极强的她当即表示不要当他们之间那根碍眼的蜡烛。 ------题外话------ 四更应该会比较晚,估计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吧,大家还是明天再来看。 第九十五章 学会尊重(四更) 陶姚刚好背对着傅邺,所以没看到他搞的小动作,要不然肯定要狠委地削他一顿来出气,这会儿听到盛青拒绝同行的话,她也没有多想,只当盛青是累了,所以她笑道,“那我去去就来,盛姑娘,怠慢了。” “不碍事……”盛青还想再说什么,结果透过陶姚看到傅邺那张低气压的脸又在给她甩刀子,她缩了缩脖子,忙推着陶姚出去。 陶姚不明所以,直接就被她推出车厢,随后,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盛青当着她的面迅速地将车帘子放下,这盛青到底在搞什么? 她摇了摇头,正皱着眉想要说些什么时,就看到傅邺站在马车旁边,朝她虚扶着手,“下马车吧,我扶着你。” “不用你。”陶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举动有古怪。 傅邺看到那碍眼的人没有出现,这下子心里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一些,就算听到陶姚的拒绝,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陶姚直接就稳稳的一脚踩在观言放好的车凳上,然后直接就走了下来,傅邺怕她摔着,一直用手虚虚地扶着。 观言是看得暗暗张大了口,他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公子还能有这么温柔的表情,这陶姑娘在公子的心中地位肯定不一般,在他的心里,对陶姚的评估又更上升了一个台阶。 以前,他觉得以陶姚村姑的出身,能跟着自家公子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至于名份这东西可不是没有来历背景的村姑能想的;后来见到公子对她的重视,他又觉得或许陶姚能进府当个姨娘算是有大造化了,毕竟公子喜欢她嘛,将来主母进了门也要让她三分。 可现在,他觉得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或许这陶姑娘能当他的主母也未定,当然这想法一出现,他就觉得自己想得在荒谬了,府里还有那两座大山呢,没有一座是好惹的,以陶姑娘这出身,不被她们给撕了才怪,只怕连尸身都找不着。 陶姚不知道观言的心里正经受着惊涛骇浪,她只觉得傅邺这小厮似乎越来越不正常了,那脸色变来变去。 傅邺看到陶姚盯着观言看,他有些不高兴地挡住陶姚看向观言的目光,要看就看他多好啊,“我们进去吧。” 陶姚莫明其妙地看着他冷下来的面孔,这人难道是想表演川剧变脸的功夫?眼角还是瞄到观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她有些同情地与傅邺道,“你这小厮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建议你让他看看擅长失心疯的大夫,或许他这里出了问题。”她伸手指了指脑子。 傅邺闻言,也看了看呆在原地的观言,这下子连他也觉得观言莫非真的得了失心疯?不过观言是前世一直侍候他到死的忠心仆人,他对他的信任一直是十分信任的,思及此,他开口唤道,“观言,你站在那儿做甚?” “啊?”观言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了,连公子与陶姑娘准备进成衣店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遂忙大跨几步追上。 “你没事吧?”陶姚有些古怪地打量他。 “陶姑娘,小的能有什么事?”观言有些不解地看着未来很有可能成为他主母的陶姚。 “失心疯啊。”陶姚直接就道,她第一世的时候吃过观言捧高踩低的苦头,所以面对傅邺这第一得力小厮,她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话。 观言顿时瞠大眼睛,他怎么可能得这种病?而且他怕陶姚误会,他忙摆手道,“陶姑娘,小的没有病,真的,你要信小的……” 陶姚看着他这急切的样子,顿时来了几分恶趣味,故意吓他道:“就算有也没有关系,给你做个开颅手术就行,包你肯定会变聪明。” 开颅手术? 观言想到陶姚做过开腹取子的事情,之前还给一个伎子做了清宫术,这些都是要动刀子的,顿时他想到陶姚举着刀子向他走来,他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陶姑娘,我没病,真的不用动刀子……” 陶姚看到他额头被吓出来的冷汗,心里觉得终于出了第一世时积攒的一口恶气,遂又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当成了真的?” “陶……陶姑娘,小的胆子小,经不起这样的玩笑。”观言小心翼翼地道,结果看到自家公子瞪过来的眼神,他又缩了缩脖子,好吧,他得罪不起陶姑娘。 “不用管他。”傅邺道,“还是先进店里吧,我记得你帮表嫂动那手术也是临时起的意,肯定也没有多少换洗的衣物,正好在店里选两身吧。” 陶姚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要选两身替换一下。” 老是让钟秀送她衣裳也不好,再加上她早上换下来的那一套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干,关键是她真没几套衣裳,乡下的旧衣裳让她拿去给小狼崽做窝了,估计肯定是不能穿了。 所以,她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添新衣,自己做来不及,买成衣就是最方便。 眼前这间成衣店是青云镇上最大的一家,门面装修得极豪华,她第一世的时候随方健来青云镇时,只能从这门前经过,从来没有光顾过,毕竟兜里也没有几个钱,所有的钱都拿去支持方健读书了,而且后来入不敷出的时候,她做的绣品都是方健的亲娘叶氏拿去卖的。 叶氏这个当时的准婆婆,对她表面很温和慈爱,背地里却是极力提防她,她当时也是真傻,以为这准婆婆去卖绣品是不想她劳累,是心疼她为这家赚钱,其实根本就是人家怕她得了钱后私藏了,不肯拿出来支持她儿子方健考科举。 没有大量的银钱支持着,方健的科举之路是不可能如此顺利的。 这些往事不想则可,一想起来她就暗恨不已,只不过这辈子她与方健母子俩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他们也不可能再来损害她的利益,她就也没有理由再出狠招去对付那个渣男。 有时候重生这玩意儿也挺操蛋的,有些记忆重生的那个还记着,没有重生的那个就像黑板擦一样全抹了个干净,人家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伤害又并没有再一次来临,你是该报复对方还是不报复? 不管选择哪一种,都让人感到一股憋屈。 傅邺看到陶姚表情有些凝重,不禁有点担心,“怎么了?” “没什么。”陶姚转头看了看傅邺,突然就有些满意地笑了笑,哪天她气不过了直接踹这厮几脚,她的心情一定很畅快。 傅邺突然感觉到后背一凉,但又不知道有什么危险要降临,只觉得这家店挺邪门的,遂他冷凝着一张脸进门,看都没看那笑得一脸谄媚的掌柜。 “这位公子,小姐,有什么需要的,请直说,小店甚至还有从京城来的贵价货。”掌柜的一眼就看得出来傅邺与陶姚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看那布料的光泽,只怕是江南来的货,据他所知,江南的布料有些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搞到手。 傅邺没有吭声,他直接看了眼观言,观言自然会意,上前朝那掌柜的道,“拿几套最好的男装和女装来,别磨蹭。” 掌柜的立即大喜的让一旁的伙计去后面拿那些贵价货来给贵客挑,并且亲自奉上好茶水给傅邺与陶姚,他这茶至少也要几两银子才能买到的,可见他对这两位贵客那是相当重视。 如果今天能把京城来的那些贵价货都卖出去,赚的钱够他买几十两这种茶叶了。 陶姚其实闻到这茶香味,就知道这茶叶不便宜,不过她并没有想要买这掌柜口中京城来的贵价货,她很明白现在自己的定位,于是她也不怎么搭理这掌柜,由得他去讨好傅邺,依傅公子的财力,他应该能赚得眉开眼笑。 傅邺对掌柜的那张老脸是半点也不感兴趣,看到陶姚往展柜那边走去,他自然也跟过去,然后就看到陶姚拿起一件普通细棉布做的衣裳,这件衣裳甚至连个绣样也没有,款式也极普通,他是压根就没有看上眼,于是他上前将衣服拿开,“这种衣裳不配你。” 陶姚冷笑地伸手抢了回来继续看,甚至还往自己的身上比了比,“我就一村姑,要那么好的衣裳也没用,这种就刚刚好。” “陶姑娘,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傅邺皱紧眉头,就算要与他唱对台戏也应适可而止,前世时,她甚至是不好料子的衣裳都不会穿,陶姚被他养的其实活得很精细,那时候的她与真正的高门贵女在吃穿用度上并没有区别,甚至有可能还好过一部分人。 陶姚有些讥讽地看着他,“公子,你觉得我该如何才是不委屈自己?穿我身上这种好料子的衣裳吗?”她伸手扯了扯这套天蓝色的衣裙,“你知道穿这种料子的衣裳能干农活吗?能给人出诊看病吗?只怕在乡下那地方没两天,这件衣服就就会刮花得连邹少夫人都会认不出来,哪怕我穿得极小心。” 她不顾傅邺难看的表情,径自又道,“我有自己的活法,而且我知道什么才是适合我自己的,公子,你明白吗?” 这回,她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傅邺没再去抢她手上的衣服,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仔细地挑选着这种细棉面的衣服,他以为自己已经极了解她了,现在才知道那些了解有多贫瘠。 他对她的一切似乎太想当然了。 成衣店的掌柜看到他们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对,他这会儿有点看不明白了,这年轻姑娘看着就像出身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自称是村姑?哪家的村姑有这种风度气质?不过他还仔细看了看陶姚的手,手心有茧,应该是常干活的,或许真的是个村姑也未定。 他觉得自己有些看走眼了,遂看着那两杯没人光顾的茶水,心里一阵可惜,浪费了好茶叶了,只怕这趟赚不到什么钱,这下子他连傅邺是不是贵公子出身都不确定了。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消失,他到底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没有理由与客人过不去,哪怕陶姚只是来买细棉布做的衣裳,他也得好生招呼才是。 这种细棉布一般也是镇上的人买的多,乡下地方来的人是不会来他这儿买衣裳的,他这儿最差的布料就是陶姚手中拿的这种,一向都被他塞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翻出来的。 不过他还是上前一一仔细地给陶姚介绍起来,比如哪种布料耐脏磨,哪种比较精细要小心对待。 陶姚这时才正视这有点胖胖的掌柜,难得遇到如此温和的掌柜。 店大欺客的事情,不但这个时代有,异时空那里也有,有些专柜的柜姐是看人下菜碟的,只要觉得人家消费不起,她们连看一眼都不带看的。 陶姚挑了套耐脏的墨绿色的衣裳,然后又挑了套鲜嫩的一点颜色的,扳指算了算,暂时也够穿了,不够她下回去剪布料回家自己做,这样不但可以省钱,款式还能更好看一些。 傅邺没有阻止她的举动,也许他该学着如何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她不是选择与他背道而驰,她什么样的选择他都能尊重。 “掌柜的,衣服拿来了。”伙计端着的托盘里面摆着几套贵价的衣服赶紧跑了出来。 成衣店的掌柜立即上前亲自端起托盘走到傅邺的面前,“公子请看,这可是本店最好的衣裳,这布料是江南来的,你看这绣功可是京城最好绣坊出品的,绝对不是其他地方的大路货能比的……” 傅邺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衣裳的好坏来,任凭这个掌柜如何吹,他都不会相信这是什么高价货,这些衣裳普通得若换成平日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 只不过现在到底情势比人强,他顺手就挑了一套月白色的衣服,走进后面的试衣室直接穿起来,再如何也比他这身沾上劣质香味的衣裳强得多。 ------题外话------ 抱歉,还是更迟了些,晚上有点事耽搁了码字。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九十六章 谢绝好意(一更) 陶姚看到傅邺进去里面换衣服,不禁有些好笑,明知道自己的鼻子受不了那劣质香味,还偏要逞强与她去那种地方,活该他活受罪。 她才不同情他呢,趁这个机会,她直接就问那胖胖的掌柜,这两身衣服什么价钱?趁这机会把账给结了,她不想傅邺等会儿出来给她结账,毕竟不想欠他什么。 她算了算自己目前的身家,除了养父母留给她的那一大笔钱目前不能动用之外,得了韩大夫的润笔费三十两,还有卖熊掌给邹晨得了四十两,韩大夫替她做主卖给盛大夫的熊胆得了二十两,再来的就是那百花楼的安妈妈给她的五两诊金加手术费,总共有九十五两银子,以当下的购买力来说,她现在妥妥的算是小富婆了,如果省吃吃俭用,已经足够她一个人吃上二十两都还吃不垮。 算来这是她重生以来手头最宽裕的时候,不过有些钱该花还是要花,不该花的还是要省点,如果接下来立女户的事情顺利解决了,那她在村里也得有个独立的居所,这个也要花不少银子的。 算来算去,她现在身家好像也不经花,陶姚都想给自己抹把同情的泪了。 “不多,两套衣裳总共二两银子。”成衣店的掌门笑道。 这价格不算贵得离谱,但也绝对不便宜,陶姚没有犹豫就拿出安妈妈给她的那个小荷花,直接倒出一个五两银锭来递给掌柜,剩下的就等掌柜的找钱了。 观言见状,忙上前去抢着要替陶姚付款,如果公子知道他让陶姑娘自己付了衣钱,回头必定要狠狠地削他一顿。 谁知道陶姚冷冷地看着他,“我要买的衣服,你抢着付钱算什么一回事?” 观言想要解释,“陶姑娘……” 陶姚压根不理他,直接朝掌柜道,“收我的钱,如果不收,那这衣服我不要了。” 她自己能买得起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来施舍。 第一世的时候,她每回出来逛街,傅邺都会安排人侍候,然后她看上什么,那侍候她的人就会主动付钱,那时候她感觉就不太舒服,但自己没有银子,就只能听别人的安排。 现在她能自给自足,哪里还需要别人来替她买单? 观言因为她的话愣了愣,他看到掌柜的收走了陶姚那五两的银锭去找钱了,他顿时有些傻呆地站在原地?这陶姑娘性子怎么这么刚硬?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换了衣服出来的自家公子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就明白了,公子是要他不用抢着付钱,他这下子又看不明白了。 据他的认知,男人给女人花钱天经地义啊,公子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还如何能抱得美娇娘归? 陶姚没有留意到傅邺已经出来了,看到观言不再争着付账,这下子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这样才对嘛。 傅邺轻咳一声,陶姚这才百无聊懒地转头看他,突然微微一怔,傅邺其实很适合穿这种月白色的衣裳,这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英俊,尤其是气质更显清冷,当然他哪是什么清冷的人,他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瞬间眼里瞬间的迷离就消失了。 “不错,还人模人样的。”她有点毒舌地点评了一句。 傅邺原本因为她看他有点痴了而心生暗喜,结果哪里知道她这么快就清醒过来,还给了他个这么个评语,让他高兴不是,生气也不是。 陶姚看到他有点闹小情绪的样子,顿时嗤笑一声,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精了,就别装纯情了。 她看到胖胖的掌柜回转,给她找了三两碎银子,她接过直接就放回香妈妈给她的小荷包里面,然后接过包裹了两套衣裳的小包袱,她朝傅邺道,“公子还买不买?我还惦记着邹少夫人的情况呢。”她离开了这么久,连午饭都错过了。 她本来想应了安妈妈的邀请吃个午膳的,在百花楼吃午膳的,但想到那个到处充斥着劣质香味的地方,实在是难为傅邺的鼻子,他也肯定不喜欢那个满是庸俗的莺莺燕燕的环境,算了,毕竟他也陪她走了这一趟,她又何必让他受这份罪? 当然,她不太想与他同桌吃饭,这个人,她还是宁可离他远点,这段时间她其实老是能回忆起他们曾经相处的片段,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的现象。 傅邺沉着脸朝观言看了一眼,观言立即会意,再拿了两套掌柜推荐的所谓高价货的衣裳,这才开始结账,掌柜的满脸惊喜,这一下子就卖出去了三套,这一年该赚的钱都赚到了,也不算是白忙活了。 他接过观言递过来的钱,然后亲自将傅邺另两套要带走的衣裳给包好,再取来另一个包袱包好傅邺换下来的那套,这一套衣裳做工与布料都不是他店里的可比的,顿时心知傅邺的身份可能比他猜得要高得多。 陶姚见状,提着自己的小包袱直接就走出这家店,傅邺沉着眉眼跟在她的身边,而观言走在最后面。 再回到马车里面,傅邺没有说话,陶姚也没有说话,惟有盛青来回看了看他俩,这是……吵架了? 不会吧?这两人出去才多久,这都能吵起来? 陶姚对盛青那好奇的目光视而不见,现在她巴不得快点回去天香楼,多一刻都不想在这马车里面呆。 天香楼因为邹晨一家在此落脚的原因,直接就被包场了,所以整间酒楼此刻都显得极安静,全部人都等着为邹家一家子服务。 等马车到了天香楼的门口,陶姚就第一个掀起车帘子下车,连盛青的速度都没她快,这一幕看得傅邺的表情更为阴沉。 陶姚刚一下车,抬眼就看到盛大夫等在门口处,此时他看到自己,立即就迎上前来,朝马车里面张望一下,焦急道:“陶姑娘,我家那丫头呢?” 盛青一出马车,就看到父亲等在那儿,她顿时又往陶姚的身后钻,抗拒道,“我不跟你回去。” “你别打扰了陶姑娘,青儿,别任性,有什么话我们父女俩回家再说。”盛大夫到底不愿让女儿一人孤身在外,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他当父亲的哪能不担心? “你想将我骗回去关起来?”盛青一脸狐疑地看着亲爹。 “你这个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盛大夫怒道,他就算再不开化,也知道关起女儿来逼她就范根本就没用,知女莫若父,这个丫头吃软不吃硬。 但是盛青明显不太相信盛大夫,陶姚一眼就看出来了,“盛姑娘,你是不是担心回去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盛青巴着她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不要跟他回去。” 陶姚没有理会盛大夫黑着的脸庞,直接看着盛青道,“盛姑娘,盛大夫终究是你亲爹,难道你要不认这个亲爹吗?” “当然不可能。”盛青忙否认,她爹虽然不开明,但从小到大对她也是极好的,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允许她学医。 “既然不可能,那就好好与他沟通表明你的立场,我相信盛大夫应该会学会尊重你的选择。”陶姚不希望盛家父女关系破裂,有时候子欲养亲不在的痛苦,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那有多痛,此时,她回头朝盛大夫道,“盛大夫,你不会真想骗盛姑娘回去关起她让她断了学医的梦想吧?” 盛大夫摇了摇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哪能真舍得她一人流落在外没人照顾。”随后就朝女儿保证道,“青儿,跟爹回去,爹保证不会将你关起来禁足。” “盛姑娘,你先跟盛大夫回去吧,如果他真的将你关起来,我到时候再去救你。”陶姚也保证道。 盛青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陶姚,最后才抱着医箱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近父亲,不过她还是定定地看向陶姚,“陶姑娘,你一定要来找我。” “那肯定的,我还要跟你学针炙呢,你忘了?”陶姚挑了挑眉道。 “嗯,我等你来。”盛青又绽开一抹笑,这才甘心被父亲带回家。 陶姚站在原地看关他们父女俩走远,眼里有抹羡慕,这时傅邺走到她的身边,“你很羡慕这种父女亲情?” 陶姚没有看向傅邺,而是眼神有些幽幽地道,“如果我爹活着,他肯定也会这么爱护我,这世上有恶的父亲,自然也有好的。” 傅邺想到亲爹傅松,很是同意陶姚的话,有些人就不配当爹,“我听说陶姑娘是个孤儿?” 陶姚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颇为严厉,这厮到底想说什么?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六点半左右 第九十七章 矛盾冲突(二更) 她是孤儿一事无论哪一世都不是秘密,先莫说这厮可疑得很,其实她这身世是瞒不住任何人的,只要稍稍一调查就能查得清楚明白,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人员流动性差。 陶姚对于自己的身世也从来不讳莫如深,但是现在从他的口中听到这话,她突然有抹如临大敌的感觉,所以,此刻她深深地看着他,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又如何?我从来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只能说我与亲父母之间缘浅罢了。”最后,她抱着自己的双臂微昂着头道。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之处。 “你不用太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傅邺赶紧道,她这副防备的姿势让他的表情也跟着不好看,他不过是想与她聊聊这个话题罢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如果公子没什么要说的,那就恕我先告辞了。”陶姚不想再搭理他,直接就想离开。 这个话题任何人来问她,她都能理性对待,并且不会产生迁怒,因为这是事实,但是他不可以,第一世的时候,就因为她是孤儿,养父母身死,她受尽了他多少的欺负,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更加深刻。 她在他的面前,始终无法坦然地露出自己的软肋。 看到她带着冷意的背影与他擦肩而过,他呆愣了一会儿后,转身追赶上她,“陶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关心你……” “不需要。”她冷冰冰地回应他。 傅邺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看着她踏上楼梯上了二楼,最终,他似不甘心地问道,“是不是我做任何事你都要误解?” 他只是想问问她,想想要寻回自己的亲生父母罢了,为什么她就要对他进行另一番解读? 陶姚这时候已经踏上了二楼,闻言,她转身看向依旧站在楼梯上的他,“公子这话就说得不对,我与你只是在这青云镇偶然遇上,不存在误解。” 直到这一刻,傅邺才深刻的品尝到前世他究竟酿了一杯怎样的苦酒?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翩然转身而去,而他却连抓住她飞翔的翅膀的能力都没有。 陶姚背对着傅邺的时候,其实眼眶略有些湿润,傅邺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太深的痕迹,并不是随理就能擦去,再重新描绘出新的花样,那……太难了。 她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她,绝不回头看。 只是在走廊的转角处,她却看到邹妍正一脸愤怒地看着她,而她身边的奶娘和贴身侍女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陶姚不解地看着这群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欲与邹妍起争执,毕竟这里是邹家的地盘,她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才好,那个傅瑶也不是好惹的,遂,她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打算绕过这个刁蛮任性口出恶言的少女。 哪知,她往哪边走,她就挪移到哪一边,这样来回两三次后,陶姚的耐性耗尽,她冷冷地看着邹妍,“邹姑娘,不知道听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话?”邹妍梗着脖子看她,就不信她的嘴能说出一朵花来。 “好狗不挡道啊。”陶姚凉凉地道。 邹妍是性子不好,可人不傻啊,她哪里听不出来陶姚在借机骂她是狗?这让出身高贵的她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而她的奶娘先是瞪了一眼陶姚,这个陶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知自家小姐的脾气不好,她还偏惹她,并且,她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骂自家小姐是狗? 只不过现在这陶姑娘是公子的贵客,若是自家小姐再与她起冲突,只怕公子那儿又要责怪下来,小姐毕竟是公子的亲妹妹,到时候说不定处罚就降在她们的身上。 这么一想,她惊出一身冷汗,忙拉住火冒三丈的邹妍,“小姐,息息怒,这不过是个村姑,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可没胆骂你是狗,她自己才是狗呢,小姐……” “对啊,小姐,你跟她计较那就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这使不得的……”一旁的大丫鬟也劝道。 这回轮到陶姚站在一旁看好戏,反正都撕破脸了,她也不用给邹妍留面子,“听到没有,你的奶娘和侍女在哄你呢。” “陶姚,你别嚣张,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收拾你的,”邹妍恶狠狠地道。 “好啊,那我等着。”陶姚才不怕这邹妍,她手里还有邹晨这张牌,相信邹晨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会禀公处理的,再退一步讲,只要他还想着爱妻的身体,他就不会轻易得罪自己。 也就只有邹妍看不清形势,还在这儿摆什么高门贵女的谱。 邹妍的怒火被其奶娘好说歹说才降了一些,可看到陶姚这丝毫不怕的表情,她顿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遂伸手指着陶姚,“你……” “手别随便乱指,小心待会儿抽筋了回不了原位,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陶姚伸出手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跟这娇小姐说话真的是降低自己的智商,连带她也跟着变得弱智了。 “好了,你要发疯就自己到一边去,我可没空陪你。” 说完,她直直地往前走,甚至就是撞上邹妍也不退半步,更别说那什么奶娘和侍女了,她直接就冲了过去。 奶娘原本还仗着自己的肥胖身材坚决不让道,哪知陶姚直直撞过来的力道之大她根本招架不住,身体就被她撞歪到一边。 陶姚看了眼奶娘那双几乎要吃了她的眼睛,她轻轻地一笑,似很温柔地道,“都跟你说了别挡道,这下子被撞了吧?所以说人长出两只耳朵就是拿来听话的,而不是当装饰品。” 邹妍的奶娘第一次万分认同自家小姐的话,这个陶姚实在太嚣张,真该让她好好吃上几巴掌长长记性,气怒之下她真的举起巴掌来。 陶姚也没有避让,而是挑眉看她,“有种的你就试试打下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暗中做好接下她这招的准备,总之,她是不可能吃这奶娘的亏的。 邹妍的奶娘举起巴掌就要挥下去时,好在理性还有残存,这可是少夫人钟秀的大恩人啊,她若是真敢打下去,只怕偏心眼的公子更不会放过自己。 最后,她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勉强赔笑道,“哪能呢,陶姑娘可是公子的贵客,我如何能得罪得起?” “人贵有自知之明,看来你还没有傻得透底。”陶姚道,“看在你还有几分聪明的份上,给你个忠告,以后劝好你家小姐,别再那挡道的狗了。” “陶姚——”邹妍原本以为奶娘要为自己出气真打对方一巴掌,心里正暗自兴奋,哪里知道奶娘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还说那些灭自己威风的话,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邹小姐,我耳朵没聋,你不用大声喊叫,省得让人听见了,跑出来看你的失态的举动。”陶姚伸手掏了掏耳朵,继续说着气人的话。 邹妍努力深呼吸平息内心的怒火,陶姚这人说话做事都嚣张,但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她在这里大发雷霆,那回头大哥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放缓步子走到陶姚的面前,恶狠狠地看着她,“说,你跟我表哥都去哪里了?这个时间点才回来?” 陶姚原本还纳闷她又哪里惹到这刁蛮小姐,现在听到对方这质问,方才知道这锅该傅邺背,可笑的是,这邹妍却是找上她,而不是找傅邺去理论质问。 “碰巧遇上了,就搭了他的顺风车罢了。”陶姚云淡风清地道,“如果傅公子是你养的狗,那你拴好他不就得了,如果不是,你又有何资格在这里问我这些问题?” “我是他表妹。”邹妍瞪着眼睛道,虽然母亲没有与她明说过,但她还是能看得出来,母亲属意将她许配给傅邺,这让她心里暗喜的同时,却是早早地将傅邺打上自己所有物的标签,不许别的女人接近。 而这陶姚却胆敢与表哥同坐一车厢,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勾着她表哥的,只怕不要脸的下流事这贱胚子都能做得出来? 她越是脑补,心里就越恨,下意识地就将同坐一车厢还穿着男装的盛青给忘了。 “表妹啊,一表三千里,不知道邹小姐可听过?”陶姚冷笑道。 邹妍知道陶姚嘴皮子很利索,但没想到却是如此利索,怎么她说一句,她后头就能一句话封住她。 就在她越想越气愤,想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时,就听到傅瑶在唤她,“妍儿。” 她这才找回自己的理智,顿时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她转身如乳燕投林那般飞到母亲的怀里,哭诉道,“娘,她欺负我,她欺负我……” 陶姚几乎想要抚额,这邹妍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几辈子都不带换的,不过比起易怒心黑的邹妍,真正该让人提高警惕的是傅瑶,这人的人生阅历比邹妍要丰富得多,往往这种年纪的女人才更不好对付。 她朝傅瑶行了一礼,这才直视傅瑶那双冷得要掉冰碴的眼神,不过她不惧就是了,“邹夫人,我刚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邹小姐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儿拦下我,至于说我欺负她的话,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就有就有,娘,你别信她的话……”邹妍哭着抬头用手指着陶姚,但又想到她之前拍开她的手之时,将她的手背拍得很痛,她又忙将她的手收了回来。 “好了,妍儿,别再闹了。”傅瑶轻拍女儿的后背安抚她情绪。 “娘……”邹妍依旧是委屈兮兮地看着母亲。 傅瑶警告地看了眼怀中的女儿,果然,女儿还是听话的,见到邹妍不再闹,她这才腾出空来看向这让女儿情绪失控的少女,事到如今,她是真的喜欢不上这个叫陶姚的姑娘。 等回了京城,女儿见不到这陶姚了,估计性情会往好的方向改的,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动心思。 不过,想到女儿之前说的,这陶姚与傅邺是同乘一车回来的,她的眉心就紧皱,遂高傲地道,“陶姑娘,我要提醒你一下,你不过是出身低贱的村姑,我的侄儿可是常平侯府的继任者,你别再花心思接近他了,他不是你高攀得起的人。”顿了一下,她继续轻蔑地看着陶姚,“以你的身份,连当他的姨娘都不配,你,可明白?” 陶姚早就对些话免疫了,若是真要计较,她第一世的时候后来的日子就不用活了,毕竟说过这种话的人太多,她发现自己都快要数不清了。 于是,她道,“同样的话我也送回给邹夫人,还请你管好自己的侄子,有这工夫使在我身上,还不如多劝劝傅公子,你说呢?” 傅瑶瞬间冷气大放,这个村姑果然嚣张得很。 陶姚也不想再与这对母女说话,遂朝傅瑶道,“邹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邹少夫人那边我离开好一会儿,正担心她的情况呢。” 说完,她也不待傅瑶回应,直接转身就走。 傅瑶冷冷地看着陶瑶年轻的背影走远,她看似云淡风轻,哪知突然一声轻微响动。 邹妍下意识看向那声响处,结果看到母亲的手指甲被她自己给掐断了,她,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傅瑶看了眼自己的断甲,直接毫不留情地丢到一边,拉着女儿直直地转身往自己暂住的房间走去,她这女儿是得好好教教了。 不然等进京后,怕是会被不少人给比了下去,这是她不能接受的,所以儿子有句话说得对,早教比晚教要好得多。 陶姚回到钟秀那间暂时的产房时,受到了钟秀和连嬷嬷等人的热烈欢迎,这与傅瑶母女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陶姚与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就开始询问钟秀这半天功夫可有哪儿不适? 钟秀道,“我没事,倒是你……” ------题外话------ 三更依旧会比较晚,大家明天再来看。 第九十八章 黑了一把(三更) 陶姚听到这话,眨了眨眼一脸不解地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钟秀是何等人? 一眼就看出陶姚眼里的疑惑,她表情略有些尴尬,按理来说,陶姚的事情真轮不到她管,但是一想到这小姑娘是她的恩人,而且年纪小涉世不深,她担心她会上当受骗,若是因为救了她,让她遇人不淑从而搭上自己的一辈子,那她一定会内疚一生,无法原谅自己。 “邹少夫人有话不妨直说?”陶姚看出钟秀那儿藏着话,此刻她也愿意听她说话。 看着陶姚那对真诚的眼睛,钟秀这下子不再迟疑,比起丈夫那未曾谋面的表弟,自然是陶姚更加亲厚得多,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姑娘,“那我就不绕圈子了,陶姑娘,你今儿个是不是上了傅家公子的马车?”说到这里,她怕陶姚会误会,忙又摆手道,“是我一个侍女出去采购,正好看到你上了傅家公子的马车,回来她跟我说,你一脸不大情愿的样子,我这就开始担心起来,深怕是那傅家公子胁迫你上他的马车……”陶姚这么好的姿色,引得一些孟浪之人起了觊觎之心也在情理当中。 这下子陶姚听明白了,敢情钟秀以及钟秀的下人都以为傅邺是那种会强抢民女的恶霸,而她就是那个可怜的被抢的小白花,光是这么想想,她就觉得恶寒不已,实在是这个人设有点惊悚。 不过想到第一世时傅邺的恶劣行径,这好像也没太诬蔑他,她顿时有些撇撇嘴的心中暗自给他打叉叉,想到那画面,她又有些好笑。 钟秀看她的表情变来变去,以为自己猜对了,这下子她的表情严肃起来,“陶姑娘,真是他胁迫你听他的?不行,这事我要跟夫君说,绝对不能让你被他的恶霸行径给祸害了,这样浪荡的公子哥儿我见过不少,你可不要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谁知道他抢过多少无辜的少女?”说到最后,已是气愤填膺起来。 其实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当时看到这一幕的人不但有她的侍女,还有一人是婆母傅瑶身边侍候的,那人原本是大丫鬟,可是今儿个早上听连嬷嬷等人八卦,方才知道那人已经被婆母贬为二等丫鬟,至于原因好像是因为陶姚,所以当自家侍女跟她说这事时,她就将那人唤到跟前,好一番敲打后,才将那侍女吓得不敢胡乱说话给陶姚安帽子。 她那婆母与小姑是什么货色,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连嬷嬷怕自家小姐气坏了身子,忙在一旁劝道,“少夫人别动怒,把这事跟公子说,公子自有决断……” 陶姚这下子是彻底明白过来了,立即澄清道,“邹少夫人,你误会了……” 钟秀原本因为连嬷嬷的话才把气给消了一点,如今听了陶姚的话,她皱紧柳眉,“陶姑娘,你不要因为我正在坐月子从而不敢与我说实话,虽然我只是个表嫂,可我是绝对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真的是误会了。”陶姚很肯定地再一次重复,她没有说自己去给百花楼的姑娘做了清宫术,虽然知道钟秀不是迂腐之人,但她也不想被人拿来做文章,这个时代就这一点不好,总有人会忌讳这些事。 只简单编了个理由,说是傅邺的目的地刚好与她相同,所以顺路载了她一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 “他也要去成衣铺买衣服?”钟秀听着总觉得不太对劲,像傅邺这种公子哥儿,去到哪里都不会缺衣少食的,反正侍候他们的人明里暗里一大把。 “他是这么说的,我也就这么听,正好我也要去添置一两套耐磨耐脏的衣裳,所以正好与他同行,这才搭了次顺风车。”陶姚将自己的小包袱打开,取出那两套新添的细棉布衣裳。 钟秀看了眼这两套没有任何优点的衣裳,有些责备地道,“你花这个钱做甚?我这儿还有没裁成衣裳的布料,回头让连嬷嬷给你找出来,这些衣料都太差了些,你长得这么好,应该穿得光亮一点。” 陶姚笑道,“邹少夫人估计没在农村生活过吧,我们那儿的女人也是要干活的,而且我将来也还要给人接生,这样就不适合穿太好的衣裳,反而这种耐磨耐脏的就挺合适。”顿了一会儿,“再说农家女子没那么多讲究,在乡下地方穿好料子的衣裳那是糟蹋了好东西。” “那我不管,回头我让连嬷嬷给你找些鲜嫩颜色的好料子,你带回去,做了衣裳逢年过节穿也合适,总有机会派上用场的。”钟秀正色道,“连嬷嬷,你可听到了,这事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少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连嬷嬷笑着应声。 陶姚都看傻眼了,怎么就演变成了要送她布料?说实话,她没想穿那种好料子在乡下地方惹人眼,对于她将来要孤身一人生活来说,太过光鲜亮丽只会遭贼惦记,当然她并不怕,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邹少夫人,我拒绝你并不是在说客气话……” “那你是不是?” 钟秀到底还是知道了自家那难缠的小姑子说的恶心话,她送陶姚东西是出自一片真心,可不是什么赏赐。 陶姚摇了摇头,道,“谁会将狗的吠声当人话来看?邹少夫人,你放心,我并没有多想,也不会将这样的话记在心间,我之所以拒绝,不过是怕糟蹋了好东西,那我心疼的。” 看到钟秀仍有话想说,她忙握住钟秀的手,“邹少夫人,乡下地方始终会有些地痞无赖,我若穿戴太好很容易就会被人盯上……”剩下的意思,陶姚做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 钟秀这时候才想起陶姚是孤儿,若真被人盯上,于她而言并不是件好事,她可不能好心办了坏事,遂这才将送陶姚好料子的想法给去掉了。 “也罢,到时候我给你多结点银两。” 陶姚笑道,“那我谢过邹少夫人了。”银两再多她也不嫌多,在这个世界要生存下去,缺什么都不能缺钱。 “我欠你这么大的恩情,还没多谢你呢,不就是一点银两吗?跟我的命比起来,那些铜臭真的一文不值。” 陶姚想想这话也没说错,比起生命来说,钱确实不算是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躺在一旁临时买来的婴儿床上的小娃娃睡醒小声哭了起来,钟秀立即就紧张起来,“孩子怎么就哭起来了?”她挣扎着要起身。 陶姚伸手扶了她一把,然后让她小心地下了床,“你别急,娃儿估计是饿了或者是尿了,我们这么多人在场,不会出大乱子的。” 钟秀这才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到底是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是一点委屈也舍不得他受的。 果然,连嬷嬷抱起小主子,先是检查了一下尿布,还是干净的,那看起来应该是饿了,她忙笑让人支起屏风,然后又朝钟秀禀报了娃儿要吃奶的信息。 钟秀这才彻底安心,又由陶姚扶着返回了床上,接过连嬷嬷递过来的孩子,她没有迟疑立即就开始喂奶。 陶姚也没有刻意避开,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的侍女匆忙进来,屈膝行了一礼后,上前与钟秀耳语了几句,钟秀听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打发走了这个侍女之后,她这才看向陶姚,“之前我婆母与小姑是不是为难你了?” 陶姚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钟秀的耳里?遂,点了下头,“邹小姐确实有点无理取闹,而邹夫人,嗯,也不是个善茬。”趁着现在邹晨不在,她说话也直白。 随后她就想到,钟秀可能在傅瑶身边也安排有人手,要不然这婆母的举动,她怎么这么快就能知晓? “我这个婆母岂止不是个善茬?若不是看在夫君是个好的,当年我就不会同意这门婚事。”钟秀道,“他们傅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刚才也正想与你说这个话题,那傅家公子不会是个良配,陶姑娘,你可不能听信了他的好话。” 陶姚对于钟秀这一番话深以为然,她第一世的时候就吃过傅家人的亏,这一家人都是极端自私自利之辈,好在那一世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有了重来的机会,一切都应该向好的方向看。 钟秀见陶姚有些沉默,以为她没能听进去她的这一番话,于是有些着急地道,“我虽然还没到京城,还没见到夫君的那个外祖母,不过陶姑娘你想想啊,能养出我婆母这种人的人能有几个是好的?而且傅家公子的亲娘已经不在了,现在常平侯府的当家人是继室……” 说到这里,她有点嫌弃地撇了下嘴,不过有些秘辛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不说若是陶姚上了当那怎么办?那傅邺哪个不搭,偏找上陶姚,不就是看上了陶姚的姿色? “她那继母是带着身孕嫁进侯府的。”她凑近陶姚低声道。 陶姚这时候已从心事中抽离出来,一下子就听到这么惊悚的话,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钟秀,她看得出来钟秀是个不太爱说是非的人,这回应该是担心她才会将傅家盖得好好的马桶盖子揭开,露出里头臭不可闻的屎味。 “你还别不信?这种不知廉耻的人这个世上可是有不少呢。”钟秀嘲讽道,“那继室进府后七个月就生下一个足月的孩子,可是对外却是宣称是七月生的早产儿……” 这接下来的话就没有必要说了,大家都懂这意味着什么。 陶姚听到这里,终于揭开了第一世时的一个谜题,难怪她一直觉得傅邺对傅兰心原态度怪怪的,原来里面还有这样的因缘。 那会儿的她并没有渠道去知道傅家这种超级八卦,金丝笼的仆人大部分来自常平侯府,不过她就没有一次偷听到她们说起这种劲爆的话题。 看来要不是被下了禁口令,要不就是这帮外围的边缘人并不知道这种陈年秘辛。 难怪后来傅兰心过成那样,傅邺也没有伸出过援手,只怕并非如此,应该说傅兰心的悲惨日子,估计少不了傅邺的推波助澜,这会儿她想得比前世要深入了许多。 只可惜,她那一世死得太早,看不到这戏的结尾。 钟秀径自下了总结,“这傅家的水比邹家要深得多,这样的家庭谁嫁进去都是倒了大霉,那老夫人和夫人之间斗法,那站哪一边?只怕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说到最后竟是感概了起来。 这话陶姚赞同,那傅老夫人汤氏和侯夫人乔氏,她都接触过,确实不是好相处的人。 “邹少夫人放心,我对傅公子没有别的想法。” “这就好,陶姑娘,你这么好,值得遇上更好的男人。” 陶姚听了钟秀的话,只是笑了笑,这个世上的男人怕是与她的三观不合,找对象还是得看三观,合得来才能婚姻幸福美满,一如她的养父母,至于财富地位那都只是附加值,可有可无。 既然提到了婆母与小姑,钟秀还有几句话要叮嘱陶姚,“我那婆母与小姑子都不是能讲理的人,陶姑娘,这次她们记恨上你,怕是会搞些小动作,不过你也别怕,有什么事直接就来告诉我,我自然会想法子帮你。” 陶姚早就防备傅瑶母女俩会有小动作,不过现在得了钟秀这话,她的心就更安定了一些,“嗯,我记住了。” 钟秀这才绽放了一个笑容,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地拍了拍,这小宝贝怎么看都看不够。 此时的傅邺并不知道钟秀背地里黑了他一把,并且还劝说陶姚不要接近他。 接下来的两天,钟秀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陶姚看她的面色红润,身体恢复得比预期要理想得多,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还有百花楼的小桃红也没有坏消息传来,这么说来,这两场手术都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比起陶姚的青云镇上的顺风顺水,荷花村里的方氏却是每天都没能有个笑脸。 因着方健给陶春草下聘,陶春花都快妒嫉得红了眼睛,她每时每刻都要挑陶春草的刺,而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方氏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看到这小女儿老是惹大女儿动怒,顿时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小女儿的身上,时常就拿着东西打起陶春草。 今儿个的早上,在陶春花又发了一阵脾气后,方氏就脱下鞋子狠抽了陶春草几下,“你又干了什么事惹得你姐这样?陶春草,你别以为你现在许了人家,老娘我就抽不了你?” “娘,我没有……”陶春草张嘴给自己辩驳。 “你还敢顶嘴?我打死你这个赔钱货,人家嫁女儿都能几两银子的聘金,可你倒好,看看你这聘金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这些才是方氏真正动怒的地方,她娘家嫂子叶氏没钱,所以她将女儿嫁进方家根本是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 陶春草一反常态,这回被打得哇哇叫,并且跑来跑去闪躲起来,周围的邻居对于方氏打陶春草都是司空见惯的,但没见过打得这么狠的,这还是当娘的? “有财婆娘,你可得悠着点,小心打死了你这闺女……” “对啊,打死了不就更不能来钱了?” “……” “去去去,我打闺女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方氏插腰与人对骂了起来。 陶春草却是趁机逃了,这个家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无论是谁都能欺负她,这让她在离开时回头双眸淬毒地看了这生活了十几年的所谓的家。 现在她已经许了人家,就再也不怕要在后娘手下讨生活了,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带毒的笑容,忍着这两天刻意招惹陶春花而受的伤,这都是方氏要害她性命的证据,这样一来,村里人只会更同情她。 所以她可怜兮兮地从村中间最多人的地方通过,并且有老人问她怎么了,她就怯弱地说,她娘为了她姐要打死她,所以她不敢回家待着。 陶家一对姐妹花争夫的事情在荷花村内并不是秘密,有人拿这个来说姐妹俩的闲话,现在看到陶春草被她娘打得满脸满手都是青紫色,顿时就完全一边倒指责方氏偏心,又说陶春花花痴妹夫也不害臊。 这些话正落陶春草的内心,她垂下头来不让人看到她翘起来的嘴角,然后就说她要去找她爹回来主持公道。 村里的老人都可怜她,让她赶紧去,别耽搁了。 陶春草礼貌地与他们告别之后,就匆匆出了村,压根就没去找她爹,直接就去找张媒婆。 两人约了个隐蔽的地点会面,陶春草直接就将一锭五两银子给了张媒婆,“事情办成后,我再给你另一半的钱。” 张媒婆接过那五两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货后,她打量式地看了眼陶春草那青紫的肤色,“你娘也真够狠的,不过,你比她更狠。” “不狠点怎么能活得下去。”陶春草冷声地回应,“剩下的戏就该你出场了。” “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我干得多了,肯定能办得漂漂亮亮的。”张媒婆古怪地笑了笑。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九十九章 进村要人(一更) 陶春草跑了之后,方氏还在继续骂骂咧咧的,“这死丫头赔钱货,居然还敢跑?看她回来,老娘敲断她的腿,家里的活都不做了,美的她……” 陶春花从屋里踱出来,脸上依旧有着股郁气,“娘,真让她嫁给表哥啊?” “你表哥只是看起来风光罢了,家里又穷,你就别惦记他了,回头娘给你找个好的……” “我不要。”陶春花赌气又走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就将门摔得震天响。 “这死丫头,你可别把门给摔坏了,不然我可饶不了你。”方氏朝屋里的大女儿吼了句。 “哼!”陶春花根本就不怕她娘。 方氏也没管这大女儿,坐在一边剥晒干了的苞谷,只是剥了一会儿,就听到篱笆门那边有响声,她头也没抬,只是嚷了句,“谁啊?” “是我啊。” 一听到这把声音,方氏顿时表情都变了,她猛地一抬头,果然是这张媒婆,她怎么敢大白天的到这里来? 她忙甩下手中的苞谷,匆忙上前去将张媒婆拉到一边阴影的角落里面,急声道:“你怎么来了?有没有人看见你进村?你这不是在害我吗?”最后已是满脸抱怨。 张媒婆冷笑地看着她,“那桩婚事你都收了钱,三十两银子,真金白银的给了你,可人呢?都拖了多久了,人家现在朝我要人,我拿不出人来,不来找你找谁?” “那也怨不得我啊,现在陶姚那死丫头还在青云镇呢,我问过那卫娘子,人家说她还要再待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就让那家再等等,等她回来了,我给你再找个机会绑了她……”方氏有几分怨念,都是这陶姚害的。 张媒婆摆出一副根本就不信她的表情,蛮横无礼道:“总之我当初跟人家说好了日期,现在这日期快到了,你人没有交给我,岂不是让我失信于人?总之,我不管,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人。” “我从哪里变出一个大活人来给你?”方氏一心急,声音就拔高了,顿时意识到自己谋的事情不能见光,当即又捂住自己的嘴,一会儿又压低声音道:“总之,你先回去,我回头想法子将那死丫头弄来给你……” “你可别给我来这套,总之我今天话就撂在这儿了,要么人被我带走,要么你就还钱,总之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张媒婆强硬道。 方氏这下子真有几分后悔去招惹她了,可是这世上什么药都有,惟独没有后悔药可吃,看到这张媒婆强硬的态度,她的态度也好不起来,“你朝我要人,没有,银子你也别想了,我还没跟你算你派来的人差点绑错我女儿的事情,这事我若说出去,你只怕走不出这荷花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张媒婆就直接拖着她走到外面的坝上,朝四周大声嚷道,“大家来评评理,既然你要跟我算账,那我也不怕跟你算,方氏,我告诉你,当初你女儿被梆一事你也不占理……” “你这是在干什么?”方氏看到周围的邻居都走了出来,正往她这里好奇的张望,她吓得额头都冒出冷汗了,忙要将这张媒婆给拖到一边去再商量。 如果让丈夫与族长等人知道她做下的事情,她在这村子里的名声就真的彻底完了。 可惜这次张媒婆根本就不配合她的举动,只见她大力地甩开方氏,然后拍掌让自己带来的张家族人进来,这几个族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时常也是收张媒婆的钱干这些勾当,所以一进来就摆出架式,吓得方氏脸色当场都发白了。 “张媒婆,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氏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什么意思?你看不明白?我刚才不都说了吗?我今儿个要不带走人,要不你就还钱,三十两银子,还有我五两的辛苦费,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张媒婆盯着方氏道。 “我哪里能有人交给你?还有钱,你别指望我会吐出来……”方氏哪怕是怕得心颤,也没想过要把钱还回去,进了她口袋里面的钱,别指望她拿出来。 “没人交给我?你当我傻的,你不是还有俩闺女吗?拿一个来顶数,这事我们就算了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张媒婆的寸步不让,让方氏急得全身冒汗,但让她卖女儿,她是死活不肯干的,“你想都别想。” 周围的村民看到事情不对路,就有人跑去通知陶家族长,又有人跑去找下地的陶有财。 听到风声来得最快的是方氏的婆婆李氏和妯娌付氏,只见这两人匆匆忙忙地就进了陶有财的家,看到张媒婆带着几个壮汉在逼迫方氏,这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走过去与方氏站在一块儿。 “这不是邻村那个张媒婆吗?她怎么在这里?”李氏朝大儿媳方氏问道。 “我……她……”方氏支吾着不敢说真话。 张媒婆不客气地将来龙去脉讲给李氏听,最后更是摊手道,“这位老婆子,你也听到了,她收了三十两银子,现在居然想赖账不还钱,又不交人,这让我怎么办?我不找她我能找谁?总不能让我自个儿白填进去这三十两银子吧?再说我也没这么多钱。” 李氏与付氏听得倒抽一口气,均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方氏,她真的将陶姚给卖了? 方氏低垂着头不敢吭声,平时她与婆婆和妯娌斗得不相上下,可这事是她理亏,她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 “三十两银子啊,我的娘啊,这得是多少钱?大嫂,你怎么就敢收这么多钱?那陶姚真值这么多钱?”付氏完全是惊讶了,她还见过这么多钱呢,这大嫂脑子是咋长的啊? 李氏一巴掌拍到二儿媳妇的背上,板着脸怒道,“你还羡慕她?这种黑心钱都贪,也不怕有报应。” 方氏是欲哭无泪,不禁恨恨地看着这张媒婆,都是她给惹出来的。 张媒婆根本就不怕这方氏记恨,看到方氏的婆母李氏还讲几分道理,她就再一次重申她的要求。 李氏用眼剜着带来这麻烦的方氏,“把钱拿出来还给人家。” “娘,我……没钱。”方氏耍赖道,“要不她把我绑走了好了。” “就你这身老皮肉,谁稀罕?”张媒婆不屑地道,“拿出去论斤卖也没有人要,既然你不肯讲理,那也好办,这钱我也不要你还了。”说完,朝自己带来的壮汉道:“进去给我搜人,只要搜到年轻姑娘,就直接带走。” 方氏这下子急得脸色都胀红了,看到这几个壮汉真的进去屋子里搜人,她忙朝同样慌张的李氏和付氏道,“娘,弟妹,这要咋办啊?” “你还管不管你女儿了?为了三十两银子就卖闺女?”李氏哪敢上前去拦这几个壮汉,那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倒霉的肯定是她。 “我,我……”方氏这下子真的有点六神无主了,她不想还钱,可又不想让人拉走她的女儿。 正在她心里交战之时,那几个壮汉已经发现了陶春花,一把就将她拖了出来,陶春花吓得大声嚷叫,还拼命的挣扎,“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而一直养伤的陶大郎看到家里这变故,也顾不上伤腿,与进他屋里搜的那个壮汉起了冲突,本来已经好了许多的伤腿这次更是直接就被那壮汉用木棍敲断了,痛得他大叫起来。 方氏听到大儿子的痛呼声,哪里还顾得上被拉走的大女儿,忙冲进去陶大郎的房里,看到大儿子拖着再次被打断的腿在地上翻滚着,她心痛得快不能呼息了,上前去扶起儿子,“大郎,哪里疼?告诉娘。” “我的腿,我的腿……”陶大郎看着自己再次断了的腿,这下子是真的绝望了。 方氏也看得明白,她抄了一旁的烧火棍直接就冲出去,朝那打断她儿子的腿的壮汉冲过去,“你敢打断我儿子的腿,我杀了你——” 那壮汉不屑地看了眼方氏,直接就抬起一腿踢过去,正中方氏的腹部,方氏顿时摔倒在地。 场面完全是乱了起来,本来围观的村民被这变故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好在陶家族长来得极快,身后还带了好几个陶姓壮丁。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进我荷花村里来捣乱?”陶家族长黑着脸吼了一声,终于让张媒婆带来的人停了手。 陶有财这时候也赶了回来,看到家里乱成一团糟,他立即气得脸都青了,朝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方氏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氏看到丈夫出现,脸上还有几分委屈,气愤的指了指张媒婆等人,“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张媒婆冷笑一声,她推开众人,走到陶家族长的面前,把事情全都抖落了了出来,甚至包括上回绑架陶春花一事。 陶家族长转头瞪向方氏,这方氏怎么敢?居然里应外合地让人绑同村的人?虽然绑错了人,但这事方氏推卸不了责任。 张媒婆敢承认这事,显然做好了准备的,她看着陶家族长道,“这陶有财家的婆娘当初可是跟我说好了的,这聘金她也收了,不过她说那陶姚性子烈怕是不肯就范,这才使出了绑人的计策来,这都是她想出来的法子,我就中间给人拉红线的,这事可不赖我,我就是个上门接人送到男方家的。”顿了一会儿,“这陶有财的婆家不肯还钱,那就只能交人,我拉她的闺女去抵数不犯法吧?这事就算到了县太爷那儿,道理上我也是站得住脚的。” 说白了,她不怕告官。 ------题外话------ 二更傍晚六点半左右 第一百章 自作自受(二更) 这番话让陶家族长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而且这张媒婆所在的那个村都是同姓人,而且极其护短,越想他的怒火就越旺,“就算你觉得自己在道理上站得住脚,直接来我们荷花村里抓人,那就是你的不对,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我们荷花村不是任由你随意撒泼的地方。”遂不再看张媒婆沉下的脸色,他的目光转向陶有财,“你也听到了,你的婆娘跟人合计要卖了陶姚,先不说你们家有没有资格卖了陶姚,现在她人还在青云镇,现在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张媒婆说的话是难听,但人家没有说错,方氏收了所谓的聘金,那就等于应承了这桩婚事,人家男方完全可以到衙门去告方氏,这事方氏不占理,他这族长怎么还可能再偏向她? 不过几句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这事关自己的威信,遂才对张媒婆说了几句看似在理的狠话。 陶有财没想到方氏背着他还搞出这种事情来,这让他以后如何还能在村子里抬头做人?那陶姚可不是他家的人,要卖也轮不到他家,更何况方氏做这事完全是亏心,这下子,他怒瞪方氏,“赶紧的,去拿钱还给人家。” 方氏如果自己理亏,但是想到这张媒婆还打伤了大儿子,“这张媒婆来我们家一顿打砸,这事就算了?还有我家大郎还在屋子里的地上躺着,他本来好得都有六七成的伤腿现在又被她带来人的人打伤了,这账就能不算了吗?” 想到大儿子这下子要落下终身残疾,她想要吃了张媒婆的心都有了。 陶有财没想到大儿子的伤腿居然被打断了,当即脸色都变了,当即就飞奔大儿子的房里,果然看到儿子正一脸绝望地躺在地上那条伤腿无力地摊在地上,想起韩大夫的叮嘱,他这时也感到绝望了。 伸手将大儿子搀扶起来坐到床上,然后又飞奔了出去,看到墙角放的砍柴的刀,他一把抄起来,就朝张媒婆砍去,张媒婆没想到这陶有财居然还要砍她?当即吓得大叫,直接就躲到陶家族长的身后,大声嚷嚷道,“杀人啦,杀人啦……” “你们把儿子给打残废了,我杀死你们……”陶有财此时已经气得眼睛发红,他挥舞着手中的砍柴刀,一副不杀了张媒婆就不罢休的样子。 方氏看到这一幕,竟是笑了出来,尤其是看到张媒婆在陶家族长的身后东躲西藏的,她就更是解恨。 陶家族长没想到那陶有财真的朝他的身后砍去,虽然没有砍中任何人,但他夹在两人中间,随时都有可能被砍伤,这种风险他怎么可能冒? 因而,他怒吼道,“陶有财,你给我把刀放下。” 这声大吼落在陶有财的耳里,就像天上的惊雷一般,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手中的砍柴刀离族长只有几寸的距离,顿时吓得满头大汗,拿着砍柴刀的手却是垂了下来。 “儿啊,杀人要填命的,你可别冲动啊。”李氏早就吓得满脸失色,好在这大儿子没有酿成大错,不然她就要白头人送黑头人。 来迟一步的陶有福刚好看到大哥发疯地要砍藏在陶家族长身后的女人,他也吓得脸色大变,现在看到大哥清醒了过来,他忙上前去夺过大哥手中的砍柴刀,“哥,娘说得没错,杀人是要偿命的。” 原本高兴的方氏在听到杀人要偿命的这句话后,就笑不出来了。 张媒婆看到陶有财气焰暗了下来,她这时从陶家族长身后出来,叉着腰道,“好啊,原来你们荷花村的人就是这样欺负人的,走,我们也回去请族长主持公道。” 她朝自己带来的同族壮汉挥手道,显然是要打群架。 陶家族长并不想打群架,这是要死不少人的,而且上头下来查询,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遂道,“你们打断了他家儿子的腿,人家想要砍你们也在情理当中,这事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张媒婆做这行靠的就是坑蒙拐骗的口才,遂挑眉看向陶家族长,“谁看到是我带来的人打断了他家大儿子的腿?把证人给我找出来,不然就是你们一村人在诬蔑我们。” 方氏这下子才回忆起她进大儿子房间的时候,大儿子已经倒在地上哀嚎了,而她并没有看到大儿子被打,又想起当时房里只有大儿子与张家壮汉二人,哪来的证人? “去把证人给她找出来。”陶有财朝妻子吼道。 方氏红了眼眶,“当时屋里只有她带来的人与大郎……”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证人。 陶有财没想到还能有这一茬,满腔的怒火顿时被一盘水从天浇下。 方氏又急着道,“打伤了我家大郎的人明显就是张媒婆带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哪来的事实?县太爷判刑还要讲证据呢。”张媒婆冷哼道,“现在事情已经明白无误了,这陶有财一家就是不想还钱,又不想交人,所以才弄出这事来诬蔑我。”她转头看向陶家族长,“这事如果不能圆满解决,我就去县上告官,让县太爷来评评理。” 陶家族长心里对惹事的陶有财一家憎恨不已,一听这话,当即看向陶有财,“当初是你的婆娘收了钱许下的婚事,这事告官你们也不占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别污了我们村的名声。”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管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没觉得陶家族长做得有错,这方氏明明收了人家的钱,现在不想给人又不还钱,这说到哪里也不占理啊。 陶有财被众人的目光看得脸庞火辣辣的,他不想再让人看笑话了,在女儿与银子之间,他当然要选女儿,遂朝方氏大吼道,“赶紧去拿钱还给人家。” 方氏吱唔着就是不动,她不甘心把这钱吐出来。 “你舍不得还钱,那就舍得人家拉走你的女儿了?”陶有财再度大声质问。 陶春花适时的大哭起来,“娘,娘,我不要被他们抓走,娘,救救我,要抵钱就拿陶春草抵,对,拿她来抵……” 方氏听到这里,其实有几分意动,可是小女儿前两日已经许给娘家的侄子了,这就不再是她能做主的了,再者她毒打了陶春草一顿,现在也不知道陶春草躲到哪里去了,这死丫头,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现身,真是养她无用。 “去拿钱。”陶有财看到方氏还是不动,这下子怒气上升到最高点,喊破了嗓子地朝方氏吼去。 方氏被吓得心脏差点停跳,她从来没见过丈夫会愤怒成这样,不敢伸手捂住发疼的心脏,她这下不再迟疑,女儿与银子之间,当然选择女儿。 她转身进里屋,掏出身上的钥匙打开床上的小暗柜,那里有她藏的所有家当,当年姚氏给她的,这些年存下来的,还有那三十两银子,加在一起勉强也有近四十两了。 在打开锁取钱的时候,她心疼地一直想掉泪,这比剜她的肉还要痛,拿出包银子的布包,她打开准备取出那三十两银子还给张媒婆,至于张媒婆还索要的五两跑腿费,她是一个子儿也不会给的。 只是沉甸甸的布包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堆不值钱的石头。 方氏当即眼睛都瞪大了,她的银子呢?她的全部身家呢?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还是一堆石头,她发了疯地将那小暗柜取出来翻找,可是无论她怎么找,都没再见到银子的踪影? “孩子她娘,快拿银子出来给人家。” 外头陶有财又在催她,可她现在哪里能拿出银子来?她所有的钱都不翼而飞了,只剩一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石头。 陶有财见方氏迟迟不出现,心里窝的火又更旺了一些,他带着怒气进到两人的房间,看到方氏瘫坐在地上,而她的面前放着一堆不值钱的石子,他忙问,“银子呢。” “没了,都没了……”方氏两眼茫然地答道,她现在也没想明白银子为什么都不见了,半晌,她突然站了起来,“当家的,家里遭贼了,把银子都偷光了……” 陶有财冷冷地看着她,仿佛今天才认识她一般,“这柜子里的钥匙你每天都贴身带着,谁能来偷你的银子?方氏,我跟你说,你今儿个不拿出银子来了结这事,那也别怪我不仁义,你回你娘家去吧,以后都不要再回来。” 这是要休了她的节奏,方氏愣愣地看着丈夫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随后大哭起来,“当家的,你要信我,银子真的被贼偷去了,我要是有我能不拿出来吗?春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疼她不比你少……” “我再问你,你拿不拿银子出来?”陶有财咬牙切齿地问。 “银子都没有了,我怎么拿得出来?”方氏也绝望地吼了一句。 陶有财突然扯住方氏的头发拉她出去,然后不顾方氏的大吼大叫直接就将她往地上一掼,“这婆娘心狠儿辣,为了钱就能卖儿卖女,我陶有财在此发誓休了她,她以后不再是我的婆娘……” “当家的,不要啊,那钱真的被人偷走了,我没有藏起来,我发誓,我对天发誓……”方氏哭着去抱住陶有财的小腿。 方氏怕发誓,这事全荷花村的人都知道,现在她宁可发誓也不拿银子,显然银子是真被偷了。 陶有财这才真信了方氏的话,可家里是什么时候遭贼的?谁也答不出来,毕竟哪村没有几个偷鸡摸狗的人? 陶家族长见状,看这情形事情要往另一个方向发展,村子里遭贼了,会造成人心惶惶,遂他当即就让人去查这事。 张媒婆道,“我不管你们的银子是被偷了还是藏了,今天你们拿不出银子来,我今儿个就带走这闺女,以后我们的账就清了。”她朝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当即拖住陶春花就往外走。 “爹,娘,你们救救我,救救我……”陶春花哭得撕心裂肺。 陶有财挫败地蹲在地上用手扒着头发,他此时的眼里满是痛苦与心酸,耳里听着女儿的哭喊声,而身为父亲,他却没有能力救她。 三十两银子,不是三两银子,就算他跪下来求村民帮忙,又如何能凑够这么多钱?哪家哪户都不富裕,谁的手头都不宽裕。 方氏看到大女儿真的被张媒婆给拖走了,当即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袭卷全身,她这下不再抱着丈夫的大腿,而是哭着去追回女儿,“春花,春花……” 如果当初早知道搬起石头砸的是自己的脚,她肯定不会想出这条毒计来。 “娘,救救我,救救我……”陶春花看到母亲踉跄出来追自己的身影,已是哭得快要被呛到,这个变故将她完全给打懵了,她不知道要去恨谁?只知道真被这张媒婆嫁到深山里面,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张媒婆一行人腿脚很快,方氏根本就追不上去,加上她心急,脚下一个踩空,她当即重重地摔倒在地,还朝前滚了几圈。 在迷茫之中,她仿佛看到姚氏在天上看着她,那目光一如既往地深幽,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我错了,我真错了……”她呢喃出声,“你原谅我,救救我的春花……” 陶家族长看到方氏发疯追出去的时候,也只能唏嘘出声,三十两银子他能拿得出来,但是他不可能会借给陶有财的,这笔巨款,陶有财一辈子也还不清,他这钱若是拿了出来那就是打了水瓢收不回来的。 不过办法嘛,想想还是有的,他上前对陶有财道,“想要换回你女儿,那就只能卖地卖房了,估计也能勉强凑出来。” 不过房和地都是农家人的根本,这得看陶有财能不能下这个决心了,毕竟他可不是只有陶春花一个女儿,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他总得要为儿子考虑。 所以,陶有财在听到族长的提议时亮了亮的眼睛,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已经赔了一个女儿,如果把房和地都卖了,以后俩儿子怎么办? 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只能看哪一边更厚了? 陶家族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陶有财的选择,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以后就当少生一个女儿吧。” 陶有财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陶家族长这时候正是表现出宽容的一面来,遂也不计较他的行为,径自又道,“贼偷钱一事,我自会调查个清楚,到时候争取把钱找回来,那也就有银子救春花了……” 是啊,被偷的钱才是关键。 陶有财似乎找到了目标,不过他也不指望一向嘴上说得好听的族长,上回草垛起火一事,包括春花上回被绑一事,这族长就没能调清楚,现在涉及这么多钱,他还真能给他查清楚?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陶老娘李氏看着这大儿子,也满脸的心疼,对于陶春花被拉走,她的心痛就少了许多,陶春花被方氏养得不知礼,她对她的疼爱也就不多。 她正要安慰这大儿子几句,就看到大儿子又抓起那把砍柴刀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她根本就拦不下来。 “儿啊,你要去哪里……” 陶有财心里只有追回那四十两银子,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老娘的呼唤声? 方氏被人抬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连去为大儿子请大夫都做不到,两眼只是无神地看着那帐顶。 大儿子家里遭了这么大的变故,李氏也就没回小儿子家,留下来照料一切,匆匆让人请来韩大夫给陶大郎看腿,韩大夫出诊了,并不知道陶有财家发生的变故,不过看到陶大郎的腿,他摇了摇头,这腿注定要瘸了。 陶大郎了无生趣地躺着,连韩大夫为他诊治也不多看一眼。 陶有财在外整整一夜都没有回来,他去找那些好在村子里偷鸡摸狗的无赖去质问偷钱一事,拿着把砍柴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吓得不少人都尿了裤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承认偷了他家的银子。 这似乎就是一个无头公案,天亮时分,他带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看到躺在床上睡觉的方氏,怒火中烧,他上前一把将方氏拽了起来,红着眼睛问道,“钱呢?钱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拿的……”方氏回答得断断续续的,此时她已是虚弱无比。 眼前的丈夫再也不能让她害怕了,她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是不是人之将死就能看清一切? 她似乎看到陶春草偷偷拿着她的钥匙开了她的暗柜,然后将银子换成是石头塞回原位。 突然,她睁大眼睛道,“我……知……道……了……是……陶……” ------题外话------ 三更依旧会比较晚,大家明天再来看。 第一百零一章 恶毒行径(三更) “陶什么?你有话就赶紧说。”陶有财没好气地道,对于惹出这么大一件事的妻子,他直到现在都无法原谅她。 “陶……”方氏很想说出春草这个名字,但此时她的心脏似被人用手狠狠地揪住一般,怎么也喘不上一口气来,连个名字都说不利索。 陶有财没有看到方氏此时的异状,以为她又是在故弄玄虚以逃避自己的责任,遂又是失望又是厌恶的将方氏往床上大力地一摔,然后自己抱着头蹲在地上,对于现状的无能为力深深地打击着他。 这个家要败下去了,他突然产生了这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被陶有财摔在床上的方氏此时睁大着眼睛,如果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的瞳孔正在慢慢地扩散,一辈子都泼辣不讲道理的她此时就连死也不甘心,只是再多的不甘心也敌不过生命的终结,这一次没有一个叫陶姚的小姑娘再来救她了。 方氏的头慢慢地歪倒在一侧,最后撒手人寰在这清晨时分。 陶有财的颓然随着一抹照进屋里的阳光而消散些许,他还有个腿瘸的大儿子与病妻要照顾,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若是他都倒下了,那一切真的就完了。 “孩子他娘,钱的事情我再来想办法,春花是我们的闺女,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去救她……” 他说了很多,但是都没有听到方氏的回应,感觉到屋子安静得有些过份,他站起来转头看向方氏,想要再跟她说几句话,哪知道却看到方氏脸歪向床的一侧,而她的手无力的垂在床沿,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他立即冲到床边,伸手摇着方氏的身体,急切地唤着,“孩子他娘,孩子他娘……” 可是这次无论他怎么唤,方氏都无法再回应他了。 陶老娘李氏听到儿子不同寻常的声音,赶紧从厨房出来,赶到儿子的卧室,然后看到儿子在大声地呼唤方氏,而方氏却是垂着手不回应,她对方氏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恨之入骨,但经历过亡夫去世时的情景,此刻她明白,方氏是去了。 想到不过一天的工夫,大儿子一家就死的死,瘸的瘸,卖的卖,她突然腿脚一软,摔倒在地上,清晨的阳光再也无法照进她的心田,只有彻骨的寒冷包围着她。 韩大夫匆匆被唤来陶有财家的时候,看到这个家与往日相比破败得都让人有点不敢认了,不过他也没时间详细看,急急地进屋给方氏看诊,一会儿后,他收回手朝眼里还含着希望的陶有财叹气道,“她去了,准备后事吧。” 陶有财这才真正的相信方氏是真走了,他们夫妻一辈子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好也好过,恨也恨过,最终她还是扔下他先走了,顿时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孩子他娘——” 韩大夫是丧过妻的,知道这种心情不好受,他悄然出去抹了下眼角,看到有村民听到陶有财的哭喊声在外探头看进来,对于这些好奇看热闹的人,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陶大郎在父亲的哭喊声中醒来,腿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但不及心口的疼痛万分,母亲去了,他恨恨地用手狠狠地捶打着木板床,这个家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瘟神?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 他没有去寻找深层次的原因,只是在问着鬼神祸福。 方氏走了,天气还是相当热的,停灵时间并不能长久,三天后方氏就要匆忙下葬了。 偏在陶有财以及老娘还有兄弟一家正忙着给方氏治丧的时候,突然发现陶三郎从昨天起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陶大郎有腿伤不便于行,所以担幡买水的事情就落到陶三郎的头上。 “三郎那小子去哪了?”陶有财对这个一向不着家的儿子颇为气恼,遂,语气也不好,他看向兄弟家的二郎,问道,“二郎,你昨儿见过三郎吗?” “昨儿他说到山上玩,我没跟他去,他没回来吗?”陶二郎长得与陶有福很像,听到这大伯问话,只比陶三郎大一点的他立即就回答。 陶有财的心跳加快,一股不详的预感袭遍全身,他再问了问其他人,人人都摇头没见过三郎。 陶三郎是真不见了,这下子不但陶有财慌了,全村民也跟着他们一家到处找陶三郎,甚至还组织人进山去寻找。 而此时的陶三郎却与陶春草一道在青云镇,这是第一次来镇上玩,看什么都新鲜,昨儿陶春草说带他到镇上玩,他满脸的兴奋,想也没想就跟着这个二姐一块儿赶着夜路来了青云镇。 这小镇上的繁华不是荷花村可比的,陶三郎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就连赶夜路的疲劳也顾不上,他像只花蝴蝶一般在摊子里穿来穿去,玩得不亦乐乎。 陶春草看他玩得高兴,也没有出声喝斥他,只是跟在一边听着弟弟的咋呼声,她自己来过青云镇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同样看什么都看不够,可惜今日不是墟日,要不然会更热闹。 看着开心的弟弟,她突然感到一阵难过,只不过想到偏心眼的母亲还有不讲道理的姐姐,漠视她被打被骂的父亲与兄长,她的那一点点难过很快就烟消云散。 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给陶三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他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她笑道,“好吃吗?” “好吃,二姐,你也尝一口吧?”陶三郎少有的大方的与陶春草分享食物,或者是因为这串糖葫芦是二姐买给他的原因。 陶春草摇摇头,“我不吃,你吃就好。”顿了顿,她又道,“我到那边买点糯米糍,你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走,镇上人多,我怕到时候找不到你,我们出来也很久了,再不回去爹娘就要担心了。” 陶三郎不舍得走,不过现在他忙着吃糖葫芦,遂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还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快去买,我要吃。”他还想再玩一会儿。 陶春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朝远处卖糯米糍的摊贩走去,这时候背对着陶三郎的她,并没有看到在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陶三郎舔着糖葫芦吃得正起劲,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抓住他,并且伸手捂住他的嘴,他满脸惊恐地向后一看,看到来人那凶恶的样子,顿时吓得手中的糖葫芦都掉到了地上,这是什么人? 他一个乡下小子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哪里来得及反应? 他下意识挣扎着,但他一个半大小子的力气哪能敌得过壮年的汉子,他只能被人半拖半抱着拉走,而他惊恐的眼睛早已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能看到陶春草拿着一纸袋的糯米糍回来找他,然后看到他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再之后就是陶春草发了疯一般地冲过来要救他,只是路面不平整,陶春草狠狠地摔了一跤。 只是,不知道捂住他嘴鼻的手掺了什么东西,他的挣扎越来越小,脑袋越来越沉,眼皮沉重,最后更是完全合上眼睛晕了过去。 陶春草看到陶三郎身子软软的晕倒了,然后被人扛在肩上带走了,她垂下头,任由泪水滴落在地面上。 “姑娘。” 听到一道老妪的声音,她立即就将泪水擦干净,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回头看向来人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恢复了。 “钱拿来。” 那老妪是张媒婆介绍给她的牙婆,陶三郎再不济也能卖点钱。 牙婆打量了一下陶春草,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肠倒是狠毒,“十五两银子买断,可有异意?” 若不是这回宫里急着要买一批半大的孩子进宫当太监,只怕这半大少年还卖不到这个价钱呢。 陶春草皱了皱眉,这十五两银子按理于她而言已经很多了,但是她偷拿了亲娘方氏藏着的所有银子,断了陶春花的后路,跟手中现在拥有的银子比起来,这十五两银子好像也不是很多。 “我这弟弟正是能干活的年纪,这钱少了点吧?”她胡乱找了个理由要求加价。 牙婆瞬间睁大眼睛嘲讽地看着她,一副她异想天开的样子,最后还是道行不够高的陶春草败下阵来。 她接过老妪递过来的银两一一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银后,这才肯在老妪拿出来的卖身契上按了个手印,她不识字,也不知道这卖身契上写了什么,她只知道这契约一签,陶三郎就永远没有了自由身。 一想到这个受尽父母宠爱的弟弟将要吃的苦头,她突然感到一阵隐秘的高兴,这下子陶三郎就再也不会受宠了。 至于这笔钱拿着烫不烫手,良心安不安,陶春草都顾不上了,她只知道她有钱了,表哥方健就会更喜欢她。 此时的陶姚正准备到盛家医馆去找盛青,她答应过要去找她,就一定会去,做人绝对不能食言,而且她也有点担心盛青回去后会不会被盛大夫责备得厉害。 只是走在巷子里的她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人扛着一个少年经过,这少年有几分眼熟,她皱眉定睛一看,好像陶有财家的陶三郎,不过隔着有点远,她也不太确定。 按理来就陶三郎是不会出现在青云镇,陶有财夫妻俩都宠溺这个孩子,也不让他到田地上去帮忙,一向都是由着他到处玩,而陶三郎也顽皮,常常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不过不管是不是陶三郎,她看到这情形不对路,还是立即拔腿就追了过去。 收了钱后躲在暗处的陶春草暗叫一声倒霉,怎么就偏偏遇上了陶姚?她生怕陶姚会坏她的好事,遂不着痕迹地跟在陶姚身后。 哪知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陶姚前行的路上出现了几个吊儿郎当的地痞流氓,有这几个人挡道,陶姚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被扛走的陶三郎。 陶春草的嘴角微微勾起,悄然地放轻步子往后退,她不能让陶姚在这里看到她,等退出这条巷子后,她才拔足狂奔。 陶姚一面失望于追丢了人,一面却是戒备地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地痞流氓,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姑娘长得不错嘛,好好陪哥哥聊聊……”地痞流氓中似头头的人流里流气地道,那双眼睛贱兮兮地上下打量着陶姚。 陶姚不知道这几人是因为什么冒出来的,也许是刚才扛着半大少年的壮汉的同伙,又或者是青云镇上终日到处游荡的人,不幸被她撞上了。 但是,不管是哪种,她今天要从这里脱身都要费一番功夫。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哥哥到时候对你太粗鲁……” 这话还没有说完,那几人都同时大笑出声,似乎早已将陶姚看成了是自己的所有物,这标致的小脸蛋还是十分迷人的,几个地痞流氓几乎同时发现吹哨声。 “哥,这么好的货色还是留给我们自己吧……” “对啊,哥,把她卖掉似乎让人舍不得,她那脸蛋比百香楼的小春香还要漂亮……”随后是一阵可疑的吸口水味。 “……” 陶姚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这帮家伙,她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断。 “都给我闭嘴。”那疑似头头的人吼了一声,其他几人都收了口,但那眼睛还是直勾勾地在陶姚的小脸蛋上流连。 “我们都收了人家的订金,就要按人家的吩咐去办事,要不然下次还有谁找我们?”那头头道,显然做地痞流氓也是要讲信用的。 但这句话却给了陶姚很大的提示,原来她遇到这几个人都是有人指使的,那这个要害她的人会是谁? 她的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名字……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一百零二章 恩怨分明(一更) 还没待陶姚想清楚,那个地痞流氓的头头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即朝陶姚冲过来,而另外几人就分开几个方位站着,封死陶姚任何可能逃生的方向。 这是打算瓮中捉鳖,当然这几个地痞流氓都没将陶姚这个身量不高的少女看在眼里,这样的小女孩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所以哪怕堵住了逃生路,这几人仍旧是懒洋洋的样子。 陶姚一边观察寻找逃生的机会,一边看着那向她冲过来的高大男子,在对方的手就要碰上她之际,她突然一蹲,让对方扑了个空,然后趁对方怔愣之际,迅速地跳起来,直接就朝这高大男子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踢了一脚,半点力气也不留。 “啊——” 那高大男子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一出手就这么狠,当即痛得脸色发青,更是弯腰倒在地上。 这个变故让其他几个地痞流氓看得都呆了,本以为很容易就能抓住的小丫头,居然一出手就废了他们当中身材最高大的那个。 陶姚却不给他们多想的时间,趁这个机会,早就锁定了其中一个颇猥琐的似小猴子的男人,立即用尽全力朝他的方向冲过去,那个似小猴子的男人一看到陶姚这气势冲冲的样子,想到她刚才飞起的那一脚,顿时感到头皮发麻,竟然闪身避开,给了破绽让陶姚逃出去。 看着这小丫头真的逃了出去,那地痞流氓的头头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一脸愤怒地踢了一脚让路的似小猴子的男人,没用的东西,然后朝剩余的人道,“追,一定要把小娘们给追到,娘的,决不能让她跑了。” 陶姚一路上看到巷子有什么她就推什么,尽力阻止这几个人追逐她的脚步,然后开始寻找出路离开这条巷子,在这种巷子里面她并不能占到多少便宜。 若是那地痞流氓只有两三个人,她若许还有一战之力,可现在他们人数比较多,她这点武力值根本不占优势,所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她还没跑出这条巷子,就已经被那几个地痞流氓给追到了,再一次落入对方的包围圈里面,陶姚沉静地将巷子里住处用来晒衣服的竹杆抓在手里。 那个地痞流氓一边喘气,一边道,“跑……啊,你再跑啊……” 这个臭娘们还真会扔东西,这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被绊倒过多少次,好在这次带来的人当中还有一两个能干的,直接就追上了这臭娘们,此时他的心里开始在想一百零一种方法去折磨这臭娘们好好出一口气。 “我还真不跑了。”陶姚冷声道。 这回她不再等他们主动出手,而是挥舞着手中的竹杆第一个就朝那地痞流氓的头头砸去,擒贼先擒王,先把他敲晕了再说。 那地痞流氓的头头其实就是嘴比较滑,才能忽悠着众人跟着他混饭吃,论打架的功夫是比不上他带来的手下的,所以,陶姚那挥过来的竹杆吓得他脸色变白,忙道,“还不赶紧过来先救我……” 剩余那几人早已做好了分工,一人去救老大,另外几人就去包抄陶姚,虽然这小丫头有点邪门,但武力与体力终究是不敌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的。 只不过他们想得很好,但架不住老大作妖啊,两厢权衡之际,还是选择先去救老大。 差点被陶姚乱舞的竹杆打到的地痞流氓的头头,被手下拉开之际,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这臭娘们从哪学来这种乱七八糟的打法? 不过陶姚的好运气似乎用尽了,她手中的竹杆被人直接抓住,眼看就要被对方抓到,她惟有弃掉竹杆,直接一个滑溜避开,而此时她的身后又有人攻过来,她回头一看,正要暗叫倒霉。 正在这危机时刻,突然在身后向她袭来的那个男人被人一脚踢倒在地,被化解了身后危机的陶姚,突然发起狠来朝前方那抓她竹杆的男人就来狠狠的一脚,直接就将对方踩在脚底下。 “居然敢绑你姑奶奶,看来你不要命了,我踩死你……” 陶姚狠狠地又踩一脚,那被她踩在脚下的男人痛得不停地哇哇叫,可惜她是一点也不会心软。 “好了,你再踩他也没用。” 傅邺解决了其他那几个后就吩咐观言将人绑起来,这才朝陶姚看去,其实在她第一次踢那身材高大的男子时,他就已经隐身暗处,当时他正打算出手,哪里知道她会这么彪悍,一脚就踢得人起不来。 这下子他开始有点明白张伯传回来的消息中说她彪悍是什么意思了,如果那一脚踢在他身上,光是想想他也有点头皮发麻。 “我就偏要踩死他,这种臭虫,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就算是死了也不足惜,我再踩……” 陶姚觉得怎么踩这人都不够出气,直到傅邺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开,她这才一脸气怒地站在一边,愤怒之中的她并没有留意到傅邺正牵着她的手。 傅邺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转头看她,“你打算如何处理?” “报官。” 陶姚毕竟在异时空生活过几十年,所以当傅邺如此问她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直接回了这俩个字。 傅邺挑了挑眉,很多时候女孩子遇到这种事,都会选择私下解决,没人愿意闹到官府去,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闺誉。 可他没想到陶姚居然会选择将这这些人送到官府去,简直让他对她刮目相看,不过他还是有点欠揍地道,“能在这镇上当个地痞流氓,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的,你不怕……” “不是还有你吗?”陶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傅邺是什么出身,甭管这些地痞流氓是什么出身,都是斗不过他的,其实她现在也想明白了,明明傅邺的出身很好用,她为什么不用? 陶姚这话取悦了傅邺,只见他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嗯,是有我。” 观言快看不下去自家公子这笑容了,不就是一句要借用公子身份的话,值得公子这么高兴? 不过这两天公子沉着脸闷声不乐的样子,他也看在眼中,自从那天与陶姑娘不欢而散之后,公子就待在天香楼隔壁的客栈里面闭门不出,搞得他们这些侍候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深怕做错事会被公子责罚。 好在今天陶姑娘走出了天香楼,这才把公子引出了客栈,这下子他都有几分感谢这几个地痞流氓,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让公子有机会英雄救美,一展英姿。 陶姚一看观言那表情,顿时就有些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难怪这两天都没见到傅邺出现,她下意识地转头看着脸上还残留着笑容的傅邺。 “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长得很英俊?”傅邺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头看向她。 陶姚觉得这厮还是很讨人厌的,遂嗤笑道,“不要脸,黄婆卖瓜。”自夸自赞。 傅邺对于她这声嗤笑并不以为意,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从前世到现在,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要让陶姚重新认识他,他要抹去留在她心中关于他不好的那一面。 这个想法任重而道远,但他还有漫长的这一辈子,有的时间让她的心为他跳动。 走了一会儿,陶姚才留意到自己的小手被他牵着,顿时张大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这已经是大大的超纲了,她顿时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脸有些红地瞪了他一眼,想骂他一句不要脸,但又想到他的出现化解了她的危机,她再这么骂他似乎就显得没良心了一点。 傅邺看着自己有些空的手,突然感觉到一股失落。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就听到她声音低低地道,“刚才,谢谢你啊。”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让他的心里跟着亮堂了起来,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她能做到。 他脸上再度绽放笑容,随后咳了一下,方才再道:“你不用道谢,我……刚好路过……” 他怕她有心理负担。 陶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人恩怨分明,该谢还是要谢的。” 傅邺脸上的笑容黯了黯,其实他最想说的,就是他并不需要她的道谢,而是希望她能重新再接纳他。 当然,这话现在说出来那就是破坏气氛了。 押着这几个地痞流氓到了镇上的衙门按案时,正好遇上永安县的县令下来视察工作,那县令一看到傅邺,眼睛都瞪大了,立即狗腿地迎上前来,“傅公子。” ------题外话------ 二更在傍晚的六点半左右 第一百零三章 供出主谋(二更) 傅邺一看到那县令微胖的身躯,以及谄媚的笑容,立即认出了对方,“是你啊。” “可不是?傅公子真好记性。”永安县的县令忍不住一脸的兴奋。 他曾经让人牵线到过常平侯府拜见过侯爷傅松,当时傅邺也在场,他当时对这个常平侯府的大公子都是极力讨好的,依他这微末的身份能得到常平侯的赏识,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傅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常平侯傅松的人,那事情就更好办了,对这笑起来脸更圆的永安县县令,他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都想不起来前世这位仁兄还有什么事迹。 “傅公子这次来青云镇应该早点通知在下,我也好早点尽地主之谊。”永安县的县令搓着手道,不过他虽然注意力放在傅邺身上,却没有忽略一旁的陶姚,暗自揣测着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女究竟与傅邺是什么关系。 看站位这两人也不像是主仆,关键是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女看起来脸色有点冷,而且傅邺看她的目光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无妨,你毕竟担着一县之责,总是要忙些的,我不过是私人事情暂时在此逗留。”傅邺道。 陶姚对于他们之间的寒暄并不在意,也没有留心去听这永安县的县令的巴结之词,看了看那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一串地痞流氓,她开口道,“县令大人,我们是来报案的。” 正想要再说些巴结之词的永安县的县令这才敢真正将目光放在陶姚身上,“报案的?” “对。”陶姚道,她伸手指着那被绑起来的一串人,然后简单明了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才道,“这就是事情的经过,这一串人在镇上为非作歹,希望县令大人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永安县的县令微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冰霜,“姑娘放心,我一定查明事情真相,将这些人全部判刑。” 这几个地痞流氓永安县县令不熟悉,可一旁的县丞却是认识的,其中一个正是他第三房小妾的兄弟,此时看到对方出现,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好在这便宜小舅子如今被人堵住了口说不出来话,要不然就要得罪了大人物。 看来待会儿等这两人走了,他再向县令大人求下情,把这事给囫囵过去,他心里盘算的是很好,但可惜事态的发展并不朝着他的想象去发展。 陶姚看到那个似是这几个地痞流氓的头头的人,不停地朝站县丞的方向挪动着,看那急切的眼神,似乎与对方相识,这就让她留了一个心眼。 她刚要说什么话时,一旁的傅邺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开口,剩下的话他来说,于是,她这才闭上了嘴巴。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阶级这东西就是个操蛋的玩意儿,她的身份地位肯定不如他的好使。 “这几人当街强抢民女,县令还是当场就审问他们为好。”他轻声道,听来是建议,其实相当于命令,他当然也看得出来这伙人的头头与那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的县丞似乎有关系。 永安县的县令何等精明的人,同样也瞧出了端倪,这下子他不悦地看了眼自己的副手,怎么偏纵容出这样的人,还好死不死地撞到了贵人的面前,那他不死谁死? 县丞也暗自叫苦,恨不得将这便宜小舅子给结果了,古人有言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以前不信,现在是深信不疑。 永安县县令听到傅邺这话,哪里敢违背,立即着人升堂开审。 青云镇隶属于永安县,这里的衙门比不得县上那个高大上,不过却也样样俱全,很快,堂审就开始了。 他不敢让傅邺站着,于是命人搬来圈椅,请傅邺坐下,而且因为不知陶姚的身份,他也客客气气地也请她坐下。 傅邺相当不客气,直接拉着陶姚就大大方方地坐下,陶姚斜睨他一眼,看他一脸的闲适,这才跟着坐下,有得坐不坐那是傻子才干的活。 那地痞流氓的头头一被拿下堵嘴的破布,立却一脸着急朝县丞道,“姐夫,救我,他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县丞就立即大喝一声,“闭嘴。” 那地痞流氓的头头顿时就傻眼了,他以前没少打着这便宜姐夫的名号行事,所有找上他办事的人都是看中他的身份,若真出了事,还有县丞给兜着。 县丞以前也不怕他带来的麻烦事,可今天不同,他虽然不认识这一男一女是什么人,但看顶头上司对对方的巴结,他就知道是大有来头的人,反正他得罪不起,遂,他站起来朝县令大人道,“禀大人,这是小人那小妾的兄弟,既然他如今犯了事,那出于避谦,小人也应当避开到一旁。” 他这是摆明了撇清关系,永安县县令一看就知道这副手的意思,念在这副手也颇能帮得上忙,他也就顺势让他退下到一边,总之第一个就摘清了他。 陶姚冷眼看着这两人的表现,果然官官相护啊,若不是她今日仗了傅邺的势,只怕就凭她一人到此报案,估计也不会有人当成一回事,连面子做都不做,直接就放人。 这官场黑暗的冰山一角,她算是领会了。 傅邺没有说话,他自己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混官场的,对这些操作那是熟悉得很,遂也没提出反对意见,“县令,还是先审审这人当街强抢民女是受何人所指使?” 陶姚一听到这话,立即坐正身子,这是她最关注的事情。 永安县的县令见状,也没有多费话,立即一拍惊堂木,朝那傻了眼回不过神来的地痞流氓的头头喝道,“你做出此等行径是受何人所指使,立即老实招供出来,不然本官就要大刑侍候。” 那地痞流氓的头头开始还嘴硬不肯说,后来看到他那便宜姐夫真不管他,而衙差又拿着大刑走向他,他早就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硬气,立即不停磕头道,“我招,我招……” 陶姚竖起了耳朵听对方的招供,当听到这人所说的主谋是一个叫吴氏的女人时,她也傻眼了,搜了一下记忆,不认识这号人物啊,这人是谁啊? ------题外话------ 三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再来看吧。 第一百零四章 背后阴谋(三更) “姑娘,你可认识这个吴氏?”永安县的县令看向陶姚问道。 陶姚再一次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这吴氏到底是谁,于是,她摇头道,“我确实有结怨的人,但并没有一个叫吴氏的人。” 永安县的县令再一次大拍惊堂木,朝那地痞流氓的头头喝道,“居然敢在本官的面前说假话,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来人,大刑侍候——” “不不不,大人,草民说的都是真话,那吴氏是街角那个张癞子的婆娘,是她直接找上我们,说让我们绑了一个名叫陶姚的少女,还给了我三两银子的订金,都在我兜里……” 而他的那几个小弟也跟着直点头,他们也怕那大刑落在自己的身上,所以都争先恐后地一再说话佐证自家头头说的是真话。 永安县的县令直接就让人去搜那地痞流氓的头头的裤兜,果然在里面搜出几两碎银子里来,那地痞流氓的头头指着其中一块三两多的碎银子,说是那吴氏给的。 傅邺慵懒地坐在椅子里看了好一会儿这永安县的县令审案,也听了一会儿那几个地痞流氓的招供,眼眸一转,他笑道,“何不传那吴氏来回话?”然后转头看向陶姚,“等她来了,你再仔细辩认一下,近期可有见过此人?” 陶姚点点头,她这段时间都呆在青云镇,而荷花村里与她不对付的人也就陶有财一家,他们不可能跑到青云镇上来害她,也没有那个条件与人脉,所以范围几乎可以锁定在她这段时间认识的人。 至于方健,是绝对不会不顾自己的功名做出这种事来,这人极度自私自利,影响他考科举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当然,记恨她最深的怕是傅瑶和邹妍母女,可她直觉这两人都不大可能是主使,主要是傅邺还在这儿,她们既然对傅邺有所图谋,就不会轻易做出让傅邺反感之事,等离了青云镇,她们再出手也不迟。 除了这对母女,她也想不出来还有谁记恨到宁可出银子也要让她万劫不复,不过傅邺说得对,也许等人来了,她能认出也未定。 永安县的县令听到傅邺开了口,哪里会反对?立即着人按着那地痞流氓的头头所交代的地址去抓人,总之这是他表现的时候,一定要争取给常平侯府的大公子留个好印象。 陶姚看了眼那县令的作派,不禁凑近傅邺低声问道,“这县令是你家养的一条狗?” 傅邺看她一眼,对于她不自觉靠近自己说话的样子与语气,脸上不禁微微一笑,这显示他的好心情,于是他也凑近她开始小声八卦起来,“应该是傅侯爷养的狗。” 陶姚开始还觉得奇怪,傅侯爷是谁?想了一会儿,方才记起傅邺他爹不就是傅侯爷?这会儿她有些了然地看着他,虽然他一派闲适的样子,但可以看得出来他话里话外对常平侯的嫌弃与厌憎。 第一世的时候,她见过傅定不少人,包括傅邺的祖母与继母,惟独没见过的就是傅邺的爹常平侯傅松,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过,所以有时候她都会直接忽略掉傅邺还有个爹的事实。 没想到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如此厉害,突然,她想到傅邺有时候过于冷漠的表情,不禁想到他会有个怎样的童年的成长环境? 应该不会轻松吧,亲爹应该对他不会太好,所以父子关系淡漠乃至互相憎恶;继母对他应该也不会好,毕竟是前人留下来的孩子,那可是自家儿子的拦路虎,应该巴不得他立刻就消失;至于祖母,应该不好也不坏吧,不然傅邺的性格不会如此别扭与冷然。 眼前这个男人真正在乎的东西其实很少,或者根本就没有。 “怎么了?这样看我?”傅邺以为自己刚才故意耍帅被她识穿了,此刻厚脸皮上略有些赧意,太熟了就这点不好。 “我想,你的童年应该不快乐。”她突然来了一句,并且还是肯定句。 傅邺愣了愣,随后耳朵略微红了红,在这张年轻的表皮下是一个苍老的灵魂,突然有人说他童年不快乐,他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赧然。 童年,多么遥远的词,他都快不记得那些成长的回忆。 小小的自己因为顽皮被父亲罚跪在祠堂里,冷冷的祠堂到处都是阴深深的,他害怕,只能抱着自己的双腿躲在一个角落里面。 然后一个侍女突然推门进来,还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公子,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来……” 他因为听到有吃的,又因为有人进来,灯光驱散了祠堂的阴暗,他从角落里面爬出来,看到这人是自己的贴身侍女,忙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你怎么才来啊?”他边吃边抱怨着。 “得趁侯爷不注意了才能过来。” 他听着这侍女的解释,也没有产生怀疑,那会儿没有什么比食物更让他欢喜的了。 只是,他才吃了几块糕点,就看到外面骚动起来,然后父亲傅松与继母乔氏匆匆走进来,父亲一进来看到他手中的吃食,立刻大怒地上前踢掉他面前的食盒,还拿掉他手中没有吃完的糕点扔到地上。 “我让你进来反省的,不是让你进来吃喝的……” 父亲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那一刻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而他那贴身侍女却是吓得跪在地上,“侯爷息怒,奴婢……都是受公子的命令去准备吃食的……” “你说谎!”他哪里有给过她下这种命令,而且他一直被关在这里,并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那侍女掩面哭泣,让人看起来可怜又无助,而他却是浑身发冷,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而他就被人套在这个圈里。 “你到现在还要威胁她?你这个孽子,当初你娘生下你时,我就该一把掐死你……” 他爹连调查也没有,直接就认定了他在说谎,然后抽出腰间的鞭子要打他,而乔氏却是挡在他身前替他求情。 他没有动,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乔氏的表演。 表演终究还是表演,他最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鞭打,如果那次他没有挺过来,或许就没有现在的他了。 事后,他亲眼看到那侍女到乔氏面前去领赏,他方才知道吃食是乔氏让那侍女刻意送来的,而傅松也是乔氏引来的,就是为了撞见他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一面。 回忆让人不痛快,此刻傅邺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我勾起你不痛快的回忆了?”陶姚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没有。”他才不会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承认软弱的一面,尤其是现在他要展现他好的一面之时。 “死鸭子嘴硬。”陶姚本来对他还有几分同情的,现在听到他这话,顿时将那一丢丢的同情扔到了爪哇国。 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观言,内心也是在流泪不止,他家的公子怎么这么不实诚啊,在女人面前扮下柔弱是会得到她们母爱般的关怀,公子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 永安县的县令坐在堂上,自然能看到傅邺与陶姚靠得极近说话的姿态,当然他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对这两人的关系有了更新的一层认知。 不过也难怪,这少女如此漂亮,傅公子会动心也在情理当中。 似乎只等了一会儿,又似乎等了很久,傅邺看到陶姚没再跟他说悄悄话,心里顿时颇有些落寞,怎么就不再说了呢? 吴氏及其丈夫都被衙差押来了,在这公堂之上,吴氏吓得一直低垂着头不敢多看人。 陶姚在这吴氏进来时,就觉得她的身姿很熟悉,遂探头仔细看去。 那永安县的县令看到陶姚的举动,为了讨好这个年轻的女孩,他当即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何人?” “民……妇……吴氏……”吴氏被吓得直发抖,说话的声音都不连贯了。 而吴氏的丈夫张癞子也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深深伏拜下去,“草民……张三……” 陶姚听到张三这名字,顿时就觉得一阵好笑,真有人取这个名字啊?不过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张三。 “吴氏,你可知本官为何传你过来问话?” “民妇……不知……” 吴氏的声音不大,但她的眼角余光已经瞥到了那地痞流氓的头头,还有坐在椅子上的陶姚,顿时心里如惊涛骇浪般翻滚着,她原本以为陶姚是没有什么背景之人,不过是乡下一村姑,现在看她在这公堂之上居然还能坐着,她顿时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回去,让她没有做下这蠢事。 只是,她不敢承认自己的罪状,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吴氏,你抬起头来给那边的姑娘认认人。”永安县的县令一拍惊堂木。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吴氏朝着陶姚的方向下意识地就照做,她的头抬了起来,然后与陶姚的目光对视了个正着。 陶姚意识地看着这女人,这张脸她还真认识,只是,她没想到她居然会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对付她。 她定定地看着对方的脸,对方却因为她的注视而再次低下头去,然后掩面哭泣起来。 “姑娘,你认识这吴氏?”永安县的县令一看陶姚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认识这吴氏的。 陶姚点了下头,“她是邹家刚出生的小公子的奶娘,我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因而并不知道她的名字。”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而就在几天前,她因为我丢了给小公子喂奶的差事,估计因此记恨上我。” 永安县的县令再一次大拍惊堂木,“吴氏你因丢了差事,从而记恨上陶姑娘,就私下里买通了这几人去绑了陶姑娘,是也不是?” 吴氏早就在陶姚认出她的身份之时,心里防线就彻底崩溃了,她哭着交代了一切,包括是如何找到的那地痞流氓的头头,又是如何与对方商量的之类的事情。 陶姚至此才知道,原来吴氏被傅瑶赶回去后,就遭到了婆母的指责,她本来就记恨她,婆母的话更是让她咽不下这口气,最终与丈夫商量出这个对策。 张三见到妻子供出了自己,当即恶狠狠地看着她,然后朝县令大人道,“大人,这事草民真的不知道,都是这婆娘干出来的,草民冤枉啊……”他要撇清自己的干系,然后把自己摘出来。 陶姚实在看不惯这个男人的行径,遂冷笑地问他,“那这个人你也不认识?”她的手指着的正是那地痞流氓的头头。 “不认识。”张三坚定地回答。 “好,麻烦县令大人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人与张三是不是老相识?”陶姚建议道。 张三一听这话脸色就大变,他与那地痞流氓的头头是老相识的事情,一条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毕竟他们经常一起喝酒,然后喝醉了就一起去干坏事。 这次自家婆娘被赶了回来,少挣了银子还是小事,关键是丢了以后可以借这机会享爱一把有钱人家奶娘的福,婆娘气不过,他也气不过,这才与那地痞流氓的头头想也这招来,卖了陶姚的钱还是要平分的,这让他可以多存几个私房钱去喝花酒。 而且他还多了个心眼让自己家的婆娘出面,他那会儿想着若是事情不对就将一切都推到婆娘的身上。 只是,没想到最后踢了铁板。 “陶姑娘,陶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计较好不好?”吴氏看到丈夫都低头招认了,知道自己怕是躲不过去这刑罚,遂转头朝陶姚求起情来。 第一百零五章 绝不宽贷(一更) 陶姚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在那儿求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吴氏看到了陶姚抿紧唇不做声,当即又是不停要给她磕头,“陶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最小的那个还在吃奶,你……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孩子,我……下辈子给你结草衔环报答你,陶姑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且,你也没有真受到伤害……” 她说得再可怜,陶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如果真被她的计谋得逞了,自己被卖到那等地方去,那又有谁来可怜她?这吴氏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脸在那儿哭诉,她的脸色越来越冷。 不想与吴氏废话,她直接抬头看向永安县的县令,“县令大人,我要一个公道,做错了事就要得到相应的处罚,不然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仿效她?” 傅邺在听到那吴氏的无耻之言时,就已经心生愤怒了,现在听到陶姚这般回应,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陶姑娘说得对,犯法了就该得到教训,不然王法何在?” 吴氏听到这些话,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她不再扮可怜求情,而是怒视着陶姚,“你断我财路,现在又想断我生路,我诅咒你,不得好……” 死字还没有开口,原本坐在椅子里的傅邺神色阴沉地突然跃起,一脚踢在吴氏的嘴巴上,瞬间吴氏的嘴就被踢烂了,鲜血流了出来,而她在巨痛之下再也无法口出恶言。 陶姚直到他重新又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回原位时,眼睛看得眨也不眨,不就一句诅咒嘛,现在的她压根就不当一回事,他又何必呢? 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傅邺的怒气未消地道,“她敢诅咒你,她就得有必死的觉悟。” 吴氏在给邹晨的儿子当奶娘的时候,是见过傅邺的,现在被他一脚踢烂了嘴,再看到他对陶姚的维护,她终于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这陶姚本就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果然就勾到了这贵家公子。 她有那么强大的靠山,她当初就不应该去招惹陶姚,现在好了,终于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至此,她终于不敢再口出恶言去诅咒陶姚,而是一脸绝望地瘫倒在地。 张三对于妻子被打一事完全无动于衷,他反而还觉得打少了,这婆娘就该被狠狠地揍一顿,都是她连累,要不然自己哪会摊上这事? 那地痞流氓的头头大气都不敢出,他觉得自己今天办事一定没有看黄历,要不然哪会去招惹这一男一女,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永安县的县令对于傅邺踢了吴氏一脚之事视而不见,直接就判了这几人流放之刑,吴氏一听当即就晕了过去,张三脸色也发白,惟有那几个地痞流氓的表情还算平静。 衙差上前押了几人下去,吴氏更是直接被拖了下去。 陶姚对这结果没有什么异意,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要背井离乡地去生活,没有人会不怕的,他们宁可掉脑袋,也不愿受那流刑之苦,这也就不怪吴氏会直接就晕倒,毕竟等待她的是不可知的未来。 永安县的县令恭恭敬敬地送傅邺和陶姚出去,他原本还想设宴款待傅邺,傅邺直接找了个理由就拒绝了,这县令也不好强要留人,只好亲自送人出去刷一波好感。 若不是傅邺朝他摆摆手示意他适可而止,只怕他还要一直送下去,直送到傅邺暂住的客栈也还不肯走,陶姚对于这县令的狗腿子行为颇为无语。 “这样的人真的能当好一方父母官?”等这县令走远了,她这才疑问出声。 “官场百态,什么样的人没有?”傅邺道,“有些人既擅于拍马屁,又能做好本职工作,这种人也算是人才,倒也不太让人难以接受。” 这永安县的县令其实将永安县治理得还可以,至少他在县上的名声不错,就是出身寒微没有门路,跟怕政绩过关了,每年考核也能评上一个优字,但没有人举荐,他想要更进一步那是难上加难。 陶姚想想他这话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这样的官员能少点,但是水至清则无鱼。”随后她摊了摊手。 傅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一世的陶姚亮眼了许多,前世的她是绝对不会关注到这些事情的。 吏治这个话题有点敏感,她很自觉的不再提,傅邺自然也不会跟她多说,所以两人很一致地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我想去那吴氏的家里看一看。”陶姚道。 虽然她不可能原谅吴氏,但吴氏的孩子是无辜的,尤其是那个还在吃奶的孩子。 傅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跟着她往吴氏的住处而去,这下子轮到陶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傅公子,你真的这么闲的话,不如先回京城。”她之所以告诉他她的去向,就是让他不要再跟着她了。 “反正我也没事,就跟你去看一看,至于回京城,不急。”傅邺依旧老神在在地回答她,他很喜欢能这样跟她心平气和地说着话,他想多陪陪她。 陶姚似乎也看出他的意图,轻嗤一声,随后道,“随便你吧,不过我觉得你在做无用功。”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回第一世的那条路,所以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打动她,那注定是白用功,她这一世在这一方面的心肠是极硬的。 哪怕有人骂她矫情,她也不在乎,她活了这几世,总该有点自己的坚持。 傅邺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变化,见她没有再情绪激动地拒绝他,他忍不住有点心花怒放,至于陶姚说的狠话,他也并不是不重视,只是,他对自己更为自信。 两人各有各的坚持,不过这一次走在那小巷子里多了几分和谐。 直到了一处居民住宅门前,领路的观言这才道,“公子,陶姑娘,据那衙差所说,这里就是吴氏的住所。” 陶姚朝前看了看,吴氏的住房面临大街,看起来虽然不大,但在青云镇上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傅瑶选上给刚出生的孙子当奶娘。 若吴氏安份守己,那或许会成为一桩美事,可惜最后吴氏却把自己给坑了。 傅瑶示意观言敲门,没一会儿,里面有个老婆子出来开门,“谁呀?” 那老婆子与张三长得有点像,但此时的她红肿着双眼,显然是大哭过,看这样子,她应该是知道儿子儿媳的事情了。 永安县的县令审案的时候并没有公开,所以这张老婆子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儿子儿媳要暗害的人,她看到这一男一女长相俊美,气度不凡,自己的气势就矮了一截,有些胆怯地道,“你们……找谁?” “这是吴氏的家吗?”陶姚上前和蔼地道。 张老婆子一听到这少女提到儿媳妇,面上怔了一下,心里早就将吴氏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却是不敢得罪陶姚,只是僵在那儿回应,“是的。” “听说她犯了事,我跟她也算是相熟一场,这才来看看。”陶姚温和地道。 张老婆子一听她这话,脸色才和缓了一些,“还有啥子可看的,这杀千刀的这了我儿子,也害了我孙子,我这老命苦啊……”这下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陶姚断断续续地听了一耳朵,这张老婆子只得张三一个儿子,原本还有些家产的,但是张三是个啥事都干不成的人,这些年把家都败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人给吴氏谋了个奶娘的差事,但没成想,最后这差事也丢了。 现在张三与吴氏俩双双犯事被判了流放,这个家就只剩她一个老人和俩个孩子,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说到伤心处,这张老婆子又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里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出来,“奶,弟弟又饿了。” 张老婆子这下子顾不上与陶姚说话,直接就奔回去先看小孙子,那小男孩也跟着自家祖母后面跑。 陶姚与傅邺对视一眼,两人这才跨步走进这个小院。 这小院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堂屋周围有几间厢房,到处都呈现出破败的境象,就这样的家境,吴氏居然还舍得出银子让那地痞流氓来对付自己,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陶姚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吴氏的脑回路,傅瑶这人虽然刻薄,但出手并不寒酸,她当了几天的奶娘,该给的报酬与赏赐都不会少,有这钱干什么不好? 迈步进了右侧的厢房,隔着门,她就看到了被张老婆子抱在怀里的小娃儿,这小娃儿有点瘦小,眼睛却是颇大,他正对着门,黑漆漆的眼珠子看到陶姚也不怕生,而是好奇地转动着。 ------题外话------ 二更在傍晚的六点半左右 第一百零六章 授人以渔(二更) 陶姚笑着看他,小家伙朝陶姚的方向伸着手“啊啊”的叫着,不过张老婆子拿起木勺给他喂米浆的时候,他立即就张嘴吞下,然后继续朝陶姚笑着露出牙床。 而大的那个哥哥却是抓着弟弟的手耍着,不过一双眼睛却是偷偷地看向陶姚与傅邺一行人,尤其是傅邺,毕竟他还没见过穿着比傅邺更好的人。 傅邺对于这张家并不感兴趣,若不是陶姚要来,他压根就不会来这儿,尤其是进入这间满是奶骚味和闷味的房间,这间房给人的感觉像是经年没有晒过太阳。 所以从进入这房间开始,他就一直紧绷着脸忍受着鼻子的不适。 “你若适应不了,就先出去吧。”陶姚一回头看就到傅邺那满脸掩饰不住的嫌弃。 傅邺摇了摇头,陶姚在这儿,他哪里也不想去。 “应该开窗通一下风。”陶姚不搭理傅邺,直接就去推开窗户,空气流通进来,把难闻的味道吹散了不少,“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张老婆子一边喂孙子一边道,“孩子他娘哪会懂这些?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情,这下子可把她自己和我儿子给害了……”说到这里,她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奶。”四五岁的小男孩轻轻地唤了张老婆子一声,张老婆子看了眼大孙子那双澄净的眼睛,这才闭上嘴巴。 陶姚其实对于张老婆子这人并没有好感,吴氏会剑走偏锋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而张三的性子养成好吃懒做,与她更是脱不了干系,只不过她似乎还知道一点反省,至少知道在大孙子面前要收敛一点。 她上前逗弄了一下被张老婆子抱在怀里的小家伙,然后朝张老婆子道:“以后对孩子要求严格点,不要太溺爱了。” 张老婆子想让陶姚不要多管闲事,她爱怎么教育孙儿就怎么教育,轮得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来指手划脚?不过想到人家好心上门来探望,她也不好说些扫兴的话,这才闭上嘴巴。 陶姚没想在这里久呆,而是直接从袖口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塞到张老婆子的手里,“给孩子吃点好的吧。” 银票,张老婆子是见过的,她也认得那金额,顿时忙又塞回给陶姚,“小姑娘收回去,这么多的银子我一个老婆子不能收。” 这倒让陶姚有点刮目相看了,毕竟张三与吴氏都是三观歪的人,而这张老婆子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此刻她居然把银票又塞回给自己。 “就当是俩娃儿的成长费用,你拿着吧,我也只来这一次,以后就要靠你来养他们了。”陶姚道。 张三和吴氏的流放之刑没有限定日期,那就惟有等运气了,也许哪天新皇登基或者国家有什么重大喜事,皇帝颁布特赦天下,要不然他俩是很难再到这青云镇来。 张老婆子也知道儿子儿媳犯了事后,这俩孙子就归自己养育了,她这把年纪没手艺,家里也没有恒产,只能去给人洗衣裳赚点钱来过生活。儿媳之前给人当了几天奶娘,得了些银钱,不过都被她自己给霍霍了,现在也没剩下多少,好在还有一两件赏赐的东西,如果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她就只能典当东西过生活了。 陶姚这十两银子于她是雪中送炭,有这银子傍身,她也不愁将来养不大俩个娃儿,只是,拿人家小姑娘的银钱这合适吗? 陶姚看出她的挣扎和犹豫,遂道,“拿着吧,以后好好养这俩孙子,别再养歪了,让他们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说完,她伸手轻抚了一下张老婆子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头顶柔软的毛发,稚子虽然无辜,但她实在无法原谅他父母所做之事。 如果她今天大度原谅了张三和吴氏,没有受到惩罚的他们,肯定不会悔改,若是再有人让他们记恨上,只怕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要发生在另一人的身上,若是另一个人没有她的好运气,估计下场就要凄惨了。 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让这对夫妻得到应有的报应,不能再去祸害别人。 而对于这俩孩子的同情,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做。 张老婆子顿时哭出泪来,抱着孩子几乎就要起身给陶姚下跪,这银钱解了她多少困境,只要她好好使用,养大这俩孩子不成问题。 陶姚扶着她不让跪,“你不用给我下跪,记住我说的话即可,不要再将孩子教育成他爹那样的人,而且以后做人平和点,别把生活中的不如意都发泄在别人的身上。” 张老婆子挑儿媳妇的刺,不就是因为张家生活困顿,所以看儿媳妇怎么样都不顺眼,这样的人戾气重,也会影响到身边的人。 陶姚看到张老婆子愣了愣,显然她对她这番话还是有反应的,这样就好,再多的她也做不了,朝那四五岁的小男孩笑了笑,她转身就要离开。 傅邺看到陶姚转身离开,他忙抬脚跟上,至于张老婆子有没有出来相送,他根本就不在乎。 陶姚没有等傅邺,直接就走出张家大门,傅邺也跟着跨了出去,不过他还是转头看了看这家的门扉,朝观言道,“去暗中给这老婆子安排些她能做的差事赚几个银钱过活吧。” 观言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自家公子,然后再看了眼听到这话而停下步子回头张望的陶姚,他顿时忙应了声“是”。 他家公子总算开窍了一回。 陶姚皱了皱眉,“你无需如此的……” 傅邺轻咳一声,这才缓步走向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许你做好人,不许我做?你这是何道理?” 陶姚冷睇他一眼,这厮会做好事那真是老天下红雨了,轻哼一声,她转头就走,不过有了他这句话,这一家祖孙三口的生活也算是有保障了,今天,他确实做了回好人。 “为什么想要帮他们?”傅邺追上陶姚,他挺好奇这个问题的,毕竟陶姚对张三和吴氏这对夫妻都没有给好脸色。 “或许是……”陶姚没有把同病相怜四个字说出口。 因为她也是个孤儿,知道没父没母的日子是不好过的,而张家的俩孙子虽然还有个年迈的祖母照顾,但成长过程当中必然也会体验到更多生活的辛酸。 傅邺伸长耳朵,也没听到她的答案,顿时,他有些不解又有些了然地看了看她的侧脸,心中本来因为见到陶姚后略有些动摇的主意,突然在这一刻坚定起来。 他该让陶姚体会到什么叫父母双全的圆满之感,人生没有缺失了,或许她身上的刺会少一点。 张老婆子直到陶姚走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反应过来,她忙抱着小孙子追上去,可是在家门口却没有了那几人的身影,她忙大喊一声,“好人哪——” 四五岁的男孩子靠近祖母,“奶……” 张老婆子有些失望没能与陶姚多说几句话,听到大孙子的唤声,她伸手牵起大孙子的手关上了院门,以后她就是这对孙子的依靠了。 她得好好活着,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想骂就骂。 陶姚隐隐约约听到张老婆子的声音,不过她没有回头,有些事不宜说穿,就这样萍水相逢就最合适。 看了看天色,都不早了,本来还想去趟盛家医馆的,当下只能做罢,她直接就转回天香楼。 傅邺跟着她一块儿走。 走着走着,他看到陶姚停下来朝其中一条巷子看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陶姚不知道那个被扛着走的男孩如何了,不过她在永安县的县令面前提过此事,也不知道这县令会不会真去查,希望他能说到做到自己承诺的话吧。 傅邺见她不太想说,遂也不再问,而是陪她走在这小巷子里,看着他们对影成双,他的心情就十分愉悦,嘴角就一直翘着压不下来。 陶姚瞥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她发现自打这一世再见到傅邺,他改变了很多前世她对于他的认知。 这个傅邺怎么说,总觉得少了些冷漠,多了几分傻气,想想也好笑。 两人心中都各有可乐的事情,遂,也令这方天地多了几分色彩。 陶春草通过别人的口知道她娘方氏死了,当时就愣了愣,她没想过让方氏死,她只是想让她痛苦而已。 她哭了笑,笑了哭好一会儿,方才擦干眼泪,返身回家。 家里已经挂起了白布,而方氏就停灵在堂屋,看到此情此景,她竟然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当中的那么悲伤,母亲死了,姐姐被张媒婆拉走卖到深山里面,估计这辈子她与她们都不会再见面了,她该高兴才对。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她却是大哭起来,她冲进灵堂抚着母亲的薄棺材痛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引来一脸憔悴的陶有财。 他赶到堂屋,见到跑了的小女儿又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一个了,但又拉不下面子,“你跑到哪儿去了?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到处跑?” “娘那天说要打死我,我怕,就躲了起来。”陶春草怯生生地道。 陶有财是知道妻子打骂起这个小女儿那是半点也不留情的,也不怪她躲了起来,遂道,“回来就好,也不知道你弟弟到哪儿去野了,现在也没个人影,这小子回来我肯定要抽他一身才能让他长记性……” “爹,弟弟他……”陶春草大哭着朝父亲下跪。 “你这是咋了?”陶有财皱眉看向这小女儿。 陶春草吞吞吐吐地将弟弟非要去镇上,然后她放心不下就跟着去了,只是,没想到会碰上人贩子,最后她大哭地道,“弟弟他被那人贩子给抓走了,我跑去追他,结果……没追上……”她跪爬着向父亲而去,“爹,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弟弟,也劝不动他听话回家,你若难受,就打我吧……” 她本来不想说这事的,不过那天遇上了陶姚,她也不肯定陶姚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所以她先下手为强,直接就将弟弟的事情说出来,反正当时她演了这一出戏,也不怕跟人对质,没人知道她做的事情。 陶有财听到这消息,这几天佝偻得厉害身体瞬间倒下。 “爹——”陶春草伸手去搀扶父亲。 陶老娘李氏听到陶春草的大喊声,忙从厨房里面出来,果然看到陶春草回来了,可她没想到大儿子居然倒下了。 顾不上与陶春草说话,她忙指挥这个孙女去将韩大夫请来。 陶春草立即点头,没有迟疑,拔腿就飞出去请韩大夫来。 陶大郎拄着拐仗到了门口,看着里面的祖母吃力地扶起父亲,他无力地靠在门扉上,不停地用头敲着木门,这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陶有财病倒了,这一连串的变故彻底地击垮了他,他的双眼再也没有了光彩。 陶春草在家给父亲侍疾,又要出来给前来吊唁的人回礼,搏得荷花村里不少人的好评,方氏生前对这小女儿苛刻,最后还是这个小女儿给了死后的体面。 陶姚翌日抽了个空再瞅到傅邺被邹晨拉走不能做她的跟屁虫,方才去盛家医馆找盛青,沿着昨日的路,她还刻意多看了几眼周围经过的人,希望能再遇上那扛走似陶三郎的男孩的壮汉,可惜却是一无所获,人海茫茫,她也只能做罢。 盛家医馆很好找,陶姚几乎没怎么问人就找到了。 看了看牌匾上盛家医馆那四个大字,她眼里有几分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开一家这样的医馆。 “小姑娘有什么需要?” 看到她在门口没有进去,里面的伙计忙迎了出来,对于这长相好看的小姑娘,谁都愿意多看几眼。 陶姚跨步进去,刚要开口,就看到盛大夫从里面出来,他一看到陶姚就皱了下眉头,到现在他还没有忘记这小姑娘与他那闺女是一国的。 “盛大夫。”陶姚笑着与他打招呼,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再说她看这盛大夫也不算是那没救的老顽固。 “青儿在里面。”盛大夫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阻止她与女儿见面。 ------题外话------ 三更依旧会比较晚,大家明天再来看。 第一百零七章 新手帕交(三更) 陶姚走进盛家医馆的后院,一眼就看到正在翻晒药草的盛青,与那天身着男装相比,今天穿上女装的盛青显得娇美许多。 “盛姑娘。”她缓步上前,直接唤了她一声。 盛青听到陶姚的声音,立即转头看她,惊喜道,“真是你啊,陶姑娘。”她热情地直接扑上去抱住陶姚,最后还拉着陶姚的手抱怨了一句,“你怎么才来啊?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想你。” 陶姚笑着摇了摇她的手,“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哪有这么夸张,不过隔个两秋还是有的。”盛青也跟着打趣起来,然后直接拉着陶姚到她的闺房去说话。 盛青的闺房就在后院采光最好的一间厢房,陶姚踏步进去,忍不住四下看了看,这间闺房的布置其实说起来与当下少女的闺房还是略有不同的,光药臼药杵因着大小不同就有好几套,还有一边摆着些还没有处理的药材,空气中更是一股药香浮动。这间屋子反倒是小女儿家家的东西很少,就连床帘之类的也都是选花样普通的。 “你这闺房说不出去都没有人信,倒像你的工作室了。”陶姚看了看,有几分感慨地道。 “家里地方不大,你看外面都是泡制的药材,其他的空屋子也都堆满了,所以我这闺房也只能当药房用了。”盛青亲自到一旁去沏茶待客。 陶姚看了一会儿,就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你做这些,你爹不反对吧?” “他巴不得多个人用呢,反对个啥?”盛青道,“这些都是药徒的活计,接触不到核心的医术,以前就因为这样他才不管我,要不是被他看到我背着药箱出去偷偷给人看诊,只怕他还放任我呢。”盛青将沏好的茶水递到陶姚面前,“尝尝,我沏的茶味道还不错。” 陶姚闻言,接过闻了闻,一股茶香立即扑鼻而来,她立即朝盛青竖了个大拇指,盛青被她夸得脸色有些羞红,不过仍旧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称赞。 陶姚喝了一口,顿时嘴里就尝到一股从淡到微苦,再到甘甜的茶味,再仔细品了品,那甘甜还颇有几分回味悠长,真看不出这盛青还有这手功夫,实在是不输她曾经喝过的好茶。 “我这茶叶一般,顶多只能泡到这个程度。”盛青有些谦逊地道。 陶姚笑着回应,“已经很了不起了,换成是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能把普通的茶泡出好茶的味道来,盛青这手了不起,她说的话句句都发自肺腑。 “那我以后多泡点给你喝。” “那我却之不恭了。” 陶姚觉得与盛青相处很是放松,也许有时候友情就是这么处出来的,这种感觉与卫娇杏相处不同,她是把卫娇杏当成一个小妹妹看待的。 “对了,关于你学医一事,你爹有什么说法?” 一提起这茬,盛青又有些怒道:“我爹还真是冥顽不灵,他倒是同意我学医了,不过让我要与他其中天份最高的弟子也就是我那大师兄成亲才行,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哪有人这样的?” 陶姚看着盛青那柳眉倒竖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里气得不轻,其实仔细一品盛大夫这个要求,无非就是想给女儿找个保障,有个同为行医的大夫当丈夫,又加上是亲师兄妹,以后这师兄就算是为了盛家的祖传医术,也会把盛青给供着的,这样女儿行医也不会让人诟病,多多少少算是便宜行事。 这个想法严格说来也不算是错,但婚姻一事被人这样捆绑,是个人都不会甘心的,陶姚看现在盛青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满这个做法,至于那个大师兄她还没见过人,也不好判断他的人品如何。 “你爹有这想法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不过你不能接受也在情理当中,有话就好好说,一味强硬的来,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我爹说我一天示答应,他一天都不会放我出去,我想去找你也不行,他这是蛮横的做法。” 陶姚听着盛青对盛大夫的吐槽,这下子连她不想为盛大夫说好话缓和他们父女的关系了,这种强行捆绑的做法实在是让人发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盛青也很烦恼,想要强行忤逆父亲,她又怕父亲气过头了会病倒,可要是让好同意这桩婚事,她又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那你那大师兄是什么意思?”陶姚突然想起另一个当事人,难道欣然地应承了? “我那大师兄?他哪里会反对?这种好事属于老天掉馅饼砸到他头上,若他真娶了我,我爹就会拿出真本事来教他。”盛青对这大师兄其实观感一般般,主要是这大师兄人太活络,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型。 陶姚听到这里就全明白了,盛大夫因为天份看上大徒弟,盛青却是不大喜欢她这个大师兄的,嫌他心思太多,若跟着他会没有安全感。 婚姻一事,还需两情相悦才能终得美满幸福,要不然就是世间又多了一对怨偶。 “我建议你把这些想法跟你爹直接说,包括你对你大师兄的看法,让你爹知道你的真实想法。”陶姚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关键还在乎你是怎么想的,外人如何想其实并不重要。” 盛青听后心里有些犹豫,这些话她也就只会跟陶姚说,虽然她与陶姚才是第二次见面,但却是一见如故,而且女儿家之间好说话,与父亲倒是越长大越不好说知心话,更何况是婚配一事,就更不好开口了。 “说了有用吗?就算说了我爹也不会听我的。”盛青有些沮丧地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撮合我与大师兄,还美名其曰为我好。”说到最后,忍不住抱怨起来。 陶姚道,“你不说,你爹又怎么知道你的想法,有时候沟通很重要,要是最后沟通不了,就要做出最终的抉择,当然这是下下策。”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选择其中一样了,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盛青心下有些意动,陶姚这番话对她还是挺有触动的,其实她一直没有与人说过,她之所以不喜欢那大师兄,就是有一年看到那大师兄与隔壁街的一个年轻寡妇眉来眼去的,看那打情骂俏的样子,只怕私下早已打得火热。 那次是她偷偷出去给人看诊时回来恰好看到的,就因为这事,她开始疏远大师兄,觉得他这人不实诚,后来她爹问他是否愿娶她时,那大师兄一往情深地看着她,说是若得她为妻,夫复何求? 当时听得她都要吐了,明明都有人了,还想打她的主意。 现在听了陶姚这么说,她还是觉得与大师兄一事还是要尽快解决,绝不能与这种人捆绑在一起,不然以后只怕会万劫不复,毕竟这大师兄看上的是她家的祖传医术,而不是她这个人。 “陶姑娘,我决定听你的,今晚就与我爹详谈。”她下定决心道。 陶姚不意外她会如此回应,“把好的和不好的方面都罗列出来给你爹看,这是最实际的做法……” “嘿嘿,其实我掌握了一些我那大师兄私底下不可告人的秘密。”盛青一脸神秘地道。 陶姚挑了挑眉,看这样子还是不小的秘辛,不过她不太喜欢打听他人的隐私,所以也没有开口问。 盛青看她不问,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遂抱怨地道,“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秘密呢?” “你若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可你不想说,我就不应该问啊。”陶姚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再好的朋友也不应该去打探别人的秘密。 “还有这样的?”盛青觉得两人是好朋友,自然就能分享一些很隐秘的事情。 陶姚笑了笑,“再好的朋友也要距离,这样大家才能相处得好。” 盛青想想也好像有道理,不过不管了,她现在很想与人分享自己知道的一些小秘密,于是凑近陶姚的耳边啼咕了一阵,陶姚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不由得感叹有些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居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 “这不是想着骗人骗财嘛。”她一脸的义愤填膺。 “可不是?实在是凑不要脸,所以我才打死都不嫁他。”盛青说起还有些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眼见为实比较好,你完全可以给你那大师兄设个套嘛。”陶姚对于这种烂人最是厌恶,这会让她无端想起方健那个渣男,这种渣男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 “怎么说?”盛青来了兴趣。 陶姚也学着她之前那般与她咬起耳朵来。 两个小姑娘在里屋说得正起劲,不妨外面有人进来轻咳了一声,这让屋里正商量着给人设套之事的两人身子震了震,果然背着人说坏话还是不行的,在这方面道行不够高的两人都有些脸红地看着来人。 盛青的脸色最行恢复,只见她冷着脸看向来人,“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偷听我与陶姑娘说话?” 陶姚这才将盛青嘴里的大师兄与人脸对上号,只见眼前这个男人长得浓眉大眼,说不上很英俊,但也与难看不沾边,一看就是忠厚老实相,怎么也不像是盛青嘴里说的那种渣男,但人不可貌相,光看长相,譬如方健也不差啊,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师妹,你这是倒打一耙,我刚才不是轻咳提醒你了吗?”盛青的大师兄道,然后目光自然地放在陶姚的身上,暗地里打量着这突然来找师妹的小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师妹涉世未深,可不能让人骗了,“这位是陶姑娘吧?我听师傅提起过你,说你医术高明。” 陶姚起身上前与对方见礼,对方也立即反应过来给她回礼,这举动果然与长相不太符,整个人都显得生动了起来。 “这是我大师兄葛白。”盛青瞟了眼面前的男人,然后勾起陶姚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朝葛白得意道,“这是陶姑娘,我新交的手帕交。” 她喜欢陶姚,不仅仅因为两人年龄相当谈得来,而且重要的是陶姚会医术,在这一道上她能获益良多,两人有共同的话题,比以前跟她来往过那些爱道东家长西家短的所谓姐妹们要有趣得多。 葛白看着师妹这副易信人的样子,不禁暗自摇了摇头,他听师傅提过的陶姑娘是会一手当下几乎无人晓得的医术,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青云镇,怎么想都觉得有几分可疑。 陶姚的感觉很灵敏,她能感知盛青的这位大师兄对她并无太多好感,不过这与她无关,她又不与他交朋友,如果证实了他人品不好,只怕这人在盛家医馆也不能久待,她就更无须理会他是怎么想她的。 “好了,你也见过人了,赶紧去前面忙吧,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我爹都快忙翻了。”盛青直接就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葛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师妹行事总是这般孩子性,当下只好道,“那陶姑娘坐坐,我先去前面忙了。” “葛公子慢行。”陶姚也客套地回了一句。 葛白走远了,盛青才嘟着嘴拉陶姚坐回原位,“真够扫兴的,刚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这下可不能再让别人听去,不然就不灵了。” 陶姚听到这话,有几分哭笑不得,她这下子开始有点怀疑盛青的话了,不过怀疑归怀疑,焉儿坏的给人下套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宁可有杀错无放过啊。 说来,她也不是一个好人。 自嘲的一笑后,她又开始与盛青商量着之前未说完的事情来。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在中午十二点钟左右。 第一百零八章 拿来主义(一更) 盛青越是与陶姚商量就越觉得此计可成,最后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还能想也这样的主意来?” 陶姚笑着一摊手,不居功道:“我这可是拿来主义。” 盛青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陶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用词对这时代的人来说有点怪,这才详细解释地道:“就是说这主意已经有人用过了,我不过是顺手拿来用罢了。” “是谁用过的啊?”盛青可好奇了。 陶姚这才把陶氏姐妹花当初为争夫火烧草垛的事情隐去真实姓名简单地说了说,毕竟这是人家的事情,她也不好背后直接点名道姓的拿出来讨论,所以才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提了一嘴。 盛青听得眼睛都瞪大了,最后叹道,“这俩姐妹都不是善茬。”她自叹自己就想不出这种计策来,而且还是算计血亲。 陶姚挑了下眉,盛青的点评其实很到位,陶氏姐妹花绝对是一个赛一个狠,如果这时候她知道了陶有财一家遭受到的巨变,只怕对这点评会更加深以为然。 “那就按这个法子办。”盛青一锤定音。 陶姚再提醒一句,“你得协调好时间,让盛大夫撞上这事,他才会相信。” “放心好了,我肯定能办好此事。”盛青道,然后又勾着陶姚手小心兮兮地看着她,“要不那天你也一块儿来……” “打住,这种事我不适合参与,除非你以后不打算跟我往来了。”陶姚很清楚,不管葛白的真实人品如何,盛家这事都不是她能参与的,对于盛大夫来说,葛白是他的大弟子,盛青是他的女儿,他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而她是个外人。 外人最不能搀和的就是这种事,到头来不管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都会最先被迁怒,她自认不是爱招惹麻烦的人,所以这种事必须避开。 盛青见陶姚拒绝得很坚定,这才打消了让她那天也出现看热闹的主意,不过对于这个合眼缘的新交的朋友,她还是伸手拍了拍陶姚的肩膀,朝她小声道,“回头我把结果告诉你啊。” 陶姚笑着应声,“行。”反正她也挺好奇的,盛青愿意跟她说后续她还巴不得呢。 盛青忙会意地点点头。 聊了这个话题之后,盛青就开始询问陶姚那天给百花楼的小桃红做的清宫术中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的问题,陶姚也不藏私,与她分享了很多经验之谈,当然少不得也要盛青教教她针炙之术,这是盛青最擅长的,立即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般地滔滔不绝起来。 因为关心女儿交友的情况,盛大夫还是一得了闲就偷偷踱步到女儿的闺房外的小窗旁去偷听她们的谈话,他知道自己这行为不对,但他实在放心不下独生女儿,生怕她遇人不淑。 好在他到来的时候盛青与陶姚已经不讨论葛白了,而是在谈论医术,他在外听了一耳朵,放心之余,不禁对两个女孩的交流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陶姚的医道知识之广博让他心惊,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就像个宝藏一样,让人随便挖一挖就能挖出宝来;而女儿的出色表现也让他刮目相看,他一直觉得女人行医就是瞎胡闹,但看到女儿在医道之上有独到的见解,并且女儿对祖上曾经记载过的开刀之术的研究都比他深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是他耽误了女儿的前程的错觉。 他站在那儿听了许久,心里对固有的认知渐渐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他的女儿就因为性别原因而无法继承他的家业?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难道不比那没血缘关系的徒弟强得多吗?关键是他的女儿表现得并不比他们差,甚至更为出色。 时间不知不觉在流逝,陶姚出来有些久了,也担心钟秀有事要寻她,遂向盛青提出了告辞,盛青不舍她,但也知道她现在的主要职责是照顾那邹少夫人产后的身体,遂也不留她,直接起身送她出去。 小窗外的盛大夫看到俩小姑娘就要出来了,他这才悄然离开不惊动她们,趁着她们还没走到前堂,他先返了回去。 一到前堂,看到大徒弟葛白正在看诊,他这才装做若无其事地一样回到柜台,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女儿送陶姚出来,自家女儿还挽着人家的胳膊不放,看那小脸是恨不得留陶姚多住几天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想抚额了。 “盛大夫,我先回去了。”陶姚朝盛大夫打了声招呼。 盛大夫这才装做刚看到她们的样子,沉稳地应了一声,然后才从柜台出来,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患者登门,他张口想唤其中一个徒弟去接待一下,突然想到了女儿,遂,他转而看向女儿道,“那有个女患者,你去给她看看吧,让你二师兄在一旁给你压压场子。” 盛青听到父亲这话,顿时惊呆了,这是父亲第一次在自家医馆让她给人看病,经时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爹,你说真的?” 盛大夫吹胡子瞪眼道,“你爹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好喇,爹,我这就去。”盛青实在是太高兴了,她偷偷学医这么久,这还是父亲第一次给她练手的机会。 陶姚心里也为盛青高兴,其实在异时空那个发达的社会,有不少女性就是从医的,女子并非不如男,只是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盛大夫,这是个好的开始,其实盛姑娘真的很有天份,你培养她成长,将来一定不会后悔。”陶姚道,比起她专注在妇产科这一道上,盛青更像是个全才。 这话盛大夫现在爱听了,“我这女儿性子活泼好动,不过她心眼好,陶姑娘,我希望你们会是良师益友。” 陶姚怔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虚,她之前还给人出主意让葛白现原形呢,若是让盛大夫知道她还有这一遭,八成会直接就拿扫帚赶她出去列为拒绝往来户。 “盛姑娘待人真诚热情,我很喜欢她。”她笑道,这样别人就看不出她心里正发虚,不过随后她又正色道,“对于盛姑娘的事情,我还是希望盛大夫能三思而后行,凡事都要尊重盛姑娘的意愿,毕竟生活是她在过,不是吗?” 盛大夫有些意外陶姚会说这些话,不过女儿现在跟陶姚要好,说些私密话给对方听也在情理当中,不过对于这个话题,他没给确切的答案。 陶姚也不觉得失望,人的认知要改变总需要一个过程,对于盛大夫来说,现在这样已经进步很大了。 她没有等盛青看完诊出来,就先回去了。 盛青忙完后出来没看到陶姚,心知她走了,不过她现在得到父亲的肯定正兴奋着,遂也没觉得失望。 这两日,盛青得到了盛大夫给的很多机会,甚至有时盛大夫还在一旁亲自指点她,这让盛家医馆的学徒们也私下有了议论。 其中就有人到葛白面前道,“看师父现在培养师妹的样子,怕是心中另有打算了,大师兄,我觉得师父随时直接就会让师妹继承医馆。” 他们对于医馆的未来继承权并不能染指,但葛白却可以啊,师父都流露出想要招他为婿的意思,就是师妹那儿还没有点头,现在看这样子,怕是要生变故了,他们都为葛白抱不平。 “师父就是瞎胡闹,师妹能懂什么?”一旁的二师兄不悦地吐槽了一句,其实真实情况就是他处理一个患者的伤口没有处理好,被师妹训斥了,他觉得被一个女人骑到头顶上,让他颇为没面子,这两天都对盛青爱搭不理的。 葛白一向与这群师弟们关系好,知道他们都是在为他抱不平,不过他觉得师妹的本事见长是好事,对于二师弟的那番话,他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有搭腔。 正在这时,有个小童来找他,他找了个借口出去见人,人家给他带了个口信,他皱了皱眉,然后没说什么就让那小童走了,返回医馆,对盛大夫说是要出诊,盛大夫不疑有他,直接就放人。 盛青在帘子后将这两人的对话听了一个清楚明白,她偷偷掀起帘子一角看到葛白背着药箱离开了,她这才从里面出来,见到堂上没有什么人,这才朝父亲撒娇道,“爹,我想吃前面街角那处你以前常带我去吃的云吞,我们父女俩一块儿去好不好?” 盛大夫正在清点药柜,听到女儿这话,立即就拒绝,“你拿着银钱自己去吧,没看到你爹我正忙着吗?”现在,他已经不再将女儿关在家里,反正这女儿的心也大了,他就是想关也关不住。 “爹,有好东西我想跟你分享啊,你是我爹啊。”她撒娇地抱住父亲的胳膊求道。 盛大夫看着女儿这样子,哪里还能狠心拒绝?想想自己也有很久没有带女儿出去吃过东西了,心里一愧疚,他直接放下手头的事交给徒弟们,带着女儿去吃街角那家的云吞。 盛青心情好,盛大夫看到女儿高兴,心里也高兴,就是面上不大看得出来。 只是,刚走到一个拐角处,盛青就停下了步子,盛大夫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不走了?” “爹,前面那个是不是大师兄?” ------题外话------ 某梦等会还要出去办事,二更时间不好确定,某梦就不写确切更新时间了,请见谅! 第一百零九章 能帮则帮(二更) 盛大夫狐疑地看了眼女儿,知女莫若父,女儿的神情动态都让他看出了可疑,伸手将女儿拉开,这才发现那不远处的死角有一男一女站着,男的一看背影就是他那大徒弟,至于那女的,怎么越瞧越像隔壁那条街的文家寡妇? 盛青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含着一抹笑容,终于让父亲发现了这大师兄的真面目,这下子父亲就不会再让他娶她了,她心里高兴,但看向那大师兄的背影时却是越发讨厌。 本来盛大夫还没有太动怒,可看到那大徒弟不知为何与那文家寡妇似乎拉起手来,至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是这样的,他顿时满脸怒火,没想到这大徒弟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人。 盛青看得眼睛也睁大了,还要再看仔细些,站在前面的父亲突然挡住了她所有的目光,她不满地掂了掂脚尖,哪知父亲回头严厉地看了她一眼,“非礼勿视,爹白教你了吗?你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 盛青不敢在这个时候与老爹争论,只好悻悻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省得老爹将怒火对准她,那不就白白便宜了前面那对狗男女了吗? 盛大夫看到女儿没敢再做出格的事情,他这才沉着脸走向前面那两个人,一边走他一边重重咳了几声,意在提醒那两人背后有人。 葛白的反应最快,他立即松开文寡妇的手腕,然后转头看去,居然看到师父阴沉着脸站在他的身后,而师父的背后是对他做出厌恶表情的师妹,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还有些疑惑,然后还是十分知礼地先给师父行礼。 “你在这儿做什么?之前跟我说要出诊,这就是你的出诊?”盛大夫大怒地指着文寡妇,“你打小就跟我学医,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站在一旁的文寡妇一听盛大夫这指责的话语,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好在手极快地扶着墙壁,她这才没有出丑,她急着想要澄清什么,哪知葛白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她这才有些担忧地欲言又止。 “师父,请听徒儿一言。”葛白回过头来朝师父道。 盛大夫是个还算讲理的师父,不至于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徒弟就去定他的罪,不过他还是失望这个徒弟没能真正做到一个君子该有的模样。 “好,你讲,为师听着。” 盛青看着葛白淡定的表情,又看了看微垂着头的文寡妇,突然,她有股不好的预感。 天香楼二楼钟秀的临时产房,陶姚再一次给钟秀检查那腹部刀口的恢复情况,复原得极好,她放下手,示意连嬷嬷可以给钟秀穿好外衣,遂走出屏风一边用香胰子洗手,一边道,“邹少夫人,明天我就可以给你拆线了。” “这么快就可以拆线了?”钟秀系好外衣的带子,忙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看着自己腹部那条似蜈蚣的刀口,其实她一直很揪心,觉得实在太丑了。现在听到陶姚说可以拆线了,她一面高兴,一面又有些担心道:“会不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 陶姚知道这是她爱美的天性在作怪,不过女人大多都这样在意在自己的体貌,遂笑道,“随着时日的长久,疤痕会慢慢淡化,不过想要一点都没有毕竟是比较困难的,这也是你的荣誉勋章了。” 荣誉勋章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钟秀一听就明白了,目光转向一旁睡在摇篮里的儿子,她又觉得吃这些苦都是值得的,“陶姑娘说得对,为了这小东西,我吃再多苦也不怕,更何况这一道疤痕?” 如果丈夫敢嫌弃她,那这男人也就不值得她珍惜了,她是在为谁受苦?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他若连这点不完美也不能包容,那这男人还算是男人吗? 想开了后,她就越发从容淡定了。 陶姚发现她还是挺喜欢钟秀这一点的,她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就能把事情想清楚,这也是她不会轻易得产后抑郁症的原因之一,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人无论何时都能给人予正能量。 “不过我听闻京城有些老字号的药堂都有卖些去疤痕的药膏,邹少夫人可以去买些试试,聊胜于无。”陶姚还是给了她一个建议,其实有很多古方秘方都是很有用的,而且钟秀是处在这个时代金字塔顶端那个阶层的人,弄点这些药根本就不是难事。 钟秀闻言,眼睛突然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若是有机会去除这些难看的疤痕,谁还想让它们留在身上?荣誉勋章什么的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说了一会儿话后,邹小公子开始小脸一皱哭了起来,钟秀忙冲过去抱起儿子,这下子她已经能很熟练地去摸儿子的尿布是否有湿,发现没在尿尿,这才相信是儿子饿了,她这才抱起儿子到屏风后头去解开衣裳喂奶。 儿子这些天来一天一个样,从刚出生时像只发育不良的小猴子,到现在皮肤白白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而且关键是孩子体重有所增加,这样他看起来强壮了不少,她看着这样的儿子,忍不住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钟秀去喂奶了,陶姚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加上她也想到百花楼给小桃红复诊,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还是有一丢丢担心,毕竟小桃红是干那种行业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把持得住。 跟连嬷嬷说了一声,连嬷嬷应下了,然后笑着送她出去,叮嘱她一定要记得赶回来吃晚饭。 陶姚应了声“知道了”,这才走出这间产房。 只是她刚从天香楼的二楼走下来,就看到盛青一脸落寞地坐在大堂,似乎是在等她。 “青青姐?”她忙加快脚步走向盛青,那天在盛家医馆时,盛青嫌她唤她盛姑娘太见外了,坚持要她换一个称呼,最后她想到盛青比她略大一两岁,她也就从善如流地改唤她一声青青姐。 “夭夭。”盛青原本还在自我厌弃中,听到陶姚的声音,她这才抬头看向陶姚,这下子一改刚才的颓丧,站起来直接就朝陶姚招手。 陶姚听到这称呼步子略微顿了顿,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唤她了,也许是天意,那天她改了对盛青的称呼,盛青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误打误撞就改唤她一声夭夭,这让她当时面色都有些僵硬。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对于盛青唤她这个小名并没有什么异意。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我想找你,问了邹家的侍女,她们说你在给邹少夫人复诊,所以我也就没让人去打扰你了,邹少夫人的情况还好吧?” “还不错,明天就可以给她拆线了。” 盛青一听这话,心里有几分火热,她很想去看一看,不过想到人家是邹家的少夫人,哪会允许不相干的人去围观,遂只能做罢,她也没提出来让陶姚为难。 “对了,你刚才是怎么了?”陶姚关心道。 盛青一听这话,顿时羞得用手捂住脸侧过身子,又有几分小女儿姿态地跺了跺脚,“我都快没脸见人了,真的。” 想到她安排设计的那一幕戏,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陶姚不明所以,不过看到盛青这姿态动作,瞬间就放下心来,还能这样作一作,那就代表没有大事发生。 她看了看天香楼的伙计都朝她们看过来,她这才拉下盛青捂脸的手,然后再拉着她到一处隐秘的角落坐下,再亲自去找天香楼的伙计泡了一壶茶亲自端了过来。 她把斟了茶水的茶杯往盛青的面前推了推,“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她们坐在这儿说话,天香楼的伙计也不好明目张胆地看过来,遂也不怕有人偷听,而且自打那天与邹妍起了冲突后,傅瑶就拘着邹妍,她也就没再碰上这对母女,没有见面自然也就没有冲突,总之,这段时间她觉得天下太平了不少。 盛青的脸上还有几发羞红,端起茶杯轻茗了一口,天香楼大堂喝的茶水也就那样,她没有了喝茶的兴致,遂把茶杯放下来,伸手抓着陶姚的手一脸赧意地道,“夭夭,我出了大丑了……” 陶姚有点想笑,但又不敢,只能反过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似乎福至心灵一般,她道,“是不是与你那大师兄有关?” 她那天的预感没有出错,这大师兄的人品怕是不是盛青所讲的那样,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藏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要强得多。 盛青委屈兮兮地点点头,反正这丢脸事她也没想瞒陶姚,于是扁着嘴道,“大师兄与文寡妇没有什么,那次是我误会了……” 陶姚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听着盛青转述那场她们设下的圈套的后续。 当时葛白没有犹豫,而是直白的说,他是在替文寡妇看病。 看病一说出来,别说是盛青,就连盛大夫也是不太相信的,毕竟盛家医馆就在不远处的那条街,大家也是街坊邻居,这文寡妇要看病不会到医馆去?便要约在这种会让人起误会的地方看诊? 当他们父女俩是三岁小孩啊。 盛青当时一脸鄙夷地看着这大师兄,要编理由也得编个像样点的,这说辞谁会信?“我爹打小就教过你,什么叫瓜田李下?看来大师兄你是没听进去啊。” 葛白当时看了她一眼,很是认真道,“师妹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太周到。” 盛青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不过接下来葛白的话让盛青的脸色就变了。 葛白征得文寡妇的同意,这才将文寡妇得的病说了出来。 “花柳病?”陶姚低声地重复了一遍这病名,感觉有几分不太真实,“那文寡妇怎么会得这种病?” 这类病的传播方式也就那几种屈指可数的途径,在这个时空,能得这种病的几乎可以锁定那种不体面的方式,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寡妇。 盛青虽然还云英未嫁,但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当初听到的时候,她也是不太相信的,毕竟这文寡妇人看起来还挺老实的,这也是当初她偷窥到文寡妇与大师兄私下会面时会那么惊讶的原因之一,毕竟谁能想到这文寡妇还会偷汉子? “我大师兄没说,文寡妇也不肯说,只说她得了这种病后,不敢去找大夫看,怕传出去会毁了名声,让夫家给浸猪笼。先是去找了那些不正经的尼姑庵讨了些药吃,哪知那药越吃身体越坏,最后她心灰意冷想要上吊一死了之,刚好那天我大师兄出诊回来经过那片树林,这才救下文寡妇,文寡妇这才将自己得病的事情告诉了我大师兄,后来就是我看到了的那些,我大师兄定期给她看诊,再给她拿药。我开始不信,我爹也是,后来还是我去给文寡妇把脉,这才确定她没有说谎。” 盛青一口气说完,丝毫不卖关子,若她要转去说书,肯定混不到饭吃。 陶姚听完后,却是陷入了沉思,先不说这文寡妇是因何得的病,就这花柳病一向是很难医好根治的,尤其是在这古代,得了这种病几乎可以宣告死亡了。 而且葛白是个男大夫,他是不可能给文寡妇做详细的身体检查,所以他开的药方子不知道是否能对症,会痊愈的可能性与买彩票的可能性差不多。 比起葛白,她现在更关心这个文寡妇的情况,“那你大师兄给她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病情可有好转?” 盛青皱眉想了想,“据我大师兄说,进展一直是不太理想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找了个小童去传说给他,他也没有多思就去见了文寡妇,而文寡妇也一样,她估计还以为我师兄主动找她是不是有好的方子开给她。” 陶姚拉着盛青起身,“刚好,我下午有时间,我们去会会这个文寡妇。” “啊?”盛青没想到陶姚一下子就将这话题转到这上面来,“她跟我大师兄不是那种关系,而且我爹私下早就猜到是我在使坏,还训了我一顿,要不是我说来找你只怕逃不过被他碎碎念。” “与这个无关,只是我想见见文寡妇。”陶姚道。 盛青一向是很聪明的,脑袋很快就转过弯来,“你想给她治病?” “如果有得治,当然要帮她治。”陶姚道。 这个时代的女儿家都活得不容易,她想着若是能救一个,那就救一个,尽自己所能。 而且据盛青所说,这文寡妇嫁到夫家没有一年,丈夫就去了,而夫家却是一直没有放她归宗,她的父母对她也比较漠视,从来没有想过接回自家女儿改嫁,任由她在夫家被虐待。 大兴王朝虽然边境还有战争发生,但内部已经和平了几十年的时光,虽然朝廷主张寡妇改嫁,但很多寡妇都没有改嫁,而是从年轻守到老。 这文寡妇很明显也是这种情况,而且她能得这种病,要么是自己主动偷人,要么就是被人欺负,陶姚不想揣测是哪一种,不管是哪一种,这文寡妇其实都是个可怜人。 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有真心喜欢的人,那就应该地挣脱枷锁去追求真爱,如果是后一种,就更要奋力反抗,而不是逆来顺受,打算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不过陶姚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在这个大时代的背景下,其实是太过于想当然了,君权父权夫权是这个时代压在女性头上的三座大山,想要反抗挣脱谈何容易? 盛青自己也是女人,看到陶姚眼里坚定的光芒,她也点了点头,反而主动拉起陶姚的手道,“我带你去找她。” 文寡妇这些年在夫家也算是个循规蹈矩的,所以盛青来找她时,她那一脸严肃又古板的婆婆只是撩起眼皮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姑娘,还是让她们进了门与文寡妇说话。 文寡妇不知道盛青来找她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是为了那葛大夫? 这时她突然想起葛大夫好像要与盛姑娘订亲的传言,心下一惊,莫非因为自己,要害得葛大夫娶不到盛姑娘为妻? 她忙着想要解释,但是看到坐在一旁的婆婆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顿时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陶姚也皱紧眉头,她是来问文寡妇病情的,可那明显不好相与的老婆子却坐在那边一边吸水烟一边紧盯着她们几个,这让人如何说话? 此情此景之下,她几乎可以肯定文寡妇得病的原因应该是后一种了,这可不是好信息。 盛青没想到文寡妇这婆婆如此变态,她们都是女的,不过说说话,她守在一边算是什么回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想象不出来文寡妇过的是这种日子。 文寡妇没有话语权,只能如鹌鹑一般缩着脖子,她一向被这婆母欺压,早些年还会驳嘴几句,可是被打怕了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反抗婆婆的权威。 陶姚看不下去了,于是朝老婆子礼貌地问道,“我能单独与文嫂子说句话吗?” 第一百一十章 暗中对付(一更) 此时老婆子只是微撩起眼皮看了眼了陶姚,“有什么话在这说也是一样的,还是说有话不能让我这老婆子听见?” 这最后一句似试探又似警告,陶姚皱了皱眉头,看这老婆子的样子,估计她是没法与文寡妇单独交流的。 盛青看到这老婆子不肯退让的样子,心里也来了气,面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对底还记得这不是自己家,于是也扯了扯脸皮笑道,“看你老说的,我们能说什么见不得光的话题,大家都是街坊,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然后她的手圈住陶姚的手臂,“这位陶姑娘是我的手帕交,不过是听我说文嫂子擅长刺绣,这才与我一道过来找嫂子请教请教。” 陶姚在这附近是生面孔,可她不是啊,盛家医馆开在这里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从她有记忆起,来她家看诊的大多都是周围的人,眼前这个老婆子生了病不也得来她家医馆看诊? 青云镇虽然不如县城繁华,但好歹南北的客商都会经过这里,所以小镇上有名的医馆也还是有几家的,大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哪知这老婆子还是寸步不让,“既然是说这些,那就更不用避开人,盛姑娘,你说是吧?” 简直是油盐不进,盛青怔了一会儿后,就闭上嘴巴不言语了。 陶姚知道今天是没法也文寡妇搭上话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样子还是要要做一做的,于是她真的去请教文寡妇刺绣的手艺。 文寡妇有一双巧手,这些年夫家靠着她的一双手也才能吃上安乐茶饭,不然就依文家的大老爷们那懒惰的品性,这个家早就入不敷出了。 老婆子看她们是真的在聊刺绣的针法,开始还认真听几句,后面就不太上心了,不过她人还是没有走,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 文寡妇与这婆母相处也有五、六个年头了,对她的脾性也摸得一清二楚,这就是个霸道不讲理又没是非观的糟老婆子,如今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放松了对她的监视,于是这才借着教针法的由头低声飞快地与盛青道,“迟些我出门去买菜,我们到时候再谈。” 之所以没有选择与陶姚说,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陶姚是干什么的,只因为盛青说陶姚是她的手帕交,她这才对陶姚另眼相看,而且她也以为陶姚是真来向她请教刺绣针法的,故而教得也十分上心。 她欠着葛大夫的人情,而盛青又是葛大夫的师妹兼未婚妻,所以有些话就算盛青不来找她,她也该找盛青说清楚,故而这才把自己仅能得到的一点自由的时间说了出来。 陶姚也是懂得刺绣技艺的,一听这文寡妇教她的技巧,那就是半点也不藏私的,这文寡妇还真有几分意思,所以在听到文寡妇的话后,她暗暗地朝盛青点了下头。 盛青这才借着讨论刺绣技艺的话,表明自己到时候会等她的意思。 文寡妇这才放下心来,拿着自己的刺绣作品一针一针地仔细教起来。 只是几人才讨论了几句刺绣技艺的话,那老婆子却是一脸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只见她走到三人面前,阴着一张脸对文寡妇道,“教点就行了,真把自家吃饭的手艺全教给别人?人家小姑娘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文寡妇不敢与婆婆顶嘴,只能慌张地站起来,手无措地拿着还没有绣好的成品。 盛青火大了,她也跳了起来,“我说你这老婆子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盛姑娘听不出来?”老婆子不悦地道,“得了,赶紧回去吧,我这儿媳妇还得做家务呢,不像盛姑娘这么闲能到处晃。” “你!”盛青气得想要伸手指着这老婆子大骂一顿,好在还记得父亲教的规矩,如果她真骂了这老婆子,明天这老婆子就能将她在这附近一带贬损得一文不值,真这样,就连累了父亲。 只是,这火窝在肚子里实在是难受。 陶姚倒是没有动气,与这老婆子根本就没有计较的价值,遂趁机起身拉过一脸愤怒的盛青,“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多谢文嫂子的不吝赐教,他日有机会再来向你请教。”她故意捏了下文寡妇的手。 文寡妇暗地里朝陶姚眨了下眼睛,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至少没让老婆子起疑心。 盛青实在是讨厌这家的老太婆,遂趁这老婆子不注意,她在茶壶里偷偷下了随身带着的泻药,反正这药吃不死人,看拉不死这老虔婆。 陶姚看到她的小动作,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摇头笑了笑,盛青这举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也罢,她也赞成给这老婆子一个教训,这人简直专制到变态。 文寡妇也看到了,不过她不置一词,她是不敢反抗婆婆,不过不代表她想看着她好,这婆婆越倒霉她心里就越高兴。 陶姚拉着气鼓鼓的盛青就离开了文家,文寡妇没有出来送她们,而是由老婆子出面送人。 陶姚看着文家的大门在她们一出来后就迅速关上,看这样子像赶瘟神一般,心里对这家的不喜与厌恶都快要满溢而出了。 “夭夭,你看这家都是什么人。”盛青指着文家大门气极而笑。 “不是正常人。”陶姚拉着盛青离开。 盛青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不然她的怒火就无法熄下来。 屋里的文寡妇到厨下去忙活了,老婆子转回来后,直接就朝儿媳妇嚷道,“以后不许搭理那俩女的,一看就不安份,你若敢跟她们学,我就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 文寡妇知道不能装死,不然这婆母又会动怒打她来泄气,于是从厨房小跑得出来,乖巧地应声,“是,我知道了。” 老婆子见她听话,这才做罢,转身进屋,拿起茶壶倒了碗茶水润喉。 文寡妇看着她不知情地喝下掺了泻药的茶水,这才觉得痛快,她是真心希望这壶里掺的是毒药,最好毒死这老太婆,不过盛姑娘是个有分寸的人,这药顶多就是作弄一下人罢了,要不了人的性命。 陶姚与盛青也没到别的地方去等,直接就去了葛大夫与文寡妇时常见面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等人,等了不过半个多时辰,这才看到挎着菜篮子走过来的文寡妇。 文寡妇一看到这两人果然在这儿等她,立即加快了步子,出来的时候她还担心她们领会不到她的意思,但好在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次面对陶姚与盛青的时候,她脸上带上了笑容,不若在文家见面时那般死气沉沉,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这也让她的一张本来带着苦相的小脸也生动了许多。 “盛姑娘,陶姑娘,你们等很久了吧?”她朝两人欠了欠身表示自己的过意不去,“没到时间,我婆婆不放人。” “我们都理解的。”陶姚也笑着道,这文寡妇摊上这么个婆婆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对啊,你那婆婆简直就不是人,真难为你还要忍着她。”盛青原本对文寡妇是不大看得起的,不过经过这一糟,她发现这个少言寡语的女人还是挺可怜的。 “不忍着还能怎么办?”文寡妇苦笑了一下,她娘家爹娶了后母,就彻底地不管她,所以离了夫家她又能去哪里?为了不沦入更不堪的境地,她除了忍也是别无办法。 看到陶姚与盛青都同情地看着她,她感到几分难堪,遂伸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她面朝盛青急切道,“盛姑娘,葛大夫真的与我没有关系,你可别误会了他……” 盛青当然相信文寡妇的说辞,毕竟文寡妇有花柳病,她那大师兄是没有的,这就说明两人不是那种关系,要不然她那大师兄是避免不了被传染的。“你放心,我相信你与我大师兄是清清白白的,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大师兄的事情,是为了你的病。” “我的病?”文寡妇先是呆呆地怔了一下,随后她伸手捂脸,“我知道我没脸见人,我……” 陶姚伸手拉下文寡妇的手,看着这一脸苦相的女人,“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和盛姑娘都是大夫,这种病葛大夫给你医治略为不便,不知可否让我与盛姑娘给你诊治?” 文寡妇一听这话,顿时惊喜地反手抓住陶姚的手,“陶姑娘,你会治这病?” 如果真能治好这病,谁愿意去死?哪怕生活这么苦,她也没有想过一死了之。 “文嫂子,你先别激动,能不能治现在言之尚早,我想为你做个身体检查,要先确认你的病症,然后才能药到病除。”陶姚的回答还是有所保留。 毕竟花柳病的病症可是有好几种的,她现在并不能确定文寡妇患的是哪一种,如果很不幸的是梅毒的话,那治愈的希望就会渺茫一些。 文寡妇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她得病了这么久,葛大夫的方子吃来也没有见效多少,毕竟葛大夫到底是个男人,她是不可能让他直接检查自己的身体;再者她出来的时间是有限的,婆母看她看得很紧,稍晚些时间回去,她都要严厉查询,回答不对头,那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出来的时间是有限的……”她为难道。 盛青直接掏出一包泻药出来递给文寡妇,“这是泻药,嘿嘿,我刚才下到她喝的茶水里面,她估计会开始拉肚子,这里面还有,你拿回去酌量再下一点给她吃,等她拉得虚弱了,就会要你去买药,你直接到我家医馆来执药,不会让人起疑心的。到时候你晚归再找个理由搪塞她,她病了就会没精神,自然就没那个精力去管你。” 陶姚发现这盛青真是再一次刷新她对她的认知,这法子还真损,不过拿来对付文寡妇那变态婆婆却是再适合也不过了。 文寡妇的眼睛一亮,伸手接了过来,点了点头表示她会照办,给老婆子下泻药这点胆量她还是有的,而且她也想好了说辞去应付老婆子到时候可能会起的疑心。 握紧手中的泻药包,她满是感觉地朝陶姚和盛青跪下,不管这病能不能治得好,至少这世间还不是那么冰冷彻骨,哽咽道:“我谢谢你们……” 陶姚和盛青忙伸手搀扶她起来,不让她跪下。 “你赶紧去买菜吧,有什么话下回到盛家医馆我们再说。”陶姚道。 盛青也跟着点头,“对啊,你快去吧。” 文寡妇这才收起了泪水,点下头后,这才与两人分别。 等这文寡妇走远了,陶姚与盛青才唏嘘几声。 “嫁人真可怕,夭夭,我若是也摊上这么个婆婆,那可怎么办啊?”盛青这会儿小脸都皱起来了,以前只听别人说过恶婆婆,可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大。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也会有好婆婆的,到时候成亲时让你爹好好给你把把关。”陶姚道,“买猪看圈,一个人人品如何,看他的家庭成员也能略知一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盛青听后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以后要成亲,一定要我爹把他家给调查个底朝天,绝对不能像文寡妇这样,这般活着没意思。” 陶姚倒没有盛青这么大的担忧,她对成亲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其实不管婆婆是好还是坏,自己先立起来才是最重要,你立起来了,别人想打压你也得掂量掂量才行。” 恶人之所以为恶,很多时候就是遇上了软柿子,不欺负你欺负谁。 盛青深以为然,想了想又笑道,“我可是会医理的,如果真摊上个恶婆婆,我就天天让她拉稀,拉得她叫苦连天,看她还如何为难我?” 陶姚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禁朝盛青竖起了个大拇指,这就是宁可得罪常人,也不要得罪大夫,毕竟医毒不分家,真狠起心来下毒,也能下得人不知鬼不觉,譬如她现在就能想出十来二十种毒方子。 这个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她想的就不是救人性命,而是害人性命了。 “青青姐,我还要去趟百花楼,今天刚好七天了,我要去给小桃红做个复诊,你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我也想看看她恢复得如何。” 一说起与医道有关的事情,盛青就会兴奋起来,直接拉着陶姚就往百花楼的方向走去。 这次没有马车坐,两人也不觉得脚累,毕竟街上可看的东西多了去,还有些卖小吃的摊挡,两人身上都有钱,少不得一路吃了不少东西。 陶姚自从回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体会跟闺蜜逛街的乐趣。 等两人走到百花楼时,正是下午准备开业的时间,楼里一片忙碌,安妈妈一听到陶姚与盛青来了,立即扔下手头的事务,赶出来迎接二人。 “陶姑娘,盛姑娘。”她热情地迎两人进去。 楼里的姑娘对这两人也不陌生,看到她们来,立即热情地去泡茶端点心,围着两人叽叽喳喳,毕竟小桃红那情况摆在众人的面前,她们做这行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跟两人打好关系十分必要。 陶姚体会了一把那天傅邺被人包围的场面,好不容易才从一堆热情的姑娘们里钻了出来,她朝安妈妈道,“小桃红呢?是不是在楼上,我上去给她看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妈妈等人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了?小桃红出事了?”陶姚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到安妈妈等人的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她就有了几分怒火,“安妈妈,我那天是再三叮嘱你的,若是有什么变故,立刻来通知我,虽然清宫术是个小手术,但也马虎不得的……” 安妈妈看到陶姚误会了,这才忙道,“陶姑娘息怒,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陶姚觉得她的耐心也要告罄。 最后,还是那叫小英红的年轻女子快言快语道,“小桃红她啊,昨天就被人赎身跟人跑了。” “什么?”盛青惊道,“她不要命了?”这个节骨眼被赎身,人家怎么可能不动她?就她那个身体状况,以后只怕真要落下病根来。 陶姚沉默了下来,对于小桃红的选择,她还是有几分失望的,这种短视的行为是在饮鸩止渴,是为将来的更大不幸辅路。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老实跟陶姑娘还有盛姑娘说吧。”安妈妈不悦地看了眼小英红,然后有几分沮丧道。 她之所以隐瞒不想说,就是怕陶姚和盛青对她们这烟花之地的女人失望,以后不肯再与她们往来。 毕竟陶姚和盛青那天医治小桃红是全心全意的,人家还再三叮嘱,可小桃红自己非要选择与之背道而驰,换成是她,她也会气得拂袖而去,毕竟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谁能高兴得起来? ------题外话------ 抱歉抱歉,某梦昨天要办的事没办成,今天一大早还要出门去忙,所以一更迟了,希望大家见谅! 今天的更新情况跟大家说一下,今天双更,二更大概在十一点左右吧,会比较晚。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赔礼道歉(二更) “那蒋老爷又来找小桃红,本来小桃红开始还顾虑几分的,拒绝陪伴蒋老爷,后面蒋老爷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来找小桃红,而且一次比一次开的价都要高,小桃红就是个眼皮子浅的,那钱打动了她,她哪还记得你跟她说过什么?” 安妈妈说到这里就叹了口气,虽然她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但也不希望看到楼里的姑娘们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早知道小桃红这么不争气,她当初就不应该花五两银子去救她。 一旁的小英红嗤笑一声,“我们做得这行的不认钱还能认啥?情义值几两?还是钱来得实在,陶姑娘,盛姑娘,你也别气小桃红这样,换成是我,我也拒绝不了这钱财的诱惑。” 安妈妈又看了眼小桃红,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为了赌住小英红那张嘴,她抢着道:“后来蒋老爷要为她赎身,这是小桃红盼了又盼的事情,她哪有可能不应?总之,陶姑娘,盛姑娘,小桃红的选择是好是坏都有她自己来承担,只是我们那天那么急切要救她的性命,她却这样糟蹋自己,别说你们,我看了也心寒。” 就因为心里不爽,她当时可是给那蒋老爷开了个高价,本来是希望蒋老爷能嫌价高放过小桃红,女人刚小产过,实在是折腾不起的,哪知那蒋老爷却真的掏出真金白银来给小桃红赎身,那她也没话可说。 陶姚听到这里,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她犯不着为这个短视的蠢货而动怒,遂道,“安妈妈,我知道了,我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她将来不后悔即可。” 盛青也十分无语,连提都不想再提这个小桃红。 安妈妈看陶姚和盛青二人的表情都十分平静,这才感到心安了一些,“陶姑娘说的是,反正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不亏心即可。” 小英红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人家跟着蒋老爷今儿就要到外地去了,哪还会后悔啊……啊……” 安妈妈皮笑肉不笑地拿起一块糕点就直接塞到小英红的嘴里,用眼神警告她别再做声,有得吃就闭上嘴巴。 小英红这才怕了安妈妈,乖乖地拿着糕点吃了起来。 陶姚对于这百花楼里的姑娘明争暗斗不感兴趣,遂站起来道,“安妈妈,既然这里已无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盛青已经站了起来,她也无意在此久坐。 安妈妈有些歉意地送陶姚与盛青离开,一路上不停地道,“真是麻烦两位姑娘白走这一趟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陶姚不是爱迁怒人的性格,看到安妈妈一再这样说,她道:“安妈妈无须如此说,医者父母心,我也是希望患者能更好的康复,这趟并不白跑。” 盛青点点头表示同意陶姚的话,只是患者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们也没有办法。 安妈妈这才真正觉得安心,为此她还亲自让人去雇来马车送人回去。 陶姚没有拒绝,拉着盛青就上了马车,然后朝安妈妈挥了挥手。 安妈妈却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目送马车离开,等到这马车拐过转角不见了,她这才转身返回楼里。 陶姚回到天香楼门口的时候刚好是傍晚时分,与盛青道了别,这才踏进天香楼。 哪知她刚进去差点就撞到要走出来的人,好在傅邺反应快拉了她一把,要不然她的鼻子怕是要不保,因为这可是个身板结实的男人。 对方皱了皱眉头,“你这小姑娘走路怎么不带眼睛啊……”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傅邺的眼刀子射向他,顿时就消了声,不过心里开始玩味起来,这长相不错的小姑娘跟傅邺是什么关系,让他这般护着。 “没事吧?”傅邺有些心急道。 在他的印象里陶姚是有点娇气的,前世时如果哪里磕着她就会疼得掉眼泪,所以看她现在的样子,他以为她真的磕到了。 “观言,去拿药膏来……” 陶姚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不妙,她忙看了眼傅邺,“我没事,不用唤人去拿药膏。”她对于这个差点撞上的对象十分不悦,抬眼正视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因为对方的长相而怔了怔。 这人她认识,又是一个熟人,所以说见到傅邺最不好的一点就是第一世的牛鬼蛇神她都要重新遇到过一遍。 叶凛因为陶姚不客气看他的目光而不悦,这个小姑娘是怎么搞的,哪有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的?看来过后得劝劝傅邺,别让了这种一看就是出身不好的女人的当。 陶姚只一眼就看到对方眼里对她的嫌弃一如记忆当中,上一世时,这位出身永安侯府的世子爷看她的眼神就是这般,好像她是什么地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再加上他还有位不讨喜的表妹,叫什么来着,一时半会儿她也记不大清了。 总之她是很讨厌这位永安侯府的世子,与傅邺的表哥邹晨相比那是差远了。 邹晨这人就算第一世时最后变得阴郁了许多,但他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并不因为她是傅邺的外室而鄙视她。 “小姑娘,这样打量一个男人可不是好习惯。”叶凛冷声道。 陶姚也不客气地笑了笑,“你不这样看我,又怎么知道我是这样看你?这位公子,在你指责我的时候,先想想自己的行为是否又是完美无缺的?” “牙尖嘴利。”叶凛最不喜欢这种不肯认输偏要逞口舌之快的女人。 “彼此彼此。”陶姚也不客气地回应。 正要为两人介绍的傅邺,看到他们这针尖对麦芒的样子一如前世那般,不林想要抚额,这两人见面为什么就不能平和一点? “傅公子,我还要找邹少夫人说得事,就先失陪了。”陶姚可不想在这里与讨厌的人呼吸同一道空气,还是赶紧走人比较爽。 傅邺也没有强留她,省得这两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口舌之争。 叶凛看着傅邺的目光直到陶姚上了二楼不见了身影方才收回,他在一旁轻拍傅邺的肩膀,“你不会真对她动心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你现在才看出来啊。”傅邺挑了挑眉看他,在这人面前,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情感。 “兄弟,这种女人你在京城一抓就一大把,她们为了向上爬什么手段用不出来,你……”叶凛还想再劝几句的,但傅邺看过来的目光像刀子,他无奈地只好停下攻击陶姚的话语。 “总有一天,叶凛你会后悔你今天说的话。”傅邺道。 叶凛轻嗤一声,他是什么身份,刚才那个小姑娘又是什么身份,云泥之别,他会为了一块地底泥而后悔自己尖酸刻薄的话语?“除非哪天太阳打西边升起,我亲自给她赔礼道歉。” “那好,记住你今天的话。”傅邺认真道,“我可给你记着了。” 叶凛不当一回事,在他的认知里面,向一块地底泥赔礼道歉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就想起傅邺说过的话,瞬间不满道:“你上回还劝我送金家表妹回去呢,现在你自己倒好,居然看上一个乡下村姑,傅邺,你说我眼瞎了,我看你才是眼瞎了呢。” 一提起金晴,傅邺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再度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叶凛,“我与你说的话你愿意听就最好,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总之,你将来不后悔便成。” 叶凛看到傅邺这表情和语气,不像那晚醉酒的胡言乱语,遂也认真道:“你来真的?” “再真不过了,”傅邺不希望这金晴继续留在叶家,最后更是激将道:“除非你看上她了。” “怎么可能?”叶凛对金晴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当年这表妹到侯府生活时,母亲鲍芙要他当亲妹妹一般对待,他就一直把这话记在心里,这么多年来,他对金晴就只有兄妹之情。 “既然你对你表妹没有想法,那留她在你家住久了,你就不怕她对你会产生什么想法?”傅邺觉得不把话说明白了,这傻子不会懂,“再过两年她就要到待嫁年龄了,除非你想留她在你家当媳妇,那就另当别论了。” 叶凛这下子脸色就变了,他可没想过娶亲如妹妹般的表妹为妻,不过想到母亲对那无缘的妹妹百般的思念,他若是赶金家表妹回去,也不知道母亲接不接受? “表妹不是那种人……”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道。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端倪可察(一更) 傅邺嘲讽得呵呵一笑,“要真让你确定了,你就进套了。” 他这话一出,叶凛的脸色就全黑了,这特么还能继续聊下去吗?这兄弟把他当傻子看了吧? 傅邺继续凉凉地看着他,不顾他的黑脸色,“我这话是难听,但在理,有个事我觉得你还真的得好好琢磨琢磨。” “什么事?”叶凛到底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不可能因为傅邺几句不中听的话就闹脾气,况且傅邺这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不希望与之关系变恶。 “你还记得早两年你落马那件事吗?”傅邺道。 叶凛对这事印象挺深,毕竟打小他虽说不是马背上长大的,但也从来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过,那是惟一一次的丢脸事,事后查出是马的原因,他一气之下,就让人将那匹马给分尸了,总之敢摔主人的玩意儿留着也没有意思。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已经了结了,现在傅邺再提起此事,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里面怕是还有猫腻,他没有查清,这下子,他严肃起来道:“可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我不知道,这个得你去查。”傅邺依旧凉凉地道,一切说穿了就没意思,还是让傅邺去烦恼更好。 叶凛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说了等于没事,这不是在吊着他玩嘛。 傅邺看他似乎还没有十分上心,于是又抛出一个诱饵,“再跟你说个事,你可知道早两年鲍姨曾去给你求过姻缘签?” “这事我听母亲提过一次,说是没求到个好签,就暂时不给我说亲了,呵呵,我娘就喜欢信这些个东西……” 说着说着,叶凛觉得不动劲起来,他的脑海一会儿闪过母亲在他落马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时眼里含泪的样子,那天母亲说都怪她动了给他说亲的心思,这才害得他落了马,还说那寺里的签文可灵了,他就不适合早婚,越晚结婚越有利,将来才会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他对于成亲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想早早就娶个女人回来整天叨叨他,所以母亲这番说辞正中他的下怀,有借口暂时不用议亲,他也乐得逍遥。 想到他还曾经庆幸落马一次就让母亲打消了给他议亲的主意,现在回想起来,他特么是缺心眼了,这两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一件事,但不是母亲信得十足十。 自打那无缘的亲妹妹去了之后,母亲除了镇日怀念之外,也开始信上这些玄乎的鬼神之说,家里的小佛堂更是天天烟雾缭绕。 父亲只要母亲能开心,他一律不管,他看不太惯,说了几嘴,母亲就不乐意了,还说她这是在给他妹妹祈福,他说这话会降低了妹妹的福份云云。 想到父母的态度,这也是他打小对那无缘的妹妹越来越无感的原因所在,况且还有一个表妹金晴在眼前晃,他把该对妹妹的好全给了金晴,反而对那无缘的妹妹再生不出任何的好感来。 傅邺上辈子活了那么久的岁月,哪里看不出来叶凛已经查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不催促,任由他去想,有些事总要他自己想明白了才好。 叶凛一想到这些事,他就待不住,这些事他必须回京城亲自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耍心机,太过巧合的事情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我先回去了,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宁王都让我过来催你回京城了,这个小镇有什么好待的?” “再过一阵子。”傅邺不去管宁王那摊子事,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那还争什么皇位啊?哪边凉快哪边呆去? 叶凛会意,下巴往二楼的方向抬了抬,讥讽道,“就为了那村姑?” “你再叫她村姑试试?”傅邺笑道,只是眼里的警告意味很浓。 “你来真的?”叶凛认真道,不似之前带着玩笑般的轻视。 “我觉得我表现得很明显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傅邺皱了皱眉,莫非他太含蓄了,所以陶姚现在对他还没能生出感情来? 叶凛忍不住啧啧出声,“她可嫁不了你,除非当个不入流的妾侍。” “那可不一定。”傅邺卖关子道。 叶凛不以为然,人的出身是天注定的,除非上面那个村姑有一天能改变自己的出身,那就另当别论了。当然这是傅邺的事情,轮不到他置喙,“好了,我也不多说惹你厌了,我先回京城了。” 傅邺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他的眼。 叶凛含恨地看了他一眼,上马一挥鞭就走了,连道别一句都懒得说。 二楼窗户边,陶姚站着看到傅邺送别叶凛,冷哼一声,这两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狼狈为奸说的就是他们俩。 看到叶凛这个讨人厌的走了,她轻呼出一口空气,这下子总算觉得空气好多了,若是第一世时傅邺身边那群高门子弟,她最看不惯的是谁,那叶凛认第二,都没有人认第一。 她与叶凛是互相看不惯对方,而且叶凛在傅邺面前说过她不少坏话,当然她也不遑多让,贬损起对方来也是不遗余力的。 傅邺似乎知道她还在二楼看着一般,缓步拾级上来,果然看到她正朝窗外叶凛离去的方向撇撇嘴。 “别看了,他走了。”他有几分好笑道。 “我又不是在看他,我在看风景。”陶姚不承认道。 傅邺走近她的身边,看着她鬓边的碎发在风中飞舞,他有些手痒痒地想要帮她拨到耳后,但想到现实中两人的相处情形,他就死死地压抑住自己的手,“你就那么讨厌他?” 对于这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的情形,他都觉得心累,这到底算什么一回事? 前世就是这样,只要叶凛来找他,陶姚一定会早早就避开,总之,她对叶凛的不待见已经深入骨髓里面了。 陶姚挑眉看他,“你会喜欢一个老是用看地底泥的目光看你的人?” 傅邺身体一震,这回他终于明了两人之所以不对付的根源在哪里,他微微垂眸,“如果哪一天,我是说他再也不能用这样的眼光看你,那你会不会对他改观……” “不可能。”陶姚冷笑出声,“雁过留痕,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了,不管如何也改变不了曾经的事实,不然还要王法来做什么?” 她不客气地回应,让傅邺更加头疼了。 陶姚才不管他会怎么想,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她转身就走。 傅邺也没有拦着,对于如何改善陶姚与叶凛的关系,这让一向运筹为幄的他都感到棘手,这会子竟有几分迁怒宁王,本来他是不打算让这两人这么快就碰头的,要碰头也得选个好时机。 偏宁王居然派叶凛来催他回京,他本来想趁陶姚不在,早早就将叶凛打发回去京城,哪知陶姚突然回来,好死不死的两人撞上了彼此,这下子别说刷好感了,彼此之间的憎恶之情不加深就不错了。 永安侯府,天亮时分,鲍芙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利嬷嬷进来向她禀告,说是大公子在外面侯着呢。 “这一大早的,凛儿来做甚?”她忙起身,让侍女侍候着穿衣。 “大公子没说,只说来陪夫人用早膳,看来大公子的孝心是满满的。”利嬷嬷一向爱捡鲍芙喜欢的话来听。 果然,鲍芙脸上带笑道,“是比他弟弟强得多,那孩子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我有时候想见他都难。” 这些话利嬷嬷可不敢随便接,万一说得不中听惹夫人不高兴那就不美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于夫人来说,哪个孩子都是重要的。 鲍芙也就是随口一说,梳洗之后,这才打开房门往暖阁的方向走去,果然一进去,就看到儿子正百无聊懒地坐在那儿,她这才笑道,“一大早就来,吃过了没有?” “还没有看呢,这不是等着与娘一块儿用膳。”叶凛起身亲自去扶着母亲落坐。 鲍芙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佯怒道,“你娘还没有七老八十。” “在儿子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叶凛道。 “哪学来的,油嘴滑舌。”鲍芙这话似埋怨,实则对于儿子这话却是十分受用的。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门帘就被人用素手掀起,然后走进来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只见金晴迈着莲步走进来,果然一眼就看到叶凛,她的眼里瞬间盛满了光彩,甜甜地唤了声,“表哥。” 鲍芙笑道,“晴儿一来就先唤你表哥,眼里怕是都瞧不见我这姨母了。” “姨母说的是什么话,晴儿是来给你请安的。”金晴一向讨鲍芙的欢心,行了礼之后就过去挨着鲍芙坐。 鲍芙喜欢年轻女孩儿这种娇俏的姿态,好笑地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叶凛看着金晴因为被母亲点了鼻子就撒娇起来,怎么看都不像心机重的样子?不过母亲刚才的那句玩笑话,他以前听过就算了,根本就不会细思,现在回想一下金晴进来之后的一系列动作,似乎也有些端倪可察。 “表哥,你在想什么?我唤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应我?” ------题外话------ 二更估计在六点半左右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偷听谈话(二更) 叶凛回过神来,看了眼表妹那张稚气的小脸,怎么看都不像是阴险狡诈的样子,毕竟也有十来年亲如兄妹的感情在,他还是笑道,“没想什么,就是走了一会儿神。” 对于这一番说辞,金晴细思也没有哪里不对,遂关心道,“表哥事情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对于这个表妹的关心,叶凛例来都是十分受用的,毕竟这是他想象中的妹妹该有的样子,于是含笑地点点头。 鲍芙对于这对表兄妹的互动也是十分满意的,她是将妹妹的女儿当成亲生女儿来养的,自然是希望他们的感情是真的亲如兄妹,将来金晴成亲后,叶凛也能照顾一二,毕竟永安侯府的背景比妹夫家强多了。 金晴陪鲍芙母子吃了早膳,就去上课了,鲍芙对这侄女的教育是很上心的,请了京城最好的女夫子来教她琴棋书画,当然女红这种女子必备的技艺也没有落下,请的都是宫里出来的绣娘,那技艺都是没得说的。 叶凛待金晴离开后,这扶着母亲坐到罗汉床上,亲自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水奉到母亲的面前,“娘,喝品茶吧。” “说吧,你一大早就巴巴地到我这儿是为了什么事?”鲍芙直接就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年娘为我求的姻缘签是在哪儿求的?”他始终还是记挂着这件事,一回到京城连多休息也未曾,就跑来向母亲问询,也不知道是不是傅邺那番话的影响,他并没有当着表妹金晴的面问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件事啊,看来你终于对自己的婚事感兴趣了。”鲍芙对儿子这态度满意了,遂也没在兜圈子,直接就道,“是在近郊的普救寺求的签,那儿的签灵,好在求了这支签,要不然娘强行为你说亲怕是要害了你。” 说到这事,她到现在还感到有几分后悔,她已经失去了惟一的女儿了,不能再让俩儿子出事,要不然,她也活不成了。 “娘,那签……就那么准吗?”叶凛皱了皱眉。 “怎么不准了?你可不许胡说。”鲍芙轻斥儿子,“你看,自从娘打算缓缓给你说亲的事情,你现在不就平平安安的,这还不准啊?你呀要在这件事上多谢谢你小姨,要不是她告诉我普救寺的姻缘签很准,我还不知道要到那儿去给你求姻缘签呢。” 小姨?鲍蓉? 叶凛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鲍蓉的音容笑貌,打小小姨待他就亲如儿子,每次见他都要带好吃的好玩的,总之在他当年幼小的心灵上,小姨比他亲娘还要亲,这么说来小姨关心他也在情理当中。 “那我回头好好谢谢她。”叶凛笑道,终于从母亲的嘴里打听到当年求签的地点,那这事还得从这源头查起,不过这些心事他现在还不能跟母亲讲,省得母亲心慌。 屋外因为落下东西要折回的金晴把他们母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表哥好端端地提起此事是什么意思?莫非表哥打算要议亲了?或者看上了哪家高门贵女?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下子也不记得要进去拿落下的东西,而是有些失神地转身离开。 守门的侍女看到这表小姐的情形,都觉得有几分怪异,遂趁着那些个大丫鬟都在里屋侍候,小心地凑到一块儿议论了几句,可是不知头不知尾的,也议论不出什么来,见到大公子叶凛要出来,她俩忙站回原位,伸手就撩起帘子,低眉垂目地当好差事。 金晴表情有些茫然地回到自己的住处,那位女夫子还没有来,她无精打采地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琴弦,心里回转的却是姨母与表哥的对话。 她的奶娘白嬷嬷早上起来时染了风寒,头晕身体不爽利,这才没有与她一道到夫人的院子去,现在看到自家小姐似乎有心事,她也顾不上身体不舒服,由着一名大丫鬟扶着她走到金晴的身边。 “小姐,怎么了?”她关心地问。 “白嬷嬷,没事。”金晴有点自厌。 白嬷嬷是将金晴由小亲自带大的,哪会不知道她的性情?遂挥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这才道,“有什么事就跟白嬷嬷讲,白嬷嬷可以为你出出主意。” 金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慢慢地将她听到鲍芙母子的谈话一一道了出来,最后她握住白嬷嬷有些滚烫的手,略有几分急意地道:“白嬷嬷,表哥是不是要议亲了?为什么我就不能一夜之间长大,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嫁给表哥了……” “小姐别难过。”白嬷嬷抽出帕子给金晴抹了抹那欲掉不掉的泪珠子,这年龄差谁也没办法缩短,“夫人不会轻易给大公子议亲的,小姐放心好了。” “真的?” “当然。” 白嬷嬷将金晴安抚好,听到大丫鬟前来禀报说是女夫子来了,她这才起身退开,让女夫子进来教金晴琴艺。 回到自己暂住的侧房,她的表情就完全变了,直接招了个三等丫鬟到跟前,她凑到她耳边细细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轻拍她的肩膀道,“你去一字不落地学给金夫人听,去吧。” 那三等丫鬟是白嬷嬷的亲信,一向很听她的话,点点头就退了出去,然后等白嬷嬷再朝外看去时,已经不见了对方扫地的身影,看来是给她跑腿办事去了。 金夫人正是鲍蓉,就今天自家小姐说的那番母子对话,她总觉得大公子起了疑心,所以这事一定要先报给鲍蓉知道,这些年她收了鲍蓉不少钱财肯定要办事,再加上还有一个金晴与她捆绑着,她就不能看着金晴不好。 外面的琴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白嬷嬷的心也静了下来,看来小姐正在认真学琴,是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这是好现象,至于大公子起了疑心的事情,她也不担心,自有鲍蓉去解决。 鲍芙怕是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心眼之多之狠,想到被蒙在鼓里的高高在上的永安侯夫人是个睁眼瞎,她就有一股隐秘的莫名的快感。 青云镇,天香楼。 邹晨在屏风外走来走去,他惦记着妻子的刀口拆线是不是顺利,本来想要在里面陪着的,可妻子不让赶了他出来,他就只能在屏风外徘徊。 “公子不必太担心,还是先坐坐吧。”连嬷嬷给他端来茶水,今天小公子被夫人遣来的人抱去了,所以她也落得了清闲,至于里面,有莲香在足矣。 邹晨想想也是这道理,遂一掀衣摆坐了下来,看到连嬷嬷端来的茶水,“有劳嬷嬷了。”对于妻子这奶娘,他一向都是礼遇有加的。 连嬷嬷对邹晨这态度也是十分满意的,她家小姐没能摊上个好婆婆,但是嫁了个好丈夫。 屏风里头,陶姚很小心地给钟秀拆去刀口那道蜈蚣线,她的手巧又熟练,这让本来对拆线有几分害怕的钟秀没感觉到有多痛,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好了。”陶姚放下手中的小镊子,示意一旁的莲香给钟秀再上点盛家祖传的生肌膏。 本来如临大敌般的钟秀听到这俩字,顿时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陶姚一边洗手一边好笑地看着她,她还想要拆多久? “我昨儿为这都担心了好半宿才睡着。”钟秀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 陶姚倒不奇怪钟秀之前会害怕,毕竟对于钟秀这种闺中女儿,成长的过程中都没有受过什么伤,现在生个孩子确实是遭罪了,直到现在她觉得她还是足够坚强的。 “已经拆好了?”外头等不及的邹晨忙冲进屏风后面。 陶姚笑着应声“是”,然后就识趣地退了出去,把空间让给这对恩爱夫妻。 自从钟秀能下床走动开始,陶姚在时,邹晨几乎都不会在这间临时产房出现,毕竟陶姚不是邹家的下人,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陶姚对于礼教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在当下这就是时代特色,她也不好太过于特立独行,于是也就顺势而为了。 钟秀这边的事情算是快到尾声了,陶姚其实也惦记着要回荷花村,还有那只没睁眼的小狼崽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谭夫人的孕检也不知道如何了?对了,还有给韩大夫默的医书…… 想想还有不少事呢,可是她还想到那文寡妇,也不知道今天能否见到她? 这事虽然是她自己主动揽上身的,但毕竟是条鲜活的生命,而且文寡妇给她的印象其实不坏的,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面前,她还能对生活抱有希望就十分难得了。 正在想着这事,就看到盛青的大师兄葛白来找她,她忙从二楼走下来,此时葛白刚进天香楼。 葛白一看到陶姚就道,“陶姑娘,我师妹正要找你。” ------题外话------ 三更会比较晚,大家还是明天再来看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还能治吗?(三更) 陶姚一直在等盛青那边的消息,现在总算等到了,心底也是暗松一口气,于是道:“盛姑娘找我?” 葛白对于陶姚的观感其实称不上好,毕竟以陶姚这年纪来说就拥有一身颇为诡异的医术,本身就是不太正常的一件事,他跟着师傅学了这么多年医,知道医术一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师妹请陶姑娘过去一趟。”他道。 陶姚立即就应下了,不过她还是让葛白等等,转身回到二楼找到连嬷嬷跟她说一声,如果钟秀有什么事要找她,可以到盛家医馆来。 连嬷嬷没有异意,陶姚不是邹家也不是钟家的下人,她是管不到她的头上,好在这个小姑娘做事很有分寸,要去哪里也会早早跟她说一声,不会让她临时找不到人,于是她笑着就应下了,还叮嘱她要小心。 陶姚心急着要去找盛青,边走边朝连嬷嬷挥挥手,表示她知道了。 她这才与葛白一道往盛家医馆而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是为了避嫌,二是实在没有共同语言,也没有什么好聊的。 陶姚不是个话痨,若是对上半生不熟的人那就更没有多少话可说,表面功夫是可以装装,不过她看得出来葛白对她有些抵制情绪,所以她更不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遂这一路走得几乎安安静静的。 盛家医馆很快就到了,陶姚先是与盛大夫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直接到后院去找盛青,估计那文寡妇就在后院里面。 盛大夫其实一脸的无奈,他并不赞成女儿给那文寡妇医治,那可是花柳病,会传染的,不过他拗不过女儿,只能让这文寡妇跟女儿到了后院,后来听到女儿要去把陶姚请来一块会诊,他这又放心些许,多一个人分担总比女儿一个人强干要好得多。 “师父,我要不要到后面去看看?”葛白有些担心盛青,而且他给文寡妇医治了颇长一段时间,对她的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当然他并没有给文寡妇检查过身体,用的药方子也是随着文寡妇的脉象来开的。 “先在这儿待着,看看再说。”盛大夫顾忌着男女有别,再说这文寡妇一个守寡的女人却不守妇道,能得这种病八成都是自己不检点得来的,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值得救治。而且他也不想这文寡妇与大徒弟过多接触,谁知道这大徒弟最终会不会被她引入歧道,若真是那样,那这大徒弟的一生就毁了。 不管盛大夫心里有多膈应那文寡妇,如今也改变不了那文寡妇就在他家医馆看诊的事实。 葛白看到师父的表情有点难看,遂也不再多说什么,严格说来,这文寡妇还是他招惹回来的,而且打从师父知道盛青要给文寡妇看诊,脸色就没好看过,可见心里是不赞成的。 那他还是乖乖在这前堂坐诊吧。 盛家医馆的后院,陶姚一进去,盛青就看到她了,忙出来迎她,后面跟着一脸恬静的文寡妇。 “夭夭,你可来了。”盛青忙拉着陶姚的手,十分亲热。 “青青姐。”陶姚也扬起一抹笑容。 两人不过才一天没见,看这热情状,倒像是许久没见一般。 文寡妇见到她们姐妹好,心里颇为羡慕,她未婚前倒是还有一两个手帕交,成亲后丈夫还活着的时候,还能与她们往来,后来她丈夫没了,夫家又管得严,婚前的手帕交也一一出嫁了,她们的夫家嫌弃她是寡妇名声不好听,也不许她们与她来往,后来她渐渐也就没有手帕交了。 “陶姑娘。”她给陶姚行了个礼。 陶姚回了一礼,然后才温和地与她道,“我还以为要再等两天呢。” “盛姑娘给我的泻药很好使,我那婆婆哪里还能忍得两天,今天就给了我的银钱来抓药。”文寡妇道,对于给婆母下泻药,她是半点也没有心理负担。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尽快吧,省得拖长了时间。”陶姚道。 盛青也是这个意思,不然文寡妇回去迟了,她那变态婆婆现在体弱折腾不了她,等身体好了肯定会百般折腾不依不饶。 文寡妇也知道自己的时间是争取来的,所以敢没有异意。 盛青早就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给文寡妇检查身体,所以她现在就领着陶姚与文寡妇一块儿过去。 陶姚一进这个房间,看到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而且床单还有一股子皂角的味道,处处都能见到盛青是用了心的。 “真不错。”她赞道。 盛青有几分邀功的笑道,“我这还不是按你说的去做,这床单,还有手帕,我都进行过蒸煮和曝晒,你闻闻,上面还有阳光的味道呢。” 陶姚朝盛青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才朝文寡妇道,“你先到床上那边去躺下……” 然后她与盛青一块儿到脸盆架那边拿起香胰子洗手,这回不用她教,盛青也能学着她的样子把自己的双手洗得干干净净。 脸盆架上还有盛青按照陶姚教的样式做的两对棉布手套,同样都是蒸煮曝晒后,勉强也算是杀了毒。 陶姚示意盛青像她这般把手套戴上,盛青一一学着做。 要检查的是花柳病患者,手上一个微小创口就很有可能会感染上,所以只能委托盛青把这手套准备好,这样也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 文寡妇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得的病,她又不想死,只得按陶姚说的那般弄好躺下。 陶姚直接走过去就动手检查起来,期间还问了文寡妇很多隐私的问题,文寡妇尽管害羞,但还是一一回答。 盛青对于花柳病的认知并不多,仅仅知道一点皮毛,这种脏病,父亲并不许她去学太多,所以她在一旁只能是看着,全程都由陶姚来主持。 陶姚很可惜现在没有条件给文寡妇提取分泌物去化验,要不然能知道得更详细,不过照现在看来,情况还算是好的。 盛青异常的安静,陶姚就知道她对这病不熟悉,遂一面给文寡妇检查,一面又详细给她解说,让她明白眼前是哪种情形,盛青很认真的一一记下。 两刻钟后,现场教学也结束了,陶姚让文寡妇起来整理好衣物,而她则与盛青褪下手套放到指定好的位置上,这些东西用过之后陶姚就准备要全烧掉的,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我的病还能治吗?”文寡妇有几分忐忑不安地问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众人合计(一更) 陶姚听闻,拿过一条新帕子擦干手上的水份,回头看向一脸不安的文寡妇,“能治。” 文寡妇一听这俩个字,顿时大松一口气,哪怕别人指责她不要脸面,她也还是想活下去的。 她怕陶姚和盛青会担心她没钱治病,于是从袖口掏出半吊钱来放在桌上,“我暂时只有这些,陶姑娘,盛姑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付诊金与药钱,不会白占你们的便宜。” 之前葛大夫给她药时,她也有坚持给钱,如果连这点脸面都不要了,她会觉得自己活得更不像一个人。 盛青瞪着眼睛看那半吊钱,这可不少,至少有五百个铜板,忍不住好奇地脱口而出,“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就文寡妇那变态婆婆是肯定不会给她钱的,莫非这钱是文寡妇的情夫给的?这下子她看文寡妇的眼神又变了变。 陶姚没有作声,在她看为,这钱的来源也就那几个途径,要不是文寡妇的“情夫”给她的,要不就是她从那变态婆婆手里想办法省出来的,最后就是她曾经用过的招,自己偷偷做东西与人交易换来的。 至于文寡妇是哪个途径弄到的钱,她其实并不关心,依文寡妇那变态婆婆的作派,文寡妇是没有机会找上别的男人,所以她对于文寡妇在男女之事上的看法是有所保留的。 至于后两样,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文寡妇被压抑得狠了,有小小的反弹很正常。 文寡妇是个很敏感的人,她怕眼前的二人嫌这钱不干净,于是一脸急切地道,“这钱是我从婆婆给我的买菜钱里省下来的,绝对是干净的,不是……那人给我的,他……也不会给我……钱……” 若是在外人面前,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的不检点,可面前这二人是帮助她的人,她若是还要说谎骗她们,她的良心难安,她还想维护自己仅剩的那点尊严。 盛青见到文寡妇这急切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也太对,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盛姑娘,你是个好人,不会看不起我。”文寡妇笑笑道。 盛青也跟着友好地笑了笑,没有误会就好。 陶姚却是正色道,“既然你提起了自己的私生活,那我就直白跟你说,你这病不难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这病是淋病,花柳病的一种,算是还比较轻的,”至少没摊上梅毒,不过,“因为早期葛大夫没有给你对症的药,所以现在发展成慢性淋病,不过也还是有治愈的希望,但是……”她停顿了下来。 文寡妇一边听,脸上渐渐也放松了许多,不过在听到但是这俩个定时,她又紧张起来,“陶姑娘,我能承受得住,你尽管说。” 陶姚一听,这下也没有了顾虑,于是一股脑地道,“但是若是你与传染这个病给你的男人做到一刀两断,那你治这病也是白治,因为对方也有这病,估计是去烟花之地染回来的,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染上更严重的花柳病,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染上更厉害的花柳病,那就只能等死了,你可明白?” 文寡妇怔了怔,忍不住悲从中来,捂脸暗自哭了起来。 陶姚与盛青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去安慰她,这些话不好听,但却不得不说,毕竟得这病不是单方面的原因。 哭了一会儿,她绝望地抬起脸道,“跟他一刀两断,谈何容易?我若是能做到,当年就做到了……” “那你劝他就医。”陶姚隐隐能猜到那个欺负文寡妇的男人是谁,但这个人选有点惊悚,她也不准备说出来。 “就医?他不肯的。”文寡妇冷笑道,“他要面子,哪里会听我的?我若是反抗得厉害了,就会被他打被他关起来连房门都出不了。”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猖狂?你公公婆婆都不管的吗?他们不是管你很严的吗?居然还任由你这样被人欺负?”盛青气不过,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经过大脑的深思。 文寡妇一听这话,身体瑟缩了一下,脸上却是讥嘲的一笑,“他们会阻拦?这是天大的笑话。” 盛青懵了一下,文寡妇这话是什么意思? 陶姚看了眼盛青,看到这年轻的少女一脸的震惊,显然她也是猜到了什么,突然朝她看过来,似乎是想求证些什么,她没有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盛青是个不太会藏心私的人,得了陶姚的点头后,她猛地看向文寡妇,想到文寡妇的丈夫是独子,有个姐姐早年就嫁了出去,但据说这个姐姐自从出嫁后就再也没回过娘家,就连惟一的弟弟成亲与病死,她也没露面,附近的街坊邻居有不少人都爱背后说这文家姑娘心狠,成亲后连娘家人都不要了。 现在想来,估计这文家姑娘不回娘家也是有原因的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事简直是毁三观,陶姚可怜地看了眼盛青,这个被父亲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现在的三观一定是凌乱的。 文寡妇哪能看不出来盛青在想什么,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陶姚,这就更是个明白人,遂,她眼里含恨地低头道,“你们都猜到了,那就是个畜生……”说到这里,她哭得不可自抑,为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所承受的心理压力。 “你那公公简直不是人。”盛青气怒地道。 陶姚抚了下额头,看破不说破,这盛青小姐姐,你也太直了。 文寡妇的身体一僵,随后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陶姚轻拍了下盛青的肩膀,然后掏出一块帕子给文寡妇,“擦擦泪。” 文寡妇没接,她用自己的袖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不是干净的人,不想弄脏了陶姚的帕子。 陶姚也不勉强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她恢复平静。 盛青也是气鼓鼓的,文寡妇那个公公她是见过的,人看起来挺正派的,但没想到却是个畜生,想到小时候自己还接过他给的糖,顿时一阵恶寒袭来,她忍不住有些干呕起来,这实在太膈应人了。 陶姚轻拍了下她的背部,“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她抓起盛青的手腕打了下脉,没病啊。 “我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事心里不痛快罢了。” 陶姚这才放下心来,目光又回到文寡妇的身上,这会儿文寡妇已经平静下来了。 只见她有些怔怔地道,“我初初嫁进文家的时候,公婆看起来都是正常人,虽然丈夫身子弱了点,但对我还是可以的,只是好景不长,后来他的病越发严重,一年左右就死了,而这就是我噩梦的开始……” 陶姚静静地听着文寡妇诉说往事,盛青却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小脸上满是为愤慨。 “因为死的是独生儿子,我那变态婆婆就开始暴露出真面目,她希望我怀上遗腹子为他家留后,所以就……”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停下哭了一阵。 “那晚我的房门就是被她打开的,而那畜生就那般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后来他们怕我说出去,就将我关了起来,不给吃不给喝,我那婆婆还拿她吸的水烟筒来抽我,一下又一下,可疼了……我真的被打怕了……” 似乎还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她伸手环抱住自己瘦弱的身体。 “我最终认命了,可是老天偏不让他们如愿,我并没有怀上所谓的遗腹子。而他们怕我出去乱说话坏他家的名声,所以管我管得很严,平常若是与陌生人多说一句话,他们都要追问说了什么,然后就警告我不要乱说话,不然就要我好看云云。”这会儿,她的脸上才露出一抹快慰的笑容,哪怕因为没有怀上遗腹子而被变态婆婆打骂,她也认了。 事情发展到后面,那畜生变本加厉,变态婆婆也不去阻止,估计就是去了烟花之地多了,他才染上了这种见不得光的病。 一直被压在心下的心事全说了出来,她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有时候忍不下去的时候,她都有想过要与他们这对变态夫妻同归于尽,可是想想拖着他们一道上黄泉她又觉得膈应,就连死她也不想跟他们一块儿。 “我娘家爹也不是个东西,他爱听我那继母吹的枕头风,拿我换了礼金钱后就不闻不问,我曾经试过回去向他求救,他却连大门都不给我开。” 那天是她第一次偷跑,后来讽刺的是,她亲爹亲手将她绑了送回文家,还说女人要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让她夫家把她看好,别给两家丢人坏名声。 听听,这是当爹会说的话吗?这种人哪配为人父! 文寡妇是很羡慕盛青的,盛大夫是将这个女儿捧在手心上的,所以是她命不好,摊上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爹。 盛青差点将手中的帕子给搅碎了,小脸气得涨红,“你那亲爹也是个畜生。” 这话文寡妇万分同意,最后自嘲一笑,“我无宗可归,无人为我出头,他们也不会放我一条生路,我还能怎么办?” “那就只能靠自己。”陶姚突然出声道。 盛青与文寡妇都转头看她,两人的眼里都有一抹光在闪烁。 只是,很快,文寡妇眼里的光变熄灭了,“如果我自己有办法能摆脱掉那对变态夫妻,我早就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陶姑娘,我也不怕你笑话,那次吊颈自杀,是我惟一一次鼓起勇气想要一死了之的。” 换言之,她没有死的勇气,哪怕别人讥嘲她,她也不想去死,为什么要去死的是她?她做错了什么,她才是受害者。 盛青眼里的光芒却是没有熄灭,她的心思一向灵巧,听到陶姚这么说,她顿时心里就闪过了好几个思绪,所以她看向陶姚道,“夭夭,你是不是想让她假死,然后求一条生路?”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筛选有什么药物可以用上。 陶姚点点头,“我是有这个意思,但是……” 一来这个想法在实际操作中有困难,无论前期还是后期,都还会伴随着其他的麻烦;二来实在是不想便宜了文家那对变态夫妻以及文寡妇的亲爹,这些人都该受到惩罚,老天不罚,自己想办法也不能让恶人逍遥。 “这个药我有。” 葛白的话从窗外传来,让屋里的三个女人都有几分面面相觑,她们说得太投入了,连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都没有听到。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盛青推开窗户,看着他道。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葛白道。 这屋里三个女人他都不放心,文寡妇是他招惹回来的,陶姚这人他看不透,当然最不放心的是自家师妹,他怕她上当受骗,遂不顾师父的话,趁师父临时出诊,他交代了一声就跑到后院来,想着就这一次不当君子吧。 哪知却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文寡妇是被谁传染上的,他一直不好张口去问,怕让这个苦命的女人难堪,但是他又免不了私下会猜测,他甚至还猜过文家的隔邻居,万万没想到会是文虎这个在街坊里面颇有好评的男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到自己还曾跟这文虎喝过酒,他就猛地打了个冷颤,这是个畜生无疑。 文寡妇难堪地低下头去不敢看葛白,这事与陶姚还有盛青说,她心里还能接受,可被葛白这个大男人听去,她的脸就火烧得厉害,实在是太丢人了。 陶姚好奇地眨了下眼睛,“葛大夫,你还有这种药啊?” 她的医药知识也算是丰富了,但就是从脑海里目前还没能扒拉出合适的药方,但没想到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葛大夫手上居然有这种药物? 葛大夫这才看了眼陶姚,点了下头。 “大师兄,你从哪儿得来的方子?”盛青实在是好奇死了,她记得她家祖传的医书上是没有这样一个方子的,再说她家的祖传医书目前也轮不到这大师兄去翻阅。 他若敢看,她爹就会逐他出师门。 ------题外话------ 抱歉,某梦今天白天有事,所以一更迟到现在。 二更大概在十点左右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怕偷学(二更) 葛白顿了顿,看到盛青那好奇死了的眼神,他这才道:“以前机缘巧合收来的一本医书里记载的。” 那本医书其实没有花多少银钱,是去镇上一户人家看诊的时候,对方没有足够的钱付诊金与药钱,最后问他可否拿祖传的医书来抵账? 他一时好奇就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户人家祖上也是行医的,不过后代子孙不争气,把祖上的家业败光了之余,也没有那个学医的天份,这本医书放在手里也是没用的,除了凭添念想之外。 关键是这本医书拿去当也当不了几个钱,对于不是学医的人来说,这书没有用,所以这次家人生病,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一向好说话的葛白的身上。 葛白对这本医书当然感兴趣,他的师父家就靠一本祖传的医书从而在青云镇立足,他也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欣然点头同意拿医书来抵账。 那家人十分高兴,欢欢喜喜地就将医书奉给了葛白。 他拿到这本书回去翻看后,一连叹气了好几天,说这书有价值嘛,它记载的都是一些很偏门的方子,譬如什么假死药啊之类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谁会用得上这样的方子? 怪不得那家人的祖传医术传不下去,就学这种东西能抵个什么用? 不过他叹气也就几天时间,后来还是花时间研究了一下这本有些残破的医书,没成想还研究出了点心得。 盛青听得直呼大师兄运气真好,看得葛白有点哭笑不得,这种运气他真的觉得一次就足够了,要来还是来点实际的更好。 “那个假死药,你做个研究了吗?”陶姚问道,“毕竟如果要使用,这药效能持续多久?是否经得起查验诸如此类的,这些都是要数据支持的。” 葛白认真地道,“做过的,当时找了只小狗来试药,一丸可以抵上大概两个多时辰,然后就会没效,需要再次服用才行。”顿了一下,“当时做试验的小狗是连脉搏也停止了,我初时还以为它死了,后来两个多时辰它又醒来,自己就爬起来活蹦乱跳的。” “这个人吃了没问题吧?”盛青有些担心。 “那只小狗吃了没有任何的问题,后来我还给它检查过。”葛白道,不过他还是有几分忧虑,“但是人吃了会不会不适应,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点,动物做的试验与人体试验是有区别的,那只小狗能假死两个多时辰,人使用也许在时间上会有长短……” 陶姚的话还没有说完,文寡妇就急着道,“我用。” 闻言,其余三人的目光就看向她,她的脸色有几分羞赧,但还是很坚定地道,“我是一天都不想在那个家里待了,如果用这样的方式能摆脱他们,我宁愿这么做……” “你得想清楚,迈出这一步之后就不能回头了。”陶姚不希望她以后后悔,“以后就真的要靠你自己养活你自己了,生活也许会很艰难……” “我不怕,我有刺绣的手艺,这是我娘教我的,她生前是个绣娘,凭这门手艺我就不怕没饭吃。”文寡妇自己是有底气的,以前是怕让她不敢迈出这一步,现在若是不抽身,她迟早会被害死,以后还不知道会染上什么病? 再说现在的文家靠什么吃饭,就是靠她刺绣换来的银钱,没了她,看那对变态夫妻还能不能把日子撑起来?此时,她的心很火热,脸上却是冰冷一片。 至此,陶姚也不再多做声了,对于文寡妇来说,有且只有这一条出路了。 众人开始出主意,文寡妇也在心里斟酌着,到时候该如何行事才好。 等商量得差不多了,陶姚突然提出一个问题,“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新户籍和路引,这个是一定要办理的,你若选择了假死,这个户籍就没法用了,而且你也不能出现在青云镇附近了,要不然必有人会认出你来。” 没有户籍麻烦是很大的,没有路引哪里也去不了,陶姚对这两个是十分在意的。 文寡妇愣了愣,她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毕竟她沉浸在即将要重获自由与新生的喜悦,而且这些也不是她能办下来的,顿时她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 盛青为难地道,“这个我就没有办法了。” 葛白细思了一会儿,方才道,“我可以试一试,但是不保证,我认识衙门的一个衙役。” 陶姚一听,衙役是衙门里面根本就没有话语权,是办不下来新的户籍与路引的,不过此时她看了眼文寡妇那晶亮的眼睛,她又不忍让她重新失望,那种失望之情会将人逼上绝路的。 最后,她道:“我也可以试试,但同样不能保证,你还确定要试试吗?”最后问的是文寡妇。 文寡妇微微一细思,她就点头道,“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至此,陶姚不再劝她,而是转移了一下话题,“我给你开个方子治淋病,这个你现在开始就要治疗。” 文寡妇点点头,文家的厨房一向只有她,她有时候背着那变态婆婆偷偷熬药也是有的。 陶姚这才在盛青展开的纸张上写下方子,一连写了两方,然后吹干墨迹,直接就交给了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葛大夫,“葛大夫帮她抓药吧,这俩方子一个是口服的,另一个是给你洗患处的,你且切记别搞混了。” 文寡妇很细心地记下了。 葛大夫却是拿着俩个方子没动,他有些不解又带有几分隐秘地快乐看向陶姚,“你真让我去执药?你不怕我偷学你的方子……” 方子对于大夫来说一向都是最宝贵的,很多时候都掖得很紧不让人看,他若是不知道这是治什么病的便罢了,如今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盛青看了眼陶姚,“我去吧。”她是看着陶姚开方子的,所以她不用避嫌。 陶姚摇摇头,“没关系的,谁去都一样。”看到葛大夫的表情有奇怪,她知道他在心里在想什么,“葛大夫,我不怕你学去,我说的是真心话。”顿了一会儿,她道,“如果每个医者都敝扫自珍,那么医学是不会有进步的,只有不停地交流与学习,医道一途才能健康地向前发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题外话------ 还会有三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后续处理(三更) 葛白对陶姚是有点成见的,一直都很不放心自家师妹与陶姚来往,不过现在看到陶姚那张严肃的小脸,他竟觉得在这小姑娘的面前,他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竟然显得如此渺小,无论境界还是认知方面,他都不如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 “陶姑娘,我要向你道歉,之前我一直对你有偏见。”他很是真诚地道。 陶姚一直知道葛白对她有些看法的,这也不怪人家,换成她是葛白,对于青云镇突然出现了一个像她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要怀疑一下才能放心。 “葛大夫,你的道歉我接受。” 葛白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他扬了扬手里的两张药方,“我这就去抓药。” 陶姚笑着点点头。 葛白往前快步走了几步后,突然他又回头往三人走来。 三人都不解地看向他。 “大师兄,你还有事?”盛青首先问出口。 葛白没有作声,他直接就拉来一张白纸,抓起毛笔蘸了蘸墨水,然后在上面哗哗地写下一张药方,最后吹干,郑重地递给陶姚,“陶姑娘,这就是那个假死药的方子,你看看。” 陶姚有些惊讶地看着葛白那张年轻的脸庞,她从来没想过去刺探他人手中的方子,毕竟这是犯忌诲的事情,如果因此引起误会那就不妙了。 所以无论是盛大夫的生肌膏,还是葛白手里的假死药,她都好奇,却从不开口讨要人家的方子来看。 “真给我看?”她有些难以置信。 “你拿着去研究一下吧。”葛白道。 陶姚这才伸手接过写了药方的纸张,这会儿,葛白在她的眼里同样是高大的,能打破当下医者敝扫自珍这一点,葛白就值得她高看。 葛白见到陶姚接下他的示好之后,这才放开脚步急步往前堂而去,他给文寡妇医治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文寡妇能出来的时间是有限的,哪怕这次有借口,但回去后会不会被那变态婆婆打一顿,谁也不知道。 回到前堂,他没有交给小学徒去抓药,亲自展开第一个方子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土茯苓六钱、猪苓二钱、茯苓二钱、牡丹皮二钱、丹参二钱……这方子有点奇妙,不过现在时间紧,他只能用心记下。 然后再看第二个方子,这个方子就简单得多,制黄金四钱、大黄三钱、藿香三钱、黄柏三钱,这个方子是外用的。 他记下后,这才开始抓药,这是当小学徒时就会的技能,很快他就抓好了一副外用的药。 等陶姚与盛青还有文寡妇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几个药包已经一一分类好。 葛白亲自交给文寡妇,然后告诉她哪个是她用的,哪个是她那变态婆婆的止泻药,文寡妇一向记性好,一一记下。 盛青道,“这是单天的用量,我怕你拿太多回去会很惹眼,以后的药我每天都会送去给你,就那老地方老时间见,可以吗?” 文寡妇立即就点头,“我会按时出现的。”那是她去买菜的时间。 “切记,从你用药开始,就不要再让那畜生近身了。”陶姚低声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再一次吩咐,要不然就会前功尽弃,她可不想白废功夫。 文寡妇很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满怀感激地给三人行了礼后,这才将药包收好在菜蓝子里面,这才迈步离开。 陶姚与盛青目送了几眼,就转回后院去处理那些特意为文寡妇检查身体的用具。 盛青用大火钳将自己连夜缝制的手套都扔进了火盘子里面,脸上还有几分可惜之情,“难为我昨晚都没怎么合眼才弄出来这两副稍能看得过眼的。” “别可惜了,等下回我得闲了,亲自给你做几副。”陶姚笑道,这才将床单等物也扔到火盘子里面,看着那火将烧得挺旺,她这才放心下来,“文寡妇得的那病具有传染性,还是谨慎些为好。” 盛青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家医馆如果接纳了患传染病的患者,事后也是要做处理的,毕竟大家都不是仙人,敢问谁不怕染病呢? 做完了这些,盛青将文寡妇留下来的半吊铜钱洗净后,分了一半给陶姚。 陶姚看了看,只收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推回给盛青,“太多了,我拿着这些就好。” “夭夭,给你就拿着嘛。”盛青不乐意了。 陶姚看了眼那烧掉的床单等物,笑道,“这个我总要出钱吧,青青姐,这账日咱们算清了,日后才能好相处,若是含糊不清,这可就不美了。” “那才值几个钱……”盛青嚷道,她家医馆生意一向不错,打小她也没吃过多少苦头,加上父亲宠爱,遂对钱财的事情并不太看重。 陶姚笑道,“就算不值几个钱,那也是钱啊,好了,这事听我的。”随后板起了面孔。 盛青看到陶姚板起了面孔,这才做罢,不由得感叹一句,“明明我比你大那么多,怎么你看起来倒像是我姐姐?” “你还是小孩子心性啊。”陶姚心想,按心理年龄,她现在可以当盛青的祖母了,在盛青面前,还如何能装得起小孩? 盛青闻言“噗哧”一笑,罢了,她从来不为这些纠结,于是也就大方地收起了银钱塞到一边的柜子里,她赚的钱一向都自己收着,他爹从不拿这钱,也不管束她花钱。 随后两人开始研究起那假死的药方子,这是陶姚第一次看这种方子,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还吓一跳,这方子真的有几分诡异。 不过不管诡不诡异,能用就行,她并不忌诲这些,看来像这种有意思的方子怕是这世上还有不少,光是想想她的心头又有几分火热。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陶姚看天色不早了,遂起身告辞,盛青要留她用饭,不过她拒绝了,只好无奈地送她出了自家医馆。 陶姚匆匆赶回天香楼,在门口处看到有马车停下,她好奇地看了一眼。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要钓她(一更) 这辆马车与青云镇上见到的一般马车都不同,外观极为奢华,车厢也更大一些,与傅邺出行时坐的那种轻便型的颇为不同,一看就是京城大户人家女眷出门会乘坐的那种。 看到这里,陶姚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应该是邹家女眷中的长辈前来看望钟秀,这么一想,她看得更仔细了一些,果然在马车上看到了武安伯家的标志,这下子就更加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邹晨是武安伯府的长孙,钟秀生的又是儿子,也难怪邹家长辈坐不住亲自到了青云镇,看到这情形,陶姚还是为钟秀高兴的,只要有长辈重视,那么钟秀也不会完全受制于婆母傅瑶,多多少少也更有伸展的空间。 看到马车里的侍女先一步下来,她就没再看了,而是转身匆匆走上楼,她对邹家哪些长辈来了并不感兴趣,这些人第一世的时候她就没见过,本就是两条平行线,没有必要交集。 只是她刚上了二楼走过拐角,就看到傅瑶与邹妍匆匆走了出来,显然是收到了消息出门去迎人的。 她避开到一边让别人先行,傅瑶经过时连个眼尾也不给她,而是径自就过去了,倒是跟在傅瑶后面多日没见过的邹妍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她,她不以为然,同样回了个眼神。 邹妍心底大怒,不过这几天母亲都循循善诱地教导她,她也算是听进去了一些道理,再加上现在这个场合,她就更不能随心所欲地挑事,不然回头母亲怕是要禁她的足。 思及此,她加快了步子跟上母亲,要与陶姚那狐狸精计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犯不着让本家的人看见,从而看轻她,母亲如是说。 陶姚看着一行人走完了,这才不急不慢地往钟秀的临时产房走去,进了房间,看到钟秀在屏风后面忙着换衣物,屋子里更是重新规整了一遍,看来钟秀也是收到了消息,这下子她就放下心来,不过想到钟秀的内宅生活经验怕是比她丰富得多,她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陶姑娘,你回来了。”连嬷嬷是第一个看到陶姚的,忙笑着打招呼。 陶姚笑着应了声,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穿戴整齐的钟秀就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朝她笑道,“等会长辈们来了,我一定要在她们面前引见你,陶姑娘,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邹少夫人,你再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陶姚对于这大恩人几个字已经听得快要起耳茧了,“至于见邹家长辈,我觉得我还是不见的好。” 她对于这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女眷没有兴趣,关键是她不太想惹是非,对于邹家的情况,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傅瑶所嫁的丈夫邹沣是邹家嫡系二房,按理来说,以傅瑶的出身嫁给邹沣算是低嫁了,毕竟次子不继承爵位,将来分得的家业也是有限的,以汤氏的为人,应该是不大会看得上邹沣才对,可现实却是,汤氏将惟一的嫡女嫁给了武安伯邹家次子。 原因也很简单,邹老夫人容氏当初生了长子邹江之后,肚皮就一直没有动静,哪怕她再想生也没辙,只能看着丈夫的妾室一个接一个地生。 她就算生闷气也没有用,谁叫她生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应该是死心了,对长子也算是用心栽培,可没想到长子刚一订亲,她居然就怀上了二胎,这时候她已经不年轻了,能再怀一个,她还是高兴得很。 武安伯也是高兴万分,虽然妻子是老蚌生珠,但是没有人会嫌嫡子多的,他家有爵位要继承,而且大兴王朝在爵位继承上有明文规定只能是嫡子,庶子是没有份的。 他就更是盼妻子能多生几个,庶子生再多也没有用,万一嫡子这根独苗苗没有了,他的爵位就要让给弟弟,或者过继弟弟的嫡子来当嗣子,这爵位依旧不是他的血脉,他如何能甘心? 所以邹沣出世的时候,他的大哥邹江已经娶上了妻子。 邹江的妻子岑氏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娶她当宗妇也是仔细考量过的结果,邹老夫人一切都想得好好的,可偏偏现实却与她背道而驰。 邹家长媳岑氏居然一连生下的都是女儿,如今算来已有九朵金花了,女儿除了联姻外在继承家业上一点用处也没有,大房一脉算是废了。 陶姚对这种观点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奈何不了现实就是如此的重男轻女,就因为邹家大房生不出儿子来,武安伯在给次子娶妻上要思虑的就更多了。 最后精挑细选,选上了傅瑶,出身常平侯府,家世教养都能堪当宗妇,这是在打算养备胎了。 傅瑶的母亲汤氏也是看中这点,才将女儿嫁进邹家的。 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武安伯对于长子还没有完全失望,所以次子一成亲,他就给次子谋了个外放的差事,将这两儿子错开,也省得他们暗中较劲,而且次子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事,就这样,邹沣一去就将近二十年。 现在武安伯老了,他要想的就更多,长子始终未能生出嫡子,次子不能老是在地方上,必须要调回京城才行,说到底,他的心偏了,偏向了有嫡子的次子。 这样一来,邹家内部还能一团和气? 陶姚是不信的,为了一点利益人人都能争个头破血流,更何况是一份偌大的家业?谁都不愿放手的。 这样的浑水她才不想搅和呢,至于真感激她,到时候结算是多给银钱也是使的,钱再多她也不嫌多。 钟秀仔细看了陶姚的脸,看她说的是真心话,这才做罢,她就是想多多感激一下陶姚,当然如果她感激的方式让人不喜,那就不美了。 聪明如她顿时就转了个话题,陶姚也乐于不再聊之前的话题,说起别的,两人都乐开了颜,聊得正起劲的时候,连嬷嬷亲自来说,老夫人要过来看曾孙子,夫人让少夫人准备准备迎接。 陶姚看钟秀正忙着,遂也不给她添乱,而是先行告辞准备到楼下的厢房去用晚膳,正好肚子饿了。 钟秀含笑着放人离开。 陶姚掀帘子出去,抬脚就往楼下而去,此时楼上楼下都不喧哗了,应该是事情都忙完了,她也不在意,经过转角处临时待客的厢房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她不禁皱了皱眉。 “听说弟妹的孙子出生时是早产,才八个月,我和婆母担心得整宿都睡不着,就是怕有个万一,那可就不好了,这孩子也忒不会挑时间出世了,等回到了京城再生该多好,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弟妹是不知道,为了长孙媳妇,婆母可是把府里最好的院子都打扫了一遍又一遍,产房更是早早就布置好了……” 这把声音听来是个中年妇女的,陶姚一细思,应该是邹家大儿媳妇岑氏无疑了,而且听她说的这些话,哪哪都没问题,可听在耳里就是不舒服,这会儿她能想象得出傅瑶的脸色怕是不会好看。 其实她听见这番话也不太高兴,毕竟她与钟秀交好,不待见说风凉话的人。 邹家内部的不平静可见一斑。 看了眼守门的侍女正不善地看着她,她也不想惹人怀疑,所以匆匆地就走了。 楼下的厢房里面早就摆上了好菜色,都是掐着点做的,来这里吃的一般只有陶姚,所以这桌好菜几乎是为她一个人做的。 只是她才吃了几筷子,隔壁的坐位就有人坐下了,她还没有抬头,就看到傅邺扬声吩咐人给添副碗筷。 她半撩起眼帘,果然就看到这厮那熟悉的面容,她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肚子饿了,正好你这有吃的,省得还要再等人做,麻烦。”傅邺执起筷子就挟了自己爱吃的菜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很优雅,毕竟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陶姚也就见怪不怪了。 罢了,他想吃便吃吧,而且这席面也不是她出钱,人家是邹家的表亲,吃顿饭再正常不过了,就是他在旁边,她吃得就不太舒服了。 傅邺眼角看到她想要放下筷子,于是朝她笑道,“不会因为我来了,你就想走吧?” 对她用激将法? 陶姚冷笑一声,这招在她身上还真不好使,“我要不要走跟你没关系,我吃饱了,傅公子慢用。” 她还真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起身就准备要走。 哪知,她才走了两步,正好走到傅邺的身边,傅邺转过头来看她,笑道:“胆小鬼。” 陶姚真想抓都会这人狠摇几下,老是来招惹她,烦不烦啊?不过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可不想再与他纠结不清,无视到底就是了。 所以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连跟他说话都觉得没有意思,直接就走。 哪和,她还没有走出厢房的门,就听到身后的男人用凉凉的声音道,“我是认识永安县令的,这个你是知道的,对我来说,弄个新户籍和路引并不是件难事。” 他就不信他钓不到她这条鱼,而他有的是耐性。 果然,陶姚的步子顿住了,只见她猛地转头看他,眼睛微微眯起,“你怎么知道的?” ------题外话------ 二更在傍晚六点左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接受示好(二更) 她从盛家医馆回到天香楼,也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傅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她与盛青等人在谋划着什么? 除非? 陶姚的脸色突然一变,她急步返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傅邺,语气不善道:“你派人跟踪我?” 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第一世的时候,她只要走出他的视线,不管明里暗里都有人跟着她,美名其曰叫保护,其实又何尝不是跟踪监视? 后来她实在忍受不了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的生活,跟他大吵了一顿,他当时脸色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是堪比锅底,后来他大骂她不识好歹,愤怒的拂袖而去。 第二天,她就发现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都撤去了,而她能活动的范围却缩小了,只能在那个金丝笼里面从东边踱到西边,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觉得总比去哪都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要强得多。 回忆让人不愉快,现实同样让人不痛快。 傅邺抬头看到她几欲要喷火的眼睛,心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有派人暗中保护她并传递她所有的一切消息,他就知道她不会喜欢这样的方式,可不这样他真的放心不下。 前世的时候,他后来无数次都后悔为什么要撤去暗中保护她的人,就凭那些明面上的人根本保护不了她,那些人的忠心度不够,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那栋他以为已经固若金汤的宅子里被人一刀捅死。 不过今天他得到的这个消息并不是来自张伯的禀报,此时,他有几分无奈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无意中听来的,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 陶姚挑了挑眉看他,他把她当三岁小孩来哄啊?这不到两个时辰的事情,他如何能机缘巧合地知道? “我真的是无意中听来的。”傅邺举起手来对天发了个誓,“我若骗你,就让我将来孤独而死,这样你可相信?” 对于他来说,最重的惩罚无非就是失去她,其他的他并不太看重,享受的荣华富贵,他上辈子已经享受够了,再来一次他也不是那么稀罕在意。 惟有她,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陶姚不知道傅邺的心结,不过她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看他的神态动作,他还真没有骗她,不过她还是有几分将信将疑地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双后圈着自己的臂膀审视着他。 傅邺并不怕她看,她看他越久,他就越高兴,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估计有被虐的倾向,无论陶姚如何折腾他,他最终还是像条狗一样准时准点的又回到她的身边,向她摇着大尾巴。 他转头又去优雅地吃着食物,这天香楼的厨子手艺不错,他比平日多吃了一点。 陶姚看他似乎是真的饿了,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连饭都来不及吃从而饿成这样,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她还是忍耐地吞进肚子,还是等他吃完再说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面对这厮,她还有什么好心软的?居然还为她着想,此刻,她又开始深深地自厌起来。 她的小表情很丰富,傅邺一边呼东西,眼角却是偷偷地看她,然后自己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翘起来,这样安静又祥和的气氛其实他还挺喜欢的。 终于,他放下了筷子,接过观言递过来的帕子抹了下嘴就丢到一边的空盘子里,他调整了坐姿,直接面对陶姚,“有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肯定不会隐瞒。”当然他要隐瞒的还是要隐瞒,这点没得商量。 “说吧,你是从什么途径‘无意’中得知此事?”陶姚开口,并且加重无意二字的发音,让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傅邺假装听不出来,故意偏头想了想,随后才笑道,“你认识的人中是不是有个姓葛的大夫?” 答案是肯定的,陶姚身上每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她要多管闲事地去帮助那患花柳病的文寡妇一事,他都了如指掌。 那文寡妇的事情,当天他就让人查了个清楚明白,不管自愿还是非自愿,这就是一个下三滥的玩意儿,张伯提意可以暗中解决掉这个人,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同意,他若这样做,他有预感陶姚不知道还尚可,若她知晓,他与她这辈子就真的玩完了。 所以他只是在一旁看着,或许还要为她收尾不让人察觉。 “你知道葛大夫?”陶姚眯眼问道。 “我都说我是无意中听来的,你又不信我?”傅邺故意叫冤道,“正确说来是我有事要去永安县的县令,而他目前就逗留在青云镇,恰好那葛大夫到衙门来找一名衙役求他帮忙,我无意中听了一耳朵。” 他还真是就是无意中听了一耳朵,本来这两人说话的时候他刚好在附近,不欲去听,只不过葛大夫这名字让他想起陶姚,这才驻足听了他们的谈话的过程。 葛大夫没有提及文寡妇,也没有说到陶姚,只是说请那衙役帮忙找人办个新户籍和路引,他的脑子一向转得快,不用多想,就能推敲出事实的真相来。 陶姚管了文寡妇的那摊子烂事,那女人若是想逃出火坑,这两样东西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然她走不出青云镇的地界,大兴王朝对流民的管理是很严格的。 果然,他只不过这么一说,陶姚的表情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当然,他可以暗中帮她一把,就像以前那样,可是刚才她一看到他就放筷子走人的动作,让他感到深深的不悦,而且他帮她也算是做好事吧,为什么还要隐姓埋名地不让她知道? 这次,他还是真跟她较上劲了。 陶姚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对傅邺的情绪变化,她太熟悉了,现在这厮正在不高兴,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毕竟她嫌弃他的举动做得太明显。 对于他的说法,她其实是半信半疑的,但是他能知道葛大夫,也许是葛大夫真说漏了嘴也未定,这种事没办法求证,她也不可能跑到葛大夫的面前去求证真伪。 再者以傅邺的能力,确实办个新户籍和路引并不是难事,甚至可以说是举手之劳,但她如果接受了,以后就会欠下傅邺的人情,再说这事除了傅邺,她也还是能找到人帮忙的,端看她开不开这个口罢了。 不过,就算能再找到人帮忙,她也还是要担心的,就是真惹怒了傅邺,他很可能会倒转过来从中作梗,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 那不信任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傅邺一时恼怒站了起来,“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他转身就要走。 观言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默不吭声地跟在身后。 “等一下。”陶姚开口唤他。 在陶姚看不到的地方,傅邺的嘴角向上勾了勾,他就说他不信自己钓不到她,不过转头面向她的时候,他的面孔又板了起来,“陶姑娘还有事?” 装,你给我再装。 陶姚没好气地看着他,这回她气极而笑,“既然傅公子都毛遂自荐了,我若不采纳那岂不是我的损失?”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从而断了文寡妇的重生之路,毕竟一条生命是珍贵的。 “不勉强?” “不勉强。” 陶姚真恨死了傅邺这种故意设套给她钻的样子,她太清楚这个男人的劣根性在哪里,若是真的不顺他的意,他就会把事情给你搅黄了,这人就是这么令人讨厌。 傅邺笑得很是开怀,陶姚却是恨不得把他的脸给撕了,让你笑,让你还笑。 看到陶姚这副吃瘪的样子,傅邺不厚道地笑得更开心了一些,自打与她重逢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占了上风。 连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副诡异的画面,她看了眼傅邺,再看了眼陶姚,眼里有几分担心,莫非她家小姐的担忧成真了? “连嬷嬷,你怎么过来了?可是邹少夫人要找我?”陶姚顾不上与傅邺斗嘴,而是起身直接走向连嬷嬷,“我已经吃好了。” “陶姑娘……”连嬷嬷有些为难地唤了一声陶姚。 “怎么了?”陶姚直接觉得不对劲,可是二楼发生了什么事? 傅邺早已重新板起了面孔,只要面对的人不是陶姚,他是不会有太多好脸色给人看的,此刻看到连嬷嬷那难看的表情,他就知道又有人想要挑事了。“出了什么事?” 听到他的问话,连嬷嬷这才看向傅邺,屈膝行了一礼,心下却是想姑爷这表弟怎么这么爱管陶姑娘的闲事?唉,被这样的人盯上,陶姑娘肯定也十分困扰。 “老夫人要见陶姑娘。”最终,她还是为难地开了口,“我们少夫人阻止过,却是没有成功,少夫人怕其他人前来说话会冲撞了陶姑娘,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地过来请陶姑娘。” 毕竟之前陶姚已经拒绝了自家小姐的提议,现在她亲自过来已经是违背了小姐给陶姚的承诺。 陶姚在想,这一劫还真是躲不过去,其实她早有预感,从她下楼时无意中听到的那一耳朵,就可以得知有人想要借机生事。 “谁在邹老夫人面前提起我?”陶姚问道。 这个人不可能会是钟秀,钟秀答应过她的事情不会轻易违背,所以现在她得知道是谁在那儿挑事,傅瑶母女还是随邹老夫人前来的女眷? “是大夫人。”连嬷嬷没有卖关子直接就给了答案。 陶姚也猜会是她,毕竟傅瑶母女现在极端厌恶她,是不会希望她出现在邹老夫人的面前,而那岑氏明显与傅瑶极端不对付,而那邹老夫人的态度,她一时半会儿却是猜不出来。 此时,她叹了一口气,“连嬷嬷,你不用为难,我随你过去便是。” 连嬷嬷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都有点担心万一陶姚不过去,也不知道邹家的那几个长辈又会说些什么? “你若不想过去,可以不去的……”傅邺不喜欢看到陶姚为难的样子,微眯了下眼,他暗暗地给邹家女眷记了一笔。 陶姚冷笑地看着他,“若我是你的身份,我还真就不过去了,傅公子,身不由己这句话你可能没听过。” 她若是连这面子都不给,到那时候,她就真的四面树敌了,她也就不用过清静日子了。 说完,陶姚就越过傅邺直接往外走。 傅邺没有追上去,陶姚对他说的那句话有可能是迁怒,但更多的是对他前世做法的讽刺,对于那个错误,他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实在是不愿再去招惹陶姚更多的怨气。 一路往钟秀暂住的产房走去,连嬷嬷就道歉了一路。 陶姚听得有几分无奈,最后她只能停下来看着连嬷嬷道,“连嬷嬷,你无须自责,这不是你以及邹少夫人的错。” 连嬷嬷看到陶姚是真心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彻底地放下这桩心事,不过她也还是趁这时间小声地给陶姚讲述邹家几房人的事情。 在内宅混的人打探消息都是一把好手,钟秀人还没有到京城,就已经将老夫人和其他两房的当家夫人的情况摸清楚,这有利于她到达京城后融入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在展开交际之时,她不会轻易地说错话得罪人。 连嬷嬷别看人老实,其实心思也是很活络的,既然已经阻止不了老夫人要见陶姚,那就尽可能将邹家内宅的情况说给陶姚听,让她心里有个数,至于什么家丑不外扬,她就顾不得了,再说这不过是小姐的夫家罢了,比起那些个心机重的所谓家人,陶姑娘这救命恩人显得要更亲厚许多。 陶姚不禁有些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这些情况她第一世时已经知道了,不过再一次从连嬷嬷的嘴里听到,就会更详细许多,而且连嬷嬷也在借机向她示好,也算是她以及钟秀给她的赔礼道歉。 “连嬷嬷,你的好我会记住的。” ------题外话------ 今晚还会有三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再来看吧。 第一百二十章 互相挖坑(三更) 连嬷嬷看到陶姚这认真的小眼神,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待陶姚就更亲切和蔼了。 钟秀还在坐月子,所以邹家女眷都是直接到她暂住的临时产房去看她,陶姚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屋子的女眷,老的少的都不少,而且因为她们的衣服上都有熏香,所以屋子里的味道显得很杂。 钟秀和孩子现在都是身体虚弱的,这样浑浊空气对他们不利。 陶姚皱了皱鼻子,直接就朝身边的连嬷嬷小声道,“去把窗户都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不然对产妇和孩子都不好。” 连嬷嬷最是紧张钟秀和刚出生的小主子,一听到这话,哪里还站得住?直接亲自就去把窗户一一支开。 本来她的动作并不大,但还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只见围在花白头发的邹老夫人身边的一个长相有些刻薄的中年妇女尖着声音对连嬷嬷道:“你在干什么?没看到你家小姐还在坐月子不能见风吗?还有小公子是早产的,你把窗户打得这么大,是不是想害他们啊?”然后又朝脸色不好的傅瑶道,“二嫂,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下人,真是什么规矩都不懂。这下人还是得我们府里自己教出来的才好使,等你们到了京城后,我给你们送几个去,保管比你带回来的下人机灵。”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不但损了傅瑶的面子,连带也削了还在坐月子的钟秀的脸面,毕竟连嬷嬷是钟秀的陪嫁奶娘,把二房好一番贬损,这让傅瑶与钟秀此时的脸色都好看不起来。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那一句,要送下人给二房,送来做什么?眼线啊,到时候二房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全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正低头看孩子的大房媳妇岑氏微不可察的翘了翘了嘴角,三房的雷氏虽然为人不咋的,但好歹指哪打哪,还算好用,看来老爷子偏心二房,已经惹了众怒。 她伸手给这个瘦小得有些可怜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小婴儿掖了掖被子,只是那尖尖的指尖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戳到小婴儿的稚嫩的脖子,小婴儿受不住疼哇哇大哭起来。 钟秀本来正想为自家奶娘说两句好话,哪知儿子却哭了,她忙转身看向儿子,这才看到大伯母岑氏在她儿子掖被子,不知为何,她心中警铃响起,她忙伸手将儿子抱到怀里小声地哄着,不着痕迹地低头去察看他的小脖子,没有什么发现,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却是再也不敢把孩子放到婴儿小床上睡了。 “侄儿媳妇,这孩子是惯不得的,你老抱着他,以后他就会惯了,没人抱着就会哭,再说你还在坐月子呢,可累不得,不然老了可要受罪了。”岑氏笑吟吟地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钟秀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时刻都在笑的人,看着一副端庄有礼又温柔样子,比三婶母雷氏那张刻薄脸可亲多了,但她就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了这位大伯母,她给自己的感觉就像隐藏在阴暗处的毒蛇,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一口。 “没关系,我抱着他又不受累,素日里我奶娘也帮不少忙。”她也笑着回应。 岑氏笑看向被几位夫人盯着而有几分惴惴不安的连嬷嬷,“侄儿媳妇说得就是她?可我看她连你月子都没有照顾好呢。” 她说话不紧不慢,只是听着不顺耳。 那边拒绝了三弟妹送下人的傅瑶听到这大嫂的话,顿时就气笑了,“大嫂说的是什么话,我这儿媳妇为我们老邹家生下大曾孙子,那可是差点就去了半条命,全靠她这嬷嬷照顾现在才能恢复得这么好。” 老邹家的大曾孙子这几个字眼让岑氏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窒了窒,不过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她就恢复如常了,这傅氏还是一如记忆中那么讨厌,明里暗里地指责她不能为邹家生儿子添孙子。 “我不过是善意地提醒一句,看二弟妹这样子,着什么急啊?就因为这是我们老邹家的大曾孙子,大家才个个都宝贝他啊,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雷氏对于二房突然归京是满心的不悦,因为大房无嫡子,她自然对继承爵位也动了心,更重要的是,她与岑氏拐了上弯也能算得上是亲戚,她之所以嫁进邹家,也是岑氏保的媒,因此她是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岑氏那一边,毕竟她们有共同的利益。 “那是当然,没看到婆母都急着赶过来吗?可见我们对这孩子那是有多期待了,自然只盼他好好的。”她尖着声音道,目光又看向连嬷嬷,“可你家这下人就差点要冻死我们老邹家的大曾孙子,这简直是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给连嬷嬷扣了个大帽子,连嬷嬷顿时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她算是见识到京城贵妇们的利害了,这会儿她不由得更为担心自家小姐,将来进了京是不是能斗得过这一群人? 傅瑶气得想要跳脚,心里又气连嬷嬷没事找事惹出这事来,然后最气的还是那老神在在坐着任大房和三房欺压她们二房的老太婆,这个婆母从开始到现在都看她不顺眼,因为她的婚事是老伯爷定下的,她当年没能插得上手,心里就一直记恨到今天。 邹老夫人王氏端着茶盏轻轻地喝着茶水,看到傅瑶那敢怒不敢言地样子,她心里就是一阵的满意,当年老头子还说这傅瑶堪当宗妇,不顾她的反对硬要娶进门来,现在看来连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都斗不过,实在是让她在这儿看了不少笑话。 斜眼看到曾孙媳妇钟秀抱着孩子一边哄着,一边暗暗地防备众人,她的眼睛就微微一眯,这傅瑶本身不咋的,但还算是娶进了一个还不错的儿媳妇,只可惜她生的曾孙子并不是她膝下添的第一个,比起她疼爱的三房曾孙子,这个瘦弱的孩子就不是那么得她的心。 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这几个已经不年轻的女人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了大半天,陶姚不禁叹为观止,这些女人私下里早就斗成了乌眼鸡,面上看着对方还是笑意盈然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一家子和睦得很。 看到利嬷嬷被指责得满脸羞愤,她实在看不下去,遂缓步上前,一上来就给淡定喝茶看热闹的邹老夫人王氏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礼,力求不让人在礼节上挑毛病,然后她才道,“见过邹老夫人,让利嬷嬷去开窗户的人是我……” “你是谁?”尖酸刻薄的雷氏首先开呛,而且她还极不客气地打量了陶姚一番,见陶姚穿得还不如她府里的三等丫鬟,顿时眼里满是轻蔑之意。 有雷氏做出头鸟,年纪大到足以当雷氏亲娘的岑氏嘴角微微笑着并不做声,不过她那审视的目光并没有少,甚至比雷氏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陶姚被这几个女人用尖锐的目光看着,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只是与众人的目光相比,那年纪仅次于邹老夫人王氏的岑氏的目光让她最不舒服,这老女人的目光冰冷冰冷的,可她斜眼看去时,她分明是笑得温柔无比。 傅瑶一向不喜陶姚,尤其因为女儿邹妍的原因,她是巴不得陶姚能被老夫人收拾一番,省得这村姑老是想着攀高枝,这段时间,她派去暗中监视陶姚的下人,就回来向她禀报过多次陶姚与傅邺私下来往密切,这下子她不再觉得是女儿邹妍敏感了。 一点点萌芽就要早早地扼杀掉,将来才不会成为心头大患,虽然她认为陶姚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膈应人也一样地令人讨厌。 因为存了这心思,她并不出声为陶姚与连嬷嬷解围了,有大房和三房联合出手,儿子儿媳将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怎么算这一招借刀杀人对她还是有利的,这回她也借一借地两房人的手。 钟秀看到婆母傅瑶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意,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遂,她抱着儿子上前凑近邹老夫人王氏,“我们家这大小子给曾祖母请安了。” 这甜甜的一句话,让王氏还是露出了笑容,虽然这曾孙子已经不稀罕了,但是依老头子的话,没人会嫌弃自家多添孙子的,多多益善才是一个大家族繁荣昌盛的基础。 钟秀看到这在场辈份最高的人笑了,这才笑着去将陶姚拉到跟前,“老祖母不知道我生这大小子的时候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多亏了这位陶姑娘,要不然我们家这大小子都不能给老祖母请安了。”说到这里,她有些眩然欲泣,又朝雷氏道,“三婶母不知,这可是我们二房的大恩人。” 她加重大恩人三个字,就是要让在场的人知道动了陶姚就是跟二房过不去。 陶姚适时地掏出帕子给钟秀抹泪水,“邹少夫人,你还在坐月子呢,这哭不得呢,会伤眼睛的。” 钟秀从善如流地接过帕子轻擦了一下并没有泪水的眼睛,这回她装也装给众人看,她还是个生完孩子没有多久的产妇呢,若是她们就这么公然地欺负她,她倒要看看传出去后她们的脸面能往哪里摆? 傅瑶在这儿媳妇出声的时候,就已经面有不悦了,现在听到她将陶姚绑上了二房的战车上,那不悦就差点掩饰不住,这儿媳妇是个心大的,说这种话经过她同意了没有? “我看二嫂好像不太赞同侄儿媳妇你这话呢。”雷氏在岑氏悄然一捅腰际的时候,就偏头看到傅瑶那遮掩不住的表情,顿时就找到了回击的话语。 钟秀一脸诧异地看着雷氏,然后朝婆母傅瑶道,“婆母,你看看三婶母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二房连恩人是谁都分不清,这话摆明就是寒碜我们呢。” 她说这话也是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也不撕破脸皮,但也压得傅瑶不得不出面为陶姚说好话。 果然,傅瑶没再向这不讨她喜欢的儿媳妇使刀子,现在要做的是一致对外,于是也学着岑氏那般脸上带笑地轻拍了一下钟秀的手,“就你调皮,还拿你三婶母来开玩笑,还不快给你三婶母道歉。”然后又转头看向雷氏,“三弟妹不知道陶姑娘那也是情有可原,没有陶姑娘可就没有我们老邹家的大曾孙子呢。” 她这番话力挺陶姚,雷氏的脸上勉强笑了笑,若不是知道真相,她还以为现在亲密的婆媳二人关系很好呢。 钟秀也假意地给雷氏道了声歉,雷氏的心里呕死了,可又不能拿这刚为邹家做了贡献的侄儿媳妇来撒气,不然就落人口实了。 邹老夫人王氏等这几人过了招之后,这才假装地轻“啊”了一声,然后就招手让陶姚到她跟前,一脸和蔼地道,“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居然是稳婆?小姑娘,你真会接生吗?” 陶姚对这问题根本就不怕回答,于是她也学着对方那般笑道:“邹老夫人别看我年纪小,我接生的技术可是专业的。” “哦?怎么个专业法?”刚才没加入二三房斗嘴的岑氏笑着问道。 陶姚也回她一个相同的微笑,“夫人想听?那我可是有不少故事能说呢。” 岑氏愣了愣,这小姑娘有点意思,“那敢情好,婆母,我们也可以借机开开眼界,别的不说,就说说我们家刚出生的曾孙子,我可是好奇得紧呢。” 雷氏也将刚才那一页翻去,看到大嫂亲自开口了,于是她也不甘落后地道,“对呀对呀,我也好奇得很,陶姑娘,你赶紧说说,让我们也跟着惊奇一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蠢而不知(一更) 邹老夫人王氏没有吭声,不过那眼睛却是看着陶姚的,她这俩儿媳都不是善茬,就看这小姑娘怎么应对了。 陶姚含笑地看向岑氏和雷氏,突然问道,“两位夫人没有生过孩子吗?” 岑氏和雷氏愣了愣,她们俩生的孩子都已经大到成亲了,哪还没生过孩子? 岑氏心中不悦,她生的不少,但全都是女娃,这让她不知道明里暗里受过多少人的嘲讽,若不是她心大承受了下来,不然早八百年前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她对这样的问题很敏感。 雷氏却是咋呼道,“你这小姑娘是怎么说话的?我最大的孩子比你年纪还要大呢,怎么叫没生过孩子……”她对老邹家是有贡献的,毕竟大房无嫡子,二房就一个,她可是生了三个,就凭这数量,她称为邹家生育第一功臣也不为过。 陶姚依旧是笑道,“既然两位夫人都有生养,那女人生孩子一事又能多惊奇?毕竟你们都是亲身经历者,那九死一生的情景怕是还历历在目吧?” 这一句话说得岑氏和雷氏脸上都有几分燥热,一是羞愤的,就算在场的都是女人,但谁愿意被人拿出来当众讨论生产之事?二是想起生孩子的那种痛,就感到身心都不舒服起来。 钟秀原本是不高兴的,她的生产过程是不堪回首的,而且身为当事人,让别人拿她生产的事情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让她以后的脸面往哪儿摆?况且这屋子还有不少下人呢,那详细过程是能细说的吗? 她原本对岑氏和雷氏这两位长辈就暗自提防,现在却心生厌恶,这摆明了是给她这新来的侄儿媳妇的下马威。 不过陶姚的一番话不轻不重地怼了回去,她又感到心情舒畅了,对付这种不要脸面的人,就该这样。 傅瑶也暗暗心爽不已,看到这俩妯娌吃瘪,她比谁都高兴,不过这会儿该轮到她来装知书识礼了,遂朝婆母王氏道,“婆母,这儿还有年轻未出阁的姑娘呢,咱们说这个话题是不是会吓着她们?要说也不是不可以,先让她们出去回避一下为好。” 邹老夫人王氏一向对几个儿媳妇的明争暗斗持看戏的态度,所以之前才没有阻止她们,这会儿经傅瑶提醒,她方才记起屋子里还有未嫁的孙女数人,心底暗叫一声不好。 她打眼看去,有大房最小的女儿邹静,二房的邹妍,三房的邹梅与邹兰,这几个年轻姑娘将来联姻出去也是能为邹家出一把力的,真吓到她们以后不敢生孩子那就不美了,至少联姻价值就会少了一半。 “还是老二媳妇你想得周到。”她少有地赞一句傅瑶。 傅瑶心里也知道这婆母有多偏心大房和三房,能得她一句称赞那是少之又少的事情,遂也笑着回应,“婆母谬赞了,大嫂知三弟妹就顾着我家儿媳妇,我这不得替她们看护一下年轻姑娘们,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一笔可写不出两个邹字。” 这话说得岑氏心底恼怒不已,雷氏直接侧目,可她才不怕,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贬损这俩妯娌一番,她这会儿正心情愉悦得很。 几个邹家年轻的姑娘们都皱了皱眉头,她们其实想听生孩子的事情,但又知道这可是一脚踩进鬼门关的事情,小脸蛋都被吓得青白了不少。 邹妍直接就瞪向陶姚,都怪她,不是她,谁会提这么个话题,她实在不想让陶姚得意,于是挤身上前到祖母王氏的跟前,一副义愤填膺地道:“祖母,这陶姑娘刚才还想指使连嬷嬷开窗想冷死我那小侄儿,这事可不能轻易揭过了,总要让她受到点惩罚才行,要不然她会以为我们邹家人都好欺负?” 陶姚听到这告状的话,顿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邹妍,她还以为傅瑶拘了女儿几天,就能将邹妍教得聪明一点,没想到还更蠢了一些,蠢到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式,她就算看不惯她,这个场合也得忍着,毕竟她现在是邹家二房一个阵营的,贬损了她,二房能占到什么好处?估计还凭添给了漏洞另外两房人去钻。 她下意识地看向傅瑶,邹妍可是傅瑶的亲生女儿,如今跳出来拆自家的台,她倒要看看傅瑶是个什么脸色? 果然,傅瑶原本因为回踩了大房和三房一脚而心生喜悦的表情慢慢沉了下去,她没想到她生的女儿会这般蠢笨,好不容易才占了一回上风,她倒好,亲自给敌人递刀子,是嫌自家人死得不够快? 不过这女儿再不好再愚蠢也是她亲生的,她不想去看岑氏和雷氏脸上得意的笑容,只能上前一所拉住女儿的手,然后在她的手心里狠狠一捏。 邹妍的手心一痛,想要叫出声,哪知母亲扫过来的眼神满是警告,她看得愣住了,那声到了嘴边的惊叫也吞了回去,顿时,她就委屈地扁了扁嘴,她说错了什么,值得母亲这般对待她? 她不过是想为难一下陶姚出口气罢了,此刻,她满心都是委屈。 钟秀不屑地看了眼这小姑子,早知道这小姑子被婆母宠得性格不好,哪知道脑子也不好使?想到自己就是因为她才早产的,要不是遇到了陶姚,差点母子俩就要共赴黄泉,她的心底就恨死了这行事莽撞又恶毒的小姑子,巴不得回头婆母狠狠教训她一顿。 “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傅瑶轻斥女儿一声,然后才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知道……” “娘,我……”邹妍想说她哪里不知道了?她知道的可多了,这个陶姚就是个心术不正之辈,只是她刚想开口说话,母亲就狠狠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吃痛之下,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岑氏笑吟吟的眼睛直盯着邹妍看,没想到二房这惟一的嫡女居然蠢成这样,等回到京城不知道又会惹下多少祸事?这种小姑娘嫁出去怕是要毁家族名声的,她回头得吩咐还没有出阁的小女儿得提防着点,省得被邹妍这蠢货带坏了名声寻不到好人家。 若不是还顾忌着自己的女儿,她都想要出去散播一番邹妍的“好”名声,可惜投鼠忌器啊。 这会儿,她也只是心生可惜,不过关起门来,她就不会客气了,于是,她朝雷氏看了一眼。 雷氏立即会意,只见她也上前拉住邹妍的另一边手臂,笑着朝傅瑶道,“二嫂,你这是在做什么?妍儿都及笄了,哪里还是小娃儿?再说我觉得妍儿也没有说错,这陶姑娘虽说救回了侄儿媳妇母子,但谁知她现在又安的是什么心?生过孩子的女人都知道,这女人坐月子最忌见风,她倒好,让人去大开窗户,这不是想要害侄儿媳妇吗?”顿了顿,“再说咱们家宝贝的小曾孙才刚出生,而且还是八月生的早产儿,不顾大的也该顾小的,这安的是什么心啊?” 岑氏轻飘飘地看了眼陶姚,适时地开口,“陶姑娘不会是看上我们家的人了吧?那也怪不得陶姑娘,谁不想要一场泼天富贵?只可惜这个得讲命,陶姑娘你说是吧?” 这话一出,陶姚和钟秀都变了脸色。 陶姚的眸子沉了下来,这岑氏的无下限几乎刷新了她的认知,她在暗示什么,在场的人只要不是傻的都能听得真切,她是在说她想要攀高枝,看上了邹晨,所以才会对钟秀母子出手,这女人心肠实在是歹毒。 这明晃晃挑拨的话,钟秀是不会上当的,但谁也不喜欢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丈夫,邹晨待她如何,她比谁都清楚,陶姚是如何样的人,她也比谁都清。 这下子,她不得不站出来迎战这大伯母,“大伯母,常言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陶姑娘还云英未嫁呢,你可不能诋毁她的名声,况且她是我们邹家的大恩人,大伯母,你就是这么对恩人的吗?”看到岑氏脸上的笑意一顿,她冷笑一声,“你老可是我们邹家未来的宗妇,大伯母,以你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岑氏的脸色终于在人前大变了,钟秀是在指责她不配为宗妇,她是这个意思吗?就因为连生了九个女儿,她的心态早就不复当初,邹家宗妇的地位是她最看重的东西,谁都不能跟她抢? 都被人指到脸上恶意猜测了,陶姚哪里还能忍得下这口气?于是她也直视邹家那几个为老不尊的长辈道,“我之所以让连嬷嬷去开窗,是因为你们进来的人太多了,空气浑浊更不利于产妇和孩子,小公子才刚出生没多久,他的呼息道还很弱,你们身上的香味对他也是个刺激。”讥讽的一笑,“我若是真要害邹少夫人母子,在她生产时就有机会了,还会等到现在?而且我看起来像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吗?我对你们邹家的荣华富贵不感兴趣。” 钟秀一听陶姚这话,忙将儿子抱离这些女人远点,这段时间她亲自给孩子哺乳,可是什么香也不敢用,连带着丈夫时常要熏衣服的香都被她叫人收了起来,之前光顾着应付这些人,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陶姚这话以及钟秀的反应,让邹老夫人王氏的脸上也开始火辣起来,她就只顾着端婆母的架子,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陶姚的话细一琢磨是有道理的,她也不能厚着脸皮说人家胡说八道,况且这空气中的浑浊味道她也能闻得到。 反倒她这个当曾祖母的反而疏忽了,这说出去也只会打自己的脸,看了眼不大的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女人,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悦地看了眼大儿媳妇岑氏,她想不到的,她也该要想到,整天就想找二房的茬,这样子哪里堪配当邹家的宗妇? 岑氏这回是真觉得自己冤得很,就因为这是二房的孙子,她压根就见不得对方好,这才忽略了过去,现在倒好,婆母却转头怪罪起她来,这老虔婆实在是可恨之极。 雷氏看情形不对,这下子不敢乱出头。 到底还是曾孙子更重要,邹老夫人王氏直接就让大部分的丫鬟婆子先出去,然后是几个年轻未出阁的孙女,因为就她们身上的香味最浓。 邹静是大房的小女儿,也是在场众姐妹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于是她一手拉着邹梅,另一手拉着邹兰,直接就朝祖母王氏行礼,乖巧地退了出去,这让岑氏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她这小女儿这回给她争了些许脸面。 邹妍不想走,可是看到母亲使来的眼色,她也惟有扁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敷衍般给祖母王氏行礼,看到三个姐妹都快退出房间了,她忙撩起裙子追了上去。 这举动让岑氏侧目,雷氏暗中讥笑,傅瑶抚额,邹老夫人王氏皱眉。 这小姑子出丑了还不自知,看着也实在是可笑之极,钟秀看了眼邹妍不雅的动作,就收回了目光,反正教导这小姑子的事情轮不到她身上,好坏都有婆母负责,她这个与她不对付的大嫂还是少说为妙。 一旁本来心焦不已的连嬷嬷这才松了口气,看到这邹家的老夫人处事还算公正,她这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邹老夫人王氏不想让人说她忘恩负义处事不公,于是再度招手让陶姚到她身边来。 陶姚对这王氏并没有多少好感,但她还是走到她的面前,“邹老夫人?” 邹老夫人王氏伸手拉住陶姚的手轻拍了几下,“你是个好姑娘,这回你救了我的曾孙子,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她绝口不提岑氏随口而出的话。 陶姚心里嗤之以鼻,这老婆子的话简直是避重就轻,完全偏袒自家人,不过想想也合情合理,人家是一家人,不偏袒自家人还能偏袒谁?但她还是笑着应付道,“老夫人言重了,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她救钟秀并不私心。 邹老夫人王氏这会儿倒是看得出来陶姚的心性是不错的,那双澄静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常年打交道的都是心私重且多的人,少有见到心思如此纯净之人,这下子,她是真对陶姚有了几分好感,这小姑娘看着也稳重,只可惜出身太低了,她心里颇为惋惜。 “陶姑娘,我要好好谢谢你才行。”她道。 陶姚笑道,“邹公子会给我相应的报酬。” “他给他的,我给我的,岂可混为一谈?”邹老夫人王氏道。 陶姚愣了一下,这邹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不过转念一想,银钱嘛,谁会嫌多? 邹老夫人王氏却是有些犯难了,她这次出门带的东西并不多,于是朝自己身边管账的大丫鬟看去,那大丫鬟朝她耳边耳语几句,大概是这会儿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邹老夫人王氏这人偏心处事也不公,但是她并不小气,听到大丫鬟说的东西她都不太满意,随后她道,“这次出门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先给陶姑娘二百两银子当谢礼吧。” 陶姚吓了一跳,二百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不过这次她想通了,何必把钱往外推?这是她应得的酬劳,只是太多了些。 “陶姑娘,你就收下吧,这是祖母的一片心意,长者赐,不可辞。”钟秀开口劝道。 陶姚想了一下,这次没再拒绝,于是行礼道,“那就谢过邹老夫人了。” 岑氏执邹家中馈,多少银钱的支出都要过她的手,现在听到这婆母一下子就送出去了二百两银子,心下就不高兴了,一个村姑,给个三五十两打发了便是,估计她也没见过那么多钱,这老太婆这些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居然把钱这样糟蹋,她的心顿时绞痛了起来,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一些。 雷氏心里也不高兴,这二百两银子拿去干什么不好,偏要给一个村姑,这婆母真是的。 傅瑶不吭声,这钱花的是公中的钱,她也心疼,毕竟在她眼里,这副家业迟早会是她儿子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年她一家子在外不知道给公中省了多少钱,现在婆母拿这钱来答谢陶姚,这是在给她孙子长脸,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陶姚得了二百两银票,拿在手里还挺热乎的,对这回卷进邹家女眷纷争一事总算没有那么膈应了。 邹老夫人一群人很快就离开了钟秀的产房,毕竟这匆匆赶来身体吃不消也在情理当中,怎么样也得先到舒适的客栈去休息一番才行。 钟秀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松口气道,“总算是走了。” 她算是见识到邹家女眷的难缠了,以后进了府只怕比今天还要累人,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你还在坐月子呢,叹气可不好。”陶姚笑道,她一直很注意钟秀的心情,尽量不让她有机会抑郁。 钟秀点了点头。 陶姚看她心情有所恢复,这才开口道,“邹少夫人,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不错,继续保持下去即可,而我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陶姑娘,你要走?” ------题外话------ 抱歉,早上某梦有事来不及更新,所以一更晚了。 二更大概七点半左右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给她报酬(二更) 钟秀是舍不得陶姚离开的,毕竟有陶姚相伴的这些天,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毕竟她现在还在月子中,也不好挪动,所以她在青云镇还是要逗留一段时间的,她以为陶姚至少会陪她到那时候。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陶姚会这么快就提出了告辞? “陶姑娘,可是因为我夫家那大伯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胡诌挑拨离间的话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她有些急切地解释。 陶姚此时提出要离开,其实与岑氏说的话关系不大,清者自清,她并没做过亏心事,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自己的行程。 所以看到钟秀急切想要挽留她的样子,她笑着打断她的话,“邹少夫人,你误会了,她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存心要恶心人罢了,我若真听进去与她计较,那我还要做人吗?” “真不是因为她说的话?那你就多留几天,我舍不得你现在就离开的。”钟秀握住陶姚的手出言挽留。 陶姚轻笑道,“我就是暂时搬出天香楼住到附近的客栈,这两天我每天会抽出时间再来给你复诊,不过这意义已经不大了,你的身体正在有条不紊的恢复中,不会出大乱子。” 关键是文寡妇那边,她想抽出时间与盛青研究那假死药,这明间很紧迫,而钟秀这边情况稳定,她自然得先紧着那边的情况。 钟秀听了这话,面上有几分失落之情,但也没有再开口挽留,因为她看到陶姚的去意已决,而她要做的就是尊重陶姚的决定,于是她道,“既然陶姑娘去意已决,那我就不多为难你了,不过你还在青云镇的话,一定要记得来看看我。” “那是一定的。”陶姚笑着回握钟秀的手。 钟秀也绽出一抹笑容。 她也想开了,陶姚现在离开也好,省得一群还逗留在这儿的邹家女眷又要借机生事,谁知道下回她们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那些人都是没下限的。 再说她也担心她们借机毁了陶姚的闺誉,陶姚还没有及笄呢,她不能害得她以后找不到婆家,这样她会一辈子良心难安的。 不过既然陶姚要走,她也该把准备给她的谢礼备好,所以当丈夫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提了一嘴子这事。 邹晨稀罕地抱着儿子在怀里逗弄着,听到妻子的话,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事你不要管了,我到时候直接找陶姑娘给她报酬,至于你给她准备的布料等东西,酌量给一些就好,至于那些好料子以后我再送去给陶姑娘。” “为什么?”钟秀是看得出来陶姚缺这些的,况且她还想陶姚好好打扮打扮呢,年轻小姑娘不打扮一番如何对得起这个年纪? “太招摇了。”邹晨道,“这样对陶姑娘并不好。” 他是思量过这个问题,陶姚的父母已逝,她一个孤女手上好东西太多会遭人惦记,他们夫妻是想要报答人家,而不是要害了人家。 钟秀思量了一会儿,这才同意了丈夫的意见。 邹晨将儿子交回到妻子的手中让她喂奶,这才有机会提到家中长辈找茬的事情,他虽然与京城这边的长辈情份一般,但这些人毕竟是他的亲人,而妻子也是因为嫁给他的缘故才需要对上这群人,他若是不疼她,谁来疼她呢? 钟秀看到丈夫对自己的疼惜,突然感到一阵委屈,鼻子酸酸的,眼里竟是含有泪花。 邹晨心疼地将她流下的一滴泪抹去,“还在月子中呢,别哭,回头我与祖母说说……” “别。”钟秀伸手捂住丈夫的嘴,其实丈夫为她出头,她是真的高兴不已,但是如果他现在就出面管这事,那只怕别人又会说他囿于内宅没出息,不堪当大任,总之攻击的词语是不会缺的。“暂时我还能应付,今天大伯母和三婶母也没能讨得好,等哪天我支撑不住了,你再出面,到那时候我们也师出有名,她们想给我们安什么罪名都还得掂量掂量。” “邹家的水很深的,秀儿,绝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样,为了那个位置,几房人都不会轻易消停的……”邹晨对于自家的事门儿清,而且父亲在回京任职前与他商量过数次,他们这一房人要进取,就不能退缩。 而且依父亲透露出来的支言片语中,似乎祖父有意想要越过大伯,直接就让他爹上位,这个想法如果透露出去,只怕大伯和三叔都接受不了,还有得闹呢。 祖父的想法他明白,在几个孙子当中,他是嫡长孙,祖父偏爱他,而且又担心如果他退下来让大伯袭爵,大伯很有可能会直接越过他,把三叔家的儿子抱来当嗣子,真这样的话,那二房将颗粒无收。 祖父这想法确实自私,可做为既得利益者,他也很早就将武安伯这份家业视为嚢中物,不可能拱手让给别人,更何况现在儿子的情况还不明了,他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这一脉的后代子孙着想,所以他是不会退缩的。 “夫君,我都知道的,不管你如何选择,我都会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上。”钟秀坚定地道,她看了眼怀里的儿子,这也是她奋斗的动力。 邹晨感动地将他们母子二人圈进自己的怀里,这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陶姚见到邹晨时,已经是翌日的早晨。 吃过早膳后,就在那间当成饭堂的包厢里面,邹晨找上了她,她并不意外,毕竟她已经收拾好东西,等会儿就可以先行离开。 陶姚看到邹晨还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听到他的唤声,她也笑着回应了一句,“邹公子。” 等邹晨坐下,亲自从袖袋里面掏出一小叠银票放在桌子上,朝陶姚推了过去,“这里是五百两的银票,陶姑娘,你的事秀儿已和说了,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们夫妻也不好再挽留,这是给你的报酬,还请你收下。” 陶姚看了眼那一小叠银票,看来邹晨办事还是极细心的,都给她换成了不同面额的,应该是方便她使用,就这点来说,她对邹晨夫妻的好感是与日俱增。 不过,她还是把那一小叠银票推回给邹晨。 邹晨不解地看着她,看陶姚的样子应该不是嫌少,想到昨儿祖母给陶姚的二百两银票,他忙道:“陶姑娘,我祖母给的是我祖母的心意,这是我与秀儿夫妻俩的心意……” 他再将那一小叠银票推向陶姚。 陶姚却是打断了他的话,“邹公子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比起钱,我想求邹公子为我办一件事。” 邹晨道,“陶姑娘请说。” 陶姚细思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是这样的,邹公子也知道我父母早已仙去,而我不想被别人左右我的命运,所以我想要立女户,可是你知道的我村子里的族长不同意,这事就一直卡在这里,所以,我想请邹公子帮我这个忙,有这个当我的报酬我就已经大赚了。” 她翻来覆去地想过这事,陶卫两家族长一直在敷衍她,摆明了他们是不支持她这么做的,她在来镇上那天就已经想得很清楚,除了陶卫两家族长之外,能帮她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养母姚氏的亲爹姚秀才。 姚秀才与县丞关系不错,而且他这人路子广,若是能打动他帮她一把,她立女户一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把那拔浪鼓带到身上的原因。 这拔浪鼓其实是姚秀才之物,是他曾经疼爱女儿的证据,养母姚氏临终时对她说过,如果哪天遇到了麻烦,就拿这个去找姚秀才,看在她的份上,姚秀才会帮她的。 其实对这一番话,她是将信将疑的。 姚秀才在某方面来说是个好爹,只是他站在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看问题,总觉得他的决定是不会错的,是为真正为姚氏考虑过的。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有些黯然下来,在养父陶谦逝去之后,姚秀才曾经逼迫姚氏改嫁,甚至还放言若是她不肯就别认他这个爹。 在他的角度来看,女儿还年轻,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守下去,而且他女儿还有一手出色的绣艺,就算是再嫁无所出,别人也不会嫌弃。 当然,做为拖油瓶,她是必须要被舍下的,毕竟她是被捡来养的。 可是,姚氏没有同意,她还爱着死去的丈夫,还爱着她这个养女,这都是她无法割舍下的,而且姚氏也门儿清,人家不嫌弃她是不能生养的寡妇也愿娶回家,无非就是看上她那一手绣艺。 父女俩没人肯让步,姚氏最终发下毒誓终身不再刺绣,为此还割破了自己的手,至此,姚秀才怒而离去。 要不然凭着那一手不输给宫中绣娘的绣艺,姚氏与她也不会生活拮据,更不会在后面积劳成疾早早就离世,其实她内心深处是恨姚秀才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迟迟不去姚家登门的原因所在。 算来算去,能帮她的也就只有眼前的邹晨,至于傅邺,算了吧,也对那厮没有指望,而且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机又弄出什么事情来,文寡妇那事她是迫不得已,自己这事就绝对不能让他插手,说到底,她对傅邺的信任度是有限的。 第一世时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记忆,乃至于到现在她都无法对他完全改观,那种对事情的无力把握感,她是不愿再品尝了。 邹晨一听是这事,这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陶姚的身家来历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怪这坚强的小姑娘会产生了这个想法,于是他道,“陶姑娘,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费劲的,但这钱,你必须要收下,不然我与秀儿都不会安心。” 他把钱坚定地推给陶姚,一副没有商量的样子。 陶姚愣了愣神,看到邹晨的表情,最终她还是收下了这一小叠银票。 邹晨这才露出满意地笑容,“陶姑娘,立女户一事,你等我的消息便是,不出两天这事就能办成。” 陶姚点点头,起身朝邹晨行了一礼做为答谢,邹晨面对陶姚一向是有礼而尊重的,于是也庄重地回了她一礼。 门外的傅邺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扉的阴影处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此时他的头仰靠在青砖墙上,不由得自嘲一笑,没想到在陶姚的眼里他的信任度是这么低,这样的事情她宁可去拜托邹晨,也不来找他。 此刻他觉得握在手里的那张新户籍与路引是那么的灼烫,他为了她能一展笑颜,几乎是催着永安县的县令以最快的时间办成,然后再兴匆匆地拿到她面前去献宝。 “公子?”观言看到自家公子冷下来的面容,也有些担心,这会儿他对里面的陶姑娘也有了几分意见,公子放着正事不管,先去管她的事,可看样子她对公子也没有多少信任。 “要不我去跟陶姑娘说……”他小声地建议道。 “不用。”傅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到表哥邹晨要走出来,他转身就先离去,这回他要陶姚先来找他。 陶姚并不知道傅邺在外面将她与邹晨的话听了个正着,现在得了邹晨肯定的回答,她的心情也十分的振奋,这件压在她心底的大事即将就能得到解决,还能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 带着不多的行李,她离开了天香楼,先去找了家环境还过得去的客栈投宿。 这客栈离傅邺落脚之地有些距离,她很是满意,付了订金订好房间,放下行李之后,她开始清点自己的身家。 这次邹家给她的酬劳实在是多得出乎她的预料,多出来的是邹老夫人给的,一共就有七百两银子,这放在当下,实在是一笔巨款。 加上之前赚得的,还有花出去的,她现在大约有将近七百八十两银子,这钱一直放在身上并不安全,看来还是要去找个钱庄存起来比较安全一点。 想到就干,她摸了摸随身戴着的铁钥匙,心中有了主意。 ------题外话------ 今晚会有三更,依旧会比较晚,大家明天再来看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往钱庄(三更) 青云镇上只有一家钱庄,陶姚找过去时并不费劲,时下的人其实有余钱也没有多少人会存到钱庄去,除非手上的资金比较多,要不然都是在家里随便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便是,当然失窃率也是有的。 所以她迈步走进去时,看到钱庄的工作人员其实并不十分忙碌,当然业务还是有的,她不过驻足在那儿一会儿,就有个伙计模样的人迎上来。 大概陶姚的年纪太小了,这个伙计模样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不像是能来这儿办得起业务的人,于是皱眉道:“小姑娘,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且出去吧……” 陶姚没有过多废话,她知道自己年纪小会被人以为是来捣乱的,于是她从领口把那戴着的铁钥匙拿了出来,在那伙计模样的人面前晃了晃。 那伙计模样的人愣了愣,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还拥有铁钥匙,这是在他们钱庄存了不少银子的人才能有的,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将陶姚领进里面小隔间去接待。 陶姚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第一世的时候她曾来过这里取出养父为她存的钱供方健读书,所以现在再来一次她已经驾轻就熟,直接跟人走了进去。 接待她的管事还是第一世时的那一个中老年男子,只见他抚须笑问她,“小姑娘,把铁钥匙给我看一看。” 陶姚没有犹豫,把铁钥匙拿出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钱庄管事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然后又对着光线看了又看,好半晌,终于确定是真的之后,他笑得更亲切和蔼了,“小姑娘,是来取钱的吧?” 陶姚点头之后又摇头。那钱庄管事被她这举动弄得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先把钱取出来然后再存。” 她想看一看养父为她存的钱,第一世的时候她还没怎么仔细看,就被方健母子给拿走了,现在想来她都觉得自己那会儿蠢得可以。 钱庄管事很好说话,又问了陶姚的名字,陶姚按实回答了,这与客户留存下来的信息对得上,这管事方才起身去抱来一个小铁匣,然后用陶姚带来的那把铁钥匙打开锁孔,小匣子里面存着的是用防水纸包着的银票。 钱庄管事把银票取出来,然后展示在陶姚的面前,道,“一共是一千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陶姑娘,你可要看好了。” 陶姚直直地看着那一叠银票,眼圈又湿润了,这都是养父陶谦为她与养母姚氏一点点从那两家店铺里面挪出来的钱,是他感知自己时日无多而留下的后手。 她颤着手去拿起来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起来,这些银票的面额都不大,也颇为方便取用,她想到养父陶谦的音容笑貌,眼眶不禁湿润了。 随后还有一张显得有些旧的,面额却是一百五十两的银票,这是养母姚氏卖了陶家宅院的钱,应该是从谭老爷处得来的,因为当时卖房隐秘又急促,所以没要小面额的,直接就要了这张大面额的,她到现在还记得养母姚氏拿给她看时弯起来了的眼睛,她当时已经病重了。 怕眼里的泪水滴落到银票上,从而毁了一张银票,她微抬头隐去了眼里的泪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泪水。 她把银票又重新包好,然后从自己的袖袋中拿出之前数好的五百五十两的银票,直接就与钱庄管事道,“我还要再把钱存在你们钱庄里面,这是我添进去的五百五十两,你过过目。”她还留了二百多两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那钱庄管事拿起来又是好一番验证,证明没有问题后,这才给陶姚记下账目,钱再次被锁了起来。 陶姚接过钱庄管事递回给自己的铁钥匙重新挂回脖子上,之后这管事才笑眯眯地道,“小姑娘,这些年的储存费用是四两银子,你现在结账吗?” 陶姚的嘴角抽了抽,因为存的是银票而不是真实的银两,钱庄并不流通这些钱,也就是不能拿出来利滚利,所以她还要倒贴钱进去当他们保管的费用。 把这些年的账目都结清了之后,陶姚这才抬脚离开这吸血的钱庄,好在大兴王朝能做这么大生意的商家都还是守诚信的,她也不用担心人家会吞了她的钱。 她走出钱庄没有多远,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她的嘴角冷冷翘了起来,直接若无其事地走着,路过一个拐角处时,她一把将早在来这钱庄办事之前就暗藏在这儿的木棍拿在手里,只要跟踪她的人数不多,她还是能一敲一个准的。 只是,她都做好了准备,那跟踪她的人却是没有出现,她心下存疑,然后拿着木棍转身找去,没有意外地看到跟踪她的瘪三被人给狠打了一顿,是谁这么好心? 她看了眼那倒在地上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敲了他一棍子,这下子人就被她敲晕了过去,她还不解气地踢了他一脚。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她还是朝四周张望了几眼,没有看到这瘪三的同伙,想来跟踪她的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 出了一口恶气后,她这才丢下木棍,转身离去,心下却是寻思收拾这瘪三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帮她解了围? 这会儿她不由得想起还在荷花村时,有一回陶春花拿着剪子要刺她,她还没来得及出手,陶春花的膝盖就软下来跪在地上的往事,这事同今天这瘪三被揍了个半死的事情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想了下没能整明白,所以也就不多想了,兴许是她好运呢,兴许这瘪三刚好是被仇家找上门收拾了呢。 办完了这件事,她直接就去盛家医馆找盛青。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在下午两点半左右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以身试药(一更) 盛青看到陶姚到来,立即扔下正在捣的药草,开心地上前迎接她,“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盼了一上午。” 陶姚笑道,“刚好有点事要去解决,你在捣的是什么药?”她走上前,凑这那石臼闻了闻,是蔓陀罗的味道,然后挑了挑眉看向盛青,“这么快就研究上了,说说,有什么感悟?” 葛白给的假死药药方里面就有一味是蔓陀罗,这味药有麻醉镇静之功效,但是它本身也是有毒的,所以使用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因而她才觉得葛白给的那个假死药方子很诡异,里面配置的药草单独拿出来都是轻微带毒的,可经过这方子的比例调和之后,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若说这个的人不是葛白,她是万万不会信的。 “已经弄了好一阵,那边是我处理好的。”盛青又坐下来继续捣药,但是下巴往旁边的工作台抬了抬,“我觉得还是先按配方做出来,然后找只动物先灌进去看看效果。” 陶姚就走过去一一查看盛青处理好的药粉,盛青的打算正中她的下怀,于是她也卷起袖子去处理还没有捣好的药草。 两人一边工作一边交流,葛白过来看到两人都忙得很,这才又悄然离开。 直到晚膳时分,假死药才算是做好了,然后盛青就抓了家里养的鸡直接就将药灌进去,没一会儿,鸡抽搐了一下,就倒不起了。 陶姚与盛青两人对视一眼,陶姚首行抓起鸡检查了一番,这只鸡就跟一只死鸡没有区别。 “不会是真死了吧?”盛青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怎么看都不像还能再活过来。 “别着急,我们先守着它看看。”陶姚建议道。 盛青点点头,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葛白走了过来,直接就道,“不用太担心,两个多时辰它就会活过来。”他的第一次实验就是用鸡,所以他门儿清。 陶姚与盛青听了,也知道现在着急也没用,除了等别无办法,于是,她们就暂时不管那只看起来已经死了的鸡,转而又开始说起别的话题。 “文嫂子那边情况怎么样?”陶姚朝葛白问道,给文寡妇送药的人是葛白,她想要知道情况还是得问他。 “我今天给她送药去,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她说那畜生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她目前来说还是安全的。”葛白道。 其实不回家并不是个好现象,这说明那老畜生正留连在温柔乡,而且以文家的财力,那温柔乡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几乎就能想象得出来。 “这老畜生怕是还会染上其他的病症。”陶姚道,上得山多终遇虎。 “那也没办法,文嫂子能躲一天是一天。”盛青叹了口气道。 葛白对这现状是无能为力的,不过想到还没办下来的新户籍和路引,他还是有几分愧疚地说自己没把这事办下来,那衙役答应了他,但是成不成真是天晓得了。 陶姚瞬间想到了傅邺,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办好了,她对他的办事能力一向没有怀疑,只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前来找她,按理来说,她搬离了天香楼,与邹家的账目已结清,他不可能不出现啊? “夭夭?”盛青看陶姚似乎想事情出了神,忙唤了她一句。 陶姚这才回过神来,她居然想傅邺那厮想出了神,看到盛青担心的眼神,她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朝二人道,“新户籍与路引一事就交给我。” “你有门路?”葛白有些震惊地看着陶姚,随后想到还住在天香楼的邹家人,那可是武安伯府的人,陶姚既然救了邹少夫人母子,那求邹公子帮一下忙倒也在情理当中。 这么一想,他也就放下了这桩心事。 陶姚点了点头,没有直言将傅邺说出来,因为这些事没有说出来的必要,突然,她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陶姑娘说说看,我们几人再合计合计。”葛白道。 盛青也忙催促陶姚。 陶姚这才将心中的想法道出来,最后总结道,“我就是不想放过那老畜生夫妻俩,还有文嫂子的娘家亲爹,这些人干的都不是人事。” 她最恶心的就是这三个人,实在想要让这三人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气才能顺下来。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操作上有困难。”葛白的脑子转得快,已经将各个环节想了一遍,“我认识衙门的忤作,倒是可以找他暗中支持一下……” 陶姚也知道这想法不好实际操作,而且只要其中一个环节没有配合上,那么整个计划都会作废。“还是再想想……” “不用想了。” 陶姚听到文寡妇的声音,忙抬头看去,果然见到文寡妇挎着个篮子走了进来,显然是趁机溜出来的。 “文嫂子,你怎么来了?” 几人起身去迎她。 文寡妇坐下后道,“我婆母的头疾发作,让我来抓副药回去吃,我就趁机过来了,刚一进来就听到你们在讨论在这事,这事我同意,如果能让那老畜生俩夫妻和我爹付出代价,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心中的仇恨此时已经主宰了她,想到这些年痛苦没有希望的生活,她就恨不得捅死这几个人。 “文嫂子,你不要激动,这事做成了还好,做不成估计我们会前功尽弃,而你……”怕是更讨不得好,陶姚这时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鲁莽。 “没关系,我有信心我能做到。”文寡妇隐引了多年这种黑暗的生活,别看她外表柔软,其实性子刚强得很,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苟活到现在。 见此,众人对视一眼,没再相劝。 其实,陶姚是明白文寡妇心情的,如果不报这个仇就灰溜溜地一走了之,哪怕走到天涯海角,心中总会有个角落愤愤不平,一如她自己,都穿越到异时空一回过上了梦中都不敢想的生活,但她对第一世的事情还是愤愤不平,有些事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反而会留下更深刻的痕迹。 在文寡妇离开前,她给她打了下脉,然后再一次叮嘱她一定要按时服药擦药。 文寡妇笑道,“陶姑娘,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注意。” 陶姚这才放下心来,与盛青一道送文寡妇离开。 因为今夜要看那假死药的效果,所以陶姚留在了盛家医馆住一宿,盛大夫没有说什么,对他们几个年轻人筹谋的事他略知一二,但也没想过要去阻止,在他看来,那老文家确实不太像话。 果然如葛白所说的那样,两个多时辰后,那只鸡扇了扇翅膀又活了过来,陶姚与盛青眼里都闪过狂喜,抓过这只鸡再仔细地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把鸡放走了。 “看来这药有效。”陶姚道,“就是不知道人服用后会假死多久?”此时,她的手翻着那药包左看右看,然后道,“要不我试试吧。” “不,夭夭,我年纪比你大,我来试。”盛青伸手去抢陶姚手中的药包。 陶姚抬高手不让盛青抢到,“不行,你若试药,盛大夫是不会再任由我们胡闹的。”没有哪个亲爹会任由女儿去冒险的,只要他足够疼爱自己的孩子,就只会希望她平安顺遂。 盛青听到陶姚这话,想到她的亲爹,这才停下了与陶姚争抢的手,只是她仍旧纠结地道,“夭夭,可是还没有及笄,还在长身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药方如此诡异,我也不放心你来试药……” 她有亲爹疼,可也不能看着年纪小的陶姚去冒险。 “没有关系,反正我就孤身一人,也不会有人跳出来阻止我,再说,你看那只鸡吃后也没有问题,证明这药方子虽然诡异,但各种药之间的平衡性很强,能达到一种中和的态势,我觉得我是不会有问题的。” 陶姚说完,她直接打开这药包仰头就要吞服下去,谁知,窗户处突然有响动,她正要看一眼,拿在手里的药包突然被冲出来的人拿走,她顿时傻眼了,看到那出现的人的身影,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忙冲到那人的面前,“傅邺,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还有,你什么当起了采花贼?”最后忍不住犀落了他一句。 傅邺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此时他仍有点生气,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她,他这才亲自跟上来保护她发,好在他来了,要不然哪里知道她会大胆地以身试药? “你不要命了?”他低喝一句。 陶姚冷声回应,“你才不要命呢,这药吃起来应该是安全的,好了,你别阻止我,再说这三更半夜的,你闯进人家医馆里面,就不怕人家报官……” 一边说,她一边伸手就想要去抢回药包。 傅邺都快被她的话气死了,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只会气他的女人,遂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怕人家报官吗?” 陶姚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会仗势欺人。 傅邺不管她,直接就将药包扔给一边的观言。 观言接住,然后不顾陶姚与盛青的惊讶,直接就打开药包迅雷不及掩耳之饰就吞了下去。 ------题外话------ 二更在今晚六点半左右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乌龙事件(二更) 陶姚连阻止观言的机会也没有,然后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直挺挺地倒地,发出一声“砰”的声音,跟那只吃了假死药的鸡一样。 “你,他?”她有点语无伦次地指着倒地的观言想要质问傅邺。 这观言怎么就这么傻呢?也没问这是什么药,就敢这样直接吞进去,万一这是一包毒药呢?他就不怕死吗? 她早就知道观言对傅邺是愚忠到底的,为了傅邺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那种,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人能一根筋成这样,这让她说什么好? “你不是说药很安全吗?那他就死不了。”傅邺依旧是冷冷的口吻。 陶姚死命地瞪他一眼,就知道他这个人冷心又冷肺,但没想到能冷成这样,观言好歹是他的忠仆,他给点动容能死吗?她是真为观言不值。 这会儿她顾不上与傅邺争长短,直接就去查看观言的此刻的情况。 她跟他说是说不清的,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仆,这两人都没觉得这行为有什么问题,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闭嘴更省事。 盛青从没有见人能忠心成这样,一时也被这行为吓得回不过神来,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傅邺不善又冰冷地目光看向她时,她这才打了个冷颤,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这突然出现在她家的男人语气不善道,“你就只会在那儿傻站吗?” 她不敢再发愣,也直接走过去与陶姚一块儿给那服了假死药的男人打脉查颈搏,好一会儿后,她有些纠结地开口,“什么生命气息都查不到。” 陶姚此时也是皱紧眉头,她还想再去打开观言的衣领再仔细地查看颈动脉,哪知她刚碰上观言的衣领的手就被人抓住,她不悦地回头看向傅邺,“放手!” “你刚才检查过一次了。”傅邺的额筋在跳动,这已是他极力忍耐的结果,她居然还要再次去碰触观言,这让他怎么还能再容许?目光直直地看向愣住的盛青,“盛姑娘,速度快点。” “哦哦哦。”盛青不敢与傅邺对视,忙又专心地再一次去检测观言的生命气息。 陶姚不可思议地看向傅邺,“你这是在阻止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是当稳婆。”傅邺依旧凉凉地回应她。 陶姚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傅邺也没有闪躲,仍旧站在那儿由着她踹,反正前世她也没少踹他,一不高兴就喜欢作妖,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这随时随地就能发作的坏脾气。 听到家里的动静而匆忙赶来的盛大夫和葛白,从女儿临时弄来出的工作间里的灯光看到里面有男人的影子,两人对视一眼,忙一人去拿一根粗木棍,然后直接就踹门进去,想要一棍子敲晕那闯进自家的贼。 傅邺反应极快地拉着陶姚就避开了盛大夫和葛白的挥过来的木棍,陶姚被傅邺拉到身后,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只能又一次被动地躲开那打过来的两根木棍。 “爹,大师兄,别打了,是熟人。”盛青见势不妙,赶紧出声阻止家人。 盛大夫与葛白这才停下动作,不过两人依旧不善地看着傅邺,葛白更是朝盛青道,“他劫持了陶姑娘……” “没有。”陶姚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傅邺,直接站出来道,“盛大夫,葛大夫,这人我认识,他突然闯进你家医馆,还打烂了窗户,这钱我来赔,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朝两人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傅邺主仆是她招惹来的,这个责任只能归她来负,想到这里,她就又想要狠狠地发作傅邺一通了。 “不用你,我……”傅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一瞪之下住了嘴,这样的陶姚又凶又悍又漂亮,可他偏就爱死了她这一面,与冰冷的表情不同的是他内心的火热,这样的陶姚就像一团火一般,直接就将荒芜的生命照亮。 陶姚看他识趣的不作声,这才又转回头歉意地看向盛大夫和葛大夫师徒,她是真不好意思,人家好心让她与盛青在这儿研究假死药,她倒好,直接带给人家这么大的麻烦,换成是她,她也不会高兴的。 盛大夫不认识傅邺,也看不出这男人是干什么的,但他还是给陶姚面子,既然小姑娘都站出来承担了责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男人看起来就不好惹,陶姚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就招惹上这种男人?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陶姚,这小姑娘与他女儿年纪相当,身世又飘零,他也不免有些同情,女儿家家的没有一个长辈看着还是不行。 “陶姑娘,一扇窗户值不了什么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道。 葛大夫到底比自家师父年轻,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陶姚与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之间只怕瓜葛很深,没看到陶姚眼一瞪,人家就不说话了吗?可人家那表情自在得很,一双眼睛晶晶亮亮地就看着陶姚,眼里似乎只有她,陶姚背对着人没有看见,他却是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 看来这两人的事情暂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也罢,这跟他没关系,比起这还能站着的男人,躺在地上的那一个才让人担心。 “他什么情况?”盛大夫一边问女儿,一边伸手就去给观言打脉,速度快得盛青都来不及阻止。 只见盛大夫的眼睛猛地睁大,然后表情凝重起来,把不到脉,他伸手去探人家的鼻息,结果连鼻息都没有探到,这下子麻烦大了,这人死在他的医馆,到时候官差来了,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怕女儿也要跟着遭殃。 “这是怎么一回事?人怎么就死了?”他满是严厉地看向女儿,这个傻丫头可知道她招惹出大麻烦了吗? 一边的葛白听到师父这带着轻斥的话,顿时心跳加急,他忙上去也给这倒地的男人打脉探鼻息,结果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已经死了,顿时他的后背就惊出一身冷汗,医馆里突然多了个死人,这可如何是好? “师妹,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可知道这人突然死在医馆里面,我们得担多大的罪责吗?”他觉得盛青实在是不懂事,然后想到这事陶姚也脱不了干系,遂转头直视陶姚,“陶姑娘,你怎么说?” 盛青还没来得及回答,盛大夫就看向了陶姚,人还是有亲疏厚薄的,他就算再同情陶姚,对她的医术再好奇推崇,那也不能平白无辜地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所以这事陶姚必须给他一个交代才行。 “陶姑娘,你说,这男人是谁?究竟是何人杀了他,然后是不是你身后的男人带来扔到我们医馆的?陶姑娘,你一定要想清楚,千万不能替人认罪,不然这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说到这里,他再度握紧了手中的木棍,两眼却是紧盯着傅邺,他不能放这个男人离开,等天亮后报了官差,就把这祸事推回给这突如其来闯进他家的男人。 葛白也与自家师父站同一条阵线,大兴王朝对凶杀案一向判得极重,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妹,甚至是医馆,都不能牵连进这案子里面,此时他也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只要师父一声号令,他立即就会出击。 这乌龙有点闹大了,陶姚与盛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无奈之情,不过从侧面来说,这假死药还真是挺管用的,连盛大夫这种去过战场的老医生都看不出端倪来,那么到时候瞒过忤作估计也不是难事。 随后,两人的眼中都闪着一抹兴奋的光芒,她们这试验是成功了。 被两个大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的傅邺却是面无表情,莫说这事不过是乌龙事件,就算真闹到永安县的县令面前,他也不会伤根毫毛,再退一步说,这宅子附近就有不少他的人,就凭这两个只是行医的大夫想要留下他,只怕白日做梦还更快一点。 所以他有恃无恐地站着,根本不将别人的注视看在眼里。 眼看局面要无法收拾了,还是盛青先开口,“爹,大师兄,你们误会了,这人没死。” “没死?”盛大夫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儿,然后又再一次打脉探鼻息,依旧还是那样,一点生命气息都探不到,这会儿他怒了,“青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拿你爹寻开心?你这孩子,都是我素日里太惯着你了……”此刻,他是恨铁不成刚。 葛白在听到盛青如此说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假死药,这药他只在动物身上试验过,并未用在人体上,没想到还真有人敢以身试药?此时,他的表情说不出来的震惊。 陶姚也上前轻声道,“盛大夫,青青姐说得没错,这人真没死,他只是服了假死药,现在呈现的是假死的状态,至于他何时会醒来?我们现在没有数据,并不好说,还要等进一步的试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盛大夫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诡异的药,这会儿他也说不好是信还是不信,不过这都不妨碍他瞪了一眼女儿和陶姚,“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鬼?都给我从实招来。” 她们在背后商量要帮文寡妇,这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她们居然还玩得如此大? “这事我清楚,我来说……”葛白道。 看到师父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他不敢再迟疑,把假死药的来历以及用途,甚至包括制作方法都一一道来,眼前之人是他的师父,一生为师终生为父,所以他也没想隐瞒什么。 接着就是盛青的坦白,譬如她是什么时候把药给做出来的,又是如何抓了只鸡来实验等等。 最后一个坦白的是陶姚,她说的就简单得多了,无非就是她想要以身试药,结果有人跳出来阻止,再最后就是胆大又愚忠的观言把药直接就给吞了,然后直接倒地不起。 剩下的就不用说了,盛大夫此时已经把全部的经过给串了起来,心底是再明白也没有了,此时,连瞪一眼女儿的胡作非为的力气都没有,这几个人是要将他气死的节奏,居然把事情闹成这样。 “爹,你还好吗?”盛青感到内疚,上前扶着父亲小声地问。 盛大夫冷冷地笑了几声,“现在记得我是你爹了?你看看你都搞出什么事来?”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过葛白这大徒弟,连带还有陶姚这个也能惹祸的人。 只是他严厉扫视陶姚的目光一碰上傅邺那护短的目光,顿时所有气势都消了,然后看到傅邺不着痕迹地将陶姚划拉到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这是不许任何人多嘴的意思,算了,陶姚不是他能管的人,那他管自己的女儿与徒弟,总没有人敢反对了吧? 心里带气,他骂徒弟与女儿的语气都很重,盛青与葛白自知理亏,所以也不敢反驳,只能让在那儿低着头任由师父骂个痛快。 陶姚有几分过意不去,这事严格说来是她挑起的,于是她想要上前说几句,傅邺一把拉住她,不许她搀和进去。 “你快放开我……” 听到她急切的声音,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人家教女儿与徒弟,你过去搀和什么?” 陶姚一听,顿时就不着急了,对啊,这局面还真的轮不到她掺和,看来只能等盛大夫训个过瘾了。 终于,盛大夫训了半个时辰终于训不下去了,毕竟口干舌躁也是极难受的,然后看到女儿乖巧地给他奉茶,他这才气消了一些,直接拉到椅子坐下来喝口水缓缓气。 “爹,我知道错了……”盛青讨好地笑道。 盛大夫这才没好气地看了眼女儿,然后看了看葛白,最后不顾傅邺冰冷的目光看了看陶姚,直接道,“你们这事我想过了,太危险了,不担是你们,还有那文寡妇,文家那老两口也不是好惹的,这事就此做罢,你们也消停省点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我兜着(三更) 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如何就此做罢? 陶姚与盛青对视一眼,然后彼此都明了对方的心意,她们是不可能往后退的,如果这样的话第一个就会害死文寡妇,对于一个好不容易才有了希望的人来说,突然间将她的希望全给打碎了,那这个人就真的没法子再活了。 “爹,你常教育我们医者父母心,现在我看到我的病患在受苦,我明明可以帮助她,却为了一己之私选择视而不见,这不是有违你教育我的初衷吗?”盛青朝父亲问道。 盛大夫怔愣了一下,年轻的时候他怀揣着理想就去了边关的战场当了名军医,那时候他也像女儿一样正直善良,愿意伸出去手去帮助别人,可是几十年的人生下来,他已经将这份初衷给忘了。 “盛大夫,佛家也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当初我与青青姐没有向文嫂子伸出援手,或许我们可以袖手旁观,只扫自己的瓦上霜,不去管他人的门前雪,”顿了顿,“可是现在我们若是收手,那将害死文嫂子,这又与杀人一命有何区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葛白看了看眼前两个少女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反倒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她们的话,那就真的是枉为男儿,于是他也开口道,“师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假死药是真的有效,一个可怜的女人,我们不帮她,也就没人能帮她了,你也看到了,那文家老两口根本就不是人。” 盛大夫此时心里既感叹又自豪,他的徒弟与女儿都没有辜负他的教导,甚至做得比他还好,就连陶姚也是个正直无私的好孩子,这样的孩子,他是真为他们骄傲的。 可是,现实却又是另一回事,他们的些许帮助在这世上终究是杯水车薪,扔进水里连个响声都听不见的那种。 “唉,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这世上受苦的人有千千万万,你们又如何能救得过来?”他苦口婆心地再劝他们。 陶姚却是笑了,“盛大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连一个人都不去救,那又何谈去帮助更多的人?个人之力微小,但只求尽绵薄之力,问心无愧足矣。” “对,爹,我的看法与夭夭相同,尽了心就足矣,再说萤虫之光虽然无法与皓月争辉,但积少成多,终也能照亮夜空。”盛青的眼里此时盛载着一后光辉。 盛大夫伸手轻抚女儿的秀发,罢了,他终究是老了,不如年轻人这般有冲劲,“罢了,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果真出了事,我给你们兜着……” 一旁老神在在的拉椅子坐下的傅邺轻嗤一声,“你不过是一个大夫,真出了事你还真兜不住。”他无视盛大夫那张突然涨红的脸,“放心好了,有我在,能出什么事?不过是一个寡妇罢了,若不是你们非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陶姚就直接拿起桌上的点心笑眯眯地塞进他的嘴里,笑眯眯道,“我看你还是吃点心吧。”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这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她已经看过了一世,到今天还是看不惯,不过这厮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有他兜底,那么很多事都将变得容易许多。 傅邺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她能不能不拆他的台,他这是在帮她?然后气不过地咬了口她塞来的点心,嗯,第一次觉得绿豆糕这种毫无价值的点心也颇美味。 “盛大夫,这人多少还是有点后台,永安县的县令跟他有交情,我看我们这事多半能成。”陶姚指了指身边的傅邺道。 盛大夫与葛白两人都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对于看人还是有一套的,傅邺这满身的气势藏都藏不住,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他说能兜住就真的能兜住,遂,盛大夫狠狠心点了头同意他们的胡乱作为。 盛青高兴地跳过来握住陶姚的手,以此来表达她内心的喜悦之情。 傅邺不高兴地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那眼神看得盛青不自觉地就松开手,他这才满意地轻拈一块绿豆糕到陶姚的手上,“吃块绿豆糕,味道还不错。” 陶姚狐疑地看了眼傅邺,他吃错药了?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傅邺不理她那怀疑的小眼神,目光落在不远处还躺在地上的观言,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不知道,该醒时自然会醒。”陶姚咬了口绿豆糕,味道还可以,然后又小口咬了一口。 这绿豆糕是她下午来盛家医馆顺路带来的,下回还去买那家的绿豆糕吃,嗯,回荷花村一定要买回去给卫娇杏尝尝,那小丫头一向爱吃这些点心。 因为傅邺在这儿,盛大夫与葛白并不打算再回屋睡觉,这可是外男,哪能任由他与家中女眷独处一室的?与陶姚也不行,这小姑娘没有家人,他们还算是有交情,就更要看护一二。 至于他们俩之间有关系的事情,那是他们的事情,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不许越雷池一步的。 所以,陶姚直接就被盛大夫示意的盛青拉到了一边,然后又去再捣药继续做那假死药。 傅邺心里不爽,眼刀子嗖嗖地射向这多管闲事的两人,只可惜那两人纹丝不动,这回不买他的账,坐在那儿与他大眼瞪小眼地,防备之情甚于言表。 山不转,他转。 于是,不惧那两个死盯着他的眼神,他起身走向陶姚,“陶姑娘,我私下有些话要与你说……” “在这儿说也一样。”陶姚忙着手中的事物,连头也没抬。 “你真要在这儿说?”他凑近她,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这回,陶姚终于抬头看他,这厮又想做什么? 傅邺不吭声,只是那般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只看得陶姚头皮发麻,然后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药杵,与盛家父女还是葛白道,“我出去与他说两句话就回来。” “陶姑娘,这都晚了,有什么话留明天白天再说也不迟。”盛大夫忙劝道。 葛白也在一旁搭腔,“对呀,陶姑娘,你可别犯傻,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唔……” 他的嘴被一块飞来的糕点给堵住了,眼睛不由错愕地看向动手的傅邺,只见这人眯着眼睛看他,并且笑得莫名,顿时,他多管闲事的话说不出来了,只能恨恨地咬着绿豆糕吃,嗯,街角老王家的绿豆糕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 盛青对上傅邺,一向都是很快就认怂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姐妹就这样随着傅邺走出去到院子里。 现在已经是夏末了,但外面还是有些炎热的,而且院子里的满是药草味,吸进鼻子里,别说,还是挺醒神的,陶姚所有的困觉因子都被一扫而空。 此时,她抬眼直视傅邺,“说吧,我洗耳恭听。” “面对我就这么不耐烦?”傅邺讥嘲地呵呵一笑。 陶姚冷声道,“傅公子,我们不熟。” “哦,不熟吗?”傅邺从袖袋里面掏出那办好的新户籍和路引,故意在陶姚的面前扬了扬,最后再挑眉看向她。 陶姚在心底骂了句粗口,然后问候傅邺的祖宗十八代,这厮太讨厌了,居然拿这个到她面前晃荡,摆明了就是有恃无恐。 “陶姑娘,我们熟不熟?”他问得很悠闲,甚至还能分神看看天上的繁星,嗯,今晚的星子很美。 “熟。”她回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声音听来像是要咬断什么东西。 “陶姑娘,我们算是朋友吗?”他继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算。”她继续磨牙般地回应。 “陶姑娘,我下次还来找你算不唐突?”他问得越发过份。 “不算。”她回答的依旧满是恨恨之意。 “陶姑娘……” “停。”陶姚实在是受不了他得寸进尺的发问,这厮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你还有完没完?” 傅邺似半点也没有发现她的恼羞成怒,“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却打断我,陶姑娘,你说话不算话啊。” 他把拿在手上的那两样东西做势要塞回袖袋里面,一副陶姚欺骗他的可怜样子。 陶姚这才发现这一世的傅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在她面前演起辣眼睛的戏码来,于是,她嘲道,“你什么时候当了票友?就这演技戏班子都不敢收你……” 傅邺这回不装可怜了,他确实不是这块料,只要一想装,就会被她拆穿,于是他又笑道,“我混那下三滥的戏班子做甚?” 陶姚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无赖的面容,于是朝他伸手道,“得了,我陪你在这儿唱了这么久的双簧,也该够了吧?还不快拿来给我,再唧唧歪歪,我可翻脸不认人了。” ------题外话------ 明天的一更在下午两点半左右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得讲条件(一更) “陶姚。”傅邺突然正儿八经地连名带姓地唤她, 陶姚愣了一下神,他突然没有再假惺惺地唤她陶姑娘,她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习惯,毕竟第一世的时候傅邺就是这样唤她的,他从没有唤过她的小名夭夭,也没有给她取过什么亲密的呢称,从一开始到最后,他都叫她的名字陶姚。 她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装了,她也就没必要装下去,于是,她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傅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方才开口,“你之前答应我的话都算数吗?” 陶姚想了想之前自己都说了什么,那些顺着他说的话其实都带了几分敷衍的态度,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很想张口就说不作数,但看到现在认真表情的傅邺,那几个字在唇边转了转,她愣是说不出来。 他也不催她,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到地老天荒。 星空下站着的两个人,一个默不出声,一个唇角含笑地看着对方,远古的星子在头上一闪一闪,似乎在见证着什么。 良久,一股带了几分初秋之气的凉风吹来,吹走晚夏时节的热气,现在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远处仍旧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惟有这小小的盛家医馆还灯火通明。 “作数。”最终她还是吐出这两个字来。 不为傅邺手中的新户籍与路引,也不是因为他很可能带来的威胁,陶姚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看着那样的傅邺,她觉得有几丝陌生,又有几分熟悉,总之,这人总能很容易就搅乱她的心湖。 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她转头看向黑暗中的远方,不再去看他那因为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而亮晶晶的眼睛。 “给你。”傅邺直接把她需要的两样东西递给她,不再逼她承诺些什么,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的,那些承诺其实毫无意义。 陶姚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两张纸,这是文寡妇重获新生需要的东西,她最后还是不客气地伸手就去拿,哪知道傅邺却是趁机反手握住她的手,她正要着恼,很快他就松开她的手,然后若无其事的看向一边。 陶姚微不可察地嘀咕了一声,借着星光与屋子里透到院子里的微弱烛光,她展开看了看那两张纸,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毕竟天色太暗了,不过她相信傅邺不会在这件事上耍她,所以也就放心地收进袖袋里面。 “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还是回去吧。”东西到手了,她就想离他远点。 傅邺讥嘲地看着她转身欲走的身影,“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陶姚,你这是不讲承诺啊。” 陶姚背着他握紧了下拳头,咬牙切齿做了番心理建设,然后带着绝然的气息转身看向仍旧老神在在的他,往回走了一步,但离他仍旧有段安全的距离,“好了,你想说什么,我都奉陪,这样行了吧。” “当然行。”傅邺又高兴了起来,暗搓搓地移动脚步,就想靠她更近一点。 陶姚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是靠向身后晒药草的支架,等着他开口说话。 “那就陪我看星星吧。”傅邺开口道。 陶姚怔了下,抬头看向那漫天星光,她突然想起一些她与他曾经还算温馨的往事。 每当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不会管他明天还有没有事,身体累不累,直接就会踢他起床,陪她到屋顶上看星星。 那会儿傅邺只是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就陪她到屋顶上看星星。 其实她也不是真那么想看星星,只是想找个借口去折腾他。 那夜屋顶的星光依旧如今夜这般明亮,她伸手想要去摘一颗,或者随风飞到那星星的国度,而他都会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强制抱着一起看那星光。 两人一如今夜这般没有说话,仿佛静默无声就是最好的陪伴。 打破这份宁静的是天泛鱼肚白时,盛青冲到门口朝院子里站着的陶姚高兴地道,“夭夭,那人醒了,你快进来。” 陶姚一听,哪还顾得上傅邺,立刻提起裙摆就往屋子里冲去。 傅邺却是不缓不慢地走在她的身后,眼帘微微一垂,没想到这几人还真的研制出假死药,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等他走进去的时候,观言已经坐了起来,他身强体健的,躺在地上睡了一晚,也没有觉得哪里不舒适,而葛白与盛大夫两人正给他检查身体,还仔细询问他现在的感受。 “现在什么时辰?”陶姚一进来就问道。 盛青回答了一个时间,然后扳指算了算,笑道,“一共睡了约两个半时辰,跟那只鸡假死的时间差不多,看来这药还真的管用。” 陶姚然后才转头看向盛大夫,“盛大夫,他身体如何?” “一切功能都正常。”盛大夫也是满脸惊奇。 葛白眼里的激动之情也溢于言表,其实他一直知道这药是能用的,但是人用了之后会有什么症状,他也拿不准,不过当时看到文寡妇活得太难了,他一时忍不住才说了出来。事后他也找过文寡妇详细地说过这药人使用后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他并不知道,如要她有疑虑,可以不用。 文寡妇并没有多考虑就决定要用,他这才没有多劝,就由着师妹与陶姚去研究。 陶姚眼里闪过喜意,亲自上手给观言打脉,观言的手缩了缩,他是下人,哪能让陶姑娘给他打脉,公子看到搞不好会杀了他的。 果然想什么就来什么,他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公子踱了进来,他刚要起身去行礼。 “别动。”陶姚轻喝一声,想要先给他打脉了解一下他身体的状况,哪知观言又一次躲开了,初时她还不明白,随后转头看了看装作一脸无辜的傅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遂她直接看向傅邺道,“你让他别动,我给他检查一下身体。” 傅邺看了眼陶姚,知道这丫头是不会听他的,遂万般不情愿地朝观言道,“按陶姑娘说的做。” 观言怔了怔,然后才继续坐在原位,生无可恋地看着陶姚给他打脉,然后再掀起他的眼皮子看了看,他忍了忍才没有往后退,这下子他都不敢看向自家公子。 陶姚感觉到观言不自在,但她还是该检查的就检查,果然没发现有什么后遗症,她甚至还举起三根手指在观言的面前问他这是几个数? 观言看了一眼,嘴角一抽,他还没有变成傻瓜,不过仍旧老实地吐出一个“三”字。 其实真正醒来之后,他不是没有后怕的,当初公子将药包抛给他时,他就知道公子的意思,遂也没有多想就打开药包直接吞了进去,傅家养着他,就是要时刻为公子消灾解厄的,他这条命就是公子的,所以哪怕吃下之后一命呼乎,他也不在乎。 终于,陶姚不再给他检查了,他刚想要起身,就看到一旁笑眯眯的盛青走了上来,他顿时又生无可恋起来地被人再一次检查。 半晌,他看到盛青满脸喜意地去凑近那三个人继续讨论这假死药的药方子,他看了看,没有做声,而是直接走回公子的身边,行了一礼道,“公子。” 傅邺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了。”顿了一会儿,又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观言摇了摇头,“就跟睡了一觉醒来一样。” 傅邺的眼神突然一亮,那这假死药还真是好东西,这方子怕是连皇宫里面也没有,而他居然如此幸运的碰上了,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于是,他直接就走近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四人,朝那盛大夫与葛白道,“这假死药我要订购二十包。” 盛大夫与葛白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会有人买这种药,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怎么?不卖?”傅邺眯起了眼睛,他的字典里面可没有这几个字,这药于他有用,他就必须要弄到手。 盛大夫与葛白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感觉到傅邺身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他们感觉到这药拿在手上有些烫手,如果再来一拨人这样强势地购药,他们的小医馆如何经得起这些人的折腾? 盛大夫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这种药于普通人无用,但对于手握权势的人来说或许还能派上用场,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发财的好机会,传出去后,只怕他们还会卷入不可知的危险当中。 葛白也一样,他连脸都刷白了,觉得自己当初拿出这药方子来根本就是鲁莽的举动,若是因此被人盯上,以后想过安宁日子怕是都难,还会连累师门,越想他的后背就越凉。 陶姚很了解傅邺的性子,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打歪主意,盛青与她交情极好,盛大夫与葛白又是正直的好大夫,而且看后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想得深远。 同是普通人的出身,她能深刻的明白盛大夫师徒在担心什么,于是,她朝傅邺道,“卖药给你得有条件。” ------题外话------ 二更在今晚八点左右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便宜赚(二更) 面对陶姚,傅邺一向都是好脾气的,这副好脾气都是陶姚前世给磨出来的,于是他笑道:“什么条件,随便开。” 总之,陶姚知道他的底细,也知道他的为人,所以他对上她在某些事上根本不用耍心机。 得了他这句话,陶姚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他不强取豪夺,那么大家还是可以谈条件的,毕竟若不是因为她,盛家医馆根本不会迎来这么一尊瘟神。 “盛大夫,葛大夫,你们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她直接就道,并且还朝盛大夫师徒俩眨了下眼睛,示意他们别客气。 盛大夫师徒俩对视一眼,两人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有陶姚在,这来历不明的男人也不会过于为难他们,那么一切都还可以谈,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两人还是十分清楚的。 两人低声交谈了片刻,傅邺为了避嫌并没有凑近去听,陶姚也不张嘴影响别人的判断,而是与盛青继续谈论之前的话题。 盛青估计是盛家医馆几人当中最淡定一个,她经历的事情少,城府也不够深,有些事情想得并不会太深入,而且她一直觉得傅邺对陶姚很好,就凭这点,她相信傅邺不会太为难她的家人,所以她的反应与父亲和大师兄截然不同。 陶姚也不禁感叹这新交的手帕交神经还是有点粗,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自己吓自己。 好一会儿后,葛白先开口道,“这位公子,我可以把这假死药的药方子给你,以后你自己可以组织人手去调制,我只要求一样,这件事你别传出去,不要让外人知道这假死药与我们盛家医馆有关,我们只想过安乐日子,对争权夺利不感兴趣。” 他们没有什么背景,就想老老实实地行医救人,至于拿命去搏一个荣华富贵,他们是不想的,也没有那个能力与实力。 陶姚闻言,直接就看向盛大夫师徒,葛白这话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以为葛白顶多会要求傅邺保守秘密不将他们说出去,该赚的钱还会赚,毕竟一看傅邺这人就是有钱的,不赚白不赚嘛。 万万没有想到葛白愿意把方子交给傅邺,完全把自己与盛家医馆摘出来,这做法等于放弃了后面有可能大把赚进的银钱,就凭这一点,这对师徒就值得她高看一眼。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抵得住金钱的诱惑,可是与命相比,自然命更值钱。 傅邺有些意外,这下子他对盛大夫师徒多了几分欣赏,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久,于是他道:“既然葛大夫愿意把方子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盛大夫与葛白听到傅邺这话,心放下了一半,既然这人敢要这方子,那后续就与他们无关了,而且葛白想好了,这假死药他准备就用一回,以后再也不会制作这药,他是行医救人的大夫,不是搞阴谋诡计的。 陶姚不意外傅邺会要这方子,不过他总不能白要人家的方子吧?于是,她咳了几声,引得傅邺看向她,她朝他挑了下眉,示意他拿点真金白银出来补偿人家。 傅邺看她这表情,顿时就笑了,这女人还一如既往那般,于是,他朝观言道,“拿出一千两银票给他们,就当是买药方子的钱,而且你们放心好了,这事不会从我这方传出去的,我可不希望有人手里有这方子。” 这样的方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不能让它烂大街,这对他没有好处。 盛大夫与葛白师徒俩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观言递到他们面前的大额银票,盛大夫没有拿,直接示意葛白收起来,这钱他们不会推辞的,不是看在钱多的份上,而是他们收了钱,对方就会更安心,两方都能放心对方,日子才能继续安定下去。 陶姚看两方达成共识,对这处理结果还是十分满意的。 荷花村的早晨到处都是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在做早饭,陶春草做了早饭给她哥陶大郎端过去后,返回厨房准备给她爹陶有财端去,结果到了她爹的门前,就听到里面有对话声。 陶老娘李氏道,“你那婆娘下葬已经把家里给挖空了,也多亏有福夫妻还肯帮你们出这个钱,而且你这病和大郎的腿伤都要钱医治,儿啊,现在不卖粮食怕是不行,撑不过去了啊。” 陶有财舍不得粮食,但他的身体现在不太中用,连家务活都干得不利索,哪里还能下地干农活?闭了闭眼睛,最后只能颓败地道:“就依娘说的去办吧,总不能让有福白出这钱,要不然他婆娘又要闹了。” 李氏知道小儿媳妇付氏的为人,就因为葬方氏借用了他们的钱,这两天付氏逮谁骂谁,整天都骂个不停,甚至连她这婆婆也照骂不误,她心里气不过与她争吵了几句,付氏就直接撵她走,还放话若是大房不把钱还回来,他们二房就不会再养她,让她跟大儿子过去。 大儿子家是什么环境,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心里不由得更恨方氏,都是这个女人将一个家给搞败下去的,她自己倒好,两脚一伸甚事不知,难为的是还活着的人。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让有福过来帮忙卖粮。”李氏起身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与大儿子道:“儿啊,别想那么多,春花与三郎都与我们家无缘,你得为大郎和春草着想,这两人也是你的儿女,若连你都倒下了,那你让俩孩子日后依靠谁去?” 指望陶有福这亲兄弟,那是不可能的,付氏第一个就不肯,经过此事,李氏算是看清了这小儿媳妇,这也不是一个好的,都怪她当年眼瞎,娶进两个都是祸害。 陶有财没有吭声,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个家为什么会败落下去。 陶春草看到李氏出来,这才装作一副刚到门口的样子,“奶,我给爹送早饭来了。” 李氏以前不太看得上陶春草,但现在自己儿子病了,也就只有这个孙女忙前忙后,那几个没一个能指望得上,于是她和蔼地应了一声。 “爹,吃早饭了。”陶春草进了屋子里,就扶她爹坐起来,然后把早膳端到她爹的手中。 陶有财看着这小女儿,想到了大女儿,也不知道陶春花现在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想也能想得出来,能花三十两银子买个媳妇回去的地方,又能好到哪里去,只怕比荷花村还要穷。 “爹。”陶春草看到父亲不吃,忙又唤了一声。 陶有财这才收起难过的心情,机械般地吃起了早饭。 陶春草心里琢磨了一下,方才开口小声道,“爹,我听到奶说让二叔那边帮我们卖粮换钱治病,是不是这样啊?” “嗯。”陶有财随便应了一声。 陶春草接着道,“爹,我看二婶娘不是个好相与的,我担心她会趁机贪我们家的钱,这事不能全由二叔去办,我们家得出一个人去看着。” 陶有财细思片刻,其实女儿说得也有道理,他家兄弟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但架不住他有个厉害的媳妇,付氏跟方氏在某些方面有得一拼,银钱方面一向看得很紧。 “你去把方健唤来的吧,他好歹也算是我们家的女婿,现在家里这样,也得找个人来分担一下。” 陶春草一听父亲要找方健过来帮忙,立即就答应了,有好处一定不能便宜了二叔那一房。 方健听闻陶春草来找他过去是帮忙卖粮食的,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了,吩咐他娘叶氏几句,他就出发到未来岳丈家里来帮忙。 陶有福和付氏听陶老娘说大哥同意卖粮食了,两人心里都高兴起来,这下子大房总算有钱还他们了,再说大哥病成那样,这粮食卖了多少钱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这从中还可以再贪下来一点,怎么算他们都不会吃亏。 只是,等陶春草领着方健过来后,陶有福和付氏就笑不出来了。 “啥?我哥叫他来帮忙的?”陶有福不高兴地再问了一句,他哥这是在防他啊。 “二叔,我爹说我表哥识字会算术,有他跟着去,你们吃亏不了,怎么,二叔,二婶娘不高兴?”陶春草来回看着他们夫妻,装作一副不知的样子。 付氏哪里能高兴得起来,叉着腰正要与陶春草理论,哪知丈夫就拉开她不让她吵吵,直接就与陶春草道:“行吧,你回去告诉你爹,若是信不过我,我也可以不干……” “你傻啊你,你不干?”付氏都快被丈夫这话气死了,这明显是有便宜可赚的事情。 “我哥都把他家女婿唤来了,人家这么防着我,我还干什么我?”陶有福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气都气饱了,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立即还招呼自己的俩儿子跟着不干,由大房自己去折腾。 付氏看到丈夫真的撂挑子走人了,顿时就傻眼了,这傻子,她忙追上去。 陶春草心底都要笑开花了,她还想了别的招没有使出来,陶有福夫妻俩就先闹内讧走人了,这真是大大的便宜了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撞墙而死?(三更) 方健看了眼身边的陶春草,之前对这个表妹他还不大看得上,除了装可怜就没有别的本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现在他们都走了,这事你打算怎么干?” 陶春草看了眼男人,如今这有书香气息的男人是她的了,陶春花再也没法与她争了,“表哥说呢?我爹现在病着呢,我哥又行动不良,家里的事情虽然还有奶做主,但她年纪大了,这卖粮食的事情肯定指望不上她,表哥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她在向方健示好,表现自己的贤惠。 方健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一茬的粮食,陶有财家收成还不错,只是可惜后来这便宜岳丈病了,所以地里的收成就只能靠陶有福帮忙,这忙一帮,肯定会少了一部分,看陶有福那婆娘精明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会被她截下一部分。 “那我镇上联系人来收粮。” 这活他爱干,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再加上他还有个秀才的身份,这当中还可以刮下不少油水,所以他对陶春草笑得万分温和,对这个还有利用价值的未婚妻越来越好。 陶有财病了,家里的粮食委托给女婿方健帮忙卖掉换钱买药,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当然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但碍于方健是秀才公,又是在未来丈人家落难时伸手相帮,所以村里人的评价都偏正面,一时间,方健在十里八乡都传出了好名声。 惟有二房的陶有福夫妻俩心里不爽,但又不好说什么,人家女婿前来帮忙也算是名正言顺,没看到就连陶老娘李氏也没有吭声吗?就可见连她都是赞成方健前来帮忙的。 “等他们卖了粮食得了钱,我们就上门去讨回大房欠我们的钱。”付氏一边说话,一边掰苞谷粒。 陶有福不吭声,只是在那儿吸关水烟。 “当家的,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付氏看到丈夫这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就因为这样才错失了一次赚钱的机会,想来这心还愤愤不平。 “要去你去,我不去。”陶有福道,“我哥现在都病成这样,我若是上门去讨债,那村里人如何看我?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毕竟是同爹娘的亲兄弟,他不想被人戳后背骨嚼舌根。 付氏闻言立即抿紧唇,对丈夫越发不满,看到丈夫背着手走出去,她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窝囊废。” 他不肯出面去讨钱,她去讨,这钱大房必须还。 陶有财得的这病跟方氏当初的病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受不了刺激,所以现在无论是陶春草还是陶老娘李氏,跟他说话都颇为小心。 “爹,这是表哥帮忙卖粮食赚回来的钱,一共是五两银子,你看看。”陶春草把那五两银子放在她爹的面前,这次卖粮食连粮种都没有留,只留了家里的吃食,毕竟看陶有财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地,搞不好还要租给别人种。 “怎么这么少?”陶有财看了看那五两银子,他原本寻思着怎么也能卖个七八两的。 陶春草小心翼翼地道,“爹,现在正是大家伙都卖新粮的时候,粮价并不高,这还是表哥托了人才给了高点的价钱……”说到这里,她垂下了头。 坐在一边的方健赶紧道,“姑丈,这已经是人家能给的最高价了,再多人家就不愿意卖了,我寻思着你还要吃药,大表哥的腿也托延不得,所以就做主给卖了,姑丈,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哪能呢。”陶有财没有怀疑方健会从中做手脚,毕竟是读书人,应该要脸面,只能叹自己的运气不好,摊上一桩又一桩事。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吧,聊胜于无,当即他分出一两五钱的银子递给陶春草,“这是欠你二叔家的,回头你亲自送过去,省得你婶娘又来闹事,我听不得她闹。” 陶春草接过来,乖巧地就应下了父亲的话,看父亲累了,她没再说话,领着方健就先行出去了。 目光搜寻了一下,没见到祖母李氏,想来应该在二房那边,不经意地看到原本养着猪的地方,那儿已经空空如也,为了方氏的葬礼,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到头来还要欠下二房一两五钱的银子,想到这里,她的心都痛了。 “表哥,那钱你拿好,用完了我再想办法。”陶春草细声细气地道。 她知道家里的粮食并不止卖了五两银子,方健贪下的钱应该接近五两,他有门路找到人高出市价买走粮食。 她本来可以不提这茬的,但她想过了,她要让方健记住她的好,是她陶春草拿出银钱来帮他的。 果然,方健笑得很是温柔地握住陶春草的手,这个举动让陶春草羞红了脸蛋,但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春草,你放心,你的好我会记住一辈子,我一定会刻苦读书,将来考中进士当大官,让你穿上凤冠霞帔当官夫人,到时候这十里八乡的女人都羡慕你……” 他给陶春草画大饼,陶春草很是受用这一套,似乎想象到自己有一天穿上戏里面那种威风八面的凤冠霞帔,然后被人簇拥的场景,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火热,这才是她陶春草应该过的人生。 此刻,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表哥出人头地,而她就可以跟着享福当官太太,所以还要再弄到钱才行。 方健看到这表妹如此好哄,脸上笑得越温柔,内心就越鄙视。 陶有财一家的事情,身在镇上的陶姚至今是半点风也没有收到,韩大夫隔个三五天就会到镇上来看看她是否安好,但是绝口不提陶有财家发生的巨变,这是他与卫娘子两人商量出来的结果。 陶有财一家发生的事情,就算陶姚知道了也帮不上忙,那又何必说出来让陶姚为难,还是不知情的好。 陶姚搬到客栈住了之后,日常安排反而更充实了,白天除了去一趟天香楼看看钟秀的情况之外,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盛家医馆,这儿病人多,盛青有时候忙不过来,她也会帮一把手。 她与盛青两人刚好能互补,所以给一些女患者看病,反而比盛大夫等人更合适,搞得盛大夫都想留下陶姚在医馆里帮忙了。 这天,她与盛青正在给一名腹痛的女病人看诊,结果就听到了文寡妇出事的消息。 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假死药验证有效,她们就跟文寡妇设计好了要怎么装死骗过忤作,然后再嫁祸给文老婆子那对变态夫妻,这种人死不足惜。 所以在听八卦的时候,她与盛青虽然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但心底却是有数的。 “唉,没想到那文虎看着像个老好人,居然还杀了儿媳妇,若不是人家爹闹上门要看几年未见的女儿,都还不知道那文虎把人给杀了……” “那是怎么杀的?为什么要杀呀?他家那儿媳妇我看着挺规矩的人,也没有见她仗着年轻就去色三搭四的……” “对啊,她还会刺绣呢,以前文老婆子说过,她一幅绣品能卖这个数……” “可不是呢,她呀,就是命不好摊上了文家。”最先说八卦的那个妇人突然神秘起来,故意卖关子不说,其他人听了一半这心就更痒痒了,一个劲的追问。 只见最先说八卦的那个妇人一一凑到人家的耳边说了几句私密话,陶姚与盛青离得远些,没有听到她们说的私语是什么。 “不会吧?”突然有人提高声音道,“那可是她公爹啊,没想到那文虎居然人面兽心……” 陶姚一听这话,就知道文家的丑事被揭开了,不过这是文寡妇的选择,她也只能尊重别人的选择,好在这事过后,文寡妇就要离开了,再也不用听这些风言风语。 “就是啊,我以前居然没看出来……”有妇人拍了拍胸口忙自我安慰。 那几个说文家八卦的人声音又小了下去,不过陶姚和盛青还是能听到,她们俩佯装不在意,其实早就竖起了耳朵听后续。 “那文寡妇不堪受辱,直接就刺了她公爹一刀,文虎大怒,抓着这儿媳妇的头就去撞墙,谁知,这一撞就出了大事,把文寡妇给撞死了,刚好又被他家的邻居看了个正着,这下子文虎可有好戏看了……” 陶姚与盛青听到这里,面色都变了,这不在她们的计划之内。 “真的撞死人了?”陶姚开口询问。 那几个说八卦的女人看了眼陶姚,这两天她们都在盛家医馆看病,对陶姚这张生面孔也熟悉了一二,别看人家年纪小,医术是真不错,比盛姑娘还强。 不过这到底是未及笄的少女,在人家面前说那些丑事,她们还是做不出来,免得让人说她们为老不尊。 于是,一个个都不肯再说了。 “你们真是急死个人,那文嫂子真没了?”盛青也是急得不行,这文寡妇被人抓头发撞墙,可不是小事,难道真出了计划外的事情? 陶姚与盛青对视一眼,两人的心头都沉重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引导舆论(一更) 几个说八卦的女人都面面相觑起来,盛青这是在着急什么?看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盛姑娘……很在意那文寡妇?”最先说起这桩八卦的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盛青。 其他的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看向盛青,心里都在猜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隐情?顿时好奇的因子上了上风,个个都有几分红光满面的感觉,那病容似乎都一扫而空。 盛青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突然被这几个女人直勾勾地看着,她也跟着紧张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另一旁给男患者诊治的盛大夫与葛白都沉下脸来,这个时候没人愿意与文寡妇扯上关系,而且盛青还是待嫁女儿身,就更不能被牵连毁了闺誉。 自家这小师妹就是性子太直不人拐弯,毕竟也是师父娇宠着长大的,没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葛白正要出声为盛青解围,就听到陶姚淡淡地道,“前几天文嫂子还来医馆给她婆婆买拉肚子的药,那会儿是我与青青姐接待的她,跟她还聊上了几句,可突然就听你们说她没了,我与青青姐免不了惊讶,毕竟是相识一场,也算是缘份,就好比此时医治你们一样,大家不就是有缘才能遇到彼此?各位伯娘、婶娘说对不对?” 盛青一听,这下子也忙叹口气道,“前几天见她还好端端的,她还说下回做红豆糕来答谢与我夭夭,突然人就没了,我能不惊讶吗?”说到这里,她有几分忧心忡忡,但又不敢再表现出来,“毕竟我们可是与她做了好几年的邻居,我小的时候经过她家门口,她见着我,都会拿糖出来分给我吃,唉!”忍不住惋惜的摇了摇头。 一群不把别人生死当成一回事的八卦女人听到两个小姑娘这么一说,想到文寡妇一向与人为善,虽然话不多,但每次碰到她都会跟她们打招呼,毕竟也是街坊,现在被公爹给撞死了,她们这会儿才感觉到有几分痛惜,再说话时语气带上了几分哀痛。 “忤作很快就上门来验尸,说是当场人就断了气,额头肿得老高,现在文虎被衙役给抓走了,而那文寡妇停尸在义庄,她那婆婆见到丈夫被拉走了,对文寡妇的尸身又是打又是踢,并且还破口大骂,说她是扫帚星克夫命,害了一个又一个,她家娶她进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哎哟,那些话可难听了。” 最先说起这桩八卦的女人再度开口,这回她不免有些同情文寡妇,她家与文家是隔了几幢房子的邻居,所以文家发生的事情,她都是最先看到的那一批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能说得这么详细。 其他的女人也吃过恶婆婆的亏,现在倒是不再将这桩命案当成饭后的谈资,毕竟文寡妇的遭遇让她们感同身受,当即又是一片的唏嘘声。 陶姚与盛青暗地里对视了一眼,都记住了现在文寡妇的“尸身”正停在义庄,等稍晚些她们还是亲自去看看才行,至于文寡妇是吃了假死药躲过了忤作的查验还是真的死了,到时候很快就能见分晓。 这下子她们安定下来了,那颗心再躁动也于事无补,文寡妇这事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计划,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不是怕引人注目,她们早就第一时间赶去文家看看现场了。 “这文嫂子是真的可惜了,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这样去了。”陶姚故作叹息道,“我听说她娘家爹都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这突然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啊?” “对啊,我那天还听到文嫂子说她娘家爹娶了后母就不再管她了,当年她想过离开文家归宗再嫁,可她爹愣是不同意,还把人给绑了送回文家,这样的爹突然冒出来肯定没好事。”盛青为文寡妇抱不平,她那娘家爹忒不是东西了。 那最先说八卦的女人顿时瞪大眼睛,朝盛青还有陶姚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倒没听她说过,不过她那娘家爹,我那在见着了,人可凶了,一进门就说找女儿,吓得文家那不要脸的老两口脸色都青了,这下子事情才没瞒得住……” “文寡妇那娘家爹,我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些,我妹妹嫁的夫家与文寡妇那娘家爹是同一条村子的,哪家不知道哪家的事情啊,她那继母不但糟蹋前人留下的女儿,连人家的儿子了容不下,文寡妇那弟弟也可怜得很,活没少干,却没吃上过一餐饱饭,可她那继母生的儿子却是吃得滚圆滚圆的。”顿了顿,那中年女人继续说,“听说她继母给文寡妇找了桩好姻缘,她爹这才去打算把女儿给接回家里,这又能再捞一笔聘金,她爹与继母哪能放过?”最后,语气里满是鄙夷。 几个女人一听,顿时都指责起文寡妇那娘家爹也不是东西,居然还想再卖女儿赚钱,什么找了桩好姻缘,那是骗人的词,一个寡妇还能有什么好姻缘?家境只要还过得去的人家,没人愿意娶克夫的寡妇,惟有大山里面娶不着媳妇的人才会花大价钱在外面买一个回去,只要能生儿子就行,这种事她们都见得多了。 舆论又一面倒地开始批判文寡妇的亲爹,毕竟这干的都不是人事,若是关心女儿,哪有可能几年不闻不问? 陶姚与盛青成功引导了舆论,就没再吭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她们都懂,只要将这文寡妇那亲爹的名声搞臭也算是出了口气,再多却是难以做到的,好在这个时代的人都重名声,没了好名声,同村的人都不愿意跟他家来往,怕是连儿媳妇都难娶到。 这些八卦流言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只怕青云镇附近的村庄都能流传到,毕竟这里面可是有桩惊世骇俗的丑闻,只要与这些事搭上边就不愁没人关注。 等天色暗了下来,送走了所有的患者,陶姚与盛青就同盛大夫说,要去义庄看一看。 盛大夫心里不同意这俩姑娘去那阴深的地方,但是他也早知道自己是劝不住这俩姑娘的,遂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并且还打算亲自陪她们去,当然还要带上葛白这知情人,本来还想再派几个徒弟同去,但想到人多嘴杂,还是人少点才不容易传出风声来。 陶姚与盛青不大赞同盛大夫同去,但无奈盛大夫却态度坚决,若不让他同行,那大家都不能去,不然他放心不下。 见此情形,两人只好同意下来。 匆匆吃过没滋没味的晚膳,盛大夫就关上医馆的门,趁着天色还没有黑透匆匆走出自家医馆所在的小巷,只是刚到外面马路上,就见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了傅邺那张熟悉的脸。 盛大夫与葛白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的眼里没有半点惊讶,仿佛他的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盛青眼里掩不住兴奋之意,有这人在场,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陶姚却是想要抚额,怎么什么事他都要掺一脚啊? 傅邺看了眼陶姚,他哪里会放心她去义庄那种阴深的地方,所以他还是陪着跑一趟才能安心,“上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四人都听得明白,然后盛大夫父女和葛白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注视着陶姚,毕竟人家傅邺是冲着她来的,她若不点头,他们是不会上眼前这辆马车的。 陶姚没有矫情,现在明显有傅邺插一脚,这事会更容易,于是,她率先直接就上了马车,看到傅邺伸向她的大手,她还是有些气他,没有扶他的手,而是一手撑住马车板,脚下一蹬马车凳,轻轻松松就上了马车。 傅邺默然地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陶姚没有什么表情地走进车厢,也罢,来日方长,他不争这一时。 盛青也跟着上了马车,一进车厢,看到傅邺那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她识趣的没敢挨着陶姚坐,而是找了个离陶姚有点远的位置,这下子她终于看到傅邺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由得为陶姚捏一把汗,招惹上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是陶姚的幸还是不幸?不过她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这样浪漫的爱情追逐还是挺好奇的,再深远一点的问题,她现在是看不到的。 陶姚有点恨铁不成刚地看了眼好闺蜜,这么容易就被傅邺威胁到,真是让她说什么好?惟有将目光转开,不然真能气得半死。 盛大夫也看出来陶姚与傅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不过他精明的什么也没说,老实地坐到女儿的身边,至于葛白就留在外头与观言一道驾马车。 马车很快就行驶起来,马蹄声在夜色里面听来有些响。 陶姚有些担心,本不欲理睬傅邺的,此时却还是开口问道,“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到义庄去,合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只要两个守庄人。”傅邺回答得漫不经心,这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能让人为之侧目的不过是一桩丑闻罢了。 陶姚心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义庄那种阴深之地,谁都不愿意靠近,毕竟大家都嫌晦气。 “对了,天香楼的厨子做了点芙蓉糕,你……们尝尝?”傅邺原本是想让陶姚吃的,不过转而一想她那臭脾气,遂语气一转带上了盛青这车厢里惟二的姑娘家家。 盛青被傅邺这么一看,背脊有点凉,于是傻傻地上前就拈了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还突然来一句,“夭夭,这糕点做得真好吃,你快尝尝。” 陶姚面前划过三道黑线,没想到盛青如此没有战斗力,被傅邺一吓,当即就丢盔弃甲,实在是让人有些恨得牙痒痒的。 盛青再度缩了缩脖子,她也很为难的好不好,特么的她下回再也不他们同处一处,让这两人去斗个你死我活,省得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盛大夫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女儿,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其实别看盛青有时候风风火火的好像什么也不怕,但该怂的时候她比谁都怂,这是见识、阅历与眼界的问题,毕竟出身决定了一切。 “盛姑娘都说好吃了,你真的不尝尝?”傅邺笑道,还晃了晃手中拿着的碟子。 陶姚很想撕裂他脸上那抹得逞的笑容,再看了眼不争气的好姐妹,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瞬间,嘴里满是芙蓉糕的香气,这是她最爱吃的一款点心,现在味蕾尝到了这味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细细品尝起来。 傅邺看着她吃糕点,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这才是他记忆里面那个吃到芙蓉糕就会眯眼一脸幸福感的女孩,此刻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似乎要把记忆中曾经空白的地方都填满。 盛青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芙蓉糕,眼睛却是瞄着他们俩看,这可比戏班子里演的戏好看得多了,而且男俊女美,多赏心悦目啊。 虽然她一被傅邺瞪视就会不自觉地认怂,但是她却看得出来傅邺对陶姚是有情的,如果陶姚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好姐妹以后都会有照顾,总比一个人飘零的活着要好得多。 至于陶姚与傅邺两人的阶级差异,现在的她是想不到的,在年轻姑娘的眼里,这些都不是障碍。 一块芙蓉糕吃完了,陶姚这才注意到傅邺还在看她,于是她又虎着张脸,“你在看什么?” “看风景。”傅邺笑着回答。 这厮真不要脸,陶姚心里想着,却没有当着盛大夫父女的面说出口,看到他还把芙蓉糕往她面前摆,她有些恨恨地再拈起一块,最好吃穷这厮,当然这个想法却是极难实现的。 别说两块芙蓉糕,就是第一世时,她那般可劲儿地花钱,也没有真将傅邺花穷了。 越想越不甘心,她咬着芙蓉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傅邺觉得她这副凶巴巴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义庄建在青云镇外面的郊区,马车到达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题外话------ 抱歉,年底事情比较多,一更更迟了,二更估计十点左右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临时出殡(二更) 陶姚下了马车,看了眼义庄外面挂着的白灯笼,这一入夜更阴深恐怖了,感觉有点像异时空拍的鬼片,就差鬼火了,一阵风吹来,更觉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死后重生的关系,她并不觉得这场景有多可怕,抬脚正要迈步之时,突然感觉到手臂一重,她诧异地转头看去,看到盛青正抱着她的手臂在瑟瑟发抖,显然不是冷的,而是被吓到了。 傅邺一直都有留意陶姚的表情,见她神情平和并没有害怕,颇感无用武之地,心下不免有些失望,如果陶姚像那个叫盛青的女人那般吓得瑟瑟发抖就好了,这样他至少有发挥的余地。 思及此,他不由得瞪了眼碍眼的盛青,巴不得将这女人拉得离陶姚远点更好。 盛青现在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傅邺那凉凉的眼神在她这儿已经不好使了,比起傅邺这个大活人,显然这似张开口要噬人的义庄更恐怖,所以她抱着陶姚的手臂就更紧了。 “夭夭……你怕不怕?”她怕得牙齿都打颤了。 盛大夫看不过去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家女儿的胆子这么小,遂轻拍了一下盛青的后背,“好了,别自己吓自己……” “爹,你后面好像有东西……啊——”盛青看到父亲身后有东西在飘,吓得更是往陶姚的身后藏。 陶姚有几分哭笑不得,看到葛白将那东西拿起来,不过是块破布条罢了,于是好笑地将盛青从自己的身后拉出来,“好好,青青姐,不过是块破布条被风吹到这里,别怕,这世上没有鬼,所谓的鬼不过是人心的折射。” 她这话引得在场的几个男人都侧目去看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满是哲理的话来,傅邺的眼神更是闪烁了一下。 盛青也想叫自己不要怕,可是她仍旧吓得脚发软,“可我怕啊……” “那你就留在这里不要进去了,让盛大夫留下陪你,可好?”陶姚轻声道,要留下盛青,就必须留下盛大夫,有父亲陪在一旁,相信盛青不会被吓得哇哇叫。 “不要,我不要留在这里,夭夭,我就巴着你走。”盛青猛摇头拒绝这个提议,她还记挂着文寡妇,也不知道她现在是生还是死。 陶姚没辙了,只能无奈地看了眼盛大夫,盛大夫朝她摇摇头,显然他也不愿意留在原地,好吧,那她就拖着盛青往前走吧。 傅邺看了眼盛青死命巴着陶姚的手,不屑地轻“嗤”了一声,这个女人实在是碍眼至极。 “走吧,再待在这儿也没个结果。”他不耐烦地道。 陶姚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伸手拉着盛青的手就往义庄里面走去。 一行人刚时了大门,就见到那诡异的守庄人提着一盏风灯缓缓走近,在夜色里,这缓慢的移动看着令人头皮发麻,盛青忍不住又低声尖叫了一声。 “闭嘴。”傅邺受不了地轻喝了一声。 陶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安抚地拍了下盛青的手背,“别怕,青青姐,这是守庄人。” 果然,等人移动到跟前,盛青看到他地上有影子,这胆子才大了一点,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行人当中,就她事最多,她拖了大家的后腿,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陶姚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再度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盛青感激地看了眼这手帕交,还是陶姚好,她又更为依恋地抱紧了陶姚的手臂。 “你们有什么事?” 那守庄人不知道是不是平日不怎么说话,此刻一开口的声音却是沙哑不已,听在众人的耳里就像砂纸磨着机器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场景里面更添几分阴深恐怖。 “来找具尸体。”陶姚抢在前头回答。 守庄人早已见怪不怪,来这儿的人哪个不是找尸体,毕竟这里别的东西不多,尸体就最多。 “找谁?” “今天送来的女尸。” 陶姚向守庄人比划了一下文寡妇的相貌身高,以及死时的形状。 守庄人一听,就知道这几人要找的是谁,于是道,“我带你们过去。” “那有劳了。”陶姚很识趣地掏了块碎银子就递给守庄人。 守庄人看到有银子可收,态度又更好了一些,提着风灯送陶姚几人进去找文寡妇的尸体。 毕竟是停尸的地方,空气中有股腐肉的味道,闻久了让人产生欲呕的感觉,盛青就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陶姚倒还能忍受,看到盛青的惨状,伸手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背部,让她舒服一点。 傅邺看了眼拖后腿的盛青,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要不让观言先送她出去,这样也不是个法子。” “我……不……呕……”盛青想说她不走,但实在是受不了这味道,她又干呕了一声。 “没关系,吐吐就习惯了。”陶姚道。 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在异时空初上医学院的时候,第一次上解剖课,她就像盛青这样适应不了一直呕吐个不停,后来吐吐就习惯了,最后能做到面不改色,说白了就是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要不我扶着她吧。”盛大夫觉得女儿实在是太拖累陶姚了,于是想伸手拉回女儿。 盛青却不干,还是抱着陶姚的手臂不放。 陶姚朝一脸无奈的盛大夫笑了笑,她并不介意盛青现在对她的依赖,盛青也是个大夫,等适应了之后就好了。 果然,到了文寡妇的尸体前,盛青第一个冲过去,她把那盖着文寡妇尸体的白布掀开,露出了文寡妇的面容,果然看到她的额头上肿起来的大包,此时这大包呈现青紫色,看起来十分恐怖。 “今天送来的女尸就是她。”守庄人道,“据说她家中无人给她收尸,所以忤作验过之后就将她停尸在这里,到时候由我们统一处理。” 无人收的尸体一向都由他们统一埋葬,义庄也没有多少钱,只能一人买具薄棺材就算是让人入土为安了。 陶姚看到盛青给文寡妇把脉探颈脉,她怕这守庄人会起疑心,于是错身挡住守庄人的视线,“没错,这是我们的熟人,死得也可怜,我们想给她收尸,不知道要办什么手续?” 守庄人道,“没有什么手续可办,她这案子也早就审清了,凶手就是她公爹,不过衙门那边结案判刑也还要些时间,这尸体却不能停留太久,毕竟天气还热,明天你们就可以领走了。” 这话正中陶姚的下怀,于是朝守庄人千恩万谢,还说要给文寡妇收敛一下尸身,守庄人也没有站在这儿看着的道理,反正这里除了尸体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偷,有谁会想不开来这儿偷尸体。 于是,他把风灯留下,自己转身就走出去。 等守庄人走远了,陶姚这才转头看向盛青,“怎么样?” “探不到生命的气息,不过她的身体还是温温的,这与试药者当时的情形相同。”盛青道,一旦有正事,这会儿她感觉不到害怕,更不会干呕,总之整个人都正常起来。 “这么说她现在是假死状态?”陶姚也上手检查文寡妇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发现,突然,她屈指算了算,按照那八卦之人所言,文寡妇要假死到这个时候,肯定是中途还要再服药才行,于是她伸手到文寡妇的腰间,结果没有摸到那包着假死药的小包。 “夭夭,你在找什么?” “药包。” 盛青一听到陶姚的话,顿时就知道她在找什么,遂也跟着搜索文寡妇的身上的衣服,结果却是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发现可以算是好消息,这就代表文寡妇中途有醒来过,为怕有人发现端倪,遂把剩下的药也吃了,这才能继续在这儿躺着。 “我与青青姐在这儿守关,盛大夫,葛大夫,”陶姚唤着两人,看了眼没有上前的傅邺,算了,这厮她支使不动,于是直接略过他,看向那对师徒,“你们去准备一口薄棺材,明天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将人运出去,后面的事情也安排好了。” 盛大夫和葛白都点了点头,他们与盛青交代几句之后,就被盛青不耐烦地打发走,毕竟现在天色都晚了,回去要做好准备天亮就过来,时间紧凑得很。 傅邺看了眼盛大夫师徒离开,他连动也没动,这两人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他的目光又落回陶姚的身上,只见这可恶的小女人却是与盛青在交头接耳,他心底的气又不打一处来。 陶姚斜睨了他一眼,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当即就回头不再看,现在可不能惹着这厮,要不然指定要跟她闹一场,这是她第一世时得出的结论。 临近天亮时分,文寡妇醒来了,这让守在一旁的陶姚和盛青都忍不住满心雀跃起来。 傅邺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看向一边。 “你感觉怎么样?”陶姚小声地问道,毕竟还有那守庄人要防着。 “还好。”文寡妇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次醒来看到陶姚和盛青这两张熟悉的脸,让她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前两次中途醒来时,只看到一屋子的尸体,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又怕那忤作和守庄人发现什么,于是她就又把身上带着的假死药吞了下去。 她对陶姚和盛青是极度信任的,这两人一定不会抛下她不理,果然她们真的找来了。 这会儿她压抑不住心底的高兴。 盛青将随身带着的水壶递给文寡妇,让她喝口水,算来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再忍忍,天亮之后我们就把你弄出去。” 文寡妇贪婪地喝着水,直到那甘霖滋润干涸的喉咙,她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对了,你怎么会被那老禽兽抓着撞墙?”陶姚疑惑地问。 一提起这桩,文寡妇的眸子就黯了黯,“他又想……”实在说不出那难听的字眼,所以她模糊地带过去,直接说结果,“我不从,想到自己这些年受的苦,一时气愤我就拿刀捅伤了他,他勃然大怒,抓着我的头发就去撞墙,我当时想着一不作二不休,于是趁机吃下第一包假死药,在那剧痛袭来时就失去了知觉,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 陶姚与盛青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不过为了让文寡妇有心理准备,她们把外面的流言还有她爹将文家那对老夫妻告上了公堂,现在文虎被收监,文老婆子正到处奔波要劳老禽兽出来。 “她捞不出来的。”一旁的傅邺突然出声,永安县的县令办这个案子的时候,他恰好在场,随口就施压了几句,这永安县的县令只怕连文老婆子给的钱都不敢收,“这桩案子只会禀公处理,文虎杀人偿命。” 文寡妇一听那老禽兽会送命,嘴角不由得咧开无声的大笑,但想到这些年自己受的苦,她又无声地掩面痛哭。 “文嫂子,别哭了,省得引来那守庄人……”盛青轻声安慰。 “我娘家姓陈,而我排行老大,我娘生前唤我大姐儿。”文寡妇突然幽幽地道。 “陈姐姐。”陶姚立即改变了称呼,她明白文寡妇的心情,那是一星半点都不想跟文家的变态畜生扯上关系。 文寡妇,不,陈大姐儿立即半是泪半是笑地开怀应了一声,盛青也跟着改变称呼,她也开心地回应了。 突然,观言进来道,“守庄人来了。” 陶姚和盛青立即拉陈大姐儿躺回去,又把白布给盖好,然后两人又做那悲伤状。 守庄人进来,吹熄了风灯里面的烛光,此时外头已经有了鱼肚白的浅淡光线。 “等天亮后,我们就准备棺材给她落葬。”陶姚红着眼睛上前道。 守庄人点了点头,能有人帮忙收尸,他求之不得。 果然,天亮之后,盛大夫与葛白就运来了一口薄棺材,守庄人与葛白一道将装死的陈大姐儿抬了进去,封棺材的时候,葛白特意给人留了一道呼息的缝隙。 一边散纸钱,一边令人抬棺材就往外面走。 守庄人看了几眼就转身回去了,这种场景他看得太多,已经不稀得去看了。 傅邺没有跟上去,而是直接就回了马车里头,深深地看了眼陶姚,然后直接就命观言驾马车回镇上。 ------题外话------ 抱歉,还是更迟了,明天某梦再多点补偿大家。 第一百三十二章 已是女户(一更) 陶姚跟着抬棺的人走了一会儿,听到身后马蹄狂奔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看到那载着傅邺的马车已经朝镇上的方向驶去,她突然怔了一下,想到昨晚他的陪伴,突然,她的心不由得触动了一下。 “夭夭,你在看什么?快走了,要不然我们就跟不上了。”盛青催促。 “来了。”陶姚回了一声,转头不再看,直接就跟上前面出殡的队伍。 到了那预定好埋尸的地方,盛大夫给了抬棺的人一人一笔钱打发掉之后,周围没有外人在,他才与葛白一块将棺材打开,陈大姐儿忙坐了起来喘了几口气后,这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一点,这一路上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是怕被抬棺的人察觉到。 “没事了。”陶姚伸手将陈大姐儿从棺材里面扶出来。 盛青见状,也忙上前去搭一把手。 脚踩到土地上,她这才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向这几个给她再生的恩人,她泪眼盈眶地向四人深深行了一礼,“我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们才好,毕竟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只怕还在文家受苦受难,请你们受我这一拜。” 她身上并没有多少钱,只有区区的一二两碎银子,这是她为了假死后离开青云镇而准备的,拿着这些钱根本就不足以偿还恩人们对她的帮助。 目前,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感谢之意。 “快起来。”盛大夫是这几人当中最年长的,所以他忙道,并且虚扶了一把。 “陈姐姐,你无须这样。”盛青与陶姚也异口同声地劝道。 葛白没有作声,他与陈大姐儿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算是知道这女人的性子,那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陈大姐儿这才顺势站好,拿袖子背着人擦了擦眼泪。 “陈姐姐怎么哭起来了?”盛青道,“现在可是好事呢,以后你的日子会更好。” “我这是高兴的。”陈大姐儿忙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 陶姚明白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只是安慰地拍了下她的手背,算是无声地支持。 陈大姐儿感激地看了看她与盛青,这才堪堪止住了泪水。 葛白提来一袋吃食以及一水嚢的水递给三人,“先吃点东西吧,为免引人注目,我准备的都是干粮,文……陈姑娘,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过食了,先喝点水,再将干粮泡在水里勉强吃一点,我跟师父先将这口棺材埋进去。” 盛青接过那袋吃食和水嚢,笑嘻嘻地道,“大师兄,你放心,我会看着的。”然后就转身与陶姚还有陈大姐儿一块儿打开包着吃食的小包袱,一下子就闻到葱油饼的香气,“是不是街角黄大爷那家的饼?”她立即就拿起一个吃了起来,一大早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葛白的嘴角微微一勾,一面与师父将空棺埋下去,一面回道,“你爱吃那家的饼,我与师父过来时正好看到他刚开始要摆摊,赶着让黄大爷做好先卖我们。” 陈大姐儿接过陶姚递来的水嚢,仰头就喝了几口,其实饿过头了,她现在丝毫不觉得饿,不过还是拿起一块饼吃了起来,果然是黄大爷的手艺,他家的饼她也爱吃。 陶姚也不客气地拿起饼就开始吃,“别说,还挺香的。” “那是,他家的饼用料足,而且手艺独到,我们那一带的人都喜欢吃他家的饼。”盛青含糊不清地道。 “以前我那变态婆婆也好这一口,常打发我去买来给她吃。”陈大姐儿是到那变态婆婆,又狠狠地咬了口饼。 “那晦气的人提来干嘛?”盛青不屑地道。 吃完了东西,陶姚忙从袖袋里面掏出新户籍与路引给陈大姐儿,“这个你拿着。” 陈大姐儿接过来一看,是新户籍与路引,她又泪眼朦胧了,不过还是努力地忍着这一波泪水,不能老是哭这么脆弱,以后的日子她还要靠自己,不过她还是感激地给陶姚行了一礼。 陶姚忙扶住她,“别,以后把日子过好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 “对,陈姐姐,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你到了新地方又改了名字,没人会再找到你,那些往事就死死地捂住跟谁都不要提。”盛青道。 “青青姐说的是。”陶姚附和,“别把旧包袱带到新地方去。” 陈大姐儿满是感激地一一点头。 盛大夫与葛白将那空棺埋好,然后才走了过来。 “今天有个商队要去江南,你要不要跟他们今天走,之前联系的商队还要三天才能出发……” “走,我今天就走。”陈大姐儿怕夜长梦多,越早走越安心。 “那好,你做点改装,我们待会儿就到他们出发的官道去等,那商队的头头是我的患者,为人还算正直,不过出门在外不要轻易信人,毕竟知人口面不知心。”盛大夫道。 陈大姐儿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她知道盛大夫是关心她才会这么说的。 事不宜迟,一行人直接就走去官道等待这支商队经过。 为了陈大姐儿这事,盛大夫其实联系了好几个商队,专找人品好的,毕竟陈大姐儿是个女人,出行本来就不便,若是再遇到个坏人,那他们就真的好心办了坏事。 临近下午,一队商队才缓缓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做了些伪装的陈大姐儿看到那商队的头头从马车里出来与盛大夫在寒暄,遂暗暗打量了一下这人,看人家行事正派,这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陶姚其实也在悄然打量那有点胖的商队头头,看那样子是个挺务实的人,而且这一支商队出行没有什么花哨的地方,见微知著,她对这支商队还是挺满意的看来盛大夫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陈姐姐,路上还是记得防人。”她靠近陈大姐儿,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忘了她之前悄悄递给她的匕首,如果见到情形不对,一定要拿出来防身。 陈大姐儿会意,她把陶姚悄悄递给她的匕首随身带在身上,那天她敢捅那老禽兽一刀,就敢再捅欺负她的人一刀,遂,她狠狠地点了点头。 陶姚见状,这才真的放下心来,靠人不如靠己,惟有自己立起来,才能把生活过得好。 陈大姐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到盛大夫朝她招招手,她知道盛大夫这是要给她引见人,于是她朝陶姚还有盛青、葛白都一一行了个礼,这才转身走向盛大夫。 一番引见之后,那商队头头的见到这随队到江南的女人其貌不扬,看那眉眼也不是爱惹事的人,再看了看她的路引,没有问题后,当即就同意她随队前行,正好队里缺个做饭的,他还问陈大姐儿愿不愿意一路上帮忙做饭,当然他可以适当给点工钱。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陈大姐儿忙答应下来,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能更好的隐藏下来,只要她足够低调,没有人会将她与文寡妇这个身份联系起来。 上了马车,她忙将车窗帘掀起,朝留在原地的几人挥手离别,这回她终于忍不住眼里的泪水。 直到马车走远再也看不见了,几人才返回城里去。 进了城,盛大夫就背起药箱与葛白顺路去出诊,当然这姿态也是做个外人看的,不能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盛青与陶姚一道回去医馆,一路上,盛青都有几分落寞,显然这小姑娘还没有适应离别的哀愁。 陶姚轻轻勾着她的手,带着她朝那小摊子走去,吃的玩的不少,一路走来,盛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把那离别的愁绪给压了下去。 这边的事情了了,翌日,陶姚就去天香楼再一次给钟秀复诊,这回她一进屋里,就看到屋里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坐着,她看了看,没有认识的。 钟秀见到陶姚到来,立即热情地拉着她的手,然后示意来看她的那几个年轻姑娘先出去,等人走后,她这才朝陶姚道,“那几个人是夫君的庶妹,本来我生产完了之后,她们就想来看看,不过我婆母不同意,说是怕影响我身体恢复,这两天刚好祖母来了,她们也就顺势过来露了露脸。” 陶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邹晨的庶出妹妹们,嫡庶有别,家里的主母厉害,自然没有小妾能出头,连带着她们所出的孩子也会低人一等,这不,她在天香楼那么些天里,愣是一个也没见到,显然傅瑶膈应她们,不许她们在眼前晃。 “她们住在别处的客栈里面。”钟秀不以为然地道,天香楼就这么点大,自然腾不出地方安置她们,所以就直接住到别处去。 陶姚瞬间明白,傅瑶自己没到京城,也不会放庶子庶女与小妾先进府,不过想想,这符合傅瑶的霸道性子。 邹家的庶子庶女,她并不关心,遂也没有多问,钟秀根本也不将庶出的放在眼里,提了一嘴就不再说了,而是问她这两天在外面可习惯,还缺什么东西就直说,她忙让连嬷嬷去办。 陶姚心制止她,笑道,“哪有什么事要麻烦连嬷嬷?我在外面挺好的,等今天给你复诊后,我明儿就要回去了……” “这么快?在镇上多住些日子岂不更好?总比农村强些。”钟秀劝道。 “不了,我还记挂着家里的小狼崽子呢,况且我在乡下还有产妇要照顾。”陶姚笑道。 钟秀这才做罢,真正的分别快到了,她满心不舍,但也不能耽误了别的产妇,只好不再挽留。 其间,邹晨走了进来,先是问了问陶姚钟秀的身体,听到一切都很好之后,他这才放下担着的心,话题也跟着一转,“陶姑娘,你托我帮你办立女户一事……” “如何了?”陶姚忙追问,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邹晨皱了皱眉道,“你已经是女户了……” ------题外话------ 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每次都想多更时,就卡文卡得要死,今天的更新实在是太迟了,万分抱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明争暗斗(二更) 陶姚猛地睁大眼睛看向邹晨,从他的表情语气里面,她能听出不对劲来,不过这回她没有再打断邹晨的话,显然里面另有玄机。 邹晨看了眼陶姚的反应,这小姑娘一向很是赤诚,她这反应是半分假也没有,很明显她自己并不知情,于是他继续道,“就是我准备帮你立女户的时候,你的户籍档案已经是女户了,陶姑娘,有人已经先一步帮了你。” 果然是这样,陶姚的表情变了又变,这个人会是谁? 荷花村陶卫两家族长? 怎么可能,这俩人是什么尿性,她看得清清楚楚,况且她这段时间都在镇上,并没有回村继续攻略他们,这俩封建意识浓厚的老头会主动帮她?除非太阳打从西边升起,她还有可能会信。 除了这两人,荷花村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再说韩大夫来过镇上看她几次,也没听他提及此事,这就可以将荷花村的人都排除出去。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握紧拳头,一声不吭。 钟秀与丈夫对视一眼,她也看得出来陶姚的内心受到的震动挺大的,看她现在不说话,她有些担心地握住她的手,“陶姑娘,你还好吗?” 这温柔担心的声音让她所有的思绪都回笼了,她朝钟秀笑了笑,“我没事,邹少夫人无须担心。” “那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有没有数?如果是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邹晨道。 在他看来这事其实不简单,因为他在两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这结果,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陶姚,而是先让人去查一查,以他对陶姚的了解,她不可能会拿一件铁板钉钉的事情来让他来帮忙,并且连诊金都可以不要,很明显立女户一事对她而言很重要。 人情这东西,是越用越薄的,他相信陶姚是聪明人,所以那天她开口请他帮忙应该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当然,这点在他这里是不成立的,陶姚救了他的妻儿,他就算再如何也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他的人居然查不出来是谁帮陶姚解决了女户的问题,这人能隐藏得这么深,由不得他不担心。 这个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人能出手帮助陶姚,必有所求,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想到陶姚那一手神奇的接生术,那么有人想要借机讨好陶姚求她帮忙也是有的。 正因为想到这里,他才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来征询陶姚的意思,看看她心里是不是有数。 “对啊,陶姑娘,只要是我们夫妻能办到的事情,我们绝不托辞。”钟秀肯定地道。 陶姚的心里流过一股暖流,邹晨与钟秀的人品确实值得信任,于是她勉强笑了笑,“邹公子,邹少夫人,先谢谢你们这般为我着想,其实我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起身朝两人行了一礼,“在此,我还是要先谢谢你们……” “陶姑娘,快起来。”钟秀忙扶起陶姚,随后拍了拍她的手,“你再如此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陶姚笑了笑,亲昵地与钟秀互动着。 邹晨看到妻子笑得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不过他还是刻意再看了几眼陶姚,看她是真的没有因此而皱紧眉头,看来应该不会是件坏事,他这才真正放心。 他没有去插入两个女人之间的话题,而是走到一边去看儿子,这小子现在将近半个月大了,比出生的时候好看了许多,而且眼睛一看到他就会转动,看起来挺机灵的,他一时稀罕极了,遂将他从婴儿床上抱起来,小家伙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也跟着温和地笑了起来,看到儿子流口水,他忙接过连嬷嬷递过来的帕子给儿子擦拭嘴角。 父子俩的互动很是温馨,陶姚与钟秀都刚好看到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 当下讲究抱孙不抱子,像邹晨这样宝贝儿子的很少,大多都是一生出来就交给奶娘去带,当父母的都是想起时才会让人抱来看一眼,大多时间都不参与育儿。 陶姚凑近钟秀小声地道,“邹公子这个好习惯得保持下去,亲子关系才会更好。” 她给钟秀复检时,都会给这早产出生的孩子检查一番,但是,孩子毕竟还太小,古代又缺乏必要的检测器械,有些问题还没到表现的时候,所以,她现在也不敢下结论孩子一定不会智力受损。 所以看到邹晨宝贝这个儿子,她就希望邹晨能更疼爱这个孩子,这样才不会容易生异心。 钟秀也小声地回答她,“你放心,这个我一直有注意,我跟你说,他还会给孩子换尿布哦。” 陶姚一听,暗暗给钟秀比了个大拇指,就该这样才行。 钟秀母子这边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她在离开的时候告诉钟秀,她明天就要回荷花村了,如果她以后要找她,可以让人来荷花村,或者有问题要咨询,也可以让人给她带信,总之,她会负责任何问题。 钟秀舍不得陶姚,伸手抱了抱这小姑娘,还说到时候主连嬷嬷去送送她,毕竟她还在月子中出不了门,就只能委托连嬷嬷代劳了。 陶姚也回抱了她一下,这才松开钟秀,笑着转身离开,该分别的时候就要潇洒点,人生哪有不散的酒席? 分别也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直到陶姚走出了房间,钟秀才不舍地收回视线,这次一别,也不知道下回再见会在何时? 陶姚离开天香楼之后,直接就去了隔壁的客栈找傅邺,这间客栈她是第一次来,比她住的那间要好得多,算得上是青云镇最好的客栈,若不是钟秀不适宜移动,只怕邹晨都想将妻子安置在这里坐月子。 她来找傅邺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小二哥领着她直接到傅邺暂住的院子,她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等那小二哥进去通报,没一会儿,有一年轻的小厮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就紧盯着陶姚看了一会儿,看到陶姚脸现不悦,他这才开口道,“是不是陶姑娘?” “是我。”陶姚道 这人又是一个第一世的熟人,傅邺的另一贴身小厮,名字叫做观行。 比起她意见很大的观言,这个观行就乏善可陈了,不过能在傅邺身边冒头的人,处事肯定不会一板一眼的。 只见这个观行侧让开身子,道,“陶姑娘,里面请。” 这姿态,陶姚真想呵呵一声,傅邺他还能做得再明显一点吗?生怕她不会产生别的联想一样,她一面往里走,一面道,“你们家公子是不是有交代过,我会来找他?” 观行闻言,立即心头警铃大作,这陶姑娘是什么意思?兴师问罪? 观言私下里没少跟他提起这个陶姑娘,搞得他一看到这正主出现,头皮都发麻了,他可不能怠慢了这主,省得回头让公子不悦,到时候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啊,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总之哪个回答可能都不会让陶姑娘开心, 他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就看到陶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看得出来他内心的挣扎。 半晌,他硬生生地道,“陶姑娘,里面有备下芙蓉糕,还请移步进去。” 陶姚一听,就知道这观行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这小子其实也是个心眼多的,早已备下芙蓉糕,不就是说她肯定会登门嘛。 她冷笑了一声,直接就迈步走进这院子里的厅堂,刚坐下,就看到另一名叫观止的小厮立刻就端来一盘好看的芙蓉糕。 “陶姑娘试试,合不合胃口?” 这叫观止的小厮,陶姚也是识得的,这倒是个活泼人,第一世的时候时常会在她面前学说书讲些逗趣的话给她解闷,总得来说是个话多的人,也没有像观言那般势力眼。 看在他第一世时那般努力讨好她的份上,她的态度好了一些,拈了块观止端来的芙蓉糕,“哪来的?” “隔壁天香楼的厨子做的,公子说要时常备下,这都是今天刚新鲜出炉的。”观止笑道。 陶姚放到嘴里尝了尝,果然尝到了芙蓉糕的香气,味蕾得到了享受,她的表情也就更好了一些。 一块芙蓉糕吃完,她道:“你们公子呢?” “公子出去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回答的是观行,他看了眼谄媚的观止,可不能让这小子抢了先。 难得公子终于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了,不管这女人是什么身份,他都必须要重视起来,力争有个好表现。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陶姚皱了皱眉。 “公子没有交代,不过按以往时间,大概晚膳时间就会回来。”这回抢着回答的是观止。 陶姚看了看这俩小厮的明争暗斗,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若不是她有事要问傅邺,哪还会在这儿呆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做夫妻(一更) 探头看了看天色,离晚膳时间还有个把时辰,换算一下将近两个多小时,她在这儿待着终是不妥,省得到时候传出难听的流言,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有些麻烦是能避则避更好,她想过的是清静日子。 于是,陶姚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家公子归来,告诉他我明儿早上再过来。” 晚上可不宜谈事情,还是放在早上大白天的更好。 “陶姑娘现在就要走了?”观止问道,他还想好好地与这陶姑娘拉拉关系,只要这位陶姑娘还在公子心中占一席之位,就足够他重视。 观行没有做声,看了眼想要表现的观止,这个时候他还是聪明一点为好,毕竟他可是看出来了,陶姚不欲在此久留,于是道:“陶姑娘,那小的送你出去。” 陶姚看了眼观行,点了下头,没再搭理观止,直接抬脚就走。 观止瞪了眼观行,悄然拉了一下他,低声道,“现在就让她走,万一公子回来知道后会不高兴的……” “公子的心思轮不到我们猜。”观行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答案,“再说我们这次出行连个侍女都没带,她若继续留下等公子,到时候我们俩才有麻烦呢,你个傻子明白了没有?” 一门心思只想讨好人,却是看不清楚眼前形势,怪不得公子都不爱交代重要的事情给他做。 观止表情变了变,这下子总算领会了观行的意思,没好意思再拉着人说话,观行直接就大步追上前面的陶姚。 陶姚对于俩小厮的悄悄话不感兴趣,只是刚出了屋子,就看到傅邺走了进来,这回老天真是对她还不错,不让她白跑一趟,于是,她直接就迎上前去。 傅邺看到她出现在他的地盘上的时候还愣了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来很久了?” “没有,刚到一会儿。”陶姚摇头道。 “那进去说话。”傅邺的心情很不错。 陶姚却是道,“不过是问你几句话,在这儿说也一样。”她不太想进去坐。 傅邺看了她一眼,随后抿紧唇,这让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到那边的亭子上坐一会儿吧。” 陶姚看了看院子里一角不大的亭子,点了点头,率先就朝那边走去。 傅邺吩咐观言去泡壶花茶和端一碟子的芙蓉糕出来,他早就猜到这两天陶姚会来找他,所以早早就备下了陶姚喜欢的吃食。 陶姚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看到傅邺进来后坐到了她的对面,正要说话之时,看到观言端着茶和点心过来,她看了眼,又是芙蓉糕,而那茶水倒出来却是带着花香的花茶。 “试试。”傅邺将她喜欢的吃食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陶姚道,“不了,刚在堂屋之时已经尝过了。” 傅邺看她拒绝,也没再勉强,总觉得自己这般的讨好她像是做给瞎子看一般,表情不由得沉了下来。 陶姚对傅邺的情绪还是挺敏感的,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不佳,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于是她直接就道,“我立女户那事是不是你插了一手?” 一来就问这个问题,傅邺心下早就猜到她的来意,遂似笑非笑地道,“你猜?” 陶姚也跟着笑了,并且轻嗤一声,“你玩这套还没玩够?” 傅邺的笑容一收,眼里似乎蕴含着风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陶姚并不想跟他捅破这层窗户纸,有些事只要不说破,她就可以当做不知道,她不想走回老路,“你是怎样的人,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傅公子,你我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天与地的区别,你又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天下间美人多的是,只要你手指勾一勾,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你前仆后继,甚至是飞蛾扑火也不在乎……” “我不管别人如何,我只问你,陶姚,你是如何看我的?天下间美人再多又与我何干?不是我要的那一个,其他的人于我而言都是庸脂俗粉。”傅邺轻蔑地道,他又不是见一个就爱一个的性子,他一向只认定自己喜欢的那一个。 陶姚的眉头皱了皱,当他不想再与她兜圈子的时候,他就会连名带姓地唤她,这时候她突然有点怀念他假惺惺地唤她陶姑娘的时候,至少这三个字带给她安全感,与这厮的距离是拉得越开越好。 “傅公子,看来我们是陶不下去了,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陶姚起身就想走,她这会儿已经后悔了,自己就不该走这一趟,来问他真相又如何?不管她立女户一事,他有没有插手促成,她直接接受就得了,何必非要追究到底? 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是很清楚的,现在她能握在手里的砝码很少,真将这厮给激怒了,她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只是她刚起身准备离开这凉亭,哪里知道,这厮居然反应极快地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她不悦地道,“傅公子,你这是何意?” “我们还没聊完。”傅邺冷笑地道。 “你我没有什么好聊的。”陶姚退后一步,离开他有点距离后这才抱着双臂看他,同样表情冷冷的,“云泥之别……” “除了这句话,你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傅邺打断她的话,前世今生,她都抓住他曾经说错过的这句话大做文章,这让他心痛之余,不爽之情也日盛。 “哦?”陶姚挑了挑眉,这会儿她已经不再去想后不后悔走这一趟之事,既然傅邺开始又逼迫她,那她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好了,她不免有些消极的想法浮现在心头,这是第一世时疯狂的念头,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心境不稳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选择了好声好气地道:“傅公子,你我确实没有别的话题可说,如果我有哪点引起你的注意,那你说出来,我改可以吗?” “你!”傅邺突然跨前一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逼她与自己对视。 陶姚不怵他,也没有大力挣扎,只是双眼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傅公子,” 不管是哪一世,他的手段都没变过,他用不腻,她已经看腻了。 在傅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她的手将身后的茶盏摔碎,然后抓起一块碎瓷片上前一步抵住傅邺的喉咙,一双美眸漾起一抹让人胆颤的笑容。“你再逼迫我,试试?”看到傅邺眼里的不以为意,她又笑了笑,“对于我而言,用这个杀你足够了,你知道人体这里有条大动脉吗?只要这里一破,神仙都救不了你。” 她手中的瓷片压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之上,她在异时空上过那么多堂解剖课,对人体的结构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本来在暗处偷看此处情形的观言等人顿时表情大骇,忙冲上前来,观言甚至拔出腰间藏着的软件,剑尖直指陶姚,厉声道,“陶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藏在暗处的暗卫也暗暗握住手中的武器,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一言不和居然会做出这等过激的行为? 观行与观止也不再想着去讨好陶姚,现当下如果公子有了意外,他们也活不成了,于是,这两人直接就找好方位站住,封死了陶姚有可能逃走的路线。 傅邺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夺命红颜,对于他来说,若是陶姚想要他的命,他就给她又有何妨? 看了眼身边小厮的举动,他直接道,“都给我退下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公子?”观言急切地唤了一声,这回他指责地看了眼陶姚,这陶姑娘真不知道好歹,在他看来,公子待她已经足够好了,她居然还敢这样威胁公子?实在是该死。 傅邺重喝了一声,“都给我退下。” 这是他与陶姚的问题,不需要别人的参与。 陶姚仍旧是定定地看着傅邺,眼角余光看到观言几人不甘心地听令退了下去,她冷嘲道:“你还真不怕死?” 傅邺猛地伸出骨结分明的手抓住她拿着碎瓷片的手,将那道碎瓷片往下压了压,他的颈间顿时有鲜血流出来,只见他看着她笑道:“如果是死在你手上,那我甘之如饴。”看到陶姚的面色变了变,他又继续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当然,我是不会撇下你的。”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揽上她的柳腰猛地将她拉近自己,一双眸子贪婪地看着她的俏丽红颜,似要将她深深地镌刻在灵魂里,“我们可以到阴间去做对夫妻。” 想想好像也还不错,这样一来,她就再也逃离不了他。 第一百三十五章 牛皮膏药(二更) “疯子。”陶姚瞪了他一眼,抬脚狠狠地踩上他的脚使劲碾了碾,这会儿她很可惜脚下穿的不是异时空的高跟鞋,那个踩人会更痛,趁他吃痛皱眉之际,她借机单手抓住他揽着她柳腰的手臂,身体一转,转开他的怀抱,“呸,谁要跟你做**妻?” 她打哪学来的这一手? 傅邺反应也极快地反手抓住她的手臂,不过他没敢使大力,怕伤了她,只是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开溜,感觉到她拿着碎瓷片的手顿了顿,他突然笑了笑,“彼此彼此。” 他早就因她而疯了,这个世间除了她之外,没有什么人或者事值得他驻足停留。 陶姚恨恨地瞪着他,突然觉得跟这个疯子这样斗下去没有什么意思,遂拿着碎瓷片的手软了下来,她刚要收回手扔掉碎瓷片,手却被他趁机抓住不放,她挣了挣,没能挣脱,只能咬紧银牙道:“松手。” “不。”傅邺抓着她还拿着碎瓷片的手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后掰开她的手,将那块碎瓷片拿开扔掉,然后皱眉看到她手上被碎瓷片划伤的伤痕,眼里闪过心疼之意,他朝观言道,“去拿金疮药来。” 观言早就看傻眼了,自家公子这真是被这个叫陶姚的村姑吃得死死的,比起陶姚手上的血痕,公子脖颈处的血迹才更触目惊心,但公子却浑然不当一回事,这让他无法理解之余,对陶姚的认知又更上一层楼。 “还不快去?”傅邺看到观言还站在原地,遂不耐烦地再度喝道。 “是,小的立刻就去。”观言回过神来,忙急冲冲进屋去拿金疮药。 陶姚看他小题大做的样子,不由得想要收回手,不过是一点点小伤痕,她根本不在意,“松开,这点小伤口不用上药也能好……” “不行。”傅邺的态度很强硬。 陶姚气不过地回道,“我的手我乐意,你管不着……” “我不乐意。”傅邺瞪她一眼,松开她另一只手,拉着她会回石凳上,看她似乎还想回嘴,他眯眼看她道:“你再说一句我管不着,试试看?” 陶姚对他这表情动作熟悉得很,记忆似乎与第一世时重叠在一起,她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遂闭上了嘴巴,好女不跟男斗。 傅邺看她终于乖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这样的陶姚像只乖巧听话收起爪子的猫咪,看到观言拿来金疮药,他伸手接过,往她长了茧子的手上的伤痕倒了药粉,然后再接过纱布轻轻给她包扎起来。 陶姚看他的动作像对待十世珍藏的宝藏一般,内心不免有了些许触动,很快,她就令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这厮做什么,她都应该铁石心肠才对,对,就应该这样。 傅邺不知道她正在做着心理建设,给她包扎好手之后,这才道,“在这吃完晚膳再回去吧。” “不了。”陶姚收回自己的手,起身就要离开,现在她想离他远远的,省得这厮甩机会再来撩她。 傅邺看她要走,这回没再阻止她,仍旧坐在原位看着她毫不留恋的抬脚就走,心里说不出来的沉闷。 突然,陶姚转身又走了回来。 她很想告诫自己不要去管他,可是他那被她用碎瓷片划伤的脖子老是在她眼前闪过,这个时代可没有破伤风针可打,万一他因此死了呢? 这样的祸害死了也不足惜,她嘴上是这样说,可是却没有这样的铁石心肠。 看到她回头又走过来,傅邺的脸上因为她而飞扬了起来,他抬眸看她。 陶姚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指了指他脖子的伤口,朝观言道,“给你家主子包扎一下吧,省得到时候他死了,你们又赖上我。” “不用,这种小伤死不了人。”傅邺拦下观言欲给他包扎伤口的手。 “随便你包不包扎,我走了。”陶姚突然觉得很烦躁,这种祸害还是让他死掉算了,她再度转身离开。 傅邺这回老神在在地看着她的背影走出去,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似乎在数着数。 已经走出院门的陶姚又冷着一张脸走了回来,这回她不去看傅邺那张满是笑意的脸,这厮一定是故意的,肯定的。 她现在自厌得很,也没心情与他斗嘴,直接走到观言的面前,手一伸,“把伤药给我。” 观言这回是真服了这俩人,没有多言就将手上的伤药还有纱布都一股脑儿地都塞给了陶姚,得了,他也不在这儿碍眼了。 陶姚瞥了眼观言退下去的身影,完全不在意这小厮在想什么,第一世的时候,更丢脸的事情都有,反正她在傅邺面前不作一作,总觉得周身不自在。 “把脖子仰起来。”她走到傅邺的身边,面无表情地道。 傅邺听话地仰起了头,露出脖子处的伤口,陶姚低头看了看他的伤口,其实伤得不重,就是血流了一些,看起来就有点可怖了,遂又转头想找观言吩咐他去打盆水来,结果没看到观言的身影,眉头皱了皱,正要提高声音喊人过来,结果在一个角落里看到观止,遂朝观止的道,“就是你,去打盆水来。” 观止听到陶姚的话,二话没说,立刻就去打了一盆水放到石桌上,“陶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把帕子拧干了递给我。”陶姚吩咐一声,她的手刚包扎过,还是不要碰水了,省得傅邺待会儿再发作。 观止很快就拧干了帕子恭敬地递给陶姚。 陶姚接过,俯身轻轻擦去傅邺脖子处的血迹。 傅邺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一双眸子极其专注地看着他的伤口,这样认真的陶姚,让他更加欢喜。 好半晌,陶姚给他处理好伤口,这才看到他专注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地道,“看什么看。” “我就喜欢看你。”傅邺不要脸地答道。 陶姚的脸红了红,这厮是越来越不掩饰了,于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将用剩的纱布往石桌上一扔,“我走了。” “吃过晚膳再回去吧。”傅邺这回起身追上她,开口想要挽留她。 陶姚都懒得搭理他,直接就走,再跟这厮说话,她会忍不住再动手的,这回她觉得真要去买把匕首防身才行,之前那把给了陈大姐儿了。 等出了院门老远,陶姚也没能甩掉傅邺,这厮怎么那么像牛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等出出客栈的大门,她看到傅邺仍跟着她,顿时气不过,“你到底要跟我到何时?” “一起吃个晚膳啊。”傅邺笑道。 陶姚没想到他还是这句话,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与她吃晚膳了,心里恨死这个牛皮膏药,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家卖饺子的档口,于是不怀好意地道,“既然你坚持要一起吃个晚膳,就那儿吧。” 她用手指了指那饺子档口,率先就朝那边走去。 傅邺看了看那个摆在街边的档口,再看了看街上走来走去的人流,然后还有马匹偶尔走过,这用餐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他还是皱眉跟了上去。 陶姚一屁股就坐在饺子档口旁边的小桌子旁边,朝老板道,“来碗韭菜饺子。” “好喇。”老板看到来了顾客,忙让自家婆娘下饺子。 傅邺此时已经走到陶姚的面前,看了看这开阔的场地,他还真没有在这种档口用餐的经验,毕竟以他的身份到哪儿都能过得精致。 “吃不下?”陶姚笑眯眯地抬头看他,吃不下更好,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跟他一块儿用膳。 傅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随后从容落坐。 陶姚斜眼看了他一眼,随后朝老板再度开口道,“再来碗韭菜饺。” 她可是记得这厮是不爱吃韭菜的,他吃不下就更好,下回就不会再像牛皮膏药那般缠着她。 “好喇。”老板高兴地回应一句,然后就与自家婆娘一道下饺子。 傅邺看了眼陶姚高兴的眉眼,嘴角也跟着翘了翘,看他吃瘪,她就真的这么高兴?看来自己要让她失望了。 等老板端来两碗水饺,他看了看放筷子的竹筒,随后面不改色地拿出一双筷子,当着她的面,夹起一个韭菜饺就吃了起来。 陶姚狐疑地看着他,她记得他是不爱吃这个的,莫非现在爱吃了? 傅邺假装没有看到陶姚打量的目光,再度又夹起一个吃了起来,其实他对食物没有太大的喜爱,也不会轻易让人弄明白他的喜好,这些他从来不会对陶姚说。 “真的好吃吗?”陶姚故意地问道。 “还不错。”傅邺回她一个微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狠手辣(一更) 陶姚的眼神仍旧有些不相信,不过看到他又接着吃了一个,这回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以前的记忆,莫非她记错了? 随后,如电光火石般她想明白了,这厮毕竟是受着大家族教育长大的,这样的人岂会轻易让人摸清他的喜好,喜欢玩弄权术的人就喜欢弄这一套,于是她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夹起一个韭菜饺子吃了起来。 韭菜的香气在唇间绽放,她的心情渐渐好了些,也懒得搭理身边的男人,管他呢,还是先填饱肚子更重要。 傅邺看了眼她还带着怒气的样子,眼里不禁满是笑意,这样的她生机勃勃挺好的。 吃完饺子后,傅邺直接就扔了块小银锭到桌子上,看了眼陶姚,“还要再去吃点什么吗?” 陶姚看了眼那小银锭,没说什么,直接起身迈步放开,实在不想搭理这厮。 那饺子档的老板看到那个小银锭先是愣了愣,随后看到那对年轻的男女准备要走,他忙道,“给多了……” “多的就当是赏你的。”傅邺头也不回地陪在陶姚的身边往前走。 饺子档的老板闻言,顿时狂喜起来,这一块小银锭少说也有五两重,这可是他摆摊几个月都没能挣到的,今天遇到财神爷了,“孩子他娘,你快看看……” 他欣喜地转身拿着小银锭给妻子看,他的妻子拿起来咬了咬,证明不是假货后,这下子也跟着高兴起来,“当家的,你快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发梦吧?” 饺子档的老板哪舍得掐妻子,于是让妻子掐他,俩夫妻一时间都高兴得像个孩子。 陶姚回头看了一眼,世间讨生活的夫妻大多都如此。 “怎么,你羡慕人家?”傅邺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这种贫贱夫妻,他可是没有看在眼里的,不过是块小银锭罢了,居然如此高兴,实在是让人难以高看。 “我为什么要羡慕人家?”陶姚不解地看着他,每人都有每人的幸福,她也有自己的,只要是自己认定的就是幸福,至于别人,跟她有何相干? 傅邺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确定她没有说谎,这才不再追问,不过最后他还是暗搓搓地说了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陶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说话去反驳他,毕竟这话也不完全是错的,不过有钱的夫妻也不见得能过得多好,家里小妾庶子女一大堆,看着就糟心,未必比那饺子档的夫妻幸福到哪里去?只怕还不如呢。 傅邺看她不语,遂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陶姚随口应了声,不再去想那些与她不相干的人和事,还是想想买点什么东西带回荷花村去更好。 走了一会儿,陶姚就没好气地看着傅邺,“我说,你到底要跟着我多久?” “我送你回去吧。”傅邺道,“天快黑了,青云镇晚上也不算得多太平,怎么,你有意见?” 陶姚轻哼一声,她有意见又如何,他只会说一句有意见那就憋着,对于傅邺来说,只要他想做的事情,谁都无法阻止他,所以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她实在不太想跟他走在大街上。 傅邺看了眼她那加快步子的双腿,没有说破她的打算,只是嘴角勾着,显示他此刻还算是惬意的心情。 好在陶姚租住的客栈距离傅邺住的客栈并没有多远,青云镇治安最好的就是这一带,陶姚没有傻到去住那鱼龙混杂之地,看到客栈的招牌就在眼前,她转头就开始赶人,“好了,我已经到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真无情。”傅邺为自己打抱不平,语气有点委屈。 “得了吧,你装什么大灰狼?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陶姚已经隐忍了一路,这会儿再也忍不下去,说出口的话带上了情绪。 她一发脾气,傅邺就没脾气了,于是他妥协地道,“看着你进去,我转身就走。” 陶姚没有与他废话,直接转身就大步迈进客栈,头也不回地就往二楼走去。 傅邺站了一会儿,看到她的身影消失了,这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路过街角的阴暗地时,轻声吩咐道,“好好地保护她。” “是,公子。”阴暗中张伯应了声。 傅邺没有再开口,看了眼驾着马车的观言,直接就上了马车,没有一会儿,马车就开始奔驰起来。 这夜没有星光,只有朦胧的一轮圆月挂在天上,陶有财睡了一天,实在不想再睡下去,披起衣服打算起身走出去,还没有出房门,就听到弟媳妇付氏嚷嚷着冲他这屋走来。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弟媳妇,付氏这人爱占便宜性子又不好,其实跟他死去的婆娘方氏极为相像。 “在嚷什么?远远地就听见了你在胡咧咧。”他不悦地慢步踱了出去。 陶春草阻止不了婶娘付氏的行动,只好转而过来扶着她爹,看到她爹的气色不太好,她忙道,“爹,你身子不好就回屋歇着,二婶娘这儿有我呢……” “你给我走开。”付氏上前一把拉开陶春草,直接就向陶有财道,“大伯,按理我是不该这会儿到你家来要账的,可是你家刚卖了粮食,这总有钱还我们吧?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哪能欠债不还呢?大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付氏,你给我回来。”后面追来的陶有福赶忙去拉自家婆娘,这婆娘眼里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 从厨房里转出来的陶老娘李氏也阴沉着脸色,上前朝小儿子道:“赶紧把你这败家媳妇给我拉走,不就是欠了点银子吗?又不是不还,那可是你亲哥。” 她虽然平晶里偏心小儿子,但大儿子也是她生的,现在大儿子病成这样,她自然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现在也不是逼迫大房还钱的时候。 付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恼火了,一把甩开丈夫拉着她的手,直接就与陶老娘撕了起来,“娘,你说话可得凭良心,这都分家了,哪能借钱不还?我与当家的没有道理养着大伯哥一家子,再说大伯现在又不是没有钱,现在不还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家也不是有钱人家……” 被媳妇抢白了一顿的陶老娘顿时脸色就变了,这儿媳妇以前有方氏对比着,她觉得还是不错的,一向也更偏心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跟方氏也是一个本性,这下子好了,全都暴露了出来。 “你还胡说八道什么?”陶有福看了眼脸色不好的老娘,忙又去强制地拉回自家媳妇,省得她又为了那一点钱斤斤计较,虽然他内心也惦记着大房欠的钱,但他怕这节骨眼来要债会被村民戳脊梁骨,丢不起那人啊。 “你别拉着我……”付氏不管不顾地想要推开丈夫,她今儿个要不回欠钱,她就不回去。 陶有财看着付氏这么闹腾,大脑都在“突突”地疼痛起来,胸口也满是怒火,他朝陶春草怒道:“不是让你拿钱先还给你二婶娘?你到底还了没有?” “爹……”陶春草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正要大闹的付氏顿时把目光看向陶春草,这赔钱货居然自作主张地不肯还钱?顿时她怒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就狠狠地拉住陶春草的手臂,“钱呢?你这死丫头敢昧下钱不还我?赶紧把钱拿出来。” 她直接伸手向陶春草。 陶春草没敢大力挣扎,只是倔强地道,“这钱不能给你,我爹我哥都还要看病吃药,这是我家的救命钱,二婶娘,你再宽容些日子,等我爹我哥身体好了,到时候就能赚到钱……” “放你娘的屁。”付氏立即粗口打断陶春草的话,“我可不管以后,你现在有钱了就必须还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拿来。” 陶春草死活不肯地摇着头,付氏气不过,直接伸手就去扯陶春草的衣裳,想要把钱给找出来。 陶老娘看着这如同土匪一般的小儿媳妇,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遂朝小儿子道,“有福,还不赶紧去拉开你媳妇,她这是要闹笑话的……” 最近她家已经成为了荷花村不少人饭后的谈资,说什么的都有,她有时候听了都会心口疼痛不已,自家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怎么会弄成这样? 陶有财看到陶有福怎么也拉不开付氏,顾不上疼痛的胸口,直接大怒地道,“够了。” 这一声巨喝让付氏的行动突然一窒,两眼有些惧怕地看着陶有财这个大伯哥,此时她方才看到陶有福那震怒的面容。 陶春草低垂着头捂紧自己被付氏扯松的衣服,她知道自家这一闹,周围不少人都在偷偷地看着自家这场热闹,她哪里还敢松开手? 陶有财看向小女儿,喝道,“春草,给她钱,让她拿了钱就滚蛋……” “爹,你就算不顾自己,还要顾大哥啊,这钱都不够大哥治腿的,难道你要看着大哥年纪轻轻地就瘸了腿娶不上媳妇?”陶春草可怜兮兮地道,她知道现在在她爹心目中没人比大哥陶大郎更重要。 一提起陶大郎,陶有财的眸子就黯了黯,现在这个儿子是他惟一的儿子了,以后还要靠他传宗接代,若是因为瘸了腿娶不上媳妇,那他就会断了香火,一想到这,他顿时就不作声了。 付氏一看陶有财这样子,就知道他打算赖账了,这怎么行?这会儿她狠狠地使泼推开丈夫,冲到陶有财的面前,“大伯,到底还不还钱,你给个准话,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当家的和孩子们辛苦下地种来的,你们家可不能这般占便宜啊,大伯……” 陶有财突然用手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身子更是软软地倒地。 陶春草见状,顾不上捂住自己松垮垮的衣裳,急忙飞奔过去扶住她爹,“爹,你这是咋了?爹,你别吓我啊……” 听到孙女这急呼,陶老娘李氏也站不住了,一把推开怔愣的付氏,急冲上前与陶春草一道扶着陶有财,另一手掐了掐陶有财的人中,但陶有财就是怎么掐也不醒。 “先扶大哥进去。”陶有福上前替下陶春草与老娘,大力地扶着全身没力的陶有财往里屋快步走去。 付氏吓得面色发青,她没想到陶有财身体真的破败成这样,若是陶有财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婆婆丈夫都要埋怨她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灵光一闪,将功补过地赶紧去请韩大夫过来。 隔壁屋的陶大郎听到亲爹晕了过去,他也顾不上伤腿,直接就拄了拐仗一瘸一拐地走到亲爹的房间。 房里一片混乱,直到韩大夫匆匆赶来之后,用陶姚教他的心肺复苏法才将陶有财堪堪给救了回来。 看到陶有财幽幽地醒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最明显的还是付氏,她是真怕陶有财有个好歹的,毕竟当时可是她将陶有财给气晕的。 韩大夫给开了药,交给陶春草去煎,然后吩咐她如何给陶有财喂药,陶春草一一记下。 “你爹这病可不能再气着了,不然神仙都难救。” 这话不但陶春草听着了,屋里的其他陶家人也听见了,众人都沉默不语。 陶春草朝韩大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然后拿了药就快步往厨房而去。 陶有福亲自送韩大夫离开,陶老娘李氏直接赶走付氏这个败家媳妇,然后才扶着大孙子陶大郎回屋,大房这一家子肯定是得罪了哪路福仙,她想着过几天得去庙里拜拜,求神保佑一下。 夜里,陶春草煎好了药就端去给陶有财喝,陶有财正出神地看着远处,等见到小女儿端来了药,他这才挣扎着起身喝下了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亲爹病了,陶春草就得在此侍疾,陶老娘李氏熬不了夜,直接就先回屋睡去了。 陶有财睡着后不久就梦到了方氏,看到这死去的婆娘,他是感慨万分,不由得道,“你还回来干什么?这个家都被你害得家不成家了……” “当家的,不是我害了这个家。”方氏哭道,“害了这个家的是另有其人……” 陶有财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方氏遂将她死前发现的事情一一说给丈夫听,最后还恨恨地道,“都是陶春草那死丫头干的,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都是她,她这是要我们一家子的命啊,当家的,都怪我,生出这么个狠心的丫头来,早知道她这样,当初我就该一把掐死她,省得被她祸害了……” 陶有财完全愣了,就小女儿那性情,她能做出这么多绝了娘家的事?她图什么?没有了娘家这个后盾,那个方健只会更轻视她,这个丫头糊涂啊。 “当家的,你不能放过了那个死丫头,切记,切记啊……” 方氏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陶有财在一阵咳嗽声中醒来,抬眼就看到一旁侍疾的小女儿,他定定地看着小女儿那张巴掌大的脸,突然一把抓着她的手,厉声道:“春草,那张媒婆给你娘的三十两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陶春草被父亲抓住手腕,再听到后面这问话,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随后她反应极快地道,“爹,不是我,我都不知道娘藏钱的地方在哪里,爹……” 陶有财死死地攥紧小女儿的手腕,“春草,你发个毒誓,我就信你了……” “爹,我没有拿过,我为什么要发毒誓?”陶春草狡辩道,她看到亲娘方氏发了誓之后就应誓了不得好死,她才不要发誓呢。 “果然是你干的,这个家有哪里对不起你,陶春草,你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害你娘害你姐……咳咳……”陶有财一看这女儿心虚了,就知道梦里方氏所言都是真的,家里的一切不幸都是这女儿害的。 顿时怒气上涌,他一把将女儿狠狠地掼倒在地,猛地起身抄起一旁的凳子就砸向陶春草。 陶春草吓得面色发青,直接滚向一边,让父亲手里的凳子砸了个空,随着凳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倒下的还有盛怒中的陶有财。 胸口喘不出气来,他双眼死死地看着从地上狼狈爬起的小女儿,此时的他虚弱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双眼发泄他满腔的恨意。 陶春草慢慢地爬起来,看到父亲不能动弹,她突然就笑了出来,这老东西现在想砸她也砸不到了,原本她对这爹还没有这般恨意的,可一想到他想要用凳子来砸她,她心中的恨意不由得加深了一重。 “你们从来都对我不公,从来没有公平地对待过我,我在这个家做得比谁都多,可你们当爹娘的呢?从来都纵着陶春花那个蠢货,你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她一边痛诉一边走向父亲,看着那手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的父亲,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走到父亲的身边,她蹲下来,凑到父亲的耳边道,“爹,你想知道三郎到哪儿去了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故意误导(二更) 陶有财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她,那找不回来的小儿子是他心口永远的痛,“你……”好不容易他才挤出这个字来,剩下的字是再也吐不出来,只能两眼紧紧地看着这个陌生到他认不出来的小女儿。 “我当然知道他在哪里啊。”陶春草笑得像个魔鬼,她俯身凑近父亲的耳边低低地道,“他被我卖给牙婆了,一共得了十五两银子呢,没想到那好吃懒作被你们宠得不行的小子还蛮值钱的……” 陶有财听到这里,猛地提起一口气,突然伸手去抓这个不孝女,他的眼里喷火地看着这小女儿,那句他可是你亲弟弟的话却是怎么努力也说不出来,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居然养出这么个狠心的东西来。 陶春草吓了一跳,直直往后仰避开父亲要抓她的手,到了这时候,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地道,“爹,我听说买了三郎的牙婆是要将人送进宫里的,爹,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进宫呢?听说宫里有种不男不女的人,爹,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吗?” 其实她还真不清楚什么叫不男不女的人,张媒婆事后跟她说过这事时说漏了嘴,她当时不解还追问过张媒婆那种人是什么人,张媒婆初时不肯说,还说黄花大闺女听这个干嘛,后来架不住她的追问,还是说了出来,她这才知道陶三郎将来面对的是什么。 “那可是断子绝孙的太监。”她朝父亲不怀好意地笑道。 什么叫断子绝孙,这代表着如果她哥娶不到媳妇,而这弟弟也生不出娃来,那她爹就无人继后香灯了。 她为了这个还有一丝不安与后悔,她只想卖了陶三郎换钱给方健读书,可没想要他断子绝孙。 可是现在一想到她爹要拿凳子来砸她,她心里的那一丝不安的后悔彻底消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为了自己并没有错,反正她的同胞手足对她也不怎么样,她何必管他们的死活。 陶有财没想到他会养出一个恶魔来,看到陶春草脸上那带着恶意的笑容,他想上前去狠狠地撕烂她的脸,为了那一己之私,害死亲娘,残害同胞手足,这种女儿死了也不足惜。 仿佛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就冲上前去要掐死陶春草,陶春草吓得面色发白,一边后退一边继续刺激她爹道,“爹,你还不知道吧?我是故意不还钱给二婶娘的,这钱还要留给表哥进学呢,怎能给二婶娘呢?爹……” 陶有财愤怒得双眼通红,那要杀死陶春草的心无比的强烈,只是,那一丝力气很快就消散不见,他想要去掐女儿的手很快就软了下来。 陶春草却是吓得狠狠地推了她爹一把,本来就心绞痛得厉害的陶有财身子猛地倒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身心俱痛传来,陶有财不甘地断了气。 陶春草看到父亲一动不动,她的心仍旧在猛烈地跳动着,她真的将她爹给气死了? 好一会儿后,她才敢上前,伸手翻过她爹的身体,这会儿她爹的身体还有温度,只是那一双恨恨地看着她的眼睛再也不会转动了,她颤着手伸到她爹的鼻下,她爹已经没有了鼻息。 她怔了一会儿,嘴上却是呢喃道,“爹,你别怪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 突然,天上响起一道惊雷,吓得陶春草惊叫出声,“啊——” 她怕得用手抱紧头蹲在地上,她怕这惊雷会落下来劈死她,半晌后,那雷声过去了,而她依旧还活着,顿时,她又无声地笑了,连老天爷都不劈她,那就代表她没有做错,有错的是别人。 她娘,她爹,她姐,她小弟,包括她哥都该死,这些人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暖,她这么做没有错。 心里重建之后,她开始坦然地面对父亲的死。 因为陶春草的惊叫声而赶来的陶老娘和陶大郎一进屋,就看到倒地不起的陶有财,还有一旁痛哭出声的陶春草,他们的心顿时往下沉。 陶老娘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旁的陶大郎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缓过一口气,颤声问,“春草,你爹……咋了?” “奶,我爹他……”陶春草这才似乎一副刚发现李氏的样子,忙转头看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说话啊?你爹咋了?”陶老娘李氏突然喝道,她不敢走过去看这大儿子,她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我爹他死了。”陶春草哭喊道,然后扑到陶有财的身上痛哭失死。 陶老娘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而一旁的陶大郎还拄着拐仗,因为听闻亲爹的死讯,顿时人就呆怔了,那手也没能再抓紧陶老娘,陶老娘只能跌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死去的儿子。 外面的惊雷一声接一声,倾盘大雨从天而降,却没能洗刷这世上所有的罪恶。 天亮时分,把陶有财的遗体搬到床上之后,陶老娘就一直发呆地坐着,眼里甚至一滴泪也流不出来,这让她以后咋活啊? 陶春草不安地看了眼陶老娘,然后再看了眼呆愣着哭红了眼的兄长陶大郎,这两人都不说话,她也只好沉默是金。 “你爹是咋没了的?”陶老娘问道。 陶春草对这问题已经不陌生了,昨天夜里陶老娘就问过她了,而她也回答了,现在不过是将那答案再拈出来罢了,“爹说要去找二婶娘理论,我拦着不让爹去,可爹不听我的,非要起身,最后却是没走几步就摔到地上,然后……就再也没能睁开眼晴……”说到这里,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奶,你怪我吧,是我没能看好爹,是我们家穷没钱还给二婶娘,爹的病,哥的腿,都把卖粮的钱的花得差不多了,我没敢说出来,就是怕刺激到爹,哪曾想,爹还是因此去了……” 她再度扑到陶有财的身上痛哭失声,那哭声让人一听就撕心裂肺。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醒般,陶老娘猛地起身,快步走去厨房捞起一把菜刀就往二房陶有福的家走去。 起来做早饭的付氏没想到一大早就会被婆婆追着用刀砍,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一声接一声,让陶有福与俩儿子都不能睡懒觉,纷纷起床穿衣推门出来,可一看到付氏被陶老娘追着砍,他们都愣了。 付氏的女儿忙去拉着陶老娘,急着道,“奶,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娘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追着她砍……” “松手。”陶老娘恶狠狠地道,手里的菜刀还朝付氏扬着,“你害死了我大儿,我要砍死你这恶妇……” 陶有财死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怔住了,这不过是一夜之间,人怎么就没了? 陶老娘趁着付氏的女儿呆怔住,一把推开这个最疼爱的孙女,再度挥起菜刀砍向付氏,付氏吓利尖叫,下意识地拿手去挡,结果手臂挨了一刀,鲜血涌出来,付氏痛得哇哇叫。 陶有福这才惊醒,忙上前去拉住亲娘,而付氏的女儿忙撕破裙摆给母亲包扎伤口。 一大早,陶家发生的这场闹剧就传遍了整个村子,陶家族长听闻,气得脸色铁青,连早饭都没有吃,直接就背着手走到陶有财家。 陶有财家弥漫着低迷的气氛,陶老娘李氏被小儿子陶有福制住了,而现在陶有福一家正准备给陶有财收敛后事。 可是陶大郎一看到二叔一家就如看到仇人一般,直接就呵斥他们离开,不许他们二房人踏进自家一步。 场面闹得很僵,陶有福的脸色从所未有的难看,今天过后,他家再无好名声。 陶家族长的到来,让僵持的场面有所缓和,他先去看了看陶有财的遗体,确定他是真的死了之后,他一声不发地将人集中到堂屋。 “这事你们咋整?” 陶春草不吭声,她是女娃子,这种场合轮不到她发声,所以她两眼看向她哥陶大郎。 陶大郎梗着脖子道,“总之我爹的丧事不许他们二房人插手,那个付氏害死我爹,她得偿命。” 付氏不在现场,她也不敢来,所以只有陶有福与俩儿子在。 陶有福不悦地看了眼大侄子,“大郎,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付氏是你叫的吗?那是你二婶娘,再说你爹的死跟你二婶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滚,你们一家都给我滚……”陶大郎气不过叫嚣道。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了,陶家族长只好开口让陶有福先带着俩儿子离开。 “你爹的丧事你们俩打算怎么办?”陶家族长问道。 陶大郎一听默不作声了。 陶春草这时候开口道,“我家没有银钱了,之前的钱看病都花完了……”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 “这丧事还是要办的。”陶家族长道,“人死了,不能连这点体面也没有,你们让你爹到了那边如何安心……” “族长,我们卖地。”陶大郎突然道。 陶春草看了眼她哥,又微垂眼睑,嘴角微微上勾。 此时的陶姚还在青云镇上购物,盛青舍不得她离开,一直陪着她到处买买买。 她先去买了好几匹细棉布,准备送给卫娘子一家,这家人对她很是照顾,而且还给韩大夫父子,甚至是陶卫两家族长也准备了礼物,她以后还要在荷花村混,就免不了要细心经营自己的人脉关系。 等一切办妥后,她这才来到与连嬷嬷相约的地方,钟秀让连嬷嬷来送她,她还以为只是连嬷嬷一人前来而已,没想到还看到钟家的马车,而连嬷嬷与马车夫正一块儿等着她。 “陶姑娘,你来了?”连嬷嬷笑道,“少夫人让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荷花村(一更) 陶姚没想到钟秀会为她想得如此周全,但想到钟秀一向离不开连嬷嬷,目光又看了看连嬷嬷身后的马车,一看这装饰,就知道是钟秀自己使用的,她不过是回荷花村而已,没有必要这般高调,。 连嬷嬷一看陶姚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有顾虑,于是笑道,“陶姑娘不用不好意思,这是少夫人的心意。” 陶姚正要做答,就看到另一边赶着马车过来的观止,她的眉尖皱了皱,怎么都凑一块儿了?她看了眼赶马车的观止,不悦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公子吩咐小的过来送陶姑娘回去。”观止跳下马车行了一礼后笑道。 陶姚不悦地道,“你回去吧,这里有连嬷嬷即可,再告诉你家公子,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公子昨儿夜里有事已经先行回京城了。”观止突然道。 陶姚怔愣了一下,傅邺那厮走了?想想他在这青云镇也待了挺长时间,确实也该回去京城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实在不想再看到那厮围着自己打转,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面就更好。 “那你也走吧,反正你家公子都已经回去了,你就算偷懒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可不行,陶姑娘,公子若是事后知道小的偷懒,那小的就玩完了,还请陶姑娘高抬贵手救救小的。” “……” 一旁的连嬷嬷并不认识观止,可是不代表她看不出来派这小厮来的人也是大有来头的,于是将陶姚拉到一边小声地问道,“可是惹上麻烦了?” 陶姚正要回答,竖着耳朵听到的观止立即笑嘻嘻地上前给连嬷嬷也见了一个礼,然后就自报家门,直说与邹家是姻亲。 连嬷嬷一听,得了,这还是自家主子的姻亲,这会儿她一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爱莫无助地看了眼陶姚,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像陶姚这般老实的姑娘家是如何惹上了傅家那位公子的? 在脑海里回想起傅邺的相貌,不得不说确实长得好,至今为止她还没见过长得有比傅邺更好的男子,只是再长得好,与陶姚也是不相配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当初自家小姐要嫁给邹晨的时候,也被邹夫人傅瑶挑剔过家世。 比起自家姑娘的家世,眼前没有父母的陶姚就更加不如,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看好这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勉强凑和在一起也不会过得幸福,只怕还会如自家小姐所担心的那样,傅邺不过是看陶姚还有几分姿色贪新鲜而已。 比起只是姻亲的傅邺,显然陶姚这救了钟秀母子性命的人更加重要,于是连嬷嬷笑着与观止道,“我们少夫人已经安排我来送陶姑娘回村,就不麻烦小哥了,回头我禀报给公子知晓,他自会与你家公子解释,绝对不会让你难做……” “这位嬷嬷,大家都是下人,你又何必为难我呢?”观止这会儿竟扮起可怜来。 陶姚是知道观止这人唱念俱佳的,他说的话也就只能信一半,不过显然如今被他缠着的连嬷嬷有些招架不住,她不禁有些想抚额了。 如果傅邺站在这里,她一定上前狠狠地踩他几脚出出气,什么人不派,派个观止来是故意的吧?肯定是,这观止是出了名的厚脸皮。 “夭夭,我看情形不太对啊……”盛青又把陶姚拉到自己的身边。 陶姚无奈地摊摊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香饽饽如此抢手? “要不我去租一辆马车来吧,他们两家人的都不用。”盛青道,这是两方都不得罪的好方子。 陶姚拉住她道,“不用。” 这会儿,一辆牛车赶了过来,然后停在隐姚的身边。 “大伯。”陶姚立刻与人打招呼,她在要回去荷花村之前就联系了陶大伯,让他过来特地接她一趟,陶大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陶大伯与陶姚打了招呼后,看到旁边还停了两辆马车,再看那体面人打扮的一老妇和一少年,他顿时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忙朝陶姚道,“这是咋了?” 不会是陶姚在镇上惹了不该惹的人吧?他心里猜测着,还开始盘算着自己该不该管这档子闲事,但想到陶姚好歹也是陶家的族人,他身为长辈躲到一边也说不过去。 陶姚直接就将自己与盛青提着的东西扔到牛车上,然后目光看向已经呆滞的连嬷嬷和观止,直接就笑道:“这大伯是我同族的长辈,既然他老人家来接我,我就不劳烦两位了。连嬷嬷,请你代我谢过邹少夫人,她的好意我心领了。”然后目光又看向观止,“你也一样,就按我的话直接回你家公子即可。” 说完,她不待这两人说话,直接就转身抱了抱盛青,有些不舍地道,“青青姐,哪天得空了到我们村子里玩。” “夭夭,那可说定了。”盛青一听她这话,顿时将离别的愁绪减少了许多。 陶姚拍拍她的背,“好,咱俩说定了。” 好一会儿后,她才松开盛青,直接就跳上了陶大伯的牛车,这牛车是特地来接她的,所以她一上车,陶大伯就直接扬鞭启程离开,速度极快,他可不想惹麻烦。 陶姚朝盛青挥了挥手,然后就是连嬷嬷,至于观止,被她直接就给忽略了过去。 “她……怎么就走了?”观止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道,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不信有人放着舒适的马车不坐,转而去坐更加颠簸的牛车,这陶姑娘实在让他叹为观止。 连嬷嬷也摇着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会儿她才想起马车里面还有少夫人要送给陶姑娘的礼物,她刚才光顾着怔愣,连这个都忘了。 于是,她顾不上观止,直接就跳上马车,朝马车夫道,“快点,追上前面的陶姑娘。” 马车夫也不含糊,直接就扬鞭驾马车追了上去。 观止一看连嬷嬷的举动,顿时一拍大脑道,“我怎么就这么蠢呢?” 于是他也不观望了,直接就跳上自家的马车,扬鞭也跟着追上去。 最后站在原地送别友人的盛青直接是看得目瞪口呆了,这算什么一回事嘛? 坐在牛车里的陶姚也看到那两辆马车追了上来,顿时额前划过三条黑线,这两人怎么就这么不懂变通呢? “丫头,这是咋回事?”陶大伯也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要不要大伯加快速度?” 陶姚摇了摇头,这牛车是快不过马车的,而且这牛车更是陶大伯赚钱的工具,她不能自私的拿来与人家的马车斗速度,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于是,她淡定了起来,直到连嬷嬷的马车先行追了上来,她这才让陶大伯停了下来,连嬷嬷看到她停了车,也赶紧让马车夫停车。 “连嬷嬷,你这是在让我为难?”陶姚这会儿的脸色已经板了起来,她并不喜欢别人逼迫她做事,甚至是相当反感的。 连嬷嬷也看得出来陶姚的不高兴,她是来代自家少夫人还恩的,不是来消磨恩情的,于是她忙道,“陶姑娘误会了,我追上来是因为车里还有少夫人给陶姑娘办的谢礼,刚才只顾着发呆,还没将东西交给姑娘。” 一边说她一边下了马车,直接就吩咐马车夫将车厢里面的礼物搬出来放到陶姚的牛车上。 陶姚一看都是适合农家使用的上好棉布,然后还有一些别的吃食,总之林林总总也几乎摆满了牛车,而且看连嬷嬷还没搬完,她忙制止道,“够了,连嬷嬷,这牛车都摆不下了,剩下的你带回去,我实在没地方放了……” 陶大伯也看得呆怔了,这么一车礼物得花多少钱啊?顿时他看陶姚的目光都变了,这小姑娘来了一趟青云镇真是发达了。 连嬷嬷本来还不想罢手的,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也看懂了不少人心,陶大伯那变了表情的样子她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确实不能全搬出来,这些东西在荷花村那么一个不起眼的村子里怕是会引起争论,她不能害陶姚身陷舆论中心,这就有违初衷了。 于是她抬手制止了马车夫继续搬礼物,朝陶姚笑道,“就这些了,是少夫人亲自吩咐置办的,也是答谢陶姑娘救了少夫人母子的恩情。” 简短一句话,她就把这大堆礼物的来源说清楚,至少不让那赶车的男子回去后乱说话。 “邹少夫人客气了。”陶姚顿时也明白了连嬷嬷的意思,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我当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还是邹少夫人坚强,才能有个好结果。” 人的意志一向不能小觑。 “那我就不送陶姑娘了,我们少夫人还吩咐说,陶姑娘日后若是有需要,尽管给她递消息,她无论如何都会帮助陶姑娘的。” 这话她是故意说给赶牛车的人听的,就是让他回去传开来,别以为陶姚是个孤女就欺负她。 陶姚心底会意,真心诚意地谢过连嬷嬷。 连嬷嬷这才重新上了马车,与陶姚道一声珍重后,这才让马车夫调转马头驶回去。 一旁的观止见状,这会儿他倒是变得尴尬起来。 “你也赶紧回去吧。”陶姚立即板着脸打发观止,他还是别给自己招惹麻烦的好。 观止看了眼远去的邹家马车,心知自己此时不宜死缠烂打,于是朝陶姚行了一礼后,说了句“还请陶姑娘见谅”的话,就重新上马车调头离去。 他来是为了拍陶姚马屁的,可不是要拍马腿的,所以见好就收。 终于把这两家人都给打发走了,陶姚觉得身累心也累,轻轻地“吁”出一口浊气,然后才朝陶大伯说,“大伯,我们也上路回去吧。” “好喇。”陶大伯欢快地应了一声。 一路上,他都在找陶姚聊天,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那赶马车的是什么人,陶姚又是怎么认识人家的等等,总之这是村民们的通病了,见到一点事总想打探个清楚明白。 陶姚也没有隐瞒,把救了钟秀母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说,当然她是把观止给忽略过去了,也尽量把陶大伯的注意力引在邹家的谢恩上。 果然,陶大伯半字也没提以观止,毕竟他现在的想法被陶姚给带偏了,几乎都想不起还有观止这号人物。 一老一少聊得热火朝天,牛车走得不快也不慢,还是赶在傍晚时分回到了荷花村。 这一车的礼物,还是让村口的村民看到了,顿时大家都涌了上来。 陶姚顿时又想要抚额了,她就知道一回村就是这么个境况,于是跳下牛车,先给长辈们见礼,看到又有小娃儿围上来看热闹,她也不吝啬地打开一包糖果,直接给他们派糖吃。 这一作派让小孩子们都欢呼起来。 有长辈见状,笑着开口问陶姚,“丫头,这是在镇上发了财?” “哪有?”陶姚夸张地挥挥手,财不外露的道理她懂,就是这一车的礼物实在让她不太好忽悠别人,不过还是半真半假地将她接生救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旁边赶牛车的陶大伯也没沉默,跟人说起了自己的见闻,顿时村民们都用羡慕的目光看向陶姚,没想到陶姚这还没成亲的姑娘家家接生技术居然如此厉害,都快赶上了卫娘子。 一群人簇拥着陶姚回去卫娘子家中,而卫娇杏早就知道了消息跑出来迎接,半路上就遇到了与村民们走在一起的陶姚。 “陶姚姐。”她挤开人群,高兴地扑向陶姚,这么多天没见到陶姚,她还真是十分想念她的。 陶姚也伸手接住卫娇杏,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脸上都有抑不住的高兴,最后更是手牵手地往家中走。 卫娘子今日正好在家,早早就到门口等着陶姚,等终于看到陶姚出现在眼前,她这才上前去拉过陶姚左右上下看了看,看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神采飞扬,显然这段时间在镇上过得相当好,她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终于回来了,我呀这段时间没少为你担心。” “卫婶娘。”陶姚甜甜地唤了一声,“让婶娘担心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卫娘子这才看向那满载礼物的牛车,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茶饭不思(二更) 乖乖,这一车得花多少钱啊? 而且太招摇了,卫娘子暗暗摇了摇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担心这会为陶姚带来隐患,不过此时面对一群好事的村民们,她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 陶姚暗暗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掌心,然后朝她示意一笑,有什么话她们回头再说。 卫娘子也明白这道理,于是也跟着陶姚一块儿招呼村民们。 直到大家看足了热闹准备离开时,陶姚又打开一包糖果分派给村民们,大家伙儿吃了陶姚的东西,自然都是笑眯眯地说着好话,尤其是一群小孩儿更是欢呼起来。 陶姚不小气,这让荷花村的村民对她亲切了不少。 等村民散了差不多,卫娘子这才招呼卫大勇一块儿将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等东西卸完了,陶姚这才掏出钱来给陶大伯付车资,陶大伯收起来后,笑着朝陶姚说,“下回你要到镇上去,直接跟大伯说,大伯拉你去。” “好。”陶姚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又抓了一匹深紫色的细棉布和一包点心塞给陶大伯,“大伯,这匹布拿回去给伯娘做身衣裳,还有点心给孩子们吃。” 陶大伯没想到陶姚还另外给他这么多东西,当即都惊讶地合不拢嘴了,看陶姚的目光更为和蔼,他也不推辞,直接谢过陶姚就喜滋滋地带着东西赶牛车往家里去。 卫娘子看陶姚这大方行事的样子,心里觉得不像过日子的,但反过来想这样善结人缘对于陶姚而言并不是坏事。 陶姚顾不上清点带回来了多少东西,而是拉着卫娘子问道,“那谭夫人的状况如何了?” “她一直有按你说的去做,体重控制得非常好……”卫娘子于是将谭夫人的情况细细地跟陶姚说。 陶姚也听得仔细,偶尔还问了几句,卫娘子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 等听完了,陶姚的心里也有数了,这谭夫人比她想象当中更有决心,这是好事。 “好了,陶姚姐,你一回来就猛地问谭夫人,可把小狗崽给忘了吧?”卫娇杏不满地道。 陶姚笑道,“我哪有忘了它,它不是有你照顾嘛,我可放心了,回头我们给忠爷爷送点钱去,这段时间都多亏了他家的羊奶……” “陶姚姐,我……”卫娇杏有些欲言又止。 陶姚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一向有话就说,很少会这样吞吞吐吐的,“娇杏,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跟我生疏起来……” “不是的,陶姚姐。”卫娇杏忙摆手又摇头,只是想到那小狗崽,她这会儿不安地对了对手指,“是那小狗崽了,它这两天都不怎么吃奶,整只狗都病恹恹的,我让韩大叔来看它,韩大叔说他只会医人不会医狗,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她满心的难过,这只小狗崽是陶姚临去镇上时托付给她的,她却没有将它养好。 陶姚一听,吓了一跳,莫非那只小狼崽真的活不了? 卫娘子也在一旁叹口气道,“看样子确实不太好,你快去看看吧,那么小只的东西,看着怪可怜的。” 陶姚这下子站不住了,直接就奔去卫娇杏的房间,卫娇杏有些哽咽地跟在后面。 一进到屋里,陶姚就看到那只小狼崽却是不大精神,而且它还绻缩在她团起来的旧衣服里面一动不动,两只眼睛依旧是闭着。 她盘指算了算,按理来说这小狼崽该开眼了。 “陶姚姐,你看,它就只肯趴在你的旧衣服里面,抱它出来它都不肯,不停地挣扎,还要动嘴咬,越养越不精神……”卫娇杏说得都快哭起来了。 陶姚伸手轻拍了下她肩膀,“好了,娇杏,这不是你的错,我去看看它的情况。”这是她亲生剖出来的小狼崽,多多少少都有点感情。 她走近小狼崽,刚要伸手就去将它抱起来,就看到这小东西似乎闻到它的味道,小鼻尖就动了动,不停地往她的手上嗅去,然后它慢慢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陶姚的方向撞去,显然它急切地想要亲近陶姚。 陶姚诧异地看了它一眼,然后一把将这小东西抱起来,那小狼崽到了她的怀里,小鼻子不停地动着,它到处闻陶姚身上的味道,直到确定这是它记忆里的那个味道后,它这才安心地趴在陶姚的怀里不动。 卫娇杏上前奇特道,“奇怪了,陶姚姐你抱它它就不挣扎了,之前我要抱它,它还想要挠我呢。” 陶姚有点明白这小狼崽的意思了,就因为它一出手就是她抱着它的,所以它就记住了她的气味,它把她当成了母亲,然后她离开到青云镇,这小东西还趴在她的旧衣堆里,还能安安份份地喝奶,只是旧衣堆里的气味随着时间会慢慢消散,它嗅不到她的气味,这才茶饭不思的。 想明白后,她半是好笑半是感动地伸手轻点了一下这小东西的黑鼻子,然后就让卫娇杏端来羊奶喂它。 这会儿有陶姚抱着它,它乖乖地伸出小舌头舔起羊奶。 “它吃东西了。”卫娇杏欢呼出声。 陶姚轻轻地抚着小狼崽的后背,看着这小东西享受地奶声奶气的嗷呜了几声,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等这小东西吃完了奶,她正要放开它的时候,它的两只小爪子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看来是缺乏安全感了。 陶姚不免有些心疼它,干脆就抱着它当补偿了,正在这时候,小狼崽的眼睛慢慢睁开了,那是一双明亮得如琥珀般的眼睛,这双眼睛有着狼的敏锐,又有着对她的依恋,她顿时有些迷失在这双眼睛里面。 直到身旁的卫娇杏惊呼道,“陶姚姐,它睁眼了,你快看,好漂亮的黄褐色的眼睛。” 陶姚这才惊醒,仔细看了看这小狼崽的眼睛,好在不是蓝色之类的眼睛,这双眼睛倒是可以让它再冒充一下狗狗,省得因为它是狼而被人排斥。 “确实挺好看的。”她附和了一句,这小东西身上的毛却是有些偏银灰色的,与生它的母狼那棕色的毛发不大相同,估计是遗传了父系的毛色,可以预见长大了还会威风凛凛。 两人都挺稀罕这只小东西的,凑到一块儿不停地讨论着,急忙冲进屋里的田大嫂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有段时间没见陶姚,她还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姑娘,似乎好看了不少,看来在镇上过得不错。 有公子亲自照看着,还能不好吗? 田大嫂顿时有了这觉悟,如果陶姚能感知到她的内心,肯定会嗤之以鼻,她过得好跟傅邺那厮有什么关系。 “陶姑娘回来了?”她笑着上前打招呼。 陶姚抬头就看到田大嫂的一张笑脸,遂也跟她打了声招呼。 田大嫂坐下来与陶姚闲聊,看到小狗崽子又精神起来,而且还睁开了眼睛,她这会儿都有了几分惊奇,“这小狗崽总算恢复了精神,前两天娇杏都快为它急坏了,我还以为它要不好了。”顿了一会儿,“看来它是要找你。” 陶姚爱怜地轻抚小狼崽的毛发,朝田大嫂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对了,我刚回来时没有见到你与田大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上路返乡了呢。” 田大嫂闻言,随后叹息一声地将那番对着荷花村村民的说辞搬了出来,“我跟当家的商量过了,与其上路返乡前路茫茫,还不如就此落脚留下来,再说村里人也热情,不停地劝我们夫妻俩,我们哪是那不知好歹的性子?能遇上荷花村的人是我们夫妻的幸运……” 陶姚一边听着,一边感慨田大嫂夫妻俩还挺活泛的,短短的十来天就让他们攻克了荷花村的村民,居然主动开口留他们,实在是让她都不得不惊奇。 “我们既然决定留下来,先是去办了户籍,好在村长和里正也好说话,同意了我们的落户,接下来肯定是要造房子,趁着现在还没到秋收的季节,我们也赶紧去买块宅基地,”突然,田大嫂似想起什么道,“对了,陶姑娘,你立女户的事情,村长和里正也同时办下来了。” 这已经不是新鲜事情了,陶姚早就知道,不过还是装做惊喜了一番。 一旁的卫娇杏道,“陶姚姐,你现在立了女户,是不是就要搬出我们家?”她有些舍不得陶姚搬出去。 陶姚笑了笑,“搬肯定是要搬的,但也没有那么快,还要先去买宅基地呢,这都得花时间……” 田大嫂突然一脸兴奋地道,“陶姑娘,我们夫妻俩也要建房子,干脆我们买到一块儿如何?”她怕陶姚起疑心,遂又道,“我们是外来户,陶姑娘是孤身一人,正好能互相照顾。” 第一百四十章 不许拒绝(一更) 陶姚还没有答话,后头进来的卫娘子就插了一嘴,“那敢情好,我还担心陶姚到时候搬出去后一个人住,若有事只怕我们也赶不及过去,若是与你们夫妻俩成了邻居,这以后真有个什么事,喊一声就有人来帮忙,这可是好事呢。” 卫家的宅基地当初就买在靠近村子中心的地方,现在靠近村子的宅基地几乎都没有了,像田大嫂这样的外来户或者如陶姚这般需要建房的村民都只能在外围地方,这样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太好,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田大嫂一听,顿时心里对卫娘子更有好感,忙点头道,“我们夫妻就是这个意思,住得近些互相照顾也方便,陶姑娘,你意下如何?” 卫娘子看陶姚似乎还在犹豫,于是又推了一把道,“陶姚,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我知道你不怕一个人住,但是多个人照应总比孤身一人要强得多,再说村子里总有几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那些个人整日偷鸡摸狗的,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指不定要怎么使坏呢。” 田大嫂也在一旁更起劲地鼓动着。 陶姚看了眼热情过了头的田大嫂,再看了眼卫娘子,比起知根知底的卫娘子,这田大嫂就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可靠,于是她笑了笑,“到时候再看看吧,我刚从镇上回来也不急,倒是田大嫂你们若是急着建房就不要管我了。” 田大嫂听闻却不怎么失望,她也没想过一开口就能说服得了陶姚,这小姑娘有主意得很,她还是继续敲边鼓吧,“那倒也行,不过村子里的宅基地就那么些,陶姑娘还是要抓紧时间才好。”随后叹了一口气,“我与当家的现在都还挑到合适的,回头不如与陶姑娘一块儿去看看,给我们掌掌眼。” 陶姚轻轻地梳理着小狼崽子的毛发,看着它享受地眯起眼睛,于是笑得更开怀了些,“再说吧,我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哪懂这些,田大嫂你若真想要找人掌眼,村子里多的是有经验的长辈,不拘哪个都比我强。” 田大嫂也跟着笑了笑,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卫娘子算是看出来了,陶姚似乎对于田大嫂俩夫妻有点防备,转而想想这俩夫妻毕竟是外来户,底细什么的自然不如同村之人来得清楚明白,自己之前那番话确实有点不妥,遂也不再敲边鼓,而是转了个话题。 田大嫂也笑眯眯地跟着闲聊,绝口不再提宅基地的事情,陶姚也乐得不提这一茬。 只是这么一闲聊,陶姚却是听得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遂忙朝卫娘子道,“卫婶娘,有财叔夫妻俩真的没了?” 这个消息太让人惊讶了,她到镇上才不过十来日,怎么这人说没就没了? 方氏倒还好理解一点,毕竟上回她救她时,就知道她心脏不好,可没想到陶有财一个整日下地的庄稼汉,也说没就没了,这让人如何能不吃惊? “唉,说过这陶有财一家的事情,那真是像一匹布那么长了……”卫娘子轻叹一声,想到陶姚毕竟寄住到陶有财家也有几年时间,不管陶有财夫妇俩对她如何不好,当初也是收留之恩的,于是就将这对夫妻俩的事情一一道来。 “事情大体就是这样了,方氏先走的,天气热也早早就下葬了,陶有财估计是受不住这打击,事后就一病不起,那付氏又去追债,估计是一时气不过,昨儿夜里走的。”卫娘子再叹了口气,“这人啊,真是没个定数,说没就没了,你去镇上那会儿,哪想到他家会落得今日这模样?” 陶姚没有吭声,对于陶有财俩夫妻的死亡,其实她还真没有太大的触动,毕竟在第一世的时候,这俩夫妻最终也是没有好下场的,在她的记忆中,这两人与死人也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难免吃惊罢了。 不由得想到被抓走卖进大山里面的陶春花,其实第一世的时候,方氏设计不成她之后,确实动了卖女儿的心思,可是卖的是陶春草,方氏偏心大女儿不是什么秘密。 可是陶春草也不是吃素的,第一世的时候她就将她娘卖她的银子还有全家的存款都卷走一逃了之,方氏同样没有钱赔给别人,陶春花却没有被拉去抵数,陶春花长得不好看,那买主看不上,非要方氏赔钱。 最后此事闹上了公堂,陶有财一家还不起钱给别人,全家都被判了流刑,田地还有房子都被没收抵债给了那买主,这事才了结了。 那会儿她已经住到方家去了,但这些事在十里八乡传得很厉害,她免不了也听了一耳朵,心底别的想法没有,只觉得这是陶有财一家的报应。 前后两世的对比,都有些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这一世的陶有财夫妻俩早早就没了性命,想来也免不了一场唏嘘。 “回头我去给有财叔和婶娘上一柱香吧。”她道,算是全了曾经的情份。 卫娘子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合该如此,以前没回来不知情便罢了,如今正好赶上了,那上一柱香还是要的。”姿态也得做给外人看。 她对陶有财夫妻俩没有什么好感,这也是为什么韩大夫到镇上去看望陶姚的时候,她却去叮嘱韩大夫不要提这事让陶姚知晓,反正回村就能知道了,没有必要早知道这些破事。 陶姚点点头,卫娘子还是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的,这让她心里顿时流过一股暖流。 田大嫂仔细看了眼陶姚的表情,看她没有不悦的表情,这才稍稍安心,都怪她一时多嘴,提到了陶有财家的事情,那会儿刚说得起劲,她一时间没注意到。 几人正说着话,突然屋外的庭院处响起韩大夫的声音,想来应该听闻陶姚回来的消息后赶过来的。 陶姚与卫娘子相视一笑,起身就出去迎接韩大夫。 果然,韩大夫是为了陶姚过来的,一进来就看着她道,“本该我要跟着去接你回来的,可哪知道临时有病人要出诊,这才没去成,一路上都没事吧?” “没事,安全着呢。”陶姚手里还抱着寻只小狼崽,脸上带笑地道。 韩大夫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这才注意到被陶姚抱着的小狼崽,“这小东西好了?” “它没什么事,就是有些食欲不振,吃两天羊奶就好了。”陶姚道。 韩大夫看了眼这娇气的小狗崽,就没再说什么了。 陶姚看到韩大夫过来了,趁着人齐,就拉着众人去分礼物。 “这回那邹家给了我不少细棉布,我合着大家都能用得上。”陶姚笑道,将小狼崽放到袖兜里,然后拿起一匹粉红色泽的布料在卫娇杏的身前比划了一下,“这颜色好,适合娇杏。”随后就把一匹布直接就塞给了卫娇杏。 卫娇杏与卫娘子都惊呆了,这一匹布可不少,卫娘子忙从女儿的怀里拿回这匹布塞回给陶姚,“这不行,太贵重了,你这年纪也适合穿,留着做衣裳多好……” “卫婶娘,你跟我客气啥,你看看这还有一大堆呢,我一个给能穿得了那么多?”陶姚指了指那堆成小山高的布匹,她得穿到猴年马月才能穿得完? 卫娘子一看,确实是多得有些不像话了,可是这样拿陶姚的东西,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 “卫婶娘,你这就是与我见外了。”陶姚故意板起脸来。 卫娘子这才不再推辞,痛快地让女儿收下了。 这颜色卫娇杏很喜欢,母亲允许她收下后,她高兴道,“陶姚姐,谢谢你,这颜色真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陶姚又挑出一匹淡绿色的给卫娇杏,“这颜色也好看,清新得很,夏天穿正合适。” 卫娇杏都傻眼了,还没有稀罕够那匹粉红色的布,就又来一匹淡绿色的,“陶姚姐,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陶姚随口应道。 随后又挑了两匹适合卫娘子的布料送给她,同时还有卫大勇和韩大夫的,就连一旁的田大嫂也得了匹宝蓝色的布料,这让她顿时是又惊又喜又惶恐。 这种农家女眼里算是好布料的细棉布,落在她眼里其实不算什么,但这是自家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儿送的,这意义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陶姚送东西的态度很竖决,这让在场的人都不好拒绝,只好厚着脸皮收下,心里也在盘算着以后要对陶姚更好些才行,这小姑娘实在是太会做人了。 就算送了这几个亲近的人,小山般高的布匹也才消去了一小部分。 用了晚膳后,陶姚亲自挑了几匹最好的布料,还并有一些其他的礼物直接就先往陶家族长家里走去,哪怕不喜欢这个陶家族长,她毕竟是姓陶的,将来这族长还有用得上的一天,所以她还是得去打好关系。 谁知她刚到陶家族长的家里,还没有走进堂屋,就听到里面传来陶家族长的声音,“你们兄妹都商量好了?这地卖了可就拿不回去的,别到时候又到我这儿来叫苦连天。”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态度大变(二更) 听到这些,陶姚就与那迎她进门的陶家族长的儿媳妇笑了笑,这场合她不适宜进去,还是在外面等候更好一些。 陶家族长的儿媳妇也朝堂屋里面看了一眼,再回头看了看陶姚手里提着的礼物,笑容更大了一些,还小声道,“可以到偏屋去坐坐。” 这话正中陶姚下怀,于是,她跟陶家族长的儿媳妇往偏屋走去,刚迈步进了偏屋,就听到里面传来陶大郎闷闷的声音,“族长放心,这次我不耍赖,我爹还要下葬,少不了这银子……” 她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原来是陶大郎来卖地换钱葬陶有财,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哪怕不是同一事件,却还是殊途同归了。 听到这里,她不欲再听下去,而是直接到偏屋坐下,与陶家族长的儿媳妇攀谈起来。 堂屋里面的陶春草此时正走神,刚一晃然,她似乎看到陶姚在屋外,可等她正经看去,却是没了人影,这让她微微蹙眉。 等回过神来时,看到自家大哥已经与族长谈好了卖地的价格,心里不禁讽刺一笑,既笑大哥之前还想从中耍赖捞好处,结果却被精明的族长看穿,族长当即拂袖而去,还扬言他们若要卖地就得赶早,不然他可不候的。 又笑这族长明明就想霸占她家的地,却还要扮做好人,这副吃人骨血不吐骨头的嘴脸实在是难看至极,村子里现在占地最多的就是这个假仁假义的族长。 等到她大哥咬咬牙将手指按下去之时,她长舒一口气,这事终于尘埃落定,随后就是族长递到她哥手里的三十两银子,她的眼里突然火热起来,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就低头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流露出来。 办完了事,陶大郎却高兴不起来,这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他之前只想卖一部分,可是这族长却不肯,还说要卖就得全卖,哪能只卖一部分留一部分的?这让别人怎么耕种? 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也就这族长能说得出口,经此一事,他看穿了不少人性,不管是自家的二叔,还是这同族的族长,其实都不是好人。 在这荷花村里,要卖地就得先找族长,其他人不得越过族长先交易买卖,简直是强词夺理,可他也没有办法,自家老爹还等着发丧,他耗不起这时间,只能最终咬牙把地全卖了换银子给老爹风光大葬。 “哥,我们回去吧。”陶春草给族长行了一礼后就伸手扶着陶大郎准备离去。 陶大郎也不想再看到厚颜无耻的族长,梗着脖子让妹妹一边扶着自己,一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陶家族长看着这俩小辈的目光透着冷光,此时他知道陶有财这一脉算是完了,等陶春草嫁到方家,就只剩下一个陶大郎,看这脚还能有什么用?以后怕是连媳妇都讨不上,只能当个光棍。 看了看手上的卖地契,只要到衙门那儿登记上,这块地就属于他了,这可是为后代子孙造福的好事啊,此刻,他的心情大好。 陶姚被陶家儿媳妇领进堂屋的时候,正好看到陶家族长来不及收起的笑容,这让她感得一阵恶寒,心里对这陶家族长越发厌恶。 不过面上她还是淡淡地笑了笑,上前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放下,“今儿个刚从镇上回来,这是拿来孝敬族长的,还请族长笑纳。” 陶家族长以前见到陶姚都是冷着一张脸的,这回却是罕见的笑开了颜,看了眼那还算是厚礼的礼物,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一些,“还算你这孩子有孝心。”顿了顿,“听说你在镇上发了达?” 这话带着试探的意味,按他原来的意思是不打算给陶姚立女户的,除非她拿出当年姚氏卖房的银子才行,但是那天前来通知他与卫家族长到镇上办手续的男子一看就是有钱有势人家的下人,看那气势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没想到陶姚居然能勾搭上那等出身的公子,他以前还真是小看这丫头了,若是她能引见他,那他可就不只是当这区区一个荷花村的村长了,思及此,他的内心顿时火热一片。 “族长听谁说的?”陶姚猛地睁大眼睛道,“我哪有什么发财的门路?不过是给一富贵人家的少夫人接生,你看,这就是他们一家人给我的谢礼,我这不就拿了一部分来孝敬族长?”说到这里,她起身朝族长行了一礼,“还没谢过族长同意我立女户一事。” 这会儿她有多纯真笑得就有纯真,看起来是半句谎话都没有的。 “可那天……”陶家刚想说那天那来通知他与卫家族长去办手续的男子似乎颇有来历,可随后又想起那男子吩咐过,不要在陶姚面前提起他。 他到底不知道人家的真正来历,哪里敢不遵从? 到底是惹不起那样的人家,于是他舌头一转,就直接认下了这事,“之前看你一心要立这女户,我与卫老头商量过,干脆就让你如愿,刚好那田家子也想落户,干脆就一块儿将手续给办了。” 陶姚一听,顿时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这些话陶家族长是非常受用的,不过再高兴他也还是没有开口让陶姚去选购宅基地,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姚氏卖房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 陶姚似乎没有看到他那狡诈的一面,径自说,“那富贵人家的少夫人实在是客气得很,一口一个大恩人地叫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后来我要回村,她还派奶娘前来送我,是我觉得马车太招摇不敢用……” “你这也太实诚了。”陶家族长斥责了一声,让人直接送回来,他再出面与人结交一番多好的美事,这死心眼的丫头偏想不到这些,实在是可恶。 陶姚对他的突然冷脸也似没有看到,径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求人家帮我立了女户就算是给了酬劳了,哪知族长你就给我解决了这后顾之忧,这事才做罢,不过那家的少夫人还是承诺我,将来若我有困难可以向他们求助,对了,听说他们家可是京城的高官门第,可了不得了……” 陶家族长之前还在气陶姚不会做,现在听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想岔了,这回再看陶姚这笑眯眯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陶姚这孤女现在似乎不好惹了。 京城的高官之家,那是他能招惹的吗?人家随便摁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他,搞不好之前前来帮陶姚立女户的那个男人就是这高官之家派来的,想到这里,他顿时感到背部有些凉意。 再看陶姚时,眼光里的轻视之意消退了不少,更是高声让儿媳妇端好茶上来。 陶家族长的儿媳妇愣了愣,一般家里来了贵客才会上好茶,如今堂屋里坐着的只有陶姚,这陶姚无父又无母,哪配喝她家的好茶? 陶家族长看到儿媳妇还愣在那儿不动弹,于是怒道,“是不是我使唤不动你了?” “没,爹,我这就去端茶来。”陶家族长的儿媳妇吓得面色都变了,在这家里,没人敢忤逆这威严颇深的公爹,于是她赶紧转身下去端茶。 陶姚只是冷眼看着,没有开口说客套话,她喝这陶家族长家里的茶水,可是半点负担也没有。 没一会儿,青花瓷茶碗摆在陶姚的面前,那陶家族长的儿媳妇还朝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就端着盘子下去了。 “真没礼数。”陶家族长觉得这儿媳妇给他丢人了,随后朝陶姚道,“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就喝碗茶吧。” 陶姚笑着端起茶碗撇了撇浮起来的茶叶,然后轻茗了一品,这茶水真是一般,不过她来过这陶家族长的家里几次,还是头一遭享受这待遇,想来也实在是好笑。 随手就放下茶碗,与陶家族长扯了一会儿皮,她这才起身告辞。 陶家族长没有亲自相送,但还是命儿媳妇前去送客。 陶家族长的儿媳妇都被这公爹对陶姚的礼遇给弄懵了,就那么点礼也不至于这样啊,不过她不敢惹怒公爹,只好送陶姚出门。 “婶娘不用送了,我自个儿回去便行。”陶姚依旧是笑嘻嘻地道。 陶家族长的儿媳妇原本是不大看得起陶姚的,现在看她一直笑容满面,而且看那身上的衣着就像镇上的姑娘似的,落落大方,加之又有好长相陪衬,这陶姚现在是越看越大不同了,竟半点也不像是在荷花村长大的。 “那你小心些啊。”她也客套地叮嘱了一句。 陶姚朝她挥挥手,转身就往那夜色里走去,今晚有月光,她也不感到害怕,这些乡间小路是走惯了的。 回到卫娘子家中,她想着明儿再去卫家族长家里送礼,这两人就是荷花村的两尊神,得罪哪一个日子都不会好过。 她刚沐浴出来,那小狼崽就从旧衣堆里面挣扎着踉踉跄跄地朝她爬过来,看得她实在是好笑又无奈,这小东西是完全将她当成它娘了,粘人得紧,实在是让人头疼。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情有义(一更) 陶姚伸手轻轻地将它推倒,看到它努力地想要再爬起来,四只小短腿不停地动着,如琥珀般明亮的眼睛透着委屈,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实在萌得她舍不得再逗它,直接就将它抱起来给梳了梳毛。 小狼崽趴在她的怀里,伸舌头舔了舔她的手,然后就舒服地享受着她梳毛的服务,看得她哭笑不得,还真成狼少爷了。 一旁的卫娇杏趴到陶姚的背上看向那小狼崽子,有些委屈地道:“这小狗崽会认人,除了你,都不给人抱。” 陶姚闻言,笑了笑,“回头让大勇叔给你抓一只刚生下来的小狗崽子回来养。” “那敢情好,回头我就鼓动我爹去。”卫娇杏也想要只这样的狗崽子,身子向后一躺,“我明儿就去看看村里哪家的母狗要生狗崽子。” 陶姚没有搭腔,直接把小狼崽子放回旧衣堆里面,小狼崽子小声呜咽着,就是不肯老实地呆在里面,她顺手就拍了下它的狼头,小狼崽子这才安静下来,乖乖地里面趴好。 陶姚转身上床躺着,与卫娇杏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下,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翌日,陶姚先是拿了礼物去卫家族长家里拜访,卫冢族长的老妻亲自迎她进门,还直说她客气啥串门子也还带着礼物,陶姚将昨日应付陶家族长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这让卫家族长的老妻直夸她。 卫家族长笑眯眯地从里屋踱出来,看了眼陶姚带来的礼物,昨天陶姚回村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想到陶姚会来给他送礼,毕竟陶姚是姓陶的。 “你这丫头有点钱就留在身上,到处送礼也不划算,现在立了女户,接下来就要买宅基地,你看好哪块就直说,到时候我跟陶老头商量一下,直接就批给你。”这丫头会做人,他也不至于与个女娃娃为难。 陶姚觉得这卫家族长就是比陶家族长忠厚,昨天那陶老头对宅基地的事情提也不提,哪像个长辈的样子?怪不得吃相难看,也就陶家族人被他压得死死的,谁也没想过要反抗那私字严重的族长。 “孝敬长辈是应该的,我那还有。”她也笑着回答,“有你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头我去看看村里的空地,有合适的我就来跟你们说,不然我总借住在卫婶娘家也不是个事。” 卫家族长点点头,对陶姚这番话深以为然,虽然他还是觉得陶姚立女户一事有点胡来,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嫁人生子才是正经,现在没嫁人就先自己盖房子,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荒唐,只不过将来谁娶了陶姚也算是一本万利了。 想到这里,他招招手示意陶姚上前来。 陶姚也不疑有他,直接就走近卫家族长的身边,一副倾听的样子,卫家族长对她的信任,心底还是很高兴的,不过面上的笑容还是收了收,“你立女户一事背后有人帮你的,这事你心里有数没有?我看那可不是普通来历的人,只怕背后不知道想要搞啥,这样的人不是我与陶老头能招惹得起的……” 这些事陶姚心里清楚,但她没想到这卫家族长还能出言提醒他,再一次对比之下,直接就把自私自利的陶家族长比到天边去了,她在陶家族长面前没有说真话,但面对卫家族长时,直接就道,“这事你老放心,这人我是认识的,就算有什么事我也能应付得来,不会拖了村里的后腿。” 不管傅邺想要做什么,她现在也不怕,毕竟光脚的哪怕穿鞋的?她就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提心吊胆的。 “我不是怕你拖了村里的后腿,就是怕那有钱有势的人你得罪不起。”卫家族长语重心长地道,他活得久,见得也多,无可否认,陶姚的长相是十分出挑的,只怕人家是贪她这朵花。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直白说出口,对于姑娘家家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陶姚看这卫家族长是真心担心自己的,于是将她在镇上为大官人家的女眷接生一事说了出来,有这层关系在,想要动她的人都得想一想。 其实拿这层关系来对付傅邺是没有用的,她太清楚那厮的手段有哪些,不过眼前的卫家族长不知情,她也没有必要要让人家跟着担心。 卫家族长一听,这下子才将担心给去了,两与陶姚说话时就从容了许多。 一老一少聊了颇久,陶姚才告辞离去。 陶家族长的老妻出面说留陶姚吃了午饭再走,陶姚直摆手,直说还要到陶有财家去上香。 说起陶有财一家,卫家族长叹了口气,“这俩夫妻先后十几天内离世,也不知道遇上了哪路瘟神?现在这家算是败了,你去给他上柱香也是应该。” 陶姚也叹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总归当初有财叔与婶娘也收留了我一场。” 人死了,她就不好再说当年方氏是怎么奴役她的,毕竟在这样一个社会里面,跟死人计较会被人背后说闲话的,她可不想走到哪都被人戳戳点点,上一柱香就少了许多事,想来也是划算的。 “你这娃娃还是有情有义的。”卫家族长的老妻感叹道,看陶姚的目光越发温和慈祥,“我想那有财婆娘到了地下,估计也会后悔当年那样对你。” “婶娘都没了,当年的事情提来也没有意思。”陶姚道。 卫家族长与老妻也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看着陶姚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后,卫家族长道,“这女娃儿身上还是有几分正气的,我看将来肯定能得好。” “倒是个会做人的。”卫家族长的老妻点评了一句,就冲着她能不顾昔日恩怨去给陶有财夫妻上香,就看得出心胸还是挺豁达的。 卫家族长没有搭话,他在心里重新评估了陶姚一番。 陶姚离开了卫家族长的家,直接就往陶有财家走去,自当日离开后,她就没有回来过。 远远地就看到陶有财家挂着的白幔,再近前,就看到昔日还算规整的屋子现在看来落败了不少,这才多少天啊,就明显看得出来陶有财这一支脉是彻底没落了。 推开篱笆门走进去,就看到听到声响从堂屋走出来的陶春草,两人都怔愣了一会儿,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么个场景。 陶春草为父亲披麻戴孝,怔愣也只是一瞬间,随后侧让开身子,“进来吧。” 陶姚没有吭声,直接走进堂屋,陶有财的灵柩就停留在这里,她上前看了看躺在棺材里面的陶有财,死去了一天一夜,棺材里面已经有些发臭了。 “明儿就出殡了。”陶春草点燃了三支香递给了陶姚。 陶姚接过来之后朝陶有财拜了三下,然后才把香插到香炉里面,动作一气呵成。 一旁的陶春草给她还了个礼。 陶姚看了眼冷清清的灵堂,没见着陶大郎与陶三郎兄弟俩。 陶春草似乎知道陶姚在想什么一般,直接就道,“我哥的腿没好在屋里歇着,三郎他,他……”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他找不到了……” 陶姚想到那个疑似被人贩子弄晕带走的少年,可惜那日她跟丢了,也不能确定被带走的是不是陶三郎,事后虽然与永安县的县令提过此事,但最终永安县的县令也没有给她回个话。 “就没到镇上找找?”她道。 陶春草掩在手下哭泣的脸一片漠然,看来那天陶姚并没有看清楚,于是,她这下子完全安心了,“后来去找过的,可是没能找着,我爹就是这样病倒的……” 陶姚有些唏嘘,或许人的生命真是上天注定好的,思及此,不由得想到第一世时惨死的自己,袖下的拳头握紧,她这一世绝对要长命百岁,无论是谁也不能提前终结她的生命。 说了一会儿话,她去厢房里面看望了一下病倒的陶老娘李氏。 李氏看到陶姚还愿意来上香,顿时挣扎着起床握紧陶姚的手满脸感激,当年她是最反对方氏收留陶姚的,毕竟谁愿意家里又多出一张吃饭的嘴,为此没少给脸色陶姚看,当然她是没有动手打过陶姚的,毕竟这不是她的亲孙女。 “你这孩子有心了,奶谢谢你……” 陶姚说不出太多体谅她的话,毕竟当年她受这李氏的气也不少,僵着脸说了几句话后,她就留下一吊钱的奠仪给李氏,直接就转身走了出去。 李氏握紧那一吊钱,心里是百般感慨,这陶姚真是有情有义,越发衬得她当年面目可憎,顿时又想到去世的儿子儿媳,悲从中来,又大哭了一场。 陶春草的目光落在那一吊钱上面,可惜没能落到她的手中,对于李氏这个祖母的悲痛,她视若无睹,这也是个偏心到家的人,完全不值得同情。 她沉默地送陶姚走出篱笆门。 陶姚突然转身看向她,“我听说婶娘收了张媒婆的钱不见了,后来用你姐陶春花抵了债,那钱是你拿的吧?” 陶春草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陶姚,这会儿她的眼里满是提防,她如何知道的?她的目光看了看四周,好在现在是做午饭的时间,附近并没有人走动。 “你别胡说,我没有……” “别紧张,我没有要去告发你的意思。”陶姚道,在她看来,陶春草的内心是扭曲的,她第一世的时候能卷走方氏所有的钱,这一世同样也能出手。 “那你就闭紧嘴一个字也不要说。”陶春草恶狠狠地凑近陶姚道。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陶姚冷笑地看着她,“终于不再装了?”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陶春草道,“我娘当年那样对你,我这么做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气,你得感谢我才对……” “别拿这些当借口来遮掩你泯灭人性的行为,陶春草,我说过不会告发你就不会告发,不过我要你记住,你这些伎俩其实并不真的高明,走得山多终遇虎。”陶姚道。 陶春草就像隐在暗处的一条蛇,她之所以选择与她挑明了说话,就是希望陶春草以后不要来招惹她,毕竟她对方健这人的人品是十分不放心的。 这渣男最是会挑起女人的嫉妒心,谁知道他会不会拿自己来挑起陶春草的嫉妒心,当然,陶春草没法与傅兰心相比,不过渣男贱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不过,她还是挺期待陶春草遇上傅兰心,同样都是黑心人,也不知道哪一个更高明? 陶春草的脸色变了变,最后退后一步,努力维持面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你放心好了,你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果然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太费劲,陶姚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想在这里久留,这里没有给她留下过任何美好的回忆,而且她也不想遇到方健那个渣男。 陶春草看着陶姚头也不回地离开,嘴唇抿得很紧,她不想招惹陶姚,这个陶姚给她的感觉有点邪门,能不惹还是不惹更好,再回头看向破败的自家,她勾唇一笑,等她爹下葬之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一辈子也不要再回来。 到了下午时分,陶姚方才有时间去给谭夫人做复诊。 谭夫人一看到陶姚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不过她现在肚子比起陶姚离开时已经大了些许,加之人胖,看起来更有份量,一旁扶着她的谭老爷可是走两步路都提心吊胆的。 “陶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谭夫人一上来就拉着陶姚的手无比感慨地道,“如果你还在镇上多住些日子,我都要让人备马车回镇上了。” 陶姚看了眼谭夫人的气色,比她离开时好了许多,看得出来她是有按自己吩咐的去做,毕竟她看了眼谭夫人的手臂和小腿,肌肉都结实了一些,“看来谭夫人有遵医嘱……” “哪能不遵?”一旁的谭老爷哀声道,“陶姑娘,你看看我,我都减了十来斤了……” 陶姚这才看向谭老爷,顿时吓了一跳,谭老爷的脸都瘦了一圈,看起来被折磨得够呛。 谭夫人却是不以为意地道,“辛苦的是我,你嚎什么嚎?一边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太满意(二更) 谭老爷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后有点不甘心地退到一边去,现在妻子怀孕已经将近八个月了,他可不敢真惹着她,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肚子里可有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嫡子。 陶姚看到这对夫妻相处的模式,不由得笑了笑,不过像谭老爷这样的人,就该有谭夫人这样的悍妻去治他才行。 一旁的卫娘子已经看得免疫了,她每次来给谭夫人产检,谭老爷都要遭到谭夫人的喝斥,虽然她觉得谭夫人有些霸道,但是谭老爷有小妾又有庶子女,这么一来,她就天平自然就偏向了谭夫人,遂也时常给谭老爷洗脑,说是孕妇的喜怒不定,如今谭夫人正是怀孕的关键时刻,可不能惹着她,不然动了胎气就麻烦了云云。 这些话自然吓到了谭老爷,遂,在妻子面前越发做小伏祗,几乎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陶姚给谭夫人做了一系列检查,至于卫娘子记下的那本孕检册子,她来之前就仔细看过了,卫娘子识字有限,不过文字加符号的记载她还是大致看明白了。 现在再结合实际,可见谭夫人的体重控制得很好,等洗完手后,她朝谭夫人笑道,“情况很好,不过你还是得继续保持下去,现在孩子将近八个月了,到真正瓜熟蒂落的时候,体重还会再增加,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放松。” “我知道了。”谭夫人笑道,或许这段时间活动得比较多,她也感觉到自己精神了许多,就连气息都比以前平稳了,这些改变她自身都是能感受到的。 陶姚看她的体能确实有所增长,于是道:“我教你几个瑜珈动作吧,以你现在的身体可以慢慢练这个,这对你的身体还是很有益处的。” 以前她没教谭夫人练这个,主要是她还没能取得她的信任,不好太过于标新立异,所以才建议谭夫人散步,现在散步取得了初期的效果,而谭夫人对她的信任明显见长,她这才提出教她练几个孕妇适合做的瑜珈动作。 “啥?瑜珈?”谭夫人突然睁大眼睛,一脸茫然地道,“那是什么?”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陶姑娘怎么这么多新奇的点子。 就连卫娘子也跟着睁大眼睛,她这个接生了十来年的稳婆也没有听过接触过这什么瑜珈动作? “没有什么新奇的,不过是一些拉伸动作,配合以呼息方式,这些动作其实很简单,只是坚持做下去,对孕妇和胎儿都会有好处。”陶姚笑道。 谭夫人一知半解地点点头,不过她只要想到对胎儿好,她就什么都愿意做。 于是,陶姚开始让人清场地,还让谭夫人去换身简便点的衣服,宽松些即可。 谭老爷也满脸的好奇,只不过妻子去换装了,他也不好跟过去,于是趁这机会让人把上回陶姚让他做的什么手术器械端出来给她过过目。 陶姚没想到这谭老爷办事如此有神效,这么快就弄出来给自己了,于是一脸欣喜地坐在那儿等着。 只是,当实物呈现在她眼前时,她还是略有些失望,比起那异时空的手术器械,谭老爷打造的这些显得有些粗糙了,尤其是几把剪刀还有各种钳子都做得差强人意,她一一拿起来试试时,眉尖就没有松开过。 谭老爷一看,就知道陶姚不甚满意这批器械,他自个儿也知道比起陶姚给的图纸,这批打造出来的器械显得有些不太合格,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就只能办到这样的,再精细些就要找那些有名望的大师傅,可人家也未必会接他的单子,有多大的脸面就办多大的事情,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卫娘子对这些器械很陌生,不过她看过陶姚画的图纸,知道这些用具大体是拿来做什么的,她拿了把助产钳试了试手,还别说,挺顺手的,她越试就越喜欢,在她看来,这器械做得相当精美了,可以说谭老爷是花了大价钱的,毕竟她还没见过比这更精美更灵巧的器械。 不过,她还是留意到陶姚的表情,于是道:“陶姚,这器械做得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还可以更好。”陶姚放下手上正查看的刀片,以这时代的技术来说,确实已经算是不错了,但她还是无法满意。 谭老爷摸了摸手,最后咬咬牙道,“要不我让人到京城再找人做一批?只不过可能要耗更长的时间。” 毕竟托关系得一重又一重地找人,最后也不知道事情能不能办得成? 陶姚闻言,面上就是一喜,但随后想到谭老爷不过是青云镇上的商家,他在京城怕是没有什么关系,这当中不知道得要托多少重关系才能找到大师傅来制作,于是,她有些迟疑地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陶姑娘,我是做生意的,做人与做生意一样都要讲个诚字,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我会尽力托人去办。”谭老爷突然严肃地道。 陶姚点点头表示明白,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但是器械做得越精密就越好,于是她还是咬咬牙道,“那就麻烦谭老爷了,我会全心全意为谭夫人保胎以及生产的,这些器械就是你们给我的报酬。” 一套好的器械不是钱能买得到的,这个道理她懂,她现在最远就是到青云镇,那儿的打铁师傅是什么水平,其实一眼就能看穿,而她也没有别的本事像异时空那些穿越重生小说写的那样,一上来就碰上奇人异士给她造器械,所以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陶姑娘人爽快,我自然也不含糊,回头我就让人去办。”谭老爷爽快地道。 “那多谢谭老爷了。”陶姚朝谭老爷拱拱手。 谭老爷见状,哈哈大笑,这小姑娘太有意思了,只可惜年龄太小了,要是早十来二十年遇上陶姚这样的,他肯定不会放过,一定要弄到身边来。 谭夫人换好衣服转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丈夫的笑声,于是有些好奇地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陶姚笑着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谭夫人听后摆摆手道,“这算什么,就该让他办到最好,京城那边我们不是有个小姨吗?你去找人备份厚礼找上小姨夫,让他帮帮忙。” 谭夫人一开口,事情就有了眉目,谭老爷忙道,“我待会儿就去找人办这事。” 谭夫人见丈夫答应了,于是拉着陶姚到布置好的房间,卫娘子也跟着过去,谭老爷好奇,遂也跟过去开开眼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人来请(一更) 谭夫人怀孕已经是孕后期了,陶姚也不教她复杂的动作,她现在身子重也未必能做得出来。 在铺了毯子的地板上,她朝谭夫人道,“你跟着我的动作慢慢做,不要着急……” 谭夫人看到陶姚躺在毯子上,先是好奇,随后听到陶姚的吩咐,她这才抱着肚子慢慢地躺下去,好在身下铺着地毯,倒也不担心会硌着背部。 陶姚侧头看去,看到谭夫人像她一样仰躺后,于是轻声道,“别紧张,按我说的去做,来,我们先放平肩膀,手放在肚子上,来,我们先深呼吸,把气全呼出来,然后再慢慢地吸气,来,感觉到肚子微微鼓起后,先微微屏住气,放松全身,再慢慢地将所有的气呼出,这样做有助于促进血液循环,帮助排体内的毒素,还有安神助眠的功效,而且将来生产时也能有效减轻子宫收给的疼痛,好的,我们再重复一遍……” 谭夫人听着陶姚那带着安抚效果的声音一一照做,尤其是听到陶姚说对生产有帮助,她就更加上心了,毕竟自己年纪不轻了,这个时候再怀孕比年轻那会儿要辛苦得多,而且她还不想死,不想将谭夫人这个位置让给别人,所以只要是对她身体有益处的,她都会一一照做。 卫娘子和谭老爷赶来时,看到两人都躺在地上,而且陶姚还指导着谭夫人学习用腹部来呼吸。 本来没有什么的,但是卫娘子看到陶姚也跟着躺在那儿,顿时就转身赶谭老爷出去,陶姚还云英未嫁呢,可不能让这谭老爷看去这画面。 谭老爷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但一转头就看到卫娘子沉着一张脸在赶人,他也不好厚脸皮地留下来参观,“我,我这就出去……” “谭老爷请吧,你放心好了,有我们在,谭夫人不会有事的。”卫娘子直接下逐客令。 谭老爷只好忍着主痒痒的好奇心,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踱出去,随后,房门就在他前脚刚踏出去之际就被卫娘子亲手关上,他只好有些可惜地摸了摸鼻子。 陶姚自然有注意到卫娘子的举动,其实练习瑜珈的动作并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可这里毕竟是封建时代,她也不好太过于标新立异,所以,心里给卫娘子点了个赞。 卫娘子又回到两人的身边,仔细地观察着陶姚教谭夫人学习孕妇瑜珈。 陶姚也没有教太复杂的,挑了些简单的姿势教谭夫人,例如山式、颈部等一些适合孕后期做的动作,最后教的一个是提肛契合法。 “这是个肛门括约肌的收缩练习,有助于抵消胎儿体重的下坠重力……”她一边说一边教谭夫人这动作的要领。 毕竟谭夫人第一次学习这个,她很多时候都要停下来指导她这个新手上路。 一整套动作下来,谭夫人已然是后背有些汗湿了,其实动作简单,但架不住她的体重过大,对于肥胖的人来说,只要多动几下就会出汗。 陶姚见状,忙让一旁的侍女架起屏风,让谭夫人先换身衣物,“你这个时候就更要注意,千万不能感冒,不然对胎儿十分不利,所以练习完就要立即换上干净舒爽的衣服。” 谭夫人一边换衣服一边猛点头,随后想到陶姚看不见,于是开口应了声“是”。 陶姚听闻,忍不住勾唇一笑。 卫娘子却是一直出神在想着陶姚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会儿再看陶姚,真是怎么看都像一个挖不净的宝藏。 陶姚看到谭夫人出来,这才笑着上前将温水递给她,这时候还是需要补充一下水份,“以后你就按我教你的动作勤加练习,时间一长你就会体会到其中的好处,不过饭后的散步可是不能取消的。” 谭夫人一听,圆圆的脸上有些生无可恋,不过她还是追问道,“这真的有用?”这些动作看起来都简单得很。 “你坚持做下去就有用,若是三天打网两天晒鱼的,那就啥用也没有。”陶姚摊摊手道,“譬如一把刀,你用得当那就是一把好刀,用得不当那就不过是个无用的铁器。” 谭夫人想了想,陶姚一向没有骗过她,于是她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会坚持每天练习。” 陶姚笑眯眯地道,“我这几天都会来指导你练习,你别看动作简单,若是练习不得当,对身体反而有害无益。” 谭夫人一听,就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在离开谭家的时候,陶姚带是顺手把那不太满意的手术器械给带走了,先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这些不大好但也能凑合用,总比她给钟秀剖腹产的用具强一百倍有余了。 卫娘子等出了谭家,这才开口问询这个孕妇瑜珈的详细情况,陶姚看她这副好学的样子,也没有推辞,反而极高兴地一一跟她说起来。 卫娘子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眼界还不够开阔,等回到自家的门口时,她心中的疑问大多得到了解答,不由得感叹道:“我现在才开始明白什么叫活到老学到老。” 陶姚笑了笑,正要说话的时候,看到卫娘子家门口有不少人围着,她顿时皱了皱眉头,与卫娘子对视一眼,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卫娘子疑惑地开了口。 顿时还围着卫娇杏说话的人,齐齐转头看向卫娘子,然后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卫娘子身边的陶姚,众人目光齐齐一亮,当即就撇下卫娇杏,又冲上来围着卫娘子和陶姚,准确的来说是陶姚。 “丫头回来了?我可听说你给富贵人家接生赚了不少钱……” 这个是打探钱来的。 “陶姑娘是吧?听说你接生可神了,我家婆娘要生了,你可以来给她接生吗?” 这是来找她接生的。 “……” 这一帮子人都是来找她的,各种理由都有,总之颇令人啼笑皆非,这回她对人怕出名猪怕壮的话有几分深信不疑了。 陶姚轻轻推开人群,“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慢慢说。” 那个要找陶姚接生的汉子首先跳出来道,“我,我先说,我隔壁村的,我家婆娘还有几天就要生了,她是头胎,听说陶姑娘接生很厉害,我家想请你回去给她接生……” 陶姚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要请她去接生的人,其实她昨天带着一车子的礼物回来,就预料到会有人议论,只是她没想到才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就传到邻村去了,这速度也忒快了。 “自然是可以的。”她还是应声接下来了。 那汉子听到她同意了,当即高兴地给她拱了拱手,然后应陶姚的要求给留了地址,旁边的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哪村哪户人家,当即有人面上略有鄙夷,只是当着人的面不好直说罢了。 等那男子高兴地走了之后,就有知情的村民拉了把陶姚道,“那人的婆娘,丫头你知道是何人吗?” “是什么人?”有好奇的村民立即追问。 那人绘声绘色地道,“那人是邻村的,家里也有几亩薄田,本来可以谈个正经的媳妇,哪知他居然领了个窑子里的女人回当婆娘,就连他家的族长也不许那个女人落户,这男人脾气也硬挺,不顾族长与家人的反对,带着那女人就住到了村外的茅草屋里,你们想啊,那女人就不是个干净人,哪家的稳婆愿意沾染上这样的人?我看他是找不到人了,才来找陶姚的。” 这话其实没有说错,毕竟陶姚的名声才刚传出去,大多的人都会观望一阵确定是真的,才会真的出手请陶姚,哪会这么快就上门来请人接生?而且陶姚的旁边还有个卫娘子,换成别人家,肯定找卫娘子也不会找陶姚,毕竟陶姚太年轻了。 卫娘子也皱了皱眉,经村里人这么一说,她也似乎有些印象,毕竟同行之间有时候也会交流一二,于是她也拉住陶姚道,“我也觉得不大妥,这种出身的女人还是少沾为妙,就连他家的族长都不许进门,可见这女人就不是个正经人。” 陶姚其实在这男子开口要请她接生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有隐情,好在这隐情也没有那般令人难以接受,于是她先笑着谢过告知她实情的村民,然后又谢了谢卫娘子,这才道:“每一个女人在生产的时候都是在过鬼门关,我自己本身也是女人,只要我有能力我都愿意帮一把……” “你那是瞎好心……”有人不以为然,觉得陶姚就是太年轻了不懂事。 “没错,丫头你可得想好了,别到时候惹了一身腥,别怪我们没有劝你……”有人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 “……” 尽管如此,陶姚也没有改变初衷,直看得让人忍不住戳她脑门骂她一句死脑筋,就连一向最为通情达理的卫娘子也不赞同陶姚的做法。 陶姚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过多地去争辩,她只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紧急状况(二更) 夜里,陶姚打理好小狼崽子的窝,再把它放回去,这小东西就又粘着她不放,两只小肉垫抓着她的手不放,毛毛脸一直蹭着她的手,让她又好笑又感动,遂将它抱在怀里顺毛。 卫娘子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头道,“这小东西都要被你宠坏了,再如何终究只是个畜生,你可别把它当人看。” “娘,小狗崽那是有人性。”卫娇杏最先不依了,她可喜欢这种毛绒绒的生物,她已经求得她爹同意,下回等村里有人家的狗狗生小崽子的时候,就让她抱一只回来养。 卫娘子看了眼女儿,直接转头就与陶姚说起了正事,“你真要去给那邻村那人窑子出来的婆娘接生啊?陶姚,你别怪婶娘说话直,你现在正是打响名声的时候,可别犯糊涂跟那样的人家扯上关系……” “卫婶娘,道理我都懂。”陶姚笑道,随后她的表情一收,有些怀念又有些感慨地道,“我知道你们都反对,觉得我是烂好人,啥人都帮,其实我时常在想,如果十多年前,我娘没有大发善心将我从那草丛中抱起来,会不会就没有今年的我?我也常在想,我娘在想什么呢?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抱起的孩子会有个不堪的身世吗?或者生我的那个娘也是如那邻村男子的婆娘一样是窑子里人呢?” 卫娘子听到这些,突然沉默起来。 陶姚拉住卫娇杏的手,“娇杏,你会因为我爹娘出身不堪而看不起我吗?” 卫娇杏忙摇头,她伸手抱住陶姚,“我喜欢你陶姚姐。”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都是老天注定的,所以我尊重每一个来到这世间的生命,他们的身上都不应该带着原罪。”陶姚道。 不管父母是什么身份,她都希望那个孩子能平安来到这世上。 小狼崽子突然看到有个人来跟它争宠,立即炸起了毛,哪里还管这个人是不是每天端羊奶来给它喝的?肉垫里的爪子立即亮了出来,直接不客气就要一爪挠向卫娇杏,只是这爪子刚伸出去,就被陶姚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没让这小东西真的抓伤卫娇杏。 这个时代可没有狂犬病疫苗可打的,虽然这只小狼崽她与卫娇杏都照顾得精细,但没有疫苗可打的古代还是多注意为妙。 卫娇杏其实在小狼崽子伸出爪子的时候就已经警觉到了,身体也在千钧一发之际离开了陶姚的怀抱,随后就看到陶姚抓住了这只小狼崽子的爪子,她这才拍拍胸脯道,“真是吓死我了。”随后用手点了点小狼崽的头顶,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真是只白眼狼。” 陶姚闻言,不由得喷笑出声,卫娇杏真是一语中的,这可不就是只货真价实的狼吗?“听到没有,下回再这样,娇杏姐姐就不给你端羊奶喝了。”她板着脸教训道。 因为卫娇杏戳它的头,还乳臭未干的小狼崽子朝卫娇杏张开了已经长牙的嘴凶着,结果被陶姚轻拍狼头教训了,它又呜呜地扮可怜想要搏得陶姚同情。 陶姚不理它,这么小就凶性毕露,再大点岂不是没人能制它?她不是没想过要将它放回山林,但是她怕她还没养大它,它就暴露出真实身份,从而被人群起围攻丧了性命。 小狼崽子看到陶姚不理它,它委屈地又哀呜出声,然后乖乖地有些自厌地绻缩起小身子躺在陶姚的膝盖上,这是它的地盘,谁也不许占,扮可怜之中又显露些许霸道。 陶姚都要哭笑不得了,这野生动物就是野生动物,基因中带着狼的天性。 卫娘子看了看,只觉得好笑,不过陶姚刚才那番话对她还是挺有触动的,最后她道,“也罢,你既然意已决,那我也不多劝你,到时候我与你一块儿去……” “不用,卫婶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还要你时时刻刻地看着?”陶姚笑着拒绝,她知道卫娘子的妥协只是因为她,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很难改变的,卫娘子若是想接这单子早就会接了,显然她也是对帮那样出身的人接生而心存芥蒂。 她又何必强人所难? 卫娘子皱了皱眉头,她确实心里是不大愿意的,哪怕陶姚用自己举了个例子,可她又不放心陶姚独自前去。 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一夜暂时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是陶有财的出殡日,陶姚本来还想着去送他最后一程,但昨天来请她接生的那个邻村男子却突然一大早就来了,一进屋就朝陶姚道,“快,陶姑娘,我婆娘要生了……” 陶姚一听,二话没说,直接就进屋去收拾自己的接生用具,然后背后小包袱就要出门随这男人去邻村接生。 卫娇杏拦着道,“陶姚姐,我娘刚才去有财叔家帮忙了,你等等她回来再一块儿去……” “来不及了,娇杏,你跟卫婶娘说一声,就说我先过去看看。”陶姚直接就将卫娇杏的手扯开,女人生孩子发动可早可晚,不管如何,都得去看着才能安心,再说这个产妇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 “陶姑娘,我正好有空,我跟你去。”田大嫂见两人拉拉扯扯谁也不肯让步,这才找着机会开口名正言顺地跟过去,回头又对卫娇杏道,“娇杏,你直接就这么告诉你娘,有我跟着,她会放心的。” 卫娇杏见状,这才不再坚持。 只是,这回轮到陶姚有些疑惑地看着田大嫂,她跟着去干什么?“田大嫂,你不是要跟田大哥去看宅基地吗?” “嘿,有他一个大老爷们看着就行,我去又不懂,只能添乱,他还巴不得我不去呢。”田大嫂道。 田大哥适时地做出一副嫌弃状来,“你不去更好,陶姑娘,赶紧把她带走,我可不喜欢她在一旁挑三拣四的惹人烦。”随后还做出个挥手的动作。 田大嫂故意装出一副跟他置气的样子来,两人已经配合了这么些日子,早就颇有默契了,现在看来就像那么一回事。 陶姚也挑不出这两人的破绽,不过现在接生要紧,其他的事情都要往一边放,于是她也不再介怀带田大嫂过去接生,而是匆忙着跟那男人往邻村奔。 好在出村口的时候碰上了赶牛车的陶大伯,这陶大伯那天得了陶姚的好处,听闻了这十万火急的事情,二话没说直接就让几人上牛车,他赶着牛车先送陶姚到邻村。 两条村子隔得也不远,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陶姚下了牛车,要摸铜板给陶大伯,陶大伯却摆手道,“不过是赶了这么点路,值几个钱,收起来收起来。”而且立即一挥鞭子赶着牛车就走了。 陶姚看他这坚决不收钱的样子,顿时心中有股暖流淌过,不管如何,这世上总有些人还是能温暖人心。 三人再度朝那男人所住的地方赶去,此时正是早晨大家下地的时候,看到那男子带着两个女人往村尾赶去,众村民好奇之余免不了又议论起来。 陶姚年纪小,名声也才刚传开,这村的村民都不认识她,而田大嫂直接就是外来户,就更没有人认得她。 “这狗剩是干啥?他难道又要领两个女的回家?我的娘呀,这几个女人,他养得活吗?” “莫不是要人家女人重操旧业养活他?哎哟,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搞不好这俩女的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我们狗剩啊就喜欢捡这样的……” “……” 这说一出,众人都大笑出声,村里的人都看不起他找了个窑子里的女人,就连这狗剩的家里人也反对他这门婚事,还放出话来,说是狗剩一天不赶走那个女人,就一天也别进家门。 狗剩也硬脾气,直接在村尾的茅草屋里安了家。 那从窑子里出来的女人,每次在村子里走过时,都会有孩子拿石头扔她,只是狗剩每次看到,都会大怒地抓住熊孩子一顿猛抽,这让熊孩子的家长大为不满,但又打不过高大的狗剩,遂更加迁怒那个窑子里出来的女人,尽管人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陶姚听着这些村民的闲话,也能想象出来前面急奔的男子平日里的生活环境,肯定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狗剩也听到那些难听话,顿时气怒地道:“你们的狗嘴再胡咧咧吐不出一句好话来,就别怪我秋后算账。我婆娘就要生了,这是我请来的稳婆,荷花村的陶姑娘。” 他直接就亮出陶姚的身份,还回头给陶姚一个歉意的微笑,不能因为他带累了陶姚的名声。 陶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其实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她还不至于小气地放在心上跟人计较,毕竟心理年龄不是小姑娘的她,还有什么事是看不透的? 田大嫂却暗暗运气,想要寻机报复回来,居然敢侮辱陶姑娘,她可不依,若是公子知道了,只怕要撕烂他们的嘴。 那些村民一听这狗剩请回来的稳婆是那隔壁荷花村的陶姚,顿时人人都有几分好奇,这可是传说救了青云镇上贵人的陶姑娘,他们顿时就看起了热闹起来,甚至还有好事者跟在他们后面跑起来,都想去看热闹。 第一百四十六章 已经暴露 田大嫂见到人多,暗中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头,那石头朝之前说闲话最厉害的那个男子的脚窝飞去,一会儿后,那个男子的脚一软,跌下田垄摔了个狗吃屎,众人见状,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田大嫂暗地里冷笑一声,又暗中踢了几颗小石头,朝另外几个嘴上不修的人飞去,没多久,跌下田垄的人就更多了,顿时人们都从大笑声中回过味来,定睛一看,这不是之前口上不修的那几个人,难道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顿时人人面面相觑,不敢再高声说闲话,更不敢随便哄然大笑,谁知道下一个跌下田垄的会不会是自己?虽然摔不死人,但是摔成狗吃屎的样子也实在难看。 田大嫂看到这些村民都住了嘴,这才满意地收了手,嘴贱就得这样治才行。 陶姚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田大嫂,正好看到田大嫂嘴边来不及收起的嘲意,她顿时眯了眯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田大嫂意识到陶姚在看她,顿时心里警铃大响,她装做天真地朝陶姚笑了笑,意图将之前的事情与自己完全撇清。 陶姚没有开口问询什么,在没有证据之前,说什么都是枉然的,她默然地收回了视线,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事有轻重缓急,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田大嫂觉得后背很凉,有心想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见到陶姚收回了目光,她这才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陶姑娘有时候给人的压力也忒大了。 前面带路的狗剩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现在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自家媳妇现在如何了。 陶姚脚下的步子不乱,越是该着急的时候就越要冷静,不然谁也救不了。 到了几乎没有什么住户的村尾,陶姚看了看这一带的荒凉,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这叫狗剩的男人与他媳妇被村里人排斥得很。 田大嫂对这些都没有什么感触,她来此目的就是光明正大地跟着陶姚保护她,没有别的想法。 后面跟着来看热闹的村民早就习以为常,哪还会有别的感慨?反正对于那些不干净的女人,他们本能地排斥,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只会令家门蒙羞。 还没到破败的茅草屋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哀求声以及另一把中老年妇女的声音。 “娘,我求求你让我生下这孩子……这孩子是无辜的……” “呸!谁是你娘,别乱喊,像你这种贱人不配生我们家的孙子,识相点就自己动手,别逼我们……” “娘,别,我求求你……啊——” 狗剩听到这声音,整个人面色都变了,他三步并做两步急奔起来,一把推开那虚掩的茅草屋的门,然后就看到几乎让他睚眦目裂的一幕。 只见屋里的老女人抓着大肚子孕妇的手,另一只手却是拿着刀子欲刺进那滚圆的肚皮,而孕妇到了临产之时,根本就无力挣脱那老妇的钳制,而此时钳制她的还有另一个年轻少妇。 孕妇挣扎着,腿间随着羊水流出的还有血水,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娘,你这是干什么?”狗剩冲进去一把将她娘拉开,然后又去扯那年轻的少妇,“大嫂,你快松手……” 陶姚冲进去时看到就是这一幕,看到狗剩他娘还要冲上前去,她忙上前一把抓住狗剩他娘握刀的手腕,不让她有机会再逞凶。 “你哪里滚出来的?快放开我——”狗剩他娘瞪眼看向陶姚,这年轻女孩她并不认识,但是鉴于儿子领回来过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所以她也就把陶姚认为是那一类女人,随后破口大骂。 陶姚朝田大嫂看去,“封住她的嘴。” 田大嫂一愣,没有说话,立即就随手抓起屋里一块破布就去堵住狗剩他娘那张臭嘴。 陶姚松开狗剩他娘,直接就走过去将还与狗剩争执的年轻少妇制服了,然后将人往狗剩的方向一推,“直接抓出去绑了,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狗剩看了眼痛倒在地的妻子,再看了看蛮横不讲理的大嫂,于是也不顾叔嫂有别,直接就将大嫂的双手反扣了,现在没有人比妻子更重要,他直接就将人给拖了出去。 外头看热闹的人这时候已经哗然了,毕竟心里厌恶狗剩带回来的女人是一回事,但狗剩他娘拿刀要捅死人家母子俩又是另一码事,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孙子,狗剩他娘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田大嫂也不含糊,直接就将狗剩他娘拖了出去,到了茅草屋门外,她扯了旁边一颗树上缠着的藤条,就将狗剩他娘五花大绑,见她动弹不得嘴时发出“呜呜”之声,她这才做罢。 然后故技重施,又将狗剩的大嫂给五花大绑,最后提溜着这年轻的少妇跟她婆婆丢做了一堆。 全程下来动作一气呵成,这让围观的村民都傻愣了眼地看着,这女人好大的力气。 狗剩顾不上亲娘和大嫂,直接返回屋里。 村民们都围上去准备看看事恋的进展,田大嫂直接就上前去拦下他们,将人赶离了几米远之后,这才冷声道,“人家生娃,你们凑上去干什么?” “就看看,还不行啊?”有人不服地反驳。 田大嫂冷睇一眼那出声的人,看他样子也是有妻有子的,遂轻嗤一声道,“按你这么说,你媳妇生娃是不是全村的人都可以进去围观?”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大笑出声,反倒是之前呛声的人羞得面红耳赤,随后还不服输的道:“那就是个窑子里的女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人家从良了,从良什么意思懂不懂?”田大嫂直接就怼回去,“你若去骚扰人家,告到县太爷那儿去,你都不占理的。” 她若有心与人交好,自然能说得天花乱坠引人入瓮,若她无心结交,那也会怼得那人口哑哑没声出。 果然,那之前还不输的男子顿时闭上了嘴巴,其他的村民也都面面相觑之后不敢再胡乱起哄,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面,衙门那地方都是开口吃人的,能不进就不进。 屋里的陶姚一面检查产妇的情况,一面朝狗剩道,“你赶紧去打盆温水进来,立刻,别耽搁。”好在这个产妇的胎们还算正,这倒是个好消息。 然后扶着这孕妇到那简陋的木板床躺下,给她号了下脉,好在脉搏还算有力,只是场面看起来有点吓人罢了。 狗剩急忙出去打水,好在外面的厨房里面有他离开之前烧开的水,直接就装了一盆温水端进屋里。 陶姚转头看了看那烂了一角的盆,没有说什么,直接就伸手进去清洗,这里没有什么条件,她也就不提什么香豆之类的事情了。 洗进手后,她这才能给产妇做详细的检查,别看羊水和血水流了一地,这产妇的产道才开了三指,远不到要生产的时候。 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与产妇道:“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如果有阵痛袭来,先忍忍,而且维持这个姿势,不能让羊水全流掉,不然你腹中的胎儿会缺氧的,这会对胎儿不利。” 产妇忙惊惧地点头,手抚着自己的大肚子,这时候她还在后怕当中,那个不承认她的婆婆和大嫂太疯狂了,她从来没想过她们不但想要她死,就连她肚中的孩子也容不下。 陶姚看到她的表情沮丧,这样的情绪不利于生产,于是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别害怕,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相信我,我们一起努力迎接孩子的新生,至于不相干的人,现在不要去想,好吗?” 似乎陶姚的安慰起了作用,产妇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她还回握了一下陶姚的手,“我的孩子一定会平安的,是不是?” “当然。”陶姚再一次坚定地回答。 产妇这才轻轻地吁出一口胸中的浊气,表情不再那么沮丧,而是多了几分希望。 陶姚看到产妇身下垫着的稻草都被血染湿了,于是朝一旁怔愣的狗剩道:“你去抱些干净的稻草进来替换这些。” 狗剩立即点头,转身就去抱稻草,这些东西现在村子里有不少。 产妇看着奔出去的丈夫,鼻子突然一酸,她这个家太简陋了,遂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陶姚道,“姑娘,你……你坐……”刚说完,这才发现家徒四壁的屋子连张像样的高凳也没有,毕竟这里没有访客,而且他们也没钱做高凳,顿时,她的脸羞赧一片。 陶姚拉了张小矮凳坐下,似乎没有看到产妇那张囧红的脸,“没事,我坐这里也一样。” 反正现在还要等时间,于是她就教这产妇等会儿阵痛来的时候如何吸气呼气地减轻疼痛,总之她就是不停地找话说来分散产妇的注意力。 “我不怕痛。”好一会儿后,产妇方才发现了陶姚的意图,心里顿时一暖,自从被爹娘卖进那见得人的去处之后,陶姚是她遇上的第二个好人,当然第一个是救她出火坑的丈夫狗剩。 “不怕痛就更好了,总之你别紧张,我看过了,你这是瓜熟蒂落能自然生产的。”陶姚笑了笑。 似乎这笑容感染了产妇的心,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狗剩抱着稻草进来,陶姚立即起身帮忙换上新的稻草到产妇的臀下,等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拿出谭老爷做的那一套不太满意的手术器械出来,吩咐狗剩出去将这些器械放进水里蒸煮,这是以备不时之需。 产妇静默地看着,只是看到那些手术器械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怕,毕竟那些手术刀啊剪刀啊之类的器械都不大,但看到还是让人心发颤。 陶姚笑着道:“别害怕,先不说我们用不用得上,但它们是你最后的保障,你得信任它们以及我。” 剖腹产都是万不得已的选择,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产妇一听,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阵痛是一阵一阵的,痛的时候纠心,不痛的时候她还是能开口说话,于是陶姚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杏姑,这是她爹娘给她起的名字,至于进了窑子后的名字,她就绝口不提了,这些黑历史她宁愿全部抹去。 杏姑其实年纪也不大,才不过二十上下,但在窑子里已经不是新鲜的年纪了,她与狗剩之所以相识,就是因为狗剩给那窑子送柴火,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 因为狗剩为人老实,干活又肯卖力气,而且家里还算有几亩薄田,这才让杏姑看上眼,不顾一切地拿着多年的积蓄赎了身跟着狗剩回村,哪知道,迎接她的是全村人的白眼与厌恶,她不被所有人接纳。 说到这里,她抹了抹眼里的泪水,吸了吸鼻子。 陶姚看了眼她隆起的肚子,突然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杏姑一愣,目光看到站在外面有些局促的狗剩,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不后悔。” 狗剩待她好,这比什么都强,而且他们有手有脚的,她就不信过不好这日子。 “既然不后悔,那就没有必要感伤,现在你该想着的是你的孩子。”陶姚的眼角余光看到狗剩似乎又恢复了全身力气的样子,顿时觉得其实这两人还是蛮般配的。 外面的田大嫂守着,一众看热闹的村民都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屋里只有狗剩一人被陶姚支使得忙前忙后。 陶姚再一次检查后,皱了皱眉道:“开了四指了,还要再等等。”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外面围观的村民散了不少,只有几个顽固的还在坚守着。 陶姚一边洗手,一边看了眼田大嫂不知道从哪里搜到一根烧火棍,直接就拿在手里像只恶犬般地巡逻着,这会儿的田大嫂格外给力。 时间在流逝着,狗剩的爹与兄长见到婆媳俩还没有回来,都一起寻了过来,然后就看到自家婆娘被人五花大绑,顿时都气怒地上前给人解绑。 狗剩的娘僵着手脚哭诉着狗剩的不孝,而给媳妇解了绑的狗剩他哥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造反了他,娘,我这就去收拾他。” 狗剩的大嫂也没有拦着丈夫,她跟婆婆想要解决那个窑子里出来的女人也是为了家里的名声着想,偏这小叔子不领情,她这会儿也气得不行,根本就不想扮演个贤良的大嫂形象。 而狗剩他爹则是默然地支持着大儿子的举动,狗剩的所作所为让他丢尽了老脸,再说那窑子里的女人生出来的娃谁知道是哪家的种?他是绝对不会认这娃是他的孙子。 田大嫂看狗剩的大哥气冲冲地就要冲进茅草屋里,顿时冷笑一声,拿着烧火棍就上前去拦着,敢伸脚就敲脚,敢伸手就打手,总之她手下的棍子是半点也不含糊,直打得狗剩的大哥叫苦连天,进不得退不得。 陶姚这会儿已经看清楚了这田大嫂的路数,那动作都带着某种韵律,看这样子,绝不能用农家出身的女人力气大来解释,这田大嫂绝对是个练家子,这下子,她几乎是肯定了田大嫂的来路。 心底冷哼了一声,傅邺,这该死的混蛋,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她在心里用各种国骂问候着傅邺。 此时的田大嫂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来历。 陶姚转身不再看,而是吩咐狗剩去做点流食端进来给杏姑吃,毕竟还要等等才能生,她怕杏姑会没有力气熬到那时候,于是让她吃点东西增加体力。 直等到太阳落山之时,杏姑在又一次阵痛袭来之时忍不住闷哼出声,陶姚才等到她的产道全开,这时候就不能再等待了,她直接就吩咐狗剩去将手术器械都端上来,然后再将备用的温水端来,同时还有烛火和烈酒。 她一面指导杏姑用力,一面鼓励她,整个生产过程其实还算顺利,天还没有全黑下来之前,陶姚用烛光加烈酒这种原始的消毒方式给剪子消毒,剪下胎儿的脐带,然后打了结,迅速地掏出胎儿嘴里的粘液,没一会儿,孩子就大声哭起来。 她笑着将孩子交给狗剩,面却是朝向额头满是汗水的杏姑道:“是个儿子。” 狗剩抱着孩子看了看,然后止不住地微笑,可他更不敢动了,这小小的一坨,让他都不敢用力去抱,只能僵着手维持着姿势。 陶姚见状,再不迟疑,继续去清理胎盘等物。 好一会儿后,等把产妇打理好,她这才去将狗剩怀里的孩子抱走去清理,这时候的狗剩才敢喘口气动起来。 杏姑看到丈夫这一面,忍不住笑话他,而狗剩则是高兴得傻笑,今天起,他也是当爹的人了。 陶姚把孩子清理干净,用旧衣服改成的布帛包好,这才将他交到杏姑的怀里,“是个很俊的娃。” 杏姑看着怀中还红彤彤的儿子,也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看的娃,看到孩子张着嘴直往她怀里拱,她这才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喂奶。 陶姚在一旁指导着她生疏的动作,没一会儿,新出生的孩子吃到了母乳。 杏姑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稀疏的头发,满眼都是怜爱。 陶姚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题外话------ 抱歉,某梦今天在外有事,回家晚了,所以今天就只有一更,明天再争取多更点。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自量力(一更) 杏姑一转眼看到陶姚的举动,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知道不能久留陶姚,于是捅了捅身旁丈夫的腰,示意他拿接生费给陶姚,不能让人白忙活。 正看着儿子入神的狗剩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从家里藏钱的地方拿出一小串铜钱,放在手上掂了掂,最后还是狠狠心全拿去给陶姚当接生费。 陶姚其实已经收拾好东西,正与杏姑说道别的话,当然少不了叮嘱杏姑一些照顾新生儿的知识,还有就是若有事可以到荷花村去找她,杏姑笑着一一点头。 这时候,狗剩这才上前将钱递给陶姚,面上有些窘然地道,“陶姑娘,这点钱还希望你别嫌少,请收下。” 陶姚看了看那一小串钱,目测约有一百来个铜板吧,她看了看狗剩,再看了看脸上同样略有些羞窘的杏姑,知道这应该是他们家仅有的银钱,若她全拿走了,那这个家的日子就过得更紧绷了,目光环视了一圈这茅草屋,顿时暗叹一声,伸手接过狗剩手上那一小串铜板。 狗剩和杏姑见陶姚接下钱后,两人这才暗松一口气,这笔钱本来就是攒下来准备请稳婆来接生的,只是碍于杏姑的出身,没有稳婆肯前来,如今全给了陶姚,也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陶姚将那一小串钱打开,取下十个铜板,然后再把那一小串钱塞回给狗剩,这一举动看着俩夫妻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陶姚举着那十个铜板,道:“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接生费,剩下的钱拿回去买点好吃的给杏姑补补身子吧,女人吃得好奶水才足,这样娃才能养得好。”说完,她伸手拿起自己的小包袱就准备离开。 “这如何使得?陶姑娘,你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这钱你还是全收下吧……”杏姑急切地道,十个铜板哪能请到一个稳婆接生? 狗剩也忙将钱要塞回给陶姚,陶姚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陶姚看着狗剩与杏姑认真地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按我说的去做,不然我下回就不来了。” 好说歹说,狗剩与杏姑这才做罢,这会儿杏姑已经感激得泪眼盈眶,狗剩更是跪下来朝陶姚磕了几个头,陶姚吓了一跳,直接避开没有接受。 开玩笑,她还年轻,不想受人家如此大礼。 杏姑看到陶姚急着要回荷花村,忙催促丈夫赶紧去送人回去。 陶姚刚一出茅草屋,就看到田大嫂还在与狗剩的家人对峙,双方谁也不敢让步,于是她上前道,“田大嫂,我们回去吧。” 田大嫂其实早就听到里面婴儿的啼哭声,知道孩子早就降生了,不过她还是朝里面扬了扬下巴,“都结束了?” “嗯。”陶姚轻应一声,目光冷冷地看向狗剩的爹娘还有兄嫂,这些人都目露冷光,看来还是不死心想要弄死杏姑母子,于是她将田大嫂手里的烧火棍塞到狗剩手里,“我们自己回就行了,无须你相送,你还是留在这里守护杏姑母子吧,他们现在更需要你。” “陶姑娘,这怎么行?”狗剩忙道,“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走这么远的山路回去?” 陶姚侧开身子,让他直视他的亲人,“你看到了,你的亲人并不死心,你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你守护妻儿的决心,再说你哪里看出我是弱女子了?这里还有个力大的田大嫂呢,我们俩回去安全着呢。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田大嫂,我们走。”最后就是招呼田大嫂离开。 狗剩看了眼陶姚与田大嫂离开的方向,再看了看还不肯离开的家人,心里争扎一番,陶姚说得对,他这时候离开,那杏姑母子就危险了,于是他握紧手中的烧火棍,坚定地站在自家的门前。 “狗剩,你要为了个这样的女人忤逆爹娘?”狗剩的大哥第一个跳出来发难。 “……” 陶姚逐渐走远了,没能再听到后面的争吵声,也不知道谁占上风谁处下风。 “陶姑娘,你不担心?”田大嫂有些好奇地发问。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陶姚不解地看了眼田大嫂,“如果做为丈夫守护不住自己的妻儿,那他就枉为人夫,枉为人父,这些都只能靠他自己,外人可帮不了忙。” 化解家庭矛盾最重要的也是男人,只要狗剩意志坚定,他的家人肯定会让步,反之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她能做的就是这么多,有些事是不能越俎代疱的,也不是外人能介入的。 田大嫂看了眼陶姚,似乎对陶姚又有了新的认知。 一路上,陶姚也没有刻意冷落田大嫂,不过她都有意无意地试探田大嫂的真实背景,有些问题田大嫂回答得模棱两可,甚至还会额冒冷汗,心里想着好在天色太黑,陶姚看不见她的赧态。 陶姚越问表情就越冷,心里又用各种国骂问候傅邺百八十遍。 此时在京城的傅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子感觉痒痒的,八成又是陶姚在骂他,他暗暗皱眉,最近没做什么“好”事惹到她啊,不过面对他,陶姚没理也会骂几句,思及此,他暗暗发笑,自己在她面前可是真没有半点地位。 突然,前方的马车突然紧急停下来,马车往前倾了倾,他也免不了被弹了一下,于是,冷脸朝外面的观言问道,“出了什么事?” “公子,我们的马车撞到了人。”观言回头揿起车帘表情不慌地答道。 而马车夫早已跳下马车去查看那昏倒的路人。 只见倒地是个年轻女子,那紧蹙的秀眉趁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我见犹怜,当然这张小脸也美得惊心动魄,而这昏倒的年轻女子身边还有个丫鬟打扮的人,正急忙地推着那年轻女子慌张地喊道,“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马车夫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动了些恻隐之心,于是上前准备帮忙扶起人,哪知那丫鬟却是一副惊恐地推开他,“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要毁了我们家小姐的闺誉……” 马车夫顿时手足无措地停在那里。 坐在马车上的观言早已看到了那对主仆的样子,瞬间嗤笑出声,立即招手让马车夫回来,不过如今他看这马车夫倒是不太顺眼,回头就把这人给换掉。 傅邺轻掀起车窗帘子也看了个真切,嘴角不屑地嘲讽一笑,直接就将车窗帘子甩下,朝外面的观言道,“直接起程。” “公子,那姑娘还躺在地上,我们就这样置之不理?”马车夫觉得那姑娘是真好看,毕竟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怎么也得赔点银子吧。 “观言。”傅邺不耐烦地唤了声。 观言跟了傅邺这么久,早就练就了一听到主子叫唤就知道主子心意的本事,于是他不客气地直接一脚就将马车夫给踹下马车,然后自己坐到马车夫的位置上,拿起了马缰绳,一边扬鞭催促马匹跑起来,一边朝那满脸怔愣委屈的马车夫道,“你不是要帮她们吗?公子这是给你机会帮她们。” 话音一落,马车再次跑起来。 前方还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哪还顾得上装昏,立即吓得花容失色,跳起来避开到一边,好在她反应快,不然就要被这马蹄给踩成肉饼了,顿时她吓得心跳加速。 而她身边的丫鬟早就先一步跳到了一边,哪还管她之前关心不已的“小姐”。 马车夫看到这一幕,已经是脸色铁青,这俩个女的居然是想要讹人,被编的愤怒让他找上去与那俩女人理论起来。 傅邺修长的手轻撩起车窗帘子冷眼看向那狼狈不已的女子,嗤笑道:“下次要装昏装得像点,装良家妇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色,没有良家妇女会这个时点还在大街上的。” 那年轻女子是第一次直面傅邺,她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年轻,但又如何绝情,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为她的美色而动容的男人,顿时上嘴唇咬紧下嘴唇,她不甘心,不该是这样的。 傅邺懒得跟她废话,不过他还是留下了一句嘲讽的话,“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下回派个精明的来。” 那年轻女子一听这话,本就苍白的面容这下子更无血色,这人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别人安排来接近他的?本来她对这任务是不太上心的,毕竟她长得好,仅凭美色就能钓得男人奉上所有,不过是个公子哥儿,她手到擒来,哪曾想,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傅邺的马车驶远了,她站在原地依旧久久地看着,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那颗不甘的心烧得有多旺。 好不容易打发走那愚蠢的马车夫,丫鬟打扮的女子朝那年轻的女子道:“苏苏,别再看了,人都走远了,再看也不会回来,这次你没办成事,还是想想该如何向夫人交差吧。” 那名叫苏苏的年轻女子轻笑一声,伸手轻拨了一下自己鬓边的秀发,“不过是失败一次罢了,我还有后招,不怕回头夫人查问。” 那丫鬟打扮的女子轻嗤一声,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还找什么借口。 常平侯府的主院因为侯爷傅松的到来,而到处灯火辉煌,而乔氏也打扮得比往日更娇艳,正风情万种地侍候傅松用膳。 刚出去让人再上一道傅松爱吃的菜的绫儿,就看到匆匆赶来的夫人亲信,于是亲自上前拦下,低声道:“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侯爷还在里面。” 那亲信脸上有些着急,“是关于那杨州瘦马的,夫人说一有消息要立即报给她……” “如何了?”绫儿追问。 那亲信脸色不好地看了看左右走动的侍女,想着这绫儿也是夫人的左膀右臂,遂凑到绫儿的耳边细声地说了一遍。 “失败了?”绫儿有些惊讶地道。 那亲信点了点头,“消息刚传回来,没想到那叫苏苏的女人如此没用,这么好接近大公子的机会都能错过,白费了夫人的一番心血。” 绫儿也是吃惊不已,这苏苏她见过,那长得用任何词语来赞誉都不为过,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没想到大公子居然不为所动,她的心底突然涌出几分兴灾乐祸,那等相貌的女子居然也有吃不开的男人,实在是有够打脸的。 于是她轻声道,“好了,这事我等会儿进去就告诉夫人。” 那亲信点了点头看,就赶紧走了,这种时候她可不想去触夫人的楣头。府里来了个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本来就叫夫人心生不悦了,哪知道费尽心思安排的女人却接近不了大公子,只怕夫人有气还要撒到下人的头上,她当然是快走明哲保身了。 绫儿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亲信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看到厨房端上来的菜,她这才亲自领着人端菜进屋。 傅松此时已经有些醉意了,乔氏温柔地给他倒了杯解酒茶,正想哄傅松喝下,一转头看到又有菜端上来,于是轻挥手道,“不用端进来了。” 绫儿于是赶紧让人转身端出去,上前去扭干帕子给傅松擦擦脸,傅松喝醉了酒闹了一阵,就被乔氏和绫儿扶到里间的床上躺下。 好一会儿后,乔氏这才捶了捶肩膀走到外面的暖阁坐下来喝口茶水。 绫儿这才有机会向乔氏禀报苏苏出师未捷的事情,乔氏听后脸色全黑了,气得想要摔杯,绫儿一把托住她的手阻止她,然后朝里屋努了个眼色,乔氏这才收敛了一点怒气,转而只是重重地放下茶杯。 “没用的东西。”她暗骂一声。 她千方百计地想要败坏傅邺的名声,但却是次次都没能得逞,如今那死老太婆又把她娘家的侄孙女招进府里来住,这醉翁之意一看就明了,她可不想放任傅邺娶汤家的女儿,这样一来,她哪还有地方站? “那汤家不要脸的女儿还在吟松居门口徘徊着?”她冷冷地问出声。 “还在呢,听人说她熬了一下午的汤,正等着献给大公子。”绫儿答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备礼物(二更) 这汤家三小姐真让人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明知道公子不接受她煮的汤汤水水,她偏还不死心,一遍遍地送东西过去,实在也是可笑得紧,看来这些出身好的小姐犯傻起来比她这下等人还不如,绫儿的心里顿时有了些许自豪感。 她若不是出身太差沦落到给人当通房,肯定能混得比这些贵女好无数倍。 乔氏不知道绫儿的心理,只是心里气愤汤氏这死老太婆怎么还不死。 傅邺回到吟松居门口,就看到一身白色衣裙的汤瑚正等在那儿。 汤瑚看到他,立即笑吟吟地上前行礼,“表哥,你回来了?正好我给你炖了些汤水……” 傅邺冷冷地上下打量她,这眼神强烈得她根本忽略不了,于是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妥让他如此看?还是他终于发现她的好? 想到后一种想法,她的脸上顿时羞红一片,微垂着头娇羞着,她喜欢这个长相好的表哥,若能嫁给他,她在一众姐妹当中也能高高地昂起头来,想到那群与她不对付的姐妹们羡慕的目光,她的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 只是,一盆冷水不期而至—— 傅邺打量够了,突然凉凉地开口道,“原来是汤家表妹啊,我还以为我家里死了谁呢。” 这话让脸上羞红的汤瑚顿时变了颜色,她猛地抬头看向傅邺,不解地道,“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家没死人,那你穿这一身白衣在这儿干什么?半夜三更扮女鬼啊。”傅邺不客气地道,“还是说这是你汤家的家教?我还真要去向祖母讨教讨教了。” 汤瑚的脸瞬间全白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这一身带着暗花的白衣裙是用江南最好的料子做的,她听人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这才赶紧裁了几件这种料子的最新款衣裙,没想到刚穿出来,就成了傅邺口中来奔丧的。 顿时,她的脸面挂不住,捂住脸地哭着跑远了。 傅邺冷冷的看着她跑远,然后又回头看向那还捧着汤盅的侍女,那侍女哪敢接触傅邺的眼神,赶紧抱着汤盅去追自家小姐。 “这人真厚脸皮,公子都不许她进里面等,她还在外面徘徊了许久。”迎上前来的观行道,“赶都赶不走,还是公子三言两语将她给说走了。” 傅邺没吭声,只是不满地看了眼观行,这人都没赶走也好意思来说,这样的蠢人他可不留。 观言看到公子眼不斜视地走了进去,在经过一头雾水的观行身边时,低声道,“你还不赶紧表现表现,这办事不力还不懂藏着,怪不得公子都不爱带你出门办事。” 比起爱谄媚的观止,显然观行还更对他胃口多点,好歹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他就好心提点几句。 观行顿时惊出一脑门的汗,看到观言要走,忙伸手拉住观言,“多谢观言哥指教,只是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公子满意?” 观言指了指汤瑚离开的方向,学着自家公子凉凉地开口道,“搞定那汤家表姑娘,公子下回回来时可不想再看到她站在门前奔丧。” 观行顿时头大了,那汤瑚是个厚脸皮的,他也不是没说过难听话,结果人家自带不理的功能,装做听不见,继续带着人守在门口,他也气愤不已,可那是老夫人的侄孙女,他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观言要走,他忙上前去拉着人家的袖子道,“哥,哥,你快教教我……” “自己想去。”观言不满地一把拉回自己的袖子,再不努力自救,就别怪公子要撵走他,公子最烦的就是这种办不成事的蠢人。 观行只能呆在原地搔着头努力想办法。 观言进到书房的时候,傅邺已经换了家居服,他忙上前去给公子沏茶,这吟松居里的几个大丫鬟已经全被公子赶到一个角落里去呆着,不许她们再近身侍候,被他敲打过后,那几个野心大的丫鬟总算是消停下来,不再试图来拈公子的虎须。 傅邺接过他递上来的茶盏轻茗了一口,然后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去准备一个与今天见到的杨州瘦马长相差不多的给傅阳送去,算算傅阳现在也十二三岁了,该是喜欢女人的年轻了,这可是他亲娘的好计策,不用在他身上有点亏。” “是,公子。”观言立即记下这事。 傅邺没再吭声,上辈子就有这一幕,不过他同样不予理会,一个没有什么本事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还不值得被他看在眼里,他连对付都兴致缺缺,不过,一如既往,乔氏给他准备什么,他就将同样的东西送到傅阳身边。 所以,现在才十二三岁的傅阳身边聚集了不少带坏他的人,可那又与他何干?只要暂时瞒过乔氏就可,等将来傅阳性格定了型,只怕乔氏会哭都没有眼泪。 对于傅阳这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可没有半分感情。 遂将此事抛开,他打开一旁的密信准备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观止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将东西呈现在傅邺的面前,“公子,东西做好了。” 傅邺抬眼看去,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剪刀和钳子,反正他看不懂这都是些什么,拿在手上看了半天,也还是有看没有懂的,不过这些都是按陶姚的图纸订做的,没想到这老师傅的手艺还不错,几乎都与陶姚的图纸如出一辙。 “是不是要将东西送去给陶姑娘?”观止大胆地问了一句。 自家公子知道陶姚想要造一批这样的器械,立即就暗中吩咐人去找专门制作精密铠甲的老师傅亲手打造的,其实无非就是想讨陶姑娘的欢心。 上回带去的一车礼物又原路回来,他因为办事不力让公子责罚了,现在正是他力求表现的时候。 他的能力比不上观言,遂只能在这方面发力。 傅邺放下其中一把小刀,然后道:“明天就给她送去。” 观止顿时心中一喜,不过他还是小心谨慎地又问了一句,“公子,要给陶姑娘带话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仓皇而逃 要不要给陶姚带话? 傅邺想到离开那天她有点气鼓鼓的表情,算了,他还是低调点别再招惹她生气,于是道:“不用了。” 这话一出,不但观止,就连观言都愣住了,自家公子这是转性子了? 不过陶姚也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至今他们都还记得她拿着碎瓷片抵住公子喉咙的那一幕,算了,他们也招惹不起陶姑娘,公子说不用带话那就不用吧。 观止领了命就把桌上的器械收进同样材料打造的盒子里面,然后端着东西慢慢退了出去。 傅邺继续看他的密信,但此时他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绪早就飞到陶姚的身边,只可惜如今琐事缠身,不然他还真想去看看陶姚成长的地方。 另一边厢的陶姚却半点也不思念傅邺,相反,她还怨念重重,这让跟在她身边的田大嫂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到陶姚不高兴。 陶姚瞟了眼田大嫂那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巴不得现在就拆穿这田大嫂的来历,让她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不过没有傅邺的开口,这田大嫂是不会滚的,这点她心知肚明。 这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危险,当然在各村之间游荡的二溜子还是遇到过几个,这些整日不事生产只知道游手好闲的人几乎都没有结实的身体,哪里是陶姚的对手?更别提还有一个练家子的田大嫂在,就更是不够瞧了。 三两下,就被心里憋着一团火的陶姚踢到小山坳里叫苦连天爬不起来,陶姚理都不理,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死了也浪费土地,所以,她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等回到荷花村的村口时,依然看到提着风灯等她的卫娘子、韩大夫和田大哥,三人都朝村外张望着,直到看到陶姚与田大嫂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面,这几人才放下心来。 卫娘子忍不住数落了陶姚几句,陶姚笑着讨饶几句,卫娘子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放过她不再念叨叨的。 等回到卫娘子家中,陶姚才刚回屋放东西,那小狼崽子就闻到了陶姚的味道,就又跌跌撞撞地朝陶姚走去,陶姚伸手将它抱了个满怀,这下子小狼崽子高兴了,直接就在陶姚的怀里仰着四脚露出肚皮地躺着,舒服地任由陶姚抚摸它柔软的肚皮。 “陶姚姐,我看再等它大点,估计就可以当你的小尾巴,从早跟到晚了。”卫娇杏有点眼热地道,还不忘瞪了眼舒服享受的小狼崽子一眼。 陶姚想了想那画面,突然就笑了出来,“有它当小尾巴也不错。” 卫娇杏不知道小狼崽子的真身,只以为是只狗,有这么只狗跟上跟下确实挺威风的,不说欺负人,至少不受人欺负,这会儿她就对养只狗的念头更为坚定了。 隔壁屋的田大嫂关上门后,就与拉着田大哥到一边说悄悄话,“我总觉得陶姑娘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你暴露了?”田大哥表情一惊,忙追问。 田大嫂摇了摇头,“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她受训能从一群人中杀出,让公子另眼相看,肯定有她的本事,而她一介孤儿,能存活到现在,靠的也是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灵敏的直觉。 “或许是你的错觉?”田大哥出于男女有别,一向不大往陶姚身边凑,不过他早已摸清了这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工作也是十分卖力的。 田大嫂摇了摇头,“我的直觉救过我好几次性命,你别不信,陶姑娘也是个很灵敏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让她起疑,我现在都怕她问话,有些问题我都答不上来,只能糊弄过去。” 田大哥皱紧眉头,他们一起执行过不少任务,但都没有引起过别人的怀疑,这陶姚还是第一个,最后他狠狠心道,“这两天你别往陶姑娘跟前凑,我们明天开始就去看宅基地,至于身份问题,她不问,我们也装做不知道……” “我们真要与陶姑娘分开住?”田大嫂不大愿意,“你得知道这村东走到村西可是很远的距离,陶姑娘又是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她单独一个人住,只怕这附近的二流子都会打她的主意,今天我们就遇到过几个。” 陶姚有武力,但在她眼里,那武力是不强的,遇上真正的强敌那就不够看了,再说若是有二流子真想干什么,有的是手段可使,别到时候他们完成不了任务,回头别说受罚,依公子对隐姚的重视程度,他们估计会连命都保不住。 “你先别问,我自有办法。” 田大哥这人看外表是个老实忠厚的人,其实鬼主意最多,田大嫂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很快就什么也没问了。 翌日,陶姚起来的时候果然没看到田大嫂夫妻俩在跟前打转,她嘴角冷笑一下,随后就将这事抛到脑后,暂时她也不想去看宅基地,等这对夫妻定下后再说也不迟。 跟卫娇杏去忠爷爷家取羊奶回来喂小狼崽子,她再给了五个铜板忠爷爷老两口,老两口不想收,但陶姚硬塞给他们,最后端着羊奶就回来了。 等太阳爬高了一点,她这才与卫娘子往谭宅走去,现在再看这座前身是陶家宅院的屋子,她的心绪已经很平静了,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生活总得向前看。 谭夫人对于陶姚昨日失约一事,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在听到陶姚去邻村接生,她还感兴趣地问了几句,陶姚笑着一一回答,谭夫人听得很是入迷,毕竟陶姚以后还要为自己接生,她少不得要多关注一二。 指导完谭夫人练瑜珈,她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就告辞回了卫娘子家中,下午时间就在默医书中度过。 卫娘子还挺奇怪陶姚为什么不去挑宅基地,但这话她不能问出口,不然就成了变相赶陶姚离开了,对于陶姚这半师半友的存在,她是巴不得她能在她家住久一点的。 只是,过了几日,忙完父丧的陶春草上门来找她,这让陶姚微微皱了皱眉,她对陶春草是完全没有好感的,实在不想跟她再扯上关系,只是同村低头不见抬头见,陶春草有心要堵她,有的是机会。 这么一想,她就直接就书房见了陶春草。 陶春草看起来似乎胖了些许,这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好一些,显然是没了方氏的打压节制,陶春草的日子过得快活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吃得好了,才能直接反应到身体的层面上来。 “你有什么事?”陶姚很冷淡的开口。 陶春草看到陶姚这表情,心里不太舒服,好歹以前也在她家住了这么久,这陶姚真是翻脸就不认人,内心深处对陶姚颇为不满,但这回她有求于人,遂,只好面露微笑道:“陶姚,你怎么这样啊?我们好歹也一起住了几年……” “我怎么了?”陶姚不由得有些嗤笑出声,“我跟你没什么交情,我想你是忘了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这年纪轻轻地记性不好,可不是好事啊。” 陶春草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陶姚的话对她是个威胁,可是现阶段,她还不想与陶姚对上,毕竟她不知道陶姚手里有什么底牌,想到表哥方健与她说的话,她顿时深呼吸一口气。 半晌,她才平复了心情,只是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看到陶姚不理她,继续运笔疾书,她又气得想要吐血,有她这样待客的吗? “陶姚,你就不能放下笔听我说说话?”她不满地道。 “你要说什么,我只给你一会儿的时间,要说快说,不说拉倒。”陶姚将毛笔放在笔架上,直接不耐烦地看向陶春草,实在是烦她这样的人。 陶春草这回不敢再浪费时间拉关系,于是直接道,“听说你认识京城高官人家,你给我表哥推荐推荐,如何?我表哥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若能得到贵人赏识,他的路会更好走……” 陶姚实在是想大笑出声,这陶春草是什么脑回路?居然来找她给方健铺路?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过很快她就的反应过来了,陶春草再毒也只是个乡下女孩,她的见识是有限的,这种法子不会是她的主意,能想出来的人只有一个,于是,她冷笑出声,“让你来说这些话的人是方健吧。” 这话是肯定句,表明她连怀疑都省了,毕竟第一世的时候,方健就是个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流社会钻的人,没理由这一世他会转了性子。 陶春草的神情窒了一下,方健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春草,只要陶姚肯帮忙,我以后的路就会好走许多,有些书籍只有贵族之家才会有收藏,我若能得人家赏识,看到那些书籍,那我想要高中状元就不难了,你想想,到时候你就会是状元夫人了……” 方健给她画的大饼,她一向是很受用的。 “就……就算是我表哥说的又能怎么样?陶姚,当年我娘若不收留你,你只怕连块遮头的瓦都没有……”她故意将方氏拉出来让陶姚知道她还欠了她家的恩情。 “陶春草,你脸皮还真厚,没想到你提到婶娘居然脸不红气不喘,你就不怕婶娘半夜从坟里爬出来找你?”陶姚实在佩服陶春草的心理素质,她把方氏给气死了,居然半点心虚也没有,“说起这个,你家还欠我五两嫁妆银子没还呢,陶春草,正好你在这儿,把这钱给我还回来吧。” 她直接倾身向陶春草伸出手掌,讨要当年养母姚氏寄存在方氏那里的银子,她当年住在陶有财家,已经用了几年被压榨的童工来还了,所以她也问心无愧。 “你!”陶春草没想到陶姚居然还问她拿钱,她忙后退了几步,眼珠子转了转,“我没钱,你要钱就到地下找我娘要去……” “你娘的钱不就被你拿了……”陶姚凉凉的开口。 “你别胡说。”陶春草一听这话,再也不想与陶姚继续说话了,她直接转身就仓皇离去,这是她不能示人的软肋之处,好在这书房外面并没有卫家人在,不然她只怕要解释不清了。 陶姚看着陶春草那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连冷笑一声都懒,直接坐下来继续默书,这大好的时间还是别浪费了。 陶春草急冲冲地离去,却在跑出卫娘子家的大门时,撞上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她连头也不抬,对不起也不说一声,继续低着头往前奔。 正栓好马,准备进去见陶姚的观止被这乡下姑娘无礼的一撞,先是瞪大眼睛,随后这撞了人的乡下姑娘连道歉一声都没有,就这样无礼的离去,他顿时都气炸了肺,这乡下姑娘上不了台面就上不了台面,连点规矩都不懂。 他重新整了整衣裳,到了这里自然要求见主人家,于是他在外朝里面喊道,“请问,这是卫大勇的家吗?” 坐在堂屋里面刺绣的卫娇杏听到声音,忙放下手中的绣品,她爹娘都不在家,听到外头的声音似乎是不熟识的外男,于是她好奇地走出去,到了大门口的方向,看到果然是不认识的外男。 这外男长得不错,穿着也好,不过她只是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娘教过她不要盯着外男看,这会让人以为她是个孟浪的姑娘,于是她轻声道,“是的,我爹就是卫大勇。” “那太好了。”观止立即拿出自己最有亲和力的笑容朝眼前的乡下姑娘笑着,只是这乡下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居然连个正眼也不给他? 他的行情有这么糟吗?先是个无礼的村姑,接下来就是这个处处透着疏离的村姑,现在的乡下姑娘都怎么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在侯府当差,多的是人想要巴结他,可到了这里,从进村打听这卫大勇家开始,这村里的村民先是好奇,随后又是警惕地看着他,这荷花村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既然这是卫大勇的家,那你爹在家吗?”他还是努力装亲和。 卫娇杏摇了摇头,“我爹出去了,我娘也不在家,你走吧,我家现在不接见外客。”她上前去就要关上大门。 观止没想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眼看这村姑就要关上门,他忙用身子挡住,笑着道,“那我找陶姑娘,她总在了吧?” “找陶姚姐的?你是谁?找她干嘛?”卫娇杏警惕地问,看这人的样子也不是这十里八乡的人。 “这个,等我见了陶姑娘再细说……”观止不想跟一个村姑说太多,况且他是给陶姚送礼物来的,自然得是当面说才好,这样陶姚才会感念自家公子的一片心意。 “那你在外等着吧,我爹娘不在家不放外男进门。”卫娇杏直接用力地将门关上。 观止不敢用力去硬挤门,怕不小心伤着这村姑,到时候只怕陶姑娘会迁怒于他。 就这样,他被挤了出去,卫大勇家的大门在他面前关上了,他这些年跟在公子身边还没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呢,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还在奋笔疾书的陶姚并不知道卫娇杏的丰功伟绩,若是她知道,只怕真要笑出声,傅邺身边的小厮其实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看他们吃瘪她同样高兴。 观止就这样坐在卫家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颇有几分望门兴叹的味道,早知道,他就不抢这差事了,想在陶姑娘的面前刷下好感实在是太难了。 卫娇杏直接又回到堂屋去绣花,她知道陶姚在默书,也不去打扰。 直到夕阳西下,出门与丈夫一块儿去卖胭脂水粉的卫娘子这才看到家门口坐着一个陌生男子,“你是谁?” 观止此时已经没脾气了,他坐在这里有多久,经过的村民就看了他多久,他觉得自己都快成观赏植物了,当然他的马也很抢镜,有它在,来往的村民警惕的目光中还是带了点敬意。 “你是卫大勇的夫人吗?”他起身笑眯眯地道。 卫娘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观止,这人什么来历她看不明白,转头看了眼丈夫,丈夫也摇了摇头,显然他们没有一个人认识眼前的男子。 卫娘子点了下头承认了自家身份之后,这才开口道,“你坐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观止这会儿不会再说是来拜访卫大勇之类的客气话,在乡下这地方说话不应该弯弯绕绕,他们喜欢直接一点的,于是他道,“我是来找陶姚姑娘的,我家公子有东西要交到陶姚姑娘的手上。” 卫娘子的眼睛瞬间瞪大,这人是来找陶姚的?莫非是陶姚在青云镇上认识的那大户人家派来的人? 顿时,她看对方的眼神不如初时那么警惕,不过她还是抓住重点道,“你家公子是?” 观止这回依旧笑眯眯地道,“我家公子姓傅,陶姚姑娘救过我家公子的表嫂,就是那位在青云镇产子的邹家少夫人。” 短短一句话将关系说明白,卫娘子顿时对观止热情了许多,当即就将人迎了进门。 没多时,她就亲自领着观止出现在陶姚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章 买宅基地 陶姚正在整理默写的医书,乍然看到观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还大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定就是观止本人,遂皱眉道,“你来这里干嘛?” “陶姑娘好。”观止朝陶姚行了一个礼,笑眯眯地问好。 陶姚对他这一套并不受用,观止可是傅邺的小厮,尽管这个人很会讨好人,但她并不想在这里看到他,她没再看他,而是低头继续整理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有话就直说,没有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观止看出陶姚没有寒暄的意思,心里有些失望,但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来这里的职责,于是他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面把那装有各种器械的盒子拿出来小心地呈放到陶姚面前的书桌上。 陶姚看了一眼,没能看出什么明堂来,于是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观止笑着讨好地看向陶姚,“陶姑娘可以打开看看。” “傅邺让你送来的?”陶姚看了看观止,又看了看那个盒子,傅邺那厮又在搞什么? 观止点点头,“这是公子对陶姑娘的心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前些天刚做好的,公子就令小的快马加鞭给陶姑娘送来了。” 陶姚不悦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最后想到傅邺的性格,还是咬咬牙伸手打开了盒盖,顿时一套反着亮光的手术器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一下子就看呆了,忍不住伸手拿起一把侧切剪仔细看了起来,随后又放下,再看了看各样的刀片,并且安装了一把手术刀拿在手里,无论是重量还是外形与她在异时空用的都差不多。 比起谭老爷帮她做的那批,这批手术器械更为精准,而且外形也十分贴近她的图稿,可以说算得上是上乘之作了。 观止是何等精明的人? 他一眼就看穿了陶姚对这批手术器械的喜爱,于是立即上前添加加醋地将自家公子如何艰难求得技术高超的师傅做的这批器械,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陶姑娘高兴云云。 陶姚听他自吹自擂了好一会儿,最终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看得观止再也吹不下去,只好露出尴尬的笑容,这陶姑娘实在太难讨好了。 陶姚真的很想拒绝接受这样一份礼物,毕竟她这辈子是不打算与傅邺再有任何牵扯的,可是这套手术器械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封建时代,错过这村,真没这店了。 虽然谭老爷也答应过她再做一套更精准的,但是不是她小看谭老爷,富商与权贵的差别也像那云泥之别一样,谭老爷是够不到那个阶层的,他没有傅邺这样的人脉与实力。 “你们公子可有让你带什么话?”陶姚似漫不经心地道,她得知道傅邺在打什么主意?然后才能决定收与不收。 观止仔细地打量着陶姚的表情,然后在心里组织语言,一会儿后,他这才道:“公子没有让小的带任何话给陶姑娘。” 没有带话? 陶姚顿时瞪大眼睛看向观止,傅邺那厮是什么意思? 观止看陶姚似乎有些不相信,然后赌咒发誓地再一次表示公子真的没有让他带话,还请陶姑娘一定要相信他云云。 陶姚这才完全相信了观止的话,这会儿连她都有点琢磨不透傅邺的想法了,手再度痒痒地摸向了那批手术器械,这个真的难以割舍。 观止看出陶姚的争扎,看来他不能久留,要不然陶姚真的拒收这份礼物,他以后就别想在公子面前露脸了,肯定会打发到天边去。 于是,他釜底抽薪地道:“陶姑娘,礼物已经送到,小的就不多留了。”说完,他朝陶姚施了一礼,然后急速地退出去。 陶姚蹙眉唤他,“你怎么就走了?诶,你别跑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退到了门口的观止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连陶姚的唤声也充耳不闻,笑话,他若再久留一点,搞不好陶姚就真的不收这份礼物,他哪还敢再久留。 陶姚追到回廊处时,就连观止的人影都看不到了,顿时她气得也不知道是笑还是骂好,这观止跑得也忒快了。 卫娇杏忙走过来,不解地看向陶姚,“陶姚,那人跑什么?我们家有老虎要吃他吗?” 等她走出堂屋一看,那被亲娘放进来的外男就像一阵风般地卷走了,速度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谁知道。”陶姚不悦地回了一句,这观止行啊,这次她会记住的。 快速跑出卫大勇家大门的观止立刻去解自己拴在外面的马缰绳,这次他不敢再耽搁,直接就跃身上马,只是刚调转马头,就看到一身农家人打扮的田大哥与田大嫂正走过来,他当即愣了愣。 田大哥与田大嫂也看到了观止,脸上还诧异了一瞬间,不过很快两人就恢复了如常的表情,暗中与观止点了点头,就当成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观止自然是认得这对假扮农家夫妇的人,只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容不得他表明身份与他们寒暄一番,只能装做互不相识。 晚膳时分,陶姚与田大嫂一块儿整理新鲜疏菜,田大嫂还装做一脸好奇地问陶姚,“陶姑娘,今儿我与当家的一块回来,看到屋外有个陌生人,这人还骑着高头大马呢,这是什么人啊?” 这会儿的田大嫂那副八卦的样子与荷花村普通的村民没有两样,很具有迷惑性。 陶姚不听则已,一听就似笑非笑地看着田大嫂,“田大嫂,你不知道?” “我知道个啥啊,我今儿个跟当家的都快把村子里走了好几遍,这才定下了要买的宅基地,等再找村长和里长把这事给办了,这不,太阳都要下山了。”田大嫂一副诉苦的样子,而且借机告诉陶姚他们夫妻俩已经买下了宅基地,“再说,我若是知道了啥,哪还会来问你啊,陶姑娘,你说是不是?” 陶姚看着田大嫂这一副委屈的面容,装得还真像,若不是他们有破绽露出来,她只怕现在还被蒙在鼓子里呢,“我可不知道田大嫂你与田大哥今天还办了这么多事。” 这话一出,田大嫂顿时有些哑口了,这陶姑娘怎么就这么难聊天,这才说了几句话,就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陶姚可不理这田大嫂会怎么想,端起择好的新鲜菜,就去水缸里舀水上来洗菜,她懒得与田大嫂计较什么,这两人是傅邺派来的,并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会滚蛋,所以,她还是省点口水暖暖肚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陶姚还是不急于选宅基地,而是上午去给谭夫人产检兼教她瑜珈,下午就在书房里默医书,而且卫娘子在家时,她还要教卫娘子识字,至于手术器械她还没有教卫娘子使用,这个得结合实例才好教学。 当然,她与卫娘子一块儿出去给人接生了好几回,亲眼见识过这个时代农家妇女生产的环境之恶劣,实在让她叹为观止,心里对于要建的房子已经大致有了模样。 趁着秋收还没有开始,田大哥与田大嫂两人都忙着在村西边建房子,这两人在荷花村的人缘是一天比一天好。 陶姚冷眼旁观着,等看到这两人的房子建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出去找宅基地,卫娘子怕她不懂会买到块差的,遂让丈夫卫大勇停下几天去卖货,夫妻俩陪着陶姚在村子里来回走动,誓要选个风水地理都俱佳的。 村西那边陶姚是不会考虑的,她可不想跟田大嫂夫妻俩当邻居,谁喜欢有人整天都盯着自己?反正她是不喜欢的,所以她的选择重点在村东和村南这两个地方,至于村北,那边离村口太近,她选那儿不太现实。 毕竟村口那里人来人往,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不像村中的腹地,有什么人来村里,总会被人盘问一遍又一遍,安全性高一点。 村东边还有两块比较靠近村中心的地方,而且据卫娘子所说,这两块宅基地周围的住户都不是难相处的,这点也是陶姚看中的,不难相处就代表是非会少,这可是个有利条件。 此时她在村东边最大的一块宅基地来回走着测量了一下,大概两亩多的样子,这块地就因为比较大,所以一直没有村民选中它,毕竟谁家也不能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来建房子。 与这块比较大的宅基地相比,另一块大概只有一亩多一点,实在又是太小了,两块地紧挨着,陶姚看了看那块小点的宅基地,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田大嫂夫妻俩,遂,咬咬牙,她连这块小点的宅基地也一块儿要了。 被卫大勇喊来测量的卫家族长和陶家族长,一听到她要买下这两块宅基地,两人都张大了口半天合不上,这陶姚去了一趟镇上,真发财了? “丫头,你可得想清楚,这宅基地买下了可不兴退的,这一块小的就像凸出来的一块,与那块大的不大相合,起不了规整的房子……” “哎,我说卫老头,你跟她说这些她又不懂,我就直说吧,这两块地加一块儿可要不少钱的,你可得想清楚了?”陶家族长道,然后又想到了姚氏卖房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他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陶姚一看这陶家族长的面色与那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立即就知道这老头八成又是眼红病加疑心病犯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贪?连同族人都不放过。 “族长,你忘了我给京城高官家的女眷接生过,人家少不得要付我点银子当酬劳吧,所以,你放心,既然我说要买,自然是付得起银子的。”陶姚笑着道,只是那笑容却是不达眼底,她心里对这陶有族长的厌恶与日俱增。 陶家族长一听这话,顿时就没有话说了,想到陶姚可能有的坚硬后台,他的脸色不得不好看一点,没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最后,陶姚还是以三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下这两块宅基地。 等她办完了地契等手续后,田大嫂家的房子已经起得七七八八了,田大嫂还请陶姚和卫娘子一块儿去看过。 陶姚看到这田大嫂家的房子居然是泥砖砌的,虽然村里有不少这样的房子,但人家是起在密集的村中,而村西这边背后靠着大山,起这样的房子怎么看都不太结实。 她的疑问也是卫娘子的疑问,所以卫娘子直接就问出口了。 田大嫂端了水给陶姚和卫娘子喝,随后才一脸无奈地道:“我们也想用青砖造房子,可你们是知道的,我们来京城寻亲已经花了不少银钱,手头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买这宅基地也花了不少,所以只好用泥砖起房子。” 这话乍一听,说得十分实在了,陶姚却是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看着田大嫂的目光满是怀疑。 田大嫂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不过她还是有意无意地就避开了陶姚的目光。 卫娘子却是叹气道,“说得倒也是,若能选择好的,谁愿意将就?” 田大嫂借机也发了好一阵的感慨。 陶姚后来没再去看田大嫂家造房子,她现在正在为自己要建的房子画图纸,建筑图纸她其实是不懂的,不过大概要建个什么模样她得画出来给师傅看,他们比她懂得多。 为了将房子建好,她特意找来这十里八乡最好的建筑师傅,跟他沟通了好几天,这才确定了图纸。 当然她建房子时,田大嫂家的房子已经建好了,怎么看都不像会再生事的样子,可陶姚就是怎么也放心不下。 村子里的劳力都陶姚征用了,包吃两餐,她特意通过卫娘子找了些厨艺好嘴又老实的村妇来做饭,在吃这方面是不能亏了人家的,毕竟她还要人家卖力建房子。 只是在刚打地基的时候,一场秋雨不期而至,工事只能暂时停下。 这雨一下就是十来天,陶姚天天盼着天气转晴,哪知老天爷却是与她作对,雨势越下越大。 村民们个个都在发愁,他们担心地里就要收成的粮食。 偏在这时,田大嫂夫妻俩在村西建的房子被暴雨引发的山洪冲垮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公然摊牌 那一夜村里到处敲锣打鼓的,弄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能安眠,男人都凑到了村西那边,毕竟山洪暴发可不是开玩笑的。 陶姚半夜也起来了,披着衣服与卫娇杏站在廊下看着卫大勇穿上蓑衣戴上草帽正冒着雨往外面走,而卫娘子忧心忡忡地给丈夫打着伞,把丈夫送出家门跟外面赶去村西那边帮忙的村民汇合。 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她才把大门关上,打着伞回转到廊下。 陶姚和卫娇杏上前,一人帮着卫娘子收伞,一人帮她把湿衣服解下来,倒也闲不了。 “不知道田大哥和田大嫂现在如何了?”卫娇杏给母亲递上一碗热水,心里有点担心田大嫂夫妻俩,毕竟他们才刚搬走没几天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糟心得很。 “应该不会有事的。”陶姚道,就那对夫妻不低的武力值,能有什么事?别人死了他们也不会死的,该担心的是住在村西的其他村民,那些人是真的没有自保之力的。 “陶姚说得对。”卫娘子喝了口热水,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她跟田大嫂夫妻俩都接触过,知道这对夫妻都会点把式,哪会轻易就送命? 卫娇杏听闻,这才不再担心,毕竟同住了一段时间,多多少少都有感情了。 这一夜,大家都睡不着,一块儿坐天天亮,看到满身泥的卫大勇回来,大家忙围了上去。 卫大勇摆摆手道,“都没有人伤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都先去睡个回笼觉吧。” 陶姚听到这里,心安定了一些,这才与卫娇杏回房,看到旧衣堆里的小狼崽子已经醒了,正窝在里面滚来滚去,似乎闻到陶姚的气味,它立刻就不滚了,站起来十分稳健地朝陶姚飞奔过去。 陶姚一把将这只小狼崽子接住,看到它伸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她这才顺手撸了把它柔顺的毛发,朝打着呵欠的卫娇杏道,“娇杏,你赶紧补补眠,我等会儿带小崽子去忠爷爷家讨羊奶喂它。” “陶姚姐,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卫娇杏想要陪陶姚一块儿去,可是她现在睁眼都困难,只能半眯眼地说话。 “好了,看你这样子,还是赶紧去睡吧,不然半路倒下睡着我可扶不了你回来。”陶姚打趣了一句,直接就推卫娇杏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卫娇杏就抱着薄被睡着过去了。 她看得摇了下头,然后才去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毕竟她在异时空熬惯夜了,一夜不睡根本就不算什么,反正现在年轻还顶得住。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地面上满是泥土的气息,走到哪里味道都不好闻,陶姚也没得嫌弃,脚下加快步子到了忠爷爷家中,门口依旧坐着忠奶奶。 她停下来直接跟忠奶奶打了招呼,然后才随着忠爷爷到里面去端羊奶喂给怀里的小狼崽子,看它吃得欢,她眼里也盛满了柔意。 “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快。”忠爷爷伸手想要顺顺小狼崽子的毛,结果这小狼崽子连奶也不吃了,直接就转头朝忠爷爷伸手的大手张开大嘴要咬去。 陶姚反应极快地一把抓住它的狼嘴,不让它逞凶,小狼崽子朝陶姚发现可怜的“呜呜”声,陶姚却不可怜它,轻拍它的狼头,示意它继续吃奶,别想逞凶。 “忠爷爷,对不起啊,这小崽子有点不识好歹了……”她忙给人道歉,谁叫它是这狼崽子的主人呢。 忠爷爷摆摆手满脸的不在意,毕竟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你这小狗崽养得好,这样将来大了才不会轻易被人抓去剥皮煮成狗肉煲。” 乡下的狗要是不够凶,时间一长,总会莫名其妙地丢失,其实都是被人偷偷抓去做成了狗肉煲进了肚子。 陶姚听闻,脸上只差画上三条黑线了,也不知道狼肉煲好不好吃?回头再看看这小狼崽子,还是野性点好,至少能保住小命。 思及此,她伸手温柔地给小狼崽子顺着背上泛着银光的毛发。 此时聊天少不得会聊到村西突发的山洪,忠爷爷的儿子昨晚也全体都出动了,他年纪大了,就没参与这样的事情,只是听闻了不少消息。 “真的有四五家的屋子都被冲垮了?”陶姚皱眉问道。 “这哪还能假?好在小田夫妻反应快,半夜起来挨家挨户的通知,这才没出人命。”忠爷爷道,现在他对小田夫妻这样的外来户多了几分好感,毕竟是有救命恩情在里面的。 相信经此一事,村里还有反对他们落户的人家都会改变观念。 陶姚先是庆幸了一番,后来却是慢慢沉下了脸,她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 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村之家来说,除了土地以外,没有什么财产是比房子更值钱的,房子垮了,一大家子都将无处安身,而且这个时代的朝庭绝对是不会有救济发给这些赤贫的农民,毕竟也不是大的灾难。 小狼崽子吃得肚皮滚圆再也不肯吃奶后,陶姚这才将它抱起来离开了忠爷爷家,直接就往村西走去。 村西田大嫂夫妻俩住的房子附近满目疮痍,看得她极度不舒服,因为大雨停了,被冲垮房屋的那几户人家正在挖粮食和一些值钱的东西出来,总之能抢救的都尽力抢救。 而田大嫂夫妻俩此时也满身都是泥土,跟着那群人一块儿挖,反正就是卖力得很。 陶姚看了一会儿,就将小狼崽子直接放到一边干净的地方,反正这小东西现在都一个多月了,其实早就能跑会跳,体重也在一天天地增加,如今抱着它这么一小段时间,她都觉得累了,若不是地上太湿太脏,她是绝对不会再抱它了。 小狼崽子被放下来,还不满地呜叫了几声,陶姚一拍它的狼头,它就安静下来。 陶姚这才上前去帮着村民抢救财物,众人看到陶姚默不作声地前来帮忙,眼里都有感激,但这会儿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遂只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田大嫂也是一转头就看到陶姚的身影,当即吓了一跳,她想去劝陶姚先回去,毕竟这里一片废墟,如果被什么东西扎到或者砸到那就不好了,只是她刚往陶姚的方向走了几步,手就被一边的田大哥抓住,只见田大哥朝她摇了摇头。 “如果陶姑娘受了伤,我们无法向公子交代。”田大嫂低头凑近田大哥说着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私话。 “现在别去,我们在周围注意一下就好,陶姑娘有些多疑,我担心我们若是做得太出格,肯定会加重她的怀疑。”田大哥道。 田大嫂想了想,这才做罢,她可不想跟陶姚把关系弄僵。 中午时吃了简陋的百家饭后,下午的清理继续。 好在中午时分卫娇杏端来了羊奶喂小狼崽子,陶姚看了一眼,就没再管,继续早上没干完的活。 日落时分,受潮的粮食还是大多数都抢救出来了,这些粮食不能当种子,人吃还是可以的,只能希望老天能快点转晴,到时候就能把粮食再晒干省得发霉,虽然口感不好,但至少还能填保肚子。 田大嫂夫妻俩还是与陶姚、卫娇杏返回了卫大勇家中,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只能再继续借住在卫家。 陶姚安顿好小狼崽子,这才去清洗换身干净的衣裳,洗的时候头发都被泥土弄得打结了,她弄了好久才分开,一个澡洗得比平时要费时得多。 等到一现干爽得出来之后,还没走到正堂就听到卫大勇道,“你们夫妻俩也忒不走运了,刚起好的房子就遇上这样的山洪,我们这里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了,谁知偏叫你们赶上了?” 陶姚听到这里,心继续往下沉,几十年不遇的山洪在田大嫂夫妻俩建好房子时遇上了,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荷花村的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地势偏高,一般周边发大洪水也不会淹上这里,可见当初在这里落户建村的陶卫两家先祖还是很有眼光的。 她没有迈脚进去,而是抬头看向乌黑的天空,似乎明天还会再来一场秋雨,这对靠天吃饭的农民而言,实在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屋里的卫大勇问了田大哥一句,“如今房子白建了,你们夫妻俩以后有什么打算?” 田大哥的声音里透着苦意,“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能暂时走一步算一步。” 田大嫂似乎发出的悲呜的声音。 然后就响起了卫娘子安慰田大嫂的声音,大意是先暂时还住在她家,等雨过了之后再图打算云云。 她没有再听下去,转身就回了房,小狼崽子看到她进来,忙围着她转,她伸手抚摸了一下狼头,然后才下定决心与田大嫂夫妻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正在整理剩余财物的田大嫂夫妻俩,没想到陶姚竟会主动找上他们?毕竟他们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陶姚一次也没有主动跟他们说过话,都是田大嫂腆着脸贴上去套近乎的。 “陶姑娘怎么来了?”田大嫂意外之后,忙上前去用袖子擦干净床沿,“这边坐。” 田大哥没有说话,他扮演的是忠厚老实的形象,所以只是朝陶姚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屋里的油灯不亮,陶姚没有坐的意思,对于田大嫂有些赧意的面容视而不见,她的目光盯在那油灯上跳跃的火焰良久都没吭声。 田大哥与田大嫂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和不安。 陶姚转回目光盯在田大嫂的脸上,开门见山地问道,“话我不多说,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是傅邺派来的吧?” 田大哥与田大嫂的心内俱震,他们没想到陶姚会问得如此直接?这话让他们如何回答,说是不好,说不是也不对,这陶姑娘真是在为难人。 陶姚似乎看出他们仍在犹豫,遂冷笑地道,“我要听的是真话,而不是砌词狡辩,是与不是,我到傅邺的面前去问,同样能要到答案。”顿了一会儿,“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此时她背着双手直视这对夫妻俩,灯光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屋里的气氛不好,她也全不看在眼里,“办事不利会遭到怎样的惩罚,你们也比我清楚,再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最后一句话瞬间震醒了还在犹豫的田大嫂,如果这次她否认了,那么以后很可能就再也不能出现在陶姚的面前,其实她愿意到陶姚的身边也是在赌一个前程。 如果傅邺真娶了陶姚,那么陶姚就是她的主母,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微小,但毕竟还是有可能的啊。 她也想光明正大地以自己的身份活着,而不是再执行这样的任务,这样退下来最适合她,这也是她费尽心机争来的机会,于是,她不顾田大哥眼神阻拦的示意,直接就朝陶姚跪了下来,“陶姑娘,公子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会让我们俩以夫妻的名义到这里来,我们没有恶意的,真的……” 田大哥无力地闭上眼睛,这个蠢女人,全都被她搞砸了,她怎么什么都往外招?在他的眼里,陶姚只是任务的对象,毕竟他不像田大嫂这般急于上岸,也不认为陶姚会成为傅邺的正室,毕竟身份差距就放在这里。 他会忠心保护陶姚,也是缘于他的主子傅邺,没有其他的私人因素。 陶姚面无表情地听着田大嫂说着她与田大哥是如何被傅邺委于重任,又是如何在荷花村落户等等的事情全抖落了个干净。 一旁的田大哥耸拉着脑袋走到田大嫂身边,跟着跪了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再挣扎不承认也没有意义了,还不如赶紧自首求个宽大处理更好。 思想一通,他的态度也就更卑微了,对田大嫂的怨恨也在无形中消散。 对于田大嫂交代的这些,陶姚早已心下明了,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摊牌,只不过比起这些琐碎的事情,她显然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只见她的双眼紧盯着田大嫂,就连一旁的闷声不吭的田大哥也没有落下,“我问你们,这场山洪是不是你们人为弄出来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事情真相 田大哥一听,心里一紧,想到田大嫂之前什么都抖落出来的不靠谱,遂抢着回答,“当然不是人为的,陶姑娘,我可以发誓……” 田大嫂低垂着头,不敢与陶姚对视。 陶姚早就看出田大哥这人只是外表看着忠厚老实,其实性格上比田大嫂要多了几分狡猾的,以前因为男女有别,她与田大哥直接接触的机会比较少罢了。 所以此时她打断田大哥的滔滔不绝,连他发的誓也没听进耳里去,直接就伸手指向沉默不语的田大嫂,“我听你说。” 田大哥被这话突然打断,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与暗恼,微侧头看向田大嫂,眼神示意她不要胡言乱语,省得陶姚起了误会,真误了公子的事情,他们俩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田大嫂跟田大哥合作这么久,早就合作出默契来,哪会看不出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两人眉眼之间传递的信息,陶姚也看在眼里,她的手轻敲着桌面,眼睛依然盯着欲开口的田大嫂,抢着先道:“你可要想好,我要听的是真话,而不是你们商量出来的谎言。” 她不知道田大哥与田大嫂受到的是什么样的训练,但她知道这样的人是不会真将誓言看在眼里的,对于他们而言,发个誓跟吃颗菜没有区别,这也是她根本就不听田大哥说话的原因所在。 田大嫂被陶姚这般盯着,呼息都觉得有几分困难,一边的田大哥还在向她使眼色,最后她眼一闭,心一横,直接不与田大哥的眼神接触,面朝陶姚道,“陶姑娘,这事是我们不好,可我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能靠近保护你,绝对没有别的私心,至于那些村民,我们已经尽力不让他们有伤亡了……” 田大哥一听,顿时感觉到自己完了,这下子,他恨不得掐死田大嫂这个拖后腿的,这么大的事情是能承认的吗?反正这场秋雨下了这么久,有山洪暴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况且他们已经尽力控制不让大规模地造成人员伤亡,只是几户人家受到牵连而已,在他眼里,这压根就不算是事。 “为了保护我?”陶姚忍不住嘲笑出声,“我何德何能?我一条命能抵得上人家一家几口人的命吗?谁又比谁的命高贵?他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吗?” 陶姚的反问,田大嫂一句也答不上来,最后她只能讷讷地道,“对于我们来说,陶姑娘你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值钱,这是公子给我们下的死命令,他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确保你的安全。”顿了一会儿,“可是陶姑娘你却拒绝我们的靠近,于是我们就想出这么个迂回的办法……” 陶姚怔了一下,她突然之间有点明白傅邺在想什么,明知道她不喜欢,他还是派来这两个人,而且还以这么隐晦的方式接近她,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再横遭惨死。 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承受不起,只因为她的拒绝,而让这些人使出这样的计谋去毁坏别人的家园,她只要想起来还浑身打冷颤。 而且经过异时空那一世,她对众生皆平等的理念已经深入到骨髓,这是那一场穿越刻在她骨子里的理念。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道,目光看向因为听了这句话而脸色略有些崩溃的田大嫂,“你们这不是在保护我,而是为我制造杀孽,让我死后都得不到安宁……” “不,陶姑娘,他们都没死。”田大哥忙为自己辩护,“而且我们也尽力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一座房子有多重要,不用我来告诉你们吧?”陶姚看到这田大哥还不知道悔改,脸上的表情跟着也严厉起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其实也可猜得到,如果没法安顿下来,那他们只能卖儿卖女来填补这场亏空,妻离子散的场面你们愿意看到吗?”微顿一会儿,“我看你们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了。” 她不介意说得夸张一点,不然这两人都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这让她更为难受。 最后一句话直接就击破了田大哥和田大嫂的心房,两人这时候都委顿了下来,他们都不是傅家的家生子,而是傅邺从外面找来的孤儿,对于自己的来历其实他们都模糊了,但依希还有些影子,在很久以前,他们与家人也是和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将他们的家给毁了,再然后就是亲人们逐渐死去,而他们不得不沦为乞丐。 陶姚没有再做声,她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对跪在地上的假夫妻。 半晌,田大哥颓然地道:“陶姑娘,是我们做错了……” 田大嫂层到嘴里泪水的咸味,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流泪了,多少年过去了,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视人命如草芥的生活就是她的归宿,可在今天,她想到自己过世的爹娘,想到曾经的幸福生活,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揪心的难过。 “我不是来看你们哭的。”陶姚对于田大嫂的泪水没有丝毫的动容,“我再问你,这事就是你们俩做下的?其他的帮手呢?” 能搞出山洪这种迅猛的东西,可不是两个人就能办到的,而且据说他俩当时也忙着去通知各户人家,可见幕后还有人。 田大哥咬咬牙道,“其他的人都是雇来的,陶姑娘,我这回说的是真话。” 只不过这些人他都通过自家的渠道聚来的,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这些事他都没跟田大嫂说过,所以也不怕田大嫂露了底细。 陶姚定定地看了这田大哥半晌,这人的心理素质还是挺过硬的,看来跟他是谈不出什么来的,于是她道:“你回去跟傅邺说,我要见他一面,就定在青云镇上的天香楼,时间是在三天后。” 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走,也不问这田大哥是否做得到,对于他们这些来说,要联系到傅邺根本就不是难事。 外面的空气依旧带着水气,秋风起了之后,天气渐渐转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直接就返回房间去,看来这段时间可以要抽点时间做冬衣了。 翌日,田大哥没有出现,众人看到田大嫂哭红了的眼睛,心下都诧异了不少,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田大嫂怯怯地隐晦看了眼陶姚,只是田大哥去镇上找人借钱去了,毕竟新建的房子被冲垮了,而他们手头也没有多少钱,再不想办法夫妻俩都要生存不下去了。 卫娘子听后叹了口气,长贫难顾,她也不是多富有,能照顾到田大嫂夫妻的地方有限,还是得他们俩自己想办法度过难关。 卫大勇跟这对夫妻接触久了,加之田大哥田大嫂都是极能刷亲和力的人,所以两家关系极好,于是道,“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跟我去贩货走街串巷地叫卖,一年到头也能赚到一点钱,难关只是暂时的,天无绝人之路。” 田大嫂忙红着眼睛真情实感地屈膝感谢卫大勇在他们困难之时伸出援手来,她之前接近卫大勇一家都是带着目的的,现在看到这家人的善良淳朴,她顿时觉得之前的自己太过于卑鄙了。 昨晚陶姚那一番话让她整宿彻夜未眠,她想起很多往事,也渐渐地唤起自己曾经丢失的良心。 卫娘子伸手扶起她,轻拍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们村子里人多,大家都会伸出一把手来。” 虽然平日里各家都有些争吵,但是真遇到困难了,也还会同心协力的。 田大嫂这下子更是感激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在点了点头。 陶姚没去看田大嫂这副感动的样子,说实话,她现在也分辩不清这田大嫂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毕竟受过训练的人,就连情感的表现上也会带上演戏的成分。 今天天气放晴,一扫连日来雨水带来的阴霾,她看了看屋外地面的情形,直接就带着小狼崽子出门了,今天她不再抱着它,而是让它自己用四条小短腿迈开步子跟在她的身边。 只是走到下台阶处时,她看到小狼崽子没有跟上来,然后回头看去,只见它低头看了看有些高的台阶,脚往前伸了伸够不着,然后又缩了回去,以它的小身体似乎不太敢跳。 它比划了好几次后,还是站在原地,看到她回头看它,它朝她撒娇地“呜呜”叫了几声,可谁知陶姚却不理它,而是摊了摊手表示她爱莫能助。 她站在原地看着它那副无助的样子,实在很像个无良的主人。 半晌,小狼崽子还是站在原地,陶姚心里才都要笑翻天了,这只小东西平日里常表现出凶凶的样子来,没想到还会有这么怂的时候,她才不帮它呢,这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以后如何能成长成威风八面的狼? 最后,她更是转头不理它,迈步就走。 小狼崽子这会儿急了,见到卖萌无用,而主人又无良心地丢下它就走,它先是委屈地哼哼叫了几声,最后心急之下直接就跳下那个台阶,四只小短腿还打了会儿颤,后来见到自己没事,它顿时就乐了,再也不怕那看起来似乎很可怕的台阶。 一级一级地往下跳得欢,然后直接就撒开小短腿去追陶姚。 陶姚看到它追上来很是兴奋地围着它转圈圈,顿时就知道这小东西是想要表扬,她这时候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好了,待会儿你多喝点羊奶吧。” 小狼崽子伸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表示高兴和依恋之情,直接就亦步亦趋地跟紧陶姚。 先去忠爷爷家给小狼崽子讨了羊奶喝,然后她就带着小狼崽子到那几家塌了房子的人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可以帮忙的,结果看到他们都有亲戚接应,这才稍稍安心。 若不是因为她,他们根本无须经历这一场无妄之灾。 心安定后,这才去巡视了一下自己要建房子的宅基地,只是看到地面上到处都是积水,看来还得先排水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建房子了,这个真急不来。 用过午膳后,她这才与卫娘子一块儿去给谭夫人做孕检,谭夫人怀孕已经八个多月了,离生产期越来越近,她就更不敢掉以轻心。 田大哥紧赶慢赶还是在一天后到达京城常平侯府,这时候他骑来的马已经瘫倒在地,而他本人也口干舌躁的,顾不上喝口水喘口气,他直接就去吟松居求见傅邺。 接待他的是观止,当观止看到他这副惨样的时候还大吃了一惊,上回见面不还好好的嘛?“你这是在干啥?” “先别说了,公子在吗?我要立刻见公子。”田大哥忍着冒火的嗓子哑着声音说话。 观止见状,不敢再多说废话,直接就进去向观言禀报,由他再进去给公子通报,他们这些小厮中,最有脸面的就是观言。 傅邺其实早就收到了张伯的飞鸽传书,知道了事情的整个始末,这会儿一听到田大哥已经到了京城,他的脸沉了下来,遂冷声道,“让他进来。” 田大哥进去后,直接就跪了下来,“公子,小的特地来请罪。” 傅邺没有吭声,而是直接就起身走上前,一脚就踢倒了田大哥,田大哥不敢狡辩,自己爬起来又跪了回去,傅邺再踢一脚他的心窝,他再倒地然后顾不上心口痛爬起来继续跪,这样来回了三遍后,傅邺这才收脚。 “你好大的胆子嘛。”傅邺冷笑出声。 “小的知罪。”田大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直接就跪伏在地认罪,在公子面前说什么都是借口,直接认罪就是最实际的。 陶姚的性子有多拗,傅邺是知道的,这件事她既然知道了底细,肯定会大怒一场,想到接下来跟她的会面,他不禁有些头痛了,都怪这货给他惹出来这样的事情。 越想越怒,他直接又是一脚朝跪着的田大哥踢过去。 两日后,他如约到了天香楼等候陶姚。 第一百五十三章 粘人尾巴 天微亮时,陶姚就起来梳洗后换上衣物准备到村口处等赶牛车的陶大伯,卫娇杏还在熟睡着,只是她前脚刚走,早就警醒的小狼崽子直接就跟了上去,走一步跟一步。 “陶姑娘。”田大嫂看到陶姚穿戴整齐的出现,忙上前小声地唤了一声,今天她也是要跟着去的,而且也不是她想逃避就能逃避的。 陶姚看到田大嫂自动出现,遂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卫娘子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人的动静,于是好奇地问道:“你们俩一块儿都到镇上去?” 陶姚要出门到镇上去她是知道的,但田大嫂怎么也跑到镇上去? 田大嫂道,“我担心当家的,想到镇上去看看他的情况,唉,这年头借钱可不容易。” 卫娘子点点头,确实是,谁家有闲钱借人?于是招呼两人先去吃早饭。 陶姚摆摆手道:“时间有点紧,我备了些干粮在路上吃,从这里到镇上还有段路程,再说也不好让陶大伯在村口久等。” 田大嫂看陶姚不吃,她也摆手不肯吃,反正她现在没胃口,吃什么都不香。 卫娘子这才做罢,只能叮嘱她们路上小心,一直送她们到了大门口,这才转身回去厨房继续为丈夫和女儿做早饭。 田大嫂跟在陶姚的身后走着,只是走着走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结果一低头,就看到陶姚脚边的那个小不点亦步亦趋,这才一个多月大的小狼崽子看起来实在不威风。 “陶姑娘。”她上前唤了一声,趁陶姚看向她的时候,她伸手指了指陶姚的脚边。 陶姚这才留意到这只小东西一直跟着她,眼看已经走出大门有段距离,它估计以为自己是要在村子里转悠,所以就跟了上来。 小狼崽子看到陶姚回头看它,它立即朝她“呜呜”撒娇地叫着,还上前一步拿头蹭了蹭陶姚的脚脖子,一副求抚摸求顺毛的样子,看得陶姚哭笑不得。 “我今天要出去办正事,不能带上你,你直接回去。”她指着身后的方向。 小狼崽子歪了歪头,一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仍旧两眼湿漉漉地看着她,就是怎么也不向后转。 陶姚再一次伸手指向后方,小狼崽子疑惑地回头看了看,然后就往后撒腿跑去。 陶姚这才松了一口气,自从带过这只小东西出过门之后,这小东西就开始喜欢粘着她,走到哪里都要跟去,实在是条烦人的小尾巴。 田大嫂见到这一幕,突然就捂嘴笑了起来,这么看陶姚其实还是个小姑娘。 陶姚一看田大嫂这样子,就知道她在取笑自己,于是她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装做成熟稳重的样子道,“走吧。” 田大嫂不置可否,直接抬脚就跟上前面的陶姚。 两人走了有一段路,结果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陶姚回头看了看,就看到小狼崽子叼着个小了拔浪鼓飞奔向她跑来,那四只小短腿跑得飞快,看得陶姚都不禁为它捏一把汗,毕竟农村的路可不好走,到处坑坑洼洼的。 小狼崽子看到她停下来,飞跑得就更快了,很快就跳下台阶直接跑到她的面前,将小拔浪鼓往她这方向塞,陶姚伸手从它的嘴里拿过,这小拔浪鼓是养母姚氏留给她的,平日里她有拿出来把玩过,也难怪这小狼崽子以为自己想要这东西,竟然回头去叼过来给她。 现在看到它在她面前兴奋的昂着狼脸,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她真的很想说,你是狼不是狗,不用学狗狗那一套,但是当着这张兴奋的小狼脸,她还是指责不出来,伸手摸了摸它的狼头,最后才道,“好了,你快回家去,我现在要出门一趟,带不了你去,听话啊。” 小狼崽子依旧昂着头看着她,还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盯着陶姚手里的小拔浪鼓看,难道它拿错了? 陶姚转身离开,它也跟着迈开四只小短腿跟上去。 好一会儿后,陶姚还是停了下来看它,它就坐下来抬起小狼脸无辜地看着她。 这真的看得陶姚很是无力,这小东西太粘人也是个烦恼。 “陶姑娘,既然它想要跟着,那就一块儿去好了。”田大嫂开口道,主要是她看着这小崽子有点委屈的样子。 “可是它的早饭是羊奶,现在也来不及备下。”陶姚为难地道,这小东西还不到吃其他食物的时候,还是要靠羊奶维持生命。 田大嫂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与它先出发,我赶到忠爷爷家中取羊奶去,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回头到了天香楼,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陶姚想了想,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如果现在抱它回去关起来,指不定这小东西还要怎么闹脾气呢,到时候只怕要麻烦到卫娘子夫妇,这样就不美了。 田大嫂得了陶姚的肯定,立即飞奔着跑向忠爷爷的家中取羊奶,这会儿她的心里火热了不少,好在这小狗崽子会来事,让她有了表现的机会。 陶姚带着小狼崽子走到了村口处,陶大伯正赶着牛车等在那儿,今天是赶集日,村子里还是有不少人要到镇上去,此时已经有好几户家里有点闲钱坐得起牛车的也等在那儿。 陶姚看到这些都是长辈,遂一一笑着打招呼。 “陶谦家的丫头,要到镇上去啊。”有生疏些的妇人见到陶姚态度好,遂笑问出声。 “是啊,伯娘,要到镇上去买点草药。”陶姚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妇人听闻,只夸陶姚是个能干的姑娘,其他的倒没说什么,毕竟也不太熟悉。 好多妇人看到陶姚现在看是越长越好看,那想做媒的心思是藏也藏不住,遂围着她问今年多大了,听说明年就及笄了,众人立刻就更有兴趣了,直问陶姚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些话题听得陶姚一个头两个大,怎么都对这问题关心起来?第一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只好装羞怯一个也不回答,这反应总没错了吧? 正在这时候,围着陶姚的一个妇人裙摆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住,她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只小奶狗正咬着她的裙摆往外拖,似乎它要挤进去一样。 “哎呀,哪来的狗啊,乱咬东西。”那妇人怕小奶狗咬破她的裙子,想要一脚踢过去,今天为了赶集,她特意穿上平日舍不得穿的好衣服,哪能被这小畜生给咬坏了? 陶姚一看惹祸的是小狼崽子,怕这壮硕的妇人一脚踢下去,小狼崽子会受伤,毕竟它还太小,攻击力有限,加上她不能让它真去咬人,不然只怕全村人都会容不下它。 她忙上前拉住欲抬脚的妇人,“婶娘别,这狗是我养的。” 看到妇人的动作顿住了,她这才赶紧上前去将惹祸后因为感觉到壮硕妇人的恶意而竖起毛发装凶恶的小狼崽子抱起来,不让它逞凶,小狼崽子终于靠近了陶姚,这下子它安静下来了。 陶姚看了眼那壮硕妇人的裙摆,“可有咬坏婶娘的裙摆?我替它赔。” 那壮硕妇人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好在没咬破,于是她也就消气摆手道,“没事,你这小狗崽子够厉害的呀,以后可得要看好了。” 陶姚忙不迭地应声。 陶大伯看了看天色,忙催促众人起程。 陶姚只好不好意思地道,“还有田大嫂也要到镇上去,她一会儿就到。”然后又朝其他要坐牛车的妇人道歉一声,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那就再等等吧。 好在也没有多久,田大嫂就提着一小罐羊奶赶来了,众人这才一一上牛车坐下。 陶姚坐在里面,田大嫂靠近她,只见她拿下那陶罐上的小碗,直接就倒了羊奶去喂小狼崽子,小狼崽子闻到奶香,看了看田大嫂,认得她后,立刻就凑上去吃了起来。 旁边的妇人见状,不禁都有几分面面相觑,这是在养畜生啊?人家养个孩子都没有这么精细呢。 “陶谦家的丫头,你可不能这么养畜生啊,不然将来不顶事。”还是之前说陶姚能干的妇人,“这狗啊还是要指望它看家护院的,要不然养它来干嘛?” 其他人对这话也赞同纷纷,还有人问陶姚带着狗到镇上干什么?莫非是要卖掉? 一听到卖掉这个词,小狼崽子的耳朵就竖了起来,不肯再吃羊奶,转过狼头看向陶姚。 陶姚觉得这小东西有时候真成精了,遂没好气地拍了下它的狼头,“快吃奶,没有要卖你。” 小狼崽子听到后,这才乖乖地又去伸舌头舔小碗里的羊奶。 众人见状,不再指责陶姚把狗养得似人般精细,而是纷纷好奇起来,直说这小狗崽子看着就通人性,就连被小狼崽子咬裙摆的壮硕妇人也直呼这不东西看起来有灵性。 陶姚笑着摸了摸小狼崽子的肩背上的毛发,这让吃饱了羊奶后的小狼崽子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开始打起盹来。 秋日的阳光晒在它的身上,它感到十分的舒服,睡得竟打起小呼噜起来。 陶姚倾耳听了一下这小呼噜声,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去,继续梳理它的毛发,让它睡得更舒服一些,耳朵却是听着一群妇人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起各村的流言。 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陶姚抱着小狼崽子下了牛车,小狼崽子睡醒后舔了舔她的手,陶姚这才将它放到地上,它一到地上,就到处看,满眼都是兴奋。 田大嫂还仔细地看着这小狼崽子,怕它会走失,到时候陶姚就该伤心了。 陶姚压根就不担心,跟陶大伯说了傍晚时分还在这儿等着的话,这才道别转身往天香楼走去。 跑到一边去玩耍的小狼崽子看到陶姚往一个方向走去,它忙撒开四只小短腿跟上去,照样是亦步亦趋的,直看得田大嫂眼抽筋,看来她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小东西是赶都赶不走,还怎么有可能走失? 到了天香楼的门口,观止已经等在那儿,看到陶姚进来,他忙上前去给陶姚见礼,然后笑嘻嘻地问好。 陶姚不大想搭理他,经过田大哥田大嫂这事,她对傅邺身边侍候的人都有几分抵触心理。 观止只当看不到,继续热情又小心地在前面引路。 时隔将近一个月再回到天香楼,陶姚看了看四周,这天香楼已经恢复了营业,一切又是原先井井有条的样子,而且正值午膳时间,客人还是挺多的。 她在半月钱收到钟秀写来的信,说她已经回到京城了,而且恢复的状况良好,她这也才彻底不再记挂。 到了天香楼天字号的包厢,她对这里不陌生,抬脚就着观止打开的房门走进去。 傅邺正在里面等她,离上次见面已经隔了段时间,再见她,看到她气色很好,他放心之余,却是怎么也看不够。 他站了起来走向门口的陶姚,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谁知她却避开了,他找了个没趣,然后才假装咳了一声,“进去坐吧。” 陶姚迈脚走进去,后面跟着只小狼崽子,反倒是田大嫂心虚地跟在最后面。 傅邺原本看着陶姚的目光很是温柔,但一看到跟着陶姚的小狼崽子,那目光顿时就不善了,他是知道陶姚养了只小狼崽,但却没想到这只小东西还跟到镇上来。 尤其是这只小狼崽子走到陶姚的身边,陶姚坐了下来,弯腰将它抱了起来,这让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更加不善。 “哪来的小东西?”他假装不知道地问道。 陶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再瞄了瞄田大嫂,哦,这会儿她才发现田大哥居然也在这里,那讽刺的笑容就更明显了,都在她身边安插了这么久的人手,还会不知道这只小狼崽子的来历? 傅邺假装看不明白她在笑什么,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认怂,好吧,在陶姚面前,他很少能占上风,这个女人总有能气死他的能力。 突然,他一把抓住陶姚抱着的小狼崽子,不在乎这只小狼崽子凶猛地朝他张牙舞爪,掰开它的腿一看,顿时脸就黑透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互不对盘 “你干什么?”陶姚没想到傅邺会一把捏着小狼崽子的后颈毛就将它提起来,这只小东西是她养大的,看到它被傅邺提起来而奋力反抗的样子,她的心都疼了,“你快放它下来。” 她要伸手去够着它将它解救下来,哪知道傅邺一侧身避开她的手,她气得一把抓着傅邺的手臂,瞪着眼睛怒道,“你快放它下来……” “是只公的。”傅邺黑着脸回应她,然后将小狼崽子往另一个方向丢去,“让它离你远点。” 陶姚忍不住狠狠地瞪他一眼,想要过去挽救小狼崽子,哪知道傅邺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过去,她气得浑身打颤,怕小狼崽子会被他摔坏,结果是她多想了,那只小东西在自由落体之时就学会了调整自己落地的方向,最终前后脚平安落地,毫发无损。 傅邺却是看了一眼后冷笑道,“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陶姚,它是野生的畜生,不该是你养的宠物。” “它还小。”陶姚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只是她的底气不太足,毕竟那小狼崽子的举动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的担心确实没有必要,而且她也把它看得太脆弱了。 她正要义正辞严地与傅邺理论,哪知道一道小身影飞快地朝傅邺飞去,傅邺突然一把抱着她转了个方向避开那道小身影,陶姚惊魂之下定晴一看,居然是小狼崽子。 只见它呲着牙恶狠狠地看着傅邺,凶相毕露,一个落地不稳,小身体往后滑了几下才站稳,这小东西历来记仇,陶姚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它还是乳臭未干的时候居然也敢亮出它的獠牙。 只是非常可惜,那牙实在太短小,陶姚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小狼崽子本来还朝傅邺呲牙裂嘴,准备再攻击,结果听到陶姚的笑声,它“嗷呜”了一声,似在不满。 “公子?”一旁的观言等几个小厮兼护卫也不再傻站着,而是齐齐上前。 就连田大哥与田大嫂也不甘落后,毕竟谁也没想到这小狼崽子会主动攻击。 傅邺却是摆手让这些人退下去,“一只乳臭未干的小狼崽子,我还会怕它?笑话。”若不是因为陶姚的缘故,他早就将这小东西解决了。 “好了,你还想杀它不成?”陶姚立即跳出来护住自家的小狼崽子,“你不捏它的颈毛,它会对你发现攻击?”并且不顾傅邺的反对,朝小狼崽子招招手。 小狼崽子忌惮地看了眼陶姚身边的傅邺,这个高大的人类让它感到颇大的威胁,这是它身为动物的直觉,不过陶姚是它依恋的人,看到陶姚向它招手,它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迈步走到陶姚的身边,用脑袋蹭了蹭陶姚的小腿,双眼依旧警惕地看着傅邺,小身体还维持着弓势,似乎一有不对就会再度发起攻击。 陶姚弯腰给它顺了顺背上的毛,“他伤害不了你。” 它这才安静下来地趴在陶姚的脚背上,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傅邺的一举一动。 傅邺此时很是恼火,他不喜欢任何一切能分去陶姚注意力的人和事物,更何况这是只公狼,他就更不喜欢,忍住了伸脚踢开它的冲动,而是朝陶姚不满地道,“让它离你远点。” 陶姚才不鸟他,而是直接道,“你管它怎么样,它还小,你跟它计较,你还有没有更幼稚一点?”顿了一下,还是讨论一下她更关心的话题,“你派来的这两人做下的‘好事’,你都知道了吧?”她的手指了指田大哥还是田大嫂,“当然还有他们的同伙。” 傅邺这才看向她,当然他还是不忘给那只嚣张的霸占着陶姚脚面的小狼崽子一个威胁的眼神,“我们先吃饭吧。” 他可不希望饿着肚子跟她谈事情。 陶姚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不饿,我们先谈这件事……” “我饿了。”傅邺耍无赖地道,“你该知道的,我饿了就没心情谈事情。” 陶姚被他气得差点想要跳脚,看到天香楼的掌柜亲自带着人端菜进来,她这才深呼息平息自己的怒气,省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因为都是认识的人,她朝天香楼的掌柜打了个招呼。 天香楼的掌柜依旧笑眯眯地道,“陶姑娘,别来无恙吧?我看你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还好还好。”陶姚客气了一句。 傅邺并不喜欢看到陶姚对别人如此客气,于是伸手拉陶姚坐下来,陶姚猛不防他来这招,身体直接就坐到雕花圆凳上,这会儿只能气鼓鼓地一瞪再瞪他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傅邺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也想通了,自己本来就是君子,再怎么演也不会像,还是做回他自己最实在。 天香楼的掌柜看着这两人耍花枪,顿时要对陶姚另眼相看了,没想到她还真的攀上这傅公子,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造化?越想越加深了他要与陶姚结个善缘的想法。 思及此,他面对陶姚时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 陶姚初时还不易察觉,直到她让这掌柜的弄碗羊奶来喂小狼崽子时,天香楼的掌柜应得十分痛快,并且亲自端来羊奶弯腰喂给小狼崽子。 陶姚看得有些奇怪,这些事可以假手给小二,但这胖胖的天香楼掌柜却自己做了。 小狼崽子看了也没看那碗羊奶,不是谁端给它它都会吃的,它懒洋洋地继续趴着,连个眼尾也不给这天香楼的掌柜。 陶姚的脸上有略有些尴尬,只好接过掌柜手中的羊奶,亲自端到小狼崽子的面前,它这才动了动自己懒洋洋的身子,起身走过去舔吃起羊奶。 傅邺见不得陶姚侍候它,冷冷地“嗤”了一声。 小狼崽子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理也不理,直接低头继续吃奶。 “这小东西,我迟早要杀了它。”傅邺原本只是有些介意它是只公狼,哪怕小,也还是公的,现在是真的有几分跟它杠上了,这只小东西才这么丁点大,就敢藐视他,实在可恶。 小狼崽子直接转了个身子背对着傅邺吃羊奶,还不屑地动了动自己的小尾巴,它比他更得主子的欢心。 傅邺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还如此有灵性的来了这么一招,顿时就被气笑了,转头看向陶姚,“你养的这是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会不知道?”陶姚也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傅邺居然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这让她记忆中傅邺的形象开始坍塌了一个角,毕竟以前她一直认为傅邺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陶姚重新净了手之后,就开始动筷子吃东西,反正菜都摆上台面了,她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傅邺看到她开筷了,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也跟着净手吃东西,不过他还是时不时地亲自给陶姚布菜。 陶姚看了眼面前装菜的小碗已经堆得老高了,这里面的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这时候她的记忆似乎与第一世时重叠了,第一世越是到最后,傅邺除了对她千依百顺之外,衣食住行无不亲自打点。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领情,只不过终归意难平,曾经在他手里吃过的苦头早已深烙在脑海深处,她做不来完全抹去,然后去原谅一个曾经伤害她的人。 毕竟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始终记得那些年他的错待。 “在想什么?再不吃菜就凉了。”傅邺看到她停下来,遂不解地催促了一声。 陶姚没心情再吃了,她直接放下筷子,一脸平淡地道,“我吃饱了。” “才吃了这么点,怎么就饱了?”傅邺不满地道,“来,再多吃点。” 他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爱吃的菜,陶姚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直接冷声拒绝,“我说我吃饱了,你没听到吗?” 她的坏情绪上来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再度暗自深呼息平息体内的坏脾气,此时,她并不想跟傅邺争吵,这样做毫无意义。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这话,先是怔住了,随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陶姚,尤其是田大嫂,她是万万没想到陶姚在公子面前居然是如此嚣张的,这压根就是没将公子放在眼里。 这会儿,她竟然有几分担心陶姚,毕竟公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可是见识过傅邺动怒的样子。 就在周围人或担心或想看笑话或暗自希望陶姚被教训一顿等等不同的心态下,傅邺安静地放下筷子,居然率先服软道,“好,不吃就不吃吧,把这些撤下去,再上些点心。” 陶姚这说发做就发做的坏脾气,他前世领教太多了,后面几十年再也看不到她俏脸含霜的样子,他居然还十分怀念。 如今又怎么会与她计较?真要计较,他就不会对这坏丫头怀念了一辈子。 众人见状,都难掩饰眼里的震惊,他们都知道公子喜欢陶姚,但没想到会迁就如此。 陶姚见怪不怪了,而是淡定地端起上好的茶水轻茗了一口,她不想再走回第一世的老路,于是克制又克制后,这才朝傅邺道,“那些村民受到的是无妄之灾,你让人这么做是不是想给我多点罪孽,早死早超生……” “不许这么说。”傅邺顿时怒气腾腾地看着陶姚道。 陶姚吓了一跳,他突然大声吼叫是什么意思?“你干嘛?”她也大声地回了一句,别以为只有他的嗓门大。 正在吃奶的小狼崽子立即羊奶都不舔了,直接就昂起头朝傅邺呲牙裂嘴地威胁着。 “吃你的羊奶,别什么都想掺和。”陶姚弯腰低头轻拍它的小狼头。 小狼崽子这才低头继续吃奶。 傅邺却是一把抓起她抚摸小狼崽子头部的手,这只小东西哪里需要她的安抚,还是让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身上,果然,陶姚不满地看向他,他却是满意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地道,“不许说早死的话,陶姚,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你要长命百岁。” 陶姚的心突然跳快了一拍,傅邺这副认真的样子,看来自己第一世的死对于他而言并不是没有触动的。 “你说长命百岁就长命百岁,这种事你能说了算?”她还是下意识就回怼过去,这几乎是她的一个本能举动。 只是说完后,她的心里突生几分懊悔。 “当然,这事我说了算,”傅邺突然笑道,“阎王若想勾去你的性命,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这一笑犹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陶姚突然感觉到他心情的好转,只是没有给惯他好脸色看,一时之间,她还是板着一张俏脸。 傅邺却是暗喜于色,她没有抽回被他抓着的手腕,这表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趁她这会儿有些发呆,慢慢地移动自己手,直到握住她的手,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为免她发觉又要动怒,他于是道,“你放心,那些个村民,我会派人去安顿好,不会让他们流离失所,将来让你背上罪孽。” 陶姚听到这里,知道他既然有所安排,就不会让她失望,“好,这一个算是过去了,他们俩,你给我都带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在我的身边出现。”她伸手指向田大哥还有田大嫂。 “好,依你。”傅邺很是痛快地答道,只不过他心想没有田大哥田大嫂,那也还可以有李大哥李大嫂,只不过下回会安排得更隐蔽一些,绝不会让她再起疑心。 陶姚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有点不太相信他会这么好说话。 傅邺只是朝她眨了眨眼,表示他所言非虚。 偏在这时候,田大嫂突然朝陶姚跪下道,“陶姑娘,请你让我留下,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自作主张,万事都会请示过你再做决断,请你收下我。” 说完,她朝陶姚磕了个响头表示自己的坚决。 陶姚猛地看向田大嫂,她何德何能让田大嫂改而追随她?随后她似想明白了什么,狐疑地看向傅邺,手指向田大嫂,似云淡风清地问了句,“你主使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熟悉的人 田大嫂的求生欲很强,跟陶姚认识了这么久,哪还会看不出陶姚现在平静的面容下藏着的风暴,而且看到公子的面色沉了下来,她抢在前面回答,“没有,陶姑娘,我可以指天发誓,要求跟随你是我自己的意思,公子没有指使过我,陶姑娘,我……我想跟着你过稳定的生活……” 最后她更是说出自己的意图,只为了取信于陶姚,为了自己以后能过光明正大属于自己的生活,她已经豁出去了,此时更是不敢看向公子的脸色,只能双眼满是希冀地看向陶姚。 傅邺本来欲张的嘴却是突然合上了,坐在一旁看着田大嫂的举动,本来应该震怒的他,此时却是十分的平静,如果田大嫂真的能让陶姚收下她留在身边侍候,那么他倒是可以网开一面不计较田大嫂此时类似叛主的行为。 田大哥却是满脸惊讶,他跟田大嫂搭档已经很久了,从来都不知道田大嫂早已生了异心,难怪她这么容易就将一切都招认给陶姚知道,原来她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突然,他觉得自己才是愚蠢的那一个,只因为陶姚出身低微,他从来都没有看好过她能成为公子的正室夫人,但是看今天这情形,不管陶姚以后在公子的身边会是什么身份,但跟着她就能上岸。 以后就算不能像观言一样跟在公子身边,但也总比现在这样见不得光的样子强得多,娶妻生子也不再是梦想。 只是,他之前已经错过了在陶姚的面前刷好感的机会,欺骗她的事情也不是能轻易抹过去的,遂现在也只能看着田大嫂独自上岸,而自己却还得再寻机会,此时,他的内心满是懊恼之情。 陶姚却是看了看田大嫂,再看了看傅邺,真不是他安排的? 傅邺看出她内心的疑问,于是道:“真不是我主使的,陶姚,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愿意,那就让他们回来,一切的主动权都在你身上。” 陶姚这才道:“那就让他们一块回去吧,反正你的人我不留,以后也不要再往我身边安排人,傅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再让我抓到,我就不会是今天这般好说话。” 傅邺点了下头,权当答应了她,至于做不做那就另一回事了。 陶姚看也不看田大嫂失望的表情,看到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于是站起来准备走,这时候才发现傅邺居然拉着她的手,她的脸上立即飘起两抹嫣红,然后恼羞成怒地一把甩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傅邺原本因为她突然抽回手而有些失落的表情,在看到她那微红的脸庞时,立即又是心花怒放,只要她不是无动于衷那就好,至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之言,他什么时候看在眼里?更何况前世他们都亲密如夫妻,不过是牵个手,又怎么着? 当然这话不能说,要不然陶姚一定跟他急,有时候她的性子就是这般执拗得让人头疼。 “那我下回注意。”他露出一个童叟无欺的笑容。 陶姚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压根不接受他的说话。 田大嫂看到陶姚要走,立即膝跪上前,再度求陶姚,“陶姑娘,请你给我一个机会,看在我们同为女人的份上,我也想过上安乐平静的生活,我会这么求你,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陶姚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肯收下田大嫂的,毕竟这是傅邺的人,收下她等于自己给自己安插一个眼线,她是傻了才会这么做,只不过在听到田大嫂那句不为别人,只为自己的话,她却是该死的有几分动容。 如果田大嫂是个奴性重的人,她或许还可以置之不理,但如今这是一个想要追求新生的人,她似乎真的做不出来无动于衷。 傅邺看出她的犹豫,于是率先开口道,“你如果同意收下她在身边,我立刻将她的卖身契一并交给你,以后她再也不用为我做事,她的生死全凭你做主。” 他并不怕田大嫂会真的脱离他的控制,田大嫂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如果她老实地跟在陶姚的身边,他以后也会给她应有的待遇。 田大嫂一听,立即朝傅邺磕了几个响头,“谢公子放奴婢一条生路。”然后又满是希冀地看向陶姚,她的前途现在就握在陶姚的手上,所以她此时连紧张的情绪也没有加以掩饰。 “你说真的?”陶姚却是看着傅邺道,“以后不会用她来传递我的任何消息?你该知道的,我不喜欢有人监视我。” “放心好了,我言出必行。”傅邺用再正经不过的表情对着陶姚,“我是怎样的人,你该也是清楚的。” “哼,你是怎样的人,我又如何知道?”陶姚习惯了跟他唱反调,下意识地就怼了回去,只是说完了,她却觉得自己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顿时又觉得没意思透了。 傅邺却是笑了笑,并不回应她这话,陶姚这些带着挑衅性的话语,他早已过了跟她计较的年纪,自己的女人就算有缺点也得包容。 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情绪,陶姚这才看向田大嫂,“你若跟了我,以后就不能再充当他的眼线,我不喜欢两面人。” 田大嫂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有戏,于是忙举手发了一个毒之又毒的誓言,最后更是趁机表一波忠心。 陶姚并不大爱听这些,其实哪怕活了三世,她也不是个威风凛凛的上位者,遂道,“好了,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我对你没有其他的要求。” 田大哥看到田大嫂站起来时满脸的喜悦之情,心中的羡慕实在是无法言表,假如以后陶姚真有了大造化,那田大嫂也将与有荣焉,毕竟是第一个跟在陶姚身边侍候的人,到时候该有的体面,他光是想想,就眼红得不得了。 陶姚准备离开了,脚下的小狼崽子立即懒洋洋的起身,紧紧地跟在陶姚的身侧,这让傅邺看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脚踢过去,让它飞到天边去。 小狼崽子似乎感觉到来自傅邺的威胁,又是呲牙裂嘴地看向傅邺,以它记仇的性子,正准备找机会抓花这可恶高大人类的脸。 这回它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隐藏,不像之前那般让人轻易就看出它的企图,就连在它身边的陶姚也没感觉到它意图攻击人的情绪。 包厢的门刚一打开,陶姚先行一步,傅邺正要踏脚出去,它瞅准这时机猛然地发起攻击,突然又跃起朝傅邺攻去,这回连陶姚回头阻止它也来不及了。 傅邺冷笑一声,如果它是头成年狼,他或许还会变脸慎重对待,不过是个还在吃奶的狼崽子,就想攻击到他,实在是不自量力。 当然他也不打算收手,该给这小东西一点颜色看看才行,于是他瞅准时机一掌拍去,正好打到小狼崽子的小身体上,它的小身体顿时就朝通道的方向飞去,速度也快到陶姚来不及去捞它。 陶姚这会儿是又气又急,既气这小东西的记仇个性,又气傅邺的不知轻重,也不知道它这回能不能自己落地? 就在陶姚要奔去时,傅邺却是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过去。 他是狠下心来要教训一下这只记仇的小狼崽子,让它知道痛,以后就该知道不能轻易挑衅他。 哪知道天算不如人算,朝走廊一端飞去的小狼崽子却是差点砸到要上楼用餐的客人,好在那客人反应极快,挥退欲上前的侍卫,一把就抓住这小狼崽子的后颈,然后才将这小东西提到自己的面前看了看,正对着一张小狼脸,顿时笑道,“天香楼哪来的狼崽子?” 这时候,傅邺已经看清了这上楼来的客人,顿时眼睛都瞪大了,他看了看那客人,再看了看身边绷着一张俏脸蛋的陶姚,这是什么缘份? 陶姚趁着他怔愣,一把挣脱他的钳制,直接小跑上前,朝那客人行了个礼,道,“对不起,这是我家的小崽子,刚才差点砸到你身上,我向你道歉。” 她的一双美目还是看向了挣扎着小身体的狼崽子,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让你不自量力地惹祸,牙都还没有长齐呢,就想攻击人,实在是让她满满的槽点都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真砸到人那就不美了。”那客人却是温和地笑着将手中的小狼崽子交回给陶姚。 陶姚这下子是真的感激人家的明事理,“谢谢你,以后不会了。” 她微抬眼,看向了这客人的长相,很熟悉的一张脸,她似乎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了,故而她看得有些怔然。 那客人看到眼前的小姑娘长了张很漂亮的脸蛋,先是惊讶,没想到小地方还会出这样俊俏的姑娘,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他心生好感,看她的样子似乎认识自己,遂朝她笑了笑,“小姑娘见过我?” 陶姚闻言,忙摇了摇头,歉然道,“未曾,只是……”觉得很熟悉,似乎记忆中该见过的样子,可她搜寻了一遍第一世的记忆,也不曾记起自己有见过这样满身威严但又不失温和的男人。 而且看他身边带着的侍卫,应该是京城的上位者,也不该是她会认识的人,于是她自动省略了后面的话,以免有人会误会她想攀高枝。 傅邺此时却是走上前来,朝面前之人行了个晚辈之礼,“叶世叔。” “原来是傅小子你啊,你怎么到了青云镇?”那客人见到傅邺,先是吃惊,然后就是一脸长辈的笑容,“前儿才听到你鲍姨提起过你,有空多往家里坐坐,她见着你高兴。” “那是一定的。”傅邺对永安侯叶游是很有好感的,比起他爹傅松那个人渣,这才是一个为人父为人夫该有表现的人。 叶游轻拍了一下傅邺的肩膀,然后才看向陶姚,“你们认识的?” 他可没忘记之前那一幕,那小狼崽子飞向他就是因为傅邺的那一掌,更何况现在被陶姚抱在怀里的小狼崽子正朝傅邺呲着牙,可见这一人一狼之间结下的梁子可不小啊。 这回再细看眼前的小姑娘,虽然衣着普通,但是亲切感却扑面而来,再看看傅邺这世侄,两人似乎不应该一同出现,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里面就这么想,而且他似乎不高兴看到面前这场景。 傅邺不知道叶游心里的想法,但他却是知道此时一定要表现得让人满意,以后才好说话,于是他抢在陶姚的面前开口道,“这位陶姑娘是个接生圣手,前段时间刚为我表哥的妻子接生,地点就在这里,这次是表哥表嫂委托我带东西过来给她,这才与陶姑娘在此会面。” 前因后果都有了,而且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也不会败坏陶姚的闺誉,叶游以后想要挑他的毛病也不可能。 陶姚狐疑地看了眼傅邺,眼前的客人已经是一副中年人的样子,她并不认识,傅邺跟人家说得这么详细做什么? 叶游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是他还是看向陶姚,“小姑娘,你姓陶?” 陶姚见到他在跟自己说话,虽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却让她心生好感,于是收起所有的刺儿,笑着点点头,“我是这附近荷花村的人,给邹少夫人接生纯属巧合。” 她并不介怀自己的来历,也不怕别人说她是村姑,毕竟这是事实,人是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叶游自然是知道邹家添丁的事情,最近这邹家二房回归,邹家大房与三房动作频频,只怕邹家为了爵位会闹笑话了,京城的权贵之家其实都在暗中盯着,有亲戚关系的担心闹得难看不好收场,没有关系的那就是等着看笑话,这种兄弟相争的戏码从来不缺乏看客。 这会儿他注意到陶姚梳的是少女发饰,然后皱了皱眉道,“陶姑娘还未出阁吧?怎么就练成了接生圣手?” 这话问得有些出格了,毕竟陶姚与他非亲非故,他还能管得着人家干什么,但他就是觉得这点很违和,违和得令他心生不喜。 陶姚却是直白地笑道,“我爹娘早逝,接生不过是谋生手段罢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面教子 孤儿这身份其实是很凄惨的事情,但陶姚不想说得太过于悲情,尤其是在这人面前,她不想看到他眼里的同情,其实到现在她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不过刚刚听到傅邺唤他叶世叔,姓叶又是世交,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叶凛那个讨厌鬼,她隐隐地猜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想到叶凛那自视甚高又一副傲然姿态的上位者的神情,跟眼前这看起来温润又不失威严的中年男子相比,真是差距颇大,所以她也不确定这两人会是何种亲戚关系。 但这人给她的感觉太好,她忍不住想再跟他说说话。 傅邺不吭声,陶姚这话说得恰到好处,不悲情但又让人感觉到她生活的不易,他的目光微微看向叶游,果不其然,叶游的眉头皱得更紧,看来是真不喜欢这个答案啊。 不喜欢就对了,垂眉细思,这个场面他乐见其成。 叶游确实不喜欢陶姚这个身世,在他看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应该身世如此飘零,“陶姑娘,不容易啊。” 陶姚却是摇摇头,举了举自己的双手,笑了笑,“我凭双手吃饭,而且我爹娘很好都有给我留下遗产,我不苦的。” “好,好一个坚强的小姑娘。”叶游忍不住称赞出声,这一番话让他对她的好感倍增,不悲情不卖惨,比起当下的不少人要强得多。 傅邺这时候才适当地道,“陶姑娘,这是京城的永安侯,叶侯爷。” 陶姚面上装做吃惊的表情,但心下却是一片平静,果然如此,这人还真与叶凛有关系,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父子,她第一世的时候没有那资格会见永安侯爷,但因为傅邺与叶凛的交好,她才知道叶凛其人的,当然,她与他一向不对付。 “民女见过叶侯爷。”这回她行了一个庄重至极的礼。 “陶姑娘不用如此客气。”叶游让她赶紧起来。 陶姚这才重新站直了身体,只是心里有些遗憾与失望,眼前这男人身上一股正气,为什么会养出叶凛那样的儿子来,叶凛看不起出身底层的人,这也是她讨厌叶凛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所在,他凭什么看不起她? 她没偷没抢,就算是第一世被困在后宅也是被逼迫的,可笑的是叶凛却老是认为她心机深沉,会巴上傅邺不过是因为傅邺的身份,像她这样的地底泥就该永远地踩在脚下,不该有向上爬起的一天。 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眼里的情绪,不管眼前这人给她再多的好感,都抵不过一个叶凛带来的恶劣,毕竟谁会喜欢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她又没有自虐倾向。 “叶侯爷,民女就不在这儿阻拦你前去用膳了,就先告辞了。”她微微屈了一下膝,抱紧怀里的小狼崽子,直接抬脚退到一边,让叶游先走。 叶游是什么人?他混迹在官场,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能领着一个家族经过朝堂风云变幻还能占有一席之地的人都不会是蠢的,他很准确地捕捉到陶姚的疏离之态,这姿态与刚刚有着天壤之别。 他心下郁闷,到底是哪里让这小姑娘对他有了意见?他好想没说错什么,其实换做平日,他肯定是不会留意到一个微不足道甚至只是初相见的小姑娘的情绪,但今日却有如鬼使神差一般,他很不希望给陶姚留下一个坏印象。 “陶姑娘……”他正要开口问询,突然后面传来一声轻快的声音,“爹,我都打点好了。” 这是他大儿子叶凛的声音,这个儿子虽然由他亲自教养,但有时候忙过头难免会疏忽了他,不知不觉,这个儿子长得偏离了他的教导,能力没问题,但就是这为人的态度上,让他始终不满意。 不过好歹这是亲儿子,是他与爱妻所生的长子,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的,至于教儿子可以关起门来再教不迟,于是他轻“嗯”了一声。 叶凛匆匆从后面走上来,父亲把该小厮办的事情都交给了他,让他去打点琐事,他虽然心里不满,但面对严父,却是不敢说半个不字,这是他老子,他若敢反抗,立刻就能抽鞭子抽他一顿教他重新做人了。 一走上前,先意外地看到傅邺,遂眉开眼笑地道,“你怎么在这里?来青云镇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与你同行。” “刚好有事,来不及与你说一声。”傅邺含笑地道。 叶凛上前捶了捶傅邺的肩膀,算是发泄了他的不满,当然他哪会跟哥们计较,只不过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目光却是瞥到了一旁的陶姚,先是愣了愣,这长相不俗的小姑娘他有印象,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陶姚瞟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就转开了目光,跟这人说话,半句都嫌多。 这明显嫌弃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上回他来天香楼找傅邺时意外差点撞到的那个牙尖嘴利的姑娘,对了,当时傅邺还说是为了她才来的青云镇,这会儿他的眼神犀利起来,“你怎么在这儿?”然后又似想到什么地看向傅邺,一脸不可思议,“你还和她有来往?” 他一直以为傅邺上回只是说说罢了,毕竟像陶姚这样的女人在京城一抓都能抓一大把,没有半点特别之处,他还想着估计用不了多久,傅邺就会换另一个女人来爱慕。 傅邺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这叶凛不张口会死人吗?他其实不是不知道叶凛与陶姚分歧的根源在哪里,但这个目前是无法调和的,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他们碰面的次数,不见面就会少分歧,以后或许就不会这么针尖对麦芒了。 只是天不从人愿,叶凛两次与陶姚会面都是出其不意,让人连防都防不了,眼看陶姚那看向叶凛的目光里满是怒火,他就本能地挡在陶姚的面前,不顾叶游还在一旁站着,冷脸看向叶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陶姑娘是我表哥一家的救命恩人,我与她有来往又有何不对?” “你?她?”叶凛指了指被傅邺挡住的陶姚,又指了指傅邺,他想说出实情,但又碍于严父就站在身侧,遂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 陶姚实在受不了这叶凛的目光,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傅邺,直接就与叶凛对视,“我怎么了?敢问这位公子,我是偷你家的粮了?还是吃你家大米了?用得着你在这里诋毁我?亏你还是个大男子呢,实在让我这小女子瞧不起。” 叶凛本来不想当着父亲的面与陶姚相争的,不过这个女人说话能气死人,就凭她还敢瞧他不起?她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村姑罢了,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遂他冷笑回应,“陶姑娘是吧?就凭你这想方设法都要削尖脑袋往世家大族里面钻的样子,还真不配看不起我,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心机深沉的女人,也就是用美色迷惑住这傻子,让他为你团团转,你很得意是吧?我告诉你……”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站在他身侧的父亲一脚踢到腿上,顿时他往前扑去,傅邺早就因为他那一番话而面色难看了,这回干脆连兄弟也不救,身子一侧,顺手拉了陶姚一把,由得叶凛朝前扑倒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陶姚还惊讶得回不过神来,这回她看向叶游的目光就奈人寻味了,似乎心里对他的一个隔阂突然就消失了,这让她感觉如沐春风的中年男子,再度让她感觉到少有的人间温度。 “傅邺,我要跟你绝交。”叶凛很快就爬了起来,他是习武出身的,父亲这一脚只是来得突然,却并没有让他伤筋动骨。他不敢怼父亲这权威人士,遂只好去怼见死不救的损友,“你居然还见色忘友。” 傅邺淡然地撩起眼眉看了他的一眼,似乎在说这么大个人了,还这样大呼小叫的幼不幼稚,丢不丢人? 叶凛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失份了,他一个出身豪门大家的贵公子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姑计较什么,就算计较赢了也不光彩,再说严父就在一旁,他很快就到父亲身边行礼请罪。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处,让父亲踢他一脚让他在陶姚那村姑的面前失了面子,但父亲永远都不会错的,这是从小刻在他骨子里的规矩,所以第一时间认错就对了。 叶游铁青着脸色看着这长子,这儿子什么时候歪成这样?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他不嫌丢人吗?再说他说的那些话,他都羞于启齿重复,最后只能道:“拿没有影的事情去揣测人家小姑娘,这是在毁人闺誉,你爹我打小就是这样教你的?” 女子闺誉对于当下的女孩子来说就是生命,是能让人轻易诋毁的吗?再者他看陶姚跟他那没缘份的女儿年龄相当,这心情就更不好了,如果陶姚是他的女儿,谁敢这么说她,他绝对不会轻饶。 “爹,我错了。”叶凛不敢辩驳,只好认错。 叶游哪会看不出儿子压根就没有认为自己有错,这些年他错了,妻子也错了,不该再为那个无缘的孩子继续黯然神伤了,不然这儿子真要养废了,他们该重新教这个孩子正确的人生价值观,而不是任由他歪长,最后成了一棵歪脖子树。 “你是命太好了,太会投胎了,成为了我的儿子,可这天下人大多都没有你的好运,你仗着老天的运气却瞧不起他人,非好男儿所为。”这番话他说得并不严厉,但却是语重心长的。 叶凛被父亲这一番训斥却是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说话。 叶游也没有再在这场合说他,而是朝陶姚道:“陶姑娘,我代我这不孝子跟你道歉,他没有做好,是我这当父亲的没有教好……” 陶姚没想到叶游会向她一个村姑道歉,毕竟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当朝侯爷,而她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比起很多和稀泥的所谓长辈来说,这叶侯爷是个很不一般的人,至少对她这一个外人算是做到了公正。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公正,毕竟亲疏有别,她也不能指望叶侯爷真能做到铁面无私。 思及此,她淡然地道,“养不教,父之过,叶侯爷确实该反省了……” “你凭什么这么跟我爹说话?”叶凛实在受不了陶姚这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她还真以为他爹的面子是她想踩就能踩的吗? “你给我住嘴。”叶游严厉地斥了儿子一句。 陶姚却是冷冷地开口,“我确实没有什么凭借,不过你比起你父亲,你就是这个。”陶姚将尾指向上再慢慢地往下竖,“你爹还真没骂错你,你不过是会投胎罢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顿了一下,她微昂头道,“我并不觉得我天生比你低下,我也是我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是他们细心呵护长大的,我也并不以我的出身为耻。” 这一番话让在场人看陶姚的目光都微微变了,毕竟不管叶游表现得如何公正无私,叶凛与陶姚,那就是云与泥,但别人看低自己没关系,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低自己,毕竟谁不是父母亲的心肝宝贝? 此时叶家的侍卫们以及傅邺带来的人都跟着抬起了自己的头,眼神里有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光彩。 田大嫂却是眼里光彩连连,她很想为陶姚鼓掌,只是碍于这场合,她什么动作也做不了,说到底,她还是不如陶姚这般有勇气有魄力。 傅邺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陶姚说这样的话了,但他眼里还满是惊讶。 前世的时候陶姚会作,也只是在他面前作,其实真正面对权贵之时,她还是收敛的,他看得出来出身对陶姚的影响与局限,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也是出身不同带来的底气不足。 但这一刻的陶姚仿如那浴火重生的凤凰。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不相欠 就连叶凛也是满脸惊讶,他不知道眼前这女人是真有底气还是在虚张声势,再说像她这样出身低贱的女人为了向上爬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这些年他见过不少,侧头看了眼好兄弟傅邺的表情,显然因为这女人的话而有所动容,这回他看陶姚的眼神就更为不善。 陶姚也不在意叶凛如何看她,只是在看向叶游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些遗憾,自从养父陶谦过世之后,这是第一个让她有亲切感的人,但他偏偏是叶凛的父亲,对于叶凛的家人,她还是避之为妙,省得叶凛又要说她别有居心。 因而,她道:“叶侯爷,民女先行告辞。”这回直接行了个礼,她转身就离开,半点眼神也没有给叶凛,就连傅邺她也不想搭理,这两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本质上就是一丘之貉。 叶游没有阻陶姚的离开,之前这小姑娘的话他是听进去的,懂得自尊自爱的人是让人喜欢的,不过看到这小姑娘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时,他的心底不知道为何会有淡淡的惆怅与伤感,明明不过是第一次见到的人,他却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看着陶姚那离开的背影,他突然发现自己为何会觉得她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了,这背影像妻子鲍芙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鲍芙还没有嫁给他,还是一个因父亲升职进京的小官之女,他们的初相遇是偶然,也是生命中的必然,他永远也忘不了妻子那时候一转身的骄傲,同样的倔强与不服输,那背影渐渐与陶姚要消失在走廊转角处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叶游想要追上去,但是走了两步才发没觉自己是看花了眼,他无意给这小姑娘的惹事,所以很快就停下了步子,只是那看着她离开的眼神却是没有收回。 这让一旁的叶凛顾不上被父亲教训丢了面子的怒气,而是来回看了看父亲与陶姚的背影几眼,眼神突然沉了下去,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父亲是个洁身自好的人,除了母亲,这么多年也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思,莫不是这回被陶姚这个别有居心的女人给惑去了? 不行,他绝对不答应,绝不能让别的女人让母亲受到伤害,于是,他上前巧妙地挡住了陶姚离开的背影,直接朝他那因为看到他而黑着脸的父亲,硬着头皮道,“爹……” 叶游不想搭理这个儿子,遂也没有吭声,直接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傅邺却是突然朝叶游行了个晚辈礼,“叶世叔,小侄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他抬脚就去追陶姚。 叶游看着傅邺那迫不及待追上前去的身影,突然极其不爽地从鼻子处冷哼一声,随后就皱了皱眉,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也许这辈子再无相见之日,他为她打抱不平什么?傅邺要追便去追,他又不高兴什么? 一切的不异常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他毕竟居于高位多年,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不让人看出任何的端倪来,或许看到陶姚这样的小姑娘,他会想到自己那无缘的女儿而产生的异样吧。 叶凛的表情更严肃担忧了,亲爹这表情不太妥当啊,袖下的拳头握紧了,如果那个叫陶姚的女人敢做出伤害他亲娘的事情,他一定会亲手灭了她,到时候他可顾不上父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是叶家的继承人,父亲断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将他重罚,这点他比谁都笃定。 “走吧,等下好好给我反省一下自己的错处。”叶游不知道儿了此时心里想歪了,只是淡声地说了一句,率先转身朝包厢而去。 等在一旁领路的小二大气都不敢喘,直接在前面带路。 叶凛回过神来跟上父亲的步子往前走。 而此时的傅邺却是刚好在天香楼的门口处追上陶姚,“你没有必要为了那般混账的人生气,不值得,以后你若是想要教训他,我帮你……” “得了吧,他跟你可是哥俩好,我可从来不信你会为我出头。”陶姚冷笑道。 第一世的时候,傅邺没有因为叶凛对她的不屑与瞧不起说过一句公道话,最初的时候,他是冷眼旁观叶凛对她的冷嘲热讽,渐渐地,他会制止叶凛说些难听的话,当然,最后就演变成将她与叶凛隔开,叶凛是没有再出现在她那个金丝笼里面。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人家是兄弟,她是衣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随手可抛。 她从第一世的时候就认清了这个现实,所以还有什么可说的。 傅邺定定地看着她那脸上的讥嘲之意,心里却不是不后悔的,曾经他的漠视最终演变成她对他的不信任,他怨不了任何人。 “我不求别的,我只求你相信我一次。”他的眼里有着祈求之意。 陶姚却不为所动,“傅公子,我跟你非亲非故,我的相信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傅邺这个人喜欢极其分明,他喜欢你时,你哪怕作得天怒人怨他也不会口出怨言,反而还会笑着在一旁递刀子,当然若他不喜欢之时,你做什么都是错,你就是块地底泥,任由他踩在脚下。 这样的男人,她不想再招惹一辈子,这辈子她若要成亲,一定要找个性格温和意志坚定三观合拍的男人,而不是像傅邺这般唯我独尊的人。 此时,她不理会傅邺难看的表情,转身就想走,突然,她似想到什么,突然又转身回到傅邺的面前。 傅邺看她去而又复返,原本有些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以为她心软会说些他乐意听的话,哪知道,他看着她从袖口处掏出两张银票,然后看也不看直接就塞到错愕的他手中。 “傅公子,拿好,这是一百两银票,你送我那份礼物我就不归还给你了,但让非亲非故的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于心难安,最后想了想,我还是还你银子吧,这样一来我们俩银货两讫,就互不相欠了。” 陶姚不想欠傅邺的人情,拿钱还他也是她仅能想出来的招数,毕竟她可不能拿其他的来还他的人情债。 这回把银票硬塞给了他,她的心情就舒爽了许多,顿时觉得身体都轻盈了许多,看世界更美好了,心里美滋滋地一面撸怀里的小狼崽子柔顺的毛发,一面朝盛家医馆走去。 有段时间没见盛青了,她怪想念她的,正好现在还有时间,可以去找她聊聊天。 只是,她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傅邺咬牙切齿地声音,“陶姚。” 陶姚努力地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动怒,她慢慢转身看向脸色铁青的傅邺,装做一脸不解地问道,“傅公子,你还有什么事?” “收回你的银票。”傅邺上前把手中的银票摊开递到她的面前,然后冷笑道,“你以为区区一百两银子能买到那些制作精良的器械吗?” 陶姚当然知道不可能,那一套手术器械标准得一如异时空的产物,肯定是这个时代最顶尖手艺的师傅打造出来的,这也是她舍不得拿出来砸到傅邺面前的原因所在,毕竟有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只有特权阶级才能弄到手。 可是这又如何?她没有逼傅邺去帮她弄这东西,傅邺自己一厢情愿地弄好来献给她,她就一定要笑着高兴地接受他的一番心意? 他哪来那么大的脸? 第一世的时候,她也曾哭着求他放过她,她只想回乡度过余生,这辈子不再出现在京城,可他放过她了吗? 答案是没有,她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他才是罪魁祸首。 这下子她的脸蛋也沉了下来,“傅公子,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银货两讫对你我都是好事,再说我可没求你办过事,你当初一厢情愿的时候,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当初你不经我的同意就将我关进金丝笼里面,现在你还想我给你什么好脸面? 傅邺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手中的两张银票似乎在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这段时间以来,陶姚面对他时的绝情,他不是感受不到,可他以为自己用真心去感化,一定能让她动容,让两人能重新开始。 现在看来,更像是他在一头热,而陶姚这边却是半点也没有那个意思。 陶姚才不管傅邺会怎么想,她是万分希望他能幡然醒悟,知道两人再续孽缘其实于两人而言并不是好事,都得到了老天的眷顾重活了过来,那各自安好岂不是更好? 没再看他,她转身就走,任由这个自大的男人留在了身后。 小狼崽子突然从陶姚的怀里跳起来,直接攀到陶姚的肩上,朝站在后面的傅邺呲了呲牙,示威了一阵,它这才趴在陶姚的肩膀上打起盹来。 傅邺的眼里在酝酿着风暴,只是在死死地压抑着,不让它成形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一旁的观言等人都大气不敢喘,他们对于陶姚这敢地捻虎须的女人突然多了一丝敬佩,最后居然敢不鸟公子就这样转身离开,这让他们都找不到词来吐槽,只觉得公子似乎有点可怜,就这么被陶姚给抛弃了。 最后却是觉得自己想歪了,忙暗呸了一声,还是得骂陶姚不识好歹,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田大嫂却是看了看傅邺难看的表情,最后行了一礼还是咬咬牙立即提裙去追已经走远的陶姚。 对于让她重新觉得活得似个人的陶姚比傅邺这个旧主子更重要,她也想要有自尊的活着,而不是活得没有尊严。 这是第一次,她在成年后自己做出的决定。 陶姚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田大嫂,所以她没有回头,而她肩上的小狼崽子撩了下眼皮,看了眼跟上来的田大嫂,最后又闭上眼享受陶姚给撸毛的舒服。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好半晌,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在走到盛家医馆的时候,陶姚开口了,“其实你可以回去的,你也看到了,我跟你的主子是不可能的,你想通过我来谋高枝的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 “陶姑娘,我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田大嫂突然坚定地道,不为其他的目的,只为她也曾经是父母掌中的宝,她不能因为别人的错待而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担心。 再说公子对陶姚是另眼相看的,肯定不会因此而为难她,所以这是她自由的唯一的机会。 陶姚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确定她说的是真心话之后,她这才道,“你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永不后悔。”田大嫂说这话几乎如发誓一般郑重。 陶姚这才相信了她的决心,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抹惊喜的唤声,“夭夭?” 她连忙转身,看到盛青开心地朝她扑来,她也笑着伸手与她相拥,“青青姐。” 盛青轻捏了一下她红润的脸蛋,“这么久不来镇上,我怪想你的,你这小没良心的……” “打住,让人听去,还以为我与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陶姚笑着打趣一句。 偏在这时候,她怀里的小狼崽子不悦地“嗷呜”一声,这让盛青的注意力转移到它的身上,顿时惊喜道,“这哪来的狗崽子?” 陶姚对于别人误认小狼崽子是狗已经习惯了,不过对着盛青,她还是举着小狼崽子的脸脸对准盛青道,“你看看,它像狗?” 盛青愣了愣神,再仔细看了看,还是像小狗狗啊。 “这是只狼崽子。”还是从后方踱步过来的葛白道,看了眼陶姚,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你哪弄来的?”盛青好奇极了。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 陶姚笑着将前因后果说出来。 另一边厢的傅邺却是重新回到天香楼的包厢里面喝闷酒,他是真不明白陶姚为何对他就那么绝情?诚然他有错,但他在改,她为何就能视而不见? 还说要跟他银货两讫两不相欠,去他的两不相欠,他同意了吗? 再灌了一杯酒入肚,他阴沉着脸拿起酒壶再倒一杯,谁知有人半空截去他的酒壶,他不悦地看过去,就看到叶凛正拿着他的酒壶往嘴里倒酒。 顿时,他气不打一处来,突然起身握拳狠狠打了叶凛一拳头,叶凛被这突然的袭击给弄懵了,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他猛地回头朝傅邺不满地道,“傅邺,你发什么疯?”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被人盯上(一更) 傅邺不说话,再次握紧拳头打了过去。 叶凛也不是个吃素的,哪会白白挨揍?他是武将出身,此时话也不多说,直接就接过傅邺打来一拳,反手就还击过去。 一时间,俩个好兄弟打了起来,两人出手都不留情面,顿时整个包厢里面酒水横飞,桌椅被撞得横七竖八,那种打斗的声音传到了外面,这让路过的店小二听出异常,忙偷瞄一眼包厢里面的情况,只是看了一眼,就让观言等小厮给驱逐了。 店小二不敢硬闯,只能飞奔去禀告掌柜的包厢里面的异常。 胖胖的天香楼掌柜接到消息,匆忙赶来,这两个祖宗万一把天香楼给拆了,他可怎么办?没法向上面交差了,这下子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关键是这两人,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只是他才到了包厢门口,就见到观言等几个小厮守在那里,一看到他,就让他不要担心,打坏店里的东西,他们到时候照价赔偿。 哪怕他们这么说,掌柜的也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在店里打架实在有碍他们做生意,他好生好气地与观言说话,让他们进去劝一劝。 观言却是直接摇头拒绝了,他从来没见过公子这一面,再说里面还有叶公子呢,谁敢去劝,除非不要命了? 掌柜的这下子是真没辙了,随后想到陶姚,这可是傅公子心尖尖上的人,如果她来劝,傅公子肯定会听,这么一想,他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来,别人或许难找,这陶姑娘与盛家医馆的盛青交好,现在肯定在盛家医馆。 于是,他自作聪明地派人去通知陶姚跑这一趟。 而此时的陶姚已经带着田大嫂坐到了盛青的闺房里面,两个手帕交有段时间没见了,此时有说不完的话。 小狼崽子趴在陶姚的脚面上,懒洋洋地闭眼睡觉去了。 田大嫂与盛青不熟,她有心要插话拉近彼此的关系,无奈盛青与陶姚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而且说的都是医学上的事情,她也听不懂,头一回,田大嫂觉得自己一向最擅长的自来熟发挥不了用场,所以表情有些窘窘的。 反倒是盛青与陶姚讨论一个病症的治疗情况,停嘴喝口茶水时,这才意识到冷落了田大嫂,于是朝田大嫂笑了笑,把桌上的糕点朝田大嫂的方向推去,“来,田大嫂,你吃东西,看我都怠慢了你,实在是太久没见到夭夭,我有太多话想要说,这不,都成话唠了。” 田大嫂哪敢计较?忙拈了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没事,我听你们说,还能学到不少东西。”这话也不算是恭维,虽然大多都听不懂,但是她毕竟走南闯北多了,还是能理解一点的。 陶姚却是看了眼田大嫂那自来熟般的笑容,突然心里有了个想法,其实她一直觉得田大嫂无法安置,说是收留了她,但总也不能真将人当侍女用,有些力所能及的活她自己就能干,没有必要多事让人去干,现下看来,若是田大嫂真对医道有点兴趣,也不是不可以培养。 不过现在说这个还尚早,所以她只字不提。 偏在这时候,葛白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看到陶姚似欲言又止,陶姚很灵敏地捕捉到他有话想要与自己说,只是这里到底是盛青的闺房,他一个外男是不合宜进来的,而且现在看到田大嫂的强项正在发挥,于是她朝两人道,“我去去就来。” 盛青不疑有他,笑着点了点头,这田大嫂说话真有趣,她听得正入神,忙催促她继承说,“后来怎么样了?那偏方好使吗?田大嫂,你快说……” 田大嫂看到陶姚与她点了下头,她这才继续绘声绘色地与盛青说起偏方治病的事情,现在她能感觉到盛青对她亲切的许多,果然,与人交往还是要投其所好。 当然,这一招用在陶姚的身上一直没有奏效过,要不然她也不会被陶姚拆穿了假扮的身份,想到这里,她心底也说不上是遗憾多点,还是庆幸多点。 陶姚一动,小狼崽子也起身抖了下毛,抬起四肢就跟着陶姚走出了盛青的闺房,看到陶姚停下来,它就挨着陶姚坐了下来,两只清亮的琥珀色眼睛紧紧地盯着葛白看。 葛白觉得这小东西还是挺可爱的,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它的毛,结果陶姚忙喝住,这成功地让葛白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小狼崽子张开的狼嘴也合时宜地闭上了。 葛白却是后背一凉,差点,这小狼崽子就要咬他了吧? 陶姚轻踢了一下小狼崽子的身体,示意它乖巧一点别惹事,然后才朝葛白道,“这小东西一向不爱陌生人碰它,葛大夫小心它会咬你。” 葛白起身站直了身体,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我都快忘了它是野性难驯的畜生了,这种畜生很难家养驯服的,陶姑娘以后还是让它重归山林为好。”最后反倒劝起陶姚放生。 陶姚看了眼小狼崽子那依恋她的动作,其实她也正犯难,要让它回归山林就要教会它捕猎的技巧,可这些她都不懂,如何教它?没有母狼带着它学会生存技巧,她怕它一回到山林就成为了别的食肉动物的口粮,这可不是她乐见的局面。 “以后再说吧,它现在还没断奶呢,放归山林也不现实。”她皱眉道。 葛白点了点头,“是我建议得不够全面。” “没事。”陶姚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不高兴,“对了,葛大夫,你找我有事?” 葛白这才记起找陶姚的事情,只是,这话有点难以开口,这也是他刚才见到陶姚的时候没有开口提的原因所在,现在听到陶姚主动问起,他这才狠心开口道,“陶姑娘,你那治花柳病的方子我可以用吗?有这方面的男患者到我这儿求诊,与你说的症状颇相似……” 上回给文寡妇,不,是陈大姐儿治淋病的时候,他就记过这方子的配治,只是这方子到底是陶姚的,他记下是一回事,真拿出去用,自然还是要得到陶姚的首肯才行。 陶姚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啊,“葛大夫,既然我都能给出方子,难道还介意你用在患者的身上吗?当日陈大姐儿随商队离开之时,我也把方子详细跟她说了,让她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自行买药医治,所以同理,现在你也可以自由运用。” 她从来都不介意别人使用她提供出来的方子,毕竟这些方子不是她的发明创造,她也是用了前人的智慧,为什么就不让其发扬光大造福更多的患者呢? 葛白听到陶姚这肯定的话,顿时脸上满是笑意,“陶姑娘,谢谢你……” “对了,等等。”陶姚忙打断了葛白滔滔不绝的感激之情。 葛白的心“咯噔”一下,陶姑娘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陶姚却是道,“我给你把这病的多种临床表现以及用药都写出来吧,这样你自己研习的时候也能更有体悟,那么给患者诊治时候也能判断得更准确。” 当日若不是陈大姐儿走得匆忙,她是不会这样治她的病,毕竟陈大姐儿连字都不认识,让她自行抓药医治有点牵强了,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才采取了那样的方式。 如今面对葛白又是另一种情况了,葛白的医德没得弹,所以她也乐意帮助他。 葛白没想到陶姚会主动提这个?顿时他是惊讶得合不上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葛大夫,你还傻站在这儿做什么?速度快点去拿文房四宝来啊,我在镇上的时间是有限的,待会儿就要回荷花村去了。”陶姚看他还傻站着,忍不住出声催促,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反应这么慢?“你再不去,我很可能就要改变主意了……”最后口出威胁。 葛白回过神来就听到改变主意这四个字,顿时急切地道,“陶姑娘,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那速度似乎有东西在后面追他一般。 陶姚看得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后,这才弯腰抱起小狼崽子踱到堂屋去。 陶姚与葛白的谈话,被路过的二师兄听到了,看到陶姚离开后,他从柱子后面钻了出来,意味深长地看向走进堂屋的陶姚的背影,他是真没想到陶姚这个长相标致的小姑娘肚子里居然有这么多存货,如果他能得到,那他又何必还在盛家医馆看盛家父女的面色做人? 对于师父同意让盛青一个女娃娃出来行医之后,他对师父的意见一天胜过一天,师父是真偏心啊,只怕以后还会让个女娃娃去传他的衣钵,这让他如何甘心?再说,他上面还有个大师兄葛白,这是师父看好的乘龙快婿,他连给师父当女婿的机会也没有。 当然,他也看不上盛青那个臭婆娘,会点医术就敢对男人指手划脚,也就大师兄能忍得了她,换做他,肯定要将人关在后宅才行,女人嘛,就该待在后宅相夫教子,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就该狠狠地打一顿。 这时候他看着陶姚的背影,突然握紧拳头,阴沉的脸上有着势在必得的狠厉,当然等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那时候就狠狠地打断这喜欢抛头露面的女人的腿,看她还如何出来与男人争一日之长短? 似乎看到自己成为名医受万人景仰的那一天,他的嘴角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陶姚敏锐地感觉到身后似乎有杀气,她猛地转头看去,却只看到空空的走廊,身后并没有人影,那这奇怪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她多心了?暗自皱了皱眉,锐利地一瞥之后,这才迈步进了堂屋坐下。 只是她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衣的年轻少年郎走进来,手里捧着沏好的茶水摆在她的面前,一开口就如田大嫂般是个自来熟,“陶姑娘,请用茶。” 陶姚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她在盛家医馆待过几天,对盛家医馆的人几乎都认识,这人自然也不陌生,如果没记错的话,此人是盛大夫的二徒弟,叫什么名字来着,她一时想不起来,不过看到对方奉上茶水,她还是客气地接过来。 那年轻的少年郎看到陶姚客套的行为与话语,遂笑道:“陶姑娘怕是对我没有多少记忆吧?我是师父的二徒弟,陶姑娘唤我陈留即可。” 陶姚这才记起他的名字,遂笑笑掩去尴尬之情,没有多说什么,她跟这陈留又不熟悉,没有什么好交流的,不是她排外,而是这陈留与盛青不对付,而且她见过他不给盛青面子的行为,遂对这人也没有多少亲近之意。 正在陈留暗恼陶姚高傲的时候,葛白拿着文房四宝转了回来,后面还跟着盛大夫。 葛白的眼里只看到陶姚,忙上前去铺开纸张摆好笔砚,再拿清水倒进砚台里面开始磨墨,动作那叫一个流利顺畅。 陶姚看得都呆了,看来这人也如韩大夫一般求知若渴啊,对于这种有医德的大夫,她一向很是宽容。 而盛大夫却是一眼就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二徒弟,“前面都忙翻了,你怎么这里?” 陈留的袖下握紧拳头,面上却恭敬地道,“回师父的话,徒儿正好经过见陶姑娘坐在这里连杯茶水都没有,这才去沏了碗茶来待客。” 盛大夫对这二徒弟一向十分严格,这徒弟性格浮躁,不喜钻研,又爱走捷径,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偏他还有几分学医的天份,怕他长歪了,遂在他面前一直板起脸当个严师。 “这里不用你,你到前面去帮忙吧。”他开口就逐人。 陈留同垂的眼睫毛掩去里面的憎恨之意,恭敬地应了声“是”,这才端着托盘退下。 陶姚斜眼就瞥到陈留离开时不甘的眼神,心下顿时一凛,这人心术不正的印象自此打下烙印,目光再看回那碗茶水,她的抵触心里在增长,遂不着痕迹地将茶水推远。 就算这碗茶水什么都没加,她也不会喝的。 “陶姑娘,我听葛白说你要给他默治病的方子?”盛大夫看到陶姚拿起笔来蘸墨的时候,适时地开口问道,看她这举动,应该不是拿他这大徒弟寻开心,只是,方子这么重要的东西,这陶姑娘却是眼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他还是有几分好奇和惊讶的。 这不同于上回帮助文寡妇,毕竟一种病症在临床上的表现是复杂的,陶姚要把这些都写清楚给他们是非常无私的行为。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怎么看都有几分匪夷所思,换成他,是万万不会拿出方子无偿地送给他人,毕竟这是祖上传下来的。 陶姚却是朝他笑道,“为了促进医学的发展,我觉得,敝帚自珍是很没有必要的一件事,盛大夫,你说呢?” 盛大夫能说什么?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让他拿出祖传的医书出来给人参考体悟,那是万万不能的。 陶姚也不强人所难,哪怕她很想得到生肌膏的方子,但也没有开口问询过盛青,自愿是一回事,强人所难就不好了。 盛青听到了陶姚要默方子,于是拉着田大嫂兴奋地赶来堂屋,一进来见到陶姚已经默写起来,她放轻脚步到一旁观看。 盛大夫与葛白二人正看陶姚默好的部分,两人都默不作声地揣摩着,遂对盛青进来根本没有留意到。 盛青暗暗与陶姚打过招呼后,就坐在一旁看起父亲与大师兄放下的部分,这下子她也安静下来, 田大嫂没事可做,看到陶姚手边的纸张不多了,就主动找了个事做,到一边裁纸去。 屋子静悄悄的,被排斥在外面的陈留不忿的捏紧拳头,突然感觉到脚下有东西在扯着他的衣服,他低头一看,见到一只小狗崽正呲牙裂嘴地看着他,那凶狠的样子让他吓了一跳。 当即哪里还敢窥视堂屋里面的情况,转身就跑,小狼崽子见到这个人类这么怂,连追上去的意思都没有,不屑地看了眼,懒洋洋地转身回去寻陶姚,它从来不喜欢离开陶姚太久太远。 偏在这时候,天香楼掌柜遣来的伙计找上门来,一个小徒弟给领了进来。 陈留本来想要表现一下的,但那只凶恶的小狗崽让他打消了念头,只好遣了个小师弟行事。 天香楼这伙计认识陶姚,毕竟一连见了十来天怎么都会有印象,更何况陶姚长得好,那印象就更深了。 “陶姑娘,我们掌柜的请你过去一趟……”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为所动(二更) 陶姚连看都没有看这天香楼的伙计一眼,一边运笔如飞,一边张口道:“请我去做什么?你告诉他,我正忙着,就不过去了。” 盛大夫、葛白还有盛青都有几分医痴的味道,对于这伙计的到来都投去了不善的目光,任何打扰到他们钻研医术的人都是不可饶恕的,当然病患除外。 田大嫂更是亮了亮手里的裁纸刀,目光也盯着那伙计看。 躺在陶姚脚背上的小狼崽子也起来伸展四肢,抖了抖毛发,目光锐利地看着天香楼的伙计,大有一言不和就扑上去的味道。 那天香楼的伙计顿时觉得后背一凉,觉得自己的小命堪忧,不过掌柜的话又不能不带到,于是他硬着头皮道,“傅公子与叶公子打起来了,掌柜的请陶姑娘去调停一下,还请陶姑娘赏面走一趟,我们掌柜的说不会让陶姑娘白走一趟……” 意思是会有报酬。 陶姚听到这里,突然停下笔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天香楼的伙计。 天香楼的伙计自动停下话来,看到陶姚停笔了,以为自己有戏,于是满怀期待地看着陶姚,心里却是在盘算到底哪一句打动了陶姚。 田大嫂却是忧心地皱起眉头,公子不是一向与叶公子交好吗?怎么就打了起来?不过随后想到这事不到她管,轮不到她忧心,但牵扯到陶姚,她就没法做到事不关己。 “陶姑娘……”她想开口说两句。 陶姚却是举起手示意她不要做声,她识趣地闭上嘴巴,算了,她人微言轻,说什么都不合适,还是继续裁纸吧。 陶姚直接朝那伙计冷笑道,“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去干什么?不去!我没这闲工夫。” 傅邺为什么会与叶凛打起来,无非就是因为她之前那一番话牵怒到叶凛的身上,她没兴趣去看两个幼稚的人打架,更别说调停了,这本来就不干她的事,她凑什么热闹。 说完,她蘸了蘸墨继续运笔如飞。 天香楼的伙计傻眼了,这陶姑娘怎么油盐不进啊,他怎么回去向掌柜的交待? “陶姑娘……”他还不死心想要继续劝说。 而一旁的盛青已经满脸不耐烦了,朝小师弟使了眼色,那小师弟立刻就上前拖着那伙计离开,看到他想要大吵大闹,他立即拿了块抹桌子的破布堵住他的嘴拖了出去。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默契上,堂屋再度静悄悄,只有裁纸的声音在响。 天香楼的包厢里面,傅邺与叶凛打了个两败俱伤,两人都瘫倒在地,四周一片狼籍。 “傅邺,你他娘的为了个女人就这么狠揍兄弟,你他娘有异性没人性,我要跟你绝交。”叶凛爬起来盘坐在地上,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液,还不服气地伸脚踢了踢一旁装死的傅邺,别看两人似乎伤得很重,其实都是皮外伤,“你别给我装死,那村姑到底给了什么药你吃,让你迷她迷成这样?好在我爹收到急信走了,要不然你这个样子落在他眼里,只怕以后你想再装都没门了……” “聒躁!”傅邺不耐烦地吼了一句,随后拿手臂盖在额头上,哪怕打了叶凛一顿,他还是觉得心情郁闷,转头看了眼好兄弟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也猛地坐起来,有些丧气道,“你不懂……” “那你就说到我懂。”叶凛道,“不是我说你,那村姑除了长相好之外,其他的真的乏善可陈,关键的是心机太重,她只怕是想借你攀高枝……”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上再挨了眼红的傅邺一拳,顿时他怒火高涨,“傅邺你还有完没完,我哪句话说错了……” “以后你再说她一句不好,我就见一次打一次。”傅邺冷声道,那话语里面满是不容置疑。 “傅邺,你可以啊,来真的啊?”叶凛没想到好兄弟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兄弟都可以不要。 “不信你就试试。”傅邺轻描淡写地回复了一句,但那警告的意味十分浓重。 叶凛这回想不信都难了,他是真不知道那个村姑到底有何魅力?让傅邺这样的京城贵公子死心塌地的?再想到她似乎引起了他父亲的注意,他的心头顿时又是一阵的烦躁。 偏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傅邺不理,他唯有开口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他的人,叶凛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公子,去普救寺找的那个解签的僧人有下落了……” 这话一出,不但叶凛神情严肃起来,就连傅邺也跟着肃穆。 “你别说,让我来猜猜。”傅邺开口打断那前来禀话的叶家小厮。 那叶家小厮自然不敢违背傅邺的话,当即就停了下来,继续恭敬地跪在原地,因为一进来看到主子坐在地上,他哪敢站?只好跪下回话。 傅邺装做莫测高深地摸了摸下巴,然后在叶凛不耐烦要出声催促的情形下,这才闲闲地开口,“这人死了。” 叶凛下意识地道,“怎么可能?我之前派去普救寺找他,普救寺的和尚说他出门云游去了,我这才撒网出去找人,他不过是一介和尚,听说还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就死了?好了,傅邺,你别在这儿捣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自家那小厮惊讶地合不上嘴,他顿时睁大眼睛一边看傅邺,一边看自家小厮,最后不可置信地道,“真死了?” 傅邺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其实这答案他上辈子就知晓了,因为当时是他派人去找这个和尚的,这辈子他想要让叶凛自己去发现真相,这样他才会知道他自己错在哪里? 不然,叶凛与陶姚之间,永远都会有个跨越不去的鸿沟。 叶家小厮知道这回轮到自己回答了,“回公子的话,这和尚确实是死了,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据我们调查的人回来说,这和尚是个花和尚,在烟花之地与嫖客起争执,最后被人给活活打死了,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 傅邺听到这里,表情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上辈子那和尚是赌输了钱被人追债砍死的,这辈子就变成了喝花酒被打死的,或许因为他的重生,所以事情出现了些许偏差,但万变还是不离其中,这和尚两辈子都没有得到善终。 叶凛却是吃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他能说什么?不过身为世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虽然高傲目下无尘,但该有的智商还是有的,这和尚死得还是有蹊跷之处的,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个意外。 “公子,还要继续查下去吗?”那叶家小厮说完后,追问了一句,在他看来自家公子那是无事生非,一个和尚而已,没有多少调查的意义,再说当时也是因为人家的解签,公子才躲过一劫,该感谢人家才是。 傅邺偏在这时候插了一句,“叶凛,这是巧合还是意外,相信你心下会有判断,不过,你好端端地调查一个无足轻重的和尚,到头来人还出意外死了,你就不怀疑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计划,提前布的局?” 叶凛猛地睁大眼晴,傅邺这是在暗示他有内贼在通风报信,“这怎么可能?我任用的人都是我自己培养出来的嫡系,绝对不可能存在忠心可疑的人……” 傅邺这回已经起身整理衣物以及仪容了,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说你傻,你还不信,这可疑的人就一定会是你忠心的手下吗?就不可能是你身边的其他人吗?你想想,鲍姨得了这么只签再也不给你订亲了,谁会是最大得益者?当然你若想不出,那这榆木脑袋要来也没有了。” 他这番话等于是明示了,他听不听都由得他,他也不在乎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凛也猛地站起来,抓住傅邺的手臂追问,随后眯眼道,“你还是怀疑金家表妹?”顿了一会儿,“我说你的村姑,你不高兴,那你说我嫡亲的表妹,我也同样不高兴……” “我随你爱不爱高兴。”傅邺不悦地一把甩开他的手,他要找死,他绝不拦着。 以前还想着为了陶姚拉他一把,至少以后陶姚的一生能圆满,现在看来都是扯淡,这两人关系已经势成水火了,有些东西不是硬拗就能拗回正轨的,所以,该咋样就咋样,他不管了。 在自己女人面前,什么兄弟都得靠边站。 叶凛看到傅邺抬脚就走,他也抿紧唇随便拉扯了一下衣物就跟了上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傅邺不搭理他,直接就让观言去结账,该赔的钱照赔,掌柜的得了赔款,笑容满面地出现亲自送行。 观止已经给傅邺牵来了马,傅邺跨上马正要走,就看到一个天香楼伙计打扮的人急匆匆地朝他马下的笑眯眯的掌柜奔来,因为急切,他没有看清周围的人就着急地道,“掌柜的,陶姑娘不愿意过来调停,她说……” 掌柜的一听这话,心里就叫糟了,忙给那伙计使眼色,伙计顿时领悟,抬头就看到傅邺那张冷峻的脸,顿时吓得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她说了什么?”傅邺的声音像从九幽之地传来一般地追问。 第一百六十章 卫生册子(一更) 那伙计看了眼掌柜的,不敢乱说话,“没,陶姑娘没说什么……” 叶凛冷笑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掌柜的,你这伙计倒是挺会自欺欺人的。” 掌柜的忙陪笑,“是是是,叶公子说得对。”转头忙瞪一眼这惹祸的伙计。 那伙计低垂着头,想要遁走,哪知道傅邺的目光盯着他,让他不敢乱动,只能站在原地。 “说!”傅邺不耐烦了,冷喝了一个字。 那伙计吓得跪在地上,一时心头打颤,话就不经大脑说了出来,“陶姑娘说……傅公子和叶公子……狗咬狗一嘴毛,她不来……” 叶凛原本还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但在听到陶姚骂他是狗的时候,顿时脸都气歪了,他忙拿马鞭柄去捅傅邺的手臂,不满地道:“你听听,你那村姑都骂我们是狗了,真是反了天了,她以为自己是谁……” “叶凛,你是不是还想讨打?”傅邺正没地出气,此时看着叶凛的目光满是不善,大有一言不和就开揍的气势。 叶凛顿时气怒地骂了句粗口,这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他要与他绝交。 傅邺的马鞭甩到马屁股上,一马当先地朝前跑去,如果不走,他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跑去掐死陶姚,省得她又气他,所以还是先冷静下来才是上策。 叶凛一面骂粗口一面追了上去,他还没有要到答案呢。 偏在这时候,之前禀报的那个小厮还在等着他的指示,看到他走,忙追上去,“公子,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如果不查了,他就要把人手都给调回来。 叶凛骑在马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轻踢马腹让马儿停下来,思忖了一会儿,这才道,“查,有关那个和尚的事情全给我查个底朝天。” 只要是人为之事,一定会留下痕迹,他就不信会查不出来。 “是,公子。”那小厮应声,退到一旁。 叶凛这才扬鞭追上前方没人性的兄弟,不过他的心底却是烦躁不已,难道真如傅邺所说,金家表妹真的可疑? 不过怀疑的种子终究种下了,他因为普救寺和尚的签文而推迟议亲,如果真如傅邺所言,那金家一定还会有行动,他也无须操之过急,到时候真与伪一验便知真章。 这会儿他握紧了马缰绳,如果金家真的将他们一家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下,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他待金晴如妹,但是再如何也不是嫡亲的妹妹,亲疏有别,自然是他的亲娘更重要。 陶姚当日留宿在盛家医馆,因为这个淋病的综合多种治病方子,盛家父女还有葛白都有不少疑问要她解答,遂,她只好让田大嫂先回去,顺便跟卫娘子等人说一声,她会在镇上多待两天再回去。 田大嫂这回没有多话,直接就点了点头,转身就回荷花村去了。 晚上,她与盛青睡在一个床上,两人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夭夭,你真的不管那个傅公子啊?”盛青突然想起那天香楼的伙计,有些好奇地问道。 陶姚此时有点睡意袭来,想也不想就道,“我管他做甚?他又不是我的谁,我犯贱了才去管他,好了,青青姐,别说他来倒胃口了,我困了……” 盛青看到陶姚真的睡过去了,心里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想多了,甭管那个傅公子是什么来历,只要陶姚不想,她也坚定地支持她的任何决定,以后不能再被那个什么傅公子一瞪就怂得靠边站。 她比陶姚大,是陶姚的姐姐,就要保护她。 想到这里,她靠着陶姚也闭上眼睛睡去了。 翌日清晨,陶姚起得早,洗漱了过后,正要到厨房去帮忙,哪知在拐角处看到突然杀出来的陈留,这个盛大夫的二徒弟。 她吓得后退一步,脸上有些不高兴地道:“一大早的,你这是要吓死人吗?” 陈留没想到会吓到陶姚,忙道歉,然后看到陶姚表情缓和下来,这才从后面掏出一个油纸包,“前面两条街的包子做得很好吃,我特地去买来给陶姑娘尝尝的,还热着呢……” 陶姚看了眼陈留打开的油纸包里面几个白胖包子,确实看起来十分诱人,只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她可没给陈留任何的帮助,他犯得着买包子来讨好她? 目光微移向上看到陈留朝她露出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其实凭心而论陈留也算是个眉清目秀未及冠的少年郎,但那眉宇间似乎有股狠戾之气,这人无法让陶姚心生好感。 于是,她很客气地道,“陈大夫……” “陶姑娘,你叫我一声陈大哥便是。”陈留兴奋地道,并且想用这个称呼拉近与陶姚的关系。 陶姚还是客气地道,“这样不好,我与陈大夫你也不熟,先不说无功不受禄,再说我也不喜欢早上吃包子,所以,陈大夫,你这份心意我就心领了。” 说完,她朝陈留点了一下头,赶紧脚底抹油往厨房的方向而去,这个陈留让她心生警惕,这人突然向她示好,肯定有所图。 陈留阴深深地看着陶姚的背影,拿起油纸包中的包子狠狠地啃了一口,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呸,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吊高来卖,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姿国色?若不是看她有用,他才懒得去讨好她,不守妇道的女人。 跟在陶姚身边的小狼崽子猛地回头朝陈留呲了呲狼牙,吓得陈留立即抱着包子转身就溜了。 陶姚进到厨房里面,看到盛青正在熬粥,忙到一旁去择菜,“我来帮忙择菜。” 盛青这才注意到陶姚走进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里有我便行。” 陶姚笑道,“习惯早起了,再多也睡不着,还不如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盛青看到粥已经开了,于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到陶姚的身边,“我刚好像看到二师兄了,他拦下你说什么了?” 她不喜欢这个整日对着她阴阳怪气的二师兄,而且因为医术的问题上,他们争吵过好几次,这让她打从心底里讨厌这个二师兄。 陶姚将刚才的那一幕说了出来,只是还没说完,就被盛青打断了,“什么?他去买包子给你吃?” 陶姚点了下头,“不过我拒绝了,我跟他又不熟,贪他几个包子做甚?” “不吃就对了,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大方呢。”盛青忙道,只是猛一抬头看到晨光照射下的陶姚面容姣好,而且唇红齿白,怎么看都像朵亭亭玉立的鲜美花朵,莫非这二师兄打自家好姐妹的主意? 这可不行。 她忙一把抓住陶姚择菜的手,急道:“夭夭,我那二师兄怕是不安好心,你可不能被他几句甜言蜜语或者其他的事物给诱惑了,他这人可不是个善茬……” 陶姚有些愣然地听着盛青控诉陈留,本来她对陈留还没有什么,甚至觉得盛青想多了,陈留应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在听到陈留诋毁女子行医,她顿时就俏脸含霜。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垃圾男存在,才会让女子在这世道上活得艰难。 最后,她反过来拍了下盛青的手道,“青青姐,你放心,这样的人渣我看不上的,再说他估计不是看上我,而是另有所图。” 至于图什么,她隐隐心底有了答案,这会儿,心里更是寒凉一片,有些东西她不愿意给,别人就是想得头破也是没用。 “你心里有数就好,看上什么人都不能看上他那虚有其表的人。”盛青这才安心些许,遂继续择菜做早饭。 陶姚没有再做声,择好菜之后就舀水开始清洗。 葛白提着一罐羊奶进来,交给陶姚,看了眼那只亦步亦趋跟着陶姚的小狼崽子,“邻居家刚好有只产奶的母羊,我去讨了些回来,你赶紧喂它吧。” 陶姚接过,笑着谢过葛白,她没想到葛白还会这么心细地留意到小狼崽子的口粮,拿了个浅碗就倒出羊奶,招呼小狼崽子过来吃,看它吃得欢,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葛白有些赧然地道,“一点小事罢了,比起陶姑娘对我们的帮助,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两天它吃的羊奶都包在我身上。”忙拍了下自己的胸脯表示他会办好这件差事。 盛青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葛白深以为然,陶姚默写的那几个方子,看起来略有些不同,但是在治病上面却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也是他当日医不好文寡妇的病的原因所在,所以陶姚给他们的是千金难买的东西,一点点的羊奶根本就不足以报答。 期间刚好百花楼的老鸨安妈妈听说陶姚在镇上,忙过来请她过去给姑娘们看病,陶姚与盛青一块儿走了一趟,百花楼的姑娘们一看到她们就热情地围了上来,端水果的有,送糕点的也有,总之就差把她们俩给供起来了。 好在安妈妈大发雌威,这才将这群姑娘们给震住了。 陶姚与盛青这才抽出身来给几个姑娘看了风寒症,当然期间少不了还要给姑娘们检查身体,安妈妈对这个最在乎,如果楼里有姑娘染了花柳病,生意是要大打折扣的。 陶姚最后除下手上的白手套,一边洗手一边道,“万幸,姑娘们的身体还是健康的,不过安妈妈还是多注意一下,卫生一定要做到位。” “那是肯定的,陶姑娘你给我的册子我都让她们学习了。”安妈妈拍拍胸脯自豪道。 说起这个,她就佩服陶姚,居然还给她们做这一行的姑娘们画了个注意卫生的小册子,初时姑娘们还不愿意学,觉得有些羞人放不开手脚,后来还是安妈妈强制要学,后来姑娘们在卫生上讲究了,果然就连妇科病都少了。 盛青是大开眼界了,陶姚的一些骚操作她算是服气了,那小册子她是第一个看的人,就连女人来了小月子该如何注意卫生都画得清清楚楚,当然还有更隐私的,她那时候也是越看越不好意思,还取笑过陶姚,“夭夭,你还给她们画这个?太羞人吧?” “有什么好羞人的?”陶姚回答得很坦然,甚至还给图片上了色彩,“这些都是生活小常识,她们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其实有头发谁愿意做癞痢,我只是想让她们能多点自保的知识罢了。” 对于陶姚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盛青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陶姚的。 不过,接下来陶姚的话让她刚升上来的敬佩顿时烟消云散。 “再说我做这个又不是无偿的,安妈妈肯定要给我报酬的,如果效果显著,只怕还会有别的妈妈来找我定制,青青姐,我算了下,这也算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盛青当时是听得目瞪口呆,居然还能这样赚钱。 果然,这会儿安妈妈就拉陶姚到一边商量道:“陶姑娘,我有个好姐妹也是干这行的,她见到这小册子很是心动,想问陶姑娘能不能也给她画一套,当然,她愿意出这个数的酬劳。” 她向陶姚比了个数字,因为这是陶姚首创的东西,不经陶姚同意,她可不敢私传出去。 陶姚笑道,“当然可以,我明儿就送来。” “那就太好了。”安妈妈很是高兴,又多塞了些诊金给陶姚。 事情办完了,陶姚与盛青背着医箱在百花楼的姑娘们热情相送下离开,盛青忍不住揩了一把汗,“这些姑娘们真是一次比一次热情。” 陶姚笑道,“那是因为我们青青姐有魅力。” “少来了,这油嘴滑舌的。”盛青笑着推了陶姚一把,随后想到什么道,“你这小册子怕是会流传开来,只怕以后她们会私下找人绘制……”这样一来,陶姚怕是收不到什么酬劳。 陶姚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健康小册子,若能传开我还高兴呢,当日若说不要钱,我怕安妈妈会不重视,有时候人花了钱才会更珍惜。” “哟,你倒豁达。”盛青上前揽住陶姚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我们做医者的若是在银钱上斤斤计较,那何谓医者父母心?”陶姚道,“当然也不能白送,白送的东西没人会珍惜,还会变得理所当然。” 盛青的眼神眨了眨,对陶姚这番话深以为然。 陈留一看到陶姚落单就找机会缠上去,送包子不灵之后,就连劣质头面、花布衣裳等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也出现了,看得陶姚冷笑不已,她就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人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想吃绝户(二更) “陶姑娘不喜欢吗?”陈留手上拿着一把劣质桃木梳,有些期待地看着陶姚。 陶姚却是冷着一张脸道:“陈大夫,我有梳子。”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 陈留却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陶姑娘,这梳子是真的十分适合你……” “我看更适合你。”盛青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去,一把拉开陶姚,她现在才发现这二师兄脸皮实在厚得可以,陶姚都拒绝了无数次,他偏还装听不到,真是臭不要脸,“夭夭,我们走。” 她直接就拉着陶姚离开。 陶姚却是在经过陈留时,再一次直白地道,“陈大夫,请你不要再为我花心思,没有结果的。” 她再如何也不会看上陈留这种人,所以还是把话说绝了更好。 陈留握着手中的劣质桃木梳子,看着陶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气得一脚踢在柱子上,只是太用力了,却踢痛了自己的脚,他随后抱着自己的脚痛呼不已。 葛白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他也留意到这师弟看上了陶姚,遂皱眉道,“二师弟,我劝你还是放弃为好,陶姑娘不会喜欢你的。” 他见过傅邺,不管是比容貌还是才智甚至地位权势,陈留拍马都比不上傅邺,就连这样的一个男人,陶姚也是不假辞色的,就更不会看上二师弟这种浮躁的人。 “大师兄,我有什么不好?再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她又没错。”陈留理直气壮地说。 葛白看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顿时也懒得再劝了,“随你吧。”说完,直接就离开了,不过心下还是决定要看好这二师弟,不能再让他去打扰到陶姚。 陈留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大师兄给盯上了,心里又开始想别的计策再去纠缠陶姚。 陶姚一是被缠得有些苦不堪言,二是记挂着谭夫人即将生产,遂向盛青提出告辞,盛青纵有不舍,也不再多留陶姚,就连她这旁观的也看不惯这二师兄这赖皮的行为。 她依依不舍地将陶姚送上回荷花村的牛车,手还紧紧地握着陶姚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 陶姚却是笑着先抽手,“等我的房子起好了,你再到我们村子里去住,到时候就没有烦人的苍蝇乱飞。” 盛青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地直点头,“那我们说好了。” 陶姚笑着点了下头,最后抱紧小狼崽子,让赶车的陶大伯起程,然后转身朝盛青挥手致别。 盛青站在原地看着陶姚离开,久久地挥着手。 回到荷花村,带着小狼崽子回去了卫娘子的家中,少不得要叙话一番。 田大嫂先她一步回来,对于田大哥的去向,她愁眉苦脸地表示,田大哥为了赚银子跟人去走镖了,现在只有她一人留在荷花村等他。 村民们对于田大嫂的遭遇都十分的同情,更有女人唏嘘不已,这年头走镖那可是拿命去换银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遂纷纷安慰田大嫂。 陶姚听到这些的时候都目瞪口呆了,这下子她是真佩服田大嫂了,以后田大哥这角色就有了光明正大消失的理由,田大嫂也能渐渐抽离这个角色,怪不得会被傅邺选来打探消息,果然是一把好手啊。 田大嫂有些赧然地给她打水洗手,“这没什么,谎话说多了也就成真了,再说公子是不会再让他来了。” 陶姚也不想再看到那个田大哥,对于这样的人她没有好感,消失就消失吧。 洗完了手,她正想要与田大嫂谈一下前途的事情,哪知道,田大嫂就先跟她说了一个爆炸的消息,瞬间炸得她里焦外嫩。 “等等,你说陶有财家又出了什么事?”她有些不相信地再问了一遍。 田大嫂知道陶姚与陶有财一家的瓜葛,顿时就又重复一遍,“这陶有财家真是流年不利啊,夫妻俩死绝留下一对儿女,哪知道陶大郎这个不争气的,还在孝期内呢,就与村里的寡妇勾搭,结果被人家夫家堵了个正着,他情急之下拖着个瘸腿跳窗逃离,后来就被人追到山上,一时失足,从山崖上滚了下去,这下子连尸首也找不到了,可怜陶春草都哭成了个泪人,陶老娘就更是当场晕厥了过去……” 陶姚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陶大郎这人在第一世的时候背地里就喜欢对她动手动脚,她对他是厌恶之极,只是没想到这辈子他居然敢在孝期内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想来也不是无辜。 只是这事一旦牵扯到陶春草,她就怎么听都觉得怪异,好比陶有财的死,她到现在都还觉得诡异得很,只不过这些事发生时她刚好都不在,遂也不好说什么。 “我明天抽空去看看陶奶奶吧。”她叹了口气道。 “她看来也不太好。”卫娘子正好过来洗菜,顺便搭了一嘴,“死了长子,现在又死了长孙,只怕打击甚深,如今陶有财家只剩一个闺女,那二房怕是要吃绝户了。” 吃绝户在农村是很常见的事情,只不过陶姚对这行为是深恶痛绝,不过想到陶春草,她就道,“只怕二房会什么也得不到反过来还要惹一身腥。” 卫娘子与田大嫂听得都睁大眼睛,就凭陶春草那样的还能斗得过二叔二婶?怎么听都觉得不现实。 但偏偏在陶有财家却上演着这一幕,陶老娘一看到二媳妇付氏过来表示要收了这房子时,顿时就气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拿到什么就往付氏的身上砸去,“大郎还活着呢,谁说他死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才多久,你们就惦记上这房子,你们还是人吗?”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么多人看到他跌到山崖下,怎么还能有命在?我们这也是为了老陶家,如今大伯哥大嫂都不在了,我们若不过来收了这房子,那就要被村里霸去了,娘,难道你想要这样?”付氏现在仗着这老婆子还要靠自己养老,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而且她说得也没错。 陶老娘气得要拿碗砸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这儿媳妇的话其实说得也没错,二房不来霸房子,族长肯定就要过来收房子,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付氏看到陶老娘的气息暗了下来,顿时就知道自己说的她无法反驳,于是脸上更为得意,“娘,你也别为大郎难过,他爹娘的孝期还没过,他就做出这种事来让人不齿,简直丢尽了我们老陶家的脸面,你就当没他这个不孝长孙,以后还有我们二郎孝顺你……” 噼哩啪啦一大顿,说得陶老娘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她只恨陶大郎不争气,又恨死去的方氏生前挑三拣四不给儿子娶媳妇,造成他跟个寡妇不清不楚。 付氏见搞定了婆婆,就开始搜屋契,只是翻遍了屋子别说屋契了,就连当初卖地的银子也不见,她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想了想,忙去将陶春草唤来。 陶春草的眼睛还红肿着,似乎在为她哥难过,见到付氏,行了个礼就木然地站在那儿,当然还瞟了眼二叔陶有福,看到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她就想笑,这虚伪的人明明就贪她家的钱财,但却不出面,恶人都由付氏去当,可笑的是付氏居然还冲在前头。 “春草啊,你家的屋契和银子呢?”付氏不客气地问道。 陶春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直都是我哥收着的,谁知道他收到哪儿去了?”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有福和付氏一听到这些东西都在陶大郎的手中,顿时都有了不祥的感觉,再看到陶春草那样子,付氏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有话就说。” 陶春草似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道:“谁知道我哥是不是拿去讨好那寡妇了?二婶娘,这都是我猜测的,我是真不知道我哥会把这些东西藏到哪儿去……” 这话一出,不管是二房的陶有福和付,还是陶老娘,都心里憋着一股怒火,恨恨地骂着陶大郎这败家子儿。 “不行,我要去找那小寡妇要回这些东西。”陶老娘顾不上病痛,当即下床就要去找人要回钱财。 “娘,我也去。”付氏舍不得钱,立即追上去。 陶有福也不干坐着,得去给老娘和自家婆娘撑腰,当然少不了还要带上自己的俩儿子一道去。 陶春草没动,只是走到屋外看着他们风风火火地离去,顿时忍不住无声的大笑出来,这出戏真好看。 寡妇那一家子人可不是好惹的,只怕这几人去了也得不了好。 她转身回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看着,这里有她成长的回忆,也有她的辛酸往事,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屋子她早就怂恿她哥陶大郎给卖了,所以哪里还能搜得出屋契来?可笑的是二婶娘付氏还好一顿翻找,没有的东西如何能找得出来? 辛苦谋划了这么久,这结果她还算是满意,接下来就等表哥来接她到方家住了,以后这里她是再也不会留恋了。 翌日,陶姚就听到了陶有福一家被那小寡妇一家打得头破血流的消息,两家掐得很厉害,谁也不让谁,甚至连两家族长也惊动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理取闹 “陶姚,你要一块儿去看热闹吗?”前来找卫娇杏去围观看热闹的陶小翠看到陶姚,立即笑着问道。 陶姚道,“我待会儿还要去给谭夫人做产检,就不过去了。” 不管陶大郎这事背后有没有陶春草的手笔在,陶大郎自身行事不正也是要负责任的,所以她不同情他跌落山崖生死不明的下场,自然对这种丑闻也没有兴趣去看。 陶小翠脸上略有些失望,这种丑事最好看了,不过听到陶姚要去给那青云镇上来的富商夫做产检,她又好奇地凑上去,“陶姚,你怎么想不开要去做稳婆啊?这行当都没见过年轻姑娘入行,偏你还要往里冲,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你出生的时候不需要稳婆接生吗?”陶姚不待她说完,就开始反问道,“还是说你将来出阁后生娃也不需要稳婆吗?” 陶小翠还没有出阁,听到这话题自然脸上满是羞恼之色,顿时不高兴地跺了跺脚道,“我这是好心关心你,你倒好,将别人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那我谢谢你的好心。”陶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个陶小翠不知为何对她莫名地有些敌意,所以她也不惯着她。 陶小翠瞪了陶姚一眼,正要回嘴,看到卫娇杏过来,她立即闭上嘴巴,不屑再跟陶姚说话,跟这个女人再说下去她就要吐血了。 卫娇杏看到气氛有些紧绷,遂好奇地问了句,“都怎么了?” “没事,娇杏,我们走,人家不爱看热闹,要装清高。”陶小翠就是看不惯陶姚,尤其现在陶姚还赚到了钱立了女户买了宅基地,她既羡慕又嫉妒,就更不想给好脸色陶姚看,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过得比她还好,她是越想心理越失衡。 卫娇杏被拖着走,想要说什么也来不及,陶姚笑着朝她挥挥手,她也只来得及朝陶姚挥了两下手,就被不高兴的陶小翠把另一只手也拉了下来。 然后卫娇杏就拉下脸来,陶小翠知道自己过份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好话,卫娇杏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 陶姚看着这关系好的两人走远,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陶小翠这人人品确实有些瑕疵,但心性上比陶春草要好多了,所以她也不担心卫娇杏吃亏。 卫娘子出来的时候,看到女儿被陶小翠拖走了,于是皱眉道,“我都跟春杏说,少跟这陶小翠来往,这姑娘性子不大好。” 对于这种话题,陶姚觉得自己还是少说话比较好,毕竟涉及到教女的事情,外人就不宜多嘴,省得里外不是人。 两人出发去谭宅,路上还遇到了县里来的衙差,陶姚好奇地问了一下周围的村民,说是这些衙差是来调查那晚山洪暴发事件的,同时也登记灾民,说是适当会给些补偿,这让那几户受灾的人家顿时高兴得直呼永安县县令是青天大老爷。 陶姚心细,微垂眸沉思了一会儿,顿时就猜到这背后是傅邺安排的,难怪那天他会说他都安排好了,原来一切都由衙门出面,这样也好,那几户灾民得到妥善的安置,她的良心也能好过一点。 至于这些衙差会不会贪墨安置的银子,她是不担心的,傅邺能把事交给永安县县令去办,就代表着这钱不是那么好贪的,那些衙差比她还要门儿清。 “没想到县老爷还管这事,这下子我们总算有盼头了。”卫娘子赞道。 陶姚笑而不语,就她所见,那个永安县的县令也不是什么清官,只不过官场的事情是说不清的,水至清则无鱼,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到了谭宅,刚被丫鬟领进去见谭夫人,就看到一个年轻少妇带着个端了补品的丫鬟走了过来,那年轻少妇看到陶姚还刻意打量了几眼,那眼神看得陶姚略觉不舒服,当然她是不会避开她的目光,因为没必要。 那年轻少妇看了几眼后,就轻蔑一笑,转身就率先走了进去,她后面端着补品的丫鬟立即跟上去,这一幕看得陶姚皱了皱眉头。 卫娘子在这两人走后,这才拉着陶姚到一边小声地耳语了两句,“我都忘了告诉你,谭夫人的女儿昨儿来了。” 陶姚出发到镇上的时候,就特意吩咐她每天都要来一趟看一下谭夫人,其实不用陶姚吩咐,她也会这么做的,毕竟谭夫人已经快到生产期了,这女人生孩子是说不准的,有时候早些,有时候又会晚些,所以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看样子似乎不大好相处。”陶姚皱眉道。 卫娘子点了点头,“她很爱挑我们的毛病,待会儿还是让着她一点,毕竟现在谭夫人不能受刺激。” 陶姚轻“嗯”了一声,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当然若是这谭小姐太过份,她也不会忍气吞声的,活了三世,陶姚最先学会的就是随心而活,绝不会轻易委屈了自己。 等了一会儿,才有人出来迎陶姚与卫娘子进去。 谭老爷不在,谭夫人正皱着眉看着女儿以及她带来的补品。 陶姚一进去,就听到谭小姐劝谭夫人道,“娘,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弟弟着想,这可是一人吃两人补,我特意一大早起来亲手给你炖的……” 另一旁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女人跟着附和,“谭夫人,都不知道教你吃青菜的那个稳婆是怎么想的?哪有女人怀孕不好吃好喝的?我跟你说,我给县里不少富户人家接生过,哪家亏待谁都不会亏待自家的孕妇?” “就是啊,娘,你还是听我的,多吃点,这样弟弟才能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的,将那堆庶子都比下去。”谭小姐道。 她是嫡出,但因为是姑娘,将来不能继承家业,想到以后要便宜庶出的异母弟弟,她就心疼得要命,所以母亲这把年纪再有孕,她是真高兴的,要不也不会跟难缠的婆婆说要回娘家小住。 谭夫人却是将那碗补品推开,“得了,我的身体我知道,这玩意儿我就不吃了,大姐儿,赶紧把这女人弄走,她这一早上说得我头疼。” 谭小姐看了眼自己带来的县上有名的稳婆,表情不太好看,她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听那村里出来的稳婆的话。 谭夫人这副自觉的样子让陶姚甚感欣慰,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至少谭夫人是听进去了,也照做了,这样一个听话的孕话是医生乐意见到的,毕竟妇产科医生给出的建议不是乱来的,都是一定的科学根据。 “谭夫人做得好。”陶姚上前立即夸赞谭夫人。 谭夫人看到陶姚到来,立即脸上笑成一朵花,“陶姑娘,你从镇上回来了?我还以为过两天才能见到你呢?这两天怪想念的。” 陶姚道:“这不是记挂着你的生产期嘛,哪敢在镇上久待?” 这话一出,谭夫人笑得更开心了,陶姚这小嘴可真甜,当即就让人多上些点心,招呼陶姚和卫娘子过来一块儿吃。 谭小姐不太高兴地道:“原来是陶姑娘啊,失敬失敬。” 陶姚这回正面迎上,“原来是谭小姐,我也失敬失敬。” 谭小姐一听这话就更不高兴了,本来就长的脸顿时拉得更长,看体型倒是跟父母不大相同,至少是苗条许多的,只见她冷着一张脸道,“就是你不让我爹娘多吃的吧?” “无论是谭夫人还是谭老爷,适当的饮食对他们的身体是有好处的。”陶姚回道。 “我娘还正怀着孩子呢,只吃一些青菜水果这不是在害她吗?我们家又不是乡下的穷酸破落户,什么山珍海味吃不起?”谭小姐想要居高临下的看陶姚,结果才发现陶姚比她还要略高一丢丢,顿时脸色就更难看。 陶姚看了眼她,然后才转头看向脸色沉下来的谭夫人,“谭夫人,你只吃青菜水果吗?” “当然没有,每天的肉类都有吃的,陶姑娘你说过,饮食要均衡,我都有记住的。”谭夫人回答道,若是刚到这荷花村来安胎时,女儿这番话她还会听进去一点的,毕竟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陶姚是不是有真本事?而且那时候主导的好像是卫娘子。 卫娘子给她的感觉一向是中规中矩的,初时还以为她真是陶姚的师父,后来接触了几个月,才知道陶姚是居主导地位的,只是那时候她对陶姚已经深信不疑了,遂也不去管之前这两人误导她的行为。 因为她这段时间按陶姚说的去做控制体重,每天坚持散步,还要做那个什么孕妇瑜珈,她是真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要好了许多,至少她做什么都不会大喘气,就连丈夫也赞她气色红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年轻,明显对她更上心。 她是当事人,好坏还是能分得清的。 不说远的,就说女儿带来的这个所谓县上有名的接生婆,她第一眼看到就心生不喜,更不悦的是这个稳婆还劝她要静卧安胎,这样才能省力气好生,这些话以前她会信,现在听到心里就不舒服了。 尤其她早上做孕妇瑜珈时,这县上来的稳婆就更是惊讶地大呼小叫,直叫她立即停止动作,还说她这是胡闹,小心摔了肚子早产云云,这像人话吗? “娘,你怎么净偏帮外人?我才是你的女儿。”谭小姐觉得她娘实在是不像话,她好心来关心她,她倒好,居然在外人面前不给她留面子。 谭夫人的性子一向耿直,这回也不例外,“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大姐儿,娘这把年纪不用你操劳,我吃过的盐还多过你吃过的米,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门儿清。”顿了顿,“你若是真关心你娘,就把这女人给我送回去,我是听烦了她念经。” 那尖嘴猴腮的稳婆立即大呼小叫,“谭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县上多少人家要请我,我都不去,特地就来了这乡下地方,你倒好,居然说这些话……” “得了得了,赶紧走吧。”谭夫人立即让人拿些碎银子将人赶走,看着她那张脸,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那尖嘴猴腮的稳婆脸上立即恼红一片,偏还要在陶姚这年轻人的面前丢脸面,这会儿哪还会再留下?遂也不顾谭小姐挽留的话,立即就拂袖子离去。 谭小姐一面去追人,一面朝母亲跺脚道:“这两个外人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你就这么信她们?到时候有得亏你吃。” 说完,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谭夫人见到女儿这样,也满心不悦,本来还高兴的面容顿时满是阴沉。 陶姚轻拍谭夫人的手,道,“你现在就快生产了,情绪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到你腹中的胎儿,还是尽量保持好心情,谭小姐是关心你的,她只是不信任我们罢了,我们会用事实让她心服口服的,真理不是辩出来的,是用实践来分辩的。” 谭夫人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出来,反握住陶姚的手道,“我那闺女都被我宠坏了,以前想着只有她一个孩子,就想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所以养成了自以为是的性格,陶姑娘,卫娘子,还请你们多担待一点,别与她计较。” 陶姚与卫娘子忙摆手,表示不会多想,谭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闲话了几句,两人就开始给谭夫人做产检,因为调理得当体重都控制下来了,所以谭夫人的胎位很正,气息也比以前绵长了许多,这结果陶姚十分满意,等到生产的时候,如果没有意外,估计谭夫人自然生产的可能性很高。 “一切都很好。”陶姚记录下来最新的数据,“不过现在是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步,我们也不能松懈,一定要保持下去,谭夫人我们一起努力。” 谭夫人极其喜欢陶姚说话,虽然有些词她听不懂,但大体意思她还是明白的,尤其是陶姚很鼓励人,要不是她的鼓励,她也不会坚持了下来。 卫娘子看到谭夫人又恢复了笑颜,顿时也学会了暗地里朝陶姚竖了个大拇指,这招以后她也可以学起来,病人的情绪越好越利于她们的工作。 直到陶姚给谭夫人做完了产检,谭小姐也没有再出现。 陶姚与卫娘子直接就告辞离去,谭夫人送她们到大门口,正好可以多散步走动走动。 陶姚乐见其成,所以也没让她止步,在大门口叮嘱了几句后,这才转身离开。 只是有些事不想遇上偏还就碰上了,陶姚与卫娘子一面回去一面商量着谭夫人生产的事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家族长的家门口,因为那小寡妇是卫家人,所以这事就在卫族长家中解决。 有与卫娘子熟络的人立即朝卫娘子招手,卫娘子碍于情面还是上前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下意识地朝里面的热闹看去。 本不意参观这场热闹的,陶姚也不好转身就走,只好上前与一些长辈打招呼,因为她嘴甜,村里人对她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顿时就拉着她说了几句家常里短的话。 这时候,陶春草的声音响起了,“我家二婶娘问我要房契和卖地葬我爹的银子,这些东西都归我哥管,他如今又……”说到这里,明显带了哭腔,“现在找不到东西了,二婶娘他们就怀疑上了卫家嫂嫂,我是真不知道我哥有没有给卫家嫂嫂东西……” “怎么会有?”那偷情被抓的小寡妇立即反驳,她其实还很年轻,不过双十年华,当初会嫁进卫家其实就是冲喜的,哪知道丈夫成亲没多久就死了,夫家的人也不许她改嫁,要她为亡夫一直守着,她没办法,只能待下来,现在哪还敢说自己与陶大郎的私情,只能一味的否认,“我与陶大郎真没有关系,是他想要强了我,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好在家里的公公小叔们来得及时,我这才没遭到不幸……”最后还要给自己洗白。 小寡妇的公爹和小叔们其实都知道实情,但因为是自家的丑闻,而且当下也不好立即处死这小贱人,于是也立即把脏水泼给不知生死的陶大郎,反过来要陶有福赔钱。 陶有福自然是不肯,两家又争执起来,似乎各有各的道理,但又是各种各样的歪理,听得人脑胀。 陶姚不欲再听下去,其实农村这种事情并不少见,那小寡妇虽然被抓了个正着,但好歹还是个劳动力,夫家自然也不想这么快就将她弄死,当然以后就难说了。 “我先回去了。”她朝众人轻声说了一句,就直接走了。 她走后,有人直接赞道,“陶姚这丫头读过书果然知道道理,这种话听多了脏耳朵,而且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哪适合听这个?” 这话一出,让周围来看执闹的一众小姑娘们都不好意思起来,里面就有陶小翠和卫娇杏。 卫娇杏其实也不想听了,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直接说要走,陶小翠也不好表现出自己太八卦的一面,怕未来夫家嫌弃,于是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看到她们俩个走了,立即也有其他的大姑娘们跟着离开,省得被人说她们不知道羞耻。 当然这最后的结果,陶姚还是知道的,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闲言碎语,陶有福一家与小寡妇一家都没讨得好处,两家族长都放话各退一步不许再提这事有伤风化,等于是和了把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陶有财家的屋契和卖地款还是不知下落,再过两天,就有人持着地契来收房,这时候众人才知道陶大郎居然早就将房子卖了,顿时村子里众人哗然,都大骂陶大郎是败家子,成了全村人教子的反面教材。 陶老娘没了大儿子一家供养,只好回到小儿子陶有福的家中,因为没能从大哥一家捞到油水,付氏看陶老娘哪儿都不顺眼,现在婆媳两个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其乐融融,整日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互掐,让村子里不少人看了笑话。 陶春草被未来丈夫方健给接走了,她走的那天,陶姚正好去看她正在起的房子,因为天气好转,她又让人重新开始动工,田大嫂每天都亲自去帮忙,这让陶姚省了不少事。 只不过现在村子里的劳动力明显不够,毕竟那几家塌了房子的因为衙门那儿有补贴款,也立即要在原地重盖房子,所以这段时间荷花村有不少外人出入。 陶姚与方健还有陶春草在一个转角路口遇上,此时的陶春草一扫往日怯懦的神态,反而抬头挺胸地跟在方健的身后。 方健一看到陶姚,眼睛立即一亮,忙露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上前给陶姚施礼,“陶家表妹,别来无恙啊?” 陶姚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健,也没有跳开避开他的礼,“如果没有见到你,我想我会更好一些。” 她的话说得老实不客气,方健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他是真不明白他到底哪点惹怒了陶姚,让她现在是半分好脸色也不给他,就连他想找她引见一事她也不肯答应。 “陶家表妹能否告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致让你厌恶?”他想求一个答案。 陶姚却是冷脸道,“你的表妹在你身后,我可没那个‘容幸’当你的表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半夜急诊 陶春草原本在方健身后装做透明,毕竟她是真不想跟陶姚搭话,但这回陶姚的话就说得过份了,尤其是容幸那两个字说得更是讽刺意味十足,她焉能听不出来?方健在她的心目中形象是高大的,是她仰慕的对象,她突然抬头看向陶姚,“陶姚,你不要太过份了,我表哥好声好气地与你说话,你何必这样不给人留脸面呢?好歹你以前也唤过他一声方家表哥。” 方健原本羞恼不已的,对陶姚的不识抬举已经记恨在心了,但听到未婚妻表妹为他出头,他顿时就又装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显得陶姚十分不讲理。 他是十分享受看到有女人为了他而争吵的样子,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十分有男子气概,从而忘记现实中他是个穷酸秀才的事实,好在最近这表妹家里接连出事,而她又十分会搂钱,只要现在哄好这表妹,金钱一事暂时不用他操心。 陶姚早就看穿方健的为人,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装的,于是她讽笑地看向陶春草,“陶春草,你为他出头啊?小心以后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啊,我都忘了,你俩是天生一对,世间绝配。” 陶春草原本因为陶姚的话而气得脸色胀红,但后面听到她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她心里一高兴,脸色又好看了许多,居然没有听出陶姚话里有话。 方健可不同于陶春草这不识字的村姑,他很快就听出了陶姚话里的讽刺,回头看了眼脸色羞红的陶春草,他眼里有着轻蔑之意,果然是个没知识没文化的村姑,连人家的讽刺都听不出来,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起他?带出去都嫌丢脸的那种。 以后等他得势了,一定要甩掉这种土到掉渣的村姑,惟有出身名门琴棋书画皆通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实在是看陶春草越看越不顺眼,他立即没好气地道,“走了,再不走天黑也到不了家。”说完,连在陶姚面前装样子也不装了,直接抬脚就走,压根没有要等陶春草的意思。 陶春草愣了愣,她其实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的,毕竟她在母亲和姐姐的打骂中长大,早就练就了看人脸色行事的本事。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表哥要对她发脾气? 她不禁有些怨怪陶姚,“都是你,要不是你,表哥不会生我的气,我……” “你再不追上去,你表哥就真的丢下你走了。”陶姚凉凉地道,她不会再规劝陶春草什么,这就是一个满身毒汁的女人,方健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的。 她自然是看出了方健对陶春草的嫌弃,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屁本事没有,自视甚高的本事倒是不小,所以陶春草也自求多福吧。 看了眼陶春草提着裙摆去追前方的方健,她忍不住讽笑一声,狗咬狗一嘴毛,她才懒得管他们这对烂人,转身直接就走。 村子里开始秋季抢收,她的房子起得并不快,但她还是过去看了看,顺便提点意见。 田大嫂看到她来,直接就迎了上来,“陶姑娘,你怎么来了?这里脏,有我即可。” 陶姚看了看已经有了雏型的房子框架,心里忍不住有些热血澎湃,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家,等着这里起好了,她也算是有房一族了。 第一世养父母死后她就没有家了,后来进了傅邺的金丝笼,就更何谈有个家? 第二世的异时空之旅,她一介孤儿出身,读大学的钱都是借政府的,工作后还清了钱,到最后刚攒下首付款就过劳死了,最终还是个无房之人。 终于到了这一世能完全自己做主了,她的心情焉能不激动? “陶姑娘这房子起得很大,以后怕是住不过来吧……”田大嫂也顺着陶姚目光看去,看到的是一间房一间房的框架,这房子其实起得有些怪异,与村子里其他人的房子都有些区别,她其实没闹明白是陶姚起这么多房子干嘛?一个人住如何住得来? 照她看,这房子住上十来人是不成问题的。 陶姚却是摇头道,“其实还不够大,不过现阶段明显够住了。”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田大嫂,趁着现在有空,于是她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田大嫂有些诧异,她的卖身契公子已经让人交给了陶姚,她以后就是陶姚的人,要做什么不是由陶姚安排吗?她问自己这个是什么意思? 陶姚一看田大嫂这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是没数的,于是拉她到一边阴凉处避开秋老虎。 现在帮她盖房子的人就只有几人,毕竟大部分人还要侍候地里的庄稼,因为前段时间的积雨,今年的收成注定减少,所以田地少的人早早就干完了农活,过来帮人起房子挣点银钱。 “田大嫂,我觉得你要好好想想了,我这里不养闲人的。”陶姚开门见山地道,她哪有钱多养一个人,这段日子虽然挣到了些银两,在农户眼里已经是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但在陶姚眼里这些钱并不算什么。 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钱只会如流水一般花出去。 “陶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多干活。”田大嫂忙拍胸脯保证。 陶姚却是摇摇头,“田大嫂,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一定要有自己主观意识去决定你要做什么,而不是听我调派。”顿了一会儿,“我也给你交个底,我不会将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陶姑娘,你不要我了吗?”田大嫂眼里有恐慌。 陶姚有些想要抚额了,其实田大嫂有颗想要独立的心,但却是没法真正的靠自己独立起来,或者可以说是她身上的奴性太重了,对于这些,必须得是她本人想得通透才能摆脱。 “田大嫂,你不要紧张,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我缺少助产士,如果你愿做,我倒是可以教你,等以后你学会了,或者可以有个谋生的手段……” 只是陶姚的话还没有说完,田大嫂就急切地道,“我学。” 陶姚却是拍拍她的肩膀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好好想想,这是你未来的发展方向,还是不要轻易下决定。”顿了一会儿,接着道,“等你想好了再来跟我说你的答案。” 卫娘子本身就是稳婆,她是不可能一直留在她这儿当个助产士,所以她必须要培养这样的助手,以后才能方便行事,而田大嫂就是个好人选。 其实看田大嫂的身手,就知道她见过血,那就能省很多事,总比一个见到血就会尖叫的人强得多。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钟秀身边的那个丫鬟莲香,那才是助产士的最佳人选,可惜她是钟秀的人,她不可能自私地去讨要过来,相信莲香也不会舍得下邹家体面大丫鬟的生活,毕竟在这个时代,稳婆这职业风评好坏参半,而且还被人认为是下九流的行当。 田大嫂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陶姚带着那只小狼崽子转身离去,她的嘴里却是呢喃着助产士这三个字,顾名思义,她隐隐猜到这三个字的意思。 之前一口应下是不想离开陶姚,可现在陶姚却要她好好想想再回答,要从本心出发,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一个稳婆,这对于她来说是个新鲜又没有多大吸引力的事情,要她来说,当个镖师都比这个容易。 一时想不明白,她也就不多想,看到盖房子那边有些杂活要忙,她立即过去帮忙,有些事还是等闲下来再好好想想吧。 越到谭夫人的预产期,陶姚就越睡不好,半夜都警醒,怕谭家来人敲门,这让卫娘子跟着也紧张起来,毕竟谭夫人再如何控制体重,她本身的基数也大,体型上并没有多少改变,这生产过程会咋样现在还不好说。 终于,这一夜,卫娘子家的大门被人用力敲打。 一直和衣而睡的陶姚本来处于半梦半醒当中,听到敲门声,她立即跳了起来,二话没说就去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将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系到身上,穿了鞋就要出去。 “陶姚姐,这是怎么了?”卫娇杏迷蒙地问了句,还打了个呵欠,掀被也要下床,“我跟你过去看看……” 陶姚忙回头看她,“估计是谭家的人来敲门,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卫娇杏实在是困得厉害,衣服还没有穿好就又抱着被子睡过去。 陶姚摇了摇头,直接过将她睡姿搬好盖好被子,这才举着油灯出去,而警醒的小狼崽子立即跳起来抖了抖毛就跟上去。 出来廊下,看到田大嫂和卫娘子也起身出来。 “我去开门。”田大嫂速度极快地往大门处冲去。 陶姚与卫娘子并排而行,两人都颇有些担心,卫娘子更是小声地问陶姚带齐工具没有,陶姚点了下头。 到了大门处,果然看到是谭家的下人在敲门。 陶姚抢先一步问道,“可是谭夫人要生产了?” 那敲门的小厮身边还站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只见这嬷嬷回道,“不是,夫人还没有发动的迹象,是我们小姐不好了……” “谭小姐?她出了什么事?”卫娘子皱眉道,“这个你们得去请隔壁的韩大夫,请我们过去做什么?我们只是稳婆,可不是会治病救人的大夫……” 那上了年纪的嬷嬷急切地道,“都去请了,只是我们小姐到底是嫁了人是个妇人,有些病症不好让男大夫瞧,若到时候姑爷知晓了怕是会嫌弃小姐,所以老爷夫人让我们过来把你们也给请去,还请两位立即随我过去。”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陶姚道。 卫娘子见状也只好跟着点头,她除了会接生以外,其他的都不会,眼角瞄到陶姚镇定的表情,这个就只能指望陶姚了。 没一会儿,韩大夫也匆匆提着药箱过来。 三人一汇聚,立即就准备朝谭宅而去,陶姚朝田大嫂打了个手势,要她带着小狼崽子回去,省得别人看到它的眼睛夜里发光。 田大嫂领地一把捞起这已经颇有些份量的小狼崽子就退回去,小狼崽子不满地“呜”叫几声,陶姚立即板着脸瞪了它一眼,朝它向后挥手,示意它回去,它这才安静下来任由田大嫂抱走它。 卫娘子忙着跟韩大夫说了几句谭小姐生病的事情,没有留意到陶姚的举动,故而也没有怀疑家里养着的狗是只狼的事实。 晚上的路并不好走,不过好在他们都习惯了荷花村的路,所以前面引路的光不太亮,他们也能走得如履平地。 半夜的谭宅多处亮光,下人走动得急切,显得这一晚极不平静。 谭老爷和谭夫人都在谭小姐的房里,看着谭小姐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两人跟着都急切万分,却是没有好办法能减轻女儿的疼痛。 “儿啊,大夫就来了,你再忍忍……”谭夫人想要抱着女儿安慰,谭老爷却不允许,毕竟老妻的肚子这么大了,经不起意外的发生。 “娘,我肚子痛,头痛……”谭小姐地床上翻来滚去不停地打着寒颤。 谭夫人摸着女儿的手,感觉像一团火在燃烧,看来女儿是发烧了,她立即慌得看向谭老爷,“她爹,大姐儿烧得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女儿这病来得急,晚膳时还好好的,半夜说痛就痛,她恨不得在床上痛得翻来覆去的人是她,现在只能一面指挥侍女给女儿擦脸擦身体降温。 等到有人进来禀报,说是韩大夫和陶姚等人来了,谭老爷忙道,“快请进来。” 韩大夫是外男,韩夫人怕传出去会坏了女儿的闺誉,于是让人在女儿的床前支了个屏风隔开。 韩大夫自觉地站在屏风外,谭老爷陪在这儿。 陶姚与卫娘子却是往屏风后走去。 哪知,谭小姐一看到陶姚,顿时就朝她娘道,“娘,你让她过来做什么?她是稳婆,哪里会治病?” “儿啊,让陶姑娘给你看看,要不然你想让那男大夫进来?”谭夫人反问道,真不知道这女儿到底像谁,她自认不是个傻子,当家的也不是,怎么生个女儿脑子却是个不灵光的。 一听到这里,谭小姐就不折腾了,她已经嫁人了,在回娘家时跟丈夫闹了个不愉快,就因为她进门两年无所出,丈夫就起了异心想要纳小,她如何肯?自然是不答应的,这样一来,夫妻俩就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就到了爹娘这里。 如果这个谭小姐还要无理取闹,陶姚直接就会转身离开,这样的娇小姐,她才不侍候,现在看到她不再挑衅自己,她这才沉着脸上前。 谭夫人将女儿的手腕搁到屏风旁边的凳子上,韩大夫就坐在外边打脉,好一会儿后,他还在旁边这条缝隙上要求看下谭小姐的舌头,谭小姐伸舌头出来,他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又问了几个问题。 这回回答的是陶姚,此时她已经上手去检查谭小姐的身体,大家都是女性,谭小姐哪怕不喜欢陶姚,也没有过多的抗拒她的检查,毕竟现在饱受病魔折磨的是自己。 “韩大夫,她是下腹疼痛,并且伴有发烧的症状,头痛不已,还有打寒颤……”陶姚是越诊断脸色越凝重,并且还朝谭小姐子宫两侧按压,问她疼不疼? “疼,你轻一点,疼啊……”谭小姐这回眼泪汪汪地看向陶姚。 陶姚立即抓着她的手腕,给她打脉,发现谭小姐的心率比平常要快得多,她的心里对谭小姐的病症有了初步的诊断。 “她这段时间的食欲都怎么样?”她问道。 谭夫人立即道,“还不错啊,不过因为我们夫妻用得不多,所以她说也要跟着少吃……” 陶姚又看向谭小姐,“你老实回答我,你是要跟着父母少吃,还是食欲不振?” “我……”谭小姐一时间语塞答不上来。 “说!”陶姚不耐烦地催促。 “我是食欲不振不想吃。”谭小姐被吓了一跳,立即张口就答。 陶姚这时候已经确定这谭小姐是什么病症了。 “你得的是急性盆腔炎,属于妇科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口道歉 韩大夫一听这谭小姐得的是妇科病,顿时就歇菜了,他最拿手的是外科,现在得了陶姚默写的医书,于风寒一道也日渐精通,但在妇科上却是知之有限,譬如现在陶姚说的急性盆腔炎,他是听都没有听过,更遑论是治? 于是,他直接就朝谭老爷道,“谭老爷,这病我没法治,还得陶姑娘来。” 谭老爷怔愣了一下,看这韩大夫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再一细思里面的陶姚很快就诊断出病因来,遂也不为难这韩大夫,直接就让人领他出去,毕竟是外男,在已经出嫁了的女儿闺房里久留不是什么好事。 韩大夫朝谭老爷拱拱手就背上收拾好的药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不过他也没回去睡觉,而是在外面的花厅坐下,毕竟他也担心里面的陶姚会不会有什么需要,目前只有他有药可用。 房里的陶姚给谭小姐做了更全面的检查,又查问了她的贴身侍女月事的情况,以及她与姑爷的夫妻生活都问了个遍。 谭小姐觉得她问得太细有点啰嗦,但肚子的疼痛让她很明白现在是不能得罪陶姚的,毕竟只有她能诊出她得的病,至于另一个给她打下手的卫娘子一看就是没本事的。 谭老爷在屏风外头转了又转,虽然有庶子女数人,但嫡女就只有这么一个,他一向也偏爱,看到她受苦他焉能不心疼?这嫡女是他千娇百宠疼到大的,从小是一点苦也没吃过的。 他想开口问问,但又怕惹陶姚不高兴,遂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担心,在屏风外头等消息。 好不容易,陶姚这才隔着屏风向谭老爷道:“谭老爷,你立即让韩大夫去准备大黄散,对了,还有米醋,先拿这两样来,回头我再给你们开方子。” 谭老爷一听忙应声“好”,然后亲自飞奔出去让韩大夫连夜回去准备大黄散,自己再立即让人拿来米醋。 陶姚趁这个时机,立刻让谭夫人备文房四宝,等纸刚铺好,她立即就坐下写方子。 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古代没有异时空那先进的检查机器,所以她也是只能凭经验去开方子,这个病若是治疗不得当,一旦转成慢性盆腔炎那就糟了,尤其她了解到这个谭小姐还未生育,所以在用药上就更加谨慎。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仙方活命饮加味来治疗,当然因为谭小姐的腹痛之症比较明显,又刻意加了白芍和延胡索,等把方子写好后,她又细看了一遍,没有疏漏后,这才吹干墨迹交给一旁的谭老爷,“立刻让人飞奔送到韩大夫家中,把他弄好的大黄散先拿来给我,这个让他按方子抓药。” 谭老爷接过后也没有细看,反正他也看不懂,直接出去就交给外面等候的小厮,让他立即跑去韩大夫家。 屏风后头的谭小姐依旧疼得大呼小叫,甚至还骂陶姚到底行不行,总之坏脾气一览无遗。 陶姚这时候重新回到屏风后头,正好听到她嘴里不干净,于是冷笑道,“谭小姐,如果你再口里不干净,可就别怪我开最苦的药给你喝,正好可以让你洗洗嘴。” 谭小姐原先在母亲的怀里撒娇,一听到这话,立即闭上嘴巴不敢再胡乱骂人,只是那腹痛还是难忍,她又朝母亲哀哀叫起来。 谭夫人是越看越心疼,这也是她之前没有呵斥女儿胡乱骂人的原因所在,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她痛苦,她也好过不了,此时免不了要安慰女儿一番。 “谭夫人,你得控制好情绪,谭小姐这病是来得急,但没有生命危险。”陶姚刻意看了眼她的肚子,提醒她还要注意一下肚里的娃。 谭小姐这才记起母亲快到临产期了,她虽然娇纵,但与父母的关系还是十分好的,于是,这回忍住腹痛朝母亲道,“娘,我好很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有……陶姑娘在这儿就可以了。”最后的一句说得不情不愿。 陶姚充耳不闻,若不是看在谭夫人的大肚子份上,她此刻一定撂挑子走人,只是送佛送到西,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谭夫人甚感安慰,伸手轻抚女儿有些汗湿的头发,“娘不累,大姐儿,娘在这儿陪你。” “娘。”谭小姐这回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自从嫁人后,她就很少有机会向母亲撒娇,尤其是出阁前,母亲对她甚是严厉,她一度还有些不高兴,以为母亲不疼她了,现在才知道母亲还是爱她的。 “大姐儿,爹在外面也陪着你,别怕,相信陶姑娘,她一定能治好你的。”谭老爷也在外面鼓励女儿,他对陶姚是十分信任的,这段时间他跟着妻子锻炼身体,合理饮食,也感觉到身体在变好,明显大肚腩都瘦了一圈。 想到妻子即将要给他生的嫡子,他顿时觉得自己更有冲劲了,为了嫡子,怎么着也要多活几年,不能让妻儿受庶长子的气,他还得撑起这个家。 好在没有久等,立即有小厮快速将大黄散送来,陶姚也没有耽搁,而是将大黄散与米醋混合在一起调成糊状,然后直接敷在谭小姐的下腹处,再用干净的纱布缠好,这么做能起到活血化淤,消肿散结的功效。 而另一边厢的韩大夫一面看陶姚的方子抓药,一面记下上面的药名,“白芷、贝母、防风、赤勺、当归、皂角刺、穿山甲、天花粉、乳香、金银花……” 晚上因为父亲起床出诊而睡不着的韩玉慢慢地踱了过来,“爹,你念念有辞地在说些什么呢?咦,这是治什么的方子?” 他凑上前去看了看父亲手中的方子,满脸的好奇。 “这是治疗一个妇科病的,叫什么来着,哦,叫急性盆腔炎,是陶姑娘开的方子。”韩大夫顺口就回答了儿子。 韩玉一听是陶姚提供的方子,顿时就来了兴趣,“爹,给我看看。” 韩大夫将方子递给了儿子,此时已经抓好了药,重要的是他已经记下了方子,“你慢慢看,我先去给谭家送药……” “韩大夫,你把药交给小的,小的先飞奔拿回去,老爷吩咐的。”一旁的谭家小厮立即道。 韩大夫一听,也没有坚持自己亲自送去,毕竟他这年纪不比年轻人跑得快,还是别耽搁那谭小姐用药了,他在那儿待了一会儿,早就知道谭小姐是个刁蛮任性之人,省得这娇小姐把气撒在陶姚的身上。 在他眼里,陶姚是个乖巧又有本事的小姑娘,很容易就会被人欺负的那种,若陶姚知道他的想法,只能无奈地说他是滤镜太厚了,将她看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不过他还是要走一趟谭宅的,到底放心不下陶姚与卫娘子两人,不过在去之时,他又按那方子再抓了两帖药。 “爹,这陶姑娘懂得还真多。”韩玉研究了一下方子,发现这个方子可能不单单是能医治那个什么急性盆腔炎,这方子的用途应该会更广阔一点,当然,这个想法得与陶姚请教后才能确定。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后悔不早点去陶家抢救下那批医书,也不知道现在那批书是不是会被人当柴烧,唉,都怪我没那福份。”韩大夫其实早就后悔过无数次了。 韩玉比父亲多了几分机灵,他早就怀疑陶姚这番话里或许会有假意,毕竟陶姚表现出来的太过诡异,那熟练的用药方式,还有诡异的接生方式,这都不是一个人能自学成才的,哪怕是天资甚高的天才也不行。 陶姚身上有秘密,但是他是不会去探究的,毕竟陶姚给他父亲默写医书,甚至还会不藏私地与他们讨论,光这两点,这世上大部分的医者都做不到,这份豁达与随性,让他打从内心敬佩不已。 天亮时分,喝了药后的谭小姐体温慢慢地降低,腹痛也得到了缓解,从而沉沉睡去,就连陶姚让侍女给她换下汗湿的衣裳,她也没有察觉。 忙完这一切,陶姚这才看向谭夫人,“谭夫人,你先去补补眠,这里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我放心不下……”谭夫人不想走。 陶姚却是强行让人扶她回去休息,谭夫人拗不过陶姚,千叮万嘱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陶姚同时也让卫娘子回去歇息一下,卫娘子熬了一晚上身体确实也吃不消,不过还是得到陶姚会在那罗汉床上睡一会儿后,她这才放心地先行离去。 到了傍晚时分,谭小姐方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陶姚正在给她换腹部加了米醋的大黄散,初时吓了一跳,后来定晴看清楚是陶姚后,她这才放下一颗紧绷的心。 “快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道。 陶姚瞟了她一眼,没有开腔搭话,谭小姐知道自己之前故意挑事惹怒了陶姚,这次人家又这么照顾她,她顿时也感到有几分不好意思,遂也不好先开口说话。 直到侍女端来了煎好的药,陶姚这才扶谭小姐靠坐在床沿,“先喝药吧。” 谭小姐毕竟受了陶姚救治的恩情,气焰早就收了起来,有些担心地看了陶姚一眼,这才伸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汤药,喝了一口,顿时苦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想要放下不喝,但一看到陶姚严肃的脸,她顿时乖觉地将药一口一口地吞吃下肚。 最后放下碗时,她还是偷偷地看了陶姚一眼,小声地抱怨道:“好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陶姚板着脸道,“看在你有乖乖吃药的份上,奖励你一颗蜜枣。”顺手就拈了旁边桌上的一颗蜜枣递给谭小姐。 谭小姐接过立即放进口中,等到甜味将苦味盖过后,她的小脸这才疏展开来。 这会儿她更不好意思面对陶姚了,不过想到自己以前胡乱说的话,她还是小声地道:“谢谢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陶姚假装听不清。 谭小姐脸上有赧意,不过到底欠人恩情了,于是只能大声地道,“陶姑娘,谢谢你。” “这回我听清了,不用你谢,你爹会付我诊金的。”陶姚耸耸肩道。 谭小姐这回倒是知道好歹了,没有再仗着自家有钱就看不起人,其实她是商户女,丈夫家也是经商的,跟有权有势的官家小姐是没得比的。 “总之我还是要谢谢你救我一命。”她这回坚持道。 陶姚有些惊讶这谭小姐转性了?随后就想到这谭小姐是商户女出身,虽然父母宠过了点,但还是知道人情世故的,这会儿向自己低头应该也是知错了,她这才给谭小姐几分好脸色看。 “你这病发病急,以后要严格按我的吩咐去做才能彻底治愈,若是任其恶化,以后会对你的生育有影响,你可知道这个后果的严重性?”她不得不往严重去说,省得这谭小姐不知天高地厚,拿这病不当一回事,“现在我先观察你几天的恢复情况,再确定接下来的治疗。” 如果这一天一夜里面陶小姐的症状没有明显的好转,她就要开始担心了,毕竟她不想动刀子,在消毒不达标的时代,能不动刀子就尽量不动。 谭小姐被陶姚的话吓到了,这回她急忙点头表示一定会听话。 陶姚很满意她的表现,在谭小姐的饮食上她做了详细的安排,这个是必须要遵从的。 谭小姐看着那清汤寡水的饭菜,脸上像她娘当初那样生无可恋,好在一旁的亲娘陪着用餐,她这才勉为其难地吞吃下肚,她不想以后不能生育,绝不能将家为便宜了未来的小妾及其子。 这么一想,清汤寡水的饭菜她也能吃得很香了。 谭夫人看到女儿如此懂事,顿时就有几分想要老泪纵横,对于造成女儿性子改变的陶姚,就更是感激不尽了。 陶姚没有跟谭家母女一块儿用膳,毕竟她现在是谭家最重要的客人,谭夫人吩咐厨子给陶姚做的吃食都是极其丰富的,与他们一家人吃的清汤寡水大相径庭。 他们一家人是见不得那些大鱼大肉的,要不然所有的坚持都会化为灰烬。 等用完了晚膳,陶姚就看到谭小姐的夫婿终于赶来了,然后就被谭老爷骂了上狗血淋头,直接就骂得这女婿当场跪下来认错。 谭老爷对这个女婿其实还算满意的,男人纳个妾真不算什么,他自己也有几房小妾和庶出子女,但毕竟是身为岳父,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女婿纳妾呢?再说这女婿家还要靠自家做生意,就必须要将他的女儿奉为上宾才行。 谭小姐的夫婿被谭老爷说得热泪盈眶,直说自己以后不会再动花花肠子了,一定会好好地待妻子。 谭老爷这才放他离开,进去后院见女儿。 待这女婿走远了,他这才朝柱子后的陶姚道,“陶姑娘,出来吧,我早知道你藏身在那儿。” 陶姚对这宅子是再熟悉不过了,哪儿藏身不易被人发现那是知之甚详,不过眼下被人发现了,她还是有些讪笑地走出来,“我不是故意躲在那儿偷听的,我是饭后散步才无意中听到的。”她很强调无意这两个字。 “故意听到也没有关系。”谭老爷骂女婿其实还是刻意避开了下人,女婿不过是半子,多少还是要留点情面的,当然此刻不能这么说。 陶姚立即摆出一副她是正经人的表情,“我对你家的家务事不关心。” “我家也没有可八卦的。”谭老爷立即就回了一句。 陶姚笑呵呵地附和,不过在与谭老爷往谭小姐住处走去时,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谭老爷,你就不担心吗?你这样训女婿,万一他怀恨在心呢?” 毕竟这世上太多这样的例子,越是靠妻子娘家发达的男人其实既自大又自卑,他们若是一旦发达后,肯定就会抛下给了他莫大帮助的妻子,好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靠妻子的娘家发达的。 真是越想越恶心,陶姚立即将这些都抛出脑海。 谭老爷笑呵呵地回答,“我不怕他记恨,毕竟他家的家业还要靠我,等我儿生下了孩子,再培养外孙,这女婿到时候就不够瞧了,还怕他个逑?”最后还爆了句粗口。 陶姚想想也有道理,难为这识字不多的谭老爷想得还算通透。 “陶姑娘,我女儿那病的实情你一个字也不要向我女婿透露。”谭老爷想了想立即提了一句要求。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代为隐瞒 陶姚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谭老爷这要求的深层次含义,毕竟谭小姐还没有生育,自己之前那一番话要是让谭小姐的夫婿听去,估计就会有纳妾的理由,就连谭老爷也不能轻易否定的理由。 谁叫这个时代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于是,她很上道地点了点头,“谭老爷放心,我不是个爱碎嘴的人。” 谭老爷是个人精,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认看人还是有一套的,对陶姚这个小姑娘还是十分看好的,与陶姚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谭夫人挺着个大肚子正由丫鬟扶着走过来,满脸都是好奇。 谭老爷怕她疑心病犯了,忙小声解释道,“我正让陶姑娘不要将女儿的病情告诉女婿,省得那小子又要作妖,你别瞎想,现在没人比你与儿子更重要……” 谭夫人不客气地推开谭老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你这脑满肥肠的样子,除了我,还有谁能看得上你?我可从来没担心过,陶姑娘这么好的小姑娘,配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 谭老爷被老妻一顿损,顿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有些自辩地道,“我年轻那会儿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会儿我……” “你那会儿也像个发胖的馒头。”谭夫人不客气地掀他的老底,然后上前拉住陶姚往前走,“陶姑娘,你可别误会,我可没往那方面想过,等我这胎生了,到时候给你寻个好夫婿,一定要样样都优秀的……” 陶姚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两夫妻耍花枪斗嘴,为什么要拖上她?她才是无辜的那一个,再说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找夫婿了?这谭夫人也太发散思维了吧,越想越恐怖,她忙摆手道,“谭夫人,我现在没有成亲的想法……” “我知道,我知道,年轻小姑娘嘛,提到婚事哪个不害羞?我也是从年轻那会儿走过来的,对你们小姑娘的心思都了解。”谭夫人打断了陶姚的话,一副拍胸脯了解的样子。 陶姚都要傻眼了,这谭夫人这弯押得太大了,她实在是跟不上她的节奏,看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我那女儿的病,陶姑娘你就说是吃坏肚子了,过两天就能好的那种。”谭夫人转移话题也十分迅速,她之前赶过来也是想先跟陶姚通通气,只是没想到丈夫比她速度快,这让她对丈夫稍为满意了一丢丢。 陶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其实私心上她就看不上谭小姐那夫婿,不过是成婚两年未孕就要纳妾,这人挺恶心的,“不过陶小姐的身体这次好了之后,还是要调理一下才好备孕。” “这个就有劳陶姑娘了,我们夫妻是不大懂这个的,要不然也不会看着她成亲两年无所出让夫家诟病,当家的和我也只能压制,只是我那女儿再不生育,以后怕是也难再压亲家一头了。”谭夫人叹气道。 陶姚也不敢拍胸脯一定能帮谭小姐怀上身孕,毕竟若是输卵管堵塞这就十分麻烦了,没有异时空的设备,这个病不太好治,但是谭小姐还年轻,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怀上身孕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谭夫人,我只能说尽量帮谭小姐调理身体,但是不能打包票。”她很谨慎地道,这种事没有任何医生能打包票的,哪怕是异时空那先进的医疗体系,不孕不育的人多了去,证明有些病症还是很棘手的。 “我明白的,陶姑娘,我们不强求,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谭夫人很理智地回应,为了女儿能怀上身孕,他们暗中找过这方面的所谓名医来看过,但最终都没有一人的办法能奏效,如今遇上陶姚,说什么她都要试一试。 本来还打算自己生下这胎之后再为女儿筹谋,哪知道女儿自己就来了,说明女儿与陶姚还是有缘份的。 陶姚反握了一下谭夫人的手,对于她的一颗慈母心还是十分动容的,这让她想起养母姚氏,那个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人。“我会尽我所能,谭夫人,你现在不应该记挂这事,还是安心养胎,我预测你的生产期就在这几天了。” 谭夫人有些豪迈地拍了下自己的肚子,“那敢情好,我巴不得他能快点出来让我轻松一些……” “轻点轻点,你可别拍坏了我们的儿子。”谭老爷忙握住老妻的手,生怕她把儿子给拍没了。 谭夫人不满地撇了撇嘴,不过看在这老夫十分紧张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陶姚因为想到不孕不育这四个字,突然凑近谭夫人的耳边道:“其实有时候女人没能怀上身孕,不完全是女人的责任……” 谭夫人第一次听到这种话,顿时惊恐地看向陶姚,下意识地追问,“那是谁的责任?” 陶姚看了看谭老爷,最后还是没有选择避开谭老爷去谈论这问题,于是她无比严肃正经地道:“有些男人天生是没法令任何女人怀孕的……”随后解释了一下这种情形大概是身体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些知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其实过于先进,她也不知道谭夫人能不能理解,但她还是不想看到世人将不能怀孕的责任全推给女人。 谭夫人对这番话真是闻所未闻,谭老爷却是听得傻眼。 “陶姑娘,还有这等事?”这回他顾不上男女有别,立即发问。 “为什么没有?生孩子又不是光有女人就能生?女人的身体会出毛病不能孕育新生命,为什么男人的身体就不能有毛病天生不能让任何女人怀孕呢?”陶姚笑道,“老天造人是公平的。” 谭老爷顿时变了脸色,因为他也不确定女婿身体是不是有毛病?不过他还是凑近陶姚道“陶姑娘,要不你给我那女婿把把脉看看有没有问题?” 陶姚道:“谭老爷,我也不蒙你,通过把脉是查不到这方面的情况,不过倒是可以通过这方式大概了解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从而可以从侧面推导一下。” 不孕不育症,通过异时空的科学检测,能很准确地得到答案,但是通过传统的中医是没法很确切地得到答案。 要不然千百年来,为什么都把不能生孩子的帽子扣在女人的头上,只见骂女人是不下蛋的母鸡,却没见过有人骂男人是不能生的公鸡。 “那就给他把把脉,看看他身体如何?”谭夫人比较爽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对,我们也要了解一下。”谭老爷也附和老妻的决定,不过私心里已经开始打算再请个名医来给女婿看看病,若是万一这个女婿身体真的有毛病,他也不能让他把帽子扣到他女儿的身上。 陶姚看到他们夫妻俩这么快就统一意见,只好应声,男科一道其实她不大精通,毕竟她在异时空那一世只是妇产科大夫。“对了,韩大夫在这方面或许比我更合适。” “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这就去让人请他来。”谭老爷道,陶姚毕竟是姑娘家,让她给他女婿看这病是不太妥当,让韩大夫来就完全没有问题。 陶姚看到谭老爷风风火火地就走了,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她之所以建议找韩大夫来,是因为韩大夫把脉比她精准,可不是顾忌男女有别。 “还是老爷考虑问题比较周到,我们差点就想差了。”谭夫人想到陶姚云英未嫁,可不能让她的闺誉受损,这是其一,其二自然就是她这女婿是个有花花肠子的人,看到漂亮的少女就会起歪心思的那种。 当年若不是他表现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她也不会将惟一的女儿嫁给他,只能说他们夫妻俩终日啄燕,最后被燕啄瞎了眼,挑了这么个烂人当女婿,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和离的名声不好听,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让女儿和离,就只能尽力为女儿扫平障碍。 屋里的谭小姐正跟丈夫说话,见他的目光频频地看向外头,她不悦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父母与陶姚一起走过来,然后再看了看丈夫那不自觉伸长脖子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什么呢?” “我没看什么,这不是看到岳父突然风风火火地离开,我担心岳母的大肚子,所以这才多看了一眼,你又瞎想什么?”谭小姐的夫婿立即倒打一耙地道。 其实他是在看岳母身边那美貌的少女,看那穿着不像是谭府里的侍女,他有心打听这美貌少女的事情,但看到妻子拉长着一张脸后,他还是识趣地收起了猎艳的心,好歹还记得这是在岳父岳母家,如果做得太出格了,只怕那俩个老东西又要打压自家的生意。 想到这里,他暗地里握紧了拳头,随后看到妻子狐疑的眼光,于是又假意虚咳了两下,这才蒙混过了关。 谭小姐哪会不知道自家夫婿在看谁?陶姚那长相确实是会勾人,不过跟以往不同,她可不认为陶姚会看上自家夫婿这种男人,所以问题的根子在自家男人身上,她还没有丧失理智地随便迁怒。 “最好是这样,你是知道我的,你若敢背着我再搞花花肠子,小心我剪了你。”她一时气不过放了句狠话。 谭小姐的夫婿立即吓得坐正身子后背生冷汗,以妻子的任性刁蛮的性子,她真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面上是一副正经了,心底却是对妻子恐惧起来,这个恶毒的女人,他不能再让她长久地留在身边,还是得想个法子除去她才行。 谭小姐看他老实了,这才露出满意地表情来,想到他一接到她生病的信后就从镇上赶来,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于是这会儿也贤良地说了句,“只要你心里有我不起二心,我哪会那样对你?当家的,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男人哪有不应的?装样子也要继续装下去。 陶姚与谭夫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对年轻的夫妻拥抱在一起,她看了眼脸上不好意思的谭夫人,遂也只好跟着侧开身子避开目光,在这落后时代活着,就得遵守这时代的规矩,她有些无奈地想着,在异时空更开放的电影她都看过,一个拥抱而已算是什么。 谭夫人看到陶姚主动避目,这才轻咳数声,那边厢的两人立即分开,谭小姐不好意思地假意整理一下秀发,然后才抬头唤了声,“娘。” “见过岳母。”谭小姐的夫婿立即起身行礼,并且让开身子给岳母落坐。 谭夫人小心翼翼地坐下,这才朝女婿笑道,“我听说你来了,就立刻过来了,女婿啊,我这女儿让我给养得任性了,这跑过来住了好几天,你们可没有意见吧?” 谭小姐的夫婿哪敢有意见?忙摆手说他们全家都没有意见,其实他娘表面上放妻子来这乡下地方陪岳母待产,背后却是不满地大骂谭家没家教,养个女儿也是缺教养的。 谭夫人也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要是这么个说辞她就满意了。 “对了,娘子的病严不严重啊?”谭小姐的夫婿这才找到机会问一下妻子的病情,之前光是记得应会岳父与这恶毒的妻子,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呢。 谭小姐一听是这个问题,目光就看向了陶姚,有几分祈求她给她留点脸面,她现在是真怕自己这什么急性盆腔火变成慢性的,因为陶姚跟她科普过这个病的转变后会有多难治,关键的是必要时还要动手术,她怕疼并不想动什么刀子。 谭夫人拉着陶姚的手朝自家夫婿道,“这位是陶姑娘,大姐儿的病就由她治,她清楚。”随后再介绍了一下谭小姐的夫婿,说是叫任平。 陶姚假意地朝他点点头。 任平却是惊讶地看向陶姚,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陶姚居然是个医者,还能给那任性又恶毒的妻子看病,真是看走漏了眼,这么个娇滴滴的美貌少女,怎么会是个大夫呢? 惊讶归惊讶,他还是很想给陶姚一个好印象的,于是朝陶姚行了个礼。 陶姚一面还礼,一面打量了一下这谭小姐的夫婿,平心而论,这张脸还是有几分看头的,不过这人气质松懒,更是有几分隐藏不住的吊儿啷当,这回不用打脉,她都能凭气色看出这男人的底子有多虚浮,可见私生活是极其不检点的,要不然不会才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就将身体弄成这个样子。 谭小姐成亲两年未生育或许有自身的原因,但这夫婿看样子也不是个无辜的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暗地里色迷迷地看了她一眼,这让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让陶姚对他那流里流气的样子更为厌恶。 只这么几眼,陶姚对这个男人彻底没有一个好印象,谭小姐为人就算有些任性妄为,但还算是知错能改,不算品性很差的人,嫁了这么个夫婿真真是可惜了,一朵鲜花就这么插牛屎上。 “敢问陶姑娘,我娘子的病严不严重?”任平做出一副关心妻子的好丈夫样子来。 看得陶姚生理性反胃,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过是吃坏肚子罢了,吃上几天药再休息一段时间调理一下肠胃就会无碍。”她把谭夫人跟她说的病因直接说出来,心里却是半点负担也没有。 “那就好,我还担心娘子得了重病难治呢,这一路赶来时都不知道有多担心。”任平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动作来。 陶姚看得想要出去吐一吐,谭小姐却是十分受用地娇羞地垂下头,“傻子,我哪会得什么重病?不过是前几日贪吃了些凉的,所以吃坏了肚子罢了。”当然她还是暗地里感谢陶姚为她隐瞒,现在她对陶姚是再没有半分不服气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趁机教训 谭夫人看到女儿被男人的几句话就哄得心花怒放的样子,顿时心里满不是滋味,女儿太天真单纯也不是好事啊,不过现在纠正已经来不及了,她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一声,实在是她做母亲的失职。 陶姚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谭小姐的夫婿实在是油腻得可以,好在谭老爷遣来找任平的小厮在外面禀报了一声,任平这才展了展衣服,朝妻子温声道:“娘子,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来。” “爹找你一定有急事,你先去忙吧。”谭小姐也温柔地回了一句,现在丈夫不纳妾了,她也得给点好脸色他看,就当是给他的补偿吧。 果然,任平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样子,当即又握住谭小姐的手诉了一会儿衷肠,不过在诉衷肠之际,他还不忘偷偷瞄了陶姚几眼,这女大夫真是越看越好看,他实在是心痒得很,实在很想弄到手玩一玩。 陶姚对别人的目光一向敏感得很,早就察觉到那任平在偷偷看自己,这人给她的观感又差了几分,在任平又一次偷看她之际,她朝他做了个插眼睛的动作,果然,任平被吓到了,当即不敢再眼睛乱瞟,匆匆就离开了。 谭小姐舍不得夫婿离开,还张望了好几眼,直到看不到人影了,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好了好了,以前也没见你对他这么上心,如今怎么就少看一眼都不行?”谭夫人不悦地道。 谭小姐却是理直气壮地道:“他这次赶来看我,就说明心里是有我的,还不许我开心一下啊?” “你爹不断他家的财路,看他还会不会这么赶来看你?”谭夫人又怼了回去,如果女婿是真对她女儿好,她自然逢人就说女婿的好话,可现在这个女婿明显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货,她是万分看不上眼的。 当然她也不希望看到女儿和离,毕竟和离之后再嫁很难寻到门当户对的,她只是希望女儿能更警醒一点,以后才不会吃亏上当。 “娘,我不跟你说话了。”谭小姐立即不高兴,撇开头睡到一边去。 陶姚看到她们母女闹了个不痛快,遂让人先扶谭夫人回去,省得被气得动了胎气,谭夫人也恨铁不成钢,当即就由侍女扶了出去。 “谭小姐,你何苦与谭夫人置气?她是你亲娘,自然是希望你好的。”陶姚翻过她的身子,准备给她再换一次药。 谭小姐看到陶姚这么尽心尽力的救治她,那到嘴的难听话瞬间就收了回去,最后才噘嘴道:“谁叫她那么说我夫婿?你来评评理,我有错吗?” “夫婿和父母哪个更重要?”陶姚反问道。 谭小姐一时语塞,最后才道,“当然是父母。”她再如何也不会将夫婿排在父母的前面,毕竟任平起过二心,谁知以后他会不会又重犯这老毛病?所以还是父母靠得住。 “这不就结了?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陶姚也不跟她说大道理,人人心里其实都有杆秤,端看天平是向哪一边倾斜的罢了。 谭小姐这才不再拉着陶姚来评理,心里也没有那么郁结了,再细想一番,母亲这样也是为了她好,更何况母亲随时就要生了,她若是将她气出个好歹来,那就不妙了。 这么一想,她顿时心急起来,忙起身,“我要去给娘道歉。” “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最好还是好好休息,放松心情,父母与子女没有隔夜仇。”陶姚按下她继续躺着,“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别不当一回事,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谭小姐伸手抓住陶姚的手,有些感激地道,“谢谢你开导我,我以前还置疑过你的医术,好在你不跟我计较,要不然我现在只怕还没有恢复过来。” 陶姚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对她没有任何的偏见。 正在这时候,谭老爷的小厮又跑来,说是请她过去。 她这才与谭小姐说了两句体己话,又吩咐一旁的侍女照顾好谭小姐,这才起身随那小厮去见谭老爷。 在书房里,谭老爷胖胖的身躯坐在那儿显得很有份量感,当然此刻的谭老爷却是皱紧眉头,而另一边的韩大夫正在给谭小姐的夫婿任平诊脉,显然结果不太好,因为任平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你这乡下大夫到底行不行啊?居然还说我肾亏?我看是你的医术没有学到家吧……”任平叫嚷道。 “好了,你先闭上嘴巴。”谭老爷对于自家姑爷这行径并不认可,但韩大夫说的他又不全信,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得陶姚亲自出马,所以又找人把陶姚请了来,当然还有他的老妻。 陶姚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谭夫人就到了,她立即握住陶姚的手领她进来,“陶姑娘,这事还是得麻烦你。”随后又朝陶姚小声地道,“当然有我在,不会让人污了你的闺誉,陶姑娘放心。” 陶姚点点头,其实经过穿越异时空,她对这些并不太忌诲,只是现在越发瞧不上这任平,就更不想给他看症。 韩大夫看到陶姚到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被这没有精气神的年轻人一阵怼,心里早就不高兴了,只是想着息事宁人,这才没有与这任平当众吵起来。 陶姚上前坐在任平的面前,“韩大夫,还是我来吧。” 任平一看给自己诊脉的是陶姚这个美女,顿时就收起了一脸的不满,装做随和从容的样子与陶姚打招呼,“陶姑娘来了?有你亲自出马,我就放心了,岳父说陶姑娘的医术精湛,我肯定是信得过你的……” 陶姚笑了笑,伸出两指搭上任平的脉搏之处,只是她还没有开始听脉,屈起的三个手指就被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当即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任平却是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陶姑娘见谅,我刚刚手指抽了下筋,所以不小心碰到你,还请陶姑娘不要与我计较,原谅则个。” 一旁的谭老爷却是与谭夫人对视了一眼,这女婿不老实啊,当着他们的面都敢调戏陶姚,如果没有他们两个在,也不知道他猖狂到什么样子,心里对这女婿是越发的不满。 谭夫人甚至已经起身准备过去阻止陶姚再给任平诊脉,陶姑娘于她保胎有大恩,她岂能容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她不尊重?“陶姑娘……” 韩大夫更是朝任平怒目,直接就想出手揍这个登徒子一顿,他早就看出来这小子不是个老实人,要不然岂会年纪轻轻就肾虚成这样? 只是,此时的陶姚两指突然抓紧任平的脉门,顿时任平痛呼出声,并且额冒冷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是办不到,他也不知道陶姚怎么就这么大力气抓住他不放。 “放,放手……”他哀哀求饶。 陶姚不为所动,跟大夫玩阴招?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人体穴位筋脉,当下的大夫哪个会不清楚? 这种人就是欠教训。 谭老爷看到陶姚治住了他这个好色的女婿,当即如看不到般端起茶盏跟起茶来,就该让这混小子受点教训。 谭夫人却是上前直接给陶姚擦并不存在的汗水,“陶姑娘,我给你擦擦汗,你可别松劲啊,别听他哀哀叫,我这女婿骨头痒。”言下之意就是使劲地教训。 韩大夫看得想要笑,却又拼命忍住,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陶姚朝谭夫人笑道,“谭夫人,骨头痒这病最好治了,我对这个最拿手,保证药到病除。” 说完,她一把将任平这个被掏空了身子的人提了起来,手指依旧屈起,只是专往那让人疼痛不已的穴道筋脉打去,招招都令任平痛欲生,一时间书房里面传出来的都是任平的痛呼声。 只可惜在场的三人都充耳不闻,谭夫人更是倒戈向陶姚给她打气。 终于,任平跪在地上朝岳父母还有陶姚磕头,痛哭流涕地认错,哪还有半分装出来的佳公子样? 直到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陶姚这才松开手,而任平已是像一滩烂泥般地瘫倒在地,全身还不自在地抽搐起来,心里恨毒了陶姚这始作俑者,兼之还有袖手旁观的岳父,“助纣为虐”的岳母,满眼看戏的韩大夫。 这四人人给他记住,他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 谭老爷仿佛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当即一双厉眼看过去,任平这才吓得不敢抬头,更遑论是表现出恶意来。 “任公子,你还骨头痒吗?”陶姚动了动手腕,大有一副他说骨头痒,她就再动手教训他的意味。 “没,没有了,陶姑娘,我的病被你治好了。”任平吓得立即开口道,这里是谭家人的主场,他若是强硬着来,只怕讨不了好。 “那就好,谭夫人,我就说这病好治吧。”陶姚笑眯眯地道,只不过她心底也暗暗提防起来,这任平在她手上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然,她也不会怕他来找碴,这就是个欺善怕硬的人,打多几次就会学乖了。 谭夫人学着陶姚以前给她竖大拇指亏奖的样子狠狠夸了陶姚一顿,最后笑道,“我这女婿看来是真病好了,女婿啊,以后莫要再犯这病了,也就我家大姐儿会心软舍不得给你治病,我与你岳父啊才不得不犯下这心来,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要明白我们两老的一片苦心啊。”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任平还能怎么样?这回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岳父纳了小妾生了庶子,也还会被这老妻吃得死死的,就这本事他还真的学不来。 形势比人强,他只好咧嘴勉强笑道,“明白,岳母,小婿明白的,肯定不在大姐儿面前乱说,以后也会对大姐儿一心一意。” “这就好,这才是岳母的好女婿。”谭夫人假意道,心里却是可怜自己的女儿摊上这么个夫婿,可也不怕,她以后会教女儿如何治住他,就像她治住了丈夫一样,哪怕他有花花肠子,只要飞不出五指山,又有何可惧?“回头等我生了,就找你娘好好说道说道。” 任平的脸顿时有些扭曲起来,这岳母是想要去教训他娘吧?别看他娘在外人面前威风八面,一碰到这丈母娘当即只有被教训的份。 “谭老爷,你这女婿的病可不轻啊。”陶姚一本正经地道,“我看肾虚都还不算,他这身体再不治治,只怕会早衰啊。” “真这么严重?”谭老爷这反应也不知道是演戏还是真担心? 陶姚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扳了扳手指数了几个骇人听闻的病出来,这下子,就连任平也跟着一脸紧张起来,他的身体真有这么差?“你这是胡说八道?”他身为男人哪能让人如此置疑? 陶姚凉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经常腰酸,四肢发寒,呵欠不断,有时候还感到头晕无力?夜里盗汗?时常耳鸣?失眠多梦……” 为了打击任平,她连一些女子不适宜说的症状也说了出来,当然她端的是医者的态度,再正经也不过了,这样一副做学术的派头,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她于礼不合? 任平是越听冷汗就越往下滴,其实这些症状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但仗着年轻底子好,时常是不当一回事,现在被陶姚这么一顿数,他的脸面哪还剩半分? 谭老爷本来就看不上这女婿,如今听到他这么年轻,身体还不如他,就越发鄙视他。 陶姚最后更是正儿八经地道:“就你这样的身体还好意思说谭小姐进门两年无孕?我看你才是那个无法令女人怀孕的人,你这身体再不调养,以后只怕还会拖累谭小姐。” “我,我……”任平想要呵斥陶姚,但他心虚啊,被这么一连串打击,他哪里还有自信指责陶姚危言耸听?加之心虚,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莫非不孕不育的人是他?可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男人不能生孩子啊,女人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于是他又挺起腰道,“不能生的根本不是我,从来只有不能下蛋的母鸡……” 第一百六十七章 爱信不信 “啪”的一声打断了谭小姐的夫婿任平的滔滔不绝的诋毁之词,任平的脸也被打偏了,顿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谭夫人。 陶姚的目光也落在收回手的谭夫人身上,没想到谭夫人会率先出手,她还以为会是谭老爷给这个不靠谱的女婿重击呢。 “夫人,夫人,你的手没事吧?你何必出手打他?交给我就可以了……”谭老爷心疼地检查老妻的手,更是担忧地看着她的大肚子。 谭夫人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瞪着谭老爷怒道,“你是死人啊?他都骂你的女儿是不下蛋的母鸡了,你还能一旁听着?当着我们俩老的面都敢这么说大姐儿,如果我们不在呢?指不定我们大姐儿要受他多少气?”真是越想越气,她又掉转矛头对准任平这个越看不越不喜欢的女婿,“陶姑娘的医术一向值得信赖,看她给你的诊断,你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没有吧?你现在还好意思把生不了孩子的帽子戴到大姐儿的头上?我看你根本不堪为人夫婿?” “岳母,我……”任平想要为自己辩几句。 哪知谭老爷这回终于出声怼这女婿了,“你还想说是我们大姐儿不能生?你问问你自己,除了我们家大姐儿,跟过你的女人中可有人怀过身孕否?” 答案当然是没有,这点谭老爷比谁都清楚,当初决定将惟一的嫡女嫁给任平的时候,他早就调查清楚了,也是看到任家将任平的俩通房丫头赶走以示诚意,他这才上了这家人的贼船,以为这男人是个靠谱的,这才将女儿嫁过去。 现在他还在,这家人就敢露出狐狸尾巴,若是以后他不在了,女儿又没有一个可撑腰的兄弟,是不是就要被这家人欺负到死?越想他越是后怕,心里就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治一治这个女婿,要让他彻底老实下来。 但是想到陶姚说的男人也有不能生孩子的,万一这女婿不能生呢?那女儿又该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膝下犹空,然后老了被人吃绝户吧? 算了,这问题太过于复杂,他暂时还是先不想了,先把这女婿的气焰打下来才是真的。 于是,陶姚就在一旁看着谭老爷夫妻俩轮流数落任平,数得任平连头都抬不起来,只一味地说他错了,不该随便冤枉妻子不能生,谭老爷夫妻俩这才饶过他。 任平确实被打击到了,这会儿他极度没有自信,自己确实没令任何女人怀过身孕,莫非他真的不能生?这种事不想还好,一想他就头大,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于是,原本看戏看得正起劲的陶姚突然被任平施礼求药,她先是一脸懵,没想到任平这么快就接受了他肾虚的诊定,当然这任平的病情被她亏大了,但是趁机治一治其实对他的身体还是有好处的。 任平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像是他二十上下这个年龄会有的,可见素日里的生活有多糜烂,于是她也煞有介事的开起了药方子,当然少不得要给任平开列一张禁忌事项。 她先是把那张写满禁忌事项的单子递给任平,先是严肃地道,“任公子,这病在治之前一定要修身养性,你看,这上面的几点真的不能做到,当然,如果你做不到,那我连药方子都可以省了。”然后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毕竟开了也没用,你想要与谭小姐生个乖巧聪明的孩子,这上面的事项一定要做到。” 任低头看到第一条要求就是禁女色,他当即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然后第二条就是禁酒,这也很难做到,毕竟他的狐朋狗友很多,见个面吃个饭哪能不喝酒?第三条是要讨妻子欢心让她天天有个好情绪,这条倒是不太难,他那恶毒的妻子一向不难讨好,只要他不出去找女人或者吃窝边草,一切都好商量。第四条…… 谭老爷探头看了几眼,先是眼睛都睁大了,随后看向陶姚与她会心一笑,这小姑娘办事果然牢靠,看,这第一条多有利于他家大姐儿,遂,他拍拍女婿的肩膀道,“我看这几条建议都很实用,回头我要找你爹娘谈一谈。” 任平一听脸色都变了,这岳父的意思是要拉拢他爹娘一道监督他?这还让不让人活啊?那人生多没乐趣? “怎么?任公子做不到吗?”陶姚挑了挑眉笑道。 “做得到,做得到……”任平苦笑地回应,他敢说他做不到吗?岳母的大掌就按在他的肩头上,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然更不敢乱说话了。 谭老爷很满意地他的回条,这才笑得有几分开怀地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婿嘛,这样吧,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岳父的逼迫你,如果你难令大姐儿怀上身孕并且生下孩子,我就将镇上的一家绸布店送给外孙当见面礼。” 任平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脸在听到生个孩子就有一家绸布店到手,顿时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忙应声,“岳父放心,小婿一定尽心尽力。” 谭老爷对他的反应也是笑呵呵的,打了一顿给个甜枣是必须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对这套理论早就深谙于心,况且送给自己的外孙也算是肥水流进自家田了。 谭夫人对此没有意见,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所以给自家女儿再多也不会嫌多,总比便宜了庶子庶女要强得多。 陶姚是看得连连点头,谭老爷这人虽然满身铜臭,但为人上还是有可取之处,如果按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谭老爷真不算是渣男,哪怕他纳妾生庶子,谁叫这时代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呢,没人会认为纳妾是有问题的,真正有问题的是外室。 外室才是那个得不到宗族承认见不得光的老鼠般的存在,而且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想到她曾经就扮演过这样的角色,顿时她的脸上就没有了半分笑意,这不是个愉快的回忆,所以她暗暗甩了甩头,把这一切都抛诸脑后,好在这一世可以重新来过。 她与谭老爷对视了一眼,谭老爷暗中点点头,于是她这才将手上的另一张药方子递到任平的手里,“这是五子衍宗丸的方子,对你的病情有一定了治疗效果,当然你得要记住那几条建议,不然大罗神仙的药也救不了你的身体。” 她这回的话也不算是危言耸听,毕竟这任平如果照原先那样花天酒地的过下去,只怕不到四十岁他就要提前去阎王殿报道了,毕竟没有节制的生活是很容易拖垮一个人的身子。 任平不敢多看陶姚一眼,忙低头看向手中的药方子,这上面的药他是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陶姚会不会随便开个方子业糊弄他,毕竟她刚才才教训了自己一顿。 当然,这种小人心思他是不敢表露出来的,回头要找个人来试试这药方子是不是有毒才行,他现在对陶姚是完全不大信任的,会开口向她求药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岳父岳母看的,他看得出来这俩老东西对陶姚是十分信任的。 这样一来,他以后也可以甩锅说陶姚的药没有用,他那恶毒的妻子怀不上身孕不能怪他,但是随后想到岳父承诺的一家绸布店,他又有些心动,所以这药方子到底有没有用?他的心底纠结了。 陶姚一眼就看穿了这任平心底在想什么,遂一面收拾文房四宝,一面不屑地抬头看向多疑的任平,“爱信不信,这药可是好东西,若不是看在谭老爷与谭夫人的面子上,我才不会开给你。” 五子衍宗丸是她穿越到的时空古代唐代开始有的著名补益中药方剂,被誉为“古今种子第一方”,具有补肾益精的功效,分别是枸杞子、菟丝子、覆盆子、五味子、车前子,所以故号五子。 对于任平这样的身体来说确实是好东西,就端看这任平能不能改邪归正了。 任平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陶姚看穿,面上有些潮红,只好将这两张纸塞到袖袋里面,朝陶姚行礼致谢,哪怕心里对这女人再厌恶,他还是做足了礼数。 陶姚也不客气地受了他的礼,连做做姿态还个礼都没有,直接就起身准备扶谭夫人回去,这边的事情已了,她不想多看恶心的任平一眼,惟有先走为妙。 谭老爷先送走两人,然后再好生感谢了一番韩大夫,亲自奉上丰厚的诊金,韩大夫心里是记挂着陶姚开的药方子,但现在不适合问,于是他也很客气地与谭老爷告辞,连眼角也没有给那任平一眼,这年轻人行事不端,他压根就看不起。 陶姚与谭夫人走在回廊上,谭夫人轻拍着陶姚的手,满脸感激地道:“陶姑娘,真是万分感谢你对我们夫妻俩的帮助,还有大姐儿,若不是你这回治得那小子服服帖帖的,只怕我们还没有找到理由去压制他。” “谭夫人言重了,不过这任公子可不是个好管教的,只怕还要多花些功夫才好。”陶姚道,她看得出来任平是个阳奉阴违的人,相信谭老爷夫妻俩应该比她看得深看得透彻。 谭夫人还是郑重地道:“这是两码事,陶姑娘,你不知道你今日之举让我们夫妻多了多少底气,大姐儿那边生子的压力也会缓解一二,将来我们也不怕亲家问诘。” 她连说辞都想好了,总之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陶姚很快就想明白了谭夫人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占据道德的制高地,这样才好先发制人,让谭小姐的夫家理亏。 不愧是做生意的,能把家业做大,可见谭老爷夫妻俩都是人才。 谭小姐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切都如陶姚的预期,这样她暗暗松了口气,她之前就怕这急性盆腔炎会转慢性,好在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任平倒是安份下来不作妖了,还真的天天哄得谭小姐眉开眼笑的,陶姚冷眼旁观了两天,这才确定任平做戏的功夫真是一流,要是在异时空,得个金像奖那是不在话下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是不大相信任平会这么快改邪归正。 接下来陶姚准备回去了,谭老爷却留她下来,毕竟离谭夫人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他怕有个意外赶不及去请陶姚来,所以陶姚住在这里最合适。 陶姚想了一下没有再推拒,毕竟谭夫人算是高龄产妇了,她在这儿随时待命确实比较好,至于卫娘子,她现在也忙得很,听她说这两天要请她去接生的人都排起了队,她就更不好走开了。 天气渐渐转凉了,谭夫人很细心地给陶姚准备了不少秋冬衣物,陶姚原本自己也备下一些,现在有谭夫人准备的,看来过好这个冬天应该不难了。 谭夫人发动的时候是在下午时分,那时候她正在与女儿还有陶姚一块吃点心聊天。 经过陶姚治病之后,谭小姐跟陶姚越发熟稔,甚至还要陶姚唤她的闺名珠儿。 陶姚初时听闻谭小姐的闺名叫珠儿时还差点喷茶了,这名字太像丫鬟名了,没想到谭老爷起名字如此直接,不过随后想一想,谭夫人就这么一个嫡女,不叫珠儿就会叫宝儿,毕竟如珠如宝嘛,嗯,她理解了。 于是她也没有心理压力地唤谭小姐叫珠儿了,谭小姐也改口唤了她一句阿姚,陶姚也笑着应下了。 对于俩个小姑娘交好的事情,谭夫人是乐见其成的,陶姚的人品过关,女儿跟她交往多学学她的坚强也是一桩好事,她现在就怕女儿太脆弱了,以后经不起风浪,心里再度叹息自己之前过分宠爱这个女儿了,以致于她成了温室的花朵。 “娘,你看我这新绣的五毒花样怎么样?我打算给弟弟做件兜儿……”谭珠儿将自己的大红绣品拿到母亲面前秀一秀。 谭夫人接过来仔细地打量,大红的底子上面绣着蟾蜍、蝎子、蜈蚣、蛇、壁虎这五种毒物,女儿的手艺算不上好,但这次的花样却是做得好,五种毒物都有种头身比小、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意,于是忍不住夸了又夸。 第一百六十八章 收益分成 “都是阿姚给我画的花样,我按着绣便是。”谭珠儿不居功,笑着道出答案,当初看到陶姚画出来的绣样时,她就喜欢得不得了,可惜自己还没有孩子,只能先给弟弟绣一件。 谭夫人满脸惊讶地看向陶姚,她这才知道陶姚居然还如此技艺,“你这花样真真是讨巧了,陶姑娘,你还真能带给我惊喜……” “不过是了随手画画罢了,谭夫人,你都要夸得我不好意思了。”陶姚忙打住道。 其实她不过是讨巧罢了,异时空那里这种q版式的漫画图案一向很讨女性的喜欢,所以她在听闻谭珠儿要给未出世的弟弟绣件五毒肚兜祛病去灾时,她就想到了这种可爱的图案,果然谭珠儿一见就喜欢上了,前后不过两天功夫,她就将一件大红小孩肚兜绣好了,可见是真的喜欢。 “娘,这种图案好看,我想着,要不我们在绣庄里也推出这么款式的小孩子衣物,肯定会有不少当娘的愿意买给自己的孩子。”谭珠儿突然道,她自己的嫁妆里就有七八个铺子,不但青云镇与永安县有,就连京城都有一两个赚钱的铺子,这也是她在婆家能横着走的原因所在。 她娘当时还没有怀上二胎,为了不让庶弟以后独霸家产,她娘是可劲儿地将赚钱的铺子都给了她当嫁妆,只不过比起她家真正赚大钱的生意,这些个铺子终究还是占不了大头。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只要她娘生下的二胎是个弟弟,庶弟们就抢不走她家的财产,以后弟弟长成人了也可以给她撑腰,因而她现在有好事都想着娘家,至于夫家,只要一辈子靠她娘家发财,丈夫就翻不了天,别以为她真就那么蠢全信了男人,男人的嘴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谭夫人并不是全然不管家里的生意,相反,她插的手可长了,毕竟以前没有儿子傍身,怕老了以后要看庶子的脸色行事,所以她是把家产抓得牢牢的,只可惜不能全给女儿带走,这是她当时最大的遗憾。 现在一听到女儿这建议,她又仔细地看了看这讨巧可爱的图案,如果大力发展出来,估计也会有一定的市场份额,“我看可以有,不过光是绣小孩兜儿还是单调了一点。” “这个可以问问阿姚的意见,娘,如果真采用这个图案,或者再让阿姚画多几个出来,一定要分三成给阿姚。”谭珠儿立即拉着陶姚朝母亲道。 “还用得着你说?我还能亏了陶姑娘不成?”谭夫斜了眼女儿,她亏谁也不会亏了陶姚。 陶姚都怔住了,不过是件小孩兜儿,怎么就衍生出生意来?居然还要分她钱?这种发展实在是太高速了,她一时跟不上,遂忙道,“等等,你们现在都把我绕晕了,谭夫人,珠儿姐,你们要把这图案拿去大量生产?” 谭夫人欣然点点头,她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还要看陶姚是怎么想的,“陶姑娘,如果你可以每一个季度都给我画几个类似这样的图案,那我们谭家也不会亏待你,以后这个系列的产品都能分你三成收益,你看如何?” “阿姚,你快答应下来。”谭珠儿比陶姚还要紧张,忙催促陶姚答应下来。 “答应什么啊?”谭老爷领着女婿任平走了过来,见到三个女人正在热烈说着什么,他忙问了一句。 谭夫人笑着与丈夫把之前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就将手中的大红色小孩兜儿给丈夫看,“你看看,这图案是不是很可爱?” 谭老爷看不出这有什么可不可爱的,不过他看得出来妻女都很喜欢,这就说明在女人这里很有市场,当即就拍板同意了妻女的提议,反正做好后先推出去看看,如果好卖那以后可以多做点。 任平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看不上这种小玩意儿,就算能卖出去赚到的钱也是有限的,现下哪个女人不会刺绣?这图案看着也不复杂,抄回去自己绣一个还可以省钱呢,反正他是不看好这玩意儿能赚大钱。 陶姚被谭夫人母女这一番怂恿,一时脑热就应承了下来,只是提供图案这容易得很,画这个又不费工夫,除此外,她还给提了不少意见,譬如要在每件物品上绣一个不易模仿的图案,其实就是异时空所说的商标,还有除了小孩衣物外,还可以推出抱枕啊之类的小玩物,目标人群当然是年轻女性。 她越说,谭老爷夫妻俩的眼睛就越亮,本来说送给陶姚三成的收益算是多了,现在觉得还真不亏,光这想法就值这么多银子,当然后续还需要陶姚的诸多配合。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我去拟份合同来。”谭老爷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立即就抬脚去书房拟合同。 陶姚看到风风火火离开的谭老爷,顿时失笑了,怪不得谭老爷能把家业做大,就凭这敏锐发现商机以及动手能力,活该他发财。至于谭珠儿的夫婿任平,看他现在连动都不动的样子,可见他是不感兴趣的,或者说是看不上这种小打小闹,她就觉得这人怕是只能吃老本了。 谭夫人对于丈夫的举动相当满意,一边拈糕点吃一边还与陶姚商量几句生意上的事情,她发现陶姚有些想法很独特,至少她是在别人的身上没见过的。 只是刚说了几句,突然肚子一痛,她“哎哟”叫了一声,手中才咬了两口的糕点就掉到了地上,随后她感觉到腿湿湿的,伸手一摸果然有水,她应该是羊水破了。 “陶姑娘,我怕是要生了。” 她看到陶姚与女儿都急切地围上来,立即抓住陶姚的手说了这么一句。 陶姚端下来看了看她的情况,还真是快要生了,于是她直接扶起谭夫人往早就备好的产房走去,“谭夫人,你别紧张,按我之前教你的那样放松一些,对了,立即着人去请卫娘子过来……”她需要助产士,现下没人比卫娘子更合适。 “陶姑娘,我知道的,我这又不是第一胎。”谭夫人感觉到那疼痛是一阵一阵的,于是她还能笑着说话,赶紧也着人去把卫娘子请来。 谭珠儿忙扶着母亲的另一边手,她没生过孩子,现下也帮不上忙,回头看到夫婿愣在原地,于是她道,“你还愣着干嘛?立刻去通知我爹过来。” “哦哦哦。”任平这才回过神来,他也没见过女人生孩子,所以听闻岳母要生产了,还感到有几分好奇。 陶姚与谭珠儿将谭夫人送进产房,这儿有陶姚特意吩咐谭老爷让人打造的产床,这种产床对于顺产还是剖腹产或者女性检查身体都十分实用,反正谭家也有这个条件,所以她早早就画了图纸给谭老爷找人打造。 扶了谭夫人上产床躺下,她赶紧套上侍女拿来的新做的白大褂,一边用香胰子洗手,一边看到谭珠儿脸上的好奇还有紧张害怕,遂忙让人将谭珠儿带出去。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陪娘……”谭珠儿不肯离开,上前握住母亲的手执拗地道。 陶姚洗好手,吩咐人去把手术器械等物都去蒸煮半个时辰,然后才走到谭夫人的身边,先是朝谭小姐道:“珠儿姐,你还没有生过孩子,这场面对于你来说不会太友好,我怕你以后会做一段时间的噩梦,这会对你的心理造成影响的,估计严重的话还会影响你怀孕生子。”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生孩子的画面,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 她在异时空当妇产科大夫的那些年,也见过不少男人在产房里面陪妻子生孩子,结果自己先受不了晕过去的也有不少,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还留下了心理阴影,直接就影响了以后的夫妻生活。 谭珠儿一听顿时脸色越发白了,她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可躺在这里的是她的亲娘,所以她故做勇敢地道,“阿姚,我不怕……” 谭夫人早就感觉到女儿的手在打颤,而且陶姚的话让她心里多了一重顾虑,她不希望吓到女儿让她以后害怕生孩子,于是主动赶她出去,“听话,别在这儿阻碍了娘和陶姑娘。” 谭珠儿还是不肯走,最后还是谭夫人再度板着脸赶她,她这才同意离开。 没了谭珠儿这个顾虑,陶姚很快就给谭夫人检查,“开了三指,谭夫人,还要再等等,现在可以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呼息法慢慢地调整呼息,若是肚子饿还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力气要省着点。” 因为一直都有密集地给谭夫人做产检,所以谭夫人的胎位很正,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产道全开。 谭夫人忍过一次阵痛,身体轻松了一些就按照陶姚的吩咐调整呼息,顿时觉得下一轮的阵痛减缓了不少,于是她就按照陶姚所说的去做,最后还能笑道,“我现在不饿,等饿了再吃。” “那好,我们不急。”陶姚还笑笑安抚她的情绪。 谭夫人是半点也不紧张了,她练了两个多月的瑜珈,对于这套呼息法早就驾轻就熟,现在不过是身体的本能而已。这次生产跟十多年前生女儿时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会儿她被稳婆折腾得只剩半条命,这些年她也隐隐地觉得自己都没有再怀孕,估计与那时候稳婆下手没个轻重有关,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毕竟都过了十多年,哪里还能找得出什么证据来? 听到谭老爷到来后在外面焦急地大呼小叫的声音,她还能气势十足地喊道:“当家的,你别在外面吵吵让我心烦,赶紧闭嘴。” 外头的谭老爷听到老妻的命令,当即真的闭上了嘴巴,听到老妻还能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卫娘子赶过来的时候,谭夫人的产道已经接近全开了,她听闻后先是心里一紧,然后急忙穿上陶姚之前备好的白大褂,这衣服她每见一次都觉得怪怪的,可陶姚说人身上的衣物哪怕看起来不脏,还是会有什么细菌的,穿上这个清洗干净的衣服可以预防一二。 当然这些话她是有听没有懂的,不过陶姚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多讲点卫生没坏的,净过手之后她赶紧过去给陶姚打下手。 谭夫人生产之前的准备十分充分,而她本人又相当配合陶姚的吩咐,所以生产过程居然异常的顺利,这下子陶姚之前做的应急方案没有一个派上用场,用时不过一个多时辰,一个小生命就来到了这个世上。 陶姚亲手将他捧出来,掏去他嘴里的粘液,孩子立即放声大哭。 还有力气的谭夫人立即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其实无论男女她都会疼爱的,但私心里她希望这胎会是个男孩,毕竟没有一个儿子傍身,她再厉害都不过是个纸老虎。 卫娘子很理解她的心情,忙给她报喜道:“谭夫人,是个小公子。” 谭夫人一听,整个心情顿时松了一下来,她终于生了个男孩,突然想到这些年只有一个女儿的辛酸日子,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陶姚看了眼激动的谭夫人,不管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是盼个男孩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哪怕是异时空那个发达的社会,有不少人还是对儿子有着执着的期盼,就更遑论这个时空里的女人了,她们若没能生个儿子,自我感觉都会低人一等,其实在她看来,这些观念都是狗屁。 男孩女孩都一样的尊贵。 她将孩子交给卫娘子去清洗一下包起来,然后给谭夫人处理胎盘什么的,因为生产很顺利,谭夫人几乎没有遭受什么大罪。 谭老爷在外面已经听说老妻为他生了个嫡子,当场也像谭夫人一样高兴得热泪盈眶,这庶子再多也是比不过嫡子的金贵,当即就去给祖先牌位上香告诉他们自己后继有人了。 谭珠儿为父母高兴,终于她也有一个嫡亲的弟弟了,肯定比庶母生的庶弟讨喜得多,这下子她一想到镇上宅子里的姨娘们听闻这消息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她现在看不到。 任平只是冷眼旁观,对于岳父母老蚌生珠之事他其实私下里还是颇有微词的,这么大年纪还生娃也不害臊,不过这些话他是万万不会当着岳父母的说的,不然他肯定要被岳父母狠削一顿。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房子建成 谭老爷能进来房间看老妻与嫡子时,房间已经收拾一新,谭夫人已经移到舒适的床上躺好,不过还是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与奶骚味飘在空气中,但他现在正高兴着,也顾不上那难闻的味道。 看到老妻与女儿都围着新出生的孩子看,他也赶忙凑上去看一眼这盼了将近二十年的嫡子。 看着嫡子那红红的小脸虽然还有些皱皱的,但他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还说鼻子像他,以后一定也是个搂钱的小能手,听得谭夫人都想打他一顿,“你就不能盼儿子更有出息一点吗?譬如将来也能考个功名当个官什么的?” 如果真这样,那就是改换门庭了,谭老爷当然想,但他更知道这有多难,他就这么一个嫡子,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了,哪舍得真去逼他考功名?当个富家翁又有什么不好? 他这些话一出,谭夫人也默然了,他们夫妻俩祖上都是商人,压根就没出过读书人,所以丈夫的想法很实际,于是她也不再说什么考功名的话了,只要儿子过得好,考不考功名也不打紧的。 谭老爷想要伸手摸一摸儿子的头顶,就被女儿给阻止了,只见她一本正经地道:“爹,还请先去洗手再碰孩子,阿姚说,我们的手上都有细菌,孩子还小,洗过手后再碰触更卫生安全。” 谭老爷反复看自己的手也没看到什么细菌,觉得自己的手挺干净的,根本就不用洗,不过看到女儿已经指挥侍女捧来水盆与香胰子,他就无可无不可地洗了下手,这才得到允许碰触儿子头顶那柔软的胎毛,这触感真好,让他几乎都要热泪眶了。 “当初买这宅子的时候,不少人还跟我说住在这里的上一任主人是个绝户,劝我不要买,现在想来好在我坚持买下来,那大师说得没错,这宅子真是旺丁又旺财,若是没买下来怕是我们夫妻都没有这番奇遇了。” 这番话他是说得万分感慨的,妻子这年龄能如此顺利生产,陶姚是功不可没的,他不会傻到以为换个人都会有如此的效果,比起其他人来说,陶姚接生的技术是特别的,也是一流的。 正要进屋来的陶姚在听到谭老爷那一番似乎发自肺腑的话,顿时有些怔住了,当年养母姚氏卖这宅子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并不知道她是如何操作的,但现在听谭老爷这番说辞,她顿时就明白了,养母姚氏必定是背后找了个所谓的大师去谭老爷那儿说了一些带有蛊惑性质的话,这才说动了谭老爷买下这宅子,让陶家族长想夺却又无计可施。 突然她觉得眼睛湿湿的,遂只能微仰头不让自己流下泪来,往事已矣,她能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不让在天上的养父母担心。 “阿姚,你怎么了?”因为看到她而迎上来的谭珠儿看到陶姚似乎在哭,顿时有些急切地问道。 陶姚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当然她也没有拆穿当年养母姚氏所编的一套说辞,就让谭老爷就这样以为吧,反正有些迷信的想法真的是无稽之谈,信与不信都在一念之间。 谭珠儿见她情绪恢复得快,遂也不抓住个追问下去,而是圈着陶姚的手走向抱着孩子的谭夫人,嘴上不停地说着弟弟有多可爱的话,听得陶姚都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个好姐姐。 谭老爷看到陶姚进来,忙给陶姚腾地方,然后又问了下孩子的身体状况什么的。 陶姚给孩子检查过,一切都好,虽然谭夫人是高龄产妇,但她胎养得好,孩子各项指数都合格,只要好好养,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谭老爷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最近真是好事不断。 陶姚顺势建议谭夫人母乳喂养一段时间,这样有利于建立亲子关系,谭夫人其实早有这种想法,待产这么久也没找好奶娘,就是想要好好养这个儿子,遂当即表示一切听陶姑娘的。 陶姚都差点被这家人逗笑了,最后再叮嘱了几句后,她就先出去了,留下这一家四口高兴地说着话。 临挑帘子出去之时,她再回头看去,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与养父母,若是养父母生前能生个孩子该多好,或者她也能有如这家人一般的快乐,不用曾经飘零一世。 屋外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很舒服,卫娘子先行回去了,趁着这时间,她想去看看自己的房子建得怎么样了。 宅基地那里众人依旧干的热火朝天,田大嫂亲自指挥,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陶姚走到她身边时,她还没有发现,后来直接一转头就看到陶姚,她还吓了一跳,最后拍胸脯道:“陶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唤我一声。” 陶姚轻拍她的肩膀道:“我不过刚来一会儿,对了,这都盖得像模像样了嘛。” 她眼睛睃巡过去见到两进的屋子已经盖得十分整齐了,现在盖的是旁边的一处小院子,那处小院子是之前那块小宅基地,陶姚把它买下后直接与大宅基地一块儿设计。 “再有个十天左右就能收工了,到时候正好入冬。”田大嫂笑道,亲自给陶姚倒了碗水。 陶姚也没有推辞喝了一口,就与田大嫂一块儿巡视起来,哪里不满意的她都会让人重新弄一下,不过现下的人干活只要给足了钱还是十分卖力气的,看到那些人都干得汗流浃背的样子,她还是吩咐田大嫂一定要做好饭菜让他们吃饱,千万不能克扣这些工人的伙食。 田大嫂笑道,“陶姑娘,你放心好了,这一块儿我是亲自抓的,没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私捞。” 对于田大嫂的能力,陶姚是相信的,不然当初傅邺也不会选中她过来接近自己。 谭夫人顺利生产了,这边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谭老爷给她与卫娘子丰厚的报酬,那白花花的银子让卫娘子差点都不敢相信了,毕竟她当稳婆这些年来都没赚进这么多银子,这还是第一次。 陶姚本来不想要的这丰厚的报酬,毕竟当初她可是说过用做好的手术器械当酬金,可谭老爷实在是感激陶姚,坚持说一码归一码,这钱还是要收的,最后陶姚都推得烦了,只好收下了谭老爷硬塞给她的银票。 看了眼手里的银票,陶姚有几分哭笑不得,看来谭老爷还是十分了解她的,这银票比起白花花的银子更容易携带。 除了钱,谭老爷还拿了不少礼物摆在卫家的堂屋里当谢礼,这礼物让周围来看热闹的邻居都咋舌不已,这当稳婆真这么好赚? 先是陶姚在青云镇上大赚了一笔,现在又是这一出,她们都看得有几分眼红,甚至还有人悄悄地问卫娘子还收不收徒?她们也可以做,管名声好不好听,只要有真金白银,其他都是虚的。 卫娘子听得都一愣一愣的,最后才委婉地拒绝了她们的请求,如果只为钱就入这一行,那她还真怕她们会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婴儿也是人啊。 卫老娘带着俩儿媳妇过来的时候,卫娘子已经把堂屋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留下几匹布几盒吃食等着给卫老娘她们分一分,省得这三人老是惦记她们一家得了好处。 陶姚没在堂屋围观,而是带着小狼崽子到外面去走一走,卫家女人的战斗力那可是杠杠的,她可不想牵扯其中,再说卫娘子应付她们已经有一套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去围观。 路过一处转角就被人拦下,她好奇地打量着面上似有忐忑不安的陶小翠,有些疑惑地道:“你拦下我做甚?娇杏在家里。” 陶小翠与卫娇杏交好,跟她倒是连一般的交情也谈不上。 “陶姚,我想跟你学做稳婆。”陶小翠一开口就提要求,她是看不上这个行当的,可奈不住能赚钱啊,看着陶姚一再地在村子里出风头,她也希望自己也能赚这个钱。 陶姚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最后摇头道,“你不是做这个的料,还是别动这个心思吧。” 说完,她打算直接离开。 哪知,陶小翠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这是看不起我?” “不,我这是有话直说,你真的干不了这个。”陶姚确实不大看得上陶小翠,但没有必要拿出来讲,而且也不想跟她在这儿磨蹭,遂手臂微用力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带着小狼崽子往前走。 陶小翠气得原地跳脚,这个陶姚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最后只好咬着唇气乎乎地回家去。 等她逛了一圈回来,看到大门口站着两个眼熟的大人,一男一女,她皱了皱眉,刚要上前去问一下他们要找谁,就看到这两人转过脸来,一看到她就笑道,“陶姑娘。” 陶姚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两人是谁,因为看到女人还抱着个孩子,她这才记起是那对被同村人嫌弃的狗剩和杏姑夫妻俩。 “你们怎么来了?”陶姚上前先看了看杏姑抱着的孩子,一个多月没见,这孩子长大了不少,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陶姚,这让陶姚心生喜意,于是伸手逗了逗孩子的脸蛋,“这孩子你们养得不错,看着就讨喜。” 狗剩与杏姑一听这话,两人就高兴起来,这是陶姚肯定了他们这对年轻的父母。 “我都有按你说的去做。”杏姑笑道。 陶姚的目光突然看向空地上多出来的几个装满东西的箩筐,遂皱眉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陶姑娘,上回我生产的时候你才收了几个铜板,让我们夫妻俩一直过意不去,秋收刚过,地里还算有些收成,我们就给你挑了些粮食过来,你千万一定要收下……” “你们都不富裕,还给我挑什么粮食?都拿回去吧。”陶姚可是记得他们那个家徒四壁的茅草屋,这么多粮食足够这一家三口安稳过上几个月了,而她现在根本不缺吃的。 哪知狗剩与杏姑却是一致地摇头,他们没有别的本事报答陶姚,现在日子稍有好转,他们就想着要先来还恩。 陶姚实在是真为他们急,就他们所处的那个环境,这些粮食真可以说是救命用的,遂板着脸非要他们挑回去。 谁想这两人却是一致说是给陶姚的谢礼,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挑回去,并且还直接就撒脚跑了,一副生怕陶姚要硬塞回给他们的样子。 陶姚唤了几声都没有让他们回头,顿时看着那几个装了粮食的箩筐哭笑不得,这夫妻俩也太实在了,难怪要受那些同村人的欺负。 听到屋外有动静,卫娘子与卫娇杏都推门出来,结果看到陶姚以及陶姚脚边的箩筐,顿时母女俩睁圆了眼睛,这唱的是哪一出? 陶姚只好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卫娘子母女俩这才明白过来。 卫娘子直接道:“这两人都是实在人。”随后对陶姚道,“你还是收下吧,这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更让她感慨的是这两人一直没有敲她家的门,显然是那叫杏姑的妇人顾忌着曾经的窑子出身,怕会给她带来麻烦与议论,所以才一直在屋外等。 陶姚也没法,只好暂时先收下。 一个箩筐里面装着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还有一袋大米,还有一个箩筐里面装着土豆等耐放的蔬菜,剩下一个小箩筐放着一些豆类,粮食品种还挺杂的,看得陶姚感慨万分。 赶在入冬前一天,陶姚的房子终于竣工,她去验收了一下,没有偷工减料,房子起得很结实,毕竟她舍得花钱,都是用青砖来起的,所以这房子现在在村子里还算是排得上号的。 与当下人起的房子还是有些许区别的,于是一些村民还是好奇地进来这边看看,哪边看看,然后小声地议论着。 卫娘子与韩大夫也过来看了看,两人都是认真的观察,省得别人看陶姚年纪小欺负她不懂,然后坑她的钱,毕竟这房子光建就花近五十两,这在当下算是一笔巨款了。 第一百七十章 要开诊所 房子两进两出,只是留了一小块的庭前,看样子也不大适合晒粮食,在外面围墙的地方留了个耳房,其他的都是直接的一间房一间房,连堂屋都没有,然后两边还有一个小厨房,与时下村民们住的屋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包括后面的那一进也是如此,房间的格局没有主次之分,怎么看都让人心生疑窦。 从庭前的月亮门可以通往旁边的一个小院子,这个院子起得精致一些,里面有待客的堂屋,还有主次之分的房屋,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显然这里应该是陶姚起居之处。 “你这是要干嘛?放着那边的大房子不住,偏看上这边小的?”卫娘子不解地道,如果那边的大房子不住,那花这么多钱岂不是打了水漂?这会儿她是真的理解不了。 包括韩大夫与卫大勇也看得直摇头,有哪家会把房子建成这样?早知道陶姚如此不靠谱,他们就亲自把关了,这没个长辈看着就是不行,两人都有些后悔没有插上一手,反而让没有长辈看着的陶姚胡来。 陶姚很满意这幢房子,几乎是按她的想法来起的,只是在听闻卫娘子的置疑,她直接笑道,“这边确实是我要住的,那边我打算弄一个妇产科诊所。” 妇产科诊所? 这名词是他们第一次听闻,这是什么东西?顾名思义,应该是看病的地方,然后又与女人生产有关,这么一想,他们似乎有些理解了。 卫娘子瞬间就道:“你要开医馆?” 陶姚摇了摇头,“是专门为女人生产服务的诊所,当然也不完全局限于此。” 这是她很早就萌生的想法,刚穿越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现在女人生孩子的环境其实很糟糕的,不过亲眼见过之后,她才知道想象与现实是有多大的距离,那些低矮的房子,肮脏的房屋,然后还有油腻的衣物,甚至还有人家嫌弃生孩子是污秽的事情,把产妇赶到牲口住的棚子里,让她们在那儿把孩子生下来才能回屋,这一切的林林总总看得直接让人抓狂。 陶姚跟卫娘子去村子里接生过几次,看到的环境实在是令人发指,她还因此与产妇的家人起过冲突,只因为她坚持要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而那些人家根本就提供不了,最后只能互相妥协,产妇被移到房子里面,而不是关着牲口的棚子。 总之,在当下的农村接生,简直就是考验她的忍受力,她不怕自己辛苦,她就是看不得产妇在那儿遭罪。 所以,现在她稍有能力了,她就想弄出一个好点的环境给她们,让她们生孩子的风险可以降得最低。 卫娘子与韩大夫等人听懂了,这功能还是类似于医馆,但因为产妇要生产的原因,所以这里还包括留宿的服务。 卫娘子就第一个摇头,“陶姚,我真不大看好这什么诊所,不会有人来的,你投入了这么多钱,肯定要收费,她们的家人是舍不得花费这么多钱的。” “万事开头难,我相信前途还是光明的。”陶姚笑道,“就算收费,那也在合理的范围里面,我只想给她们一个好点的生产环境,反正我又不是靠这个敛财。” 她不过是孑然一身,要养活自己还是很容易的,再说她现在与谭老爷有合作,这也能给她带来一笔收入,光靠这个她就不担心收益的问题。 韩大夫却是为她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一个医者的态度,在他看来,陶姚不单单是个稳婆,以她渊博的知识储存,根本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大夫。 卫娘子叹息一声,没再提反对意见。 可是,陶姚却是打起了她的主意,直接笑眯眯地道,“卫婶娘,我想聘你来诊所干活,每月付工钱,你可愿意?” “我?”卫娘子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陶姚这大胆的想法真的吓了她一跳,不过想到她也从陶姚这里学到不少东西,而且陶姚还教她识字,光是这恩情,她就报答不了,再说谭老爷上回给的酬劳足够多,于是她道:“你这诊所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得成,不用你给钱,我也可以给你……” 陶姚却是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自己直接把想法说出来,“卫婶娘,我不能让你白干,所以每月的工钱会有,嗯,就一两银子吧,而且你每接生一个婴儿都会有提成。” 一两银子? 卫娘子顿时伸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自己不会是发烧产生了幻听了吧?陶姚知道一两银子是多少钱吗?这都足够一家几品人吃喝几个月了,她就算手里的钱多,也不能这么花啊? 于是,她深呼息一口气不让自己太过于暴躁,上前努力维持平和的面容道:“陶姚,我不知道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银两供你使用,但是,钱不能这么花的,坐吃山空你知不知道?婶娘我不能贪你这一两银子的月钱,婶娘得告诉你什么叫做细水长流……” 卫大勇做为卫娘子的丈夫,在听到陶姚开出的工钱时,他也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不过心底还是有几分暗暗的喜悦,有这每月一两银子的进账,要供大儿子读书就不会这么艰难了,妻子每月去十里八乡接生也未必能确保一月赚一两银子,只不过这些暗暗的喜悦在妻子开口指责陶姚乱花钱后,他就有些摒弃自己的自私给抛到了九宵云外,毕竟陶姚对妻子的帮助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韩大夫直接就摇头了,这年轻姑娘就是不懂得过日子,他专门给人看病的,一个月赚到的钱也堪堪就一两银子多,陶姚这是太想当然了。 陶姚耐心地听着卫娘子数落她的话,非但不恼,反而因为她的关心而脸上带着一抹温暖的笑容,这才是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人。 最后,等卫娘子说得口干了,她这才道:“卫婶娘,我知道要节省点花钱,但我也不能让你白跟我干?你放心,我能给你这么多工钱,我就想好了要如何去经营这间诊所。” “你真的胸有成竹?”韩大夫道。 陶姚点点头,为了推广她的诊所,她肯定会投入精力和财力去做广告的,她就不信打不出知名度来,时日长久,口碑上来了,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自己这妇产科诊所。“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见她心意已决,卫娘子和韩大夫等人这才没有再劝她,只是她们的心底对于陶姚的自信还是将信将疑的。 既然要开这诊所,各项用具都要备齐,陶姚让卫娘子把卫三郎叫回来,甚至还把卫三郎的木工师傅请来,然后再拿出自己画的图纸,让他们打造各项用具。 卫三郎的木工师傅看了看图纸,这些活计都不难,就说可以做。 陶姚一听心生喜意,立即订制了两张产床,还有住院所需要的单人病床十五张,甚至还有婴儿室里面需要的七八张小床等必须品。 卫娘子听得又想抚额了,她真的很想跟陶姚说咱们的摊子不要铺得这么大,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真的来这里生孩子,万一没有人来呢,这些钱都会打了水漂。 可是,她也知道陶姚的脾气很执拗,估计不会听她劝,所以她也省得开口讨人嫌,心里盘算着如何给陶姚到哪里拉些产妇来。 卫三郎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陶姚一出手就是一个大单,看到师傅眼里的喜意,他又不好开口,只能用眼神求着师傅给个友情价,毕竟陶姚与他家的渊源不浅。 卫三郎的木工师傅当然不会故意抬高价,毕竟现在卫三郎与他女儿似乎看对了眼,以后很可能会是他的女婿,所以他报出的价格相当合理,还有适度的优惠。 陶姚也不磨唧,立即就拍板同意。 这妇产科诊所的前期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谭夫人生的小儿子的满月宴却是快到了。 陶姚在给谭夫人做产后恢复的检查时,谭夫人亲自向她郑重邀请,要她当天一定要来。 谭珠儿一边看着新出生的弟弟的睡颜,一边吃着水果道:“娘,阿姚肯定会来的,阿姚,你说是吧?” “那是肯定的。”陶姚道,然后才对谭夫人道:“你的产后恢复得很好,瑜珈可以继续做下去,长期坚持下去会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好。” 至少,生产过后,谭夫人的体重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还减少了,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了苗条了些许,这让谭夫人高兴了好一阵子,这月子坐得舒心,人也看着也显得年轻了许多。 “好,我都听陶姑娘的。”她立即眉开眼笑地道,然后似想到什么,“对了,听说你要开个什么诊所?” “妇产科诊所。”陶姚一面洗手一面给个正确答案。 “专门接待生孩子的?”谭珠儿好奇地道。 陶姚一面擦手一面点头,“是啊,对了,我正好想找谭夫人与珠儿姐帮个忙,我这诊所就开在我家,我都想好名儿了,就叫做陶氏妇产科诊所,这个还想着你们到时候帮我多多宣传。” 谭珠儿很是快人快语道:“那有什么难的?我可是认识青云镇上不少富户人家的少妇,她们有些人正怀着身孕呢,我到时候好好地向她们推介推介。” 谭夫人毕竟比谭珠儿年长许多,而且也是做生意出身的人,光凭一张嘴是很难让人相信的,再说富贵人家不缺生孩子的那点钱,各方面肯定都会安排妥帖,未必会到这乡下地方来生。 “陶姑娘,不是我泼你冷水,你直接接受她们的聘请到她们家里接生便是,何必要在乡下地方弄一个什么诊所,外头毕竟比不得家里,那些人家的女眷肯定不会愿意到这些地方来生孩子。” 陶姚却不想只为富户人家服务,她想要做的是推动妇女生产走向卫生化与科学化,从而让更多的婴儿得以生存,让更多的产妇不用遭受更多的罪。 “谭夫人你所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要坚持这么做。”她笑着回应,“不管如何,多宣传总没有坏处的,只要有一个人肯吃这个螃蟹,我就相信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来吃这个螃蟹。” 要打开富户人群的市场,就只能现身说法,而谭夫人本身就是很好的活广告。 谭夫人听后却是沉思了一会儿,陶姚是有一定的商业头脑的,从上回两家的合作她提出的建议就可见一斑,于是她欣然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卖力帮你宣传。” 陶姚一听连忙给二人道谢,这是个好的开始。 正在几人说着话的时候,谭老爷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准备看儿子,他现在每天一回来就先要洗手换衣赶过来看这嫡出的儿子,这是他现在赚钱的最大动力来源。 逗得儿子笑呵呵地直流口水,他这才收手让老妻给小儿子擦口水,这一转身才发现陶姚这么大个人正与女儿坐在一起,于是他笑道:“陶姑娘来了呀?” “谭老爷现在才看到我啊?”陶姚打趣了一句。 谭珠儿却是撇嘴道:“我爹现在是有儿万事足,连我这个女儿都要靠边站,眼里哪还瞧得进人呐?” “这话真酸。”谭老爷吹胡子瞪眼道,“你爹若是眼里没你,还能让你在娘家住了一个月,早就让你夫婿领你家去了。” 谭珠儿却还是朝她爹吐槽了两句才放过她爹,她要回婆家也得等弟弟满月之后,总之她现在也不怕婆母诟病,有娘家撑腰,她有恃无恐。 谭老爷懒得跟女儿斗嘴,直接就朝陶姚道,“陶姑娘你来得正好,省得我还要让人去找你来……” “谭老爷找我有事?”陶姚挑挑眉道。 “是好事。”谭老爷又笑呵呵地道,“你不知道,现在那个什么q版小孩子的五毒肚兜卖得相当火爆,我之前备下的货刚拿到县上去不过两天就被人扫光了,可见这玩意儿有市场,就是产品的图案现在有些单调,陶姑娘,要不你再给多画几个这个什么q版图案给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镇上遇袭 陶姚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随后就是满脸的兴奋,这个能赚钱是好事,这样一来她就更有底气去开妇产科诊所了,当即就点头同意道,“我再给你三个图案这个季度卖,以后每个季度推出一次新款,这样更能刺激市场的购买欲。” 谭老爷一听直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好,就这么办,不过你要快点给我画新图案,我打算一次性备足货卖到京城去。” 这回不但陶姚吃惊,就连谭夫人都有些侧目了,谭珠儿更是直接兴奋地抓住谭老爷的手直摇,“爹,你说真的?” 京城那个市场是永安县不能比的,若是好卖,那可是相当赚钱的,毕竟住在京城那个地方的人,多多少少家里还是有点钱的。 “你爹什么时候开过玩笑?”谭老爷板着脸道,其实这个玩意儿赚的钱现在还不到他真正侧目的时候,只是这到底是与陶姚的合作,他还是十分重视的。 谭珠儿这会儿是真的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这个合作最先发起的人是她,这证明她也是很有商业眼光的,看来自己嫁妆里面的店铺她可以亲自去管,省得以后什么都拿捏在别人的手里,毕竟她现在有钱无子,还是很被动的。 陶姚不知道谭珠儿的内心想法,但对于用这个技能去赚钱她还是十分热衷的,毕竟她现在还没有任何收益的妇产科诊所还要靠这个去贴补。 正在兴头上,她一回去就准备画个十二生肖系列的,这个季度打算推出三个,如果卖得好,还可以增加周边产品,当然这个还是要与谭老爷商量才行。 对于丹青不错的她而言,这种q版画根本就没有难度,不过一个晚上,她就画好拿去给谭老爷打版,然后还要再调试一下赶着推出市场。 谭老爷没想到陶姚行动如此快,一下子就弄出了三个图案来,他接过一一查看,质量上乘,可见陶姚不是随便画画来糊弄他,遂当即拍板定下这三个图案,风风火火地赶去青云镇安排工作。 陶姚也没料到谭老爷是个行动派,看到也只是笑着摇了下头。 谭夫人出了月子,不过为了孩子着想,她还没想这么快就回去镇上,家里边还有几个姨娘和庶子在,她还是有些顾虑的,遂满月宴就安排在荷花村,不但要在宅子里大宴宾客,外边还要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这让荷花村的村民听后都跟着兴奋,有机会大吃大喝一顿,谁能不高兴? 陶姚却没有到谭宅去帮忙满月宴的事情,为了开这个妇产科诊所,她还要到青云镇上去办些手续,同行的还有韩大夫和卫娘子。 直到与韩大夫详谈开诊所需要办的手续后,她这才知道自己当的这个稳婆还没有到镇上衙门去登记,俗话说就是无证经营,说得她汗滴滴的,毕竟她第一世时不是混这行当的,所以有些事根本就不知道。 卫娘子也有些自责,都怪她把这事都给忘了,直到陶姚问及,她才记起还要去镇上走个手续才算是真正的稳婆。 大兴王朝对这个管理是十分严格的,各行各业都要登记,有街门的许可才能正式营业,出了什么事也能找到当事人,而且办手续还需要同行的担保才行。 到了青云镇,先是直奔盛家医馆,盛青一看到陶姚到来,就高兴得飞奔出来迎接。 有段时间没见,闺蜜俩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然后自然就提到了这次到镇上来的意图,盛青拍胸脯表示担保这事她爹可以帮得上忙。 盛大夫自然是没有推辞的,只不过他很好奇陶姚为什么要开个妇产科诊所,名字挺怪的,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陶姑娘,你把这个什么诊所开在乡下地方,这是要亏大本的,为了省点钱,生孩子这事都是在自家解决的,你这诊所怕是难有人光顾。” “观念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我不去第一个吃这个螃蟹,谁又知道这螃蟹不能吃呢?”陶姚反问道。 譬如异时空那个发达的社会,那里的人一开始也不是都去大医院生孩子的,后来不也是慢慢地改变了观念,最终演变成生孩子都要到大医院去。 这证明人的观念是可以改变的,关键是必须要有人去做去推动。 盛大夫见陶姚是一副不见南墙不回头的样子,遂也不再劝,因为与陶姚交好的缘故,他对陶姚的医术是很信任的,做个担保根本不成问题。 到了青云镇的衙门,陶姚才说她是来登记稳婆的,管文书的吏员一听,翻了下陶姚的档案,就一脸诧异地说,“这不是都登记上了吗?” 陶姚一愣,立即抢过吏员手里的档案翻看了起来,这上面确实登记了她是稳婆的事实,当下她就愣住了。 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傅邺没有再出现,而她事情也多,竟是许久没再想起这厮,没想到他那时候不但为她立了女户,还顺带把这漏洞给补上了。 突然间,她觉得心房有些涨,眼睛有些酸,微微仰头满心的感慨,傅邺这个一向自视甚高,她一直觉得他看不起她的出身,所以才会告诉她什么叫云泥之别。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愿意为她办这事,稳婆是俗称三姑六婆的一种,社会地位一向不高,可是傅邺却愿意与这样的她扯上关系,此时他的那些讨好又与曾经恶劣的行径在脑海里拉扯着,谁也不愿低头。 不过,很快,她的理智全然回来了,这辈子无论傅邺多么使劲的讨好她,她是不可能再与他续前缘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回头的,她也绝不会让情感主宰了理智。 “既然登记上了,这是好事啊。”盛青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她看得出来陶姚现在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只是,不知道是谁帮你登记的?”最后还是难免八卦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陶姚没有把傅邺的名字说出来,毕竟想要划清界限,那就不要拖泥带水了,只是笑笑就带过了这个话题,这让想要问询的卫娘子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心里却开始有些为陶姚担忧起来,也不知道这帮了陶姚的人是好还是坏?希望是好意吧。 既然有了稳婆的身份,那要开一个妇产科诊所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直接登记,由韩大夫和盛大夫两人做担保,很快文书就办了下来。 陶姚拿到这规范的文书,不由得感慨一句,无论是哪里,管制同样都是严格的。 这事办成后,她少不得还要请大家吃一顿饭做为庆贺,地点就选在了天香楼,韩大夫等人不想她破费,可她却说今天是好日子,既然开心就要贺上一贺才好,众人拗不过她,遂到天香楼去撮了一顿。 卫娘子第一次来这种酒楼,进门时难免有几分忐忑的心情,没想到自己这乡下女人今天还能见一见世面,她脸上有些兴奋,又有几分谨慎,怕闹出笑话来。 陶姚看出她的不自在来,遂小声地笑道,“卫婶娘,放轻松一点,我们是客人来消费的,应该他们来讨好我们才对。” “夭夭说得对,婶娘可劲地抬高头就是了。”盛青也低声给卫娘子打气。 卫娘子被她们这么一说,哪还顾得上拘谨小心?当即就笑骂了一句,“俩泼猴。” “泼猴好,还能大闹天宫呢。”陶姚顺势道。 盛青也跟着点头,她现在是越发放开了,就算是女儿身又如何?她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风采。 天香楼的掌柜一看到陶姚来,立即笑呵呵地迎上前与陶姚打招呼,听闻陶姚一行人是来用餐的,当即二话不说就安排了二楼的包厢,还说要上些招牌菜来招呼陶姚,唤来的小二服务也十分周到,完全是把陶姚几人当成贵宾来招待。 天香楼的掌柜现在还记得这陶姑娘与那傅公子渊源颇深,现在趁人家还没有发迹之前讨好她,说不定以后还能铺就一条光明大道呢,遂就更用心去安排菜单。 天香楼的招牌菜自然是色香味俱全的,这些菜一上来,其他几人是十分淡定的,卫娘子却是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毕竟这些菜式乡下出身的她别说见了,根本就是闻所未闻,这镇上的大厨手艺真是惊人。 陶姚还要了壶好酒,亲自给几人都斟了酒,这些酒香勾起她体内的谗虫,未喝她就已觉得酒香醉人,遂端起酒杯朝众人道,“我敬大家一杯,我陶姚虽然是个孤儿,但也遇上了你们这些好心人,谢谢你们对我的照料,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就将一杯酒饮尽,最后亮了亮酒杯。 陶姚的干脆让其他人也不扭捏,就连盛青也跟着喝了半杯酒,一时间脸上飘起了一抹红晕,盛大夫忙给女儿布了些菜,不许她再喝,省得喝醉了出丑。 陶姚除了觉得心口有些火辣辣的之外,倒是没有什么醉意,毕竟她第一世时最后可是个醉鬼,这些似乎也刻在灵魂里,被带到了这一世来,一杯酒而已如何能让她醉倒? 一壶酒饮尽,她不过是略有些微醺,神志完全清醒,但一旁的卫娘子已经不许她再喝了,这再喝下去或许就真醉了,她从来没想过陶姚居然还如此能喝? 韩大夫与盛大夫也同样不许她再喝下去,这万一真醉了就不好了,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陶姚舔舔唇有些意犹未竟,这天香楼的酒是真不错,完全不是乡下地方人喝的劣质酒,那些酒虽然让她的食指大动,却是没有喝的冲动,毕竟掺水的劣质酒又哪里是好酒的对手?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太出格了,而且她也怕自己再度变为一个醉鬼,这酒就是穿肠毒药,会让人上瘾的。 “好好好,我不喝便是了。”她从善如流地道。 卫娘子见她不像是说假的,这才继续吃菜。 陶姚坐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尿意,于是忙起身跟大家说一声,就要先去茅厕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盛青要与她一块儿去,她并没有拒绝。 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往茅房而去,路上当然少不了还要叽喳几句私密话。 天香楼的茅房建在楼的后面,陶姚对此是十分熟悉的,毕竟她曾经在此住了十来日,这天香楼于她而言就没有陌生的地方,于是与盛青分开,一人进了一间茅房,毕竟是开酒楼的,天香楼的茅房里的味道并不太重。 陶姚解决了生理问题,出去正要净手之时,突然看到自己面前突然有一水滴从上面滴落下来,很快就掉到地面上,那殷红的一点很像是血,她狐疑地上前伸手轻轻一沾放到鼻间一闻,一股血锈味充斥鼻间,这血的味道像是人血? 陶姚顿时皱紧眉头,这屋顶上有人,这个想法立即从脑海里产生,她立即半蹲下来从袜子里面抽出一把匕首握紧在手中,然后慢慢起身抬头眯眼看向屋顶处,低喝一声:“哪来的登徒子?还不给你姑奶奶滚下来?” 屋顶上依旧没有声响,陶姚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能藏人的横梁,这天香楼的茅房建得很大气,毕竟能来这里用餐的都是有钱人,所以在这方面就没有过于节省。 半晌,她正考虑要不要上去横梁抓人,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声,她正眯眼看过去时,横梁上突然有一个人跃下来一把就捂住她的嘴巴,耳边传来这人的低喝声,“别动。” 这声音怪熟悉的,陶姚一时间顾不上害怕,反而是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去回想这人到底是谁?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挣扎的原因所在。 好半晌,对方拖着她往茅房的一个角落而去,而对方手里的刀却是开始架在她的脖子上,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杀机,这个现在捂住她嘴巴的人打算杀了她灭口,她的眼睛微微一沉,顿时嘴角逸出一抹还着狠厉的笑容。 脚往后踢直击身后之人的要害处,那人没想到陶姚居然使出这么一记阴招来身体往侧面一退避开这记阴招,这同时也露出了破绽让陶姚的手肘重重击向身后之人的胸膛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击中他的伤口,她听到身后之人闷哼了一声。 她立即回头看去,对方的脸当即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顿时低呼一声,“怎么是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先打出气 陶姚是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叶凛,毕竟对方一直道貌岸然的,居然会躲到茅房来,实在是刷新她的三观,只不过看到他身下的血迹,她似乎又能理解了,毕竟活命更重要嘛。 只不过一想到他居然偷窥自己,她又火冒三丈,才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先打一顿出气才是正道,“登徒子!”她恨恨地骂了一句,上前想要抽他几个耳光。 叶凛一看到陶姚的架式就知道她要干什么,这回被她抓个正着,他也很无奈啊,再说他一个病号,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偷窥她?他没有这么变态好不好? 就在陶姚的拳头要抡到他的脸上之时,他忙低声道,“我向老天爷发誓,如果有偷窥你,我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并且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啪”的一声,把他之后的话都给打没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让人打过脸呢,这是第一次,他忍不住瞪一眼陶姚,若不是顾及腹部的伤口,他早就回手了,眼看她还要再打下来,他忙道,“你适可而止,真的惹毛了我,小心我鱼死网破也让你好看……” “啪”的一声,陶姚又狠狠地打了他另一边脸,真是爽,她才不会这么傻的放过这个打他的机会,再说她第一世的时候就很想打他一顿来出气了,最好像那会儿对付邹妍那样将他也摁到水里喘不过气来,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她跟他毕竟没有生死大仇,不过是观念不同造成的不对付。 打了他两把掌,她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手掌,耳朵很灵地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早就看出来叶凛惹了大麻烦,当然她是猜不出他惹了什么麻烦,毕竟她不过是个乡下女子,知道不了太多高层的秘辛。 “终于打够了?”叶凛忍下怒气冷声发问。 “还没有,”陶姚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副表情,遂圈着手也冷声地道:“对付登徒子,就该这样……” “我不是,陶姚是吧,你的名字,你听好了,我对你没兴趣……” “笑话,变态哪需要理由啊?” 陶姚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兴趣,但是她这会儿压根不想跟他讲理,他不是看不起她吗?好啊,她胡搅蛮缠起来也是可以不讲道理的。 “我不是变态,当时我什么都没看到,你看我这伤,我还哪还顾得上去偷看别人?再说我需要偷看吗?我只要招一招手,外面有大把的女人自动送上门来,我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啪”的一声,陶姚又打了一掌他的右脸上。 叶凛这回是真怒了,他并不是没有还手能力,而是想着如今情形对他不利,他不想惹怒陶姚,万一她出卖他,后果就很严重了,所以他是一点也没有反抗任由她甩了几个巴掌出气,“你适可而止,我警告你……” “怎么?又想杀我?”陶姚冷笑地道,她踱到窗前,意图打开窗大叫。 叶凛见状,顾不上伤口,忙冲上前去阻止她,只是比他手里的剑更快的是陶姚手中的匕首,这回她的匕首直接就抵在他的腹部的伤口上,他眯眼看她,她冷笑道:“信不信我一刀捅进去,让你伤上加伤。” 他不敢赌陶姚会心软,毕竟这个女人从见到的第一面起就没给他留下过好印象,“我跟傅邺私交不错,你是他的女人,看在他的份上……” 想打感情牌,没门。 陶姚直接将匕首往下一压,没有刺他的伤口又让他感觉到疼痛,看到他痛得呲了下牙,她这才正色警告地道:“别提傅邺,不然你会死得更快,再更正一下,我不是他的女人,听好了吗?” 叶凛深吸一口气平复胸腔的怒火,形势比人强,“好,我道歉,是我说错话。” 陶姚也不是得势不饶人的人,“这样才对嘛,做错了就要认,这才是做人的态度,相信你爹娘应该教过你。” 她对叶凛的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所以看在叶侯爷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刚才打了他几巴掌她就大方地将以前的账都给抹去。 于是,她收回抵着叶凛腹部伤口的匕首,正色道:“这样吧,就当我们今天都没有见过对方,我呢,没见到你猥琐得躲在这里,你呢,也没有见过我,还有,别想杀我,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俩谁才该到阎王爷那儿去报道了,我想,你去的可能性会更大。”最后,她挑眉一笑。 叶凛看着她这副张扬的样子,心里哪怕呕得要死,这会儿也发作不了,陶姚这个村姑真是令他刮目相看,实在是没想到还是朵带刺的玫瑰,难怪能迷得傅邺晕头转向的。 当然,他是不爱这种类型的女孩,女人嘛,还是温柔的可爱,像这种凶巴巴的也就傅邺消受得起,他就敬谢不敏了。 眼看陶姚就要出去了,他也知道凭自己只怕是走不出这客栈,外头要杀他的人可能已经进了天香楼来搜他了,若不是仗着他对天香楼地形的熟悉躲到这茅房来,很可能真的遭人杀害了。 如今他能信的人有也只有陶姚一人,之前的杀心是怕她泄露他的行踪,可看现在这情形,这令他刮目相看的女人或许能救他一命。 “等等。”他轻声道。 陶姚闻言,有些警戒地看了他一眼,看到叶凛一脸纠结地看着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顿时她秒懂对方想要说什么,终于风水轮流转了,她圈着双手靠在柱子旁看着他,“怎么?想要让我帮忙救你出这个困局?” 叶凛一看她这副戏谑的表情,顿时就知道眼前这少女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至少,跟他是没有好话说的,其实这会儿细思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跟她过不去是在干嘛?他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小姑娘锱铢必较实在够难看的。 成长似乎只在一瞬间,他突然懂得了父亲对他的教诲,而他只凭那自我良好的感觉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实在是够蠢的,也不该是他一个大男人的所作所为。 这回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陶姚吊高来卖的心思,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毕竟是他先用别样的眼光来看人的。 “你来求我啊,我或许可以考虑帮你一把……”陶姚继续道。 “好,陶姑娘,算在下求你帮忙。”叶凛这回没有摆高姿态,而是诚恳地求对方帮忙。 陶姚看着对方低下他那一向高昂的头颅,心里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意思透了,如果这叶凛还是之前的态度,她虐起来才会觉得爽,可对方先举了白旗,一切就变得没有意思了。 她想要不理他狠心转身离去,但是终归是认识的人,而且看他现在这个情形,应该是没有后援,要不然他不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上前认真地看了下他的伤势,虽然不是法医,但她还是能看出他这伤口是刀伤,非但腹部受伤,他的身上其他的小伤口也很多,看来他应该是遇到了围攻,估计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冲出重围才躲到这里的。 “你是招惹了什么人才这样的?”她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他这种京城贵公子哪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况且她若没有记错,这人还是个武将出身呢,想到武将这俩个字,她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叶凛没有解释,只是看到陶姚似乎聪慧地猜到了什么,他突然道:“你还是不知道更好,只要你助我脱围,我日后必定会报答你,你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你提出来我绝对不会推辞,或者你要我发誓也可以。”说完,他当真举手发了个毒誓。 陶姚没有阻止他,这人又不是她的故交,并且两人一向不对付,听他发发誓还是挺爽的,“要我帮你也可以,但我不惹麻烦,你该知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厉害的背景,我还是很惜命的……”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牵扯到你。”叶凛没想过连累她,毕竟不过是个弱女子,哪怕会点拳脚功夫,也不该被他连累。 陶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出手抹去地上的血迹,他这伤口一直流血也不是个办法,这血会引来追兵,只怕等会儿就会有人闯进来查看。 她一面清理地面的血迹,一面观察周围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正好看上了墙边的爬山虎,好在这处气候哪怕入冬了还没有冷到彻骨的地步,爬山虎虽然不旺盛了,但勉强还能用。 她正打开窗子扯爬山虎,一直久侯她不出现的盛青寻了过来,“夭夭,你这是在干嘛?” “青青姐,你来了正好。”陶姚左右看了看,看来之前的骚动应该是有人来茅房了,好在天香楼的茅房是几次隔开的,要不然只怕会被人发现。 盛青不明所以地看着陶姚,不过她还是很信任自己的闺蜜,于是,绕到这间茅房的入口处,她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入,还细心地顺手将门关上。 “夭夭……”她唤着陶姚,哪知道口突然被人捂住,对方是个比她身形高大得多的男人,而且这男人还靠在门上警惕地看着外面。 她瞬间睁大眼睛,茅房有个男人?她的天哪,这实在太惊悚了呀,她想要尖叫出声,可是口被捂住了,她的声音发不出来,只能用脚踢对方的腿。 “你这是在干嘛?”陶姚上前小声不满地道。 叶凛看了眼陶姚,“你让她不要尖叫出声。”女人都爱尖叫,这也是他之前被陶姚发现时会第一时间捂住她嘴的原因所在,只是可惜陶姚这人不按牌理出牌,反应往往让人猜不到。 陶姚点了点头,上前看着盛青惊恐的双眼歉疚道,“青青姐,我迟点再向你解释这事的来龙去脉,你能答应我不出声吗?” 盛青木然地点点头,她实在理解不了现在是什么场面?而背后捂住她嘴的男人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与陶姚在这种隐私的地方会面?总之,她的心底满是疑问。 陶姚这才凌厉地看了一眼叶凛,示意他松开手。 叶凛心里也在衡量目前的局面,现在他不信陶姚也得信,遂,他慢慢地松开自己的手。 盛青想要尖叫一声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心,只不过陶姚暗中掐了她一记让她回魂,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声音发出来,好在她最终克制住了想要尖叫一声的冲动。 立即的,她一步就跳到陶姚的身后,这才警惕地看向之前捂住她嘴的男人,这男人的面相很是陌生,她搜索了记忆一会儿方才确认自己没见过对方。 当然她也在暗暗地打量着这男人,这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在光天化日之下十分明显,不过她很快就留意到他腹部似乎有处大的伤口,这人应该是惹上了麻烦,她很快就在心理下了定论。 “夭夭,你跟这人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似乎在逃亡……”她扯过陶姚到一边小声地嘀咕一句。 “算是个认识的人吧。”陶姚道,不过她还是很抱歉地看着盛青,是她之前没想好过于冲动拉了盛青进这潭浑水,若是因此害了盛青,她万死难辞其疚,于是,她又忙道,“青青姐,你赶紧走吧,别扯时这摊事中,之前是我思虑不周把你拉了进来,趁现在还没有铸成大错,你赶紧走……” “说什么话呢,你可是唤我一声姐的,我还能扔下你不管?”盛青一副责怪地看着她,在她的心理,陶姚就是她的亲妹子,姐妹俩还能分彼此吗? 陶姚心里此刻暖乎乎的,这一世能交上盛青这个好姐妹她于愿足矣,她有些感动地握紧盛青的手,“青青姐。” “夭夭,你放心,这次我们共度难关。”盛青有了心理准备,对眼前这情形就不再那么惊恐,而是认真地看了眼叶凛,“你是要帮他离开这里?” 陶姚点点头,将手中扯来的爬上虎举起来,“我想先用这个给他止住腹部那处大伤口的血,要不然他没走两步就会让人发现……” 爬山虎的根茎都是能止血的,这也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七十三章 谎话连篇 盛青一眼就认出了陶姚手里抓着的是什么植物,其实这种没经过炮制的药材止血效果是有效的,但也聊盛于无罢了,不过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于是,她默默地从袖袋里面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陶姚。 陶姚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随后就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闻了闻,“止血散?”现下有更好的药可用,她立即就将手中的爬山虎扔到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直接转身就给同样脸现惊诧之色的叶凛上药,当然她的动作称不上温柔,反而有些粗暴。 叶凛痛得呲了一声,只能怒瞪陶姚一眼,他敢打赌,这村姑一定是故意的。 “你怎么随身带了止血散?”陶姚看到盛青撒开衣服内衬的裙摆一圈上前来,她忙让开一个位置给她帮忙包扎。 “有个病者要这药,我就顺手给配了一付放在袖袋里,打算待会儿经过他家门口顺手给他,现在只能便宜这人了。”盛青不认识叶凛,所以说话也没有太注意。 “听到没有,回头得给药钱。”陶姚抬头瞪着叶凛挑眉道。 “少不了你们的钱。”叶凛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当然,此时他的眼神里还是有感激之意,显然是领了这俩姑娘的情,毕竟他多次在傅邺面前说陶姚的不是,现在人家还肯这样帮他,若他再不识趣,就枉做人了。 “哼,知道就好。”陶姚也以同样的语气回了他一句。 盛青看了看两人,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至少气氛和当初陶姚与傅邺在一起时差多了,所以她也就不太将此人看在眼里。 “他正被人追杀?”给叶凛包扎好腹部那道大的伤口后,她就拉过陶姚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陶姚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虚弱地靠在木柱子上的叶凛,这人给她一种强弩之末的感觉,“毕竟算是相识一场,我想着帮他化解这次的危机。” 盛青闻言没再追问,而是回头打量起叶凛,叶凛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他突然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陶姚却是凑到盛青的耳边细语了几句,盛青听得眼睛一亮,随后就兴奋地道,“就这么办。” “等等,你们不需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叶凛看到这俩女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立即满是危机感地表示他也有决策权。 陶姚笑眯眯地上前,“闭嘴,你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还能表达什么意见?”直接摁着他的肩膀将他给摁得端下来。 盛青却是将茅房窗边挂着的窗帘悄然撕下一大块,然后又细心地给摆了个造型,让人看不出来这窗帘的异样。 陶姚速度极快地摆弄着叶凛的头发。 茅房外很安静,但并不能让人放松心情,随后其中一间茅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三个年轻俏丽的姑娘走了出来。 中间的姑娘颇高,两边的姑娘矮些,但三人显然是手帕交,亲热地走在一块儿,还讨论着哪家新进了什么布料,待会儿要不要去挑一块回家做新衣服。 路过的行人难免侧目看了一眼,随随便便的一眼,却是差点转不开眼珠子,这三个姑娘虽然长得各有特色,但都好看至极。 中间高个子的姑娘似乎察觉到别人注视的目光,立即狠瞪了一眼过去,警告那人别乱看。 然后她的手臂就被右边的姑娘给攥紧了,再随后她又转回头笑着与右边的姑娘讨论起布料来。 怎么看都没有异样,路过的行人也收回了目光,毕竟盯着人家姑娘看是会被视为登徒子的。 包厢里的韩大夫与盛大夫已经酒过三轮了,而卫娘子早就吃饱了饭,久侯两个姑娘都没有回来,他们都有几分担忧。 卫娘子道,“别是掉进茅坑里面了吧?我去看看找他们回来。” “我们也去吧。”盛大夫起身想要一起过去,他就盛青一个女儿,实在是担心得紧。 韩大夫也起身准备一起行动。 “你们继续喝酒吧,我去就行……” 卫娘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了,然后三人就看到进来了三个姑娘,其中两个矮的都认得,正是久侯不至的陶姚与盛青,但中间那个穿着有些一言难尽的姑娘是谁? 陶姚道,“大家都吃好了吗?我已经结了账,这就家去吧。”一边说着,她一边使眼色给三人,让他们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卫娘子首先反应过来,立即从善如流地道,“早就吃完了,就等你们从茅房回来,我们这就家去吧。” 韩大夫与盛大夫对视一眼,立即附和卫娘子的说辞。 几人又装做随意说笑地走出包厢,当然韩大夫和盛大夫还有卫娘子少不得打量起那个高个子的姑娘,这姑娘很是面生,他们都从记忆里面搜不出这人来。 天香楼的掌柜也出来送他们离去,只是看到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高个子的姑娘来,他还很是诧异地看了几眼,这高个子的姑娘让他有一股熟悉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是?”他疑问道。 陶姚反应快,“这是我家表姐,掌柜的忘了?她还来过你这儿打包饭菜呢,你上个月才见过,怎么就不记得了?”一边说一边使眼色。 天香楼的掌柜立即意识到不对劲,他是人精,很快就接收到陶姚的暗示,立即打蛇随棍上,“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你这表姐最爱吃凉拌猪耳朵,上回还打包了一斤,今儿个有新鲜出炉的,还要再打包一些回去不?” 陶姚一在往外走一面似随意地笑道,“今儿个就不打包回去了,上回吃伤了,得缓缓才行,再好吃也架不住上回我这表姐一弄就三斤,直接吃了好几日呢,就是神仙肉也不香了。” “那是,下回你们想吃了再过来买,我一准儿给新鲜的……”天香楼的掌柜跟着胡扯起来,心里却在盘算着这看起来贞静的高个子姑娘到底是谁,为什么陶姚要为了她说假话。 一行几人很快就到了天香楼的大门口处,互相做礼道别,这让经过的人看到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很快就将目光给移开了。 这一路走很平静,其实几人心里都一直在打鼓,事出反常必有妖,因为不知道内情,盛大夫等几个长辈都心有焦虑,但面上却还要装做云淡风轻,实在是苦了他们。 就算离开了天香楼,几人还不敢放松心情,盛青也一改沉默,装做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趣事,引得陶姚等人假笑几句附和,显得大家都很熟的样子。 果然,一路上再没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眼神,陶姚却还是不敢放松下来,带着叶凛这颗定时炸弹,她不想引去盛家医馆,于是在半路上就与盛家父女道别,说是家里还有些急事,就不去打扰了云云。 盛大夫知道这个没怎么说过话的高个子姑娘有问题,但他是聪明人,不想惹麻烦上身,于是一个字也没问。 反倒是盛青还是心有忧虑,她看得出陶姚是不想将祸水引到她家,但陶姚是她的手帕交啊,她也不想看到她独自犯险,于是趁机与她咬耳朵道:“这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夭夭,你可得想好了,这人万一惹下大麻烦,你是解决不了的……” “青青姐,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再说你家医馆在镇上目标太大,我怕有人会盯上,现下先让他随我回乡下,这样一来目标分散了,他就更好隐藏了。”陶姚立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安盛青的心。 盛青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遂也不多说,毕竟父亲一直向她使眼色要她别多管,“夭夭……” 陶姚拍拍她的手道,“青青姐,我们就此别过,下回再聚也不难。”暗中捏了捏盛青的手,示意她别做出异样来。 遂,盛青扯了扯嘴角,一如平常那般与陶姚分开。 陶姚拉着叶凛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同行的还有卫娘子和韩大夫,几人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卫娘子与韩大夫尽量不把目光转向那突然出现的高个子姑娘。 叶凛强撑着意志跟着陶姚往前走,好在陶姚一直扶着他,他这才没有真的倒下,直看到一辆牛车驶过来,他的眼睛都瞪大了,这辈子他还没有坐过牛车呢。 陶姚表面装做熟络,实际上却是粗鲁地将叶凛给拽上牛车,这让赶牛车的陶大伯多看了几眼,忍不住打听起来,“陶姚啊,这姑娘是哪家的啊?” “这是我在镇上的朋友,一向与我交好,说是要跟我到乡下看看那新建的房子,这不,我就将她给拽来了。”陶姚笑道,完全看不出来她正在撒谎。 叶凛却是又再一次睁大眼睛看她,这一路上,他是亲眼看到她是如此撒了一个又一个谎的,这村姑果然爱说谎话,还把人骗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傅邺那傻子为什么就看不清这村姑的本质? 不过,这次她有恩于他,他打算闭眼什么也看不到,让傅邺被这村姑吃得死死的算了,反正拿好友来报恩,嗯,他觉得没问题,兄弟如手足嘛。 心里建设好,他再看陶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再也不诧异了,反而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村姑简直是骗死人不偿命。 卫娘子与韩大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些许无奈来,陶姚这说鬼话的能力他们也是第一个领略,若不是亲眼看到这高个子姑娘出现得突兀,他们一准就信了陶姚的这番鬼话了。 叶凛偶尔也说上几句话与陶姚扮熟络无比的样子,这下子陶大伯是真的深信不疑了,再偷看一眼这高个子姑娘,这姑娘长得有些英气,但就是个子太高,怕是难许人家了,毕竟谁家的儿郎愿意娶个大块头? 当然,这些话他还是想想就算了,当着人姑娘的面没敢说出口,毕竟不关他的事。 牛车终于驶回荷花村,陶姚下了牛车,继续装做一副姐妹好的样子与叶凛走在村间的小道上,回到村子里,她终于放松了些许,毕竟村里的人大家都认识,有个风吹草动也能有人通风报信。 陶姚提着一盒点心说是要到韩大夫家中给韩玉,韩大夫顿时领会陶姚要到他家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凛,立即装做高兴的样子走在前面。 卫娘子欲言又止,陶姚将其他的点心都塞到卫娘子的怀里,“卫婶娘,你先回去,我给韩大哥送了点心就回来。” 卫娘子讷讷地回了一句,“那好吧,你……早就回来,别逗留得太晚。”眼睛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叶凛。 陶姚连忙笑着点头,然后目送卫娘子心事重重的背影,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她这一回多管闲事,累得她身边的人都跟着担心,这让她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只是真让她看着叶凛去送死,她又做不到这么无情。 她拽着叶凛到了韩家,韩家里只有韩玉一人在,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跟着父亲和陶姚一块儿走进来,他忍不住打量了几眼,随后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孟浪,他又很快地移开。 进了里屋,韩玉正要给陶姚和那陌生高个子姑娘沏茶,就听到父亲道:“小姑娘,这是什么人?” 这回,韩大夫顾不上男女有别,立即拉着陶姚远离这高个子姑娘,这姑娘他是怎么看怎么怪。 陶姚道:“韩大夫,先别说其他的,他身上有伤,你先给他看看。”她那儿没有治外伤的药,所以这才会找借口到韩大夫这儿来,毕竟他这里药类还是挺齐全的。 “男女有别,我怎么能给她看外伤?”韩大夫道。 陶姚这下子有些面囧地看着韩大夫,以及叶凛想要杀人的目光,只见她很是认真地道,“韩大夫,他是男的。” “男的?”这回轮到韩大夫满脸囧相,他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地打量了叶凛一眼。 “韩大夫是吧?晚辈真是男的,不信你可以验明正身。”叶凛突然以正常的男声开口说话,而且还一把扯开陶姚与卫青做的窗帘女装的胸口处,露出自己的胸肌。 这下子,什么都不用说了,韩大夫相信眼前这是个男人,而且他也看到叶凛胸前的几处有些狰狞的外翻伤口,于是直接转身走向自己的医室,“你先跟我进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毫不担心 陶姚扶着叶凛跟上韩大夫的步子往医室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韩玉就上前来顶下了陶姚的位置,“我扶他进去吧。”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他更适合扶人进去。 陶姚立即松手让位,有人出面来扶叶凛她是求之不得的,叶凛这么重,她早就心里嫌弃了,只是看着他是病患的面上没有撒手罢了。 这回她落得清闲,直接走过去摆弄韩玉之前拿出来的茶具开始沏茶,对于叶凛的伤她并不担心,第一世的时候,她死他还活蹦乱跳呢,祸害遗千年,这人哪会这么轻易就死掉。 叶凛回头看了眼轻松的陶姚,眼里的光有些复杂,不过很快他就收回目光主动迈步,用意志控制着自己不要太麻烦人。 没一会儿,韩玉就从医室出来坐到了陶姚的对面位置上,陶姚直接就将自己沏的茶水摆到他的面前,“韩大哥,请。”她做了个请用茶的手势。 韩玉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普通的茶叶也能沏出这般的茶味来,显然陶姚沏茶的手艺比他强多了,“好茶。” 陶姚笑了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韩大哥喜欢就好。”她也跟着端了一杯轻茗一口,还行吧,毕竟茶叶一般,能沏出这味道来,已经算是她的超强发挥了,毕竟第一世的时候她对茶之一道还是钻研过一段时间的,有些记忆并不会随时间过去而斑驳。 “陶姑娘……”韩玉看着陶姚有些欲言又止,毕竟他跟陶姚说过最多的话都是围绕医书的,至于私事方面那是从来没有聊过的,毕竟男女有别。 “韩大哥有话直说便是。”陶姚轻笑道。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里面那男的是什么人,我刚看了眼,他受的最重的伤是刀伤,除此外还有剑伤和箭伤,显然他得罪的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毕竟他那刀伤就是我帮他包扎的,韩大哥,我会尽快送走他,不让他给我们带来麻烦。” 陶姚明白韩玉的顾虑,这也是她的担忧,目前看来是风平浪静,但叶凛带来的麻烦是不是真的去掉了,她也不敢肯定。 韩玉点了下头,随后似想到什么,“还是让他继续穿女装扮成女人,这样一来更便于隐藏,也不会让人轻易发现。” “我也正有此意。”陶姚道,她刚才还让卫娘子回去后让田大嫂给送套普通的女装过来。 田大嫂生得比她要高大的多,她的衣服估计叶凛能勉强一穿,现在也只能这般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响起了田大嫂的声音。 陶姚忙起身相迎,田大嫂不动声色地进来,看了眼陶姚就将盖在篮子里的布一掀,让陶姚看到里面的衣物,面上却是笑道,“我刚好蒸了些米糕,特意拿来给韩大夫父子俩尝尝味道,陶姑娘也在就正好了,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那就太好了,看来我有口福了。”陶姚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来,然后主动接过田大嫂手中的篮子,另一手圈着田大嫂热情地进屋。 韩玉起身见礼,表面功夫同样做得十足。 毕竟这会儿他们都不敢肯定外面是不是有偷窥的目光,所以是半点怀疑也不会给人留的。 医室里,韩大夫给叶凛处理好伤口,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儿子提着个篮子进来,他皱了皱眉。 韩玉朝叶凛道,“陶姑娘说交给你的,你一看就明白。” 叶凛看到篮子里面的女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就算呕死了这套粗鄙的女装,但面上他还是做到不动声色地拿起抖开穿了起来,伤口是处理好了,但一碰到还是让他痛得呲牙裂嘴。 这次的教训他会记住一辈子,如果他当时出京的时候能更谨慎点,就不会被人盯上,也不会有这次的劫难。 韩大夫给他内服的伤药,他看也没看一眼就接过吞吃进肚,现在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他必须信任这一帮人,要不然他就将彻底没有了活路。 勉强起身,他给韩大夫做了个长揖代为答谢,韩大夫却是冷声道,“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陶姑娘,若不是看在陶姑娘的份上,我是不会理你这个麻烦的。”顿了顿,又接着不客气地道,“我希望你伤好后尽快离开,不要把麻烦带到我们村子里,也不要让陶姑娘为你涉险,陶姑娘一个孤儿活得不容易,你可别祸害了她。” 叶凛在京城时到处都是追捧他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冰冷不带情面的话,不过这些都是他叶某人的恩人,轮不到他去挑人家的刺,于是,他很克制地道,“我知道。” 他并不是第一次知道陶姚是孤儿,但却是第一交深刻地感觉到她身为孤儿的不容易,第一次没再拿自己优越的出身高高在上的看她。 韩大夫这才没有做声,而是与儿子一人一边的扶着她走出去,送佛送到西,虽然极不情愿,但如今这男人扮成了女人,他们就得把戏做全套。 陶姚正与田大嫂暗地里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田大嫂有些心惊地看着陶姚,真是惊险,她是万万没想到陶姚会管这样的闲事,不过想了想这又符合陶姚的性子。 随后她想到公子派来暗中保护陶姚的张伯,顿时又将一颗心放回腹中。 只是当她抬头看清陶姚救的人之时,她顿时惊得张大了口,这不是永安侯府的大公子叶凛吗?她曾见过他一次,只是因为这人与公子交好,所以她才将人记住了。 “叶公子。”她低声地唤了一句,没敢起身见礼引人注目。 叶凛是认不得田大嫂的,不过他看了眼陶姚,极轻地“嗯”了一声代为回答。 韩大夫给陶姚使了个眼色,陶姚立即会意地起身走向他,两人往前走了两步,韩大夫这才低声道,“我给了些伤药他,内服外敷都有,这人要尽快离开,他身上麻烦不少……” “韩大夫,我知道,过两天我就打发他离开。”陶姚也不想久留叶凛,会救他不过是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他与她可是没有多少情面可讲的。 韩大夫得了陶姚的确切答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陶姚回转时看到叶凛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于是与田大嫂一左一右地看似手帕交般亲密的关系,暗地里却是夹着扮成女人的叶凛离开。 陶姚没有把人往卫娘子家中引去,而是去了自己新建的房子。 因为要办诊所,医床什么的还没有到位,陶姚住的那边小院却是陆续放了些家具,这些都是卫娘子早在她准备建房时就让卫三郎的师父打的,特意送给陶姚当做乔迁之喜的。 陶姚没想到卫娘子还暗中准备了这些,当时都感动不已,毕竟别人对她的一点点关怀爱护,她都免不了记在心里,像她这样身世飘零的人,若不是有人关怀照顾,早八百年前就死了。 进了这座新建的宅子里面,陶姚直接就将叶凛扶进她住所旁边的空屋子里面,这里面还没有新添的家具,显得有些空旷。 田大嫂很上道的先去搬来几张矮凳进来,陶姚不客气地将叶凛按住在那矮凳上面,“我这里就这条件,你愿坐就坐,不坐就拉倒。” “我也没说嫌弃。”叶凛看了眼陶姚,知道自己现在欠了她人情,遂说话都自动矮了半截,哪还有什么高高大上的贵公子模样? 陶姚看他识趣,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因为不想连累卫娘子一大家子,所以她没有把这假姑娘往别人家中引,而是直接带来她建的这房子里面。 “你有什么打算?”她直接拉过一张矮凳坐下,开门见山地就问了起来,其实也算是变相的赶客。 叶凛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立即就道,“你放心,我不会赖太久的,等今晚入夜后我就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该送到父亲那边的信还没有到,所以真心耽搁不起,毕竟京城那边的形势也等不起,父亲必须尽快进京护驾。 陶姚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不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待办,毕竟今天你是光明正大的以我友人的身份进了村子,明天你才能走,光明正大的走,接下来你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是不管的,但我不能让你把危险转嫁给我们……” 叶凛这才发现自己思虑不周,于是立即补充道,“就按你说的去办。” “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你就休息一下吧。”陶姚看到田大嫂很能干地铺好了稻草床,她立即就起身,随后又补了一句,“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田大嫂看到叶凛毫不在意地躺到稻草床上,没有一会儿就睡熟过去,还是有几分惊讶的,这叶家大公子以前多讲究的一个人,现在却能坦然地如此简陋粗鄙的地方入睡,实在让她刷新了认知。 “不用管他。”陶姚冷声道。 田大嫂轻“嗯”一声,直接与陶姚就出去转到厨房。 毕竟还没有开火,很多东西都没有,陶姚脚尖点地走了走,又看了看这要啥没啥的厨房,于是掏出十几个铜板给田大嫂,“你去买些肉菜回来,我去隔壁邻居那儿借些锅碗瓢盆回来应应急。” 田大嫂接过铜板,就飞快地按陶姚说的去村里的屠户家中买点肉回来, 陶姚也很快就借来锅碗瓢盆,拜她现在起的大房子所赐,村里的人见到她客气了很多,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被人接济的小可怜,别人也更愿意与她来往。 田大嫂很快就拿着肉与新鲜疏菜还有米面进来,一进来就说这菜与米面是半路上遇到的卫娘子给的,又将她劝回卫娘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去担了两桶水回来。 陶姚这会儿已经生好火开始熬粥,病人还是要吃些软糯易克化的吃食为好。 田大嫂看了一眼,顿时又有些纠结了,陶姚的从容让她还是有几分不淡定起来。 她毕竟是傅邺培养出来的人,看到叶凛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见京城一定有变,陶姚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还在京城的公子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陶姚一边洗菜一边道,看在田大嫂很帮得忙的份上,她也不介意回答她一些越界的问题。 “陶姑娘,公子他……”田大嫂想了想还是蹲到陶姚的身边一边帮忙一边迟疑地道。 “他会有什么事?”陶姚凉凉地道,然后正视田大嫂的眉眼道,“你要相信我,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 傅邺跟她有一样的经历,虽然现在事情已经偏向了第一世的轨道,但傅邺是什么人,人家都是成精的人了,哪还会轻易被灭掉? 至于叶凛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只能说他命不好呗。 田大嫂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陶姚会这么回答,一时间她怔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她记起要回话的时候,陶姚已经在洗肉了。 “陶姑娘,你对公子的‘信心’我算是明白了。”这话她说得艰难。 陶姚笑露出白牙,“你现在才明白啊?我一向对他这样的祸害都有信心。”很快,笑容就收了回去,显然是笑不由衷。 田大嫂自然是不敢去捻陶姚的虎须的,一切都得适可而止才行,要不然真的惹怒了陶姚,她就会被赶走,对于这样的结局,她是半点也不怀疑。 叶凛想来的时候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顿时自己的胃就开始“咕咕”叫,这让他的脸色在晕黄的光线里面有几分不自然,好在没人看到这一幕,他勉强还能挽尊一下,正自我安慰着,就听到了陶姚的声音,“既然肚子饿得咕咕叫,还不过来用膳,” 叶凛一瞬间僵住了,顿时想要抓狂一番,这下子留下黑历史了。 现在形势比人强,他没功夫也没时间去瞎想,很快就起身走到屋子里出现的矮桌旁边坐了下来,桌上摆着简陋的饭菜,搁在以前他肯定要嘲笑一番的,现在却是觉得这些饭菜香得他恨不得全吃下肚才好。 陶姚把炖得稀烂的粥放到他面前,“吃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自告奋勇 叶凛看了眼陶姚的晚娘面孔,好在还记得自己现在寄人篱下,没有什么发言权,再说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是先祭五脏庙吧,遂拿起调羹就开吃了起来。 陶姚的手艺当然算不得上乘,但叶凛却觉得这碗粥比他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得多,至少他现在吃得很香。 陶姚看到叶凛吃东西虽然急,但仪态却很好,跟乡下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人的出身真的是骗不了人的,就好比她曾经也过过荣华富贵的生活,但真正到了那富贵场,才知道一说话一动作就露了底,从而招来肤浅之人的耻笑。 只不过现在她早已看穿了,什么出身都是如浮云,能把日子过得好才是实在,这么一想,她也专注吃自己的饭。 田大嫂几次偷看叶凛,又几次偷看陶姚,又是一副欲言不止的样子,无论是陶姚还是叶凛,都早已发现了她的迟疑,只不过两人此时都食不言,遂也没有开口中问话。 等吃完后,叶凛却在擦了嘴之后目光复杂地看向田大嫂,“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只想问问,我们家公子……不对,傅公子还好吗?”田大嫂说了一半,才记得自己现在跟着的是陶姚,傅邺早就不是她的主子了,但当了人家这么多年的奴才,有些东西早已刻在骨血当中,想要断却不容易断。 她做不到如陶姚般什么都不在意,还说公子是祸害遗千年,如果公子听闻,八成要伤心了。 叶凛初是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后来才想起他认得的姓傅的似乎只有傅邺一人,这时候他看向田大嫂的目光当即就变了,满满都是打量的意味,而且还有几分玩味,“你跟傅邺是什么关系?” “我跟傅公子没有关系。”田大嫂忙看了眼陶姚,立即摆手道,随后将自己的来历一一告知。 叶凛这才知道这乡下村妇的来历,没想到傅邺为了陶姚能做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派了人来保护她,这下子他看陶姚的目光又有些变了,这会儿他轻咳一声,直视陶姚道,“你就不担心他?” 这个他是指的是谁,三人心知肚明。 陶姚却是凉薄地道,“他如何又与我何干?” 叶凛听闻这话不禁有些动怒,为好友的感情被负而不值,“你怎么这样?他为了你都做了多少事,你就一点也不感动吗?” 陶姚冷笑一声,别人只看到傅邺对她所谓的好,就看不到傅邺对她的坏,实在是可笑至极,她的手指了指外面道,“今天拉我们回来的老黄牛也对我好,那我是不是也要感动一下呢?” “你!”叶凛被她怼得找不到话,这女人真不知道好歹,人与畜生能比吗?“你真是将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本来你这次有恩于我,我还想着能不能说服我爹娘收你当个义女什么的,帮你一把将来进傅家,你倒好,居然将人家的心放在地上踩……” “你的好意还是收回留给你自己吧。”陶姚没好气地道,还说要让他爹娘收她当义女,当她很稀罕似的,“再说我有爹娘,不用你给我找父母。” “还是夫子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叶凛被她气得又口不择言。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陶姚故意用不屑地目光去看他。 叶凛被她气得头转向一边,努力平息自己胸中的怒火,他再跟这个村姑多说一句话真的还不如去死。 “叶公子,陶姑娘,你们都先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田大嫂劝着两人,但是没有什么用,陶姚直接将碗筷收好端到厨房去清洗,压根就不想跟叶凛说话。 田大嫂微叹一口气,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再问叶凛一遍傅邺的情况。 叶凛叹口气道,“你也算是忠仆了,我也不跟你卖关子,傅邺他不会出事的。” 比起他爹掌握着护卫京城的羽林军一职,傅邺他爹傅松不过是一介文官,太子发动的宫变对文官的冲击力度有限,傅松这人又善于趋利避害,再者傅松的继室乔氏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就凭这关系,常平侯府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 有头顶这伞在,傅邺又能出什么事? 而且傅邺搅乱京城这池水逼得太子出手逼宫搞政变,也是隐在幕后,目前走不到台前,又能有什么事? 可他家不同,他爹掌握着离京城最近的军力,一向又是皇帝的心腹,太子几次示好他爹,他爹都不为所动,在皇帝众多儿子当中,他爹一向保持中立,他爹曾说过,谁当上新皇,他就效忠于谁,当然不包括搞宫变上位的。 太子这次宫变也是趁羽林军进行秋季调整训练的这个空档发动的,皇城一年中就是这个时候守卫力度最弱。 在他出京之前,他家永安侯府已经被太子派人包围起来,他能从里面逃出来给他爹通风报信,其间不知道死了多少忠心耿耿的下属,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身狼狈地出现在这里。 当然这些事他是不会对田大嫂讲的,这些宫廷秘辛越少人知道越好。 “公子没事就好。”田大嫂由衷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她对傅邺还是很感激的,要不是他当年选中自己来培养,或许她早就死了,当然她选择了跟随陶姚也是多方面考量的结果。 她暗地里打量了一下叶凛的气色,虽然现在看起来和缓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十分虚弱的,这让她有些不忍心,看到陶姚拿着抹布进来要擦桌子,她忙伸手抢过自己擦了起来。 她之前光顾着说话,活都让陶姑娘干完了,这下子她有点不安起来,怕陶姑娘以为她生了二心。 陶姚也不跟她争,而是双手圈着胳膊冷脸地看着田大嫂的勤快,俗话有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田大嫂这勤快应该是有所求吧。 等到田大嫂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她这才冷然地开口,“说吧,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田大嫂拿着抹布站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她知道陶姑娘听了她的话后肯定不会高兴,但她又不忍心叶凛这一身伤还要孤军奋斗,于是她鼓起勇气地道,“陶姑娘,我想帮叶公子一把……” “帮我?”叶凛是万万没想到这田大嫂会这么说,还不可置信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想跟他明天一块儿上路?”陶姚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意思,此时眉头紧皱,显然是不太认可。 田大嫂点点头,她看到叶凛想要拒绝,于是忙道,“叶公子,我知道不用我你也能到达目的地,但会艰难得多,我会点拳脚功夫,除此外,我还善于伪装,有我在一旁协助,你会事半功倍。” 叶凛这才想到傅邺会选这田大嫂来保护陶姚,不就是看中了她善于伪装这点吗?再说现阶段来看,田大嫂这人还是值得信行的,遂,这提议让他心动了,一时间,他也舍不得立即开口就拒绝。 毕竟他很清楚,越是靠近他爹的羽林军驻扎之地,就越会布下天罗地网,而且也不知道他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太子这次搞宫变不会不考虑到他爹手中的力量,他怕他爹会中了别人的圈套,那就糟糕了。 陶姚对于政治上的东西知之不多,毕竟这个时代很多消息都是滞后不流通的,她突然想到叶侯爷那亲切的面容,心里忽然有些不舍,于是也没拦田大嫂的自告奋勇,“你想去就去,我不会拦你,不过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希望你也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陶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能平安回来。”田大嫂对自己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随便你。”陶姚从来不去干涉别人的决定,田大嫂这人受了这么多年奴性的教育,哪能一下子就拐过弯来?这是不可能的。 田大嫂看到陶姚的面容板了起来,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她知道自己不该搅和进这事里面,但她实在是想助叶凛一臂之力,也不知道这种想法来自哪里。 叶凛没有吭声等于是默许了。 翌日清晨,陶姚还是早早起床和面烙饼给两人路上吃,田大嫂起来到厨房看到陶姚已经干起活来,她顿时有些内疚起来,忙上前打下手。 “陶姑娘,我让你失望了吧……”她低声道。 陶姚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看你不太高兴。”田大嫂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她现在面对陶姚是越发不敢发挥自己曾经学到过的那些与人交际的手段,毕竟她早就发现了陶姚对她这些手段全都不加以理会。 “你想多了。”陶姚回头正色地看着一脸内疚的田大嫂,“真的。” 田大嫂听到陶姚这话,这才稍稍放下心事。 等叶凛起来的时候,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他也没说什么坐下就开吃,为了接下来的路程,他是必须要尽量多吃点东西保持体力。 陶姚给他备了套换洗的女装,这是从村里高大身材的女人那儿买来的,正宗的乡下衣服,绝对让叶凛的身份不轻易暴露。 叶凛有些嫌弃,不过他现在学会马死落地走,遂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就提起这个包袱背在身上。 “里面有吃的,约略够吃个三天吧,我不知道你到达目的地还有多久,如果不够吃,你就自己想办法吧。”陶姚语气冷淡地道,她会做得这么周到,也是看在叶侯爷的份上,要不然她才不管叶凛饿不饿肚子。 叶凛这下子面色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认真地道,“大恩不言谢,我欠你的恩情,以后一定还。” “我记住了,以后你可不要忘了才好。”陶姚才不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尤其是叶凛,他怎么报恩她都不嫌多。 叶凛当即发了个誓给自己证明,这村姑说话哪天不气人或者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才有可能。 田大嫂也背好自己的包袱,低头与陶姚道别。 陶姚关上屋门,送两人在晨光中离开。 村口处坐了些早起的老人,看到三人出现,少不得要问长问短。 陶姚笑着说要送友人离开,而田大嫂则说听闻田大哥回来了,她要去镇上找他,村里的老人听后也唏嘘不已,少不得叮嘱田大嫂还是把田大哥带回来的好,田大嫂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叶凛依旧扮成女人的样子离开,走之前深深看了眼陶姚,然后才转身离开。 陶姚挥手送别,转身就回了卫娘子家中。 卫娘子一夜无眠,看到那长大了不少的小狼崽子似乎闻到陶姚的气味冲出去之后,她也跟着出去,一见到陶姚忍不住问道,“人都送走了?” 陶姚摸了摸兴奋的小狼崽子的头顶,如今不喝羊奶的狼崽子体型大了一圈,毛发却是顺手不已,“人一大早就走了,田大嫂到镇上去了,她要去找田大哥。” 一句话就全都说明白了。 卫娘子这才拍拍胸膊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警觉地拉着陶姚到隐秘处仔细查问,当然问得最多的还是叶凛这突然冒出来姑娘。 陶姚自然不会说真话让卫娘子担心,只说是镇上给钟秀接生时认识的人,然后三两句话就把话题带过去了。 卫娘子没法,只好什么都不问了。 陶姚应付完了卫娘子,又轮到早早过来的韩大夫父子俩,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当然面对知道更多内情的韩大夫父子俩,她的谎知升级了不少。 韩大夫叹气道,“以后这种闲事还是少管为妙,好在那人识趣一大早就走了。”昨晚因为这事,他一夜都睡不着,深怕这种危险人物会给全村人带来厄运。 陶姚立即从善如流地表示她再也不会这么干了。 韩大夫这才放过她,而韩玉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觉得陶姚这小姑娘怕是不会改了。 京城,永安侯府,鲍芙一大早给佛祖进香时,还是满心忧虑的,正值这多事之秋,她的院子里却传来了嘈杂之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送回家中 “是什么人在吵?”鲍芙从蒲团上起身后,冷声问。 刚挑帘子进来这小佛堂的利嬷嬷忙上前去代替一旁的大丫鬟扶起鲍芙,“夫人,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带着人在外面闹事,这些天来府里的人都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难免人心惶惶。” 她也是怕的,毕竟在这府里几十年了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她到底还有夫人这根主心骨在,多多少少还在镇定自若。 “姨母。”金晴也急急忙忙地进来,“我看到二婶母和三婶母都来了,怕她们难为你,等姨父回来了,一定能否极泰来。” “好孩子。”鲍芙伸手将金晴这侄女揽进怀里,“如果你怕了,姨母就找人去将你母亲请来带你回家……” 金晴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阵仗?害怕也在情理当中,其实鲍芙自己也是担心的,现在丈夫还没有回转,也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她真的被抓起来当人质威胁丈夫时,也是她结束生命的时候。 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此时她的表情很平静,这一生她觉得自己值了,丈夫与她恩爱如初,儿子也算孝顺,侄女也算是填补了曾经的伤痛,只是那一丝的遗憾还是萦绕在心头。 她到现在也无法相信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人间了,她每天都向佛祖祈祷,让她的女儿平安顺遂,如果可能,这辈子只要再能见上一面,她纵是死亦无憾了。 “姨母,我不走。”金晴忙摇头,一脸坚定地道,“我打小就养在你膝下,你把我当亲生女儿来疼爱,我如果趁你困难的时候就走,那我还是人吗?” 侄女这一番话,让鲍芙的心得到慰藉,遂感动地将她再揽紧一点,“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姨母很欣慰,好孩子。” 她怜爱地伸手轻抚金晴的鬓发,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从那么小小的一点变成现在亭亭玉立的样子,她感觉到时光的流逝,也感觉到那点点温情正温暖着自个儿的心灵。 金晴乖巧地依偎在鲍芙的怀里,现在是永安侯府危机的时候,她就更不能置身事外,总要有所表现才能让争得姨母最大程度的好感,白嬷嬷教她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只不过微垂的眼帘遮掩住她的心事,她也怕啊,万一姨父失败了呢,那她该怎么办?到时候与姨母一道沦为阶下囚? 想到牢房的可怕,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结果。 鲍芙感觉到怀里的少女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心里明白她还是害怕的,毕竟还是个孩子,她不怪金晴此时的脆弱,谁能不怕呢?只不过各有立场罢了。 “回头我就想办法让人给你母亲带信,晴儿,听姨母的话,你先家去吧,至少比这里要安全。”她看得出来金晴还想要反驳,遂抢先把话说完。 金晴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随后话语中带着一股倔强的味道,“姨母,我不走。” “听话,别使性子,你只是住在侯府的客人,随时都能走,等安全了姨母再接你回来。”鲍芙依旧耐心地与她说话,随后就朝利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联络能说得上话的人。 利嬷嬷不太情愿去办这差事,她暗地里不满地看了眼金晴,这个表小姐肯定是怕了,所以才会以退为进想要抽身,但又怕别人说她无情无义,所以就使出这招数来,让夫人主动说送她回家避祸。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姑娘,也就夫人好性子才会被她骗了过去。 这么一想,她就仗着夫人平日的纵容,斗胆插嘴一句,“夫人,既然表小姐不愿意家去,就让她留下陪你吧,这样你也能有个伴……” 金晴原本想着顺鲍芙的话下台阶,不是她要走的,是她听姨母的话走的,两者是不一样的,到时候永安侯府如果顺利渡过危机,那她也还有翻盘的机会。没成想眼下这个老虔婆却暗中使坏,她忍不住暗地里使了个眼刀过去,让你多嘴?等以后她掌权了,一定要将这婆子找个由头处死才能泄心头大恨。 但面上她还是得装出一副共患难的表情来,眼里流泪道:“姨母,利嬷嬷说得对,我不走,我若走了,还有谁在你的身边侍候,你养我大,正是我报你恩情的时候……” 这一番话说得鲍芙心都要碎了,抱着金晴忍不住失声哽咽了几句,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又把泪给忍回去了,拿帕子轻轻给金晴抹泪,“好孩子,你的心意姨母领了,别犯傻,你还年轻,这个时候家去还能留条后路,不为姨母,也为你俩个表哥着想,不管发生什么事,如果他们还能活着回来,至少你还能给他们递个话……”说到这里,她难抑心中的悲痛,又流下眼泪来。 这下子她很庆幸丈夫因为小儿子顽劣,直接将他打包带到军营去磨练,她本来还舍不得阻止过,好在一向顺着她的丈夫难得一回铁了心,说是孩子再不教就要长歪了,所以他们做父母得狠下心剪掉歪枝,以后孩子才能长得好。 她知道丈夫言下之意说的是大儿子叶凛,大儿子纵有缺点,但本性不坏,只是她这个母亲失职一直忽略了他,所以她自责之下,就没再阻止丈夫管教俩个儿子。 “姨母。”金晴这回心里是真有几分难过的,姨母一向待她亲厚,而她对大表哥叶凛又是真心爱慕,所以这回她流的泪真诚了许多。 两人难免抱头痛哭了一番,最后还是鲍芙先止泪再度表示一定要送金晴回家。 金晴的激动情绪一过,理智占了上风,遂也顺着鲍芙的话不再争执,借这个势先回家避风头。 利嬷嬷气不过,咬着牙领了这差事出去就做安排。 鲍芙重新洗脸敷面,然后再让侍女给重新化了个妆,不让人看出她哭过,然后才执着金晴的手走出这小佛堂。 刚走到回廊处,就看到两个妯娌急匆匆地向她走来,这两人闹这一场无非就是想要出府避祸,若是放在平时,她也就准了,可现在不行。 她的目光掠过俩妯娌以及她们带来的儿女,自打公爹婆母一一去世之后,丈夫为了照顾俩个弟弟并没有分家,如果分了家他们就沾不上永安侯府这个金字招牌的好处了。 “大嫂,你总算是出现了,这都多少天了,外面把我们都困在这府里,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呜……”说到最后,二夫人秦氏当即痛哭出声。 开始被围的时候她还能淡定自若,但现在都多少天了,也没见有个松动,她开始日夜担忧地睡不着觉,身旁的丈夫也是一样,夫妻俩只好相对无言起床坐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怕了,丈夫不敢说,她来说,凭什么她们要跟着大房遭这个罪。 “大嫂,你倒是给个话啊。”三夫人尤氏一向快人快语,看到鲍芙不吭声,她忍不住催促起来,“现在人心惶惶的,你总要说些什么安安大家的心啊……” “对啊,大嫂,这是你们大房招来的祸事,凭什么我们也要跟着遭罪?”秦氏到底忍不住说出心底话,她现在对大房是越发憎恨。 尤氏见到秦氏不遮掩真正的态度,遂也跟着撕破脸,“大嫂,我家那口子说了,我们现在要分家。” “对,分家,这样一来也算是给叶家留个退路。”秦氏立即附和,这是她与尤氏私下商量好的,现今惟有分家能保住自家安全。 金晴忍不住瞪眼看向秦氏和尤氏,这两人真是无耻,平日仗着是永安侯府的人不知道占了多少好处,现在看到侯府要出事了,却想要撇清关系,真够恶心的。 “你们……” 鲍芙一看就知道侄女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于是轻拍了下她的手让她不要说话,毕竟秦氏和尤氏还算是她的长辈,省得落人口实以后不好谈婆家。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想说什么?你别以为住在府里人人唤你一声表小姐,你就真当自己是侯府千金了?”尤氏冷笑道,她早就看不惯金晴了,不过是沾了点姻亲关系住在侯府里,居然还不知道天高地厚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实在可笑至极。 秦氏看了眼金晴倒是没吭声,金晴这孩子她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以前为了讨好大房,她对金晴也是诸多笼络,现下倒不好立刻翻脸不认人。 金晴没想到尤氏居然会这么说,当即气得浑身颤抖,只是她真的没有什么立场去说话,顿时只能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鲍芙前面还能忍这俩妯娌无理取闹,现在看到侄女受了欺负,却是不想再忍了,于是她轻拍金晴的背部安抚她的情绪,面上却是冷然道:“三弟妹无须说这些难听的话去刺激她一个小姑娘,正好我也打发人去找我那妹子来领她回家……” “什么?她可以回去?这怎么行?”秦氏和尤氏顿时失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心理不平衡了,为什么她可以走,她们却不能走? “大嫂,你把话给说清楚?我们也赶紧分家放大家一条生路如何?”秦氏眼红金晴可以全身而退,而自己却还要在这牢笼里面受罪,于是又再一次提了分家。 “对,分家。”尤氏也咬牙切齿地道。 “你们都刚说了晴儿是外人,这外人哪能陪我们吃苦?天下没这道理。”鲍芙直接拿尤氏的话顶了回去,“至于分家,”她冷笑一声,目光犀利地看向俩妯娌,“你们嫁进的是叶家,那就是叶家的人,荣辱与共懂不懂?平日里受了永安侯这几个字的好处,那就得承担相应的坏处,天下间也没有尽占好处的事情。” 看到秦氏和尤氏不服还想要辩,她又不客气地道,“这事得等侯爷回来才能谈,我们都是妇道人家,分家哪能是我们说了算?这话你们也可以带回去给二叔与三叔,看看我说的占不占理?” 秦氏和尤氏当即不作声了,她们的丈夫之所以不愿出头提分家,反而让她们来当这个丑人,就是怕别人戳他们的脊梁骨从而招别人白眼,还有一点则是欺鲍芙是个女人,她若是一气之下同意分家,那他们火速就分家找关系离开这牢笼保住自家性命。 日后若是一切太平,他们又可以腆着脸回来,就是大嫂做主分家是无效的,大家还是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过活,有永安侯这几个招牌在,他们的儿女也好谈婚论嫁,毕竟还算是主枝。 算盘是打得好好的,可惜鲍芙却不按他们想好的剧本去演,居然拒绝了分家的提议。 “大嫂,这没有道理……”秦氏情急之下立即反驳。 “我说有道理就有道理,现在我才是叶家的宗妇,二弟妹,我希望你得明白自己的位置。”鲍芙看了眼秦氏,强势地道,“如果真要分家,就让二叔与三叔亲自来谈,只要他们立下字据自愿分家离开,我绝不阻拦。” 她早就看穿那两个小叔子安的是什么心了,哪能让他们轻易如愿?再说这个时节说分家就能分家?真是天真。 宫里的事情一天没有个结果出来,这侯府外一天也不会撤兵,哪可能真放他们离开?毕竟都是姓叶的,还以为真能撇得清? 至于侄女金晴就不同了,到底是金家的姑娘,想走还是能走的。 秦氏与尤氏没能在鲍芙这儿讨得好处,只能咬牙恨恨地离开。 鲍芙也没有拦他们离开,而是与金晴转回内室,这回送侄女回家,她还是要给她收拾一些值钱的东西以后傍身,毕竟现在不知明日事,她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能未雨绸缪了。 金晴看到姨母给她收拾的东西都是贵重物品,心中一面欢喜一面却又几分自责,在姨母有难的时候,她却想着抽身离开,确实卑鄙了一些。 “姨母……”她想要改变主意留下,但最终话到了唇边却又咽了回去,她不想过着忐忑不安不知明日的生活。 就当她是自私的那个吧,这会儿她只能流着泪给鲍芙磕头致谢。 “你这傻孩子,快起来。”鲍芙忙拉她起来,“这本来就是我为你置办的嫁妆,提前给了你也好,以后若是姨母有个三长两短,你有这些丰厚的嫁妆也能许到个好人家,这些东西和钱你带回家后要收好,不要都给了你爹娘……”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私下劝服 这侄女是在鲍芙膝下长大的,只怕与亲娘之间也会有隔阂,况且她妹妹鲍蓉膝下并不止一个女儿,她怕妹妹偏心会亏待了金晴,所以少不得要叮嘱她一些话,只是想到要与她的分别,她还是难过的抹了下眼泪。 其实不用姨母叮嘱,金晴也不会傻得什么都给爹娘,毕竟比起在父母膝下长大的弟弟妹妹们,她这个长女未必竞争得过他们,所以留一手是必要的,不过眼前这气氛有些悲伤,她就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好一一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鲍芙看着金晴哭红的双眼,又是一阵心疼。 没过多时,利嬷嬷就来回复说是外面已经准许金晴离去了,金夫人鲍蓉也在来接人的路上,鲍芙这才暗松一口气。 临近午时,鲍蓉到了永安侯府门前,看着那围在府外的众多士兵,她的眉尖皱了起来,看来她这个姐姐这回是真的遇上了难事,她抬头看了看写有永安侯府这几个字的牌匾,突然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她刚想要进去,却被守门口的士兵给拦住了,她想要发作却突然记起丈夫官职不大,轮不到她作威作福去欺压别人,遂,只能沉着脸在门口处等待。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永安侯府的大门又再次打开,她看到女儿正红着眼睛由里面的人送出来,与她一块儿的还有她的两名贴身侍女和白嬷嬷,她当即迎了上去。 “娘。”金晴看到有一段时间没见着的母亲,忙上前去扑进她的怀里寻求安慰。 鲍蓉身体僵了僵,好一会儿手才搭在女儿的肩上,感觉到胸前似有泪痕,她这才安慰了一句,“没事了,先跟娘回家吧。” 说话之时,她的目光看向了检查行李的士兵,也不知道她那位好姐姐有没有给什么好东西女儿带回家去,当然现下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永安侯府还没有真正倒下,这些士兵看到里面的好东西也不敢真的昧下,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秋后算账,不过金晴还是很会做人,她暗地里给心腹白嬷嬷使了个眼色,白嬷嬷就拿出一些银两塞给那几个士兵,说是让他们买酒喝,这下子总算让那些个士兵给了个好脸色,行李没有过多检查就放她们离开了。 鲍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来她这长女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嘛,至少这一手也玩得挺溜,也罢,这个女儿还有价值,这会儿她的面容更慈祥了几分,“走,我们家去。” 金晴带着泪花点了下头,正要随母亲转身离开之时,前方突然有马匹驶近,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见到的却是傅邺那桩讨人厌的脸,她当即暗暗沉了沉脸色,但是,看到傅邺下马走上台阶之时,她又略带了几分悲伤地与傅邺见礼。 鲍蓉看到傅邺这年轻的公子哥儿,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周氏的儿子居然长得这么好,老天爷实在不公啊,不过她看了眼女儿,再看了眼傅邺,若是永安侯府倒下了,倒是可以把主意打到常平侯府的身上,这么一想,她又更是慈爱地看着傅邺。 “怎么?你要家去。”傅邺正将马鞭甩给身后的观言,看了眼金晴身后的行李,当即就得出了结论,果然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轻蔑。 上辈子永安侯府没这经历,所以金晴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人性的卑劣一面,只不过,鲍姨估计还是被金晴的表相给骗了。 金晴听出他话里的嘲讽,顿时恼羞起来,谁要他多管闲事?不过面上她还是哭着道:“姨母遣我归家,我不敢不从……” “是不敢不从,还是遂了心意,也只有你知天知地知了。”傅邺打断她那搏同情的话,当然他是没有心思去管金晴怎么想怎么做的,遂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时,他出示了一份手谕,守门的士兵就打开门让他与身后的随从进去。 金晴转回头咬紧一口银牙恨恨地看着傅邺的背影,真可惜这次宫斗怎么就将他给整死,反而是表哥一家遭了磨难,老天爷不公。 “怎么了?你跟他有过节?”鲍蓉之前还以为傅邺会顺带问候自己几句,哪曾想这人就这么大咧咧地离开了,连个招呼都不打,顿时让她心里满是不爽,再看女儿的表情,她瞬间读懂了什么,眉头不禁皱紧了。 “谈不上过节,只是他看我不顺眼罢了。”金晴到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傅邺,不但在大表哥的面前说她不好,还每次见到说话都是带刺的,这种男人长得再好看她也爱慕不起来,比起大表哥真的差远了。 鲍蓉闻言,当即觉得可惜,多么好的一条大鱼啊,若是能钓上给其他的女儿也是不错的,但这大女儿没用,连给妹妹们铺路都做不到,顿时,她对这长女的不满差点溢于言表,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终究没有表现出与慈母相背的表情来。 “不说他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弟弟妹妹们都在等你呢。”她拉着女儿的手到马车旁,然后亲自牵着她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后,金晴忍不住掀帘子再看了一眼永安侯府的牌匾,她在这里住了十来年,没想到离开时却是这样的情景,难免又想哭出来。 “好了,别难过,你姨母一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等事情解决了,她一定会接你回来的。”鲍蓉怜爱地给女儿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她也有段时间没打量过这个女儿了,似乎又张开了一点,看得出来这小脸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这让她还算满意。 “娘说得对,女儿不哭了。”金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母亲,很快就收住了泪水,她时常看不懂这母亲,不过眼下她不能使性子,谁知这亲娘会不会像姨母那般包容她?毕竟她跟亲娘呆在一块儿的时间统共没有几个月,再说她一直相信感情是处出来的,没有相处过的母女其实就是比陌生人更熟悉一点罢了。 鲍蓉见她听话,心里对这女儿才产生了几分感情,一路上都亲热地握着她的手安慰了几句,当然少不得要关心一下亲姐鲍芙,得知她还能淡定自若没有叫苦连天,她脸上的关怀就窒了窒,不过很快就闪了过去,没让金晴起疑心。 “你姨母这点你可得好好学学,临危不惧才是主母风范。”说这句话时,她只差咬牙切齿了,不过尚在离别悲伤中的金晴却是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很是乖巧地点了下头。 鲍蓉见她兴致不高,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揽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慰起来,金晴对母亲这个怀抱还是有几分依恋的,不过与姨母的怀抱相比,母亲的怀抱显得没有那么温暖。 傅邺来过永安侯府无数次,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侯府内这么凋敝的景象,下人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往内宅走去时几乎没见到几个人,见到的人都是一副愁云满面的样子,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地到了鲍蓉所住的院子,因他一向被永安侯夫妇当成半子来看,所以鲍芙住的主院他是来过很多次的,一切都算是熟门熟路。 利嬷嬷正在廊下骂着那些个打扫的丫鬟偷懒,正骂得起劲的时候,眼角看到傅邺走进来的身影,她忙撇下那些个偷懒的三等丫鬟,直接就上前去迎傅邺,“傅公子来了,快里面请。”这回她的话里透着兴奋与希望。 常平侯府没有受到宫变的冲击,比永安侯府现在的处境强得多,傅邺能来,说明这人还是念旧情的,比那个金晴强多了,也不枉夫人以有那么疼爱他。 傅邺自然是认得利嬷嬷的,当即与她寒暄了几句,少不得还是问鲍芙的身子好不好这类的话。 利嬷嬷一说起这话题就开始抹泪,“夫人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强,如今这样也惟有强撑着,毕竟现在府里的情况傅公子也看到了,正是人心思变的时候,若夫人倒下了,侯府也就完了。” 对于府里的二房与三房人,她就当不存在,这两房人一向是趋利避凶的,现在看到府里的境况不佳,跳得最高的也是这两房人。 傅邺自然是说些好话安慰人心,看到利嬷嬷的精神面貌好了一些,他这才稍稍放心,下人的沮丧也会影响到主子的心情,鲍芙现在怕是最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正准备挑帘子进来,就听到里屋传来声晌,“是邺儿吗?快快进来。” 傅邺这才加快步子走进去,步入暖阁,看到鲍芙正急匆匆地要出来迎他,他这才忙伸手扶住鲍芙的胳膊,“鲍姨无须多礼,我自个儿走进来便是。” 鲍芙看到傅邺这与平常无异的面容,脸上方才露出笑容来,“现在外面的局势应该很紧张了吧?你怎么还来这儿?也不知道避避嫌,回头你祖母与继母知晓了,少不得又要挑你的刺……”最后少不得要数落傅邺一番。 傅邺一如往常地听着,比起外人的奉承,鲍芙这番数落更得他的心,毕竟这是真心关心他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 等鲍芙说得告一段落后,他这才拿起桌过的茶水借花献佛让鲍芙润润喉,鲍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如他意地喝了口茶水,略温的茶水入肚,瞬间温暖了那颗稍有点冰冷的心。 “鲍姨放心,他们挑不了我的刺,再说我那‘好’继母可是彭皇后妹妹的女儿,我这身份还算是有保障的。”傅邺笑着道,不过话里满是嘲讽的意思,他那好爹一向做事就是如此,每每靠的都是裙带关系,也不知道他知不知羞? 当然有好处不占是傻瓜,他傅邺自认不是傻瓜,所以有这层身份打掩护,他如今的行动并没有受阻。 鲍芙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当即就不再多说了,毕竟傅邺这孩子一向有主见,她再唠叨也没有用。 想到丈夫孩子,她就挥手让侍女们退出去,连利嬷嬷都没有留下,让她到外面去放风,利嬷嬷立即知道夫人有话要单独与傅公子说,于是很快就带着人退到门外。 傅邺见状,就知道鲍芙想要问什么,于是,他不等鲍芙问出口,就迅速地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鲍芙放心,我刚得到了叶凛的情况,他现下还算安全,估计不日就能联络上叶世叔,这样一来,太子的把戏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话说得很是好听,但他心里明白,这场前世并不存在的宫廷政变还是要持续一段时间的,皇帝如今晕迷不醒,太子想要传位诏书光明正大的继位这算盘怕是难打响了,接下来如果真要鱼死网破,只怕这京城还要遭一重罪才行。 不过这局面他还是乐见的,太子比上一世还要沉不住气,出头的椽子先烂,太子的结局他现在是几乎可以预见,毕竟其他的几位王爷也不是吃素的。 但麻烦也是存在的,就是鲍芙,她这身份现在很是尴尬,若是太子真要拿她做人质,那她的性命就堪忧了,于是在鲍芙合掌感谢佛祖保佑的时候,他再度开口,“鲍姨,这京城估计会有危险,而你这身份怕是会被乱臣贼子利用,我想法子送你出京暂时避一避……” 鲍芙闻言怔了怔,现在这情况出京谈何容易?她不想连累傅邺也跟着成为阶下囚,于是摇头打断傅邺的话,“邺儿,你的心意鲍姨心领了,如今我不能走,我若是离开,永安侯府的其他人都要活不成,我不能自私地在这时候离开,”顿了顿,“我也知道我或许会成为凛儿他爹和他们兄弟俩的制肘,真到那一天,鲍姨自有应对的法子……” “是准备自杀吗?”傅邺抬头直视鲍芙轻声道。 鲍芙的身体颤了颤,她没想到傅邺这个孩子会看穿她的心思,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晌,她才幽幽地叹了一声,“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这些年我太思念囡囡了,能提前下去陪陪她也好……” 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开始愿意正视女儿已经不在人间的说法了,按当年那情形,一个小娃娃哪里还能有活路?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鲍姨,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跟囡囡再相见的。”傅邺伸手拉住鲍芙的手正色道。 鲍芙愣了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乔迁之喜 鲍芙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猛地抓紧傅邺的手急声道,“邺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两眼紧盯着他看。 会不会是他有了囡囡的消息? 此时她屏住呼息等待傅邺给她答案,此时她不愿意去想傅邺为什么会寻到囡囡,她只想在有生之年见女儿一面。 只为这个心愿,就算让她付出生命她也愿意。 傅邺看着这一脸紧张又急切的女人,脑海里闪过的是前世她黯然而逝的面容,最后她们母女的缘份仅在那一面后就戛然而止了,鲍芙到死都不能释怀,乃至她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他却无法直言相告,只能说,“鲍姨,你先别激动,我没有囡囡的消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看到鲍芙眼里的光彩瞬间消失,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与淡定,或者叫意兴阑珊,并且握紧他的手也松动垂了下去,“鲍姨,我总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你们母女会再相见的,你相信我,好吗?” 鲍芙心里是不信的,如果她与女儿真有缘份,这十四年来就不会一点消息也得不到,不过嘴上却是道,“邺儿,鲍姨肯定是相信你的,我也相信我的囡囡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 傅邺听出这话的言不由衷,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他又道,“鲍姨,我有了心上人……” “哦,对方是什么人?”鲍芙立刻笑着追问,难得傅邺会说这样的话,她是盼傅邺能成家立业的,那样一来到九泉之下她对傅邺的亲娘也会有了交代。 傅邺想到陶姚,脸上立即浮现了一抹笑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而且长得很漂亮,就是脾气倔了一点,但也无伤大雅……” 鲍芙静静地听着傅邺诉说他喜欢的女孩子,透过他的话仿佛见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她相信傅邺的眼光,但成亲是大事,于是她道,“有机会带她来给鲍姨见一见,”顿了顿,“她是哪家的姑娘?鲍姨认识吗?若是合适,鲍姨可以给你当这个媒人……”随后想到自家如今的光景,她又不再往下说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傅邺道,“她不是京中的姑娘,出身有些低微……”虽然这么说,但他眼里却是不容忽视的坚定,仿佛认定了就不会松手。 鲍芙先是愣了愣,想到自己与丈夫的出身也是有差距的,因而她道,“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好孩子,等这事了了,鲍姨就收她为义女,以我们永安侯府的姑娘身份出嫁,相信你祖母与继母也挑不出刺来……” “有鲍姨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傅邺高兴地道,然后话题又一转,“鲍姨,能去为我掌掌眼吗?” 鲍芙刚想说现在局势不好,随后就想明白了这小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没好气地道,“你还是不放弃要说服我离开……” “鲍姨,现在出京可以免去叶世叔的后顾之忧,将来太子想拿你当人质也不成,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府里还有这么一大帮人在,我也不好扔下他们不管……” “下人没有利用价值,太子不会拿他们来撒气的,其他的旁枝利用价值有限,太子想要迁怒找他们也是没用的,对叶世叔的威胁也会更小些,鲍姨,现在你才是他们父子最牵连的人。”傅邺看出鲍芙似乎有些意动,于是再度鼓动道,“鲍姨,再不行我找个人假扮你,这样一来继续营造你还在府里的假象……” “这样也行?”鲍芙没想到还能用这一招。 “有什么不行的?”傅邺道,“只要你的亲信跟着打掩护,外面的人如何能知道真伪?” 在宫变之初,他就想过这个方案了,也找了个似鲍芙的女人暗中培训以做不时之需,果然还是如他所料,鲍芙不肯独自逃出去,所以这个方案也可以运作起来。 只要还能活谁愿意去死?鲍芙也不想成为拖丈夫儿子后腿的存在,所以傅邺这提议是让她越想越心动。 傅邺看出她的想法,遂亲自出去让利嬷嬷进来,这回他不再走温情路线,而是将偷龙转凤的计划说出来,这需要利嬷嬷给打掩护。 利嬷嬷先是一愣,随后就满脸大喜地跪地道,“傅公子,你放心,老奴定当办好这差事。”随后又朝鲍芙道,“夫人,你放心,老奴一定会守好这里待侯爷夫人回来,”顿了一会儿,“外面的三等丫鬟里面选一个机灵的,让她跟随夫人离开,这样夫人身边也不缺侍候的人。” 傅邺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这边其实不缺人手,但看了眼鲍芙已经是同意的面容,他就什么都不说了,他安排的人再好也是抵不过鲍芙自己的人手。 在这件事上达成了统一意见,他很快就告辞了,还要回去安排人手夜里行动,最后天一亮就将鲍芙转移出京城。 鲍芙也没有留他多说话,心知他为这事肯定要忙起来,她帮不上什么忙就更不能拖后腿了,不过此时她还是看着窗外悠悠叹息一声。 “夫人还是放宽心的好。”利嬷嬷上前开解道,“你安全了比什么都强,至于府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想逃了,夫人还何必管他们?” 她不喜欢那两房人,心思太多,而且看着也不是厚道人,也就夫人好性子一直包容他们。 “再怎么说我也是长嫂。”鲍芙叹息道,“也罢,如今我也得自私一回,你在府里也要小心……”最终免不了叮嘱几句。 利嬷嬷一一点头,随后鲍芙又让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大丫鬟进来开诚布公地告知,毕竟那个假的鲍芙想要不被人怀疑,光靠一个利嬷嬷是不够的,所以再三斟酌后,她又给多安排两个大丫鬟,有这三人在,至少在丈夫行动之前,侯府内也能保持宁静。 那两个大丫鬟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就发誓一定会死守秘密,并且配合利嬷嬷打掩护云云。 至此,鲍芙这才稍稍安心,转身回内室准备带走的财物,虽然一路上傅邺会安排人照顾她,但她也不能一点准备也不做。 荷花村里,陶姚要开的诊所那边还没有全部安排好,自己住的地方倒是什么都弄好了,她也不含糊,挑了个黄道吉日就搬进新房子去住,毕竟老是借住在卫娘子家中也不是个事。 不过搬了新房子肯定要让村里人来暖房的,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掏了钱请卫娘子找了几个擅长做菜的妇人过来做宴席,然后把全村的人都请来吃一顿顿入伙酒。 席间更是让陶卫两家的族长坐在首位,当然还少不了特意从镇上赶来庆贺她的盛大夫父女和葛白,当然还有个跟班陈留。 陶姚在看到盛青这个二师兄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这个陈留一直没给她留下好印象,不过人都来了,而今天又是她搬新房子的好日子,她也犯不着跟这种人起争执,于是还算是笑脸相迎。 只不过她在看到陈留四处打量的目光后,心里更为不喜,这个人给她的观感实在是太差,看那样子也不知道在动什么歪脑筋。 这陈留是学医的,陶姚一想到这里,心里似乎有了些许明白,这会儿她再看到陈留看向那一排排的屋舍贪婪的目光,她就越发看不上这样的人。 招呼了一拔客人后,盛青就拉她到一边暗地里给她道歉,“我本来不想让这二师兄来的,可他听见我与爹爹大师兄都要来给你道贺,他就非要跟着来,甩都甩不掉,夭夭,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这个二师兄今天就像牛皮膏药一般,让她很是头疼,父亲与大师兄也不好开口赶人,于是只能让他跟着来。 陶姚看出盛青的懊恼,于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不过是多个人而已,我还能多收一价礼呢,说来还是我赚了。” 刚才这陈留也单独给了一份礼,她自然是看不上这不入流的礼,但这会儿看到好友不自在,所以她也故意说得轻松。 盛青却是明白陶姚是在安慰她,面上未见松口气,反而更内疚起来。 陶姚少不得要让她别胡思乱想,如果真放心不下,就帮她看着那陈留,省得他暗地里不知道想搞什么。 盛青忙表示这个活她能干,于是这才恢复了几许欢快的脸色,“夭夭,我要在这儿住一段日子,好好参观参观你这屋子,我还记得你说要开个什么妇产科诊所来着。” “欢迎之至,到时候给我提提意见。”陶姚笑道。 古代毕竟不是异时空那个开放发达的社会,而且开诊所总有顾虑不到的地方,盛青家里是开医馆的,正好给她做个参考。 盛青立即拍胸脯表示义不容辞。 谭老爷与谭夫人也一块儿过来庆贺陶姚的乔迁之喜,这俩人都是出手大方的,借这机会当然送了一份丰厚的礼,这让陶姚顿时压力大增,“谭老爷,谭夫人,你们这么大手笔的给我送礼,我怎么好意思收?人到了,意思一下就是……” “要得要得,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谭老爷见惯世面,而且因为陶姚,他们的小儿子才能平安降世,再说老妻的产后调理也是靠的陶姚,自打生了小儿子之后,老妻反而瘦了许多,似乎像回到年轻时那会儿,这让他如何不感激陶姚? 别看他纳了好几个妾,但与他感情深厚的还是老妻,没有这个贤内助,他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么一份大家业。 “让他出,多少都是应该的。”谭夫人笑道,随后还又拿出一份包装好的礼物递给陶姚,“这是我们家大姐儿送你的贺礼,若不是她现在家去了,她肯定要亲自登门道喜的。” 提起谭珠儿,陶姚免不了多问几句,“珠儿姐的身体如今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最好再回来让我复诊……” “回头我告诉她。”谭夫人道,然后又拉陶姚到一旁说悄悄话,“我那女婿也开始吃你开的药方了,听说似乎有些凑效了。” 她现在忧心的是女儿,万一不能生育的是女婿,就真的苦了她的女儿,离了不是,不离也不是,总之左右为难,好在女儿最近来的信都说女婿似乎改好了,她这才稍稍放心。 “这个一定要坚持才行。”陶姚再三叮嘱。 “我晓得。”谭夫人如今把陶姚的话都奉为金科玉律。 为了新出生的儿子,她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回镇上住的,毕竟镇上还有丈夫的小妾庶子在,她也怕别人对儿子动手,还是等孩子大点再回去也不迟,况且丈夫如今也乐意陪她住在乡下地方,就让镇上那帮讨厌的人嫉妒死好了。 “对了,满月宴那天,我不少朋友都在打听你,有好些个家里都有孕妇的,我看看能不能说动她们到荷花村里来生产。”谭夫人为了给陶姚打开知名度,费了不少唇舌,并且把一切说得天花乱坠,这才勉强说动几个人。 “那就谢谢谭夫人了。”陶姚笑道,满月宴那天,她认识的人有限,虽然有谭夫人极力推荐,但她到底年纪太轻不能让那些中年女人放心,只是她没想到谭夫人还能给她带来这样的后续,是以她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跟我还客气啥。”谭夫人嗔怪地道,“等我的好消息,我就不信拉不到一个人来。” 她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况且陶姚这接生的手艺在当世是独一份,她不信就推销不出去。 陶姚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谭夫人看到又有客人来,这才不再拉陶姚说悄悄话,放开陶姚去招呼客人。 菜色酒水都是丰盛的,陶姚更是举杯感谢村里人对她的爱护,不管是不是事实,这些话村里人爱听,尤其是陶卫两家族长也跟着红光满面的,可见他们是极高兴看到陶姚如此懂事的一面。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地嘀咕几句装模作样,但都不敢大声说出来,只能暗地里眼红得似滴血。 “小翠姐,你怎么不吃?”卫娇杏看到陶小翠只是咬着嘴唇看向首席那边的陶姚,不由得也跟着看了一眼,没发现陶姚有不妥的地方啊,“小翠姐,你在看什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碰瓷婚事 “没看什么。”陶小翠摇了摇头,随后又夹了一筷子菜到卫娇杏的碗里,“娇杏啊,这个好吃,你快吃,不然都要被抢光了。” 卫娇杏看了眼同桌吃饭的人都是关系比较好的同村姐妹,大家也不像其他桌的人那般抢来抢去,哪存在被抢光的顾虑?不过她还是夹起来慢慢地吃进肚子。 “娇杏,我跟你说,陶姚就快是我二嫂了。”陶小翠又小声地道。 卫娇杏嘴里的一口菜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就听到这么一个惊悚的消息,差点就被噎着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陶小翠的二哥来,一直是个不大起眼只会干活的庄稼汉子,可能因为人比较沉默所以不太得父母的看重,总之陶小翠的二哥一直是家里压榨的对象,在家的地位还不如陶小翠这个姑娘。 先不说这人配不上陶姚,光是同姓不婚这一条就说不过去了,再说她跟陶姚同住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她提及陶小翠的二哥,平日里更不见他们有私下说过话,怎么现在到了陶小翠的嘴里,陶姚就成了她二嫂? “小翠姐,你可别胡说八道坏陶姚姐的名声,她跟你二哥可没有关系。”她立刻低声反驳维护陶姚。 陶小翠瞪她一眼,声音不由得提高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二哥配不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咬紧孤儿俩字,就是表明以陶姚这出身哪有她挑剔的份?有人要就不错。 卫娇杏看到同桌的其他姐妹们好奇地看过来,忙伸手暗地里掐一把陶小翠,低声急道:“小翠姐,你赶紧别这么说……”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陶小翠是真的气不过,自从知道亲娘看上陶姚新建的房子想要讨来给二哥当媳妇后,她就越发讨厌陶姚,不就会接生嘛,有什么可拽的?想到陶姚拒绝教她接生,她就更恨陶姚,“我娘已经算好日子过两天就找人来提亲,这还不是板上钉钉?” 就是因为这样,她这两天的心情才不好,她家二哥虽然不受爹娘重视,但也不是陶姚能配得上的? 同桌的姑娘们都是出自卫陶两家的,平日里也是爱凑在一块儿说话,如今听到的陶小翠这大喇喇放出来的话,顿时就有些哗然了,不过到底还是顾忌这场合不对,没敢大声喧哗引人注目,不过交头接耳是少不了的。 卫娇杏见状都快急哭了,心里对陶小翠这好闺蜜重新开始审视,她其实一直知道陶小翠的性子有些不好的地方,可亲娘也说过人无完人,她自己也是有些小缺点改不了,所以她对陶小翠这好闺蜜一向颇多容忍,反正以后各自婚嫁后,相要聚在一块儿说话也难,她才对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计较。 但现在陶小翠这番话就是在毁陶姚的名声,陶姚也是她的好姐妹,不但照顾她,对她娘更是有着莫大的恩德,她岂能容陶小翠在这儿胡说八道?于是她也不刻意收低声音,“我看小翠姐是吃多了大白菜在发白日梦,老祖宗早就说过了,同姓不婚,陶姚姐可是陶家的人,又怎么会嫁给你二哥?” “她不是孤儿出身吗?身上根本就没有流着我们陶家的血,怎么就嫁不得我二哥了?”陶小翠看到卫娇杏要跟她争,当即脸色就拉长了,对卫娇杏这个好姐妹也开始了重新审视。 “你再胡说八道,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卫娇杏毕竟没怎么跟别人吵过架,难听的话说不出来,就憋出了一句这不痛不痒的威胁。 “不理就不理,当谁稀罕呢?”陶小翠立即就回应一句,她看不惯卫娇杏维护陶姚,在她眼里,陶姚这样来历不明的孤女就该配到窑子去。 卫娇杏这回是真的决定不再跟陶小翠来往了,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吃东西。 同桌的姑娘们这回面面相觑,看到这对好姐妹闹翻了,她们的注意力也不再是陶姚要与陶小翠的二哥成亲的事情上,反而是开始劝和好姐妹二人,可惜正在气头上,两人谁也不理谁。 此时的陶姚并不知道因为这几句话,背后开始有些不好听的流言。 这场入伙酒办得还算是成功的,将客人一一送走后,她这才与卫娘子以及村里留下来帮忙的其他女人一块儿收拾碗筷,因为还有不少剩菜,她与留下来住几天的盛青也吃不了这么多,于是早早就表示留下来帮忙的人到时候都可以打包带回家。 一众收拾碗筷桌凳的妇女们闻言,少不得都高兴起来,毕竟剩下的菜中有不少是硬菜呢,再说陶姚做菜舍得用油,每样菜都是油水足的,打包回去可以改善好几天的吃食。 卫娘子还私下拉了拉她的衣袖,“这还有不少菜呢,你赶紧留一点,要不然都会被人抢光了……”她深觉得陶姚是真不会过日子,那吃不完的肉就该留下来自己吃,能省不少银钱。 陶姚却笑道,“也没多少,就让大家带回家去吧,对了,卫婶娘,我给你包了些未动过的菜,你待会儿回去时别忘了拿。” 那些人吃剩的菜,再好她也不稀罕,估计是身为医生的缘故,她并不喜欢这种人人都夹过的菜肴,留着也不会吃,还不如当做人情送出去,反正不介意的人都尽可以拿回去。 对于卫娘子这有亲厚关系的人,她让她带回去的肯定会是没被人吃过的。 “你呀,迟早会把手里的银钱给败光。”卫娘子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陶姚这大方劲儿她是真受不了,看她也不像是个受教的,于是她摇了摇头走开去忙活,省得气着自己。 陶姚无辜地笑了笑,然后就去烧热水给她们洗碗擦桌子,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她自己就不爱用冷水洗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等把借来的桌椅都一一送回去之后,她这才稍稍闲了下来,正要送这些帮忙的妇人们离去,结果因为争一碗吃剩的红烧肉,有两个体型壮硕的妇人争了起来。 卫娘子忙过去调停,陶姚也赶紧过去将那碗菜一人一半分平了,“好了,这下都不用争了。” 一人得了半碗红烧肉的两个妇人脸色还是不好看,其中一个与陶小翠有些相似的妇人更是不满的看向陶姚,“你还会不会过日子了,这好东西能随便分的吗?她算是哪根葱?还能来这儿分东西,这些我家二狗子爱吃,你就该让我全带回去,连这都不会做,以后还怎么当人媳妇?” 陶姚被说得懵了,这人是谁啊?再说她会不会当人媳妇关她屁事?再说她家二狗子跟她很熟吗?她管他爱不爱吃红烧肉。 这些想不明白没关系,总之她不惯这样的人,再说今天来帮忙的妇人她每人都有给一个红包,并不是白帮忙的。 于是,她直接就又把那似陶小翠的妇人碗里的红烧肉又了拨回给之前相争的另一人,另一人得到一碗满满的红烧肉,满脸都放光,口里不停地感谢陶姚,还说了不少吉利话。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似陶小翠的妇人当即叉起腰来指着陶姚就开骂,“你还会不会做人?未来婆家也不会讨好,小心我到时候不给你进门,让你哭都没地儿去?还反了天了,我还没说你花银子办的这场酒席呢,简直是胡闹,也就二狗子由得你胡来,等你进了门我得教教你规矩才行……”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尤其是跟她争红烧肉的另一人,她看了看陶小翠的亲娘,又看了看陶姚,莫非陶姚真的要嫁给陶二狗? 她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红烧肉,顿时觉得有些棘手,如果这两家是这种关系,也就不怪陶小翠的亲娘之前会不许她们多拿桌上的剩菜,于是,她面有难色地看向陶姚,“陶姚,你怎么不早说?早说婶就不争了,省得你难做人。” 她颇为不舍地将那碗红烧肉又递回给小翠娘,毕竟她也是当人媳妇的,知道为人媳妇的难处,也不想陶姚因此引得婆婆不高兴,将来日子难过。 别看陶姚现在建了房子,手边也有点钱,在当下村里的女人看来,女人还是得嫁人才行,家里有个男人在日子才过得踏实。 其他的妇人也以为小翠娘说的是实情,顿时就在那儿打圆场,还问什么时候办喜酒,她们才好讨一杯来喝,更有甚者还说陶姚也不早点说出来,之前更应该让小翠一家人上主桌,毕竟女人哪能当家作主?还不得男人才行云云。 卫娘子是知道陶姚性子的,顿时用眼睛剜了一脸得意的小翠娘一眼,这说的都是什么?居然还真的以陶姚的婆婆自居,这不要脸的程度她是叹为观止。 正从里屋出来的盛青也听得一脸怒容,这是造谣,她气得上前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抽了小翠娘一个大嘴巴,“我让你胡说八道……” 小翠娘身子壮硕,会被盛青打一巴掌也是大意了,如今回过神来立即举起手掌来就想狠狠地教训一下这镇上来的姑娘,哪知手刚要甩到盛青的脸上,盛青就被人一把拉开,而她的手立即被人抓住,顿时手腕生疼生疼的。 她呼痛了一声,定睛一看,这大逆不道抓得她手腕生疼的人居然是陶姚,于是她跳脚骂起来,“你这个臭丫头还不快松手?敢对婆婆这样,你这是反了天了……” 陶姚冷笑地更为抓紧她的手腕,甚至还把她拉扯到自己的面前,冷笑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儿媳妇?真好笑,我好心请你们一家来吃入伙酒,你却以我婆婆自居?谁给你这么大的脸?我跟你家的关系可是八杆子都打不着,轮得到你来碰瓷吗?” 她一直觉得陶小翠这人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总算找着出处了,原来随了亲娘的脑子,果然是个拎不清的。 “你!”小翠娘没想到她一个孤女居然敢站出来否认,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她是不屑陶姚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能嫁进她家都是高攀了,所以自从看了陶姚新建的房子眼热打了这主意后,她看陶姚的目光就是在看不讨喜的儿媳妇目光,压根就没想过陶姚会看不上她家。 “你能有人要就不错了,也就我家二狗子不嫌弃你,你就知足吧你,还轮得到你嫌三嫌四?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用,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好半天,她的口齿才利索地再度开骂起来。 陶姚见过无耻的人,但没见过无耻到没下限的人,子虚乌有的事情到了她的嘴里就变成了铁板钉钉,而且再看看周围看热闹的妇人也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这事如果得不到解决,她在荷花村的名声就会荡然无存。 卫娘子也很快就想到了陶姚担忧的那一点,于是她推开挡在前面看热闹的人,走到小翠娘的面前,“婚事可不能仅凭空口白牙就能成的?陶姚一直寄居在我家,她跟什么人有来往我一清二楚,再说你有没有派媒婆来提亲我也一清二楚……” 卫娘子的话又让原本相信这婚事的人开始动摇起来,对啊,这提亲是不可能避开卫娘子的,陶姚与卫娘子一家的关系有多好全村人都看在眼里的,别人的话不可信,卫娘子的话还是有信誉度的。 “对啊,你把说成这婚事的媒婆给叫来当场对质。”有一些脑子开始清醒的妇人当即声援,“人家陶姚还未及笄呢,可不能被你这般抹黑……” “说得对,今天我们还吃了她的入伙酒呢,这还没过夜屎都没拉,你就这般毁人名声,没见过心这么黑的……”与卫娘子交好的人见到卫娘子站出来维护陶姚,立即就表明立场。 …… 小翠娘的脸色当即阵青阵白的,看到有人跳出来维护陶姚,她是又气又恨,当即口不择言道,“谁说没有媒婆的?再说这臭丫头跟我家二狗子好时你们又没看到?我这当娘的命苦,拗不过儿子,这才不得不同意这桩婚事,不然谁家愿意要一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当媳妇……” 第一百八十章 杀鸡警猴 真是造谣靠一张嘴,陶姚是听得都想要发笑了,不过从小翠娘这无耻行径中她看得出来,没有家人可依靠的她现在就像那案板上的肉,谁都想要切一块下来,只是有人还选择观望,有人就无耻的出手,想要霸占她的房子。 她的目光环视周围那些平日接触不多的妇人,有人哗然,也有人满脸不信,当然更多的看好戏的心态,唯有卫娘子和盛青一脸担忧地看着陶姚。 这是一盆脏水泼到陶姚的身上,小翠娘看到陶姚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心里的得意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不管这个陶姚有多高的心性,但凡还要脸面就得选择跟她家二狗子成婚,不然她就等着被十里八乡的口水淹没吧。 “还不快放了我的手?真没见过哪家媳妇敢这么对婆婆的?”她高昂着头颅道,这下子是完全不后悔选了今天泼陶姚脏水,这回她看那两进新建的房子眼里更加火热,心里都分配好了儿女们的住处,这房子比她现在住的房子要气派得多。 自打陶姚开始建这房子,村里不少人就开始盯上了,她也不例外,说来她家的生活水准在村子里算是中上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几个零花钱给女儿,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也想为自家多弄点财产。 陶姚非位没有松开抓紧她手腕的手,而是加大了力度,捏得小翠娘哀哀叫起来,那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竟是无比的响亮。 陶姚直接就拿着桌上的抹台布就塞在小翠娘的嘴里,然后另一只手抓紧她的另一只手一同扭到她的身后,盛青见状,立即就将一旁的布条给扯下来递给陶姚,陶姚给她一抹赞赏的目光,然后毫不迟疑地将小翠娘反剪的双手给绑了起来,这下子小翠娘想要张嘴再骂人都发不出声来,只能气忿地呜呜叫地挣扎。 “陶姚,你这是在做什么?”有看热闹的人这时候跳出来,“还不快把人给松开,这可是你未来的婆婆啊?” “别瞎说,陶姚还没有订亲呢。”卫娘子立即冷脸回了一句,声音比平日高了几度,这让那想要和稀泥的妇人当场打了退堂鼓,只好嘴里低声嘀咕几句退到一边。 当然也还有人试图缓和双方的关系,“不管有没有订亲,大家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这样把人绑起来像什么样子?陶姚啊,小翠娘就算再有不对,那也是你的长辈,咱有话好好说……” 这回不用别人出头,陶姚就直接怼了回去,“我这么做也是被逼的,她满口粗言秽语你们听得,我却是听不得的,简直是有辱斯文,传出去也是丢我们荷花村一村的脸面,你丢得起这个人吗?” 这反问一出来,那试图劝陶姚有话好好说的人当即就不吭声了,谁希望自己村子传出难听的话来,毕竟以后家里的儿女还要成亲,少不得要在十里八乡选择合适的人选,所以就更不能败坏村子的名声。 陶姚见这些人都不吭声了,当即知道她们是明哲保身,不由得讥笑出声,“知道怕了?她刚才说的话就是在造谣,这可是能定罪的,别以为我会选择息事宁人,这事不能那么容易就抹去……” “那你想咋样?”还真有人问出口来。 陶姚朝这人看了一眼,认不出来她是哪家的媳妇,但这不妨碍她说出自己的决定,“告官。” 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 她可不想让人背后议论纷纷,也不想再让别人打她房子的主意,所以现在有人跳出来找死,她就一定要杀鸡警猴,把那些敢伸出的手都打断了,她就不信震慑不了人心。 果然,告官两个字一出现,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小翠娘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陶姚,怎么就发展成告官了?若不是她的嘴被一块破抹布给堵住,她一定要咆哮出声,这陶姚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陶姚又环顾了周围的人一圈,就连一直维护她的卫娘子也没有落下,都从她们的脸上看到恐惧与害怕。 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想与官府扯上关系,没有背景的平头百姓进了衙门就是待宰的羔羊,试问谁不怕? 所以怕就对了,陶姚要的就是她们的怕。 盛青也是一脸的担忧,但她还是支持陶姚去告官,只要把这小翠娘给入罪了,以后就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些诋毁的话坏人闺誉。 “我爹还没有走,到韩大夫家去聊天了,我这就去把我爹叫来,夭夭,我们现在就到镇上去,明儿就能出发到县里,一定要把这事澄清。”盛青故意大声道,她怕这荷花村里的人到时候不肯送陶姚到镇上,所以才想要帮一把陶姚。 “谢谢你,青青姐。”陶姚满脸感激地看着盛青。 盛青摆摆手,然后立即走出陶姚的新居往韩大夫的家走去,好在她上午进村的时候是韩大夫到村口迎接他们的,经过韩大夫家的时候,韩大夫还请他们进去做客,当时因为急着与陶姚见面,所以她才拒绝了这个邀请。 所以韩大夫的家并不难找,她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盛青跑出去时,大家都愣着忘了拦住她,这下子看到事情发展脱轨了,就算有不耻小翠娘居然敢这么造谣陶姚,私心里也不想把这事闹到官老爷那儿,所以都上前去劝陶姚息事宁人。 甚至还有一些与卫娘子交好的妇人也过来劝卫娘子,让她好好劝陶姚处事不要太激进,有话好好说,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 卫娘子却是一声不吭,若换作以前,她肯定要站出来劝陶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可是在陶姚教她读书识字后,她突然明白了许多道理,知道陶姚这么做必有用意,所以她不拖陶姚的后腿,而是默然地支持。 无论是陶姚还是卫娘子都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些人也开始放弃劝说了,有些与小翠娘比较处得来的妇人立即跑出去找陶卫两家的族长来,现在就只能靠两家族长来和稀泥了。 陶姚把这些人的行径都看在眼里,她也不阻止,只是依旧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看到小翠娘挣扎得厉害,她就踢一脚她让她老实,下手半点劲也不留。 小翠娘没有见过陶姚这一面,她一直以为这个与村里人时常笑笑说话的小姑娘很好欺负,毕竟年纪这么小,又没有长辈教导,这野姑娘还不是任由她搓圆捏扁?只可惜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这回,她是真后悔了,毕竟她满嘴都是胡诌出来的,只要县老爷拍一下惊堂木,她都会吓得全招出来,这种烂招数陶姚是不吃的,这种想法迅速占领大脑,她又开始使劲挣扎,想告诉陶姚她后悔了,她再也不也胡编乱造栽脏给陶姚。 只可惜陶姚却不给她后悔的机会,她是挣扎得厉害,陶姚踢的力度就越大,直接将小翠娘的后悔的眼里打出星星泪花。 陶姚不是看不出小翠娘的后悔,知道这人在打退堂鼓,可是她后悔她就一定要接受吗?谁叫她要做出头的椽子,她不打烂她都对不起她这一番的表演。 盛青很快就带回来了盛大夫一行人,还有急切的韩大夫,这一路上,他们都听了盛青的描述,顿时满脸气愤,没想到还有人无耻到这步田地。 韩大夫一进院子就大声道,“小姑娘,人在哪儿?我们立刻就出发到镇上去,明天天一亮就能到县里,这事一定要追究到底。” 他虽然是荷花村的村民,但他同时也是这十里八乡惟一像样的大夫,所以他是不怕得罪人的,除非这人不生病,要生病还是得找他,所以这十里八乡的人对他都是十分客气的。 “没错,绝对不能姑息纵容。”盛大夫立即附和。 他就更不怕了,他的医馆开在青云镇上,根本就不怕荷花村的人闹事。 葛白与陈留这两个盛大夫的徒弟更是上前去合力提起被缚住的小翠娘,将她直接就提到停在前院的马车上,好在这次他们来陶姚这里吃入伙酒特意租了马车装门面。 这下子其他的妇人是真的惊慌了,真要闹到官府去啊?这回有些人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争着出头想要夺陶姚的房子,要不然见官的就是自己,谁愿意到那地方去受罪? 事情闹大了,周围的村民也开始聚集过来看热闹,初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经人一说,当即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尾,顿时看小翠娘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鄙夷,但毕竟是同村的人,他们也不想丢脸丢到镇上,甚至是县里,于是不少人拦着马车不让走,非要劝陶姚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小翠娘现在已经是以泪洗脸了,她是真后悔啊,可惜陶姚压根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终于拖到陶卫两家刚离开不久的族长又匆匆赶来,人群看到这两人到来,忙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走到风暴的中心。 陶姚这时候才上前给两家族长行礼,还是端得那一派的从容淡定。 卫家族长一向对陶姚是颇为赏识的,哪怕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尾,还是让陶姚把事情再复述一遍。 陶姚暗地里看了卫家族长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将事情原本再说了一遍,她也没有故意歪曲事实,可以说只是将事情还原出来,比卫家族长听到的版本要客观了许多。 这让本来还想迁怒于陶姚的陶家族长当即找不到发作的理由,毕竟刚吃了人家的入伙酒,可以说是吃人的口软,拿人的手短,这会儿他也不好太过偏颇,正准备说一番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说辞,就看到依旧住在村子里的镇上富户谭老爷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带着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一群人看着就不简单。 “陶姑娘,陶姑娘,我来迟了,还请见谅,可有吃亏?”谭老爷一进来就嚷道,他收到消息比较迟,所以生怕来迟了,要不是临出门时小儿子啼哭要吃奶,老妻脱不开身,肯定是要来捶爆那个敢造谣陶姚婚事的人的头。 陶姚看到谭老爷这一副要为她出头的样子,心里还是挺暖和的,这世上有人心丑陋,就有人心美好,于是她笑着回应,“未曾。”秀美的手指指向被塞到马车里的小翠娘道,“人也抓住了,我准备告官去,好让这人吃点苦头,这样才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好,告官好,陶姑娘你放心,县老爷跟我可是八拜之交,这事一定要让他禀公执法,严惩造谣诋毁他人的人。”谭老爷一拍自己肥壮的胸脯道 这样一番话出来,荷花村的村民都集体失声了,谭老爷居然与县老爷是八拜之交,这官司不用打也知道结果是什么,这下子他们看谭老爷的目光更为敬畏。 陶姚看到荷花村的村民都被镇住了,当即就从善如流地道,“那敢情好,多谢谭老爷了。” “没事没事,我们这就出发到镇上去。”谭老爷让人把家里的马匹都牵来,这是强势要为陶姚出头的意思。 这下子躲在人群里的小翠爹以及小翠的兄弟们都不敢再观望,而是冲出来跪在地上求陶姚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一家,那姿态一做出来,村民们又开始有点同情他们。 陶家族长这会儿站出来道:“陶姚,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他们家也后悔了,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吧,你毕竟还是荷花村的人。” 这话听在陶姚的耳里很是刺耳,好像这事情是她挑起来的一般,最后一句更是带上了威胁,她以后还要住在荷花村,这是警告她不要把事情做绝。 陶姚沉着脸回应,“族长,我也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只是他们太过份了,若是什么惩罚都没有,是不是以后会有人效仿他们?造谣逼嫁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我们荷花村的脸面更是丢尽了,以后还有哪村的小姑娘愿意嫁进来?” 你不是威胁我吗?那不好意思,我也可以有样学样,毕竟刀切不到肉里感觉不到疼痛。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处理结果 陶家族长心里怒火在上升,他觉得陶姚实在是太嚣张,当初他就不该同意她建房子立女户,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事的发生,只不过没有后悔药可吃,看了眼在场的谭老爷盛大夫等人,他就暗中深吸一口气平息胸腔里的怒火,陶姚后面还有人是他得罪不起的,这么一想,他的脸色总算平静了一些。 周围们的村民们听到陶姚这话,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这下子原本还同情小翠一家子的人顿时又变得沉默了,并且看小翠一家的眼神也不太好,既然跳出来用这计想要逼陶姚就范,就应该把事情做好,而不是反过来受制于人落人口实。 小翠爹的感受最为明显,这下子他也开始后悔同意自家婆娘的谋算,实在是陶姚新建的那房子太有诱惑力了,他也想以后的儿孙能住得更好,要不然也不会打陶姚的主意。 小翠却不似亲爹那般知道悔改,看到陶姚连族长的面子都不买,实在是太可恶了,于是她跳起来用手指着陶姚咬牙道,“陶姚,你可别太嚣张了,这村里还是两家族长说了算,我劝你赶紧把我娘给放了,要不然一定要你好看,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拽什么拽,我家能要你你就该偷笑了,居然还敢不嫁……” 这话深深地冒犯了陶姚,对这个小翠的容忍也到了临界点,于是,未待这小翠说完,她直接就扬手一巴掌打过去,“我让你胡说八道,行,等会儿将你一块儿扭去见官,让官老爷来评评理。” “你敢打我?”小翠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陶姚,眼里的恨意突然暴发出来,她直接举手就要回敬过去,反正她早就想打陶姚了,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不打更更待何时?至于陶姚说什么去见官的话,她都自动忽略了,毕竟脸现在火辣辣地疼。 陶姚根本不待她近身,直接就一脚踢向她腹部,将她踢倒在地,然后趁她还没有反过过来起身,她一把将她反剪双手,盛青又再次机灵地递绳子,陶姚接过,将人绑了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论是两家族长还是村民们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意识到两女动起手来时,小翠已经被陶姚五花大绑,一张本来还算清秀的脸早已扭曲地不能看。 “胡闹,简直是胡闹。”陶家族长气得指着陶姚想骂,但又顾忌得骂不出口,只能怒气盈胸发泄不出来。 小翠爹回过神来,顿时就冲向陶姚,“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这回不待陶姚动手,谭老爷立即带着家丁上前挡在陶姚的面前,只见他胖胖的圆脸上满是冷意,“要动手是吗?尽管来,本老爷奉陪到底,你们一家诋毁人家名声就有理了?我呸,自己不占理,还要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谭老爷的强势出头,让小翠爹与儿子们那举起来的拳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顿是怔在那儿只能满脸怒气地瞪眼。 随后小翠爹就改为一拍大腿哭了起来,“真是欺负人啊,大家来评评理,我们都认错了,他们还不肯消停,我们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的,你们就这样看着我们被外人欺负?他们是当我们村里没人了……” 这是要靠血缘关系拉偏架了,陶姚深知这在同姓的农村里面是最常见的事情,往往就因为同一个老祖宗,所以他们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血亲,毕竟跟他们比起来,无论是她还是谭老爷、盛大夫等人都是外来人。 她的眼神一沉,绝对不能让小翠爹的计谋成功,于是她又再度站出来,看了眼有所动摇的村民,这都是陶姓一族的族人,于是她也暗地里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了泪水,然后带着哽咽地声音道:“真是没有天理了,做贼的喊捉贼的,我爹也是陶家的人,他们为了霸占我的房子就用上这么狠辣的计谋,以后也会为了利益置族亲于不顾,这种风气一旦成形,是不是以后就能无理霸占他人的财产乃至妻女?我们荷花村岂不是要变成外人都不敢进的地方,到时候大姑娘嫁不出去,小媳妇不愿进来,这不是成了十里八乡都让人嫌的地方?族长,这种局面千万不能形成啊……” “你那是胡说八道,乱给我家扣帽子,大家不要信她的胡言乱语,她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野种?哪是我们陶家的人……”小翠爹跳脚道,把之前营造出来的气氛完全打破了。 孤姚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又带着泪花做出坚强的样子来,“我之所以坚持报官并不是说要跟我们荷花村做对,而是要杀一警百啊,这样一来才能正风气,以后不会发生欺男霸女之事,人人和乐幸福生活……”最后就是一大堆好词,听得人都向往不已,最后她还不忘带泪看向两家族长,“族长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以后是正风气还是助长歪风邪气就看你们今日的选择了。” 陶姚的哭相比小翠爹要好看得多了,而且说得也比小翠爹更能鼓动人心,顿时之前想要无脑帮血亲的人顿时又止住了那颗躁动的心,重新冷静下来,而且细思一下陶姚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不制止小翠一家子,以后村子里的风气还真有可能像陶姚说的那样,毕竟有样学样的人不在少数。 小翠爹看到沉默的族人以及他们开始理性思考之事,顿时感到一股心灰意冷,他感觉到天秤正在向陶姚倾斜。 被五花大绑的小翠娘和小翠两人都感到了绝望,母女二人都忘了挣扎,任由泪水长流。 卫家族长朝陶家族长使了个眼色,陶家族长这才与他走到一边背着人商量了几句,陶姚那段话对他们还是非常有触动的,确实如果似陶姚所说那样,荷花村的风气就会坏掉,以后就更难管理,不过告官一事他们还是统一的意见不赞成,传出去荷花村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你这说法我是同意啊,关键是那个丫头她同不同意?那个丫头有多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陶家族长的下巴朝陶姚的方向抬了抬,一副他搞不定这个臭丫头的表情。 卫家族长全程都没有发表过意见,现在看到陶家族长那表情,顿时就知道要说服陶姚只能靠他了,于是,他又朝陶姚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这是要搞小会议私下商量? 陶姚看了看在场的人,没有过多迟疑就走了过去,比起陶家族长这连族人都坑的货,她对卫家族长一向有好感,正因为心中有一份敬意在,所以她愿意给卫家族长这个面子。 谭老爷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与陶姚道,“我跟你过去看看,谈判这事我比你有经验,省得他们欺你年轻。” 陶姚感激地看了眼谭老爷,谭老爷虽然是商人,但他这人特实在,“谢了。” “陶姑娘说谢谢的话就太见外了。”谭老爷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来。 陶姚这才没再道谢,不过她还是朝谭老爷拱了拱手表示此刻心中的谢意。 与陶姚亲近的人都没有跟过去,毕竟有谭老爷这精明的商人在,陶姚吃不了亏,他们还是待在原地看好小翠娘和小翠更好。 陶家族看了眼跟过来的谭老爷,脸色又不好看起来,但一想到这胖子认识官老爷,他顿时又不敢真给脸色人家看,等谭老爷到了跟前,他又装出一副笑脸的样子与谭老爷寒暄。 谭老爷一向不大看得起陶家族长,眼皮半垂不垂的,反正就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陶家族长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人家比他有实力,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 卫家族长倒是没有陶家族长那么想要钻营,于是在跟谭老爷打了个招呼后,直接就与陶姚道,“小姑娘,我知道你遇上这种事肯定会气愤不已,想要告官求一个公道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刚吃了你的入伙酒,我也不说偏颇的话,你说说看,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不去告官处理,毕竟这关乎荷花村的名声。” 这等于是让她提条件,陶姚也不是不可接受,于是她细思一下直接道,“既然两位族长都这么说,我陶姚若是再不识好歹那就说不过去了。”她先找了一个台阶下,卫家族长笑着点了下头,陶家族长却是冷哼一声。 她才不管这两人怎么想,于是又接着道,“第一,我要那一家人都向我赔礼道歉,这是基本的要求,不能让他们毁了我的名声;第二,这事不能光是赔礼道歉就算完了的,我要精神赔偿费和名誉损失费,嗯,就十两银子好了,这个钱他们一定得赔,不然这事不算完;第三,为免以后他们一家子怀恨在心向我报复,我要他们一家从上到下都向神明发一个不得报复我的毒誓,这个誓言很重要;第四,经过今天这事,我跟他们一家子那就是有仇了,我要求他们在村里看到我立刻绕道走,我不想看到他家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以内……” 这要求听得两家族长包括谭老爷都一脸懵,这与他们的设想有出入,不过一细思,对陶姚却是万分有利。 其他的都好说,那个什么什么费他们也没有听懂,但赔偿的意思还是十分明确的,就是十两银子的赔偿…… “陶姑娘,十两银子太少了,要让他们一家子肉痛到底,二十两银子的赔偿款,一个铜板都不能少。”谭老爷立即道,在他的观念里这十来两银子都是小数目,但想到这是乡下地方,所以他勉为其难地提高了一倍。 陶家族长却是几乎同时开口,“十两银子太多了,陶姚,你这是明抢……” 卫家族长也皱了皱眉头,十两银子小翠家应该是能拿得出来的,但这样一来伤筋动骨就再所难免了,这似乎有点重了,不过他聪明地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陶姚却似一副懵懂地睁大眼睛看向谭老爷,“十两银子太少了吗?我还以为很多了呢……”完全把陶家族长那反对的话都置之脑后,又一次成功地气得陶家族长想要跳脚。 “所以说你小姑娘家家的不懂行情,这次听我的,二十两银子的赔偿款,他家不能接受那就告官处理,总之我们不怕打官司。”谭老爷强势地道。 陶姚顿时不吭声了,谭老爷这人太实在了,而且还能很好地配合她唱双簧,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与他击掌庆贺。 “陶姚,你也是这么想的?”两家族长这回异口同声地问出声。 陶姚道,“我听谭老爷的,他是生意人,比我在行。” 谭老爷满意地看了眼陶姚的机灵,这小丫头如果跟他学经商一定能成器,可惜她偏是个学医的。 二十两银子,这是可以压垮小翠一家人的银钱,陶卫两家族长都脸色凝重起来,最后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杀一警百,他们还是同意了陶姚的狮子大开口。 四人再度返回,围观的村民又多了几重人,场面十分的热闹。 小翠爹蹲在地上抱着头闷声不吭,等看到陶卫两家族长说出来的话,其他的条件他都可以答应,毕竟不涉及银钱一切好说,但在听到陶姚要二十两银子赔偿款,他顿时眼睛都瞪大了,跳起来大喊他没有,要命就一条,要钱没有的无赖样。 其他的村民在一听到二十两银子的赔偿款,顿时都哗然了,这也太敢要了,二十两银子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还有人觉得陶姚太贪了,这笔钱是要逼垮小翠一家啊。 小翠的兄弟们都默然不语,这钱他们家就算能拿出来那也离倾家荡产不远了。 陶姚听到小翠爹那无赖话,顿时笑道,“不给赔偿费,那也行,这事我们告官处理,官老爷如何判就如何判。”顿了一会儿,“我之所以要这赔偿费就是要给你们一个难忘的教训,这二十两银子的赔偿费我一个子儿也不要,全都捐给村里修学堂供小娃娃念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围观产床 最后的话一出,顿时全场先是静悄悄,随后就是一片哗然。 陶卫两家族长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陶姚会来这一手,二十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换成他们都未必有这个魄力,这下子没有人再会同情陶小翠一家,毕竟全村的人都是这个结果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只会高喊陶姚大义。 果然,村子里的对陶姚的推崇到达了最高点,并且再没有人会说陶姚逼人太甚心太狠之类的话。 荷花村没有村学,村子里的小娃娃们要读书就得到邻村郭家村去,郭家村是十里八乡惟一设了学堂的地方,毕竟那个村子出过一名进士,这才办得起学堂。 如今有陶姚愿意捐出来二十两银子,荷花村要建学堂就会容易许多,不说能请来多好的教书先生,至少村子里的孩子至少也能识得几个字,在大兴王朝,读书人是最有地位的。 陶小翠一家这下子全都一脸死灰,小翠爹忍不住大哭出声,他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二十两银子会把他家都给掏空的,以后的日子还咋过啊?可是陶姚现在把这利益与全村人挂勾,就容不得他再耍赖不认账。 陶家族长对于兴建学堂是十分热情的,于是他上前半弯腰拍了下小翠爹的肩膀,“这事是你们家先挑起的,也怪不得人陶姚,好了,都是同族之人,你也别觉得自个儿委屈,人陶姚平白无故被你们逼嫁也委屈着呢,赶紧回去清点一下银子拿来把自家婆娘和女儿都带回去,省得还要到公堂去丢人。” 卫家族长也好言相劝道,“陶老头说得在理,你家婆娘丢人也就丢人了,你女儿还是个小丫头呢,真进了公堂,你让她以后还如何嫁人?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你们家先毁人家的名声,这处置也合情合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效仿你家这做法。” 陶卫两家族长都发话了,再不容小翠爹不认,他看了眼婆娘悔恨的泪水以及女儿恐惧之下的眼泪鼻涕,最后还是颤抖地起身,带着几个儿子回去凑银子。 陶姚站在原地看着这父子几人佝偻着腰像只丧家犬般离去,眼里半分同情也没有,如果不是她态度强硬,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就会是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一定错也没有。 不过她还是做做样子给全村人都做个揖,最后更是向两家族长行了个谢礼,这让村民们更是对她赞不绝口。 对于赞美之词,她听过就算了,并不会觉得有好听,这都是那二十两银子换来的,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过对于她以后的生活还是有好处的。 也没有等多久,小翠爹就带着儿子们转回来,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将一袋银子递给陶姚,两眼看也不看陶姚,他现在对这个年轻的少女是恨之入骨,要不是她,自家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这里只有十两银子,另外十两银子我现在实在无法凑出来,你再宽限三天,我去凑凑银子。”他面无表情地道。 陶姚接过这十两银子,直接就递给了陶家族长,陶家族长也不客气地直接拿过来打开验收,陶姚把这钱捐给村里建学堂就不会过手这笔钱,她相信陶家族长是不会让小翠爹少赔一个铜板的。 陶家族长与卫家族长两人清点过后确实是十两银子,遂都点了点头。 陶姚这才道:“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那就再宽限你家三天去筹十两银子,这事有两家族长做证,全村人见证,我相信你也不会赖了这银子。” “小姑娘放心,我们都监督着呢。”卫家族长出声道。 全村的人也跟着表示一定不会让小翠爹少赔银子。 小翠爹听她这么一说,又抬头看了看两家族长与村民们,这一刻,这些平日十分熟悉的人都变得面目可憎,只不过他势单力薄根本不敢得罪这些人,毕竟全家人也不可能搬去别处生活,人离乡贱,所以这口气只能忍着。 “那可以放了我家婆娘和女儿了吧。”他冷着脸催促。 陶姚轻笑道,“急什么?你们还没有发毒誓呢?” 这个时代的人都迷术,尤其看到陶有财一家家破人亡的经历后,荷花村的人就更不敢随便发誓,因为他们坚信誓言是一定会应验的,不然陶有财夫妻俩不会落得现在这么一个下场,全家人死剩一个不受宠的女儿,都成绝户了。 小翠爹顿时脸色大变,他还想以后等这事过去了再找陶姚的麻烦把这场子找回来,哪曾想还有这一桩在等他? 陶姚似看出他内心的不愿意,于是耸耸肩道,“你不发誓我还是要送她们母女去公堂,你也别怪我以小人之心来揣测你,毕竟这样做对你对我都是好事,叔,你说是吧?” 小翠爹被她这番话气得要吐血,最后无奈发了个不得好死的毒誓,陶姚这才饶过他,然后又让小翠的兄弟嫂子发誓。 陶二狗发誓的时候忍不住偷看了眼陶姚,对于陶姚这个长相好的年轻姑娘,他是喜欢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家里人要设计陶姚嫁他,他也不反对的原因所在,只不过,现在这个美丽的少女已经离他很远,这辈子都勾不到了,他的眼神黯然下来。 陶姚不看他,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们选择了卑鄙行事,就不配得到同情与理解。 最后轮到被松绑的陶小翠母女,小翠娘早就怕了陶姚,干脆利落地发了个毒誓就迅速退回到丈夫的身后,最后不愿发誓的人是陶小翠。 她疯狂地冲上前去想要抓花陶姚的脸,对这个比她优秀比她漂亮的少女她是妒恨不已的,只不过她还没有靠近陶姚,就被谭老爷的小厮抓住不得靠近陶姚,于是她又跳又嚷道,“凭什么要我发誓?我不发,陶姚,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害人精……” 陶姚冷声回应,“不发誓也行,那就公堂见,谭老爷,还请你的人将她绑了……” 陶小翠一听到公堂二字,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她爹更是上前狠甩她一巴掌,重喝两个字,“发誓。”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了,实在是丢人。 最终,陶小翠被亲爹逼着发了个毒誓,只不过那双眼睛却是狠狠地剜着陶姚,恨不得上前喝陶姚的血生啖陶姚的肉。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陶姚礼貌地送走两家族长以及村民们,然后才招呼卫娘子等人到屋里喝茶。 谭老爷朝陶姚竖了个大拇指,“陶姑娘,你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惊喜,把这银子捐出去这一招高啊,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换成我处在你这位置上,怕是还没有这魄力啊。” 他这话没有半分虚假,有钱了是不会将这区区二十两银子看在眼里,但没钱的时候,这就是一笔巨款,而陶姚真的称不上有钱,却还能拿出去换名声,确实颇有大将之风。 “陶老爷谬赞,我受之有愧。”陶姚道,她心底清楚这笔钱是不能拿的,要是真落到口袋里面,那她将来在荷花村会是寸步难行,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她是真的想让荷花村的小娃娃们有学可上,读书识字不但可以改变命运,也能知书明理。 “不,小姑娘你受得起,以后荷花村识字的小娃娃们都将要感激你,这是你给他们的恩惠。”韩大夫也正色道,他也是完全猜不到陶姚会这么操作的人,现在再细品就越能品出陶姚这一招的妙处。 盛大夫等人也对陶姚赞不绝口,惟有二弟子陈留口不对心地说了几句溢美之词,心里却在笑陶姚蠢,到手的银子还拱手让人,二十两银子啊,那是能做多少事了,居然说捐就捐了,这根本就是打起肿脸充胖子。 不过看到陶小翠一家的悲惨经历后,他是不敢再贸然打陶姚的主意,以后还是得想个稳妥之计,对于陶姚,他是势在必得。 陶姚实在被他们夸得脸红,惟有赶紧去泡茶来待客。 席间,谭老爷更是道,“陶姑娘,你干脆不要行医了,还是跟我学经商吧,你有这个天份,假以时日定能富可敌国……” 他实在是太想要陶姚这个好苗子了。 韩大夫和盛大夫一致将他推到一边,韩大夫更是道,“谭老爷你赶紧把这想法收回去,小姑娘在医学一道还能走很远,可不能被你带上歪路,小姑娘你可不要信他,富可敌国有什么用?悬壶济世才是我们医者的本色……”接下来就是对陶姚说大道理。 一旁的盛大夫父女和葛白都情不自禁地点头,比起铜臭满身的商人,他们要高尚得多。 谭老爷又不甘心地挤进去,“陶姑娘有经商的天份,为什么不能跟我学?你们赶紧一边去,陶姑娘你别听他们的……”又是一长串经商的好处。 卫娘子看得在一旁偷笑不已,其实不管是经商也好行医也好,地位都差不多,当然医者更受人尊敬一些,不过她还是坚定地站在韩大夫这一边,毕竟陶姚如果不行医不当稳婆真的是个损失,她还想跟陶姚多学学呢。 陶姚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分开这两拔人,正好谭夫人派人来唤谭老爷回去,谭老爷这才挫败得离开,最后还幽怨地看了陶姚一眼,可惜了这棵好苗子。 陶姚再度抚额,这谭老爷实在是让她无语。 看到搅屎棍走了,盛青上前拉着陶姚的手正色道,“夭夭,你可不能信了他,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可不高,你可不能误入歧途?” “放心,青青姐,我可没想过去经商。”陶姚很坚定地回应,她对经商不感兴趣,自然不想把余生耗在这上面,每个季度给谭老爷设计点q版人物图案赚点小钱,她就很满足了,毕竟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韩大夫和盛大夫对视一眼,都满意地点点头。 三天后,小翠爹东拼西凑总算把另外十两银子给拿来了,陶姚直接跟他在陶卫两家族长面前验收,反正这钱她不过手,将来出了什么问题自有两家族长来承担,而且有卫家族长监督,她也不怕陶家族长有贪念。 小翠爹在离开之时,深深地看了眼了陶姚,那眼里的恶毒之意是掩也掩不住,陶姚也不怕他看,还直接挑衅地挑了挑眉,手指了指老天爷,“动歪念小心天打五雷轰。” 小翠爹当即黑着脸转身离去,为了凑这十两银子,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他还卖了一亩田地这才凑齐了,这心现在还在抽痛不已,都怪那个可恶的陶姚,扫帚星就是扫帚星,怪不得会被亲爹娘抛弃。 陶姚也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开,对于这种恶人虽然有誓言约束,但她也不会掉以轻心,该提防的依旧会提防。 卫二郎的木工师父做东西还是挺快的,很快就送来了陶姚订制的产床和病人床等物,陶姚带着他们一间房一间房的装好,这个举动让村里不少妇人都来看热闹,他们都好奇陶姚做这些有什么用。 比起单人病床,她们更好奇的是产床,这床一看就不好睡觉,陶姚做来是干什么的,当即就有人问出口,陶姚笑着道,“这是专门为产妇订制的,这种床更有利于产妇生孩子……”随口就宣传起产床的好处来。 “我的乖乖,坐在这上面生孩子真能好生?”有妇人不可置信地围着这产床转。 陶姚道,“你们若不信可以去问问谭夫人,她生产时就打造了这么一张床,她有最直观的体验感受。” 众人一听谭夫人生产时也是用这样的床,顿时对这产床就景仰了起来,毕竟有钱人才能享受得到的东西,她们自然也想试试。 “那个,陶姚啊,我家儿媳妇就快要生产了,能用这床不?”家中有孕妇的妇人立即拉着陶姚问道。 “当然能啊。”陶姚笑得很是灿烂,有人咨询是好事,对于新事物的接受也能更容易一些。 “那,那你这儿接生要花多少钱?”立即就有人追问。 一提到钱,众人把目光都看向了陶姚,她们没想过白吃午餐,但也怕费用太高自家承担不起,毕竟谭夫人是有钱人,不是大家都能比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招募人手 陶姚比了个“1”的字样,然后轻声道:“只收一百文钱,不但包产前的三次产检,而且生产后的头三天都包一日三餐的伙食,超过三天的另外收费。” 这个价钱一出来,众人都不可置信地哗然了,这让正看产床这新鲜事物而懒理外界事物的盛青都回头皱眉看了眼陶姚,趁着那些妇人都在议论这个超低价的时候,她忙上前悄然拉了陶姚到一边的角落里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有心想要帮助这些孕妇,但是夭夭啊,这一百文钱是不是太少了?而且你还包他们的吃食,你这根本就要倒贴钱。” 这个价格是陶姚想了很久才决定下来的,价格太高,那些妇人为了省钱根本是不会选择到她这个妇产科诊所来的,哪怕你说诊所干净卫生更能保障产妇和胎儿的安全也是没有用的,在乡下地方,很多孕妇在生产前还要下地去劳作,让她们花大价钱到她这儿来生孩子,哪怕她们愿意,婆家也不会愿意的。 所以价格一定要亲民,让大家都能承担得起,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产妇会选择来她这儿。 “青青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我心意已决,是不打算更改了。” 盛青听了眉头依旧深锁,“夭夭啊,你这样做,我担心这个诊所会拖垮你的……” 虽然医者医人不是做生意,但也要有一定的收入才能保障自己的生活,要不然谁还会做这一行? 陶姚笑着摇摇头,“不会,我希望这么做能改变他们生产的观念,这是我的初衷,而且我不靠这个吃饭,谭老爷告诉我,我那个q版系列儿童衣物卖得很好,这就能给我带来不少的提成,只要是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就不觉得会亏,再说,现在你说这个诊所一定会亏本还是言之尚早。” 盛青看陶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是真的猜不出她还有什么后着,但依她对陶姚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再想到她一向的行事风格,她惟有叹了口气,不再劝说,拍拍胸脯道:“夭夭,哪天你这儿真的混不到饭吃,放心,到时候到姐家的医馆来,包你还是有饭吃的。” 陶姚被盛青这一副肝胆相照的样子给逗笑了,于是笑着应声,“好,我记住了,青青姐到时候一定要给我管饭啊。” “那是必须的。”盛青坚定地道。 她长这么大,以前也交过一些所谓的知心好友,但谁不及陶姚这般与她臭味相投,所以为了陶姚她是可以两肋插刀的。 两人正在说着悄悄话,后边就有人大声问起陶姚,“陶姚啊,你跟婶子说一下,这一日三餐都包了些啥?” “对啊,都吃什么来着?你可不能为了省钱就不给他们吃好,这样就算再便宜我们也是不考虑的……”这是想要占便宜的,毕竟一百文钱的费用实在是低得让她们心动,请个稳婆到家接生大概也要花这么多钱,而且还要另外再封钱,总的来说,陶姚这儿还是挺有竞争力的。 “没错,陶姚啊,你快过来说说,我们都急着想知道……”家中有产妇的都开始着急起来。 “……” “哎,就来了,都别急啊……”陶姚忙应声,然后正要跟盛青说两句时,盛青就推她过去,表示自己这边迟点再说也不迟。 陶姚这才重新走回那群妇人当中,立即就被人围了起来,只听她道,“一日三餐都会按产妇的实际情况来定,而且我们还会提供生化汤、姜红茶、猪肝汤等,鸡蛋小米粥、猪肝粥……” 还没等陶姚说完,就有人不解地问道,“等等,陶姚啊,婶没听明白,这个生化汤是什么东西?” “对啊,陶姚啊,你这不太厚道啊,哪家生了娃娃的女人都要喝鸡汤,鸡蛋什么的更是管够,到了你这儿就给吃点蛋汤啊粥啊什么的,这也太埋汰人了……” “陶姚啊,这就是你不对了,这女人生娃坐月子,你还是没有我们这些老人懂得多,这头三天一定要补,不然外人还以为我们亏待自家媳妇呢,大家说是不是……” “……” 一时间,节奏就被带了起来,她们原本还因为一百文钱的低价还心动动的,但一听到给吃的都是这些普通的食物,连个鸡汤都没能混上,这是越想自家越亏。 盛青看得直为陶姚捏了把汗,心里也恼这些个女人不知好歹,不过她家不是主医妇科的,对于何谓生化汤,她也是好奇的紧。 陶姚却是表情一直如旧,微笑地听着她们表达自己的意见,等她们说过了一轮,这才道:“各位伯娘婶娘也别急,且听我细说,可好?” 听到陶姚这商量的语气,一众妇人这才不再发表意见,而是安静下来听陶姚的解释,如果不能让她们满意,那她们是打死也不会把自家产妇往陶姚这儿送。 陶姚看她们安静下来,这才道:“各位伯娘婶娘都误会了,你们都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孩子生下来后,女人身体里面还有污血即是恶露要排出来,所以才安排了生化汤,这是一道产后方,功能就是化瘀祛恶露……” 听到这里的时候,一众女人的表情都有所触动,她们也是第一次听闻女人产后还有方子可用的,听来陶姚这儿实在是比普通的稳婆显得要专业得多。 “这女性生产完后的第一周,应以养血、补血、化瘀、祛恶露、排毒、利水为主,所以才会安排了猪肝、红豆、山药、鸡蛋等食物……” “女子坐月子是很讲究的,到时候你们选择来我们诊所这儿生孩子,我也会详细教你们如何做月子餐给自家儿媳吃,这比你们只知道给鸡汤吃要科学得多……” 经过陶姚详细的解说,当即有不少妇人都暗暗地点头,毕竟她们也生过孩子,知道陶姚说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于是又有人问,如果在陶姚这儿坐月子要花多少钱?会这么问的人都是家境好的,毕竟不差那个钱,如果陶姚这边能侍候得好,她们也乐意当甩手掌柜,也不是所有的婆婆都是吝啬鬼。 陶姚回应道,“也不多,视你们订什么样的月子餐来收费,当然不管是贵的还是便宜的,功能都是差不多的,每天十个铜板至五十个铜板不定。”她当初建房子的时候是考虑过为产妇做月子的,所以二进那边完全是为了接待这些人的。 听到这些,还是让不少人都暗暗咋舌,有人好奇五十个铜板一餐能吃什么,陶姚也好脾气地一一解释,并且带她们去参观别的房间,哪些是产后三天可以待的,哪些是顺带坐月子可以住的等等。 陶姚这房子是按自己心意建的,尤其是窗户都开得很大,而且在装修上陶姚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没花多少钱但效果还是达到了窗明几净的程度,这让一群屋子都建得阴暗的乡下妇人看得咋舌不已,这屋子一看就充满阳光的味道,这下子她们都有几分心动了。 整整一天,陶姚都在带着人参观诊所的情况,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张,但是广告必须打出去让别人知晓她这诊所的功能。 所以,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村子里的人议论最多的就是陶姚这诊所,有人相信有人诽议,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只是还没有第一个来吃螃蟹,当然陶姚也不着急。 她现在还有不少前期筹备工作要做,譬如找个做饭的厨娘,还有打扫卫生的妇人,总之诊所还要再招人才行,最好是能招到可堪培养的助产士,这些她都交给了卫娘子,毕竟她认识的人没有卫娘子多。 说到助产士,听陶姚解释过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在卫娘子眼里这就是学徒,所以她在选人上就更谨慎了,人品不好的一律不用,毕竟谁知道等这些人学到了接生知识会不会出去另立门户?所以一切都得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等卫娘子带了两个想当助产士的妇人过来时,陶姚正在安排开诊所事宜,她抬头看了看这两个妇人,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人,再仔细看了看她们的手,好歹这两人的指甲都剪短了,并且洗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也让人生出好感来。 这两人的年纪比陶姚要大一些,见到陶姚时还面上有些拘谨,见陶姚让她们坐,她们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毕竟陶姚的决定会关乎她们能否得到这份活计。 “你们家住哪里?都叫什么?而且都生过孩子了吗?有接生的经验吗?”陶姚轻声问道,其实她是想招未婚的小姑娘来当助产士兼护士的,但当下的社会情况,不会有未婚的小姑娘愿意做这个的。 她就只遇到过陶小翠那个以为稳婆收入高就想入行的又坏又蠢的人,再说这样心术不正干不好这一行的。 “生过了,陶姑娘叫我张嫂子就行,我生的是是个闺女,家就住在荷花村隔壁的杏花村,以前给人接生过……”长相有些干瘦皮肤黑的妇人抢先道。 陶姚一听这杏花村,又听到她夫家姓张,顿时就想到了张媒婆,这个村的人都有些霸道护短,要不然张媒婆这种人早就被人打死了,但杏花村只有一姓,这姓人还爱抱团,所以并不好惹。 卫娘子看到陶姚皱眉,就知道她定是想到了张媒婆,当初这媒婆强行拉走了陶有财家的大闺女隐春花,现在陶春花被嫁到哪个深山里面,荷花村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也打听不出来,所以也不怪陶姚听到这女人的情况会皱眉了。 “陶姚,她虽然是杏花村张家的人,但她这人还是很老实本份的,就因为生的是闺女就不招夫家待见,所以才想找份活计。”卫娘子凑近陶姚耳语道,“并且她接生的技巧并不高明,时常是接不到活的。” 之所以她找有些经验的人来陶姚这儿应聘助产士,也是考虑到这些人不怕血,到时候不会因为见血而晕厥过去,再说这样可以省事很多。 陶姚这眉头才微微松动下来,毕竟她也看到那张嫂子局促不安地动了动脚,看她这身形怕是在夫家很是吃苦,而且杏花村离荷花村近,她若是回家也方便,关键的是她对卫娘子很是信任。 另一个脸圆圆的妇人这时候才开口道:“我夫家姓卢,陶姑娘就叫我卢嫂子吧,我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家里住得也近,就是荷花村旁边的那个小村的人,我以前也给人接生过。” 陶姚一听她提的小村,就知道在哪里,其实这个小村还是隶属荷花村的,不过他们的村子离这边的大村有段距离,人数并不多。 卫娘子又给了陶姚一个此人学艺不精的眼神,陶姚立即领会,其实都是同行,估计以前接生因为技艺不佳估计也摊上过事,现在听闻她这边请助产士,所以才过来想要学艺的。 对于这些人,她并没有排斥心理,只要心正她都愿意教,这是她做人的原则。于是她道,“你们都可以留下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做什么都先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要心正,我也会倾嚢相授,等你们哪天能出师了,我也不会再拘着你们在我这儿,你们可明白?” 张嫂子和卢嫂子忙屏气正声地回应,“明白了。” 卢嫂子人比较活络,还多说了一句,“陶姑娘放心,我这人不说别的,良心肯定是有的,要不然我出去当个稳婆骗饭吃也不是做不到,但我不能这么做,这样会被人戳后背的。” 张嫂子也忙点头,“我们杏花村的人一向不怕被人欺负,我若想做坏事,有的是机会,还请陶姑娘给我们一个学艺的机会。” 陶姚对她们的表态还是持十分肯定的态度,于是同意了留下她们。 再通过卫娘子招来厨娘和做杂活的妇人,这诊所的人员配制上基本齐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面之缘 在正式开业之前,陶姚对诊所新招来的四个人员都进行了培训,张嫂子和卢嫂子是重点培训对象,至于厨娘周婶子和杂工钟婶子,她的要求就会低一点。 “那个,陶姑娘啊,这个我们也得要戴这个什么口罩做饭?”周婶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也是邻近村落的人,曾经在镇上的酒楼做过活计,后来儿媳生娃她才回到乡下来,卫娘子就是因为她有这个经验,这才选了她来诊所做饭,也顺便堵上荷花村里来她这儿说项的妇人的嘴。 同为邻村人的钟婶子虽然没问出口,但她对于手上拿着的口罩还是左看右看满脸惊奇,听到周婶子问出口,她也忙抬头看向陶姚。 陶姚的诊所虽然每月的钱都不太多,但好歹也算是个进项,所以荷花村有不少妇人都心动不已,无奈卫娘子这人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要本村的人,就是为了陶姚能好管理,不会被那些有关系的同族妇人倚老卖老,活没干多少整日就会偷懒耍滑,这样的人荷花村里就有不少。 陶姚在招进这四人进来的时候,一听她们的来历,就知道卫娘子的用意,私下里还对卫娘子感激不已,但内心还是有几分歉疚,当初让卫娘子招人的时候,她没想过太多,现在才明白坏人都让卫娘子当了,她这心里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卫娘子却是摆摆手道:“这有什么,我这把年纪当个恶人可比你一个小娃娃强多了,你年纪小脸皮嫩只会被她们欺负,她们也就只敢背后说几句,哪个敢当面对着我说些不着五六的话?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得了,反正现在招的人她们都挑不出刺来的。” 听了这一番话,陶姚内心的歉意才少了些许,不过她还是把卫娘子对她的好深深牢记在心里。 如今再听到周婶子的问话,她也好脾气地道,“这是让你们做饭和打扫的时候更卫生才这么做的,我们这儿是诊所,以后入住的都会是产妇,所以照顾她们一定要精细些,周婶子,钟婶子,你们说呢?” 最后她是轻柔的问话,但那话里不容反驳之意却也很明显。 周婶子原本还想争辩一下好显示自己也是在行的,可现在看陶姚这态度,她顿时识趣地道,“陶姑娘说的是,我还没想到这个呢,不过陶姑娘你放心,我做菜时是会把头发都包好,在镇上做帮厨时我就有这个习惯了。” “很好。”陶姚很满意周婶子的识趣以及变通,这才是一个能干好活计的人的模样。 钟婶子也赶紧表示自己打扫卫生一定会做好诸如此类的话。 陶姚也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钟婶子,我这里万一人多每天都要洗床单衣物的,你一个人能做得来吗?要不行,我就再让卫婶娘去招一个来……” “做得来,做得来,我以前在地主家做过工,都是熟手,陶姑娘放心,我这人不说大话的。”钟婶子怕陶姚不用她,忙表示自己很能干。 陶姚却是不置可否,她这话也不是随便说出口的,若是以后诊所真的忙起来人手不够,再添置便是,这么一想,她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钟婶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能在邻村找到个活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乡下地方能请得起帮佣的人是很少的,况且陶姚还是个年轻姑娘,一看就是脸嫩不爱生事的主儿,就更不会像那些地主老财家的婆娘那般难侍候。 做为重点培训对象的张嫂子和卢嫂子,陶姚是赶着时间让她们以上课的方式来熟悉业务,当然有卫娘子和盛青从旁协助,两人熟悉业务也是极快的。 陶姚再去镇上买了不少锅碗瓢盆回来,运了整整一牛车,这让荷花村的人又看了一次热闹,陶姚为了刺激她们到诊所来生产,于是再度宣传了一番诊所的特色,更是说两天后的诊所开张,头三名只需要花八十个铜板即可,其实这就是打八折的意思。 荷花村的人一听,顿时眼睛都张大了,这一下子就少了二十个铜板,本来就心动的人就更加心动了,况且现在这诊所里面不但有陶姚,还有卫娘子,这让本来想请卫娘子来接生的人家都只能考虑到诊所去。 定好了两日后开张,她亲自给陶卫两家的族长写了请帖,另外还特地请了韩大夫和盛大夫,当然少不了谭老爷夫妇那一张。 这几张请帖她都是亲自送过去的,以表示她对他们的尊重,至于卫娘子一家,那算是诊所的人,所以她也不另外请了。 最后送的是谭老爷和谭夫人。 只是,今天她到谭宅的时候,看到谭老爷携着谭夫人都在厅堂里往外张望,显然是正在等人,这让送请帖的她都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谭夫人一看到被小厮领进来的是陶姚,原本紧绷严肃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亲切和蔼起来,立即伸手就去拉她进厅堂,“陶姑娘来了?赶紧进来坐。” 陶姚看了眼因为见到她而表情松动的谭老爷一眼,遂好奇的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可不会傻到以为人家是在等她,一来她过来之前没打过招呼,二来谭老爷夫妻俩一见她就松口气的样子太明显了,所以她的心里立刻就有了判断。 谭老爷与谭夫人对视一眼,都三缄其口,于是谭夫人笑着说没什么,陶姚也识趣的不再问,明显是人家不好说出口的事情,她再问就显得没趣了,所以她很快就说明了来意。 谭夫人接过陶姚亲笔书写的请帖,当即喜笑颜开地道,“诊所定下了开张日子?这可太好了,对子,你回去再给我多几张请帖,我去把我在镇上交好的人家都送一张,到时候把她们也给请来。” “那敢情好,我就谢过谭夫人了……”陶姚笑道。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小厮急急忙忙地奔进来,一进来就顾不上礼仪咋呼道,“老爷,夫人,贵人的马车已经到了院子……” “什么,人到了?”谭老爷立即跳起来道,然后看向老妻,“快快快,你快再整理一下衣物,别到时候失礼了,快,我们到外面去迎接贵人……” “我知道,我知道……”谭夫人忙又正了正衣服,扶了扶头上戴的珠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陶姚见状,当即明白谭家是要来贵客了,于是她道,“要不我先回避一下吧……” 谭夫人正要做答,就见到谭老爷过来拉她要到门外去,她只好做罢,不过仍是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将陶姚带到偏厅去。 陶姚也从善如流地起身打算回避一二,此时虽然好奇,但好奇是会杀死猫的,而且谭夫人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她只要遵从便是。 只是,她还没有跨步出这个厅堂的门槛,就见到前方有个披着斗蓬的妇人正在被一个十五六岁的侍女扶着走过来,若是只见到这两人,那她肯定就顺脚溜了,偏她还看到跟在那个披着斗蓬的妇人身边的小厮若是陌生人便罢,偏这人是个熟面孔。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正是傅邺身边的小厮之一,叫观行,这一世在青云镇上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由此推论,这妇人肯定与傅邺有关系。 只是怎么会凑到谭老爷夫妇这里来? 心里的问题是一个接一个,她的眉尖紧蹙,看来只能日后再找机会问一问这个观行了,这么一想,她暂时收问询之心,打算不着痕迹地先行避开。 哪知,观行却是一进来就看到她,当即他两眼一亮,来时心里还在想着要如何制造机会让永安侯夫人与陶姚认识,没想到现在机会就送上门来,真真是上天给的机会。 于是,他看也不看战战兢兢的谭老爷夫妇一眼,而是恭敬地朝陶姚的方向唤了一声,“陶姑娘。” 这一声陶姑娘令正在应付谭老爷与谭夫人过度热情与恭敬的鲍芙,当即就抬头看向了陶姚,这就是傅邺那孩子向她提及的心上人? 这次秘密出京,她是提心吊胆的,多少次她都想打退堂鼓,可是人都出来了,就容不得她再退后,要不然就是害了傅邺这孩子,更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一路上都掩藏行踪,最后才按傅邺的安排避到乡下地方,她初时还有顾虑,傅邺却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识穿她的身份,只等京城的形势变好,他再与叶凛一道去接她回京。 她这才听从了这个安排,一路辗转到了这个什么荷花村,一路上都是焦虑的心情,所以对于这个京城下属的村落她都没有多看一眼,而是直接就到了这富商的住所。 现在听到了傅邺的心上人陶姑娘也在,她当即就将斗蓬的帽子褪下,两眼好奇又审视地看向陶姚,一入眼看到的是个比她想象中要小很多的小姑娘,一身朴素的蓝色棉衣,头上还梳着未及笄少女的发型,脸蛋小巧精致,五官说不出来的漂亮,这个小姑娘身形还未长开,但已能看得出来假以时日定是个美人胚子。 她不禁看得转不动眼珠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小姑娘,她突然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激动,眼睛更是湿润起来,仿佛怕少看她一眼,她就会消失一般,一滴泪就这么般滑下脸庞。 陶姚也跟着诧异起来,看到这个中年妇人的面容时,她就认出来了,第一世的时候她与这个妇人有过一面之缘。 若是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妇人应该是永安侯夫人,叶凛的亲娘。 那是一次踏春,京城的女人们到了春天来临的季节都爱去踏春,当然少不了会遇上达官贵人,而她也是在那一次被有人故意引去见了这永安侯夫人。 记得当时还有人当着她的面向永安侯夫人说,她是傅邺的外室,这让永安侯夫人身边围着的人顿时一脸鄙夷。 而她只能挺直背脊看向那些笑话她的人,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个说她是外室的少女,如果当时她知道自己会死在她手上,她一定会先一刀了结了这个少女。 “我就算是外室又如何?傅邺无妻无妾,我又不偷不抢,没有什么好丢人,反倒是有些人,想当这个外室还当不成呢?” 她说这话就是在酸那个故意拿她来当笑话的少女,这个人的用心其实不管是第一世还是当下,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无非就是想借永安侯夫人的手除去自己这块挡路石。 那时候她也等着永安侯夫人对她的奚落与打压,毕竟傅邺与永安侯府有着不同常人的渊源,傅邺曾笑说,若不是永安侯夫人的小女儿打小失踪了,或许他早就娶妻了。 那时候她都会冷笑回一句,“那敢情好,我就不用在你这儿熬着,我一定给叶家小姐立一个长生牌位,每日三柱香。” 傅邺随后就会黑着脸两眼沉沉地看着她,当然最后少不了又是一顿口角,可谁在乎? 时空不同,但情景却是依旧如此相似,她止不住自己的脚步,直接就走向了永安侯夫人的面前,掏出一方洗得干净的帕子给她。 鲍芙看到这美丽的少女款款走到自己的面前,默然地递上一方青帕,她的目光怔然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她也没别扭,而是接过陶姚手中的青帕按去脸庞不知为何而流下的泪水,“让姑娘看笑话了,我瞧着姑娘亲切,一时间……有些情不自禁……” 陶姚因这句话也怔愣了一下,那一世永安侯夫人开口也是这一句话,这让准备借刀杀人的少女当即青了脸色,毕竟谁也没想到永安侯夫人是这么个态度。 不过或许因为周围人的原因,永安侯夫人没有多留她说话,而是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退下去了,这也让想要笑话她想要麻雀变凤凰的人都希望落空了。 她当时离开也松了一口气,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那永安侯夫人,哪知道对方也在看她,目光满是探寻之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见如故 不管是第一世还是现在,陶姚都不明白永安侯夫人看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因为傅邺而在看她吧,又或者是想到她失踪的女儿吧,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讨厌这个豪门贵夫人,反而因为身世的飘零,她对失去女儿的她还有着几分同情。 “夫人言重了。”此时她淡淡一笑道,随后又似有些不好意思,“我……瞧夫人也感觉到亲切……” 说这话时,她有些犹豫,毕竟她还是挺爱面子的,怕人家说她高攀,不过这是她的心声,她最终还是表达了出来。 鲍芙闻言,眼里突然蹦出惊喜,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这年轻姑娘也说出同样的话来,当然她是没怀疑过陶姚说假话在讨好她,这种信任没有来由,但却无端地让她深信不疑。 于是,她伸手握住陶姚的手,“陶姑娘是荷花村人氏?” “正是,我在这儿长大的。”陶姚也笑着回应,“夫人以后若是觉得闷了,我倒是可以带夫人到村子里逛一逛,我们这儿虽然景色比不得出名的地方,但也别有一番意味。” 有些话是不经大脑就顺口说出来的,陶姚在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就是一愣,她的诊所若是步入正轨,要忙的地方多得很,哪有闲情逸致去陪贵夫人消遣娱乐?但是如果这个人是眼前人的话,她又觉得没什么,她是应该多陪陪她的,这种认知无来由,却也被她轻描淡写地接受了。 “那敢情好,我先谢过陶姑娘了,以后肯定要叨烦你的,陶姑娘可别嫌弃我。”鲍芙眼露惊喜地道,她与这陶姑娘一见如故,仿佛天生她就该认识她,看来邺儿是找了个好姑娘,若是相处久了更能了解她的禀性,她倒是可以出面为两人扫清障碍。 永安侯府的义女也不是完全没有份量的,常平侯府太夫人和那位继室乔氏就算想否认也是没用的,不过一切还得等平息了这场宫廷叛乱才行,她的丈夫若是立下大功,那她家的地位只会水涨船高。 而做为皇后与太子一党的乔氏怕是以后连威风都难抖起来,因为出阁的原因,乔氏或许牵连不到这场宫变里面,但她是皇后的侄女就够她喝一壶了。 至于太夫人汤氏,她就更不将这个颇令人讨厌的老太太看在眼里,想到手帕交周氏的死亡,她对汤氏就颇为记恨,当年若不是她的推波助澜,周氏不会死,哪怕周皇后垮台也牵连不到出嫁女的身上,顶多低调做人便是,可汤氏偏偏就容不下这样的儿媳妇,现在与乔氏斗法也是活该。 陶姚若是知道鲍芙的想法,肯定会大力反对且花容失色的,她可没想过这一辈子再跟傅邺有牵扯,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就是她最大的期望。当然午后梦回时她都想过要去干掉当年杀她的那个人,但是一想到人家现在不过是个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少女,比她年纪还小,而且那些敌对又还没有出现,她去干掉人家也没道理。 真是惆怅啊,有时候重生就这点最不好,因为重生,历史的进程有了改变,而那些曾经悲惨的人和事都没有发生,再去追究也就只有你才记得的事情,说到天边去也不占理。 所以报仇什么的,暂时可以搁置了,其实她很清楚,只要不进入京城那一池浑水里面,她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对方,也就无从再起争执,为了一个傅邺,真心不值得。 她知道那个少女因为嫉恨她与傅邺在一起才动的手,以为将她给捅死了,她就能与傅邺议婚乃至成婚,其实真的太天真的,傅邺若要娶她,有的是时间办婚事,可他没有,就证明他没有这个心思。 所以哪怕隔了两世,她都没相信过对方宣称的傅邺未婚妻的身份,有些身份是冒充不来的,毕竟谁都长了一双眼睛,真相都是看在眼里的。 谭老爷与谭夫人看着陶姚与这贵夫人相谈甚欢地一块儿走进厅堂,两人都面面相觑,陶姚什么时候认识了京城来的贵夫人?他们心下都好奇不已,但却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发问,只能心里如猫抓般痒痒得难受。 观行对于眼前这局面乐见其成,只不过眼角看到谭老爷夫妻俩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就轻咳一声,终于引得谭老爷夫妻俩侧头看了他一眼。 谭老爷到底还是一家之主,于是他上前小声地朝观行道,“还烦请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这边会招待好贵夫人的,不会有一丝慢待,请公子放心。” 观行笑道,“谭老爷的话我一定带到,只不过贵夫人的身份不能泄露,不然对你可不是件好事。”顿了顿,“至于贵夫人的身份,就说是你夫人的表姐吧,对外就这么说。” “我明白,我明白……”谭老爷忙点头道,对于这小厮的主人他曾见过一两次,不过看他随便口一张就让他的生意版图扩张到盐业,即可知道这人大有来历,所以这回他安排一个京城贵夫人在他这儿避难,他就义不容辞地一定要照顾好人。 所以甭说充做自家婆娘的表姐,就是充当他亲姐都行,他都甘之如饴,毕竟以后官场有人,他的生意就能做大做强,更要为新出生的嫡子攒家业,思及此,他顿觉干劲十足。 观行很是满意谭老爷的识相,这样的人才可堪大用,还是公子说得对,人无好坏之分,用到对的地方才是好的。 谭夫人没有自作聪明的开口,而是跟在两人身边走进厅堂,一进去就听到陶姚与贵夫人正在说笑,不知道说了什么趣事,贵夫人的嘴角就没有合拢过,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得暗松一口气,好在有陶姚在,要不然让她单独招呼这个贵夫人,她还有几分憷。 这贵夫人其实看起来并不难相处,可身居高位久矣,那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身份的高低,而她不过是个商户妻,哪能跟官夫人相提并论? “这么说来,陶姑娘的诊所就在这两日开张?”鲍芙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小姑娘居然是个稳婆,傅邺没跟她说过茬,她一直以为陶姚是出生乡野的女子,这才让傅邺犯了难。 如今得知她不但是个稳婆,还要即将开个妇产科诊所,在她的理解观念里,这就是个专为产妇而设的医馆,这下子她对陶姚不禁有了几分佩服,一个父母早逝的少女坚强得让她心疼。 “对的,夫人要来凑凑热闹吗?回头我亲自给你送请帖。”陶姚随口就邀请。 鲍芙还没见过这样的热闹,自然是感兴趣的,不过想到自己是避难的身份,她又怕太过抛头露面会引来猜疑,所以显得略有迟疑。 陶姚一看鲍芙的神色,随即细思,很快就想明白了关键所在,于是她笑道:“入乡随俗,夫人若换身时下平常人家所穿的衣着,不就与大家都一样了吗?”顿了一下,她又忙道,“夫人见谅,我不是有心冒犯……” 她怕鲍芙会不痛快,毕竟她是当朝一品侯夫人,跟平民百姓是有很大的区别,再想到叶凛曾经的眼高于顶,她更加觉得自己失言了,有时候情浅言深就是这么个情况,她不该因为觉得这人亲切说起话来就不经大脑。 一旁的谭夫人看到陶姚这情形,眼睛又看了看鲍芙身上虽然素朴但又低调奢华的衣衫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陶姚所言过失在哪,一向颇有情商的她忙补救道,“其实夫人的风姿又岂是寻常布钗可以掩饰的?陶姑娘年纪小,有时候虑事不够周到,夫人莫要怪罪于她……” 鲍芙见到这两人都误会自己了,忙开口道:“都怪我还在想着要赶制一套布衫出来要花费多少时日,是否又会赶不上陶姑娘开张大吉之日,哪曾想倒让你们误会了。”微微一顿,似想到自己即将扮演的身份,于是又道:“我也不过是一寻常妇人,与当下的妇人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跟大家一样正是好事呢。” 这话一出,陶姚这才脸色重新和霁起来,对鲍芙的认知又更深了一层,不由得又对自己因为叶凛而对叶家人有些胡乱揣测真是要不得。 谭夫人也先是一愣,不过她一向反应快,等想明白了鲍芙话里的意思,她当即拍胸脯道,“要做一套合身的布衣又有多难?夫人放心,我一日就能给你整出来,只要夫人不嫌弃粗鄙便成。” “当然不嫌弃,只是要劳烦府上的人了。”鲍芙没有以势压人,反而很和蔼地道。 “不劳烦,不劳烦……”谭夫人忙摆手,心下对鲍芙的印象更好了几分,这贵夫人真的一点也不难相处,这下子她很有信心会在这段时间里与对方处出几分真感情来。 “我这次出门来得匆忙,就带了身边一个婢女山茶,各方面都要麻烦谭夫人了。”鲍芙轻声道,虽然傅邺说给她送来几个侍候的女婢,可她是避难的,又不是来享受的,所以都给拒绝了,就从侯府带来了这个三等丫鬟。 山茶听到夫人唤她的名字,忙上前去给陶姚还有谭夫人见礼,当然她还是偷偷地又瞄了几眼陶姚。 她虽是三等丫鬟,从来没有资格进内室贴身侍候夫人,但就她在院中洒扫时见过的夫人都是不开颜的多,哪似今日,见到这陶姑娘就似见到了亲人般地嘴角含笑,这让她好奇陶姚之余又对陶姚有了几分敬畏之心。 此时她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抓住了机会,当利嬷嬷悄然询问她之时,她就没有犹豫,先不说利嬷嬷许诺的以后的好处,单就这次立的功,她想要提升为一等丫鬟那是顺理成章之事。 现在又遇到一个让夫人另眼相看的陶姚,她就更应该恭敬行事,以后才有机会成为夫人的心腹。 这么一想,她的态度又多恭敬几分。 陶姚也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叫山茶的女婢,越是细看她就越是惊奇,这人她是有印象的,只不过记忆中的她跟现在有些不一样,因为在第一世时,她侍候在永安侯夫人身边时已是大丫鬟。 还是那次踏春,她离开时刻意避开了永安侯夫人一行人,毕竟实在是尴尬,而她又不想让人看笑话,只能到别处看那明媚的春天之景。 后来不知不觉走到河边,看着那杨柳垂堤,一时间看得入了迷,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跌落到还有些凉意的河水里。 因为突然,她先是扑棱起来,这让她留在岸上的婢女立即尖叫起来,大声喊人来救她,因为这喊声,引来了不少前来踏春的人。 女儿家的名节大如天,她在水里扑棱几下之后,就想明白了那暗中推她下水之人的用意,无非是引来男人救她,然后就可以诬她失节从而让傅邺厌弃她,而那在岸上呼救的侍女也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当时她真的无从分辩。 眼看就要有自以为是英雄的男人要跳下水来救她,她的头脑很快就清醒过来,当即自救,只怕那推她下水的人并不知道,她其实不是个旱鸭子。 在幼年时,养父陶谦就教过她游泳,那会儿养父还笑说,等哪天掉河里就可以自救,不用等别人来“英雄救美”,从而就被人给盯上。 没想到最后一语成谶,她真的自救了。 所以等那几个欲救她的男人靠近之前,她就凭借着自己的意示率先游到岸上,一上岸就看到永安侯夫人拿着披风包在自己湿漉漉的身上,“先别说话,我那儿有干净的备用衣裳,你先去换上。” 她那时候看着她亲切的面容,眼里不禁流出了热泪,只是在头发滴水的情形下没让人发现这异样,遂只能低声地道,“谢谢。” 永安侯夫人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就转身唤了一个叫山茶的婢女前来扶她到停放的马车处换干净的衣服。 而那叫山茶的婢女正是眼前此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开张之日 此时陶姚看着山茶这个女婢还是十分温和友善的,毕竟第一世的时候这个女婢待她也是极温和有礼的,并未因为她是傅邺的外室而鄙视她,就这点来说算得上她第一世时死前的温暖了吧。 于是,她忙起身上前扶山茶起来,笑着道,“山茶姑娘不用如此多礼,我也不过是个乡下姑娘,当不得如此大礼。” “要的,陶姑娘莫要推辞。”山茶很有眼力见地道,就凭着夫人对陶姚的特殊对待,这陶姑娘就值得她另眼相看。 “好了,这礼行也行了,陶姑娘莫要放在心上。”鲍芙笑道,在她看来,这是一件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陶姚是傅邺的心上人,自然当得山茶这个婢女行的礼。 陶姚这才不再纠结,遂,轻声道,“山茶姑娘若是在荷花村有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我好歹也是长于斯的人。” 山茶也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眼角瞄到夫人欣然地点了点头,她面对陶姚的笑容就更盛了些。 比起永安侯府里的表小姐金晴,这陶姑娘显然好相处得多,看夫人这架势,与这陶姑娘只怕还有后续,所以她今日的选择肯定是没有错的。 说了一会儿话,鲍芙明显精神不济,陶姚也不敢多打扰,遂忙让山茶扶鲍芙到房间里面歇息,想到鲍芙因为避难一劳的奔波劳累,她不知为何竟隐隐感到一阵心疼,不过眼下不是细思的时候,她很快就抛开了这异样的感觉。 鲍芙很想再跟陶姚说说话的,只是,她的身体在抗议,于是只能无奈地轻拍陶姚的手殷殷道,“改日你一定要再来找我说说话,或者,我去寻你也可以吗?” “当然,我就住在荷花村里,到时候让谭夫人给你派个侍女领路即可。”陶姚轻快地应声,然后又凑到鲍芙的耳边细语一句,“我还会做些可口的糕点,到时候请你过去尝尝。” 这就是正式的邀请了,鲍芙的眼睛猛地一亮,急快地点了下头,然后才由小心谨慎的谭夫人亲自送到安排好的厢房去,走在回廊上,鲍芙好几次忍不住回头看向还朝她挥手的陶姚,看到她心里就会暖暖的很舒服。 “陶姑娘与贵夫人真是颇有缘份。”谭老爷上前笑呵呵地道,这话里其实还含有几分试探的意思,他还不知道陶姚居然与这京城来避难的贵夫人如此有缘份,眼下来看这是好事。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力吧。”陶姚看了眼谭老爷,方才轻声回应,眼角却是扫过观行的脸,不过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她有心想问一下傅邺的情况,但眼下看来应该不是好时机。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与傅邺认识,好不容易她才摆脱掉傅邺的烙印,这辈子她是不想再背上那样难听的骂名。 谭老爷乐呵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不过却是亲自送陶姚出去,这一回观行没有跟随出来,毕竟他还要安置鲍芙在谭宅的衣食住行,这些他都得一一过问,一一安排,再说还有谭老爷在,他也不好单独与陶姚说话。 到了谭宅的大门口,谭老爷还是忍不住与陶姚小声地道,“这贵夫人是京城来的,陶姑娘出去后莫要说她的来历,她现在的身份是内子的表姐,陶姑娘切记。” 因为陶姚于他夫妻俩有大恩,所以他在这件事上也不瞒陶姚,最主要的是他私下里觉得陶姚应该早就知道这贵夫人的来历,他若是不坦城说话,只怕陶姚以后对他会有意见,这可不是他乐见的事情。 “谭老爷放心,我不会碎嘴的。”陶姚也很识趣的保证道。 谭老爷很满意陶姚的回答,于是立即转了个话题,邀请陶姚以后多来做客陪那贵夫人说说话,这也能让他的老妻不用时刻都紧绷着担心出错,毕竟比起贵夫人而言,他这商户出身真的不够瞧。 陶姚自然是没有推辞的,让谭老爷止步后,她就迈下台阶离开这座熟悉的谭宅。 命运有时候真的让人捉摸不透,陶姚边走在乡村的小径上边感慨了一番,她以为与永安侯夫人不会再相见了,命运却让她们在这一世这个时候见上面,感觉挺神奇的。 想到第一世时与永安侯夫人那一面之缘后没几天,她就被人用刀捅死了,想来死的还是挺冤,不由得想到杀她之人那疯狂扭曲的面容,她的眉尖就皱了皱,摇了摇头,这些不快的回忆还是不要记起的好。 回到家,看到大了不少的狼崽子冲上来围着她绕圈圈,并且还摇了摇尾巴,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小腿,陶姚就笑着低下头伸手揉了揉它那张狼脸,“大银,想我了?” 狼崽子喉咙里发出亲切的“嗷呜”声,这让陶姚更是使劲地揉着它的狼头。 “一回来就跟只狗崽子玩,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卫娘子一出来见到这一面,立即就笑话了陶姚。 陶姚直起身,笑着回应卫娘子,“我就稀罕它。” 因为被勒令不许跟她出门,狼崽子在小院里不安地到处走动,见着她回来立即就紧紧地跟上寸步不离,就连盛青也跟着笑话几句,并且还不客气地用脚踢了踢狼崽子,哪知道狼崽子却朝她呲了呲牙。 “这狼崽子还是挺有兽性的,夭夭,你真的不考虑送它回山林?”盛青悄声地与陶姚咬起了耳朵,“我担心它再长大点就不会受制于你,终究是野兽。” 陶姚低头看了看端坐在地上抬头看她的狼崽子,这狼崽子现在早就断奶了,但为了降低它的兽性,她一向都不给它喂生肉,而是吃熟肉,被她这样养大的狼崽子真能放回山林里面? “还是以后再看看吧,大银还小。” “体型都这么大了,还小?”盛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低头看了看那只现在表现极乖巧的狼崽子,坐下来都比陶姚的小腿还高了,再过上两三个月体型还会更大,只怕就更难驯服了,不过她还是尊重陶姚的决定,“好吧,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对了,你非要给它起个名字叫大银?这俩字喊歪了点的话那就是大人。” “它长了一身的银色毛发,叫这名字也没错啊。”陶姚耸耸肩膀道。 盛青摇了摇头,陶姚还是想得简单了点,若是被有人心听去编排是非就不好了,于是她又再劝了劝,陶姚想了想,干脆道,“那就叫小银吧。” 盛青顿时嘴角扯了扯,很想摇一摇陶姚的身体,问一句起名是认真的吗?哪有人像她这么随便的? 陶姚似乎看出盛青所想,于是摸了摸下巴道,“叫大银你说会生歧义,不好,那叫小银就好了,总比旺财这类名字好听些。” 她家的是狼崽子,不是狗,才不需要一个狗的名字。 “好吧,你高兴就好。”盛青僵硬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开去忙别的,再跟陶姚讨论起名字,她就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陶姚又蹲下来揉了揉狼崽子的狼头,“你盛青姑姑真难侍候,小银以后不要理她……” 还没有走远的盛青听到这话差点要摔倒,然后她回头朝陶姚大喊道,“我、不、是、它、姑、姑。” 陶姚回头看了眼头顶似乎要冒烟的盛青,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脖子,盛青这才满意地整了整衣领,然后直接走去给那两个即将上任的助产士授课去。 陶姚看着盛青的背影笑了笑,今日她的心情真的很好。 一切事情都准备的七七八八了,陶姚的诊所如期开张,盛大夫和韩大夫还给她送来开张之礼,就连两家族长过来也没有摆架子,态度比以前和蔼了许多,毕竟陶姚给村子里捐了个学堂,这可是大功一件。 陶家族长站在外面看了看诊所的牌匾,上面写着陶家妇产科诊所,这陶家二字让他满意地拈了拈胡须,虽然他觉得了陶姚办这什么诊所是纯扯蛋赔钱的事情,但看到上面的陶家二字,他又觉得与有荣焉。 卫家族长也看到了这个牌匾,一下子就明白陶老头高兴的点在哪里,暗地里取笑了一番这陶老头的装模作样。 不过他在恭贺陶姚时,还是给陶老头一顶高帽戴,这让陶老头一直飘飘然。 陶姚似乎也看出这点来,不由得笑这卫家族长还是老奸巨滑,谁曾想,他突然就道,“对了,小姑娘,现在是冬天不宜动土,等明年开春过后再择个好日子动土……” “已经择好了学堂的地址?”陶姚有些意外,她也知道现在这季节不宜兴土木,她在当初她建房子时赶着秋天起的,要不然现在还得借住在卫娘子家中。 “选好了。”卫家族长立即吐出选址的原宅基地的方位来,这个地方其实陶老头不太赞成,他一直就想将学堂定在陶家祠堂,这怎么行?那他卫家的子孙以后读书岂不是要说成是沾他陶家的光? 这钱是陶姚捐出来的,可不是陶老头的私人财产,由不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争议的结果就是另选地址建学堂。 一直感觉飘飘然的陶家族长这回没开口反对在这块地上建学堂,卫家族长再这么一说,这事就定了下来,等陶家族长飘回了地面上时,卫家族长已经与陶姚相谈甚欢,他顿时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遂拉长了一张脸。 卫家族长手肘轻轻地撞了撞陶家族长的手臂,眼睛往那开张大吉上瞄了瞄,暗示他别在人家高兴的日子上拉长脸,还有没有长者风范了? 陶家族长到底不敢与卫家族长硬杠,于是扯了扯面容做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来,卫家族长当即嫌弃地撇撇嘴。 陶姚就当看不见,这陶家族长的阴阳怪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与他计较,累死会是自己。 开张之日村里不少人来给她祝贺,但她却是在人群里面搜索着永安侯夫人的身影,自那日分开后,她事情一多就顾不上到谭宅去,其实私下里她是颇为挂念的。 好在终于等来了谭老爷与谭夫人,她上前去招呼时正好看到打扮得低调似农妇的永安侯夫人,顿时她的眼睛就是一亮,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态度颇为亲热。 村子里来了这么一个妇人,不少人都向谭夫人打听起来,谭夫人于是对外说起那套编出来的说辞,不过她没说鲍芙的夫家姓氏,只说是鲍氏。 “你以后就跟着叫我一声鲍姨吧。”鲍芙笑道,目光却是贪婪地看着陶姚,这眉眼自那天后,她就没法再忘记了,不过她没有深思这份牵挂来自何处,只觉得一切都该这样才是理所当然。 陶姚先是愣了愣,永安侯夫人的娘家姓氏她第一世时是知道的,但那是事后她从傅邺嘴里听来的,毕竟比起叶夫人这响亮的称呼,鲍氏这两个字提及的人很少,以致像她这样八杆子打不着的外人就不容易知道了。 怪不得永安侯夫人会直接用了自己娘家的姓氏来充夫姓,于是想明白后,她也很快就唤了声“鲍姨。” 这让鲍芙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为了在村子里走动不引人注目,她在脸上也敷了一层遮掩白皙皮肤的粉,所以这装扮生生地将她的年龄变大了十岁不止。 陶姚招呼了鲍芙一会儿,就看到有人找上她咨询说八十文生产费是不是真的?借这个机会,她自是再一次宣扬在今日决定要到诊所生孩子的人家都只收八十文,名额只有三个,也只限今天。 于是家中有孕妇的人家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后来当真有人第一个吃螃蟹报了名,陶姚笑眯眯地亲自给她办理,还细心地叮嘱她道:“明天记得要带你家儿媳妇来进行产检,我好给她建档。” “这产检都是些啥啊?”那交了八十文的妇人当即咋舌道,其实她根本没明白陶姚说的产检,她就只是纯粹觉得便宜想省钱,反正陶姚是同村的人,真出了事她也赖不掉。 陶姚笑着跟她解释了一通什么叫产检,以及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然后再强调一番,“其实这样做最先能确认的是胎位正不正,在生产之前发现,还能及时调整,这样也能有效减少产妇难产的可能性……” 她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听明白了,当即又有两户人家争着报名,这让后面报名要多交二十文钱的人家捶胸不已,还一个劲地追着陶姚问还能不能再给个优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贵客服务 陶姚被她们烦得实在是受不了,就连手帕交盛青这回也早早闪躲了,这群妇人们的功力平常人是难以消受的,惟有卫娘子还兢兢业业地应付着她们,毕竟乡里乡亲的,大家都知根知底,哪家婆婆是小气鬼,全都门儿清。 陶姚就算没有卫娘子知道得多,但该听到的闲话还是听过一二的,譬如哪家婆婆为了几文钱就难为媳妇之类的,如今看了看那追着要再优惠一点的妇人中就有一两个是这种人,想到这里,她还是稍稍同情一下即将生产的产妇,于是也不让卫娘子疲于应付,只见她扬手让这些妇人安静下来。 果然,那些吵着要优惠的人家都停下了七嘴八舌,两眼紧紧地盯着陶姚看,似乎要将她看出一朵花儿来。 “既然各位伯娘婶娘们都如此热情地给我这新开张的诊所捧场,这样吧,咱们也不要让抢着先报名的人心里不舒服,但又能让大家都能再得个实惠,那就再少收十文钱,大家说好不好?” 陶姚的话一落地,之前抢先吃螃蟹的三户人家心里是真舒坦了,毕竟自己当初抢到了名额是自己信任人家陶姚,凭什么后来的也享受着跟他们一样的优惠? 至于后报名的人听完后,心里一合计,这又少了十文钱,那也算是有赚了,于是终于不再闹腾了,欢欢喜喜地跟着卫娘子去登记,并且还一个劲儿地说陶姚有人情味,会关照村子里的人。 一旁看了全过程的卫家族长不由得轻笑出声,现在他是越看陶姚越觉得这女娃娃神奇,居然能搞定这帮斤斤计较的妇人,他身为一族之长,自然知道与这愚妇是多么难以沟通,讲道理她们不听,歪理却是一套接一套,大多时候还是要用族长的威严去镇压,这样事情才能顺利办下去。 陶家族长也看得目瞪口呆,他跟卫家族长一样,平日里最不想应付的就是这群不认字的长舌妇,这也是他时常板着个脸的原因,这让想要在他面前偷奸耍赖的泼妇根本无用武之地,只要他一个眼刀使过去,那泼妇就自动消音了。 “你陶家风水不错啊,居然还能出这么一个姑娘。”卫家族长有点羡慕地道,此时,他是没想过陶姚将来会走得有多远,但就目前来看,这小姑娘做的事情是利村利民的大好事。 陶家族长觉得陶姚给他长脸了,这会儿心情好,看陶姚的目光多了几分慈祥和蔼,不若平日里鸡蛋里挑骨头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至于谭夫人请来实地考察的镇上富户的当家主母们都几乎看呆了,这场面跟逛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这生个孩子还斤斤计较金钱的行为,她们看了都暗自好笑不已,原本她们会来也是在谭夫人的大力宣传下才心动过来看看的,毕竟谭夫人生产前是什么体型她们都心里清楚,就这样一个大胖子居然能平安产下一个儿子,这让她们还是暗自称奇不已。 更何况谭夫人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亮相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不但身材苗条了许多,就连气色也变好了,她们在满月宴上见到时就一个劲儿地追问谭夫人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谭夫人却是睁大眼睛道:“我这是产后调养得好,这都是陶姑娘的功劳,哪里是什么仙丹妙药?” 这让她们都惊讶了,生个孩子还能瘦? 她们都是过来人,哪个没生过娃?可是坐完月子下来,硬是又多胖了十来斤,那时候丈夫都嫌弃她们身材走形,一个两个都在小妾那儿过夜,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光是想想都闹心,只能拼命打压小妾找回心理平衡,省得那些小贱人骑到她们头上来拉屎。 这回要生产的是儿媳妇,她们能如此关心儿媳妇,说明儿子的婚事还是满意的,要不然也不会来乡下地方看什么诊所,光听名字她们都要皱眉不已。 “谭夫人啊,我看这情形不太好啊。”有一名身材与生产前谭夫人差不多的妇人道。 “容夫人,这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啊,我跟你说,你让你儿媳妇来自这儿生产,绝对不会亏。”谭夫人保证道。 其实她心理清楚,这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容夫人家里也是有钱的主儿,这儿媳妇是她娘家侄女,现在亲上加亲,要不然这容夫人也不会如此上心,毕竟做婆婆的只管抱孙子便是,哪须去管儿媳妇是死是活,死了再娶一个又不困难。 容夫人心里还是有忧虑,毕竟她的儿媳妇就是娘家侄女,若有个万一,她对大哥大嫂都无法交代。 镇上其他的富户的当家主母也还在观望着。 陶姚一直顾不上来与她们多说几句,终于把荷花村报名上来准备生产的人家的基本资料都弄好了,她这才让卫娘子和盛青去分门别类,先是安排她们产检的时间,然后就是建档,当然谁预产期近就先安排谁。 等把这些琐事都弄得七七八八了,她这才得闲到谭夫人这一边的镇上富户圈里来多宣传几句话。 看到她过来,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努力低调不引人注目的的鲍芙忍不住伸手拉她到身边坐下,看到她在大冬天忙得额头都冒汗了,她有些心疼地掏出帕子给陶姚抹了一下汗,还亲自给陶姚端了杯水到她手里,“先歇会儿喝口水。” 这次出来她没有带上山茶这侍女,毕竟她现在扮演的是谭夫人娘家那边的穷亲戚,就更不好身边带个婢女,她本来就是前来避难的,要不是与陶姚投缘,她是打算一直窝在谭宅等丈夫儿子平息政变后再来接她。 “没事,我都习惯了。”陶姚面对鲍芙一直是笑眯眯的。 鲍芙也温柔一笑,看她乖乖地喝了水后,这乖巧的模样真是惹人怜,她是越看越喜欢,周身的气质越发柔和。 那些富户圈里的妇人们其实都暗暗打量过鲍芙,毕竟人的出身是掩盖不了的,尽管鲍芙一身的荆钗布衣一副处境不好的样子,但那通身的气派是相当违和的,还有那姣好的面容又岂是真正的乡下妇人能比的?哪怕就是不说话,还是隐隐让人感到压迫感,好像面前坐的是高高在上的官太太一般。 当然这些话她们是不好当着鲍芙的面去问的,不过有些好事者借着鲍芙离开的短暂时间就问过谭夫人,谭夫人就按之前编好的说辞拿来搪塞这些人。 等她们知道了鲍芙的夫家没落了,鲍芙没了依靠这才不得不前来投靠谭夫人这表妹,顿时对鲍芙就有了几分同情,但也有人暗暗翻白眼,觉得鲍芙真装,都成没落的穷亲戚了,还装什么装?但面对了人,却又不好表现出来,毕竟烂船还有三分钉,谁知道这鲍芙还有没有其他的后着? 鲍芙只是冷冷一笑,她也当看不见这些势力眼,如今是能息事宁人她就选息事宁人,当然她侯夫人的气派还是得撑起来当门面的,做人还是得有尊严。 谭夫人忙转移话题,不让众人的视线过多的关注在鲍芙的身上,这群妇人们这才不再继续打量着鲍芙。 如今陶姚走了过来,容夫人立即靠近陶姚坐下,一个劲儿地追问着她这诊所是不是都这么闹哄哄的?这样的环境她儿媳妇如何能在此生产兼坐月子? 陶姚这才有闲心观看了一下她们的面容,虽然只有容夫人满脸急切,但其他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她看,显然是关心这问题的。 “当然不是。”她温和地笑道,立刻起身,朝那几个被侍女扶着的富户夫人道:“几位夫人,请随我来。” 谭夫人忙跟着起身招呼这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夫人们跟着陶姚移步到后面的院子去,那几个夫人们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起身一一跟上去。 鲍芙也没闲着,她也想看看陶姚还有什么名堂?这小姑娘真是出乎她预料的能干,看她这诊所其实也就是医馆,但却处处细节都做到人心里去,至少,她在京城就没见过这样的新鲜事物。 若是这样的诊所能运转良好,将来开到京城,真的不愁没有产妇,不过私心里她还是不希望陶姚太操劳,至于稳婆这职业的一些负面看法,她是忽略过去了。 与前面的闹哄哄相比,后面的屋子十分安静,而且就连不大的回廊处也处处见到用心的装饰,小院子里更是合理布局了人文景观,不说每步一景,但至少站在不同的方位能见到的景色是有区别的,这就让人心旷神怡了。 “这小院的布景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鲍芙忍不住点评了一句。 她爹以前是外放出京当官的,官职并不大,只不过他爹还算有经营的头脑,居然能外放到江南地区去,所以她的身上多多少少还沾染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柔情,这也是当初叶侯爷对她一见钟情的原因所在。 这话让镇上富户出身的夫人们顿时面面相觑,这群人里面娘家最好的也是商户,就是那位容夫人,但她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对于什么景致她是不懂的,她只知道哪里好看哪里不好看,至于让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就傻眼了。 其他几人的娘家出身还不如她呢,就更是不知道什么叫江南园林的风格,在她们看来,还不如算算这后面的小院子一山一石一花一木到底花费几何,这些她们门儿清,毕竟都是家里管账的。 不过她们好歹也自觉自己有身份,于是更是不会轻易开口。 谭夫人也是不懂的,所以她选择不开口,免得露出暴发户的事实来。 陶姚却是笑道,“鲍姨真是好眼力,我一直觉得江南园林的风格有着一种秀丽之美,将来入住这里的产妇看到也能心情舒爽,毕竟女人坐月子可是挺枯燥的一件事。” “陶姑娘还是你想得周到。”容夫人这会儿开口夸道。 于是其他几位夫人忙跟风夸起了陶姚,至于这江南园林有什么之美她们不管,但看了确实心情好,这就值回票价了。 鲍芙其实对于这些商户出身的妇人们并不陌生,毕竟她爹当初起步的时候就是七品小官,在她的成长生涯中见过太多这种前来巴结的商人妇,对于她们一切讲究实际的做风那是相当熟悉的。 她想若是她爹后来没有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能升到京城去,只怕她一辈子都还是与这样的妇人打交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面对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商人妻们都只会尽力讨好自己。 京城上流圈子里的真正贵妇人们,比这些人难打交道得多,毕竟她们为人更虚伪,暗地里捅刀子的行为那是屡见不鲜。 她当初与丈夫定亲前后,见多了那样的两副嘴脸,好在后来她熬了过来,不但在夫家顺利站稳脚跟,并且该得的名声也还是得到了,再无人敢说她出身配不上丈夫,人人也只会尊称她一句侯夫人,该有的礼数半点也不会缺。 她的脚步随着前面的陶姚而移动,再入眼的就是整洁的房间,并且一间房只有一张简洁的床,不过这张床比前面的房间要好得多,同样的窗明几净,让人看了都心情愉悦。 陶姚还亲自将房间里的柜子打开,放衣物的放鞋的都可以一一安置,并且还有一张小的折叠床,这是给陪床的人用的,当然还少不了婴儿床,以及独立的洗漱空间。 这屋子真真让众人大开眼界,她们都没见过还有这样安排的屋子,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且比起自家的房子来说,这里的布置更讲究。 陶姚介绍了房间的环境后,这才笑眯眯地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我们诊所为贵客所准备的房间,你们也看到了,房间是有限的,当然,我们也会给予最好的服务,不过这价格当然就是另外算的。” “钱不是问题,只要我家的儿媳妇能顺利生产,多少钱我都给得起。”容夫人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查询身世 陶姚其实不意外容夫人的话,对于这些暴发户来说,在这种场合上就更不会吝啬金钱,免得被人扣上一个吝啬鬼的名号,这就丢脸了。 对于她而言,要想将这个诊所成功运转起来,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缺的,在普通老百姓那儿亏的钱只能在这儿补回来,当然她也一样会竭诚为其服务。 “我当然知道诸位夫人都不缺钱,但我们诊所所有的收费都是明码标价的,不会随便坑人。”她笑着道。 这话让容夫人以及其他的夫人们都面带微笑,心里对陶姚的好感度倍增,这张小嘴太会说话了。 所以陶姚也趁机说了一遍收费的问题,生产费用其实与前面那些普通人都是一样的,但真正赚的钱是生产后调养身体以及坐月子的钱,这里面有太多文章了,比起普通人,这群人的消费能力都是很强的,所以收费当然贵。 就如那次她在青云镇上为钟秀接生,钟秀是剖腹产,其实只要拆线后完全可以回京城坐月子调养身体,但她硬是在天香楼住了一个月方才动身回京城,那花的钱远不是给她的那七百两银子可比的。 这价钱一出,没有人咋舌,有意向的夫人们还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价格才对得起自家的身份。 容夫人这人一向颇有决断力,于是她第一个开口道,“陶姑娘,我预定一个床位给我儿媳妇,该办什么手续就办什么手续,我相信你和谭夫人都不会骗我。” “那是当然的,我有好东西哪能不拿来给老姐妹们分享?相信我,选择陶姑娘,你绝对不会后悔的。”谭夫人立即又进行一波宣传。 容夫人也笑眯眯的,“那是,我跟谭夫人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她坑谁都不会坑我们这些老姐妹。” 大家都是青云镇上行商的人,大多都知根知底,有了容夫人第一个报名,随后又有两个人当场报了名,当然观望的人还是有,毕竟儿媳妇或者女儿生产那可是大事,哪能轻易草率做决定? 陶姚一边给她们办手续收定金,一面笑道,“容夫人,谭夫人,秋夫人,这是你们报名的凭证请拿好,还有请让家中的产妇明天就到我这儿来进行产检,关于产检的重要性我就不再重复了,这产检进行得越早越好,这便于我摸清产妇以及胎儿的情况,为将来顺产打下根基。”顿了一会儿,“如果预产期就在这段时间的就要更快,毕竟孩子可是不等人的。” 容夫人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就紧张起来,她的儿媳妇怀孕已经将近九个月了,离生产已经很近了,其实早在这之前她就订下了永安县最好的稳婆九个月的时候过来接生,会突然改变用陶姚,也是因为谭夫人的现身说法,比起有些粗鲁不讲究的稳婆,陶姚显得要讲究得多。 她忙把儿媳妇的情况跟陶姚说了,陶姚听后又问了些她儿媳妇的情况,听完后方才点点头道,“你儿媳妇怀孕期间你照顾得好,这样听来她的身体状况很不错,但明天还是带她过来给我看一看,”顿了一会儿,“嗯,我建议她现在就可以住在诊所里面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从镇上到荷花村有段不算短的距离。” “这么快?”容夫人惊讶道。 看陶姚之前展示的条件,她就知道可以带一个丫鬟来侍候,但是这毕竟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啊。 陶姚又耐心跟她解释这么做的用意,容夫人听后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谭夫人当即拉住容夫人的手道,“你若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着,陶姑娘这儿不方便住,就到我家住,这离得也就不远了,家里的事情暂时可以交给得力的婆子去管,前后估计都不到一个月,若有什么变故,你回去再主持大局也不迟。” 容夫人这才疏展眉头,既然决定要用陶姚,那她就相信陶姚的话,于是下定决心道,“我明儿就送她过来,反正现在我那当家的和儿子走商还没能赶回来,算算时间,孩子最好年前生下来,这样正好赶着过年。” 至于家里的小妾庶子女什么的,她也不怕他们翻了天去,反正怎么样也翻不过她的五指山。 谭夫人和秋夫人的儿媳妇怀孕都才五六个月,这倒是不急着住进来生产,不过她们也还是追问了一些细节问题。 鲍芙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陶姚的面容,这小姑娘认真做事的样子,既让她感动又让她心疼,她也不知道她心疼什么,或者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自己独立谋生吧。 等到陶姚应付完这一群镇上的富户妻且送人离开后,终于能喘口气,她亲自再度给陶姚端了杯水来,脸上还有掩不住的关心,“你这样太累了,这些活可以给别人去干,何必这么累着自己?” “没事,我都习惯了。”陶姚不好意思地接过鲍芙手中的茶杯,“多谢鲍姨了,你赶紧坐,今儿是让你过来瞧瞧热闹的,可不是让你来给我端茶送水的,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她可是知道鲍芙是什么身份的,永安侯夫人那可是朝廷一品夫人啊,她何德何能让人家给她来端茶送水?这若是让叶凛知道了,估计又想要手撕她了,这可是人家的亲娘,又不是她的亲娘。 “不过是顺手而为,你这孩子还跟我计较什么。”鲍芙慈祥而和蔼地道,看到谭夫人去送客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在门口又聊上了,于是趁机又问道,“陶姑娘的双亲呢?他们就看着你一个人忙成这样?” 她没有向谭老爷夫妇打听过陶姚的情况,而傅邺跟她说的时候也没有说得很详细,她只知道陶姚是农家女出身,父亲顶多就是个乡下的土财主,不过现在看到了陶姚的真实情况,她又把这脑补给推翻了。 陶姚的出身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低,看她这亲力亲为的样子,父亲不可能是乡下的土财主。 陶姚的眼神随之一黯,想到过世的养父母,她的心头还是盈满感伤,不过她还是不想看到鲍芙同情她的目光,于是她很平静地道:“我爹娘已经过世几年了,我是个孤儿。” 鲍芙闻言,嘴角扬起的淡淡笑容顿时凝窒了,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陶姚会是个孤儿,毕竟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是很阳光很积极向上的,“怎么会?”随后她又忙握住陶姚的手,急切道:“陶姑娘,你别难过,是我不知情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事,我早就过了悲伤期,只是想到他们生前的音容笑貌心里还有几分难过罢了。”陶姚勉强一笑道,“鲍姨不用自责。” “你爹娘很幸福,有你这样的好女儿。”鲍芙忍不住感叹道,对于陶姚的特珠情感,她归结为这是个与她失踪了的囡囡差不多岁数的姑娘,她这是移情作用,她想要把心底的那份遗憾通过这种方式去填补。 如果她的囡囡还活在世上,她也希望她能被其他人温柔以待,能过得好吃得饱穿得好,不用沦落到不堪的境地去,这是一个做母亲的最朴素的愿望。 所以她也愿意去善待别人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抱了抱陶姚。 陶姚突然被抱住,身体不由得一僵,她很少跟人如此亲密接触,一时间不太适应,只不过鲍芙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面一样,感到了安全与安心,于是她放松了身体,手也慢慢地环住了鲍芙的腰身,她也很想抱抱这个带给她温暖的女性。 好一会儿,鲍芙才松开了陶姚,“好姑娘,若是可以,我想收你做义女,我……也曾经有个女儿,只不过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弄丢了她……”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眼里也有泪水在打转,“这辈子,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微微吸了吸鼻子,她微昂头不让泪水滴落,然后才绽开一抹带泪的笑容,“我觉得我能与你在这儿相遇,是上天给我俩的缘份,陶姑娘,你……可愿意?” 原本收陶姚为义女,她还想好好再思量的,但是在听闻陶姚是孤儿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与她确认这一份半途而来的亲情,这种急切的心情她无法解释,但她这么做后却觉得心情格外的好以及宁静。 “夭……”正准备进来跟陶姚说话的盛青听到鲍芙的那一番话,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乡下妇人居然要收陶姚当义女? 这是什么节奏啊?她忍不住正经打量起鲍芙来,越看她就越迷惑,其实自打父亲同意她学医后,她也给青云镇上不少富家夫人诊过病,之前那一群来自青云镇上的夫人们,就有一两个是她的老相识了。 与那些人相比,鲍芙显得更为与众不同,仿佛……更贵气。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她百思不得其解,深怕她这收义女的节奏是不是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可不能让陶姚随便就被人坑进洞里,于是她扬起一抹笑容又再唤了一声,“夭夭。” 陶姚其实也被鲍芙的话可惊到了,她是千想万想也没想过鲍芙要收她当义女,就算再投缘,那也不能随便认义女啊。 永安侯府的千金丢失的事情她第一世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能理解鲍芙失去女儿的心情,但这也不是随便认义女的原因啊。 难道是为了……傅邺那厮? 想到傅邺,她的脸色冷了下来,这想法冒出来之后,她就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除此外,她是找不出堂堂永安侯夫人认她一个乡下村姑当义女的原因,毕竟两人八杆子打不着。 这辈子别说是给傅邺当外室或者当小妾,哪怕是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当正妻,她也是不愿的,世上好男儿千千万,她才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陶姚的脸色变了又变,鲍芙原本十拿九稳的心情顿时变得七上八下,这是……不愿意的意思吗?这种结果不是她乐见的,到底为什么不愿意? 她正想张口问一问,就看到一个少女扬着笑容走进来唤陶姚,她这才知道陶姚居然还有小名,“夭夭是你的小名?” “嗯。”陶姚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表情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鲍芙,她突然不忍心看到她这表情,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娘给取的,取自《诗经》里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好名字。”鲍芙立即赞道,夭夭有繁盛之意,这应该是陶姚的母亲对她寄予的爱意。对于那个逝去的女人,她突然产生了一股想与她神交的心情来,真希望她还能活着,或许她们会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你们在聊什么?”盛青装做不知道地插了一嘴,然后手臂自然的圈住陶姚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来,眼前这个妇人有几分可疑,她是不太希望陶姚与她走得太近。 鲍芙没有察觉到盛青的小心思,于是微笑着看向盛青。 陶姚看了看两人,于是给两人做了介绍,盛青到底是晚辈,就算怀疑鲍芙,但还是给她行了个晚辈礼,鲍芙也笑着受了这一礼。 不过,就在鲍芙要开口再提义女的事情,盛青立即就开口说那边的统计出了问题,要陶姚过去看看,卫娘子还在等着的话,这样一来,鲍芙不好再提之前的提议。 陶姚也暗松一口气,她还在想用什么理由婉拒掉这个收义女的提议,不是她对鲍芙有意见,而是她不希望她是因为傅邺才这么做,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那鲍姨,你先坐坐,我过去看看情况。” “你先去忙吧。”鲍芙温柔地道。 有她这句话,盛青就毫不客气地拉走了陶姚。 鲍芙看着陶姚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时顿觉一片失落,仿佛这孩子离她越来越远,她很想叫住陶姚,但生生止住了这股冲动。 谭夫人急忙进来时,正好看到鲍芙收敛起笑容,浑身都满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心下一惊,生怕鲍芙怪她怠慢之罪,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她忙上前低声道:“叶夫人,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贪得无厌 “没事,谭夫人无须解释。”鲍芙淡淡地开口,陶姚对收义女的事情似乎不太感兴趣,这让她的兴头一下子就全降了下来,她到现在都没明白陶姚为什么不答应她,“对了,客人都走了?” “都回去镇上了。”谭夫人松了口气道,看到鲍芙抬脚走出去,她想要上前去搀扶,后来想到两人扮演的是表姐妹的关系,她不好做得太出格了引人怀疑,于是硬着头皮装做亲切地与鲍芙并排走出去。 这会儿她开始反省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什么让鲍芙对她有意见,不由得想到她为了陶姚从而邀请容夫人来小住的事情,是这件事吗?想想确实不太妥,鲍芙是来避难的,在宅子里面也是他们夫妻俩的头等贵客,多一个外人住进来的确也诸多不便,也难怪鲍芙会不太高兴。 想到这里,她自觉猜到了真相,若是容夫人发现了端倪,为了好处出卖鲍芙,那他们夫妻俩的人头都不够那京城贵人砍的,这下子她觉得脖子有点凉飕飕的,可是,话都说出口了,若是反悔,容夫人万一变卦,对陶姚这刚开张的诊所来说估计会有一定的影响。 顿时,她左右为难起来,都怪自己的嘴说得太快了,事情也考虑得不周详。 鲍芙当了将近十年豪门望族的主母,哪里会看不出来谭夫人如此的欲言又止,于是她停下来,“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但说无妨。” 谭夫人看到鲍芙停下不前,当即就局促起来,在鲍芙的目光下她感觉到自己毫无遮掩,这下子她终于感觉到自己与鲍芙的距离,京城大家族的主母跟她一个小镇上的商人妻,确实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 遂,她更着头皮道,“那个,是不是我邀请容夫人到荷花村的宅子里来小住,你不满意?若是实在不行,我这就遣人去拒绝容夫人,这都怪我虑事不周,没想到那么多就自作主张把人请了过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你这决定无异议。”鲍芙这才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了一句。 本来还打算再说一些为自己开脱的话的谭夫人当场口哑说不出话来,原来是她想太多了,人家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这一下子想通了,她的表情也和缓了过来,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从而让陶姚的诊所有所损失,这诊所正值打响名头的时候,她不希望拖了陶姚这恩人的后腿。 “是这样啊,那不好意思啊,是我想差了。”最后,她只能讪讪地笑道。 鲍芙也没说什么,朝她温和的一笑,知道她面对自己很紧张,于是她又道,“你别太紧张,我又不会吃人,再说我们现在是表姐妹,你若再如此表现,岂不是要惹人怀疑了?这可就有违我来此的初衷了。” 谭夫人这才学着放松一些,再度与鲍芙走在这小诊所的回廊里,因为庆贺的人都走了,所以诊所现在很安静,于是她趁机问道:“你之前在烦心什么事?说出来或许我能为你分忧……”她想说点亲密的话题好拉近与鲍芙之间的关系。 丈夫说鲍芙是京城的贵妇人,目前来说叫做什么奇货可居,若是能与之交好,等将来他们在京城的生意做大也就有后台可靠,比现在亲戚还有用得多,所以她也打算发挥一下长袖善舞的本事,为自己的儿子将来多积累点资本。 鲍芙本不欲将烦心事说给别人听,但一想到谭夫人与陶姚的关系非同一般,那么跟她说说这事,或者她能为自己探来陶姚的真实情绪,这么一想,她也就不避讳地将收义女的一事和盘托出。 其实鲍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那么执着地要收陶姚当义女,若是换成别人,她的热脸去贴了别人的冷屁股,她一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再也不提此事,她永安侯夫人的面子也不是那么好驳的,她也有自己的傲气。 可是,这个人是陶姚,她的容忍度出奇的高。 谭夫人却是一听,眼睛都亮了,她没想到陶姚居然如此入这京城贵夫人的眼,居然要收义女啊,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啊,这样一来,陶姚的身份就能摇身一变,虽然算不是真正的高门贵女,但也相差无几了,将来何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 她不想陶姚错过这个改换门庭的机会,比起农家女的身份来说,这个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于是她忙道,“你别看陶姑娘又会接生又要开诊所什么的,可她年纪还小,明年才要及笄呢,她估计不知道想岔到哪里去了,回头我好好劝劝她,她保准会应下的。” 鲍芙闻言,看谭夫人的目光更柔和了一些,“那你代我好好劝劝她,若是有什么顾虑也可以与我说,不知为何,我看到她心情就会好。” “那是你俩投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对,不对,这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哎,不管了,我不识字,啥好话都记不住,你可别见怪,总之,就是你与陶姑娘有缘份这才聚在一起,这是上天的安排。”谭夫人笑道。 鲍芙知道谭夫人是不识字的,倒也不会因为她用错了比喻从而笑话她,“没事,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 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两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 另一边厢的陶姚却是被盛青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只见盛青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这才开口道,“那谭夫人的表姐找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对了,你拉我来这儿做甚?那边不是说出问题了吗?我们赶紧过去看看,今天开张还有很多事要忙的……”陶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盛青却是紧盯着她看,“我都知道了,你还要骗我?她说要收你当义女是不是?夭夭啊,这亲戚可不能随便认的,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啊?我跟你说啊,我觉得她是越看越可疑,我们与她又不知根知底,万一她家犯了什么杀头的罪,只怕你还会被她牵连进去呢,对了,我记得你跟她好像相识不久吧,她这就要收你当义女了?天哪,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陶姚从来不知道盛青居然还能如此长篇大论,一时间嘴张口就合不拢了,尤其听到盛青居然隐约猜到了一些事实的真相,当然最后还是越说越离谱,于是,她忙道:“青青姐,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人家可是正经人,你别胡乱猜测些根据的事情,万一传出去只怕会害了人家性命。” “我……”盛青到底也不是那种随便给人扣帽子的人,她之所以会这样也是担心陶姚,但陶姚这么一说,她又真怕会害了鲍芙,于是又左右瞄了瞄没有什么人,她这才拍拍胸脯缓了一口气,随后看到陶姚表情还是挺悠然的,于是有些没好气地道:“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你倒好作壁上观了。” “好了,青青姐,你也别气了,都是我不识好人心,行了吧?”陶姚笑着揽住盛青的手臂,看到盛青也没真生气,这才放心地与盛青耳语道:“那位的事情我一时间没法跟你说清楚,你也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总之,青青姐,我可以跟你保证她绝对不是坏人,当然这些话你也烂在肚子里别对外说,好吗?” 盛青这下子感到懵了,听陶姚这意思,自己似乎无意中说对了什么事情,她把之前说过的话又回想了一遍,于是惊讶地小声道:“她是来避难的?” 陶姚将食指竖在嘴上,“佛曰,不可说也。” 盛青一看这情形,顿时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不过想到陶姚说那个妇人不是坏人的话,对于自家好姐妹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于是,她点头郑重地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不会在外面随便乱说。” 陶姚自然是相信自己的闺蜜说的话,“好了,咱们不提这事了,赶紧过去卫婶娘那边看看。” 盛青这回被陶姚拉着走,只是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小声地道:“夭夭,那你给她当义女吗?” “不当。”陶姚脸色很冷地道。 盛青这下子心里又有疑问了,既然那妇人不是坏人,陶姚为什么又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过她看陶姚没有细说的意思,遂也不再问。 开张的第一天有不少事情要处理,陶姚也忙得脚不点地。 下午时那第一个报名的村中妇人就拉着自家儿媳妇过来做产检,她怕迟了会有变卦,所以回家用了饭就把儿媳妇给拉来了,这能省钱的事情绝对不能放过。 陶姚也认识对方,这是陶家本家的人,丈夫叫三顺,陶姚也就顺势称呼她一句三顺婶,而她的媳妇陶姚也不陌生,跟她是同一辈的人,丈夫叫什么陶姚忘了,遂就顺口唤了声嫂子。 让张嫂子给三顺婶端了碗水,然后她就笑着拉起三顺家的儿媳妇到内室去检查顺便给她建档,卫娘子在一旁协助她,张嫂子和卢嫂子两人在一边观看积累经验。 盛青也没闲着,跟在陶姚的身边学习。 三顺家的儿媳妇是一进门就怀上身孕的,所以人还有几分须腼腆,陶姚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不过从她紧张的情绪上还是能看出对生产还是有几分恐惧的。 卫娘子经过谭夫人那一遭后,对于陶姚这一套已经是十分熟悉了,不过眼前这孕妇看那肚子应该离产期不远了,她瞧着诊所第一个要接生的孩子应该就是她生的。 陶姚给这三顺家的儿媳妇做产检就更为仔细,再细问了一番确认了怀孕日期,预产期很近了,不过她的胎位不正之余又有一些贫血,若是不趁这最后的时间再调整一番,估计生产时会有苦头吃。 三顺家的儿媳妇看陶姚不语,心里突然往下沉,“陶姚妹子,我是不是不大妥当啊……” “没事,嫂子你放轻松,有什么困难我们会一起克服。”陶姚笑着安抚她的情绪。 三顺家的儿媳妇这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过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于是她把三顺婶也叫了进来一块儿听,主要是说调整胎位以及补充营养的事情。 调整胎位的事情好说,这主要麻烦不到自己,三顺婶没有什么意见就同意了,反正又不多收钱,但是一听到要给儿媳妇补充营养,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陶姚啊,你看婶家都不是有钱的人,哪能顿顿给她做好吃的?我当年生娃时还在地里劳作呢,现在她可享福了,我都没要求她下地,她连个胎位都怀不正,我也没怪她,可我哪来的钱让她吃好的,家里太穷了……” 三顺婶一阵的诉苦,小眼睛就是瞄着陶姚看,显然是要陶姚当这个冤大头,卫娘子一看脸色就板了起来,张嫂子和卢嫂子对于三顺婶这样的人也熟悉得很,这是想欺陶姚年轻脸皮嫩呢。 三顺家的儿媳妇低垂着头不敢吭声,婆婆是个厉害的人,把钱也看得比什么都大,只要能省钱她什么都干的出来。 而自己一个嫁进来还不满一年的媳妇,腰杆都挺不值,哪里敢与婆婆顶嘴?所以她只能对不起陶姚了,毕竟陶姚给她做产检时她看得出来是用了十二分心的。 卫娘子冷笑道:“好了,三顺家的,我们诊所给你儿媳妇接生可是一文钱也不赚的,你想想那八十文钱你连一般的稳婆都请不到,怎么占便宜还占上瘾了不成?” 她年纪与三顺家的相当,再说又不是本家亲戚,同一村住的都知根知底,谁怕谁啊? 张嫂子和卢嫂子毕竟是新来的,顾虑也多,遂也不去出头,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们的不悦。 盛青甚至还想出头说些什么,但手臂却被陶姚抓住,她这才不高兴地站在原地。 陶姚倒是没有多少气愤的情绪,这种不识字没文化的乡下妇人,你不能要求她是进步青年,她也当不了进步青年,就连异时空那个几乎人人都识字的发达社会还会有这种人,更何况这落后的封建时代? 三顺婶不敢与卫娘子直视,她也知道对上卫娘子她得不了好,于是,她就专挑陶姚问,“陶姚,你怎么说?” 第一百九十章 各色人等 陶姚看了眼三顺婶那似乎透着精明的小眼睛,倒也不恼,只微笑着轻声道,“三顺婶,你家有黑豆和黑芝麻吗?” 三顺婶有些意外陶姚的问话,遂下意识就答,“有啊,哪家没有这些东西?” “那大枣有吗?” “有啊,秋天刚收了一批……” “那黑木耳有吗?” “有倒是有一些,不多,当家的去山上采了些晒干的……” “屠夫那儿的猪肝贵吗?” “嘿,这玩意儿都不值钱,那屠夫家的婆娘我认识,关系好着呢,要她白送我一副都可以……” “……” 两人一问一答,都让周围的人听懵了,都不知陶姚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就连回答的三顺婶也不知道陶姚问这些来干嘛?这些东西都不贵重,农家常见之物。 陶姚依旧微笑着,“这些东西都是补血的食材,既然这些东西你家都有,并且也不大值钱,那你在我这里哭穷是什么用意?还是说,你的孙辈就那么不值钱,连在娘胎也吃不得一些在你眼里其实并不大值钱的食材……” “谁说我的孙子不值钱了?”三顺婶当即炸毛瞪向陶姚。 陶姚同样也不恼,依旧微笑地看着她,“那不就结了,回头我教你怎么用食材给你的儿媳妇好好补补身子,如果吃的得当,她的贫血症状会在产前得到很好的改善,这对她的生产是有好处的,再说,一人吃两人补,三顺婶,你的孙辈既然值钱,那你这当人奶奶的就别小气了,省得到时候你的孙辈出生说你小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一番话,三顺婶也算是有台阶可下了,她的脸皮是厚,但如今陶姚说得够直白了,她再胡搅蛮缠,陶姚若是真怒了不给她儿媳妇接生,她另请稳婆指不定还要多花钱,这么一想,她顿时见好就收,不敢再起贪念。 “那敢情好,陶姚丫头啊,你快跟我说说怎么给她……补……什么来着?算了,看在我的大孙子份上,我回去就给她做点好吃的。”三顺婶又回头朝一直垂头的儿媳妇道,“你记得吃下去全让我大孙子得了好处,知道没有?” “知道了。”三顺家的儿媳妇细声回答,她微抬眼感激地看了眼陶姚。 陶姚都要被三顺婶几句话给气笑了,好在想起眼前这乡下妇人是个没文化不识字的,她又顿时觉得与她置气没意思,不过她还是仔细地教三顺婶怎么用普通食材给儿媳妇补血。 “这玩意儿还不能多吃啊?”三顺婶惊道,她原本还以为要每天都这样伺候着。 “多吃无益,按我给你说的量去做就行了,争取在她的预产期前我们都给调整过来,三顺婶,这得我们一起努力,你是孩子的奶,肯定更疼孩子的是不是?”陶姚道。 “那是当然,哪有当奶的不疼孙子?”三顺婶道。 陶姚点点头,再说了几句好话,就成功送走三顺婶婆媳俩,并且约好了下次产检的时间,三顺婶这才满意地离去。 “这都算什么事?”盛青在三顺婶走后,顿时就发起了牢骚,“夭夭,以后天天都让我接待这样的人,那我的头都要秃掉了。”比她家医馆诊病还要累,毕竟她家医馆有威信力,不会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卫娘子也捶了捶腰,“乡下地方就是这样,我以前上门给人接生见多了,倒也不觉得奇怪,好在陶姚机灵,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打发掉。” 一旁的张嫂子和卢嫂子两人也没有吃惊的样子,在乡下地方住惯了,也见多了这样的妇人,怎么跟她们争心里早就有数,倒是陶姚这样处理才是比较少见的,也好在这三顺婶没有赖皮到底,要不然谁都拿她没辙。 陶姚一边整理三顺家的儿媳妇的档案,一边道:“跟她们计较没用,扯头皮打一顿更是要不得,咱们以理服人。”顿了一会儿,“关键是三顺婶舍不得这便宜的接生费,不会轻易与我们翻脸。” 她就是算准了这点,方才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三顺婶,八十个铜板的接生费在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到更低的了。 “还是你看得清楚。”盛青勾住陶姚的手臂笑道,然后又笑着请教道:“夭夭啊,咱们来聊聊贫血的症状……” 一句话,就将陶姚直接勾到里面去讨论起来,卫娘子等人看见都笑着摇了摇头。 三顺婶上门去产检了,村子里报了名的人家也不甘落后,纷纷带上自家怀孕的儿媳妇赶过来,陶姚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荷花村报了名的十来户人家都几乎来齐了,她的眉头皱了皱,尤其是看到卫娘子等人都忙得转不开手来,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绝对是做不完这么多人的产检。 于是她直接出面道:“大家不要着急,承诺给大家的产检不会赖掉的,现在天色已晚,大家聚在这儿也不是个事,我告诉大家,产检是马虎不得的,这样吧,按报名的先后顺序来安排产检……” “陶姚,你们的报名顺序还准不准啊?”有人置疑。 陶姚正色道,“我们都有花名册,绝对不会让先报名的后产检,这点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再说你们也希望自家儿媳妇能得到更细致的服务,是不是?” 这样的问话一出,没人再作声了,她们就算不关心儿媳妇,对未来的孙子还是十分关心的。 陶姚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于是让卫娘子根据花名册来安排产检的时间,每天就四个,多的不要排,当然她这么做之前也细细观察了一番在场的孕妇的肚子,都还不是那种紧急要生的,还有时间给她做个产检。 卫娘子点点头,这样的安排确实比较公平。 有了陶姚的话,后报名的人家也没有什么好怨的,谁叫自家要犹豫报名,排在后面也是应该的。 再给第二名报名的村子里的外姓人雷二婶的儿媳妇做完产检,陶姚就直接把众人都礼貌的请了出去,这才得以顺利关上大门。 “真像打仗一样。”盛青忍不住感叹一句。 陶姚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忙碌的生活,仿佛回到异时空那个妇产科医院一般,熟悉的环境让她的心情莫名地变好,与盛青等人一边聊一边整理案上的琐事。 就连卫娘子也对陶姚侧目了一眼,连她都觉得应付这些人吃不消,陶姚倒好,现在还有精气神去做这些琐事,不过她看陶姚这温和恬淡的侧脸,一股让人产生信服感的味道油然而生。 她初时对于陶姚坚持开这个诊所一直是持不太看好的态度,无奈她劝不动陶姚打退堂鼓,但现在看到陶姚这一面,她突然觉得这个诊所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这让接生这个工作变得崇高了不少。 “陶姚,我以后都会坚定地跟着你干。”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包括陶姚都看向了卫娘子,卫娘子脸色一红,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出心底话来,于是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哎呀,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儿收拾了,我当家的快要回来了,我得回去做饭了。”说完,她就起身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这,她家不是还有个小女儿吗?”张嫂子道。 陶姚笑了下,让大家都赶紧先家去,张嫂子等人闻言心里都高兴起来,离开家一天,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个情形,毕竟都是有子女的人,不记挂丈夫,也会牵挂儿女。 倒是做杂活的钟婶子有些不好意思先走,她今天都没怎么忙过,现在看到还有些口罩等类东西要收拾要洗,于是她自觉地一一收捡起来准备拿去洗。 陶姚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脏物篮子,“这些我来就行,钟婶子也赶紧回去吧,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估计你还不太适应,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忙。” “这……好吧,陶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了。”钟婶子也确实放心不下家里,最终还是私心占了上风,不过她怕陶姚以后嫌弃她,于是又忙道,“我明天多做点活。” “放心,总有你忙得停不下脚的时候。”陶姚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先回家。 人都走完了,诊所只剩下陶姚和盛青。 陶姚这才去打开自己住的小院的门,门里的狼崽子早就在那儿刨门,他被关在里面一整天了,现在才看到陶姚过来,早就委屈得不行,一出来就围着陶姚“嗷呜”几声。 陶姚笑着低头摸了摸它的狼头,“好了,小银,我这不是怕你吓到人嘛,今天是我的好日子,等会儿给你煮好吃的,好不好?” 最终狼崽子不再满脸委屈了,而是欢喜地跟在陶姚的身后。 盛青正在把物品归类,看到陶姚带着小银走进来,于是道,“整日把它关在你那边院子也不是个办法,再过些时日,它的身形还会再长些,要不弄条狗绳回来拴在门口,这样它也不用一只狼这样可怜……” “再说吧。”陶姚舍不得用狗绳拴住狼崽子,“我先让它再适应适应,以后给它在门口处做个窝。” 盛青耸耸肩不置可否,初见到的是只小狼崽子,她觉得很可爱,现在看它身形渐长露出了凶相,她本能的有些畏惧。 陶姚一直在训练着小银熟悉人群,不过这得慢慢来,再说家里有它在,她也能增加点安全感,目前来说陶小翠一家没来找过她麻烦,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也是为了自家性命着想。 翌日,比开张第一天还要忙,而容夫人也带着儿媳妇从镇上赶来了荷花村,谭夫人亲自陪同过来陶姚的诊所,当然容夫人是暂住在谭宅的,谭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客房。 陶姚也热情地接待了容夫人婆媳俩,并且亲自给容夫人的儿媳妇做产检,比起三顺家的儿媳妇贫血症状,这镇上来的年轻少妇倒是面如圆盘,孕肚颇大,显然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 陶姚初时还以为她怀的是双胎,但把脉以及做产检后,她就排除了这个可能,如今看来只剩下怀的是巨婴这个可能性了。 谭夫人以前是见过容夫人的儿媳妇的,那会儿她还十分纤细苗条,如今一看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大肚子才都快要赶上她怀孕时的样子了,她看得都有几分惊呆了,忙撞了下容夫人的手肘,“你这是给她吃了多少东西啊?” “她怀孕了肚子饿,我家又不缺吃的,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容夫人皱眉道,她对谭夫人这问话颇有意见。 谭夫人一听就明白过来,遂忙拉着容夫人的手臂道,“你这是误会我了,我这是有些担心她这大肚子,刚陶姑娘的话你也听到了,怀的不是双胎,这胎儿太大,生产时辛苦的是当娘的。” 容夫人一听,脸色这才和缓过来,“我这有什么办法,她老喊饿,我还能不给她吃吗?不然我娘家嫂子就能过府来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刻薄她家女儿。” 亲上加亲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这点容夫人深有体会。 谭夫人一听也同情地拍了下老姐妹的手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真没错。 “什么,你要我节食?” 正在聊着的两人,听到了里面一把娇声不悦地嚷了一句,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走进去。 “娘,她要虐待我,不给我吃。”容夫人的儿媳妇一见到婆母忙撒娇道,脸上还有几分忿气。 容夫人倒是没有不辩青红皂白就去指责陶姚,而是板着脸看向儿媳妇兼娘家侄女,“都快是要当娘的人了,还一点也不稳重,凭白让人笑话?再说你都还没听陶姑娘把话说完就嚷叫了起来,以后不可如此不知礼数。” “知道了,娘。”容夫人的儿媳妇微咬了咬下唇应声,然后又委屈地道,“我就是怀孕后肚子老饿……” 陶姚一看也就明白了,这容夫人的儿媳妇说不上是个刁蛮任性的人,就是还有股女儿家的娇气,嫁人后还能保持这一点纯真,说明她在夫家的日子是过得如鱼得水的,这是好事,但却不完全是件幸事,毕竟生活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变数。 所以,她很是耐心地跟容夫人以及其儿媳妇解释营养过剩带来的危害,容夫人倒是很好理解地点了下头,反倒是其儿媳妇一张小脸上还有几分惊恐。 于是,她蹲下来轻拍坐在椅子里的年轻少妇道:“你也别怕,我们现在一起努力。” 容夫人的儿媳妇这才点了点头,不再对节食这俩字敏感了。 谭夫人做为过来人,太清楚这不易了,于是拉过容夫人到一边再度现身说法增强她对陶姚的信心。 ------题外话------ 万分抱歉,某梦操作失误,章节后面有段话粘重复了,某梦会重新弄回来的,大家明天记得重新看这一章,会填补字数。 抱歉,十分抱歉!!! 第一百九十一章 始料不及 容少夫人看到陶姚进来,眼睛立即瞪圆了,她有些心虚地避开陶姚的目光,生怕她知道自己刚刚偷吃食物,然后告诉给婆母,那她肯定要挨训斥。 秦婆子却仗着自己年纪大有些看不起陶姚这样年纪的小娃娃,“陶姑娘来得正好,老身有些问题正要请教陶姑娘……” 陶姚微微眯了眯眼,看来这秦婆子是想挑事啊,不过她也不怕她挑事,“有生活上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身后的张嫂子,容少夫人这里的生活布置方面她熟悉悉,你有什么问题直接请教她便可。”说完,她又朝跟在她身后的张嫂子道:“你耐心点回答这位婆子的话,对了,告诉她一些住宿上应该注意的问题,别到时候造成了容少夫人生活上的不便。” “我知道了,陶姑娘。”张嫂子应声,然后微笑地看向怔愣的秦婆子,就这个老太婆还想仗着年纪大给陶姑娘下马威,真是让人觉得可笑,这段时间她跟着陶姚学了不少知识,但更多的是领教过她的脾性,陶姑娘远不如她外表看起来好说话。 “陶姑娘,老身问的是你,你随便给我指个人出来是什么意思?”秦婆子当场就怒了,这个小娃娃居然不将她看在眼里,她吃过的盐都比她吃过的米多。 “张嫂子是我们诊所的助产士,你放心,培训过的,各方面都能应付,你不用担心,而我要负责的人是容少夫人。”陶姚笑道,不过笑意却不达眼底,显然她此刻表现得颇为强势。 她不会给这秦婆子挑战她权威的机会,这个诊所要办起来,她就不能任由人踩到她的头顶上,毕竟要以她的意志为优先,要不然这个诊所只会举步维艰,最终只能草草收场,这有违她的初衷。 再说张嫂子在培训中表现得比卢嫂子要抢眼得多,她这才将容少夫人交给她来仔细照顾,开张后能不能打响这第一炮,对于诊所日后的发展十分重要。 秦婆子实在是气得头顶要冒烟了,她是容少夫人的乳娘,就算现在是陪嫁到容家来,容夫人面对她也还客气几分,毕竟她也算是容夫人娘家出来的人。可到了这乡下地方,居然还被人瞧不起,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我不要跟她说,我要跟你说。”她强硬地道。 陶姚这会儿面容也冷了下来,“我们诊所有我们诊所的规章制度,如果你遵守不了,那就请你离开,我会告诉容夫人,让她再换个懂规矩的人来照顾容少夫人。” 秦婆子的眼睛这回睁大了,陶姚居然要赶她走?于是,她抽出帕子假意抹了抹没有泪水的眼睛,然后又假嚎几句地扑向在一旁已经六神无主的容少夫人,“少夫人,你快帮我说两句,这里的人欺人太甚,我们回去,不在她这儿受气……” 容少夫人的年纪比陶姚略年长两三岁,不过因为家人保护得好,所以面容看起来还有几分稚气,她一向没有什么主见,未出阁前听母亲的,出阁后听婆母的,婆母管得少,她就听身边的奶娘秦婆子的,所以现在听到奶娘这番话,她下意识就要起身收拾东西回去。 秦婆子早就摸清了自己带大的小姐的性子,一向拿捏的力度是刚刚好的,暗地里斜睨了眼陶姚,跟她斗,她还太嫩了点,这个什么乡下破诊所,哪里配她家少夫人住进来?正好趁机回府。 陶姚却是伸手按住欲起身的容少夫人的肩膀,看也没看脸现得意的秦婆子,而是看向睁着眼睛看她的容少夫人,“容少夫人,你要回去我不拦你,我们诊所一向不会强迫任何人留下,不过,你现在这样走了可不行,我这就去让人把容夫人请来,只要她点头你回去,我二话不说立即放人。” 这话一出,容少夫人当即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婆母对这里颇为推崇,她若真敢走,以后只怕婆母会不喜欢她。 “少夫人,你别听她的,她这是想利用你……”秦婆子看到容少夫人这副样子,当即就急了起来。 容少夫人顿时左右为难,她也不知道该听谁的?然后不高兴地发了个脾气,噘着嘴转过身去谁也不理。 秦婆子心塞,又暗恨这个自己奶大的小姐不配合让她丢面子,她就是要在这个可恶的陶姚面前争回面子,以后才不至于样样都听她的,她还指望以后拿捏住小姐,这样自家人才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陶姚看着容少夫人这孩子气的一面,笑着扳回她的身体,“容少夫人,我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容少夫人抬头看向这第一天认识的陶姚好一会儿,然后才不高兴地道,“说吧。” “婆母与奶娘,孰轻敦重?孰大孰小?”陶姚问道。 容少夫人一副看她白痴的样子,不假思索地就道,“当然是婆母啊,这种问题显而易见,你还拿来问我,是看不起我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给容少夫人解惑。”陶姚笑道,“既然容少夫人心中有数,又何必烦恼呢?既然两者不相等,那自然得听那最大的说的话,你说是吗?” 容少夫人一听觉得还是十分有道理的,自己之前是犯糊涂了,若是听奶娘的闹着要回去,她光是想想婆母兼姨母的眼神,立即就拿定了主意要留下来,然后她又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秦婆子,“你若是想回去便回吧,把樱姚给我唤来便是。” 这是打算直接换人了,秦婆子顿时傻眼了,怎么就变成了她被驱逐了?“不是,小姐,你别听她的,她说的话都是放屁……” “哦,这么说你比容夫人还要有权力喽?”陶姚继续给她挖坑。 “没,没有,我没这么说,你别给我乱安帽子……”秦婆子这回是真急了,她不过是想落落陶姚的面子,自己以后才不用处处受制于人,哪曾想却发展成现在这局面,真是始料不及啊。 “你否定我的话,不就是在否定婆母比奶娘大这个结论嘛,怎么现在又一副委屈的样子?你这样子是做给谁看呢?是要害你家少夫人吗?”陶姚可不打算放过她,她要给容少夫人减体重,就绝对不能要这拖后腿的存在,不然容少夫人绝对做不到像谭夫人那般配合她适当饮食。 容少夫人虽然是没有多少主见的人,但不代表她就一定是蠢的,她不过是反应慢了点罢了,陶姚的话有理有据,她细思觉得没说错啊,这回再看秦婆子,她的脸色就冷了不少,“你要害我被娘骂吗?” “没,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小姐,你要信我……”秦婆子忙摆手道。 “你回去镇上吧,我这边不要你侍候了,把樱桃唤来。”容少夫人再度开口赶人。 “小姐,我……”秦婆子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这一切都是陶姚的错,她忍不住瞪了眼陶姚,然后跳起来就要去冲撞陶姚,“都是你在挑事,你这个挑事精,我撕烂你的嘴……” 她是乡下妇人出身,侍候的容家也不过是青云镇上的富户,一向规矩都不怎么样,现下是恨极了陶姚,那泼妇的一面就忍不住使了出来。 陶姚却是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了这秦婆子的用力一撞,见她收势不及就要撞到墙上,这诊所新开张第二天,见血不太吉利,于是她一把拉住秦婆子,再将人的另一只手也反剪了起来。 秦婆子的手被陶姚抓痛了,顿时大声骂了起来,那话不堪入耳,听得人无端地生出恼火来。 容少夫人见到这场面,早就六神无主了,比起陶姚,秦婆子毕竟是奶大她的人,她忙上前道:“你,你快放开她,别伤了她,我这就送她回镇上去……” 纵使有些娇气又没主见,陶姚对这容少夫人的观感还是不错的,也愿意卖她一个面子,于是将手中的秦婆子往前一推,秦婆子踉跄了一下才没有摔在地上。 站稳身子后,她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陶姚,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 这回连容少夫人都被自家奶娘这一幕给吓着了,她不自禁地一个健步躲到陶姚的身后,奶娘这脸色太可怕了。 “怎么没摔成狗吃屎很遗憾?”陶姚哪里会怵她?她慢慢地挽起袖子,“那我就成全你的愿望好了。” 就在她沉下脸色真的打算给秦婆子的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时,容夫人缓步走了进来,她其实早就到了一会儿,毕竟放下不下这个儿媳妇兼侄女,所以行李安置好后,她就又赶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哪知道这个秦婆子居然给她惹来了这么多事?并且还想挑拨儿媳妇不听她的话,这点就该死了,平日里秦婆子的一些行为她早就看不惯了,只不过怕这儿媳妇刚嫁进来就整治她身边的人,她心里会不舒服,所以她才暂时留着这秦婆子蹦跶。 “夫人,夫人,你来得正好,这个什么破诊所的陶姑娘打人啦,你看,她把我的手都给抓红了,夫人,你可不能将小姐,不,是少夫人交给她啊,只怕她……” “啪”的一声,打断了秦婆子告状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夫人居然打了她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夫人……” 容夫人没看她,而是一脸歉意地看向陶姚,“陶姑娘,抱歉了,我没想到她这么大年纪行事还如此鲁莽又没分寸,真是丢死个人。”然后又朝怔愣的秦婆子道,“还不跪下来跟陶姑娘道歉?是不是还要我去请你才成?” 秦婆子不敢真顶撞容夫人,遂,只好屈膝跪下来给陶姚道歉,心中那口怨气真是怎么也咽不下。 陶姚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她也还要给几分薄面容夫人婆媳,于是也趁机说了些场面话,但是她还是坚持不让这秦婆子留下,经此一事,她觉得她得给诊所立些适用的规矩才行。 “那是当然,我这就让她回去。”容夫人道,朝身后带着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就去把身体有些僵化的秦婆子给拉下去了,然后她才将身后带着的一个侍女道:“秋菊,你留下照顾少夫人。” 那叫秋菊的年轻侍女立即应声,“是,夫人。”然后直接走过去将容少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此时的容少夫人不大敢与婆母对视,只是细细地唤了声“娘。” 容夫人觉得她这性子以后真要改改,要不然日后小妾进门,只怕她这傻侄女压不住,不过有些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于是她别开眼看向陶姚,表示要留下来用晚膳,至于晚膳钱自然是另计的。 陶姚笑着应下了,这容夫人的用意她自然明白,无非就是看看她这里的饭菜如何,不过这会儿她看出来人家婆媳似乎有话要说,于是识趣地先行离开。 刚走出去没多久,就听到容夫人训斥儿媳妇的话,“你真该好好向人家陶姑娘学学,别什么都听人家说,要有自己的主意,不然娘以后还如何让你当家?以前你亲娘不教你,现在我这当婆母的就要好好教教你……” 容少夫人是如何回应的,陶姚就没再听了,毕竟她对别人的隐私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她身边的张婆子倒是一脸感兴趣,不过她看到身旁的陶姚一脸正色,遂赶紧收回自己的八卦因子,省得让陶姚不满意。 “陶姑娘。” 陶姚听到谭夫人在唤她,忙迈步过去,挥手让张嫂子先离开,张嫂子巴不得出去跟卢嫂子等人八卦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这陶姑娘的行事作风她算是大开眼界了。 “谭夫人唤我可是有事?”陶姚一看谭夫人这样子,就知道她是特地在这儿堵自己的,要不然刚才就跟容夫人一块儿进去了,所以她也就直接问出口。 谭夫人笑着拉陶姚到一边的隐蔽处,这才道,“我听说那位贵人要收陶姑娘当义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陶姑娘怎么犯起傻来,居然不当场应承下来?” 陶姚愣了愣,她没想到谭夫人是来说这件事的,于是,她微蹙眉地道,“她请你来当说客?” 谭夫人道:“说客称不上,人家是什么身份?陶姑娘,虽然你很能干,但咱们到底是平头百姓一个,若当了她的义女,日后的好处自然是数得出来的,咱不说远的,就说在这荷花村吧,以后就连那陶卫两家族长都要反过来看你脸色做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劝说有效 谭夫人一口气说了不少好处,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陶姚看得出来谭夫人在这件事上是真心为她着想的,遂脸色越发平和地听着,落在谭夫人的眼中,以为她听进去了她这一番肺腑之言。 说到口干了,她这才轻拍陶姚的肩膀,“你放心,那位贵人是很讲道理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我再来问问,我这就回去告诉她,你同意了当她义女,此事宜早不宜迟……” 她是真心怕陶姚错过这个绝佳的改换门庭的机会,在她眼里,这种机会一旦错过了,以后是不会再有的。 陶姚看她一副急切要回去说妥此事的样子,这才叹了一口气,“谭夫人,你的好意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的,只是,在这件事上,我心意已决,贵人的高枝太高,我确定是攀不上的……” 谭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就是拒绝的意思,她顿时睁大眼睛看着陶姚,心里一急,嘴上就没再多顾忌,“陶姑娘,你怎么这么想?我一直以为你是精明的,怎在这件大事上糊涂至此?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的人?成为她的义女,我包你在京城横行都可以……” “谭夫人别说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陶姚道,在这件事上她的心意无比坚定,她不想借人家什么势,毕竟又不是真的亲人,借了以后只怕卖了自己也不够还债。 谭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陶姚的性格居然有这又硬又臭的一面,说好听点叫骨气,说难听点这就傻冒,若是这样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抓住。 但是,陶姚这小姑娘于她有恩,她最终还是按捺住想要暴走的心情,直截了当地问,“陶姑娘,是不是你有什么顾虑?不妨与我直说,看我能不能为你分忧……” 陶姚不想将与傅邺之间的破事说出去让太多人知晓,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她不答应跟了傅邺成为他的人,那是傻子的行为,没有人会站在她的立场去想的,差异巨大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两人身份的高低,她,是不配有话语权的。 不是她自贬,这是她曾经经历的一切告诉她这么一个令人操蛋的社会现实。 “谭夫人,这事我亲自跟她解释吧。” 她不想让谭夫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而且她现在才想到她与永安侯夫人其实也不过见了数面,她其实对这位贵夫人并不太了解,万一她迁怒于谭夫人那就不好了,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 谭夫人是商户女出身,现在又是商户妻,很快就明白了陶姚这话里的意思,她当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本以为会是美事一桩,现在看来似乎是引火烧身了,她不知道陶姚为何要拒绝,但眼下看来,这原因她不知道会更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说了,陶姑娘……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今日之决定……”说到最后,她还是委婉地再劝了一句。 陶姚笑了笑,“谭夫人放心,现在的答案是我细思之后做的决定。” 谭夫人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转身离去,这会儿她已经在心里砌词如何与那位贵人回禀此事,这话一定要说得技巧,尽量争取不要让那位贵人记恨上她与陶姚,真是越想越头痛。 其实她跟陶姚在某件事上的看法是一样的,别看那些贵人好说话,其实没有那么简单的,跟那样的人打交道,少一个心眼都不行,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容夫人试过这诊所的晚膳,虽然没有家中做的美味,但还算是可口,就是菜色比较简单,哪怕已是这里最贵的一餐,但在她看来仍旧是清简得可以。 若不是陶姚让她这儿媳妇要稍稍控制饮食,她肯定要想办法让她吃得更好。 “夜里有樱桃在这里看着,你放心睡觉,别再闹什么夭蛾子,听话,知道吗?”临走前,她还是细细地再吩咐了一遍这儿媳妇兼侄女。 “娘,我知道了。”容少夫人对今晚的菜色其实不大感冒,所以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焉焉的。 容夫人知道她的性子,没再多说就带着人趁天色还没有全黑透匆匆返回谭宅。 陶姚送走了容夫人,过来看容少夫人时,见她的嘴角有糕点屑,顿时知道她又背着自己偷吃自带的糕点,当然她也没有当场拆穿她,而是上前与她温声说了几句,“饭后动一动,有利于你养胎,容少夫人,我扶着你在院子里走几圈吧。” 容少夫人差点当场被陶姚抓住偷吃糕点的行为,当下也不敢说她不想去,遂,只好点头,然后陶姚就当真扶着她穿鞋。 “给你家少夫人披上大氅,外头有些冷,省得冻着。”她朝容少夫人的侍女吩咐了一句。 樱桃忙点头,转身就拿来一件大红色大氅给自家少夫人披上,而且还细心地给少夫人拿了个毛茸茸的暖手笼。 陶姚瞬间对这侍女有几分好感,这侍女话不多但事情却办得牢靠,比之前被遣走的那个秦婆子强多了。 容少夫人却是没有多想,以前还能与奶娘说说话,现在换上婆母身边话少的侍女,再加之陶姚是陌生人,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焉焉的。 两人走在前面,对于这小院子里的景色她并没有太多兴趣,陶姚跟她说话,她有时候搭一句有时候又会缄口不语。 似乎暖场没有什么效果,陶姚也放弃了与这容少夫人拉拉家常的想法,于是,她直接就道,“容少夫人对于谭夫人以前的身形有何看法?现在又如何?” 容少夫人不知道陶姚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瞟了她一眼,“当然是现在的身形好看。”说完这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似乎越来越胖了,顿时脸上有些担忧,但想到婆母跟她说生完孩子后就会瘦下来,她这才又放下心来。 陶姚却似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变化般直接道:“可是容少夫人并不知道,谭夫人为此可是付出良多,要不然不会有今日的效果。” 这话一出,容少夫人顿时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催陶姚说说之前的情况,她对谭夫人成功瘦身不少还是十分好奇的。 陶姚也没有隐瞒,把谭夫人生产前后吃的苦头都说了一遍,容少夫人听完后,倒是感慨了一句,“真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啊。”陶姚笑道,“不过你年纪比她小很多,产后的恢复会更好一些。” 容少夫人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 陶姚随后又再道,“不过凡事都怕有例外,容少夫人,你现在的体重已经严重超标了,等生产后这肚皮再大一点,你要瘦身就会更难一分,你确定要这样吗?” 容少夫人脸上的笑容凝窒了一分,然后又一脸委屈地道:“可我饿啊。” 陶姚顿时脸色有些窘,“我给你再调整一下饮食安排,只不过,你要严格按我的说的去做,可好?” 容少夫人想了想,当即说好。 陶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扶着容少夫人继续再兜了几圈这才将人送回去病房。 经过这几圈的散步,容少夫人与陶姚关系拉近了不少,只是她没想到一回到病房,陶姚就笑着说要没收她偷带来的吃食。 肚子容易饿没关系,她可以给她准备一些低热量的吃食,但像她带的那些高热量的食品,她现在是不建议她吃的。 “可以不没收吗?”容少夫人可怜兮兮地道。 陶姚看她这表情,顿时就乐了,本以为她是那种天真娇蛮的性格,没想到还有这么萌兮兮的一面,不过好在她记得自己现在的年纪比人家还小上几岁,于是忍住摸她头的冲动,只是板着脸说,“不可以。” 最后,容少夫人只能看着樱桃把她带来的吃食全拿出来让陶姚带走了,当真一点也不给她剩下,她顿时心心伤了,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陶姚也不去安慰她,临走时只说了一句,“宵夜我已经让人备下了,晚上会再端来。” 一听有宵夜可吃,容少夫人又满血复活了,当即破天荒地让陶姚慢走。 陶姚的嘴角抽了抽,最后摇头笑了笑,与拿着不少吃食的盛青一块儿离开。 等出了这二进院,盛青这才一脸疑惑地道,“不是说让她节食控制一下体重吗?你还给她宵夜吃?不怕她的体重超标?” 超标这两字最近听陶姚说得多了,她也就顺口拈来。 “她是孕妇挨不住饿的,所以适当还是要让她吃点,只不过要严格按制一下热量的摄入。” “什么是热量?” 看到盛青那求知若渴的面容,陶姚的脚差点踉跄,最后还是稳住身形,一脸正儿八经地跟盛青科普何谓健康饮食这个概念。 盛青其实听一点就全都明白了,心下不由得想到陶姚知道的知识真是千奇百怪,最后感慨了一句,“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些知识的,很多道理其实我都明白,但有些词真是第一次听。” 陶姚的心突然“咯噔”一下,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馅了,她忙顾左右而言他,把这个危险的话题给带过去,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烧掉,所以穿越重生什么的,是半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的。 好在盛青也只是感慨一句罢了,也没有意思追究到底,很快就被陶姚带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容少夫人配合节食控制体重又每天坚持散步后,陶姚的日常工作就减轻了不少,其实越与她相处,就越发现这年轻的少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 诊所的日常渐渐上了正轨,虽然还没有新的孕妇来报名生产,但陶姚不急,等临近产期的几个孕妇平安生产后,名头打响了,不愁没人前来。 终于,她清闲了一些,正准备到谭宅去见见这段日子没见到的永安侯夫人,自从那天分开后,永安侯夫人没再来过她这小诊所,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恼了她,但有些话还是要解释清楚为好。 只是,当她正准备出门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田大嫂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此时的田大嫂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不过看外表没看出她是否有伤,陶姚只是怔愣了一下之后,就上前道:“你,没事吧?”随后想到这是门口之处,她又忙道,“先进屋再说。”然后又朝她身后再看了看,没发现叶凛的行踪,看来叶凛应该是随父进京勤王了,不过受那么重的伤,这拿命拼功劳的做法她并不太赞赏。 田大嫂点了点头,她也有话要与陶姚说。 不过,她一进小诊所,就撞上了卫娘子,卫娘子有段时间没见田大嫂了,随即惊讶地上前唤了一声,看到田大嫂应声了,她这才上前与人细声攀谈了起来。 当然话题少不得要提到田大哥,田大嫂顿时唱作俱佳起来,只见她哭着说田大哥变心了,跟别的女人走了云云。 陶姚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再看田大嫂那激动控诉的样子,若不是知道实情,只怕她也会以为田大嫂说的是真的,这田大嫂若是搁在异时空,这演技要拿金像奖也不难吧。 卫娘子听得唏嘘不已,只能安慰田大嫂几句。 田大嫂这才堪堪收泪,然后又做出一副要晕厥的样子来,陶姚上前扶着她,说是先带她下去整顿一下。 卫娘子立即放人,陶姚将诊所事务交给盛青和卫娘子,自己带着人回到另一头住的小院。 一进院子里,陶姚就道:“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不用了,陶姑娘,我只是受了些伤,早已上了药,要完全恢复需要时日。”田大嫂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憔悴,所以只能编那一套说辞才能解释得通。” 陶姚却还是坚持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这才发现田大嫂受伤颇重,于是她板着脸道:“人家不要命还能升官发财,你跟着不要命做甚?” 田大嫂第一次感觉到陶姚的关心,顿时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来,“当时没想那么多,一路上截杀叶公子的人太多了,他们发现不了叶公子的行踪,就全埋伏在叶侯爷练兵之处的路口……”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别难过 陶姚其实没有兴趣听这些,就算现在她对叶凛的敌意没那么大了,但也不代表她对叶凛的事情感兴趣,上头神仙打架,她不过是凡人,只要不波及到她,管神仙谁打赢做甚? 不过,想到叶凛的亲娘鲍芙,她又捺着性子听田大嫂说那些惊险的事情,不过在听到田大嫂为了掩护叶凛突围而挨了一刀,她顿时就拉着田大嫂查看起后背的伤口,“伤的是这里?” 田大嫂轻“嗯”了一声,“别看这伤口好像很狰狞,其实伤得不重……” “都快要伤及内脏了,还不重?”陶姚没好气地道,“你先等着,我去韩大夫那儿给你拿起治刀伤的药,他擅长这个。” 说完,陶姚也不待田大嫂说话,径自就转身出去了,被留下来的田大嫂感动得差点落泪,她一直以为陶姚是不喜欢她跟着的,因为她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了,陶姚似乎真的接受她了。 对于这局面,她有些意外,又有些内疚,她不该为了帮助叶凛从而离开的,她知道那时候陶姚并不赞成她的选择,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刚回到荷花村村口时,她还担心过陶姚会不待见她的回归,或者直接就不让她进门了。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陶姚拿了药匆匆就回来了,一回来看到田大嫂那情绪低落的样子,她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赶紧过来,我给你上药。” “陶姑娘,我以后不走了。”田大嫂突然道,说这话时,她的表情十分的认真。 陶姚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道:“脚长在你身上,你爱去哪就去哪,这是你的自由,田大嫂,虽然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但我记得跟你说过你随时都可以拿回去。” 当初她说要还她自由,可以拿着这个到衙门那儿去消奴籍,可田大嫂却不同意,这事才搁浅了下来。 “陶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田大嫂立即道,深怕陶姚误会了她,“我是说以后不会再干你不认可的事情,至于消奴籍一事我真的不急,我……我还想跟你学接生,做那个什么士来着……” “助产士?” “对,就是这个,陶姑娘,你不会改主意不教我了吧?” 田大嫂有些惊恐地看着陶姚,深怕她会改主意不留她下来,其实当初她不肯消奴籍也是怕陶姚会赶她走,现在也亦然。 “你要学我就教,你怕什么?”陶姚对田大嫂的态度其实始终如一的,这是傅邺那边的人,她的信任度是有限的,可大家同为女人,她也不会在她受伤时还冷眼旁观,所以才会去向韩大夫讨来刀伤药。“反正我这诊所还缺人。” 通过田大嫂这事,她在考虑要不要去牙行那边买几个女人来学护理专业,这些人都不好招,一般人家的姑娘等着嫁人,哪会抛头露面?再说村子里的人是非多,她也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 若是买回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虽然经过异时空之旅,她对于买卖人口的事情有了抵触心理,但她毕竟还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来年,本身对这些事都司空见惯了。 再说她也不会一辈子拘着人家不放,隔个两三年后她就还人家自由,改为聘用制,嗯,想想,这倒是条招揽人才的路子,比在村子里请人方便。 田大嫂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陶姚的表情,结果看到她似乎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越来越舒展,她这才也跟着放松心情,这会儿她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叶侯爷的大军返京,那等功名也不是女子能随便建立的,而在这里,她看到自己有可能的另一种生活面貌,这才是她该走的路。 因为这事耽搁了,陶姚没来得及到谭宅去见鲍芙。 鲍芙却是颇为想念陶姚,这些天她按捺着自己的心情没有跑去陶姚的小诊所,就是怕自己去得太勤会让人生厌,这想法若是在数月前,她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她堂堂永安侯夫人,到哪家府上去做客都是人人争抢巴结的对象,哪里会担忧人家不欢迎? 卸发钗时,山茶看到自家夫人对着镜子又一百零一次地叹息,她劝道:“夫人莫要担心侯爷他们,等侯爷进京了,肯定能稳定大局救出皇上。”对于时事,她还是知道一点的,出京前夫人叮嘱过她。 鲍芙闻言,表情怔了下,对于丈夫和儿子,她是刻意不去想的,她怕自己越想就会忍不住偷偷返京,毕竟这父子仨都是她的命根子,哪一个出意外她都接受不了。 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若这个时候回京那就是拖后腿的存在,所以她必须在这儿等着他们胜利后来接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估计也不想活了,独留她一人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每天都向佛祖祈祷,一定会平安的。”她轻声道,也算是安慰自己。 “那夫人就别再叹息了,夫人应该放宽心等侯爷来便是。”山茶道,然后似想到什么,她又试探地问,“夫人,要不要明天奴婢去请陶姑娘来做客?她似乎与夫人挺投缘的。” 鲍芙对这提议颇为心动,谭夫人回来后转述给她的话里只说陶姚拒绝了当她的义女,至于原因,陶姚并没有说,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这提议到底哪里不对了? 看来,还是得她再亲自问问才行,不过,眼下她只是淡淡地道:“明日再说吧。” 山茶这才不再开口,小心地服侍夫人上床歇息,放下帐子,她就退到耳房去歇息。 鲍芙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一直在梦魇里面出不来。 当年,她生下囡囡时因为难产,所以对这个女儿是格外疼爱。 在她满月后,除了办了一个盛大的宴席招待宾客外,她还带着女儿到寺庙去还愿添香油给女儿积功德。 本来用意是很好的,但这事让她后悔了十几年,若是当年她没有这么做,或许就不会与女儿分开以致这十来年都天天活在后悔当中。 那年,京城涌进了不少因为天旱而前来乞讨的灾民,当然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部分落草为寇的流民,而丈夫那天正好有公事缠事而没有陪伴她,她以为带足了护卫,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这才敢大胆地前去还愿。 哪知回程途中,却遇上那么可怕的一股土匪流民,他们直直地朝她的马车冲来,摆明了就是要抢劫。 危险之际,她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但却还得镇定下来想对策,而妹妹鲍蓉再一次从车窗口探头看向身后的追兵,转回头后,急切地与她道:“姐,那些人就要追上来了,怎么办?” “先别急,我们还有护卫能拖上一拖,我已经着人给你姐夫带信了。”她只能这么说,一来给自己壮胆,二来安定人心。 “姐,我们没有关系,但囡囡怎么办?她还这么小,刀剑是没有眼的,万一他们看她小就先朝她动刀呢?”妹妹鲍蓉一脸的担心。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情,比起成人,女儿还太小,她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带这么小的女儿出门上香还愿?她该留她在府里的,这样她就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姐,要不……要不我们先让奶娘抱着囡囡往另一个方向逃走,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只要我们拖住了,她们就还能有一线生机。”妹妹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说不上好,却是在当时最好先保存孩子性命的方法,她想了想后,就接纳了妹妹的提议,让奶娘抱着囡囡先下马车,然后他们这一行人再引开后面的追兵。 当囡囡的奶娘抱着囡囡跳下马车时,她的心都要碎了,她甚至不敢看女儿多一眼,她怕自己会自私地留下她。 “姐,别再看了,囡囡先离开不会有事的。”妹妹劝慰她道,“若不是我了解姐你的性子,我必定会劝你抱着囡囡先离开……” “不行,我目标太大,走不掉的。”她很明白这群流民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她是逃不掉的,目光落在妹妹年轻的脸庞上,“该是你走抱着囡囡走才是,都是姐想差了……” “姐,我不走,我要留下跟你一起。” 妹妹握着她的手表示要与她同进退,那一刻她是感动的,不愧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关键时刻就能见人心。 结果,却是相当的讽刺,她因为丈夫救援及时能够逃过一劫,但她的女儿却再也找不到了。 奶娘死了,死的时候面目全非,显然是被野兽吃了,而她的身边不远处,就有囡囡破碎的襁褓。 这一幕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无论何时,她都无法忘记,而当时她抱着那破碎的襁褓痛哭流涕却再也唤不回女儿。 人人都说囡囡也被野兽吃了,可她不信,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死于兽口? 当年他们夫妻俩搜遍了京城以及近郊,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的被丢弃的女婴都不是她的囡囡。 “囡囡……囡囡……” “夫人,快醒醒,天亮了,夫人……” 山茶的声音传来时,她才从那梦魇里面挣扎出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模糊的天光,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又泪流一夜。 “夫人,我给你擦擦脸。”山茶小心地扶她起身,然后拧干巾帕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初时她见到这一幕还会忐忑不已,现在却是见惯了,夫人太想念小姐了。 鲍芙因为这一夜的梦魇而心情低落,没有吃下多少早餐,就坐在廊下拿出那贴身带着的平安锁抚摸了起来,她的脸上满是解不开的哀伤,手却是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上面熟悉的纹路。 女儿的大多数东西,包括那张破碎的襁褓都被丈夫烧了,她当时发疯一般地抢救,就只能抢回这一个平安锁。 她知道丈夫是不想她再触景伤情,有些事情该遗忘就得遗忘,她也知道丈夫不是不心痛女儿,只是男人的心比女人要大得多,他们会有更多的事情去牵挂,留给妻女的地方其实是有限的。 可她没办法说放下就放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 陶姚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鲍芙身上的哀伤感染了她,她似乎也能感觉到那无边没法释放的伤情,所以,她站在院门外静静地看着,那一片天地她似乎踏不进去。 “今儿个一大早我来看贵人,她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问了她的侍女,她却是什么也不肯说,陶姑娘,要不你去跟她说说话,让她心情好一点?”谭夫人一脸期待地看着陶姚。 虽然与鲍芙的关系拉近了,但她是知分寸的,有些事不是她该过问的,而比起她来,陶姚显然更得鲍芙的心,所以她一大早就派人去请陶姚过来。 陶姚到底比谭夫人多知道一点关于鲍芙的事情,鲍芙这个样子应该是想起自己的女儿了吧? 叶家千金失踪的事情在京城并不是秘密,毕竟办过盛大的满月宴,全京城的权贵都去喝过满月酒。 只能说这叶家小姐命不好,生在富贵人家又有疼爱自己的爹娘,自己却无福享受这人间的亲情。 直到现在,她对这叶家小姐还是挺惋惜的,与她飘零的命一样,没有亲缘。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对于鲍芙似乎有了几分感同身受,无论再怎么思念,逝去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不自觉地,她迈步走进了那个悲伤的领域。 谭夫人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陶姚一声不吭地就朝坐在廊下,满身都是生人勿近气息的鲍芙走去,有时候她真觉得无法看穿陶姚这个小姑娘,她本以为她还会推脱一二,哪曾想她会这么干脆? 真是,让她想要少喜欢她一点都不行。 陶姚循着心意走向鲍芙,看着那写满悲伤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鲍芙抚摸平安锁的手,“你别难过。” 鲍芙看着那覆在自己手上的手,那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但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的悲伤。 第一百九十四章 道真心话 她的目光落在那对称不上温润细滑的手,骨关节有些粗大,一眼看去就是做过粗活的,可就是这样一双手让她感觉到温暖,她猛地抬头看向背光之人,首先入眼的却是少女秀美的轮廓。 “囡囡……”她急切地呼唤着,仿佛发自内心深处灵魂的叹息。 陶姚一愣,她没想到鲍芙的情绪低落是因为思念女儿,这一刻她似乎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失女的妇人,但她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于是,她轻声道,“鲍姨,是我,陶姚。” 淡淡的六个字,鲍芙听进耳里似乎有些失落又似乎有些释然,总之,说不出的复杂之味盈然于胸。 是啊,她的囡囡怎么可能会出现呢?当年遍寻找不到的人,也不会在十多年后突然现身,之前都是她的错觉罢了。 很快,她就将这些复杂的情绪锁了起来,她重新扬起了笑容,反手拉着陶姚坐到自己的身边,这个女娃很对她的眼缘,怪不得她只是一句话,自己就能平复心情。 “都怪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没注意到陶姑娘来了……” 陶姚轻摇了摇头,“没事,鲍姨无须自责,应该是我擅自闯了进来,应该让人先通报才是……” “没的事,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鲍芙急忙强调道,然后又用舒缓的语气道:“原本我还想着今天去你诊所看看的,没曾想你就来了,我们倒是把事情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想到与对方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的脸上又扬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鲍姨笑起来真好看。”陶姚不禁开口道,“比刚才好看得多。” 鲍芙从善如流地道:“那我以后多笑笑。”她看到手中还握着平安锁,于是不着痕迹地收到袖子里面。 陶姚早就注意到这个银制的平安锁,或许因为主人时常的抚摸,这个平安锁上泛着一层亮光,这么一个小物价应该是婴儿所用之物,不用猜,应该是叶家小姐小时候用过的东西,没想到鲍芙会贴身带着。 也对,鲍芙对这个女儿如此思念,对她遗留之物应该也会十分珍惜,不过眼下她假装看不到鲍芙的动作,也不去提鲍芙失去的女儿,这些话题除了徒增伤感以外毫无益处。 她努力想了些让人高兴的事情,不由得想到田大嫂带回来的信息,她又扬着笑脸道:“鲍姨是永安侯夫人吧。” 鲍某并不意外陶姚知道她真实的身份,毕竟陶姚与傅邺的关系匪浅,知道她并不奇怪,于是她笑着点点头,算是第一次在陶姚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或许出自于心底的信任,她是完全不怕陶姚知道后会对不利,看到这小姑娘,她就是这么有自信。 “那我带来的消息你知道后肯定高兴。”陶姚高兴地道。 鲍芙一脸懵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陶姚却是凑近她,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耳语说,“鲍姨,我有令公子的消息……” 只一句话,鲍芙扶着陶姚的手就是一紧,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地看着陶姚,虽然没有出声,但那双眼睛却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鲍姨,别急,听我细细道来。” 陶姚反过来轻拍她的手,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将田大嫂带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给鲍芙知道,当然她没有带上自己对叶凛的私人情绪,只是平铺直叙让鲍芙知道她的丈夫与儿子都平安。 “他受的伤是不是很重?”到底是母亲,鲍芙对于建功立业什么的其实并不狂热,她也像天底下最平凡的母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平平安安的。 “军队里面有药,想来应该是无碍的。”陶姚只能这么回答,就叶凛那次从这里出发时所受的伤来说,他受的伤并不轻,但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面,他也只能选择继续前行,这是他生来的使命。 鲍芙自然也明白陶姚话里的意思,千里之外的她除了担心也没有别的法子能帮助到儿子,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后腿,“知道他们父子仨都平安进京去,我这颗心就放下了一半,其他的就看老天爷如何安排了。” 她有些情绪低落,就像当年那样,她以为可以救女儿,结果却是将女儿弄丢了,午夜梦回之时,她一千零一次地质问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认为那是个好主意?若是她坚持与囡囡在一块儿,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人间憾事发生了。 “鲍姨,你要对他们有信心,不瞒你说,我曾在青云镇上见过叶侯爷一面,他看起来十分刚毅,你应该相信他的本事才对。”陶姚见不得鲍芙这样的情绪,故而说些话坚定她的信念。 鲍芙又笑了起来,追问她是什么时候与自家丈夫见面的,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等。 陶姚也没有隐瞒,把当初见面之事简单说了说,当然她还暗搓搓地向鲍芙打小报告,说的是叶凛欺负她的事,然后叶侯爷如何为她出头之类的,不过叶凛毕竟是鲍芙的亲儿子,她的小报告也打得点到为止。 鲍芙却是听得大笑起来,因为陶姚说得有趣,倒是将本质上的矛盾给弱化了,所以在鲍芙听来只觉得自己儿子调皮,并没有体会到自己儿子本质上的恶劣,以及对陶姚的不尊重,因而她才道,“回头我好好说说他给你出出气,这小子皮可结实了,打不坏的,你啊千万别在他爹面前可怜他,就该让他挨一顿打。” 陶姚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拦着叶侯爷教子,一来没有立场去拦,二来她也是希望叶凛能挨一顿揍,这怎么想都是桩好事呢,她傻了才会去拦。 鲍芙见陶姚的表情比上回见面时好了许多,这才借机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陶姑娘,有个问题让我疑虑良久,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问问你才好……” “鲍姨但问无妨。”陶姚看她似乎有些迟疑,所以大大方方的表示尽可以随便问,她不会因此生气的。 “那好,鲍姨就不客气了,陶姑娘,你为何对我要收你当义女一事如此抵触?”鲍芙对这问题的答案一直很执着,当日谭夫人没能给她带回答案,那好,她就亲自来问。 看到陶姚脸上的笑容微凝,她又更握紧对方的手,再一次强调地道:“我是很认真的相要与你结契成为母女的,陶姑娘,不瞒你说,你很对我的眼缘……” “是因为傅邺吗?”陶姚最终还是将心底的猜测问了出来,她本来不想提这个问题的,毕竟傅邺这两个字对于她而言曾经是一场噩梦,若不是经历过异时空之旅,又有着几十年时间的隔阂,她对这个人未必能如此淡然地提起。 有些伤痛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她不识好歹,她也不会再接纳傅邺这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面,该过去的事情就该掩埋在时间的长河里面,永远都不要再被人记起。 鲍芙一怔,“你怎么地这么想?”随后她忆起了傅邺曾经说过她心仪的姑娘是陶姚,她突然表情一变,“陶姑娘,或许我初初见到你时确实动了这样的心思,但后来我说要收你为义女时,就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与邺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该问一问陶姚这个问题的,她一直因为傅邺的话以为这两人早已彼此心生爱慕之心,但因为陶姚身份低微不入常平侯府的眼,所以傅邺才来请自己想办法帮一把,她才对了那样的心思。 莫非,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子?这时候,她的表情凝重起来,她再度郑重地开口,“你与邺儿是不是彼此爱慕……” “不是。”不待鲍芙问完,陶姚立即反驳,“我不喜欢他,对他没有一丁点的爱慕之心。”她不想因此引发误会,所以她明明白白地向鲍芙表示她对傅邺没有兴趣,“我与他身份地位并不相等,齐大非偶,他并不是我的良人,所以我从未考虑将他列入我未来夫婿的人选。” 这些话陶姚说得很理智,显然她不是一时激动说出来的违心之话。 鲍芙却是还问道,“若是身份地位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 “鲍姨,人的出身就限制了她的眼界,我与傅邺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上的人,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跨越阶层的结合最终带来的只能是悲剧。”陶姚道,这些都是第一世时生活给她的教训,那时候两人只是情人关系都处不好,现在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并不是这样的,你可知道,我与我丈夫初初在一起时也是身份差距相远的,可我们最终还不是幸福生活了这么多年……”鲍芙下意识地就去反驳,她当年能嫁给叶侯爷,很多人在背后都说她是走了狗屎运,毕竟她爹的官职就摆在那里,非公侯千金的她确实是高攀了叶家的门庭。 陶姚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鲍姨,不瞒你说,我听过你的事迹,再怎么说,你都是官家之女,而我只是乡下民女,这是其一;其二,我很清楚我对傅邺是不感兴趣的,我没有那么多的心神与他耗在一桩不幸福的婚姻里面,这就是我拒绝成为你义女的原因所在,如果这是你要收我为义女的初衷,我劝鲍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说到这里,她抽回被鲍芙握住的手,起身朝鲍芙行了一个礼表达她的歉意,然后挺直背脊转身就要离开。 鲍芙愣了愣,看她真的要走,于是急忙上前拉住陶姚,然后嗔了一句,“你这孩子,一言不合转身就走,我可不依的啊。” 陶姚的嘴角抽了抽,居然反问了一句,“那你待如何?” 鲍芙反过来拉着陶姚逛起了面前的小院,然后才徐徐地道:“你是真误会我了,我要收你为义女一事与傅邺无关。”说到这里,她转身面对陶姚,背后是萧瑟的冬景,“相反,若你真对他无趣,我倒可以为你挡一挡,你不妨考虑当我的义女吧,我是真心想与你结一段母女情缘。”顿了顿,“当然如果是你不想之事,我也不会勉强你。” 陶姚没想到鲍芙会这么对她说,她之前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汗颜,面颊突然泛红起来,这是羞赧之色。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鲍芙看她突然脸红,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脸上带着关心之意。 陶姚不太习惯别人这样的关心,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鲍芙的手突然停在空中,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突兀。“鲍姨,我……” “傻姑娘,我明白的,等以后我们再熟悉些,你就不会这样了。”鲍芙很快训释怀了,这次与陶姚说开了,她这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激进有多么要不得。 陶姚定定地看了她的面容半晌,然后才笑着点点头,“嗯,好在鲍姨不恼我,要不然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个调皮的样子真惹人爱,鲍芙突然伸手轻刮了一下陶姚的俏鼻梁,这回陶姚没有再闪躲,而是真的与她拉近了距离。 躲在暗处偷看的谭夫人见到这两人相处融洽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到这贵人的神情舒展,她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与她一同偷看的还有鲍芙的侍女山茶,她早就知道夫人待陶姚的态度与众不同,但没想到会如此亲昵,在她看来,是完全不输夫人与表小姐金晴相处的情形,不,应该说,夫人的神态比与表小姐相处时还要舒缓,可见她是真的喜欢陶姚。 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多找机会接近陶姚才好,她突然有种预感,陶姚或许是她生命中应该遇到的贵人,这想法一出,她突然间眉心一跳。 这想法很诡异,细思一番,却奇异地让她信服,她的手突然握紧,这个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第一百九十五章 满是心疼 陶姚看鲍芙的心情好了起来,就想回去了,毕竟诊所还在草创了阶段,不能长时间离开她,所以她很委婉地向鲍芙告辞。 “陶姑娘,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还想留你在这儿用午膳。”鲍芙有些不舍得陶姚,若不是她今天过来与她说说话,只怕她的心情一整天都恢复不过来。 “我那边估计还有事,现在诊所正在起步阶段,要不鲍姨到我那儿坐坐?”陶姚笑道,出去散散心有时候也能舒解心情,“还有,我既然称夫人一声鲍姨,夫人也别叫我陶姑娘,就叫我的名字吧。” 鲍芙愣了一下,随后从善如流地唤了声陶姚,听到她应声后,她的笑容更为明朗,“我过去诊所那边怕打扰了你……” “不碍事的。”陶姚极力劝她出门走走,“或者你也可以到村子里走走,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景色还是别有一番趣味。” “陶姑娘说得对,夫人,要不去陶姑娘那儿坐坐也好。”山茶在一边敲边鼓。 见两人都这么说,鲍芙这才点头同意到陶姚的诊所去,山茶很有眼色地将手中拿着的厚棉衣给鲍芙穿上,这衣裳虽然不华丽甚至还有些土气,但保暖性却是十分强的。 陶姚这才扶着鲍芙往外走,在外头遇上谭夫人和容夫人,打过招呼后,干脆就一并都招呼到诊所去,反正现在产妇并不多,地方宽敞得很。 谭夫人正有此意,急忙就去做准备,容夫人却是默然表示赞同,反正她也要去看望怀孕的儿媳妇,正好同路,不过此时她却是暗暗打量鲍芙,对于这个所谓谭夫人的表姐,她私下里是不大相信的,估计不知道是京城哪家贵夫人借口来此避难的。 京城发生的事情,她也听了一耳朵,当然那些神仙打架是离她的生活很远的,所以她也并不大关心是哪路神仙打赢了,了不起换个皇帝呗,反正她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但眼下她却见到了鲍芙,若对方真是京城的贵夫人,看来她也要暗中找个机会巴结一下,等将来京城的事情平息,对方或许还是条人脉呢。 这么一想,她就主动上前与鲍芙攀谈,鲍芙当了十来年的主母,还会看不出这容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并不喜欢这种逢迎拍马屁的人,但是一想到她的儿媳妇现在正在陶姚的诊所待产,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好脸色。 容夫人这种商户妻很是善于打蛇随棍上,总之长袖善舞的本事让一旁的陶姚看得眼睛直抽筋,她到现在才知道容夫人居然如此善谈,本来她还以为她是个高冷的人呢。 如今倒是明白了,这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人,当然这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与容夫人之间就是个医患关系,没有必要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说话间,诊所走到了,陶姚先行进去,还没有来得及请几位夫人进屋,就看到卫娘子正急着找她,“陶姚,你回来就好了,快,里面有个急诊的病人,是不小心流产的,盛姑娘还在里面处理,她让我赶紧去找你回来,说是要做什么清宫术……” 卫娘子以前只管给人接生,还没有与流产的妇人打过交道,今儿个这不小心流产的妇人送来时,她两眼都懵圈了,这该咋整? 她的本意是不接收,哪怕这个妇人是本村人,更是她当家的卫大勇那边的远房亲戚,毕竟诊所是接生的地方,可不是管流产病人的地方。 盛青刚好给人做了产检出来,一看这情况就让送到那边一直还没有用过的产房兼手术室,她一时不察,就让盛青把人给接收了。 “卫婶娘,你行别急,我过去看看,先去把手术器械蒸煮消毒了,然后再给我打水来洗手……”陶姚一边往手术室走去,一边吩咐。 “都弄好了,盛姑娘之前交代过。”卫娘子跟在陶姚的身边回答道。 陶姚眼里现在只有病人,对于邀请来的几位夫人们倒是忘到脑后了,而卫娘子也顾不上与这几人寒暄,打过招呼后直接就离开。 “没想到这诊所还挺忙的。”谭夫人叹息道。 容夫人对于流产的妇人没有什么兴趣,她想直接去后进院那边看儿媳妇,但是一旁还有鲍芙在,她又不好丢下人家自己走掉,所以目光看向了鲍芙。 鲍芙的目光却是集中在行事风风火火的陶姚身上,她第一次见到陶姚这一面,比开业时所见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谭夫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她现在最大的事情除了照顾儿子以外就是陪伴鲍芙,丈夫为了避嫌直接回了镇上,临走前交代过她切不可怠慢了这贵夫人。 她与丈夫一向配合无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以鲍芙的需求为先。 容夫人的嘴角扯了扯,最后想了下还是抬脚跟上她们往那什么手术室走去。 那手术室的门前有不少人聚在那儿,看样子应该是流产那妇人的家人,其中一个汉子更是抱头蹲在地上满脸挫败,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厉害的老妇,只见那老妇骂骂咧咧的,说的话听在耳朵里很是不舒服。 陶姚到时,正好听到这老妇在骂儿媳妇没用,连个孩子都留不住,她的脸色顿时一板,直接朝那老妇冷声道,“不想出人命,就赶紧闭上嘴巴。” 那老妇本来还想骂一句“你谁啊”之类的话,结果一抬眼看到来者是陶姚,哪怕平日里没有什么交集,但陶姚这个人她还是认得的,一个晚辈也敢这么对她说话,她顿时就想教训一下陶姚。 哪知,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蹲在地上的男人却是猛地站起来,冲到陶姚的面前哀求道,“救救我媳妇……” 陶姚看了眼这男人,“想要你媳妇得救,就让你娘闭嘴,别再让我听到她骂骂咧咧的。” “好哇,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然敢这么跟长辈说话,我看你是真没教养……”那老妇当即就骂了起来。 陶姚一听,眼刀子就看了过去,好在那男人快速地伸手捂住老娘的嘴巴,不让她说话得罪人,眼里还满是歉意地看向陶姚。 陶姚没时间与这无知老妇纠缠,“捂好你娘的嘴,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然后径自朝韩大夫走去,此时的韩大夫还牵挂着里面流产的妇人,等听到陶姚的声音,这才回头看去,果然是陶姚来了。 “里面的孕妇怀孕已有四个月了,早上与婆婆吵了一架,结果被推了一把摔到地上,当场就见红,我给把过脉,脉象呈流产症状,这妇科的病症我一向不擅长,就直接带他们来你这儿了。”他一口气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陶姚点了下头,这才带着了卫娘子等人进去里面的手术室,只是才走了两步,她就转身朝走在最后面的卢嫂子道,“卢嫂子,你守在这儿,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 “好的。”卢嫂子一愣,然后立即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心下还是有几分失望,她本来以为可以进去观摩学习的,哪知最后被吩咐留在原地。 顿时看外面那满眼好奇的一群人颇为不满,直接就冷脸让人退后几步,别堵在门口。 吵闹的老妇的嘴还被儿子捂着没法做声,其他亲戚却是议论了起来。 “这不小心流产了,弄副药吃吃把胎打下来便是,怎么这里却弄得这么复杂?” “就是啊,这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 “之前桂花的婆婆就不舍得给她花钱在这诊所生产,现在好了,要来这儿流产,看来还是缘份啊……” 这话听着就阴阳怪气了,一旁的韩大夫听了十分不高兴,于是看向那说闲话的妇人,“以后你或者家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别来找我看诊,我待会儿还要跟陶姚说,以后你媳妇生娃什么的也千万别接收……” “别啊,别啊,韩大夫,是我嘴贱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那妇人赶紧道歉,她本来是想损这桂花的婆婆小气,结果却把韩大夫给得罪了,这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大夫看病,要是以后韩大夫不给她家人看病,回头她当家的就能打死她。 韩大夫道:“以后说话要积德,若不是陶姚建了这个诊所,里头的妇人能这么快就得到救治?这是积功德的事情。” 那妇人讪讪地应了几句,方才不敢再随便议论,其余说话的人也跟着噤声,怕说错话得罪了韩大夫。 本来因为听到人说话阴阳怪气而一脸不高兴的鲍芙,看到有人为陶姚出头后,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她的目光很自然就落在韩大夫的身上,这个跟她年纪相当的男人似乎对陶姚还不错。 韩大夫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了看,只一眼就看出鲍芙与乡下妇人的不同,他没有什么好奇心,见是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什么心思与人攀谈打招呼,还是谭夫人先跟他打招呼,他这才点了点头。 “这人是?”鲍芙向谭夫人打听。 谭夫人这才小声地道,“这是荷花村的惟一的大夫,医术不错,跟陶姑娘的关系很好,对了,我还听说陶姚给他默过医书,而他给了陶姚三十两银子当润笔费。” 这些事全村的人都知道,她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鲍芙没想到陶姚还会默医书,这个孩子到底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一时间,她觉得陶姚像个宝藏一样,总以为很了解她了,哪知道随便一挖又挖出新意来。 “陶姑娘是个很有本事的姑娘,你以后跟她接触多了,就会发现这点的。”谭夫人说这话时,还一副自豪的表情。 鲍芙的嘴角微微一笑,拉住谭夫人的手,“跟我说说陶姚的事迹。” “好啊。”谭夫人立即应声。 一旁的容夫人感到颇为无聊,她对陶姚的过往事迹不感兴趣,但为了在鲍芙的面前刷好感度,于是也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 手术室里面,陶姚戴上口罩净过手后,这才上前,盛青见状立即让开位置给陶姚,此时那意外流产的妇人已经睡在产床上晕过去了。 “胎儿四个月已经逐渐成型,喝药打胎估计会流不干净,所以我建议用你曾经做过的清宫术。”盛青立即道。 陶姚点点头,立即下手检查,情况与盛青说的差不多,“做好手术准备。” 这一声令下,众人都忙碌了起来,盛青做为助手立即安排好协调各方面的事情,卫娘子与送来消毒好的手术器械的张嫂子站在一旁观看,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既觉得稀奇又觉得紧张。 陶姚倒是很镇定,毕竟这种手术她早已是烂熟于心,但鉴于要带的徒弟还有几个,于是她的手速度不快,一边动手术一边现场教学。 盛青曾见过这场面,是领悟最快的,但她还不能上手做这样的手术,哪怕陶姚说过这是个小手术,但对熟练度要求很高。 手术在进行中,时间却是一分一秒的滑过,一些看热闹的妇人都支撑不住回去吃午饭了,就连里面流产的妇人的婆婆也黑着脸走了,徒留那流产妇人的丈夫还在原地满脸担心。 “这……不用叫陶姚她们出来吃午膳吗?”鲍芙担心陶姚饿肚子。 谭夫人第一次经历这场合,一时间也答不上话来,正好看到守在门口的卢嫂子,于是朝她问道,“陶姑娘她们不出来吃午膳吗?” 卢嫂子对着别人就冷面孔,如今一看问话是住在荷花村的镇上富人的夫人,于是立即扬起笑脸,“手术还在进行中,陶姑娘不出来,谁也不能进去。” 鲍芙一听,脸上就担忧起来,“怎么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陶姑娘说这是不能打断的事情。”卢嫂子摊摊手道,“那边应该备好午膳了,要不谭夫人先带人过去用膳,待会儿再过来。” “甚好。”容夫人立即答道,她早就肚子饿了。 “你们先去吃吧,我在这儿再等等。”鲍芙道,她没想过陶姚这工作强度如此高,连饭都不能好好吃,顿时满心满眼都是心疼,胸口更是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闷气。 原来,这孩子过得是如此苦,她真想冲进去带她出来,不让她再做这工作,但想到自己没有立场这么做,她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谭夫人看鲍芙不肯去吃饭,自己也不好大咧咧地去吃,只好陪在一旁。 容夫人心里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出来,这会儿笑脸是扬不起来了,她真觉得这鲍芙是有病,这陶姚到底哪点入了她的眼,怎么此时担心得就像陶姚的亲娘一般?好在她早知道就陶姚是孤儿,要不然还真以为鲍芙就是她娘。 谭夫人看出容夫人的不悦,于是趁鲍芙不注意,与她小声道,“要不你先去看看你儿媳妇?她还大着肚子呢,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容夫人正有此意,这会儿她是再也站不下去了,于是就借着这个借口匆匆离去。 鲍芙根本不在意拍马屁的人离开,她只是盯着那手术室门口看,希望下一刻出现在那儿的人会是陶姚。 午膳时间过去了一会儿,陶姚这才从里面出来,一出来就看到等关门口的几人,她顿时愣了愣,就看到那流产妇人的丈夫冲上前来,问,“我媳妇咋样了?” 陶姚这才收回看向鲍芙的目光,而是直视面前的男人,“已经没事了,待会儿送她到旁边的病房去观察一下,等醒来后就可以回去了。” 那男人一听,高兴得直给陶姚做揖,然后就等着看她媳妇出来。 陶姚伸手拦了一下他,显然还有话说,那男人立即站定听她说。 “这次给你媳妇做的是清宫术,你回去要给她坐一次小月子,吃些好的给她补补,还有半年内她都不适宜受孕。”最后一句她加重语气强调。 那男人一听直点头,表示他一定会做到。 陶姚这才点头放他去看媳妇,刚好这会儿做完清宫术的妇人已经抬到普通的病床上,被卢嫂子和张嫂子抬了出来。 妇人已经醒了过来,因为没了孩子而情绪失落,一看到丈夫就开始落泪,男人忙安慰她。 “先让她到旁边的病房去,你们再说话。”盛青道。 那男人又是一阵的千恩万谢,然后赶紧随妻子往旁边的病房而去。 此时的陶姚已经走到鲍芙还有谭夫人的身边,“怎么都等在这儿?”看了看天色,已经午时了,这才急着问,“都用膳了吗?” 若不是要现场教学,她或许能更快出来。 “还没呢,这不是在等你吗?”谭夫人笑道,“那妇人没事了吧?”她的下巴朝那移到普通病房的人努了努。 “已经没事了。”陶姚轻声道。 鲍芙没心情去管那妇人情况如何,她眼里看得见的只有陶姚,于是忙拉着陶姚转身离开,“都这个点了还没有用膳,先去吃东西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抱怨连连 被人关心的感觉其实真的很好,虽然身边有不少人都关心她,但会关心她饿肚子的人似乎就只有眼前这位交浅言深之人,所以她也没有反抗任由鲍芙拉着她一路走到膳厅去。 诊所没有安排待客的厅堂,倒是搞了个类似饭堂的存在,厨娘周婶子一直很有眼界力的,看到陶姚一直没有过来用膳,就把饭菜都还热在炉上,现在看到一群人走过来,她忙上菜上饭。 “我都快饿死了。”盛青一看到饭菜眼里就有光,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看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那就赶紧吃吧。”陶姚笑道,反手就扶着鲍芙坐下,“鲍姨肚子也饿了吧?你也别嫌弃这儿儿的粗茶淡饭,先填饱肚子再说。” “哪里,我看就挺丰盛的。”鲍芙看了看餐桌上的菜色,冬日里新鲜疏菜少见,倒是土豆、白萝卜等易储藏的菜还是常见的,眼前的菜色几乎都是这些,当然也少不了荤菜点缀其中,当然与她在侯府,不,就算是谭宅的饭菜也比这儿要好得多,不过她眼下并不讲究这些,只是有些心疼陶姚过的日子居然是如此清贫。 她握了握陶姚的手,心口有着说不出的郁闷,此时的她连这郁闷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都说不清,只知道看着眼前的少女过上不太好的日子,她就止不住的难过。 用膳的时候,陶姚实在是肚子也饿了,净过手之后拿起筷子就开吃起来,只是,她吃着吃着,发现旁边的鲍芙吃得很少,她的目光几乎都在自己的身上,于是,她道:“鲍姨,这些菜不合胃口吗?我让周婶子再去做几道菜来……” “不用不用,哪需如此麻烦?”鲍芙道,忙拉住陶姚的手不让她再去忙,“我就是想看着你吃。” “那鲍姨也吃。”陶姚拿起公筷给鲍芙夹了几筷子周婶子拿手的菜色,“这几个菜周婶子做得特别好吃,你也别不起眼,就我来说可以到镇上开饭馆了……” “真的呀?陶姑娘就会哄我这老婆子开心。”周婶子在一旁笑着搭腔,脸上十分开心,当然谁不喜欢被人夸赞? 盛青也极捧场:“我觉得不输天香楼厨子的手艺。” “哎哟,盛姑娘,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周婶子想有捂脸的冲动,她一天到晚也为婆家做饭,却从来没有得过婆婆的一句夸赞,当然她在婆家做菜是舍不得放油的,婆婆不喜欢她浪费油,到了陶姚这诊所来做饭,陶姚不小气,她舍得倒油,这菜还能不好吃? 这些都是她朴素的认知,虽然在厨房做工能有不少油水捞,但才来几天她就看得出来陶姚其实不好惹,因而也不敢真的把诊所的东西往家里拿,毕竟她还是挺珍惜目前这份工作。 鲍芙尝了尝陶姚夹给她的菜,果然入口一嚼就更香了,她这才看了眼周婶子这厨娘,没想到乡下地方倒也卧虎藏龙,就像陶姚一样,她在京城从未见过如此行事的稳婆,陶姚的出色她同样看在眼里。 “是不错。”她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周婶子当场就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直说让大家多吃一点。 卫娘子在一旁吃着菜,看着其他几人说笑,心里也为陶姚高兴。 一顿饭倒是用得挺欢快的,鲍芙原本还想与陶姚再说说话的,但看到陶姚似乎脸上有些倦容,于是她不再话家常,催促着陶姚先回去睡个午觉,她也要回去歇一下。 陶姚听到她这么说,没有再留客,而是将人送出门口,直到谭夫人与鲍芙走过转角看不见了,她这才转身回去打算歇一下。 盛青跟她一块儿回去旁边的小院子,见到四周没有人,这才与陶姚道,“我看那位夫人倒是真心喜欢你的,她的目光一直都在你的身上,夭夭,我倒是觉得你还是答应当她义女吧,这也是个缘份。” 陶姚斜睨她一眼,“之前谁反对来着?” “我那时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嘛,现在我仔细观察过,那位夫人不像奸滑之辈,你当了她的义女至少也有个依靠。”盛青握着陶姚的手开始劝道,孤儿在这个世上生存其实不易,陶姚能走到今天其实还是有几分幸运的。 陶姚又何尝不知道盛青话里的意思?第一世时她现在估计已经陷在方健的那个烂坑里面爬不上来了,后来又直接掉进傅邺的坑里,同样爬不起来,他们不就欺她是孤儿吗? “我再想想吧。”陶姚不想太功利性地与鲍芙相处,不想去利用这个真正对她的妇人,更何况她还失去过女儿,想到鲍芙情绪低落悲伤的样子,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地疼痛。 这时候,她奇异地想到自己那从未谋面过的生身母亲,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抛弃了自己不要,以前她不去想,是因为她曾经得到过母爱,再加上心底深处对于被遗弃一直有着深深的怨恨。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亲生父母抛弃,她觉得既然他们不爱她,那她也不会爱他们,可是此时,她突然有股冲动想要去寻找一下自己的亲生父母,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为他们当年的抛弃亲生女儿而心生愧疚? 但这想法只是一瞬即逝,寻亲什么的还是不要好了,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父爱母爱,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哪怕他们愧疚半生又如何?有些事有些人错过就是错过了,再弥补也回不到曾经的最初。 “夭夭,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在想该给容少夫人改改食谱了,好让她的体重再降一点……” “你……还真敬业……” “做一行爱一行嘛。” 盛青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看到陶姚脸上灿烂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毕竟她也爱这一行,悬壶济世莫过于此。 京城,金晴回家后日子过得就不太顺心,无论她戴什么样的首饰,两个妹妹都会找千万种借口来讨要,开始她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只好给了,哪知道这两人食髓知味,居然变本加厉起来。 “大姐,这珍珠钗好漂亮,借我戴几天可好?” 二妹翻看她的首饰盒径自拿出一枝用着珍贵南珠做的珠钗,这枝珠钗的主珠是宫里赏给姨母的,姨母看她喜欢就让人打了这只珠钗,她平日里也很少戴,一般都放在首饰盒里面,哪曾想会有人厚颜无耻地翻看她的东西? 另一边的三妹却是翻出她新做还没来得及上身的衣裙,“大姐,这裙子真好看,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你也借我穿几天好不好?” 跟着金晴的侍女看到这个如蝗虫过境的少女,都快急出眼泪来,金晴的这两个妹妹她以前见过,可她们到侯府里做客一向是循规蹈矩,现在才发现都是一群厚脸皮的人。 屋外的乳娘白嬷嬷偷看了几眼,本来抬脚进屋的,忙缩回自己的脚静悄悄地离开,她可不想趟里屋的浑水,现在在鲍蓉的府上寄人篱下,她自然不会为金晴强出头,再说外面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也不知道永安侯府还能不能保得住? 好在她机灵,借着金晴摆脱了永安侯府出来了,不管如何,还是保命最重要,这么一想,她灰溜溜地就走远了。 站在另一边廊下的鲍蓉冷眼看着白嬷嬷那丢人现眼的动作,顿时冷哼一声,“没想到我那好姐姐教出来的奴才居然是这副德性,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夫人,还是慎言,如果这话被人听去学给永安侯夫人,只怕会影响了姐妹之情。” 她身边的亲信侍女出声提醒,鲍蓉凌厉的目光看向里屋的几个女儿身上,她寄予希望的大女儿居然如此不堪用,回来自家住还能被两个妹妹欺压,看得她火暴三丈,可却又生生地抑制住,如果这个女儿不堪用,那她不介意再送一个女儿进永安侯府,当然前提是她的好姐姐能平安度过此次危机。 金晴好面子本不想拒绝妹妹落人口实,但这气实在是忍不住,她一把抢过大妹手中的珠钗,又一把夺过小妹手中新做的衣裙,这举动看得两个妹妹都睁大了眼睛。 好一会儿,她才挤出一抹笑容来,先是朝大妹道:“这珠钗是及笄少女才用的,姨母疼我提前给打造好,大妹你并不适用。”她这大妹比她还小一岁,她都用不上的东西何时轮到她用?目光又转向小妹的方向,“这裙子是按我的身高来做的,小妹你还太矮穿不了,回头我跟母亲说说,让人再来给你做新衣裳。”当然做新衣裳的话都只是借口罢了,她才不想被母亲借着名义搜刮银子。 一口气把话说完,她就把手中的东西递回给侍女收起来,而她的侍女也精明,赶紧就把首饰盒和箱笼都锁起来让人再也摸不着。 “没想到大姐如此小气。”金大妹冷哼一声,“不想借就明说,找那么多借口做甚?” 金小妹却是笑嘻嘻地挽住金晴的手,“大姐,走,我们赶紧找母亲去唤人来做衣裳。”她拉着金晴就想走。 金晴的神色一冷,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被挽住的手,“你没听爹说,外面现在局势紧张吗?你还想上街?你就不怕真打起来会没命吗?” 一句话就成功让金小妹住嘴了,金大妹这下子也算是更看清这个大姐的虚伪,当即伸脚踢了一下她的房门走出去,“要不是你,在姨母家享福的人就会是我,哼!小气吧啦的,当谁稀罕你的东西?还不是姨母给你的。” 金小妹也装帮一脸失望地跟在二姐的身后走了。 气得金晴眼睛都红了,这两个妹妹简直是强盗,现在还想要倒打一耙,实在让人作呕。 “小姐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一旁的侍女扶着她坐下。 金晴难过得想要抹泪,眼角却是看到母亲就站在窗外,她心一惊忙站起来,母亲站在那儿看了多久?两个妹妹抢她东西,她为什么不出声制止? 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她朝母亲失望地看了一眼。 “很委屈?”鲍蓉没有走进去安慰女儿,而是站在原地一脸冷然地看着大女儿。 “娘,我没有。”她硬着脾气转过脸去不看母亲,这个家哪里哪里都让她失望。 “那你哭什么?”鲍蓉道,“我送你到侯府去享了十多年的福,你的妹妹们就没这福气了,怎么?你还要怪罪起我来?要不等事情过去了,我让你大妹代替你孝敬你姨母去……”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都是你的女儿?难道看到我们斗成乌眼鸡似的你就高兴了?”金晴实在不明白母亲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把两个妹妹都教成那样,看了就不讨喜。 “兄弟姐妹当中,不争的那个只能吃亏,你以为做父母的都全然公平吗?”鲍蓉冷笑道,“你在侯府过好日子时,可有想过你的两个妹妹?逢年过节时送来的节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用过不爱的东西,随手就扔给你俩个妹妹,那时你可不记得要友爱兄弟姐妹。” 果然不愧是姐姐教出来的人,就是这么虚伪,自私自利,全然不顾念姐妹亲情。 就像当年姐姐嫁到高门去,她也想求一桩好姻缘,为此不惜讨好姐姐,但得来的是什么?她嫁的夫婿居然是才刚高中的寒门进士,这就是她姐姐给她找的好夫婿? 而她的父母呢?完完全全已经偏心,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给姐姐的就是人人羡慕的好姻缘,轮到她,那两个老不死的就给她找了那么个玩意儿窝囊废。 这十多年来,一想到这些往事,她的心就火烧火燎地睡不着,看枕边人就越发不顺眼,那窝囊废除了一副好脸皮外,什么屁本事都没有,十多年了还窝在翰林院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官,爬都爬不上去。 她让她去永安侯府走走门路,那窝囊废却好面子不肯去,气得她都想一刀捅死她,最后还是她出面去求姐姐,可结果姐姐就拿话敷衍她,最后那窝囊废还是告诫在翰林院没有挪地方。 第一百九十七章 虎狼之心 想到自家处处不如一母同胞的姐姐,鲍蓉的情绪起伏非常大,手指甲更是将手心抠出血丝来,一丝丝的疼痛提醒着她现实就是这么地不如意,如今她把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可她这个女儿却处处让她失望。 “娘,大妹那么说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说?”金晴一副受打击的样子看着一向不太亲近的亲娘,她离开母亲时不过堪堪满月,导致她现在与母亲的关系格外的生疏和冷漠,她看着窗外的母亲,满脸的失望。 鲍蓉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起来,只见她一脸讽刺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似天真的女儿,“家里的资源就这么多,你不占不就别人占去了吗?须知你姨母可不只你一个侄女儿,好好地想想吧,我的‘乖’女儿,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没有我,你能过上这人人羡慕的日子吗?” 说完,她不再搭理这个女儿,而是转身离去,她若不把话往重里去说,估计她这个女儿还觉醒不了,她无论如何都要将姐姐的一切给夺过来,荣华富贵也该与她共享,而不是自私地自己享用一切。 金晴看到母亲就这样离去了,瞬间瘫坐在椅子上,她第一次见到亲娘这一面,对她的心灵震撼之大是她以前根本想不到的,她一直知道母亲在为她将来铺路,她以为那是母亲爱她的表现,现在才知道母亲居然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若是让我听到哪怕一个字,我都不会饶了她。”最终,她把目光看向身边侍候的侍女们,这些人都是她从永安侯府带出来的,不过打小就侍候她,也算得上是她的亲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姐放心。”几个侍女忙跪地表示自己忠心耿耿,其实她们的内心也在震撼着,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金晴这才轻轻摆手示意她们起来,不过内心深处她已在想着等姨母度过难关接她回去后,她要把这些人都处理掉,不能让人知道她的亲娘是怎样的人,最不能知道的人是姨母。 她怕姨母知道实情后,会恨屋及乌,不再喜欢她,那她是真的没有退路了,她不想以后再回到这个破败的家中。 “出去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想了想,她也得出去走走关系才行,无论如何姨母都绝对不能出事。 马车“哒哒”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坐在马车里的傅邺却没有心情去看京城市面上如此紧张的气氛,永安侯叶游带着禁卫军就在城外,随时会攻进来,而太子已然有狗急跳墙之势,这紧张的局势只差一个火苗就能点燃。 他本来应该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事上才对,可是听到张伯带来的消息,他握在手中的折扇却是折断了,凌厉的目光似乎在看着另一处时空的陶姚,“她真这么说?” “是的,公子,陶姑娘拒绝成为永安侯夫人的义女,还说……齐大非偶,她拒绝了永安侯夫人牵的红线。”张伯说这话时,目光都暗暗地看着傅邺,他是知道傅邺为了这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付出了多少,甚至还将永安侯夫人也给弄到荷花村去了,可却还是无法感动陶姚,这时候连他都觉得陶姚实在是太过于铁石心肠,心里甚至对她都产生了不满。 傅邺心里明白一个永安侯府的义女的名份其实不算什么,他要谋划的也不是这个,但陶姚不屑又是另一回事,不对,她不是不屑这个义女的身份,她是不屑与他的婚事。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就不能稍稍和软一些吗?明明都记得曾经的那些事,除了他,她还想嫁给什么人? 他始终不信陶姚对他真的半点情义也没有,她……不过是嘴硬罢了,一定是的。 “暂时不要去插手她与永安侯夫人的交往,适当时机制造一点机会。”傅邺努力压下伤怀之情,立即头脑清醒地吩咐道。 “公子的意思是?”张伯实在不明白,永安侯夫人与陶姚一见如故,依他看,两人哪怕不缔结母女的名份,也与这个相差不远了,以后陶姚那个小诊所也算是有了坚实的靠山。 傅邺轻声吐出几个字,张伯瞬间惊讶地看向自家公子,这是什么用意? 他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可惜傅邺却是闭目休息,显然不会给他答案,他只能搔搔头,恭敬地应了声“是”,然后就借机离开马车消失在京城的街道上。 一旁侍候茶水的观言却是半声不敢吭,他实在是佩服死陶姚了,一再惹怒公子,公子却还是无限包容她,如果这都不是真爱,那世间再无真爱二字,至少在他的理解范围里面是这样的。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他看了眼主子,主子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只好轻声发问,“为何停下?” “外面有位金姑娘说是要见公子。”马车夫在外禀告一声。 金姑娘? 傅邺一听这三个字,瞬间就想到了是何人?瞬间嘴角冷冷一笑,这金晴是坐不住了吧,居然找到他头上打探消息,实在是可笑致极。 观言见公子不吭声,遂很快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于是他轻声道:“无须理会。” 坐在另一辆马车里面的金晴有些焦急地看着前面的马车,她好不容易才堵到傅邺的马车,为了打探消息,她拜访了好几个与她关系还不错的闺中姐妹,但在这个紧张局势中,没有哪个好姐妹肯见她,都找了无数借口拒绝她登门拜访。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建立的人脉居然半点用也没有,那些所谓的好姐妹都是一群虚伪之徒,只可惜她现在除了暗恨以外,却是无计可施。 最终,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傅邺这个一向不大对盘的人,他一定知道表哥他们的消息,她现在太需要这些消息来安自己的心。 当初离开永安侯府时,她以为可以保全自己,现在才发现,她的命运与永安侯府息息相关,那是她一辈子荣华富贵的保障。 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傅邺居然对于她的求见视而不见,马车直接启程,眼看就要冲向她所在的马车,她吓得只好让马车夫立刻将马车驶到一边避开,等她的马车急急避开后,傅邺的马车正扬长而去,留给她的只有背影,气得她咬紧手中的帕子,对傅邺这个讨厌鬼更为憎恨。 又一次无功而返,她回到了自己逼仄的家,应付着那讨厌的弟弟妹妹,还有冷漠无情的母亲,这个家让她窒息到想逃,她这会儿开始有点后悔离开永安侯府了,至少那儿还有姨母真心疼她,她还是过着不亚于侯门千金的生活。 “晴儿回来了。”刚进了家门走在回廊上就遇到了下值的父亲,看着她这长相儒雅的父亲,她还是有几分孺慕之情的,虽然她听过母亲骂父亲是窝囊废,可在她眼里,她父亲可是要比母亲好上太多。 她甚至觉得,除了不富有之外,父亲其实还算是个好夫婿,不纳妾脾气温和,但没钱没地位的男人其实还是矮了一截,无形之中她的思想也在受到母亲的影响。 “爹。”她恭敬地向父亲行礼。 金父扶起女儿,看着他这个长大成人的女儿,脸上就是一阵的欣慰,“听说你很担心你姨母,好孩子,爹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但这局面也不是我们能参与的,听爹的话,这段时日还是少出门为好。”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金晴出去活动了半天也没个成果,心里其实也怄得要死,父亲的话让她觉得烦躁不已,甚至还产生一种就是因为你这么没有用,我才会这么辛苦的错觉来,如果她爹是像姨父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那她还需过得如此辛苦吗? 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她现在还需要待在父亲的羽翼下面,遂,只能道:“是,爹,孩儿记住了。” 金父对于这个乖巧的女儿是越发喜欢,又想到她长年住在别人家里面,哪怕是锦衣玉食,那也是寄人篱下,心里就越发内疚,“你也快及笄了,等你姨母平安无事后,我就去跟她说让你回家来住,该为你说上一桩好婚事才行……” 金晴顿时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个父亲,他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就凭他一个小小的京官,能为她说到什么样的婚事?是不是以后也要像亲娘那样嫁一个像她爹这样的寒门士子?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头皮发麻,脸色苍白,这样的日子她不要,以前她对表哥叶凛的执着有几分是源于少女思春,有几分是现实的考量,可现在,她觉得无论如何她都要抓牢表哥,只要嫁给表哥,她才能永远待在侯府里面,母亲果然诚不欺我。 看着父亲说得滔滔不绝,她微垂着头掩饰着自己的不满。 好不容易摆脱掉父亲,她头一回主动去找母亲。 鲍蓉其实早就知道他们父女私聊的话题,她毫不担心那个窝囊废丈夫会把女儿带歪,享受过好日子的少女是回不到原位来的,只有她那个天真又没用的丈夫才会以为回家来是为了女儿好,真是愚不可知。 果然,女儿急匆匆地朝她奔来,一进屋,女儿就扑到她的膝下抱住她,“娘,请帮帮女儿……” 鲍蓉伸手轻轻地抚着女儿的秀发,“你现在不再觉得母亲冷漠无情了?” 金晴猛摇着头,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认知,她不能让大妹取代她到永安侯府去过好日子,她不能把位置让给别人,哪怕是至亲也不行。 “先起来,你是娘的女儿,娘自然会为你安排好一切。”鲍蓉伸手拉起女儿坐到身边的位置。 这一刻,她才真的掌握住这个大女儿,有了恐慌的心理,这个女儿才永远也不会飞出她的手掌心。 金晴不得不屈服于母亲地教导,值到自己到处碰壁后,她才知道母亲这里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鲍蓉似乎知道女儿在恐惧什么,她伸手轻轻地拍抚着女儿的手,“放心,你的事我说了算,你爹的话当成放屁即可。” 金晴的一颗心方才稍稍安心下来。 屋外看着母女情深一幕的金大妹和金小妹却是无比的心塞,金大妹转身就走,金小妹也赶紧跟上。 几乎在俩个小女儿离开之时,鲍蓉适时的抬头看着她们俩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上翘,这两个她亲自教导的女儿一向都不会让她失望。 “娘就是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大姐,大姐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有好事情也不肯提携一下自家亲妹子……”金小妹一边走一边抱怨不断。 金大妹却是一脸荫翳地低吼一声,“都别说了。” “我……是为二姐你抱不平,机会都是均等的,就因为你比大姐晚出生一年,大姐就能占去一切,这不公平。”金小妹做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来。 “哼,我不会让她专美于前的。”金大妹咬牙切齿地道,等永安侯度过难过后,她也要进府去讨姨母的欢心,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么多亲戚里面,只有姨母才是最有权势的那一个。 只要讨得姨母的真心喜欢,她也不愁没有前途。 金小妹的眼睛闪烁不已,人人都会为自己筹谋,她也可以,哪怕她是三姐妹当中年纪最小的,但那也不怕,小也有小的好处。 金家三个女儿都快斗成了乌眼鸡,常平侯府却也不太平。 傅邺一进家门,就听到了亲爹傅松与继母乔氏起了争执的消息,顿时朝他们居住的院子遥遥看了一眼,他爹的真面目不知道那继母看清楚了没有? “让人给祖母那边也怂恿一番,让她出手。” 他可不想让祖母汤氏作壁上观,这个祖母之前为了彭皇后的侄女乔氏而放弃了他生母,现在彭皇后有垮台的危机,她也该对乔氏落井下石了。 当年他娘经历过的一切,他要让乔氏也经历一番,别真以为自己是倾国倾城迷死人,其实不过是人家手中的棋子罢了,没有了利用价值不就该一脚踢开吗? 他才不会让乔氏死得那么便宜,不然多无趣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意孤行 “大哥。” 听到这声音,傅邺的步子停了下来,一转头入眼的就是年少时的傅兰心,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傅兰心。 傅兰心长得很像乔氏,一样的小巧瓜子脸,一样的翦水秋瞳,一样娇小玲珑的身材,不过傅兰心还没有及笄,目前还不像乔氏那般修炼得像朵无辜的白莲花,更多的是随心而欲,而这随心而欲的性子却又是傅邺一直让她保持的。 在傅邺的记忆里面,最后记得的是傅兰心老年时穷困潦倒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在苦苦哀求他这个兄长接济她那苦巴巴的家庭,可是却被他拒绝了,他没有义务去帮助她,不帮是本分,帮忙是情分,而她与他恰好没有那么多的情分。 “大哥一段时间不见我,是不认得我了吗?”傅兰心看到傅邺看她的表情十分的冷漠,她的心跳了有些不安,总觉得大哥的目光看起来十分的渗人,想到以前大哥对她的好,她不禁泪眼朦胧起来,上前小心写意地拉着傅邺的袖子,“大哥,你是不是也不疼兰心了?” 也? 傅邺听以这个字眼,顿时就明白了,傅兰心在外祖父家受了委屈,也是,现彭皇后与太子疯狂的举动,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轻易站队,哪怕与彭皇后有关系的人家,例如乔家。 “兰心在乔家受委屈了?”他不着痕迹地拉出傅兰心拉着的衣袖,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一向厌恶至极,就连笑容也带上了几分淡漠疏离。 可是傅兰心却没有发现她大哥对她的态度是有问题的,她一直以为对她有求必应的大哥是疼爱她的,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大哥都会想尽办法给她送来,这也造成了她对傅邺的惯性思维。 “没,没有。”傅兰心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会儿她不敢与傅邺直视,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边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愧是乔氏的女儿,怎么样也不会与他真亲近,傅邺的心里凉薄一片,面上的笑容却是盛大了许多,既然乔氏不想娘家的事情让太多人知道,那他也是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就好,如果受了委屈就来跟大哥说。”傅邺笑道 “我知道。”傅兰心朝傅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个笑容是注定走不进傅邺的内心,上辈子她就是这般甜甜地朝他笑着,要他解决掉陶姚这个拌脚石,不管是杀了还是卖到妓院去,总之她要毁了陶姚的一生才甘心。 那时候的自己其实也该死,直到现在,傅邺才愿意真正承认自己其实也是挺可恶的,至少站在陶姚的角度去看就是这样的。 不喜欢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有愧于心,他那会儿并不喜欢陶姚,要不是傅兰心给陶姚下药,而他又阴差阳错与她过了一夜,那么很可能他真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些往事涌上心头的时候,他产生了一股自厌的情绪,不但看自己不顺眼,甚至看傅兰心也更不顺眼起来,也没有了多少应付她的心思。 “既然无事,就先回去吧,大哥还有要事处理。”他找了个理由打发掉傅兰心,并且抬脚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傅兰心却没有像往常一般装乖巧地应“是”,而是上前两步又拉住傅邺的手,有些无措又有些可怜地道:“大哥,爹又和娘吵架了,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他们可恩爱了,你……去劝劝他们好不好?” 她知道大哥与爹不对付,但大哥是常平侯府的嫡长子,他若是站在母亲这边,爹应该也不会跟她娘再继续冷脸下去,这也是她守在这里等大哥回府的原因所在。 傅邺眼里有着掩饰很好的不可思议,他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傅兰心到底是怎样一个脑回路,明明知道因为她娘乔氏的原因,他与傅松几乎没有半点父子亲情,她怎么会想得出来让他去当这个和事佬?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他笑道,“再说你可能没听过什么叫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没准他们现在就和好了。” 他没有刻意因为傅兰心的年纪而注意该说的话,所以此时傅兰心的小脸红透了,她只顾得上羞意,却忘了大哥又一次抽出他的手臂,以及大哥与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到一丈宽。 “真……的吗?”最后她还是不忘向傅邺求证。 傅邺道,“你若不信,尽可以去看看。” 傅兰心一听这话有道理,立即就想拔腿奔向母亲的院子,不过她还是不忘朝兄长礼貌地告辞,等到傅邺点头之后,她这才小跑得离开。 傅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是冷笑一片,此时的乔氏还有利用价值,傅松是不舍得在这个时候与她翻脸的,若是彭皇后和太子一系得逞,傅松还得费力哄回乔氏的心,这种会增添难度的事情傅松早就在心里衡量清楚了。 一如他小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同样的天真,看到父母争吵,他还会跳出来劝他们不要吵了,以为自己出面就能让父母重归于好。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母亲抱着他失声痛哭,而父亲却是冷着脸拂袖而去,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母亲的娘家失势垮台了。 再多的眼泪都是无用的,傅松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人是看不到的,直到母亲病逝,乔氏入门,他才知道父亲是个多么冷酷无情的存在。 现在终于风水轮流转了,就让傅兰心去头痛吧。 “傅阳呢?”因为看到了傅兰心,他突然记起这个乔氏生的“好”儿子。 “二公子最近与身边的侍女走得很近,那女子是公子曾吩咐寻来的杨州瘦马,二公子非常喜欢她,从乔府回来时也带上了她。”观言立即上前小声禀报,“夫人现在在为彭家的事情而烦恼,还没有注意到二公子身边的侍女。” 这样妖媚的女子,乔氏只要见上一眼就会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事他们做得隐蔽,不似乔氏派来想要引公子堕落的那个杨州瘦马苏苏那般有迹可寻,只怕乔氏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公子的头上,只会怪罪到别人的头上。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傅阳小小年纪就沉迷女色的事情却是没有丝毫改变,乔氏把儿子看成眼珠子似的,这也造成了傅阳的叛逆,他事事都爱忤逆乔氏,乔氏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要做。 当然还有他的推波助澜,傅阳是很难走上一条正道,这条路是乔氏想安排给他的,却被他安排到了傅阳的身上,想到上辈子乔氏知晓他的所作所为后的那副表情,他就有着一股报复的快感。 当然与之相随的是空虚,报仇固然能令人心情愉悦,但那只是一时的,这一刻,他无比思念陶姚,至于报仇什么的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京城这一摊烂局该收场了,他想要去见陶姚,哪怕她朝他生气也好,只要她好好的,他怎么样都行。 京城外的永安侯叶游收到了皇帝的圣旨,宣他进宫觐见,这道圣旨摆在他的案前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帐内的亲信却是各有意见,毕竟他们得来的消息都是皇帝昏迷不醒,那这道圣旨的真伪就是一目了然了。 太子借皇帝的圣旨在引叶游进宫好瓮中捉鳖,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但是如果不遵这道旨意,那就又成了抗旨不遵,如今朝廷里面多是太子一党的人,不,更多的是两面派,哪派得利就站哪派。 所以手中有兵的叶游成了拉拢的对象,当然太子试图拉拢无效后,就给叶游来了这么一招,摆明了就是鸿门宴。 “爹,这不可信,不能去。”叶游的次子叶凌出列道,并且还是一张少年面孔的他更是握紧手中的长剑,“爹,我们直接杀进京城去救出皇上……” “你少说一句没有人说你是哑的。”叶凛没好气地敲了弟弟的头顶一记,“如果此时杀进京城,那就会造成无谓的流血,这不是皇上的本意。” 更何况到时候老皇帝一苏醒,搞不好他们家有功也会有过,功过一相抵,还不是白废劲。 叶游听到大儿子这一番话,看向大儿子的目光多了分赞赏,这个儿子这次吃过了苦头回来,果然是成长了不少,至少也知道什么叫无谓的流血,而他迟迟按兵不动,就是不想造成京城百姓的无辜牺牲。 皇帝是要救的,太子一党也是要铲除的,但要想到的是一个万全之策。 “报,侯爷不好了……” 里面的争论因为这声通报而停止了,叶游举手示意那报信的小兵上前来禀报,只听那小兵道,“侯爷,侯夫人被绑上了城门,他们说……” “说什么?”叶凛与叶凌一听到亲娘被押到城门去当人质,顿时眼睛都红了。 叶游更是握紧手中的假圣旨,他恨不得现在就杀进京城去,但却不得不按捺住这种心情,朝俩儿子看了一眼,看到长子很快就沉稳下来,他这才道:“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若是侯爷抗旨不遵,那就当众杀了……夫人祭旗……”最后四个字那报信的小兵说得忐忐忑忑,深怕叶游的怒气向他发泄而来。 “岂有此理!”叶凌握紧拳头,就想要冲出去跟那群卑鄙的人拼命。 “别冲动。”叶凛伸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上,现在要看父亲是如何做抉择,“爹,你怎么说?”。 傅邺安排鲍芙离开京城一事,只秘密告诉了叶游一人,而叶游并未将这事情跟俩儿子说,这种隐秘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夫人的安全就越能有保障,尤其是他这俩儿子还不太成熟,一冲动就很可能会露馅。 俩儿子此时的目光都如一把剑般看着叶游,而其他的亲信也在看着他,这个艰难的决定只能由他来下。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衡量着哪种做法才能可以两全。 “爹,你快说话啊,娘那么柔弱,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娘……”叶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当日就该留在府里陪着娘,这样被绑上城楼的就会是他,至少母亲还可以缓一缓。 叶凛不吭声,但那眼神却是半点也不放过眼前的父亲,他的拳头握得很紧,惟有这样克制自己,他才能不冲动行事。 当初他冒死出京带去的就是皇帝的亲笔手谕,如今来传的却是假圣旨,事情都到了这地步,父亲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偏在这时候,叶游身边的心腹却是带来了一个令他瞬间做出决定的消息,只见这人一进来就叶游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叶游就瞬间睁开眼睛,然后冷声道:“我这奉‘旨’进宫。” “爹,你真要进宫去?”叶凌不可思议道。 叶凛却是看了眼那心腹,不知道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为什么父亲一听之后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我心意已决,不能就此牺牲你们亲娘,放心,爹有办法。”叶游自信地道。 “侯爷,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有人劝道。 叶游却是不再听人劝,而是一意孤行。 京城里的傅邺也得到了叶游那边的消息,立即动身前往宁王府。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临出府门前,他回头看了眼乔氏的院落,再看了看父亲的院落,过了今夜,一切都会重回正轨,不知道他的父亲又会变出怎样一副脸孔来? 嘴角冷冷一笑,他直接出门坐上马车。 今夜该有个好的开局才是。 荷花村,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鲍芙更是被手中的绣花针给扎出了一个血洞。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山茶一看忙去找东西来止血。 鲍芙却表示不用,将手指头的血给吸掉,她不自觉地朝京城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她担心与挂念的人,只希望丈夫与孩子都能一切平安。 而陶姚此时也看向京城的方向,这一晚上她也感到十分不安宁,就连小狼崽子也跟着在她的身边转悠不已。 她总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又说不出是什么事,只能伸手轻抚着小狼崽子身上的软毛来让自己安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螳螂捕蝉 “夭夭,怎么还不睡?”醒来的盛青看到陶姚披衣站在窗前,打了个呵欠也跟着披衣起床走向陶姚,顺着陶姚的视线探头看了看窗外,一片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她疑惑地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陶姚也说不上此时为何如此烦躁不安,总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在叫嚣着什么,“就是心烦睡不着,青青姐,是不是吵到你了?要不我到隔壁与田大嫂睡一晚?” 因为也没有准备客房什么的,所以盛青这段时间都是跟她同睡一屋,田大嫂的屋子也是这两天才准备好的。 “说什么呢?我还能嫌弃你不成?”盛青看了眼那趴在陶姚脚边的狼崽子,晚上冷,陶姚也会让它进屋趴在角落的垫子里睡着,初时她还有点怕,毕竟狼崽子长大不了少,现在看到它那乖顺的样子,她又不觉得怕了,“说说,你到底在烦什么?” “说不上来。”陶姚摇头道,不是她不肯说,而是找不出心烦的根源来,现在诊所各项事情都已走上正轨,当初第一个报名的三顺婶的媳妇也于今日住进来了,她的预产期就在这两日,晚上那边她也安排了卢嫂子和张嫂子两人轮流看着,若产妇发动了第一时间过来通知她,想来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盛青也知道那边都安排妥当了,陶姚的心烦意乱肯定不是为了诊所的事情,看她目光所向的方向似乎是京城,似灵光一动,她小心道,“虽然我对京城的事情不大关心,但也隐约听说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夭夭,你是不是在……担心傅公子?” 傅邺现在几乎都不出现在陶姚的生活里,若不是今晚突然想到他,或许她还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当然那个傅公子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她不希望看到陶姚因为这个男人而烦恼。 “怎么会?”陶姚立即瞪大眼睛,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这样的误会,“祸害遗千年,他又死不了。”她的话说得相当无情,对于傅邺的安全她从来不担心,这个男人的黑心肠少有人比得过,谁死了他也不会死。 听陶姚的话似乎不是在说假话,盛青这会儿倒也不怀疑陶姚在说谎,突然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夭夭,你有想过要寻找你的血亲吗?” 陶姚一愣,很快就回答,“没有。” “我觉得血脉相连,或者是他们现在正经历着什么事,所以你也感应得到。”盛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是知道陶姚的身世,也知道陶姚对血亲几乎没有什么期望,“就好比我老爹,曾经有一次他出诊很晚都没有回来,我也担心得合不上眼,后来实在受不住打着灯笼让大师兄陪我出门去找他,结果发现他晕倒在路边头上被人打出了一个大包来,好在那天只是被小混混抢劫了,还算捡回了一条命……” 陶姚听着盛青说陈年往事,心里却在想着血亲二字,真是这血脉在呼唤她吗?可他们都抛弃了她,又为什么还让她感应到从而去牵挂着他们? 这么一想,她对血亲越发抗拒,想到明日诊所还有不少事情,遂道,“夜深了,还是早点睡吧,我这突如其来的心烦意乱跟青青姐你说的往事不一样,他们没什么好让我担心的,反正这辈子也不可能相见。” 她第一世时活到二十多岁,也没见过寻亲的人,这辈子应该也一样,她不会去寻他们,他们也亦然。 盛青看她脸色不好看,遂也不再说什么,心里对于陶姚的生身父母也是有几分抵触心理,这种抛弃亲生骨肉的烂人就该一辈子倒霉。 陶姚将狼崽子赶到它自己的小窝里面,然后拉着盛青重新上床去安眠。 盛青小心地看了陶姚几眼,见她闭上了眼睛似乎要入睡了,她这才微微叹息一声也跟着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清官难断家务事,她想再多也没用,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 京城,永安侯叶游奉“旨”连夜入皇城,明知山有虎,他还是偏向虎山行。 待他带着次子叶凌和几名亲信走进皇宫,宫门立即就关上,他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做声,前面领路的太监看到这叶侯爷已经入局了,脸上有着难掩的兴奋之色。 “爹?”叶凌感到不妥,低声唤了父亲一句。 本来大哥要跟着父亲进城的,但最后还是让他给阻止了,大哥是叶家的长子嫡孙,不好出意外,而他就不同了,没有那么多顾忌。 “多看少言。”叶游只用四个字回应次子,他面色不改地与那领路太监见礼,然后下马随那太监往皇帝所居的乾清宫走去,只是这一路上他就听到不少暗中的动静,太子的手笔不小啊,他微微挑了下眉。 叶凌紧跟在父亲身后,那暗中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他的耳朵,这下子他的脸色更为凝重,少年郎表现出少有的稳重与警戒。 一路前行,宫人或是退避或是迎上前来,每一步似乎都有关卡,在走进乾清宫的大门时,那总管太监出面笑道,“叶侯爷,得罪了。” 叶游大大方方地伸开手臂由着对方搜身,叶凌不情不愿地展开手臂,这会儿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那搜身的太监,吓得小太监瑟瑟发抖连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叶侯爷莫要怪罪,皇上病重,太子这么做也是出于大局的考虑。”总管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道。 “公公客气了。”叶游表情冷淡地道“既然没有搜到武器,那我可以去面见皇上了。” 总管太监被叶游的气势所摄,只好恭腰堆笑道,“那是自然,叶侯爷这边请。” 叶游也不客气地抬脚就走,他倒要看看这想要杀君弑父的太子到底还有什么牌没有亮出来。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乾清宫的大殿,偏在这时,宫里敲响了丧钟,突如其来的钟声令几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震,不由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对劲来。 宫里的丧钟只能是皇帝驾崩才能敲响,老皇帝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叶凌看了眼依旧镇定的父亲,但还是少年的他却是渐渐沉不住气了,他感觉到阴谋正在向他们靠近,太子假传圣旨偏要他爹在这个时间点进宫,肯定有所图谋。 “来人,将这乱臣贼子给孤拿下。” 太子朱由章突然出现,并且一出来就下达了这样的指令,跟在他后面的是一脸哭泣的彭皇后,母子二人都怒目看向叶游,仿佛皇帝是叶游所杀一般。 突然大殿周围所藏的禁宫侍卫全都冲了出来,并且手中的箭头和长剑都指向了叶游一行区区几人,叶凌立即摆出自卫的招势来,果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这会儿他几乎想明白了太子这么做的意图。 太子有不轨之心那是肯定的,想要杀了老皇帝取而代之的心已是众人皆知,但杀君弑父这样的大罪太子是担不起的,他也不想担,所以老皇帝必须死,却又不能死于太子之手,只能找一个替罪羊出来,而太子选好的这个替罪羊就是他爹。 这下子他气的眼睛都红了,可恨的是手中没有武器,不然他必定一箭穿心杀了这狼心狗吠的太子。 随叶游而来的其他几个亲信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顿时也跟叶凌一样气红了眼,这太子心肠实在太恶毒了,不但杀君弑父,还要嫁祸他人,实在是可恨之极。 叶游却是神色未变,感觉到身边的次子情绪的波动,他伸手轻按住次子那握紧的拳头,将其轻轻按住,目光却是透过重重侍卫看向高台上的太子朱由章,“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好你个叶游,现在还反问孤是何意?你擅闯宫进宫来杀死了父皇,这是诛九族之罪,你且等着,孤一定会父皇报仇血恨,你逃不掉的……” “臣还未见到皇上,如何就杀了皇上?”叶游沉声道。 “说你杀的就是你杀的,你抵赖不了。”彭皇后突然幽幽地开口,这会儿她不再假哭了,而是一脸兴奋地看向叶游,有了这替罪羊,他们母子也不会受天下人指责,儿子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她也能心安地当上太后了。 在这后宫生存,每每都是如履薄冰,元后周氏还在的时候,她得做小伏祗去讨好周氏,自己的儿子也得讨好周氏所出的嫡长子,处处都要低人一头。 好不容易周氏获罪满门论罪,而那嫡长子尽管当上太子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落马给她儿子腾地方?她以为可以扬眉吐气了,以后她就是后宫之主,人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可没想到那老皇帝居然硬挺地活着,只要他还在一天,她就逍遥不得,随着老皇帝其他的儿子长大成人进入朝堂,她儿子的光芒渐渐就被掩盖了,她几次探知老皇帝有意废太子,理由就是太子不堪重用,只是为了朝堂安定方才会一再迟疑。 这个消息让她寝食难安,这个皇位是她儿子的,谁也抢不走,这是她用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在这重重宫闱里面,只差一步,她就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 先发制人,她不能像元后周氏那样束手待毙,最后落得身死魂消,儿子也跟着命赴黄泉,所以她趁老皇帝病重之时,与儿子合谋发动了一场宫变。 几经忍耐终于走到这一步,她脸上的兴奋几乎是掩饰不住,永安侯府也会像周氏的娘家靖国公府一样灰飞烟灭,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谁也不会知道今夜的真相。 “别跟他废话这么多,赶紧拿下投入天牢,然后给老皇帝发丧。”为免夜长梦多,她低声朝儿子吩咐着,这罪名只能扣在叶游的头上,然后再让自己人奉旨去城外接收羽林军,这样一来,京城的防卫力量在自己的手中,谁也不能阻止她的儿子登基称帝。 太子朱由章也有此意,其实他父皇早在两日前就驾崩了,只是为了布今日这个局,他才秘不发丧,现在已成定局,就让父皇风光大葬后归于极乐,而他将成为这天下的新主子。 思及此,他不再与叶游废话,直接大手向下一挥示意捉拿。 叶游的眉头皱了皱,身上没有带武器,他只能赤手空拳应对,至于弓箭手不会轻易出动,毕竟太子想要的是活口,所以他还能勉强应付。 叶凌那儿就狼狈得多,一个不注意,手臂就被剑划伤了,鲜血涌出,他看向志得意满的太子就更为憎恨。 下面的厮杀看得他兴奋异常,他转头看向那张一向只能仰望的龙椅,不知道坐在上面是什么感觉? 他迷恋地看着这张椅子,即将成为天下之主的兴奋劲儿遍布全身,这是他那群“好”弟弟们同样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举步迈向龙椅,真个踏上了这梦想之地,一屁股坐上去,再看下面的厮杀场面就更为有趣了,原来坐在这里是这样一种感觉。 彭皇后看了眼坐在龙椅上的儿子,满脸的欣慰,她终于笑到最后,等她成为了太后,一定要将那几个冒犯她的贱人给处死,不,要狠狠的折磨她们一番才能让她们死,她得想想有什么刑罚是最残酷的,她要一一用在她们的身上。 似乎看到昔日死敌那哭得花容失色的脸,她的脸就兴奋得扭曲了,可惜那老东西不能看到这一幕了,真该让他睁大眼睛看看他那一堆妖精是怎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凌拼着受伤夺了一把刀,有了武器在手,他的目光直视坐在龙椅上的太子,直接就朝他一路奔去,他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叶凌来势汹汹,还没杀到太子的面前,他就已经吓白了脸,立即大呼,“护驾,护驾,弓箭手射箭,杀死他……” 彭皇后也从假想中回过神来,同样吓得花容失色,忙爬上台阶躲在儿子的龙椅后面,这叶家小儿实在是太嚣张,她同样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叶游拔开了几轮射向他的箭,此时的他悍勇无畏,直捣黄龙。 直到一支箭直直地朝他心脏射去—— “不……” 荷花村里面,鲍芙和陶姚都从噩梦中醒来。 第二百章 黄雀在后 “夭夭,怎么了?”盛青惊醒,微微月光中看到陶姚突然坐了起来,一脸的茫然,她吓了一跳,忙推了推陶姚,“可是做噩梦了?” 被盛青这么一推,陶姚这才彻底清醒,这时候才意识到大冬天她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抹了抹额上上汗水,“嗯,做了个让人惊惧的梦,不过……我都忘记梦到什么了……”最后的语气颇尴尬。 陶姚记得在梦中她是担忧惊惧的,并且感觉到心脏在“扑嗵扑嗵”地跳得很快,可醒来她却不记得梦境里面有什么,她到底是为谁而担忧心跳加速? “做梦就是这样,醒来不记得也很正常,夭夭,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再去想,省得徒生烦忧。”盛青劝解道,并且下床点燃烛火,拉起陶姚就开始给她换下汗湿的衣服,“赶紧把衣服换一换,别感染了风寒。” 陶姚一听,顿时不敢再耽搁,她的诊所是为产妇服务的,在这个打响名头的关键点上她可不能拖了后腿,一旦感冒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等重新收拾好,她再躺回床上,想要继续再做那个梦,她记得梦中的心情,所以想要知道后续如何,可是这回无论如何,她都不再进入那个梦中。 另一边厢的鲍芙也在惊醒后起身换了身衣物,可与陶姚不同的是,她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她的小儿子正经历着生死关头,这让她如何还能安眠? 她恨不得现在插上双翼飞回京城,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她这一生就只有这么两儿一女,女儿多年前就不见踪影,难道现在还要让她再失去小儿子吗?这让她如何还能活下去? “夫人,小佛堂已经准备好了。”山茶进来禀报道,“还有谭夫人也过来了。” 鲍芙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没想到不过是要布置一个小佛堂就惊动了谭夫人,她有些过意不去,遂,亲自前去与谭夫人会面。 谭夫人要照顾新出生的小儿子,晚上都是缺眠少觉的,鲍芙这边一有动静她立刻就知道了,好在刚把小儿子给哄睡了,她这才能抽出空过来鲍芙这边。 “夫人这是怎么了?我听说是梦魇了?可要去唤韩大夫过来诊诊脉吗?”谭夫人一脸关心地上前急匆匆地道,若是这贵客在自家出了事,她一家子都担待不起的。 “谭夫人放心,我无事,只是醒来后睡不着想着念念佛经静静心。”鲍芙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现在都过了子时,她还麻烦到人家。 “这就好,夫人,要不我让人做些宁神静气的汤水送来,大冬天的晚上喝上一晚暖暖身子也好。”谭夫人道。 鲍芙不想喝什么汤水,但也不好拂了谭夫人的好意,遂点了点头。 心里有记挂的心事,她也没有过多的应酬谭夫人,而是说了几句话后就到小佛堂去念经文给丈夫和儿子们祈福。 谭夫人陪在一旁念了一段,见鲍芙已经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遂也不打扰,悄然离去。 刚出了鲍芙住的院门,就看到匆匆赶来的容夫人,她忙去打了声招呼。 容夫人朝她身后的院门看了看,“我听闻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没事,不过是想晚上念念经罢了。”谭夫人轻描淡写地道,心里却对容夫人这举动有些不满,她以前还不知道这容夫人行事如此无度,好歹是在她家做客,也该有个客人的样子才对。 容夫人看到谭夫人神色冷淡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管得太宽了,就算想要讨好那贵夫人,也得找准时机,现在人家明显不想搭理自己,自己再往上凑就不识趣了。 意识到不妥后,她忙补救地笑了笑,“这大冬天的夜晚可真够冷的,谭夫人,我还是先回去睡了,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再唤我来。” 谭夫人也扬起客套的笑容,“我让人送送你。” 容夫人没有拒绝,客随主便,她若是坚持不用送,估计谭夫人心里也不痛快,遂欣然点头。 把这多事的容夫人给打发走了,谭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等容少夫人生完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办法将这容夫人给送走,怎么以前没发现她是这样的人? 让鲍芙和陶姚都做了噩梦并且惊醒的叶凌险些被一支暗箭给射中,好在身后突然横插一把剑,将那朝他射来的箭打落在地,他感激地转脸看去时,见到的是一张熟面孔。 “傅大哥,怎么是你?”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见到傅邺,并且傅邺还及时赶到救了自己一命。 目光落在傅邺手中的武器上,怎么傅邺可以带兵器到乾清宫来? 傅邺没来得及解释,大殿上突然出现了好几列兵士,他们一出现就掌控了全局,彭皇后和太子那一系的人马都被人收押了起来,这让还坐在龙椅上的太子朱由章全身紧绷,血液几乎倒流,殿上如何会出现这么多人马? 而且他现在还隐约听到外头有打杀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有人闯进宫里,顿时似乎想通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站在血泊当中的永安侯叶游,只见这位父皇生前的亲信依旧挺直着背脊目光如矩地看着他。 似乎意识到一切都在失控,他色厉内荏地喝道,“叶游,你这是要叛上做乱吗?” “臣只是来救驾,可不戴这顶帽子。”叶游轻蔑一笑。 彭皇后惊慌地从龙椅后冒出头来,“你这是乱臣贼子,皇帝就在你眼前,哪用你救什么驾?” 这叶游手里有兵,莫不是想要推翻大兴王朝自己称帝? 若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彭皇后表面惊慌,心里却开始计较自己与儿子的退路在哪里,远不救不了近渴,若是逃不出皇宫,那一切都完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外传来宁王的大声通传,“皇上驾到——” 这一声通传,吓得太子几乎要从龙椅上路落下来,而彭皇后却是两眼死死地盯着大殿的门口,那老皇帝早就死了,她亲自伸手测过他已没有了鼻息,如何还能活着驾到? 一定是他们弄来的假皇帝,这么一想,她狠狠地瞪着在场的其他人,这群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皇上早已驾崩,新皇是我儿,你们哪来的皇帝?别再弄虚作假想骗天下人,本宫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她要拆穿他们的阴谋,不能让他们得逞夺了她儿子的江山。 “住口!”一声带着老年人气息的声音突然响起,止住了彭皇后的骂声,也成功让吓得掉魂的太子朱由章真的从龙椅上路落下来,在丹陛上打了好几个滚这才狼狈得止住了滚势,他怎么又听到父皇的声音? 宁王朱真章扶着颤颤微微的老皇帝缓缓从大殿正门走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文武百官,当然其中几个彭皇后派别的人是被押着进来的,里面就有彭皇后的兄弟们。 彭皇后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老皇帝的脸上看,想要看出破绽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老皇帝又活了过来,这不可能。 “不,你是假的,一定是,好你个宁王,为了夺得皇位居然找人假冒大行皇帝,你这不孝忤逆子,来人,将他给本宫拿下——”彭皇后还想要再摆后宫之主的架子,可惜她的人此时都被人废了,大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响应。 宁王看了眼这骑在他脖子上半辈子的彭皇后,眼神犀利而不屑,这就是个蠢人,遂也不出声反驳,只冷眼旁观她的跳脚。 等太阳一升起,这世上再无彭皇后。 太子朱由章也是盯紧那一身龙袍的老人,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父皇离世,怎么可能又活了过来……” 正正因为父皇已死,他觉得胜券在握,这才假传圣旨逼叶游进宫准备栽赃给他,从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等着登基当新皇。 哪怕恨不得父皇早死,他也没胆子真的杀君弑父,这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 他无法像母亲那样大声嚷嚷着这是假的,毕竟他现在距离这个老人如此之近,可以看到父皇脸上的每一根皱纹,以及父皇脸上因为早年生过天花而留下的麻子,这些细节都在告诉他,眼前之人是真的皇帝。 老皇帝用着浑浊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这个次子,当年他有多疼爱这个儿子,现在就有多失望,他不由得想到多年前那个闯宫欲向他自证清白却被杀害的嫡长子,那时候他深信嫡长子谋反了,恨不得他死,现在真正看到这一向疼爱的次子真的谋反了,他痛心之余又恨得不行。 越过这个不中用的不孝子,他在五儿子宁王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登上丹陛走向满脸惊恐的彭皇后,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比起元后周氏自缢以证清白的骨气,这彭皇后就像个跳梁小丑不堪入目。 “滚开,你这个假货,你敢冒充帝皇,本宫要诛你九族……”彭皇后满脸惊恐又厌恶地一边退后一边叫嚣着。 “听得朕烦,让她闭嘴。” 老皇帝发话了,他身后的太监立即冲上前将彭皇后给制住,彭皇后瞬间就没有了反抗之力,头上的凤钗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一刻格外的响。 老皇帝伸出枯瘦的手捏住彭皇后的下巴,逼得她抬头看向自己的一张老脸,声音就像从齿缝里面迸出来一般,“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朕是谁。” 彭皇后真个睁大眼睛看清老皇帝的面容,几十年的夫妻,她如何会认不出枕边人?但她依旧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你……居然活了过来……” “朕得上天庇佑,是真龙天子,你们母子俩的龌龊手段杀不死朕。”老皇帝嫌恶地一把甩开彭皇后的下巴,这个女人一直装得贤良淑德,要不是这次谋反作乱,他还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彭皇后被老皇帝的力道往后跌倒在地,老皇帝却不放过她,仍旧紧紧地盯着她看,“朕问你,元后周氏与朕的嫡长子之死是不是你背后搞的阴谋?” 那一场巫蛊之乱最终被扣上了谋反作乱的罪名,让她恨之入骨的敌人都死了,这一直是彭皇后引以为傲的事情,这是她一生当中最值得大书特书之事。 只不过这个罪名如何只能推给她一人? 她疯狂地笑了起来,“将周氏母子置于死地的人又何止我一个?你就没有份?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份?那周氏之子做了什么,你们都忘记了吗?” 她突然转头朝殿下的文武百官看去,声声质问。 傅邺微垂眼眉,其实与其说元后周氏母子死于后宫龌龊的争宠上,不如说前太子意图推动的改革动了不少人的利益,这群人才联合起来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并且连靖国公周家也不放过,一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前世年少时他并没有看清这层背后的因素,只是单纯的以为元后周氏母子是被人陷害而死的,他同样意图给他们平反,毕竟靖国公府是他的母族,母亲至死仍旧心心念念的娘家。 直到后来他位居高位了,同样要进行当年前太子没能完成的改革大业,他方才知道阻力有多大,那群人早已抱团取暖,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的,不过他无妻无子,想要在他身上做文章谈何容易? 改革在他势在必行中稳健推进,没有人能挡住他的步伐。 而老皇帝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过是个平衡者罢了,前太子推行的改革是他想做的,但他身为帝皇不能直接这么做,遂推了前太子来试水,最后试水失败,前太子也不得不成为弃子。 思及此,他微抬头看向丹陛上的老皇帝,这才是老奸巨滑之人,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心中对元后周氏母子都有愧疚之情,这才借由此事给他们母子平反,其实也是虚伪得可以。 京郊,叶凛在寒风中站在帐外朝京城的方向望去,不知道父亲那边的行动进行得如何? 他知道父亲执意要去应该是心中早有对策,可知道归知道,担心却是依旧。 “报,宫里有太监前来传旨。” 叶凛一听,神色一凛,目光看向那急匆匆奔来的马车,几个黄门小太监簇拥着一个装腔做势的太监下了马车,并且随行护送的还是京中的将领。 这情形,让他不得不严肃以待。 第二百零一章 识破真身 这一幕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不过叶凛可不会那么容易就弃掉戒心。 此时他跟在羽林军副统领的后面一起迎接这位来使,那太监趾高气昂地迈进军中大营,然后拿过旁边小太监手中捧着的圣旨,“咱家是来颁旨的,副统领大人接旨吧。” 那位副统领是叶游的下属,此时叶游不在,他就是羽林军的最高指挥,于是立即跪下接旨。 叶凛看了眼这副统领,印象中这人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能当上副统领至少应该也是老皇帝的亲信,于是他也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圣旨中的废话可以不用理会,但是其中要更换羽林军统领一事就不得不重视了,叶凛当场抬头看向那位宣旨的公公,“这真是皇上的旨意?” “大胆,你敢质疑皇上的旨意,来人,将此人给咱家拿下重仗三十大板,然后投入天牢待咱家禀明皇上后再重重治罪。”那宣旨太监大喝一声,然后看向那副统领,“叶侯爷不在,你就是羽林军最高统领,莫非你也要像那小畜生一般抗旨不遵?” “臣不敢。”副统领立刻磕了个响头表示自己与叶凛不是一伙的。 叶凛此时被人架住,他眯着眼睛看向那副统领,“副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公子,就是你看到的意思。”那副统领立即回应叶凛的质问,然后解下佩剑交给宣旨太监表示自己愿意交权,至于羽林军的大印不在他的手上,那是叶游才有资格用的。 宣旨太监很满意这副统领的识相,立即将佩剑交给一旁站着的京中将领,“皇上还在宫中等着消息呢,将军整顿羽林军莫要迟疑耽搁了吉时,那就不好了……” “公公放心。”那京中将领笑着准备接过这把佩将,这是羽林军副统领的象征,今日接过之后,他就暂领羽林军,算得上是皇帝的心腹,这结果正是他所求。 哪知叶凛突然将按住他的人掀飞,然后迅雷不及响耳的一个箭步上前就夺过还握在宣旨太监手中的佩剑。 这变故一生,那宣旨太监气得脸色大变,“你要造反?” “依我看造反的是你。”叶凛直接拔出佩剑,剑尖直指那宣旨太监的心脏,“假传圣旨,你又该当何罪?” “放……肆……”宣旨太监吓得冒冷汗。 “叶游,快把剑放下,不然你……” 副统领立即朝叶凛喝了一声,叶凛压根不听他的指挥,剑微微一歪就朝那宣旨太监的腹部捅去,顿时鲜血喷出,而人顷刻间还不会死,可是这变故却将宣旨太监给吓晕了过去。 “好你个叶凛,看本将如何收拾你!”那本来要接掌羽林军走向人生巅峰的将领立即翻脸,拔出腰间的剑直接就跟叶凛打了起来。 副统领见到这一幕,也不多想也直接上前攻击叶凛,并且大喊“叶凛造反”的口号,试图用人海战术将叶凛给擒下来。 但是他在羽林军的威信一直比不过叶游,叶游留下的亲信也不听他的号令,看到叶凛与这些人战了起来,他们立即吹响号角声援。 顿时羽林军兵士全体出动,与副统领的人还有那京中将领的人打了起来,本来人数就占优,这一小撮人没多久就全体被绑了起来。 “大公子,这些人如何处理?”有人上来问叶凛。 叶凛看了眼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的副统领,冷笑一声收起还在滴血的剑,并且高举手中的佩剑,高喊:“这些人与谋反的太子是一伙的,尔等不要轻信,一切等统领回来再行处理。” 叶凛乃叶游的长子,在羽林军中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他的声音一出,私下议论的声音渐歇。 叶凛这才示意父亲留下的亲信整顿军营,军中再重新回归秩序,他这才踱步走到那愤恨的副统领面前,蹲下与他平视,“知不知道你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副统领闻言,顿时脸色大骇,“叶游早就怀疑我了?” “你以为你那蹩脚的演技能骗得过我爹吗?”叶凛轻扬了下眉毛道,“要不是你还有用处,又免于打草惊蛇,我爹早就不会容忍你。” 想到父亲进宫前与他的密谈,要他一定要小心那副统领,他当时还不明白此中的真意,现在才知道这人早就被那谋反的太子给收买了,一直暗中出卖羽林军的信息给对方。 这会儿他也有些怀疑自己出京送信途中一直遭到追杀,弄不好也是他搞的鬼,要不是遇到陶姚假扮女装骗过那群追杀的人,估计他很可能真的会死在青云镇。 这下子他欠陶姚的救命之恩就大了,顿时他想抚额哀悼一下自己,不知道以后陶姚会如何要他还这救命之恩,当然这是后话,对于这救命之恩,他自然会记在心上。 这会儿他不由得想到亲娘,也不知道安排营救的人能不能救下亲娘,要不是他爹不允许,他都要亲自带人将亲娘救下。 天色渐亮,他挺直腰看向那在晨中越来越清晰的城墙,希望有好消息能传来。 而叶凛记挂着的亲娘鲍芙却是念了整整一宿的经文,冬日暖阳照进这临时布置的小佛堂时,她这才由侍女山茶扶着从蒲团上起身,她的脚早已跪麻了,此时犹如针扎,不过她的心却是渐渐安定下来。 “天亮了。”她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光。 “夫人,你一宿未睡,还是先去歇一会儿吧。”山茶担心地道,以夫人的年纪熬夜未眠真的很伤身体。 “无碍。”鲍芙知道自己就算去床上躺着也是睡不着的,就算京中的消息不会立刻传到自己这里来,她也安眠不了。 陶姚过来时看到就是一脸憔悴的鲍芙正幽幽地说着话,她上前扶着鲍芙的另一只手臂,“山茶姑娘说得对,鲍姨,你这不是在祈福,你这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若你的身体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叶侯爷知道后会震怒吧?” 一大早就能见到陶姚,鲍芙满脸都是写满高兴二字,再听到她的劝辞,她自己都笑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就算躺床上睡不着,那也可以闭目养神。”陶姚再劝道。 “对啊,夫人,陶姑娘说得对。”山茶再次劝说。 鲍芙被这两人联合着送到床上去歇息,顿时没好气地看了眼两人,心知她们都是在关心自己,于是也不再逞强,而是真躺下准备养养神。 似想到什么,她又拉住陶姚的手,“待会儿过来吃午膳,我想与你说说话。” “好。”陶姚看得出来鲍芙此时的脆弱,虽然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左右不过是丈夫儿子们的事情,想到京中斗争的危险,她颇为理解鲍芙的担心。“我今儿个早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就留在此处陪陪鲍姨。” 成者王侯败者贼,对于那些贵族之家来说就更是如此,鲍芙的担忧乃人之常理。 鲍芙闻言,心情大好,渐渐放松之下,她真个睡着了。 陶姚这才与山茶一块儿悄悄放轻步子迈出房门,陶姚还顺手将房门给掩上,让鲍芙不被外界的声音弄醒能多睡一会儿。 两人走到院门口处站着,这才开口小声说起话来。 “陶姑娘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山茶很是好奇地问道。 陶姚笑了下,“记挂着鲍姨就来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一大早起来就心惴惴然的,总感到不安,最后她顺着自己的心意慢慢走到了谭宅来,甚至还来到鲍芙的面前,或许这就是她与鲍芙的缘份吧。 山茶心里颇为感动,不过是萍水相逢,陶姚却能对自家夫人如此掏心掏肺,实在是罕见至极,遂对陶姚更为热情。 两人沿着回廊走去,准备到一旁的石凳坐下,哪知谭府的下人正挑着水桶过来,准备给鲍芙住的院落补水,哪知其中一个下人上台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空了脚,顿时失去了平衡,离得最近的陶姚不可幸免地被其中的一桶水给泼到了,半边衣衫都湿透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山茶忙斥责那谭府的下人,然后掏出帕子来给陶姚擦拭身上的水渍,“陶姑娘,这连里衫都湿了,如何是好?这天气还蛮冷的,你若是现在回去换衣衫怕是要着了风寒,你若不嫌弃,我先拿我的衣衫过来给换上?” 陶姚本来想说不用,但风寒二字让她不得不重视,于是只好道,“那就麻烦山茶姑娘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不嫌弃我穿过的衣服就是我的荣幸了。”山茶笑道,这陶姑娘可是夫人的贵客,又是傅公子的心上人,以后指不定要青云直上呢。 陶姚这才随她返回鲍芙所住的院子。 山茶将陶姚引到夫人时常起居的暖阁,然后就去自己暂住的角房拿衣物过来。 陶姚只能等在原地,好在身处暖阁,她没有感觉到很寒冷,以前来时不好随意看,这会儿打量了一下这屋子,估计谭老爷和谭夫人为了迎接鲍芙将这里改建得富贵了不少,以前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这屋子可没有这么精致,不由得再度感叹一下世事多变。 鲍芙睡得并不安稳,她感觉到室外有人,很快就醒来,见到屋里没有人,她记挂着陶姚,遂赶紧套上外衣轻扰了下鬓发就匆匆推门出来,结果在暖阁看到陶姚还没有离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正要与陶姚说话,结果看到陶姚一身湿淋淋的,她的脸色顿时大变,忙上前扶过陶姚的身子面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大冬天的湿成这样?” 陶姚这才发觉鲍芙的到来,看到她担忧的样子,她笑道,“鲍姨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吵到你安眠了?这一身水是谭府的下人不小心泼到的,不碍事,山茶姑娘去拿衣衫给我换了……哎,鲍姨,你拉着我干嘛……” “那还能等她的衣衫,你再穿这一身站在这儿,回头准得感染风寒,我屋里的炭盆充中,而且还有衣衫,你先换我的。”鲍芙不容分说的拉着陶姚就往里屋走去,“我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好衣物,但里衣什么的料子还行,我有未上身的新衣,待我找来你先换上……” 陶姚感受着鲍芙释放出来的关心,心里也跟着暖暖的,遂,呆呆地由她施为。 鲍芙立即就将陶姚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下来,然后拿床上的锦被将陶姚给包了起来,“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找衣服。” 陶姚闻到锦被中传来的香气,这味道与鲍芙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突然感到了心安,这是从前没有试过的,遂一时之间都忘了给鲍芙回话。 鲍芙也不以为意,而是立即去翻箱倒柜地给陶姚找能换的衣衫,立即找出好几套来,挑了一套颜色粉嫩的适合陶姚年龄的里衣,至于外衣就只能随便选一件,她这里的外衣都是乡下妇人的款式,现下也不好讲究了。 正在她拿着衣物正要走向陶姚的时候,外头传来山茶的唤声,“陶姑娘,你在哪里?” 这声音惊回了陶姚的意识,她这才想起山茶找衣物给自己换的事情,遂忙道:“山茶姑娘,我在里室……” 山茶这才赶紧往里室走来,看来夫人是醒过来了,要不然陶姚不会在那儿,果然,她一进来就看到夫人已经找出衣物准备给陶姚换了,她忙搁下自己的衣物,上前道,“夫人,还是让我侍候陶姑娘换衣服吧。” “不碍事,我给她换也一样。”鲍芙赶紧道。 陶姚却不好意思让鲍芙侍候她换衣服,于是也赶紧道,“我自己来就可以,鲍姨,你先坐下……”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再说大家都是女人,你还怕我看了你身子,别不好意思……”鲍芙笑道,抖了抖手上的里衣准备给陶姚穿上,“这是我新做的,还没穿过,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陶姚这才不再拒绝推辞,掀开那香喷喷的锦被,伸出手臂套上鲍芙举着的里衣一边袖子,然后半转身子准备套上另一只袖子。 她的后背出现在鲍芙的面前,鲍芙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因为突然看到什么而当即僵化。 第二百零二章 寻找证据 鲍芙的表情十分的激动,她颤抖着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陶姚的脊椎部位。 陶姚久候不见鲍芙有动作,又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背部,似乎想到什么,她笑说,“鲍姨,那是个胎记,不是受伤了,这个我打一出世就有的,我娘生前还笑说这胎记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鲍芙想说她的囡囡一出世也有这么一个胎记,她在女儿的身上见到过无数次,就因为有这么个胎记,当年她满京城的寻找女儿时,很容易就能辩认出来那些人是冒充的,这十多年来,她夜夜都梦到这个胎记,对它的记忆十分的牢固,所以第一眼看到陶姚背上有这个图案时,她简直无法置信,这是她在丢失女儿后第一次再见到这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她两手紧紧地抓住陶姚的手臂,想要问她……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不然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胎记,无论形状还是位置半点偏差也没有,这怎么就不是她的女儿? 但是陶姚那番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到满身滚烫的她的身上,将她到了嘴边想要问出来的话又生生地吞了回去,据她所知,陶姚是地道的荷花村人士,并且她有爹有娘,这都是活生生的事实,这也是她无法解释的部分。 “你……”她急着想问些什么,但又怕自己的问话冒犯了陶姚,她看得出来陶姚与去世的爹娘之间感情相当好,就像是亲生的那样。 可是这胎记确实跟她女儿身上的是一样的,而且她还暗暗算了下陶姚的年龄,这都对得上啊,如果她女儿还在的话,明年确实就要及笄了。 “鲍姨,你怎么了?”陶姚见鲍芙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赶紧转过身子来面对鲍芙,此时的鲍芙看起来似乎很激动,嘴唇甚至还翕动了几下,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于是,她又道,“鲍姨有话要对我说吗?但说无妨,如果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夫人,你怎么了?”山茶也发现夫人似乎不对劲,忙上前跟陶姚一起搀扶着鲍芙。 鲍芙却是紧紧地握着陶姚的手满眼的急切,不过这十多年她都走过来了,她不能着急于一时,得从长计议才行,对,从长计议,哪怕她觉得陶姚就是她久寻不见的女儿,可是这说法也得陶姚认可才行,毕竟人家陶姚也是有父有母的。 “没……没什么……”她生生地克制了冲动认女的想法。 这会儿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仔细地打量着陶姚的五官,陶姚是美丽的,她一直也有这个认知,但以前不会看得如此仔细,这下子再看,她在陶姚的那张小脸上找到与丈夫相似的额头与嘴唇,但那双眼睛却像她,鼻子就看不出来像谁了,这张脸都有他们夫妻的影子。 这就是她的女儿,鲍芙又激动了起来,她握着的陶姚的手更紧了一些。 “夫人,还是先让陶姑娘把衣服穿上,不然这天气寒冷她会得风寒的。”山茶忙劝了一句。 鲍芙这才想起陶姚被下人不小心泼了一身水的事,这下子她忙松开陶姚的和手,催促道:“赶紧把衣服穿好,不然得了风寒那还得了?不行,我让山茶到厨房去吩咐煎碗姜茶来驱驱寒气……” 她急切地将陶姚里衣的带子系好,并且快速但又不失温柔地侍候着陶姚穿上外衣,这外衣的款式不太好看,她感到有些愧疚,这件衣服真不衬陶姚,不过现下也没法挑剔,“先将就地穿着吧,回头我再让人给你做几套好看的衣裳,嗯,就选京城流行的花样,那些款式适合年轻女孩儿……” 从姜茶到衣服花样,鲍芙说了很多,陶姚却更觉得怪异,她虽然与鲍芙十分投缘,但鲍芙从来不会这样,这让她感觉到她有些失态,不再是那个从容淡定雍容华贵的侯府夫人,嗯,有点像家里絮絮叨叨的母亲角色。 于是,她有些担心地伸手轻碰鲍芙的额头,“鲍姨,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好在鲍芙的额头并没有发热的迹象,她松了一口气,但心下更觉得鲍芙的举动古怪了。 鲍芙这才意识到她的举动吓着陶姚了,心里有了计较之后,她努力压制那份急切的心情,又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没有,鲍姨……这是见到你高兴,对,高兴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陶姚很想跟鲍芙说她实在不会说言不由衷的话,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鲍芙这话有多敷衍。 不过知道归知道,她也不会拆穿鲍芙的话让她难堪,遂笑笑,“那我有空多来陪陪鲍姨。” 鲍芙一听这话,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心的笑容,她有心事,于是拉着陶姚的手坐了下来,“我想听听你父母的事情。” 陶姚闻言,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了起来。 鲍芙见情势不对,忙又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将你教得如此好的爹娘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是……好奇罢了……” 她最想问的其实是那对去世的男女真的是陶姚的生身父母吗?可这话不能随便问,不然会招致陶姚的反感,因而她只能采取迂回的策略。 陶姚这才不怀疑鲍芙的用意,跟她聊起过世的养父母,当然这回说得详细了许多。 “你说这宅子是你父母生前的?”鲍芙惊道。 陶姚点点头,遂将当初这房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当然少不了还提到陶氏宗族吃绝户的事情,这些都不是秘密,只要鲍芙随便找一个荷花村的人问话,答案都是一样的。 当然,她是不会主动说自己是抱养这样的话,在她的心里,她就是陶嫌和姚氏的女儿。 鲍芙不管是东套话还是西套话,都没套到她最想知道的话,而这话又不能随便问,这心情顿时就煎熬了起来,不过好在安慰的是,她知道了不少陶姚童年的事情。 陶姚兴起时还拉着她起身到这院子隐秘的地方去找她当年留下的小秘密,鲍芙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陶姚的身上,看着她奔跑时那红扑扑的脸颊,她的心趟过一股暖流。 山茶过来时正好看到夫人与陶姑娘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两人一边说一边笑起来,感觉有些奇怪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温馨,尤其是夫人的目光,那真是温柔得能醉人,她从未见过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人,哪怕是侯爷与两位公子。 看了眼手中捧着的姜茶,她不得不出声打破这一刻温馨,“夫人,姜茶煎好了。” 鲍芙忙伸手端起山茶托盘里的姜茶,感觉到温度刚刚好,遂忙拉着陶姚到身边的石凳上坐下,“快趁热喝了,这样子才不会感染风寒。” 陶姚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又不好拂却了鲍芙的心意,于是接过汤碗一口气就饮尽了这一碗辛辣的姜茶。 “你这孩子怎么喝得这么急?小心别呛着了。”鲍芙担心地道。 陶姚把空碗往山茶的托盘上一放,“鲍姨放心好了,这么大个人了哪还会呛着?” 鲍芙这表情与关怀的动作,让陶姚恍惚看到姚氏在生一般,这是母亲的味道,这会儿她开始有些心动鲍芙说过收她为养女的提议,但想到傅邺,她那一点子心动又全都熄灭了,她是不会给傅邺任何再将她囚禁到金丝笼的机会。 “鲍姨,都这个日头了,我得回去了,不知道诊所那边会不会有事。”她不想再待下去了,不然在鲍芙这似母亲般温柔的眼神下,她会忍不住答应当她的义女的。 “陶姑娘,这就要回去了?”鲍芙急切地道,“要不吃了午膳再回吧?” 在她的认知里面,她才刚刚找回自己的女儿,这么快就要分开,她舍不得,这是她十多年来的等待。 “不了,我担心诊所那边会有她们应付不来的事情。”陶姚找了个无可挑剔的借口。 这下子鲍芙就不好再强留陶姚,只好送她离去。 她一直将陶姚送到大门口,这举动有些反常,陶姚很快就感觉到鲍芙待她越发异样,这到底缘于什么? 一时之间,她参透不出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在大门口处,她忙劝鲍芙止步,鲍芙这才发觉这段路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她握着陶姚的手舍不得放,但这会儿她也看出陶姚的不自在,于是,她不得不松开手,“回头我去你诊所那儿坐坐。” “好,我到时候好好招待。”陶姚笑道,没提鲍芙失常的举动。 两人在大门口处分别,鲍芙一直站在那儿目送陶姚。 陶姚走到拐角处,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看到站在寒风中鲍芙那有些瘦削的身影,这站姿这神态像极了送女儿出门的老母亲,这想法一出,她吓了自己一跳,自己这想的都是什么啊。 她忙转头回快步子离去,不然失态的也会包括她。 她得回去好好想想,鲍芙为何失态如此? 直到陶姚的身影看不到了,鲍芙这才转身回去。 山茶感觉到夫人的异样,扶着自家主子回去时也不敢多问,生怕惹怒了鲍芙。 只是,“夫人,这条路不是回去我们院子的……” “我知道,我要去找谭夫人说说话。” 鲍芙想过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只能找旁人来问才行,而目前她能想到的人就是谭夫人。 谭夫人看到鲍芙过来有些受宠若惊,早上的事情她已知道了,只是没想到陶姚那么快就离去,遂一边抱着儿子逗弄一边遗憾道,“可惜了,本来我还想留陶姑娘用午膳呢。” 鲍芙没怎么搭腔这个话题,她伸手逗了逗谭夫人怀中的大胖小子,这孩子养得好,看起来白白胖胖的,格外讨人喜欢。 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不疾不徐地与谭夫人聊起了育儿经,然后不着痕迹地来了一句,“对了,我听陶姚说,她爹娘就生了她一个,最后还被同族的人吃了绝户,怎么她爹娘不多生一个孩子,万一是个儿子,也与女儿有个照应啊,总比家产都被族人霸占了去强得多。” 谭夫人对陶姚的身世也只知道个表面,因为这些都不太重要,她也一向都不深究,不过想到如狼似虎的陶氏族人,叹气道,“这就是我们身为女子的悲哀,不过陶姑娘的身世我知道的不多,还真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想的,但她娘对她也是真的好,这宅子当年就是我那当家的从她娘手中买来的……” 这些事她听谭老爷说过,倒是能说得详细,说到姚氏当年为了女儿所布署的一切,她不禁有几分动情,若她没生这个儿子,也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好的都留给女儿,只是这执行起来相当有难度,几乎不可完成,毕竟还有庶子在一旁虎视眈眈。 鲍芙没能打听到陶姚究竟是否陶谦夫妇亲生的这个最想知道的信息,但却侧面知道了更多有关于姚氏的事情,她的眼圈不自禁地就湿润了,姚氏这个母亲不能更好了。 谭夫人也说得有几分动情,“为人母当到她那份上已经是极致了,只可惜我与她终究没有缘份见上一面。” 对姚氏这个女子,她只能神交了。 鲍芙也重重地叹息一声,对于姚氏,她也在心中升起了敬佩之意。 “如果夫人想多知道点陶姚的事情,我想你可以去问问她诊所里的人,嗯,就那位卫娘子,她可是这荷花村的人。”谭夫人给指了条路。 鲍芙闻言,眼睛忽得一亮,这下子她就更有想法了。 在走回院子的路上,山茶突然说,“夫人若是想知道陶姑娘的所有事情,奴婢可以去村子里打听一番。” 她能从三等丫鬟里面杀出来,自然是足够机灵的,从自家夫人与谭夫人的谈话中,她似乎感觉到夫人在急切地想找到什么,关键的点还是在陶姚的身上。 鲍芙这才转头看向山茶,果然是身在山中只见迷雾,陶姚是荷花村长大的人,这全村的人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她的事情,遂笑道,“那甚好,不过不能露了痕迹。” 得了夫人的首肯,山茶果然很快行动起来,她有心打探什么消息其实并不难。 第二百零三章 我是你娘 山茶出去了,鲍芙却坐立难安,这么多年来她首次见到了找女儿的曙光,一颗心就像被扔进油锅里面来回反复的炸,心实在难安,她将念了一半的经文放了下来,抬头看到佛祖那慈悲的面容,她双手合十地祈祷道:“如果此番真的证实陶姚是信女的女儿,信女回京后必在佛庙里为佛祖塑金身还愿。” 说完,她恭敬地朝佛祖跪拜起来。 再起身时,她踱到屋外看着那冬天萧瑟的景致,可此刻在她眼里,天地的色彩却是那么的浓烈,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冬天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令人陶醉。 在星子爬上天空的时候,山茶匆匆回来了。 鲍芙一听到她的声音,她忙起身迎了出来,不待山茶喘口气,她忙拉着她询问,“如何?可有打探出陶姚的详细身世?” 山茶隐隐约约知道夫人想要打探的消息是什么,这是她身为一个下人的应该有的机灵,她不卖关子,连气都没有喘匀就道:“夫人别急,请听奴婢道来。” 鲍芙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听着山茶一五一十一诉说。 不过才刚听了个开头,她的表情就激动急切起来,“你刚说什么?陶姚是她爹娘抱养回来的?” 山茶急忙点头,她到村中那一群老太太中间套话,得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的,她也没想到那看起来颇为厉害的陶姑娘居然不是陶家夫妇亲生的孩子,真是看不出来,不过这应该是夫人极为期盼的消息。 “村里的老人都是这么说的,她们说陶姑娘的养母不能生育,成亲多年都膝下空空,并且为了能生个娃夫妻俩寻遍了能找到的名医,十多年前,他们夫妻上京城去寻名医治病,在回程途中的京城郊外草丛里面发现了一个小婴儿,夫妻二人喜获至宝就给抱了回来养在膝下颇为疼爱,陶姑娘的名字就来自她养母的姓氏,啊,对了,他们夫妻收养陶姑娘的时候正值深秋……” 鲍芙听到这里,眼里喜极而泣的泪水就这样滑了下来,地点,时节全都能对得上号,她的囡囡就生在夏末秋初的季节,而她带着孩子去上香是孩子满月之后,这些她都深深牢记在脑海里面不敢忘怀。 “走,我们去找她。”她一刻都等不了,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十多年,如今再多一天,不,再多一个时辰,多一刻钟她都无法再忍受。 那个她指的是谁,山茶一听就明白了,看到夫人那急切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陶姑娘就是夫人丢失的女儿,侯府的正经千金小姐。 自己的直觉真没有错,陶姑娘就是她的贵人。 于是,她也不再耽搁,立即跟上鲍芙的步伐走出去,她能明白夫人的心情,在夫人身边侍候了这么久,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鲍芙突然的举动,惊动了谭夫人,只见她急忙赶过来,刚好在大门口遇上急切要出门的鲍芙,“夫人,这是有什么急事?你吩咐我去办即可,这天色都晚了,村里的路不好走……” “我只是去陶姑娘的诊所,这路我走惯了,不碍事的。”鲍芙不欲与谭夫人多说,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走出了谭宅的大门。 谭夫人不放心这贵夫人出门,于是匆匆朝自己的贴身侍女吩咐两句,抬脚就去追已经走出颇远的贵夫人,这会儿她不由得感叹这贵夫人的腿脚真好,居然走得她都追不上。 什么村路难走,在鲍芙的眼里这都不算是事,再难的路她都走过了,还会在乎这区区的村路吗? “夫人,你到底有什么急事要找陶姑娘?要不我让人唤她来也可以……”谭夫人一边追一边小声地问道。 鲍芙无暇理会谭夫人的问题与建议,这会儿她只想飞奔到陶姚的面前,哪怕是天老爷也无法阻止她的举动。 好在山茶一路都扶着她,她这才没有被路上的石头给绊倒,就算如此,这一段村路她还是走得磕磕碰碰的。 就连紧跟着她的谭夫人也不能幸免,谭夫人甚至因为走得匆忙来不及看路而摔了两次跤了,只是看着前面鲍芙的影子,她就顾不上喊疼,侍女一扶起来,她就又赶紧跟上去。 这会儿她心下开始怀疑起来,这贵夫人急着找陶姚到底有什么事?莫非这贵夫人身体不适?那也不对啊,这身体不适可以请韩大夫过来诊治啊,未必就一定需要陶姚。 她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遂不再去揣测鲍芙的想法。 路是有尽头的,夜色渐浓的时候,鲍芙终于走到了陶姚的诊所,只是她刚一进去,就看到这诊所灯火通明,所有人员都忙碌得很。 她来回看了几眼,没有发现陶姚的身影,于是只好往人最多的地方走过去,应该能最快找到陶姚。 不过路上她还是抓住了一个诊所的人问话,“陶姑娘是不是在那边?”她往人多的地方指了指。 那被抓住的人是张嫂子,本来突然被人抓住问话,她有些不爽的,可抬眼一看这近在眼前的脸,哪怕对方打扮得很普通,但她还是感觉到与她不同的威仪气度,于是不敢发作,只好应声,“是的,不过陶姑娘现在在忙,你要找她说话得等她忙完才行。” 说完,她就不待鲍芙说话,就匆匆地离去,三顺婶的儿媳妇刚刚开始发动了,她们连晚饭都只来得及刨几口就得放下碗筷前去接生,现在陶姚安排她去给手术器械做消毒工作以备不时之需。 鲍芙看着那妇人匆匆离去,也没再拦住人,而是朝人多的地方奔去,近前,说话声就听得更为真切。 “陶姚丫头,我这儿媳妇都发动了,你还让她走来走去做甚?赶紧让她生啊……”三顺婶急切地道。 儿媳妇到了预产期,她为了省钱就没有将人提前住到诊所里面,想着同一条村子,等发作时再送来也不迟,哪知道这儿媳妇一发作就如此厉害,这一路上她都紧张得不得了。 鲍芙一来就听到这村妇对陶姚说话如此不客气,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还没等陶姚说话,她就先开口了,“你儿媳妇要生娃你也帮不上忙,在这儿咋呼有何用?有本事就别找人接生,自己回家生去。” 她到荷花村住了这么久,一向颇为低调,也很少出门,所以村里的人认得的并不多。当然按照她平日的作派,她压根就不会与这些村妇多费唇舌,毕竟两人的生活环境不同,不会有共同话题。 而且她时刻谨记自己是来避难的,就更不能高调出风头。 可是,现在她却忍不了,她找了多年的宝贝女儿岂能被她一个村妇呼喝着说话? “你,你是谁?我……我跟陶姑娘说话呢,哪轮到你……插嘴……”三顺婶被鲍芙的话吓了一跳,回头就想怼这不知名人士,但一接触到鲍芙那带着上位者的眼睛,她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这女人好生可怕。 “娘,你少说一句。”三顺婶的儿子忙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袖,他也看出了这出声呛母亲的妇人哪怕一身农妇的打扮,但那气度一看就不像是乡下人,他哪敢得罪得起? 陶姚看到鲍芙为了她出声呛三顺婶,吃惊之余连本来要说的话都快忘了,好在最后她还是找回了自己的主场,直接就冷脸与三顺婶道,“虽然看起来有些凶险,但她现在产道还没有开,得等等才能生。” 本来她提议三顺婶让儿媳妇先住到诊所来,可三顺婶不愿多花钱硬是在家住到生产,好在离得也不算远,三顺婶这儿媳妇倒也没有多受罪。 三顺婶一听,再看了看旁边气场全开的鲍芙,顿时就不说话了,反正是她儿媳妇生孩子痛,又不是她痛,她急什么?这么一想,她完全淡定下来。 陶姚看这三顺婶不再蹦跶,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于是转头朝鲍芙温和一笑,“鲍姨,你看我这暂时走不开,你若有急事找我,也请等我忙完了我们再说,好吗?” 看鲍芙来得这么匆忙而且天色已晚,怎么看都像是有话说的样子,可陶姚现在真是没有时间陪鲍芙说话。 鲍芙哪会为难陶姚,她是来认女儿的,不是来给女儿添堵的,哪有不应“好”的可能?“你先忙,我在这儿等你。” 陶姚皱了皱眉,“鲍姨,这生孩子的时间不好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忙完,要不你先回去,我明儿早上应该就能空闲下来,我再过去找你说话……” “不碍事,我就在这儿等着你。”鲍芙不肯走,若不是来的时机不对,她一定拉着陶姚的手认女儿。 陶姚看她坚持要等下去,想要再劝几句,但隔壁房间的盛青唤她进去,说是另一名产妇也快要生了。 她这才顾不上与鲍芙多说话,匆匆说了句“抱歉”,拔腿就往隔壁房间走去,里面的产妇发作得比三顺婶的儿媳妇的还要厉害,想来应该比三顺婶的儿媳妇要早生。 果然,一进去检查了一番,这产妇的产道全开,立刻就要进入生产的程序,于是她忙安排她到产床上,然后朝卫娘子道,“卫婶娘,我先给她接生,你去看着三顺婶的儿媳妇,若是她也赶着这时间生产,你就为她接生,若是遇到难产,你就过来找我。” 卫娘子是跟她学习最长时间的人,再加上她的实操经验多,所以她现在可以放手让她去做,惟有涉及到难产才需要找她。 不过据她给三顺婶的儿媳妇做的产检,她大概率会顺产。 卫娘子忙点头,然后就洗手走出去。 陶姚这边立即给产妇接生,闲杂人等全出去,只留了盛青与卢嫂子在一旁协助。 鲍芙看到诊所外面的人都安静下来,包括另一户人家也不再大声说话,而是翘首以盼地等着抱孙子。 她其实也翘首以盼地能跟女儿相认,时间每每流逝,她的急切就增加一分。 谭夫人喘匀了气,想跟鲍芙说几句要不回去再等的话,可一接触到鲍芙望着产室那望穿秋水的眼睛,她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遂,只好默然地陪在这儿。 陪儿媳妇说完话准备回谭宅的容夫人一出来就看到了鲍芙和谭夫人的身影,心下好奇,她忙过来问询。 鲍芙没有心情搭理她,于是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个眼神也不给容夫人这等闲杂人等。 谭夫人只好摇了摇头表示她不知道,这让容夫人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她觉得这贵人真是越来越古怪,而且也不好讨好,逐渐打起了退堂鼓,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先行回去了。 她在陶姚这诊所来往的次数多了,对陶姚忙起来逐渐有了些了解,也不知道是这诊所渐渐有了些名气还是怎的,时常会经常有人过来求诊,所以陶姚忙起来那是真忙得脚不点地。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子时,那两个产妇都生了孩子,先生产的那个产妇生的是儿子,一家人都欢天喜地的去抱孙子,至于被她怼的那户人家,生的却是个闺女,气得之前跟她说话不客气的那村妇立即转身就走,连进去看一下儿媳妇都不曾,就连产妇的男人脸色也不好看,这让她对这户人家越发不喜。 陶姚对于这些人生百态早已看惯,在异时空那个讲究男女平等的地方,尚且有些当婆婆的一听到儿媳妇生的是孙女,立即就脸黑转身走人,所以这三顺婶的举动压根就不令人惊讶。 但是,总归是令人不高兴。 “你不去看看你媳妇与闺女?”陶姚对三顺婶的儿子不客气地道。 三顺婶的儿子不敢与陶姚争辩,只好木着一张脸走去看看媳妇与闺女。 “什么人啊?”盛青不高兴地道,“难道闺女就不是他亲生的?这么嫌弃,就别生娃啊。” 陶姚轻拍一下盛青的肩膀,“好了,跟这种人计较做甚?省得气坏了身子。”一转头看到鲍芙走到自己的身边,她这才记起鲍芙一直在等她,于是,她朝鲍芙轻声道:“鲍姨,你等很久了吧?真不好意思,今天的产妇都扎堆生娃……” “不,我没等多久。”鲍芙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陶姚看。 山茶有些不解,夫人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时辰,现在都子时了,她还说不久? 可是此时,鲍芙没有心情关注一个丫鬟的想法,她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陶姚的身上,实在忍不住,她伸手握住有些错愕的陶姚的手,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话,“孩子,我是你娘。” 第二百零四章 给我时间 我是你娘? 这四个字让陶姚一脸懵地看着鲍芙,她这会儿是真不知道鲍芙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她至今都还没有答应当鲍芙的义女,她如何是她的娘? 这四个字别说陶姚听了发懵,周围的人听闻也跟着一脸的茫然,就连担心儿子而中途回去安排夜间值宿的谭夫人刚一折返回来听闻也怔愣在原地动弹不得,这贵夫人说的话她怎么有听没有懂的,难道是陶姚答应当她的义女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称呼一声娘也不为过,这么一想,她自觉想通来龙去脉,正准备扬着笑脸上前恭喜这两人结成母女缘份。 知道陶姚是养女的卫娘子等人在最初的茫然过后,心头就是重重一跳,尤其是卫娘子,她迅速地打量起鲍芙,想起谭夫人介绍说这是她远房表姐,如今看来似乎也还有些家底,要不然身边也不可能带个丫鬟,况且她是越看越心惊,陶姚的长相似乎真与这谭夫人的表姐有几分相似之处,莫非这就是陶姚的生身母亲。 谭夫人上前还没来得及恭贺,就听到陶姚迟疑地道:“鲍姨,你是不是等太久太累了……”所以说话都不着边际了,她试图给鲍芙找说错话的理由。 至于鲍芙是她亲生母亲这个想法,她是压根就没往上面联想,毕竟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从来没有期待,自然也没有想念。 “不,不是,你就是我失踪的囡囡,我找了你快十五年了……”鲍芙的情绪越发激动,她实在等这一天太久了,而这句话又是她压抑在心底好几个时辰后才有机会说出来。 她伸手将怔愣的陶姚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地道:“囡囡,娘总算找到你了,这么多年,娘没有一天不记挂着你,娘为你烧香拜佛祈祷,祈祷你尚在人间,祈祷你幸福安康,祈祷我们母女仍有相见之日……” 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打落在陶姚的肩头,从棉衣里面渗透进里衣,令陶姚似乎感觉到灼烫,身体一瞬间就僵硬起来。 陶姚像根木头那样傻愣愣地由着鲍芙抱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谭夫人也傻愣地站在那儿看着母女重逢的感人戏码,这真的比戏还要曲折,这京城来的贵夫人怎么就成了陶姑娘的亲生母亲?她突然想到今天鲍芙不着痕迹地与她打听陶姚的详细身世,原来就存了这么一层用意,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陶姚居然是陶氏夫妇的养女。 鲍芙的哭声在这午夜听来似乎有些渗人,但又似乎让人有某种动容的力量,至少在场的妇人就有不少暗自垂泪,毕竟都是为人母的人,见到这样认亲的场景哪个会不动容? 可这动容的人里面偏偏就不包括陶姚,她千想万想都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鲍芙那失踪的女儿?这是不是搞错了? 这想法一出,她顿时暗松一口气,于是她冷静地从鲍芙的怀里钻出来,掏出帕子给鲍芙擦眼泪,温声道:“鲍姨,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打听到我是养女的事情,我也知道你痛失爱女的事情,但这认女儿是大事,马虎不得,我……” “你就是。”鲍芙扬着仍旧带泪的眼睛盯着陶姚看,从激动的情绪里出来,她看出陶姚眼里的不信,遂又急切地想要再说些什么。 陶姚却不想在这儿让人围观,于是抢先道,“鲍姨,这样吧,我们到那边的里屋再谈,如何?而且现在也晚了,正好让人做些宵夜过来,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鲍芙定定地看了眼陶姚的淡定从容,是她太急切了,一上来就认女儿,也难怪陶姚不相信她的话,于是她点了点头,“也好。” 陶姚这才让张嫂子到厨下跟周婶子说送些宵夜过来,因为今晚有突发事件,她留下周婶子加班做宵夜。 然后她这才扶着鲍芙到自己那边歇息的小院,摆明了是想私下谈这件事。 鲍芙没有异意,这会儿陶姚说什么都行,她都配合,甚至她还让山茶先回去不用跟着她。 山茶哪里肯?她的职责就是照顾夫人,所以她表示在这边的院子里等。 鲍芙也由得她,现在在她心里没有人比女儿更重要。 至于另外不相干的众人,陶姚直接就让人去吃宵夜,然后再各自散了去休息。 盛青与卫娘子都看向陶姚,似乎有话想说,陶姚却是摆摆手表示她有分寸,让她们不用为她担心。 不过在扶鲍芙去私下谈话之时,她还不忘叮嘱卫娘子,等会儿将那俩产妇的家属都请出去,然后安排人值班看护产妇。 卫娘子应下了,“我今晚在这儿看着,不会出乱子。”言下之意就是让陶姚与鲍芙好好谈谈,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个承认是陶姚亲娘的人,她也真心希望陶姚能找到本来的家人,这可是好事呢。 陶姚点点头,这才不再回头。 一回到这边的院子,狼崽子就迎了上来,它嗅了嗅鲍芙身上的气味,然后到陶姚的身边紧跟着,居然没朝鲍芙呲牙裂嘴,这让陶姚都有了几分好奇。 晚上睡不着的田大嫂听到声响,披衣起来,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不过陶姚仍旧让她再养养,她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陶姑娘……”她刚开口唤了一声,就看到陶姚扶着的鲍芙,这女人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所以忙上前见礼。 鲍芙愣了愣,这乡下妇人认得她? 陶姚看出她的疑惑,遂道:“她原先是傅邺派来的人。” 原来是邺儿派来的人。 鲍芙先是松口气,随后似想明白了什么,她又瞪大眼睛看着田大嫂,如果之前陶姚只是她想收为义女的女孩,对于傅邺的上心,她是乐见其成的,但现在角色换了,陶姚是她的亲生女儿,傅邺对女儿的上心就又是另一码事。 田大嫂不知道鲍芙的心情的变化,但她会看眼色,鲍芙的瞪眼让她明白她的出现似乎碍眼了,于是,她识趣地行了礼之后就赶紧退了下去。 陶姚也没管田大嫂,直接就扶着鲍芙到一旁的书房去,这里的装修很简单,鲍芙看了眼睛更为酸涩,她的女儿过得如此清苦,这比剜她的心还要痛。 扶着鲍芙坐了下来,周婶子亲自送来了宵夜,陶姚出去端了进来,然后就让周婶子先下去休息。 “鲍姨,先吃点东西。”她把吃食摆在鲍芙的面前。 “我吃不下。”鲍芙哪有心思吃东西,不过她心疼陶姚忙活了一晚上,遂又忙道,“你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我们……有话待会儿再说。” 陶姚看她是真的不想吃,遂也不勉强,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要跟鲍芙说什么,正好借着吃东西缓和一下,顺便让自己理清一下思绪。 第一世的时候,她就知道永安侯府有个失踪的女儿,说是失踪,其实大家都默认那女婴是死了的,毕竟就她得来的消息,那女婴应该没有生还的机会。 所以,她想了想,她还真不是鲍芙的女儿。 至于鲍芙会把她认成女儿,应该是思女心切得了臆症,这么一想似乎也能想通,她心里渐渐有了些底,待会儿要开解鲍芙也有了说辞。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这是在异时空当妇产科大夫时养成的习惯。 短短一瞬,她就已经想好了。 鲍芙却是痴痴地看着陶姚吃东西,她的囡囡在不知不觉间就长这么大了,从她小小一个到现在,她错过了多少时光,而这些时光是永远都弥补不回来的。 “鲍姨……”她开口准备说自己想好的开场白。 哪知道,鲍芙却是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吗?”不待陶姚回话,她又接着说,“我找女儿找了十多年,若是真思念成臆,也不会是现在,”顿了顿,“你背上的胎记跟我的囡囡是一模一样的,是那种形状位置都一模一样,当我看到这胎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陶姚没想到是背后的胎记让鲍芙产生了这样的联想,她思索了一会儿又打断了她的话,“就是有这胎记也不能证明什么?” 光凭这个无法让她相信她们是母女,毕竟在异时空那儿,总要做个亲子鉴定才能确认亲属关系,可惜这个时代没这技术。 鲍芙又道,“我也不是随便就确认你是我的女儿,随后我又让人去打听你的详细身世,你被收养眼的时间、地点都跟我的囡囡一样,这说明什么?若是一个巧合不足以让你相信,但这些巧合又如何解释?” “你不知道当年为了找你,我们就将京城给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一个人符各上面的所谓巧合,是一个也没有,我始终无法相信你死了,仅凭一张染血的襁褓说明不了什么……” 陶姚这会儿静静地听着鲍芙说话,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永安侯府的千金失踪的详细情况,其实鲍芙有句话是她无法反驳的,就是一个巧合不能说明什么,但几个巧合呢?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她不由得回想起养母姚氏生前说过当初从草丛里面抱起她的一些细节,竟与鲍芙所说的情况有着几分重合,这让她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这下子,她无法再说服自己鲍芙是忆女成狂,她抬眼,眼神复杂地看着鲍芙。 她突然记起哪怕相隔两世,鲍芙第一眼见到她时都流泪了,莫非这就是母女亲缘在作怪? 鲍芙看到陶姚似有松动,于是握紧她的手,“囡囡,我没有骗你,我是母亲,难怪我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出来吗?” 对于鲍芙的泪眼,陶姚说不出来一句重话,可她怎么想都无法想象自己会有那么一个出身? “在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去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我以为我是被他们抛弃的,既然不爱我,那我也无须去爱他们……”她幽幽地道出自己的心声。 “不,不是的,囡囡,你是我和你爹的宝贝,娘爱你,娘爱你啊……”鲍芙激动地将陶姚抱在怀里,哭泣道,“是娘不好,当年弄丢了你,这么多年,我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当年我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就不会有我们母女这十多年的分离……” 鲍芙是如何思念女儿的,陶姚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这样一位母亲,她似乎不该指责,应该高高兴兴地与她相认,全了母女的缘份。 但是,她现在无法迈过这道槛,无法劝说自己从从容容地认下母亲,终归,内心深处,还有着一种叫做意难平的心绪。 现在,她拿着帕子轻轻地擦去鲍芙脸上的泪,“你,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你是不是还在怨恨我?”鲍芙急忙道。 陶姚摇了摇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孤女,早已习惯了这个身份,我需要时间转换心情,希望你能明白。”顿了一会儿,“我并不怨恨你,毕竟当年的事情非你所愿……” 鲍芙定定地看着陶姚明亮的眸子,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是她太急切了,她等了太久,所以没能顾及陶姚的心情,于是她道,“囡囡,你别排斥我,我给你时间去想想,娘永远都在这儿等着你。” 这番话让陶姚动容了,她伸手轻轻地抱了一下鲍芙,她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自责,“一切的问题都在我,谢谢你给我时间……”来接受你。 夜越发深沉了,她送走了激动的鲍芙,自己却站在窗前看着夜色,心底却是一片茫然,这一切来得太猛又太快,一时之间,她无法找到当中的平衡点。 “我觉得你想得太多。”盛青踱到她的身边,与她一道看着外面的夜色,“夭夭,这是好事,说明当年你并不是被抛弃的,一切只能说造化弄人。” 陶姚苦笑了一下,“青青姐,你这安慰听起来真顺耳。” 盛青故做气恼地伸手轻捶了陶姚的肩膀一记,“你就贫嘴吧。”顿了顿,“夭夭,人生在世,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去想,我们要展望的是未来。” 第二百零五章 有人闹事 陶姚也想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去展望未来,但是,她今晚除了受到身世之谜解开的冲击以外,有些事由不得她不去想,譬如当年到底是谁对这么小的一个婴儿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如果当年养父母没有抱起她,只怕她早就往生了吧? 不,不止如此,其实她当年没有葬身野兽之口,只怕也是命大逃过一劫,这里面有人“善心”发作了,但这人与谋害她的人估计也是一伙的,只是不杀而已,直接抛到路边,任老天爷来断定她能活还是不能活。 鲍芙的话里其实有漏洞,整件事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手在做这一切,可惜鲍芙没有跟她提这部分的详情,应该不是不能提,而是连她自己只怕也不知道整件事的全部真相。 鲍芙确实是不完全知情,以前她坚持女儿没有死,但没有人信她的话,而女儿一直没找到,她也断定不了整件事是人为还是意外,直到今天,见到了亲生女儿,她才知道当年追查的方向错了。 她回去谭宅后,没有与欲言又止的谭夫人多说话,而是直言乏了要先去歇息,谭夫人纵使好奇得心如猫抓也不敢多嘴问一句,只好亲自送她回到院子里方才离开。 她站在窗边看到谭夫人带着人离去后,这才吩咐山茶备文房四宝,她现在迫不及待要写信跟丈夫分享这个好消息,这些年来,若是没有丈夫的支持,她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 她把陶姚的情况都详细写信告诉了丈夫,当然信的末尾她还是要求丈夫再重查当年之事,这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她不知道的人,这人是故意将她的女儿抛弃的,让他们夫妻饱受失女之苦,这个仇不能不报。 思及此,鲍芙脸上的愤恨是掩也掩不住的,这个人祈祷千万别被她抓住,不然她一定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然难泄她心头之恨。 天色渐亮,鲍芙的信也写好了,激动与愤恨的情绪宣泄过后,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看了看手上的信件,她又理智地将它压在书里面,找个地方收好。 她不能真的丧失理智在这个节骨眼给丈夫去这么一封信,现在京城的局势变化她收不到消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丈夫分神,惟有度过这个难关,她才有能力补偿女儿以及复仇。 “夫人,天亮了,要不歇一会儿吧。”山茶看到夫人将信又收好起来,她这才小声地建议一句。 “不了,我到囡囡的诊所去……”鲍芙想尽快与陶姚相认,自然希望多点时间与女儿相处培养这失去的十多年亲情。 只是,她刚站起来还没有走一步就感到头晕脑胀,身子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好在山茶扶得及时。 “夫人,还是先歇一下吧,这都两个昼夜没有怎么合过眼了,而且小姐也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个变化,夫人,何不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我们再去见小姐。”山茶劝道,而且她口口声声不离小姐二字,既是连陶姑娘这三个字也不叫了。 鲍芙很满意山茶的称呼,遂对她的劝言也听进去了一二,“那好,我就歇上两个时辰,你到时候唤我醒来,我好去陪囡囡用午膳。” 山茶这才笑着应声“是”。 鲍芙这才去睡下,自是不提, 天亮后,陶姚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情绪平稳,表情亦不变,没有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当然诊所里面人人都好奇,毕竟陶姚的身世总算大白于天下,不过想到陶姚的亲爹似乎不在了,又难免一阵唏嘘。 卫娘子就在她面前叹过气,“听闻谭夫人这表姐是寡居之人,陶姚,你与她在事隔这么多年之后还能相认,这都是缘份,别辜负了老天爷的这份情谊。” 她想陶姚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与母亲相认,估计还是过不了被抛弃的这关,可她观鲍芙这个妇人也不像是个狠心之人,怕是当年抛弃女儿不要也是迫不得已吧。 陶姚听闻颇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卫娘子居然是这样想的,不过随后想到鲍芙现在假装的身份确实就是这样的,也难怪卫娘子脑补出这些情节来。 于是,她道,“卫婶娘,不是这样的,她不有抛弃我。” 卫娘子怔了一下,瞪大眼睛道,“那你还闹什么别扭,早点认娘啊。”她实在不明白陶姚在想什么。 其实陶姚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些什么,就是一切都太突然了,来得如狂风骤雨,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鲍芙的女儿,这个冲击太大,她真心需要缓缓才行。 卫娘子看她不说话,又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陶姚,等哪天你为人母了,就会知道母亲大多都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我也是为人母的人,我能理解谭夫人的表姐这些年来过得有多苦。” 纵使锦衣玉食,纵使家财万贯,纵使地位显赫,但那都不能与自己的孩子相提并论。 陶姚微微怔愣,她记起鲍芙的泪水,也记得鲍芙十多年来不放弃寻找女儿,只是第一世时她们终究缘差一线,没能在生前相认,现在她又重生,真不该将这份遗憾再继续。 正这么想的时候,就看到张嫂子匆匆走进来,“陶姑娘,那三顺婶不肯付生产费用剩下的钱,她说她家不要这个赔钱货,让我们给处理掉……” 陶姚一听,顿时气怒上心,这都是些什么事,“她在哪里?” “还在她儿媳妇的病房里,闹着要拉她儿媳妇离开回去做活,说是生了个赔钱货还想坐月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张嫂子也满脸气愤,这种婆婆最让人不齿。 卫娘子也跟着皱紧眉头,昨晚孩子一出生,三顺家的就黑着脸转身离开,她就猜到她还要弄夭蛾子,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心狠。 陶姚二话不说,转身就往三顺婶的儿媳妇的病房走去,还没有走到,就听到了三顺婶尖利的声音在骂东骂西,其间引引还有她儿媳妇的哭声,这些声音听着让人心烦。 陶姚昨夜又是一夜没有睡好,她翻来覆去地想着鲍芙认女这事,今儿个一早起来头就有些隐隐作痛,现在听到这些声音,头更是剧痛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额角,然后才面无表情地走进病房,“吵什么吵?要吵回家再吵去。” 她的声音一响,三顺婶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才止歇,她一转身看到陶姚就又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陶姚,你来得正好,我可得好生问问你,怎么你给人家接生,生的是儿子,给我家儿媳妇接生,生的却是个赔钱货?啊,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到底是怎么接生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到你这什么破诊所来生,你把我的大孙子都搞不见了,这赔钱货谁爱要谁要,总之我家不要……” 她把矛头对准陶姚,总之一副打算胡搅蛮缠的样子。 三顺婶的儿子低垂着脑袋站在一边不敢吭声,这没能生个儿子,他都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了一头,昨儿一夜都心情烦闷,看到个丫头片子就更是不爽。 迟来一步的盛青听到这三顺婶不要脸的话,顿时都气得脸青了,她立即冲上前去,“你这老婆子真是好生无理,这生男生女都是天意,怎么能怪到我们诊所的头上?还有这是你孙女,你口口声声骂她是赔钱货,你怎么不骂你自己是赔钱货?我看你奶当年就该将你扔到尿桶里淹死才好呢,反正都是赔钱货,你活着不也浪费你爹娘你爷奶的粮食……” 三顺婶被盛青反口骂得面红耳燥,更是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一旁的儿子只好伸手扶住她。 陶姚没有阻止盛青大骂出口,而且她也明白盛青是在迁怒,毕竟盛青就因为是女儿身就不被亲爹允许学医,要不是后来盛大夫改变了想法,只怕还是一副嫁妆将她嫁了就了事。 “陶姚,你就不管管她?任由她这么骂人?”三顺婶无法辩驳盛青的话,这小姑娘的话实在太犀利,只好又把矛头对准陶姚,欺的就是陶姚是个孤女无人撑腰。 就算开了这个诊所又如何,陶姚在荷花村里除了与卫娘子和韩大夫一家交好之外,根本就无人为她出头,而她家叔伯兄弟一大堆,真打起来她也不怕,所以这才想着借闹事赖掉要付的银钱。 算盘打得精细无比,也恶心至极。 “她又没有骂错,我管什么?”陶姚冷冷地开口,“在你眼里,女人都不值钱,除非你会变性成为男人,要不然你也是不值钱的赔钱货,这哪里骂错了?” 三顺婶没想到陶姚会这么说,气得伸手指着她道:“你现在把我大孙子弄不见了还有理了?” 陶姚一把打掉她指着自己的手,俏脸依旧含霜,“这手还是指回你自己吧,这事也不难办,你尽管不付钱也不养孙女,我也只好把这事告到县太爷那儿让他评评理了,当然也可以现在找来陶卫两家族长,让他们先评评理,三顺婶,你看可好?” 荷花村也有生了闺女不养浸在尿桶里面就溺死的,但是没有人会把这些弄到明面上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事,私下里掩盖过去便是。 若是真闹大起来,不会获得任何人支持的。 “娘,这孩子生也生了,丢掉她,怕是……不好吧,下回我们再生个大胖孙子给你抱。”三顺婶的儿子不想把这样的事情闹到族长的面前,到时候他们全家都会沦为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 三顺婶抿紧唇狠狠地剜了陶姚一眼,这臭丫头就会搬出县太爷或是族长来压人,早知道儿媳妇的肚子这么不争气,就该在家里生了然后处理掉,她现在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张嫂子,带三顺婶去交钱,并且连这三天的住院费用也别落下。”陶姚冷声吩咐。 张嫂子见陶姚一出手就压住了三顺婶这恶婆子,不由得有些佩服,忙应了声“是”,就上前拉着黑脸的三顺婶出去交费。 陶姚看了眼三顺婶的儿子,这个男人就是个废物,跟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于是她朝他道,“要给产妇检查了,你先出去吧。” 三顺婶的儿子没有作声,低垂着脑袋就闷闷地走了出去。 陶姚这才看向依旧低泣不止的产妇,三顺婶的儿媳妇因为孕后期营养还算供应得上,脸色好了许多,但因为今早婆婆来闹了这么一场,现在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只知道埋怨自己哭泣不止。 “如果你自己都不强起来,你女儿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怕是连命都保不住。”陶姚站在床边开口道。 她能帮她的就这么多,日子还得她自己过,生了个女儿就这样自怨自艾,那估计也活不久。 三顺婶的儿媳妇闻言,抬头看向陶姚,脸上有茫然又有羞愧,最后只能喃喃道,“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 如果这胎是儿子,她的腰杆也能挺直了,偏偏这胎是个女儿,看看人家隔壁床生的是儿子,一家人那个高兴样,再对比一下自己,她的心里就又酸又苦,难受得紧。 “你都不爱自己,谁还会爱你?”陶姚冷嗤一声,“怨天怨地有用吗?你该想的是如何保护自己以及你的女儿。” 陶姚能做的就这么多,能不能自己醒悟过来就看这年轻媳妇怎么想的,这会儿她不想多说,直接让人把床边的帘子拉上,准备检查。 毕竟是顺产,三顺婶的儿媳妇身体还是恢复得不错。 临离开前,她伸手轻轻地逗了下三顺婶的儿媳妇怀里睡着的小婴儿,这小婴儿小小的一只,无比的惹人怜爱,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如此的遭人唾弃,尤其是来自亲生祖母。 三顺婶的儿媳妇也跟着陶姚的目光看向女儿,自打昨晚知道生的是个女儿,她就没有多看女儿几眼,心里也怨恨着她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现在看到女儿这红扑扑的小脸,她的心里难免也升起一股母爱,伸手给女儿掖了掖襁褓。 “好好地照顾她,这才是为人母应该做的。”陶姚轻声道。 三顺婶的儿媳妇怔愣片刻,等回过神来时,陶姚已经带人离开了,她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 隔壁床那个生了儿子的女人看了眼她,趁着婆家人现在不在,于是说,“你也真傻,被你婆婆牵着鼻子走,这胎不是儿子,下胎再生便是,那种恶婆子,你若退一步,她就会进一步,你得比她凶比她狠才行。”她轻拍了下怀中儿子的襁褓,“好比我,你以为我一胎就得男了?我之前还生了俩闺女呢。” 那年轻的小稳婆没有说错,就是要自己强起来,别人才不能欺负你,这会儿她是无比认同陶姚的话。 三顺婶的儿媳妇不由得深想起来,一时间,病房内无比的安静。 陶姚出来的时候,看到鲍芙就站在外面,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因为卫娘子的话,她对鲍芙突然有了几分愧疚,不管怎么说,鲍芙于她而言都是个好母亲。 “来了多久?”她上前,轻声问道。 鲍芙看到陶姚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脸上顿时扬起笑容来,伸手就拉着陶姚,“没来多久,看你在里面怼人,我这心情说不出的舒畅。”至少她的女儿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是个有主见的人,这比什么都强。 陶姚扑哧一声笑道,“不觉得我太要强了吗?” “女孩子太弱了也不好,被人欺负连声都不敢出,我并不欣赏。”鲍芙道,“再说那样的人就该骂,若不是看你与盛姑娘在骂她,我都想冲进去骂她了。” 她盼女儿盼了好多年才生中,偏又生离了十多年,实在是受不了人家这样贬低女儿家,什么赔钱货,她呸! 陶姚一直以为鲍芙是那种端庄的大家闺秀,现在才知道她也有这么性情的一面,不由得有些意外,她这个生母其实也是个妙人。 似乎因为三顺婶这么一闹,她们母女俩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盛青拉着卫娘子一边离开,一边给陶姚使眼色,她希望自己这手帕交能走出死胡同得到圆满。 陶姚拉着鲍芙到僻静处坐下来,今天早上诊所并不匆忙,或许她真该好好跟鲍芙聊一聊。 “我记忆中的母亲还是我娘姚氏,请原谅我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唤你一声娘。”她有些愧意地看向鲍芙。 “我明白的。”鲍芙笑得宽容,“这件事如果搁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你养母她是个好人,我打算等回到京城后,就给她与你养父做几场法事,让他们能往生极乐,还有给他们修坟,我与你爹都会永远铭记他们的恩情。”说到这里,她有些动容,眼睛里含着一抹泪水。 第二百零六章 消息往来 对于陶谦与姚氏这对夫妻,鲍芙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感激,正因为他们收养了她的囡囡,这才免于女儿沦落到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这份恩情,她这辈子没法报答,下辈子结草衔环她也要报答。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坚持找女儿,心底深处也是害怕万一女儿真活着却沦落到风月之地去,她该怎么办?这些忧虑一直煎熬着她的心,也是她最怕面对的景况。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要坚持找女儿,带她回家。 丈夫也曾说过,哪怕会在不堪之地找到女儿,他也有能力瞒天过海给女儿再造一个身份来,不会让人对此有微词,不会让他们的女儿面对流言蜚语,让她放宽就好,所有事都让他来扛就行。 从那时起,他们夫妻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就连后手也想好了。 好在,上天可怜他们夫妻的一片苦心,最终她的女儿还能被好人家收养,据山茶打听回来的消息,在陶谦夫妇活着时,她的囡囡是没有吃过苦头的,就是陶谦夫妇死后,她寄居在陶有财家受了几年苦,这让她心里对陶有财一家也有了恨意。 可偏偏现在陶有财一家家破人亡了,仅剩的一个女儿也住到亲上加亲的未婚夫表哥家,她心底的恨意这才消散了少许。 陶姚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鲍芙的真情实感让她不得不动容,她主动握紧鲍芙的手,眼眶有些红地道,“谢谢。” “傻孩子,我是你亲娘,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这俩个字。”鲍芙温柔地轻抚着陶姚的鬓发,“有错的是我,我不该将你弄丢了……” 说到这里,她又有了几分难过。 陶姚看她难过,心里也跟着难过,最后还是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头,“你别难过,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鲍芙被她这亲昵的举动治愈了心口的伤疤,今天的囡囡给了她太多的惊喜,也许不用等太久,她就能听到梦寐以求的一声“娘”,这么一想,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鲍芙不是个复杂的人,陶姚看她心情在转好,嘴角也像她那般翘了起来,如今这样就很好,她想,亲情什么的哪怕错过了,但是有心想要培养,一切都还不迟。 这会儿,她的头痛似乎好了许多。 正因为现在氛围正好,陶姚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道,“当年的事情,真的查清楚了吗?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用了阴谋二字,但是谁在害她,她到现在也没有头绪。对于永安侯府的人员构成,第一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个大概,鲍芙与永安侯夫妻感情和睦,而永安侯更是个洁身自爱的人,没往后院抬过任何一个女人,这在京城都是有口皆碑的。 说鲍芙是京城女人最羡慕的女人也不为过,毕竟权势财富相貌这些世俗的评价标准,永安侯叶游没有一条不符合。 还有永安侯的两个兄弟,比起他这个大哥来是黯然失色的,对侯爵这个位置半点竞争力也没有,再说自己是女儿,是没有侯爵继续权的,对付自己说不过去的。 这么转了一圈,都找不出一个有作案动机的人来。 鲍芙的神色严肃起来,“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让你爹去再彻查,可惜已是陈年之事,要查清楚并不容易。”顿了顿,她又道:“你失踪那会儿,我们就查过,但因为找不到你,就有了葬身野兽之口的说法,没有多少珠丝马迹可查,这才让害我们母女生生分离了十多年的人逃之夭夭。”最后的语气带着恨恨之意。 陶姚闻言,这才作罢,这事她知道的详情有限,根本就没有追查下去的力量。 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诊所,突然对鲍芙道,“我喜欢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在我看来,这是有意义的事情,我不打算因为认回父母就放弃……” 稳婆在当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职业,但这是她力所能及之事,所以她不可能因为身份显赫的父母就放弃自己的事业。 鲍芙很快就打断她的话,只见她认真地道,“囡囡,为娘也没想过让你改变什么,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爹娘都是你的后盾。”随后想到这前那场闹剧,她又冷脸道,“像今天这样的人,你以后直接打出去便是,万大事还有爹娘兜着。” 陶姚扑哧一声就笑了,“那是不是我以后就能像螃蟹那般横着走?” “那是当然。”鲍芙微昂头道,“囡囡,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公侯千金,这世上能欺你的人并不多,但若你真的受到欺负,我与你爹拼个鱼死网破也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她对女儿的职业接受良好,就是太辛苦了一些,但她看到那晚努力认真工作的女儿,突然间觉得她身上的光辉照亮了她,所以她是不会阻止女儿做喜欢的事情。 陶姚定定地看着鲍芙自信昂扬的面容,对于这位突然杀出来的母亲多了几分认可,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真的很幸运,她的两位母亲,都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其实她的亲情一直都在。 陶姚找到亲生父母一事,很快就传遍了荷花村,而且这亲娘还是谭夫人的表姐,这母女俩的事情真的比戏文都还要精彩。 诊所也热闹起来,不少人专程来看谭夫人的表姐,这陶姚的身世之谜总算是揭开了。 陶姚对于这些凑热闹的人没有什么好感,直接就让人都赶了出去,放话诊所是为产妇接生的地方,不是任人看猴戏的地方。 众人颇有微词,但架不住陶姚的坚持,这才作罢,但私下的议论却是不绝于耳。 谭老爷有钱,众人都看在眼里,就算谭夫人的表姐穿得像乡下妇人似的,但那长相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乡下人,估计以前也是过好日子的,现在没了丈夫才没落了下来,但烂船还有三分钉,估计人家手里还是有些银钱的。 这么一来,不少家中有适婚儿子的人都开始暗暗动了心思,以前嫌弃陶姚是因为她出身来历不明,现在看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母女失散了,再加上偌大的房子也摆在那儿,这不就是现成的好儿媳妇人选? 说亲的人开始出现了,甚至还到陶姚的诊所来游说,不管是见到鲍芙还是陶姚都一窝蜂的冲上前来,准备推销手中的人选,势必要做成这单媒人。 陶姚简直是烦不胜烦,诊所渐上轨道后开始忙碌起来,这些人还像个嗡嗡叫的苍蝇那般让人厌恶,最后,她的耐心告罄,开始让张嫂子开始赶人,不是要生产的产妇一律不许进诊所来。 鲍芙也是终日黑着脸色,现在她不好公开身份,也不能说她的女儿可是公侯千金,就算要许人也不是乡下泥腿子能匹配得上的。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女儿,不会这么快就将她嫁出去,肯定要留在身边好好培养断了的亲情。 她开始又惦记起京城的局势,毕竟压下的写给丈夫的信还没有寄出去,好在她没有等多久,谭老爷就又到了荷花村,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侯夫人,这是侯爷写给你的信。”谭老爷毕恭毕敬地将手中的信件奉给鲍芙。 京城那场宫变已经有了结果,皇后与太子都倒台了,两人都被废圈禁了起来,这辈子是玩完了,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而他这次冒险终于可以得到最丰百的回报,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总算有了好结果,这让他这两天都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 他这新出生的嫡子果然旺家,一出生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好运。 更何况他还收到妻子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陶姚居然是永安侯府那位传闻失踪的女儿,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这下他与永安侯府算是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年永安侯府满京城找女儿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那时正逢他在京城拉关系,可是见到那兴师动众的一幕,所有京城的住户和客栈都被搜查,说是地毯式的搜索也不为过。 现如今母女重逢相认就是在这荷花村,这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好运。 他再一次感慨这宅子买得实在是太值得了,当年那个大师真是诚不欺他,这宅子果然旺子旺家。 鲍芙不知道面前的谭老爷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并且持续的兴奋未曾消失,接过了信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一目十行,果然,丈夫与俩儿子都平安无事,并且还产下大功,这最近好事一桩接一桩,她的脸上也不由得泛起红光来。 “谭老爷,你对我们一家的帮助,我与外子必定铭记于心。”她朝谭老爷真心实意地道。 谭老爷搓搓手道,“侯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谭老爷的脸上也泛着红光,做生意的人要有靠山才能走得长远,而他以后也算是有强大靠山的人,“我还没有恭喜夫人寻得失散的小姐。” 鲍芙一听到他这话,笑得就更为亲切,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到荷花村来避难,要不然她估计也不会与女儿重逢。 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谭老爷,“既然京城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不过我短时间内还不会回去,这封信就劳烦谭老爷转交给外子,切记,一定要交到他手上。” 谭老爷接过信,心想这里面一定说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于是郑重地道,“侯夫人放心,这信我亲自去送,保证万无一失。” 鲍芙这才点了下头,与谭老爷说了会儿话,就先行回去暂住的院子。 谭夫人这才从帘子后面走出来,问丈夫道:“你要到京城去?” “既然结了这善缘,就要送佛送到西,让人家更加记得我们的好才是。”谭老爷笑呵呵地道,目光老早就放到妻子怀中的小儿子身上,上前伸手就抱了过来在怀里逗弄起来,“我们还要给儿子攒家业呢,善缘是越多越好。” 这话谭夫人爱听,于是她很豪气地道,“外头的事情你尽管去忙,这里就交给我。” “夫人辛苦了。”谭老爷对发妻是越发敬重,这可比那些只会温柔小意哄男人的小妾实在多了。 谭夫人也很受用这样的话,一时间,老夫老妻倒是感情又增进了不少。 永安侯叶游收到妻子的家书时,手中处理的废后彭氏与废太子一党有关的人的案件暂告一段落,这段时间他还不敢去接夫人回来,就是怕会有漏网之鱼报复他,从而对妻子不利,所以想着等时局稳定下来再去接她回来更好一些。 只是,看了妻子的家书时,他一时间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这……简直不可置信。 正从外面进来的叶凛与叶凌俩兄弟看到父亲这失态的举动,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案上信封的字迹,这是他们亲娘的笔迹。 叶凌速度更快地冲向父亲,“爹,是不是娘有信来了?”他都快想死亲娘了,好在那天被绑到城楼上做质子的人不是他亲娘,不然光是想想有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他就会后背一凉。 当然好在假扮他娘的人最后也平安无事了,他的后怕才少了些许。 叶凛毕竟是长子,经过了一些事情,倒是显得更稳重了一些,他上前恭敬地与父亲行了一礼,然后也眼含激切地看向父亲,“爹,可是母亲有信送来?” 叶游没有回答俩儿子这话,而是感慨又激动地道:“你娘找到你们妹妹了。” 妹妹? 兄弟俩对视一眼,这说的是谁? 叶凌说话一向比较直,没经过多想,他就疑惑道,“表妹不是还在金家住着?什么时候跑到娘那儿去了?前儿她不是还遣人过来说,想我们了,准备回侯府来……” 在他的意识里面,这妹妹指的就是表妹金晴。 京城的风波消弥了,他也有几分记挂表妹,但却不得闲前去看看她,听她的丫鬟说她在金家过得并不太如意。 也是,那小姨与她的母女情份颇浅,也不知道会心偏成什么样,想到这里,他不禁想快些去接回表妹。 叶凛倒没有这么冲动,但眼里所思表现出来的与叶凌也差不多。 叶游看了眼俩儿子,板着脸直接道:“你们娘找回的是你们的嫡亲妹妹,我叶游的亲生女儿。” 第二百零七章 六神无主 叶凛与叶凌兄弟俩都两眼懵圈地看着眼前的父亲,真找到人了? 俩兄弟随后又对视一眼,其实这个事他们真的不怎么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能说找到就找到了?也就亲爹任由亲娘胡闹,他们的娘在小妹一事上早就疯魔了,估计会是受骗了吧? 而且依他们兄弟俩了解到当年事情的实情上,他们那嫡亲小妹很可能是葬身野兽之口,在那种情形下她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叶凛想了想,心里又斟酌了一下字眼,然后才道:“爹,这事我们是不是还得求证一下?也不能随便就把人认回来吧?” “对啊,爹,会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家小妹的事情,故意找人冒充的?”叶凌也紧跟着说出自己的意见。 总之,他们兄弟俩都对这个消息抱以最大的怀疑。 叶游打量了这俩兄弟一眼,随后才凉凉地道:“这事上我信任你娘。” 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或许在世人眼里都会认为妻子是思女成狂,但做为丈夫,他还是愿意相信妻子做为母亲的判断,她说找到了应该就是找到了。 他的心情到现在还是激动的,对于这个女儿,他亏欠良多,当年就那样弄丢了她,无论再如何刮地三尺,再也寻不到那个小人儿,妻子信中最后写的字浮现在眼前,这事还得查下去,他得知道是谁做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只不过,到底身居高位多年,他的很多情绪都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叶凛与叶凌兄弟俩看父亲如此笃信母亲的判断,两人都有几分郁闷,也不知道这个自称是他们小妹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是如何取得母亲的信任?更重要的事就是她是如何冒充的? 叶凌还想再说些什么,叶凛伸手按住弟弟的肩膀,暗暗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看父亲这表情,他是深信不疑的,他们还是以静制动,要揪出假冒之人的小尾巴,就不能冲动行事。 叶凌这才按捺住,不再说会让父亲不高兴的话,只是他暗暗打定主意,要早点去接表妹回来,惟有这样,母亲才不会再时时想着去寻女,至于那个敢冒充公侯千金的女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便是。 “爹,既然娘找到了小妹,那她人在哪儿?要不我与二弟一块儿去接她回来吧。”叶凛道,这人能骗得母亲的信任,肯定背后还有人,他一定要将其连根拔起。 “不用,她现在跟你娘在一块儿,等京城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再去接她和你娘一块儿回京过年。”叶游摆摆手道。 他早就看出来俩儿子不相信这事情,亲缘这东西还是得多处处,等以后兄妹几人见得多了,感情自然也会处出来的。 若不是京城还有事情未了,他都想插上双翼飞去找妻女,尤其是女儿,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是像他还是像妻子?好在信里面妻子说女儿是被好人家收养的,没有沦落到不堪之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的女儿,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叶凛听闻却是神色一凛,母亲现在在荷花村避难,那么那个假冒之人也是在荷花村,这个地方他也不陌生,陶姚不就在那儿,一想到陶姚,他就牙疼,这个女人也就傅邺能受得了。 不过他还是记得陶姚的救命恩情,这交他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多亏了她,于是,他又道,“爹,那我到时候还是随你一块儿去接母亲回来吧,那里有我一位恩人,怎么说人家也救过我,总得给她送点谢礼以表谢意。” “哥,就是那个与你经常不对付的村姑?”叶凌听叶凛抱怨过陶姚,不过这次人家确实对他大哥有恩,他自然也有几分好奇。 叶凛一把拍到弟弟的后脑勺,“别村姑村姑的叫人,人家有名字的,叫陶姚,好歹是你哥我的救命恩人。” “知道了,哥。”叶凌撇撇嘴道,随后又兴奋地道,“我也要去接娘回来,一来看看小妹,二来也好谢谢大哥的救命恩人。” 叶游不反对,这样也好,估计妻子也颇为挂念他们父子,一块去至少让妻子少些牵肠挂肚。 叶凌见父亲的表情和睦,于是又趁机道,“爹,表妹都回金家住好些日子了,如今娘还在荷花村没有回来,不如先接表妹回来吧,娘一向与表妹颇为亲近,到时候一回来看到表妹也会高兴的……” 叶游微抬眼睑看了看儿子,然后道:“她回金家不是正常的吗?你们可别忘了,她姓金,那才是她的家,至于接她回侯府的事情,等你娘回来后再说,对了,你娘信中说,要把明月轩收拾出来,到时候你妹妹回来就住在那儿,这差事就交给你办。” 明月轩靠近他们夫妻所住的主院,嗯,到时候还要再扩大面积,再重新装潢一番,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叶凌现在还不知道,他领的这差事到底有多繁琐,所以现下也就笑嘻嘻地应下了,至于表妹金晴,也就只能先委屈她在金家多住一段日子了。 等俩兄弟离开父亲的书房,候在外面的叶凌的小厮就急忙走上前,道,“二公子,你总算是出来了,表小姐的侍女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怎么回事?”叶凛看向弟弟,脸色有些严肃。 “还不是表妹想回侯府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如今爹不让接回来,唉,这下子可如何是好?怕是要失信于表妹了。”叶凌苦恼地道。 叶凛对于金晴虽然有了些许的怀疑,但好歹也是当成妹妹看的人,于是道,“你好好安抚她吧,让她在金家安心住下,其实爹也没有说错,那才是她的家,以前是小姨怜悯我们娘痛失小妹,才将她一直养在母亲膝下,好让母亲能尽快走出悲痛。”顿了顿,“可这么多年来,她与小姨的母女亲情与因此淡薄了许多,现在正好让她们多处处,还是别急着接回来吧。” 叶凌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他都忘了表妹是小姨的亲生女儿了,现在听到大哥这么说,倒也在情理当中,“好,我这就去跟表妹的侍女好生说说。” 叶凛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鼓励。 金晴在金家是坐立难安地等着侍女带回消息,废后彭氏以及其子垮台了,皇帝都不等过了新年再处置,可见是恨之入骨,这母子俩是不指望能翻身了,而她的姑父叶游却是这件事上的功臣,永安侯府以后只会更辉煌,这让她感到骄傲不已,仿佛这份荣光是属于她的。 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姨母为什么不来接她回去?难道姨母对她当日在危难当中离开的行为有所不满?所以不打算再接她回去了?这些想法一出,她就更是坐不住,不停在屋里来回徘徊。 金大妹与金小妹两人看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竟是笑了出来,只见金大妹笑道,“大姐,看来姨母是恼了你,既然如此,这回换我去讨姨母欢心吧。” “还有我,我也可以去。”金小妹不甘落后,立即表态。 金晴冷冷地瞪了一眼这俩妹妹,然后又装做气定神闲地坐下来,“这人啊得讲命,没有这个命,就是没有,再如何求也是枉然。” “你在说谁呢?”金大妹到底年纪小一岁,没能沉得住气。 金晴眼眉都不抬,冷笑道,“谁应声说的不就是谁。” 她与这俩妹妹注定是走不到一块儿了,刚回家的时候还会隐忍装一下姐妹情深,现在知道这俩人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如何还会再忍?遂也将自己的真面目表露出来。 金大妹气不过,想上前去揪住金晴的头发给她一巴掌,不过好在她还记得母亲教导过她的话,顿时就将怒气给压下去了,“大姐好威风啊,不过这也不是凭自己本事得来的威风,我告诉你一句话,借来的威风,总有一天要还的。” 金晴袖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个大妹她是真的恨透了,“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骂人的话一出,金大妹原本想要压下的怒气再也压不住,她上前一把揪住金晴的衣领,“骂我是狗?我若是狗,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金晴一把推开她,然后整了整被扯皱的衣领,昂着头睥睨了一眼被她推倒在地的大妹,懒得跟她起口舌之争,免得失了自己的格调,于是,她直接无视这个大妹,径自先回房。 金小妹伸手扶起二姐,金大妹一脸的屈辱,满眼都是恨意。 窗外隐秘处的鲍蓉将姐妹三人的争执都看在眼里,没有出去调停地意思,而是转身离开。 “夫人,这样真好吗?”身边的亲信嬷嬷有些纠结地道,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现在却成了斗眼鸡,这又是何苦呢? “不这样,她们可没有上进心。”鲍蓉半点心软也不见,比起这个,对于姐姐再一次度过难关,她既妒且又恨,“侯府还没有人来接晴儿回去吗?” 那亲信嬷嬷摇了摇头,“白嬷嬷私下回去问过,说是没有这安排。” 金晴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她这个姐姐心真狠,不过心不狠也不是她了,连这个亲妹妹都不肯多帮,还能指望她有多少姐妹情? “大小姐已经去接触叶家的两个公子,有他们在一旁吹风,相信大小姐很快就会被接回去的。” 听到这话,金晴的心情这才明媚了不少,“算她还不是太笨。” 回到屋里没多久的金晴,就等到她遣去找二表哥叶凌的侍女回来,可惜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她不可置信地道。 “二公子是这样说的没有错,奴婢一个字也没有传错。”侍女忙睁大眼地表示自己没有传错话。 金晴这下子顾不上与侍女说话,而是夺门而出去找亲娘鲍蓉。 鲍蓉正在屋里闭目养神,听到似乎刮进来一阵风,她不悦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到大女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眉头就皱了一下,“都不知道你姨母是如何教你规矩的,让你行事这样没有规矩。” “娘,不好了。”金晴顾不上与母亲计较话里的不满,若是搁在平时,她肯定要气恼好一阵子才行,可现在得到的消息却让她六神无主。 鲍蓉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遂,冷喝一声,“这么大个人了,行事还如此没有章法,你给我冷静点,慌张于事无补。” “娘,叶家的女儿回来了。”金晴张大眼睛看着母亲。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霹得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会被接到叶家,也是为了安慰姨母的思女之情,如今那个正主儿回来了,那她这个西贝货是不是该黯然的退场? 她不甘心啊,这么多年来了承欢在姨母膝下的人是她,凭什么那个亲生女儿一回来,就要将她踢开? “不可能。”金晴立即高声喝一句,随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好在女儿正在失神当中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不对,她缓和了一下心情,然后才道,“你这是听谁胡诌的?你姨母的女儿其实早就死了,只不过你姨母一直不肯承认罢了,这又是谁故意耍着她玩?” “娘,这不是有人在胡诌,难道二表哥会骗我吗?他亲口跟我的侍女说,等姨母接回妹妹后,再来接我回侯府,让我在家里安心等待。”顿了一会儿,她又苦笑道,“万一姨母有了亲生女儿在身旁,到时候改主意不接我回去那又如何是好?” 鲍蓉没有做声,女儿的担心现在不是最主要的,而是叶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找得回来?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遂,她抓住女儿的手臂,强令她看着自己,“你详细说一下你二表哥是怎么说的?” 金晴舔了舔唇,心神总算是回来了一些,“据那侍女传回来的话,二表哥只是说姨母找到了女儿,侯府为了迎她回来要重修明月轩,娘,那明月轩是最靠近姨母所居院子的,这还不表明姨父对这个女儿的重视吗?当年我想住到明月轩去好靠近姨母,姨父却不同意,而是将我的居所安排到偏远一点的地方……” 想到姨父这区别对待,她的眼里妒嫉得都要发狂。 在侯府这么多年,姨母疼她,两个表哥对她也极好,唯有姨父,这位高权重的永安侯爷在看她的眼神中满是疏离。 第二百零八章 商定对策 金晴记得小时候她还想过要讨姨父的欢心,可是无论她如何讨好,姨父从不正眼看她,当然,因为姨母的原因,他也不会当面给自己难堪,就是无视罢了。 以前没有对比,她还能心理平衡一点,现在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一回来,姨父又是要重整明月轩,又是说要亲自去接回来,这重视的程度让她想要不嫉恨都难。 她在永安侯府住了这十多年,早就当自己是这侯府的正经小姐了,哪怕是永安侯府的二房和三房人面前,她也能大大方方的表出她女主人的风范,她的待遇在侯府小辈女眷里面是头一份的,尽管她不姓叶,可那又如何?只要她的姨母是永安侯夫人就行了。 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姨母的女儿回归后,她所有的好东西都要归对方所有,姨父姨母又只会偏疼亲生女儿,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她似乎可以预见自己悲惨的生活,内心深处忍不住诅咒那个未曾谋面的表姐去死。 鲍蓉却似乎没有看到女儿苍白的脸色和疯狂的嫉恨,此时的她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 心里只有一句话在回荡,这怎么可能? 鲍蓉还记得那带血的襁褓,记得那个奶娘被野兽啃得只剩几个骨头的凄惨样子,那这个孩子是如何活下来的? 似乎想到什么,她的表情凝重起来,她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等她回过神来,看到女儿跌坐在地上一副慌张的样子,就又气不打一处来,这没有的东西,看来在侯府里的日子过得太好太安逸,居然半点风雨也经不起,真不像是她鲍蓉的女儿。 “起来。”她低喝一声。 “娘。”金晴这才从自己的假想中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抱住母亲的大腿,“娘,女儿不想那个人回来,她为什么不死呢?” 鲍蓉伸手捏住女儿的下巴逼她抬起脸来看着自己,“这些年你在永安侯府都学了些什么?现在事情临头了,抱怨诅咒又有什么用?赶紧去打听一下你姨母所谓的亲生女儿才是正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金晴听了母亲这番话,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娘说得对,我这就去找二表哥问问……” 鲍蓉原本正在想对策,在听到女儿要找叶凌打听消息,遂又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吩咐过你要亲近是你大表哥叶凛,他才是永安侯府正经的继承人,未来的侯爷。至于叶凌,他有什么,尽管是嫡次子,但家业轮不到他继承,你跟他来往密切有什么用?” “大表哥最近比较忙,我派去的人都联系不上他,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找了二表哥,要不是二表哥这人一向大大咧咧,他也不告诉我姨母寻到亲生女儿的事情,大表哥的嘴一向不会这么碎。”金晴有些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鲍蓉这才表情和缓了一些,“我不管你如何做,但要切记,你的目标只能是叶凛,别搞错了对象。” “女儿知道。”金晴很是乖巧地点了下头。 她只是利用叶凌来打探消息,并没想过对他动心,不管怎么对比,二表哥都不如大表哥优秀,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鲍蓉短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对策,这下子她又恢复了从容淡定,“你姨母现在在哪儿,你首先去问问这个,别的不说,就说你记挂姨母了,想要去陪陪她……” 虽然永安侯府没有对外宣扬,但她还是推测出,她的姐姐应该不在京城,搞不好早早就出城去避难了,这下子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她能这么快就接回女儿,不是姐姐善心发现,而是她要秘密离开,自然不能带着金晴,这才将金明打发了回家。 她这姐姐的凉薄一如既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母亲的笑容让金晴打了个冷颤,不过想到这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又很快淡定下来,“莫非姨母不在京城?”母亲的话提醒了她,她不相信这么多年下来,姨母会对她没有感情,“怪不得事情都平息了这么多天,姨母都还不派人来接我回去,原来她不在。” 之前她还有些怨恨姨母不来接她,而且还不见她派去的人,她无奈之下才找找上叶凌,想让他帮自己在姨父姨母面前说说好话,让自己尽快回府。 她是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金家的人都令人讨厌,尤其是大妹和二妹,她是恨毒了这俩个亲妹妹。 鲍蓉看到女儿总算精明了一些,脸上这才稍稍有了些笑容,“我猜你姨母现在肯定是跟她女儿在一起,也好,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儿找她,我也想会会这流落在外的永安侯府的小姐是啥模样。” 她到现在都不相信鲍芙真的找回女儿了,搞不好是个西贝货,她得亲自去会会对方,最好能拆穿她假冒的事实。 她是绝对不会让鲍芙能得偿所愿的,她就活该受这失女之痛,要不然老天爷就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鲍芙的人生能美满?她活得不如意,她的姐姐也得活得不如意才公平。 “娘,你要离京?”金晴惊讶地道,“祖母会让你离开?” 她的祖母也不是个好货,每次去她那儿请安,她回来都会出一身冷汗,那个老太婆就是个刁妇,而且极重重男轻女,对她那俩个弟弟百般疼爱,对她这个孙女却是板着一张老脸。 “什么时候轮到她不让了?”鲍蓉早就当家好多年了,事实上她并不惧怕婆婆,这个家娶了她才有如今的模样,要不然那老太婆还在乡下地方种田,哪能到城里来作威作福? 金晴这才不再开口,心里盘算着还是亲自去见见二表哥才好套话,母亲说得对,还是尽快去风见姨母才能挽回颓势。 心里拿定了主意,她立刻就去行动。 常平侯府,傅邺听到父亲的传唤,冷笑了一下,抬脚就往他的书房走去。 这回他不用在书房外久候,父亲的小厮就出来迎他进去。 他进去后,看了眼坐在书案后道貌岸然地父亲,心里越发不以为然,但他还是装做些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孽子,你给我跪下。”傅松朝儿子大喝一声,这回京城的风云突变里,他出尽了洋相,现在看这儿子越发的痛恨,哪怕这儿子得了皇帝的褒奖,他也不会欣赏一分。 现在废后彭氏垮台了,彭家也遭到了清算,乔氏是终日病歪歪的,他看了也觉得可怜,尤其是她对自己更为温柔小意,还主动给他抬了两房妾侍,这让他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昨晚她就在自己面前幽幽地哭了一会儿,说她虽然是废后彭氏的姨甥女,但她真不知道这姨母都做了些什么,要不然早就会提醒他云云。 他当时听了只觉得嘲讽,废后彭氏那段时间如此的高涨,而她又多次回娘家,哪里会不知道宫里政变的详细情况?不过看她哭得情真意切,他不禁又有几分动摇,最后还是伸手揽她进怀。 最后夫妻俩和好了,话题绕到了傅邺的身上,乔氏叹气道,“就算邺儿对我这继母多有不满,但侯爷到底是他亲爹,这立功的机会,就应该让给侯爷才是,他怎么就自己领了去?眼里还有侯爷吗?还有我们这个家吗?以后若是侯爷有个三长两短,我这继母在他手下讨生活只怕活不了几年……” 这一直是他这段时间的心里疙瘩,如果这孽子把这立功的机会让给他,他一举就能成为老皇帝的心腹,至少也能像永安侯那个老匹夫一样风光,哪怕牺牲乔氏他也在所不惜,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看到这个儿子居然不肯跪下,还敢问他何错之有?他恨不得上前去踢他几脚出出气,这儿子跟他那死鬼亡妻都是一路货色,让他见了就想动怒。 傅松气得大拍桌子,“我是你老子,还让你跪不得?” “我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跪?”傅邺道,这老头子想让他跪也得师出有名。 “你还敢说,这宫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通通气?”傅松怒道。 傅邺道,“你不是正忙着与你的继妻沟通感情,我怎好打扰你?” 他把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这让傅松也借题发挥也不可能,他不待见傅邺这个儿子,下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所以父子俩的来往极少。 “好啊,既然你眼里没我这个当爹的,那这爵位你也别要了,我明儿就请折子立你弟弟傅阳为世子。”傅松气不择言。 “请便。”傅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除非你不要脸面这东西。” 他刚立了功,在老皇帝面前挂上名号,而且他与宁王的关系也摆在台面上,现在宁王的形势大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傅松想绕过他立傅阳世子,别说老皇帝不会应允,他傅松也会遭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毕竟他是嫡长子,而他娘周氏又是傅松的发妻,无论是法理上还是道义上,他的地位都高于傅阳,这爵位传承也是有讲究的,可不是谁想继承都行,哪怕傅松的心歪到天边去,也大不过皇权。 傅松看着这个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儿子,恨不得将他塞回死去的周氏的肚子里,当初这不得他心的儿子出生时,他就该一把掐死他,省得他只知道气自己。 “父亲若是没有什么事要吩咐,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傅邺不待傅松发话,行了个礼抬脚就走,他对这个父亲早就没有任何感情,哪还会管他这会儿气成什么样? 以前他就拿捏不了自己,以后只会更难。 傅松看着这不孝子真的转身就走,气得直接拿起桌上的墨砚就砸了过去,可傅邺似有感应一般,侧开身子一避,那墨砚扔到了帘子上,在帘子上洒出一道墨迹,随后掉到地上摔成两辩。 他低头一看,这是上好的端砚,心里不由得啧啧两声,这老头子实在是暴殄天物,遂,他又回头看似恭敬地道,“父亲要生气也别拿这上好的端砚来出气,看现在这物毁成这样,儿子也替父亲心疼。” 说完,行了一礼直接就挑帘子出去。 这回傅松气得险些要晕倒,这儿子也他天生不对盘。 傅邺一行人走出侯爷傅松的院子,就看到观举等候在外,一路跟着傅邺回去吟松居,一面小声禀报,“这几天公子不在,夫人主动给侯爷纳了几个女人,侯爷现在与她的关系改善了不少……” 这乔氏也是个狠人,娘家那边没有了依靠,就主动给丈夫纳妾讨欢心,这举动就连老夫人汤氏也挑不出毛病来,本来斗得如火如荼的婆媳俩,反而让乔氏缓了一口气得了续命。 傅邺不奇怪乔氏这举动,要没有几分聪明劲儿和不要脸面,当年也不会将他娘扳倒自己上位。 “公子,我们要不要……”再出手,观言小声地问了一句。 傅邺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先静观其变。” 傅松那人是喂不饱的,乔氏退了一步,就得再退几步,直到无路可退,他就等着看乔氏如何步上他娘的后尘。 “对了,皇上赦免了周家的罪,你安排一下人手去流放地接他们回来吧,这原靖国公府已经充公了,重新找处宅子安置他们,也算是我为我娘尽的一份孝心。” 观言忙应声“是”,如今元后周氏与先太子都重新得回自己的名号,周家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毕竟是公子的母族,他也得把差事办得漂亮才行。 几日后,一辆马车行驶在出京的官道上。 这条路鲍蓉在年轻的时候走过,现在再走,竟是半点也认不出来,但她现在的心思不在怀念往事上,只是随意地看了下外面的风景,就放下车窗帘子闭目养神。 金晴却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对两旁道路的景色还有几分新鲜感。 “你真打探清楚了?你姨母在那个什么乡下村子里?”鲍蓉问道,她到现在都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她这个姐姐怎么到了那么个鸟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地方去避难? “娘,那村子叫荷花村,就在青云镇辖下,二表哥是不会骗我的。”金晴纠正母亲的说法。 即将要去见姨母了,她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比起亲娘鲍蓉,她还是更喜欢和蔼的姨母鲍芙。 第二百零九章 引起猜想 京城,永安侯府。 “侯爷,二公子将夫人现在所居之处无意中透露给表小姐,金夫人带着表小姐已经出京往青云镇而去了……” 叶游一边听属下的汇报,一边低垂眼眸在细思,鲍蓉会选择在这个时出发去荷花村不出他的预料,可见他不让二子接金晴回侯府一事让她着急了,这样也好,当年的那件事情上,鲍蓉也是当事者。 当年因为未能证明女儿还活着,加之证所不足,鲍蓉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并不好确定,只是这个妻妹,他始终不喜欢。 鲍蓉是个有野心的人,明知道自己是她的姐夫,她还曾经尝试过背着亲姐来讨好他,那些低级的诱惑手段,直到今天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又不屑,只不过这个女人隐藏得太好,妻子一直没有发现这个妹妹的异样,而他试图让妻子提防这个妹妹的举动也一直不凑效。 上香回途遇到流寇一事,妻子对鲍蓉的信任达到了巅峰,那他说什么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至此他不再试图让妻子去怀疑这个妹妹什么,加之那时候他忙着找女儿,也没有那个精力再顾及到鲍蓉,更不想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于是他授意岳父母出面迅速让她出阁,夫婿人选也是他亲自挑的。 成婚刚一月,鲍蓉有孕了,他这才不再对这个妻妹打压,至于那个老实本分的妹夫,他也就让人一直待在翰林院,没有私底下给他升官,他要的就是鲍蓉的安份守己,并不会让她有机会走到台面来。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鲍蓉的女儿居然成功让她送进侯府里来,当时妻子因为女儿一事而整日精神恍忽,他是不想过与妻子再生一个孩子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妻子却十分抗拒再生一个,她当时说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如果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你是不是就要忘记囡囡了?不,我不生,我不要我的囡囡被替代。” 不生就不生,他其实也不太想妻子再生育,反正他们已经育有二子,并没有生子的压力,那就全心找女儿吧。 可一回头鲍蓉的女儿就进了侯府,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奶娃娃,纵使他不喜欢,也没有说什么,若是这个孩子能令妻子展露欢颜,那他再膈应也会留下她,就当养只猫狗罢了。 对于金晴,他的感情十分淡漠,从来不会给她好脸色,这个女孩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她不是他的女儿,永远当不了永安侯府的小姐。 “你迅速带信给夫人,就说鲍蓉带着金晴正过去找她,嗯,顺带跟她说一句,就说鲍蓉与金晴似乎对囡囡有些敌意,嗯,就这样,去吧。” 属下闻言,立即退下去迅速去传口信。 既然开启了当年事件的重新调查,那就从鲍蓉开始,这也是他当日向两个儿子透露女儿还活着并且找到的原因之一,这也是变向的告诉鲍蓉,他的女儿找到了,他要看看鲍蓉会有什么反应。 如今鲍蓉这反应其实说明了很多事情,譬如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女儿是否存活。 叶游的神情越发严肃,鲍蓉最好祈祷不要让他抓到痛脚,不然她最好有那个本事承受他的怒火。 鲍蓉的举动同一时间也传到了傅邺的耳朵,他越听表情越是玩味,鲍姨这个妹妹实在是沉不住气,他以为她能有多少底气呢,原来也不过是如此。 “傅邺,什么事呢让你露出这个表情来,快,说出来让我也听听。”一旁过来找傅邺喝酒的叶凛叫嚣了起来,看这傅邺的表情贼兮兮的,顿时让他好奇不已。 最近这段时间忙完了正事,他就开始想母亲找回来的妹妹会是什么样的,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人来,一辈子都以为这个妹妹永远只能活在怀念中,现在人突然蹦到现实中来,让他好不适应。 这不,一得闲,就找上傅邺陪他喝酒解愁。 傅邺瞟了一眼叶凛那好事的表情,轻挥手示意观言退下,然后执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酒,“你那普救寺解签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一说起这个,叶凛的表情就难看起来,“人死了线索就断了,还能怎么查?” 他不能成婚,按傅邺的说法,得益者会是表妹金晴,可他只当她是妹妹啊,怎么可能会答应与她成婚? 这事不能想,想多了的后果是他越发不想见到表妹,一见到人就会想这个妹妹是不是包藏祸心了?简直是在颠覆他对她的认知。 “上回听你说,鲍姨寻回了女儿,就在荷花村。”傅邺突然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接她们回来?我正好也想到荷花村去,到时候一起去如何?” “你去荷花村干什么?”叶凛反问道,随后想到傅邺的心上人陶姚,随后想到什么,“听说你跟我妹妹还有口头婚约呢?傅邺,你不会打算为了个村姑放弃与我们家联姻吧?” 他对这个突然寻回来的妹妹一直都不太感冒,如果接回来后就开始与傅邺议亲,那么倒是能快速将她打发出去,不用在眼皮子底下晃,这样一想倒也不错。 傅邺直接扔了颗花生米去砸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神情莫测高深地让叶凛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听说你小姨今天出发去了荷花村。”傅邺突然开口转了个话题。 叶凛闻言,他小姨去找他娘有什么不对吗?“奇了怪了,我小姨出发去荷花村,你也知道?” “陶姚在那儿,鲍姨目前也在那儿,你说我会不会多关注一下那边的消息?”傅邺不屑地反问一句,正因为高度关注,他才能第一时间知道鲍蓉的举动。 叶凛瞬间无话,这话属实,傅邺确实会比平日更关注那边的事情,“去就去了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娘与小姨的关系一向不错……” “对了,还带着你表妹金晴。”傅邺插嘴打断他的话。 “这有什么问题……”叶凛大大咧咧地回话,随后似想到什么,他突然站了起来,“你是想说她们两人是打着我娘的幌子去对付我那突然找回来的妹妹?” “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傅邺一副朽木可雕也的样子。 “不对,她们怎么知道我娘找回了女儿?”叶凛突然又有了疑问。 “好问题,你说她们怎么知道的?”傅邺又将问题抛回给他。 叶凛的神色变了几变,他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是一回事,但小姨和表妹去找她麻烦又是另一回事,既然他内心仍有些怀疑这个妹妹是假冒的,但不管怎样,也容不得别人去找她的麻烦,要拆穿她也该是他家的事情。 这下子他没有心情再喝酒了,匆匆就跟傅邺告辞打道回府。 傅邺也没有拦他,他要为陶姚造势,让她能更容易融入永安侯府去,那叶凛的支持就显得很重要了,毕竟他希望她这一辈子在亲情上是圆满的,并且不留遗憾。 陶姚一直觉得他欺负她就是因为她是孤儿没人撑腰,现在他要还她公侯千金的身份,这一世他不要她再认为自己是在欺她无依无靠。 一口饮尽上辈子最初他酿的苦酒,希望这一世他们的缘份与羁绊能再深一点,直至刻入对方的灵魂,永不磨灭。 叶凛一回到家门就冲向了弟弟叶凌的院子,得知弟弟正武功房练武,他匆匆走进去,果然看到叶凌正在耍双刀。 他一时间有些怒气郁结,随手就在武器架上拿起一把长剑攻向弟弟,叶凌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向他袭来,他没有回头,而是立即侧头避开,迅速回击,这一转身才看清这突然袭击的人居然是兄长。 他并不吃惊,而是兴奋起来,来不及多说,直接就凌厉地反击兄长的攻击,一时间,兄弟俩打得如火如荼。 叶凌到底还是输叶凛一筹,被他的长剑架在喉咙上,就只好认输。 “哥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而是拿起武器就攻击我。”叶凌这才有时间开始抱怨。 叶凌斜睨他一眼,上前伸手不太友好地拍了下弟弟的脑袋,“说说,你最近办了什么蠢事?” “我能办什么蠢事?”叶凌不解地看向兄长,“你都不知道我现在都后悔领了爹交给我的差事,那明月轩的翻修不亚于重建,爹对你我都没有这么重视过,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倒是真的好,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最后忍不住抱怨两句。 “爹对她好不应该吗?你在侯府吃好喝好享受一切的时候,她在哪里?”叶凛冷声反问,“你出门在外因为是侯府的二公子处处受人追捧的时候,她在哪里?你在外面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叶凌听到大哥的反问,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愧疚来,随后又觉得自己是跳进了叶凛的圈套里面,“那也不是我叫她失踪的呀,这怪不到我的头上……” “是怪不到你的头上,不过这个妹妹吃过苦头是真的。”叶凛说到这里,对突然出现的妹妹似乎少了些抵触心里,他们兄弟养在父母身边过好日子,妹妹流落在外吃苦头,怎么说,他们让让她也是应该的。 叶凌伸手搔了搔有些汗湿的头发,“大不了她回来后,证明是真的,我对她好点。”这是他能想出的补救措施。 说到这里,叶凛这才记起过来找弟弟的原因所在,“你是不是告诉了表妹,娘找到了妹妹。” “说了呀,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想表妹多想,遂将这事告诉她,就是想让她安心,等娘回来后,再去接她回府。”叶凌其实也是想表妹有个心理准备的,所以才会将这事告知。 “表妹和小姨出发去荷花村了。”叶凛道。 叶凌初时不知道兄长告知他这事是什么意思,小姨与表妹去荷花村,应该是去寻他娘的,这有什么问题?可他到底是生在这个富贵窝里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们去干嘛的,顿时紧张起来,“表妹怎么这样?我都让她安心在家里等待,娘还要再过段时间才能去接她,她现在跟小姨去那儿准备要做什么?” 他对表妹全心信任,没想到表妹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人还没有接回来,一堆人冲过去是想干什么,虽然他嘴里老嚷嚷那个寻回来的妹妹是西贝货,但心里还是不希望母亲失望的,不就多个妹妹嘛,反正他的堂妹也有好几个,多一个妹妹也不碍事,左右在家里也不会住长久,女儿家总要嫁人的。 “你说呢。”叶凛凉凉地看着弟弟。 以前他是不愿意多怀疑金晴,现在这表妹的行事却是破绽越来越多,多到他都不得不承认她心思似乎有点歪,继而想到一向温和的小姨,又再想到普救寺僧人批签的事情,如果这是小姨出面布的局呢? 这么一想,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表妹很少出府,他调查过她与普救寺的僧人之间并无来往,所以尽管他对表妹有了疑心,却还是不会随便给她扣帽子。 但若是换成小姨,那似乎一切就能说通了,看来他得改变调查方向。 他突然有种感觉,或许他从来都没有认清过小姨是怎样的人。 鲍蓉并不知道她这一次的出行会引起几方人马的猜想,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快点见到姐姐找回来的那个女儿,直到现在她仍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马车到达了青云镇,这一路哪怕心里急切,她还是按捺住心情没有赶路,毕竟这些年养尊处优,她的身体消受不起这长途跋涉。 所以,从京城到青云镇,她花了近乎三日的时间。 马车停在了天香楼,金晴伸手轻撩起帘子打量了一下天香楼,表情里有些嫌弃,“就没有更好的地方了吗?” “回小姐的话,这天香楼是青云镇最好的酒楼了。”车夫恭敬地回话。 鲍蓉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但她以前随父亲进京的时候来过青云镇,知道车夫说的话并没有错,“好了,不过是休息的地方,暂时委屈一阵吧。” 她伸手给侍女,让她扶着她下车。 哪知正当她的脚踩上踏脚凳的时候,突然前方冲过来一个衣着褴褛的小乞丐,冷不丁地冲撞到她,她吓得脚没有踩稳,险些从上面掉下来,顿时脸上都吓得毫无血色。 “小心。”正好在追那乞丐的陶姚顺手扶了一把鲍蓉,免于她跌下马车摔崴了脚。 第二百一十章 直面冲突 鲍蓉先前失了平衡,身后的丫鬟又扶不住自己,正恐要摔了难免会受伤,不免有些心惊,可谁知居然会有个年轻姑娘突然出现扶了自己一把,这下子不由得拍了下胸脯定定惊。 站稳后,再一转头就看到这年轻姑娘长相俊俏,衣着却简单,款式一看就是乡下姑娘才会穿的,目光再一移到她的头上,只有简单的发带装饰,就不再见其他的首饰,眼前这姑娘应该是低贱的村姑,这么一想,原本还有些感激的心情顿时就歇了。 她可是堂堂官夫人,又岂会与一个村姑为伍?这可是在降低她的格调,遂,她有些强硬地抽回被陶姚扶着的手臂。 陶姚一时间没能顾上她的反应,而是看到盛青一边快速地去追那乞丐,一边与自己道:“夭夭,我先追这偷儿,等会儿再跟你汇合。” “青青姐……”陶姚担心地看着盛青就这样追上去,怕她会中了乞丐的计,毕竟这种做偷儿的乞丐都是成帮的,搞不好后面就有后手。 这么一想,她就准备再追上去帮一把盛青,哪知,她还没来得及跑,就看到匆匆赶来的葛白。 “陶姑娘,发生什么事了?”葛白没看到自家小师妹去追乞丐偷儿,反而看到陶姚似乎一脸的急意。 “葛大夫来得正好,有个偷儿当着我与青青姐的面行盗,然后我与青青姐就阻止了他,哪知一时没能抓住他,被他逃了,刚他不小心撞了人,我一时扶住人,就让青青姐独自往上追去,葛大夫,你快追上去,别让青青姐吃了亏……” 她一口气就将前因后果都给解释清楚了,葛白一听,脸色就变了,直接将医箱递给陶姚,然后就往陶姚手指的方向追去。 看到葛白追了上去,陶姚这才松了一口气,葛白好歹是个男人,应该不会让青青姐受伤。 她刚张望了一会儿,后面跑得喘不过气的妇人立即也追了上来,“姑娘……那偷儿呢?” 她就是那个倒霉被偷了荷包的人,若不是这两个年轻的姑娘出声,她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荷包被偷了,只是她毕竟跑不过三人,所以只能落在后面,现在看到陶姚停在这儿,她也实在跑不动了,只好也停下。 “你先别担心,已经有人追上去了。”陶姚安慰了她一句。 那妇人摆了下手表示知道了,她身形有些丰腴,平日也动得少,今天这一顿跑已经是吃不消了,所以勉强问完陶姚话,她就在一旁直喘粗气。 金晴这会儿也由侍女扶着下马车,看了眼乡下村姑打扮的陶姚,再看了看同样打扮不起眼的胖妇人,脸上就有几分鄙夷之色,遂伸手拍了拍鲍蓉刚才被陶姚扶着的地方,“娘,你没事吧?这青云镇到底是乡下地方,满眼都是不知礼数的乡下人,居然冲撞了你,真是缺少教养……”说这话时,她还刻意瞄了一眼陶姚,这淡淡地扫视一眼,就让她发现了陶姚长相不俗,这心底的不喜欢油然而生,说话越发尖酸刻薄。 陶姚皱了皱眉,这会儿她也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两人,看长相这应该是对母女,看衣着,两人应该出身不低,至少也会是个官家人,即使是这样,那也不能随便侮辱好人,毕竟人不是她撞的,哪怕她要付一定的连带责任,但好歹也扶了那中年女人一把,不说谢但也不应该说话如此刻薄。 对于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连搭理的兴致都没有,直接就扶着那还喘不过气来的失窃妇人到一旁歇着喘匀气。 “喂,我正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个乡野村姑还敢在我面前拿乔,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金晴不高兴了,虽然是她先给人脸色看的,但在她的认知里,这乡下村姑就得一脸诚惶诚恐地回话才是,偏这村姑居然还敢甩她面子不予理会,这就让她不爽了。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陶姚假装现在才发现她在说话的样子,“我还以为之前是哪只阿猫阿狗在叫吠,竟说的不是人话,也就不怪没人能听懂了,毕竟人可是听不懂畜生在说甚。”最后更是直接回讽。 金晴自小长在永安侯府,府里的下人恭维她,出去交际的都是世家贵女,因着永安侯府的面子在,谁不给她三分薄面?就连前段时间永安侯府短暂失势,但也没人当面就落她面子,就算拒绝也是捡好听的来说,她何曾受过别人这样当面指着鼻子就骂的情形? “你,好一张刁嘴。”金晴怒了,直接就朝身后跟着的侍女道,“上去掌嘴,教教她规矩。” 这青云镇不过是乡下地方,她也不怕事情闹大了兜不住。 鲍蓉连声都懒得出,让她与这乡下村姑说话那可是有失身份的,遂只是高昂着头睥睨了一眼陶姚,这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高看一眼了, 当然,若这事发生在京城,她为了脸面,少不得会处理得和蔼一些,可这青云镇再繁华那也是乡下地方,在这里就算搏个好名声也传不回京城,她也就不费那功夫了。 陶姚张大眼睛看着这对母女,她可算知道什么叫倒打一耙了,这俩母女简直是不知所谓,看到那年轻女孩身后果然有名侍女走上前来真要打她巴掌,她顿时就被气笑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在对方的手挥过来之时,她一把将药箱背起来,然后空出手来立即就抓住那侍女的手反剪起来,力道一大,那侍女受不住哭了出来,她不耐烦地将人甩回那对母女的面前,“我可不是你家家奴,任由你随意责罚,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这事闹到官府去我也不怕,毕竟我占理,是良民。”最后良民二字咬得很重。 这年轻女孩就算怎么逞威风也逞不到她的头上来,她可不吃这大,更不会惯着她。 陶姚将那侍女甩向俩母女的力道颇大,金晴看到这侍女就这样砸过来,吓得忙往母亲身后钻,两眼再看向陶姚的方向时几乎淬了毒,这可恶的乡野村姑。 鲍蓉这回也冷了脸色,她定定地看了陶姚一会儿,似乎是在记住她的长相,这女孩神情倔强,看来女儿是踢了铁板,也罢,在这儿把事情闹大会拖了她的行程,还是应以正事为重,回头再派人去收拾这村姑也不迟。 想明白后,她立即收回看向陶姚的目光,转头与女儿道,“我们走,别与这种乡下村姑一般见识,没得掉了身价。” 母亲给了台阶,金晴也就顺着下来,她这段时间与母亲相处得比任何时间都要长,对于母亲的性子也算是摸清了不少,知道如果忤逆了她的话定会惹怒她,这样一来,母亲未必会再站在她这一边。 算明白了得失后,她果断地不再与陶姚纠缠,直接冷睇着陶姚来了一句,“母亲说得对,跟这种没教养的村姑说话传出去指不定还要被人笑话呢,我们可是玉器,可不能让她这种瓷瓦给碰着了。” “你知道轻重就好。”鲍蓉这会儿总算看了这大女儿一眼,还不算蠢。 母女俩说着贬低陶姚的话就在一人的簇拥下走进天香楼。 “呸,这都是些什么人?”那被陶姚扶着到一边喘气的妇人总算喘匀了气,一口气说出了心里话,看那对母女穿得人模狗样,说话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姑娘,你别生气,跟这种猪狗不如的人置气不划算。” 陶姚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我理她们说了什么做甚?” “还是姑娘好胸襟。”妇人道。 陶姚不作声,像这对母女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人,她第一世的时候见得太多了,如果个个都计较,那还用不用活? 这会儿她还是用来担心青青姐更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追上那偷儿,更不知道她有否受伤,唉,真是急死人。 好在陶姚望穿秋水,总算等到葛白与盛青的回归,急匆匆打量了一眼,两人虽然有些灰头土脸,到底是没有受伤,她这才真松了口气。 盛青将荷包转交给那妇人,“大嫂看看是不是这荷包?” 妇人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遂惊喜地道,“就是这个,我这里面还有半两银子呢,这可是我夫君抓药的钱,真是谢谢两位姑娘了,要不是你们,只怕我这荷包也拿不回来。”说完,朝陶姚还有盛青行了个礼。 陶姚与盛青忙避开后就扶起了人,陶姚道,“钱没丢就好,这礼就不必了。” “对啊,我们啊就是不想便宜了那个偷儿,什么不做偏做这种营生,可恨的是最后还是没能抓住他,要不然一定送官办。”盛青还满脸可惜。 一旁的葛白听了这俩姑娘那不知死活的话,顿时有些汗颜,这两人到底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居然就这样去追小偷,这次是万幸了,下次未必就有这等好运。 不过他纵使想要训这俩胆大的姑娘几句,但也要顾忌场合,见那妇人还在场,他把到嘴的话又都咽进了肚子。 陶姚与盛青婉拒了那妇人要讲她们吃饭的提议,知道她家中还有病人等着抓药,遂赶紧催她去抓药,莫误了喝药云云。 那妇人千恩万谢一番,这才匆匆地离去。 葛白一看人走了,忍不住敲了盛青一个头栗,“你逞什么能?这种事能多管的吗?你们还是俩姑娘家家,别看人家小,帮手可不少,下回可不是如这次这般幸运……” “好了好了,唠唠叨叨了一路还不够?”盛青不耐烦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什么错?” 葛白看与盛青说不通,不由得气笑道:“好,我说不过你,回头我告诉师父,让他来说你。” 陶姚一边将医箱还给葛白一边道,“当时的情形下也来不及多想,葛大夫你也不要生气,下回我与青青姐一定会多注意。” 陶姚说话比盛青中听得多,葛白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盛青还有些置气地上前圈着陶姚的手不理身后跟着的大师兄。 “先到我家用了饭,我再跟你去牙行挑人,早上的事情都给打断了,实在是气人。”盛青径自道,她家世代在青云镇行医,自然也认识牙行的人,有她引路,陶姚会少走一些弯路。 陶姚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异意,今日会到青云镇来就是为了到牙行挑人,她想培养几个年轻的女孩当护士,在十里八乡请不到人,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希望能挑到合适的人。 鲍芙听闻她缺人手,还说从永安侯府拔人过来便是,何必要去外面挑人?这提议当场就被她否决了,永安侯府的人都是世代为奴的,人家未必看得上她这行当,勉强过来也培养不出什么有用的人手,搞不好还会来个难侍候的大妈大姑娘,何必呢? 她这小诊所刚开起来,现在还算不得很忙,不过也要未雨绸缪才好,她想把这模式推广出去,就必须要有长远的规划。 等回了盛家医馆,盛大夫听闻了女儿之前的冒险之举,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少不得要训女儿几句,连带陶姚也被波及了,毕竟都是年轻女孩,他怕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一天会害了自个儿,所以该教还是要教,绝不能心慈手软。 陶姚对于盛大夫这种无差别的训话还是十分接受的,毕竟这是人家对她的关心,接受起来并不难,遂道,“盛大夫,我以后会注意的。” 盛青看陶姚这么说了,方才朝父亲服了软,表示会反思。 “你们俩啊真是让人操心。”盛大夫看她们乖乖认错,这话也训不下去了,跟陶姚接触这么久,他早就当这小姑娘是晚辈来看,更何况陶姚还有满肚子的医书,他就更不希望她出事。 天香楼里,金晴给母亲斟了一碗茶后,这才小心地坐下,感觉到座下凳子有点硬,她不自在地挪了下臀部,这小动作被鲍蓉看到,满脸不悦地道,“真不知道你姨母是如何教你的?这连坐都坐不好。” “凳子有点硬。”金晴有点委屈地道,瞄了眼母亲不以为意的神色,她这才不再抱怨,而是转了个话题道,“娘,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乡野村姑?我这气始终都不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暗中报复 鲍蓉正端起茶盏喝一口,听闻这话,表情不豫地放下茶盏,“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倒让你记在心里了?你跟她是云泥之别,这等人连给你提鞋也不配,要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教训了女儿,最后还是给了个甜枣,“我已经派人悄悄跟上她,看看她家住何处,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得闲了定要叫她好看。” 她自己本身就不是个心胸广阔的人,平日里在京中因身份不够受气就罢了,如今一个乡野村姑也能给她找不痛快,她不报复回去这心里的气同样不顺畅。 金晴听了母亲的话,这脸上才放出了了笑容,不知为何,她一见到那村姑就感到不爽,这人估计是跟自己八字不合,她见不得她能得好,最好毁了她的容貌,以后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娘才好呢。当然这恶毒的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哪怕是在母亲的面前,她也不想留下这把柄。 “娘,女儿知道了。”她乖巧地朝母亲微微一笑,再不提之前的话题。 对于女儿的识趣,鲍蓉是极满意的,若这女儿是长在她膝下的,肯定能更聪明伶俐,可惜了偏跟在她那“好”姐姐的身边,人都变得木讷了,好在这段时间她也教了她不少,接下来只要好好在姐姐面前表现一番,她再想法子敲敲边鼓,争取明年能定下女儿与叶凛的婚事,这样她也能早日安心。 以后叶凛成了自己的女婿,还愁使不动他?到时候一定要想法子让老爷的官位再升一升,对了,也要开始为俩个小女儿物色夫家才行,她瞧来瞧去还是常平侯府那个傅邺不错,看着也是个能出息的,就是缺了个牵线的人。 这些心事一起,她就没有心思用饭,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恨不得就将这些事都给安排好,她才能高枕无忧。 金晴侧头看了看母亲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妥,遂也不敢再胡乱说话,与这个母亲相处真累人,而且母亲心思重,在她跟前,老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妥当,这让她的自信心备受打击。 换成姨母何尝会这般说自己,疼自己还来不及,往常重话都不会说一句,这下子她饭也用得不香了,巴不得现在继续再赶路,好早些到姨母的身边,与母亲多相处一刻她都觉得是受罪。 母女二人心不在焉地用了一顿没滋没味的午膳,就匆匆结账离开继续赶路,趁着天黑前赶到那个劳什子荷花村。 另一边厢的陶姚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反倒是这些行迹不够隐秘地人早早就暴露在张伯等人的眼里,看得张伯好一阵恼怒,本来看到陶姑娘今日差点被人打了,他都准备暗中出手,哪知道陶姑娘行事如此之快,都用不到他出手就教训了人,他这才做罢。 如今再看这偷偷跟踪的人,他气不打不处来,直接就让人绑了那跟踪之人然后好一顿审问,之后才知道这人是谁派去的,居然是陶姑娘生母的亲妹子,这女人行事也太恶毒了,不过是一顿口角,居然还想着报复回去。 他当即就将这消息传回去给公子知道,这段时间他对陶姑娘的安危越发上心,以前不知道,还道陶姑娘的出身低微,现在知道了她是永安侯府的嫡女,哪里还配不上自家公子? 更何况永安侯是老皇帝的亲信,可比自家那不成器的老爷强得多,裙带关系得来的职位又没有多少实权,更何况如今那裙带关系又断了,成了避之惟恐不及的东西。 自此,他对陶姚又更高看一眼,这陶姑娘现在是挑不出半点不好的地方了,就连老夫人汤氏见到了也没法挑刺。 这些事情到不了陶姚的面前,她跟着盛青随着那相熟的牙婆去牙行挑人。 哪怕现在不是灾年,但卖儿卖女的人家还是不少,看得陶姚的眉头紧皱,虽然早就知道这世道就是如此,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那牙婆一看陶姚的表情就知道她心生不忍,遂笑道,“姑娘家家的确实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但是有时候换个位置想想,在自家都没活路了,卖给别人家至少还能挣条活路走。” 做牙婆这行常言道是有损阴德的,但她平素也没有逼着买卖人口,一切全凭自愿,不过是做个中介人混口饭吃,只要不违背良心帮人找个吃饭的地方,她就没觉得自己有损阴德。 陶姚想了想,换另一个角度看也确是如此,不过这世间,有时候买卖未必就是活不下去,反而是有人在做恶,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说,心知说了也没有用,这样的世道,也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时代的发展就是一艘巨轮,发展到哪里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她收敛了心神,仔细看起了面前的小姑娘,大多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长相很一般,可见是那烟花之地挑剩下的,这长得不漂亮有时候倒也是自保之道。 “都伸出手给我看看。” 听到她的声音,那一排的小姑娘都怯生生地伸手给陶姚看了看,陶姚也不看别的,就看手干不干净,不讲究卫生她一律不考虑,至于性情什么的现在完全不考虑,毕竟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来一个人好坏的。 一众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面前这个跟她们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少女是干什么的,但看着就不像是坏人,她们也想被好人家买回去,不求别的,给口饱饭吃就行,遂纷纷睁着眼睛看向陶姚力求对方能看得上自己。 盛青没有吭声,这种场面她是初次见到,自家医馆收的是学徒,跟这个不一样,这场面看得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遂一直都沉默着。 那牙婆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姑娘慢慢挑,这一批挑不中,后面还有,唉,这些都是苦命的丫头,都是被家里狠心的爹娘给卖了,回去给口饭吃便行。” 陶姚没有作声,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于是按自己的要求挑了几个出来,没被挑中的眼神有些黯然,只能默默地让开位置给后面的人。 好不容易才挑出十个看似不错的苗子,陶姚就罢手了,不是没有看到其他小姑娘眼中的灰暗,可她不是救世祖,帮不了这么多的人,遂只能心中叹气。 给牙婆付钱的时候她也爽快,那牙婆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陶姚这才道,“我瞧着那些小姑娘都衣衫褴褛的,虽然我手头也宽裕,但是见不着就罢了,既见着也算是个缘份,虽我回头给置办些过冬的衣物和简单吃食过来,还望婶子给个方便,就当积个阴德了,可好?” 她咬紧积阴德这三个字,就怕她到时候东西送到了,却被这牙婆给昧下了。 盛青一看这情势,立即搭一把口道,“我到时候让我大师兄帮婶子一把,好歹你来我们盛家医馆来看过病,大家都是熟人了。” 这牙婆家里有常年的病人,这才一来二去的跟盛大夫算是相熟了,要不然盛大夫也不会介绍她给陶姚。 牙婆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俩姑娘的意思,当即笑道,“那敢情好,我就代这些丫头谢过两位姑娘了,其实我也不想亏待她们,好歹还指望她们能卖出价去,但我家里的病人是个拖累,想给她们好点的待遇都是有心无力。” 这话半真半假,陶姚与盛青听过也就算了。 等陶姚回头看去时,那些个没被她挑中的小姑娘们一听有冬衣穿和吃食,并不干净的小脸上都放出了光彩,她难免有些心酸,心想若是自己没能幸运地遇上养父母,估计也就是她们这样的命运。 不想心情上下起伏,她领着人就走了,先回去盛家医馆让这十个小姑娘梳洗一番,然后她马不停蹄地去采买衣物和吃食,好在有葛白的帮衬,一切都办得极顺利。 十个小姑娘梳洗后换了新衣服,勉强可以看了,其实认真算起来,这些小姑娘的年纪与她现在身体的年纪是相仿的,但个个面黄肌瘦的,看着就让人心酸。 不过这些心理她没有表现出来,升米恩斗米仇,人心最是难测,她不想日后变成农夫与蛇,于是在面对这十个小姑娘的时候,她板着脸道,“我找你们来都是要学东西的,以后谁学得好,又不生歪心思的,我会酌情给予她良民的资格,你们可明白?就是说以后你们都有可能不是贱籍。” 十个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就单纯无知,这段时间见多了人情冷暖,一听这话,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她们也想着以后能有个好前程,现在看到主人家居然这般发话,顿时对陶姚更是感恩戴德,遂全体跪下道,“听凭姑娘吩咐,以后绝不起坏心思。” 陶姚抬手示意她们起来,当然少不得说些勉励的话,这才与盛青带着人返回荷花村,天色不早了,她没让赶牛车的陶大伯等她,而是雇了两辆马车载人回去。 盛大夫想留盛青在家住几天的,这见天的都在荷花村待着,他怕太过于麻烦陶姚,哪知女儿却不肯在家待着,直说要跟陶姚回去,他惟有头疼地把人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在暗处的陈留早在知道陶姚又到镇上来,他到现在都没能找到接近陶姚的机会,心里难免着急,再看她又大手大脚地买了十个丫头回去,难免背后骂了句败家,一个没有什么赚头的乡下小诊所,她倒是舍得投入这么多钱,实在是看得他心里极度不爽,仿佛这钱是他的一般。 只不过前头有师父与大师兄在,还有不好惹的小师妹,他不敢随便冒头,省得又被他们挑了错处好一顿说。 陶姚只顾办自己的事情,对于暗中的牛鬼蛇神均是不予理会。 上了马车,盛青凑到陶姚的身边低语,“你看到我那二师兄的眼神没有?像条毒蛇似的,我现在越发讨厌他,一天到晚就知道躲在背后暗算人。” 陶姚捏了捏她的手,道,“理那等人做甚?他若敢暗中伸手,就把他的爪子给剁了,看他还如何害人。” 陈留的目光这次她留意到了,再一联想以前这人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她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怕,现在她背后有亲娘撑腰,又何须害怕? 盛青看了眼陶姚有底气的样子,再一想到鲍芙,瞬间也明白了,捂住嘴笑道,“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会被他算计去。” 陶姚没有再做声,对于这些事她没有必要将注意力全放在上面,但该有的提防也不会缺就是了。 傍晚时分的荷花村村口,依旧是寒风凛冽,这两天又冷了些,鲍芙带着山茶还有谭夫人等人在那儿等着。 陶姚到镇上去已经一天了,鲍芙是坐立难安,她想跟着去,但女儿不让,说是不过就一天的时光,她去去就回来,不让她折腾,她好说歹说都是不行,这才没得法留在这儿等她。 “这都天黑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她伸长脖子盼了又盼,还没盼到那熟悉的身影,心里难免着急,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女儿,不会又丢了吧?“不行,我到镇上去找她,我就说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都怪侯爷也不给我多派几个人来,不然就让人陪她去,也不至于现在等得心焦……” 山茶一看就知道夫人是忧心小姐的安全,于是也跟着心急如焚,“夫人等等,奴婢这就去安排……” 谭夫人跟着心塞了,可能不是至亲,她就担心不到那份上,毕竟理智占上风,她知道陶姚是在这荷花村长大的,去一趟镇上能出什么事?不过人家亲娘关心则乱也是能理解的,于是忙把差事揽到自己的身上,“夫人,我这就去安排马车,你别心急,盛姑娘也跟着去了,她可是青云镇土生土长的人,家里开着医馆呢,肯定不会让陶姑娘遇到危险的……”一面宽慰鲍芙,一面使眼色让人去安排马车。 鲍芙这才心定了一点,看到谭夫人这跟着紧张的样子,她也有几分过意不去,这段时间住在人家家里,人家那招待是没得说的,就算人有所求,这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倒是让谭夫人受累了,你的好我定记在心上。” 得了鲍芙这话,谭夫人再多的苦累都不觉得,她是恨不得将鲍芙侍候得乐不思蜀的,毕竟这可是她想也没想过能巴结上的侯府夫人。 只是备的马车还没有驶到,远处的村道上就有两辆马车驶来,山茶眼尖一眼就看到,忙对自家夫人道,“夫人,那边有马车驶来,可是小姐回来了?” 鲍芙一听,立即脸上泛起喜意,抬头就朝远处眺望,果见两辆马车驶来,心里也期盼起来,“佛祖保佑是她们两个女娃娃才好。” 谭夫人却觉得有些奇怪,毕竟陶姚与盛青出发到镇上是坐着牛车的,不过想到荷花村的牛车已经先行回来了,估计是那俩姑娘雇的马车,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猜对了。 不过当马车驶近的时候,那制式那模样不像是镇上的出租马车,反倒像是不知道哪家的贵夫人出行的马车,一看就像是京城来的,她又把目光看向鲍芙,莫不是京城的永安侯来接自家夫人和女儿吧? 不过想了想又不对路,丈夫跟她说过,侯爷说要迟些才能来,眼前这两辆马车肯定就不是。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互相做戏 还不等谭夫人细思,急切要见女儿的鲍芙已经急匆匆到上前盼望着,她不知道镇上的出租马车是何模样,但这渐近的马车却能看出京城的样式,仿佛是她妹妹鲍蓉家中的马车,掐指一算,妹妹鲍蓉应该是早就到了,可是一直不见人影,想来是现在才到。 她的眼神一黯,失望不是女儿回来,又对妹妹如此急切地到来感到一丝疑惑,丈夫信里没有多说,不过近二十年的夫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求重查当年的事情,就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细节点,而鲍蓉是当年事件亲历者之一,本就应该细查。 她是万分希望妹妹当年没有参与那场阴谋当中,但如果妹妹真的做过那些事,她也不可能会原谅她。 心事想定,她的表情越发淡定起来,目光淡淡地看着那驶到面前来的马车。 “哪来的村妇挡路?”金晴远远地就看到这乡下村子入口处有一妇人站在那儿,顿时满眼的不喜,这乡下地地方不但路难走,人也看起来脏兮兮的,总之多跟他们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有失身份。 “好了,就快见到你姨母子,你得给装着点。”鲍蓉轻斥女儿。 金晴轻轻地点了下头,待马车驶近,她正准备要人驱赶那挡路的妇人,结果定睛一看,这一身乡下妇人打扮的女人不是自家个的姨母还能是谁?她是养在鲍芙膝下的,跟鲍蓉相处了十三个年头,哪会认不出来鲍芙的样子? “娘,那是姨母。”她忙扯着母亲的袖子,惊讶中又带着几分惊喜,看姨母还到村口来迎接她,可见姨母的心里还是有她的,这会儿她才露出了这段时间隐藏多时的真心笑容。 她就说姨母如何会忘了她? 再说她好歹承欢膝下这么多年,感情应该比寻回来的那个所谓的亲生女儿要强得多才是,之前是她想毫岔了,一时间听了这消息就慌得找不到北,其实她大可淡定一点。 鲍蓉闻言,目光落在女儿那真心的笑容里,觉得是那般的刺眼,这个女儿她哪怕感情淡漠,但也绝对不允许她爱鲍芙多过爱自己,遂冷冷地道,“那可是你的姨母,又不是你亲娘。” 金晴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一窒,然后收敛了一些,心底对母亲的不满日渐加深,这个母亲实在是让人爱不起,也不知道父亲怎么就能忍受她这么多年,跟家里那俩个妹妹一样的讨人厌。 这些想法是不应该有的,但她就是忍不住要这么想,怕母亲再说难听的话,她微垂眼睑掩下眼中的不满与疏离。 鲍蓉不知道女儿心里的变化,只当自己的话让她清醒了过来,对她这表现还是有几分满意的,好歹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算被姐姐养在膝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得认她这个亲娘? 这想法让她有种隐秘的快乐,仿佛成功压了姐姐鲍芙一头似的,这会儿她再看向姐姐那一身乡下妇人的打扮时,眼里就有着隐藏的得意,不过想到自己扮演了这么多年的好妹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遂表情一收,她带上亲切又担心的面具不待马车停稳,连丫鬟的搀扶都等不及地匆匆跳下马车,“姐姐,总算是见到你了,你出京怎么不与妹妹说一声?让我担心得日夜不能寐,就连吃饭也不香,就担心姐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啊?这真真是在挖妹妹的心,我的好姐姐啊……” 她唱念俱佳地满含眼泪地上前握住鲍芙的手,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鲍芙似的,好像她这些日子真的为鲍芙担忧得茶饭不思。 一旁的金晴是真的想念鲍芙这个姨母的,只是她还来不及表现出久别重逢的场面,就被她的母亲给抢了先,她这段时间见惯了母亲的另一面,咋看这本应该熟悉的场面却觉得是如此的违和与……讽刺,此时脸上的惊讶还来不及收回去。 鲍芙本来心里就有疑惑,在这对母女出现之时,她就暗暗观察她们的表情,试图看出一些端倪来,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细看居然处处是破绽。 妹妹的假哭与姨甥女脸上的惊讶,她似乎第一次发现,以前她的眼睛到底有多瞎,居然没有看到妹妹那亲近动作中带着的疏离。 不过眼下她却是不声张,假意没看到姨甥女金晴的面容渐渐变成激动,比起金晴此刻的激动,鲍蓉的表情就不够看了。 “快别哭了,我还没死呢。”鲍芙假装不悦地嗔了一句,手却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地给鲍蓉擦去眼泪,“都多大的人了,还在我面前哭,也不怕你女儿笑话。” “再大也是姐姐的妹妹。”鲍蓉假意嗔了一句,随后叹了一口气道,“见到姐姐安稳,妹妹这才能放下心头大石,今儿个夜里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鲍芙伸手像幼时那般轻敲了一下鲍蓉的额头,鲍蓉忙做出不依的样子来,其实心里恨得要命,她这个姐姐惯会做这种虚假的动作,实在是恶心,可怜自己还得配合着演戏,她是真巴不得这姐姐赶紧死掉才是正经,但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显露心事。 金晴哭着投进鲍芙怀里的动作就自然亲近多了,只见她哭着,“当日分别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回去与姨母共度时艰,可是又怕自己冲动行事会破坏了姨母的布置,这才忍住了。”因为哭得狠了,不由得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又道,“姨母,以后别撇下晴儿,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晴儿都要跟着姨母一块儿吃苦受罪,姨母,晴儿真是想死你了……” 鲍芙对于金晴这真挚感情的流露,哪里会不动容? 这个孩子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往日里也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心里说不想念是假的,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就算养只猫狗都能养出感情来,更何况是个人? 她轻抚金晴秀发的手是温和的,嘴里安慰道,“傻丫头,你的平安就是对姨母最大的回报,要不然当日也不会送你出府,好在你没有回头,不然出了事,姨母如何向你娘交代?” 鲍蓉假装感动地抹了下眼泪,“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她在你膝下养大,吃了叶家的米,就得为叶家分忧,上回她家来我就说过她了,这临危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是好还是坏?偏她居然回来了,这哪里对得起姐姐你对她多年的抚养之恩?” “姨母,我错了……你别抛下晴儿不要……”金晴忙表态自己对当日行为的后悔之情。 鲍芙没有怪过金晴当日选择在危难当中出府躲避,毕竟还是年轻小姑娘,又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一时害怕也是有的,现在看到她似诚心悔过,这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熨帖,这孩子到底对她还是有几分真感情。 “傻丫头,姨母怎会不要你?快别说这些话了,省得哭得狠了夜里睡得不安眠。”她轻声安抚金晴。 金晴与鲍蓉对视一眼,然后飞的错开看向一边,总算是又取得了姨母的信任,这对于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谭夫人看得惊讶不已,没想到这贵夫人的妹妹居然会亲自找来,看来得吩咐人把客院给打扫出来待客才行,这么一想,她顾不上看这重逢的感人场面,而是转身小声地吩咐身边的人赶紧回去收拾屋子,别等会儿出了洋相。 这贵夫人的妹妹估计也是个官太太,看那穿着打扮通身的气派,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夫人,这又是一条人脉,这回她的眼里难免有几分火热,希冀能跟对方打好关系。 金晴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早就累得不行,这回总算见到了姨母,她忙撒娇道:“姨母,你不知道我们这一次过来有多艰难,晴儿没出过远门,真不知道是这般受罪的,尤其是来这荷花村的路上,车还掉到了路边不平坦的沟沟里,无论怎么赶也拉不上来,要不然我与娘早就到了,如何能拖到这个时辰?”拉着鲍芙的手摇了摇道,“姨母,晴儿又渴又累,要不我们先到你落脚的地方歇一下说说话可好?” 她有不少话要跟姨母说,这些都是不能对母亲说的,再说撒娇也只能对着姨母一人。 鲍蓉的眼里闪过不快,但很快就掩下了,目光看到女儿亲昵地拉着鲍芙的手,眼里的恼怒就多增一分,恨姐姐抢走了自己的女儿,恨女儿对自己不亲近,总之人人有错,就她没错。 “对啊,姐姐在这儿等很久了吧?我们先回去喝口水再叙亲情……对了,姐姐如何知道我与晴儿要过来寻你?”话说了一半,她突觉不对,她出发来这里除了家里的窝嚢废丈夫提过外,是没有透露出去的,姐姐是如何收到消息的? 她的心下大骇,莫非自己入了别人的局?这不该啊,她在外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从来没有被人抓住过把柄,又有谁会算计她? 金晴也想到了这些不对劲的地方,顿时也抬起头看向鲍芙。 鲍芙淡然一笑,“我在这儿又不是在等你们?若不是看到这马车像是你们家的,我估计看到你们下马车还两眼发懵呢。”顿了顿,“我还没告诉你们呢,我寻到囡囡了。”说到女儿,她的脸上放出了少有的光彩,那是发自灵魂的高兴。 鲍蓉也假意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来,忙左右寻找起来,“囡囡在哪儿?姐姐快快把她找来给我见见,姐姐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都内疚不已,当年不该向姐姐提这个建议的,要不然也不会弄丢了囡囡,我现在做梦都学会梦见囡囡的样子,那时候她多乖啊……”说到这里,又开始抹泪起来。 金晴也勉强自己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来,“老天保佑,姨母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就不知道表姐在哪儿?我现在真恨不得多个姐妹呢,也好有人一块儿玩耍。” 对于这个冒出来跟她抢姨母宠爱的表姐,她是恨不得挫骨扬灰永远不能来眼她争宠才好。 “她今儿个不在,到青云镇上去了……”鲍芙笑道。 鲍芙这会儿顾不上装动情落泪,忙惊讶地道,“姐姐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儿家到镇上去呢?我们今儿个才打从那青云镇上过,不看不知道,一个小破镇子治安奇差,到处都是那抢人东西的偷儿,姐姐糊涂啊,万一她在镇上遇到事可如何是好?再说年轻大姑娘不在家里绣绣花的,跑出去抛头露面的又成何体统……”事事都以关心为名,最后更是假着关心的名义指责起来。 金晴却是在帕子下掩住笑意,这表姐果然是乡下人,肯定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她就不信姨母还能宠爱一个乡下丫头多过她?再说这上不得台面的人如何能代表永安侯府?以后少不得还是她出面去应酬,那以后她与大表哥的婚事就会容易得多。 鲍芙听到妹妹这些话,眼里闪过不快,她都舍不得批评女儿一句,哪容得妹妹信口雌黄? “夫人,前面又有马车驶来,应该是陶姑娘回来了。”谭夫人也听不下去那个所谓的小姨一出现就说的话,但她又不好反驳人家,刚好看到又有马车驶来,而且是镇上出租马车的样式,遂就喊出声打断那个所谓小姨的滔滔不绝。 鲍芙一听到女儿回来了,哪还顾得上与妹妹争执?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女儿,遂很快地就抽出金晴抱着的胳膊,又一次满是期盼的扬起目光。 陶姚远远地就看到鲍芙在那儿等着她,不知为何眼里突然有些湿润,今天见到那些被父母卖掉的女孩子,她就想到了鲍芙多年的寻找和为她所做的祈福,不对比过不知道这一份父母恩到底有多重,几乎不亚于养父母对她的爱。 这一刻,她是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鲍芙,想要…… 马车到了鲍芙的面前,陶姚第一个率先跳下来,她的眼里映着鲍芙因见到她平安回来而高兴的面容,那到了舌尖的一个称呼自然而然地就喊了出来,“娘……” 第二百一十三章 庸人自扰 陶姚这一声娘让鲍芙当场就愣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初时以为自己幻听了,现在看到她眼里似有泪水在打转,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幻听,这是自相认以来她第一次唤她一声娘。 “诶。”她又高兴又欣慰又心酸又激动地重重应了女儿这一声。 母女俩隔了十多年光阴的生疏与隔阂,似乎随着一唤一答之间都消弥于无形,剩下的是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陶姚自然也看到鲍芙眼里种种情绪闪过,这才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多有不妥,其实不管是到了天上的养母姚氏还是现在认回来的亲生母亲,她们的爱都是一样的,那份心从始至终都是红彤彤的,是不容置疑的。 “以前是女儿想岔了,反让娘这段时日备受煎熬,这是女儿的不是。”陶姚开口道歉。 “傻孩子,哪有做母亲的会跟自己的女儿计较,只有盼着你好,我这心才能安定。”鲍芙伸手轻抱了一下陶姚,这个女儿得回不易,她份外珍惜这迟来的母女亲缘。 这边厢母女打开了彼此的心结让亲情得以圆满,另一边厢的母女却是沉下了脸色。 金晴原本在看到陶姚下马车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她以为是无关紧要甚至还嫉妒其美貌的女子居然唤了姨母一声“娘”,难道这就是姨母刚认回来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巧偏是这讨厌的人? 鲍蓉眼里的震惊不亚于女儿金晴,她万万想不到那个在镇上对她不客气的少女会是当年她以为死掉的孩子,这人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她除了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恨老天不公,恨当年自己受人蒙骗,不然这个孩子怎么还能活着? 她很想否认这个孩子是姐姐当年丢失的女儿,但少女的长相却让她想否认都难,如果不认真看,是不会发现她与鲍芙还有叶游的相似点,这张脸简直就是揉和了父母相貌上的优点,从而长出一张有自己特色的脸又还保留了与父母长相上的相似处。 “娘,这怎么办?她真是姨母的女儿?”金晴故意靠近母亲,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话她说得很小心,至少不会让人起疑。 鲍蓉轻捏女儿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既然在镇上是因为不相识起过冲突,但她鲍蓉能屈能伸,要不然这么多年愣是没让鲍芙起过半点疑心,现下对付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自认还不是手到擒来,当然关键是女儿不能拖后腿。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多说话免得落人口实,所以只能用眼神警告金晴。 金晴本来被鲍芙养得有些许天真的性格被这段时间母亲的“言传身教”之下硬是给消磨掉了,她自然也明白现在是要取得那位穿着土里土气的表姐的信任,有了信任以后再坑她就容易了。 想定对策后,她直接朝母亲点了点头。 鲍蓉这才放下心来,她暗地里狠掐自己一把,然后含着一泡热泪上前看着陶姚,“姐姐,这是囡囡吧?让小姨看看……”然后再故作惊讶地道,“原来是你,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姨若是早知道是自家人,哪还会给话让自家人受……”语气里越发地指责起自己来。 陶姚在这女人说话的时候,就转头看去了,当然一眼就认出了是在镇上起过冲突的女人,目光再一转,看向了同样激动到流泪的少女,一下子她就明悟了两人的身份。 原来这就是亲娘的亲妹妹鲍蓉,而那流泪的少女当然就是打小就养在亲娘膝下据说是代替她的表妹金晴。 这两人她第一世的时候都没见过,毕竟那时候她的身份低微,是不可能与鲍蓉有交集点的,哪怕鲍蓉的丈夫不过是翰林学士,官不大,但人家自诩是官夫人,哪轮到她去结交? 至于那次踏青与亲娘鲍芙见上一面是意外,她仔细再回忆了那一世的见面情景,一众姑娘家里并没有金晴的身影,估计那次踏青金晴有事没有去,所以她第一世的时候并不认识她。 没见过面,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个永安侯夫人的姨甥女,在外面这人都是摆着永安侯府千金的派头,巴结她的人也不少,毕竟有鲍芙的因素在,金晴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这些回忆并不让人愉悦,她对金晴没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好感就是了,尤其是在镇上时跟她起过口角,对于金晴的为人也有了初步的认知,看来她与这表妹注定是不会相处融洽的。 至于小姨鲍蓉,她第一时间想的就是亲娘在叙说当年丢失了她的事件中,这小姨也是在场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场阴谋的关键证据都湮灭了,所以这在场人士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鲍蓉看陶姚不说话,以为她是在记恨镇上的那场冲突,心里恨到了极点,面上却是忐忑地道,“囡囡,可是还不肯原谅小姨?这事是小姨的不对,小姨向你赔礼道歉,”然后招手示意女儿金晴上前来,“快来见过你表姐,向她赔不是,你呀,口无遮拦,嘴里没句好话,没得让你表姐不高兴……” “表姐,今儿的事都是我不对,晴儿向你认错赔不是,好表姐,你就原谅表妹吧。”金晴颇为上道地立即道歉,再不原谅她的过失就是这表姐小气了,到时候看姨母还疼不疼她? 她的心里打着小算计,巴不得陶姚借这个机会大闹一场,这样一来她就能扮可怜扮柔软,一切都是这表姐的不对。 鲍芙看了眼妹妹与金晴,目光却是转向陶姚,“囡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陶姚回过神来轻拍了一下鲍芙的手,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在镇上因为不相识与小姨还有表妹口角了几句,我倒是不计较了,没想到小姨和表妹居然如此耿耿于怀,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鲍蓉与金晴这表现让她渐生不悦,这个小姨太会做表面功夫了,估计今天起冲突时她的冷脸才是真面目,至于表妹金晴,她急切地想给她戴帽子的心情,实在是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有时候戏做得太过了就会显得刻意,当然她也不完全确定这小姨对自己的恶意是因为在镇上起口角所致,还是在十多年前就有了,不过她不急,这一辈子总会有机会解开当年的迷团。 鲍芙是在内宅混了半辈子的人,哪会看不出妹妹对女儿的步步相逼?陶姚是她找了一辈子才找到的女儿,她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让她不快的,于是她拉紧自己女儿的手,朝妹妹鲍蓉还有金晴道,“都把泪水擦一擦,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会以为是我们母女在欺负人呢。” 这话说得很直白,也让鲍蓉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她顿时知道自己表演得太过了,于是趁热收泪道:“我这是见到囡囡高兴的,姐姐也知,这么多年来我都后悔到恨不得杀了自己,要不是当年我出的馊主意,囡囡也不会丢,幸得姐夫与姐姐没有怪罪于我。”顿了一下,“如今看到囡囡长大成人也顺利找了回来,我这难免激动。”赶紧又擦了擦脸,伸手拉着陶姚的另一只手,还关爱地抚了抚,“囡囡回来就好了,小姨一定要好好补偿你。” 金晴也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水,不敢再扮柔软与可怜,只一味做出欢喜状,“这下子好了,我们姐妹相逢,以后就有人伴我说话了,真是好事呢。” 陶姚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然后不着痕迹地抽出被鲍蓉拉着的手,这小姨的轻抚给她的感觉就像毒蛇吻过一般,让她浑身不自在,“小姨与表妹先随娘回去歇歇,我这边还有事未了。” “能有什么事比得过我们骨肉团聚?”鲍蓉不解地问。 “对啊,表姐,表妹还想与你多亲近亲近,要不然也不会一听到你被找到了,我们就巴巴地从京城赶来,就是想与表姐多处处,这亲情也就回来了。”金晴也故作亲近的样子。 鲍芙看出女儿眼里的不喜,于是轻轻松开女儿的手,“你有事就先忙,这联络感情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急于一时。”随手就抓起妹妹鲍蓉与姨甥女金晴的手,“走,先到落脚处梳洗一下。” 鲍蓉与金晴这才没有多纠缠,不过还是装做热情地让陶姚忙完了事情一定要来找她们多聊聊,直到被鲍芙拉回马车,这对母女俩才消停下来。 谭夫人乐得去接待人,与陶姚说了几句话后,就主动坐上了金家马车的车前指路,而谭家的下人就只能跟着马车小跑了。 至于村里人哪怕正在吃晚饭也听说了村子里来了两辆豪华马车,纷纷一边捧着碗一边到外面边吃边看,这热闹比过年还好看,不少人都羡慕金家马车的豪华。 “这马车让我坐一次,折寿我都愿了……”有人感叹道。 “对呀,我这一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马车……” “那是你少见多怪,到镇上转悠一圈,也能见到不少达官贵人家的马车……” “……” 村人的议论纷纷,让坐在马车里的鲍蓉与金晴的脸上暗有得色,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就会大惊小怪。 鲍芙神情不变,依旧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 “这是谁家的马车?” “还能是谁家的?你没见谭夫人坐在车前吗?肯定是谭家迎来的贵客……” “……” 村民们对这些事一向反应快,只看了一点就猜出了端倪。 陶姚没有赶这趟热闹,而是掏出钱来结账,好让出租马车赶紧转道回镇上。 那十个挑回来准备当护士培训的女孩儿都忍不住四处打量,她们都是乡下人出身,对于这些农村场景都十分的熟悉,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她们本能地有些放松紧绷的神经,好歹不是未知的地界。 盛青走到陶姚的身边,皱着眉头道,“我看你那新出现的小姨和表妹似乎不太好相处,你小心点,跟这样的高门贵妇和贵女相处少点心眼都不行。” 她是真担心陶姚,这种场景换成她是真的应付不来,而且她也知道陶姚的生母是大有来历的,以后陶姚估计会随她到京城去,不舍的好姐妹是一回事,但更多的担忧,怕那些京城的贵人会小看了陶姚。 毕竟成长的环境不一样,陶姚在农村长大的这一点估计会成为她们嘴里的谈资,估计还会是取笑的对象。 以前她还为陶姚找回亲生母亲而高兴,现在却又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世界不是她们这些生活普通的女孩挤得进去的,那些人自视甚高,眼里哪还看得见人? 陶姚轻笑一声,“青青姐,你是不是想得太长远了?再说我不偷不抢,自然也不怕跟人打交道。” 那些贵女,她上辈子也见过几个,譬如傅兰心,邹家的邹妍等等,早就见识过她们狗眼看人低的一面,哪里还会为这些人烦恼? 更何况她不是真的十来岁的小女孩,算上心理年龄,她都能当人祖母了,又哪还会忐忑不安? 这些都是庸人自扰,她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就让自己日子难过,该来的躲不过,直接顶上便是,又何须为此苦恼? 盛青看陶姚一副心中有数无畏无惧的样子,反倒是自己想得太多吓着了自家,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既然你有成数,我也就不多舌。” 陶姚与她会心一笑,这才招呼那十个姑娘随她往村里去。 因为看热闹的人还没有全散去,自然有人看到陶姚领回了这么多个姑娘,顿时又驻足在那儿看热闹。 “陶家丫头,你这是闹哪样啊?”有人好奇地发问。 更有年轻的小伙子的目光在那些姑娘身上打量着,眼里除了好奇外还有几分火热,当然更多人的目光是落在陶姚与盛青的身上,毕竟这两人在那群姑娘当中太显眼了。 不过无论是陶姚还是盛青,他们似乎都娶不到手。 盛青是镇上医馆大夫的女儿,根本就不会看上他们乡下的泥腿子,至于陶姚,以前是嫌弃她出身来历不明,现在知道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当然就动了心思想求娶,无奈求亲的人都一一被她拒绝了。 这让他们既不甘心又无奈。 陶姚对于这样的眼神有些厌恶,不过问话的是老人家,她还是温和地回了一句,“不为哪样,给我的诊所添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情绪失控 陶姚的话音刚落,那群还激动不已的年轻小伙子们全都集体傻眼了,原来这群女孩儿是奴籍,顿时就没有年轻小伙子再多看那些女孩儿了,毕竟谁家都不想娶个奴籍的媳妇,当然有些好偷鸡摸狗的无赖还是盯着人家年轻女孩儿看,还有些孟浪的还吹起了口哨。 陶姚立即瞪视一眼那些孟浪之人,冷笑道,“我家小银会很喜欢你们摸上门的,到时候若有个什么损伤我可不负责任的,这话我放在这里,谁想试试那就尽管试试。”看到那些孟浪之人不敢与她对视,表情甚至还有些闪躲,她这才暗舒一口气,“就算她们是奴籍,也不是你们能随便轻侮的。” 对于陶姚这样的孤女,他们以前是不怕的,不过这丫头家里养有恶狗,并且在陶卫两家族长面前也是能挂得上号的,故而并没有多少人会去为难她,更何况她现在又找到了亲生父母,还与青云镇富户谭老爷扯上关系。 这么一想,那些二流子顿时就作鸟兽散,谁也不想与陶姚对上,毕竟没有好处。 陶姚见到镇住了村子里的二流子,暗地里也松了口气,她不想在村子里惹事,但她也不怕事,更何况这十个女孩她既已带了回来,断不会让她们受到别人的侮辱。 盛青轻拍了一下陶姚的肩膀,朝她暗地里竖了个拇指表示赞扬。 陶姚苦笑了一下,自己不刚强起来,如何能服众? 当然对于村子里的老年人来说,不过是几个奴籍姑娘,看下热闹就罢了,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陶姚的诊所。 “陶姚丫头,你那诊所真赚钱了?”有人还是忍不住发问。 陶姚还没有来得及做答,就有人在一旁笑道,“肯定是赚钱了,要不然哪里能买得起这么多个丫头?对了,你买她们做什么,专门侍候你?唉哟我的天啊,陶姚丫头你这是要过上地主婆的日子了吧?” “我看哪是地主婆的日子啊?这就是有钱人家少夫的日子,陶姚丫头这是发财了吧……” “……” 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陶姚也听得哭笑不得,于是摇摇头道,“我那诊所才刚开张有几天啊?别说赚钱了,我还要倒贴钱进去,不过这些女孩儿带回来不是要侍候我的,而是要照顾产妇的。” “你那诊所还要再扩大?”当即就有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当然不,地就那么大,还怎么扩大?不过是有时候忙起来缺人手,所以才需要添人。”陶姚立即道,随后又摆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带她们回去安置,各位叔伯婶娘们,我下回再过来与你们聊天。”说完,她的步子就加快了许多。 后面的女孩们看到陶姚往前走,她们也赶紧追上。 陶姚人是走了,但背后的议论声还是不断,大家对于她的诊所赚了钱这事是深信不疑,要不然哪有那么多钱任陶姚这样败。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就叹道,“我看陶姚丫头那诊所就挺好的,干净得很,比我们家都强得多,再说这段时间她诊所接生出来的婴孩都活了……” 这时候孩子的夭折率是很高的,很多女人一生都会生不少孩子,但能养活的却只有三分之一左右,以前就算请到了卫娘子接生,但生下来两三天后就夭折的也不在少数。 说这话的老妇人一生中就生了十多个孩子,结果养活的只有不到一掌之数,所以看陶姚诊所里出生的孩子都活了下来,就免不了侧目一二。 村子里其他有同样经历的老妇人大多都点头同意,甚至还有人说以后回娘家时可以跟娘家那边的村民说说,到陶姚的诊所生娃要安全得多。 陶姚不知道自己诊所的口碑正是这样一点一点地传扬出去,当然这对于她的诊所是好事。 十个小姑娘跟陶姚走进诊所时,两眼都几乎看不够,这地方比她们想象的要好得多,想到以后会住在这里,她们的脸上都渐渐泛起了期望。 刚好今天诊所来的人不多,卫娘子等人并不忙,见到陶姚这么大手笔的就要添这么多人,张嫂子和卢嫂子倒没有多想,反倒是卫娘子却是皱紧眉头。 她趁人不注意拉陶姚到一边小声地道,“陶姚,就算我们诊所缺人,那也用不着十人之多,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随便花钱买人呢?诊所的账至今都还在亏损当中……” 虽然等以后容夫人结账了之后就会有钱,但也还得等容少夫人生了娃才行啊。 “卫婶娘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陶姚知道卫娘子是为了她好,所以她也不恼,还能笑眯眯的。 “你这孩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劝你了,这十里八乡生娃的人是有数的,这个数字我曾统计过给你,而且外头还有不少稳婆可请,不会人人都选择来我们诊所,以后诊所能赚的钱是有限的……”卫娘子做稳婆这行这么多年,对于各村的情况那是了如指掌的。 这段时间在陶姚的诊所里干活,她也看得出来诊所这种模式对于产妇还有婴孩来说都更好,但这种新兴事物也得周围十里八乡都能接受才行。目前诊所预约的人大多都是本村以及邻近周围村的,当然还有谭夫人从镇上拉来的富户,等这一波过去后,就该陶姚发愁了。 “卫婶娘,我们诊所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会更占优势,等口碑打响后,会有更多人选择来这里。”陶姚轻声道,算了,她还是先跟卫婶娘透个底吧,“明年我打算把诊所开到青云镇,这十个女孩不但是为现在培养的,也是为了镇上即将要开的妇产科诊所准备的……” “夭夭,你真的打算将诊所开到镇上?”正要过来向陶姚汇报安置情况的盛青,刚来就听到这句,于是很兴奋地拉起陶姚就追问。 卫娘子也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她以为陶姚在乡下折腾就算很了不起了,没想到她还要到镇上去,这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 “当然,这是我的初步规划。”陶姚挑了挑眉道,她的初衷不变,就是为产妇还有婴儿打造一个干净卫生的环境,减少他们的死亡率。 “这就太好了。”盛青很是高兴,越在陶姚这诊所里吸取经验,她就越能看出这模式的优势,而且这种诊所也不是其他的稳婆能轻易学去的,毕竟陶姚的接生技术是独一份的。 卫娘子当即也无话可说,她能看出陶姚想要做大这份事业的野心,再想到陶姚的亲娘是谭夫人的表姐,有谭家的财力与势力保障,她几乎可以预见陶姚的诊所在青云镇上依旧会取得成功。 与陶姚这边的欣欣向劳相比,跟鲍芙回到谭家的鲍蓉还有金晴看到谭宅的简陋,看不起之余,更是觉得鲍芙是自找苦吃。 等谭夫人告退之后,鲍蓉就拉着姐姐的手道,“姐姐,这地方怎么能住人?放着侯府那么大的地方不住,偏还在这里待着岂不是委屈了自己?妹妹看了也为你不值,姐夫也是的,京城事态都平息了,还不来接你回家?” 金晴也希望姨母能跟她们回京城,当然在母亲劝说姨母之时,她还是四处打量想要寻找陶姚住在这儿的痕迹,等听到姨母断然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后还对母亲话中的离间之意表示不悦,她这才略有些失望,又不满亲娘处处想要姨母与姨父产生不和的挑拨离间,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姨母,表姐住在哪儿?我去找她说说话,最好晚上我们表姐妹一块儿睡,我想跟她亲近亲近……” 鲍蓉对于女儿的机灵还是十分赞赏的,之前与陶姚就有了口角,现在多拉拉关系更是必要的。其实在到谭宅的路上,她就隐晦地问过亲姐鲍芙如何确定那个女孩就是当年丢失的囡囡,她的姐姐回答得很轻巧,“胎记啊。” 对啊,她都忘了那个孩子身上有胎记这一回事,人海茫茫之中,居然让她们母女遇上,她不服之余也不得不叹这对母女还是挺有缘的。 “囡囡不住这儿……”鲍芙轻声道。 “囡囡为何不住这儿?”鲍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那可是年轻女孩儿,你怎么不留她在身边住?是不是她的养父母不肯放人?姐姐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让人归还女儿,妹妹去说,哪有放着堂堂公侯千金不做,反而做个村姑的?” 说完,她就立刻起身准备去那个讨厌的姨甥女的养父母说教说教,最好能令到那个讨厌的姨甥女为了维护养父母拒绝跟亲娘回家,这样一来,姐姐就该对这个丢失了多年的女儿失望了。 这失望好啊,只要这个亲生女儿不回来,姐姐就会更宠爱金晴,退一步想,这是金晴真正入主永安侯府的好机会。 她甚至想到了女儿与叶凛订下亲事,以后风光大嫁的场面,等这个不讨喜的姐姐逝去后,永安侯府就是她女儿的天下了,那也就等于是她的天下。 要控制住金晴,对于她来说并不难,这个女儿有时候就爱犯蠢。 越想她就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遂更加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来,“姐姐,你别拦我,我去讨也要把囡囡给讨回来,给他们下跪都可以……” 金晴看到母亲的表情如此激动,顿时也嗅到了某种味道,于是也赶紧站起来道,“姨母,我也去求,无论如何都要把表姐给求回来,这么多年了,总算盼回了表姐,哪能让给别人家……” 鲍芙看到小妹以及姨甥女那急切要为她出头的样子,不知道为何既是半点也不感动,而是觉得可笑至极,这母女俩都不让人说话,仿佛自说自话就能圆满一般?这么多年,她的眼睛到底是被什么给糊住了,居然没发现到这处处都是疑点的表情动作说话。 这一刻,她有些自厌自弃,更是觉得对不起女儿。 不过她也不急着说出女儿的养父母已经逝世的信息,而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怕是不好说话……” “我的姐姐啊,你可是堂堂的侯夫人,怎么会不好说话?那不过是个村夫村妇,见到我们都要诚惶诚恐的那种人,对付他们,直接用钱补偿就好了,囡囡是侯门千金,绝不能被他们给带累了……”鲍蓉继续道,“姐姐你不说,我就找谭夫人去问话了,她准会知道吧,我一想到囡囡会被他们虐待做农活,我这就气就不顺,这些乡下刁民,有哪几个是好的……” 不知不觉间,她把心中对于陶姚养父母的贬低就说了出来,毕竟在她眼里看到的是姐姐的怯懦。 再说与陶姚仅见过的两次面,都告诉她,陶姚是个脾气很倔的人,这脾气倔好啊,她正愁要如何才能搅黄掉这场认亲。 “姨母,你放心,这事我跟娘一定会办得妥妥贴贴的。”金晴忙表忠心。 鲍芙听到鲍蓉贬低陶姚养父母的话,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本来还想再试控更多这妹妹的异常反应,但她终是忍受不了这种诋毁的话,遂,她看着妹妹那急切的表情淡淡地道,“人都往生了,你还如何找他们去威胁?” 鲍蓉的滔滔不绝被姐姐嘴里的往生二字给打断了,那对养父母死了?这两人怎么可以死?他们一死,姐姐家那个讨厌的囡囡就真要登堂入室了,这怎么可以? 握紧成拳的手指甲陷进肉里带来的疼痛,让她瞬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失态了。 鲍芙却是没有漏看妹妹那失态的扭曲面孔,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得了失心疯的人,她的心跳加速,越看越觉得这个妹妹陌生,不过是一句话,她却因此而气恼到不顾仪态? 金晴也发现了母亲的失控,其实这段时间在家里住,她也发现了母亲有时候会这样,但在人前母亲却是控制得极好,她忙咳嗽几声引回姨母的注意力,等姨母看向她时,她刻意地道,“姨母不用担心,可能是路上吹了些风,身体有些不舒爽……” 第二百一十五章 颠倒黑白 “那就要好好休息啊,这一路奔波确实是累坏了,要找你表姐说说话等明儿也不迟。”到底是养在身边的女孩儿,鲍芙对于金晴还是心软居多。 “好,我听姨母的。”金晴顺势地道,目光看到母亲的表情平静下来,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得了女儿化解危机的鲍蓉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再度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对姐姐歉意一笑,“让姐姐见笑了,妹妹刚才太激动了,没想到囡囡的养父母这么早就往生了,我们想要报答人家也不能,妹妹这心里难受,这才一时间失态了……”然后假惺惺地拿着帕子抹了两下眼泪,表示自己为失言一事感到愧疚。 金晴看到母亲恢复正常了,这才赶紧又道,“我跟娘的心情一样沉重,姨母,既然表姐的养父母已经往生了,我们就好好地给人家修坟上一柱香感谢他们对表姐的抚育之恩,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姨母看看可好?”此时,她装出一副善解人意乖巧的样子来。 这话算是说到了鲍芙的心里,金晴这孩子还是没有让自己失望,至于妹妹鲍蓉,她要好好再观察观察才行,这么一想,她就拉住金晴的手柔和地道:“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一层,可见是真的长大了,也会为姨母分忧了,姨母这心里是真高兴。” 金晴见这话果然取悦了姨母,这才会心一笑,原来她也不如母亲眼里认为的那样无能,相反母亲,才来的第一天就控制不好情绪,这回她对鲍蓉这亲娘的畏惧居然少了许多。 看到女儿的话让姐姐鲍芙的面色好看了许多,鲍蓉的脸色也跟着和缓了,看来还是女儿更了解鲍芙,说出来的话也能更讨鲍芙的欢心,“晴儿毕竟是在姐姐身边长大的,为姐姐分忧也是应该的,这孩子可是一心只想着姐姐呢。” “哦,这么说你是想怪我让你们母女生份了?”鲍芙的话很犀利,而且眼睛也似笑非笑地看着鲍蓉。 她也想冷静地多观察一段时间再下结论,但一想到自己与女儿十多年的分离,女儿自养父母死后过得艰难,而这一切如果都与妹妹鲍蓉有关,那她生吃了鲍蓉的心都有了。 她到底有哪一点对不直鲍蓉,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些年她帮她养着女儿金晴,并且早些年她一来哭穷,她什么时候不拿出银子来补贴她?做为一个亲姐姐,她自认她没有一点亏欠了鲍蓉。 鲍蓉见到一向待她温和的姐姐居然说出如此犀利的话,顿时脸色就变白了,她吞了口口水,强笑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晴儿能被你亲自教养,妹妹只有感激的份,哪里会怪姐姐?再说晴儿养在永安侯府,出去也更有体面不是?我这亲娘不能给她的,姐姐都替我给她了,我是真恨不得给姐姐立一个长生牌位早晚供着……” “我就这么一说,看你,还激动上了?”鲍芙又淡然一笑,她按捺住想要问清妹妹在当年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的强烈心情,如果妹妹能坦白就不会等到今天,再说她还心存一线希望,妹妹在这事件是无辜的,是她这个当姐姐的龌龊想岔了。 这会儿,她又轻拍了一下鲍蓉的手背,“先去梳洗一下,等会儿好用晚膳。” 鲍蓉与金晴也顺势退下到安排给她们住的客院去梳洗了,这走过去的一路上,母女俩都没有开口。 谭夫人将客院都重新打扫了一遍,但这宅子毕竟还是乡下的地方,哪怕再改建也还是有原来的痕迹,实在是太简陋了,鲍蓉是看不上的,想到今后一段时间要住这样的房子,她就想到童年时的日子,那时候父亲的官位不高,她家条件并不优越,但也比现在这环境好得多。 “娘,还是暂且忍耐一二才好。”金晴小声地道,生怕这话让人听去。 鲍蓉斜睨女儿一眼,眼神似乎在说老娘还要你教?这眼神让金晴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了,她不在这娘亲身边长大,果然感情就是疏远的。 女儿的眼神让鲍蓉一怔,没想到这女儿是真的与她离心了,想了想,她吩咐人退下,只留母女俩在这简陋的房间里面。 她的面容当即一变,看着女儿悲切道:“你以为当年我是心甘情愿将你让给你姨母养的吗?谁不爱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可你姨母刚刚丢失了女儿,心情不好,你外祖母亲自开口让我将你抱到你姨母膝下安慰她,我能怎么办?那时候你才出生刚满月,一笑就是那般的招人爱……”说到这里,不知道感动了自己还是当年真的太艰难,她的眼里也含了一抹泪。 金晴却是愣了,母亲这番话其实她听过太多人说过了,奶娘白嬷嬷就私下跟她说过当年姨母从她亲娘身边夺走她的事情,只是她与姨母亲近,自然觉得还是养在姨母身边的好,对于亲娘当年的委屈就选择了视而不见。 尤其是这段时间她与亲娘相处得并不愉快,亲娘的教导与姨母的教导是南辕北辙,看那俩个不讨喜的妹妹就知道了,这亲娘同样也是不讨喜的。 可现在看到亲娘眼里的泪,她的心不由得颤动了,被抢走刚满月的孩子,当年的母亲该有多心痛,而她从来没有体谅过母亲的难处,她是该有多不孝啊。 鲍蓉看到女儿的眼里有动容与愧疚,遂更是抹了一把泪接着道:“这些年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少去探望你吗?那是怕你姨母不高兴,以为我想带走你,你看她刚才还拿话来试探我了,为娘还能怎么说?只能违心地那么说……”顿了一会儿,“你回家住这一段时间,为娘打心里是高兴的,但为何对你却严厉起来?就是怕你过得安逸了忘了进取,这么多年咱母女俩都忍了下来,如今胜利在望,就更要忍耐啊……” 她开始给女儿画大饼并且鼓励她继续前行,同时修补母女关系,还要女儿的心中种下她姨母是害她们骨肉分离的真凶的形象。 金晴对姨母鲍芙其实一直是孺慕的,以前没有发现这姨母哪点不好,现在听了母亲背着人的控诉,竟真觉得姨母实在是过份了,就算自己的女儿弄丢了也不以强抢妹妹的女儿来养,还要指使外祖母去做这个恶人,想想若她是母亲,肯定也会心酸难过。 同样是亲生女儿,就算一个嫁到高门贵为侯夫人,另一个只是小小翰林的妻子,那也不能差别对待啊,就算偏心也得有个度不是? 以前听母亲念叨外祖父母偏心,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知道了这真相,她的心开始为母亲心疼,对于她的一些不当的举动,她也自动忽略了。 她忙上前抱住母亲道,“娘,以前是女儿不好,跟你疏远了,如今女儿知道你的难处,以后肯定会更加孝顺娘的。” 在金晴看不到的地方,鲍蓉的眼里哪还见半点泪光?有的只是得意的暗笑,姐姐亲手养大的孩子到头来还是敌不过血脉亲情,她不过是哭诉了几句,她就感动得唏哩哗啦的,如果姐姐知道这一切不知是何表情?肯定很精彩。 真真可惜了,自己见不到这样的盛景,这话不能传出去给姐姐知道,当然得以后一切尘埃落定了,她一定会亲自让姐姐听听金晴这一番心里话。 等女儿松开她时,鲍蓉的表情又变得感伤了起来,“你别怪为娘待你严厉,我也是为了你好,以后等你为人母了就会明白为娘的一番苦心。” “娘,我明白的。”金晴眼眶红红地道,想到大表哥,她羞红着脸道:“我也会想办法嫁给大表哥,等以后我能在侯府当家作主了,一定接娘来享福。” 这话取悦了鲍蓉,她等的就是这么一天,“那为娘等着。” 这一番母女的谈话没有流传出去,自然是进不了鲍芙的耳里,当然她此时也没闲着,而是立即让人备文房四宝要写信回京城给丈夫,她要把妹妹鲍蓉的异样写下来让丈夫知道,这样他调查当年的事件也能有个方向,或许从妹妹这里入手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她只恨当年她没有多怀疑一点,要不然也能早点找到女儿,有了方向总比大海捞针要强得多。 等信送了出去,她站在窗前看着萧瑟冬景,心里却是份外惆怅。 “夫人,谭夫人在外面等着说是备好了晚膳,亲自来请夫人过去小花厅用膳。”山茶进来禀道。 鲍芙这才收起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等见到谭夫人时她的表情已是带上了一抹微笑,“让谭夫人久等了。” “哪有?我也是才来一会儿。”谭夫人道,“对了,要不要遣人去把小姐请来?” 她口中的小姐指的是陶姚,陶姚毕竟是鲍芙的亲生女儿,她再唤陶姑娘似乎就不太妥当了。 鲍芙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去麻烦她了。” 她现在不太想让女儿与妹妹鲍蓉多接触,她这是真怕了,生怕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能不见还是尽量少见吧。 谭夫人也不问缘由,只轻轻地说声“好”,然后就扶着鲍芙往小花厅而去,对于府里新来做客的那对母女,不过一会儿功夫,下人就来禀报过好几次这对母女不客气地要求东要求西的话,这让她本能地升起警惕,这对母女可比鲍芙这正牌侯夫人难侍候得多。 鲍芙一边走一边道,“我那妹妹带着女儿来了,估计要给谭夫人添麻烦了,我在这儿代她们向你致歉……” “夫人客气了,真是折煞我了,没有的事,这儿能接待夫这样的贵客那是蓬荜生辉。”谭夫人忙摆手道,她可不敢真让鲍芙给她道歉。 鲍芙看她这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也罢,回头她跟丈夫说说多关照关照谭家。 等到了小花厅,见到鲍蓉与金晴也在这儿,然后就看到她们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一场的样子,遂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鲍蓉道,“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囡囡的事情,我与晴儿都忍不住哭了,真是难为了这孩子,姐姐,我们还是早点接了她家去才好呢。” 金晴也抽出帕子赶紧抹了下泪水,以表示对那表姐的感同身受。 谭夫人一听,心下就扑嗵一跳,她神色有些难看地看向鲍芙,她毕竟出身商家,治家并不严,下人的嘴有时候是没个把门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在背后谈论陶姚的事情。 以前她或许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但因为要接待鲍芙,她就恶补了一番京城贵夫人会忌诲什么事,陶姚是鲍芙的女儿一事轮不到她家下人多嘴,多嘴就是背后妄议贵人,是遭人厌恶的。 “夫人,我……”她想要解释一二。 鲍芙轻拍谭夫人的手,示意她不用介怀,谭家不过是一商贾,她对谭家没有高要求,所以这下人碎嘴了一点她以前也没有提点过,现在当然也怪不到人家谭夫人的身上,是她想得不周全。 谭夫人见鲍芙不怪罪于她,这心才安定下来。 鲍蓉与金晴似乎没有看到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仍旧在那里表示着对陶姚以往苦难生活的同情。 “好了,这过去的事情再提又有何意义?以后再多补偿囡囡便是。”鲍芙道。 鲍蓉看到姐姐的神色有些淡,遂也见好就收,她只是想要表达一下她做为小姨的痛心罢了,不过见姐姐这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她赶紧转了个话题。 金晴看了些亲娘,也适时地收泪,她只恨当年这表姐为什么不死透了呢? 鲍芙与妹妹鲍蓉寒暄了几句,然后似想到什么道:“这里毕竟是乡下地方,你们住着怕是不习惯,要不这住上几天就回去得了,等日后我带着囡囡回京城后再聚骨肉亲情便是……”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亲姐妹,你又抚养了晴儿,我对囡囡的心也是一样的。”鲍蓉立即道。 “对啊,姨母,我还想多陪你住一段时间呢,这乡下地方我还没来过,一切正新鲜着呢。”金晴也赶紧道。 总之,她们没有达到目的前是不会回去的。 鲍芙闻言,也没有气恼,而是指着身后的山茶道,“山茶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对这里也熟悉,就让她过去侍候晴儿吧,对了,妹妹缺什么也可以告诉山茶便可。” 这话一出,鲍蓉与金晴的目光都聚在鲍芙身后的山茶身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得意炫耀 山茶听到夫人的吩咐,立即从后面上前一步,朝鲍蓉与金晴福了福,“奴婢领命。”然后朝金晴微微一笑再福了福,“表小姐好,奴婢是山茶。” 金晴自然是不认得山茶是哪位的,她记得以前姨母身边跟着的大丫鬟里没有一个是叫山茶这么土气名字的,不过看这奴婢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而且又是称呼自己为表小姐,那么肯定是永安侯里的下人,只是不知道她以前是哪个等级的丫鬟罢了。 这人是姨母赏来侍候她的,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成是姨母对自己的喜爱与珍重,这次来她也留意到姨母身边似乎只跟了这么一个丫鬟,如果人给她了,那谁来侍候姨母?于是她道,“姨母的好意晴儿心领了,可晴儿看到姨母身边似乎只留了这么一个侍女,可不好要来侍候晴儿,若不然,就将晴儿身边的大丫鬟跟在姨母身边侍候……” 再说这会儿她心里也有种隐隐的得意,这惟一的丫鬟,姨母给了她却没有给那个半路认回来的女儿,可见姨母还是疼她多过那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女儿,这让她心里的不安渐渐隐去,反而觉得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 鲍芙笑着摆摆手,“我这儿哪还缺侍候的人?” 谭夫人不知道鲍芙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不代表她不会趁这机会再拉近与鲍芙之间的距离,“待会儿我将身边得用的大丫鬟派去侍候夫人,保准也会是妥妥帖帖的,夫人与表小姐尽管放心。” 她与学山茶一般唤金晴为表小姐,这称呼不容易出错,正好适合拿来用。 “那敢情好,有山茶在身边,我在这陌生的地界也能感到自在,晴儿在这里谢过姨母。”金晴立即笑眯眯地收下了山茶,还亲自给鲍芙布了几道爱吃的菜。 这种活她做惯了,挟的菜都合鲍芙的口胃。 鲍芙看到她这殷勤的样子,心里曾一度颇不是滋味,她这个姨甥女对她似乎也怀着一颗真心,而她这么做显然就不太厚道了,正心里再琢磨着要不要换个方式,眼角余光却是一瞬间就捕捉到妹妹鲍蓉对她暗暗的打量,显然在心里思量着什么,这目光让她觉得不悦并且被冒犯。 她不由得想到她多灾多难的囡囡,一颗心又变得坚硬起来。 “你我是骨肉至亲,哪需要道谢这么见外?赶紧收起来,你知道我可不爱听这样的话。”她笑得温和。 金晴也跟着扬起笑脸,只要姨母对她还是曾经那样,她就知足了。 鲍蓉叹道,“难怪她跟姐姐如此亲近,原来姐姐待她的细致是我做不到的,我这亲娘真不及姐姐这姨母半分……” 这话俨然一副吃醋的口吻,惹得在场的人都笑了出声。 “娘,女儿也疼你。”金晴赶紧给母亲布上几道菜,当然她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对母亲的口胃目前来说是拿捏不准的。 不过鲍蓉还是极给面子地又夸了金晴几句,这让金晴顿时眉开眼笑十分得意。 山茶在一边暗暗地观察金姨妈与表小姐的神色举动,她不知道夫人派自己去监视表小姐是为了什么,但这份差她是一定要当好的,以后才能更入夫人和小姐的法眼。 至于表小姐,不管现在蹦跶得有多高,带了个表字那就当不得侯府正经的小姐,只能是个寄宿在侯府的娇客。 她的心里对金晴与陶姚的定位是十分明确的,这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赝品再如何也冒充不了真品。 陶姚的小诊所里面突然增多了十个姑娘,地方一时间有些住不开,好在还是卫娘子有办法,直接就在陶姚的住所拿两间空房弄了个大炕,一间五人的住着,总算是将人完全安置妥当。 陶姚在正式培训她们之前,还特意问过她们当中可有人识字?结果十个姑娘都齐齐摇头,她们都是乡下穷苦人出身,哪里识得半个大字? 这读书的权利一般只能属于男丁,她们是姑娘家,就是爹娘口中骂着的赔钱货,是没有识字的资格的,不过现在她们听到陶姚这问话后,眼里不由得闪着光芒看向陶姚,她们也想读书识字。 这种想着上进的样子让陶姚颇为开心,总比只想混日子不想进步的强得多,当然她还是重申一遍谁家得好那获得良籍的机会就大,命运该如何走就掌握在她们自己的手里。 她们没有听过什么大道理,但命不由己却是知道的,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们自己可以掌握命运,这让她们新奇之余,眼里的光芒更甚。 所以陶姚安排了每半天学习认字的课程,而授课的夫子她安排给了卫娘子,这个决定让卫娘子错愕,她刚学认字未满半年,以前是陶姚教,现在临近过年俩儿子都回来了,大儿子见她会认了不少字,初时还惊讶不已,没想到他亲娘还能有这样的上进心。 大儿子对亲娘学认字一事是高度赞成,现在负责教她认字的就是大儿子,这让她的学习进步更快。 卫娘子从未想过她还有当夫子的命,虽然此夫子不是彼夫子,但也够她高兴的,立即就领下这差事,还拍胸脯表示一定会好好教。 陶姚看到卫娘子这满脸红光的样子,脸上不由得也带了几分笑意,这样生气勃勃地活着真好。她也不求这些姑娘们学会写文章做诗词,只求会认字,以后看得懂她编撰出来的教材,学会接生这门手艺即可。 这认字的热情也感染了张嫂子和卢嫂子,闲下来的时候她们在外面看着里面卫娘子教笔划,忍不住在外面也跟着偷学起来,毕竟在这样的氛围里面,谁也不想做落后份子。 今儿个诊所不太忙,没有紧急要接生的产妇,做完预约的产检后,一群人就围在那空地上学认字。 至少金晴带着山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早两日她就想来找陶姚了,但脚步一直被别的事情拖住,她抽不出时间来找陶姚,遂只好做罢。 而这个新冒出来的表姐却也不曾到谭宅去拜见她娘鲍蓉,这让她心里万分不高兴,觉得这个表姐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就为了报镇上那次口角的仇。 其实这么想倒也不算是全冤枉了陶姚,她不喜欢鲍蓉母女,再加上鲍芙也没有叫她去多陪陪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姨与表妹,她也乐得装糊涂,继续先忙着诊所的事情,反正做什么都比跟那俩母女打交道有趣得多。 只不过她不找人家,人家却还是找上门来。 此刻,她看到自门口走进来的金晴,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淡了下去,待金晴站定在她面前时,她的脸上只留淡得几不可察觉的笑容。 “表姐这儿让表妹好找,好在姨母给我的山茶会带路。”金晴装热情地想要握住陶姚的手,哪知这表姐的手一滑让她扑了个空,顿时她脸上的笑容凝窒了一会儿,随后又装无事人般地站着。 她刻意将山茶给推到面前来,山茶趁势给陶姚请安,“请小姐安。” 这一句请小姐安,让金晴的脸色微微一变,别看只是一字之差,那意思却是差天共地,而且山茶这个贱丫头给陶姚请安的时候礼仪比给她请安时要标准郑重得多,岂不是表示她这个表小姐不如人家是正经的侯门千金? 这会儿她连山茶也有几分恼上了,但好歹还是将怒火压下,遂又扬着笑容道,“这奴婢就是奴婢,表姐这儿缺人手就该让她过来侍候才对,要不表妹跟姨母提一提,让她过来侍候表姐?” 陶姚的事情其实这两天她也打听得七七八八,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表姐居然会是个稳婆,当她第一次听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这表姐居然是从事这么一个行当,这让她觉得天空都蓝了,太阳都明媚了,以后回到京城要好好为这表姐宣扬宣扬才是,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一向不喜欢她的姨父走出去遭人指指点点会是个怎样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果然这乡下村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了。 想到亲娘当时那惊讶得可以吞进一个鸡蛋的嘴,她就觉得场面好笑,她可没见过母亲会吃惊成那样,也对,她们母女原本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永安侯千金是颇多忌惮的,现在知道是她们母女多想了,人家流落在外混成那样,哪里还值得她们严阵以待? 山茶隐晦得看了眼一脸得色的表小姐,心里却想着回头夫人听了自己的汇报后,肯定会对这个表小姐失望透顶,不管小姐是什么身份,都改变不了她的血统,她想以夫人对小姐的珍重,小姐想做什么夫人都不会阻止,就算哪天小姐说她要杀人,夫人和侯爷也会磨好刀递到小姐的手里。 眼前这个以前在府里被不少人称赞的表小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如此嘛,在侯府鹊巢鸠占了十几年,就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 真是狂妄得可以。 陶姚对于来向她隐隐炫耀的金晴是十分不以为然,这个表妹的头脑似乎不太好,她的目光在周围溜了一圈,“我这儿可不缺人,倒是表妹,如果再这般说话,只怕要在荷花村寸步难行了。” 这个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晴睁大眼睛看着陶姚,她知道这个表姐是住在这边的,而这房子也是她的私产之一,不过就是几间乡下屋子,在她眼里是一文不值,再看了看因为她的到来而侧目看她的一群村姑与村妇,她就不自觉地昂起了头。 只是这动作做出来没有一会儿,那群乡下女人的目光就转冷了,并且不是一个人如此做,而是全体如此,她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那儿蹿起,这会儿她有点明白陶姚的话。 甭管她有多看不起这乡下地方,但若是在这儿真得罪了人,只怕人家亲亲戚戚的就能教训自己一顿,尤其是自己这趟过来并没有带多少人手,一向狐假虎威的姨父还在京城忙活着呢。 这么一想,她不得不审时度势地微微垂下自己的头颅。 不过,一会儿后她又笑道,“表姐这儿好热闹,表妹还是第一次见。”金晴做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难为表姐还有这般的兴致教乡下人认字,她们学认字岂不是秀才扛锄头无用武之地?”这话她当成新奇般地边笑边说,好像陶姚做的事情多么有趣逗笑。 陶姚就知道这个半路认回来的表妹是个不讨喜的,若不是必要,她真还不想与她打交道,一看到她,就会让她想起傅兰心与邹妍,都不是什么好鸟,果然才几句就话不投机半句多,更是越想就越牙疼。 “表妹怎么就知道无用武之地?这学知识可不分贵贱,只要有上进心,谁都可学。”陶姚淡淡地道。 “表姐别生气,都是表妹不会说话。”金晴伸手轻拉了下陶姚的手,故意做出撒娇的样子来。 她这一招可是将大表哥叶凛和二表哥叶凌都吃得死死的,相信这表姐也会吃自己这一套。 陶姚可不会惯她,再说她做出这矫情做作的样子来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实在看了令人想发笑。 这会儿她笑了笑,“既然表妹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话,省得得罪人也不自知,若是哪天小姨兜不住怎么办?” 她只提小姨鲍蓉,丝毫不提自己的亲爹娘,这金晴似乎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陶姚这冷硬的话让金晴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千想万想都没想过陶姚会如此不给她以及她娘面子,“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京城与那些千金小姐相处,人家说话就不会这般直接并且不留余地。 陶姚故意惊讶地道,“不是表妹说自己不会说话,我顺势给出建议而已,怎么表妹反而不高兴起来?唉,我就知道我们表姐妹还生疏得很,说不得体己话。”随后又重重叹息一声。 小样,她不会以为只有她才会做戏吧,她在这方面也不会输给她,那就比比谁更假喽。 金晴出师不捷身先死,回去后她就气得脸都扭曲了,鲍蓉刚从鲍芙那儿回来,看到女儿这个样子,顿时就让人出去,包括那个山茶。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个谁气着你了?”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借机发作 鲍蓉的神色有些严肃,女儿去找陶姚的事情她知道,去接触接触对方也好,知道其禀性就好对付了,这两天她也看得出来亲姐鲍芙似乎没有想让她们与陶姚亲近的意思,要不然小姨和表妹来了,怎么不把人唤回来认认亲? 为这个,她两宿都没有睡好,只觉得心里窝火,她可以看不起陶姚这个村姑,可以嫌弃她,但什么时候沦到陶姚来嫌弃她?好歹她是长辈,有些面子是拉不下来的。 但女儿可以,她们是平辈,要来往就容易得多,再说,如果这个陶姚是个好掌握的,那就更妙了,她也不愁女儿嫁不成叶凛了,自然能让陶姚亲自对鲍芙说想要金晴当她的大嫂,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女儿真与陶姚关系密切。 当然,若能让鲍芙厌弃陶姚那是再好也不过了,但目前看来,很难,她的奶姐姐因为丢了女儿早就魔障了,现在只怕把这半路认回来的女儿看成眼珠子一般珍贵。 “娘,她怎么可以这样?”金晴怒道,想到陶姚不给她面子的样子,她胸腔中的怒火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别生气了,跟我说说你们见面时发生的事情。”鲍蓉冷静地道。 金晴也不敢真忤逆这亲娘,遂只好将两人见面时的对话学说了一遍。 另一边厢的山茶也与鲍芙禀报金晴与陶姚会面时说的话,鲍芙初听时神情很平静,但听到金晴说的那些隐含着挑拨离间与耀武扬威的话,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心里高兴女儿没有吃亏,又感动女儿没有误会她更疼金晴之余,这心还是被金晴给伤着了,她有多想念女儿,姨甥女金晴是知道的,以前还说过不少善解人意的话来劝慰她,现在她好不容易才跟女儿相认,她倒好,跑过去说些气人的话,这就是她小心呵护长大堪比女儿的姨甥女。 真是好的可以啊,怒火一上升,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 山茶看到,吓得心跳加速,急忙跪下,她自从近身侍候夫人,从来没有见夫人如此气怒难消的样子,“夫人息怒,小姐没有被表小姐的话给挤兑掉……” 鲍芙一向是个宽和的主子,为难下人的事情她从来不做,看到自己吓到了山茶,这才放缓神色轻声道,“起来吧,我不是气你。” “奴婢知道。”山茶这才轻轻起身,“奴婢只是不希望夫人气坏了身子。” 鲍芙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表示自己知道,她早就看出妹妹的到来是不怀好意的,所以刻意没有叫女儿过来跟她们亲近,生怕这母女俩说些不中听的话让女儿生气,结果还是防不胜防。 要不是她刻意安排了山茶跟着,只怕还不知道金晴在她背后做的小动作,估计会被她那乖巧的外表蒙蔽了心神。 好半晌,她才轻声道,“你继续侍候表小姐,看紧点。” “是,奴婢知道。”山茶屈了屈膝,这才退了下去悄然回去继续侍候表小姐金晴,果然如她所猜的那样,这表小姐就是不能与小姐相提并论。 陶姚对于金晴所说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是亲眼看到过鲍芙是如何思念女儿的,所以她从来不会怀疑一个母亲的心,哪怕金晴长于鲍芙膝下,也是不可能真的代替她,但是她还是膈应金晴,这种感觉十分的不好。 “怎么了,真被你那什么表妹气着了?”盛青寻过来时看到陶姚坐在桌后发呆,面前还摆着诊所这两天的收支账本,不过估计陶姚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怎么可能?”陶姚瞪着眼睛道,“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谁将她当一回事。” “还小姑娘呢,人家就只比你小一岁多。”盛青嗤笑一声,然后又正色道,“如果真不喜欢她,就跟你娘直说赶她回去,这亲的还是亲的,你娘难不成还会偏向她不成?” 陶姚其实也烦这突然出现的小姨和表妹,但出言赶人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到,毕竟她得顾虑到鲍芙的心情,不想鲍芙夹在中间难做人,更不想鲍芙被人埋怨与指点。 她已经失去了养母姚氏,并不想再失去这个亲娘,亲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的时候会遗憾,当有的时候又会产生新的烦恼,这或许就是人生中的无奈吧。 “犯不着。”她轻声道,“不过是个被宠坏有点坏心的丫头罢了,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可不跟她一般见识。” 盛青道,“你倒是看得挺开,这样挺好,当然如果她再过份行事,你也别给她好脸色看就是。” “那是当然。”陶姚才不想受金晴的鸟气,而且也包括鲍蓉这个不讨喜的小姨。 不想再讨论金晴,她问起盛青刚给做产检的产妇的情况,一说正事,盛青变严肃了起来。 用过晚膳以后,鲍蓉在跟鲍芙喝茶的时候,道:“今儿个晴儿擅自去找她表姐,姐妹俩似乎口角了几句,晴儿这丫头又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话,估计气着囡囡了,明儿我亲自去给囡囡道歉,请她别介意……” 她心里恼恨陶姚,此时面上却是做出一副关心陶姚的样子。 鲍芙是谁,她当了近二十年的永安侯夫人,跟皇宫妃嫔打过交道,跟京城贵妇也大多有来往,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哪会听不出来鲍蓉嘴里为金晴开脱的话? 什么叫金晴是直肠子不会说话,那就是说她的囡囡是肠子多多狡猾的人喽?实在可笑,真是做贼的喊捉贼。 她轻茗了一口茶水,然后才放下茶杯看向鲍蓉,“哦,她们姐妹俩闹不愉快了?晴儿,出了什么事?”她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金晴得了母亲的指点,神色有些黯然地道,“姨母,晴儿在表姐面前说错了话惹表姐不快,母亲已经说过我了,我到时外候亲自给表姐认错,绝不让表姐再生我的气……” 娘说得对,该以退为进才能让陶姚那个讨厌的村姑放下对她的防备,当然也要不遗余力地在姨母面前上眼药,让姨母以为是陶姚不好故意无理取闹,而不是她口出恶言态度不好。 “哦,都说了什么?”鲍芙追问细节,“晴儿说说,我来评评理。” 这话一出,鲍蓉与金晴都不约而同的皱紧了眉头,她们都没想到鲍芙会刨根问底,毕竟做为长辈的鲍蓉已经做出了姿态说是自家女儿的不是,鲍芙作为陶姚的亲娘,在如此的情形下自然不好偏帮女儿,说上几句责备陶姚的话,甚至将陶姚找来给她这小姨认错也行,可她这姐姐却是反其道而行。 “怎么?不好说?”鲍芙一副似乎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样子,在这母女俩还没来得及想好说辞之前,就轻声吩咐山茶道,“你在表小姐身边侍候,把她们姐妹俩的口角学一学给我听听。” “是,夫人。”山茶再一次将陶姚与金晴的对话学说了一遍,她记性甚好,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并且还模仿了两人说话的动作神态,她似乎没有带主观的意愿,但处处都不利于金晴。 鲍蓉的额头一跳一跳的,真没想到姐姐身边的侍女还有这本事,金晴的面色更是苍白起来,她很想跳出来指责这山茶记错了,但这一字不差的对话,让她想借题发挥都难。 毕竟这事牵扯到另一个当事人陶姚,只要鲍芙把人找来当面一对质,她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这会儿只能暗暗绞紧手中的绢帕。 鲍芙没有听完,就严厉地看向金晴,“晴儿,姨母一向待你如何?” “甚好。”金晴细声地回应。 “既然如此,那你到你表姐面前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我把该对你表姐的好都给了你,晴儿,你说是我养的女儿也不为过,但你就是这样回报你姨母的吗?”她是真心寒啊,对金晴她自认尽到了责任,但是这孩子又是什么时候养歪成这样?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她就知道金晴有小缺点,但金无足赤,人亦无完人,有缺点很正常,所以她对金晴是十分包容的与疼爱的。 金晴脸上最后一点血色全失,她站起来向鲍芙跪下,“姨母,都是我不好,不会说话……” “你不是不会说话,你是从来不将你表姐看在眼里。”鲍芙不给她狡辩的机会,她自然是希望表姐妹俩能相处得好,但是若一方不能容另一方,她的选择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她的囡囡。 她毕竟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更何况她已经对不起女儿十几年了,再也不能让她受丁点委屈。 金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鲍芙会如此严厉地呵斥她,这会儿她再也装不出镇定,眼泪就如豆子般滚落出来,“姨母,是我错了……” 鲍蓉由着鲍芙发作金晴,她没有作声也没有维护金晴,她了解她这个姐姐,只要让她发作完,这事也就过了。 “晴儿,我不求你们表姐妹相处得宜,但她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就绝不允许有人诋毁于她,更不许有人轻视于她,你可明白?” “姨母,晴儿都明白的,晴儿只是……只是嫉妒表姐能得姨母如此珍视,晴儿心胸狭窄……” 金晴边哭边道,并且将内心深处的嫉妒也直白说出来。 鲍蓉这时候才出面道:“姐姐息怒,为这事我已责骂了好一顿,晴儿这孩子就是太在乎姐姐你了,才会想要证明哪怕囡囡找回来了,她在你心中还是有份量的,这傻孩子这次确实是糊涂了。”她长叹一声,“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该让她去给囡囡致歉,也包括我这个小姨,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囡囡。” 妹妹这番话姿态极低,鲍芙也就没有再借题发挥,见好就收,遂道:“晴儿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估计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移了性情,你这当娘的也不好好开导开导她,偏还让她钻了牛角尖,这就是你当娘的不对了。” 鲍蓉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听鲍芙说大道理,但如今不想听也得听,乖乖地听芙训话,“姐姐说的是,就是我家中儿女都有好几个,对晴儿可能有所疏忽,妹妹这就检讨自身的不当之处。” 金晴不敢说话,深怕自己一开口就再度惹怒姨母,但是见到姨母这般训斥亲娘,她心里这回是偏向于她的亲娘,想到姨母当年强抢她到身边让她与母亲骨肉分离,第一次产生了对姨母鲍芙的厌恶之情。 既然强抢了她到膝下当女儿,现在又为何因为亲生女儿就这般对她,心里的落差第一次让她感到难受之极,怨恨之情也开始暗暗的滋生。 “日后我定当好好教导晴儿,不教她再如此轻狂行事。”最后鲍蓉如此道。 “如此甚好,孩子的性情若是不移正,以后后悔的会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鲍芙道,“我明儿让囡囡过来,晴儿你可得好好地道歉才行。” “姨母放心,晴儿再也不敢了。”金晴立即抬头急切地道。 “那就起来吧,地上凉,小心以后伤了身体。”鲍芙淡淡地道。 金晴这才由山茶小心地扶了起来,暗地里与母亲对视一眼,这关总算是过去了。 鲍蓉这才借机道,“姐姐,妹妹有一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既然不当说那就不要说了。”鲍芙最烦妹妹来这一套,最近她发现这个妹妹比任何人都有主意,这种故做姿态看起来就更令人不舒服。 鲍蓉被噎了一下,心里恨极,面上还是得笑道,“看妹妹这笨嘴说的是什么话,居然惹姐姐不高兴了,是妹妹的罪过。”顿了一会儿,“姐姐也别怪妹妹说话直,我听闻囡囡是当稳婆的,夜里就不能安眠,这行当名声不太好,以前的没法再追究,以后还是要顾忌一点名声才好,要不然囡囡以后许人该被夫家嫌弃的,这样岂不是害了孩子的前程?咱们当长辈的可不能由着她胡来,姐姐你说是不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中打算 这番话她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据金晴回来跟她说的,陶姚那什么妇产科诊所似乎成了几分气候,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再说陶姚脾气倔啊,若是她的姐姐对她所从事的行当有异意的话,俩母女估计会因此对立起来,产生隔阂是迟早的事情,这样一来她也算是达成了愿望,到时候再提金晴与叶凛的婚事那就是水到渠成,亲上加亲相信她这个姐姐还是会答应的。 鲍芙的眼睛却是微微眯了起来,紧抿着嘴唇,努力压抑胸腔中的怒气,鲍蓉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表面上是为她的囡囡考虑,可实际上却是想让她们母女俩失和,这妹妹给她的失望一次比一次强烈。 “姐姐这般看妹妹是做甚?”鲍蓉被鲍芙看得不自在了,她摸了摸脸,脸上并没有异物,到底姐姐在看什么?不过她到底还是被看得心虚了几分,“姐姐若是不愿意出面,妹妹可以去找囡囡说,绝对不会让囡囡误会的,姐姐难道还信不过妹妹吗?” 她想揽下这事,到时候说什么不就由得自己发挥,若是陶姚因此动怒,自己死口不认便是,一句误会就能搪塞过去,了不起到时候把家里的亲娘搬出来,姐姐还能不信她? 感情是处出来的,她的亲娘虽然偏心,但若是让她在她与外甥女之间选择一个,被选的肯定会是她。 “妹妹可真热心,姐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鲍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这妹妹是真把她当傻子来糊弄的,可见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信任让她给糟蹋成什么样,她的眼里可还有自己这个姐姐?全部的算计就这样往她身上使,这让她的心里既失望又不舒服到极点。 鲍蓉听到这一句话,顿时就明白她这个姐姐似乎不太赞成她的提议,看来她是真的操之过急,于是又道:“姐姐别误会,妹妹没有别的意思,不就是怕到时候囡囡难许人家嘛?公侯千金也不能像我这般随便找个寒门士子就嫁进去吧?就算姐姐舍得给囡囡挑这样的夫婿,我这小姨还不愿意呢。”顿了一会儿,“姐姐是不知道我这日子过得苦啊,那个窝嚢废一辈子能多大出息?他连给姐夫提鞋都不配,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除了子女之外,也没啥盼头了,不希望囡囡以后步我的老路,那些个寒门家庭里的老太太都不是好东西……” 她虽然把婆婆给压得死死的,但不代表她不能把人搬出来胡沁一通。 金晴听得尴尬,亲娘嘴里的窝囊废再不好也是她亲爹,不过金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这段时间也看得清楚明白,正因为金家不能给她什么好前程,她这才想巴着姨母不放,大表哥是她所能得到的婚事中最好的一桩,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 遂,她不吭声为亲爹正名,毕竟在自己的心里,也是觉得亲爹真的没出息,一辈子就只会修书,她可不想重复亲娘的老路,以后也该像姨母这般才叫风光。 鲍芙是不止一次听鲍蓉抱怨夫家的,以前还会心疼妹妹过的日子苦,后来发现这日子再苦也不及年少时随父亲外处的日子,再说妹妹那嘴里强势的婆婆就她见过的那几次就发现,一切都是妹妹的一面之辞。 金老太是乡下人出身,个性确实泼辣,但是这金老太一遇上金晴那就得熄火,毕竟有自己这个大姐在,金老太是不敢给鲍蓉脸色看的,以金家的条件能攀到这门婚事算是家里烧高香了。 鲍芙很想狠狠地戳穿这妹妹画的大皮,但是想到丈夫的回信里叫她先稳住鲍蓉,好像当年的事情似乎有了点眉目,省得真跟鲍蓉撕破了脸,她会警觉起来,到时候想要找到当年的真相就更难了。 这么一想,她强按捺住浮躁易怒的情绪,朝鲍蓉道,“看来这些年妹妹真的是过得苦,不过我们家囡囡当年可是与常平侯府定过口头婚约的,先不说这常平侯府的傅邺一向尊敬我,就算他真与囡囡合不来,囡囡也不会走上妹妹的老路,我与你姐夫就算养她在身边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是愿意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女儿的婚事她不会自作主张,只要女儿点头嫁任何人都可以,毕竟她欠女儿太多,就让她遂了心愿又如何,一切还有她与丈夫担着,若是两人百年归老了,也会留够银钱给女儿过日子,绝不会让她看哥嫂的脸色过日子。 鲍蓉听得鼻子差点都要气歪了,这就是她愤愤不平的地方,大家身上注着一样的血,为什么她就能得到一桩好婚事,而自己就要嫁进寒门操劳一辈子,这是她一辈子过不去的坎,所以她是这世上最不想鲍芙过得舒心畅快的人。 “姐姐到时候真舍得?”她似玩笑般地道,手却是紧攥成拳,真恨不得将桌上的茶水喷到鲍芙的身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一旁的金晴也跟亲娘一样糟糕,姨母这表态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将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赖到她与叶凛的身上,一想到等以后嫁时叶家,就要背上这么一个包袱,她的脸色就难好看。 鲍芙却是不想再听这些混帐话,“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妹妹追根问底又是几个意思?难道还盼着囡囡不好不成?” 这话让人怎么答,鲍蓉也不得不违背本心道:“我这不是担心囡囡嘛,我是她小姨,还能盼着她不好不成?” “既然如此,这事妹妹就别管了,也别去多话,囡囡这孩子有主见。”鲍芙直接下定论。 鲍蓉这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说得越多就越不妙,所以她适时地给金晴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女儿起身告辞。 鲍芙也不让人去送,直接挥挥手示意她们先回去客院休息。 这边的谈话早就有人告诉了谭夫人,谭夫人听得眉头紧皱,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忍忍跟鲍蓉打好关系,人脉没有人会嫌多,谁知以后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但这番话听过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主意,鲍蓉与金晴这对母女她还是敬而远之为好,这俩母女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她也看得出来鲍芙似乎对鲍蓉与金并不太热络,所以这条人脉不攀也好。 不过这些话到底涉及到陶姚,这些家务事她也不该多嘴多舌,但是一想到自己怀孕的时候陶姚对她掏心掏肺的照顾,她就不想让这姑娘被蒙在鼓里,省得她被鲍蓉编得团团转。 这么一想,她还是到了诊所去找陶姚。 陶姚看到谭夫人过来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不是鲍芙出了什么事,听到谭夫人说无事时,她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她又对这两天自己故意避开不到谭宅去探望鲍芙的行为感到暗暗的后悔,就算再讨厌那对母女,也不能不去看望亲娘,这是大不孝。 谭夫人也没有隐瞒,将她听来的谈话学了几句给陶姚听,最后才道,“本来你们是骨肉亲情,我就不该来说这番话,省得让你们骨肉之间产生了隔阂,也确实有挑拨离间的味道,但陶姑娘你是我的恩人,我就不能看着你被别人给蒙蔽,到时候一时不提防就踩到别人设下的陷阱里面,我这心就难安了。” 私下里她还是称呼陶姚为陶姑娘,毕竟在最初的时候她认识的也是陶姑娘,而不是永安侯府的小姐。 陶姚明白谭夫人是为她着想才会这么说,要不然人家搀和这样的事情里面干嘛?谭家又是商贾,做事一向很谨慎很圆滑的,轻易不会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谭夫人更是个中翘楚。 “谭夫人,我明白的。”她轻声道。 也没有多说鲍蓉与金晴的不是,哪怕是当着盛青与卫娘子等人的面,她也不会轻易点评这两人,她不想让鲍芙没面子。 “你心里有数即可。”谭夫人这回没再多说,陶姚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这下子她也能放心了。 陶姚亲自送谭夫人离开,忙了一下午后,鲍芙就亲自过来让她过去吃晚膳。 陶姚打开心结唤了声娘之后,母女俩的相处就自然了许多,陶姚还亲亲昵地挽着鲍芙的手,这让鲍芙的心情顿时如飘在云端上一般地兴奋着。 不过走了一段路后,她想了想还是对陶姚道,“囡囡,有些话娘不该讲,但却不得不讲,你这姨母与表妹若是有言辞不当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似想到什么,她又赶紧叮嘱一句,“她们若是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当真,爹和娘是爱你的,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否定的……” 她怕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鲍蓉会说些什么混帐话让陶姚难堪与心伤,所以还是早早表明态度更放心些。 “为娘还是那句话,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为娘都会无原则地支持你。” 陶姚的心窝子突然一暖,鲍芙这番话不是做父母应该说的,只是她丢了自己这么多年早就魔障了,只要自己高兴,她可以不要原则,这样不好,但却让她这个当女儿的既觉得幸福又心疼。 “娘,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什么人的话都会听进去的,谁好谁歹我能分得清。”她不由得更扬紧亲娘的手臂。 鲍芙顿时感到放心了,回程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鲍蓉这回没有摆长辈的架子,而是带着女儿金晴就等在谭宅的门口,一看到那边走来的亲密母女俩,鲍蓉适时地扬起笑容,而金晴却是被这母女二人亲热的举动而暗自吃醋恼火,不过脸上还是适时地装出乖巧来。 等母亲拉着她的手要她向陶姚道歉的时候,哪怕心里抵触不愿意,面上她还是做低了姿态,并且还拉着陶姚的手眼睛红红地道,“表姐就原谅我吧,姨母已经说过我了,我也知错了,不该为此吃味的,以后表妹一定改,还请表姐给我的改过的机会。” 陶姚觉得被她拉着的手一阵尴尬,这表妹表现得再情真意切,她也是不敢也不愿相信的,不过犯不着跟她起争执,面子总是要给亲娘鲍芙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表妹以后改了便是。”说完,她不着痕迹地抽回被金晴拉着的手。 金晴这才眉开眼笑起来,然后又像没事一般地攀着鲍芙的另一边手臂,看起来跟以前一般无二。 陶姚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她早就想明白了,这金晴是鲍芙养大的,有感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算她隔应她鹊巢鸠占,现在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 鲍蓉这回没有再失言,只是想与陶姚拉近关系的表现很明显,陶姚也没有一味的据人千里之外,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事件中她是出主意的那个,也是亲历者,她也想从这小姨身上挖点料出来。 其实当年事件她也分析过无数次,如果这小姨是始作俑者,她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为金晴进永安侯府铺路?可那时候鲍蓉还没有出阁啊,连孩子都还没有,如何能知道嫁人后生的第一胎会是个女儿? 所以她到现在也不明白鲍蓉会在这事件中得到什么好处,所以按照疑罪从无的观点来看,鲍蓉应该是无辜的。 不过猜测归猜测,但还是要多接触才能更看清一个人。 “小姨有空到我那边的诊所去坐坐,不过乡下地方都这样的,自然不比京城住得舒服……”她对鲍蓉发出邀请。 鲍蓉不待陶姚说完,就两眼一亮兴奋地道,“那敢情好,我还想着要如何才能多与囡囡亲近呢,咱们是骨肉至亲,你可不能跟小姨见外。” 陶姚笑着点点头,似乎将当日在镇上发生的不愉快全给抹去一般。 “还有我,表姐可欢迎不?”金晴忙道。 “表妹不嫌弃就好,不过我那边人多嘴杂,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人,表妹怕是不喜欢……”她可不大欢迎这个金晴,也不大耐烦与她应酬,所以话说得就不太客气了,若不是看在鲍芙的份上,她早就想将这金晴列为拒绝往来户。 第二百一十九章 骑虎难下 金晴却是装做不在意,赶紧道,“不嫌弃,表姐要相信我改过了才好,以前我是有点看不起她们,除此外真没别的意思,现在我可是想通了,若是表姐不嫌弃,我还可以教她们认认字读读书……” 鲍蓉看到女儿突然上道了,这心里才满意几分,到时候做做样子就行了,关键是能与陶姚拉近关系,以后什么话不能说。 鲍芙奇怪地看了眼金晴,这姨甥女看起来是真的知错能改,若是这样也好,毕竟是在自己膝下养大的,她也不可能盼着金晴学坏,“既然晴儿有此心,囡囡看着办吧。”说完,她轻捏了一下女儿的手。 “那好啊,表妹想要做好事,我还巴不得呢,正好我那小诊所缺人。”陶姚笑道,她也亲昵地朝多芙笑了笑,讨厌归讨厌,这送上门的人不用白不用,正好给她省人力省银子了。 金晴当场傻愣了,她不过是为了拉近关系客气几句,可没真想过去教那些村姑学认字,不过是一群贱奴,连给她提鞋也不配,哪配让她教认字?这不是在辱没自己的身份吗? 她不想应下这事,可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收回就更不能,要不然姨母又要对自己甩冷脸,她有些求救地看向亲娘鲍蓉,希望母亲出面拒绝掉这事才好。 陶姚才不给她后悔的机会,“怎么?表妹还有甚顾虑?可不是嫌我那儿庙小吧……” 鲍蓉对于女儿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还以为这个女儿开窍了呢,哪曾想还是这般没头脑?既然不想去人家那儿打白工,就不要把话说满,现在好了,人家不给台阶,这怎么下? 她可不想刚缓和的关系又降回原来的冰点,于是道:“囡囡想到哪里去了,你表妹她是高兴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若能给你帮得上忙,尽管使唤她,别跟小姨客气,表姐妹俩亲亲热热的才好,姐姐说是不是?” 鲍芙看了眼妹妹,轻轻地点了下头,“是这个理没错。” 若是这俩表姐妹能相处得宜,她自是乐见的。 金晴看到这场景,知道骑虎难下,遂只好笑得似哭般地应下了这件苦差。 等陶姚回去后跟盛青还有卫娘子说了这事,两人都吓了一跳,那天这从京城来的娇小姐如何的趾高气昂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人要到她们的小地方来教学,这怎么想都觉得梦幻得很。 “这不太好吧,这小姑娘可不好说话,若是脾气太冲,怕是会惹出事端来,还是我辛苦一点更好些……”卫娘子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若不是自家儿子还要科举,兼之男女授受不亲,她倒是可以叫大儿子来当一下这夫子。 她是这小诊所的中坚力量之一,陶姚下来就是她,日常要忙的事情可不少,这教认字也只能抽出空来才能教一教。 盛青也是帮着教学之一,不过与卫娘子不同,她教的是如何护理产妇,一切都是按陶姚编的教材来教的,当然她自个儿也是边教边学,算是互相促进吧,再加上她自己也有要钻研的学问,算来算去,时间也是有限的。 所以她沉思了一会儿,“我觉得可行,甭管她能坚持几天,只要是真来教学的,就不怕她弄出什么幺蛾子。” “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她吃不了苦要走,我们也没有损失。”陶姚笑道。 她这儿接待最多的产妇,生产时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她敢打包票,金晴看了一眼就会好几天吃不下饭,所以她也不怕她在这方面使坏,至于在产妇的吃食上面动手脚,只要让做饭的钟婶子看紧点便是。 她是把方方面面都想过了,当然她是希望自己想多了,金晴就算讨厌她应该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不过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谨慎点行事没有错。 卫娘子见这俩年轻姑娘统一了意见,也只好跟着点头,到时候自己看紧点便是。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金晴又拖了两天,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到诊所来,而陶姚笑着带她参观了一下诊所。 金晴对这诊所不感兴趣,不过为了多了解陶姚,她还是装装样子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不过在看到一个产妇因为要生产而痛得扭曲的面孔,她就吓得脸色都白了,更不敢看那产妇羊水湿了裤子的画面,这实在是影响心情。 她还云英未嫁,不,连及笄都还没到,哪里见得这样的场面,当即不用陶姚赶她,她直接就捂着帕子白着脸转身就逃了。 陶姚好笑的看了眼金晴那狼狈的背影,其实倒也能理解,对于大姑娘来说,这种场面太刺激,受不了太正常了。 她没有追上去,而是安排了卫娘子与盛青给那名产妇接生,若是解决不了,她再上也不迟。 等她回到前院找到金晴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里喝着山茶奉上的茶水压惊,至今她的魂都还没有回来,没想到女人生孩子是这样的。 陶姚上前轻拍了一下金晴的肩膀,她就吓得跳了起来,待看清了是陶姚那张讨厌的面孔,这才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走路都不作声,你是要吓死人吗?”她这会儿语气实在难好起来。 陶姚也不在意,直接笑道,“这样就吓到了?那真正的生子场面你还没有到呢,到时候岂不是要吓得晕过去?” “谁要看那污秽的场面?”金晴烦躁地摆手道,她这会儿是打定了主意,轻易不到产妇住的地方,就在另一处教人认字就好。 陶姚眼眉一挑,“那表妹以后生产岂不就是污秽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啊?还能一辈子不要孩子?” 金晴被噎了一下,这会儿她说不出一辈子不生孩子的话来,她心里是明白的,女人若是不能生孩子那就是没有价值的,以后宅也是不能立足的,所以哪怕惊惧,以后孩子还是要生的,再说她可不想帮小妾养孩子。 陶姚见她不作声,这才放过她不再刺激她,这样就好,让她知畏又不会太过于吓人,她跟金晴其实没有大的矛盾,犯不着毁了人家。 小诊所的屋子是有限的,那十个新进来的人员学认字还是得在空旷的庭前,金晴以这教学的条件不满意,但陶姚摊摊手表示安排不出地方来了,她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看了眼陶姚安排的一块白板,然后在上面写字只能用炭笔,她嫌弃那炭笔脏,只能用帕子小心捏着在上面写字。 她初初还问陶姚要文房四宝,陶姚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告诉她诊所资金有限,条件只能这样了,还说学字的姑娘也只能在地上划来划去地练字,然后还笑嘻嘻地说,若是表妹想要赞助文房四宝也可,她绝不嫌弃。 她当场就呵呵一笑,当她是那冤大头啊,不过是一群贱奴,还肖想文房四宝啊?她的钱就算要花也不能花在这上面,于归她直接就甩袖子离去。 到了现在,她若是还没有发现自己上了贼船,那就真的是傻子了,这表姐根本就是故意的,可她偏拿人家没有办法,这回连亲娘鲍蓉也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等鲍芙陪着鲍蓉到诊所这边来的的时候,正好看到金晴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捏着炭笔在上面教人认那最简单的字,金晴在教学上也不是全然敷衍了事,好歹当初永安侯府是为她请了出名的女夫子来教学的,所以她教起人来也像模像样。 鲍芙对这姨甥女的表现很满意,这才是她想要的好孩子,看来这晴儿的性子还是能掰回来的,这会儿她乐观地想着。 鲍蓉也满意女儿的上道,就是这露天的环境差了点,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哪能在这儿让人来来往往地看着,怕是于名声有碍,“姐姐,是不是得给她们换个上谭的地方?这抛天露面的不太好……”她的目光朝外面经过的村民扫了扫,这乡下地方男女大防毕竟不太严,但这些人是瓦片,她女儿可是瓷器啊。 鲍芙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迎出来的陶姚就苦笑着接口,“小姨看看我这地方就这么大了,哪里还有空出来的屋子安置人啊?” 一来就哭穷,鲍蓉的嘴角抽了抽,她这会儿总算体会到金晴的有苦说不出,另一边早就发现母亲和姨母到来的金晴听到这对话,心里奇迹般地平衡了,她倒要看看她那亲娘如何应对? 掏银子嘛,不甘心,不掏银子嘛,身为长辈下来台,难道还能学着自己直接甩袖子走人? 鲍芙听到女儿这话,还真以为女儿缺银子使,她是真着急起来,正要开口说给女儿银子扩充地方,陶姚就暗中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窝,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鲍蓉不是想做好人给自己看吗?那她就给她机会,反正她也不嫌钱多,毕竟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金家的钱财是限的,要不然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对姐妹俩差异巨大的婚事如此耿耿于怀,她固执地认为是父母不公,给姐姐安排了好婚事,给她找了桩上不得台面的婚事,从而忘了其实当年是姐夫看上姐姐才上门求娶的,跟鲍家父母是没有关系的,以他们的出身哪里能攀得上侯门之家? 不过现在为了打好与陶姚的关系,她也少不得要打起肿脸充胖子,于是笑道,“说来见到囡囡,小姨就该给你准备一份见面礼的,不过出京时太过匆忙,这礼一时来不及备下,这样吧,若是囡囡不嫌弃,我再出一百两银子给囡囡扩大院子,如何?姐姐不会反对吧?” 这个什么乡下诊所最好让这臭丫头舍不得,到时候看她的名声在京城能坏到什么程度,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这一百两银子花得很值。 “这敢情好,那就谢过小姨的慷慨解嚢。”陶姚高兴地朝鲍蓉行了一礼。 鲍蓉也装做笑容满面地扶起陶姚,“咱们可是骨肉至亲,可不讲这虚礼。” 鲍芙也笑道,“是这样没错,你小姨也是疼你,你这孩子也不早点跟为娘说,这样吧,为娘再给你添三百两银子,想怎么花都随你。” 陶姚本意地要鲍蓉出血,可没想过要自家亲娘出血啊,于是她有些愣然地看向鲍芙。 鲍芙笑道,“跟自家人还客气什么?这银子给了你,就随你安排。” 若不是怕太打眼,她还想再多出一点。 陶姚这才笑了笑,“那女儿就谢过娘了。” 一边正在教学的金晴听到陶姚三言两语,就得了四百两银子的赞助,当即吃惊得手里的炭笔掉下来也不自知。 姨母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不过以前姨母每月都会给她三十两银子的月例当零花钱,然后吃食衣裳首饰自有永安侯府供应,这些东西每季都是最好的,除此外姨母是不会一下子给她这样的大笔花销。 至于亲娘鲍蓉,那就小气得多了,从小到大没给她送过像样的礼物,以前都住在永安侯府她也不在意,可回金家住的一段时间,她是彻底明白金家是没有家底的,她那两个妹妹的衣裳都是半旧不新的,还有几件衣裳看得出来还是鲍蓉不穿后改了给金大妹穿,然后又改了给金小妹穿,总之物质条件就是这样了,更别提每季的衣裳首饰了,连鲍蓉看到她的首饰盒都会闪过一抹不可察的艳羡。 就这样的家境,这亲娘还要出一百两银子给陶姚?这莫不是疯了吧,打起肿脸充胖子也不是这样啊。 这会儿她第一次同情起那两个讨厌的妹妹来,若是金大妹与金小妹在这儿,怕是要气得鼻子都歪了,就没见过这样当人娘的。 至于诊所的其他人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这钱也太好赚了吧,一下子就进账四百两,以后这诊所运营上就更不困难了。 卫娘子对于陶姚亲娘的家境在认知上更上一层楼,看来是个有钱的,并不是别人传的破落户,这下子她是更放心了,以后陶姚的日子会过得更好,也不用她再操心。 等回到谭宅,装了一天笑脸的鲍蓉在回到自己的客院后这才彻底地冷下脸来,一百两银子,她到现在还心痛得很。 金晴进来就看到母亲那张黑脸,她忍不住开口道,“娘还真有钱,女儿也想要多点钱使使,要不娘也赞助我一下呗,不要多,五十两即可……” 第二百二十章 相亲相爱 鲍蓉看了眼一脸赖皮的女儿,立即就冷笑起来,别人她不知道,但她这个大女儿手头是宽裕的,当初她从永安侯府出来的时候,身上就藏有一大笔钱,白嬷嬷那个奶娘私底下给她透了不少话。 她当时就心动了,但想了又想,为了长远计,她就没主动提出要这笔钱,现在倒好,这个一毛不拔的大女儿居然管她要钱,真是笑话。 “你姨母还缺了你银子?”她冷声发问,“我可听说你一个月就有三十两的月例银子,在永安侯府时吃用花销都是侯府的,就算出去应酬交际你姨母私下还另外补贴你,你这三十两月例银子压根就没地方使用,为娘说得可有错?” 金晴顿时就讪笑了一下,这亲娘查得还真清楚,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么详细的,自己一向藏了个心眼,银钱的事情从来没有对亲娘和盘托出过,毕竟金家日子一直过得紧绷绷的,她可不想拿自己的钱去接济别人。 “娘就当我没说过,女儿不就是眼红你给她银子了嘛,她那人没皮没脸的,一上来就哭穷,活像几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似的。”最后,她一脸的不屑。 不屑归不屑,私下里却是羡慕的,如果能厚脸皮就换来四百两银子,她估计也能拉得下脸,钱没有人嫌多,以后出嫁也能多几笔嫁妆银子,这样才不会被夫家看低。 “说你眼皮子浅你还不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不用为娘再教你吧。”鲍蓉没好气地道,要不是想得长远,她才舍不得在陶姚的身上花一百两银子,要给见面礼随手褪了个不太值钱的镯子给她便是,犯不着花这么银钱。 “娘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金晴闻言,巴到鲍蓉的身边追问。 “你还是先跟她打好关系吧,不过是些乡下人,你也别觉得抛露面丢脸,反正传不回京城去。”鲍蓉继续道。 金晴点点头,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另一边厢的陶姚也陪着鲍芙闲聊几句,当然话题里少不得要提及到鲍蓉与金晴。 只见陶姚把玩着鲍蓉给她的一百两银票,“娘,这事不太对劲,据我所知,小姨的夫家家境一般,毕竟小姨夫官职不高,这一百两银子也不是说拿出就能拿出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你怀疑些什么?”鲍芙轻轻地抚着女儿的秀发,温声地道。 “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小姨这人不实在,她……有点好高骛远,而且虚荣心比较强……”这些话陶姚说得有些结巴,毕竟批评的人是鲍芙的亲妹子,她怕鲍芙会难堪。 鲍芙听完却是神色坦然,对于女儿能这般与她沟通,她只有高兴的份,这证明女儿与她开始亲近了,要不然哪会说这样的话?不过想到妹妹鲍蓉的作态,她还是苦笑地道,“没想到一眼就被你看穿了,你小姨就是这么个眼皮子浅的人,以前我还以为是点小毛病,现在看来还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疏忽了。” 若是能早点揪正鲍蓉身上的缺点,或许今日的鲍蓉会是另一个面貌,鲍芙身为胞姐,说不难过是假的,这些天来她晚晚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老是出现当年妹妹建议让奶娘先带女儿避开逃走的画面,一晚上的挣扎来挣扎去,等天亮醒来她就会头痛乏力,这都是没有休息好的体现。 陶姚闻言,这才转头看向鲍芙,仔细地看了一眼就发现亲娘眼睛那里有黑眼圈,而且神色还有些憔悴,这是没有休息好的表现,于是她也顾不上再讨论鲍蓉,而是直接伸手就给鲍芙把脉。 鲍芙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女儿做了什么,不过她也不挣扎,由得她给自己看诊。 “你这睡眠质量很差,易惊醒且多梦,这样下去你精神萎靡会拖垮身体的,这样吧,我给你开副安神的汤药煎来喝,嗯,还是我煎好再让人送来,喝了那个晚上会好睡一点。”陶姚道。 鲍芙满脸高兴地道,“好,不过若是你忙不过来,就送来这边,我这边不缺人使唤……” “给母亲煎药还假手于他人,娘将女儿看成什么人?”陶姚道,她是盼着鲍芙能长命百岁的,这辈子她希望自己的亲缘能厚点,不然这样的伤心事再经历一回,她估计自己也会折寿的。 若不是鲍蓉母女的突然到来,她都想接鲍芙去她那儿住两天,以前没提出来,是心里还有个结在,再加上自己那边的环境跟谭家是没得比的,她也不想委屈了鲍芙。 “你这孩子……”鲍芙的眼睛湿润了,女儿的贴心让她的心暖暖的,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女儿的身边,但她知道这想法要不得,女儿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既然把她找回来了,她就不能拖了女儿的后腿。 “娘,你要好好的才行。”陶姚轻轻地抱了下鲍芙。 等京城的永安侯叶游收到妻子的来信时,看到信中说女儿亲自给她煎药,没有一处不体贴的话,他的嘴角就含着一抹笑,恨不得插上双翼飞到那个小荷花村的小村庄。 “爹,什么高兴事?”叶凌与大哥一进到书房,就看到亲爹一边看信一边嘴角含笑,这画面不知道为何让他觉得惊悚,从来没有见爹笑得这么温柔,看着都不像是他亲爹了。 叶凛虽然没有作声,但两眼还是盯着亲爹看。 叶游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俩儿子看,“没想到你妹妹居然是个纯孝的人。” 叶凛匆匆看完后就转手给弟弟看,他满脸的惊讶,这个妹妹的适应未免太好,随后就是嘴角抿得很紧,这么会讨娘的欢心,估计心思不会单纯,他开始有些担心这个妹妹会不会最终伤害了爹娘的感情。 叶凌的看法与兄长差不多,兄弟俩成长的环境里面看得太多为了利益虚情假意的人,眼睛斜睨了眼满脸高兴的亲爹,他就不明白了,爹的心眼一向比他们兄弟多,怎么会就看不出来这里面估计有文章可做? 叶游一抬眼就看到俩儿子那似被雷霹的表情,顿时那好心情就降了降,这会子还没有见到人,要这俩儿子接受女儿的存在,似乎有些艰难了,于是他伸手轻拍了俩儿子的肩膀,“等哪在你们为人父了,就会明白为父的心情。” 叶凛与叶凌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父亲拱拱手表示明白。 叶游收回俩儿子手中的信件,珍重地收了起来,“如今手头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你们也开始收拾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启程去接你娘还有妹妹回来。” 一听到这个,叶凛与叶凌才开始高兴起来,对于妹妹他们不期待,但是对亲娘却是盼了又盼,再加上金晴也在那儿,遂恨不得今儿夜里就起程。 一离开父亲的书房,叶凌与兄长并肩走在回廊上,思量了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对于我们那个……妹妹,哥是怎么想的?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要如何跟她相处,你说我们要不要置办一点女儿家喜欢的东西送给她,不为别的,只为爹娘能高兴。” 初闻时他一味地想着这是冒充的,可过了这么段时间,冷静思考之后,他也不能再欺骗自己这是假冒的妹妹,毕竟他的亲娘一向不做不靠谱的事情,要是会轻易被人骗,这么多年早就上当受骗了,也等不到现在。 叶凛的感觉比弟弟更为复杂,不过到底是兄长,他还是沉稳道,“你这个提议不错,回头把这事交给府里体面的管家娘子,让她去置办点年轻女孩儿会喜欢的东西,我想娘到时候高兴一点。” “那给表妹也带上一份,省得她多心,以为找回了亲妹妹,我们就不认她这个妹妹了,你知道女儿家一向都小气又难缠,一点小事都能比较个半天……”叶凌与兄长达成共识后,又提出了这个建议。 “哟,说得你多了解女人似的。”叶凛嘲笑道。 他们兄弟,父母都管得严,亲娘还说过不会轻易在他们房里放人,省得他们被人带到沟里,其实不过是她娘性子善,想给将来的媳妇留点脸面罢了。 不过哪怕没有吃过猪肉,他们兄弟该见识的都见识过,哪会轻易被什么人给骗了去?这纯属是亲娘想多了。 反正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外乎就那样,他们兄弟俩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比起以后的正经娘子,那些野花野草的采了也没意思,就像他们二叔与三叔的院子,女人一多事非就多,整日没个安宁的时候。 “你可别小看人。”叶凌回击道,“以前表妹在府里住的时候,我们给她带了礼物,没给那几个堂妹带礼物,她们见到我们的面都能拉长脸好几天,总之我算是怕了他们……” 叶凛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些堂妹也是不好惹的,不过弟弟这话却让他品出一点别的味道来,当即就推翻了先前达成的共识,“还是别给表妹带礼物了,我问你,是表妹亲,还是妹妹亲?” “当然是妹妹。”叶凌还不至于糊涂到分不清亲疏厚薄,哪怕与表妹感情深厚一点,也不能为了她落了自己妹妹的脸面。 “这不就结了,我们若带两份一样的礼物去,只怕就真的将这还没有谋面的妹妹给得罪了。”叶凛道,“至于表妹,好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为了点礼物就跟我们闹脾气。” 叶凌闻言,想了想亲哥这话有道理,女人都是小气的生物,估计那个亲妹妹也大方不到哪里去,更何还是长在乡下地方,只求她不要太粗鄙才好。“那就这么办吧。” 兄弟俩正要分开回各自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匆匆有人找来,遂都驻足在原地,也不知道这人走这么急找的是谁? “大公子。”那人走到兄弟面前,直接就朝叶凛喊了一声,然后再给两人都行了一礼。 叶凛一看这人,就知道这是自己派去查普救寺解签那码事的人,立即急道,“可有了结果?” “哥,什么事?”叶凌好奇地看了眼来人,立即就发问。 “没有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哥有些事要处理。”叶凛急匆匆地带人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他这会儿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背后这么在意他的婚事,居然还给他弄了这么一个套? 此时脑海里面闪过傅邺说过的话,又闪过小姨鲍蓉那嘘寒问暖的样子,总之心里还是凌乱得很。 “怎样?”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命人守好门,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大公子的话,普救寺那边的线索确实是断了,但是当年大公子落马摔伤一事却是有了些眉目……” “你且说来听听。” 据傅邺隐晦暗示的话,这两件事很可能是有关联的,这下子他的神色严肃起来,尤其是听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字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脸的肃杀。 “大公子,事情就是这样,不过还是没有确实指认的人,若是贸然发问,怕是会打草惊蛇,搞不好就会是普救寺那僧人的下场。” 叶凛自然也知道想要揪出这人的尾巴来,强行逼问是没有用的,毕竟这人行事过于缜密,尾巴扫得太干净。 但是,雁过留痕,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不可能全然抹去痕迹,此时的他面容冷酷的不似平日的他。 两日时间,叶凌就准备好了礼物要送给亲妹妹,兄弟二人这自发的举动让叶游看了满眼止不住的高兴,这样才对嘛,本是同根生,就要相亲相爱才对。 一旁前来表示要同行的傅邺看到叶凛兄弟俩准备的礼物,脸上也是带笑的,叶家兄弟这一手出乎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他们还会再排斥一段时间的,毕竟亲情这玩意儿的建立需要时间。 “看到叶世叔家的子女和睦,晚辈是羡慕不已啊。”此时,他表情里的羡慕并非做假。 叶游这才记起傅邺的身世有些凄凉,亲娘走得早,亲爹不靠谱,后母又狠毒,弟妹非同胞,想想都为他掬一把同情泪,于是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你这次立了功,皇上那边估计也快同意立你为常平侯府的世子,你爹就算不同意也没用。” 第二百二十一章 讨要礼物 这是叶游绕过常平侯傅松给老皇帝的建议,傅邺已经长成且又立了功,给这奖赏是很正常的事,就算傅松到时候气得鼻子歪了也没用,毕竟这糊涂爹,他看了都糟心。 傅邺早就猜到会这样,心里早已波澜不惊,但面上他还是做出高兴的样子来,“那就谢过叶世叔了。” 在圣旨下达到常平侯府的时候,接旨的傅松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很,但却是半分也发作不得,他如今正不得圣眷,这次没被废后彭氏牵连就实属万幸了,所以这长子被立为世子再不情愿,他也得认下。 后院的乔氏收到消息后,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她为了阻止傅邺成为世子费了多少心思,到头来却是白用功,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捞不到这爵位,这让她如何甘心? “夫人,夫人还是歇歇气,别气坏了身子……”正过来请安的绫姨娘忙劝道,她曾经在乔氏身边侍候多年,自然知道乔氏听到这消息肯定会气坏的,想着到底还有几分主仆情谊,所以还是过来看一看,劝一劝。 乔氏一把抓住绫姨娘的手,两眼通红地看着她,“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怎么会?夫人于奴婢有提携之恩,奴婢又岂会是那见利忘义之人?”绫姨娘道,自打她从通房丫头的身份被提升为姨娘,而且乔氏也准她怀胎生个一儿半女,她对乔氏的怀疑与丝丝怨恨就烟消云散了。 她是深思熟虑过的,她与乔氏也是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乔氏不是叶家的主母,再换个人来,她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乔氏不能倒,至少在她有孩子之前不能倒,这也是为什么她屡屡在傅松的面前说乔氏的好话的原因所在。 “你们都是贱人,都是看不得我好的贱人,”乔氏又哪会信眼前这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她似乎看到九泉之下的周氏正对着自己得意洋洋的大笑,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她的儿子成功当上了世子,她顿时尖叫一声,将一旁舍不得砸的古董瓷器给扫落到地上,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让她清醒过来,眼前再无那死人周氏的面容,她这才有些无力地跌落在地。 绫姨娘眼明手快地扶住乔氏,“夫人,小心。” 乔氏的身子使不上力气,好在绫姨娘的劲不小,倒是将人给扶稳了,小心越过地上的碎瓷片,扶着乔氏坐到罗汉床上,然后才掀帘子让外头的大丫鬟进来打扫屋子,省得待会儿乔氏被碎瓷片给扎伤了脚。 乔氏回过神来,眼里看到绫姨娘指挥有度,看到这奴婢如此卖力的份上,她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不少,于是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让她们忙活吧,你过来坐坐。” 绫姨娘看乔氏的情绪已经发过去了,这才稍稍安心,受废后彭氏的牵连,乔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恨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根本就不可能为乔氏出头,乔氏能冷静下来比什么都强。 “夫人没有必要动怒,这位置原先就该是大公子的,就算要为……小公子谋划,也可以再等些时日……是人都会有出错的时候,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绫姨娘搜肠刮肚地劝着乔氏。 听到这安慰的话,乔氏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还是你这张嘴会说话,能说到我心坎里,明儿我让厨房多给你炖点补品补补身子,到时候怀胎也容易一些。” 这绫儿终归还没有忘本,所以她也得做出姿态来,毕竟现在她遭了傅松的厌弃,正需要人为她说好话缓和夫妻关系,另几个新提拔的姨娘就不用指望了,人家估计正在看戏呢。 “奴婢谢过夫人。”绫姨娘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意,从而没有看到乔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冷然目光。 “你是我提拔上来的,以前也是我们乔家的人,你该知道这世子是那周氏的贱子当好呢,还是我的傅阳当好呢?等将来他继承爵位了,只怕会饶不过我,你也会受我的牵连,到时候连累了你所出的子女……”乔氏轻声道。 绫姨娘对于傅邺其实没有恶感,心底反倒还有几分同情,以前在乔氏身边侍候的时候也会给傅邺一些方便,不过乔氏的话还是说到她的心底,估计在傅邺的心里,她与乔氏是一体的,她不怕受连累,但却是不愿波及到未来的儿女。 “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她最终做出决定要偏向哪一方,不过这立世子的事情是皇帝老儿才有权利改变的,估计侯爷那儿再反对也没用,当然在这节骨眼,她是不会说出这些刺激乔氏的话。 乔氏的神色更为和缓了,绫姨娘看她似乎有些乏了,这才告退出去。 等绫姨娘走远了,乔氏这才与身边的亲信嬷嬷道,“再去找几个杨州瘦马来侍候侯爷。”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若是她再不大度贤良一点,只怕傅松又会动心思要换了她。 其实她从来不信傅松对她会有真情,那个男人是没有感情的,若说爱,他也只会爱自己,可惜年轻的时候她没能看个清楚明白,只以为这人是良配,不惜一切也要从周氏的手里抢来,现在处在周氏的位置上,方才明白当年周氏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后悔当年的选择,如果她当时听了亲娘的劝告选个靠谱的人,那么就算姨母彭氏垮台了,她也不会轻易遭丈夫厌弃,有儿女在手也能安稳度日,哪像现在她是如履薄冰,深怕步了周氏的后尘,到时候她的阳儿与兰心又该怎么办? 伸手捏了捏疼痛的眉心,她现在也只有用美人才能麻痹傅松,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连美人也不能引起傅松的兴趣,她又该走哪一步才行? 半晌,她道,“去准备一下,我去给老夫人请安。” 一旁听到亲信嬷嬷瞬间睁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八百年前就不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就算与侯爷如今情淡了,也没向老夫人低过头,这是准备做甚? 乔氏苦笑道,“形势比人强,由不得我再好强,她……终归是侯爷的亲娘……” 当年周氏不肯让傅松纳妾,并且也不愿意给汤氏低头,结果呢,被这对狠心的母子送到了黄泉,自己得吸取这教训才行。 等傅邺回府之时,就听到了这消息,当然他是半点也不吃惊的,上一辈子乔氏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确实也曾向祖母汤氏低头做小伏祗,乔氏的能屈能伸他也是一直都不怀疑的。 “不用管她们,这两人是好不到一块儿去的。”他轻声吩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汤氏这祖母从来就不满意乔氏,不是乔氏想装小伏祗就能装的,也得看汤氏给不给这个机会? 汤氏再不济,地位比乔氏那可是稳得多了,毕竟是长辈嘛,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嘲笑出声。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来向他禀报,说是夫人连老夫人的院子都没能进去,老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夫人的请安。 傅邺听后只觉得可笑至极,接下来估计就是乔氏哭着喊着要为汤氏侍疾,汤氏正好借机搓磨这个儿媳妇,这把戏几十年都不带换的,只不过对象从他娘周氏换成了如今的乔氏。 傅兰心走进傅邺的院子正好看到院子里的下人忙来忙去的,于是她朝里面伸头看向傅邺,“大哥这是要出远门?” 傅邺闻声,一转头,就看到傅兰心出现在门前,压下心底的厌恶,他轻笑道,“怎么过来了?你娘不拘着你学女红了?” “过来恭喜大哥当了世子呀。”傅兰心道,然后看到傅邺的桌上有个首饰盒,她忙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是京城老字号首饰店的盒子,遂打开一看,居然是套张扬的红宝石套装,而且这款式一看就是给未及笄的姑娘设计的,而她正好能戴,估计是给她买的,于是她笑道,“这套首饰真好看,大哥是不是要送我的?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她想要伸手将里面的首饰拿出来细看,哪知道傅邺却是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首饰盒,迅速给合上,“这不是给你的……” “那大哥是要送给谁?”傅兰心当即就冷脸了,她可见不得自家大哥送东西给其他的贱女人,这首饰必须是给她的。 “送谁就轮不到你管了,兰心,手伸得太长,小心会被砍断哦。”傅邺笑道,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这套首饰你就别想了,若是想要新饰品就自己去挑,记到大哥的账上即可。” 傅兰心其实内心深处是一丝怕这个大哥的,不过想到大哥这么多年来都宠爱自己,几乎是有求必应,很少会拒绝她的要求,之前对这套首饰的喜爱只是一般般,现在却是非要不可了。 她立即缠上傅邺的手臂,“大哥就给我嘛,这样吧,你要送东西给人,妹妹那儿还有不少漂亮的首饰呢,我拿一套给她好了……” 对于戴过的首饰,她早就没有了热情,拿来给大哥打发人也是可以的。 傅邺听到这话,这会儿是再也装不下去了,抽出被她缠抱着的手臂,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上辈子其实也有过这样的一幕,她无意中看到自己准备给陶姚的礼物,然后就出口要去,那时候他没有多想,不过是件饰品罢了,给她便给她了,回头再买个更好的便是,反正他装也装了这么多年,没有必要太快暴露出来。 然后她戴着从自己这儿讨去的首饰到陶姚的面前耀舞扬威,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他记得当时的自己是真生气了,哪怕他对陶姚还未情根深种,但也容不得别人去踩她的脸面。 他这个异母妹妹就是个占有欲强的人,她未必是真喜欢这样东西,但是若不给她,就算是抢她也要抢去,然后再弃之如敝履,这样性格的姑娘其实无论嫁到哪一家都不会过得好,所以不嫁进豪门世家对于家族来说反而是幸事。 “大哥?”傅兰心看到傅邺给她甩脸色,当即就知道傅邺是恼了自己,就为了一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大哥给自己甩脸色?再说她也没有说错啊,她自己的首饰哪一套不及这套红宝石的贵重?她都没有小气,大哥却甩脸色给她看?于是,她的眼睛就红了,一副控诉的样子看着傅邺,仿佛傅邺是个负心汉一般。 傅邺被她这眼神看得心烦气躁,看来是时候要敲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了,“兰心,我送人礼物是诚心的,跟你拿旧首饰打发人不是一码事,如果你要坏了我的事,就别怨大哥不顾兄妹情谊,你,可听明白了?” 傅兰心一直是被宠爱的,何尝看到过傅邺这般说话?当即就哭着跑了出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大公子?”观言上前去朝外努了努,是不是要追出去?这小姐的性子是确实歪到再也扶不正了,不过人家亲娘都不急,他也不会跟着急,就是怕会坏了大公子的事情。 “不用管她。”傅邺将这盒首饰交给观言收起来。 傅兰心哭着跑了出去,看到自家大哥没有追出来安慰她,心里顿时就真的委屈了,自家大哥从来不会这么对待她,莫非是有了嫂子就没了妹妹?她突然想起手帕交说过的话,手帕交的大哥就是那样的,娶了嫂子回来就处处嫌弃她,而她那嫂子又在一旁挑拨离间,总之,有了嫂子之后,她在家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原本她还以为是手帕交故意说得耸人听闻,现在想来是再真实不过了,她那大嫂还没有娶回来呢,大哥就不疼她了。 到底是哪一个女人勾搭上她大哥了? 不行,她绝不允许有人抢走她的大哥,谁都不行。 步子一停,她转身朝身后的大丫鬟吩咐一声,那大丫鬟立即意会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立即就去打探消息。” “别露出痕迹让大哥知晓。”傅兰心立即又吩咐了一句,她可不想真遭了大哥的厌弃,只是想搅黄了大哥可能会有的婚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虚晃一枪 吟松院的角房里面,几个十来岁的丫鬟打扮的女子在做着针线活,这几人看了看院子里的忙碌的情形,眼里有着羡慕,她们自从被大公子赶到这里之后,就不能再近身侍候了,名为大丫鬟,实则不过是针线房的下人。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金珠咬断手里的绣线,抬眼看去,结果看到的是在大小姐傅兰心身边侍候的令香,她忙将手里的绣件抛下,“令香妹妹怎么来了?红珠,快给妹妹上碗茶水。” 一旁的红珠赶紧去泡茶,另一边绿珠与银珠没有抢着干活,但也是心不在绣件上,而是侧着眼睛看向令香,她们这儿少有人来,以前夫人和老夫人还会偶尔叫她们去回回话,可自打几人没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就越发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了。 这令香好歹也是在傅兰心身边侍候的,她们自然也想巴结一二,若是能到小姐身边侍候也好过在这里,大公子这人实在是太难侍候了,她们也自觉在这里没有前程,想调到其他地方去也在情理当中。 令香一下子就抓住了她们的心里,她自然也知道这四人在吟松院不受待见,但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情,找大公子身边得力的小厮打听是没有用的,府里谁不知道公子治下甚严,那些个小子从来不敢泄露半点大公子的私事,不然就等着被打发出去的命运。 思来想去,还是先与这几个大丫鬟打听打听,搞不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毕竟这府里有点什么事她们应该会听到一点风声。 “几位姐姐在做绣活呢,我正好来讨教讨教。”令香笑嘻嘻地道,甚至一屁股就坐到金珠的身边,毕竟金珠以前是侍候夫人乔氏的,乔氏将她赐给大公子的用意,傻子都知道,以金珠的相貌,自然是准备要给大公子当房里人的,只不过大公子看不上,就一直被搁在一边。 “我们这儿还有什么绣样是令香妹妹喜欢的,妹妹直管说,我们肯定双手奉上。”金珠笑吟吟地接过红珠手里的茶水就递到令香的手上,“我们还望妹妹能在小姐的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要不然能调到二公子傅阳的院子也行,听说傅阳小小年纪已经有了房里人,她们过去也能有个前程,好过在大公子这边要死不活地耗着。 “那是一定的。”令香喜欢这种被人推崇的感觉,过足了瘾之后,她这才将来意装做随意地说出来,“我听我们家小姐说大公子好像准备了礼物要送给心上人,小姐就想着大公子怕是要大婚了,就是不知道这未来的少夫人是哪家的千金?”她装做一脸好奇的样子。 几个大丫鬟面面相觑,大公子的私事她们如何能知道?再说若是院子里进了大少夫人,以后还有她们的活路吗?光是夫人和老夫人赏的这个名头,就够招未来的大少夫人的仇恨了,一想到未来,几人都面带哀愁。 小姐是什么性子,她们几人也略有耳闻,这小姐生性霸道,若是她想要的东西就非要得手不可,得不以宁可毁了也不会给人,再说大公子一向宠爱小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小姐不想大公子娶妻也未定,毕竟有哪家的小姑子会真心喜欢大嫂的?那都是来分薄兄长爱的女人,最好一竹杆就打死才好呢。 这么一想,她们都明白了令香的来意,来要绣样是假,关键是来打听哪家小姐让大公子上心才是真的。 这个问题可不好答,毕竟她们被调离了中心地带这么久,哪里能知道些什么机密事?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这一来显得自己无能,二来连条退路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还是绿珠先开口道,“你这话算问对人了,只不过嘛……”她卖起了关子。 红珠与金珠还有银珠都张大眼睛看向绿珠,她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这绿珠能知晓?大家接触的人大致都是相同的,但她们还是努力地回想这绿珠是不是还有她们不知道的门道? “绿珠姐姐知道?”令香立即起身坐近绿珠,直接就亲昵地拉着绿珠的手笑道,“姐姐快说,好让我们也能早点知道这未来的大少夫人是谁?” 金珠暗自撇嘴,好像显得她很能似的,不过她也没有拆台,而是冷眼看着绿珠在令香面前拿乔,其他二人也冷眼旁观,这出头鸟先让别人当当也无妨。 令香看绿珠不吭声了,知道这绿珠想要讨好处,于是心里恨恨的,表面上还要笑着从袖口掏出一小锭银子暗自塞给绿珠,绿珠也没有避人,而是大方地拿着银锭看了看,约莫有五两银子的样子,可见大小姐傅兰心还是挺大方的,只不过她的目的可不是银子。 令香看到这绿珠收了银子,但却仍是锯嘴的葫芦半声也不吭,显然是好处还不够,顿时她就有些气怒了,“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绿珠好整以暇地看着令香,“妹妹这么着急是什么意思?这事情就我知道,你问她们都是没有用的,姐姐我不过是想求妹妹帮个忙罢了……” “什么忙?”令香警惕地道。 “帮我调到二公子的院子去,我就告诉你这答案。”绿珠看了看其他人,就谨慎地趴在令香的耳边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随后又坐正身子,“妹妹放心,姐姐一向一言九鼎。” “妹妹别信她,她这是故弄玄虚,这人我也知道。”金珠见不得绿珠讨巧,好处哪能让她一人得到,不过再学绿珠那般讨要好处怕是难了,于是她直接就道,“还不是老夫人身边的表小姐汤姑娘,表小姐可是常常出现在吟松院的周围,老夫人的心思谁不知道?那可是瞄准我们大公子呢,亲上加亲正合老夫人的意思。” 令香瞟了一眼金珠,心里却是不以为然,那位姓汤的表小姐的用意全府人都知道,而且老夫人都开了口想要做成这婚事,偏大公子一直不松口,老夫人一向拗不过大公子,这婚事至今都没提上日程,就她来看,这表小姐想成为世子夫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绿珠冷笑,“真这么容易就让你知道,令香妹妹也不会过来这一趟了。” 金珠的脸瞬间涨红,当即就冷下脸来,拿起一旁的针线继续做起来,嘴上仍旧强硬道,“爱信不信,等哪天表小姐进了门后,你们都会知道厉害的。” “表小姐给你好处了?”银珠突然道。 “哪有什么好处?你这贱蹄子别给我乱戴帽子。”金珠反应激烈地道,这话若是让大公子听到,她就没有活路了,顿时满脸恨意地瞪着银珠。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看你紧张的样子,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银珠立即嗤声道。 “我撕了你这贱蹄子的嘴。”金珠扔下手中的绣活,立即就冲过去要撕银珠的嘴。 银珠哪会任她欺负?立即就反击回去,没一会儿,两人就打了起来,红珠忙在一旁调停。 令香看得目瞪口呆,绿珠满脸嘲讽,但又隐隐脸有羞意,毕竟这样的场景落在别人的眼里,只会说她们几个没有规矩,但她可没有调停的意思,而是与令香私语道,“妹妹若是能将我调出这吟松院,我就将我知道的告诉妹妹。” “你真知道?”令香也不指望那几个没规矩的人,而是一脸狐疑地看向绿珠。 “妹妹放心,这关系到我的前程,我比妹妹还要紧张呢,哪敢说假话糊弄妹妹?难道我就不怕日后小姐找我的茬?”绿珠保证道。 令香沉思了一番,这绿珠敢骗自己,却是不敢骗小姐的,毕竟小姐是主子,想要处理一个这样的丫鬟并不是难事,“那姐姐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她看也没看另外三人,直接就掀帘子出去。 这边发生的事情,傅邺很快就知道了,这会儿他的心都飞到了荷花村陶姚那儿,那几个大丫鬟哪里还能引得他关注?再说他了解傅兰心,所以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当中。 观言道,“公子放心,她们并不知道陶姑娘的存在,肯定不会说漏嘴给陶姑娘添麻烦的。” 大小姐傅兰心那种占有欲强的人,若是早早知道了陶姚的存在,只怕背后不知道会使什么阴招,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她知道一切。 “那绿珠嘴里说知道的人会是谁?”观举好奇地问了一句。 观言不答,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一向都口风紧,哪里敢泄露公子的私事?所以这绿珠究竟知道了什么,他们也不好说。 傅邺没有吭声,这绿珠会说什么他已猜到,因而也没有了阻止的必要,再说,这样的局面他乐观其成。 半晌,他才道,“这事不用插手,那绿珠要离开就让她离开,其他几人也亦然。” 他早就不满这几人,以前不好调走,现在是她们想法子要走,他自然不会阻拦。 果然,在他出发去荷花村之前,傅兰心亲自来向他讨人,说是喜欢绿珠这大丫鬟,想要她到身边侍候,他顺水推舟就将人给了傅兰心。 绿珠得了消息后,没有吃惊,而是快速去收拾东西离开,这吟松院她是一刻了不想待了,早点别奔前程才是正经。 金珠等人看到她真的走出了这个泥沼坑,心里既羡慕又后悔,当日为什么不搏一场,哪怕胡乱诌一个人选出来也好啊,省得在这吟松院埋没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绿珠在外面朝傅邺所在的书房方向磕了个头,就被令香给领走了。 傅兰心轻把玩着手里的物件,微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绿珠,“你该知道,若是骗了我,肯定会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奴婢晓得。”绿珠道。 傅兰心这才动作一停,直接就问道,“那个人是谁?” 绿珠抬头直视傅兰心,“武安伯府的邹妍小姐,也是府里的表小姐。” “邹妍?是她?”傅兰心对这邹妍并不陌生,这是姑姑傅瑶的女儿,是现任武安伯的孙女,跟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不过姑姑一向不大喜欢她娘乔氏,所以也不太让邹妍与她接触,但是邹妍却是私下里与自己接触过几回,说是想让她带着与京里的贵女们熟络熟络,说白了就是想让她带着她玩。 当然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毕竟她是真不喜欢姑姑傅瑶,那姑姑看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她不想带着她的女儿玩。 想是这么想,不过现在若是大哥真的心仪这个邹妍,那她就不能这么处理了。 “你说的是真的?别又是随便找个人来搪塞我吧?”她虽然年纪小,但看过母亲乔氏管家,所以此时也学着母亲的威仪看向绿珠。 绿珠立即磕了个头,“奴婢不敢欺骗小姐,前段时间大公子离府去了青云镇,就是去接姑奶奶一行人的,还在那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不就与那邹妍表小姐有了来往?大家年龄都相当,有点什么实属稀松平常……” 这番话半真半假,其实是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当然她以前是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姑奶奶傅瑶想要将女儿邹妍嫁给大公子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了,再结合前段时间她费尽心思打听来的消息,这么两相一结合,就有这么一番话。 不管真假,反正现在也验证不了,等她到了二公子的院子,再用美色上位,到时候若这大少夫人不是邹家姑娘又有何妨?有二公子护着,小姐也拿她没办法。 她把一切都盘算好了,却没想到的是傅兰心居然过河拆桥,直接就将她赶出院子,贬到庄子里去做苦力。 她连在小姐院子里都还没有站稳脚,就直接被拖了出去,而且嘴巴被人用破布给堵住了,她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赶到庄子去。 绿珠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居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心里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而金珠等人却是连兴灾乐祸都没有,反而是人人自危,毕竟是姐妹一场,平日里如何互相挤兑都罢了,现在看到绿珠就蹦了这么一下,瞬间就被压了下去,哪里还敢再蹦跶? 顿时全都老实做起了绣活,好歹在府里还过着大丫鬟的生活,谁愿意到庄子上去做苦工?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人心易变 傅兰心处置了绿珠一事,傅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这个异母妹妹的性子他太了解了,不过她现在年纪还小,还没有那狠辣的本事,至少还留了绿珠一条命,若是她再年长几岁,那又是另一个结果了。 至于傅兰心会不会去找邹妍的麻烦,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以内的事情,这两人都是一丘之貉,狗咬狗骨也正合适。 骑在马上往荷花村赶去之时,他因为与叶家父子三人同行,倒也不寂寞。 到了青云镇休整的时候,还是在天香楼落脚,几人中除了叶凌对此地颇为陌生以外,其他三人对此地都算得上熟悉,尤其是叶凛颇为感慨,上回若不上是遇上了陶姚,只怕他早已身首异处。 “你此番去荷花村,可是为了上回那位姑娘?”叶游突然问起。 他的女儿找了回来,当年与常平侯府的口头婚约其实也可以不做数的,这些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不过现下看来,傅邺有了心上人,这婚约就只能做罢,他可不会将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掌上明珠嫁给有心上人的男子,这不就是坑了孩子嘛。 再说上回那个姑娘让他颇有好感,可见傅邺这小子目光不错,就算身份上悬殊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跨越,依他看,以傅邺的能力,要娶她进门虽然费力了一些,却也不是不能达成。 傅邺恭敬地回答,“正是为了她,想到年节将至,正好来看看她,等她明年及笄了再论婚事。” 这是摆明了说不会娶叶家女为妻了,叶游点了点头,对他的选择也表示了解。 叶凛却是险些咬到舌头,忙转头惊讶地看向傅邺,真为了一个村姑放弃公侯千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情种呢?遂用手肘暗自撞了撞傅邺,小声地道,“来真的?” 傅邺没有回答,而是夹了块肘子给他,示意他还是吃东西赶紧闭嘴吧。 叶凌没有见过傅邺的心上人,只听自家兄长吐槽过,对那名村姑还是有几分好奇的,这次正好可以见一见,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引得傅大哥为了她放弃他们叶家辛苦找回来的女儿?“傅大哥,美否?” 傅邺笑眯眯地看向他,“美不美的,我觉得美即可。” 只怕你小子到时候不敢说她不漂亮,就算他不揍他,他爹也不会放过他,狠揍上一顿是必然的。 叶游见到小儿子问的问题有几分孟浪,也就傅邺好脾气没有发作,于是他抬手轻敲了小儿子一记,示意他还是吃东西吧。 丈夫要到来的消息,鲍芙早就得到了,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妥当准备到村口去迎接,并且也早早告诉了陶姚她爹爹要来的事实。 陶姚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要面对生身父亲,因为认回了亲娘,对于亲爹倒也不排斥,大大方方地准备与鲍芙到村口去迎接,当然除了亲爹叶游值得人期待以外,对于叶凛这个讨人厌的兄长,她就没有半点期待了,毕竟她能记住的都是他恶劣的行径,实在是升不起丁点好感。 当然还有一个兄长叫叶凌,这个叶家次子在她的记忆里面几乎是模糊的存在,所以勉强对他只能无感了。 换了身平常的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盛青一把拉住她,上下打量了几眼,“你就穿这样去迎接你亲爹啊?夭夭,咱好歹换身精神点吧。” 这身宝蓝色的衣裳几乎都被陶姚当成工作服来穿,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多少套,反正经常见她穿就是了,两人做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她自是知道陶姚的亲爹还在的事情,虽然也吃了一惊就是,但对这结果还是挺满意的,这家里有个顶梁柱在是好事。 陶姚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这有什么问题?这颜色在蓝色中算是鲜亮的,不过还算是耐脏,所以她就多做了几套来穿。 看出了手帕交眼里的问题,盛青几乎想要掩额,“这好歹是你们父女的初见面,好歹盛情一点嘛,我看上回鲍姨送来的衣裳就不错,嗯,我找找,这一套湘妃色的不错,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穿的。” 陶姚打眼看去,颜色粉红,这是小女孩才会穿的好吗?她的心理年龄都是老阿姨了,看到这颜色就只觉得要打冷颤,所以鲍芙将这套衣服送过来之后,她一次也没有穿过,“这不太好吧,感觉像是扮嫩。” 盛青瞪大眼睛看她,“你以为你几岁?夭夭,你还没有及笄好吗?”然后扬了扬手中的衣服,“这颜色你穿起来好看,就当给你爹留个好印象。”说完,推着陶姚就要去换衣服。 “青青姐,这套不好,咱们换个颜色的,我娘送了好几套过来……” 陶姚的抗议无效,盛青亲手给她换上选好的衣服,这衣服的料子一看就很好,是鲍芙托谭老爷从京城带回来给女儿的,这在鲍芙的眼里还不算好,但现在毕竟还在这乡下地方,也不好自己亲自去选样式,一切也只能暂时将就。 当时送到女儿手上的时候,她还颇为愧疚,这些事不能指望当爹当兄长的,男人的心没有女人细,所以那时候她说,等回了京城一定要给她置办最好的。 陶姚看着镜中的自己,其实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盛青给她梳了头发,用同色系发带系好,看起来就比平日青春甜美了许多,确实也更好看一些。 “这样不就挺好?”盛青赞道。 陶姚无奈一笑,“好,都依你,我现在得过去了,要不然娘会久等我的。” “去吧去吧,这里有我与卫娘子即可,你也不用太担心,其这我看张嫂子与卢嫂子进步也很大,现在她们接生已经很规范了,我看你可以适时的放手让她们去做。”盛青推着她出去。 其实现在诊所进步最大的反而是那新添的十个姑娘,毕竟是做惯了农活的,对于这些手上的功夫学得飞快,好在这里面没有见血晕的人,所以现在诊所各项事情都已上了轨道。 陶姚想想确实也是这样的,而且她派人到周围村子去宣传自家的诊所,反应也比预期的要好,现在诊所每天都是忙碌的,就算年关近了,生孩子的人依旧不少。 “那个容少夫人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你多关注一点,若是有麻烦第一时间派人过来找我。”陶姚严肃道。 那位容少夫人为人太娇气了,她对她生产的事情还是颇为担忧,搞不好真要动刀子。 提起这位容少夫人,盛青也想叹气,安排给她的各项事情她都能做到,但过后就又娇懒下来,而且容夫人除了是婆母之外又是亲姨妈,少不得也跟着纵容,这就导致这位的性子一直担不起事来。 “好了,我都记下了。”盛青忙道。 陶姚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在她虎着脸要发作的时候,赶紧收手笑着急奔出去,后面的盛青被她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 卫娘子看着陶姚穿得鲜亮的出门,心里也跟着高兴,没想到陶姚还有亲爹,这太出乎她的预料,但她只有为陶姚高兴的份,这下子有爹也有娘,听说还有俩兄长,这姑娘的命总算是否极泰来,老天爷总算开眼了一回。 叶游过来接妻女回京,并没有太过于轻车从简,而是大张旗鼓地前来,他要告诉这周围的人,他的女儿并不是孤女,她也有爹也有娘,并且出身显赫,这是想要为女儿撑场子的心一表无遗。 永安县令这些底层官员收到了消息,都亲自赶来给叶游开路,毕竟是当朝的侯爷,是他们渴望能巴结上的人物,哪个都想表现得好点能让对方看入眼,进而提携。 换做是平时,叶游肯定不会让这些人陪同,但此一时非彼一时,他还是将侯爷的架子端得高高的。 女儿在这荷花村受过的苦,他记在心上,当然别人对他女儿的好,他更会记在心上。 “这阵仗太大了点吧。”叶凌皱了皱眉,亲爹以前是不会这样行事的。 “爹娘高兴就行了,再说这是为了给妹妹做脸。”叶凛理解地道,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人们对于孤女虽然同情,但趁机欺负一下更是常态,也不知道他那妹妹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叶凌闻言,这才不做声。 傅邺却是乐见其成,叶家越是对陶姚重视,他就只有越高兴的份。 叶凌看到傅邺满面笑容,那笑容几乎要咧开到嘴角,去见心上人真这么高兴?这跟他认知里面的傅大哥就像是两个人一般。 傅邺对于叶凌的目光视而不见,有些高兴是隐秘的,也不宜宣之于口。 荷花村因为来这么一群人,早早就收到消息的陶卫两家的族长哪里还能在家里坐得住啊?两人都心惊地急忙走出家门赶往村口,他们这村子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会来这么多大人物,听说对方还是永安侯爷。 他们这样的泥腿子见到永安县令就已经腿肚子打颤了,更何况是当朝一品的侯爷?这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甚至连在家中读书的卫大郎听到消息后也赶紧放下书走出家门,他虽然不会去巴结这样的大人物,但去见上一面于他也是大有益处的,要不然像他这样的农家子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他还不至于清高到迂腐。 陶姚与鲍芙早早就到了村口处等待,当然也包括鲍蓉与金晴,与陶姚的打扮相比,金晴就富贵得多,头面首饰与衣裳端是华贵无比,这让来看热闹的村民都少不得要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猜她这一身到底要花多少钱? “我看五十两银子不止……” 顿时就有嗤笑出声,“这一身行头没有一百两办不下来……” “……” 这话让金晴听得几乎想要笑出声来,脸上不由得鄙夷起来,一群乡下泥腿子没见识,她这一身不下于一千两银子,还没算头面呢,这可是姨母为她精心定制的,这些乡下人哪懂这些? 不过她的高兴不屑没有持续多久,接下来听到的议论让她的脸色顿时恼怒起来。 “这花再多钱依我看也不及陶姚丫头,陶姚丫头姿色好,简简单单打扮都好看,比那个金家小姐强得多……” “这话我赞同,陶姚丫头打小就长得好,以前我们不知道,现在看来是随她亲娘,对了,听说她亲爹还是个侯爷呢,真的假的?” “这哪里能蒙得了人?你没看到两家族长都赶来了吗?唉,真是没想到陶姚丫头还有这样的造化?居然有这样的亲爹娘……” “你们以前还说她窑姐养的呢?现在发现自己看错了吧,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可没说错,陶姚丫头这长相气派就只有这样的爹娘才能生得出来……” “……” 比起金晴这样的外来人,陶姚好歹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当然肯定是陶姚更亲近,不过他们也确实是感慨唏嘘,以前老是说陶姚什么都好,就是出身见不得人,现在谁还敢说这样的话? 更有无数人家后悔不已,若是当年早下手娶了陶姚进门,那么今天的荣耀也会有他们一份,可惜没有早知道啊。 人群里脸色难看的是小翠一家人,他们之前想要算计陶姚结果没成功,现在看到陶姚这风光无限的样子,就更加后悔,以前到底是什么脑子怎么想的嘛? 比起后悔,其实他们更为后怕,若是陶姚报复他们一家,到时候该怎么办?小翠娘当场差点就要晕过去,小翠爹赶紧扶了一把,心里庆幸不已,好在他后来没有再找陶姚的麻烦,而是远远就避开,要不然今天多少个头也不够掉。 小翠更是嫉妒得眼晴发红,尤其是看到那骑着马威风凛凛向这一方而来的男子,看得出来有些年纪了,但那仪表堂堂加上满身的气势,让她看得脸蛋都不由得晕红起来,比起旁边的几个年轻人,这个看起来有权势的男子更为吸引人。 她两眼都恨不得吊在人家的身上,看着他奔到陶姚与那个据说是陶姚生母的女人面前,然后她看到他朝那两人微微一笑,这笑容让她陶醉不已,但没有多久,就看到这男人下马,目光温柔地走向那两个讨厌的女人,她顿时恨得牙痒痒的。 陶姚跟她亲娘都是狐狸精。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亲人相认 小翠娘看到这场景虽然也羡慕不已,谁能想到陶姚居然是这样一个身世?但是一转头就看到女儿红着眼睛一副魔怔的样子痴痴地看着那个下马的中年男子,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那样的男人是她们能臆想的吗? 于是,她大力地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看到女儿吃痛下抚着后脑勺不满地看着自己,她这才低低地厉喝道:“你在看什么呢?” “娘,我……没在看什么……”陶小翠到底心虚吱唔着道,她那点子心思如何能见得人?尤其是那个男人很可能是陶姚的亲生父亲,不过想归这么想,她还是又侧眼偷偷地看了一眼。 小翠娘顿时心想女大不中留,如今女儿这情况是再也不能留在家中,得赶紧将她嫁出去,省得她到时候一冲动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以前的陶姚她还斗不过,现在的陶姚,她还如何跟她斗? 她现在是真怕了陶姚,一家人的日子还要过下去,省得到时候被孽障给牵连了,这么一想更坚定了她要嫁女儿的决心。 她赶紧一把抓着女儿的手赶紧往家的方向走去,这种场面不看也罢,省得心里越看越慌。 陶小翠不敢忤逆母亲,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她的夫婿人选。 处在人群围观当中的叶游却不爱周围目光的影响,他先是看向妻子,见到妻子一切安好,精神状态也饱满,显然这段时间的生活让她充满了精气神,竟是比在京城时好得多,这是意外的惊喜。 “看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他温柔地朝妻子笑了笑。 鲍芙也两眼不错地看着有段时间没见的丈夫,不过与她不同的是,她看到丈夫眼里的疲惫,心知他这段时间的疲劳,一时间竟是无比地心疼他,这站在高处,虽然风景更好了,但是高处也不胜寒啊,远没有处在山脚下的人想得那般的美好。 “侯爷,瘦了。”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们都好好的就是上天的恩赐。”夫妻近二十载,叶游哪会看不出来她的那一丝感性,遂,安慰了她一句。 陶姚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夫妻重聚,那次在青云镇上的天香楼意外见过叶游,后来知道鲍芙是她亲娘之后,她就知道亲爹长啥样了,眼里没有好奇,却意外地看到他们夫妻感情竟是如此情深,突生几丝感慨,仿佛又看到了养父母在世的情形,她的眼睛莫名有此湿润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人生有过缺憾,哪怕第一世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也没觉得有缺憾,可今天她再看到情深相许的一对夫妻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时,她觉得这样才能叫圆满,她遇到过的人或许有好有坏,但她的亲情从未缺席,从出生到成长。 鲍芙跟丈夫说了几句体己话,这才记起自己还握着手的女儿,她忙转头看向女儿,怕女儿会感到不自在,又怕女儿会计较她刚才没有第一时间介绍他们父女相识,哪知映入眼帘的是女儿温润的眼睛,她再一次感知到这就是血脉亲情,她握着女儿的手更紧了一分,满眼都是欣慰。 叶游在认真看向陶姚的一瞬间有些微的怔愣,这被妻子握紧手的女孩子的身份早就呼之欲出,只是没想到这居然是他在青云镇的天香楼无意中见到的那个女孩,他当时以为是萍水相逢,没想到他们居然牵扯甚深,只可惜当时相见不相识,好在最终他们还是认得了彼此。 “夫君,这是我们的囡囡……”鲍芙急切地跟丈夫说道。 “我们认识。”叶游欣慰地一笑,这是他的女儿,仔细一看,这长相还是有他的影子,没想到当时还在襁褓中朝他一笑的小小婴儿,居然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样子。 鲍芙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丈夫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时间竟是想不明白。 “娘,我曾在青云镇上见过叶侯爷。”陶姚在一旁解释了一句。 只不过她一句无意识下的叶侯爷,让叶游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很快他就释然了,孩子毕竟刚找回来,与他又未相熟,那仅有一次的见面又因为叶凛的原因似乎也没给她留下好印象,她唤自己一声叶侯爷似乎也没有错。 这一会儿,他暗暗地告诫自己不要操之太急,徐徐图之,一切都会水到渠成,遂,他含笑地轻轻点头,“夫人,囡囡说得对,只是那时候我们父女相见不相识,要不然,就能早一天找回女儿。”目光转向陶姚带上一抹温柔慈爱之色,“看到你如今长得亭亭玉立,为父既欣慰又惭愧,若不是当年意外丢失了你,你也不会有这般磨难,一切都是为父的错。” 没有保护好妻女,是他这个做丈夫当父亲的最大的错处。 “不怪你。”陶姚摇了摇头,她不是会迁怒的人,当年应该是有人有心算无心,一切只能说是天意,叶游也好,鲍芙也好,都是不应该怪责的人。 女儿的谅解让叶游突然感到一阵心酸,这个孩子没有在他的身边长大,却是半点也没有长歪,老天待他叶游不薄啊,“你这话让为父感到很欣慰,但是,错就是错,为父从不推搪。” 这是有担当的人,陶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似乎又多了一分认知,竟是觉得亲切了几分。 看着女儿眼里那一丝丝在增加的亲近,叶游的心突然一动,他有几分忐忑不安地看着陶姚,嘴唇甚至还有几分颤抖,“囡囡,能……唤我一声爹吗?” 这请求小心翼翼,陶姚却是愣了一下,女人一向感性得多,而男人却是理性的生物,他们会更直接一点,而她突然才记起刚刚她说的是叶侯爷,所以叶游才会这般小心地看她吗? 她对这个父亲不排斥,接受了鲍芙这个亲娘,心理上早就跨越了那存在的尴尬,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扬着脸,朝叶游笑着喊了一声,“爹。”眼里闪着泪花,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 女儿这一声爹迟了十四年,但叶游的心还是忍不住发颤,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能听到的声音,现在总算是如愿了,他眼含泪光地应了一声,“好孩子……” 一旁看着三人说话的叶凛已是浑身冰凉地僵在那儿,他此时已经下了马,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陶姚,他想过妹妹会是怎么样的,或许是他在荷花村短暂停留时无意中见过的任何一个村姑,但这人绝对是不包括陶姚的,可偏偏老天却开他的玩笑,他那个嫡亲的妹妹就是这个与他从来不对付的陶姚,当然,还是他的救命恩人,顿时,他感到一阵牙疼,这种缘分实在是让人无语至极。 叶凌在看到陶姚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之前对于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妹妹有多抵触,在见到真人的时候,他心中升起的好感就有越多,这个妹妹长得好,让他无端地感到亲近,于是他兴奋地撞了一下兄长的胳膊,“哥,咱们妹妹长得真好看,这哪是村姑啊?跟娘一样好看……” 叶凛无语地幽幽看了眼弟弟,比起弟弟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他这个与陶姚曾经有过过节的大哥实在是感到一阵的不知所措。 再一细想曾经他看不起从而诋毁陶姚的言辞,顿时他感到一阵冷汗涔涔,恨不得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狠揍一顿嘴贱的自己,他骂陶姚跟骂自己有什么区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他锦衣玉食的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在京城谁不奉承他一句小侯爷,可陶姚的成长环境却是与他大相径庭。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那群因为看到他们而面露羡慕又带几分卑怯讨好眼神的村民,而他们的身后却是参差不齐的屋子,还有那不平整的乡间小道,这里的环境真的称不上好,可他的妹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他的心真的疼了,他曾经自傲自己的出身,甚至在陶姚的面前不自觉地端着小侯爷的架子,如今看来竟是讽刺至极,曾经,父亲教训过他的话又浮在脑海,他竟是深刻的体会了,也第一次记在了心里。 想到这些,他突然想到傅邺曾经说过他会后悔的话,他猛地将目光看向另一边身旁的傅邺,趁父母还没有看向他们兄弟之时,凑到傅邺的耳边小声地咬牙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场面?”所以你那时候就在看我的笑话?当然这最后一句他没有脸面问出口,当着傅邺的面一口一句小村姑的人是他,说陶姚贪慕虚荣的人也是他,叫傅邺不要轻信陶姚的也是他,这些话越想就越是无地自容。 傅邺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能知道什么?你当我是先知啊?还是那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随后又道:“我若是早知道能看到鲍姨因为思念女儿而痛苦?” 上一世,鲍芙看到陶姚倒在血泊中的号啕大哭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鲍芙最终哭得晕倒过去,就连与陶姚一见面就会怼上的叶凛也直接两眼发怔地看着那样的场面,毕竟谁也没想到陶姚会是永安侯府失踪多年的女儿。 可是相认已经迟了,天人永隔的痛苦是什么也抚慰不了的,鲍芙最后郁郁而终,叶凛的终生悔恨都是无解的一道题。 这一辈子,总算不重蹈曾经的痛苦,这或许才是上天让他重生一回的怜悯吧。 鲍芙看到丈夫激动到有些无语凝噎的样子,顿时感同身受了,他爱孩子的心一向不亚于自己,只是因为是男人要顾虑得太多,不能像她这般随意绽放。 她拉着女儿到大儿子面前,看到大儿子屏住呼吸看着她的眼神,她顿时感到有点古怪,这个儿子是怎么了?激动不像,倒像是怕人责备一样。 不过这时候她没时间深思,还是朝陶姚轻声介绍,“囡囡,这是你大哥……” 陶姚笑吟吟地看着叶凛那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知道。” 鲍芙又愣了愣,随后想到丈夫在青云镇上见过女儿,而大儿子那回好像也是与丈夫一道的,那会儿见过也不意外,遂笑了笑,“看来都是缘分,囡囡认识就好,以后相处起来会容易一些。” “娘,还有我呢。”叶凌却是自己跳出来认亲,他亲切看着陶姚,“妹妹,我是你二哥。”他等不及母亲介绍,而是自我介绍。 陶姚与叶凌并不相熟,现在看到他这耍宝的一面,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二哥有点意思,尤其看到他一双星星眼期盼地看着自己,嗯,比那个大哥有意思得多,于是,她也不吝啬笑容地甜甜唤了一声,“二哥。” 叶凌听到这声,笑容更灿烂了一些,忙道,“妹妹放心,以后有人欺负你,二哥给你出头。”他忙拍了拍胸脯道。 陶姚下意识地看了眼叶凛,然后忍不住应了一声,“那我以后就托二哥关照了。” 叶凌忙应了一声,“没问题。” 叶凛看着这两人兄妹欢的样子,而他却没能讨得陶姚唤他一声大哥,内心升起几分失落之情,不过他又学不来叶凌那般地自来熟,只好在一旁朝着叶凌放冷气,只可惜处在兴奋中的叶凌并没能感到来自自家大哥的幽怨之气。 他正向陶姚兴奋地说了给她带了不少礼物,都是他亲自去挑的,这会儿他庆幸着自己之前的神来之笔,不然怎么给妹妹见面礼呢。 叶凛感到自己被排挤在外,但又不好挤入中间,只能冷着脸。 一旁的傅邺用可怜又活该的眼神看着他,半点也不同情,叫他以前嘴贱,现在这样就该他去承受,怪得了谁? 鲍芙看到跟着来的傅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女儿介绍,不过随后就想到女儿与傅邺之间似乎有事情,她就直接掠过了傅邺,反正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得找个时间好好地与女儿聊一聊。 陶姚连个眼神都没看向傅邺,看到母亲拉着她又走回父亲的身边,她也就直接跟着走,哪怕心里有话要问傅邺,以后再问也不迟。 这下子,轮到叶凛嘲笑地看着傅邺,看来他也没有比自己好多少嘛。 傅邺老神在在地回视他,半点也不泄露自己的心情。 ------题外话------ 不好意思,某梦不小心贴重了一段话,现在修正过来,万分抱歉!!! 第二百二十五章 自以为是 人家一家五口人相认温情脉脉,在一旁的金晴急得想要插上嘴,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尤其看到一向对她很好的二表哥居然会对陶姚如此亲近,她的内心就更不平衡,上回出京前二表哥还表示出对陶姚这个嫡亲妹妹的不欢迎,可哪曾想,这一照面表现得最亲热的人就是他,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说的话都不可信。 鲍蓉却是嘴角含笑似乎在为亲姐一家团聚而高兴,甚至眼睛里还有泪花在闪烁,她的手也紧紧地攥着女儿的手,眼睛没有看她,嘴却是小声道,“给我摆出个笑脸来,做这样的丧脸给谁看?连这点都承受不了,以后还如何筹谋?”顿了一会儿,“别看你二表哥表现得亲热,得看你大表哥才对,他对这嫡亲妹妹的看法才是你最在意的。” 金晴被母亲这一席话惊得瞬间清醒,母亲说得对,二表哥从来不是她的目标,毕竟以后袭爵的是大表哥,跟着他自己以后才会是侯夫人,若是跟着二表哥,自己就将什么都不是。 遂,她收起了内心因为叶凌而起的那点不平衡,目光落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大表哥身上,这么一看,她算是看出了点门道,似乎大表哥的笑容有点僵硬,这是不是说…… 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嫡亲妹妹其实并不感冒? 这么一想,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若是这样,那就真的是太好了,她反手握紧亲娘鲍蓉的手,再看向叶凛的目光多了几分娇羞与满意,关键时刻还是大表哥靠得住。 鲍蓉感觉到女儿的呼息从紊乱到平稳,这心里才满意一分,她自然也看得出来叶凛此刻的不自在,这点不自在好啊,只要叶凛不欢迎这个嫡亲妹妹,那这陶姚以后得到永安侯府的支持就是有限的。 不管爹娘如何宠爱女儿,儿子才是以后承继香火的根本,两人若是对立起来,哪怕再偏心的父母大多还是会偏向儿子的。 叶凛的那丝不自在是针对自身的,谁知却让鲍蓉母女误会了。 傅邺的目光扫向鲍蓉与金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上前朝鲍芙做了个揖,“恭喜鲍姨找回女儿。” 陶姚这才瞟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惺惺作态,此刻她还是没有与他搭话的想法。 鲍蓉却是温和地应了一声,然后问了几句傅邺的个人情况,傅邺笑着一一回答。 对傅邺这后辈,她还是满意的,就是一想到女儿与他可能有的纠葛,她就感到一阵牙疼。 叶游却是没想那么多,毕竟有些事情他知道得并不如妻子多,所以只是慈爱地拍了拍傅邺的肩膀以示亲近。 等这边的认亲告了一段落,鲍蓉才拉着金晴上前向叶游恭喜,叶游没有多看一眼这个小姨子,矜持地点了下头就算是回应了。 这反应让鲍蓉气得牙痒痒的,这个姐夫从来都不会正眼看她,这让她既无奈又愤恨,凭什么他的眼里就看不到她?鲍芙到底哪点比她好?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若不是强行压制住体内的愤怒,她估计现在都能气得脸扭曲起来。 谭老爷忙拉着谭夫人凑上前去说上几句好话与恭喜的话,叶游也极给面子地与攀谈起来,这让谭老爷觉得自己是真长脸了,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毕竟他只是个商人,与叶游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 陶卫两家的族长等人家说完了话,两人这才见缝插针地上前小心翼翼地讨好地与叶游说话。 陶家族长不停地说陶姚小时候是多么多么地聪明,然后又是多么多么地自强不息,尤其重点还提到了陶姚的养父母陶谦与姚氏,甚至说到动情处还抹了把泪,“陶姚丫头刚没了养父母的时候,我们族人都舍不得为难她啊,这是东家一口饭西家一件衣地将她拉扯到这么大多不容易啊,当然,侯爷别误会,小人不是在为自己邀功,而是想让侯爷知道陶姚丫头曾经的难处……” 这场戏看得卫家族长青筋直跳,尤其是他瞥到叶游看向陶家族长的眼神很冷,这才冷汗直冒,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赶紧拉走陶家族长,这说的都是什么呀,他是如何对待陶姚的,真能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不要脸面的话亏他说得出口。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地暗地里拉了一下陶家族长的衣角,示意他适可而止,没看到人家亲爹脸色不太对吗?当年陶谦一死,陶家族人吃绝户的丑陋嘴脸还历历在目呢,人家亲爹是什么人,找到女儿后肯定会查一下女儿是如何成长的,这一查不就全都露馅了? 陶家族长对于卫家族长的小暗示很快就接收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他的目光不但看到叶游冷肃的目光,也看到一旁的村民都暗暗睁大眼睛看他瞎编,他这才心叫一声不好,真是演过头,砸了。 “叶侯爷,我……”他想补救一二,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游却是道,“你是陶家的族长,你是如何对待我女儿的,本侯都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陶家族长是真的面容如死了父亲一般,他本来还想着仗着陶姚曾经被陶氏族人收养这一条捞点好处的,可现在看来,不被人家怪罪都算好的。 陶姚一向是不喜欢这个颇具功力性的陶家族长,这人处事一向是不太公平的,狠起来连陶家族人都不放过,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她的诊所还在这村子里,而这大半年来陶家族长虽然出于利益方面的考虑也帮过她,想要整这个陶家族长也不难,但犯不着,再换一个上台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对于这些个处在宗法社会的人来说,一个家族抱团取暖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思及此,她上前看着叶游这个亲生父亲道,“爹,陶家族长其实也没有说错,荷花村的村民对于我的成长来说确实是给过帮助的,若不是遇到了我的养父母,或许我就不能平安长大,养父母相继一一去世后,也是他们的庇护,我也才不至于流落街头,这都是事实。”她的手指向身后给过她善意的村民,被点名的人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最后她的手还是落在了一旁看似读书人的卫大郎身上,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卫娇杏和卫三郎,“尤其是这一家,他们的亲娘曾经给过我遮头之瓦,让我有容身之处,这些我都铭记于心。” 卫娇杏一向感性,当即红了眼睛,上前抱着陶姚的手臂,“陶姚姐,你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家人。”跟陶姚同住的那半年时间里面,她是真切地将陶姚当成亲姐姐来看。 陶姚笑着轻抚了下卫娇杏的头顶,“你也是我亲妹子。” 鲍芙轻轻点头,“侯爷,女儿说得不错,我们得记住这份恩情。” 叶游也轻轻颔首,“夫人说得对。”并且他还亲自给女儿点出名字的人家做了个揖,“我叶游谢谢大家。” 自家事自家知,女儿若不是遇到善心人,就不会有他们今天找回女儿的可能,也或许他们的女儿会沦落到不堪之地,那才是永远的悔恨与心痛,至少老天爷待他们一家不薄。 那些被感谢的人都是普通的乡下村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地位的悬殊令他们不敢受叶游的礼,忙侧开身子避了避,一副不敢接受的样子。 最后还是读过书的卫大郎站了出来,只见他朝叶游还了一礼,“叶侯爷的礼真是折煞我们这些乡下人了,当年救助陶姚的是已过世的陶谦夫妇,我们所做都是有限的,当不得侯爷如此道谢。” 叶游这才注意到卫大郎,一看他的样式就明白了他是秀才公,而且仪表也算是堂堂,面对他居然也能不卑不亢,这让他对这年轻人颇有好感,“看来这卫娘子的家应该是耕读之家。” “小子不敢当。”卫大郎忙谦虚道。 叶游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后生可期。”他这一句话算是记住了卫大郎,若是卫大郎以后能更进一步,那他自然愿意推他一把。 卫大郎不是蠢人,自然听得明白人家未竟之言是什么,哪怕心里高兴至极,面上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若他日后真能得到永安侯府的帮助,对于他日后高中出仕是大有帮助的,遂忙又恭敬地给叶游做了一揖。 顿时全村的人都羡慕地看着卫大郎,这会儿他们都后悔不已,若是当初陶有财一家虐待陶姚的时候,他们能接陶姚到自家去住,那么今日得到最大好处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陶家族长不敢再冒头了,头上的冷汗滴到眼里也不敢擦,这陶姚的亲爹可不好糊弄啊,好在陶姚这丫头还算是有良心帮他化解了一次危机。 卫家族长见到自家子侄得到叶游的青眯,忙上前攀谈起来,他自问对陶姚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当然给过的帮助也是极有限的事情,但也总比陶家族长有底气得多。 叶游就这样被众人簇拥进了村,鲍芙笑着拉女儿跟上去,她巴不得让人看看,她的女儿可不是什么父母不详的零丁人,她女儿是一只金凤凰。 叶凛与叶凌还有傅邺都没有出风头,直接安排身后跟着的人上前,永安县令则由陶家族长陪着,只不过这个县令看向陶家族长的眼神就颇令人寻味了,显然他也看出叶游对这人的不喜来,遂态度上根本算不得亲切。 陶家族长尽管内心愤恨,面上却是不得不小心地讨好着,这样的人物换做以前,根本就不是他能见着的。 这一大群人还是落脚在谭宅,好在谭夫人在事先从丈夫那儿得知叶侯爷要来,赶紧就将一部分下人打发回镇上腾出了空间,要不然这儿压根就住不下这么多人。 当然还有一部分随从安置到了卫家族长的家中,至于还不想回城的永安县令等人只好屈就到陶家族长的家中,谁叫这荷花村能算得上气派的房子就这三幢,陶姚的诊所是例外。 等该应酬的人都应酬完,叶游这才由鲍芙侍候了梳洗,夫妻俩这会儿才能说上几句私密话。 “那些帮过囡囡的人家,你待会儿让人送上银子答谢,这虽然俗,但却是最管用。”叶游吩咐道,以前他没来,怕妻子钱财露了白会遭人惦记,哪怕暗处都派了人保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所以他才在信中一直吩咐妻子,等他来了才再开始动作。 “银两早就备好了。”鲍芙道,“这段时间我也是干坐着的,囡囡说的人家我都暗暗叫山茶去打听过,都算是属实,只是我们的孩子太良善了,人家给了她一点好,她就都记在了心上。” “这是她的福气。”叶游看得很开,他的女儿是个有福的。 鲍芙笑着点了点头,这话没错。 等叶凛处理完下人安置的事情之后,刚回到谭宅,就看到金晴早早就等在那儿,一看到她,他的神情就僵了一下,随后才恢复常态,“表妹在这儿做甚?” “等表哥啊。”金晴高兴地走过去,想要靠近叶凛说说话。 叶凛却是跳开,直接皱眉道,“我们都大了,还是有点距离的好。” 金晴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大表哥跟她生分了,于是她红着眼眶看向叶凛,“大表哥不疼晴儿了吗?”顿了顿,“还是说大表哥有了亲妹妹就不认晴儿了……”说到这里,她是真的伤心了,眼泪就那样的掉了下来。 叶凛的眉头皱得更紧,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表妹也是个事儿精,在这大门口做这姿态给人看见岂不是又惹来闲话?于是他低声道,“表妹要说什么,我们进去里面再说。” 金晴一脸委屈地跟在叶凛的身后往谭宅里面走去,她在这儿等他是想安慰他,希望他能更将她记在心上。 “大表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的……”她突然大胆了一次,上前抱住了叶凛的腰,“我知道你也不想多出来这么一个妹妹,我知道你还是最疼爱晴儿的,大表哥,晴儿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说明心意 月亮门处,叶凌正与傅邺正要经过时,正好看到前方那一幕,顿时叶凌惊讶得张大了嘴,等反应过来后,指着他大哥与金晴急忙看向傅邺,“傅……” 只是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眼明手快的傅邺一把捂住嘴然后迅速地拖到月亮门的阴影处,不让那边的两人发现他们二人的存在,傅邺两眼犀利地看了看四周,好在这两人还没算全没脑了,这里刚好是个死角处,目前没有人经过,要不然还真如金晴的意,两人要被凑成一堆,思及此,他冷冷地看了眼金晴的背影。 叶凌的惊讶劲儿过了之后,就明白过来自己差点就坏事了,前面两人不管是他大哥还是金晴,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一幕,两人的名声都得臭了,好在傅大哥反应快,要不然他就铸成大错了,怪不得父亲老是说他性子急躁办事不稳,以后还真得改掉这毛病才好。 傅邺见叶凌真反应过来了,这才松开捂住他嘴的手,见到叶凌想要低声说两句,他忙竖了个食指在唇间,示意他不要作声。 对于叶凛与金晴之间的事情,他不感兴趣,金晴做出这样的举动,相信叶凛心里此刻已经有了决断,他就没有必要再掺一脚,于是直接扯着叶凌的后衣领就要将人扯走,他还不至于想要窝在这里听墙角。 虽然他从不以君子自居,但也不屑于做个小人。 只是他扯着叶凌才走了两脚,就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声音传来,显然有人要经过这处,这会儿顾不上其他,回头看了眼那两人,居然还没有分开,他心里呵呵冷笑一声,算了,好人做到底,他直接捡了个石子朝身后甩去,然后与叶凌迅速离开,回到走廊处,方才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傅大哥……”叶凌忙唤了一声。 傅邺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着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才高声道,“不是说要去取送给你新认回来的妹妹吗?我们这就去吧。” 叶凌顿时明白了,没再一惊一乍的,而是笑道,“那敢情好,我在京里搜刮了不少年轻女孩儿喜欢的东西,也不知道我那妹妹喜不喜欢,当然若是不喜欢也好办,再置办新的便是……” 傅邺对这答案颇为满意,这叶凌就是比叶凛要上道得多,这才是当哥哥的样子,这一辈子,陶姚的亲情就真的圆满了。 后方的叶凛听到石子的响声,迅速地推开金晴与她拉开距离,省得瓜田李下他说不清楚,被人赖上就不好了。 此时他发懵的大脑这才正常运作起来,他从来没想过金晴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好在傅邺与他弟这两小子机灵,懂得这样提醒他,要不然依他刚才一时反应不过来的举动就足够让人误会了。 这会儿他再转头看向金晴的时,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对于傅邺的话真正开始相信了,他讨厌被人算计,尤其是来自他认定的亲人。 金晴原本想要安慰叶凛的,但在听到叶凌说给陶姚带了不少礼物来的话,她的脸色就好看不起来,所以连被叶凛迅速推开,她也没能反应过来,脑海里还是叶凌说的话。 叶凌与她这么多年的表兄妹情,就敌不过这才刚相认没几天的兄妹情吗?现在她连叶凌也开始讨厌起来了,他以前对她的好全都是假的。 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没留意到叶凛看着她的那一抹冰冷的目光,直到她听到叶凛冷声道:“表妹,请自重。” “大表哥,我……”这几个字让她顿时花容失色,忙想解释,但触到叶凛的目光时,她僵住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叶凛的疏离。 “表妹,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让人误会对表妹的闺誉也会造成损害,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叶凛以前没有察觉金晴有这样的心思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他就要说清楚,毕竟他年纪比金晴大,不想看着金晴走上一条歪路。 “大表哥,你说的是什么话?”金晴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叶凛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什么当她是妹妹,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妹妹,她上前想要抓着他问清楚,哪知叶凛却是迅速退后,与她保持一丈远的距离,显然叶凛在防备她,她顿时大受打击地看着叶凛,“大表哥,你当我是洪水猛兽吗?” 叶凛真想就这样点头,但想到与金晴一块长大的情份,到底心还是有点软,于是语重心长地道,“我这是为了表妹好,以后表妹找到了如意郎君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我的如意郎君是你啊,大表哥……”金晴再也忍不住对他的思慕之情,痛苦地低喊出声,“你为什么要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你的心情只有我注意到,姨母姨父,就连二表哥他们都关注那个冒出来的表姐,只有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 叶凛简直无语至极,她这是什么歪结论,于是他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待见我的嫡亲妹妹?晴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温柔又知礼的女孩,你曾经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妹妹……”但是,现在不是了。 金晴明白他简略没说出口的话,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大表哥是这样看她的,这会儿她沉浸在自己无边的痛苦心情中,“大表哥,我不想当你妹妹,我只想当你的……” “停。”叶凛不想听到她嘴里接下来的话,他想象不出来与金晴做夫妻会是什么个样子,光是想想,他就浑身打冷颤,谁能将妹妹当成妻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男女之情就是没有,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金晴当妻子。 这会儿看到金晴这宛如魔障的样子,他想不说上几句重话是不行了,于是只能冷下心肠让金晴别再做这样的傻事,“表妹,这样的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你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但我爱惜,我还娶个我喜欢的女子为妻,我不想这个将来的她会误会。”深吸一口气,他不去看金晴的神色,再度开口,“还有我那刚认回来的嫡亲妹妹,我的内主是欢喜的,我与她的血脉亲情并不以相处的时间长短来介定,这是天生的感情,你明白吗?”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清楚,对于陶姚这个亲妹妹,他因为以前的行为而感到内疚歉意,所以也绝不会让金晴产生误会,到时候到陶姚的面前说上一些挑拨离间的话,那样就不美了。 金晴惨白着一张脸,险些站不住,好在后面是根木柱子,这才没让她当着叶凛的面出丑,这会儿她的脑袋嗡嗡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为好。 叶凛原本看她险些摔倒,还想伸手扶一把,但又怕她会误会,有些事情越早说清楚越好,省得让对方越陷越深,好在他不用纠结太久,后面的木柱子建了功,他这才暗吁一口气,看到金晴这表情,他也不想太过于逼迫她,还是让她自己想清楚为好,于是道:“表妹,你好好想想吧,我言尽于此。”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既然无意,就不要再给她希望。 金晴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暂住的客院,鲍蓉看到她进来时木然的样子,顿时就不高兴了,“你做这表情是给谁看?让你姨母姨父看到,还以为你不欢迎人家的女儿找回来了呢?我以前都是如何教你的……” “娘,大表哥他不喜欢我……”金晴抬头两眼幽幽地看向鲍蓉。 她以前没想过肖想大表哥的,只是自打奶娘白嬷嬷跟她说破了鲍蓉的心思后,她才开始做了这个梦,现在这个梦被大表哥亲手戳破了,只剩下一地鸡毛与难堪。 鲍蓉数落的话顿时都咽了回去,怕女儿这话传出去,她直接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个侍女立即出去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偷听。 她这才上前去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臂,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跟你这么说的?是那个陶姚吗?哼,她的话你也信?她是恨你这么多年鹊巢鸠占,你就这么傻上她的当?早知道你这么蠢,当年就该送你二妹去永安侯府……” 这一番话刺激到金晴的神经,她一把甩开母亲抓住她手臂的手,她最讨厌母亲的就是这一点,于是她挑了挑眉冷笑道,“可惜说这话的不是你嘴里的那个女人,而是大表哥,他亲口说过无意于我,只当我是妹妹的话,哼,你以为就二妹那样的就能得到大表哥的心?你总说我蠢,我看你比我蠢得多……” “啪”的一声,金晴的脸被鲍蓉突然一巴掌扇去,顿时脸上主浮了个五指印歪到一边。 鲍蓉看到金晴不再做声,这才收回手不悦道,“这下子冷静下来了?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你不成?我是盼着你好的,要不然会经你千挑万选地选中叶凛?你这没良心的,将我的苦心当成了驴肝肺,我这辛苦是为谁忙,我若是真偏疼你二妹,还会有你在永安侯府吃香喝辣的机会?” 金晴原本指责鲍蓉的话就是冲动之下说的,现在被打冷静了,看到母亲那句句为她着想的话,她又开始念这个母亲的好,是啊,也就母亲才愿意如此为她筹谋,这机会到底是给了她,娘疼她应该比二妹多。 这下子她内疚起来,上前拉了拉鲍蓉的袖子,低头小声地道,“娘,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就是太难过了,我一直以为大表哥对我也是有情意的,今天才知道他真是无意于我……” 鲍蓉也趁这个机会下了台阶,伸手轻抚女儿的脸,“疼吗?娘也是一时冲动才打了你,待会儿让人煮鸡蛋给你敷一敷。” 金晴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鲍蓉这才拉女儿一块儿坐下,细细地询问着叶凛是怎么跟她说的,金晴也没隐瞒,于是将她与叶凛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最后才难过地总结道,“我只是想按娘说的去安慰安慰大表哥,让他知道还有我站在他身边,只是没想到却听来那样一番绝情的话……”这会儿,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终于流了下来。 鲍蓉对于女儿的眼泪其实是无动于衷的,不过她到底还记得这少女心事不能强硬的对待,要不然她会反抗得更激烈,眯眼细思了一会儿,她这才抽出帕子轻轻地给女儿抹去泪水,“哭什么,这说明你大表哥是个磊落君子,这样的男人才是好丈夫。” 金晴不解地抬头看向母亲,才十来岁的她还理解不了母亲的这番话。 鲍蓉道,“婚姻大事,哪能由自己决定?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你大表哥不喜欢你没关系,你还没有及笄呢,急什么?等你嫁给他之后,什么感情培养不出来?现在对你是表兄妹之情好啊,你就不会打蛇随棍上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只能徐徐图之……” 金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至少母亲的话让她又重燃了希望。 母亲说得对,表兄妹之情也是情,她还有时间可以将这份情转化成男女之情,所以现在没有必要沮丧,来日方长啊。 “娘,我懂了。” 鲍蓉这才满意地轻抚女儿的秀发,“好了,去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下,今晚的接风宴你就不要去了。” 金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能见人,再加上刚被大表哥拒绝,她也拉不下脸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于是对母亲的安排并没有异意。 此时的陶姚却是在看叶凌给她带的礼物,那礼物堆满了一桌子,从绫罗绸缎到珠宝首饰应有尽有,还有些京城流行的小玩意儿,譬如她就在礼物中发现她给谭老爷画的q版图做的布娃娃,顺手就拿了起来,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她让谭老爷做的防伪标志。 叶凌看到陶姚拿起一个布娃娃细瞧,虽然他瞧不出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但不妨碍他此刻的好心情,“妹妹好眼光,这是京里现下最流行的布娃娃,你看这标志,这可是原版,不是京城那些不入流的仿版……” 第二百二十七章 突发状况 叶凌急于邀功讨好她的样子,让陶姚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二哥越相处越有趣,她似乎有点喜欢他了,“谢谢你,二哥”。 一旁陪坐的傅邺没有吭声,陶姚脸上那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他愣神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从未见过陶姚脸上这抹笑容,她的笑大多都是带着讽刺的,似乎不这么笑,她就不会怎么对着他笑了,原来这样的她看起来才是最美的。 妹妹的这一声笑,让叶凌忘记了当初准备这份礼物的心情,其实这个布娃娃他当初是没有看上眼的,只不过准备礼物时听说现在京城流行这个,他也就吩咐管家娘子去置办了,现在总算能搏得妹妹一笑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这个……礼物也不单是我一个人准备的,大哥也有份啦……” 把所有功劳都抢去似乎不太好,所以他还是把大哥也提溜出来,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嘛。 陶姚的笑容凝固了,没想到叶凛还会有一天给她准备礼物,这让她觉得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来一般魔幻,这怎么想都觉得全身在打冷颤,实在是太违和了。 她刚想说些什么,一抬头正好对着要进来的傅凛,显然他也听到刚才叶凌的话,与她一样感觉诡异,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地就分开,实在是尴尬。 叶凛在避开陶姚的目光时,还小心翼翼地再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僵,顿时心知陶姚也对于两人居然是兄妹的事情接受不来,他知道对不起这个妹妹,但是让他去道歉似乎又有些开不了口,总之就是各种不适应。 傅邺看了一眼叶凛,这才调回目光看向陶姚,心知这对兄妹还有得磨,这个急不来,相比陶姚,叶凛才是那个需要心理重建的人,所以他轻声道,“给他一点时间,他也能证明自己是个好大哥。” 陶姚闻言,这才正眼看向傅邺,怎么哪哪都有你啊?看起来真是闲得很,她很想当场翻他一个白眼,最后为了在刚认回来的二哥面前留个好印象,她生生忍住了,只是别开头不理他。 叶凛暗暗向傅邺表示感谢,但是看到陶姚嫌弃傅邺的目光,他又眼神幽幽了,显然这个忙不帮更好。 叶凌却是一边看向陶姚,一边看向傅邺,后知后觉地道,“傅大哥认识我妹子?” 这问题问得好,傅邺笑着点头,“认识。” 陶姚却是拆台道,“不熟。” 这回轮到叶凛笑出声来,顿时招致傅邺与陶姚的白眼,看到叶凌看过来的目光,他忙摆摆手,翻脸不认人地道,“傅邺,我们兄妹团聚与你何干?你忤在这儿做甚?” 到底陶姚是自己的嫡亲妹妹,以前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他是打算全吞进肚子里的,所以现在傅邺想要靠近他妹妹,也得问问他这个大哥许不许吧?这妹妹还没有捂热呢,哪能这么容易就被他拐走? “大哥……”叶凌不知道内情,以为自家大哥是真的不满傅邺,所以想着自己打圆场省得场面难看,再说他还记得傅邺说过有心上人,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叶家刚认回来的女儿,所以他是没将两人往歪处想。 叶凛轻拍自家小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做声,不然就是让傅邺这只大尾巴狼打蛇随棍上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傅公子,我家大哥说得对,人忤在这儿真的不恰当。”陶姚出声赶人,对于叶凛这明显站在她这一边的话总算愿意给叶凛一个好脸色,不管以前如何,至少他能在外人面前维护她,她做回肚子里能撑船的宰相又如何? 经历过现实的种种苦难,陶姚的性格中识时务的一面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事情于她有利,她自然是愿意趋吉避凶的。 叶凛因为陶姚话里那声我家大哥而面色激动起来,这是相认以来陶姚第一次开口唤他一声大哥,这会儿他原本对于找回妹妹一事的抵触都化为云烟,对比金晴,妹妹还是自家的好。 所以他乐于见到傅邺吃瘪,做了个请的手势,挑了下眉,示意他还是先行离开的好。 傅邺凉凉地看了眼叶凛,这过河拆桥的小人,心里不耻他的行为,面上却是笑吟吟地道:“叶傅两家是世交,我这是为叶世叔与鲍姨高兴,冲着他们俩视我为亲子侄,我又怎好缺席?兄弟,你说是不是?”他最后暗暗地朝叶凛威胁一笑,敢再拆他的台,就兄弟都没得做。 叶凛冷笑一声,兄弟算什么,现在是妹妹为大,哼,正要利嘴回几句让这个傅邺知难而退,眼角刚好瞥到父母亲正相携而来,他顿时将到嘴边的话就又吞了回去,他现在还没有傻到被傅邺一激就帮推一把,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原来你们都在啊。”鲍芙高兴地道,这屋里几个孩子齐聚,让她的心情想要不飞扬都难?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傅邺仿佛才发现叶游与鲍芙到来一般,忙起身见礼。 叶氏兄弟也没有耽搁,立即转身行礼。 陶姚行完礼后,就过去亲切地挽起了鲍芙的手臂有说有笑起来。 叶游却是赞赏地拍了下傅邺的肩膀,对这个年轻人他还是挺欣赏的,尤其是听到他的那一番话,心里就更待见一番。“你之前几次安慰你鲍姨会心想事成的,没成想还真有这么一天,邺儿,世叔还要好好感谢你啊……” “叶世叔客气了。”傅邺轻笑道,丝毫不居功,“这是鲍姨与囡囡的缘份,有没有我的安慰话,她们母女终还是会相逢的。”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只可惜刚相认就天人永隔罢了。 鲍芙因为这话而转头看向傅邺一眼,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当然也是极喜欢的子侄,只不过现在牵涉到女儿,她还是小心谨慎地一点为好,目光温柔地看了眼丈夫,看来得找个时间与丈夫说说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才好。 这是一家人十多年来第一次整整齐齐地在一起,这让叶游与鲍芙的脸上都写满了开心。 叶游问了下女儿的生活状况,陶姚什么都说挺好的,只是提到养父母,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明天我与你娘先去祭拜他们,感谢当年他们收养了你,这份恩情我与你娘只能来生再结草衔环再报答了。”叶游满是遗憾地道,人都往生了,他再想要报答也是无门。 陶姚眼中含泪地应了声“好”,不管是叶游还是鲍芙对于过世的陶谦还有姚氏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这让她的心里瞬间柔软成一片。 “傻孩子,别哭了。”鲍芙心疼地拿起帕子轻轻地给女儿拭泪,她现在最见不得就是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回业的女儿掉金豆子。 叶游也是颇感慨地看着女儿,看来陶谦与姚氏这对养父母对她的教育很好,这是他最欣慰的一点。 独自前来的鲍蓉正好看到这一幕,手瞬间握紧了帕子,嘴角下意识地抿了抿,但是一进到门内,她就绽放出笑容来,“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真是怎么看都令人感动。”她假意地抽出帕子抹了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鲍芙淡淡地看了眼妹妹,陶姚还是给足礼节地给鲍蓉见礼。 叶游依旧视而不见这个小姨子,这人无论做什么在他面前都透着一个字,假。 叶凛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见礼,而是听到二弟叶凌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他眼神隐晦地看了眼这小姨。 “怎么不见表妹?” 鲍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桌上堆满的礼物,心里嫉恨,叶家这俩小子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陶姚给笼络了去?难道真是血浓于水? 呸,她对血浓于水这四个字是嗤之以鼻的,若真是这样,她也不会被嫁到寒门出身的金家,一辈子都不如意。 “这孩子暗地里做了个绣品想要送给她表姐,结果起身一急不小心地撞到一旁的桌家上,这不当场就红肿起来了,她嫌这样子不好见人,我呀只好让她窝在屋里养伤,说来还是对不住她姨父,不能前来……” 鲍蓉想说些什么客气话缓和一下叶游对她的偏见,无奈媚眼抛给了瞎子,叶游对于一个姨甥女来不来的事情根本就不关心,连个目光都欠奉。 鲍芙看了眼丈夫,只好出声打圆场,“那就让晴儿好好歇歇,对了,我那有好的跌打药水,要不我让人送些过去……” “不用不用,姐姐,我也带了常用药的,那边有人侍候她,我们无须理她这个不争气的。”鲍蓉笑着推却,目光却是有些幽怨地暗暗瞟了眼叶游,其实论相貌,她也不输给鲍芙,可为什么这个姐夫的眼里就看不到她呢? 陶姚是第一次看到叶游与鲍蓉同场的画面,心思细密的她很快就捕捉到鲍蓉暗地里看向叶游的目光,当场就震惊了,会是她猜测的那样子吗?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囡囡?”女儿愣得出神了,鲍芙担心地轻轻触碰女儿手。 陶姚这才回过神来,朝母亲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想事情有些出神了。” 在鲍芙的表情里,她只看到母亲对她的担心,除此外却没有别的发现,难道说亲娘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姨那隐晦的心事吗? 她不由得回想起这段时间鲍氏姐妹相处的画面,鲍芙还真是从来没有对鲍蓉流露出这方面的怀疑与厌恶,显然她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灵验,不过她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看错了,所以用晚膳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暗暗观察鲍蓉,这一看,自己还真没有猜错,这小姨看姐夫的目光真是不对劲。 一时间,因为这个发现,她心里瞬间缠上无数的猜测。 谭老爷与谭夫人两人做东,所以在席面上一直很活跃,至于寄居在这里的容夫人,因为儿媳妇刚好今天发作,早早就到诊所去等着抱孙子,要不然她知道了鲍芙是侯夫人,只怕会更下力气地去巴结。 叶游也很给谭氏夫妇面子,这对夫妻办事还是挺牢靠的,这段时间他也看得出来妻子的精神很好,面色更是比在京城时红润,显然人心情一好,就连身体也跟着好转。 一时间,宾客尽欢。 只是饭吃到一半,就有人匆匆来找陶姚,这让叶游不由得皱了眉头,有什么急事连饭都不能吃完再说?遂道,“先让她等一等,吃完饭再禀事才是道理……” “爹,兴许是有急事,我先出去看看。”陶姚想到今天发动的容少夫人,怕她会出事,所以立即起身就要出去。 “外面冷,让她进来回禀便是。”叶游心疼女儿出去吹冷风,遂赶紧道。 “听你爹的。”鲍芙轻拍女儿的手。 陶姚也不想才一见面就跟亲爹对上,于是点了点头,让人将前来找她的人带进来。 果然,赶来找她的是诊所的张嫂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厅上的许多客人,初时一进来免了瑟缩地打冷颤,连来意都忘了说,她从未见过像这屋里大半那么威严的人,此刻忍不住两股颤颤。 陶姚发现她似乎被吓到了,暗暗看了眼叶游,这亲爹确实在面对外人时就会板着一张脸,毕竟是上位者,那威仪是不自觉就会浮现出来,而张嫂子却是农家妇,感到害怕也是正常的。 她忙起身挡住了张嫂子看向席上众人的视线,这样她会感到更自在一些,“张嫂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张嫂子的眼里只剩下陶姚,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陶姚的身份如何转变,在她眼里,这都是朝夕相处见惯的人,升不起别的情绪,遂急着道,“容少夫人生不下来,她现在似乎也力竭了,不管好说歹说,她竟然说不生了想要生……” 这容少夫人不管怎么安慰都不起作用,本来卫娘子与盛青是不想来找陶姚的,毕竟这是陶姚与亲生父母团聚的一天,她们不想打扰,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这容少夫人的情形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产妇和胎儿都会有危险。 盛青想要亲自剖产,无奈容夫人不肯怕有意外,两方僵持起来,卫娘子一时间劝服不了,遂赶紧打发她过来请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争我夺 陶姚没听完就知道是出状况了,看来是吃不完这餐团圆饭了,选择了这行就得将产妇放在第一位,于是转身看向叶游,一脸歉意地道,“爹,我那边还有急事,现在必须要先离开,这顿团圆饭只能改天再陪爹娘还有两位兄长吃了……” “真这么急?”叶游皱眉,连好好地吃完一顿饭都不能? 女儿是以何谋生的,他自然清楚得很,想到初一见面的情形,傅邺说过她是最好的稳婆的话,他当时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活计并不轻松,他顿时就不太乐意女儿再做这行当。 身为他的女儿,自有锦衣玉食奴仆成云的生活,哪需要这样辛苦地赚银子讨生活? 他正要开口让女儿不要去,这种辛苦活不做也罢,一旁的妻子就不停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随便开口。 妻子的眼色他看到了,想到这才与女儿刚刚相认重逢,他就跳出来反对她的职业,一个弄不好就会将父女关系给弄僵,这不明他乐见的事情,况且妻子的眼色里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旁的鲍蓉率先出声道:“囡囡啊,你爹和你俩兄长好不容易才从京城过来,这团圆饭是多大的意思你这孩子能不懂吗?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能坐下吃一顿饭,这天大的事情都得靠边站啊……”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仿佛陶姚现在离开就是大不孝,是个罔顾人伦的不孝子。 鲍蓉这话也让叶氏兄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两人都出身豪门,自然也能听得明白这个小姨挑拨离间的话,这嫡亲的妹妹才认回来的第一天,这小姨说话就这么不讲究,这让兄弟俩对她的观感有所改变,只是到底这人是长辈,席上还有爹娘在,他们再不满也只能暂时先等爹娘表态再说话。 鲍芙闻言,两眼顿时冷冷地看向鲍蓉,他们夫妻还没有开口,何时轮到她越俎代疱?而且说这些话不就是在挑拨他们一家的关系?她还不蠢,这个妹妹是真的越发不安份了。 她想要立即出声喝斥这个破坏气氛的亲妹妹,省得到时候他们一家人真被她破坏了和谐。 身旁的叶游伸手轻按妻子气得有些发抖的手,一双厉眼警告地看了眼有些瑟缩的鲍蓉,看来这么多年不得意的生活还是没让这个妻妹学乖,他得好好想想得给她施什么压好,省得她老是上下跳蹿让人看了生厌。 “既然是急事,那你先过去吧,待会儿我与你娘再过去看看。”他轻声温柔地与女儿道,他可不希望女儿此时产生误会,从而与他们离心。 陶姚看到叶游一副理解的样子,顿时也暗松了一口气,稳婆这职业在当世来说算不得体面的职业,所以能不与叶游产生冲突就是最好的结果,对于以后叶游不同意她从事这职业,她也想好了说辞来说服他。 “是,爹,那恕女儿先行告退了。”陶姚朝父母行了一礼就匆匆地带着张嫂子赶回诊所,这生孩子的事情是一刻都不能耽误的,要不然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至于那不不讨喜的小姨鲍蓉说了什么混账话,她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会儿她对鲍蓉的厌恶已经上升到了顶点,一个肖想姐夫不知廉耻的人。 坐在席上安静的傅邺突然起身,朝叶游与鲍芙行了一礼,“外面天黑,囡囡一人出去并不安全,小侄去送送她。” 说完,他就抬脚追出去。 这理由找的,让在场的人都惊讶了,陶姚是在这荷花村长大的,在这村子里行走应该是安全无虞的,可傅邺真就这样追了上去。 叶游的脸色有些黑了,这会儿他算是想起了傅邺在荷花村有心上人的事情,再一联想到那次在青云镇上初遇时的情形,这回他再迟顿也明白了傅邺的心上人是谁了,这下子脸色真的再也好看不起来。 他家的小白菜才刚找回来,就要被猪拱了吗? 这回轮到鲍芙轻拍他的手安慰他了,丈夫的心情她理解,若是女儿一直在他们膝下长大,他们今天一定乐见这对小情侣在一块儿,可偏偏女儿才刚找回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女儿这么快就要跟人跑了,好歹要在身边留多些日子才好。 叶凛到底是长子,立即站起来,“我去送妹妹。” 叶凌也想去,但肩膀被自家大哥按住,遂还算记得在场的长辈,于是又老老实实地坐下。 叶游对长子的举动很满意,自家的小白菜一定要看好,毕竟外头的猪太不老实了,遂赶紧点头让他去。 这变故看得鲍蓉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这常平侯府的大公子是什么意思?傅邺这人也是她看好的乘龙快婿,早就想将自家二女儿配她,可是如今看来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这个陶姚当年为什么没有死? 本来对当年的事情她不想太过于追究,省得被人挖出什么料来,可现在看到陶姚一而再,再而三地挡她的路,她就心生不爽,更对当年骗了她的人深恶痛绝,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微垂眼眸遮住满是阴鸷的眼睛,遂也没看到另一边的叶游与鲍芙看着她那冰冷的眼神。 同桌的谭老爷与谭夫人顿时不敢随便出声了,显然这一家子人有矛盾,尤其是那个挑事的鲍蓉。 谭夫人对这女人是真的讨厌,初时还不知道她的来历还有几分惧怕,后来知道了她是鲍芙的亲妹妹,丈夫是在翰林院当差,翰林院的官都清苦,如果日后能出头的话,吃多少苦都是值得的,可若是出不了头,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这鲍蓉的丈夫就是这类人的代表,据说为人老实本分,十多年都没挪过位置,干的就是修书的话,手里还有什么实权,连她这个商人妻也觉得跟她打交道没有什么益处。 自此,她看待鲍蓉的眼神就不再那么尊敬了,这或许是她市侩,不过如今看她这般挑事,她又为陶姚不值,这人实在不配当人长辈,她的眼里立即暗含一抹不屑。 谭老爷与发妻在一起二十年了,哪会看不出来她眼里对鲍蓉的轻视与不屑?顿时他立即在台下握紧妻子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挑事,这种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谭夫人这才生生地忍下了口出恶言的想法,然后还要装出笑脸来活跃气氛。 鲍芙歉意地看了眼谭夫人,这才朝丈夫道,“我们赶紧吃,等会儿去囡囡的诊所。” 叶游这才重新举筷吃饭。 鲍蓉这会儿不敢再轻易挑事,而是老实地刨饭,可惜她如今想着心事,吃下的饭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急着赶去诊所的陶姚匆匆地走在乡间小路上,后面传来脚步声,她也没有理会,不管现在是什么人跟在她身后,她也没有心思去管。 只是乡路并不太平,哪怕前面有灯笼引路,但陶姚还是不小心踩到凸出来的小石头,脚就不由得崴了一下,身子一歪,顿时身后之人就急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急切道,“有没有摔着?” 这声音让陶姚眯眼看了过去,朦胧的灯笼光里面映照出来的是傅邺的一张俊脸,没想到跟在她后面的人是他,胸中一股怒气上涌,她一把甩开他拉着她手臂的手,“走开,不用你多管闲事。” 她的脚只是崴了一下,并不影响她走路,将傅邺推开后,她再度急匆匆地继续赶路。 傅邺也没有生气,只是仍旧跟在她身后,“你的脚?” 陶姚瞪了他一眼,“闭嘴。”这会儿她不想听他说话。 陶姚这样的冷脸,傅邺见惯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正她更凶的样子他都见过,这会儿他不容她反对,直接就握住她的手臂,“夜路难走,我拉着你走……” “你松开我,傅邺,别以为我会受你钳制……” “你不是要赶路吗?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吵吗?你那边的产妇能等?要是这样也好,我在这儿陪你,反正我是不急的……” 傅邺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停下来看着她,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其他人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陶姚都要被他气笑了,罢了,她跟他争什么?这人从来都是这样,遂不客气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还不快走?” 虽然她的语气凶凶的,但是傅邺却高兴了,本来对于她在这样的冷天还要出去为人接生的事情心生不满,可看到她愿意妥协,他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前方提灯照路的张嫂子早就暗暗地将两人耍花枪地样子看在眼里,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对小儿女在那儿作,好在男俊女靓,养眼得很,再加上傅邺一身的气势让她觉得是得罪不起的人,所以在一旁不敢出声催促。 好在两人的争执只是耽搁了一会儿,接下来两人走得就快了,连张嫂子也不得不加快步伐。 走了没有多久,后面追上来的叶凛却是看到傅邺居然大胆地拉着他妹妹的手臂,这人真是好狗胆。 他冷冷地上前一把将傅邺拉着陶姚手臂的手拉开,自己牵起妹妹的手臂,眼里没有兄弟爱地看着脸色不好看的傅邺,“这就不劳兄弟了,我的妹妹我照顾即可。” 说完,不待傅邺反应,就径自拉着陶姚往前走。 陶姚看了眼前方的叶凛,再看了眼收敛起怒气跟在身边的傅邺,心里只想骂人,这两人哪一个都是让她极度不爽的人,真想一人踢一脚,让这两人滚蛋,这么想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前方被踢的叶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是吃痛下他松开了陶姚的手臂,陶姚没看他,只是加快步子越过他,“我不陪你们俩做戏,你们自己玩去,别拉上我。” 显然在她的意识里面,还没有将叶凛代入兄长的角色里面。 傅邺看到叶凛吃瘪,忍不住满脸的爽快之色,朝他挑了挑眉,就加快步子跟上前面的陶姚。 叶凛哪里会轻易放弃?就算陶姚暂时还不认他这个大哥,他还是要当好这大哥的角色,绝不容许哪家的猪就去拱他家的小白菜。 两人你挤我,我挤你的,顿时就落下了陶姚一小段路,后来两人也意识到分不出高下,只好保持和平地跟在陶姚的身后保护她。 陶姚连头也没回,对这两人无聊的举动根本不感兴趣,这两人就是幼稚。 前方的诊所灯火通明,人员走动频繁,而产房的门口,盛青与容夫人争执不下。 远远地就听到容夫人不悦的冷喝声,“你们把陶姚给找来,如果我的儿媳妇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将你们这个骗人的诊所给拆了,当初骗我来时说得多好听,现在我儿媳妇却连孩子都生不下来,你们都得负责任……” “容夫人,你这是在撒泼,现在这样有用吗?容少夫人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如果再不手术,她以及胎儿的命都会保不住。”盛青也带着怒气道,在她看来,这容夫人简直是无理取闹。 其实容少夫人的产道开得慢,她又是个忍不住痛的人,在前期又不太配合,导致力气早早就衰竭,信念一坍塌,这才造成了难产,要不然她也是不想动刀子的。 一旁的卫娘子只能急得团团转,这容夫人不讲理,她现在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寄希望陶姚快点回来处理。再一次祈祷后,总算看到陶姚远远赶来的身影,她忙惊喜地道,“陶姑娘来了。” 盛青与容夫人这才齐齐转头看向前方,果见陶姚急喘吁吁地赶来。 容夫人立即冲上前去,不待陶姚站稳,就急色道,“陶姑娘来了,那正好,我的儿媳妇如今在你们这儿难产了,你怎么说?” 这一开口就是诘难。 陶姚也不怕她,“我先去看看她的情况才能回答你。” 说完,就匆匆地换上消毒好的白大褂戴上口罩走进产房,后面的卫娘子和盛青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而容夫人也想跟进去,却被产房外的卢嫂子给挡住了去路,“容夫人请自重,这产房禁止外人进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改变想法 容夫人怎么可能会被卢嫂子这乡下妇人给喝住,只见她满脸含霜地道,“我的儿媳妇正在里面生产,我为何进不得?你给我让开,不然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未竟的话语里面饱含威胁之意,卢嫂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不过她到底还记得谁是她的雇主,于是直接打起精神强硬道,“没有陶姑娘的吩咐,这会儿谁也进不去,还请容夫人不要为难我们……”她尽量将话说得婉转,以前看这容夫人也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今儿个怎么如此难缠? 容夫人却是不肯退让,她自认自己也是女人,进去产房陪着儿媳妇生产也无可厚非,可眼前这乡下妇人却是不肯让道,于是一股怒火自此升起,她朝自己带来的婆子道,“给我将她架开,今儿个我看谁敢拦我的道……” 越是不让她进去,她就偏要进去,早知道这诊所的人是这种作风,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儿媳妇来这乡下生孩子,连进去看看都不能,这像话吗? 哪知道她身后的婆子正要出动的时候,一只男人的手臂挡在她的面前,她怒目看去,入眼的是一张极年轻的男性脸庞,跟她儿子的年龄不相上下,她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起来,这年轻男人看起来颇为贵气,不由得让她想起鲍芙这个京城贵妇,这么一想,方才发现两人的长相颇为相似,这下子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起来。 “这位夫人还是在外面稍安勿躁才好,真进去碍手碍脚的更麻烦,你说是不是?”叶凛似商量的语气,但那不退让的态度比卢嫂子更甚。 就连一旁冷汗直冒的卢嫂子也诧异地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而且不但他,她的目光也移向另一边同样泠着一张俊脸的年轻公子,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她这回更是往后退缩了几分,省得得罪了贵人。 容夫人想要叫嚣的心思顿时歇下了,毕竟是商人妇,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尤其是面对上层不能惹的人,她很快就做出了趋利避凶的决定,遂,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进去了,只是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与陶姑娘是什么关系?” 她得掂量掂量这人是什么身份,自己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更重要的是他跟陶姚的关系。 陶姚是那位叫鲍芙的京城贵夫人的女儿,那眼前这年轻的男子与鲍芙有几分相似,应该是血亲无疑了,不过还是要验证一番才行。 叶凛对于容夫人这种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你口中的陶夫人是家妹。” 容夫人这才真确定了叶凛的身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会儿她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行为有没有得罪陶姚,好像语气不太好,这下子糟了,会不会让陶姚给记恨上? 商人再有钱地位也不高,连一般的官家女眷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是京城的贵人?这下子她的脸上更是血色褪尽,连还在里面生死未卜的儿媳妇也顾不上了。 儿媳妇若是没了,再娶便是,哪怕是娘家的侄女?但若是得罪人,家业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越想她就越是心惊,她险些站不住,好在身后的婆子得力,扶着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这诊所就这点好,各处布置都十分的周到。 傅邺在一旁看着叶凛神色冷峻地站在门口当门神,脸上不以为然,但心里却是十分满意的,这当大哥的态度一摆出来,兄妹俩之前那点子不对付也会慢慢地和缓,这对陶姚来说是好事,所以他现在也不跟叶凛争这功劳。 有他与叶凛在,就没人能在这诊所撒泼,这什么容夫人根本就不值得费心思,所以他倒是很悠闲地将目光落在陶姚这小诊所上,在夜色里也能看清轮廓,由于房子是新建的,处处都透着新屋子的味道,看这灯火通明的样子,显然诊所里面人不少,因为这边的争执,有不少人都往这儿探头探脑,有些还是孕妇,不过看那衣着打扮都是乡下妇人,想到陶姚就是为这些人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他就总有几分不得劲,这份行当他是真不想陶姚再做下去,不过依陶姚那执拗的性子,怕是不会让步。 三思后,他决定还是罢罢罢,为这个跟陶姚起争执没有意义,省得她又以为自己对她有偏见,他的目光微微斜睨一眼叶凛,从叶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他还是走到叶凛的身边,低声道,“你怎么看?” 叶凛自然是不大喜欢稳婆这行业的,尤其是亲眼看到容夫人撒泼的样子,他的眉头就皱得能打结,“等回头带妹妹回京城后,不做也罢,难道我永安侯府还缺了她赚的那份银钱吗?” 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就更不能叫妹妹受苦,往后该好好地享受生活才是,再说现在全家人都想将她捧在手心上,所以他觉得陶姚应该不会有异意才是。 傅邺看着叶凛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我敢跟你打赌,你若是敢这么跟陶姚说,相信我,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叫你一声大哥。” 叶凛不解地看着傅邺,他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难道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么辛苦就对了?顿时,他看着傅邺的眼神危险起来,连为妹妹着想都不会,还想娶叶家的掌上明珠,这傅邺才叫痴心妄想。 跟叶凛当了这么多年兄弟,傅邺怎么会不明白他此时在想什么,看着叶凛跟陶姚的关系恶化终归不是他所愿,上一辈子的遗憾不能再重现,他到现在还记得叶凛酒醉后失声痛哭说对不起妹妹的话,其实那会儿陶姚也成为了叶凛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别不把我的话不当一回事,”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一扇门看到里面正忙碌的陶姚,“兄弟,我可从来没有坑过你,毕竟我比你更了解陶姚,她这性子就像茅坑里面又臭又硬的石头,别再不撞南墙不回头。” 叶凛一脸黑线地看着傅邺,有当着人家兄长的面子这般说人家妹子的性子不好的吗?信不信他随时向爹娘进谗言,让他抱不得美人归。 “既然她性子不好,那你喜欢她什么?”他挑衅地问道。 傅邺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目光似乎透过时空看向了远处,“我就喜欢她的性子不好,咋了?” 陶姚最狼狈的样子他见过,当然她最美的样子他更是见过,更何况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坏脾气,所以什么样的陶姚在他来说都是熟悉的人。 叶凛当即有些佩服地看着傅邺,怎么他到现在才发现傅邺是个受虐狂?想到他妹妹狠狠地蹂躏傅邺的画面,他就觉得挺兴灾乐祸的,当然他还想得更深入一些,陶姚到底不似京城那些娇养的贵女,以后若是找个不能忍受她脾气的夫婿,只怕两人天天都得上房揭瓦,毕竟他可是见识过陶姚得理不饶人的一面,想来想去,还真面前这兄弟适合当妹夫。 这回他看傅邺的眼神火热起来,嗯,看来他可以在自家爹娘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傅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遂退后两步,“你别这般看我,我可对男人没有半分兴趣。” 这回轮到叶凛浑身不自在,遂赶蚊子般驱赶傅邺,“滚滚滚,老子对男人同样没有兴趣……” 正从里屋出来的陶姚听到这两人最后没有营养的对话,满头都是黑线,重重咳了一声示意叶凛让开别挡道,叶凛吓了一跳,遂往旁边跳开去,他这个妹妹真背后灵,专门吓人的。 陶姚看都不看叶凛一眼,当然也不梢一旁的傅邺,直接走向脸色不太好的容夫人,而她的身后还跟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盛青。 “容夫人,容少夫人的情况不太好,依我的判断,还是尽快手术将胎儿剖出来才好,之前盛姑娘的诊断并没有错,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陶姚严肃地道。 “剖……剖出来?那我的儿媳妇还能有命吗?陶姑娘,你可不能害我啊……”容夫人当即提高话音,“不行,我不同意,对了,我还带了老参片来,你给她含着让她恢复元气再生……”赶紧朝身后的婆子使眼色,让她去拿老参片。 陶姚伸手按住她,严肃地道,“现在别说拿老参片,拿什么东西都不管用,尽快剖宫产才是最佳选择,这个手术我做过很多例,我不能保证一点风险都没有,毕竟任何的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不过我能保证成功率很高,容夫人,还请你尽快做决定。” 哪怕再紧急,她做手术前都要得到患者家属的首肯,要不然后续的麻烦就会让人疲于奔赴。 容夫人险些站不住,在她的观念里,这是要保大保小的问题,真到了这一步?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要怪谁了,怪陶姚的技艺不高超?依她在诊所的见闻,陶姚的接生手段确实比青云镇最出名的稳婆还要好,估计都不逊色于宫里御用的,但是再如何她也接受不了动刀子啊。 “容夫人,没有多余的时间,你尽快决定,我们要开始准备手术的器械,在这一刻时间就是生命。”陶姚沉着脸催促了一句。 容夫人最终只能同意尽快剖宫产,不过最后她还是强调道,“一定要让他们母子平安,如果……如果真的要保大保小的话,就……尽量保大吧……” 这是她娘家的亲侄女,她是不想看到她死的,孩子没有了可以再怀,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这话让陶姚与盛青不免有几分动容,陶姚还好,盛青这段时间见多了不顾儿媳妇性命也要孩子的婆婆,现在听了容夫人的话,这让她心里对容夫人的那分不满都抛到九宵云外。 “你放心,我们都会尽力的。”她朝容夫人道。 容夫人是地里瞄了眼叶凛与傅邺,到底不敢再口不择言,再加上现在还有赖人家救自家儿媳妇的命,于是她还是因为之前的口角向盛青道歉了一句。 “容夫人客气了。”盛青摆手道,“救死扶伤乃医者的天命。” 陶姚与盛青将外面的白大褂重新换新的才走了进去,外面的卢嫂子却是拿着托盘走向容夫人,托盘里面有张纸,“容夫人,这是手术同意书,还请你签个字,若是不识字,可以按手指印。” 容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卢嫂子手里的纸张,“这是什么鬼?” 卢嫂子这段时间跟着那十个姑娘一块儿学认字,倒是认识了不少字,不过一份手术同意书还是被她念得磕磕碰碰,最后才道,“这是告知你手术中会存在的风险,你做为家属有知情权,签上这份同意书,大家责任都明了,以后也不会产生纠纷。” 这番话是陶姚教她的,初时大家都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后来陶姚一解释,大家都明了了,所以这个东西一定要得到家属的签字跟按手指印。 容夫人气得都快要七窍生烟,不过那卢嫂子却像没有看到她在生气那般,而是直接道,“容夫人还请尽快,其实这也是在保障容夫人的权益,陶姑娘是这么说的,再说容夫人在我们诊所待了这么久,应该也对这个东西不陌生才是,这是我们诊所必走的程序,还请容夫人配合。” 容夫人这才想起确实陶姚这个诊所是存在这么个东西的,而且因为乡下人不识字,所以这手术同意书写的全都是大白话,大家一听就明白的,还是由专人念一遍解释清楚。 不过她直觉上还是对这玩意儿有些抵触心理,正想怎么抵赖掉才好,就听到身后有一道男声传来,“我们家囡囡的诊所就是这儿?她人呢?” 她猛地回头一看,映入眼帘是一个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而且他身边站着的是鲍芙,对于两人的关系她立即就明了,这是陶姚的亲生父母,有这样的家世,她还挣扎着不肯签字有什么意义?至少人家还列明了双方的责任,对自身来说也未必就不利。 想明白后,她直接按上了红手印,毕竟不识字,签字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第二百三十章 满心愧疚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追问往事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剖开往事 陶姚猛地抬头看向傅邺,双眉却是蹙起,一双桃花眼紧紧地盯着自己看,显然他这问话是有目的的。 她并不是蠢人,第一世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浮现在眼前,从她与鲍芙那偶然的一遇,到她落水被山茶救起换衣衫,再联系到身后的胎记,最后浮现的是那持刀捅死不设防的自己时少女的脸。 当时的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奋起杀人,要不然哪会轻易就被她得逞?哪怕生活再艰苦,她也没想过放弃生命,毕竟活着再不美好,也得活着,她得对得起养大她的养父母。 “我明白了。”她冷声道,随后自嘲一笑,两眼有些讽刺地看向傅邺,“当时她可是打着你未婚妻的名号来要求我离开……” 傅邺听到这话顿时全身都放冷气,“她的话你也信?”随后想想到什么,“那你那时候答应了她没有?”似乎这后一问才是他该在意的,所以这回他两眼锁定陶姚的脸,不容许她避开不答。 “答应了啊,我为什么不答应?”陶姚挑眉看他,她与他之间也就那样,有机会离开她为什么不离开?只不过最终证明只是痴心妄想,那少女并不想真放她离开,这也是她经历了异时空又回到当下也解不开的谜题,若非这回傅邺提及,她还没有联想到这中间的关键。 傅邺身上的冷气压越发地强劲,她就真的那么想离开他?他猛地抓住陶姚的双肩,“你知不知道你的死亡……” 陶姚却是不客气地一把抓开他的手,然后朝后退了一步,两眼看着他直接道,“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傅邺,这世间有好女儿千千万,你娶谁都好,我都会给你祝福,但我俩是再无可能……” 她想要说服他同意放手,不要再把目光对准她,大家就此分开是最好的事情,至少在她的认知内这是件好事。 在她没有找回亲生父母之前就不再畏惧他选择重走旧路,现在的她就更无可能,不管有情还是无情,她是真不想再跟他有纠葛,她只想过没有他的人生。 傅邺读懂了她未竟的话,想要就此一别两宽,他还真的无法答应她,“不可能的,陶姚,这一辈子你也是无法逃离我的,就像我一辈子也无法逃离你死去的那个梦魇一般……” 他为此做了一辈子的噩梦,而她每每都在梦中,他懊悔了一生,后悔了一世,现在总算又再见到她,这让他如何放手? “你那是执念,傅邺,我不可能为了你的执念而妥协,这一生我可以嫁给任何人,但那个人不包括你。”陶姚把话说得很绝情,哪怕她是因为傅邺才找回了父母,但她也不可能因此而去吃回头草,“你可以去尝试一下别的女孩儿,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傅邺,放下执念就是新生。” 看了看天色,父母应该会派人来找她,所以她不想在此跟傅邺多说,省得被人瞧见从而产生不好的流言,她可不想跟他凑成一对。 “我先走了。” 她不待他回答,直接越过他就要离开。 哪知,傅邺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不、会、放、弃、的。” 陶姚皱了皱柳眉,傅邺这顽固的样子让她不悦,“你到底喜欢我哪里,你说出来我改掉便是。” 面对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傅邺这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抿紧唇看着她,攥着她手腕的手却是不觉地收紧。 “你抓疼我了。”陶姚面无表情地道,“你放不放弃是你的事,接不接受是我的事。” 傅邺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有了一圈红印,立即心疼地松开手,本想说句和软的话,却在听到她铁石心肠的话时,脸绷得越发紧。 陶姚一得了自由,直接抬脚就走,看到身旁的小银还朝傅邺呲牙裂嘴,她赶紧唤了一声,“小银,走啦。”跟傅邺,她是没有什么好聊的,该问的话问完,该说的话也说完,就该各自分道扬镳再无牵连。 狼崽子这才抬脚跟上前方的陶姚,独留傅邺一人站在原地两眼阴深地看着陶姚离开的方向,他无意此时追上去,手却是紧握成拳,要他放弃陶姚太难了,当一个人已经刻进了骨血当中,哪里还能再剔出? 陶姚一个人走在清冷的乡道中,心中也不太得劲,傅邺一向不是个会听劝的人,以后怕是跟他还有得纠缠,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自己也不是个多好的人,相反她的脾气太倔又坏,往往可以用更柔情的方式就能解决的事情,她却偏偏因为坏脾气而让事情变得复杂,这样的她又有什么好的? 既然都重活了一世,不该重新出发寻找人生新的意义吗?老在旧事中兜兜转转走不出去算是什么事?这样活着其实挺没劲的。 执念就是恶魔,应该抛却才是。 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又想到那行凶的少女,原来,最终让自己在第一世时送掉性命的并不是什么爱情争夺战,而是身世。 叶芸,就是第一世时杀了她的凶手,那会儿她以为她是京城贵女被许婚给傅邺,因为她是傅邺的外室而生恨意,这才动了杀心,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对方冲动之下所为的,而自己怕身世就是导火索。 算起来叶芸是她的堂妹,屈指一算,她的年纪估计比金晴还要小一点,只不过第一世的时候她跟着傅邺时已经双九年华了,对方会对傅邺起了心思似乎也符合豆寇年华少女的心思。 而她原本是个出身低微的人,一跃就要成为侯府千金,算来虽然与叶芸是同宗,但傅家二房不袭爵,而她又占长,叶芸应该是感到了她带来的威胁,这才想除掉她,不让她回归叶家,不让自己有机会真的嫁给傅邺挡她的路。 思及此,她不由得嘴角笑了笑,真不知道一个对她没有心的男人,叶芸到底在争什么? 她没问傅邺第一世时后来有没有娶叶芸,想来是不会娶的,要不然傅邺也不会因此知道她的身世,那些细枝末节不再重要,这一世她是不想再与叶芸纠缠下去。 那样的疯子,招惹也没有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谭宅,刚想敲门,却见到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出现在眼帘的是叶凛和叶凌,应该是去找她的吧。 “妹妹,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与大哥还想去找你呢。”叶凌一看到陶姚就笑了出来,上前亲热地与她说话。 陶姚对叶凌的印象不错,顿时就将脑海里关于叶芸的事情抛到脑后,如今想这些也无益处,遂也扬起了笑脸,“二哥。” 叶凌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拉起陶姚就往宅子里面走去,嘴上还说,“昨儿我就想跟爹娘去看一看你的诊所长啥样?可惜临出门前表妹又身体不适,小姨又在那儿哭诉,爹娘就将我扔下应对小姨与表妹,两人居然跑了……”满嘴都是抱怨话。 因为金晴被大哥拒绝而生病,感情上他是同情这表妹的,但也没有道理逼大哥接受她啊,也不知道小姨哪来的脸还在这事上纠缠?反正他昨儿好说歹说也没有让这母女俩改变心意。 如今他也自然而然地将这些话说给了妹妹听,让妹妹对于小姨母女有更多的认识,更重要的是,他还小声地与陶姚耳语,“总之,你可别上了小姨与表妹的当,我怕她们会因为你不知情就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这是很善意地提醒了,与她相比,金晴也好,鲍蓉这小姨也好,跟他的相处的时间更久,按理来说情份应该比她重才是,但这二哥还是能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这就十分难得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二哥。”她真诚地道谢。 叶凌反而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搔着头道,“我们兄妹之间说什么谢谢,你是我的嫡亲妹妹,谁更亲你二哥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尤其是这个妹妹年少时吃尽了苦头,他身为二哥就要对她更好才是。 跟在两人身后的叶凛看着前面两人相谈甚欢,他想插入进去说说话,但那氛围却不是自己能插入的,陶姚一眼也没有看他,也不像唤叶凌二哥那般甜甜地唤他一声大哥,这让他失落,但又无法辩解和抱怨的,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那个,妹妹……”他试图去打破陶姚与他之间的藩篱,所以脸上扬起的都是讨好的笑容。 哪知陶姚却是突然道,“爹娘应该起来了,我想走快点去给他们请安。” 这话让叶凛想要说的话只能胎死腹中,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脸上却更加郁闷了。 两人之间微妙的不和谐,叶凌这回终于感受到了,他来回看了看两人,遂趁着大哥郁闷之际,他凑近陶姚,“妹妹,你与大哥?”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 陶姚也没有隐藏,同样神秘兮兮地凑近叶凌,“你看出来了?” 叶凌郑重地点点头,身为老二,他还是希望大哥能与小妹解开心结的,遂说起了好话,“其实我与大哥刚听闻找到妹妹时,心里都是排斥的,这话我也不隐瞒,毕竟是事实,不过当见到你,我才知道血浓于水不是一句随便简单的话,相信大哥的感受跟我是一样的,妹妹,你能不能……” 陶姚知道叶凌话里的意思,但叶凌与叶凛是不同的,她与叶凛之间的结结得太深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她很抱歉地摇了摇头,“不能。哪怕二哥为此不悦,我现在也无法……” 叶凌听到这里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大哥与小妹之间还有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要不然为何不能将他与大哥一视同仁?眨了下眼,他觉得他还是中立为好,犯不着为了大哥而招致妹妹的厌恶,反正大哥肯定做错了事情,就让大哥烦恼去,他何必越俎代疱? 想明白后,他朝身后的大哥耸了耸肩表示弟弟也很无奈,而凑近陶姚耳边时,他却是道:“妹妹怎么做,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你放心好了。” 陶姚看着少年真挚的眼神,心中却是暖暖的,对于他之前因为知道她的存在时有过排斥的事情,其实并未放在心里,她自己在认亲一事上也有过心理上的波动,这是人之常情,但是相见之后,却能相处融洽,这就足够了。 “二哥,你真好。”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话。 被发了好人卡的叶凌顿时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不由得伸手揉了揉陶姚的头顶以示亲近。 陶姚却是怔了怔,这个动作除了小时候养父母会做之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做过了,她一时之间有些感慨又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她的心理年龄可不再是个豆寇少女。 “怎么了?”叶凌看到陶姚僵在那儿,忍不住担心地问。 陶姚摇了摇头,眼圈有些红,“没什么,只是自从爹娘去世之后,不对,是收养我的爹娘去世以后,再也没有人对我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我想他们了。” 叶凌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这下子他的心酸疼酸疼的,想到妹妹在十岁时就失去了养父母的庇护,然后到了那个叫陶有财的人家中吃尽了苦头,这一年才真正过上了算是不错的日子,于是,这心越发酸疼了。 他再度伸手揉了揉陶姚的少女发髻,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亲情,吸了吸鼻子,“妹妹,以后二哥宠你,给你最好的。” 陶姚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感性也是在那一瞬间,听到叶凌这带着安慰性质的话,也感觉到这二哥一颗柔软跳动的心,轻轻地应了声,“好。” 这番对话让后面跟着的叶凛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越发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混账话,一个没有父母庇荫的孤女本身就活得不容易了,而他却在一旁落井下石,用最阴暗的心思去揣测人心,这让他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只是,他这种无法发泄的思绪并没有让前面的两人停下脚步,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前面的两人已经走远,他的眼里能看到还是陶姚那身简朴的冬装,他想他欠陶姚一声对不起。 于是,他拔脚就追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为女出头 陶姚刚抬脚跟叶凌要踏进叶游夫妇暂住的院子,手臂就被后面的叶凛给抓住了,她怔愣地回头看向叶凛,虽然没有做声,但眼睛却有着疏离的寻问,她还没能那么大度地将之前的不愉快通通都能忘记,那种被人当成阴沟里的老鼠看的目光想起一次就糟心一次。 “大哥,你这是在做甚?”叶凌看不明白,赶紧问了一句,又忙想拉开自家大哥拉着小妹的手,“有话咱好好说,别拉疼了妹妹。” 叶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松开手之余还不忘看了眼弟弟,他不出声就当是帮忙了,这弟弟怎么就这么喜欢拆他的台?不过他还是朝陶姚道,“我有话想说……” 陶姚站好,挑眉看他,不知道他接下来打算说什么,但是听听倒也无妨。 三人在这边站着说话,因为听到脚步声而匆匆从屋子里出来的叶游与鲍芙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尤其是叶游,他之前没有将陶姚与自己女儿的身份划等号,遂也没想过去追究那次青云镇上遇上时长子的口出恶言,如今总算是见到女儿了,昨天认亲的兴奋还在,但现在看到他们兄妹之间的相处,尤其是长子的神情严肃,看起来是想挑陶姚的茬。 于是,在叶凛还没来得及道歉之时,就听到亲爹的怒喝声,“叶凛,你想干什么?那是你妹妹。”一边说,他就已经大踏步走了过去。 女儿不是在他膝下长大的,对于当年的事情,他身为父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自然是想多偏爱一点女儿的,至于儿子,皮糙肉厚的骂几句甚至是踢几脚都没什么干系。 鲍芙见到丈夫动怒了,她有些不明所以,遂也忙跟上去,看到丈夫将女儿拉到身后两眼怒视着大儿子,她就觉得肯定有事情要发生了,“夫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大儿子在欺负刚认回来的小女儿吧,这个想法一出,她的表情就更为难看,这不是她乐于见到的场面,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心一样疼。 叶凛没有争辩,看到亲爹这个表情,他就知道事情该糟了,心里想着补救的措施。 陶姚也没有为叶凛说话的想法,在她看来,亲爹教训儿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叶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站到哪一边去,关键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爹对着大哥发作。 叶游这回没有再隐瞒,将之前青云镇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朝妻子解释了一遍,那次他对大儿子是小惩大诫了一番,可这回心底却是异常地难过,大儿子的态度不就是外人的态度,不知道自家女儿打小看过多少这样的脸色?身为父亲的他焉能置身事外。 叶凌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凛,他一向对这个大哥还是挺顺服的,毕竟是亲兄弟,肯定要互相扶持的好,可一想到自家妹妹受的委屈,他又有几分意难平,“大哥,你怎么……”一时间他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哥哥与妹妹都是一样的亲人。 鲍芙却是听得眼眶发红,一个女孩子被人说成是想要攀高枝的,这就已经是人格的侮辱了,更何况她自己本身嫁给叶游算是妥妥的高嫁,想当年两人婚事还没有订下之前,什么难听话她没听过? 那时候的自己再不忿也只能忍着,并没有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放弃掉叶游,可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午夜梦回时还委屈地掉过不少眼泪,好在她坚强挺了过来。 “凛儿,不管你这话是对何人说的,这都是对人家女子的侮辱,你是个大男人,说这些话真的就不丢架吗?”她看着大儿子低垂的脑袋问道,并且上手还捶打了他的手臂好几记,“更何况那个人是你妹妹,你于心何忍?你面上又有光了?” 叶凛很想辩说他那时候什么也不知道,若是知道陶姚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嫡亲妹妹,他一定不会说那些混账话,不过这些话在唇边转了转,他最终因为母亲被气哭了而吞回肚子。 他知道母亲是因为什么而难过,于是就更不敢吭声了。 叶游一脸严肃地看着妻子少有的捶打着大儿子的手臂,“你到现在还不悔改吗?还想着欺负你妹妹?有老子在的一天你就别想了……” 叶凌更加心疼刚认回来的妹妹,上前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慰,搞得陶姚都不好意思了,只好一个劲儿地小声说,她没事,可这落在叶凌的眼里,却是妹妹在委曲求全,搞得陶姚最后什么都不说了,省得又误会。 叶凛看到亲爹误会了,这下子他不好再什么也不说,有些话该他受的他就听着,但态度还是要表的,于是他抬头直视亲爹道:“爹,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找妹妹茬的意思,我……我以前是说过不少混账的难听话,我承认我以前……是个混账的东西,这回……我是真想改过了,我刚想要对妹妹说声……对不起的……” 说完,他就垂下头表示自己知错了。 陶姚听到这番话非但不高兴,还觉得糟心不已,自己要是不原谅嘛,好像就要被人说成是小气了,若是自己表示原谅嘛,只怕异时空那变了词意的圣母一词就能安在自己的身上,总之怎么做似乎都不对,况且依着自己的本心,是真不想轻易地就去原谅,那种被人用语语攻击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好在她这亲爹还算是给力,只见叶游冷笑道,“轻飘飘地一句对不起就能全都抹去了?凛儿,你还太年轻,不知人言可畏如何写?我看你以后还是好好地表现,等哪天你妹妹觉得可以原谅了你再说。” 其实大儿子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本质上并不算是大错,他们出身大家,想要巴上来捞好处的人实在是太多,若是太过于善心,那真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事牵涉到刚认回来的女儿,他身为亲爹免不了要为女儿出一口恶气。 等两方都能心平气和下来,这对兄妹才能开始培养这迟来的亲情。 叶凛也知道自己的道歉听起来没有什么诚意,于是他再度道:“爹,娘,二弟,小妹,我会表现出我的诚意让妹妹认可的。” 这个态度还算是正确,叶游算是基本满意,他转身看向陶姚,面色和缓而温柔,“囡囡啊,咱们给你大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若他日后还要再犯浑,你跟爹说,爹用家法来教训他。” 陶姚不知道叶家的家法是什么,但这亲爹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到身边的二哥“嘶”了一声,显然这家法应该不太好受,遂点了点头,算是给这亲爹一个面子。 “我可怜的闺女。”鲍芙心疼地伸手抱着陶姚以示安慰,本来就出身高贵,便命运弄人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心里对于当年做下这一切的人更是恨之入骨。 叶凌没有吭声,心却是更偏向妹妹多一点,毕竟妹妹才是身娇肉贵要多疼一点才是。 这边一家子在说话,而带着女儿过来的鲍蓉正好在月亮门的背面听了个真切,眉尖一时蹙起又一时松开,显然内心在盘算着什么。 惟有跟在鲍蓉身后的金晴却是为叶凛打抱不平,姨母姨父还有二表哥都疯了,为了一个刚认回来的人就这样发作大表哥,实在是让人寒心,她手里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恨不得冲上前去为大表哥说几句公道话。 不过她的手被母亲紧紧地攥着不得动弹,这才只能心里恨得不行。 鲍蓉没有主动上前,而是拉着女儿无声无息地沿路返回暂住的客院。 “娘,他们实在是太过份了,这根本就没当大表哥是亲人嘛。”一回到屋里把下人都赶了出去,她就控制不住地为叶凛打抱不平。 鲍蓉却是表情从容,她微瞥了眼一脸愤愤不平的女儿,轻飘飘地道,“这下子你不就有机会去讨好你大表哥了?他现在正缺乏亲情,是你趁虚而入的机会,凭着你们多年的情感,日久天长之下焉能不对你产生好感?” 金晴之前只顾着心疼叶凛被叶游训斥,现在听到母亲的话,顿时眼睛一亮,母亲说得对,不过这回她不能再操之过急,自己毕竟还没有及笄,还是小姑娘一个,大表哥看不上倒也在情理当中,“娘,女儿知道怎么做了。” 鲍蓉对这大女儿还是满意了几分,“孺子可教也。” “可是,娘,你什么时候才跟姨母提我与大表哥的婚事?”金晴期待地看着母亲,惟有把婚事订下了她才能安心。 鲍蓉想了想,“这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当年让人给叶凛安了那么个不宜娶妻的签文,现在就有些被动了,等回了京城再邀鲍芙去上香,瞬间再安排一个签文给叶凛,嗯,她得想想用什么签文才好,一定要是对女儿有利的才行,这样一来鲍芙才不好否定亲上加亲的提议。 这边厢母女俩在盘算着,另一边厢的一家子却是吃完早膳后,就有人来请叶游,这不用猜就知道是那永安县的县令还有陶卫两家的族长。 叶游没拒绝,而是让人请到谭宅的厅堂去,暂时只能借地方来用一用,不过他在离去前,还是看向陶姚道,“囡囡,你在这儿陪陪你娘,为父还要去见一见这客人,我让你娘备好祭祀用品,明儿就去给你养父母上坟,这些事都要跟陶家的族长商量的。” 陶谦与姚氏的大恩,他与妻子都是记在心里的,如今要拜祭肯定要弄得风风光光的,这一来是给自家女儿长脸,二来也表明陶姚哪怕打小就失了踪,那也是被好人家收养没有沦落风尘,相信陶氏夫妇应该不会计较。 陶姚听后一时间心绪翻涌,等她收拾好心情时,叶游已经出去了,连带着叶凛与叶凌也跟着去见客,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亲娘和自己。 “囡囡你不要有负担,我们这么做也是仔细思量过的……”鲍芙忙解释了一句。 “娘,我明白的。”陶姚道,“以前你就跟我说过,放心,我不是那种喜欢胡乱猜测的人。” “这就好。”鲍芙轻拍着女儿的手,自家的女儿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母女二人正说着体己话,结果山茶在外说是有话要禀告。 鲍芙皱了下眉头,还是让人放她进来,山茶看到陶姚在一旁还有些诧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禀报自己偷听来的话。 这山茶一来,鲍芙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妹妹那边又说了些不妥当的话,遂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妹妹都年轻一大把了,怎么越来越贪得无厌? 陶姚看到这一幕,以为鲍芙要处理什么事情不宜让自己听到,于是站起来开口道,“娘,我到外面……” 话还没有说完,鲍芙立即拉她坐下来,依旧握着她的手,“你坐下,这些话听听也无妨,省得以后你不知道情况被人算计去。” 依她看,鲍蓉这个妹妹还真有可能为了利益而出卖她或者她的女儿,现在她对这个妹妹再也没有半分信任感。 陶姚闻言,这才重新坐下来。 山茶听到这些话,知道了主子的心意,忙将自己听来的话学说了一遍,说来能听到这些话还是有些凑巧的,鲍蓉与金晴这对母女做事还是十分小心的,但偏偏百密一疏,自己因缘际会下听了几耳朵。 “什么?她们怎么敢?”鲍芙坐不住了,脸色铁青而难看,她一直把金晴当成女儿看,根本就没想过亲上加亲,这在她看来是有违伦理的,毕竟她心里接受不了,“你没有听错?”最后还是存了点希望的厉声质问出口。 山茶忙发誓道,“奴婢不敢有虚言。” 陶姚也是挺意外的,没想到鲍蓉与金晴母女居然打叶凛的主意,不过随后就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都鹊巢鸠占了这么多年,哪能不想彻底当个名正言顺的主人? 再者鲍蓉的婚姻应该是相当不如意的,才会把主意打到自家人的身上,在她看来,这是金晴能得到最好的姻缘,加上近水楼台,这先天条件又无比优越,仔细谋划一下要成事应该也不难。 “娘,你消消气。”她忙安慰了鲍芙一句,扶着亲娘坐下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识破机心 鲍芙被这消息刺激得头晕不已,好在女儿扶着她坐下,不然铁定要出丑。 陶姚一看就知道鲍芙身体不舒服,忙起身站到鲍芙的身后给她按摩着太阳穴,让她能舒服一点,她不是鲍芙,所以这消息于她而言只是意外而已,没有那么大的震撼,再者这时代表亲之间成亲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仔细想想也就那么一回事罢了,听过一耳朵也就算了。 对于自己这种有些游离在外看戏的心态,她还是暗自谴责了一番,可能真是缺少了那十来年的亲情的培养,她真的做不到感同身受地替鲍芙难过,不过她是能理解她的,毕竟把金晴当女儿来养的,肯定想过风光将她嫁出去也不会想着留在自家。 鲍芙缓过来之后,就伸手将给自己揉太阳穴的小女儿拉回身边坐下,还是这个孩子孝顺,她心里对于去世的陶谦夫妇又更为感激了,他们是真的将孩子教得很好,她轻拍女儿的手背道:“娘没事了。” 陶姚看她神色真的好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仍是吩咐一旁的侍女再沏碗热茶来,等茶水奉上,她直接端到鲍芙的面前,“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其实屋里并不冷,隐蔽处都燃着炭盆,可这是女儿的孝心,鲍芙还是很给面子地轻啜了几口,随后挥手让山茶先回去,省得那边见她不在起疑心,她现在正心烦着,还没好怎么面对胃口大的妹妹母女俩。 半晌,她才幽幽地开口,“你小姨她也不知道为何变成这模样?当年她硬要将你表妹养在我的膝下,我看她确实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遂也就认下了,可我是真没想过让你表妹来配你大哥的,我只想着到时候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圆了我与她的这场母女的缘份……” 陶姚静静地听着鲍芙剖解心事,这种心路历程她明白,“娘,哪个少女不怀春?兴许表妹就是这样也未定,再者小姨她或许有误导之责,总之这事情是发生了,你也无须太难过,人各有志,你若无此意,到时候拒了便是……” 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而停下了来,这让听着女儿开解自己的鲍芙猛地抬头看向陶姚,下意识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陶姚的思绪却是回到了第一世时,那会儿她特别讨厌叶凛老是来找傅邺喝酒,这叶凛是见一次讨厌一次,遂曾问过傅邺,“这叶家的大公子是怎么回事?人家在他这年纪早就生子当爹了,他怎么还不娶妻?”她那时候想得简单,只要叶凛成亲了,自然就会少找傅邺,而她也不用老是看到他那张“晚娘”脸。 傅邺当时是怎么答她的,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说,叶凛命不好,一谈亲事就会出事,然后又说是去求过签,说是越晚成亲越吉利的话。 她当时听后后嗤之以鼻,“这种话他也当真?连我听了都觉得不对劲,他不是自诩机智过人吗?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有见识……” 傅邺当即好笑地看着她,“哦,说说你的见识?” 她泠笑道,“这还不容易明白?就是有人不想他那么早成亲罢了,所以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来拖延,这随便想想就能想得明白,偏他还真信这些,真是好笑……” “不是他信,是他娘信。”傅邺见她说得起劲,故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就是他娘蠢被人骗了呗。”她当时口无遮拦地随便应了一句。 如今想来,再看鲍芙的脸她的脸就有些红,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时候她不知道鲍芙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她吐槽起来根本就没有心里压力,如今想来难免汗颜。 鲍芙看到女儿的脸色有些潮红,以为女儿因为屋子温度高不适应而身体不适,遂忙让人将炭盆里的火弄小点,然后再去多开一扇窗让空气更加流通,感觉到屋子里稍凉了一些,她这才着急地道,“囡囡,好些了吗?” 等到鲍芙的手背触到自己的额头,陶姚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讪笑了一下,拉下鲍芙的手,“娘,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我比谁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她是妇产科大夫,哪能轻易让自己生病? “这就好,这就好……”鲍芙这才放下心来,经过了这一岔,她之前被那震撼消息冲击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陶姚握着鲍芙的手,小心地斟酌了一番,这才问道,“娘,我听说……叶凛……的婚事似乎有些不好的地方……” 鲍芙一听之下,倒也不去挑女儿称呼上的毛病,想到兄妹俩的那些不睦的过往,她只会更心疼女儿,再说女儿问的这话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京城起码大半的人都知道,遂,她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跟女儿说起当初叶凛坠马以及求签的事情。 陶姚仔细地听了,然后很容易就抓住了其中的疑点,心里再细细想了想,这才道:“娘,对那签文你真的相信吗?” “怎么不信?自那之后,我就不再给你哥议婚,他也就平安无事,再没出过意外,你说这还能有假吗?”鲍芙没有细思就回了这么一句,在她看来这事没有什么值得思疑的地方。 陶姚一看就知道鲍芙直到今天都没有在这事上起过疑心,“娘,如果……是人为的呢?” “那他图什么?”鲍芙不假思索地就追问了一句,只是话一出口,她瞬间回过味来,瞬间两眼圆睁地看向女儿。 陶姚朝她眨了下眼睛,母女俩一瞬间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那次上香是你小姨极力主张我去求的,还说求了签祈了福以后就能安心,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可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大哥可是她的姨甥啊……”鲍芙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胞妹是如此富有心机之人,之前她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怀疑过,如今再想到山茶回禀的话,突然她想到姨甥女金晴的年龄,瞬间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脑海立即清明一片。 金晴还差两年才及笄,京城的贵女大多都是家中娇女,一般要等及笄之后才开始谈婚论嫁,当然也有那些早就看好了对方早早定亲的,可她一直没有表现出要将金晴变成儿媳妇的意思,鲍蓉也不好开口提这个,所以才不想她这么早就将大儿子的婚事订下,要拖上一拖,等到时候大儿子的年龄再大了一些,京城适婚的贵女肯定会少了许多,那她再适时地提婚事…… 这不想犹可,越想她就越觉得鲍蓉面止可憎行为可怕,为了这么一个所谓的亲上加亲的婚事,她居然能去暗害自家大儿子坠马,若是当时真的一个不小心被马踩到,那她的儿子搞不好是会丢了性命的,这个她鲍蓉想到了没有? 陶姚感觉到鲍芙全身都在打冷颤,她立即让人拿来大氅披在鲍芙的身上,还伸手抱紧了她,急切道:“娘,你还好吧……” 她的声音刚落地,就看到门外有人匆匆进来,定晴一看居然是叶凛,看他那复杂的神色,显然是在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不过听到就听到,她光明正大地说,也不怕叶凛对她产生什么误会,不过她还是担心影响了鲍芙与叶凛之间的母子亲情。 比起她来,叶凛跟金晴从小一块儿长大,或者有些什么情愫也未定,当然这都是她瞎猜的,当然那两人之间的情份肯定比她深就是了,这是时间决定的,她也不在这上面纠结,毕竟没有意义。 “你别生娘的气,是我……”她想把这事揽到自己的身上,反正她虱多不怕痒,与叶凛之间本来就有间隙,再多添一桩又有何妨?亲情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她从来也不是相强求的人。 “我知道。”叶凛急忙道,并且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如果之前他对陶姚有些内疚是出于当初出言不逊,等到如今,亲耳听到她提醒母亲这或者是一个阴谋的话,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翻滚,这个妹妹看似没打算认他,但到底还是出言维护他。 若是陶姚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忍不住嘲讽一句他想多了,她只是不想亲娘鲍芙继续被人蒙骗,还有一个是她真的不喜欢鲍蓉与金晴这对母女,自然要搞破坏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鲍芙是第一次认识到妹妹的可怕,好一会儿,看到儿女担心的眼神,她这才有些吃力地道,“娘没有……事……” “娘,这事你别放在心上,不值当。”叶凛身为当事人,忙劝了一句。 “怎能容她如此算计?”鲍芙愤怒地道,而且还是不顾人性命毫无底限的操作,她只怕自己这些年来从没有看清过这个妹妹的所作所为。 陶姚忙伸手轻抚着鲍芙的后背,免得她气坏了身子,不过眼底还是有几分好奇地看了眼叶凛,没想到他这回是真精明了,不像第一世时乐呵呵地想着不用成亲就没有束缚,压根就没有多想过。 叶凛没有看到陶姚那打量的眼神,只是神色有些莫名地道:“娘,事情都发生了,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表妹是不能再住在侯府了,等回了京城后就打发她跟小姨家去,以后减少来往绝不惯着她们的痴心妄想便罢了。” 鲍蓉是他的小姨,是他的长辈,身为晚辈他无论再愤怒也没有质问鲍蓉的资格,这也是他当时收到了消息后努力压抑怒气后顾全大局的想法,他可以找其他的方式来报复,但绝对不能为此赔上自己的名声,为鲍蓉与金晴是真的不值当,他可不想被这两人像牛皮膏药般给贴上,所以绝对不能给她们机会。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金晴的眼泪无动于衷,也对小姨视而不见。 鲍芙一听就知道儿子是有顾虑才不想将事情闹大,看到这样的大儿子,她既心酸又心疼,“不能如此就算了,你不好说,娘来说,娘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来辩解?”此时,她的脸色冷如冰霜。 看来姐妹俩要互撕一场,陶姚与叶凛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担忧,这算得上是家丑,中间还夹杂着鲍家两老,只怕这场面会不太好看。 “娘……”陶姚轻唤了一声,心里还在组织着语言,她不后悔戳破此事,毕竟没有人想被人隐瞒欺骗一辈子,就算是血亲也不可以,但她还是担心鲍芙的承受能力。 “傻孩子,娘又不是三岁幼儿,这些事娘心里有数。”鲍芙感动女儿的关心,被妹妹伤到的心瞬间就被治愈了,然后看向大儿子,“把你手里收集到的证据给我,我亲自甩到她的脸上,这事我就偏挑开了跟她明说。至于你表妹,以后就让她回去自己的家中,我这个当姨母的顶多在她出阁时给她一份添妆便是。” 至于这份添妆的厚薄是否与她曾经想给的嫁妆一样,那就是两码事了,日后金晴在她这里能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看以后这孩子的表现了,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说舍就能舍掉的,如果孩子还能掰过来,那她这个姨母给她做脸又有何妨? 这言下之意陶姚与叶凛都听得明白,这样处置他们没有异意。 对于陶姚来说,自己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也不会勉强鲍芙要两者择其一,这是小孩子才会这么幼稚,成年人的灵魂的她看事情不可能如此片面。 至于叶凛,到底还有多年相处的情份在,再说不过是少女错付芳心,比起鲍蓉这小姨来说,金晴目前来说没有什么让他指摘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看到儿女都没有异意,鲍芙这才让人去唤鲍蓉过来。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先将叶凛与陶姚给打发了出去,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在她心里,儿女还是不要插手为好,省得日后被鲍蓉倒打一耙在外面唱衰名声。 以前她是不会这般防着鲍蓉,但今天过后不同了,这个妹妹的心思之深沉之歹毒是她少见的,所以该防的还是要防。 陶姚有些担心鲍芙是否能应对,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好歹鲍芙也是当家主母,不会这么软弱可欺。 鲍芙却是笑着让她暂时回避,最后还是叶凛将她给拉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厉声驱逐 到了外面,陶姚直接就甩开了叶凛的手,她没有偷听的喜好,直接就往院子外走去,被留在后面的叶凛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苦笑地摇了摇头,他对这个嫡亲妹妹算是服气了,想要改善关系只能日后慢慢再表现。 陶姚走出去没多时,就看到鲍蓉匆匆地赶过来,可能是有心事,鲍蓉竟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她,而她也没有主动出声打招呼,越是知道这小姨的事情就越是从心里厌恶她,在她心里,这人几乎可以跟陶春草划上等号了,都是狼心狗肺不顾人伦的东西。 心里想着事,竟是不知觉地差点撞上迎上来的人,好在反应过来立即站住,这才没有一头撞上去,抬起头来正要说声抱歉,结果看到的是傅邺的脸,她顿时就不想说话了,直接转身就要走。 哪知傅邺却是一把抓住她,表情阴沉地看着她,“看到我就避之惟恐不及吗?” 早上跟她发生了不愉快的谈话,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应该和软一些才好,但这话就控制不住地冒出来,装了这么久的绵羊,其实他还是大尾巴狼一只。 陶姚的手腕被他抓住,想要挣脱却挣不开,脸上有几分恼羞成怒,心里却是后悔不该因为怕吓着后院的女眷,从而将狼崽子小银留在外院让人照顾,有它在,对付起准备耍无赖的傅邺还是绰绰有余。 正出离于愤怒中,突然身子被他一带猛地被推靠到一边的墙上,从外面看这是视觉死角,正要一把推开傅邺,结果听到外面经过的下人的说话声,她当即皱紧了眉头。 若是之前她还可以大大方方地表示她跟傅邺没有关系,可现在她怎么走出去说个清楚明白?思及此,她狠狠地无声瞪了傅邺好几眼。 “再瞪眼珠子就要脱眶了。”傅邺看到她俏脸含怒的样子,竟还有心情低语一句调侃她,这样生气勃勃的她果然更动人。 “要你管。”陶姚强硬地回答,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已经走远,这才狠狠地推了傅邺一把,结果用劲过猛收力不及,惯性使然,她猛地跌进傅邺的怀抱,被他顺手抱了个满怀。 好在傅邺只是轻轻一抱就松开了她,好在他知道底线,看她的怒火在上升于是早早松手让她消消火。 陶姚站稳后,两眼如刀般剜着他看,嘴里却是骂了一句,“登徒子……” 傅邺却是怒极而笑,“陶姚,你我都太熟悉彼此了,你说我还当什么登徒子?你什么样子的我没见过?嗯?” 最后的一声声调是上升的,听来让人无端的更为恼怒。 陶姚就知道这人是狗改不了吃屎,装什么谦谦君子,没两下就会暴露本性,“赶紧滚,别逼我拿扫帚去扫你……” 傅邺却是逼近她,认真地道,“我说过,这辈子你别想再逃离我,哪怕是生死。” 陶姚不喜欢傅邺这个样子,“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不欲与他在这个角落继续说话,省得到时候被人看见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她转身欲走。 傅邺却是在她身后凉凉地开口,“你对上一辈子后面的事情真的不感兴趣?譬如说叶凛和金晴……又譬如鲍姨……” 陶姚的步子猛地止住了,她是对叶凛的亲事不太感兴趣,但是对于母亲鲍芙她这段时间是真的处出几分感情来,所以她很在意鲍芙上一世的最后结局是什么,至少若是提前知道,这一辈子也好避开那些不幸的事情。 其实如果她想得更深入一层,就会知道不用问傅邺结果也能猜得出来,但还是那一句关心则乱。 于是她转身又走回到傅邺的面前,而傅邺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回来,心跳却在一下比一下地激烈跳动,如果这都不叫心动,那什么才有资格叫心动呢?所以去他的执念。 他努力压抑住嘴角想要不由自主浮起的笑容,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近。 陶姚站在他的面前,手却是指向另一处的石桌石凳,“到那里去说。” 还是光明正大地说为好,省得被人撞见生出事端来,毕竟这回叶游过来带了不少下人来侍候,所以谭宅比往日更为拥挤。 傅邺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她走过去坐下,能跟她多相处一刻就多一刻,他珍惜这样的时光,想到上一辈子老年的时候,他就是靠这样的回忆度过了那如行尸走肉的最后时光。 陶姚对于傅邺那肆无忌惮的注视有几分恼怒,似乎挑明了说之后,傅邺就不再隐藏他如狼一般的个性,心里却是冷笑一声,这样的傅邺才是她熟悉的。 “说吧。”她开口催促。 傅邺也没有卖关子,一上来就说道,“上一辈子的时候,叶凛真娶了金晴……” 陶姚原本以为他会有个开场白的,哪知道他一上来就扔了个炸弹?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叶凛娶不娶金晴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以内,对这两人她还是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我……娘怎么会同意?” 看鲍芙之前的态度,是十分不赞成这一门亲事的,要不然她干嘛发这么大的火?那种态度不似做伪,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能说不是同一辈子选择就不同,因为鲍芙的性格是不会大变的。 突然如灵光一闪,“因为……我的因素……”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傅邺道,“失去了你,鲍姨生不如死,而金晴……”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她抓住了最好的时机……” 毕竟是自己亲生养大的孩子,鲍芙的心是没法真狠下来,再加上亲生女儿死亡的刺激,金晴的苦苦哀求,鲍蓉的处心积虑,后来鲍芙只能软下态度同意了这么一门婚事。 陶姚听得唏嘘不已,不由得说了一句,“这两人就算成亲了也注定会成为怨偶。” 她看得出来,叶凛对金晴是没男女之情的,若是他有半分意就不会这样的反应态度,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相信金晴是不明白的。 傅邺看了眼陶姚,“还真给你一言猜中……” 他开始说了些他知道的上一辈子叶凛的私事,全都少不了金晴的撒泼哭闹,果然是没能过得好,陶姚这回连唏嘘都不再发出,只是在听到鲍芙因为她郁郁寡欢而早早离世,她的心里猛地难过起来,光是想想那场面,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颗慈母心,上下两辈子,从来没有变过。 傅邺看得叹气不已,她还是如此容易伤感,看似坚强不已,实则有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容易落泪脆弱,他掏出帕子想要给她抹去那金豆子。 陶姚却是带泪瞪了他一眼,自己掏出帕子把那掉下来的泪水都擦去。 “有什么好难过的?这一辈子才刚刚开始,什么事都还来得及改变。”傅邺淡淡地道,这就是上天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如此年轻,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陶姚奇迹地被他这话给安慰了,眼角斜睨了他淡淡的神色中明亮的眼睛,这是一双既似老人又似少年的眼睛,矛盾得很,但却感染了她,或许是她与他都有这般奇遇而产生的共鸣。 她没有再做声,而是听着他讲述那掩埋在旧时光中的往事,当然最后的结局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两人难得地心平气和地说着一些往事,另一边厢的姐妹俩却是火药味在上升。 “姐姐,你让我回去?这是为什么?”鲍蓉没想到,她才刚进来位置都还没有坐暖,就听到她姐姐的驱逐令。 鲍芙冷冷地看着鲍蓉那强压怒气不敢表现的样子,再想到儿子那会儿坠马时她彻夜难眠求神拜佛时担忧的心情,遂对这个妹妹的装模作样再也不领情,语气有几分强硬地道,“今儿就走,把金晴带上,我已经传令回府里让他们把金晴的东西收拾妥当送回金家,以后你的女儿就由你自己管教,我这当姨母的不再插手……” 鲍蓉被亲姐这一番话说得倒吸一口凉气,不但是赶自己回京城,还要将金晴赶出永安侯府,这个结果不是她乐见的,她想要跳起来大骂这个姐姐无情无义,但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她压抑怒火地上前哀求地看着鲍芙,“姐姐,你让我这样带晴儿回去,我自是无异意的,但那孩子打小就在你膝下长大的,她舍不得你啊,你这样赶她出府,你让她怎么想?万一孩子想岔了做了什么傻事,那就是再后悔也没有用的,姐姐,你这不是在剜我跟你的心吗?” 她想说得悲切一点打动这心狠的姐姐,至少金晴不能回金家,真这样,以后想要再接近叶凛就难了,只要再拖上一两年及笄之后大功就能告成。 鲍芙却是听得怒火在节节上升,鲍蓉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她金晴要自杀吗?她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这妹妹是这般的心狠无耻?她以前的的眼睛到底有多瞎?被亲情这两个字蒙蔽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你……威胁我?”她到底还是寒心地将这话说了出口。 鲍蓉的眼里闪过一抹慌乱,随后很快就镇定下来,依她的判断,她以为这样说,鲍芙会先心疼担忧金晴,然后就会改变决定,毕竟都是血亲,鲍芙一向不会往歪处想,可这回似乎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相信我……”她忙解释。 鲍芙却是伸手制止了她的辩解,这么苍白无力的解释骗得了谁?“我心意已决,女儿我帮你养到快及笄,以后议亲事这些还得你这当娘的来决定,你也知道,凛儿和凌儿也大了,该成亲了,回京后我这当娘的也不能放任不管,这亲事还是早早定下为好。” 她直接就告诉鲍蓉,她是不会为叶凛定下金晴的,省得她痴心妄想。 鲍蓉没想到刺激一个接一个而来,鲍芙要为叶凛定亲事,那以后还有她女儿金晴什么事?于是她想到那个不宜成亲的签文,忙搬出来道,“姐姐,你怎么如此糊涂?凛儿不宜成亲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他的命格就是如此,你这是要逆天而行,以后凛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姐姐你还不得哭死……”她想着往严重去说,这样就能打消姐姐这个念头。 鲍芙却是两眼震惊地看着她,“你诅咒我和凛儿?” “不,不是的,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鲍蓉没想到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鲍芙要往一边去解释,她……只是想要吓吓她改变想法而已,就是如此。 鲍芙却哪里还想听她的辩解?其实几十年的姐妹当下来,她是不想将鲍蓉想得有多坏,哪怕儿子搜来的证据摆在眼前,她还是想要试一试她,希望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可人心这东西就是经不得试啊。 不过几句话,鲍蓉的心思就一览无遗,她对这个妹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走,赶紧走,鲍蓉,在我还没有发怒之前,赶紧走,滚出我的视线!”她突然发作起来,厉声地喝道,手往外面一指,竟是直接驱赶鲍蓉。 这时候她还想到年迈的父母,若是她真的做什么,只怕夹在中间最难受的就是父母,毕竟她也是为人母的,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受。 鲍蓉难掩震惊地看着大怒中的鲍芙,在她的印象当中,姐姐惟一一次这般动怒还是在女儿出事的时候,“姐姐,你这是做甚?你要这般赶妹妹离开,我做错了什么?” 她不能走,如果这样走了,以前所费的心思就全都化为乌有,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失败。 鲍芙看着半点也不觉有错的鲍蓉,竟是再也升不起半点失望的情绪,“鲍蓉啊鲍蓉,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姐妹,我才第一次真正地看穿了你,你说这么些年来我是不是被你当成瞎子来看?” “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鲍蓉这一刻也想好了对策,就是打死也不能认,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不能认,只要不认,鲍芙又能奈她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先发制人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鲍芙怒极反笑道,本来还想给两人都留几分体面,可如今看来这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 鲍蓉猛地睁大眼睛,鲍芙这是什么意思?她在心底盘算着自己所做的事情到底还有哪些尾巴没扫干净,可是怎么想都没能想出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于是她按下心虚,理直气壮地抬头直视鲍芙道,“姐姐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们要是同胞的嫡亲姐妹,我难道还真能害了姐姐不成?你这是把我都想成什么人?” 这倒打一耙的作风真的很鲍蓉,鲍芙也不想跟她再多废唇舌,直接将大儿子交给她的证据甩到鲍蓉的脸上,“你好好看看,我可有冤枉你半分?凛儿可是你的姨甥,我的亲生儿子,你就是这样当人小姨的吗?” 鲍蓉一下子不防被一叠纸给甩到脸上,顾不上脸疼,她直接捡起散落在地的纸张看起来,这上面都记录了不少人的证词,越看她的脸色就越苍白,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还有这么多漏洞?好在这上面没有提及那件最隐秘的事情,要不然只怕鲍芙真的会拿刀来杀了自己。 随后,她就不由得暗暗苦笑了起来,自己真是糊涂了,没有被发现的事情当然要好好地盖住,至于这上面的证词她一概不认。 鲍芙端起还有些微温的茶水轻茗了一口,她的视线没有看向鲍蓉,但却是第一时间猜到她的想法,“别想着矢口否认,我能拿出这份证词,至少证明人都在我手里,鲍蓉,你谋害我儿子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再否认也没有用。” “我没有,姐姐,不管你信不信都好,我真的没有……”鲍蓉只有这一招可以用了,遂听到鲍芙的话之后想也不想就开口反驳。 鲍芙猛地站起来沉着脸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记得你小时候不这样的,鲍蓉,是你装得太好还是我太好骗了?”自嘲地一笑,“对于这件事,你再如何否认也没有关系,反正我相信就行了。” 鲍蓉的瞳孔睁大,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鲍芙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她的脸色越发黯淡,鲍芙说得没有错,不管她认不认,只要鲍芙认为她有罪,那她就是有罪的,哪怕是同胞姐妹,但两人婚嫁的不同,也决定了两人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她只是一个小小翰林的妻子,而鲍芙却是侯夫人,自然是她说了算。 这回她终于有了挫败的感觉,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来人,送金夫人出去收拾东西回京城。”鲍芙不再废话,原本愿意多说几句也是想着给她一个坦白的机会,可现在看来人家压根不需要。 “不,姐姐,我真的没做,你要信我……”鲍蓉突然哭出来一把抓住鲍芙的衣袖不放,就像小的时候只要受了委屈回来,姐姐都能温柔地给她安慰,“姐姐,你别这样,我……” 鲍芙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她的眼泪而心软,想到大儿子差点坠马而死,她的心就更为坚硬,一把抓过桌上绣篮里面放着的剪刀毫不留情地将鲍蓉抓着的衣袖给剪掉。 顿时棉絮翻飞,鲍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断袖,鲍芙当真对她如此绝情? “你我以后如同此袍,再无情义可讲。”鲍芙狠下心肠道,她不能再让这个女人接近她的子女,人都是自私的,她身为母亲,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儿女。 “不,姐姐,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 鲍蓉疯狂地想要再去拉扯鲍芙,可拉着她的几个侍女却是使足了力气不让她再靠近,她们看到夫人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心里都明白要怎么做。 没一会儿,鲍蓉就被人拉了出去,更是不顾她的体面,直接就拉着她到暂住的客院准备驱逐。 心里放不下鲍芙的陶姚正准备回来看看鲍芙这边的情况如何,却是撞见了这一幕,鲍蓉的狼狈落进眼中,看她那样子,看来是真的被母亲驱赶了。 鲍蓉的泪眼看到陶姚,突然眼睛就是一亮,这是姐姐刚认回来的女儿,如今是她最宠的女儿,若是她肯在鲍芙面前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鲍芙肯定能既往不咎。 于是,她使力挣脱侍女们的拉扯,朝陶姚这方向走来,眼里有着期盼与急切,“囡囡,你来了正好,你母亲不知道受何人的唆使听信了谗言,如今是误会了小姨,你快去跟你母亲解释几句,小姨真的是无辜的……” 陶姚却是微侧开身居子避开了鲍蓉伸过来的手,既然母亲不留这个祸害,自己又何必多言?以前不知道她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尚可,现在知道了,就更不想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兴许哪天她对叶游的痴心妄想变成了疯狂的幻想,就该一家子都遭殃了,毕竟疯子做事从来不讲道理。 于是在鲍蓉瞪大眼睛看她的情况下,她淡淡地挑眉道,“小姨,我可没有能帮你的,送你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说完,她不再看鲍蓉那突然像悴了毒的眼光,抬脚就与她擦肩而过。 鲍蓉咬着一口银牙看着陶姚远去的背影,这个小杂种为什么不死,若是当年死了该多好,就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才改变了这一切,她将这一切的不幸都记在陶姚的身上。 这回她直接甩开侍女们伸过来要拉扯她的手,心知如今再多说无益,她还是了解鲍芙的,一旦她认定的事情就是九匹马也拉不回,那她惟有先行回京再想对策才是上计。 几个侍女看她肯配合了,这才松了口气地跟在后面。 金晴在母亲出去以后就心绪不宁,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结果看到母亲满脸狼狈地回来,那脸上的泪痕都不是做假的,“娘,到底发生什么事?” “先别问,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回京。”鲍蓉满脸疲惫地吩咐一句。 金晴哪里还有心情收拾,现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才是最可怕的,“娘,到底怎么了,你说一句实话啊,不然我就去问姨母。” 母亲一回来就说收拾东西回京城,这肯定与姨母有关,若是有什么误会,她可以去求姨母开恩,要不然就母亲一人回京城,她留下也可以啊。 鲍蓉看到金晴急匆匆地出去找鲍芙说情,顿时就怒火上升,她猛地拉住金晴的手腕,因为心中带怒,所以她用的力道颇大,也没有看以女儿吃痛的表情,“我让你收拾东西,你没听到吗?如果你现在去求情有用的话,我会不让你去?” 鲍芙得回了亲生女儿,这个养在膝下的就不值钱了,这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的点,现在却是不得不承认,她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以退为进,更何况现在鲍芙正在气头上,金晴就这样莽撞地撞上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娘……”金晴吃痛地唤了一声鲍蓉。 鲍蓉还以为她不肯听劝,遂更用力的握紧她的手腕,凶恶地逼近她,“若是你还想嫁给你大表哥以后当永安侯夫人,那你现在就只得听你娘的。” 金晴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这下子是真的慌乱起来,在母亲松开她的手之后,她二话没话,就转身进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鲍蓉在女儿跑开之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摩挲着脸,把泪痕都抹去,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得好好想个对策挽回如今的局面。 收拾好行李送到马车上,她正由下人扶上马车之时,突然记起一事,脸转身女儿,“那个叫山茶的侍女呢?” 金晴两眼都茫然,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有心思去管一个侍女的动向,于是摇头道,“我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这侍女是姨母的,兴许是回到姨母那边了吧……” 鲍蓉心里还有疑问,却看到鲍芙派来的人正两眼不善地看着自家一行人,于是惟有咬紧嘴唇上了马车,刚坐定,马车就开始启动,这让她因为惯性差点摔倒,气得想要发作,好在还记得这不是在自家,于是惟有先忍下。 鲍蓉与金晴母女俩离开了,消息第一时间就送到了鲍芙的面前,此时她正由陶姚陪着,心情方才见好些许,听到这消息后,微微点了点头就让人退下了。 姐妹一场,如今到了这局面,她不是不唏嘘伤感,只是她与鲍蓉都不再是孩提时代,都是有子有女的妇人,很多事就变得无法包容与原谅。 “娘,别难过了。”陶姚在一旁轻轻地安慰了一句。 “我没有什么难过的,只是恨自己太迟看清她的真面目。”鲍芙还不需要女儿小心翼翼地来安慰自己,“放心好了,你娘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好在她没有真的害了你大哥的性命,要不然我真的会拿刀子去捅死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从未见过的戾气。 陶姚看她这慢慢变得平静的表情,这才没有过多的担心,想到傅邺说过的她上一世寿命有限,心里就起了几分感伤,遂将头埋到她的怀里,轻轻地说,“娘,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比起你来,其他人如何我并不关心。”顿了顿,“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母亲,我不想再失去你。” 说到最后,她的话语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女儿的话让鲍芙突然怔住了,她知道女儿说的那个失去的母亲是姚氏,想到女儿此后的艰难岁月,她也红了眼圈,一把一把的顺着女儿的秀发,“放心好了,娘一定活得长长久久,看着你成家,看着你子孙满堂……” 陶姚原本还在伤感中,但是听到了鲍芙后面的话,她顿时伤感不起来,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子孙满堂啊,这……于她而言似乎有点难…… 鲍芙却是第一时发现她的异常,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都说了什么,看来是让这个孩子不自在了,也是,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呢,哪里就能想到子孙满堂了?自己说这话是真糊涂了。 “好了,都是娘失言了,娘跟你道歉。”她从善如流地笑道。 陶姚的僵硬也就是一瞬间,再说又不是真的少女,于是很快就从鲍芙的怀中抬起头来,笑道,“娘的话严重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气氛顿时变好。 陶姚突然想到一些话,只是看着鲍芙的笑脸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怕会影响鲍芙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心情。 “说吧,我们母女俩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鲍芙看出她的犹豫,遂笑着鼓励道。 陶姚这才正色道,“本来这话不该我讲的,可是,如今小姨母女俩都先行回京了,娘是不是也派人回去把这事跟外祖父母说一说……” 鲍蓉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这次回京后,肯定会想法子走外祖父母的路子,也惟有如此,才能让鲍芙重新接纳她,毕竟没有哪个父母希望看到子女争执乃至生疏不来往的。 鲍芙若是不先发制人,只怕就要受鲍蓉的制肘了,越是不要脸面的人就越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但她又知道这话有挑拨的嫌疑,不该出自她的口,可是跟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讲道理,最终为难的还是自己,别人毕竟不要脸啊。 鲍芙怔了怔,女儿的提醒其实她未尝没有想过,但是这事她是真的不想挑明到父母的面前,不想让他们难做。 不过若是先由鲍蓉过去求救,那肯定会颠倒是非黑白,那她到时候就真的被动了,她这个妹妹是个豁得出去的人,她连叶凛这个姨甥都能暗害,还有人是她不能出手的吗? “你说得对,她很可能会这样行事,这事跟你外祖父母说明……也好……”鲍芙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她不可能任由鲍蓉先把脏水往她身上泼,“除了这个以外,其他事也还得防着她使坏……”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水灵灵的女儿身上,女儿势必要认祖归宗,到时候京城肯定会因为女儿的突然回归而关注到自家,难保鲍蓉不会在其中大做文章,譬如发散一些对女儿不利的言辞…… 越想她就越觉得必须要防。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通风报信 关于鲍蓉的问题,鲍芙没打算跟陶姚细说,这些糟心事她不想让她听了闹心,遂伸手轻抚陶姚的秀发道,“这事你别管,自有为娘来处理。” 女儿就是她的逆麟,谁要是想来惹,她必定奉陪到底,这也是她最终坚决要金晴回去金家的原因所在,当然想要隔开她与叶凛,省得金晴以后越陷越深走不出这个迷障,所以对于金晴势必要冷上一冷磨一磨她的性子,千万不要随了鲍蓉六亲不认,但愿她能领悟自己这个姨母的意思。 当然她也承认自己有私心,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是不偏爱自己的孩子的,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自己的三个儿女都能一生平安顺遂。 陶姚听到鲍芙如是说,遂不再对这个话题发表意见,比起自己的半桶水,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鲍芙处理内宅事务上肯定要比自己更有手段,她就甭在鲁班门前耍大斧了,相信鲍芙会妥善处理的。 叶游对于妻子赶走鲍蓉母女俩的事情只有赞成没有反对的意思,听过一耳朵之后就彻底被他扔到了一边置之不理。 惟有叶凌不知道内情,听说了之后还一个劲地追问母亲为何动怒,就连陶姚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二哥真是个直肠子的人,不过这个因由绝对不能出自她口,遂她只是同情地看了一眼就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最后还是叶凛看不下去这个傻弟弟的一根筋,一把勾着他的脖子直接将人拖了出去,还是说明白比较好,省得以后这个傻弟弟不知道小姨鲍蓉的深浅,反被她给算计了。 叶凌听自己亲哥说了一大堆,瞬间犹如被雷霹了一般,“哥,是不是搞错了?小姨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表妹根本就是被牵连的,虽然我也觉得表妹回她自己家住更好,但是……” 说白了就是难以置信。 叶凛只是斜睨他一眼,“你这是不相信你大哥我的调查?” 叶凌猛地跳了起来,“大哥,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嫡亲大哥,这世上除了爹娘还有妹妹,就你最亲,我还能不信你吗?就是到底与表妹一同长大还是有几分情份的,表妹性子又喜欢多思多疑,回头不知道小姨会不会迁怒她的身上……” “不管她如何,都轮不到我们去出头,你给我记好这点。”叶凛叮嘱自家亲弟道,他可不希望金晴打他的主意不成,又把目光放在叶凌的身上,这不是什么妒嫉心理,而是真的膈应。 “我知道。”叶凌还是知道深浅的应了一声,表妹终归是表妹,又不是亲妹妹,他这个表哥若是强出头,会被人传闲话的,真毁了表妹的闺誉以后害得表妹许不到好人家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叶凛知道自家弟弟的斤两,这才放心地不再提点他。 另一边厢的鲍蓉带着女儿紧赶慢赶在午膳时间到达了青云镇,这次母女俩还是选择了天香楼用膳,毕竟也就这处还算勉强看得过眼。 金晴整个人情绪都不高涨,反而焉焉地跟在鲍蓉的身后走到楼上的雅阁用膳,趁着母亲点菜之际,她提出要去茅厕方便一下,鲍蓉看不都不看直接挥身让她出去。 她带着贴身侍女走出了包厢,深吸了一口气算是排解了一番心中的郁闷,然后才朝天香楼的茅厕处走去,心里百般地不是滋味,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被姨母这般驱赶出门,这是耻辱,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就如她此刻排解不出的愤恨。 以前有多崇拜姨母,现在就有多恨这姨母,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想来以前姨母对她的疼爱都是假的,既然不是真心爱她,只是想把她当成一个替代品,那当初为什么要从母亲身边将她给抢走?害得她这些年与母亲都不亲近,相处起来始终都是隔靴搔痒。 尤其想到回到京城后住回自家不知道要遭那俩妹妹多少嘲笑,一想到那俩妹妹的嘴脸,她的手就紧握成拳,手指甲都陷进肉里也不自觉。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输,不能被人看不起,面子是得自己挣的,再说永安侯府的财富地位也不是她能轻易放弃的,诚如母亲所言,大表哥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婚事。 只是该怎么办才能重新迎回姨母的好感呢?这是个问题,她得好好地深思才行。 正走着走着,听到隔壁的柱子后面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提到陶姚的名字,她猛地睁大眼睛,示意侍女停下脚步,而她自己却是靠近偷听起来。 “你真的想好了?要找人去那个荷花村的什么诊所闹事?听说那儿有个稳婆叫陶姚的长得很不错,你这是看上人家了?”这话说得促狭之极,显然是拿来打趣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只是这丫头不太好说话,你们到时候安排得逼真一点,我到时候去救场,一定能搏得她的好感……” 然后应该是两人在密语商量,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心里不由得开始琢磨这个想要到陶姚诊所闹事的人到底是想害陶姚还是设局搏她的芳心,这么一想,她的眼珠子开始转动起来,暗暗地偷偷探头打量那想要设局让陶姚钻的男子,高瘦的个子,长相上还有股阴鸷的味道,只见这人还背着个医箱,应该是个大夫,至于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就不好猜了。 以这人的年龄才看,行医赚的钱也是不够来这天香楼消费的,当然人家出于什么目的她是不关心的。 她看得正入神,结果可能因为她的视线过于火热,终于让那两人有所感应,她忙缩回头省得被人发现地带着侍女赶紧往回溜。 陈留探头看了一会儿只看到两个年轻女孩的背影,看穿着显然是一对主仆,并不是他能认识到的人,可能刚才是这两人是好奇才偷看了一眼。 “认识的?”跟他一起的男子探头看过后问了句。 陈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道,“我那事就麻烦哥哥了。” 眼前之人是街上的混混,当然他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再说与这周围村子里的二溜子都有来往,所以这事求到他的头上。 这段时间他是吃饭睡觉都不得劲,一直找不到接近陶姚的方法让他焦躁不已,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得让陶姚的眼里看到他这个人,从而找机会最好污了她的清白让她不得不嫁他。 久攻不下一个女子,让他的耐性开始告罄,决定剑走偏峰只为达到目的。 “帮你这事也不是不行,可事后该给兄弟的好处怎么说?”那混混痞笑出声,并且伸手示意要好处。 陈留咬牙道,“你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伸手比了个数目。 对方不太满意,两人讨价还价了一番还是没能谈拢,最后他不得不咬牙道,“我告诉你,陶姚可是个美人,比你睡过的女人都还要漂亮,等我以后得手了,我让她去陪你,如何?” “真是个美人?”对方似乎有些意动了。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陈留道,“你看我那师妹盛青如何?” 对方一听盛青的名字,脑海里就浮现出她的相貌,心里顿时痒痒的,可惜盛大夫家的医馆是镇上的老字号了,他还不想真与他对上,再说盛大夫也看不上他,不可能将女儿许给他,所以这盛青是只能看不能动的,“当然是美的。” “那陶姚比盛青还要美十倍。”陈留冷笑出声。 对方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起来,既然这人肯承诺,他也不怕他事后赖账,所以点了点头。 陈留这才暗松一口气,他贪图的是陶姚的家产与医书,至于这个人,他喜欢之中又有几分厌恶,等她没了利用价值再想法子整死她再娶个好的也不迟。 金晴回到包厢后心跳还在跳动不已,对于听来的话她开始在脑海里思量起来,这人明显是在算计陶姚,若是他能算计成功,那陶姚以后就会低嫁再也翻不了身,这对她是极有利的事情。 这个想法一出,还来不及欣喜,就想到姨母与姨父对陶姚的疼爱,身为父母的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若是陶姚真被算计成功,很可能刚才那两人就会被除去,然后姨母很可能会重新再安排陶姚的婚事,当然想要嫁进贵人圈子那就是不可能了。 哪家都不会想要个出了丑闻的的媳妇。 “你在想什么?”鲍蓉看到女儿魂不守舍,脸上就带上几分不悦,当即就喝斥道,“你做这表情给谁看?这里只有你娘,没其他人心疼你,有这功夫做表情,还不如多想想该如何才能让人姨母回心转意……” “我都不知道哪里遭姨母不喜了,如何还能想到往哪处使力?”金晴不高兴地顶了一句。 鲍蓉顿时怒火上升,对这个女儿更为不满,立即手指门外,“你给我出去,今儿就不要用午膳了。” “不吃就不吃。” 金晴当即就起身甩手离开,她也受够这个母亲了,气呼呼地下楼,结果在一楼又看到那两个想着算计陶姚的两个男子坐在桌前用餐,仔细留意了一下他们的对话,这回没有再听到有关于陶姚的只言片语,显然这两人也知道不能在人前议这事,难怪躲到茅厕附近去说话了。 回到马车坐好,她的心思已经转了无数个弯,最终还是母亲要她想法子让姨母回心转意的话占了上风,她当机立断,直接就让侍女备了纸笔,简单地将见过的那两人的相貌画了出来,然后就凑到自家侍女的耳边细细地吩咐了几句,看她一一点头,然后才将自己画的两幅简单的肖像塞到她的手上,示意她下马车回去荷花村通风报信。 她得示好,让姨母看到她还是心向那个不讨喜的表姐,当然这两人所谋之事她也不会全说,说一半留一半就是最佳的,到时候若是不出事,姨母少不得要念她的好,若是真出了事,那也与她无关,她早就通风报信了,他们自己还能出了纰漏又能怪谁?总之是赖不到她的身上,最终姨母还是要念她的好。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来,这样处理对她最有利,等哄得姨母回心转意后,她再想法子对付陶姚便可,一个乡下丫头,她就不信自己真的不如她了。 鲍蓉吃饱喝足后方才离开天香楼,一进马车看到女儿托腮看着窗外,她到底将自己的怒气给收敛了,这个女儿还有用处,她也不想真的弄僵这本就不太牢固的母女关系,于是还是将自己打包的饭菜放到金晴的手中,“趁热吃一点。” 金晴其实肚子也饿了,之前只顾着斗气,现在看到母亲服软了,这才瘪了瘪嘴不再顶撞,打开袋子吃了起来。 “你也别怪为娘,为娘这心里也不好受……” “我知道。” 金晴不打算将自己做的事情跟母亲说了,这份功劳她可不打算分给母亲一份,母亲可不止有她一个女儿,若她真的不中用了,相信母亲会随便找一桩于她有利的婚事就将她打发出门了,相信母亲肯定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陶姚在谭宅陪叶游与鲍芙几人吃了午膳,就匆匆赶回诊所了,虽然没有人找来,但她还是担心诊所会不会有突发状况,结果一回去,就听说卫娘子和盛青今早都成功接生了婴儿,她当即高兴起来,忙过去看一下产妇与婴儿的情况。 好在状况良好,而且看产妇的情形,卫娘子和盛青处理得都挑不出错处来,尤其是卫娘子,比之她来说现在是真的不逊色多少了,看来这段时间她是真的用了苦功,要不然不会进步这么快,当然她比盛青有经验得多。 与两人总结了一番经验,她对诊所这方面的事情方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一个下午都忙了起来,尤其是培训那十个姑娘的护理知识,还要再给意图上进的张嫂子和卢嫂子讲课,竟是忙到晚膳时分,叶游与鲍芙亲自来看她,她这才记得还要吃晚膳。 鲍芙少不得要念叨几句让她爱惜身体,陶姚都一一应好,这让鲍芙瞬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伸手给她整理一下头发衣襟。 第二百三十八章 认出人来 陶姚亲热地挽着鲍芙的手,然后再跟叶游打招呼,叶游看到女儿的小脸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这些年来也就这时候最舒畅,“走,爹和娘今儿个就在你这儿用膳,也叫爹娘打一下秋风。” 陶姚听到叶游这声打趣,就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甜甜地应了声“好”。 对于目前的日子,她是满意的,父母都不是难相处的人,相反他们对自己的一片拳拳关爱之心,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毕竟她也曾经是一个被父母疼爱过的孩子,知道那种滋味是什么样的。 一旁的叶凌没有上前去与妹妹争宠,脸上扬着笑容好奇地打量起妹妹这诊所,这种诊所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然稀奇,不过看到那进来的人多为孕妇,他就全都明白了,眼睛当然不能乱看。 “妹妹当初怎么想到开个这样的诊所?”他好奇地问起挽着亲娘走路的陶姚。 叶游闻言,两眼也紧盯着陶姚看,以前是迫不得已要以此为营生,现在的境况已经不同了,但依妻子诱露给自己的话,他这个女儿是没想过要关了诊所乖乖地回到闺阁纺房里当个千金小姐的。 陶姚想了想方才道,“那是二哥没有仔细看过乡下的环境,你到村里多走走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乡下地方的环境其实发都颇为糟糕,这其实不利于产妇生产,而我这诊所不说别的,环境方面绝对做到干净卫生,这样对于产妇顺利生产是有好处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也能增加刚出生婴儿的存活率。” 存活率这词叶游与叶凌父子都没有听说过,但就字面意思,父子俩都能明白,他们是大男人,一向都不太关注女人生产这方面的事情,在他们的意识里,这生孩子都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罢了。 鲍芙却是受过生育之苦的,当然她的生产环境是绝对优良的,但就是这样,生孩子还是要冒一定的风险,她算是好的,三个孩子都顺利成活长大了,有好些人家的妇人哪怕环境好,生下的孩子夭折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这么一想,她就拍了下女儿的手,“囡囡这是在积功德呢。” 叶游伸手轻抚了陶姚的头顶,对于女儿的安排他与妻子已经达成了共识,遂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爹娘都不会阻止你。”当然他会是女儿最大的后盾。 陶姚听后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的,鲍芙会支持她的事业并不意外,但身为父亲的叶游却是能这么快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还是挺意外的,她以为自己需要还须一番口舌才能劝服叶游不插手她的事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表态了。 “妹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二哥也支持你。”叶凌也忙跟着表态支持。 鲍芙对于次子的识相还是挺满意的,而且知子莫若母,她看得出来次子说的都是真话,这就难能可贵了,不由得想到大儿子,真希望大儿子能与女儿真正做到冰释前嫌,那她就真的没有什么烦心事了。 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用了晚膳,正喝着茶说些体己话的时候,叶凛与傅邺两人就匆匆过来。 叶凛本来去忙明天祭奠陶谦与姚氏之事,傅邺却是主动提出帮忙的,所以也跟前跟后布置起来,连叶凛不要他帮忙的意思都装做看不见。 对于陶姚的养父母,傅邺是觉得自己理亏的,前世陶姚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重视过这个问题,一次也没有陪过她给陶谦与姚氏上过坟,后来陶姚没了之后,她的事情他才越发知道得更详细,尤其是她的知世曝光之后,他才第一次去给陶谦与姚氏上坟,可惜那时候的陶姚已经不知道了。 两人被陶姚两家族长以及永安县令的万般邀请之下留在那边用晚膳了,不管陶姚曾经在这里受过多少委屈,至少在陶氏夫妇去世之后,也是这里的人继续收留她照顾她,尽管这照顾很有限,但是对于一个孤女来说,这就已经算得上是恩情了,这也就是两人没有坚拒这晚膳邀请的原因所在。 只不过如今两人匆匆而来,还是让鲍芙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两人走得有些急,头发都有些凌乱了,遂忙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叶凛顾不上回答母亲的话,而是掏出两幅画相出来递给陶姚,“这两人你认识吗?” 傅邺没有开口,两眼却是隐晦地凌厉看了眼叶凛,然后就看向了陶姚,似乎在等她的答案。其实这事他是主张不惊动陶姚的,他们在背后把人处理了便是,一个青云镇能有多大?要查一个人费不了多少功夫的,犯不着让这样的恶心人污了陶姚的眼睛。 可叶凛不同意他的主张,他当时认真的看着他道,“你这样做陶姚是不会感激你的,虽然我与她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知道她的性子,她并不会喜欢我们瞒她这种事情。再说这也是她成长的必经之事,我们在背后大包大揽地解决了,看似就是在对她好,可是不知道人间凶险的她,以后真遇到了事,我们不在她身边,她又该怎么办?” 这话让他驳斥不了,前世他就是将陶姚关在他自以为安全的金丝笼里面,虽然不至于让她性子单纯不知道凶险,但却让她就那样丧命了,如果他那时候能多与陶姚说说这些人和事,会不会她的防范意识加强了,那叶芸就算想捅刀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这么一想,他就不再阻拦叶凛,私心里也觉得叶凛这处理还是更妥当一些。 叶凛的想法很简单,以前与陶姚不对付的时候,他可以不管这个人的死活,但现在是他的嫡亲妹妹了,他就要站在一个兄长的角度去看问题,哪怕以后妹妹出阁了还有他撑腰照看,但日子过得好坏关键还是得看本人,能立得起来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好。 所以身为兄长,他是绝不能将妹妹当成白痴来养,当然他也不认为陶姚是个好糊弄的,毕竟以前她怼他的话说得也是挺厉害的,这点事情于陶姚而言绝对不是承受不起的。 此时的陶姚好奇地看了眼叶凛,什么人的画相让他这么郑重其事?她狐疑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画相很简单,似乎是画师匆忙画出来的,其中一人不认识,另一人似乎有些印象,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人不认识。”她将不认识的那张塞回给叶凛,另一张却是拿在手里,“这个我得好好想想,我似乎见过此人……” 她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盛青就与卫娘子一块儿走了进来。 盛青正要给叶游与鲍芙见礼,顺带瞄了眼陶姚手里的画相,当即惊呼道,“这不是我那讨厌的二师兄嘛……”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当即就捂住了口,就算再讨厌那二师兄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嚷叫出来。 “你认识?”叶凛立即看向盛青,这是妹妹的手帕交,当初也是在天香楼帮忙过他的人,所以也不完全算是陌生人。 盛青点了点头。 陶姚这才记起陈留这个人来,比起葛白这个盛大夫的高徒,陈留这人给她的印象不好,她也就不刻意记住他,一时想不起来也在情理当中,“青青姐这一提醒,我算是记起来了,他是盛大夫的二徒弟,不过我与他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她与葛白的关系不错,但与盛大夫的其他徒弟就没有什么来往了。 叶凛与傅邺听后,对视一眼后,眼睛都微微眯起,然后一脸的不善。 “那这个呢?”叶凛将手中的另一张画相递给盛青让她辩认。 盛青看了几眼后才确定地摇了摇头,“这人我不认识。”她不安地看了眼一直没有发声的叶游与鲍芙,这两位的神情颇为严峻,她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陶姚的爹娘是什么身份的人,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以自家的身份来说,那就是高不可攀的人,这二师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惹人家不高兴,万一牵连到自家亲爹咋办? 陶姚注意到盛青眼里的担忧,伸手轻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能养出盛青这样的女儿,盛大夫就不是个坏人,所以陈留就算干了什么事她也不会让事情牵连到盛大夫的身上。 盛青这才轻拍胸脯稍稍安心。 “到底是什么事?”叶游这时候才开口问询。 叶凛收起了画相递给身后的小厮,这才将金晴遣人回来通风报信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才道,“表妹说这事是她机缘巧合听来的,所以不敢耽搁就让人为通知我们,好让我们能有个防范。” 他到底还是为金晴说了些好话,这事情若是查明了属实之后,金晴该记一功还是得给她记上,他这个大表哥还不至于绝情到那份上,不愿意娶金晴为妻是另一码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份他还是念的。 鲍芙有些意外,随后细想了一番,对金晴这举动又不觉得意外了,其实金晴被她赶走有几分是受了鲍蓉的牵连,只要一想到她对金晴好,而鲍蓉却把龌龊的主意打到她大儿子的身上,还做下那等不顾人性命的事情,她的气就不顺,人心肉做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是没法对金晴再维持以前的心情,遂就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叶游看了眼妻子,第一次就金晴的事情开了口,“这事还是该记她一功的,以后回京之后选份谢礼给她。” 鲍芙点点头,心里也觉得好受了一些,金晴总算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但是再接她回侯府里住那是不可能了。 盛青却是听得青了脸色,她没想到这二师兄是个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家手帕交的身上,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遂她当即道,“我这就回镇上去跟我爹说这事,若是真的证实了他有这种想法,我让我爹绑了他送到官府去……” “此事不用报官。”叶凛立即道。 盛青皱了皱眉,脸上略有不解。 倒是一旁的陶姚却是听明白了,她猛地转头看向叶凛,她没想过有一天叶凛会维护她,这事报到官府去闹大后,对她的名声是没有好处的,外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受害者,只会传出难听话来,到时候她的名声可想而知。 “是不能报官,但可以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叶凌也冷着脸道。 叶凛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这回他主动回应陶姚的眼神,“妹妹以为如何?” 陶姚感到有几分不自在,叶凛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端看自己怎么想了,不过与叶凛不对付归不对付,她还不至于将他往坏处去想。细思了片刻,她这才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不希望事情牵扯到无关人的身上,至于相关之人,受什么样的教训都是应该的。” 她又不是圣母,并不会因为此刻自己没有受到伤害就放过那想要使坏的人,一想到陈留打的主意,她就浑身泛起凉意,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以前陈留说过的话,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一早就成为了他的目标人物。 只是以前这陈留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事情才拖到现在,别说以前她不怂他,现在自己有爹娘撑腰,就更不会怂他,这人该吃一个教训才行。 盛青却是放下心来,有陶姚这一句话,她爹就不会受到陈留的牵连,回头她就让她爹将这二师兄赶出门去,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不应该继续行医。 “妹妹放心将此事交给我来办?”叶凛当即满脸喜意,在他看来这是与陶姚破冰的开始。 陶姚看到叶凛眼里的喜意,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点了下头,这叶凛转性后,怎么看她都觉得不大适应,还是以前那个一见面就不对付的人还是让人更能适应一些。 “我这就到镇上去。”叶凛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出发。 “等等,可以载我一程吗?”盛青忙道,她也得赶紧回去跟父亲商量此事,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谁知道这二师兄什么时候会下手? 叶凛不太想带盛青回镇上,但看到她眼里的急意,这才想起这叫陈留的人到底是她亲爹的徒弟,她急着回去在情理当中,又看在她是陶姚的手帕交的份上,遂点了下头。 第二百三十九章 侠义之气 陶姚没有与傅邺多说一句,看到他跟着叶凛一块出去,显然也是要到青云镇去,不禁皱了皱眉,她很想叫他不要多管闲事赶紧回京城才是正理,可显然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的,这人越发像牛皮膏药了。 鲍芙看到女儿皱眉,以为她此时在担心,于是拉住女儿的手,宽慰道:“别担心,一桩小事而已,有你哥去解决便是。” 她这会儿是庆幸的,好在她早了一步找回女儿,要不然以她一介孤女的身份要撑起这一摊子事情还真的是费劲,她见识过女儿这段日子的行事,知道若是没有他们,相信女儿也是能解决的,但就是要麻烦曲折而已,毕竟一个孤女能得到的帮助是有限的。 这么一想,她更为怜惜女儿的遭遇,心中对当年的事情就更恨了一分。 叶游也赶紧发话,“万大事还有你爹在,出不了事的。” 不是他说,他对大儿子的能力还是有几分信任的,要解决掉一个陈留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叶凌没有自动请缨,对付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人和一个街上混混,还轮不到他们全家都出动,而且他还看到傅邺也跟去了,那这事就基本定调了,“就是,妹妹别怕,这杀鸡焉用牛刀,放一百二十个心就好了。” 陶姚看着眼前这几位至亲都急着让她放心的样子,心里顿时感动不已,离那份亲情又更近了几分,想来要弥补那曾经逝去的十多年岁月也不是个难事,亲情都是一点一滴处出来的。 “爹,娘,二哥,你们放心,我真的不担心,那些宵小之辈还轮不到我去为担心。”顿了一会儿,她又忙道,“我先去看一下青青姐。” 说完,她就反过来轻轻地拍了亲娘的手,鲍芙这才放她离开,知道她的心情没有因这事而变糟那就再好不过了。 陶姚急着出来,正好看到收拾好东西的盛青正在等叶凛到来,她上前去拍了一下盛青的肩膀,在盛青惊讶地转头看过来时,她这才看到盛青急得眼睛都通红了,遂心疼道:“你也别急,这事牵扯不到盛大夫,陈留是陈留,与盛大夫不相干的。” 盛青道:“我知道,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我爹对徒弟其实都挺尽心的,哪个他都用心教了,一想到教出来一个白眼狼,这心里就恨不得捅他两刀,他想着做龌龊事,就没想过会让我爹丢了名声吗?” 她家的医馆在青云镇也算是颇有名声,祖祖辈辈都行医救人积阴德,清清白白做人,现在偏又摊上这么一个陈留,想来都呕心。 陶姚轻轻地抱了一下盛青,“青青姐,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对,确实是不值得。”盛青深吸了一口气,“放心好了,我这气估计到镇上时就散了。” 两人才说了一会子话,叶凛就骑着马到来,然后拉上盛青坐在身后,盛青还朝陶姚挥了挥手,陶姚却是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马消失在视线之外。 她正要转身回去,就看到有好几匹马从陶卫两家族长那边过来。带头的人是傅邺,他在经过时,还深深地看了陶姚一眼。 两人隔空对视一会儿,就各自收回视线,一个转身回去诊所里面,一个带着人匆匆赶往青云镇。 如果陶姚多看一眼,就会发现那被傅邺带回镇上的人是永安县的县令及他带来的人,显然这陈留与那个不认识的混混都不会有好下场,要不然傅邺催着这永安县的县令回去做甚? 马匹走得很快,不过是个把时辰就到了青云镇,盛青坐在叶凛的身后被马颠得显些要吐,好在强行压抑住,等回到自家的医馆附近,她就要求下马了,她不好让父亲看到她是坐着别人的马回来的,只是她一下马就忍不住找了一个墙角大吐特吐起来。 叶凛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与盛青不熟,不过却是知道陶姚这个手帕交其实有几分男儿习气,但没想到身子还是弱成这样,在马上颠簸了才不过个把时辰就受不了,实在是娇气得可以。 “我没事,叶公子可以先去处理事情。”吐了一会儿,盛青才掏出帕子抹了一下嘴,直接就朝叶凛挥了下手,急速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可那脚步还是有些歪扭,显然她还没有恢复过来。 叶凛不好说什么,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她跑到盛家医馆去敲门,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然后一个年轻的男子探头出来,看到意外出现在门口的盛青,难掩惊讶地道:“师妹,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大师兄,先别说话,等我进去缓缓我们再详说。”盛青跨步进家门。 葛白没有多话,让盛青进来之后,这才将铺门给关上,刚才油灯下他就看到盛青的脸色有些发白,而且靠近身上有股馊味,显然是吐过了,遂赶紧去柜台找止吐的药给送到急脚就往后院去的盛青。 叶凛看到盛家医馆关上门后,知道盛青安全到家,这才重新骑马转身离开。 盛青意外回来了,还没有歇息的盛大夫被吓了一跳,再一细看女儿的神色不对,遂以为她发生什么大事,脸色都变了,一上来就给女儿把脉,好在没病没灾的,就是身体略有不适头晕而已。 “爹,我没事。”盛青反手就扶着父亲坐下,“我这次没打招呼急着回来,就是有事要与你说。” 葛白忙过来将药递给了盛青,“先吃颗药丸。” 盛青接过一闻就知道是止吐的,这才看了一眼葛白,大师兄就是心细,接过他递过来的水碗,一口就将药丸子吞了进去,这才觉得五脏六腑好受了一些,至少不再火烧火燎的。 “大师兄也坐下,这事你也来参详参详。” 听到小师妹发话了,本来准备离开让他们父女说话的葛白这才坐下。 盛青没有过多的开场白,直接就将陈留准备算计陶姚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认识来的混混,居然帮着他做缺德事,我早说这人看着就不是好人,没想到居然坏成这样。” 盛大夫与葛白听后,脸现怒色,他们当然知道陈留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人心思浮躁,总想走捷径不劳而获,但没想到这人会卑鄙到如此。 “这个孽畜不能再留在医馆里,迟早会被他败坏名声。”盛大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葛白到底更谨慎一点,毕竟与陈留也算相处了挺长一段时间,遂还是小心地求证了一句,“这事当真吗?” 盛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陶姚找回亲生父母了,然后自然提及亲生父母的身份,这些听得盛大夫与葛白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怎么听起来像戏文似的?”盛大夫感慨道,“可惜陶姚那一身医术了,我就没见过她这样神奇的人,而且听说她那诊所经营得还不错,这下子是真可惜了,以后怕是要关起来了。” 他不是稳婆,也做不来陶姚那个行当,只是可惜这么好的接生术从此就要消失,他的心情比听到二徒弟做坏事还要糟糕。 自家女儿其他医术尚可,但跟陶姚学这接生术却是时日有限,在这上面有大作为是很难的,这都是经验的问题。 葛白的心情也跟自家师父是一样的,陶姚转身一变成了公侯千金,再也无须辛苦讨生活,这稳婆的行当自然是不会再做,他还记得那诊所窗明几净的样子,那环境之干净卫生就连城里大户人家都是比不上的,这样的生产环境对于乡下地方尤其重要。 他虽然对于接生一徒只知道个大概,但也知道一个好的环境对于初生儿来说至关重要,现在的婴儿存活率之低是让人心痛的,他做为大夫也救治过初生婴儿,但能救回来的概率是很低的,这还是镇上的情况,乡下那地方只怕死得更多,当然对于乡下妇人来说,她们也生得更多。 “这个诊所有点可惜了,师妹,要不你问一下陶姑娘要不要卖?我想着若是接生,请陶姑娘培养这方面的人才或许也可为,对了,还有那位卫娘子,我记得她的接生技术就不错,可以继续聘请她……”葛白道,他想着若是按照陶姚这经营理念,或许能做到收支平衡,若是这样就有可为之处,至少这是一桩善事。 盛大夫看了眼大徒弟,欣慰地点了点头,那被二徒弟伤到的心瞬间就得到治愈,这才是医者仁心,这才是他的好徒弟,遂伸手轻拍一下葛白的肩膀,“好,有志气,有仁心,这才是我的徒弟……” 葛白对于师父会大力支持他并不感到意外,盛家医馆在青云镇上经营百年了,在这地方人脉还是很充足的,给一个小小的妇产科诊所撑腰还是可以的,这样在那一片十里八乡应该也能畅通无阻。 盛青看得一愣一愣的,被这对师徒走题的话都不知道带到了哪里,这不是在说陈留的事情吗?怎么扯到陶姚卖诊所去了?“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夭夭何时说要卖了诊所的?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就知道了?” 盛大夫和葛白这对师徒这才看到盛青惊讶到睁圆的眼睛,三人这才你看我,我看你的,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这,这不是陶姑娘找到身份显赫的亲生父母嘛,这样的人家哪里还会让女儿继续当稳婆的?”盛大夫道。 “对啊,我也是跟师父想得一样才会这么提的……”葛白正想往下说,结果看到自家师妹翻白眼,这才一脸大惊地道,“难道是我与师父会错意了?这不该啊,按常理来说陶姑娘肯定要回到闺阁中才是,京城贵女都是这样的……” 盛青看到父亲与大师兄那尴尬面容,这才哭笑不得地道,“你们真是爱瞎想,夭夭没有要卖诊所的意思,而且她也没有就此收手回到闺阁当贵女的愿望,”顿了一会儿,看到他们似乎有话想说,她伸手示意两人先不要说话,等她说完再说也不迟,“而且我看夭夭的亲生父母也没有要她停手的意思,尤其是叶夫人,她很是支持夭夭,那夭夭就可以继续做这行。” 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忧虑,与陶姚详谈之后,陶姚很坚定地告诉过她,鲍芙十分支持她做任何事,这当然包括当稳婆,她也是惋惜陶姚的接生术,不该被埋没的。 “而且夭夭那边现在还在添人,她还说要把这种妇产科诊所开到镇上来,显然是想大干一场的。”最后,她还补充道。 盛大夫与葛白这才知道两人之前想岔了,现在想来是他们小看陶姚了,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魄力,就算现在有了高门贵女的身份,稳婆这身份也会拉低她的行情,将来的婚事怕是会受到影响,可这姑娘依旧选择走下去,这就是义无反顾了,由不得他们不敬佩。 “倒是我想得狭隘了。”葛白苦笑道。 盛大夫却是一脸欣慰,“以前认识陶姑娘的时候,就知道这女娃娃有股侠义之气,现在再看,方才知道她是真的侠义之人。”换成他是陶姚现在的处境,很可能未必能坚持下去,毕竟有谁愿意放弃安逸的生活不要,反而做着不受人高看的工作。 盛青对于自家手帕交那是当然自豪不已,其实她这段时间在诊所里面跟陶姚吃住都一块,早就发现陶姚在教授接生技艺的时候是没有留一手的,不像她爹对徒弟总喜欢留一手,厉害的医术那是一概不教的,就境界来说,她爹是比不上陶姚的。 不过,他们在讨论这话题是不是走题得太厉害了?于是她道,“爹,大师兄,你们还记得二师兄吗?” 这话一说,正处于敬佩陶姚为人的盛大夫和葛白的脸色一红,他们确实都忘了这孽畜,师徒二人尴尬一视,然后又迅速分开视线。 盛大夫轻咳几声掩饰自己走题的尴尬,“这孽畜是不能再留了,明天我就宣布将他逐出门去,只不过,这得看陶姑娘的亲兄长那边打算如何处理,我们才好配合。” “师父,我去一趟处理这事吧。”葛白立即起身道,他是大师兄,比师父出面更合适,自家师妹到底是女流之辈,不适合掺和进这事里面。 第二百四十章 事情解决 陈盛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子被人掀了,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到身上,寒冷迅速地袭卷全身,立即将他冻醒了,当即翻身坐起,一面抓着棉被披在身上一面怒道,“谁?给我滚出来……” 可是还没等他睁开眼睛看清突然出现在他屋子里的人,他身上的棉被就被拉开了,然后就有人提起他两只手将他从床上拉起来不客气地拖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左右打了好几巴掌,打得他是头晕脑涨,连寒冷都忘记了。 “你们……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他一脸恐惧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含糊不清地问了起来,这里出现的人他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得罪了人家,就连求饶都没有一个方向。 “说,把你做过的坏事都一桩一件地说出来,要不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的头顶上立即响起无情的声音,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忙辩道,“各位好汉,小的……都不记得有得罪过你们……小的如何知道哪里做错了……” “啪”的一声,又被人甩了一巴掌,然后就又有人来将一盆冷水浇到他的身上,身上本来就湿的中衣此刻更是湿得能扭出水来,窗户被人打开,一阵冷风吹来,他冷得全身泛紫,寒冰刺骨估计就是这种感觉。 “说不说?不说也行,继续给他浇水,如果冻死了那就死了吧,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怜……” “我就是……一个大夫……没做过……亏心事……” 那不带感情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起,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盆冷水浇到身上,接着又是一盆…… 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他知道自己再挨下去就算不被冷死,事后也会生病,估计就此一命呼呜也未定,顿时他就害怕起来了,忙在脑海里面想着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坏事? 屋外的葛白听着屋里的动静,陈留与他一道拜师学艺,这人是不好,但这样看着他受罪到底有几分于心不忍,于是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站着的两人,其中一人并不陌生,就是那假死药的买家,与陶姑娘应该十分熟络,好像是叫傅公子,而另一人他就陌生了,不过看他那沉稳的样子,还有身上的气势,猛地想到师妹说过的陶姑娘的亲生父母的身份,那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要不我进去劝劝他……”他小心地提了个建议。 傅邺与叶凛看了他一眼,都看得出来他于心不忍,显然是心软了,傅邺与他打过交道,最后还是他伸手轻拍一下葛白的肩膀,“葛大夫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要整死这个陈留并不难,可是他们都不想沾这坨屎上身,再加上也想让他终日耐惶惶不可终日,比杀了他还划算。 葛白这下子不吭声了,这两人都不是他能得罪起来的,罢了,这都是陈留做的孽,就只能了陈留自己去受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陈留的声音就开始变了,毕竟淋了好几盆冰水,那滋味并不是一般人能受的,这陈留心肠毒,也不是个意志力多坚强的人。 “招,我招……另再淋冰水了……受不了了……” 听到这话,葛白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再度看了眼身旁的两人,顿时不再说话了,既然逼这陈留说做过的坏事,应该也不至于要他的命,做为曾经的师兄,他也只能为他担心到这地步。 接下来的话他是不打算听的,这种事知道的太多对他也没有好处,于是他朝两人拱手道,“既然这陈留已经招了,那在下就告辞了,师父与师妹还在等着。” 这么一说,那两人也没有留他,他再看了眼陈留的屋子,没有犹豫地转身就离开了,离开前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陈留的声音,“……睡过隔壁屋方三的婆娘……” 光听到这句,他就皱眉摇了摇头,这品行实在是不行,以前师父待他还是太宽容了,那方三岂是好惹的?这人是个镖师,常年不在家,也难怪婆娘会被陈留给引诱了,只怕这事传出来,方三会拿着大刀追杀陈留几条街,男人最恨的就是戴绿帽子。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隔壁屋有动静,随后就看到有人拉开屋子门朝这边偷偷看来,似乎是这边的动静让那边听到了,然后他冷眼看去,那刚拉开屋子门的人立即就吓得将屋子门关紧,显然是做贼心虚了。 他再度摇了摇头,这回加快步子离开这腌脏地。 陈留是租屋住在外面的,离医馆有段距离,等他回到盛家医馆的时候,身上已经都凉透了,给他开门的是小师妹。 盛青看到葛白进来,忙道,“到后院来,我熬了姜汤,这就给你端来祛祛寒。” 葛白点点头,然后就到后院去见师父,显然师父还在等他,也对,出了这样的事情,师父估计也是睡不着的。 他到了后院,刚坐下来与师父说了几句话,就看到盛青给他端来了热腾腾的姜汤,接过来一口灌下,随即身子就暖和了起来。 “既然人家开始审人了,你离开了也好,别牵扯进他那堆破事里面。”盛大夫吩咐了一句,这葛白是他看好的衣钵传人又是未来可能的女婿人选,所以少不得要多叮嘱几句。 葛白应了一声,到底也没拿听到的那一句话出来说事,这些事还是别进师妹的耳朵比较好。 盛青也不追问,反正依那叶凛的意思,这陈留是得不了好的。 陈留这一交代,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做过的坏事,听到外面的傅邺与叶凛都皱紧了眉头,没想到这一个小人物身上居然有如此多的污点,居然还敢肖想陶姚,真是死十次都不足惜。 “让他快点交代。”傅邺催了一句,这说来说去也没提到陶姚,可见在这陈留的意识里,还没来得及做的坏事他是不算的,可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要他招出那街上的混混。 叶凛点了下头,随后朝里面的人做了个手势。 随后就听到陈留的痛呼声,显然是被人胖揍了一顿,“别打了……别打了……我再想想最近做的坏事……对了……还有一桩……就是那荷花村的稳婆……” 终于把话题扯到陶姚的身上,两人的身子都紧绷起来,随后就是陈留开始说他的计划,这可比金晴通风报信的内容详细了许多,也让两人听得怒火上升,没想到这个陈留居然还想着把陶姚送人换好处,这个瘪犊子,看老子打不死他。 傅邺与叶凛实在是出离愤怒了,这回直接冲进屋里将陈留狠狠地打一顿,傅邺更是一脚踢向他的弱点处,陈留当即痛得全身绻缩起来,他自己就是学医的,这会子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这一脚踢成废人?心里恨极了这一群人,可看对方的行事,他压根就不知道仇家是谁,毕竟他们问了一堆他做坏事,而且还详细得很,这模糊了他的判断,具体想出一人都难。 傅邺一脚踢废了此人,方才觉得心口的恶气散了出来,他朝叶凛看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地转身离开,这回轮到审那个混混了。 天刚刚亮白,事情就几乎都弄清楚了,叶凛与傅邺两人汇合后,傅邺说,“那混混派去想要到陶姚的诊所闹事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这就赶过去截住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闹起来,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叶凛看了一眼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这傅邺够鸡贼的,露脸的活就留给他自己,其他的就甩给他。 “还是不是兄弟了?”傅邺伸手拍了拍叶凛的肩膀。 “滚。”叶凛没好气地拍下他的手,然后转身离开处理其他的事情。 陈留被丢到了衙门去,美名其曰叫自首,已经被打得没脾气的他,将自己做的坏事又再一一说了一遍,至于没成功的那些他就隐了下来,半句也没提到陶姚,还悄悄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没人因此打过来,他立即暗松一口气,实在是被打怕了。 永安县的县令听得头都大了,没想到他的治下还有这等恶贼,立即将这陈留收押,然后再派人去查他做过的坏事。 从昨儿夜里就被傅邺赶回这镇上,他就知道眼前这恶贼是得罪了傅叶两家的人,至于是因何事得罪的,这恶贼嘴里没有提到,他也不打算往这个方向去查,不然就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对他的前程半点好处都没有,显然人家要掩去这桩事,他就只能当做不知道。 这一查自然就将陈留做过的坏事都宣扬开去,立即让青云镇上不少人都咋呼起来,还有不少人特意到盛家医馆去跟盛大夫说这事。 盛大夫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陈留不但偷人,还借着医术伙同他人谋财害命,这一桩桩一件件听下来都让他冷汗直冒,当即他朝众人做了个长揖,声泪涕下地说,“都是老夫教徒无方啊,没想到教出这么一个败类来,老夫对不起众街坊啊……” 这让周围的一群人看得都心酸不已,盛大夫这人一向医术了得,名声又好,众人也看得出来他对徒弟都很温和,不像时下的一些师父动辙就打徒弟,如今再看他哭成这个样子,众人的心里的天秤就倾斜向他。 “盛大夫别这么说,这也不是你想的,只能说他就是品行低下……” “对啊,盛大夫,你是个好的,可不能被这种败类拖累了名声……” “……” 众人劝了几句,盛大夫这才心里好受一些,当即就宣布将陈留这个败类逐出师门,然后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说又说他实在是伤心过度,这一段时间都不再行医,教了个坏徒弟出来要自我反省云云。 这下子众人中原本有些软心肠的人还想指责盛大夫心硬,这下子都说不出话来,盛大夫不行医,他们找谁看病去?就算现在葛白能独当一面,但在某些人的心里,还是盛大夫这老大夫才更可信可靠些。 他们忙求盛大夫别为那败类难过,只是盛大夫去摆摆手,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掀帘子往后院去,这让好一众人都看傻眼了。 盛青也看傻眼了,她没想到她爹还有这一面,忙小心地捅了捅葛白的手臂,悄声道:“我没想到我爹还能这么鸡贼……” 随后头顶就被葛白敲了一记,“说什么呢。”哪有人这样评价亲爹的,“师父要没有这一番作派,只怕要遭好些人诟病,毕竟这陈留是我们医馆的人,不少人都等着落井下石看笑话呢。” 盛青忙点头表示明白,看来自己还是想得过于简单,心里又更恨那陈留,就是因为他,才让她爹的名声受损。 陶姚是很早就起床了,她不知道陈留的事情处理成什么样,但有傅邺与叶凛在,相信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今天要去给养父母上坟,她特意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衫,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这事早就开始商量并筹备,有陶家族长出面,很多事都轮不到她去做,她能做的就是跟在亲生父母的身边往养父母的坟地而去。 还是那条山上的小道,只不过这回走的人很多,她的父母在前面由陶家族长亲自领路,而她跟在鲍芙的身边,另一边的人是二哥叶凌。 叶游与叶凌都一身黑衣,而鲍芙与陶姚一样穿得素白,而且神情都庄重严肃。 后面跟着的荷花村的村民,不拘陶家还是卫家的人,都跟上来了,他们前来就是做个样子罢了,当然也想看看这当朝的侯爷的排场,心里都觉得陶谦这辈子也值了,没想到死后还能有人这般大陈仗地给他夫妇俩上坟,这在以前根本就是想不到的。 当然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前面叶家四口看,心里都在想着要如何巴结人家捞好处,当然更多的人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对陶姚好一点?最后悔的就是若那时候将陶姚给娶进家门该多好,这下子不就成了人家的亲家了?什么好处捞不到? 这些都是马后炮了,再想也没有用,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只能是想想罢了。 等到仪式开始,陶姚只是眼眶红红地看着叶游与鲍芙一起上前拜祭陶谦与姚氏,然后夫妻二人亲自给陶谦与姚氏的坟墓除草,并且还阻止了诚惶诚恐的陶家族长动手相帮。 第二百四十一章 闹事之人 叶游还好,毕竟是武将出身,除草的活计干得还行,唯有鲍芙,一直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上手干这种粗活就特别的笨拙,手还被一些较硬的草给割伤了依然不肯松手不干,好在冬天的草不多。 叶凌和陶姚想上去帮忙,都被鲍芙给拒绝了,“这有我跟你们爹即可,这是我们表达对陶谦夫妇的敬意与感恩之情,不能假他人之手。” 人家将她的女儿养活到十岁,这恩德之大让她干什么都不为过,如果他们夫妇还在人世,哪怕让她下跪报恩,她也是二话不说就跪下来的,感恩之情不是光靠嘴去说,要付诸于实际行动。 叶游也摆摆手,不让儿女插手,这是他们做为亲生父母的一种态度。 这一幕看得荷花村的村民都一愣一愣的,这下子他们对于陶姚的亲生父母所做的一切都真的认可,更有人感叹陶谦夫妇就是短命啊,要是活到今天,那才是真的风光。 可有人也反驳,“这死后也风光啊,你看我们这十里八村的哪家的坟墓能让当朝的侯爷亲自割草修整的?没有吧,人家陶谦夫妻俩是头一份,这都可以写进我们族中纪事了……” 这话说来带了股权溜溜地酸味,到底也还算是实在话,事实不就是这样?算来陶谦夫妻俩养了陶姚一场也不算亏本。 这种言论一出,陶姚听闻心中不以为然,这死后再风光也不如真的还活着,她宁可养父母能活着也不愿他们早早地往生,眼睛不由得再度红透,心中的思念在无边地漫延,好想说,爹,娘,夭夭想你们了…… 正在她感伤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站过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结果看的是后来的傅邺,这让她的感伤情绪瞬间消失,眉宇间略有些不快,这人来干什么?怎么哪哪都有他? 傅邺看到叶凌上前给鲍芙递工具,目光趁机看向陶姚,一入眼的就是她哭红的眼睛,这回他真切地低声道,“对不起,迟来了这么多年……” “没有人希望你来,我想我爹娘在天之灵肯定不愿意看到你。”陶姚冷硬地低声回了一句,她是被养父母疼宠下长大的,他们一定不乐意看到这个欺压她的大坏蛋,“所以你不用道歉,不用内疚,毕竟你是我什么人,你跟他们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她第一世的时候又没有嫁给傅邺,所以他也算不得是陶家的女婿,这种场合跟他毫不相关。 傅邺一下子就解读出她话中潜藏的话意,胸中顿时憋着一股气,既是对她,又是对自己,只是上一辈子已经遥远地再也无法追回,那些憾事也只能今生再来弥补,这是他重生以来最为贯彻的宗旨,也是他的信念。 “陶姚,这样说你就真的高兴吗?”他紧紧地盯着陶姚看,他们俩的关系就算少了世俗的约定,但也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 陶姚转过脸去不看他,这种场合跟他讨论这样的话题毫无意义,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可现实还是现实,在这种人多的场合跟他吵下去,真的被人听去,她跟他估计都要被人绑在火刑架上,子不语怪力乱神也,这是夫子的名言。 看她不做声了,傅邺暗松一口气,如果陶姚继续倔强下去,他还真的拿她没有办法,更何况还有叶游与鲍芙在,有些话题就不适合拿来讨论。 等叶游与鲍芙除完了草,祭拜仪式继续进行,只是还不等叶家几口人和傅邺表现出悲伤来,后面跟来的荷花村村民都竟然开始哭丧起来,听起来真的是悲伤至极。 陶姚悄然回头看向他们,看到那些人夸张的哭法,实在是让人浑身起疙瘩,实在是太假了,假得无法直视。 叶游的一张脸更为严肃,鲍芙也沉吟不语,他们夫妻本意是带着人过来祭拜,然后再给陶谦夫妇重新修坟,并不想要这么些人参与进来,无奈有人就是要争着做这“孝子贤孙”,拦都拦不住。 鲍芙轻拍女儿的手,“下回我们再来祭拜你的养父母时,不再要他们瞎掺和。” 陶姚点了下头,其实心里知道想要安静地祭拜估计有点难,乡下地方的村民都想来攀关系,毕竟谁家都想靠着这关系捞好处。 就譬如她的诊所,因为来往的产妇渐渐开始增多,那一来一回都需要车子吧,甭管是牛车还是骡车,只要能拉人就行,那位跟她关系不错用牛车当交通工具往来村中与镇上的陶大伯,现在几乎都开始做起诊所孕妇出院回家的生意,据说生意还不错,比他之前来回村中与镇上要有赚头,毕竟荷花村的村民可不会天天都往镇上去,惟有赶集日或者是紧急需要才会到镇上去。 看到这生意有些许赚头,竟又有人赶着辆骡车来抢这生意,当然也是本村的人,外村在这是没法抢生意的,当然从他们村子里过来就是另说了,外村人出院离开就必须使用他们的牛车或者骡车。 当然还有其他方方面面,起码带动了周边几户人家跟着也喝了几口汤赚了点小钱,这其实也是变相地维护了诊所,毕竟大家的利益是一体的,再加上陶卫两家族长都还算是支持她,所以她这诊所也还算是顺利开了下来。 其实她这小诊所能动的蛋糕是有限的,太远的村子是不会考虑来她这小诊所生娃的,也就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这还是全部都来,有一些人是宁愿在家请稳婆上门的,当然这个技艺有好有坏,她就接生过好几个被技艺不好的稳婆差点害了的孕妇,送来时几乎都是难产,好在她有惊无险地挽救了孕妇和婴儿的性命,这才让她的诊所名声开始宣扬出去,这段时间的孕妇才开始增多。 可是当她看到意图来闹事的人之后,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这是那陈留安排来闹事的人?” 她曾经设想过会来闹事的人估计是其他的不服气的稳婆,但也没想到会是一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陈留,如果她没有记错,陈留可不擅长妇科,就更遑论是产科了。 如果是其他的稳婆,她还真不怕,其实在她的想法里,是真希望她们来闹一闹的,那个群体里面也不全是糟粕,也有如卫娘子一般可以继续深造接生技艺的人,她们如果有心要学,那上手的速度绝对比她重新培养的人才要快得多。 傅邺轻点了下头,“就是他们,你可认识他们?” 陶姚没有看向傅邺,目光却是打量那一直避着她目光的年轻妇人,还有她的公婆和男人,而他们怀里抱着的孩子似乎有些不对劲,遂她厉声喝道,“这孩子怎么了?” 那年轻的妇人闪烁着目光看向她,然后又看了看丈夫和公公婆婆,竟是不敢吭声。 陶姚不欲与她争辩,竟是担心那个小小的婴儿,这种冷天气抱着孩子要来闹事,这个孩子肯定要不妥当的地方。禀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她伸手就去碰触那个婴儿,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没有再阻止,在她不注意的地方,她竟是对陶姚有几分期待。 婴儿的情况十分的不好,陶姚一把接过来,直接给这小婴儿做心肺复苏,看着那小小的呼息渐渐变强了一些,她这才松手,然后开始把脉听音,随后方才看向那年轻的妇人,一脸愤怒地道,“这孩子感染了肺炎,你是怎么当母亲的?” “是你害了我家的大闺女,她一回家就是这样的……”那婆婆样子的女人想要强调夺理,只是傅邺一脚踢过去,她直接就被踹倒在地,一时间不敢再做声。 而这家的公公和儿子却是一声不吭,显然对于傅邺他们都极为忌惮。 陶姚没有理会那老妇人的叫器,在她这诊所里出生的每一个婴儿都有档案,而且目前来止除了一出生就有的残缺以外,几乎没个出生的婴儿身体都是健康的,怀里这个小女娃也不例外。 她一面开方子交由卢嫂子到韩大夫那儿去抓药,她这边有的只是妇产科要用上的常规药以及手术用药,其他病症的药就要靠韩大夫那边来提供。 做完这一切,她就将这小婴儿抱在怀里,让人拿来毯子将婴儿包好取暖。 “别人不心疼你的女儿,你也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这是你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就任由别人这样来糟蹋?”她指责地看向那年轻的妇人,能造成这小婴儿身患肺炎,可以说是保暖不当所致,或者就是故意的。 到底是心理压力颇大,那年轻的妇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听她断断续续地说,是婆家不满意她生了个女娃,所以全家人都给她脸色看,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用钱买通了公公婆婆,他们不顾她的反对,将她这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丢到户外的冷天里,还阻止她去抱回来,等再把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得了风寒,他们也不让请大夫,直接等孩子病重,这才带着她说来找诊所的麻烦。 事情听来就是这么残忍,陶姚第一次对陈留憎恨起来,这人心思龌龊也不罢了,连这么一个小婴儿也不放过,“败类,人渣!”她忍不住骂了起来。 傅邺轻声道,“他想借这事在你跟前表现,然后搏得你的好感,这才能趁你放松之际对你下手。”他开始将陈留这计划的初衷说给她听,叶凛说得对,有事瞒着她并不对,还是据实以告,或者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改善。 陶姚不听尚可,一听就怒不可遏,再看这一家子都觉得厌恶不已。 那年轻的妇人哭得厉害,而她的公公和丈夫却看到形势不对,忙求饶起来,他们对于傅邺有着说不出的恐惧,所以忙着磕头认错,还说以后会好好地对待这小女娃。 陶姚一听,冷笑讥嘲地看着他们的自以为是,“你们以为她就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吗?肺炎在大人身上都不好医治,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婴儿?一个女娃就不是人了吗?”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被傅邺踢了一脚的老妇,“你也别忘了自己也是女人。” 那老妇依旧是不服气地撇撇嘴,只是害怕一边的丈夫和儿子,要不然她肯定会反驳陶姚,一个女娃娃能当什么用?能传宗接代吗?什么都不能,活着都是浪费粮食,她本身就是个泼辣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挑上她来做这缺德事? 而那年轻的妇人只是一味的知道哭,显然是没有主见的,一切就是听着婆家人在摆布。 陶姚对于这一家子完全都没有再说话的欲望,转身就出去了,看到这样的人家,她更为庆幸当年是被养父母给收养的,至少他们都不歧视她的女儿身。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傅邺站在了她的身旁轻声说道。 陶姚现在没有兴致听他说话,心中的不平之气还郁闷着发作不出来,在看到韩大夫提着药包匆匆赶来,她忙迎了过去。 这几天她认亲,村子里颇为热闹,但韩大夫一次也没有出现来参加这热闹,她就看得出来韩大夫是想避开这些事,在他的观念里面,陶姚就是陶姚,对于是否变成了高门贵女,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当然也是在避嫌。 他认为自己对陶姚的帮助是有限的,接受叶游夫妇的致谢是件地脸红的事情,无功不受禄啊,正确说来她才是他韩某人最大的恩人,没有陶姚的医书与无私的教授,他的医术不可能进步如此之快。 这次他会过来,完全是看到有了新病例,又是可以学习的时候,小儿科也是难学的,还是那句老话,医书难求。 陶姚上前去与他寒暄几句,两人就一道去看望那小患者。 傅邺没有跟上前去,而是看着陶姚像一个发光体一般走远,眼里的情绪再无遮掩。 而在此时,一辆马车却是急速地朝着荷花村赶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那个得肺炎的孩子最终还是得救了,被陶姚从死门关里抢了回来。 给孩子诊过脉后,韩大夫微笑道,“总算是能控制住了,后续再吃药好好地照顾,过段时间就能除了病根。”这病并不好治,但没想到陶姚居然能力挽狂澜,算这孩子的命大,没被狠心的亲人给折腾死,不过,“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对于孩子,人的心都会更软一些,都是大人造的孽,凭啥报应到孩子身上? 这个问题陶姚也头痛,这么小的孩子能拖付给谁?其实谁养都不合适,孩子需要的是父母,可想到孩子的爹娘,她就又有一股气憋在心里。 韩大夫看了陶姚一眼,“最后还是交回给她的父母。” 陶姚没作声,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所以,她还是找上了傅邺。 傅邺看到她到来,眼睛就是一亮,轻轻笑道,“怎么来了?”顿了一会儿,他就心如明镜般地道:“是为了那个孩子?” 陶姚的心还是这般软,在那天她转身就走后,他就知道她还是得回来找他商量这个问题的。 陶姚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在等我登门吗?”他的阴谋诡计就会用在她的身上,不管是哪一世,都没变过。 “你看你,又像个爆竹一样。”傅邺好脾气地笑道,亲自给她沏了茶,“新茶还没有出,将就用点。” 陶姚闻到那茶香,十分熟悉的味道,不由得再看了眼傅邺,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喜好?说不上惊喜,但她的脸色微微和缓一些,但随后又紧绷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谁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 “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吧?”傅邺一副无耐的样子道,难道错过了一次,就不允许人改过了?这一辈子他反省得比那漫长的上一辈子还要多得。 陶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哪那么多废话?”不客气地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这茶还是如记忆中的味道,看来是今年的新茶无疑了,既然有事要这厮办,她也就不端着张晚娘脸看他,“那几个人的情况如何,你给我说说。” 那天急着救孩子,她也就没多管那一家子,反正都没有好印象就是了,可现在棘手的问题就摆在眼前,所以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不然这孩子不好安置,送养生堂去?呵呵,这个地方搞不好跟异时空那些个黑心孤儿院也差不多。 傅邺道,“他们会接下这事是那老婆子的主意,当然那老头也是真怂,全听他家老婆子的指挥。这对老夫妻可不光只有一个儿子,他们膝下还有二子一女,现在这个是长子,就是想着赚这个黑心钱好养活其他的子女……” 说白了,就是穷闹的,这是关键的因素,再其次那就是重男轻女,觉得拿个不重要的孙女来换银钱是划算的买卖。 然后这家的长子是个窝囊废,媳妇又立不起来,这就事事听这老婆子的安排了。 陶姚一听心里就呵呵了,妈宝男就妈宝男,说他是窝囊废还是便宜了他。 只是这么一听,她心里就有了计较,“这事我有个想法。” “说说看。”傅邺刻意坐得靠近陶姚一点,陶姚冷眼扫去,目光如刀地望着那靠近的距离,大有你再进一步我就不客气的味道,他却是无赖地笑了一下,没再试图靠近,但也没后退。 陶姚自己挪了下屁股坐远一点,这才道,“我去见见那个年轻的妇人。” 傅邺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了主意,故也没阻拦,不过是小事一桩。 吩咐下去,没一会儿那年轻的妇人就被带了过来,他依旧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把陶姚甩过来的目光都忽视掉。 陶姚看他那个样子,突然想到异时空那里无处不贴的牛皮癣小广告,这人现在的行为就像那些小广告一般,揭都揭不完,罢了,跟他计较只会气坏自己,也不知道这傅邺抽什么风这一世居然耍起无赖来。 “你的女儿病情控制住了,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她朝那年轻的妇人道。 那年轻的妇人一听,眼泪都下来了,不停地给陶姚磕头道谢,这孩子毕竟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哪是能说割舍就能割舍的?现在听到孩子捡回一条命,脸上的欢喜半点也不似做伪。 “你想以后怎么办?”陶姚看了看她的神情,直接问出口。 那年轻的妇人愣了一下,以后怎么办?抬头悄悄地看了眼陶姚,然后再看向一旁似漫不经心但那扫过来的眼神都似刀子的年轻男子,她不敢多看人家的长相,但心里明白是她惹不起的人,跟这样的男子求情,她是半点把握也没有,毕竟人家的眼刀子就能杀死你。 最后只能把目光看向陶姚,这陶姑娘是个善心人,而且女人大多都心软,遂她朝陶姚不停地磕头,求她饶过他们一家,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陶姚一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你舍了你孩子一次,以后肯定会再舍的,只要你婆婆一逼迫,你就会往后退,那我还费心费力地救你孩子的命做甚?还不如现在就让孩子去了,至少能走得安静不伤心。” 那年轻的妇人一听陶姚这话顿时就瘫坐在地,她知道自家婆婆是个强势的人,是个连公公都辖制不了的人,当然她的公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对夫妻就是破锅配烂盖,可她能怎么办?再加上男人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什么都听他妈的,就像个没有主心骨的人,她早就后悔嫁了这么一个人,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嫁都嫁了,再无退路可走。 “我也没法子,公婆都是强势的人,我能怎么办?”她当即哭诉了起来,如果有头发谁愿意做癞痢? 陶姚听她哭得烦,直接道,“人家常说,为母则刚,你就没想过要为你的孩子想一想吗?就没想过自己立起来,给你的孩子撑起一片天空?” 那年轻的妇人听得睁大眼睛,她当然想,做梦都想,可想有什么用?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随后两眼又茫然起来。 人常说个性决定命运,陶姚以前还是有些怀疑的,现在看到这活生生的例子,也不由得不全信了。 她不想再跟这根朽木说话了,看在那可怜的孩子份上,她直接道,“如果没你公公婆婆在那儿从中作梗,你能照顾好你的女儿吗?” “能,我能。”那年轻的妇人一听,眼睛都发亮了,没有那俩老东西在丈夫耳边叨叨,她就能让丈夫听她的,反正耳根子软的人,听说的话不是听?只是以前有那老虔婆在,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罢了。 “那你的小叔子与小姑子呢?” “我养。” 她立即就领悟了陶姚的意思,做为长嫂养小叔子小姑子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况且那小叔子和小姑子都不是要人喂的小娃娃,如今都能帮着做家事了,养着也不亏。 陶姚见她这次领悟得快,只是吩咐她配合事情,得了她的肯定回答后,直接就让人将她带出去。 “你的心还是太软了。”傅邺点评道,其实这小娃儿也不过是给口饭吃罢了,把人往庄子一丢,是主子让养的,多的是人抢着抱回家去,何必因此还放过那对小夫妻?这做恶的不分大小,做了就是做了。 陶姚这回没跟他唱反调,看那田大嫂等人就知道他手里有渠道养着这些人,可是再如何,这都是人,还是养在亲生父母的身边最好,当然这父母还需要有点可取之处。 等那年轻的妇人又回到关押的房间时,那一家几口就知道了人家的处理方法,是要报官,拉他们去坐牢。 老婆子先是哭天抢地,只是她一哭就被人打一巴掌,后来被打怕了,就不再敢哭喊,只能扭曲着脸在那儿哼哼。 老头子和儿子俩人都继续耸拉着脑袋,心里当然害怕,做为小老百姓,他们天然地都不想跟衙门打交道,人进去了那地儿还能有好的? 小妇人一声不发,似乎像个无主的幽魂一般,只是那般幽幽地看着婆婆,直把她婆婆给看得后背生凉,遂壮胆地大骂起来,可这回骂也不管用,这儿媳妇继续还是那般地看着她。 陶姚过来时就看到那俩老夫妻跪地求饶,那声泪泣下的样子看得人极度不舒服,有害人的心思,就没有承受后果的心理?什么玩意。 “孩子活过来了。” 她的话音落地,除了那对年轻的夫妻有了反应以外,老头子不吭声,老婆子的眼里闪过厌恶的光芒,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以后这孩子就送养生堂吧。”陶姚继续道。 “求你们开恩,把孩子还给我吧……”那年轻的妇人这回终于开口。 “还?怎么还?你们这事是要报官的,以后等着坐牢吧……”陶姚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那年轻的妇人开始磕起头来,直接就把额头磕出血来。 陶姚随后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呢?也罢,看在你还知道悔过的份上,就给你们一家一个机会……” 一听到机会,好几人都睁大了眼睛。 陶姚随后表示可以放两人出去,但这剩下的两人必须担起罪责送官府追究。 那老婆子一听,抢着要出去,直接就喝令儿子与媳妇去坐牢。 “你是首犯,不放过。”陶姚凉凉地道。 那老婆子一听当即就差点晕了过去,她想要去抓陶姚的脸来出气,结果被人踢了一脚随后就跌坐在地。 陶姚起身离开,“想想你其他的孩子。”顿了顿,“有答案了再来告诉我。” 一句话,那老婆子再也硬气不起来。 那老头子其实听明白了陶姚的意思,他看了看儿子和儿媳妇两人,人家要放的是这两人,而不是他跟老婆子,正如人家说的,家里还有小的要照顾,不能全都折在牢里,如果他们都不在,家里那几个小的,就真的没指望有活路了。 “牢我跟你们娘去坐,你们回家,不过一定要照顾弟弟妹妹,不然我跟你们娘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老头子一锤定音,无论老婆子如何哭闹都没有用。 最后也是送这俩老东西到官府去,直接就给发配到邻省去。 陶姚把孩子给回那年轻的妇人,伸手轻抚了一下孩子熟睡的脸庞,“以后若你再害了这孩子,那我可不依的。”丑话还是要放在前面。 “再不敢了,陶姑娘,你信我。”那年轻的妇人忙道,这孩子失而复得,她抱得紧紧的。 然后与一直耸拉着头的丈夫离开回村去。 陶姚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走远,随后轻舒一口气转身回诊所里面。 “这事随心就好,不要有思想负担。”鲍芙事后如是说,这事她没有出面,就是要让孩子按心意去行事。 陶姚轻“嗯”一声。 叶凛回来,青云镇那边的事情也了结了,陈留一个人就牵出不少事来,搞得镇上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流言是涉及到陶姚的,后来这陈留也是被判流放,与他相关犯案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盛青回来时也是一脸的唏嘘,还跟陶姚说起了详细情况,嘴里也好,神情也好,都无比嫌弃陈留,半块遮羞布也不给他留。 “他爹娘还到医馆来想要求我爹出面保人,真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娘,都是不要脸面的人,我爹当然不应允,这种害人精早处理早好……” 陶姚对陈留的事情没有半点兴趣,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个囫囵,只要能让青青姐出了这口郁气,那就值得。 偏在两人说话这档口,外面的卫娘子匆匆进来,“陶姚,外面有人找你。” 陶姚愣了下,谁会来找她? “去看看就知道了。”盛青看了眼卫娘子的神色,不会又是有人要闹事吧。 卫娘子的神色不太好,毕竟那来的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心里发怵,她看得出来那不是好惹的人,所以在陶姚要出去的时候,她拉了下陶姚的衣袖,“小心应对,要不然我就悄悄将永安侯夫人唤来撑撑场面……” 她想着鲍芙是京城贵妇,应该能压得住对方。 陶姚笑了下,轻拍了下卫娘子的手,“不用太紧张,如果有必要,我自会请娘过来。” 她才刚认回亲生父母,并不想过于依赖他们,毕竟没有他们她也过了这么些年,说白了,就是还不习惯有依靠的感觉。 急步出来,就先看到堂屋坐着的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忙带着惊喜地道:“连嬷嬷,你老怎么亲自来了?”可是钟秀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一直与钟秀都有联系,两人通信也颇为频繁,只是一直以来送信的人都另有其人,这是自青云镇后她第一次见连嬷嬷。 连嬷嬷忙笑着跟陶姚打招呼,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椅子里四平八稳的一个严肃脸的中年女人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姚几眼,那目光就像挑剔货物,厉声道:“你就是那接生圣手陶姚?怎么年纪这么小?”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事实说话 在世人的观念里面,稳婆都是有点年纪的女人,陶姚这年纪确实是不太让人信任,对于这点劣势她心里是很清楚的,但是这中年女人看人的眼光实在让人心生不爽,这种高人一等的目光实在是熟悉得令人讨厌,这让她心里就已生出不悦来。 不悦归不悦,她的目光看向一旁暗地里向她摇头的连嬷嬷,眉尖微微一皱,心里渐渐有了些计较,连嬷嬷是钟秀的奶娘,而钟秀是武安伯府的儿媳妇,可以说是京城贵妇圈里的人物。她的奶娘尚且要在这个中年女人的身边做伏祗,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能说得通,就是这个中年女人的来历不简单。 这么一想,她就发现那中年女人身边的侍女站姿规矩都与她曾见过的钟秀的侍女还要讲究,看来这女人是真的有来历,虽然以她现在侯府千金的身份不至于要怵这女人,但还是以不结仇为上,毕竟她不想给鲍芙招惹麻烦。 于是,她微微一笑地朝那依旧在打量她的中年女人道,“不敢称接生圣手,不过如果你要找的稳婆叫陶姚,那就是小女子。”说完,她朝对方点了下头。 那中年女人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目光转向连嬷嬷,“邹家的少夫人莫不是耍着我们王妃玩吧?这样年纪的稳婆如何可信?这还是要荐到王妃的面前,我看就是胡闹,”竟是越说越气,“连嬷嬷,我这就启程回京城向王妃一五一十地汇报,到时候就请邹少夫人前去解释吧。” 说完,她起身抬脚就要走,本来这一趟她就不想跑的,宫里有那么多的稳婆可用,偏自家王妃听到邹少夫人说了几句就心动地让她来跑这一趟请人,请就请吧,若是真得用的,跑一趟也未为不可,可这一看明显就是未及笄的少女,只怕还未出阁吧,如何能拿来糊弄人? 她看那邹少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平日里又颇得王妃青眼赏识,而且她也打过交道,是一个多稳重的人啊,怎么这次办的事情如此让人不可理喻? 连嬷嬷忙上前急着道,“吴嬷嬷请留步,老身不是要为我家少夫人开脱,而是当日确实是这位陶姑娘亲自给我家少夫人接生的,要不然我家少夫人当时很可能就一尸两命,这事开不得玩笑的,若是谎言是经不起查验的……” 她可不希望宁王妃到时候牵连到自家的少夫人,少夫人一进京就能与宁王妃打得火热,那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正因为得到宁王妃的赏识,才没让那难缠的婆婆傅瑶给搓磨了,所以这关系必须维持住才行,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急切。 陶姚听了她们二人的对话,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在开这个诊所之前,她在给钟秀的信中曾隐晦地提过,希望能得到京城贵人的赏识,在当时来看这是自己最有希望找到的后台,不然她这诊所始终开得还是不那么安宁,这是其一的原因,其二就是她想推广这个模式,就更需要身份地位过硬的人来当这个推手,要不然她何必动用钟秀那个人情? 而钟秀确实帮她引荐了,这个什么王妃是啥来路她现在不清楚,但是皇家的人无疑了,大兴王朝可没有异姓王。 这个什么王妃确实是她需要找的人,但送上门的花真的不香,再者看这叫吴嬷嬷的中年女人似乎连钟秀也要怪罪上,她的眉间蹙得更紧,这事不管成与不成都不能牵连到钟秀身上。 钟秀的婆婆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钟秀生产时是伤了身体的,以后难怀二胎,真被傅瑶挑刺,只怕日子要难过了。 想到这里,她给了连嬷嬷一个安定的眼神,事情因她而起,绝不能因她而败,于是她直视那个吴嬷嬷,“虽然不知道嬷嬷是哪位王妃的身边人,但是若是邹少夫人在王妃面前提起过小女子,那说的肯定是事实。”顿了一下,“不过这个接生的技艺是否高超也不是由小女子自己来评定的,嬷嬷何不自己看看呢?” 说完,她就直视看向吴嬷嬷,半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吴嬷嬷又打量了陶姚几眼,看到这年轻姑娘不卑不亢地看着自己,眼里似乎有股名为自信的眼光在闪动,这个少女有点意思,这倒是让她高看了几分,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严厉挑剔,不过也仅于此,这么年轻的稳婆还真不敢让王妃使用,谁知道她是不是真有本事? “看你也不像主动说谎造谣的样子,我……” 吴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外面有人匆匆走进来,看也没看吴嬷嬷与连嬷嬷这两个一身体面装束的人,而是朝陶姚直接道,“陶姑娘,那边有个妇人难产了,卫娘子让我赶紧过来请你过去……” 陶姚轻拍一下这前来禀报的小姑娘的手,让她安定一点,看来之前带回来的那十个小姑娘还要再加强训练才行,至少做事不能这般毛躁。 不过产妇难产是拖不得的,她忙看向吴嬷嬷和连嬷嬷,“两位嬷嬷就是现在要赶回京城,也还请吃点东西喝口水再上路也不迟,小女子那边还有急诊拖不得,只能失陪了。”说完,她朝身后跟着的田大嫂吩咐几句,就匆匆赶过去给人接生。 吴嬷嬷看到这个年轻的少女说走就走,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似乎十万火急的样子,看样子也不像怠慢她的样子,她相信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试图与皇家做对,可这说走就走的样子还是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连嬷嬷赶紧道,“陶姑娘是否会接生,事实胜于雄辩。” 对于这空发事件,她心里是称妙的,说太多也不如亲眼看一回,陶姚是如何为自家少夫人接生的,只怕到死她都不会忘记。 吴嬷嬷沉思了一会儿,“也好。”看看就看看,她倒要看看这个什么诊所在故弄什么玄虚? 两人也赶紧跟在陶姚的后面赶过去。 陶姚走得十分快,到了产房的门前,换上了干净的白大褂,然后洗净手,这才走了进去,里面卫娘子和盛青都在,她看了眼那产妇的情况,是有难产的迹象,可这也还不到她出手的地步,卫娘子和盛青二人哪个不能对付? 卫娘子一眼就看到陶姚眼里的疑问,谨慎地朝后看了看,然后凌到陶姚的面前低声道,“我怕那些人是故意寻你麻烦的,所以才会让人过去请你过来,等会儿永安侯夫人就会到来。” 她终究还是怕陶姚吃亏,所以才谎报请人过来发,并且急急就派人去鲍芙。 盛青也赶紧小声地道,“不管如何,有这事挡着能拖点时间。” 陶姚看着这为她着想的二人,心里依旧暖暖的,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刚想问一下产妇的情况,就听到外面传来那个吴嬷嬷严厉的声音,“今儿我是非要进去看看,你们还挡拦我?” “这?”卫娘子知道贵人是不能得罪的,只可惜时间有限,鲍芙要过来救场还须等一等。 盛青却是对外面那盛气凌人的女人没有好感,“要不我出去应付一下?”为好友只能两肋插刀了。 “不用。”陶姚道,“她要进来观摩就让她进来,这个人不好得罪,卫婶娘你出去招呼她换了衣服进来,今儿个这产妇我亲自接生。” 她要用事实来说话,这是能打脸那吴嬷嬷的最佳方式,那个什么王妃能通过钟秀找她过去,就说明她有用到自己的地方,不然有皇宫里的稳婆又何必到外面再找? 卫娘子看陶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才点了下头,转身出去。 吴嬷嬷被人死脑筋地拦在身前,早就满脸不高兴了,正准备强横地进去,结果里面走出来的是之前招待她的乡下妇人,只见那妇人朝她行了一礼后,方才道:“我们陶姑娘说了,嬷嬷进去也可以,但是一定要穿我们的衣服,这样能减少细菌,对产妇和婴儿都有利,不然真进不去……” “换什么衣服?”吴嬷嬷还记得自己来此的任务,比起争吵,她更关心的是陶姚是否真有能力?毕竟那钟秀对陶姚的推崇真不似做伪。 “那请随我来。”卫娘子直接把人带到一边穿上清洗煮过的白大褂,然后再净手,最后戴上口罩,这才放人进去。 连嬷嬷看到那吴嬷嬷进去了,本能地也上前一步要求进去,如果真有什么变故,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解决。 本来这事情就不该办得这么急,依自家少夫人的意思那是要与陶姚通过气才好,怪就怪那宁王妃的孕相不好急着要找人,少夫人才会让她跟着走这一趟,临出发前,少夫人跟她说,“这事没能与陶姑娘通气,若是有何不妥之处,你一定要设法周旋,千万要保证陶姑娘的安全。” 比起宁王妃身边的近侍吴嬷嬷,陶姚这小丫头确实处于弱势。 卫娘子看了一眼这人,然后就也让她依样画葫芦进去。 吴嬷嬷一进来就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房子是新起的,这个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但这房子也干净得过份,对,就是干净的过份,比皇宫还要干净。 随后的目光就看向那产床上的孕妇,比起那因为生孩子而痛得低呼的产妇,产妇身下那张奇怪的床更让她好奇,怎么这人是躺在这个怪形怪状的床上生孩子?宫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规矩。 打量了好一会儿产床,她才把目光看向几个同样穿白大褂戴口罩与白帽的女人,目光很快就锁定了陶姚,此时的陶姚没有起身来迎她,而是在给那产妇做检查,她看出来这年轻的少女是相当认真的。 “再等等,产道还没有全开,来,先放松,慢慢地吸气……呼气……”陶姚的声音很沉稳。 吴嬷嬷看到那因为疼痛而扭曲脸孔的产妇顿时就被安抚了,只见她随着陶姚的话而慢慢放松了,那扭曲的脸也渐渐变得舒展起来。 直到两刻钟后,陶姚再一次检查,这次明显可以生了。 “别紧张,等会儿孩子就会出来了,我们一起努力。” 产妇听到陶姚的话,信任地点了点头,阵痛又开始来临。 陶姚却是一边给产妇接生,一边给卢嫂子与张嫂子讲述接生要注意的地方。 吴嬷嬷看得挑了下眉,目光又落到一旁的手术器械上,这又是没见过的东西,至少她没见过宫里的稳婆用过这样的工具,当然能在宫里侍候的稳婆都是惊心挑选的,她们也有自己的工具可用,可那些粗糙的用具跟陶姚这边精致的用具是没有可比性的。 她其实是见过宫里稳婆接生的,当然宫里的稳婆技术是挺不错的,但不知道为何,看到陶姚那娴熟的技巧,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陶姚的接生可以用一个稳字来形容,而且她很能安抚产妇的情绪,是尽量保证产妇能顺产。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在吴嬷嬷眼也不眨地注视下,陶姚把孩子接生出来了,掏出那婴儿口中的粘液,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 陶姚迅速地交给张嫂子,这才开始给产妇收拾。 终于把这个产妇给收拾妥当,吴嬷嬷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有人隔着帘子禀报,“陶姑娘,有个产妇是刚送来的,她生孩子已经生了大半天,孩子还生不下来,那边的稳婆说没有办法了,她的家人就赶紧把人往我们这儿送来了……” 陶姚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回来的这个是真正的难产,最近她见过好几例这种生了一半就难产往她这边送的产妇,“给她换一换衣服,赶紧送进来,这边这个已经没事了,推出去。” 一旁的张嫂子立即配合着将人抬到一旁病床上,然后直接就给推了出去。 吴嬷嬷看得实在是眼花缭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陶姑娘是吧?你……”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陶姚直接抬手打断她的话,“吴嬷嬷,现在产妇要紧,我们迟点再说话。” 没一会儿,那产妇就被推了进来。 陶姚立即检查了一下这个产妇的症状,道,“准备剖腹产。”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听闻身世 吴嬷嬷听到陶姚嘴里吐出的剖腹产三个字,本来有些舒展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三个字顾名思义,她顿时知道陶姚要干什么。 当即就忍不住上前与陶姚说,“陶姑娘,你要剖开这妇人的肚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有损?你这是……” 陶姚挑了下眉毛看向这吴嬷嬷,若不是她是那啥王妃身边的人,她早就让人请她出去了,只是千想万想,她也没想到她会是个迂腐的人,一边忙着重新净手准备待会儿的手术,一边道,“吴嬷嬷看到那产妇的情况了吗?” 吴嬷嬷的心“咯噔”一声,这才扭头看向那被紧急抬进来的产妇,这产妇的脸色十分难看,而且明显已经痛晕了过去,应该是不能顺利生下孩子了。 陶姚这会儿已经洗净了手,由身边的人重新换一件白大褂,一切妥当之后,她这才再度道,“吴嬷嬷,你也看到这产妇的情况,那你告诉我,你嘴里的道理与生命比起来孰轻孰重?而且你得考虑,这不是一条生命,这是两条命,你就忍心看着她们共赴黄泉?” “这……”吴嬷嬷一时语塞,陶姚这话让她无法反驳。 陶姚却道:“在我的眼里,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生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吴嬷嬷,那些老学究读书都读迂腐了,你也是女人,居然也被这样的迂腐之言洗了脑吗?” 她的言辞很犀利,半点也不让,如果因为这句话退让了,那就将会有很多难产的女人死去,这不是她的初衷。 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的连嬷嬷低声道,“当日我家少夫人生孩子是也是遇到了不靠谱的稳婆差点一尸两命,后来也是陶姑娘力挽狂澜才有了我家少夫人母子子的平安。” 吴嬷看了下连嬷嬷,最后退开两步不再说什么,两眼依旧盯着陶姚的操作。 血淋淋的剖腹产画面,看得她头皮发麻,全身都极度不适,但她依旧坚持住继续看下去,没有再出言打扰陶姚的操作。 陶姚似乎也忘了吴嬷嬷这外人的围观,全身心都沉浸在这手术当中。 鲍芙赶来的时候,手术还没有结束,对于她,诊所的人都知道,遂有人立即上来就将有人来找茬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听得眉尖紧蹙,忙朝身边的山茶使了个眼色,山茶立即会意地转身离开去暗暗查一下这到底是何人到来,听那卫娘子派来的人说,那来人很是嚣张,而且疑似京城来的人。 鲍芙直接坐下来等着,山茶的办事能力她还是信任的,心里在思索着京城来的人会是谁派来的?算算时间,鲍蓉带着金晴是回到了京城,这回她派了人盯着她们母女俩,没听说有什么异动,那就应该与这对母女没有关系。 心里厌恶鲍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还不至于将所有的坏事都往她头上扣,这点做人的原则她还有。 “娘,听说有人来找妹妹的麻烦?”叶凌人未至声先到。 鲍芙抬头看去,就见到两个儿子和傅邺正匆匆赶来,然后齐齐给她见礼。 叶凛的目光四处打量,意图要找出那前来挑事的人,嘴上却是道:“娘,爹还在那边与陶卫两家族长商量给荷花村起学堂的事情,遂让我们先过来。” 正正因为陶姚曾经捐献二十两银子在荷花村起学堂,叶游才会提出由他来出后面的资金支持荷花村建学堂,并且还负责找教授的老师,这于荷花村是大事,那边的人都兴奋了起来,要商量的事情还有不少,而叶游相当给面子地听他们说,没有将事情随手指给一个管事去办。 这个面子给的是陶姚的,也是要在这儿为女儿撑腰做脸。 鲍芙点了下头,其实有她在,就不会让女儿被人欺负了去。 傅邺却是直接道,“我进来时看到了武安伯府的马车。” 这话一出,鲍芙和叶凛、叶凌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他们担心陶姚,竟是不曾留意到其他的方面,毕竟陶姚这诊所还是颇为热闹的,刚才还有牛车挡路。 “武安伯府邹家?他们跟我们家没有什么矛盾啊,找囡囡做甚?”鲍芙不解地道。 傅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陶姚与钟秀这个邹家二房的少夫的渊源,现在让他担心的是,另一辆没有村记的马车是谁家的?这个才是来挑事的人。 这已经不是鲍芙第一次听了,之前以为陶姚是傅邺心上人的时候,她就听说过此事,当然更早以前在邹家二房回京时,她就听过一耳朵,只是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 现在再听,一股辛酸由心而起,不过很快她就释怀,“那应是我想岔了,不过她们竟然从京城找来,应该还是要找囡囡接生……” 话还没有说完,山茶匆匆就走了进来,看到突然出现的几个公子,她忙行礼,然后正要向鲍芙耳语几句,鲍芙却是摆手道,“直说便可。” 山茶这才应声“是”,然后直接说道,“夫人,奴婢问询了跟随的人员,不过只打听出来是武安伯府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那真正的来者身份没有打听到,鲍芙顿时心中警铃鸣响,这种行事作派,而且还能让武安伯府沦为陪衬的绿叶,对方只怕来头颇大,估计搞不好会是皇室的人。 自家女儿的接生技艺如何自家清楚,她在这儿看了太多例陶姚力挽狂澜的例子,会有皇家人的目光注视过来也未必。 会这么想的人不但是鲍芙,包括叶家兄弟和傅邺,心中瞬间都有了猜测。 傅邺的心中涌出一股烦躁,皇家的人一向是最不好打发的,而且现在人家行事隐秘没能打听出什么来,就无从猜这背后的人,他在心里转过无数个会出现的问题,然后在心里想好该如何应对的策略。 这边都安静了下来,山茶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然后再不敢言语,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后站到鲍芙的身后,她不过是个下人,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她拿主意,于是就更安静了。 直到外边响起声音,鲍芙才回过神来,直接起身就走出这待客的屋子,然后与吴嬷嬷直接撞上。 吴嬷嬷原本还以为自己因为看到手术血淋淋的场面以致眼花,既然在这个偏僻的乡下地方看到永安侯夫人,还不可置信地拿出帕子擦了擦眼,再定睛一看,眼前出现的妇人真是永安侯夫人。 她是宁王妃身边的近侍,肯定是见过鲍芙的,并且不久前京城那场宫变,永安侯是大功臣,天子的信臣,也是自家王爷要拉拢的对象,她就更不敢怠慢这位,能让永安侯不纳妾只要她一个女人,永安侯夫人就是京城的传说,就连自家王妃也暗自羡慕的人。 忙上前几步,她礼貌周致地向鲍芙行了一礼,倨傲也得看对象的,“没想到在这乡下地方遇到了夫人,真是荣幸,之前我家王妃还念叨许久未见夫人……” 鲍芙一见到吴嬷嬷,就知道这背后要请女儿去的是哪家了,居然是宁王妃,既意外,又觉得不意外,于是她也扬起笑容与吴嬷嬷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吴嬷嬷你,当日出京有些匆忙,没来得及跟王妃说一声,他日回京必然要去拜访一下王妃的,”客套了几句,她就开始进入正题,“不知王妃让嬷嬷你过来这一趟所为何事?这是小女开的诊所,可是要寻她?” 吴嬷嬷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诊所是陶姚开的,而陶姚正是王妃要自己请的稳婆,如今永安侯夫人说这叫陶姚的稳婆是她的女儿,什么时候那年纪轻轻的稳婆成了永安侯的女儿?没听说过啊,她忙将目光看向跟她一样懵的连嬷嬷。 连嬷嬷也反应不过来,在她的认知里陶姚只是一个没有依靠的孤女,自家少夫人在京城还担心陶姚会被人欺负去,若她是永安侯的女儿,那谁还敢欺负她?永安侯可是天子近臣,尤其最近风头最正,连自家伯爷都要避其风头。 思及此,她只能暗暗地朝吴嬷嬷摇了下头,她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出京的时候没听说永安侯府突然添了位千金,毕竟在记忆里这位侯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她娘家妹妹的女儿,那位被人称之为好命的金家姑娘。 吴嬷嬷心里不禁暗骂了这连嬷嬷几句,一问三不知,要她何用,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能漏,如果知道那陶姚是鲍芙的女儿,她的行事作风就得改一改,这可是侯府千金,容不得她怠慢,更何况还是王爷要笼络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这陶姑娘什么时候与侯夫人结下这等缘份?老奴竟是孤陋寡闻了,该死该死……”不管如何,先认错才是上策,故而她把姿态放得最低,就怕鲍芙借机发难于她。 鲍芙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吴嬷嬷,就算是皇家下人,在她面前也是抖不起来的,太子倒台了,宁王出了力,如今也是大出风头,不过宁王似乎也知道这样出风头不太妥当,所以借着给皇帝祈福的名义到寺里去避风头了,所以这宁王府的下人放低姿态也在情理当中。 没了太子挡道,如今自然是各位皇子大显神通的时候,而自家正是各家都要拉拢的人,这点政治头脑她还是有的,要不然出门交际见错了人说错了话就不好了。 对于宁王,自家侯爷倒是难得给了个正面的评价,比起太子那种想要弑君杀父的人,宁王显得颇为孝顺,而且也真的做了不少实事,以前也颇为低调,这次崛起后倒也懂得避风头,看得出来有几分为君的潜力,不过站队的事情于自家侯爷来说实无必要,身为天子近臣,这是犯忌诲的事情,鲍芙如是想到。 “囡囡是我寻了十多年的女儿,如假包换的永安侯府的小姐,也是上天保佑,让我寻回了女儿。只是想着等她回京了再对外说的……” 吴嬷嬷听着这鲍芙说了几句,顿时就联想到当年永安侯府满世界的去寻女儿的事情,本来以为一辈子都寻不回来了,现在峰回路转,居然将人给找到了,这真是比听的戏还要曲折离奇。 “竟有这等事?老奴竟是没想到,”她先是惊讶,随后就是一脸大喜地道,“那还真的要恭喜侯夫人寻得爱女。”忙又给鲍芙行了一礼。 心里却是颇为不得劲,本来看陶姚那神乎其技的接生技术,她都想着要尽快带她回京城面见王妃,可如今里面夹了一个永安侯夫人,这事就不能这么办了,这可如何是好? 连嬷嬷也听得嘴都合不拢,她是真没想过陶姚还会有这样的身世,真是看不出来,下意识就看了眼吴嬷嬷,只怕这陶姚不好请了,一个孤女出身的陶姚与永安侯府的千金这两种不同的身份,就会有不同的对待。 鲍芙不看她们那震惊难信的面容,直接再度问道,“还不知吴嬷嬷找小女所为何事?” 看到鲍芙那带着威压的问话,吴嬷嬷感到头皮在冒汗,好一会儿,方才道:“我家王妃听闻这荷花会有位神乎其神的稳婆,夫人是知道我家王妃的身子的,这才急着要寻一位合心意的稳婆,所以才会派老奴来看看,只是没想到这接生圣手会是夫人的女儿,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然何须舍近求远?” 这话半恭敬半讨好说的,她不能坏了自家王爷的大事,不然就是王妃也保不住她,对于永安侯府只能这般敬着。 一旁的连嬷嬷看到吴嬷嬷使过来的眼色,忙道:“想必夫人是知道我家少夫人的,昔日在青云镇上得到过陶姑娘……不,是贵府小姐的帮助才母子平安的,宁王妃正是听说了此事,方才会遣人过来,我家少夫人就命老奴前来带路……” 说了不少好话,当然也要点出她家少夫人钟秀与陶姚的交情匪浅,这也是在鲍芙的面前刷好感。 鲍芙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才看了眼两人那恭敬的样子,好在还知道敬畏,不过她也只想拿乔到这里,虽然不想在皇子的夺嫡之争中站位,但不代表她要得罪宁王,这不利于叶家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既然如此,宁王妃的心情我也理解,改日我回了京城必要要过府去探望。”她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吴嬷嬷也不敢问她是个什么看法,看来这事不好办,这位夫人半点有倾向的话都没有说。 第二百四十五章 心中有数 等陶姚从手术室出来后,就见到吴嬷嬷和连嬷嬷带着人在外面等着她,而一旁还有鲍芙陪着,这场合看起来似乎有些微妙。 吴嬷嬷先笑着道,“叶小姐的接生技艺,我已见识过了,这就要回京城向王妃汇报,改日等小姐回了京城,必再登门拜访。”随后行礼道,“就此告辞。” 陶姚看了眼微笑着的鲍芙,看来这吴嬷嬷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世了,不然不会改口称她为叶小姐,而且还一改之前的态度,这样也好,她对京城的局势知之不多,以前不知道自己与叶家的关系,那怎么行事都不为过,可如今既然扯上了关系,那她要做什么都得为叶家的大局着想,这也是她为人子女的责任。 遂,她也朝吴嬷嬷回了一礼,“嬷嬷路上保重。” 吴嬷嬷笑得很勉强,她这一趟可以说没有达成预期的目标,如果陶姚不是叶家的女儿,那她肯定是带人回京城的,现在只能说可惜了,这个变故她要回京城禀报过王妃,由王妃定夺才行,再说若是再要来请陶姚,那就要正式得多。 连嬷嬷来不及多说什么,看到吴嬷嬷已经带着人转身离去,她只来得及给陶姚行礼,先是恭喜陶姚与亲生父母相认,随后又表示会回去将这里的变故跟自家少夫人说。 陶姚看得出来连嬷嬷的不自在,以前她不过是个要借武安伯这棵大树庇佑的孤女,身份上远远比不过钟秀,可如今她却转身一变成为了公侯千金,这个变故确实大,也难怪连嬷嬷会觉得不适应。 想明白这些,她上前握住连嬷嬷的手,亲热地道,“嬷嬷无须如此客气,当日我还受过邹少夫人的帮助,这点我永世难忘,如果因为我的身份转变,你们就跟我变得生疏了,这实非我所愿。”顿了一会儿,“认亲之事过于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跟邹少夫人通信说上一说,嬷嬷回去代我发向邹少夫人说声抱歉,并非是有意隐瞒,只是实属突然,我都有些手足无措……” 陶姚这姿态让连嬷嬷的表情渐渐变好,其实别说陶姚还没有适应高门贵女的身份,就连她到现在都还在发懵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最佳,最后只能选择毕恭毕敬。可是陶姚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她的思想包袱都放下了,这说明陶姑娘还是陶姑娘,并不因为变成了高门贵女就翻脸不认人。 “姑娘放心,我一定将话带给少夫人。”她忙保证道。 “有劳夫人了。”陶姚笑道。 连嬷嬷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 这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陶姚只好送她们离开诊所,等看到远去的马车变小了之后,她这才转身回去找鲍芙。 “娘来了多久了?”她握了握鲍芙的手,好在是暖暖的,这就放心了。 鲍芙并没有阻止女儿去送人,伸手拉着女儿有些凉的手,脸上略有些责备,“这天气冷,也得注意身体才行,别老是忙到忘了自己。” “娘,女儿知道了。”陶姚笑着握紧母亲的手,陪着女儿往食堂的方向走去,然后才道,“娘,那个吴嬷嬷是什么来历?” “你不知道?”鲍芙略有些惊奇地道。 陶姚摇了摇头,将这吴嬷嬷到来的一连串事情简单说了说,最后才总结道,“我都才刚忙完,她就要告辞了,我也不好强留她,哪来的时间弄清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何来历?莫非真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鲍芙轻拍女儿的手,“别多想,她是宁王妃,宁王这人你知道吗?” 陶姚这才恍然明了,原来要请她的人是宁王妃,对于宁王此人,她还真知道一点,毕竟就她所知,傅邺跟宁王来往甚密,如今再细想想,估计她第一世时最后夺得皇位的搞不好就是这位宁王。 不过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宁王妃是扁是圆,是好是歹她就无从知道了,她一介民女,是没有那个机缘得见这种皇家媳妇的,就连能听到传闻都少。 鲍芙见到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还真不孤陋寡闻,心里不禁又更感谢陶谦夫妇,真的把她的女儿教得很好。 “既然知道这宁王是谁,就该知道他是皇子,如今太子倒台,他倒是遇到了好时机。”这话鲍芙说得很小声,妄议皇家可是大罪,“这位宁王别的不说,膝下没有儿子那就是最大的硬伤。” 陶姚瞬间睁大眼睛,看来母亲要说些宁王府的秘辛,于是她忙示意母亲先不要说,反手拉着鲍芙就往她住的地方走去,然后打发田大嫂去端饭菜来。 田大嫂看她们母女有话要说,遂立即应声转身离去,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女。 “娘,这儿说话倒是无妨。”陶姚见到田大嫂很识趣地将门给关上,心里满意,又立即吹了声口哨,让狼崽子小银过来守在门口,有它在,没有人能随便靠近这里。 女儿的小心谨慎让鲍芙满意,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趁这段时间教女儿一点这方面的事情,如果到了京城说话口无遮拦那可是要惹大祸的,好大女儿这份谨慎用得很恰当。 “你做得很好,往后到了京城也得这样,事事谨慎才不会最终翻车。”鲍芙循循善诱。 陶姚微微一笑,其实她没有那么马大哈,什么都往外说,第一世时她虽然是傅邺的外室,但傅邺几乎都和她住在那金丝笼里面,他的很多事情她也是略知一二,但他的书房她却是从来不进去的,好奇心会杀死猫。“娘,女儿记住了。” 鲍芙这才开始说起宁王妃简氏,出身不算太高,是当今皇帝赐婚给宁王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老皇帝当时并没有想过要让这儿子继承皇位的,再说当时有太子在,自然不会给其他的皇子赐下身份高的妻子,没有什么助力的妻族,那皇子就得老实安份,这可以说是老皇帝对于除太子外其他皇子的处置方式。 宁王妃简氏嫁给宁王之后,倒也算得上是个贤内助,事事都以宁王为先,而且还出面为宁王纳了几房妾室,可以说在为人妻上面没什么可指摘的,惟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成婚十年,她没能为宁王养下一个嫡子。 陶姚在鲍芙说到这里的时候,猛地抬头看向母亲。 鲍芙一看女儿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什么,女儿的聪慧让她十分高兴,见到女儿没有第一时间追问,而是耐心等自己继续说,就更为高兴满意了,“就是你想的那样,她生过孩子,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养下来,这几乎成为了她的心病,而宁王似乎也表现出来极为爱重她,至今没有松口让其他的女人先行诞下他的子嗣,似乎非要生个嫡子的样子。” 这番话带上了鲍芙自己的主观猜测,显然在鲍芙的想法里面,宁王情深的形象有做戏的嫌疑,但是身为皇家子嗣,这倒也在情理当中,他们天生就是做戏的高手。 至于宁王妃信不信这份真情,那就只有宁王妃才知道了。 鲍芙的语音里渐渐带上了几分同情,“后来渐渐发展成她怀孕后,不管如何精心照顾,只要一个喷嚏或者咳嗽就会容易流产,有一次甚至已怀胎到八月,但孩子还是没能保住,一出生就是个死胎。” 陶姚的身体打了个冷颤,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却知道母亲失去孩子会有多痛苦,做了这么多年的妇产科医生,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有些人很快能走出阴影重新孕育生命,却也有人终于都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下面,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 鲍芙是最明白宁王妃这种心情的人,毕竟她也曾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尽管方式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好在她得以认回亲生女儿,而宁王妃的伤痛却还在继续。 “说来这也算是个可怜人。”最后她总结了这么一句。 陶姚却是想到了习惯性流产,这个病症的成因其实有多种,现在没有见到宁王妃本人,她却是不好下定论。 鲍芙看到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宁王妃的病症,于是道:“如果你想给她医治,那就去吧。” 陶姚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母亲,心里到底还是有了几分顾忌,“娘,如今太子倒台,其他的皇子可以说为了夺嫡要各显神通了,我这个时候去给宁王妃保胎,合适吗?”顿了一会儿,“毕竟爹担任的是这么一个职位,估计不少皇子都急于拉拢他吧?” 之前这吴嬷嬷来得突然,她没有时间想太多,现在再想,却不得不更谨慎处理事情。 鲍芙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虽然我们相认不久,但你做任何事爹娘都支持你。” 她到底更多的为陶姚的心情顾虑了,至于站位的事情,相信回头跟丈夫说,丈夫应该也有应对之策。而且据她所知,傅邺与宁王来往过密,只怕自己的大儿子暗地里也有一份,好在这些小子还能全然代表家族的意见,这也才容得他们上上乱跳。 陶姚听了这些话,说不感动是假的,自从相认以来,母亲总是这般支持她,心里总是暖暖的。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在见到傅邺的时候,立即大打折扣。 “那宁王妃若是下次再来请你,你直接拒绝她便是。”傅邺道,之前还猜不到后面之人,在见到吴嬷嬷的脸的时候,他还有什么看不出来?所以他那时候与叶凛只是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要直接出面的意思。 不喜欢陶姚被人差遣是一回事,这宁王妃可是出了名的养不了孩子的人,不管是怀胎还是生下来,她都养不住,没有必要让陶姚去沾染这样一个人,一个搞不好还会被她迁怒,这可就没有意思了。 对于这样的后宅女人,无论是他还是叶凛都不会太放在眼里,更何况宁王这样意图夺嫡的人?看看宁王后面纳的小妾,虽然都是庶女出身,但哪个背后与当朝势力没有牵连?宁王妃就是因为识大体,才能继续霸占着这个位置。 “那是我的事,何须你来操心?”陶姚不悦地道。 其实自从听了宁王妃的事迹,她虽然同情,但也不会莽撞行事,这可是皇家儿媳,一个搞不好随时都会连累全家。 以前自己是孤儿的时候,自然不会想这么多,更多的想着能推广这种接生方式,给更多的孕妇婴儿制造环境,所以她并不惧与这些皇族之人打交道,反正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砍头也只砍她一个人的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自己的父母与兄长,她不能任性地只考虑自己的想法,而置他们于不顾,这样才是令人心寒自私的做法,至少她看得出来全家人对她还是颇为真诚的,那份迟来的亲情并不掺假。 她自己会明辨是非,不需要傅邺来告诉她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他这种做法让她十分不爽,所以她也将这份不爽给表现了出来。 傅邺却是误会她是因为自己而故意唱反调,脸上不仅有几分急切还有几分隐忍的怒气,“陶姚,我是说正经的,那宁王的后宅别看表面风平浪静,妻妾和睦,其实里面的凶险你是看不到的,宁王妃的前几次丧子背后都是有原因的……” 陶姚是女人,哪会猜不到这里面有猫腻?背景来历不大的正妻与各有来历的小妾,呵呵,这里面可以衍生出无数的故事。 现在听到傅邺亲口所说,就更证明宁王妃生下来的孩子死亡是非正常的。 “所以这一潭池水你还是不沾为妙。”傅邺最后给出了结论。 陶姚这回没有与他唱反调,不喜欢听他号令是一回事,至少他说得有理时她还是能听进去一二的。 “我不会逞强行事的。”最后她给了傅邺一个确切的答案。 傅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陶姚会因为他而一意孤行,在他的记忆里面,宁王后来登上大位后所封的太子并非正妻所生,而这位宁王妃其实也没有熬到成为皇后就殁了,最后仅仅被追封为皇后,只是死后再如何尊荣对于当事人来说又有何用?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人找来 吴嬷嬷返回京城后,就立刻打发掉连嬷嬷回武安伯府,然后急急就返回宁王府,这事必须第一时间禀告给王妃知道。 宁王妃简氏自打又怀上身孕后,是一步也不敢走出自己所住的主院,她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如果这一胎再养不住,她真怕日后膝下空虚,老了老了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想到府里那几个小妾,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一群还没有生养的女人也敢给她脸色看,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京城里人人都说自己贤惠大方,可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她能不贤惠大方吗? 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就看到身边的近侍大丫鬟急匆匆地走进来,凑到她身边低语一句,“王妃,王爷进后院了,不过到刘姨娘那儿了。” 刘姨娘,宁王最近新纳的小妾,单看这小妾的出身其实不太起眼,毕竟爹娘都只是商户,按理来说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皇子的,真喜欢收房当个通房丫头都算抬举了。 可人家偏有个当舅舅的大将军,这大将军可是泥腿子出身,当年家里养不起这么多个儿子,就跑去从军混口饭吃,也算是命好,真就混出了头,如今还兼任着兵部尚书。 可惜等他崛起的时候,惟一的妹妹已经嫁进小商贩家里,这个兄长想再给她择上一门好夫婿也无用武之地,最后只能给妹妹妹夫一点扶持,让这妹夫家由小商贩发展成商户,如今说不上日进斗金,但赚得还是挺可观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冷笑一声,她的那位丈夫宁王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翻出这么一个人来,并且还要她亲自出面将人用青帘小轿迎进门来,正正因为这个原因,她就知道丈夫并不是看重这刘姨娘的人,而是看中了她背后的权势。 说来,这府里的哪个姨娘不是这样那样的出身,单拉出来没一个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可若是要细究背后关系,那就是能好好说道一番的。 她也明白丈夫的想法,身为皇子,哪一个对上面那个位置不垂涎三尺?她自己也想着有一天能跟着他母仪天下,要不然她何必作践自己去出面把那些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给求回来? 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已经隆起来的肚子,自己的长子长女是怎么没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可丈夫却要她按捺住,并且许诺给她,等日后坐上了那个位置,后院这些女人全任她处置,现在一定不能坏了他的事情,要不然也别怪他翻脸无情。 听听,这就是一个在外人眼里深爱着她的丈夫,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刚嫁的那会儿她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而且想着自己不过是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能被指婚给当朝的皇子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时候有多欢喜,后面就有凄凉,在男人的一张蜜嘴下,她的野心开始疯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到了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了当初那份为他而心动的心情是什么模样的了。 思及此,她朝那大丫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为了一个姨娘争风吃醋不值得,为了肚子里这个孩子她也要保持好心情。 吴嬷嬷急匆匆进门后就让人通报给王妃,到了王妃门口只等了一会儿,就看到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掀帘子出来宣她进去。 她这才整了一下衣物,直接就迈步进去,屋里点着宁神的熏香,王妃正歪靠在迎枕上,整个人看起来比出京时丰腴了一些,只是她还没有开口,就见到王妃半闭着眼睛道,“人请回来了吗?” “王妃,老奴有辱使命,那边出了变数。”吴嬷嬷不敢隐瞒,忙上前禀报。 宁王妃这才睁开眼睛,一双冷眼看向吴嬷嬷,“出了什么变故让你这般表情?说来听听。” 心里算了算日子,这吴嬷嬷不该回来这么早的,哪怕心里知道有变异发生,当了这么多年的宁王妃,她也早就练就了面不改色这个本事。 吴嬷嬷看到自家王妃没有动怒,心里这才稍定,好在王妃没怪她办事不利,不过待目光看到王妃隆起的肚子,她就想骂自己蠢,就王妃这动不动就会流产的身子,她还敢动什么怒?只怕大笑都不行,太医给的方子就是保持心情,勿大喜勿大怒,所以最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王妃都不会有大动作的。 毕竟保胎第一嘛。 想明白这利害之后,她这才放松心情地走上前去,细细地将她到了那个偏僻的荷花村后的所见所闻都细细地禀告给宁王妃听。 而另一边厢的钟秀也在听连嬷嬷像说书一样地说起陶姚的身世,而她听得却是目瞪口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奇闻? 永安侯府早年丢失了一个女儿的事情,其实各家各府都知道,只是后来这人一直没找到,渐渐地也就没人提了,最后那金家表姑娘鹊巢鸠占后,就更没有人提这位真千金。 “真找到了?不会是做假的吧?” 会这么说,并不是见不得陶姚好,而是这在是难以置信啊,就怕万一认错了,这可对陶姚不会是好事。 连嬷嬷却摇头道,“我看永安侯夫人那维护的样子,就应该不会认错,这世上哪有当娘的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血脉在那呢。” 钟秀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你这话也有道理,只是千想万想都没能想到陶姑娘还有这样的身世,早知道还有这档子事,我也不做这样的推荐,这真是让人尴尬了。”感慨了一番后,这才又道,“你这次处理得很好,好来陶姑娘也没有恼我。” 虽然皇家儿媳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但永安侯叶家是天子近臣,而宁王能不能最后夺嫡成功还在两说当中,让人家侯门嫡女去给宁王妃保胎就得仔细斟酌斟酌了。 “少夫人放心,陶姑娘,不,应该唤声叶小姐,她一向通情达理,哪会为这样的乌龙误会就恼了少夫人?”吴嬷嬷忙道,想到陶姚对自己的客气,她这会儿还觉得颇有面子呢。 钟秀这才笑道,“看来以后我可不能再口误唤她陶姑娘了,该改口喽……”这称呼也很重要,真怕叫错了人,以后让人心里不舒服那就糟了,她现在能为丈夫做的就是多多广结善缘,为二房争夺世子之位多增添筹码。 “什么该改口?”邹晨掀帘子进来时刚好听到妻子与人闲聊的一星半点,所以随口就问了出来。 钟秀看到丈夫回来,心里欢喜,赶紧从罗汉床起身,上前接过丈夫递过来的大氅交给一旁的大丫鬟,“这北边就是冷,好在这屋子里有火墙,要不然这一冬可如何过才是……” “我说东,你怎么岔到西了?”邹晨不让妻子侍候他换家居服,省得冷到她,她到底是江南人,受不了北边的这份天冷。 钟秀这才说起了陶姚的事情,顺便也将自己做的事情跟丈夫说了一遍,之前她以为只是顺手帮帮陶姚与宁王妃牵个线,陶姚的接生技术她是相信的,这样的事情她一向不会拿来跟丈夫唠叨,男人在外面事情多,她可不能让他一回来就给他添乱。 可是现在陶姚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千金,她就得将事情跟丈夫说清楚,免得哪里顾不上真让丈夫在这些琐事上吃亏。 “你啊,就是有点太小心翼翼了。”邹晨笑道,“不知者不罪,再说那叶家的人我也认识,都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况且那陶姑娘一向也不是小气之人,哪里会往歪处想?” “我这不明怕会误了你的事嘛。”钟秀也跟着笑了,随后就开始说起自家儿子今天的趣事,“我们家哥儿今儿个还学会了翻身呢。” 奶娘适时地将孩子抱过来让这对夫妻稀罕。 邹晨听到妻子这句话,立即满脸高兴地从奶娘手中接过自家儿子,孩子明显会看人了,因为他这个当爹的每天都会抱一抱,如今孩子也算是认得他,被他抱住也不哭,还露出无齿的笑容朝他伸手,一副童趣的样子。 他紧紧地盯着孩子灵动的双眼看,这怎么看都不像个啥也不懂的傻儿,这下子他的心放了一半,好在没有出现那最糟糕的事情,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等陶姚随叶家返回京城后,他一定要请她再秘密给自家儿子看一看。 比起外面的事情,儿子的情况才是最让他忧心的,毕竟当初陶姚的话他是一字不差地记得牢牢的,就怕自家孩子真的是个傻儿。 当然这想法是不能让妻子知道的,回了京之后,虽然母亲时不时地找点事,但妻子明显因为有了儿子傍身而不再单单地受气,人这心情一变,这身体自然就容易养好,如今看去,妻子红粉绯绯的样子显得精气神足。 “看你,都看儿子出了神。”钟秀取笑了丈夫一句,谁叫他看儿子都能看得目不转睛?不过看到丈夫这样的神情动作,她还是十分欢喜的。 “我们好好地养娃便是,对于母亲再催你生下一胎的话你不要听她的。”邹晨不放心地叮嘱了妻子一句。 “我知道,这一胎才生了多久?哪有这么快要下一胎的?”钟秀笑着回应,半点也不让丈夫看到眼底的阴霾,在青云镇的日子里,陶姚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自己伤了身子,怕是难再孕,后来进京,她也曾暗地里找太医诊过脉,太医的说辞正好印正她的想法,她以后不容易再怀孕。 虽然一直有吃药调理,但她不敢太乐观看待,有这一茬在,哪里还能轻易受婆母摆布? “再说最近婆母正为小姑子伤神呢,也不知小姑子做了什么惹到了那傅家的娇小姐,竟是拉拢人孤立她,搞得她进京这么久都没能融入哪个京城闺秀的圈子里,最近正在发着脾气呢。” 按她说,这个小姑子邹妍就得严厉管教,要不然走到哪都会得罪人?至于傅家那个傅兰心,她也看不上,小小年纪也不是个学好的东西,看起来也邪性得很,总之是没有留下好印象的。 至于傅瑶的亲娘,那位常平侯老夫人,她的喜欢也有限,看似对她颇为喜欢,见面礼也给得很足,但她看得出来,这位老夫人是不大看得上她的,跟她婆母傅瑶也是一路货色,难怪是母女。 当然还有那位舅母乔氏,她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此人似乎与傅瑶这小姑子没有什么交情,见面就冷淡至极,她自然也不会多接触这个人。 总之,这傅家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一家子都给人乱糟糟的感觉。 按她说,这邹妍若是有脑子还是疏远一点那傅兰心为好,不过她与小姑子的感情也就那样,犯不着去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 “她的事有母亲在管,你还是别插手为好。”邹晨对妹妹邹妍的感官也不太好,这妹妹被母亲宠坏了,偏母亲又不给人说,也就只能这样。 钟秀等的就是丈夫这句话,遂笑着点了下头,迅速撇过这事不提,在丈夫面前,她也算是关心过小姑子,以后谁也不能拿这个来指摘她。 京城发生的事情陶姚都不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如何她也管不着,对她而言,还是准备回京城的事情更为重要。 鲍芙小心地征求她的意见,想着说带她回京城过年,看到母亲那小心翼翼怕她不高兴不同意的样子,她就感到心酸,自打相认后,她似乎也做得相当不足。 所以她答应回京城也答应得十分爽快。 叶游到底是当朝侯爷,是必须要回京城过年的,鲍芙身为外命妇,过年进宫朝拜也是必须的。 陶姚就不想做这个拖后腿的,只不过要离开就必须安排好诊所的事情。 盛青被她派人送回了青云镇,她是盛大夫的独生爱女,过年肯定是要陪着亲爹的,所以诊所只能让卫娘子看着。 “你安心进京吧,有我在这儿看着,出不了差错,现在张嫂子与卢嫂子都能搭把手,我能应付得来。”卫娘子道,“你爹娘对你是相当上心的,你这个当女儿的可不能铁石心肠……” 毕竟两人情份不同,所以有时候背着人卫娘子也会说些长辈才会说的话。 陶姚笑道,“好,有卫婶娘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伸手轻碰了下卫娘子的手,“你放心,我可没有这么轴。” 卫娘子看她说得不似做假,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正商量着诊所过年的安排,就有人匆匆进来禀报,“陶姑娘,外头有人找你。” “谁啊?”陶姚问道。 “她说她叫陶春草……”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乱攀关系 陶姚听到陶春草的名字都愣了好一会儿,自打陶春草跟方健走了之后,她就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她的事情,不过还是隐隐有听过一耳朵的,说是陶春草到了方家是真的享福了,方健母子待她有多好多好什么的,村子里的人都有传言。 这些话她听过就算了,毕竟陶春草把一家子全都给坑了,拿着那些带血的钱到了方家,方健的亲娘叶氏能不对她好吗?看着吧,等这钱用得七七八八了,而陶春草若是没能再弄来钱,方健母子就会立刻露出丑陋的嘴脸来,这都是她的经验谈。 “她怎么还给找来了?”卫娘子不满地皱了下眉。 “谁知道呢?”陶姚伸手握了下卫娘子的手,“卫婶娘,我出去会会她。” 卫娘子还是不太放心地道:“我跟你一块儿出去吧。”她怕陶姚姑娘家的面皮嫩,有些话不好随便撂下。 陶姚笑了笑,没有反对。 陶春草在诊所里的一间会客的屋子等着,眼睛却是四处打量这屋子里的摆设,说实话,这里真不像农家的院子,包括这幢建筑,陶姚还是比自己想象中有本事,居然能铺开这么一个大摊子。 “看看人家,这才叫阔气,比你强多了。”一旁的方健亲娘叶氏看了眼陶春草,开始夸起了陶姚,眼里却是闪过一抹后悔之色,早知道这个陶姚不但有本事,还有这么好的身世,她当初说什么都要促成儿子与她的婚事,这样一来成为了永安侯府的乘龙快婿,什么样的仕途得不到? 可惜,真是可惜了…… 这会子她正懊恼后悔得不行,遂没有注意到陶春草眼里的阴霾之色。 陶春草对于自己这位舅妈本来是了解不多的,当初决定要跟方健这表哥的时候,她以为舅妈不难相处,可真正相处下来,很快就发现了她是两面三刀的性格,用得着你的时候怎么捧你都行,用不着你之后就会往死里踩,更何况整日问她要钱,稍给得迟了点就会给脸色她看。 好在她为了方健这个儿子还顾忌着脸面,不会当众给自己难堪,好让外人说她是个好婆婆,但私下里,时常就会冒出这样一句两句带刺的话。 这些话是真的刺疼了陶春草,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谁让她不痛快了,她就要让这人百倍千倍地不痛快,她连爹娘都能下狠手,更何况这么一个不讨喜的舅妈? 微垂下眼睑,她怕自己流露出来的心思让叶氏警惕,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就是让她不防备,然后再耐心地潜在暗处,找准时机出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定要将对方狠狠地钉死,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她的心里正在暗暗要怎么对付叶氏才好,就听到叶氏高昂的声音,“外甥女来了,有些时日没见着,外甥女又长高了不少,我瞧着都像大姑娘了,舅妈这段时间可真的想死你了……” 一句句外甥女的,一句句自称舅妈的话就这般从叶氏的嘴里吐了出来,说的人刻意套近乎,不会觉得尴尬,但听的人却是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全身都不舒服。 陶春草嘴角的笑意都快掩不住了,叶氏这番操作将她心里对陶姚的嫉妒减少了一分。她到现在还记得听闻人家说陶姚找到生身父母的消息时的震惊,当年无人肯收留寄住在自家的孤女,居然是人家侯府流落在外的明珠,这摇身一变,就成了人上人,她焉能不嫉妒? 为此她好几晚都恨得睡不着,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命?凭什么陶姚就过得比她好?这种嫉妒比她听到她开什么诊所时还要深得多,重得多。 叶氏这张口就来的称呼,别说陶姚了,就是卫娘子等人都听得心里不舒服,这叶氏一上来就要攀关系当人家的长辈,还要脸不要?陶姚当年是住过陶有财家,但小小年纪被陶有财当成牲口来用的往事,现在村子里还能如数家珍地往外倒,真当陶有财全家死剩一个陶春草,就没人记住那些往事了吗? 田大嫂更是想要挽袖子冲上前去甩这个不要脸的叶氏一巴掌,陶姚的舅家可是鲍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冒充的? 陶姚早就知道叶氏是什么样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气的?眼角看到田大嫂似乎有异动,她一把抓住田大嫂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跟叶氏这种人动手也没有意思。 第一世时她是恨叶氏恨得要死,巴不得她天天受苦日日受折磨,可是第一世时叶氏最后却是受尽了儿媳妇傅兰心的折磨,可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再经过异时空那一世的锤炼,到了这一世,对这叶氏的憎恨似乎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如今再见,真的犯不着跟这样的人计较,没啥子意思。 “你们怎么来了?”她很淡地回了一句,连眼角都没有挑一挑。 叶氏本来还不停地说着攀关系的话,在被陶姚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断后,她的脸色僵了僵,这个陶姚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讨喜,不过人家现在身份变了,她就得小心地供着讨好着,“瞧你这丫头说的?你找回了亲生爹娘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来跟舅妈说一声,这好歹有些事还得舅妈来帮你拿主意,这不,我一知道你这事,赶紧把手上的事情扔下,就赶来帮你处理,你还年轻不懂……”说着说着,又数落陶姚年轻不经事,办事不牢靠起来。 陶姚连让人奉茶也不曾,直接就淡淡地道,“我舅妈可是在京城。” 叶氏正滔滔不绝地说个不休,哪知道陶姚又是一句话将她的话给堵了,这回她的脸色差点都维持不下去,只是想着儿子跟她说的话,千万要攀上陶姚,若有陶姚这亲爹的扶持,他什么样的好日子没有? 这么一想,她又扬起笑脸道:“看你这孩子又说啥糊话了?京城的舅妈是京城的舅妈,我这乡下的舅妈就不是舅妈了?好歹你也在我那妹子的家中住了几年,当年可是唤我一声舅妈的,怎么?如今找到了显赫的爹娘,就不认我这乡下舅妈了?你看,你亲生父亲姓叶,我也是姓叶的,五百年前我们可是一家人,这一家人还能说两句话?这不是让人笑话吗?我们这缘份……” 巴啦巴啦地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非要攀上来当亲戚。 一旁的卫娘子等知情人听得都要吐了,这叶氏哪来的厚脸皮? 陶姚也险些要被这叶氏的这一番操作给气笑了,真是为了攀关系,什么话都能扯得出来?对于这么无耻的人给她什么好脸都是多余的,这种人就不知道一个羞字怎么写? 她直接就与叶氏的目光对上,“你真的要跟我翻翻当年我在陶有财家住的旧账?” 叶氏这会子总算发现陶姚说话虽然不大声,但是却句句都打在她的七寸上,她不免往后退了退,她还记得儿子跟她说过永安侯是什么样的爵位,还有对方任的又是什么职,当年她虽然到小姑子家的次数有限,但陶姚是怎么被方氏折磨干活的样子她是见过的、 那时候她也曾假好心劝说小姑子对这姑娘好一些,小姑子就能当众拿话给她听,最后她连这样的假好心也不做了,可面对陶姚的时候,她还是惺惺作态一番地关心一下,只是初时确实让陶姚跟她亲近了几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一下子就疏离了,还不上自家儿子的船。 陶春草看到叶氏被陶姚堵得说不出话来,暗地里鄙视了一眼叶氏这个婆婆,人家陶姚现在有了大靠山,她以为她还能拿捏得住人家?她相信若不是表哥方健不知哪儿得罪了陶姚不敢现身过来攀关系,不然他肯定会亲自来。 之前对表哥这人有多憧憬,现实就有多残酷,表哥这人也是个口花花的人,给她画的大饼一张接一张,若不是心中还盼着有一天能凤冠霞帔光耀人前,她早就不在方家待了,这俩母子都是一样的。 “陶姚,你别生气,这都是我这婆婆不懂事说错话,你现在可成了高门贵女,可别跟她一乡下老婆子计较。”她故意说些埋汰叶氏的话。 叶氏一听差点都要炸了,这陶春草是什么意思?她不但是她的婆婆,还是她的亲舅妈,有哪家当晚辈的这么说长辈的?当着人前她正想要教训这陶春草,哪知这陶春草朝她无声地吐“方健”二字,想到儿子的嘱托,她不得按捺下胸口的怒气。 “我犯不着跟她计较,只不过她若是喜欢到处嚷嚷乱七八糟的话,那到时候就别怪我计较了,陶春草,你该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陶姚这回直接看的就是陶春草,比起叶氏这段位低的,陶春草才是那条隐在暗处等着咬人的毒蛇。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陶春草就是典型的小人。 别看现在叶氏跳得欢跳得高,她还真不看好叶氏能斗得赢陶春草,迟早都会被陶春草给收拾的人,她对叶氏就更不放在心上了,既然有人日后会忍不住出手,她就犯不着亲自动手惹人闲话。 “那是一定的,别说我,表哥也不会让我这舅妈乱说话的,你放心好了。”陶春草笑道,“只是到底你与我家都有几分香火情,现在你也认回了亲生父母,若是能顺手拉表哥一把,我们全家都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比起叶氏一上来就攀关系,她就能伸能屈多了,放低姿态就能得到好处,她的腰也是能弯下的嘛。 陶姚早就猜到了这两人的来意,肯定跟方健那个贱男有关系,这陶春草似乎也摸到了她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所以也不绕圈子说话,直接就要她帮方健一把。 其实她真不知道陶春草是从哪方面看出来她会帮方健的?这个世上她最不可能帮助的人就是方健。 她正要说出拒绝的话,就看到鲍芙走进来,似乎在外面听到了一星半点,她一进来就一脸疑惑地问,“什么感恩戴德的?” 这声音让叶氏与陶春草齐齐转头看向门口处,这突然出现的女人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的人,而且衣着通身气派,头上的发饰一看就价值不扉,在两人的观念中,宫中的娘娘估计也大约就是这般的模样,在这样的人面前,她们都有几分自惭形秽。 几乎不用人介绍,两人就猜到了她是什么身份的人。 “娘,你怎么来了?”陶姚一看到鲍芙出现,忙上前去搀扶她,然后还小声地道,“娘,这里乌烟瘴气的,要不先到隔壁去,我处理了就过去……” 鲍芙轻拍了下女儿的手,不让她逃避她刚才的问话,其实就那听到的一星半点,她就极度不高兴了,一双目光冷冷地看向叶氏与陶春草,这两人的身份她是不知道的,但也不难猜,她直接用手指着这两人,“那就是陶有财家里的人?” 一提起陶有财的名字,她就会咬牙切齿,她的宝贝闺女吃过最多的苦头就是在这一家,本以为这家的人都死绝剩下俩女儿,她也就不想去找人家的麻烦了。可现在倒好,她不去找人家,人家却找上门来,这让她焉能放过? 陶春草对人的感觉最为灵敏,当年陶姚警告的话立即就在耳边响起,她不让她再来找她的麻烦,要不然肯定不会有自家的好果子吃。这一趟她本来不同意来的,她早就看出来陶姚恨不得与她与方家划清界限的,不过表哥又是哀求又是威胁自己要来这一趟,她不得已才会跟叶氏前来。 如今一看人家亲娘似乎想要发怒,看来自家是惹着人家了,眼角瞥到叶氏正要再厚脸皮地上前套近乎,她忙一把狠狠地掐住这婆母的手,让这婆母在吃痛下没有机会说出不合适的话来。 “那个,陶姚,之前的话就当我与舅妈的胡说八道,你当成屁放了就是。”说完,她不敢看鲍芙一眼,直接就一把拉住叶氏急匆匆地往外冲。 这一系列动作就如她们突兀来一般又突兀离开,快到让人连反应都来不及,人就已经匆匆离开了。 而且两人的对话还隐隐传进来。 “陶春草,你拉着我走是什么意思?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会把握,回头我让我儿子不娶你……” “你给我闭嘴,再胡说,我就不给钱你花……” “……” 随后的话屋里的人就听不真切了,也不知道这叶氏是骂还是妥协不吭声了。 “这都什么人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恶意挑拨 陶姚听到山茶嘀咕了一句,遂笑了笑,道:“能是什么人,不过是目光短浅之辈与心狠手辣之辈罢了。” 对于叶氏和陶春草两人,她实在是不想多说,就让这两人狗咬狗算了,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比起陶春草这种狠人来说,叶氏真的不值一提。 对于当年陶春草拿自家人性命换银子给方健一事,陶姚从没有对外说过,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拿出去瞎嚷嚷别说整陶春草了,最先烧到的会是自己,不过陶春草对于这些往事到底是心虚。 鲍芙见女儿的表情淡淡的,似乎陶有财一家几乎死绝的事情另有隐情,她立即示意其他的人先出去,手却是拉着陶姚坐了下来,显然是母女俩有话要说。 山茶立即会意地带着卫娘子等人先出去,把这空间留给这对母女俩。 “说说,都还有什么事是瞒着为娘的?”鲍芙立即道。 陶姚笑道,“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这些事情说出来我还真怕脏了你的耳朵,不听也罢。”像陶春草这种狠人,估计世上也不多见的。 鲍芙见陶姚只是笑却不详说,顿时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只怕这些事说出来是惊世骇俗之事,但是随后就想到调查来的关于陶有财一家那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的,卖的卖,走的走的几人,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瞬间就联想了许多。 一家几口人中,就只有那个小闺女陶春草得了个算是好的下场,人人都不好,就一人得利,那还能说什么? “那个叫陶春草的小姑娘是不是有问题?”她立即道。 陶姚苦笑了一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你的眼睛……”遂将这些往事简单地跟母亲提了提,最后才叹了口气道,“这些事其实都没有根据的,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所以也只能听听就好。” 鲍芙却是道:“这么说来,这陶有财与方氏也算是罪有应得,他们应该庆幸自己死得早,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一向如此,“罢了,这陶春草咱们也不追究她的罪责。” 陶姚顿时明白了鲍芙的意思,真要摁死陶春草对于她而言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她不计较,就是觉得陶春草这人行事虽然不讲究没良心没道德,但却是真真的出了一口恶气。 “好了,咱们不提她。”鲍芙怕女儿多思,遂赶紧道。 陶姚岂会为那俩人伤神?当即也不多说了。 陶春草拉着叶氏就走,一走出诊所,叶氏就甩开了陶春草的手,恼道:“你这是做甚?走什么走?我们回去,还什么都没有捞到呢?这就回去,你不丢人,我嫌丢人……” 陶春草冷冷地看着叶氏,“人家是永安侯夫人,真要计较当年我爹娘,也就是你的小姑子夫妻俩做的事情,然后迁怒到我们的身上,到那时候没有好果子吃,你别怪我?想想你曾经做过的恶心事吧?” 叶氏这人其实惯会做表面功夫,其实自问她这些年对陶姚是真没做过什么恶事,不过当年方氏可是做不了不少,万一人家把这些恶事都往她头上戴,那她就是三头六臂也抵不过人家砍。 身为最底层的老百姓,她最是怕与当官的打交道,没听人说过吗?这当官的两张嘴,谁能辩得过他? 当下她不再与陶春草争执,立即就加快步子离开。 “兄弟,你在看什么?”叶凛看到傅邺朝一个方向看去,那表情冷得可以掉冰碴子,他好奇地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两道匆匆离开的女性的身影,看起来是一老一少,可这样的女人乡下大把。 “没看什么。”傅邺很快就收回视线,没想到会看到叶氏这个人,对于方健这亲娘,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恶心不已。 对于陶姚身边出现的人,他大致都是认识的,那跟在叶氏身边的少女,应该就是那个狠辣无比的陶春草,比起她来,还是叶氏更恶心一些。 于是,他朝身边跟着的观行使了个眼色,观行立即会意地离开。 “怎么?要做什么事跟兄弟说说?”叶凛一把勾住傅邺的肩背,一脸好奇地道。 “你怎么像个女人一般什么都好奇?”傅邺不悦地推开他的手,没有什么心思多说一句。 叶凛却是嘀咕一句,“小气。” 傅邺看他,不由得有些好笑,虽然与叶凛私交甚笃,但他却是不打算将这些事跟他说,毕竟这一辈子有些事情与上一辈子已经不相同了,说出来是经不起查的,他不想让人怀疑,也不想陶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于他们两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不是说要回京了吗?那还不去收拾东西?”他催促了一句。 叶凛道,“有什么好收拾的?这么一个乡下地方……” 两人说说笑笑地就离开了。 话说当日陶春草回去方家后,就被方健和叶氏狠狠地数落了一顿,毕竟去了一趟什么好处没能捞着,这让人心里就憋着一团火。 “儿啊,你老是说她还有用还有用,为娘这才容得下她,可你看看,她现在都帮了你什么?”叶氏赶陶春草去做饭,拉着儿子就开始说陶春草,“若是当初我们坚持要那个陶姚,你今天还会是这么个状况吗?” 方健心里也不得劲,明明当初算计的就是陶姚,但却被她给逃脱了,看她又是建房子又是开诊所,当年肯定是藏了银子的,这可比陶春草有钱得多,更别提她现在成了公侯千金。 叶家的高调行事,够这十里八乡的人议论好几年的,只是可惜这好处他一点也捞不着。 “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不耐烦地道,然后起身,“娘,我出去走走。” “儿啊……”叶氏还想跟儿子说说话,没想到儿子却没有心思听她说话,没一会儿人就消失在眼前。 这让叶氏十分不高兴,顿时就走到厨房去挑陶春草的碴,说这菜没洗干净,又说她没有买肉回来,是要虐待她的儿子吗?然后就开始提方氏,又提陶有财,总之把这些死了的人拉出来好一顿埋怨与数落。 陶春草一声不吭,在回来方家的路上她就知道,她跟叶氏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叶氏现在已经有点不要脸面了。 这个家下的吃食都是她操办的,她叶氏从来没有给过一个铜板,包括方健,现在花用的都是她的银钱,这两人是吃白食的,居然还到她面前胡说一通,这口气她忍的难受。 不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半句话也没有回顶叶氏,叶氏说了一会儿就没有什么兴致说下去了,转身走出这厨房回屋去。 陶春草冷冷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垂下眼眉的时候,她心底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整这叶氏。 吃过晚饭之后,叶氏就回房去睡了,陶春草坐在炕上一边给方健缝补衣裳,一边等方健回来。 方健回来的时候满身都带着酒气,看到她在灯下忙着,“怎么还不睡?” “表哥你没回来,我哪里睡得着?”陶春草柔柔一笑,把手中的针线活放下,“我还给你留了饭菜,你要不要吃点再睡?”说完,她作势要去厨房。 方健伸手拦她,“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不饿。”两眼看到陶春草满身都有股名为落寞的味道,他想到她手上还有的银子,看在钱的份上,他又拉她到怀里轻轻说,“我娘就是那样的人,你跟她计较什么?” “我没有计较啊,可舅妈她……她却是骂得离谱……”陶春草当即眼圈都红了,“她骂我跟你……”说到这里,她就掩面低声哭了起来,似乎话很难说出口。 方健顿时一愣,母亲最近越来越不能容忍陶春草,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母亲她还口无遮拦,这陶春草是以他未婚萋和表妹的名声住进方家的,两人没有成亲,如果有难听的话传出去污了他的名声,那他还如何考科举? 越想面色越青,手中的拳头握得很紧,方健这表情落在陶春草的眼中,她就知道这人爱惜自己的名声,至少在他还没有中举前,他就更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污断了科举路。 于是,她一边拿衣角抹泪,一边道:“我不怕你以后会负了我,就是怕你的名声受损,以后没有肯保你考试怎么办?表哥,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被断送了?要不……要不我走吧,省得舅妈看我不顺眼,又拿我来说事……” 这番话她是故意说给方健听的,方家是没有钱的,她现在的存在对于方健来说十分重要,他也怕自己真的飞了,那他就真的鸡飞蛋打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表妹,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走不走的,以后别说这样的话,我还要给你挣凤冠霞帔呢,以后你就会是诰命夫人……” 方健又开始给陶春草画大饼,他是知道陶春草爱听这些的,果然,陶春草的脸上又开始有了响往之色。 说了半晌子画大饼的话,他这才安抚陶春草道,“表妹别多想,娘那儿我会说她,为了我,娘以后会对你好的。” 陶春草眼泪汪汪地道:“表哥,我信你。” 看着表妹这相信的眼光,方健一颗大男子心得到了充分的展现,眼里看陶春草都有了几分怜意,要不是顾忌到名声,他还真想扑倒这个表妹,只可惜,时机不对。 他很是无奈地放陶春草赶紧去睡觉。 翌日,陶春草起来做早饭的时候,就听到了堂屋里母子俩的争执声,她忙放轻脚步走过去偷听,这母子俩就算是争吵都会控制音量,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堂屋里方健对叶氏不满地道,“娘,以后不要再挑表妹的刺了,也不要骂些难听话,让人听到,我还要不要科考了?” 叶氏满脸都是懵的,是,她是对陶春草有意见,也会数落她,但她一向拿捏得好分寸,也会注意说啥不说啥,“我没说她什么啊?你都是听谁胡说八道的……”顿时她就怒了,到底是哪个人在挑拨他们的母子关系。 “娘,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总之,你平日里要多注意一些,”为防接下来的话被人听到,他又凑到亲娘的耳边道,“娘,你要毁了我的前程吗?陶春草是寄住在我们家的孤女,你不好好待她,外面的人议论纷纷,那倒霉的会是谁?还不是你儿子我,再说她手里的钱我们也没有全挖出来,你这嘴就得给给把好……” 儿子说的话叶氏都是记在心里的,不过她是真委屈,“娘哪里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你以为我是有意挑她的毛病?就是之前我们待她好,她不也还留了一手把钱抓得好好的?我现在就是想换个方式对她,看能不能诈出她手头上的银子来,这钱还是抓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重要的……” 这道理,方健如何不懂?可是陶春草也不是个蠢的,哪会轻易就把钱全掏出来? “行了,娘,总之还是要对她好一点,省得外人多话。”他最后直接撂下这句话。 叶氏也只好憋屈地点了下头。 所以陶春草端出早餐时,就看到母子二人对她和善的笑,而叶氏还起身帮忙摆桌子。 陶春草依旧是一副乖巧状,没有让人看出她的心思。 陶姚为了回京一事都忙着安排诊所的事情,把这些全托到卫娘子其实有利也有弊,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互相制衡,这样才不能让人心变野变大,以后才能更好地相处。 她正忙这些事的时候,姚老秀才居然登门来了。 看着前来找她的山茶禀报的话,她顿时对“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自从养母姚氏落葬后,姚老秀才就带着姚家的人走了,这个她曾经称为“外祖父”的人连回头看她一眼也不曾,而姚老秀才的妻子刘氏那又骂又咒的声音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刘氏一直怪她命硬克死了养母姚氏。 她以为往后的日子再也不会见到这对老夫妻,可没想到,她刚被永安侯府认回,他们就登门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今日承诺 陶姚怀着复杂的心情她终归还是到了谭宅,与叶氏和陶春草见面不同,姚氏是她的养母,并且人不在了,就凭着这个情份,叶游和鲍芙对姚老秀才夫妻俩是客气感恩的。 姚老秀才比记忆中老了许多,其实小的时候这老秀才对她还是不错的,跟养母姚氏回娘家,这老秀才都会考校一下她的功课,然后就让他的老妻刘氏给她拿好吃的。 那个时候的刘氏也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吃食上面没有小气,不过刘氏终归不满她是个女孩,时常跟姚氏说还是再养个男孩吧,女孩家嫁出去了就成了外人,膝下得有个男孩继后香火才是。 这样的话姚氏一向是不接的,她也不顶撞刘氏这个亲娘,只是转了个话题不接这个话茬,刘氏又会时常骂女儿死脑筋不懂得变通,万一有一天姑爷纳个妾回来生儿子她就知道滋味了,她这个母亲也是为了她好。 姚氏与陶谦的夫妻感情甚笃,从来不会在这上面钻死脑筋。 其实直到今天,陶姚也不知道养父母之间没能生个孩子到底是谁的问题,可不管如何,这两人彼此相爱相知相守却是真的。 姚老秀才看向陶姚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慨,当初女儿一死,他就没管这个丫头,现在看来她也混得可以,在镇上也听过她开的什么妇产科诊所,虽然觉得她胡闹,但对这女娃能自谋生路也还是持赞赏的态度,不枉当年女儿女婿教导她一番,不过女儿家太逞强终归不是好事,这不,亲事就耽搁了。 但这些话他是不会到陶姚面前说的,一看到这个女娃,他就会想到早逝的女儿,这心里还是难受得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惟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那痛有多难受。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有一个这么显赫的身世,听人提及的时候,他是震惊得无法合嘴,真是比戏文还要曲折离奇,尤其是听到人家出身显赫的父母还亲自去给自家女儿女婿上坟,他的心里顿时什么滋味都有。 这一趟他本不想来的,可是看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子孙,若是有永安侯叶家的照拂,不说出人头地,以后若有个什么难事求上门去,人家看在他女儿的份上,稍稍伸把手,那就什么麻烦都能解决了。 就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劝服了老妻走这一趟。 看到陶姚向他行礼,他还是上前扶她起来,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她,“经年不见,夭夭长大了,你娘若还活着见到你亭亭玉立,必会欣慰的。” 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当年在女儿死后不照看陶姚的往事,这些事只要叶游一查都能查得到的。 陶姚也用复杂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老人,这老人的行事风格一如既往,哪怕如今祖孙俩感情淡漠,他也能做得恰当好处,怪不得能在镇上混得开,这也是一种本事。 “外祖父身体可好?”她也挑了个安全的问题来问,没有再提这些年的生疏往事。 “好,老当益壮。”姚老秀才笑道。 短短几句话,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陶姚就算曾经怨过他逼姚氏回头再嫁断了姚氏的赚钱路,从而让姚氏只能在那几亩旱田上刨食,要不然姚氏是不会早逝的,终归还是那句老话,他是姚氏的亲爹。 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她不能说这老秀才真就做错了,做父亲的都会盼着女儿好,哪怕他有私心,可这私心终归敌不过舔犊之情。 一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不是亲生的了一般,还不如再找户人家再嫁,至少也算是有人庇护,总比一个人独自守寡要好得多。 这爹不迂腐,甚至找来的再婚人选也不寒碜,无奈他终归小瞧了姚氏对亡夫的感情,也小瞧了姚氏对她的母爱。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她又向姚老秀才的老妻刘氏见礼,刘氏整个人就僵硬得多,她也没有多瞧陶姚,当然更说不出巴结的话,毕竟当年她拿恶毒的话来骂陶姚的言话还历历在耳。 干巴巴地问题了两句,她就不再言语了。 陶姚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被她骂的小女娃了,那会儿她就不赞成女儿养这个孩子,哪怕现在知道她来历不凡,她也还是持不赞成的态度,这女娃是真命硬啊。 所以她坐在这里是真的如坐针砧,也就鲍芙问什么她答什么,这种京城贵人,她是得罪不起的,不过在鲍芙提到女儿姚氏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流下眼泪。 鲍芙看到这老妇人那悲痛的样子,也不好再问什么,看俩老人赶路过来乏了,她就让人侍候这俩老人先去歇息,待会儿要留饭。 这安排也正中姚老秀才的心,遂从善如流地按着人家的安排去做了。 这会儿厅堂里只剩下一家三口,鲍芙才问陶姚一些当年事,当然在找到女儿的时候,他们就调查清楚了,不过还是想在女儿的嘴里再听听罢了。 陶姚道:“这俩老夫妻都不是坏人,只不过是大家意见不一致罢了,再说当年的丧女之痛还没有度过,顾不上我也是情理当中。” 叶游与鲍芙对视一眼,都知道女儿是为姚老秀才说了好话的,就刚才的接触来说,这姚老秀才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要不是念着他是姚氏的亲爹,他们是不会给对方这么好的脸色看。 鲍芙这下子也不好追究那刘氏当年对陶姚的不好之处,一切看在姚氏的面子上,就不能再追究什么,她的手轻拍女儿的手,“我儿是个心善的人,也罢,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些不好的不提也罢。” 她失去过女儿十多年,能明白刘氏的丧女之痛,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看,换成她,当年也未必会做得比刘氏好,迁怒是人在悲痛之下都会做的事情,不然那悲痛之情就会郁结于胸久久不散。 不过理解归理解,一想到那老妇人骂她的囡囡,她的胸中也会有怒火的,只不过是刻意压抑住罢了。 到了休息的厢房时,姚老秀才趁着没人,这才与老妻刘氏道:“别整日摆出一副晚娘脸,人家不同往日了,想想家里的子孙,我们舍下这张脸也是为子孙计……”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闺女不得趣罢了,”刘氏抹泪道,“那女娃的命太硬了……” 话还没有说完,姚老秀才伸手捂住老妻的嘴,瞪眼看她,“这是什么地方?在人家的地盘上呢,你还说这种会得罪人的话?早知道你转不过弯来,我就不该带你来,别巴结人家不成,变成了得罪,我看你能得什么好?” 刘氏这才后怕,学着老头子的样子四处看看,发现没有人在偷听,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闷声道:“那种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姚老秀才这才没再严厉地看着老妻,看了看屋里的摆设与装潢,感叹道:“这宅子也变了,不是当年我们女儿还在时的样子,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我每每想起闺女,都彻夜难眠……” 提到女儿,刘氏又有哭意,这宅子早就变成了人家的,再不复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可女儿的音容笑貌还似昨日般地出现在眼前,有些悲痛是时间也难以抹平的。 等俩老夫妻再出现的时候,陶姚明显看到刘氏的眼睛哭红了,心里顿时明白她难受什么,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肯定会想起很多往事。 好在这宴席有谭夫人参加,她是商人妇,活跃气氛很有一套,刘氏就被她说笑了,这让鲍芙的眉头疏展了不少,对谭夫人也多了几分看重。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待姚老秀才离开时,叶游与鲍芙还给了一车的礼物拉回去,并且亲自相送。 陶姚在姚老秀才要登车离开的时候,忙上前,从袖袋里面掏出那只拨浪鼓递给这老人家,“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当时她说,若是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让我持着它去找你……”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面有了几分哽咽。 姚老秀才不知道,她曾经持过这东西站在过他家门口徘徊过,只是最终那一脚却是没有迈进去。 姚老秀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小拨浪鼓看,颤着手接过这件旧物,这是女儿出生时,他亲手为女儿做的,只要这小拨浪鼓一发出声音,女儿就会看过来呵呵地笑。 这一直忍着不落的老泪最终还是发掉到了这件旧物上,一道水痕划过拨浪鼓上留下的岁月之痕,“你娘她……这些年终归是我待你差了……” 他看着陶姚已经渐渐长开的面容,有几分后悔地道,当年自己跟一个小女娃计较什么,明知道女儿离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养女,不就搭一把手吗?他当年伸出这援手又如何? 终归是一念差步步差。 陶姚看着这老人的眼里多了几分真切,就知道这是对方今天最真的一刻。 “过去的事,外祖父何必再提?”陶姚依旧哽咽地道,“今天我将它物归原主,当日娘给我的叮嘱,就是我今日的承诺。” 若是这姚家有求到她的地方,她也会陌视不管,这不是看在他们俩老夫妻的面子上,看的是她养母姚氏的面子上。 姚老秀才微微一愕,他没想到陶姚会给他这样的承诺,这比叶游和鲍芙那一车的礼物还要珍贵得多,握着那拔浪鼓的手不由得紧了许多,“你是个好孩子,老夫惭愧啊……” 亏他活了这么久,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通透。 已经坐进马车里面的刘氏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那泪水又流了满面,她仿佛看到女儿站在她的面前,轻轻地问她,“娘,你看,我的夭夭多好啊,当年养她是我一辈子都不后悔的事……” 这么一想,她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马车启动了,老头子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她也不知道,只听到老头子叹道,“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以前她听不得丈夫这样的话,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丈夫说得对。 姚氏的娘家人来的事情,荷花村里也有人看见,更别提那一车的礼物,这真是看得人都眼红起来。 当即就有好事之人在陶有福的婆娘付氏的面前一脸羡慕地道,“你是没看到啊,那一堆一堆的礼物都往那马车上送,足足有这么多,”还比划了一下,生怕付氏不知道,然后还用手肘捅了捅付氏的腰侧,“你家不是还有个老娘在吗?当年你那大伯哥可是收留了陶姚几年,怎么也该上门去要点好处才是啊。” 要好处? 付氏当然想,在叶游到荷花村揭开陶姚身世那天起,她就想过要去讨好处的,没道理当年自家白养人家好几年?当然在她的意识里面,陶有财养跟她家养没什么区别,终归是吃过她家的饭。 只不过这些想法没有得到那可恶的婆婆李氏的同意,自从陶有财一家都死剩一个陶春草之后,李氏又回来跟他们夫妻俩住,她的日子就没有一天好过。 李氏就似得了失心疯一样,一看到她不是拿刀冲过来就是拿棍,还说是她害死了那大伯陶有财,每天只要她追不动了,就会坐在那儿骂个半天,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她是真恨这个婆婆,这不,她刚跟丈夫商量要如何去登那叶家的门捞好处,就听到她那婆婆一脚踢开他们夫妻俩的房门,拿刀就砍过来,“你这个恶婆娘,我这就杀死你,让你在那儿造谣生事,你给人家什么帮助了?还好意思上门去讨要好处?我呸,你就是一毒妇,我要杀了你给我的大儿填命……” 颠三倒四的话,听得付氏头皮发麻,立即回嘴骂去,“你才是恶妇,该遭瘟的,老不死的,活着也是浪费米粮……” 一边跑一边回嘴,总之就是不想吃亏。 “你别跑,你这毒妇,你以前是怎么对人家娃的?不给吃不给住不给穿,现在看到人家父母找来了,你就想上门讹好处?想错你的心,有老娘在一天,老娘就不会让你如愿……” 李氏的行为是疯颠的,但话却说得还算是有条有理,只是这话应该骂方氏才对,陶有福一家是没有收留过陶姚的。 付氏都要被这老太婆给气死了,尤其是看到周围邻居才都在看热闹,然后还会附和几句,无非就是说她家想要讹好处的事情。 付氏立即泼辣地骂回去,“看什么看,都给老娘滚,有什么可看的,哎哟……” 她的肩头被婆母李氏砍了一刀,这老疯婆子原来是真的会砍人,晕倒前她如是想。 第二百五十章 新的打算 陶姚是到韩大夫那儿辞行才听到陶有福的婆娘付氏被婆婆李氏砍伤的事情,顿时满脸唏嘘,这两人其实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能说是有些人性的恶习罢了,“没想到最终会成了这样……” “可不是?这事现在都成了村里人的笑谈。”韩大夫也叹道,“这些事你听过就算了,多想也无益。” 陶姚点了下头,确实多想也无益,不管是陶有福还是付氏,她都没有什么好感,这两人给她的观感并不好,李氏这人倒是有几分可怜,可是也轮不到她来可怜,当年她没少挨李氏的骂,只能说有因就有果。 她也不是圣人,能将以前的旧账都一笔销了,做到不管不理不问就是极限了。 “依我看,倒是狗咬狗骨了。”卫娘子在一边道,脸上连同情的表情都没有。 比起陶有福家的八卦,一旁坐着的卫大勇却是转脸看向陶姚,道,“陶姚啊,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陶姚这才看到卫大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在卫家寄住那段时间,卫大勇与卫娘子夫妻对她都十分的和善,于是她笑道,“大勇叔有话就直说,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们跟我都无须这般客套,我是真拿你们当亲人看待的。” 要不然,她离开荷花村,不会将诊所交给卫娘子去打理,这是信得过才会这么安排。 这番话不但卫大勇听了心里舒服,就连卫娘子和韩大夫也一样,他们都是看着陶姚长大的人,知道陶姚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难得她找回出身显赫的亲生父母,还能坚守本性。 “那大勇叔就托大一次,”卫大勇看起来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你这次进京,大勇叔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得闲回来,诊所那边的日常事务你卫婶娘能管着,就是这账,还是得找个人来管管才好,这样分开管理,账目清晰,于我们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他现在就管着诊所日常采购的事务,比他当个小货郎满村满巷地跑要好得多,诊所的菜也是向荷花村的村民采买的,肉同样也是由村中的屠户提供的,可以说,这个诊所不但是陶姚的,跟诊所挂勾的人家也都是盼着诊所好的,一天消耗下来的银钱其实也不少了。 他自己本事就不是个私心重的人,这采买的账他都是尽量做得公平公正的,自问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昨天大儿子跟他说,不能这么做,无论是他还是自家婆娘,都是从诊所领有一份工资的,这样一来等于自家就管着整个诊所,天长日久下去,就算自家什么也不做,也禁不住外头的悠悠之口,于自家还是于陶姚而言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一定要分开职能,并且还能互相监督,这样两家才能真的长久相处。 陶姚闻言只是诧异地看着卫大勇,她是不太相信这想法是卫大勇自己琢磨出来的,不是她小看了卫大勇,可是学识与见识这两样就会限制了卫大勇的思想,这是很客观存在的事实。 “大勇叔怎么会这么想?”她轻轻地问了一声。 卫大勇与卫娘子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不该直说,其实昨晚夫妻俩商量了一晚上,陶姚在银钱上是大方的,自家跟着她干,总体收入比往年要好,入冬之后地里就不会有什么收成了,天冷也不好到外面走街串巷地卖东西,跟着陶姚干的好处就这样突显了出来。 更何况等开春,卫大勇也能多了更多的时间打理田地,那收成肯定会增加,总的来说,还真是托了陶姚的福。 “那主意是我出的。” 陶姚听到身后的声音,这才转头看去,就看到卫大勇和卫娘子的长子卫大郎走了进来。 这卫大郎身上还是有读书人的气息,而且气度不错,陶姚对他的印象也挺好的,遂起身相迎,笑道:“卫大哥何提此言?” 卫大勇与陶姚见礼,见陶姚也客气地回了一礼,他脸上的笑意也渐大,对这年轻的小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依旧能不骄不躁还是有几分欣赏的,难怪母亲身上的变化能有这么大,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要不然母亲一把年纪了也不会还努力地要学字,如今带动得家里的学习气氛还是挺浓的。 他不是个迂腐之人,不会认为女子就该关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对的,要真这么想,他第一个就对不起他娘,要不是他娘到处去给人接生,他如何还能有钱进学读书?于穷人家而言,读书是惟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正正因为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是不希望自家将来与陶姚闹翻,没有利益牵扯自然能永远交好,但一旦扯上利益,就得把账目分清,这对于哪一方都是有利之事。 他很自然地将自己所想的说出来,没有在陶姚的面前耍心眼,他看得出来陶姚与他亲娘有一样是相似的,就是都是个爱较真的人。 这世上的人往往想要糊弄人家,最后反而被人家糊弄的不在少数,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才是那个愚蠢的人。 陶姚没想到卫大郎还有这样的一面,虽然知道这人不迂腐,但是这人的表现却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于是她很欣然地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不过这培养人才的事情还是要卫婶娘多多费心,青青姐那边虽然现在也能上手,但她到底不能常呆在这边,人手还是不充足。”陶姚补充道。 “这个你放心,现在都有带着她们去观摩,没有实例可看,你画的那些个图也够她们暂时学习的。”卫娘子道,对于不识字的人来说,要学会认字需要一个过程,好在陶姚整理出来的画册就能教,但要精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的。 陶姚也明白这个道理,异时空那儿能培养出来一个好的医生都要好几年的时间,更何况那十个姑娘连认字的基础都没有,至于张嫂子和卢嫂子两人是另外培养的,倒是能稍微搭一把手。 不由得想到外面的其他稳婆,如果她的诊所要扩张,她们是绝对会受到冲击的,因为自家抢了人家的生意,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她们带来的冲击肯定不会小,只怕还会做出一些极端报复的事情来。 哪怕她认回了出身显赫的父母,可对于那些极力要报复走极端的人来说,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真要如此,那就糟了。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来闹这事,跟诊所开的时间还不长有关,能抢的生意有限,这才没有犯了大忌。 可这乡下的卫生状况是真的堪忧,想了又想,她这才看向卫娘子,“我们诊所时常都要为外头技艺不精的稳婆造成的灾难补救,卫婶娘说是不是?” 卫娘子点了点头,就这样的例子每天都会有,有时候还是半夜三更找上门的,其实最担心为这类的人接生,因为大多都是被耽搁的。 以前直接就保大保小了,不管好歹也都由得那稳婆去操作,一切就听天由命,但现在不同了,诊的的名声渐渐传开了,真遇上了这种两难的事情,他们都会不听那稳婆的话,而是找车将人往诊所里送,最后时间拖得太久没能救回母子性命的例子也是有的,或者孩子在母腹时间太久,按陶姚的话来说就是缺氧,孩子一出生就有问题,这种憾事总能令人心情不太舒服。 “这样吧,卫婶娘,你看看有哪些技艺不佳的稳婆愿意还进修的,我们可以办一个培训班,收取一定的费用,包教会她们有用的接生技艺。”陶姚道。 这个想法她已经想了很久,就是缺少了一个提出来的机会,这个放到开春去办估计会吸引一部分人来学习,若真能这样,至少能减少因为接生操作失误造成人为的憾事。 她这提议一出,在场的人都抬头看她,尤其是韩大夫,他是太知道这些知识的力量,人家还要藏着掖着,可陶姚倒好,她居然还要广为授徒? 卫娘子的心跳也在加速,陶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卫大郎却眼睛明亮地看着陶姚,越接触这个小姑娘就越让他惊讶与敬佩。 陶姚以为他们不赞成收费一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是想要借此来敛财,但升米恩斗米仇,我得让她们知道知识是有价的,也让她们能对待这个职业多点敬畏之心。”顿了顿,“收费也不会定得太高,就三两银子吧。” 三两银子,对于农家来说是真不少了,很多人家也未必能拿得出来,但是对于那些稳婆来说,还是能掏得出来的,再说估计她们现在对诊所也会有诸多讨论,起冲突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你不怕她们学会以后都抢了诊所的生意?”卫大郎问道。 陶姚却是笑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现在这个诊所能覆盖的范围有限,我倒是希望能培养出更多的合格的稳婆来,这样能减少不必要的憾事,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当然,若是学习得好又愿意留在诊所,我第一个雇用她们。” 卫娘子听完却是眼睛一亮,诊所将来要扩张,她早就心中有数,这缺人才那就培养,比起一张白纸的人来说,那些有底子的稳婆才是上佳的培训对象,譬如张嫂子与卢嫂子的进步都是有目共睹的。“好,这法子我赞成,不过要实施还得有个章程才行。” “那是当然。”陶姚笑道,与卫娘子达成了共识。 这样一来她才能与那些潜在的矛盾达成和解,这个时代的人都尊师重道,想要学习技艺哪个不得在师傅家中白干好几年,就像卫三郎一般学的是木工,却在师父那儿做了好几年都还没给出师,就可见一个师父的力量。 那些在她这儿学到了技艺的人,对于她肯定要尊敬的,那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等这边的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她在回京之前还找田大嫂详谈了一次。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她找了个开场白。 田大嫂看到陶姚一副详聊的样子,先是顿了顿,后来才有些感慨地道,“其实我真的姓田,闺名也不记得叫什么了,隐约记得父母在生时叫过我兰儿,后来得到公子的栽培,也就不再用这个名字了。”她立即就跪了下来,“还请小姐赐一个名字。” 言下之意,那边曾经有个名字是用了几年的,可现在脱离了傅邺,再用那边的名字就不太妥当了。 陶姚亲手扶田大嫂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下。”微顿一下,“既然你爹娘曾经给过你名字,那就用回你的本名田兰儿吧。” 田兰儿顿时感激地看向陶姚,“谢小姐。” 陶姚摆了摆手,这都不过是顺手而为,值不得她感激,当然,这感激是真与假她也不太在意,相信她是不会随便就背叛她,虽然与傅邺闹得不太愉快,但在这一点上她是沾了他的光了。 田兰儿的忠诚来自傅邺,并非她,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不是当时心软了,她是不会留下这个人在身边的。 “我就要回京了,田兰儿,你是个什么打算,有要求可以与我说……” “没,我没什么要求,一切都听从小姐的安排。” 田兰儿忙表示道,她心里很清楚,对于主子而言,做奴婢的最好不要替其决定,也不要想着自己能做主,主子能这么问,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安排。 陶姚的心里确实是有安排的,但这个安排的前提得田兰儿自己愿意,她没有强迫别人的爱好,于是她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看了看,你在接生这一道上没有什么天份……”说到这里,她就看到田兰儿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她确实学不来那些接生的技艺,看得人头皮就发麻,所以到了现在她在这一道上进展都不大,“让小姐失望了。” 陶姚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有擅长的事情,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我不勉强你学这个,其实你的算术还不错,我想留你下来给诊所管账。” 田兰儿一听,猛地睁大眼睛看向陶姚,留下来就意味着要留在荷花村。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制造心结 陶姚也睁大眼睛看着她,她这会儿等她的决定,以田兰儿的年纪跟她到永安侯府当贴身侍女用,真心是大材小用,反正她这边诊所缺人手,而田兰儿也是她信得过的人,留她下来是有好处的。 田兰儿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得失利弊,跟陶姚到永安侯府她的用处确实不大,留下来也未必就不好,陶姚的诊所是必会继续扩大的,她的用处也会更大,总比困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要好得多。 很快,她就有了决定,“我全听小姐的。” 陶姚知道她不会拒绝,一边轻拍她的手一边道,“这边你先管着,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再培养人才,以后给你打下手。” 话点到这里,她就不再说了,田兰儿都是明白的。 田兰儿点点头,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至少陶姚愿意留她下来就表明了信任她,这让她的心里踏实起来,她一直最怕的就是陶姚不接受她,不把她当嫡系来信任。“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一摊子看好。” “我相信你,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咱们虽然不受人欺负,但也千万别仗势欺人。”这话陶姚说得很郑重。 田兰儿一点就明白,陶姚是不打算打着永安侯府的旗号谋好处,她的格局没有这么底,有了叶侯爷那大张旗鼓的给陶谦夫妇上坟,这一带没有人不知道陶姚的背景,冲着这个就不会有人上门来挑事,所以她只要把诊所的人约束好就行了。 公事说完,陶姚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几句私事,“虽然你与那田大哥的婚姻是假的,不过若是遇到了合适的人,你跟我提,我到时候给你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送你出阁。” 按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双十年华的田兰儿算是大龄剩女了,她还是希望她能遇到那个合适的人,当然这个急切不得,强求不得。 田兰儿微微一愣,然后说的人没脸红,她听的人倒是脸红了,不过想到自己不占优势的年纪,她又很快恢复平静,“我这把年纪不想这个了。” 给人当继室后娘的,她也不太愿意,毕竟后娘这口饭不好吃啊,若是遇上还没成亲的,大多都是有问题的,她也不想侍候这样的男人,所以婚姻大事不考虑也罢。 陶姚愣了一下,初时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后来想到在异时空时她也算是大龄剩女,而且总有人好做媒婆,先是还有人介绍不错的对象,但随着年纪的增长,相亲的对象是一个比一个寒碜,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更有甚者还有人后来见她始终未嫁,就会说上一些不好听的话,都嫌她眼角高挑花了眼,最后还会说上几句风凉话,意思就是只要是个男人,管他是扁是圆,是好是歹,有无婚史,有无子女,赶紧嫁了就得了,还挑什么挑? 跟那些人是说不清的,所以现在一看田兰儿这表情,她就明白她的顾虑在哪里。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个勉强不得,咱们慢慢地来,遇到合适的再说。”她柔和地道。 田兰儿听闻也笑了笑,其实陶姚是个挺通情达理的人,她那话的潜台词她也听明白了,没遇到合适的那就不用说了,也没有她非要嫁的意思。 与田兰儿这一番详谈彼此心里有数之后,陶姚再在当初带回来的十个姑娘中,挑了两个算是比较机灵在医学上还算是有些天份的姑娘出来,一来暂时带在身边充当侍女用,二来她打算亲自培养。 鲍芙看她自己挑了人出来,就把山茶给派了过来当陶姚的贴身侍女,顺便教那两姑娘学些府里的规矩,省得她们一进府就被人挑出错处来,从而让陶姚失了面子。 那俩姑娘,一个叫麦香,一个叫夏花,名字都挺有乡士气息的,陶姚也没想再帮人家改名字,不管好不好,都是人家爹妈给取的,所以她也不随便折腾了。 麦香和夏花都对自己能陶姚挑中而兴奋不已,其他的姑娘都羡慕地看着两人,谁不知道跟在陶姚的身边机会更多,只无奈自己没有那能力让人家挑中。 卫娘子看到其他的姑娘都士气不振的样子,倒是说了些鼓励的话,这才让其他的姑娘都能静下心来好好地再学习。 陶姚随叶游与鲍芙出发回京城的那天,终于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漫天飘着雪花,与一村相送的村民,陶姚最终还是吸了吸鼻子与众人挥手致别,然后才被鲍芙拉进马车里面。 马车下的狼崽子小银直接就跳上马车坐在车辕处,这让赶马车的车夫都有些瑟瑟发抖,他早就发现了这只狗,只是没想到它会直接就跳上来自己趴坐着。 陶姚似乎感觉到车夫紧绷着呼吸,目光落在小银那无辜看过来的眼睛里,她还是伸手摸了摸小银光滑柔顺的皮毛,笑着朝车夫道,“放心,它不咬人,你赶你的马车就好了。” 小银的体积可不小,所以她也没想将它弄进车厢里面,就由得它趴在前面好了。 “是,小姐。”车夫这才胆子大了一些。 鲍芙看了眼那狼崽子,见它真老实趴着,这才放下心来,拉女儿坐到自己的身边,“真带它回京城啊?” “娘,将它留下我舍不得,好歹是小小一只养到这么大,以后等它再大点我再考虑该如何安置它。”陶姚道。 鲍芙是不太赞成带这只畜生回去的,不过女儿高兴就好,她也犯不着为了只狼崽子跟女儿起争执,不划算的。 跟在马车后面骑着马走着的叶凛却顺着身旁的傅邺看向那只一身银毛的狼崽子,“看你的样子,似乎想宰了它。” 傅邺收回目光,然后才看向好友,口不对心地道,“你看错了。”他得好好想想,得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让陶姚将这只畜生送归山林,这只畜生与他天生不大对盘,就譬如现在,他不看它了,它倒好却盯着他看,果然是只畜生。 傅邺与狼崽子小银都不服输地看着对方,不知情的人以为傅邺看上了陶姚养的那只狼崽子。 譬如身边眼瘸的叶凌,只见叶凌摸着下巴道,“妹妹这只狼崽子养得好啊,你看那皮毛多油光滑亮的,在日光中似乎都闪着光,别说傅大哥看得心动,我看了都心动不已,带着去打猎肯定比狗好使,这么一说,我都想向妹妹讨来了。”最后是看得都想流口水了,可这是妹妹养的,他不好意思去开口讨要,当哥哥的讨要妹妹的东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可耻。 他正想得美的时候,傅邺阴深深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这只狼崽子心动了?” 他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喜欢这只狼崽子。 叶凌吃惊地看着他,“不是?要不然你盯着它看什么?而且你那眼神还火热着呢。” “你管我看它做什么,我还得告诉你?”傅邺轻嗤一声,他心里是恨不得宰了这只狼崽子,但这想法是千万不能宣之于口,要不然就真的惹怒了陶姚,那他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吃亏的事情肯定不干。 叶凌一时间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叶凛却是笑出了声,若不是骑在马上,他只怕会笑得更厉害,这两人南辕背辙的想法都不在一条道道上,实在是可笑至极。 方健在小镇上会友喝了酒微醺地踏着小雪往家里赶,这雪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感到身上越发寒冷,遂往家赶的步子走得就越快,心里想着今儿个把手头上的银钱花得都七七八八了,得找陶春草再弄出点钱来,这到处打点人都得花银子,哪里都省不下来。 心里正盘算着,很快就看到家门在望,他的心头不由得火热了许多,刚好看到家里的篱笆门正好没有关好,他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不知道是谁出门没关好,他只是看了看就没再理会。 结果家里面安静得很,他正想开口唤人,哪曾想却听到一些让人瞬间大怒的声音,他本来略有些小醉的都瞬间酒醒,这是谁在家里做龌龊事? 第一个想到的是陶春草,他没想着给这表妹难堪,这表妹就给他织了顶绿帽子,这只要是个大男人都忍不了,他的目光看到墙角挨着的扫把帚,然后一把抄在手里,真打死陶春草是不可能的,他还要功名呢,哪会真失去理智做这种傻事? 但肯定不能轻易放过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人,一定要从人家身上讹下钱来,然后再将陶春草身上的钱掏个精光,然后把这不守妇道的女人给赶出家门去。 自家老娘还是说得对,这陶春草压根就配不上他,哪怕是做妾也不行,这女人当初就敢跟他往草垛后私会,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哪怕他的心里对陶春草不屑得很,但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样的女人。 遂,他一脚踢开那传出声音的房间,然后目眦欲裂地一扫帚就打下去。 “啊……” 尖叫声起,然后方健的酒就全醒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举着扫帚,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屋子里的男人却是看也不敢看方健,直接就套上衣服往屋外冲,显然是心虚了没脸见人。 方健却是傻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然后目光再看向另一边正轻抚着一头乱发的老娘,脑海里似明白什么,又似不明白什么。 而正巧那男人才跑了几步,就遇上了背着柴火回来的陶春草,一下子,双双看到对方,脚步当场就怔在那儿。 “堂舅……”陶春草惊讶地称呼了对方一句,然后看到这堂舅慌张的眼神,与屋里不知所措的叶氏,一下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地睁大眼睛看着对方。 这堂舅是方健本家的叔叔,一向跟方健家交好,也时常帮衬他们一家,可以说跟方健的关系很好,当然这堂叔是有妻有子的人。 “春草啊,拾柴回来了?这个……我还有事啊……先走了……” 男人也知道自己做了丑事,没敢多说,一脸尴尬地走了。 他倒是走得干脆了,留下来的方健与叶氏母子却是依旧看着对方,叶氏想跟儿子解释,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方健的脸上却是怒火在渐渐地蔓延,他冷冷地看着亲娘,“娘,你跟他?” “健儿,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的……”叶氏忙解释。 “你还想骗我?娘,你是我娘啊,你却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吗?对得我吗?”方健低低地怒吼一声。 陶春草却是皱了皱眉头,随后眉头又舒展出来,这表哥还知道丑事不能传扬出去,所以质问叶氏的声音都不敢太高,生怕被别人听到,至少还没有失去理智,这样说明这个男人实在是冷静得可怕。 不过她还是假意地上前拉了拉方健的衣袖,劝道,“表哥,我们听听舅妈是怎么说的……” “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先出去。”方健却是不领情,他看也不看陶春草,直接就抽出她抓着的衣袖。 陶春草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激他,于是从善如流地转身离开,离开前还说了句,“表哥,别太激动了,有话跟舅妈好好说……” “还不滚出去,我儿都叫你滚了。”叶氏恼怒地呵斥陶春草,她现在有气没处使,就想发泄在陶春草的身上。 陶春草眯了眯眼看向叶氏,嘴角勾了勾诡异地一笑,然后才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叶氏看到陶春草那个笑容觉得全身都在打冷颤,但却没有去深思,只以为陶春草因为抓到她的丑事从而看不起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日后怕是端不起婆母的架子了。 不过眼下还是儿子更重要,她上前小心地抓着儿子的手,哭道:“健儿,你听娘说,舅母婆要带大一个儿子太难了,你也知道家里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娘若不这样如何让人家施舍一点来救济我们母子?” 做这些丑事她以前一直都很小心不让人发现,毕竟儿子还要考功名争前程,她就不能拖了后腿,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就会被儿子给发现了,一时间,她也没能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他是你堂叔,以前也与你爹关系最好,你爹没了,他到我们家来不会引人注目,健儿,娘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信娘好不好?”叶氏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就是希望儿子能回心转意。 在厨房竖着耳朵听着那边厢母子俩说话的陶春草,嘴角笑得开怀,脑海却是快速地转动,叶氏想要拿捏她,她就先捏死叶氏,看谁强得过谁?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他的寻找 没有了陶春草在场,方健看着亲娘叶氏的目光又冷又恨,他逼上前去,“娘,你这么做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吗?再说明知道我现在有了功名,还要再科举,你这样做就不怕毁了我的前程吗?” 叶氏被儿子逼得步步后退,哪怕再懊恼不已,她也不能乱了方寸,遂急着道,“儿啊,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要不然还能从哪里弄来更多的银子,你堂叔他……至少还肯给银子……” 她只是为了儿子日后到京城考试筹措费用而已,叶氏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也不肯承认自己为了别的男人动了心。 “为了钱?”方健冷哼一声,“娘,那你这样跟人家窑子里面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话还没有说完,叶氏就恼羞成怒地“啪”的一声甩了方健一耳光,“你把你娘当了什么?当了那种下三滥的女人……” 这是把她的脸往地上踩,而这个踩她脸的人却是她的亲生儿子,这让她情何以堪? 叶氏是越想越心痛难当,当即就掩面哭了起来,她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不是没人劝她改嫁过,可为了儿子,她都坚持不改嫁,就这样守了过来,可寡妇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吗? 就算带着儿子时常到各亲戚家中打秋风,但那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再多的钱财是没有的,可儿子要读书啊,为了儿子日后能出人头地,她这才不得已暗中委身他人。 只是接触来接触去,那人对她还是不错的,在她看来,甚至比他对家里的婆娘还要更好些,一颗心难免就被牵动了,在儿子中了秀才之后,她也想过跟对方一刀两断,可这心啊,就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一点点的温暖…… 方健看着母亲哭得不可自抑的样子,并不觉得心疼可怜,只觉得这女人面目可憎,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哪怕是亲娘,也是不可原谅的存在。 此时,他反而怒极而笑,“娘啊,你比人家那些出来卖的女人还不如,人家至少坦荡过你,哪像你,明明做了这些丑事,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你都不会脸红吗?” 叶氏猛地抬头看向儿子,一双泪眼里只看到儿子满脸的不屑,这就是她倾尽一切要培养成才的儿子? 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儿子陌生到她认不出来,“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 “我也希望我不是你儿子。” 方健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跑了出去,面对母亲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是知道母亲有不少乡下女人特有的小毛病,可是什么样的毛病他都能接受,惟独这个他无法接受。 陶春草适时地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方健跑出去的身影,她忙道,“表哥,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表哥……” 她追过去,无奈方健却是迈开大步离开得更快,等她追到了篱笆门时,方健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篱笆门看了一会儿夜色里其他人家中的晕暗光影,随后就面色平静地关上篱笆门,重新走回屋里。 叶氏神情木然地坐在堂屋里,听到了陶春草的脚步声,她忙抬头看过去,急切地看着陶春草的身后,没见到儿子的身影,她的身子晃了晃,“我儿呢?” “我追出去时,表哥已经出去了……” “那你还回来做甚?你不会继续追啊?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早知道我给健儿娶一房有实力的妻房,也好过要你,没用的东西……” 叶氏一句一句地数落陶春草,被儿子刺伤的心有多痛,她想要发泄在陶春草身上的怒气就有多重,甚至是嘴上数落还不够,她直接上前想要动手时,手却被陶春草一把给抓住。 “你干什么?”她惊讶地看着这未来儿媳妇。 这会儿的陶春草于叶氏来说是陌生的,只见陶春草嘴角微微上勾,从上到上眼神轻蔑地看着叶氏,那种不屑的目光看得叶氏的身子不停地打颤,她身为一个长辈如何能受得了一个小辈这种似看脏东西的挑衅目光? “你敢这样看我?我……我要把你赶出去……”她怒极,脱口而出的话都是心中所想。 陶春草一把推开叶氏,看到她摇晃地跌落在地,她一个箭步跨上叶氏的身子,反应极快地左右开弓打了叶氏两巴掌,忍了多少叶氏的气,这会儿打得就有多重。 叶氏的嘴角流下一串血水,两眼不可思议地看向陶春草,“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怎么?你还不服?”陶春草一把揪住叶氏的头发,狠狠地又甩了两个耳光。 叶氏尖叫出声,想要推开陶春草,“你疯了……” 无奈陶春草平日里干惯了粗活,力道比叶氏大,死死地压住叶氏不给她翻身的机会, “等健儿回来,我让健儿好好教训你一顿……” “有本事你就再尖叫?到时候就让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人人都知道你不守妇道,我看你的宝贝儿子丢了名声,会不会恨你一辈子?叫啊,你怎么不叫?” 陶春草恶狠狠地逼视着叶氏,手却是一把拉开叶氏的腰带,然后扒开叶氏的衣衫,露出脖子上见不得人的痕迹。 而此时的叶氏却是恐惧地看着陶春草,在她眼里一向不起眼的陶春草,在这一刻却仿佛化身为一个恶魔。 “你……”她此时是真怕了陶春草,手紧紧地将自己的衣襟拽住。 叶氏眼里的恐惧取悦了陶春草,看到自己成功地震慑了叶氏,她这才施施然地放过叶氏,起身后还一副嫌脏地轻拍了一下身上的衣物,那斜睨叶氏的目光,仿佛叶氏就是那肮脏的东西。 叶氏不敢再轻易招惹陶春草了,急忙从地上起身,然后急匆匆地跑进自己的房间,从里面把门锁上,背靠着门板,她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双眼恨恨地看着前方,这个陶春草不能在家里留下了,等儿子回来,一定要说服儿子处理掉这个陶春草。 而此时的方健却是心里烦乱不辩方向地在黑暗中走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会是这样肮脏的存在,心中对于母亲的敬意在一点一点地坍塌。 似游魂一般地走着,脚下一个不注意,他踩到凸出来的一块石头,然后身子失衡掉到了山沟,也不知道滚了几圈,他的额头似乎撞到了一块石头,巨痛袭来时,他就晕了过去。 晕晕沉沉地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两眼模糊地看着那天空,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而脑海里却多出了不少东西。 他再看了看自己的手,哪怕滚落下来的时候被小石子刮伤了从而布满血丝,可这也是一双年轻人的手,从这手里就能看出平日也是养尊处忧的,不似做过苦力。 他把手背盖在眼睛上,回忆着梦中的情景,随后竟是高兴地大笑起来,没想到,真没想到啊,他还能有重新来过的一天。 他还记得自己金榜题名时时的喜悦之情,也记得与高门贵女傅兰心成亲时的志得意满,但更是记得自己在官场里碌碌无为被人打压的一面,当然更有与傅兰心夫妻反目后的互相憎恨,再到最后穷困潦倒的生活。 那些画面全向他扑来,有一瞬间差点将他淹没,好在他挺了过来。 重生的喜悦过去之后,他开始渐渐地想过了这一世的境况,这一想不打紧,却发现与前世有着天壤之别。 不说他与陶春草成了未婚夫妻,不说发现了母亲见不得人的丑事,单说陶姚,那是怎么一回事?她什么时候成了永安侯府的小姐? 这个改变让他心惊,他猛地从地里挣扎爬起来,然后顶着额头上的伤口开始疯狂地往荷花村赶去。 其实在上一辈子最后那穷困潦倒的时光里,他回忆最多的人偏偏就是陶姚,这个被他出卖了用来换前程的女人。比起傅兰心因为占有欲对他而起的所谓感情,再比起他后来曾经拥有过的女人,其实也就只有陶姚对他的感情是最真挚的。 是陶姚出了钱让他走上了科举的顶峰,那会儿的陶姚看他的眼神里全是真意与温柔,还有依赖,这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现在却是如昨日般地在他面前展现。 他形象狼狈地出现在荷花村时,惹来村里人的侧目,对于方健,荷花村的人都是认得的,再加上他到底还算是秀才公,村里人对他还算是客气。 方健没有心思去看别人是如何看他的,他更是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狼狈,而是奔到那记忆中的姑姑的家,只是眼前这座屋子里住着的另一户人家,而这户人家看到他的到来还满是惊讶。 “方秀才,你这是?”对方好奇地推开篱笆门出来道。 方健这才记得自己跌落到山沟里,手摸了一下额头,此时血水已经凝固了,但却是一阵的疼痛从头上传来,他顾不上头痛,急切地道,“陶姚……” “你找陶姑娘?”对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手指了指诊所的方向,“你得往那儿找去,不过陶姑娘她……” 没等对方说完,他转身就朝那诊所的方向跑去,一副后面有跑在撵他的样子。 对方看他突然跑了,还一副好奇地摸了摸头,“这是怎么了?你跑得太快也没用,人家陶姑娘跟着亲生爹娘到京城过好日子去了……” 可惜这些话方健都没有听到,他依旧奔着诊所的方向而去,无奈他对这荷花村的记忆并不太深,竟是又问了些人才找到了诊所。 陶姚离开后,诊所依旧繁忙,人来人往的,方健的突然出现,并且还是一身狼狈的出现,还是引来了刚忙完赶出来见人的卫娘子。 她先是看了看方健额头的伤,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赶紧打发身边的人赶紧去请韩大夫过来,然后才开口道:“我记得你,你是方家的那个秀才公,你到这儿来做甚?” “陶姚呢?我找她,你叫她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方健急切地道,眼睛还朝诊所里面张望,似乎想看到那道记忆中的身影,可惜这里面有不少人走动,却没有一个她。 他掩下眼里的失望,专注地看向眼前的中年女人,这女人他没有多少印象,不过还是隐约记得她是个稳婆。 然后记忆里也清晰得传来了陶姚也是个稳婆的信息来,这些改变都是他不熟悉的,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一世跟上一世的走向完全不同了。 “你找陶姚?”卫娘子这会子已经不只是皱眉了,眼里更是升起了防备之意,“你找她做甚?” “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有些话想跟她说,你叫她出来……”方健想要强硬地往里面闯。 卫娘子不悦地挡住,不让他硬闯,而正赶来的田兰儿看到这一幕,忙上前去一把将方健给推开,并且还不客气地反剪了他的双手,厉声喝道,“你是何人?在此做甚?” 她当然知道方健是何许人也?当初来接近陶姚的时候,她就将陶姚当时身边的人和事都查了个清楚,对方健这人的长相是不陌生的,不过这些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你松手,我没有恶意……”方健吃痛,看到这样说对方并不松手,他忙又道,“我真的有话跟陶姚说,我不骗你……” “陶姚不在荷花村了。”田兰儿一把将方健甩开,直接就道,“你若是敢来惹事,就别怪我不客气,这就扭你到县老爷那儿去评理……” “陶姚不在荷花村了?”方健却只抓住这句话,回头双眼紧盯着田兰儿看。 卫娘子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与不可置信,虽然对陶有财与方氏都厌恶不已,但到底是同一村人,于是她开口道,“陶姚已经随她爹娘到京城去了,你这会儿要找她,她是真不在,这事全村人都知道……” “她到京城去了……”方健喃喃着这句话,他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快,还以为她还留在原地,那样他或许还可以再挽回她。 第二百五十三章 虚情假意 卫娘子与田兰儿对视一眼,对于方健是为什么到来的,两人都一头雾水,至于他为何失落,两人倒是有了一丝明了,然后看着方健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冷漠了许多,这个人压根就不值得同情。 “你走吧,别再过来了。”田兰儿先开口赶人,就这样的烂人,还想缠着陶姚不放,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卫娘子没有说绝情的话,但那表情就已经是在赶人了。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方健到底受不了这样的冷言冷语,立即转身如一副丧家之犬般转身离开了。 “总算是走了。”看着那背影,卫娘子叹了口气,有点为陶春草担心起来,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陶春草真嫁给他,估计是祸非福。 “他再不走我就要动粗了。”田兰儿的语气依旧冷漠,在她的心里,就这种癞蛤蟆是万万配不上陶姚的,怎么说也还是傅邺更相衬一点,只是不知道傅邺究竟哪里惹得陶姚不喜,两人看来希望也不太大就是了,想到这里,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两人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忙,结果看到韩大夫匆匆背着医箱过来时,方健此时早已走远了,然后卫娘子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病人要医。 方健如一股旋风般地刮进了荷花村,然后又匆匆地刮出了荷花村,然后满村的人都知道他急着来找陶姚的事情,当然没人敢非议陶姚,但不代表他们不非议这个方健,不少人背后都笑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出身? 最后又有人开始同情陶春草,居然找了这么个玩意当夫婿,这陶有财一家的运气是真差,再联想到陶有福的婆娘被婆婆砍伤,足可见陶家祖坟的风水是真不好,居然半点也不旺子孙。 更有些人看到陶有福耷拉着脑袋经过时,都开始怂恿他迁坟换换风水,要不然只怕他一家也得赔进去。 当然陶有福有没有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等方健回到了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一天一夜没见到方健,这会儿陶春草与叶氏都担心不已,也顾不得争吵,竟是在屋外引颈长盼,总算盼到方健回来,两人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陶春草忙奔向方健,眼里带泪道:“表哥,你总算是回来了,都快担心死我了……” 方健转头看向陶春草,凭心而论,陶春草长得不如陶姚好,也不如傅兰心养得好,三分颜色也能打扮出七分姿色,可在经历过人世冷暖起起伏伏的他眼里,此刻陶春草眼里的泪光是动人的。 仿佛他看到了陶姚,他眼里顿时满是惊喜,刚要伸手触摸她,却又听到她担心地唤了声“表哥”,这让他从幻觉中彻底惊醒,眼前的人再清楚不过是个清秀长相的陶春草。 脑海里迅速想到陶有财一家的死绝,还有陶春花被卖到山沟沟里去,就只有陶春草一人幸免于难,呵呵,当自己只有十来年阅历的时候,或许还真的觉得陶春草可怜,相信她是无辜的,可在现在的自己看来,这陶春草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那真的还有待商榷了。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陶春草隐隐觉得不安,为什么方健看她的眼神这么怪,她的脑海里面立即回想着自己可有哪里做得不妥当,让他看出端倪来? 随后她似才发现方健的一身狼狈的样子,还有额头的伤口,这都不是小事,忙道,“表哥,你受伤了?快进门……” 她不顾男女有别,拉着方健就进门。 方健也不挣扎,由着她拉着自己进去,眼睛看向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家,记忆里这个家离开了几十年,但又觉得不过是昨日才离开,矛盾而不统一的心情似要将他给割裂。 “儿啊……”叶氏有些踌蹰不敢上前,不过在看到儿子狼狈的样子,她顿时惊慌起来,“这是怎么伤着的?还是额头,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留下疤痕,日后不能再科举怎么办?” 陶春草把方健摁坐下来之来,就开始去找伤药,毕竟方健要科举,所以常会备上一些药在家中, 而叶氏却是围着儿子哭啼起来,“儿啊,这疼不疼?你倒是支一声啊,你这是要让你娘心疼死吗?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 方健听着叶氏那如嗓音般的嘀咕声,记忆里想起的母亲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可如今的叶氏还正值徐娘半老之时,尚有几分姿色,对了,他记得母亲与族中堂叔勾搭在一起的往事,然后与母亲那场争执也记了起来,这一辈子比上一世幸运,他早早就知道了母亲这些丑事,而不是被傅兰心当着众人的面给挑破。 这个母亲带给他的耻辱,他到现在还记得,所以他的眼神变得又冷又硬,心里在转动着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这个拖后腿的母亲,这一辈子不能再被她给连累了才好。 儿子的眼神刺痛了叶氏的心,那种冷漠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看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儿啊,你听为娘说……” “娘,我累了。”方健垂眸道,“你先回房歇息吧。” 叶氏看着儿子这一副不肯听她解释的样子,心顿时都凉了,张嘴就道,“儿啊,娘以后都不再跟你堂叔来往了,好不好?娘以后……” “娘,我让你回房听到没有?”方健朝叶氏怒吼一声。 叶氏怔住了,这是儿子第一次不给她面子,也是第一次这般怒吼她。 陶春草找来了伤药,又端了热水进来,然后就看到叶氏抹泪的可怜样子,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柔和地道:“舅妈,你先去歇息,表哥这里有我。” 叶氏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陶春草,装模做样的贱丫头,以后看她如何收拾她。 大家彼此彼此,陶春草在方健看不到的地方也朝叶氏挑衅地一笑,现在她可不怕她,刚才母子俩那几句话她也是听在耳朵里的,方健与叶氏离了心,心中有了刺,以后是无论如何都和好不了的。 方健微侧头看着叶氏黯然地走回她自己的房间里面,这才阴沉着脸色不再看向那个方向。 陶春草上前去给方健洗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再上伤药,包扎起来,虽然做得不太熟练,但却还是顺顺当当地处理了伤口。 然后就是一些小伤,她也一副温柔的样子给一一处理掉。 晕黄的油灯下,陶春草的脸色显得异常柔和,方健一直盯着她看,而陶春草也感觉到他的目光,脸上不禁略有些羞涩之意,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羞意,微微咬了咬嘴唇,她不敢抬头看此刻方健的表情。 只是,她脸上的柔情没有坚持多久,方健的手粗鲁地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他,她眼里的羞涩和惊愕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映入眼帘是一张阴沉的脸,这让她的心开始警惕起来。 “表哥,你这是做甚?我做错了什么?”她想要挣扎,可无奈她的力量比不过方健,只能生生地受着,她很讨厌此刻方健眼中的侵略与审视之意,似乎在他的面前,她无所遁形。 这样看着陶春草半晌,方健记起了上一辈子这表妹坑了一家人卷款而逃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嘲笑过陶春草这人行事既聪明又愚蠢,但却是个狠人。 “我娘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他轻声问道。 陶春草的眼里闪过一抹慌张,不过很快就坚定下来,“表哥,你怎么会这么想?舅妈已经承认了她与那个堂舅有私情,要不是这次意外撞见,我哪里会知道这样的私密事?”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方健捏着她下巴的手劲增加了,她感到吃痛,不由得低低地痛呼出声,“表哥,你松点手劲……” “疼了吗?”方健的声音轻柔地落在她耳朵里,“疼了才好,以后才不能在我面前撒谎,你怎么对付你一家人我不管,但你若是想要拿这一套对付我,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一把捏死你。” 他开口威胁她,陶春草身上有他现在迫切需要的银钱,他是不可能会整死她的,但以后他要占据主动权,不然哪天这条毒蛇就会咬上他。 陶春草到底是太年轻了,眼里的恐惧不加掩饰都表现在方健的面前。 “还不说实话吗?”方健继续问得轻柔,另一只手却是捏向了陶春草的脖颈,“这么细的脖子,很容易一掐就断……” 陶春草真的被吓住了,她想要一脚踢开方健,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子的力量又岂是她能对付的?很快她就完全受制于方健。 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忍受不了皮肉之痛,她颤声开口,“我……说……” 方健这才放开她,然后将她按坐在自己的面前,阴沉的眼睛示意她不要说谎,不然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了的。 陶春草迫于方健给的压力,将她是怎么发现叶氏的私情,又是怎么使计让他撞见这份私情,话说得简洁,不过该说的还是说了,然后她才看着方健道,“表哥,我真的没有恶意,这种事越早发现越好,不然以后被人看见就会影响你的名声?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再难过这事也得解决,不能让舅妈拖累了你的前程……” 方健不得不说陶春草很会说话,若不是他经历过傅兰心与叶氏这对婆媳不和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事情,是看不出来陶春草的真正用意。 不过不管如何,陶春草现在还有用,他就必须要稳住她,若是逼得她鱼死网破,谁知道她又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再说他还要科举,还要再当那人上人,就不能让亲娘现在就死,不然守孝三年,他的仕途就全给耽误了。 这么一想,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伸手握住陶春草有些发凉的手,“表妹莫怕,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始末,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了这些丑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以后不会这样了……” 陶春草听到他的好言好语,脸色也才缓和过来,“表哥,你都快吓死我了,以后不许这样了,我跟你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她的声音发颤中带着惊喜,似乎是全然相信了方健的话。 可事实上,她开始防备方健,这个表哥看到了她的真面目,还能继续说好话哄自己,这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她才不会相信,这是她最近才悟出来的真理。 两人都是虚情假意,但不妨碍他们此时抱团取暖。 “表哥,舅妈该如何处理?”陶春草小声地问道。 方健转头看向母亲房间的方向,“以后让她待在房间里面,你给她送饭便是。” 叶氏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房门被锁了起来,她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是又骂又乞怜,可她的儿子却是硬着心肠不管。 而陶春草给她的伙食是最差的,借着方健给的尚方宝剑,她明着就磋磨叶氏来出气。 而这些事陶姚却是一概不知,这回进京走得并不快,晚上还在驿馆歇息住宿,本来三四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七八天才到,这是叶游怕走得太快让妻女不适才故意放慢速度的。 进了京城的地界,陶姚这才轻掀开车窗帘子,看向外面繁华的街道,曾经的记忆也在扑面而来,她正看得出神,结果听到了傅邺向叶游告辞的声音,她这才放下车窗帘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路上傅邺都很低调,也没有刻意凑到自己的面前,但是他却记着她的喜好,一路上处处打点让她过得舒心不已,这种糖衣炮弹真是少点定力都会输给他。 “邺儿这是要回去了?”鲍芙轻掀起自己这边的车窗帘子轻声道。 而傅邺却是立即凑到这边的车窗边,笑着看向车内的人,然后很快就看到陶姚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他也回给她一抹了然的微笑,最后目光却是落在鲍芙的身上。 “是啊,鲍姨,家中还有琐事,只能改日再过府探望了……” 陶姚看着傅邺这人模狗样的巴结鲍芙,就想要嗤笑一声,他的处处讨好不是半点效果也没有的,至少鲍芙对他的看法开始转变。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初进家门 在鲍芙看来,傅邺对自家女儿是相当上心的,不然哪会发现她的喜好?并且还能处处安排得让她舒心满意,他这点诚意,自家也是看在眼里的,遂一边与傅邺说话一边用眼角偷瞄女儿的表情,结果看到女儿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她就知道傅邺这一路所做的自家女儿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到底还是自家女儿更重要,哪怕傅邺是她看着长大的子侄,这心还是偏向了自家女儿,遂对傅邺更为客套了,也没有说些改日登门来玩的话。 傅邺看了眼头转身一边再度轻撩起车窗帘子看着街景的陶姚,心里就叹了一声,他焉能感觉不出来鲍姨的态度又转变了,不由得轻叹一声,这曲线救国看来也不太成功。鲍姨的心结他知道,她对陶姚是千般万般纵容的,若不是陶姚本身就不是性子跳脱的人,要不然一准让鲍姨给纵出刁蛮的性子来,所以想让鲍姨完全站在他这一边,那是做梦。 等傅邺策马离开,鲍容示意山茶放下了车窗帘子,陶姚这才转过头来,“人走了?” 鲍芙无奈地笑着伸手拉住陶姚的手,“真就这么看不上他?” 在她看来,傅邺也就是那家人拖了后腿,其他的方面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更重要的是身边干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在后院膈应人,在外面也从不乱来,更没听过他与哪家的姑娘传过难听的话,光是这些,就是加分项。 以自家的出身,也不怕那汤氏与乔氏婆媳俩找麻烦,可以说,傅邺是个可结亲的对象,关键是能包容自家闺女的不足之处。 对,与陶姚越是接触,鲍芙也是能发现女儿的缺点,缺点这玩意在自家人的眼里那根本就不叫缺点,但放在别人家当儿媳的话,那缺点就得无限放大,迟早肯定是要生事的。 至于说真将女儿养在身边的话,也是真心话,可没有哪个为人父母的真希望自家闺女以后当个老姑娘,这是下下之策,喜欢女儿多留几年可以,但是真留一辈子,那就是害了女儿一辈子。 “娘,他没你看到的那么好。”陶姚道,傅邺的真面目,也就自己见过,自家老娘看到的那都是伪装出来的。 鲍芙以前没有多问女儿与傅邺的私事,一来是母女俩正忙着建立感情,还没有心思去管这一档事;二来那时候她也不好开口问,有些事真的得等熟悉之后才好开口。 于是,借着这个档口,她问出来了,“这么说,你还了解他?囡囡啊,能告诉为娘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这个问题不好答,陶姚难道能跟自家亲娘说是上上辈子认识的吗?那些与傅邺的过往就更是半个字也不能提,所以这问题真心是不好回答。 “也就偶然认识的。”她找了个敷衍的回答,毕竟之前她与傅邺的身份是天壤之别,怎么说都不合适,也编不出来更具体的说辞来,所以她干脆就说得这么笼统,也省得鲍芙再继续追问。 果然,鲍芙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谈起了永安侯府的人事和建筑。 陶姚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心理又微微有些觉得对不起母亲,相认以来,母亲对她是万事包容,可她却在这个问题上不能给她交底,遂她再与鲍芙说话时就更亲近了几分。 鲍芙哪里会没发现她的异样,这个傻孩子,她突然心酸起来,若是与傅邺的相遇是美好的,她肯定会说,像这样刻意敷衍了事地回答,就是摆明了不好说,这让她为人母的又怎么好追根究底,心疼自家女儿还来不及。 马车最终进了永安侯府,陶姚也看到这座御赐的府邸大门缓缓打开,这种级别的府邸大门一般是不会轻易开启的,一般出入也只会走侧开的偏门,可是现在这门却是打开了。 鲍芙握紧女儿的手,眼含泪花地道:“你终于回家了,爹娘就要这般迎你回来。” 她要告诉世人,她的女儿是她手中的珍宝,谁若要欺负她就能跟谁拼命。 陶姚的眼里动容了,她知道父母是爱她的,但这份爱比想象中要多得多,重得多。 “娘,你们无须如此的,女儿……”她略有些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哭什么?”鲍芙抱紧陶姚,就连她自己话里也带着泪意,“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这首次回家,一定要隆重其事,爹娘要摆明态度给人看,这样人家才不能轻视你……” 后院那一亩三分地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但捧高踩低的绝对占大多数,若是自家女儿回家的阵仗小点,肯定会有闲话流传出来,所以她宁可一开始摆出高姿态来,得让其他人心里掂量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永安侯府里早就得了信儿,侯爷与夫人即日就要到府了,并且还带回了早年失踪的小姐,所以府里因为这个变动早就人心涌动,对那位寻回来的小姐自然是好奇不已,私下里不知道猜测了多少。 可不管如何猜测,也抵不过看到府里的大门缓缓打开,然后侯爷与两位公子策马进来,随后就是夫人坐的马车,隔着马车看不到那小姐的长相,但这不妨碍他们因好奇心而起的热情。 管家在前面迎接,后面是府里的下人,按职位大小排着都必须要出来迎接,这是侯爷昨儿传信回来要求的,所以他一看到侯爷回来,立马就迎了上去,先是行礼问安。 除了府里的下人之外,另外的两房人人集体也出现了,他们同样伸长脖颈看着鲍芙与陶姚坐着的马车,眼里含着挑剔与不以为然,但他们又不敢真反抗叶游这个当家的兄长,毕竟上面已经没有了老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打发出府,端看这个大哥能容他们到几时。 以前还会觉得大哥未必就是这么无情的人,可经过废太子那一场闹剧般的宫变,他们直接就被圈禁起来,然后真打起来的时候,方才发现大嫂鲍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而他们却被留了下来,那一刻的惊恐是语言无法形容的。 说他们不恨叶游,那是不可能的,不管如何都是亲兄弟,救出了老婆,为什么不顺手把他们给救了?还有没有一点手中情了? 可他们不敢恨,说白了就是离了永安侯府这个招牌,他们就没有其他的本事能让人高看,如今得的官职也是庇荫而来的,更是虚职,所以他们是真的敢怒不敢言。 兄长一声令下必须出来迎接,他们就只能早早地穿戴得光鲜亮丽地等在这儿,这一站都有了个把时辰。 身为二房嫡女的叶芸早就站得脚麻了,心里的不满脸上掩都掩不住,不停地动着脚,并且还低声问身边的奶嬷嬷,“还有多久才结束?” “小姐再忍忍,就快了。”一旁的奶嬷嬷忙劝慰道。 “也不知道大伯父发什么疯,让我们都出来迎接?”叶芸不满地道,“就为了那个寻回来的女儿?在那种乡下地方混过,藏起来还来不及,也就我这大伯父不讲究还这般大张旗鼓,也不怕别人笑话……” 二房夫人秦氏听到自家女儿的嘀咕声,直接出声轻斥道,“祸从口出,教你多少遍了,都记不住。” “娘,我又没有大声嚷嚷。”叶芸不高兴地为自己辩解几句,然后又回头看向两个庶妹叶莺和叶苗,“不许给我传出去,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叶苗不忿这个嫡姐的威胁,想要出声讨个公平,手却是被叶莺给拉了一下,然后看到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朝她摇摇头,就是要她忍下这口气不要与嫡姐冲突,要不然嫡母又要给她们姐妹好看,她这才咬着嘴唇退了一步不吭声了。 “二姐放心,我跟苗苗不会乱说话的。”叶莺识趣地道,话刚说完,就看到嫡母秦氏看来的目光转开了,她这才轻松了一口气。 叶芸这才轻哼一声,然后对母亲抬头道,“娘,我都说是你太谨慎小题大做。” 她对大房也是颇为不满,尤其是前段时间的担惊受怕,那会儿她连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沉,谁知道那些围在外面的官兵会不会冲进来?这些祸都是大房带来的,苦果却是他们来承担,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如今又要为了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大费周章,这心里的不满就更是高涨。 鲍芙先由等在外面的心腹利嬷嬷扶下马车,看了眼熟悉的府邸,还是回家好啊,觉得心情都舒畅了许多,然后看到府里的下人都给她行礼,她轻抬了一下手,示意大家都起来。 看到二房的秦氏和三房的尤氏这俩妯娌带着儿女走上前来,看样子是要说话,她示意她们先不要说话,而是转身吩咐利嬷嬷道:“扶大小姐下来吧。” 利嬷嬷看了眼自家夫人,立即识趣地应了声“是”,看得出来这找回来的大小姐是深得侯爷和夫人的喜爱,那她身为夫人的心腹,就一定要给大小姐做足了脸面。 尤其是想到因为大小姐的回归,那表小姐金晴现在还在金家都没能再回到这府里作威作福,她的心情就更为舒畅,这都是大小姐带来的福气。 陶姚走出马车的时候,就看到一道道目光或直接或隐晦地看了过来,她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想到这大阵仗是父母弄出来的,她做为女儿的除了坦然接受,又能怎么办?遂她也很快就舒展眉头,伸手正要搭上那伸过来的仆的手,结果不远处的叶凛却是快步走了过来,“我来扶妹妹下马车。” 利嬷嬷听到大公子的声音,忙转头看去,大公子的俊容就出现在眼前,她也算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人,大公子这人有多傲她是知道的,而且对其他两房嫡出的堂妹都没有多少亲近之意,如今却能如此亲近这新找回来的大小姐,实在让她想要不吃惊都难。 血脉确实是能最快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亲情的建立却是需要时间的,这是在场稍有点阅历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所以叶凛此举对于陶姚来说意义重大,这代表着他的认可与愿意庇护,毕竟叶凛是永安侯府的世子,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他代表的意义是府里其他的公子都不具备的,这也是叶凌没有第一时间冲前去的原因所在。 陶姚看了眼叶凛伸出来的大掌,看起来似乎挺宽厚的,然后再看到他对她扬起来的笑脸,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伸手进了兄长的大掌中,随后叶凛笑得更开怀地握紧她的手,轻轻地使劲让她踩着脚凳从容优雅地走下马车。 儿女这姿态,让鲍芙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并且与微微含笑的丈夫对视了一眼,夫妻俩都乐见这场面,不管如何,都是同胞手中,他们为人父母的只会盼他们能互相扶持,互为依靠。 叶芸看得绞紧手中的帕子,这大哥一向不好接近,跟她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举动,现在居然对这个粗鄙的村姑如此礼遇,实在看得她恼火不已,尤其再一细看,这村姑长得居然比她好,那胸中的嫉妒之情就在熊熊燃烧,凭什么能长得比她还好? 下了马车,陶姚以为叶凛会放开她的手,她还试着抽了抽手,哪知道叶凛居然没有放开,而是牵着她的手就到了那明显是主子的那群人面前。 他先是介绍二叔叶海与二婶秦氏给她认识,然后又是三叔叶江与三婶尤氏。 面对长辈,陶姚还是知道礼数地屈膝行礼,然后无论是二叔夫妻俩还是三叔夫妻俩都笑吟吟地给了见面礼,她忙道谢,然后挣开叶凛的手接过这份见面礼,然后递给身后的山茶。 鲍芙看了看四份见面礼,二房给的都是大路货色,连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反倒是三房的尤氏居然褪下她手中常戴的玉镯子给了女儿当见面礼,这只镯子其实玉色一般,但据尤氏所说这是出嫁时,尤氏的亲娘给亲手戴上的,能将贴身之物给小辈当见面礼,这是表示亲近的意思,这让她对尤氏高看了几分。 第二百五十五章 锋芒太露 二房的秦氏在尤氏褪下手中的镯子给陶姚当见面礼的时候,瞳孔还微缩了一下,这尤氏一向也是狡猾的,哪里有利益就会往哪里钻,现在看到大房没事了,就又巴结上,实在是让人觉得不齿,她很快就撇过头去。 尤氏对于秦氏的作为也看在眼里,嘴角同样微微讽笑地翘起,看现在这阵势,大房是不可能倒下来的,明知道自己实力不如大房,还不上赶着讨好,那才是个傻子,再说上回闹着要出府避祸的事情,只怕已经让这大嫂不喜了,现在就更要表现出对这突然找回来的嫡女示好,肯定能搔到大嫂的痒处,以后大嫂才会继续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大家赖在府里住着。 叶凛一概不管这些琐事,不过这两位婶母的作为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也从亲娘的眼里看到对三婶的满意,所以他对尤氏的识趣还是挺满意的,不管她是何居心,至少现在大面上能配合大房行事就足够了。 陶姚其实心里也门儿清,不管二房还是三房的夫人,她第一世时都没有见过的,京城的上流圈子是分层次的,丈夫的官当得多大,就注定了你的圈子水平,很明显,那看起来有些清高的二叔和明显较油滑的三叔,在官场上都混得一般般,只能说是靠祖荫混日子的。 不过她倒是对二房的叶芸了解得很,所以当叶凛给她介绍小辈的时候,除了二房的嫡长子叶洗这个堂兄,她要先行见礼以外,其他的一众小辈都是她的堂弟堂妹,就得轮到他们到她面前来见礼了。 当叶芸扬着一抹客套的笑容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似在流血,第一世时被人捅了一刀的痛感似乎又再次袭来,她的脸色微微苍白,然后手下意识地按在心脏部位上。 叶凛感觉到陶姚的异样,立即转头看过来,手立即扶着陶姚的手臂,“怎么了?” “啊?”陶姚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看到叶凛关心又急切的眼神,她瞬间从那种诡异的回忆里面回过神来,这不再是第一世时的孤立无援,而她也不会再这般死于他人之手,所以哪怕这杀人凶手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也不应该被其牵着情绪走,这般心理建设了一番,她才看向叶凛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哪里不舒服?”叶芸自然没有错漏了陶姚那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假意关心地道:“也是,大姐以前都是在乡下地方住着,这长途跋涉地坐马车估计是第一次吧?不适应也在情理当中,往后多坐几次,大姐就会习惯了,俗话说得好啊,这由奢入俭难,这由俭入奢易嘛。”说完,还笑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仿佛是在说好话安慰人。 只是这暗带私货的话在场的人哪有听不明白的? 叶游与鲍芙身为长辈不好为此开口斥责一个小辈,但不代表他们的脸色就会好看,陶姚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就是他们夫妻俩的逆鳞,谁碰谁就得罪了他们夫妻。 叶凛与叶凌兄弟俩当先变了脸色,这叶芸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话怎么如此刻薄?这么多年来他们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堂妹的不讨喜之处。 叶凛正要出声维护自己的妹妹,这是他表现的机会,只是手却是被陶姚给拉住了,他回头看向陶姚,陶姚却是朝他摇了摇头。 陶姚自己很清楚,父母兄长们的维护确实能更快地确立她的地位,但是这地位的稳固与否就只能靠自己,或许是独立惯了,她比谁都明白靠自己才是长久之道。 “二堂妹让我领悟到高门贵女都是什么样的素质?啊,不对,真正的高门贵女我还没有见着呢。”陶姚也笑着回应了一句,当即就看到叶芸的脸色大变,再也做不出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你是什么意思?”叶芸率先忍不住气,直接就开始质问陶姚,她是在暗讽她不算是高门贵女吗? 其实若没有永安侯府的招牌,以她爹现在任的官职,她确实算不上高门贵女,可是她走出去打的是永安侯府的牌子,以前受那个寄住在府里的金表姐的气就罢了,这区区一个村姑也敢给她脸色看,她怎么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她的愤怒掩也掩不住,两眼瞪着恨不得吃了陶姚。 一旁的二夫人秦氏本来看到自家女儿出言讽刺陶姚还想着以孩子年纪小不会说话为由给搪塞过去,不管怎样,大房也不好真与一个小女娃过去不去吧,可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这才第一天踏进府里的村姑就敢出言回怼自家女儿,这让她难以置信之余更觉得被挑衅的愤怒。 她刚想要帮女儿怼一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姑的时候,手袖就被一旁的丈夫狠狠地拽住,她愣了愣,然后看到的是大嫂鲍芙那冷下来的脸色,心头当即一跳,她那想要教训陶姚一顿的想法立即就消失了。 耳边还传来丈夫的低斥声,“打狗还得看主人。” 大房夫妻俩摆出这么大的阵势给这寻回来的女儿做脸,他们若敢当场打脸,那么叶游与鲍芙真会第二天就将他们给分出去单过,这跟被赶出去没有分别。 大房已经袭爵了,而且嫡长子一向能继承大部分的家业,这是当朝律例规定的,其他的嫡子能分一部分,庶子再次之,这泾渭分明谁都不能轻易逾越。 要不然常平侯府的傅松想要改立继室乔氏所出的儿子当世子,却是千难万难,毕竟傅邺的身份是难以撼动的,除非是作了大死犯下大罪,要不然无缘无故地就想要绕开他给嫡次子傅阳请封,那是作梦,所以傅松只能拖着等机会,结果就是拖着拖着还是让傅邺成为了世子。 正是想到这些,秦氏的冲动瞬间就散了,她嫉妒地看着鲍芙,一个出身比她还低的女人就这般地骑在她的头上,这让她如何能服? 心潮正翻滚之时,就听到那可恶来村姑陶姚就道:“二堂妹原来听不懂人话啊?这可如何是好?都这么大的姑娘了,都不会听人说话,这……可得请个大夫回来好好瞧瞧才行……” “你放屁!”叶芸气得当场爆了粗口。 这话一出,不管是主子也好,还是下人也好,都诧异地抬头看向了叶芸,这还是未嫁的闺阁女,严格来说还未及笄呢,就满口粗言秽语,难怪会被陶姚说她不是高门贵女,就这作派,谁愿意跟她一样? “叶芸!”叶家老二叶海此时青筋突出,朝女儿大喝一声,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然后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快要晕过去的秦氏,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就这样当场给老子丢人吗? 陶姚对叶芸的性子还是能摸到几分的,第一世的时候就听了几句自己的身世来历,就能冲动地做出杀人之举,这叶芸真心聪明不到哪里,她压根连问傅邺这个女人当年落了个什么下场的想法都没有,就这样的智商,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她不过是轻轻一激,她自己就把短处给暴露了出来,就是这么简单,根本无须她做什么多余的举动。 叶芸此时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对这样的小姑娘,陶姚一向是能包容都会包容的,可叶芸不行,这是个能恶向胆边生,做事不顾后果的人,哪怕她年纪小,她还是无法包容她。 所以回来的这第一天,她就不惜与她对上,毕竟她压根就没想过跟她扮演一对好姐妹,这太难了,她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再重活一次,她就想活得恣意一点。 明知不妥,也愿为之,这是心之所向。 一直在叶芸背后的二房俩庶女叶莺和叶苗都赶紧低下头来,在外人看来是她们都因为叶芸的不妥言行而感到羞意,实际小是这两人都快掩不住脸上的兴灾乐祸,这下好了,这嫡姐惹上了大房的宝贝疙瘩,以后还会有好果子吃吗?想想都知道大房这会儿不知有多气愤呢。 一直被叶芸这嫡姐打压,小俩姐妹们看到叶芸在陶姚的手上吃了亏,心里对陶姚是感激不已,就该有个人来教训一下这嫡姐,以前那个金晴倒也行,不过到底名不正言不顺,金晴是不敢做得太过份,毕竟人言可畏,她就是要甩脸子给叶芸看,也是隐晦的,而不是似陶姚这般当面卯是卯,丁是丁。 叶芸这下子也感觉到自己失言带来的难堪,再看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这让她瞬间就情绪崩溃了,当即掩着脸哭出来转身就跑了,她的奶嬷嬷忙追过去。 而秦氏再也忍不住晕了过去,这至少不用面对难堪的场面。 叶海看到这不中用的妻子,摆手让人带她下去,然后又看到俩庶女朝众人屈了屈膝,就忙跟过去照顾嫡母了,这让他的脸色好看了一分,总算还不至于完全失礼。 “大哥,大嫂,你们看……”他苦笑出声,“这都是我教妻教女无方啊,在囡囡回来的第一天就弄出这样的阵仗来,回头我再好好地教训她们。”甚至朝陶姚也露出了一抹歉意的微笑。 这礼数就做得很足了,不管是叶游还是鲍芙都没有发作的理由。 鲍芙上前拉着女儿到叶海的面前,也客套地一笑,“我们家囡囡说话也是太直了一点,她二叔也莫要往心里去,都是小孩子家家说的话,听过就算了。” 叶海听出了这长嫂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事不会传出去,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想到自家女儿也是姓叶的,如果自家女儿的名声不好听,大房的女儿也会受到波及,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来,看来自己刚才是进入迷障里出了。 倒是二房的嫡子叶冼眼神晦暗地看了眼陶姚,这个突然出现的大房长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自家妹妹居然在她那儿吃了这么一个闷亏,他袖下的拳头忍不住握起来,对大房一家子的不满更加深了。 只不过他不会轻易表现出来,遂也赶紧道,“大伯母说的是,别让芸儿影响了大堂妹回府的喜悦之情。” “那可不会。”叶凛伸手按住叶冼的肩膀笑道。 叶洗感觉到浑身不自在,脸上刚扬起的笑容也僵了几分,然后很快掩饰了自己对于叶凛的嫉妒之情。 经过了这一茬,再见三房嫡女的时候,陶姚就看到那叫叶荷的小姑娘只是客气地笑了笑,见礼后话也不多说一句,显然对她颇为忌惮,似乎深怕她会突然掉转矛头对准她。 其实陶姚很想说小姑娘你真的想多了,她可没有到处怼人的爱好,她与三房这嫡女可没有什么仇口,只要她不犯她,她亦不会犯她,所以朝身后的山茶示意一眼,山茶会意地上前送上见面礼,然后人家小姑娘也一脸笑意地接了。 她被寻回来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是要跟这几个堂妹们处得亲如姐妹一般,这真是强人所难,不但对她,也对她们。 因而在三房庶女叶蓓畏畏缩缩地上来见礼时,她也只是客气送上见面礼,话并不多说,省得被人误会,果不其然,拿了见面礼的叶蓓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让陶姚顿时哭笑不得。 这进府第一炮似乎打得太响了,都弄到人家对她提防不已。 所以在鲍芙带着她到明月轩梳洗时,还是忍不住道:“你这孩子真是出乎为娘的意料,那二房的叶芸确实是不像话,不过往后你也得收敛一点,锋芒太露并不太好。”这话她说得语重心长,就怕陶姚听不进去,因而又带了点小心的味道。 陶姚忙道,“娘,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 鲍芙看她这样子,也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自己也不是兜不住,遂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好了,为娘也不多说你,你是大姑娘了,心里有数呢。” 遂,拉起女儿的手带着她参观起明月轩,“走,为娘带你去看看,这可是你大哥二哥为了迎你回来特意重新装潢的,看看哪儿不满意,我们再改过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用心布置 正忙着指挥下人给陶姚搬行李进来的叶凌听了一耳朵母亲的话,当即笑嘻嘻地凑到陶姚的面前,“妹妹别不好意思啊,我们都是大老粗,不懂小姑娘的喜好,妹妹看哪儿不顺眼,二哥再带着人重新弄一遍。” 陶姚听他说得好玩,当即“噗嗤”笑了出声,其实依这俩兄弟当时对她的观感,估计这院子还是叶游吩咐,他们才会揽下这事的,不然哪还会想到给她弄闺阁?忙着怀疑她是冒充的还来不及。 这些腹诽还是烂肚子里面算了,她知道鲍芙这么说是希望他们兄妹仨能和睦,叶凛和叶凌都给出了最大的善意,她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有些恩怨老抱着也没啥意思,于是她也做出一副不见外的表情来,“这话可是二哥说的,我可记住了。” “尽管记住,你二哥还能诓你不成?”叶凌也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就又带着人进进出出搬行李。 鲍芙脸上的笑容就没合拢过,与女儿一一点评院子里的装潢。 陶姚在过来这明月轩的时候,经过了隔壁的正院,那儿应该是叶游与鲍芙的居所,叶游没有妾室,自然也没有另外安排院落,到了后院自然是与妻子同住一院的。 而他们把最近主院的明月轩给了自己,其实就表明了对她的宠爱,这份亲情比她想象当中的要深厚得多,这让她的心理感动不已,再看那院子里的景色就带了一层温情的面纱。 这院子并不小,进来之后就是抄手回廊,而庭院中假山石景与绿植搭配得恰到好处,大气唯美,就是少了几分少女的娇气,不过她也不是真少女,还是这样的大气的美看起来更顺眼一点。 不过为了让鲍芙等人感觉到她是真心想要融入这个家庭里面的,于是她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处的大树道:“娘,我想在那儿做个秋千。” “这有何难?待会儿就让人来弄。”这说话的是刚进院子的叶凛。 陶姚闻言,转头看向了叶凛,正要说什么,就看到跟着叶凛进来的狼崽子小银朝她扑来,一到府前就让这只狼崽子悄悄地跳下马车再由人带进府里来,省得它的出现吓到人。 “小银。”陶姚高兴地由着狼崽子扑腾向她,蹲下来伸手轻抚了一下它顺滑的毛发,然后狼崽子就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惹得她笑得更开怀。 跟狼崽子互动了一会儿,她这才站起身子看向叶凛,认真地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叶凛听到这声称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当即脸色都红了,这声大哥他还是受之有愧,以后对陶姚要更好才行,“应该的,应该的……”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鲍芙伸手轻拍了一下大儿子的背脊,眼里都是差点要掉下来的泪,自从知道这俩兄妹往日有怨,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就怕他们兄妹以后生份了,也怕大儿子以后不肯给妹妹撑腰,可看今日兄妹俩的互动,显然还是丈夫说得对,是她想得太多。 “娘别难过,以前是儿子不好,以后儿子会改过来的。”叶凛看到母亲几乎要喜极而泣,心里也是愧疚不已的。 “以后要记住今日说的话,一刻都不许忘了。”鲍芙趁机敲打大儿子。 叶凛又保证了一番,这才让鲍芙放下悬着的心。 陶姚没有继续站在那儿,她似乎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一般看得入神,其实母子俩的对话她都有听进耳朵里,自己到底是意气用事了,父母对她的心如何,她有眼睛能看得到,早就应该与叶凛和解才是,他们的意气之争,最难受的就是父母,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偏向了她,那心又何尝能好受? 不过她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有时候不说反而更好,就顺其自然吧,于是她伸手指了院子里的一处,朝叶凛道,“大哥,我想着在那儿给小银建一个狼屋,你看可好?” 叶凛听闻,朝她指着的方向看去,那儿有个葡萄藤架,旁边还移植了几棵树木,只不过现在正值冬季显得萧条,等开春后一片绿色就会好看许多,“没问题,待会儿与秋千一块儿办了,肯定给小银建个漂亮的狼窝。” 狼崽子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它的名字,回头朝叶凛看了几眼,然后又默默地转过头挨着陶姚,还蹭了蹭。 陶姚也习惯性地弯腰给它顺了顺******芙觉得这只狼崽子没那么吓人了,但对于这种畜生,她还是天然地不敢靠近,可是看到女儿喜欢,她也就不出声了 走过抄手回廊,就是正屋和东西厢房,陶姚的卧室就在正屋,里面的布置颇为清雅,不管是家具也好,其他的用具也好,都透着一股文雅之气,显然又是男人的审美。 这回轮到鲍芙皱眉头了,这都给装潢成什么样了,正要出声让俩儿子给改过来,结果就听到女儿道:“还不错,到时候去剪几枝寒梅回来装饰一下,就更好看了。” 叶凌忙拍胸脯道,“那我这就派人去剪。”匆忙就掀帘子出去了。 鲍芙顿时就没脾气了,上前握着女儿的手道:“我待会儿让人再重新布置一番,增添一点女儿家的柔美,果然不能指望你爹和俩兄长,他们那审美就只适合他们,我们不吃他们那一套。” “娘,我是真的觉得不错,那种娇滴滴的女儿风,我还真不受用。”陶姚忙道,记得第一世时傅邺给她备下的金丝笼,真是处处都透着娇滴滴的味道,就连熏香也带着股甜味,别人或许喜欢得起来,可她是真不喜欢,如今想来都觉得腻味,“还是大哥二哥这种审美好。” 所以这院子的布置无形中还是契合了她的审美,当然要给个好评了。 叶凛又汗颜了,他与二弟虽然已经努力想要给妹妹布置一个香闺的,可是看来看去还是这样更好看,那种满眼都是粉红色彩的,真心觉得累眼,想着总不好弄成那样来糊弄妹妹,最终结果就是这样。 “主要是二弟出力比较多。”他还是点了二弟的名字,不管是母亲的颇有微词,还是妹妹的赞扬,都甩给了叶凌。 “那我要好好谢谢二哥才行。”陶姚笑道。 鲍芙轻点了女儿的俏鼻子,也罢,只要她满意,又有何不可? 进去暖阁了看了看,这里面的色调柔和了许多,而且热气扑来,显然比外间要暖和得多,可见府里的下人还是尽心了,当然也不排除刚才在外面见到了他们对女儿的重视,所以赶紧回来烧炭盆暖屋子,能知道补救也不算是没救。 陶姚朝那罗汉床坐了坐,上面铺着暖色调的软垫,看那样子是新做的,坐上去倒是挺舒适的,关键是暖和又透着股清香。 “这边再加上一盆素心兰,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鲍芙指了指罗汉床的旁边,然后又指了指脚踏地方向,“下面再铺上地毯,这样就齐活了。” 叶凛忙将母亲说的都记下。 陶姚进到卧室里面,一张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拔步床出现在她的眼前,这张床可以关起来,里面还有女儿家的梳妆台,同时还有脸盆架,在靠近床头的方向,还有一个博古架,现在上面就摆放了一些古色古香的陈设,当然还有一些游记之类的书籍,估计是叶凌特意寻来给她解闷的,也难为叶凌还能打听到她识字,万一她不识字,这布置就尴尬了。 床上辅着色泽淡雅的床罩,而青纱帐上还有精美的刺绣,配着拔步床上那精美的仕女图案,看起来真的就是女子香闺了。 “这床大哥和二哥费劲搜罗来的吧?”她转头看向叶凛问道,一看那精美的仕女图案,就知道不是近期做出来的,这张床精工细作,好几个能工巧匠没有个几年的工夫是做不出来的。 叶凛看到陶姚识货,顿时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妹妹喜欢就好。” 这本来是京城一户大户人家给自家女儿定做的,光工期就用了五年之久,结果却被他与叶凌给截胡了,当然也给人家赔了不少钱。 别的他们审美不行,但这种女儿家的睡的床,就真的马虎不得,关键是要比金晴曾经睡过的那张要好,要不然自家妹妹岂不是被金晴给比下去了?不管当时他们对陶姚这突然杀出来的妹妹如何看,也不会允许别人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 “辛苦两位哥哥了,我很喜欢。”陶姚真心地道谢,别人的好意要放在心上,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叶凛忙摆手道,“不辛苦,真的,这都是能用银子买到的,妹妹喜欢就好。” 鲍芙也很满意这张床,这是她对这院子最满意的一个地方,“这是你俩哥哥该为你做的,囡囡安心接受便可。” 女儿吃过太多苦头,俩儿子跟在身边倒是享福了,所以多付出一点也是应该的,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陶姚却不会这么理直气壮,这是俩兄长释放出来的善意,她接受起来不能这般理所当然,不然就是不识好歹了。 等叶凛将母亲与妹妹要改动的地方记下之后,就赶紧出去找管家安排人手。 鲍芙与陶姚坐回暖阁里面的罗汉床上时,这才让山茶将府里给挑好的下人带上来。 在里屋收拾衣物的麦香和夏花两人看到外面进来了一个又一个侍女,然后这些人站成了一排排,显然是要让自家小姐挑侍候的人,她们都小心地趴在里面朝外面偷看。 这侯府的气派,她们在来所路上听山茶说过了,不过到底是穷人家出身的,她们以为极尽自己的想象了,哪知道真实见到了,才知道这府邸到底有多豪华,一双眼睛根本就看不过来。 但她们又不敢真的多看,怕别人笑话她们是乡下丫头然后给小姐丢脸,再加上这段时间识了几个字,会看了一些书,遂学着山茶的样子与侯府的下人打交道,到底没敢将自己的胆怯表露出来,总算是蒙混着过关,没让人一眼就看到底。 只不过现在看到侯府挑出来给小姐选的人,人家的一举一动都比她们俩规矩,两人心里难免有些慌了。 “你说小姐会不会赶我们走啊?”夏花忧心忡忡地道。 麦香倒是还有几分信心,“不会的,小姐不是说要亲自教导我们吗?夏花,我们跟她们不是一路人。” 她想到小姐说过的话,以后只要她们学得好,就会有机会得到良籍,所以她们的路不在这里,这也是小姐在选上她们时说过的话,她相信小姐说的话,毕竟当日那么绝望中,是小姐的出现让她们重新活了过来。 夏花还是没有麦香的信心,她觉得比起人家,她真是处处都见粗鄙之处,就算是装也不是那么有底气的。 “走,我们去整理衣物。”麦香不想多看打击自信心,于是拉着夏花继续整理衣物。 其实也没有多少衣物可以整理,一些乡下的衣物侯夫人不让带,能带上来的都是手术要用到的衣物,譬如白大褂之类的。 将需要的东西一一规制好,麦香就拉着夏花复习自家小姐布置的功课,这些东西一旦真用心学进去了,她们就没有心思去多想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反而小声地讨论起来,小姐说这样可以促进彼此的进步。 陶姚其实在夏花与麦香偷瞧时就发现了她们的小动作,不过她没有吭声,有些事情需要亲身经历才能让心境提升,好在这俩人没让她失望,偷瞧了一会儿就缩头回去了,然后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就听到两人在讨论接生时的注意事项,还算是孺子可教也,她这才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囡囡,这几个丫头你可满意?”鲍芙看到女儿笑了,遂赶紧问道,这女儿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不在意,让她自己去挑,她却说让自己做主。 不过转头一想,女儿这么做却也是妥当的,这府里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下人的好坏其实是无从分辩的,真还不如她这个当娘的做主更好。 看来女儿于后宅之事也不算是一无所知,她当即就欣慰起来,以后再用心教一教,肯定不会在后宅里面轻易被人拿捏。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名字风波 若是陶姚知道鲍芙心里的想法,肯定会将一口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她之所以不亲自选侍女,其实就是嫌麻烦,还不如让鲍芙代劳更好。 结果鲍芙给挑了三个贴身大丫鬟,与山茶一道正好四个,然后就是二等丫鬟挑了八个,还有三等的粗使丫鬟一共挑了十二个,本来还想给女儿找个嬷嬷处理日常事务的,可她想到女儿一向是有主意的人,若是找了个性子保守的嬷嬷来,只怕会拘了女儿,搞不好还会有冲突矛盾,遂这个嬷嬷只能暂时不选,日后寻摸到合适的人选再安排了也不迟。 陶姚这才看向那留下来的人,一张张脸仔细地看了看,用心记住,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若是认不出来,日后怕是要闹笑话了。 尤其是那三个新添的大丫鬟,她看得更仔细了一些,这三人个子都适中,看样子年龄都界于十四五岁,跟她现在身子的年龄很接近,长相嘛,都不太出众,不过也不寒碜就是了,没有让人多看第二眼的冲动。 顿时她看了眼鲍芙有些哭笑不得,鲍芙怕是故意选这种的,她又不是要出嫁,还怕侍女夺了自己的风采吗?真没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就严防死守,若是将来找的丈夫是个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这种男人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一脚踢了都嫌晚。 鲍芙不知道女儿的心理活动,但她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陶姚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自己报一下给我知晓。” “回小姐的话,奴婢叫做樱桃(玉菊、薄荷)。”三人依次上前自报名字。 长了一双杏眼的姑娘叫樱姚,而嘴角有颗红痣的叫玉菊,至于长相上有些腼腆的叫薄荷,陶姚通过她们长相的特征算是将人名给记住了。 “若是不喜欢她们的名字,就给改了便是。”鲍芙笑道。 陶姚却是摇了摇头,“这名字她们都叫惯了的,改了也不好,而且这名字也还行,就这么叫吧。”她懒得再想名字,再说听惯了自己的名字,忽然改了再适应也要一段时间,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一旁给鲍芙添茶的利嬷嬷笑了笑,手指了指玉菊,朝陶姚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这丫头以前可是叫金菊来着,后来这名字冲撞了表小姐,这才改了叫玉菊。” 金晴本家姓金,一个侍女叫金菊,她当时听了就觉得刺耳,立即就将人家的名字给改了,这不过是一桩小事,估计除了玉菊本人,其他人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就突然被利嬷嬷给提溜了出来,这让玉菊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白着脸将头垂得更低,她当年本来要升为一等丫鬟的,后来就是因为这一桩事给撸了下去,并且管事娘子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一直在二等丫鬟的位置上待着,这次听闻大小姐给找了回来,她这才拿出仅有的积蓄贿赂管事娘子,这才排得上号给夫人挑选。 都走到这一步了,如果再因为名字的原因被撸下去,那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头路了,这下子更觉得自己的头顶一片昏暗了。 鲍芙正要端茶碗的手当即一顿,她是知道利嬷嬷与金晴历来有些不对付,可如今金晴都不再进府的,她又何必在囡囡的面前给金晴上眼药?遂,她隐晦地严厉地看了眼利嬷嬷,这般挑事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不管如何,金晴好歹也是她的姨甥女,利嬷嬷这般就真的难看了。 陶姚微垂眼,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大户人家的后宅就是不好混,这不过是才进府第一天,就开始有人挑事,虽然她也看不上金晴,对鲍蓉母女俩都没有好感,但她也不会随随便便三两句话就将这态度给摆出来,无论如何还得顾得鲍芙的面子。 利嬷嬷看到夫人沉下来的脸色,当即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一时得意忘形就什么都说了,她确实是想让这刚回来的大小姐知道那表小姐平日里是如何嚣张的,这鸠占鹊巢的行为,大小姐肯定心里会恼的,以后还会再给那表小姐好脸色看吗? 想是这样想的,不过好像犯了夫人的忌讳,她这会儿不由得后悔起来,操之过急,以后有得是机会挑起大小姐对表小姐的不满,现在给夫人抓了个现行,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连自拍巴掌都做不出来,脸色却是胀红了。 陶姚想了想,罢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看这利嬷嬷的样子应该是母亲身边的心腹,给她解围就是给了母亲脸面,这个面子她还是得给,于是她轻笑了一声,“玉菊也是个好名字,可见当日表小姐也给取了个好听的,以后还是这个名字吧。” 玉菊本人听到这话,这才敢暗松一口气,大小姐没有因此将她赶出去,而是赞她的名字好,她脸红了红,朝陶姚屈膝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是,奴婢记住了。” 鲍芙看到女儿三两下就将这事给化解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不管如何,这利嬷嬷在她身边侍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就算是要教训她也要回去才行,遂朝利嬷嬷道,“这一路都舟车劳顿的,你先回去正院看着下人整理行李,然后再遣人去各院通知一下,就说晚上一块儿吃个家宴。” “是,夫人。” 利嬷嬷得了这话,连额头的汗都没敢抹去,赶紧躬身行礼,并且还不忘对着陶姚也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等到了外面,不在主子跟前了,她才敢将额头的汗给抹去,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般得意忘形,不然哪天主子不再容忍,自己就真的倒大霉了。 鲍芙这才挥手示意那些个侍女们都退下,然后朝陶姚道,“你先梳洗一下,然后歇一歇,晚上家宴前我遣人过来通知。” 陶姚点了点头,亲自起身要送母亲出去,鲍芙脸上的疲意也是掩不住的,“娘也一样,这收拾东西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先顾着身体为好。” 鲍芙轻拍了一下女儿的手,对于女儿的关心很是受用,不过她心里还是存着事的,斟酌了一下这才道,“你认祖归宗的事情,你爹说了,过年开宗祠的时候一并办了,囡囡啊,当年你失踪的时候还小,爹娘想着为你取个好名字,就一直没有决定好要用哪个字,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结果什么都耽搁了……”说到这里,她的眼里又含着泪水,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女儿。 陶姚道,“我还当是什么事让娘为难了呢,名字不过是个符号,取来也是让人叫的,另外再想也没有必要,这样吧,娘看好不好?我的名字陶姚来自我养父母的姓氏,直接就以为名,用叶氏即可。” 答应跟他们回来,就是同意了会认祖归宗,所以她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在她而言,不管她叫什么,该是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 叶陶姚,这三个字鲍芙在唇间念了念,也还算顺口,再思及这名字的意义,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况且再怎么取名也越不过这个名字,遂笑了笑,“也好,回头我跟你爹说说。” 陶姚一听她的意思,就知道结果必定是同意的。 鲍芙回了正院,正好看到叶游回来,夫妻俩梳洗了一番之后坐下来喝口热茶时,她将女儿的话告之丈夫,这些事越早确定越好。 叶游沉吟了一会儿,就点头道,“就叫这名字吧。” 人家陶氏夫妇对自家有大恩,这名字保留下来,也算是纪念他们的恩情,确实没有改动的必要,再说终归是自家占了便宜,陶谦夫妇是真的绝了后。 鲍芙看了眼丈夫,知道他是真心同意此事,不过还是感叹了一声,“其实细思这事,还真的对不起天上的陶家夫妇……” “以后逢年过节别忘了给人上贡,这些事可不能马虎。”叶游道。 鲍芙点了点头,“应该的。” 在这事上,一家三口都达成了共识,所以晚上家宴之前,二房的叔父叶海提起这事时,叶游直言就告之,叶海却是道,“大哥大嫂也真是太直了些,这不过是升斗小民,能让他们帮了自家也是他们的造化……” 陶姚刚踏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话,当即对这二叔一点好感也没有,就没见过这种自我优越的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人家都要巴着上?怪不得会养出叶芸这样的女儿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不用陶姚亲自去回怼,叶游就黑着脸看向这二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救了囡囡,我这个当爹的只有感激的份,亏你说的出口这样的话来,你还是囡囡的二叔呢,有你这样的当人二叔的吗?” 鲍芙没有吭声,不过那满脸的不高兴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叶海觉得这大哥大嫂这样做真是没道理得很,他哪里说错了?不过对于这大哥他一向也不敢过多的忤逆,于是忙低头说自己错了。 看到他这样,叶游和鲍芙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陶姚的气这才消了些许,不过还是将这二叔的所作所为记在小本本上,上前见礼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道,“侄女我的养父母虽然是山野村民,不过他们是知礼之人,再说没有他们,侄女我早就往生不知道多少年了。”毕竟辱及父母,谁能忍? 这样的话一出,叶海的面色当即不好看,鲍芙却是听到往生二字就差点想要落泪,她是个忆女成狂的人,立即抱住女儿就拿帕子抹了抹泪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后不许这么说,你这是想要了你娘的命啊……” 陶姚吓了一跳,鲍芙这泪说来就来,她吓得有些手中无措,忙抽出帕子给母亲抹去,然后一再地保证说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这才让鲍芙堪堪止住泪水。 三婶尤氏也忙在一旁劝着,说些囡囡经过这一劫,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这样的好话来劝慰着鲍芙。 叶游却是瞪了一眼二弟叶海,“以后说话要经过大脑,别什么话都乱说一通。” 叶海忙应是,心里觉得这大嫂真是小题大做,不过大房他是得罪不起的,遂只好暗骂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爱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他为人家操那个心做甚?人家又不领情。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好意的,就陶姚这经历,说出去也不好听啊,毕竟在乡下地方待了这么些年,该掩住不让外人知道才是,偏自家这大哥大嫂却是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的女儿就是个村姑,等着吧,以后肯定还会闹笑话的。 跟叶凛、叶凌兄弟一块儿走进来的二房嫡子叶冼,看到父亲被大伯训斥,就是为了那个寻回来的陶姚,顿时看陶姚的目光就更为不善,在他的心里,陶姚已经与搅屎棍这三个字等同起来,并且因为她,妹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只是到底顾及大房的人,他只能把这些心思给压下,不敢往外露出来,自家这俩堂兄对那陶姚如何,他是看在眼里的,那是完全没有排斥的,说是要梅枝,这二堂哥就远远地出府去寻梅枝回来,说要安个秋千架做个狗屋,这大堂哥就亲自带人在明月轩忙了一下午,这都是他亲眼所见的,所以他才不会在这两人面前自讨没趣。 因为这一场风波,家宴开席的时候都迟了些。 陶姚这才发现二房除了父子二人之外,秦氏这二婶和叶芸那几个堂妹都没有来,反倒是三房来得很齐整。 只看一眼,她心中就有数了,这二婶与那几个二房堂妹怕是真的记恨上她了,也罢,这种人她也不想过多接触。 倒是三婶尤氏对她颇为热情,席上一直劝她多吃菜,她看了看也想叹气,这种热情其实也难消受,她怕是真的将她当成了乡下村姑,而且是一年吃不起一次肉的那种,因为她劝的菜都是大肉大鱼之类的。 三房的堂妹叶荷全程都当透明人,没有与她多说一句话,庶出的叶蓓倒是还好奇地朝她看几眼,不过就数这叶蓓的年纪最小,不过她似乎是看着叶荷的眼色行事的,叶荷不爱搭理她,叶蓓也是不敢多说话的。 经过这一顿时家宴,这叶家人对她的态度,陶姚是摸得差不多了,这下心里更加有数。 自从第一场雪下了之后,雪花就开始经常飘,屋里有地龙,倒也不冷,她窝在罗汉床上整理记忆中的医书,然后小银就慵懒地窝在脚踏上,连眼皮都不带撩的,这让怕它的侍女在试过几次靠近后,也没有它起身扑过来,这胆子才渐渐地大了起来。 小银被陶姚养得很好,毛色都是光滑柔顺的,这长相好,一众的侍女不怕了之后,倒是越发喜欢它,时常都拿好东西来喂它,可这狼崽子偏就不吃,它只吃陶姚给的食物,这就更让一众侍女啧啧称奇了。 陶姚对小银的受欢迎有些意外,毕竟在荷花村,小银的身形成长之后,一般村民大多都是怕它的,连靠近都不情愿,更别提是拿食物给它吃了,当然它也不贪这嘴,这根本都不用陶姚教。 在乡下地方,故意拿有毒的食物来喂狗,然后就吃狗肉的人并不少,所以小银这点很是让陶姚欣慰,每每都拿这个来夸它,它就更是高傲了起来。 不过她还没有在京城众人面前亮相,就迎来了第一个访客。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访客来临 “来得这么快?”陶姚惊讶地道。 她回来也不过是几日时间,钟秀很早就打发人给她送了拜帖,她也应下了,可想着她来会再迟上两天,可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过来了,着实有些意外。 “小姐,那邹少夫人先是到了夫人那边,利嬷嬷亲自过来说的。”山茶笑道。 陶姚这也笑着起身,“那这就过去吧,总不好让人家好等。” 看她动了,其他几个大丫鬟也赶紧起身,簇拥着陶姚到里面内室换见客的衣服,这套程序陶姚其实也不陌生,就由着她们折腾了。 早在回府的第二日,鲍芙当日在荷花村就命人回京按她身材定做的衣服鞋袜就陆续送来,当然还有一套套的头面,里面有鲍芙的珍藏,更有好些是新近为她定制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扉。 还记得那会儿鲍芙说,“女儿家家的就要这样打扮才好看,当日在荷花村是没有这个条件,如今回来了,怎么打扮都不为过。”然后又将那一套套的首饰拿给她看,“这是从你出生开始,为娘就给你一年年准备的,总想着等你回来了就可以用得上,结果却是等了一年又一年……” 说到这里,鲍芙的眼睛开始红了起来,陶姚也感动地抽了抽鼻子,目光掠过了那闪着光华的华贵珠宝,其实都是鲍芙一颗慈母心拼凑出来的,看那价值连城的样子,估计肯定比给金晴的还要名贵,要不然鲍芙不会说是一年又一年给她攒的。 “娘,咱不再说那些伤感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当时抽出帕子给亲娘抹去那颊上的泪水。 现在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一袭织锦烫金红色的袄裙,外面却套着纯白色大氅,脖子处是一圈红色的狐狸毛,头上戴着簇新的红宝石头面,当然还上了个薄妆,这是她自己画的,没由着那些大丫鬟来发挥,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倒也算是顾盼生辉,果然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金鞍,她自己瞧着都有几分陌生,仿佛回到了当年被傅邺养在金丝笼里的样子。 其实这些好东西,她也是曾经享受过的,除了身份地位,傅邺当年在物质上并没有亏待过她,只是有些东西到底是跟身份地位等同的,没有这些做底子,再怎样也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小姐是真好看。”一旁插不上手的夏花不由得发出惊叹,本来自家小姐就有十分姿色,再这么一打扮,活脱脱一个神仙妃子,当然这样的形容词她是不会的。 麦香也是猛点头,她与夏花一样,对这侯府的东西都不太懂得,来了这么些天,在侍候小姐一事上是完全插不上手的,光是侯府出身的那四个大丫鬟就全把她与夏花这两个乡下丫头给下去了,好在还有山茶给照顾着,她与夏花才没有在其他三个人面前输了底气。 帮陶姚梳头的是玉菊,给陶姚搭配衣裳的是樱桃,挑头面着饰的是薄荷,连山茶也没能插上手,不过她是最早跟在陶姚身边的,压根就不怕别人抢了风头,因而倒是不压着其他三人出头。 陶姚轻拢了下鬓边的秀发,一转头就看到夏花竟是痴痴的看着自己,先就是“扑哧”一声笑了,伸手轻捏了一下夏花那有些婴儿肥的脸庞,这个丫头好吃,却是个易胖体质,不过人家小姑娘自己也说了,以前饿惨了,现在一顿饭不吃饱就心慌得厉害,陶姚却是知道她这是落下心理疾病了,不过这着急不得,还是先让她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给你与麦香布上的功课今天要完成,可不许偷懒啊。”她赶紧念了紧箍咒。 夏花与麦香一听,忙低叫一声,然后匆匆又去看起陶姚给她们要学的功课,这是她们最大的价值所在,如果连这点都学不好,她们也没脸留在小姐的身边。 进了这侯府,方才发现就连人家的三等粗使丫鬟都会想法子学点拿手的技艺以后等着出头,而能出头的,譬如那四个大丫鬟哪个没有拿手的本事? 玉菊的头发梳得最好,什么发型都能顺手拈来,这不是一日之功,是好几年找着机会自己学来的,当然樱桃与薄荷在这方面技能不如玉菊,但人家也有时尚眼光啊,小姐将衣物头面都交给她们去搭配,这也是信任啊。 更何况是山茶?在夫人还没有派来得力的嬷嬷之前,她等于是明月轩的头一等大丫鬟,事情都要她安排下来才能执行,当然这也是山茶自己给挣来的,要不是当初竖决跟夫人到荷花村去避难,她至今都未必能熬得出头? 夏花与麦香对视一眼,然后很快就又低头继续温书去。 陶姚看她们这般努力,脸上还是颇为赞扬的,有上进心是好事。 除了山茶之外的其他三个大丫鬟,都暗自冷眼看去,与府里出身的侍女相比,这两人就像个透明人一般,很多事情都能轻易地套出来,以她们身为大丫鬟的眼光来看,这两人连当个三等的粗使丫鬟都不合格,也不知道小姐将她们留在身边有什么用? 当然,她们也看过那两人所要背的医书,一看就真的头疼,全是很枯燥的很东西,关键是她们看不懂,只坚持看了一会儿就递回给了她们,然后就只能傻眼地看着人家似乎真的能学进去。 本来她们还想着学这个来讨好小姐的,可试过之后才知道是真的不行,因而本来十分轻视这两个乡下丫头的,因着这事,她们也不敢表现出来,万一坏了小姐的事情,她们就肯定会被遣出去的。 陶姚是个不难侍候的主子,几天时间她们就能确定这点,但是她也不算是个很好侍候的主子,因为这个主子自己有主意,她会给你划下圈圈,你就在这个圈圈里面活动不要越界就什么都好说,也起不了争执,可一旦犯了她的忌讳,真的很有可能会撵走她们。 所以只不过几天功夫,明月轩的下人都各司其职,谁手里都有活计。 钟秀在陶姚一回到京城就收到了消息,不过想着这刚回来肯定要休整个几天功夫才能缓过来,当初她刚到京城时就是这样的,不过她又担心陶姚与她会生疏了,故而早早就派人来送了拜帖,一切都按着规矩来,这也是给陶姚的尊重。 鲍芙看到这坐在下首巧笑倩兮的年轻少妇,脸上越发热情起来,这个女儿的第一个访客来得正好啊,身份配得上,人品样貌也是没得挑的,以后女儿出外交际也能容易一些。 “早就听闻大小姐回来了,我啊就恨不得能飞过来,只是到底怕是来得唐突……”钟秀笑道。 鲍芙笑着回应,“怎么会呢?我可是十分欢迎少夫人过府来的,这样我家囡囡也能有个伴……” 两人正说着话,陶姚就匆匆进来了,显然也是急着要与钟秀见面的。 钟秀听到一声“邹少夫人”,忙笑着转头看向陶姚,初看时,还怔愣了一会儿不太敢认,陶姚长得好,她是一早就知道的,可是现在人家盛装打扮,那美貌就瞬间增长一大截,竟不似她当日在青云镇上所见的那样,后来细瞧了一会儿,方才发觉陶姚是长开一点,难怪更好看了。 “陶姑娘,不,看我,该掌嘴了,叶小姐……”钟秀起身拉着陶姚上下再打量了一眼,“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越发好看了,我都看得舍不得转动眼睛了,若是在外面我还真不敢认呢。” 陶姚听她这一番说辞,心里到底还是微叹一声,这人啊,真是什么身份就有什么样的交往,钟秀这人其实有几分赤诚之心,可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叶家的小姐,她跟自己倒是来虚的了。 “看邹少夫人说的,我还就那样,没理由换了一身皮就变了一个人吧?”她笑着拉着钟秀的手,还亲热地叩了叩她的手心。 钟秀微微一愣,看到陶姚的笑容还是依旧,似乎还是那个青云镇上相识的小丫头,瞬间她的眼睛就微微红了,倒是自己先不赤诚了,想来竟有几分羞赧,这段时间在京城到处做客应付那些贵夫人以及高门贵女们,竟是有些忘了自己的本来的面目,不说别的,她还欠着陶姚的恩情呢。 “对,小姐还一如当初。”她这会儿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也亲热地回应了着陶姚。 鲍芙知道她们是旧相识了,应该会有些私密话要说,遂,很快就找了个措词先出去了,然后陶姚就邀请钟秀到她的院子去坐坐。 钟秀是求之不得,因为她确实是有话要与陶姚说,这些话也不好让人听了去,所以到陶姚那儿的院子也好。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走到明月轩,陶姚让人奉上茶水点心之后,就打发屋里侍候的人出去了,让夏花与麦香在屋外守着,独留山茶在一旁侍候,这山茶的性子她是最了解的,这个姑娘有心眼,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还算是信得过的。 “小少爷可好?”她先问道,对那小家伙她也还有几分忧心,只是以前钟秀给她的信中都会写到儿子如何如何,从那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小家伙似乎长得还不错。 “他啊,现在都会翻身了,你不知道啊,这小子可精了,要人给他换尿布就会哼哼,要人给他把尿也会哼哼……”钟秀一提起儿子就有说不完的话,母爱的光辉几乎要耀瞎人眼。 陶姚静静地听着,心里对于那孩子的情况就更有掌握了,“等过两天,我过府去给小少爷检查一下。” “这感情好。”钟秀喜道,虽然丈夫不说,但她也知道儿子当日出生可能有些不足之处的,可现在看到儿子还算是精灵的表现发,她又不肯去想当日之事,但陶姚愿意过来看看,她认为也是好的。 这打开了话匣子,她就顺势说起了宁王妃的事情,“若是当时知道永安侯夫人就在荷花村,而你们母女也相认了,我就会更谨慎一点,叶小姐,这事说到底还是我办得不严谨……” 不管如何,她是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不然她怕真的夹在里边两面不是人,宁王妃那边怪她不直说陶姚的情况,搞得她去请人也不正式,又怕陶姚这边会计较,当然这后一者她觉得是她多想了,但在这京城的混的人,宁可多想一点,也不能少想一点,不然这少想一点,哪天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邹少夫人,你这真的言重了,这事哪能怪你?”陶姚打断她自责的话,“我可没有胡乱怪罪人的爱好,只是当日认回亲娘也是很偶然的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应该是我的不是才对,至于宁王妃那边,日后再跟她解释也是一样的。” 宁王妃这人她没有见过,对于她的名声也没怎么听过,皇家之人若是不讲道理也是让人头疼的,不过现在据她了解的那点时局斗争,宁王妃还真的不会发作到她的身上,毕竟宁王还是宁王,不是皇帝。 “到时候我也一块儿向宁王妃解释吧,说来她虽然有王妃之名,也是个可怜人……”钟秀叹气道,她看了眼山茶,知道陶姚留她下来应该是可信之人,所以也就顺势说了一下宁王妃的处境,最后才道:“我不敢说这宁王妃一定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但她也绝不是个不讲道理之人,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要不然当日我也不会将你推荐给她。” 真正会刁难人的,她哪敢会推荐陶姚? 不过这么想是没错的,只不过她最近几次给宁王妃送过拜帖,她都没有应下,所以话她也不敢真的往绝处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陶姚不知道还些,听了钟秀的话,她对宁王妃这人的观感就更为复杂了,其实傅邺给她说过一耳朵的,但男人的角度说出来的话与女人的角度是不同的,女人看东西更为细致,也能看出里面更多的东西来,更何况钟秀一向颇为谨慎,她的话是一定可信度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说真心话 钟秀见陶姚只是转着茶碗,却是沉吟不吭声,顿时知道她也是为难了,若没有叶家认亲这一事,这事就不会如此难办,遂又道,“我也知道这次是真为难了,”想了想,又干脆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因我而起,还得因我而结才好,我再给宁王妃递帖子,把这事委婉地给推了……” 陶姚闻言,一脸诧异地看着钟秀,以钟秀如今的地位与身份,断断不会说这样算是掏心窝子的话,可她偏就说了,这事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会受宁王府的责难,那钟秀的日子很可能就不好过了,毕竟傅瑶这个婆母可不是好相与的,再加上还有一个难缠的小姑子邹妍。 可是一想到钟秀还是偏向了自己,她心里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感动,人家的一片真心,她不该就当做看不见,遂又摇了摇头,“邹少夫人莫要这么说,当日也是我求你给推荐的,哪有现在就一味地将事情都推给你,做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钟秀看陶姚脸上也是一片真意,对于自己的处境也不是那般无动于衷的人,心里同样也有说不出来的感动,在京城待得越久,就越知道这里的人心有多虚,又有几个人会跟你说真话?譬如外头老是流传她得宁王妃青眼看待,也得她自身有让人看重的地方才行,要不然人家凭什么给你脸面? 就说这次那宁王妃派出去的嬷嬷,就给了陶姚多少脸色看,甚至还因陶姚的年纪质疑起来,就连她身边的连嬷嬷在人家面前也没有脸面可言,其实她在听到连嬷嬷转述那些话的话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着恼的。 陶姚是她与儿子的恩人,怎么尊敬都不过份,但没想到一向给人和气感觉的宁王妃身边的人居然是这个样子的,也怪她,以她的身份次次去,人家还能给她脸色看不成?她是见不到那污垢处的,可身份一旦够不着的,可不就什么脏的臭的都能见得着了。 这些话她也跟陶姚说了,当然少不得还要把虑事不周往自家身上揽,当然确实也是她的过失,丈夫就说过她还是在家好好带儿子比什么都强,这京城的池水不是那么好趟进去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她后来想想丈夫说得是真对,是她为了要跟婆婆傅瑶斗个高下方才想左了,自家婆母再不好,那也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再者有丈夫在,婆母想要不计脸面的磋磨她,那也是不可能的,她真心犯不着出去拉什么外援。 这回真是凭白惹下一身骚,结果却是不如人意。 陶姚看着钟秀长长地叹了一声,并且说的很多都是真心话,不由得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执起茶壶给她续了一碗茶,“宁王妃那里咱们先放放,邹少夫人,这事你不过是个媒介罢了,她那边如此还要用到我,她就一定会想法子非用我不可,皇家真心不想讲道理,谁也奈何不了她。” 钟秀点点头,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宁王妃看起来处境有多可怜,不还有一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以前她真是一叶障目了。 突然,她想到数次递帖子给宁王妃,人家都不见她,其实换个角度去看,也不算是坏事,她不就引荐一个人嘛,这用或者不用还不得人家自个儿决定,这不见她,她也省得里外不是人,反而能从这事里面脱开身去。 这宁王妃还真是让人不知道给她定位才好,思及此,她的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 陶姚看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遂也不再将话题都绕在宁王妃的身上,搞不好人家还担心她医术不过关,不敢真用她,若是那样,也好,她就不用卷进宁王后院的事情里面去,至于想要推广诊所这种接生模式,可以慢慢来,她现在有爹娘撑腰,真心可以慢慢来,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以后或者还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也。 “你那婆母是不是又开始催你生下一胎?”她问道。 这是钟秀一直烦恼的问题,当然也是她最关心的,她凑近陶姚,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叶小姐,我……当日生哥儿的时候是不是……伤了身体……” 这事不好问别人,其他的稳婆也不会,就只能找大夫来问,但于妇科一道精通的大夫就只能是太医院的太医了,倒是瞧过一两个,可那些个人说话都是横棱两可的,就只会开些进补的方子来用,当然丈夫对她还是极好的,一直安慰她,说是他们有哥儿继承香灯,就已经对列祖列宗有了交代,以后再有没有孩子也不是打紧的事情。 其实这些话听在耳里,初时是真觉得贴心不已,可后来她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这话里有文章,也曾想过逼问丈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不晓得的事情,可这话却是数次到了唇边就又吞了回去,她……竟是不敢问。 生怕被判了个死刑,这一直是她的心结,也是她被傅瑶这婆母指责时一句话也不敢吭的原因所在。 以前跟陶姚通信的时候问不出口,现在见了面,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个清楚明白。 陶姚看钟秀的面相是有些忧郁的,所以才挑起这个话题,估计就连邹晨的安慰她也未必真的就相信,钟秀是个敏感的人。 “子嗣的事情自有天意,如今你也养了个儿子,对邹家也有了交代,何不放宽心呢?心情郁闷纠结于你于孩子都没有好处,别为了还没有影的其他孩子而忽略了身边这个。”她道,“身体好好地将养,谁又能说你以后不能再养一个,这事是没有绝对的。” 钟秀是难再受孕,却不代表以后再也不能怀孕,这是两个概念。 钟秀听了这话,当即有些怔怔的,总觉得一直悬在头顶上的剑终于落下来了,她也不用再患得患失了,原来自己的直觉是对的。随后再细细品味陶姚的话,方才觉得自己被婆母再催生的话带到了沟里,她当日能从难产中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造化了,又何必再强求? 陶姚见钟秀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终归又回到到释然,这才伸手握住钟秀的手,“你看,这不就好了?咱们要向光明的地方看,别人的话中听就听,不中听就当成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钟秀也跟着笑了,陶姚竟是怂恿她将傅瑶的话当成耳旁风,这话听来怎么就那中意呢。聊了一会儿,遂就提起了邹妍,“我那小姑子也不知道遭了谁的算计,在京城竟是处处碰壁,一天到晚就只会发脾气,唉,你说我这是命数,婆母与小姑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陶姚微微一愣,邹妍居然在京城吃不开?这在第一世的时候是没有的事,毕竟邹妍与傅兰心关系极好,有傅兰心当介绍人,她在京城是找到好几个臭味相投的手帕交。 想到傅兰心,她沉吟了一会儿,道,“你那婆母不是傅家的姑奶奶吗?就不会让她傅家的姑娘带一带你那小姑子?不过你那小姑子的性子确实是不讨喜……” 她对邹妍没有好感,遂也不吝啬地表达出来。 钟秀这才道,“你不提这傅家姑娘,我还忘了她,正正是她,处处都说我那小姑子的坏话,这才搞得她到哪里都不受接纳,两人现在势同水火,见面连搭理也不搭理的。”顿了一会儿,“不过我那婆母却又乐见其成,她啊,最是不待见我那舅舅的继室,我不只一回听到她说说那乔氏是最不要脸的人这类的话。” 陶姚这回是真被这消息给惊住了,这一辈子邹妍与傅兰心反目成仇了?这真真是新鲜的事情,第一世的时候想都不敢想呢,这表姐妹俩那会儿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坏事都是一起做的,现在想来她还是心里窝着一股子火,本以为回京城后再面对这两人,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才行,不然又会被她们联手给坑了。 如今倒好了,这两人注定是成不了手帕交的,就算都是臭的,也不会臭味相投,这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突然灵光一现,这事里而不知道有没有傅邺的手笔?细思了一会儿钟秀的话,搞不好真是他插手的结果,他这算是向她示好?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了,傅邺那人何时会像现在这般注视着后宅的人和事?他是在弥补她,也是在减轻她的顾虑。 这份好她不想承受,但又不得不承受,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那两人反目成仇之后带来的好处,至少掐成乌眼鸡似的两人,绝对最憎恨的就是彼此,对于她的出现,只怕都看不着。 “在想什么呢?”钟秀轻碰陶姚的手背,看陶姚想得那么入神,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引得她这样。 “没想什么,就是想着以后估计能轻松一点,我在青云镇时不是得罪过你那小姑子嘛?”陶姚笑道,“她若是知道我进京了,搞不好还会再来找麻烦。” 钟秀也跟着笑了,“那你这回可以放心了,她现在估计都不记得你这号人了,人家现在两眼都盯在其他人身上呢。” 刚离开青云镇的时候,她还担心傅瑶和邹妍会找陶姚的麻烦,那会儿的陶姚不过是个孤儿的身份,那俩母女真挑事的话,陶姚也未必真就能应付下来,所以她那时候是真的密切关注着,还让丈夫暗中也留意那俩母女的动向,怕她们使出下三滥的手段。 别人她不敢说,但她这婆母傅瑶是个没底线的人,养的女儿也跟她是一路货色,好在她丈夫一直是由公爹亲自教导的,没染上这俩母女的德性。 好在进京时耽搁了,这俩母女一回来就跟大房和三房斗上了,哪里还顾得上陶姚这一号人物?后来又跟那傅家的母女俩发不和,搞不好她现在跑到这俩母女面前提起陶姚的名字,她们可能还想不起这名字是在哪儿听过的呢。 “那敢情好,我可是一点也不想跟你小姑子打交道。” 听到陶姚这话,钟秀微皱眉道,“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估计你以后还是会再碰上她的,她那个不讲理,我也不说让你多担待的话,谁担待她都心里憋屈,我这心里到现在都还憋屈着呢,好在我的哥儿没有事,要不然我当时真的会拿刀捅她几刀都不解气的。” 这点陶姚倒是不太担心,她以后的精力也不会放在这些交际应酬上面,比起这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她的事情做得七七八八了,搞不好这邹妍也嫁人了,两人不会有什么交集,这就最是理想了。 说起这些话,钟秀少不得又说了一些京城权贵圈子里其他人家的一些情况,让陶姚能有个参考,在她看来,踏进这个圈子,说不来往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家里的爷们不犯事,人还是这些人,少不得交际应酬。 这是钟秀的善意,陶姚也就接着了,认真地听着这过来人的话,钟秀当初跟人交际应酬估计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很多话都实在得很,她竟也是受益良多。 最后,她感慨地道,“你这大恩,我还真记下了……” “又说什么瞎话?我这不过是将见到的人和事跟你说说罢了,你不知道,在这京城里找个能说知心事的有多难?”钟秀是喜欢陶姚这性子的,她不是个会随便挑事的人,所以跟她说些知心话,自己也放心不会传出去,“现在好了,你到了京城,我以后还真的少不得要找你说说话,不然只会闷死自己。” 这些琐碎的话跟丈夫说,他也听不明白,还会嫌她烦,她想,她之所以跟宁王妃以前来往得好,估计她也是找个能说说话的人。 “那我欢迎之至。”陶姚道。 两人聊了一下午的话,鲍芙过来要留钟秀用晚膳,钟秀却是拒绝了,“我下回再来叨扰夫人讨碗饭吃,这回是真不成,我那婆母是个难缠的,加上又不放心家中小儿,这天色不早,真得家去了。” 鲍芙见她说得实在,也就不强行留客了,只让陶姚将人送出门去。 两人在门外还说了几句话,钟秀这才上了马车赶回家中。 待陶姚回转,鲍芙少不得要问一番这钟秀都跟她说了什么话。 第二百六十章 前来示好 问起这个,陶姚也没有瞒着,将钟秀来这一趟大概说的话学了一遍,最后才笑道,“她是书香门第出身,为人还是不错的。” 鲍芙听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以前就听说过这武安伯家二房娶的儿媳妇是个极好的,我倒是与之接触得少,如今见着可见那在外的名声也不是虚的,是个心里敞亮的人。” 她与钟秀不是同一辈人,而且与武安伯家的交情也就一般,所以对钟秀没什么了解也在情理当中。 既然现在人家亲自登门来,她就想着是不是也登一回人家的门当回礼? “我听说她婆婆是个厉害的,要不改日我同你一块儿去看看她家娃儿,人家对我们实诚,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囡囡,你说呢?” 在这事上,她不想大包大揽,关键看女儿的意思,不过以自家现在的情况来说,她亲自去一趟,对于争爵白热化的武安伯府二房来说,未必就没有好处,也让钟秀那厉害的婆婆看一看,这儿媳妇也不是没有能力的。 “去一趟还是要去的,就是她那婆婆与小姑子……”说到这里,陶姚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她与这母女俩的二三事,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怎么了?”鲍芙看女儿这表情,顿时心里就“咯噔”一声,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对武安伯府的二房主母傅瑶,她其实接触得不多,不过对于其出身来历还是颇为了解的,这人是傅邺的亲姑姑,当年傅邺的亲娘周氏还在的时候,她过府之时倒是见过几面,面上看着挺客气的,不过周氏却是跟她抱怨过小姑子难处的话,不过到底没起过争执,其他的都只是听了一耳朵,她也不能在心里就给人盖下是坏人的戳。 后来这傅瑶成亲后早早就跟丈夫到外地任职,这一去将就有二十年,她也不知道人家现在是个啥模样?但是出去交际,现在也是不少能听到她是个厉害婆婆的传言,都做到有闲话流传的地步,可见这婆婆是当得颇厉害的。 再者估计是因为当年周氏的原因,她与傅瑶并不在同一个圈子里混着,普遍是碰不上面的,就算是宫里召外命妇觐见,两人地位有差距,也站不到一块儿,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其实也没有不妥,就是当日在青云镇……” 陶姚想了想,这事还是不要瞒着亲娘的好,毕竟都在京城住中,保不准哪天就会碰上彼此,省得亲娘一头雾水被人有心算无心地阴了,依她对傅瑶母女的了解,她们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防范于无很有必要。 因而她没有保留地将当日她与傅瑶母女的那点口角都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这些话不听犹可,一听鲍芙脸上的笑容就没了,整张脸更是寒霜密布,还不等女儿说完,她就怒气迸发地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她们是欺人太甚!” 不管怎么说,自家女儿救了钟秀母子的性命,于她邹家是有大恩的,不说要她们记住这恩情,但也别将人往死里踩,光是这么听,她就气得胸口疼。 陶姚吓了一跳,忙上前帮母亲拍背顺气,“早知道你听完气成这样,我就不应该说,这都是了陈年旧事了,再说人家邹少夫人也说了,那母女俩如今哪还记得我这号人物?”她说着宽慰话,“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不值的。” 好半晌,钟秀才平息了胸中的怒气,果然事情没犯到自家身上就不知道滋味,当年再好的手帕交,也做不到真正的同仇敌忾,这会儿她对死去的周氏突然感到一抹歉意,她那会儿还当是周氏与小姑子天生不对盘才起的矛盾,所以都有点和稀泥地说过一些劝慰周氏的话。 无风不起浪啊,这傅瑶的亲娘汤氏就不是个好的,这养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娘,在我这里,邹少夫人是邹少夫人,那傅瑶就是傅瑶,两者是不可混为一谈的。”陶姚认真地道,她是不可能迁怒到钟秀身上的,所以这当成两码事来看。 怒气发泄过后,鲍芙的理智这时候也占了上风,点头同意了女儿的说法,“不过我们也不怕她,她若是要再挑事,到时候你不用出马,为娘就为你讨个公道。”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最好那傅瑶不要再来招惹她的女儿,要不然就别怪她出手不留情。 “好了好了,娘,我知道了。”陶姚亲昵地拍拍母亲的手,“挑个日子,我们也过府去看看邹少夫人生的娃儿,这可是我亲手接生的,现在也想看看他长成什么模样了?” 随后就将当日给钟秀接生的凶险说了一遍,瞬间就转移了鲍芙的注意力,鲍芙也是生过孩子的,但还是被女儿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直拍着胸脯说好险。 母女俩在这边说说笑笑,山茶进来就禀报说,“三夫人带着两位小姐过来了。” 鲍芙这才收起与女儿闲聊的心情,道,“让她们进来吧。”趁这机会与女儿说,“你回来这么些日子,也该看出你那俩婶母是什么性子的人,论来你这三婶母虽然油滑了一点,但油滑也有油滑的好处,至少她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随后又轻哼一声,“不过太过容易就转向,也就只配当颗墙头草,哪边有风就摆向哪边。” 与这妯娌相处了十多年,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当日她们看到家里要出事,那急着要分家撇清楚的丑态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可这一转眼,人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笑兮兮地凑上前说好话捧着你,你还能怎么着?真打一巴掌到人家的笑脸上?没有这么做事的,平白落得她的怨恨,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了事?还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更好。 陶姚点了点头,这三婶尤氏,她不过是见过两面,对她的性子还是心里有数的,“我犯不着去得罪她……”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尤氏带着嫡女叶荷与庶女叶蓓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我早说要到囡囡这明月轩来看看的,看看哪里用得上我们的,我们这当叔叔婶婶的可不能小气,不过就是想着这回来啊好歹要休整个几日,所以这才过来看看,囡囡不会生三婶的气吧?” 陶姚看这尤氏似乎笑得亲近又真诚,半点也不做假的样子,顿时感叹这人是个好演技的人,遂也扬起一抹笑容道,“看三婶说的,莫要折煞了侄女才好。”起身扶了尤氏坐下,然后又拉了三房的嫡女和庶女也坐下,然后赶紧让人奉茶,至少把主人的架势拿了出来,谁也没有怠慢。 尤氏不着痕迹地打量陶姚热情待客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在乡下长大的痕迹来,那天回府一见还以为是个冲动又暴躁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当众就让二房的嫡女叶芸出丑,后来还敢怼他二叔,惹得二房全体对她都不喜;现在再看却全然又是另一回事,至少礼数是周全的,看着也与自家女儿相处得好,看来她还是想岔了。 叶荷对于陶姚的接待不冷不热地接了,要不是亲娘要她过来,她还真的不稀得搭理这村姑,心里到现在还老不自在呢,就看到母亲使过来的眼色,她扁了扁嘴,又看了看上首位置的大伯母,最后还是狠狠心按母亲说的去做。 只见她也朝陶姚扯出一抹笑容来,“大姐姐既然回来了,妹妹也是欢喜的,咱们姐妹少不得亲近一些才好……”感觉到母亲的目带着催促之意,她心下越发不满,面上却还得装做和气的样子道,“我这不是怕大姐姐在府里会闷得慌,过两天我与几个手帕交组的诗社要聚会,大姐姐若是有兴趣,不妨与妹妹一道玩耍玩耍?” 尤氏听到女儿总算把话说出来了,心里知道女儿委屈了,不管陶姚看起来似乎是识礼的,但也掩盖不了她教养不到位的事实,只怕女儿带她出去交际少不得要多担待几分,可这是向大房示好的机会,她也不想放弃。 她还记得那回闹分家的事情是惹怒了鲍芙的,在风波过去之后,她少不得提心吊胆了很有些日子,就怕大房回过味来真要分家,这分了出去样样都要吃自己的,哪能在府里这么住着舒服? 永安侯府是御赐的宅邸,占地又大,奴仆如云,一旦分家,自家估计最多也只能住到那三进的宅院里,还想要再维持这份威风体面就难了。 做为嫡母面子工程的陪客叶蓓在给鲍芙见礼后,就一声不吭,她的年纪与嫡姐相差无几,嫡母也抱到膝下来养,可亲的就是亲的,她再如何也只能是嫡姐的陪衬,若是敢越过嫡姐一步试试,只怕嫡母就不会让她好过。 所以在听到嫡姐开口邀请这刚认回来的大姐到她那诗社去时,她是颇为羡慕的,嫡姐从来就不带她出去交际,嫌她是庶出丢人,京城的贵女圈子也是嫡庶分明的,什么出身的就找什么样的朋友,别指望嫡出的会有多看得起庶出,除非是皇家庶女,那天然就比任何高门贵女都要高贵。 陶姚感觉到那叶蓓看过来的羡慕目光,少不得又多看了一眼叶蓓,俩姐妹的穿着看起来差不多,估计是尤氏不想被人说她苛刻庶女,遂打眼一看两人的穿戴上似乎没有嫡庶之分,但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花色差不多的衣服料子,叶荷身上穿的料子就要更胜一筹,头上戴的饰品,款式差别也不大,但叶荷的同样更为光华耀目一点,总之俩姐妹站在一块,叶蓓就是叶荷的陪衬,她是不能与叶荷争辉的。 从这点上就能看出尤氏是个面甜心苦的人,她教出来的女儿,依她看跟她也差不多,当然年纪的还没有修炼到家,她能过来邀请自己到那什么诗社去交际,只怕也是看中她在乡下长大的经历,这样的成长环境是培养不出诗意来的,根本就抢不去叶荷的光采。 再者这么做,也能让人说叶荷的好话,看,她家那大姐姐是刚从乡下地方认回来的,她也不嫌丢人的就带出来见人,可见这心地是极好的,连这样的家人也肯提携。 到头来,她反倒是成为人家经营名声垫脚石,还不得不念人家一声好,要不然就是不识好歹,就是白眼狼。 所以这事情只要想一想,真就心如明镜般地什么都看得透。 尤氏看上首的鲍芙没有做声,而陶姚也没有第一时间就欣喜若狂地应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细思一番也没觉得女儿哪点说得不对,不过她还是道,“我都说荷儿太着急了,这怎么也要给囡囡一点适应的时间,可荷儿却说在家闷得紧,她大姐姐估计也会被拘得慌,还不如出去与耍耍,权当是散心……” 吧啦来吧啦去,宗旨只有一个,就是她家女儿是好心。 叶荷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暗暗撇了撇嘴,谁想要带个土老冒出去,要不是母亲说拿这村姑的荧火之光来衬她皓月之辉,是争好名声的机会,别像二房那个叶芸一样上不得台面。这女儿家有了好名声,才好说亲事,她这才掩下心里的委屈,偏人家似乎还不以为意,她心下的恼怒又多添了几分。 陶姚不用与鲍芙商议此事,自己就能拿主意,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叶荷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又何必真的要凑上去?再说她心理年龄就不是个少女,对她那个什么诗社是完全没有兴趣的,参不参加又有什么打紧? 遂,她扬起笑容就与叶荷道,“真是谢过三妹妹好意了,吟诗做对的事啊,我还真的不擅长,这是一则,二则嘛,我这刚回来,好多事情都没有梳理清楚呢,在府里折腾就罢了,出去折腾实属没有必要,请三妹妹见谅则个。” 叶荷一听,这什么大姐姐居然拒绝,她先是惊讶,随后就是高兴,遂不待母亲发话,就抢着道,“这样啊,那就真是可惜了,妹妹也没有强人之难,等姐姐以后将俗事料理清楚了,妹妹再过来相邀,到时候姐姐莫要推辞才好。” 这说的是客气话,陶姚一听也就听出来了,当然赶紧说“好。” 鲍芙心如明镜般,看了眼尤氏那略带勉强的笑容,说句难听的,她的女儿可是堂堂公侯千金,真犯不着去迁就叶荷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圈子,她的女儿值得更好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前来挑事 尤氏听到女儿这么说,心里还是有几分满意的,总之示好的这个目的达到了,也让鲍芙这个长嫂知道她对她这流落在外刚被找回来的女儿是异常关心的,她是一个尽责任的三婶,更是衬得二房的漠不关心显得尤为突出。 遂又说了一会子无关紧要的闲话,她这才带了俩女孩儿离开,离开前,叶荷还邀请陶姚有时间可以到她院子里去坐坐,她们姐妹俩说说话,将她母亲交代给她的事情办得还算圆满。 陶姚也不会将这小姑娘的话当真,不过口上还是说了以后一定打扰这样的客气话,她不过是刚踏进这家门,也犯不着处处树敌,一个没有结下什么仇的小姑娘,她也就不会竖起尖刺去对付人家,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在同一地界就好了。 叶蓓全程都没有说这一句话,看到嫡母与嫡姐要走,她也忙起来给鲍芙还有陶姚行了礼之后就赶紧退出去追上那母女俩。 等这一拔人过去了,陶姚轻舒一口气,应付这些人实在是比做几台剖腹产的手术还要累,身体的累休息一会儿就好,精神上的累才折磨人。 鲍芙走上前轻拍女儿的肩膀,“不要有负担,你三婶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聪明过了头,总以为别人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想拿你去给她女儿当陪衬,踩着你去赚名声,也得问我这当娘的答应不答应,她啊,是想得太好了。” 陶姚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鲍芙看得比她要清楚得多,也对,她们都是十多年的妯娌当下来了,肯定比她这个刚来的要清楚得多对方的意图,“看来我这智商在后宅里是难混得好的。”好在她志不在此,既然不把混后宅当成一件事来看,那么顾虑就会少了许多。 鲍芙心疼地看着女儿微皱的眉头,智商两个字她听来有点陌生,但却不代表理解不了这俩字的意思,“别妄自菲薄,那有什么难的,娘教你便是。”顿了顿,“你看,你这回应对你三婶不是表现得很好嘛。” 陶姚没有反驳鲍芙的话,她没有说她对后宅的事情没兴趣的话,虽然这一辈子人生的方向已经确定了,但人没活到终点,就会存在变数,把话说死才是下下策,“其实三婶那人也不难看穿……”她说这话时还嘿嘿笑了两声。 鲍芙瞬间秒懂女儿话里的意思,其实她这三弟妹老喜欢把庶出的叶蓓带在身边,以为这样就能刷出好名声来,其实最大的破绽已经露给人看了,看似一视同仁,但庶女那畏缩的样子不就什么都说明白了吗?这嫡母慈不慈哪里还能瞒得过世人的眼睛。 自家女儿的心思还是挺细腻的,这么一想,她又挺高兴的,这有悟性总比没悟性好。 “回头咱们家办个花会还是什么的宴席,向京城的人郑重介绍你,到时候自己再找合适的小伙伴,人家的什么引见,压根就无须理会。” 她怕女儿会失落,更怕女儿会多想,这京城的富贵圈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捧高踩低的,她的女儿不缺人来捧,但那些人结交无益。 陶姚却是道:“娘,你没有必要为我操心这些事,这结交朋友得讲缘份,若是因为我的身份就来跟我好,这样的朋友不结交也罢,良师益友嘛,肯定首先讲人品才行。” 她从来就不为这种事担心,其实她也不知道那邹妍为什么就要削尖了脑袋非要挤进那些圈子里图什么?不过随后就想到邹家几房人争爵的事情,应该也是有点别的想法才对。 “我儿想得对,人品不过关之人不相交也罢。”鲍芙很赞同这话,若是那叶荷是个心思正的小姑娘,那么让她家囡囡去露一露脸也是可以的,可惜这叶荷叫她娘养得有些歪了。 以前金晴还在的时候,倒是去过叶荷的好个什么诗会,回来却跟她抱怨了一通,这也是她看不上那个什么诗会的原因所在,一群小姑娘的身上都各有毛病,相处起来并不能融洽,后来金晴就不再去了。 想到金晴这姨甥女,她的表情微微一黯,派去监视她们母女的都没有传回什么重要的消息,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鲍蓉还是有所收敛的,这样也好,当年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是不希望与鲍蓉再起矛盾,不然只怕会郁闷半天。 三房的人过来进行所谓的示好之后,就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了,倒是陶姚留意的二房,却是一直不大露面,她对叶芸是始终戒备的,哪怕人家现在还是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可这人真疯狂起来是无关年龄的。 或者也是她想多了,估计叶芸现在的年纪还没有开窍呢,不过这说不准的,古代的孩子都早熟,无论男女,毕竟十来岁就可以谈婚论嫁的时代,人没有那么单纯的。 当然,叶芸始终不出现来招惹她是最好的,面对曾经杀死过自己的人,谁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又不是圣人。 正在她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过下去之时,鲍家的俩老却是亲自过来了。 因为鲍蓉的原因,鲍芙并没有带女儿回去娘家认一认人,想着等当年那事查清楚之后再行决断,现在面对鲍蓉,她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可是她不去找人,人家却找上门来。 正巧这日陶姚在正院陪鲍芙闲话家长,听到下人来禀报的时候,她还没有什么,鲍芙却是皱紧了眉头,随后才拉着女儿的手道,“走吧,去见见你外祖父母。” 陶姚没有异意,整理一下身上的衣物就跟着鲍芙到花厅去了。 一进去,首先看到的是鲍家的外祖父母,看起来将近五十岁的人,却是保养得还不错,不过比起鲍外祖脸上的和蔼,这鲍外祖母却是一脸严肃,尤其在看到她进来的时候,还打量了好几眼。 这抹目光让陶姚不太舒服,似乎对她颇为不满,先是她不懂,都没见过面,她哪里得罪了对方?不过当她目光落在鲍家夫妇身旁的鲍蓉和金晴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了。 是为了鲍蓉,估计鲍外祖母以为是因为她,才会导致了鲍芙与鲍蓉姐妹失和的,因而她被认为是罪魁祸首,谁叫她在是这一众人中亲缘最浅的那个,人家对她没感情。 “这就是囡囡?快,过来让外祖父看看。”鲍老头赶紧向陶姚招手。 陶姚看了眼鲍芙,见到鲍芙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上前给鲍老头行礼问安,鲍老头却是赶紧道,“起来,这长相果然像是我们家的人。” 陶姚看到这老人家清明的眼神,显然对她这外孙女还是颇为认可的,遂也就甜甜地唤了一声,“外祖父。” 鲍老头应了声,随后就掏出一块随身带着的玉佩给她当了见面礼,她也高兴地收下了。 再给鲍老太行礼的时候,鲍老太再仔细打量了她好几眼,眼神颇为犀利,“这认回来了也好,省得在外面没了规矩体统,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像你晴表妹那般贞静,别在外面学些不着调的活计,凭白辱没了自家的身份,也让人看你娘的笑话,这以后啊就在闺房里绣绣花读读女则之类的书,对你没坏处的……” “你哪来这么多话?”鲍老头率先不满,这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就强势,这老了越发就更不像个样子,在他看来,这刚认回来的外孙女没有什么不好,模样也是没得挑的,就一乖巧小姑娘,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鲍老太想要呵斥丈夫一句,不过看到一众小辈都在,也不好在小辈面前就落了丈夫的面子,遂就忍下了,“我这不是关心她嘛?这在外面没人教导,我不是担心她嘛,芙儿,你不会误会你娘吧?”她抬眼看向大女儿,这个大女儿是她的骄傲,成功嫁进了这永安侯府当夫人,是她最有出息的孩子。 鲍芙看了眼鲍蓉,这才转回目光看向母亲,“怎么会呢?不过娘也是多虑了,我这女儿哪怕我没有亲自教导过,规矩体统也是好的,这不用娘担心……” “你还说不用我担心?你可知她在外到底都做了什么?”鲍老太不悦地看着大女儿,她生气的不是俩女儿失和的事情,而是这刚认回来的孩子会影响了大女儿的名声。 陶姚睁着眼睛看向鲍老太,“敢问外祖母,我都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要你一进门就来挑我的毛病。 鲍老太看到刚认回来的外孙女就敢出声反驳她,本来就有成见,这下子就更没好感了,不过看在大女儿的面上,她也不想多说,有些话私下说更合适,遂道,“没什么,你这初回来,外祖母也是欢喜的……”一边说,一边褪下手腕带的玉镯子就要给陶姚当见面礼。 陶姚却是微微摇头,“身为外孙女,我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引得外祖母前来管教,哪还好意思再收外祖母的见面礼?不然就更没规矩,外祖母你说是吧?” 她直接一个软钉子就甩了回去,明明对她就诸多不满,又何必要强装欢喜呢?看了让人觉得别扭且心理不舒服。 金晴微侧头看向陶姚,满眼都是兴奋之情,外祖母在家中一向是霸道的,就连外祖父都弹压不住,现在这陶姚居然要挑战她,这下子有好戏看了。思及此,她看了眼母亲高深莫测的表情,怪不得母亲不出去唱衰陶姚的名声,原来早就挖坑在这里等着。 鲍老太的脸色胀红,她这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在这里被一个小辈这般忤逆,哪里能忍受得住?正要严厉出声喝责,就听到叶游的声音传来。 “岳父母到来,我这女婿来迟了,还请岳父母海涵。”叶游带着俩儿子叶凛与叶凌走了进来。 他的到来,让本来想要借机发作的鲍老太当即息火,这女婿也是她引以为傲的,当年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家大女儿还有这样的运气,嫁得这般好。 见他给老头子问好后,转向她时,她脸上当即摆出笑容来,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岳母这段时间安好啊?本来想着年前过去看望一下二老的,可这不是刚找回囡囡嘛,这不就耽搁了?岳母不恼我就好,对了,刚我进来时,听到什么管教不管教的?这是什么一回事?” 叶游说完,目光却是看向女儿陶姚的,比起面对岳父母的客套,他看向女儿的目光温暖而慈和。 陶姚看了眼脸上笑容凝固的鲍老太,然后再看到父亲眼里的舔犊之情,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有父亲撑腰,她就更是有恃无恐,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当然她可不会做插枝加叶这般无品的事情。 叶游听完女儿的话,这又看回岳母鲍老太,他还是那般一副好女婿的表情,“囡囡这孩子就是性子太直,岳母可别跟她一小娃娃计较,只是我这当爹的也想知道她哪里做得不对,让你对她有如此的误会?” 他到底还是看在妻子的面上,没有用太严厉的措辞,不过意思也表达得很明白,他的女儿自有他来教,旁人无可指摘。 鲍芙也是与丈夫的立场一致,并不会因为是父母就一味的委屈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吃过太多的苦头了,她是再也舍不得她吃苦的。 叶凛与叶凌兄弟俩因为是小辈,这里没有他们做声的机会,不过他们坚定的眼神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坚决要维护妹妹。 鲍老头一看这一家五口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心里还是欣慰居多的,这多齐心的一家人啊,也不知道老婆子在闹什么夭蛾子?把本来和谐的关系弄糟。 他其实也不信陶姚会有什么好教养的,在乡下那地方没养成粗鄙的性子就谢天谢地了,其他的真的不能强求,以后再慢慢教便是,偏这老婆子要小题大做。 “哪有什么误会?不过是她不放心外孙女而已,女婿啊,你可别多想……”他当即和稀泥,自己的官位不显,不及这女婿显赫,自家子侄入仕少不得要对方多多提携,所以这翁婿关系一定不能糟。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哭二闹 可惜鲍老头的用意鲍老太却是领会不了,在她的认知里,她是在为大女儿着想,真如小女儿说的那样,只怕这大女儿要因为这个刚认回来的闺女名声受损,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要不然何必匆匆忙忙地就过来,还不如在家中等着,大女儿迟早会带人回去给他们老两口磕头的,这是礼数问题,可她就是在家里连多等都等不及,尤其是小女儿还说因为这个与大女儿起了争执,大女儿不但赶走她,现在连金晴这个孩子也赶走了,都不叫再住回永安侯府,以后金晴的前途肯定会受损。 她一听哪里还坐得住,金晴这丫头是她看着长大的,当年将这孩子抱到大女儿的膝下去养,也是她一力促成的,就是想着借大女儿的势,以后好给这外孙女说亲事,再不济若是能亲上加亲,也是好的。 她觉得这对俩个女儿都好,就算她的心比较偏向争气的大女儿,但小女儿也是要照顾的,当年小女儿出阁的时候就受过一次委屈了,她当时就不同意她嫁进金家,可老头子却坚持得很,她再怎么阻拦都无济于事,只能看着这小女儿嫁进那寒门里受尽委屈。 她到现在都看不上小女婿,小女儿背后骂他是窝囊废还真没错,一辈子都没法出头的人,所以她至今见到小女婿都不会给好脸色看,没用的男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 就因为持着这些想法,她直接就打断了老头子的话,“确实是没有误会,囡囡当年失踪了,我这当外祖母的同样跟着你们一样伤心,”说到这里,她掏出帕子抹了下眼睛,“可再伤心,这日子还是要再过下去的,如今将她找回来了,这确实是好事,”顿了一会儿,眼睛再度看向陶姚,“可既然接回来了,就得为孩子着想,”她的手猛地指向陶姚,声音也提高了一度,“她是做什么营生的,你们不知道吗?居然还由着她,糊涂啊,这传出去不是丢尽了你们叶家的脸面?你们夫妻俩到底图的是什么?这么大旗鼓地带回来,不怕那些过往都被人抖落出来?我若是你们,遮掩还来不及呢,你们倒好,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听到这里,不但陶姚明白了这鲍老太的意思,就连叶家其他的四口人也听明白了,说到底,就是嫌弃陶姚当了个稳婆,觉得丢面子。 鲍芙的目光瞬间凌厉地看向妹妹鲍蓉,要你多管闲事,要你在这里挑拨离间,鲍蓉也没有心虚地与她对视一眼,只不过,很快姐妹俩就移开了目光。 鲍老头皱紧了眉头,看着这老婆子还在那儿滔滔不绝,他就失去了耐心,明知大女婿门第比自家高,你一个糟老婆子却在这儿指手划脚说上一通,也不怕人家厌烦?这么多年来,大女婿虽然没有冲撞过他们这俩老不死的,但他看得清楚明白,千万不要越界,不然这大女婿可不是好惹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小女儿给嫁出去。 他到现在还记得这大女婿说小女儿的那些不检点往事时脸上的冷意,那会儿的他脸上的汗都往下流,深怕这女婿为此会恶了自家大女儿,高门嫁女啊,身为岳父他是不好跟女婿反脸的,正因为如此,他很快就同意了大女婿提出来的方案。 这些年看着小女儿一家过得紧巴巴的,他能做的也就是在后面帮衬一点,其他的真就不敢表现出来,连对小女婿,他也尽量做到表面的一碗水端平,可心里是知道的,这碗水永远都平不了。 “好了,你这老婆子也是的,说得没完没了,也不怕人烦?”他轻喝一声,让这老婆子适可而止,倚老卖老卖多了,人家就不待见了。 鲍老太这才收住嘴,可心里却是颇为不满,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大女儿的名声着想,为了以后走出去不被人非议。 叶游与妻子对视一眼后,就看到妻子轻轻点了点头,他这才直视岳父母道,“囡囡喜欢做什么,我跟她娘都会支持她,这做稳婆又如何?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在我看来,与医者一样都值得尊重,岳母担心的事情纯属没有必要。” 陶姚看到父亲很平和地说出支持她的话,可那眼神里的坚定是半点也不打折扣的,不知为何,她竟觉得眼肯有点发酸,父母之前就跟她保证过不会让她关了诊所,她那时候其实还有几分存疑的,这上流圈子的人都是最要脸面的一群人,谁也不愿意自家出去被人指指点点,而稳婆这职业在这个时并不太受人认可。 父母的话她都只听了一半,如今当着外祖父母的面,父亲说的话与当日依旧相同,可见这都是真心话,这让她放心之余,不免又有几分惭愧。 她抬起头直视脸色僵硬的鲍老太,“不管外人如何说,我从不以我的职业为耻,外祖母若是接受不了我这个外孙女,那我只能说遗憾了。” 她的态度很强硬,不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讲究顶撞长辈,这种行为可以斥之为不孝,但她的立场还是没有改变,她也没想过要偷偷摸摸地从事这职业。 所有人都因这番话而猛地看向她,就连金晴眼里也有几分不可置信,这陶姚连外祖母都敢顶撞,她这是彻底不要名声了吗?名声真坏了,哪怕她是公侯千金,以后也不会有好人家还想求娶她,要嫁也只能低嫁寒门士子,这真的划算吗?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鲍老太原本因为大女婿的话打算先隐忍,以后再劝服大女儿就范,可现在听听这从乡下地方找回来的外孙女,居然敢当面顶撞她这个长辈,真是反了天了,“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她胸中怒火中烧,这缺乏教养的外孙女不跪地求饶便算了,还说出那样的话来戳人心肺管,连个孝字都不会写。 陶姚那话,在这花厅里面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也就是说若是鲍老太不认她这个外孙女,那她这个外孙女也不会认鲍老太这个外祖母,哪家小辈敢这样说话?哪一个不是长辈一喝斥就先跪下来认错,然后听长辈的话改过来,她倒好,非要硬着来。 这下子鲍老头也觉得事情难办了,看大女儿夫妻俩的意思,他们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是有着强烈弥补心态的,这个问题若是解决不好,以后很可能会影响两家的关系,或者还会让大女儿与娘家人离心,这不是他乐见的局面。 在他眼里,稳婆这职业确实不好听,但可以慢慢地劝说她放弃嘛,老婆子这一上来就把事情闹大的做法,他并不赞成,目光更是隐晦地瞪了一眼小女儿,都是她惹出来的,要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鲍蓉被父亲的目刺痛了心,他这是把事情都赖在她身上,从小到大,父亲都是偏向大姐的,不管做错事的是谁,最终挨骂的只有她,这不公平,她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凭什么她要受这份委屈。 叶游压下妻子要出面的意思,他是一家之主,人家都上门来侮辱他的女儿,那他就不可能退缩,遂,他再度直面这几乎想要暴跳如雷的岳母,“岳母息怒,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跟她计较有失你这长辈的身份。”微停了一会儿,看到鲍老太脸色和缓了一些,他又再度道,“可孩子也没有说错什么,毕竟这十多年来孩子都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我跟她娘只有想要弥补她的心,这感情培养也得相互的,光一头热哪能成事?岳母你说是吧?” 这支持陶姚的言论再度出口,鲍老太几乎都要被气得当众昏厥过去,这个大女婿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就算是侯爷又如何,就算是天子近臣又如何,她可是他的岳母,是长辈。 这回血往脑上冲,她直接就回怼这个女婿,“亏你还是个当爹的,哪有这当爹的这般纵容女儿的?你就不怕她以后嫁不出去砸在手里?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说话是不中听,但那也是为了你们好,可你们倒好,却这般顶撞我们,这是没将我们这俩老的看在眼里啊,她爹,你看看,我这糟老婆子这是遭人嫌了啊……”说到这里,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之意,手里的帕子再度抹起了眼泪,这回是真的伤心了,以为大女婿会卖她几分面子,可人家当众就将她的面子给撅了回来,这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鲍老头的额头青筋直跳,这老妻强势归强势,但女人最会的三板斧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全都齐活,这是打算使出这三板斧的节奏,她也不看看这场合,这对面的人是女婿,不是自家儿子,由着你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人家真不鸟你的时候,你还真拿捏不了人家,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一把年纪了都活到狗肚子里了吗? 他使劲地瞪着这老妻,让她赶紧收回这一套,可鲍老太却只顾着哭,哪里还能看到自家老头使过来的眼色,她是拿捏不住女婿,但她能拿捏得了自家女儿,看到老娘哭成这样,当闺女的还能无动于衷吗? 鲍蓉率先起身到母亲身边轻拍着母亲的背问安慰起来,好一会儿,方才看向大姐鲍芙,“大姐,你就看着娘这么伤心吗?娘这么大年纪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亏娘一向最疼你,有什么好的都只想着你,而你却这般伤她的心……”说到这里,她似乎也是一副伤心的模样,为亲娘委屈的的眼泪也就这般流下。 金晴看了看外祖母,再看了看亲娘,突然很上道地跟着哭了起来。 顿时,花厅里全是女人哭泣的声音。 鲍老头恨不得当众晕过去,这样就不用丢脸了,可这是他的老婆孩子,他能置之不管吗?虽说老婆子说的话不中听,但本意是好的,他当即看向大女儿,示意她服一下软,先过了这一关,以后还可以再好好说嘛。 鲍芙对母亲这一套并不陌生,母亲拿这一套来拿捏儿女使得那是炉火纯青,尤其是她那弟弟,更是被吃得死死的,常因为这个原因搞得夫妻关系紧张,后来弟妹求到她面前,说是让她帮忙外任去,惟有离开这搅屎棍一般的婆婆,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云云。 最后确实看到弟弟与弟妹过得艰难,真是被母亲把这婚姻作没了,对孩子就是最大的伤害,于是,她第一次对丈夫开口帮自家弟弟求一个外任的缺口,不拘是哪,让他们夫妻都到任上去,这样她母亲想作也没作不到了。 任命一下来,弟弟一家麻溜地就打包行李似有狗撵一般匆忙赶去,速度快到母亲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再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用,人都跑了,抓也抓不回来。 后来母亲为此还跑到她面前来说让弟弟一家赶紧回京城任职,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嗯,好像是你这是想让弟弟以后仕途挫折一生碌碌无为没有寸进,你老就继续闹,最好闹到侯爷休了我,你老就称心如意了,那你老就继续闹,大不了我回家去,以后就守着你,看着你老继续闹。 她这话当场就镇住了母亲,后来再也没有开口让弟弟调回京城,乃至如今,弟弟仍旧外任。 想到这段往事,她直接就看向拿眼看过来的母亲,眉毛上挑地看着她,半点也不退让,大有你继续闹,最好闹到侯爷休了我,你就满意的意思。 鲍老太心里‘咯噔’一声,这大女儿看来的目光代表着什么意思,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大女儿一向最不好拿捏,不,她的俩女儿都不好拿捏,她们不吃她这一套。 叶游哪里会不明白妻子与岳母打的是什么样的眉眼官司,这也是他对妻子最欣赏的一点,她一向心里都是有成算的人,除了女儿这事例外,这是多年的心病,才会让她这十多年来都魔怔了。 “囡囡是我叶游的女儿,就算将来不出嫁,我这当爹的养她一辈子又如何?”这话他说得铿锵有力。 一旁的叶凛做为永安侯府的世子,他也当即表态道,“我们家不缺妹妹一口饭吃,以后我这当兄长的养她,轮不到任何人置喙。”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投鼠忌器 人家说到了这份上,鲍老头自认是很没脸的,这眼前的永安侯不是他儿子,是他女婿,陶姚是他外孙女,有个外字在,就没有他指手划脚的余地,人家愿意听那还好,人家不愿意听,再说就伤情份了。 他自认还是挺识时务的,忙一把扯起因为听到那父子俩的话而怔住的老婆子,告辞道,“外孙女也见了,我与你岳母就此家去吧。” 叶游也不留客,他不惯这倚老卖老的行径,遂直接送客出去。 这下尴尬的是鲍蓉与金晴这对母女,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金晴看了眼丢下她们就走的外祖父母,先是傻眼了,后来似清醒了般赶紧上前朝鲍芙道,“姨母,晴儿是真知错了,你就原谅晴儿吧。” 她想着先卖个好求得姨母的谅解,以后再慢慢地再谋划回来住的可能性,其实今日踏进这侯府里,看到那些以往奉承她的下人都避开她,更别说会上来说些多余的话了,这让她的心里相当不好受,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人走茶凉,她更是连去以前住的院子看看的想法都不敢有。 不说在永安府中受到的冷遇了,就是在金家,她也没有了当初刚回去时全家都欢迎的局面了,就连祖母对她也不似往日那般宠爱,更别提俩妹妹每日都雷打不动的冷嘲热讽,这落差极大的生活差点要将她逼疯,她每晚每晚地都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可这些没有一个人看在眼里。 当然,父亲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可他很少在家中待着,多是在翰林院做着十年如一日的工作,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能改善她的待遇,这样的父亲,母亲骂一句窝囊废真是没有错的,尤其是跟姨父叶游相比,就更没法瞧了。 鲍芙看着上前来认错的孩子,心里说是半点触动也没有,那是骗人的,当日知道这孩子的心思不正时气也气过了,到底这是她从小捏到大的孩子,哪能说没感情就没感情。 如今再看蹲在一旁求她原谅的金晴,目光就看到她的头顶,这孩子一把乌发养得极好,可如今看去,头发却是枯黄了不少,头顶新生的碎发极多,可见这孩子掉头发有点严重,不用想都知道是心理压力极大,再想到她曾经派人回来示警的事情,这心就更为柔软了。 她伸手轻抚金晴的头顶,“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才多大年纪的人啊,你是姨母看着长大的,姨母又怎么可能真生你的气?” “姨母不气晴儿就好了,姨母……”金晴的眼睛湿润了,再看到鲍芙此时温声细语的样子,她猛地扑到鲍芙的怀里痛哭失声,似乎在这一刻卸下了心理不少的负担。 鲍芙的眼睛跟着也湿润了,看金晴哭得伤心,她这也拿着帕子抹起泪来。 陶姚坐在一旁看着没有言语,她是不喜欢金晴,可她体谅鲍芙的感情,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哪能没有感情?人只要还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这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她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不语。 鲍蓉微垂头也跟着抽泣几声,偷偷地觑眼看到女儿极为上道的在鲍芙的怀里哭着的样子,心里还是满意了几分,不愧是她的女儿,只要再回到这侯府里住着,那以后要筹谋就容易得多。 思及此,她带有几分敌意地偷偷看向陶姚,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若是这人死了就好了,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帕子,怕陶姚发现她的视线,她微垂眼掩下自己的心思。 这边厢只闻金晴的哭声,而另一边厢的叶家二房的地盘里面,有婆子匆匆走进暖阁向秦氏耳语几句,一旁坐着吃着冬日难得的水果的叶芸抬眼看向母亲,看到母亲一副惊讶的样子,随后又露出兴灾乐祸的样子,顿时一脸狐疑地道:“娘,有什么喜事说来女儿也乐呵乐呵?” 秦氏挥手让那婆子出去,然后才看向女儿,笑道,“我今儿听了个有趣的消息,真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叶芸赶紧往母亲的身边挪了一下,“说给女儿也听听。” 秦氏往一旁的迎枕倒去歪躺着,示意坐在脚踏上的侍女给捶捶腿,然后看到女儿叉了块水果往她口里塞,这才笑着含下女儿孝敬的这口吃的,“你可知你这刚找回来的大姐以前是做何营生的?” 一听到大姐这俩字,就知道说的是那可恨的陶姚,“是她啊,”眼珠子转了转,“娘,她以前是干嘛的,窑子里面的?” 若真是这样,那就好玩了,这种人找回来就是玷污叶家门楣的,哪里还有资格上族谱,就应该打发到庵堂去出家才算是不辱没先人。 一想到陶姚从此以后伴着青灯古佛,她就忍不住满脸的兴奋之意,这让她丢尽脸面的可恨之人,就该名声丧尽。 “你想到哪去了?”秦氏瞪了眼女儿,若那陶姚以前是窑子里面的,说出去叶家其他的女儿名声也要跟着没有,投鼠忌器啊,这丫头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等没了名声之后,还能许什么好人家? “哦,不是啊。”那你高兴什么,叶芸顿时就没兴趣了,有些焉焉地继续吃水果。 秦氏一脚踢开给她捶腿的侍女,然后才起身凑到女儿的身边,“以后做事得三思,像那日的鲁莽不可再有,知道吗?你看看那小了你才几个月的叶荷,人家就知道上门示好来着?我也想带你过去示示好,可你这犟脾气谁劝都不听,真是愁死你娘我了……” 她不想这么公开地与大房叫板,毕竟自家没有这个底气的,人家若是来一句分家,她还能拦着不成?真分出去了,那就什么都不是了,可她对这宝贝女儿是真的狠不下心来让她受委屈,也就只能暂时这样了。 “你哪个不好,偏提三婶,她那人没意思得很,老以为她那女儿是什么皓月之光,别人就得是荧虫给她女儿当陪衬,当谁是傻子呢?连那俩庶出的叶莺和叶苗都不买她的账,她也就拿捏着她那一房庶出的叶蓓罢了。”叶芸吐槽着,她相当看不起三房母女那算计人的样子,这种当上过一次之后,谁还会再上啊?现在想来还是一肚子火。 秦氏也觉得没趣得很,就叶荷那个样子,又不是什么大美人的资质,偏装什么装,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好了好了,娘不提她,娘再说回你那大姐……” “什么大姐不大姐的,她也配?她不是有名字吗,就叫陶姚。”叶芸轻嗤一声。 秦氏拗不过女儿,也不再开口你大姐闭口你大姐这个称呼了,直接就唤名字,“那陶姚啊,原来以前是当稳婆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笑得前仰后合的。 叶家大房的大小姐,正儿八经的公侯千金,居然是个稳婆? “啥,娘,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叶芸也一脸的惊讶,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 “你可没听错,她就是帮人接生孩子的人。”秦氏堪堪止住笑,直接回应女儿。 叶芸再度消化了一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笑得一如秦氏之前的样子,最后更是抱着肚子“唉哟”叫起来,这是笑到肚子疼了。 秦氏斜睨了一眼女儿,最后只好无奈地给她轻揉着肚子缓解疼痛,“乐呵就乐呵嘛,还把自己笑到肚子疼,你啊你,真是让你娘我少操一点心都不行。” “娘,这消息真不真啊?”叶芸猛地拉住母亲的手道。 秦氏得意地一笑,“人家亲亲小姨亲口说出来的,你说真不真?”随后下巴朝正院那边努了努,“人家鲍家的外祖父母都为这事找上门来了,坚决不要丢这个脸,不过看你大伯大伯母那阵仗,估计还有得闹呢。”闹当然好啊,最好闹得收不了场就更值得拍手欢庆了。 叶芸看了眼母亲,这府里一直都是由大伯母当家,虽说这大伯母思念女儿成痴,可人家没有荒了对后宅的管理,尤其是主院,一向是水泼不进的,里面的消息一向很难传出来,没想到母亲居然还打开了一个缺口,在里面安插了自己人,她还真是小瞧了母亲。 “娘当日没嫁给大伯真是可惜了。” 听到女儿这幽幽之言,秦氏的神色一怔,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这是她一辈子都意难平的事情。 当年婆婆最先看中的大儿媳妇是她,因为她娘与婆婆关系极好,婆婆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更是开玩笑说要聘她当长媳,她那时候一听就会脸红地跑开,最后惹得俩长辈都乐呵地笑着。 叶游、叶海、叶江三兄弟都是一母同胞的,年纪更是相差不大,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这是婆婆引以为傲的一件事,时常都要拿出来说上一番,正因为她能生,公爹后院的侍妾全都赐了避子汤的,有嫡出的儿子,谁还想要庶出的,这也是给嫡妻的脸面增光。 可就在她待字闺中要说亲的时候,鲍芙横插了一杠子,叶游在春游的时候偶遇上了鲍芙,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极为有主见的叶游非鲍芙不娶,无论婆婆如何威逼,叶游都不肯妥协。 全天下的父母有哪个能拗得过儿女的? 最后还是鲍芙这个出身不如她的女人登堂入室了,她成了叶家的长媳,而她那时候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婆婆那会儿都亲自上门给她娘道歉,她娘硬是将这手帕交给拒之门外,说不见就不见,还说要给她找门好亲事云云。 可她终究没等来好亲事,她兄长犯了事连累了家里,亲爹的爵位丢了,而她的行情也一跌再跌,稍有点脸面的门第都不会聘她为媳,当然,给庶子当媳妇还是可以的,可谁愿意啊嫁个庶子看嫡母婆婆的脸面过日子? 她娘是怎么对待她那些庶出兄长的媳妇的,她是全看在眼里的,那真是要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半点也不带犹豫的,除非这庶出之人极有本事让主母忌惮,那就另当别论了,这有本事的人也不会考虑求娶她啊,谁不怕被她家连累啊? 就在这样千难万难的情况下,婆婆到底还念了与母亲的那点情份,上门给嫡次子求亲,她娘那时候是真的感激她婆婆,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啊,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出嫁前夕,母亲握着她的手说,“儿啊,人得学会认命啊,娘以前不认命,可你看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嫁进去以后,别跟那长媳较劲,她也不会为难你,那长媳我见过,也算是和气之人,相安无事地各自过各自的日子这都是福份。” 她那时候自然是亲娘说什么都会应好,不然亲娘哪里能放得下心她出阁?可她真的是不甘心啊,凭什么鲍芙能抢起她的好日子? 叶游不说有爵位可继承,就说能力也比叶海强得多,尤其是成亲后,看到丈夫碌碌无为,就连官位都是靠父荫而来的,后院更是不如叶游干净,兄弟俩一个天一个地,这让她如何甘心? 看着那样一个男人,她每晚都恨不得踢他下床,没用的窝囊废,要不是家道中落,她怎么会沦落到嫁这种人?] 哪怕婆婆待她好似亲生女儿也抚平不了她内心的意不平,再看着大伯兄夫妻俩恩爱异常,还连生两子巩固地地位,就连婆婆原本挑剔的心里也都因为孙子的出生而消失了,待这原本看不顺眼的儿媳妇也是极好的,她这心就更不平衡。 凭什么啊,她要输给这么一个女人? “娘,你在想什么?”叶芸看到母亲的脸色不对劲,不由得轻声问道。 “没想什么。”秦氏回过神来。 叶芸看到母亲的神色如常了,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想到那可恨的陶姚是个稳婆的事实,她的嘴角冷冷一笑,一个主意就这般地浮上心头,她无论如何都要报当日那一箭之仇。 此时天色不早了,鲍芙打发管家娘子送鲍蓉母女俩出去,她最终没有同意再接金晴入府居住,在她的认知里面,金晴还是跟着亲生父母要好得多,再住在侯府里就不合适了。 金晴走时眼睛还是通红的,只是她看鲍芙的眼神里面带有一丝隐晦的恨意,当初不顾她亲生母亲的阻拦硬要抱了她来养在膝下,现在却又这般一脚踢开,这姨母当真无情得很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背后放箭 鲍芙心底存了事,故而没有看到金晴那眼里一丝的恨意,只说会给她送东西到金府去,让她安心在家中过日子,然后还跟鲍蓉说会给金晴物色个好夫婿,这也是告诉鲍蓉别打叶凛与叶凌的主意。 鲍蓉呵呵一笑,拉上女儿转身就走了。 这妹妹的行径看得鲍芙也是一阵气恼,这妹妹打其他的主意她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不能打她儿女的主意,遂转身就回到暖阁去,眼不见为净。 陶姚打发了利嬷嬷去送鲍蓉母女出去,自己并没有亲自去送,她与这对母女的气场不和,省得两看两相厌,等她回到暖阁的时候,鲍蓉正歪躺在罗汉床上出神。 “娘。”她上前轻唤了一声。 鲍芙伸手拉女儿到身边坐着,心里对女儿更加愧疚,这次亲爹亲娘都做得过份了,摩挲了一下女儿的手背,她有些为难地道:“你外祖父母年纪大了,别听他们胡扯,也别将他们的话往心里去,以后为娘也不会带你回去被他们冷遇,大家来往少了,也就省了再起争执。”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处不来就不要处了,她的女儿自家疼便是,其他人如何想重要吗?并不重要的。 陶姚心里趟过一股暖流,叶游与鲍芙这对亲生父母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她想象的范围,不管什么样的场合,他们都在尽力维护她,这就足够了,就连叶凛这个一向讨厌的人,现在似乎开始有点不那么讨人厌了,她把头靠在母亲的膝上,“娘,你对我真好。” “傻孩子,你是为娘的孩子,为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鲍芙轻抚着女儿的秀发,想到她小时候才那么一点大就被人抱走从而母女分隔两地,这心就似被什么揪住一般地难受至极。 此时,屋外开始飘下细雪,而屋内却温情脉脉。 叶游本来要进去的,转而就将厚重的帘子轻轻地放下,将这一方天地让给母女二人,他退出去了,跟在他后面的兄弟俩对视一眼,也跟着父亲走出来。 到了外面,看着细雪在天上飘,叶凌想到表妹金晴离开时拉着他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暖阁里的母亲与妹妹,顿时心里的天秤更是偏向了母亲与妹妹,看着身旁一块儿与爹走向前院书房的兄长,“哥,这回还是外祖父母与小姨过份了。” “以后少理便是。”叶凛答得凉薄,“尤其是表妹,她想得有点多了,以后离远点,毕竟都长大了,该有男女之别才是。” 叶凌听到这话,估计是看到表妹临走前拉他袖子那一幕了,顿时有点汗颜,忙摆手小声道,“我可没有招惹过表妹,而且我也当她是妹妹来对待的。”换言之,他没有非份之想。 这回答叶凛很满意,他伸手轻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金晴只能是妹妹,她不可能在这个家里转变另一个身份,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会接受她再进来的,这点他看得很清楚,所以也得提醒弟弟莫要大意掉进人家挖好的陷阱里。 冬日里飘雪,新年也快到了,哪怕天气寒冷,该准备的年货还是要准备的,鲍芙拉着陶姚一块儿准备年货,看着那一个又一个庄子里的管事到来汇报一年的收入以及拉来的山珍,陶姚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鲍芙身边的管家娘子有人擅长算术,那算盘珠子时刻噼哩哗啦地响着,计算着庄子一年出息有没有错误,然后又有人在一旁审账,总之一套都挺繁琐的,鲍芙朝身边的女儿道,“这些把握个大方向就好,细节方面自有专人去处理,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贪心太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是了。” 陶姚知道鲍芙是在教她管家,她对这个兴趣不大,不过看鲍芙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她又不好拒绝掉,只好硬着头皮坐在这里听着。 鲍芙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心不在焉,只是女儿回到身边都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及笄,她虽说不在意女儿以后会不会嫁人,但该教的还是要教,省得以后被下人糊弄。 女儿日后找到如意郎君,那她给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如果真的不打算出嫁,那也无妨,她也会给女儿准备一辈子花销需要的钱财,至少不需要看别人的目光过活,大儿子那天说的话,她信,可她不信的是未来的大儿媳妇,姑嫂也是天敌啊,哪怕她看得再准,也怕会有走漏眼的时候,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鲍芙的这份操心,陶姚现在是领会不了的,不过她努力地往父母的方向靠拢来培养这一份亲情。 年前每天都是这般忙碌,鲍芙本来想要办个宴会隆重介绍一下女儿的,可眼下并不是好时机,只能放到年后了,这点是可惜了,心里总觉得对女儿有愧疚,所以对陶姚越发地纵容。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外头关于陶姚的流言开始甚嚣尘上,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京城里的上流圈子对于永安侯府找回来的小姐有着诸多的好奇,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人猜测,等这流言传出来的时候,将这一池水彻底是搅浑了。 叶芸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这段时间天冷她哪儿也不想去,而她身边的侍女却是凑近她禀报道,“那白嬷嬷说,都按小姐吩咐的去做了,不过这眼下都要过年了,而她又跟着那表小姐到了金家,这年就不好过了,什么都捉襟见肘,家里的孙子都吃不起肉了……” 叶芸冷哼一声,这人还没怎么办事就光知道要钱,遂朝另一边做针线的大丫鬟道,“去拿点银子过来,等会儿拿出去给她,叫她管好自己的嘴,兴许我还能在大伯母面前为她美言几句,以后还有机会回到府里来,不用跟着那表小姐连稀粥都喝不上。” 不过想到金晴现在过的是苦日子,她这心瞬间就明媚了,现在这金晴再也不能打着永安侯府的小姐这个旗号出去交际,连消息都少了许多,毕竟没脸见人啊,就金家那小门小户的,谁瞧得起? “是,小姐,奴婢这就出去回她。”拿了银子,那跟她禀报的侍女忙躬身退了出去。 “小姐,这事万一捅了出去,只怕大夫人那边会怪罪……”之前拿银子的大丫鬟心里有点担心,忍不住劝了一句。 叶芸斜睨她一眼,这大丫鬟要不是在身边侍候得久了,她一准要赶她走,这胆子实在是小的可以,遂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 “小姐真心里有数才好,这常言说得好,投鼠忌器,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家,那大小姐的名声坏了,小姐的名声也跟着堪虑……”那大丫鬟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小姐的敷衍,这些话本不该她一个下人来说,可她到底侍候了小姐这么多年,若不开口劝一劝,良心过不去。 “你怎么话这么多?唧唧歪歪的,听得人生厌,我今儿想吃玫瑰露,屋里没有了,你去母亲那儿拿一点过来。”叶芸找着机会将人派遣出去,省得说些不中听的话,看来这人是留不得了。 那大丫鬟看到叶芸的表情,顿时知道自己失言了,看来多说无益,她尽力了,遂也识趣地闭上嘴巴,福了福就转身出去了二夫人那儿拿玫瑰露,这些活都是二等丫鬟干的,如今派了她去,看来她是在小姐面前越发不得脸了,心里渐渐也有了去意。 她年纪也不小了,真不能侍候叶芸一辈子,而且她长相也不太出众,能称道的就是为人稳重,这也是二夫人看上她挑给叶芸的原因所在,她一直管着的叶芸的钱匣子。 等过了年,她或许得求二夫人放她出去配人,省得日后被叶芸给连累了,她始终觉得叶芸做的事情会有曝光的一天,还不如趁早抽身为妙。 心里想定了,她的步伐也坚定了许多。 侯府里的这些事情陶姚是不知情的,也轮不到她管,她的日子就是那么两点一线,不是在主院就是在明月轩,总之好像每天都不得闲。 过年时祭祖,叶游将陶姚的名字写到族谱上,并且向族人郑重介绍了陶姚。 碍于叶游是族长,几位族老都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问陶姚以前的经历是否清白,个个都掏出了风面礼给陶姚,只要不失礼数便是。 年轻一辈的少不得多打量几眼,不过叶家族人大多都是依附永安侯府过活的,对陶姚这位侯府的嫡小姐,再好奇也不会多问几句,嘴滑的少不得还要恭维一二。 陶姚一一都应付过去了,没有失了礼数便可,当在她对叶芸投过来的带着敌意的目光视而不见,这个女孩会做出什么来,她半点都不会惊奇。 过年的时候,陶姚跟着父母俩兄长一块儿守岁,这体验有点新奇,毕竟前面两辈子都没有经历过。 屋子里暖烘烘的,她歪靠在迎枕上面与叶凛还有叶游打着叶子牌,这种牌她玩得还可以,只是那边的俩兄弟似乎也不是熟手,估计是新学来陪她打发时间的,毕竟这种牌现下还是女性玩居多。 她居然还赢了十来两银子,这让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看来两位哥哥都是来给我送银子的。” 一旁卧在她旁边脚踏上的狼崽子小银听到银子二字当即站起来抬头看她,似乎以为她在唤它。 陶姚头也没转过去,直接就与小银道:“趴下趴下,没唤你。” 小银低低地“嗷呜”一声,就又有些失望地趴回脚踏上,都不记得主人有多久没与它玩了,不过它在侯府里比在荷花村要自由得多,在荷花村时,陶姚都是把它锁在家里的,家里就那么点大,它跑了一会儿就跑完了,可这侯府不同,它能跑的范围大多了。 初时刚出去,府里的下人都怕它,可它是高傲的狼啊,才不屑于搭理这些人类,看它不主动攻击人,府里的下人这才看到它不再害怕,更有些大胆的还打算投喂它,可它是那贪嘴的狼崽子吗?它连闻都不闻就走开了。 叶凛看了眼无聊到舔毛的狼崽子,“它似乎又大了一些,等过了年估计还会再长,我看了下是只公狼,要不我给弄只母狼回来,到时候正好可以配种生一窝狼崽子,府里再划出一块儿来专给它住也可以。” 富贵人家养只狼不算什么,养熊的都见过,而且他看陶姚将这只狼崽子教得很好,至少没见它大发兽性伤人,所以以后给它配种养它的子子孙孙都可以。 叶凌看了一眼,然后凑到陶姚的身边,蛊惑道,“妹妹,把它送给二哥好不好?到时候好好训一训,回头打猎时比那些狗顶用多了……” “去去去,你想得美。”陶姚一口推开他的脸,小银是她一手养大的,可有感情了,哪会舍得将它送人?不过叶凛的提议却让她有些动心了,她抬头看向叶凛,有些迟疑地道,“有人建议我将它送归山林,其实我也想过,它毕竟是野兽,不过我又担心它是人养大的,真放归山林,估计适应不了……” 别说小银没有训练过野生捕猎的本领,就是异时空那些想要将人工侍养的动物放归山林,他们也很难真正地存活下去,毕竟有些技能是母狼才能教懂的,人工是很难教会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养几只猛兽不是问题。”一旁的叶游抬头看向几个儿女道,“就听你大哥的吧。”大儿子这番改过,总算让他看得顺眼了。 鲍芙笑道,“我看小银长得这么帅气好看,要寻只母狼,也得找只好看的,我们家小银可不能将就。”她不敢动手去撸这只狼崽子身上的毛,但还是觉得这只狼崽子体型是真好看,毛色也好。 这话一出,那边打叶子牌的三个都喷笑出声,叶凌更是直接抗议,说鲍芙偏心一只狼崽子比儿子更甚。 叶凛却是笑过后就应声,“好,我让人留意着。” 陶姚顿时看向了还不知道即将就要有伴的狼崽子小银,有些可怜它还没成年呢就有人操心给它娶媳妇了,也罢,以后就养着吧,其实她也舍不得真送走小银。 小银不明所以地歪着头看向陶姚,以为她想跟它玩,遂它起身轻轻一跃跳跳上了罗汉床,趴下把头搁在陶姚的腿上讨好地蹭了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做个交易 陶姚低头伸手抚摸着小银头顶上柔软的毛发,然后狼崽子伸出舌头轻舔她另一只手的手心,感觉到手心处麻麻的,陶姚笑着轻拍它的狼头,除了不能言语,这只狼崽子还是挺聪明的。 “走,我们出去放鞭炮。”叶凌看了看沙漏知道新年要来了,立即兴致高昂地出去亲自放鞭炮。 叶凛看着自家小弟这孩子气的一面,只是摇头笑了笑,没有随他胡闹,他好歹是侯府世子,该稳重些才是,转头看向陶姚,“要不要出去看看?待会儿还放烟花,早就叫人备好的。” 陶姚抬头看了眼叶凛似乎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顿时觉得跟他犟下去也没有意思,遂轻声地点头,“好。” 她立即跳下罗汉床,身边的狼崽子也忙跳下来跟着她。 “娘,我们去看放鞭炮还有烟花。”她伸手去搀扶着鲍芙。 鲍芙这些年过年都不大爱凑热闹,大多都是在佛堂给流落在外不知道生死的女儿祈福,如今终于一家团聚,哪里还舍得放过这些合家欢的项目?自然是点头应允的。 就连叶游也放下一家之主的架子,随着妻儿出去到庭前看着小儿子领着下人在给鞭炮点火,然后鞭炮的响声几乎震耳欲聋。 鲍芙有点受不住这响声,陶姚体贴地给她捂住耳朵,然后笑着看那被炸成碎屑的红纸飘浮在空中,然后慢慢地降落,最后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看着居然有几分妖娆的味道。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天上传来如雷轰的声音,一抬头,高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正在绽放着,这朵烟花或许不是她看过最壮丽最美的,但绝对是她看过最圆满的。 想到前尘往事,她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一家人在一起,这才是过大年吧。 与永安侯府一家五口的幸福不同,常平侯府显得冷淡得多,当家的侯爷没有兴致过年,就连下人都不敢太过于欢乐的庆祝新年。 傅兰心与傅阳姐弟俩陪着乔氏在主院里守岁,而傅松却是在新纳的姨娘房里寻欢作乐,压根就没想过要过来陪母子仨过年。 “娘,我去唤爹过来。”傅兰心看到母亲憔悴的脸色,当即怒火就上升了,对傅松这个当爹的异常不满意,要宠爱那姨娘找什么日子不好,这守岁不得是一家人在一起吗? 乔氏看她真要出去,忙让人拦住了不让她去闹,怕女儿还不听劝,她伸手抱住女儿道,“小祖宗,就消停着过个年吧,你爹……那儿就别去打扰他了……”这话说得份外艰难。 只因去年不是这样冷清又萧条的情境,不过相差一年,就物是人非了,别说女儿接受不了,就是她,到现在都还在恍惚中。 “娘,你就这样任由那些贱蹄子骑在你头上吗?”傅兰心从来不知道母亲是这么软弱可欺的,不过是个玩意儿,哪就得罪不起? 乔氏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啊,也别惹得你父亲厌恶你,咱们母子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低调过日子,你爹……想如何便随他吧,娘也管不到他头上。” 没有娘家可撑腰,她还拿什么去约束傅松? 当年周氏做不到的,她同样也做不到,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吧,她仿佛看到死去的周氏正在微笑地看着她,那笑容里的兴灾乐祸半点也不掩饰,并且那红唇似乎嚅动着,似在说,你现在就成了我…… “你滚!”乔氏突然疯狂地大喊一声,然后拿着手边的花瓶砸向了某个方向点,“轮不到你来嘲笑我!” 这变故来得太快,傅兰心错愕地站在那儿,她娘到底在发什么疯?她忙朝母亲砸了花瓶的方向看去,那儿什么人都没有,顿时她惊恐地回头看向有些喘不过气的母亲,“娘,你怎么了?那儿没有人啊,你让谁滚?” 正在吃东西吃得欢的傅阳看到母亲这发疯的样子,立即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莫非这屋子不干净? “鬼啊——”他惊叫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那速度之快仿佛后面真有鬼一般。 傅兰心感到身体一阵凉意,这会儿她也疑神疑鬼了,不过到底不似弟弟那般吓得拔腿就跑,“娘……” “为娘没事。”乔氏的声音满是疲惫,到底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只是没想到居然把儿子给吓跑了,对儿子的失望之情顿时溢于言表,这个孩子似乎越来越歪了,越长大越没有担当,再想到丈夫如今与她离了心,儿子日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前程,顿时心乱如麻。 傅兰心不敢转身离开,唤人进来收拾地上的花瓶碎屑,然后再打盆热水来,伺侯母亲洗把脸清醒一点。 这边闹鬼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汤氏的耳中,她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孙子傅邺,轻嘲一声,“这乔氏,到底是心虚了呀。” 傅邺亲自给祖母奉了碗新沏的热茶,对于乔氏见鬼一事,他不发表任何评论,杀人不过头点地,没啥意思,就该让乔氏体会一下当年他亲娘周氏孤立无援的处境,有些苦还得她本人受着才好。 “祖母,孙儿提议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他不想与这老夫人继续绕圈圈,当即开门见山就道。 汤氏停下捻念珠的手,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这大孙子瞧,人老了之后,才能发觉儿孙都是啥样的,就如这过大年,也没有哪一房人请她过去团圆,就连亲生儿子都想不起还有她这么一个老娘,也就这大孙子还过来装装样子,当然他是有所求的。 傅邺没有再催促,而是自顾自地品起了茶,这常平侯府里,夫妻也好,母子也好,父子也好,祖孙也好,都早就不成个样子了,连表面的和谐都维持不下去,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想主宰谁。 外面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但屋里却是静默一片,侍候的下人都安静地站着,谁也不敢开口打破这份静默。 好半晌,老夫人汤氏这才道,“真不考虑汤瑚?这孩子虽说是我娘家人,但她配你也不算是辱没你,邺儿,就当为了老祖母,娶她回来陪陪我这老婆了,如何?” 临过年前,汤家来人接汤瑚回去过年了,这孩子在她身边侍候这些日子,倒是对她还算服侍得周到,不到最后,她始终不放弃再游说孙子同意这婚事。 本来她可以跟儿子傅松商量的,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定下来了,孙子再反对又有何用? 可这想法在脑海里盘旋着,她始终无法真的去实施,每每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她当晚就会梦到周氏,周氏在她梦里也不做什么,就是那般渗人地看着她,直到她看得心里发毛从梦中惊醒为止。 除此外,更重要的就是她拿捏不住这大孙子了,他若是不肯就范,她是无论如何都按不下他的牛头,到时候与娘家就不是结两姓之好,而是结仇了。 再如何丧心病狂,她也不想真毁了汤瑚这侄孙女的一辈子。 打算倚老卖老了,傅邺的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嘲笑,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当年逼死他亲娘周氏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一副无耻的嘴脸吧。 很可惜,他还真不吃她这一套。 “祖母,汤瑚在你眼里是好的,可在孙儿的眼里,却是处处都是缺点,这人娶回来还不得跟孙儿过一辈子,都看不上眼,哪还能看她一辈子不厌弃?孙儿自问是做不到的,省到时候真处不来就祖母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这不是孙儿的过错了。” 傅邺这番话让汤氏听得差点将手里的念珠绳子给扯断,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有这么埋汰汤家女的吗?说到底,是没将她这祖母看在眼里啊,归根到底,他是记了仇的。 心里长长地唉叹一声,她这些年开始后悔早些年的所作所为了,当时就真的容不下一个周氏吗?不是的,是她始终看不上周氏,这才是根源,就像眼前这孙子说的本就看不上眼,哪能一辈子不厌弃? 他是拿这个将了她一军。 看着祖母那恹恹的表情,傅邺觉得他亲娘在天之灵真的可以安息了,这些当年合起伙来逼死她的人,现在一个个都过成了这副模样,谁又能幸福了? “真就非要与那叶家联姻?”汤氏不死心地问道,“当年那不过是你娘与人家口头订下的婚约,人家现在也未定会认?”顿了一会儿,“再说听说那女儿是在乡下地方长大的,邺儿啊,这人的姑娘如何能当得起我们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只怕道理都不晓得几个的,我怕你以后没有了下贤内助,日子会过得艰辛,听祖母一句劝,这婚事还是先不提,好歹让祖母去相看相看再做定论,如何?” 她不喜欢鲍芙,凡是与周氏来往密切的人她都不喜欢,哪里还能喜欢上她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粗鄙的样子,这样的女孩儿是不配当她孙媳妇的,当然不同意这桩婚事并不完全是出于私心,她是真的不看过这叶家女。 “祖母,这娶妻要过一辈子的是孙儿,孙儿觉得她好,她便是好,孙儿觉得她不好,她便是再好也是不好,总之,孙儿就是觉得她好。”傅邺说得很无赖。 这一番话说得很绕,可汤氏还是听明白了,大概就是觉得她多事了,她觉得这女孩儿如何不重要,关键是他觉得人家如何才是最重要的,被这样一番无赖的话一怼,她顿觉一阵头晕,这孙子是她的冤家吧?一定是的。 汤氏手中的佛珠擒捻得快了,这代表着她的心绪不宁,现下她觉得与这孙子再说下去,她一定会吐血的,最后她一把收了手上的佛珠,“你真不改主意了?” 傅邺起身朝她行了一礼,“请祖母成全。” 汤氏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看到你就烦。” 傅邺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辞出去,而是朝汤氏道,“祖母,孙儿给你的承诺也是真的,你助我成就这段姻缘,孙儿自会帮你娘家谋夺官位,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望祖母三思才好。” 他这承诺可比娶汤瑚实用得多,汤家没落,没几个子孙是出息的,要不然也不会想着把一个汤瑚就硬塞给他,那时候他还不是世子呢。 他看穿了汤家以及这个祖母,自然就会给出让人无法拒绝的诱饵。 汤氏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孙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看他那一切在握的样子真不是开玩笑取悦她的,她也不知道这孙子一天到晚都在谋划什么,可她这会儿竟有几分相信他说的话,可他哪来的能量呢?就凭上回的动乱入了老皇帝的眼吗? 若是真能达成,她就真的促成傅叶两家联姻也不是难事,毕竟她也知道,这孙子能在傅家拉到的同盟就只有她。 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继母,哪一个都不会出面给他定亲,当然,这些人若是真的想要染指他的亲事,他只怕也不会乖乖就听话,真要那样,常平侯府就要闹笑话了。 她手中的佛珠转得又快又急,还是先着人去打听一下这叶家刚寻回来的女儿才是正经,想定后,她刚想唤人进来,随后又想到孙子那一番绕口的话,他与傅家走得近,估计是见过那刚认回来的叶家女,她再去打听人家也是没有意义的。 顿时,她仰天长叹一声,这事怎么就这么难啊? 她都这把年纪了,这些儿孙怎么就不能让她活得痛快一点? 汤氏这会儿是真觉得她是做了孽了,要不然哪会有这样的报应? 傅邺走出祖母的居所,外面又飘起细雪,他阻了人打伞,就这样走在细雪中,看到天空中有人放烟花,他转头看去,那是永安侯府的方向,估计是叶家在放烟花。 他的嘴角渐渐地浮起一抹笑容,今年这烟花,陶姚一定很喜欢。 新的一年到来了,叶游与鲍芙睡了两个多时辰就起身准备进宫去朝拜,主院这边忙得很,不过隔得不远的明月轩仍旧是静悄悄的。 鲍芙朝女儿的院子看去,吩咐下人道,“都轻一点,没发出什么声响吵着了囡囡。” “都让他们放轻手脚了,吵不着小姐的。”利嬷嬷轻声道,“对了,夫人,今晚还设宫宴吗?要不要临时找个人去好教小姐一点宫廷礼仪?”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上门质问 一旁的叶游听闻,就先道,“今年不设宫宴,就没必要折腾囡囡了。” 鲍芙点了下头,她早就知道今年不办宫宴,所以才没有找人教女儿礼仪,老皇帝经过那次宫变后又苍老了许多,精力不济,加上似乎真被儿子伤了心,哪还有心思办什么宫宴啊, 再加上如今后宫没有了彭皇后坐阵,几个高位嫔妃斗得如火如荼,老皇帝至今也没有将管理后宫的权利交给哪个高位嫔妃,这宫宴就更是办不起来,毕竟没有一个主事者是不成的。 夫妻二人到了外院门口,这才坐上马车,车内暖意融融,鲍芙这才感觉到身体和暖了一些,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到一旁侍候的大丫鬟倒了碗红枣姜汤递过来。 “谁吩咐的?”鲍芙眼里有着惊喜,这天气寒冷,喝碗红枣姜汤正好驱寒,忙给丈夫递过去,“这人心细,得给个赏才是。” 叶游接过来,含笑地点了下头,年轻时是不在意这些的,如今到底不比年轻那会儿了可以硬扛,如今这一大早进宫新年朝拜还不是得乖乖坐马车,早几年坐在马上还不觉得冷,今年是真不行了。 鲍芙接过大丫鬟又递过来的一碗,轻轻地啜了一口,顿时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一年当中就这一天最受罪,可身为朝廷命妇又不能真的避开不去。 那大丫鬟却是道,“是大小姐吩咐人熬的,说是天气冷,让侯爷和夫人驱驱寒。” 夫妻俩一听这话,当即动作一顿,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陶姚会想得如此周到,顿时,手上这一碗红枣姜汤的滋味更好了。 “真是享到女儿的福了。”叶游笑得开怀地再多喝了一碗。 鲍芙却是感动得想要落泪,这就是亲情,果然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多早起来吩咐的,昨晚都没怎么睡呢,偏还不让我们知道,回头我得好好说说她。” 这话没有人当真,当谁没看到夫人那感动的样子。 叶游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人人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今日我是真信了这话,那俩臭小子就不会想到这些。” 鲍芙也认可这句话,女儿家心细,是比俩臭儿子好的。 陶姚醒来的时候,天空早就放晴了,她披上厚厚的大氅走到户外,看到几个粗使丫鬟正在扫雪,屋里屋外是两个温度,狼崽子小银走过来围着她转,她却转头看向山茶,“你到大厨房去吩咐一声,就说熬碗姜汤发放给今日要当差的下人,天气太冷了,大家都御御寒吧,这些天就按这个例去办。” 山茶忙应声,“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大厨房的人不会撅了大小姐的面子,不过要当成例去办,厨房就得备下多一点姜才是,心里想着要说的话,她退下后就急匆匆地赶过去了。 陶姚这才转回屋里,继续给麦香和夏花讲课,这两人的进步比想象中的快,看来过完年之后就可以送回荷花村的诊所实习了,越早能上手就越好,所以她给两人安排的课程就更紧。 课正上着,就看到玉菊走进来这间新辟的书房,低声道,“小姐,府里的几位小姐都过来说是给小姐拜年。” 陶姚的眉头皱了皱,她又不是长辈,来给她拜什么年?她跟她们称不上有多好吧? 哪知她愣神之际,叶芸推开守门的侍女就这般闯了进来,脸上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后面跟着的似是阻止不及的三房嫡女叶荷,再后跟着一串看热闹的二三房庶女们。 这一组的人马就这样进来了,就连玉菊的脸色都跟着不好看,这是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都还没有通传呢,哪能这般跑了进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敢直接往外随便说的,大小姐回来不久,二房与三房在府里也有些根基的,她若是这般说,直接把人都给得罪死了。 陶姚看了眼有些瑟缩的玉菊,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怪不得外面守门的侍女拦不住人,原来比起自家,人家对那几个人更为畏惧,这几人的表现,让陶姚对她们也产生了几分不满。 只不过今儿过大年,她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发作,于是起身迎了上去,看了眼打头的叶芸,“二妹妹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妹妹那是想姐姐了。”叶芸装作热情地上前与陶姚打招呼,“咱们姐妹见面还用得着人通传这么见外?” 叶荷用帕子捂住嘴,颇有站在一边看笑话的意思,显然是想看陶姚如何应付。 叶莺、叶苗和叶蓓这三位庶女,看了看陶姚如常的神色,还是先给这个大姐姐见了礼,然后一副鹌鹑的样子缩在后面,表明她们也是被迫跟进来的。 陶姚看了众人这一眼,就什么都看明白了,然后目光看回叶芸,“二妹妹这规矩还是没学好,回头我让娘给你派个懂规矩的嬷嬷过去,相信下回妹妹的规矩必定是能学好的。” 正伸手翻看陶姚刚放在桌案上的手稿的叶芸一听,顿时脸上的神色就装不下去了,回头狠狠地瞪向陶姚,她都前来示好了,她怎么这般不饶人? 叶荷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然后一副和事佬的样子道,“两位姐姐别为这些置气,不值当的,过大年嘛,就该高高兴兴的,别说些扫兴的话。” 可这话叶芸是听不进去的,直接蹭蹭地跑到陶姚的面前,“你刚是在骂我吗?” “你没听出来吗?”陶姚一副吃惊的样子,眼角看到夏花和麦香要站起来,她做了个手势让她们不要动,这不是她们能插手的事情。 “你。”叶芸气得跳脚,真没见过陶姚这般没有眼力见的人,亲娘劝过她,她才过来装装样子的,哪曾想陶姚会这么不领情?“我听闻人家说你之前是靠当稳婆为生的,我还不信你是这么粗鄙的人,现在倒是由不得我不信。” 陶姚都快被她的逻辑给搞笑了,她是什么样的人跟她当稳婆有什么关系,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到了她嘴里怎么就这么歪?不过也对,她是终归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的。 “二妹妹爱怎么想是二妹妹的自由,我管不着,至于我是当什么的,那也是我的自由,二妹妹同样也管不着。”既然说不到一块儿去,她就直接让开一个身位朝叶芸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妹妹还是请回吧。”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不能相处就不相处,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叶芸当一对塑料姐妹花。 叶芸是真被气着了,狠狠地又跺了几次脚,“你当我愿意来说你啊,你这样是在影响叶家女儿的名声,我跟三妹妹可不想被你连累了,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叶荷听闻吓了一跳,她可不想被叶芸给代表了,赶紧摆手道,“大姐姐,我可没这么想过。” 外面关于陶姚的传闻她听说过,诗社的姐妹们也跟她打听过消息是不是真的,这让她怎么说?她只能闭嘴不言啊,真实情况她也确实不知道啊,不过少说就少是非,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三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叶芸又调转枪头对准叶荷,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叶荷忙道,“二姐姐息怒啊,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那些话听过就算了,咱们若是回应那就是越描越黑。”简而言之,不用到此兴风作浪。 叶芸都要被她气死,这人压根指望不上,要不是自己做下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母亲让自己必须走这一趟跟陶姚改善关系,这样大房日后知晓了就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她这才过来的。 可看眼下这样子,自己是达不到目的了,她回头狠狠地瞪向陶姚,“你若连累我说不到好亲事,我必定不会饶过你。” 叶荷一听这话,心里就越发鄙夷这二堂姐,哪有姑娘家开口闭口说自己亲事的,也真是不知羞,也不知道到底谁才粗鄙,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刚才已经为那大姐姐说过话了,再用话去刺激这暴躁的二堂姐就不值当了,总不能把人往深了得罪。 陶姚都要被气笑了,这下子她是相信傅邺说的话了,第一世时他是真没跟叶芸订下亲事的,这叶芸总有本事把假话说得理直气壮,亏自己那会儿怎么就没怀疑过她在说假话自嗨? “若是二妹妹如此在意此事,那也好办,自打祖母过世至今都没分家,要不我给我爹一个建议,还是分家吧,这样就连累不到二妹妹了。”她笑得似乎很真诚,“二妹妹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一说到分家,不管是叶芸,还是叶荷,都当场变了脸色,这个话题是不能说的,一旦分了家,她们就变成了叶家旁支的姑娘,那份量就减半了。 陶姚也装做看不见她们变脸的样子,忙又催促地问了一句,然后无论是叶芸,还是叶荷都赶紧找借口离开,不欲与她多说,这下子耳根总算是清静了。 叶凛与叶凌过来找陶姚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几个堂妹急匆匆地离去,兄弟俩看她们这个阵仗,显然没能在陶姚那儿讨得好,这心里才没有计较,不过兄弟俩仍旧皱了皱眉头。 “这就有点嚣张了。”叶凌在那几个堂妹走远后,这才有点气地哼道。 叶凛沉下脸色,赶紧抬脚进了明月轩,正好看到走出来的陶姚,然后急道,“她们来做什么?来为难你的?” 陶姚耸耸肩,“我也还没闹明白她们过来做什么,说了一大通废话,然后我就将人给怼走了。” “妹妹说了什么?”叶凌挤进来,好奇地问道。 陶姚双眼无辜地学说了一通,最后说到分家二字时,兄弟俩的神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也是该分家了。”叶凛道,“既然住在一块儿不愉快,那就分家,回头我就跟爹讨论讨论。” 叶凌不置可否,但对兄长的话还是十分赞成的,他们兄弟都跟二房还有三房来往都不太密切,虽然年纪相仿,但二叔还有三叔一向都喜欢斗鸡走狗,鲍芙就不让他们过于亲近那两房人,省得跟他们学成纨绔了弟。 兄弟俩刚坐下与陶姚说了一会子话,鲍芙就过来了,一进来就看到了三个子女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的样子,这心里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新年朝拜也没有什么意思,几个高位妃嫔在那儿互不相让,她们这些外命妇也跟着受罪,本来想着按程序走过就算了,哪知道却听了一耳朵的闲话,也不知道是哪个在外面乱说话,竟是在败坏自家闺女的名声,要不是顾及场合,她早就当场发作了。 回来后仍旧窝着一肚子火,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就想到能传出闲话的人肯定是亲近的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那不省心的妹妹鲍芙,她是在荷花村住过一段时间的,对女儿的事情知之颇多,可是严格审问了盯梢鲍蓉的人,却说没见到鲍蓉有异样。 这就有点蹊跷了,她还与丈夫说过此事,丈夫却是让她稍安勿动,他派人去查。 可这些流言查了又如何?有时候说真话都未必有人听,更何况这些流言有一部分是真实情况,他们一家就算要辩也是不占优势的。 陶姚一看鲍芙进来的面容有些紧绷,皱了皱眉道:“娘,可是听了些闲话?” 这话一出,就连叶凛和叶凌兄弟俩也睁大眼睛看向陶姚。 “你,怎么会这么想?”鲍芙强笑道。 陶姚笑着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递到母亲的手上,“娘,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看不出来你们这会儿过来肯定有事。” 然后不用她转述,叶凛就将之前那一场口角拿出来说事,听得鲍芙的脸色更为紧绷,“都是一群添乱的人,她们既然担心,那就按囡囡说的,分家。” 鲍芙此时喝不下茶水,伸手拉住女儿的手,“囡囡啊,你别管外人说什么,那些不中听的话我们不听,等年后为娘办一个盛大的赏花宴,到时候你再露面堵她们的嘴。” 陶姚没听全有关自己的流言,但从叶芸的嘴里听了支言片语,也就大概能猜到那些人在传什么,无非就是拿她是村姑这事来做文章,当然还有稳婆这身份,对这些不了解她的人,生气是最没有用的办法,于是她道,“娘,我还真没有生气,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它无关于真相,知道我的人自然是知道我的人,不知道我的人,我管她们在想什么做甚?凭白浪费感情。” 第二百六十七章 恩威并施 女儿的不以为意,让鲍芙感觉到这孩子的心性还是很稳的,微微放心之余,但心里却又是越发地难受了,会养成这样的性子,应该跟她的经历有关,估计听过太多诋毁的言语,从会生气到不在意,这中间该是有多难受才会这样。 若是陶姚知道她这想法,也只会说一句不中亦不远矣,她在第一世时什么样的谤言没听过?再难听的也听过,傅兰心也好,邹妍也好,哪怕是叶芸,那时候都用过最恶毒的字眼来骂过她,初时心性修行未到家,确实生气过,可生气管用吗?不管用的。 在这些流言蜚语面前,就该无动于衷,越是不在意,它的流传就越没有意思,最后也只得因为无超从而被人放弃,转而去寻找新的乐趣。 可是这种领悟于现在的鲍芙也好,叶凛与叶凌兄弟也好,都只会义愤填膺,叶凌更是站起来要出去跟人理论一番,后来还是陶姚起身按住他,不许他轻举妄动。 “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诋毁你吗?”叶凌气得眼睛都红了,这些人真是恶毒,他们自家人都不在意的事情,偏拿出来传来传去,有意思吗? 叶凛身为长子,处理事情倒是能冷静下来,“妹妹说得对,生气有什么用,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还能管得住人家的嘴巴吗?用脑子想一想,光会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咱们得知道到底这流言的源头在哪儿?” 因为这一番话,陶姚倒是多看了叶凛几眼,一直以来在她心目中形象不佳的叶凛,这回倒是真的像个人样了,至少看着顺眼了许多。 叶凛感觉到陶姚在看他,遂朝陶姚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表示一切有他,让她不用担心。 “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陶姚最后只能这么说。 “对,这事就交给你哥处理。”鲍芙拍板道,这回看大儿子也多了几分满意,身为长兄,就该给下面的弟弟妹妹遮风挡雨才对,不过想到这里,自然就想到了丈夫那俩个弟弟,心里又是一阵的烦恼。 丈夫身为嫡长子,自然也承担了更多的责任,要不然当年婆婆两脚一伸的时候就该分家各过各的,偏那两房人不提,而自家丈夫也不想那么快踢人出去遭人诟病,所以这事就样耽搁下来了,大家还是一府同住,摩擦自然少不了。 想到儿子说的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这才朝女儿道,“那叶芸与叶荷来找你麻烦了?” 陶姚细思了一会儿,道,“那也算不上,应该是在外面听了些关于我的流言,她们觉得会被我牵连,所以过来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倒是……”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说。 “可是那些下人不中用?”鲍芙很快就点明。 陶姚倒也没瞒着,这不是她培养出来的人,不忠心倒也在情理当中,遂点了下头,不过还是皱了皱眉道,“估计我与她们还没有摩合出来,先暂时用着吧,回头我再好好地调……”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鲍芙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待会儿就将好们的卖身契给你,以后还再不中用,不用禀明为娘,你直接做主发卖出去便是。” 这话一出,在场侍候的几个明月轩的大丫鬟脸色都变了,就连守在门外的二等丫鬟也面色变得惨白,她们都是知道自己之前失职的事情,也知道这让大小姐心里不舒服了,但大小姐人虽然有些严厉,但从来不体罚人,这也让她们心里存了一抹侥幸。 她们大多都是永安侯府的家生奴才,哪个不是一家人都在府里当差的?若是日后当不好差真被大小姐给发卖了,那就真的再无活路了,与家人也就天各一方,光是想想都觉得全身寒颤不已。 玉菊是第一个脚软的,她立即跪下来,“请小姐开恩。” 有了带头的,屋子里属于明月轩的侍女都全跪下了,跟着开口,“请小姐开恩。” 鲍芙似没有听到一般,这下人要教得懂规矩又好用,恩威并施是必要的,自家女儿一向心善,没有打罚下人的喜好,这才让她们生了外心,光是怕外头之人的惩罚,反而不怕自家闺女,真是想想都觉得岂有此理。 叶凛身为侯府世子,也端起茶碗来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同样不发话,这是妹妹的下人,得她发话才行,而且自己端坐不动就是在给她撑腰,这一贯的态度是必须做给这些下人看的。 叶凌看了看亲娘,再看了看兄长,最后也跟着学,坐得如老僧入定。 陶姚看了看这几个家人,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不过母亲的话还是给她提了个醒,她的想法在这个时代不适用,不过人该坚持的东西还是得坚持,不过一定的威慑还是必要的,不然她在这个时代肯定寸步难行,光是处理突发状况就够够的了。 就拿之前的事情来说,如果这些侍女多得用一些,叶芸与叶荷那一众人还能随便闯进她的书房里面吗?不会的,她们会被拦下在花厅或者暖阁等她,有了这个缓冲或者是下马威,叶芸说话就会有顾忌,有些冲突就可以避免。 正是因为治下不严,让人钻了空子,就越发觉得她可欺,再来几个,她是不惧与她们辩驳,但是烦人啊,还要不要处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了? 这下子她想通了,于是欣然同意道,“我全听娘的吩咐,至于她们就先留着吧以观后效,若是再犯,不用娘吩咐,我也会将人撵了出去的。” 鲍芙这才笑着出声,“我儿心里有数便好,这事看在你的面上就这样吧,要不然为娘定要打她们的板子才行。”然后凌厉地看向那几个她亲自挑的侍女,“都听明白了?这是大小姐心善,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都给我记着了。” 前些年她是过于颓废了,对下人的管教也宽松了许多,这才让他们都生出了外心,倒是以外人为尊,要不是这次的事件,她还没有发现这点,二房的手伸得太长了,是时候该把这爪子给砍下来才行。 “是,奴婢谢过大小姐。”以玉菊等为首的侍女这才恭敬地磕着头表示她们听明白了。 这一幕不但是在敲打明月轩的侍女,跟着鲍芙过来在外候着的婆子侍女们,也感到了风雨欲来,夫人一向不会无的放矢,府里接下来肯定要大力整顿的,她们都开始想着要如何保存自己才好,个个都不敢再心里开小差,更是小心翼翼地当差。 “娘,有些事年后再做也不迟。”陶姚给了个建议,她跟鲍芙离得近,自然看得出来母亲脸上的阴沉之色并没有多少好转,可见心里还是不得劲的。 鲍芙轻拍女儿的手,“为娘心里有数。” 怎么说也得过了元宵节才好出手,这年嘛还得让人过,过完了年,谁也不能说她这当家主母的心狠手辣不讲情面。 此时的叶家二房却是难复过年和乐融融的气氛,二老爷叶海气鼓鼓地瞪视着妻女,“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都跟你们说不要去找那村姑的麻烦,不管人好不好,我那哥嫂都当宝似的,你们去招惹人家干嘛?” 一想到女儿带回来的话,他的气就消不下去,分家二字是这么好说的吗?他可不会傻到以为那小丫头说的话没份量,看哥嫂那态度,这是要当祖宗来供着的,再说人家的亲生女儿难道不比自己这个弟弟亲? 疏不间亲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就是比手背厚,这是没道理可讲的。 叶家嫡系人才并不多,三房的男丁满打满算也才五个,大哥立身正没有纳妾,只有俩嫡子,他虽然妾侍不少,但肚子不争气,只有俩庶女,一个庶子也没有生出来,三弟的情况倒是比他好,尤氏还算争气生了俩嫡子,只妾室同样也是不争气的。 人丁不旺,这也是大哥一直没有分家的原因所在,大哥心里还是有着他与三弟的,还是想着拉拔一番他们两家的独生子。 他这些想法,秦氏是不知道的,她也不想知道,只见她揽着哭得不能己的女儿在怀里安慰着,眼睛却是通红地瞪着丈夫,“你没看我们的芸儿都受了委屈了吗?人家外头有嘴巴到处传的话也让芸儿跟着受罪,你倒好,就会长他人的威风,心里哪还有我们娘俩?”然后将女儿抱得更紧,手却是暗暗地轻掐了女儿一记,示意她哭大声一点。 叶芸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一得到母亲的暗示,当即就大哭出声,一边哭还一边认错,“女儿知错了……” 秦氏看到女儿如此上道,心里颇为满意,然后再继续瞪眼看向丈夫,“我知道你这是嫌弃我们母子了,想要我为那些女人腾地方,好啊,我今儿就带着芸儿上吊去,给你后院的那些女人腾地方去……” 妻女这般哭闹,让叶海的头都跟着大了,偏儿子还不省心。 叶冼气得攥紧拳头,看到母亲与妹妹哭得如此凄凉,又想到了这事是因陶姚那个可恶的村姑而起的,心里哪能忍得下去?“爹怕事,我不怕,这事妹妹何错之有?那流言蜚语怎么别人不传?偏传她的,不还是她自己其身不正偏还要高调,妹妹这是受她连累才是,爹实在是好没道理,人家都知道要护着自家的崽,偏爹还想着高义,先把自家人给臭骂一顿,这是什么道理?人家要分家,好啊,那就分家,我们家也不求人家什么……” “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叶海越听就越气,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儿子如此欠揍呢?正正因为只养了他一个儿子,打小他与他娘就偏爱于他,看来是把他养得都歪了。 叶冼犹自梗着脖子道,“我可没有说错,爹自己怂就好了,现在也想着叫儿子也跟着怂,我不靠他们,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爹只管瞧着就好……” “啪”的一声,叶海气得伸手打了儿子一巴掌,“孽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孽子来?” 秦氏看到儿子被打了,哪里还坐得住?推开女儿,立即上前就把儿子拉到身后,如母老虎般瞪着眼看向丈夫,“你再我儿子一个试试?他哪里说错了?你就是怂,还不让人说了?但凡你有本事一点,能在朝堂立足,我们母子还需看人脸色过活吗?我们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你还好意思打儿子来泄愤?”骂完了丈夫,又转头捧着儿子的脸细看,“儿啊,给娘看看,你爹这狠心的,下手怎么能这么重?”看到儿子半边脸上的巴掌印,她心疼地就要落泪,拿着帕子轻轻地揉着。 叶海被妻子一通怼,气得险些要晕过去。 叶冼却是冷笑地看着父亲,伸手拉下母亲抚着那半边巴掌印的手,他伸脚将一旁的桌椅给踢倒在地,“我不用你这怂人多管,我的前程我自己去挣,我不靠别人。” 说完,他转身气烘烘地跑了。 儿子跑了,秦氏却是更为埋怨叶海,这过年第一天二房的气氛极度低迷。 三房倒是好一些,叶荷回去也转述了在陶姚书房那儿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是被叶芸给连累的,当然尤氏自然也是这么想的,错都是别人家的,自家的孩子都是好的。 “这事不怪荷儿,要我说还是二房那叶芸不好,那姑娘的性子被二嫂养得越来越左了,你还记得她之前说粗话的事情吧?她自己都立身不正,还好意思去找人家陶姚的茬,可怜我们的荷儿倒是被她带累了。”尤氏道。 叶荷跟着在一旁点头,“初时大姐姐还是挺客气的,二姐姐越说越过份了,大姐姐这才不忍的,我那会儿都说不要闯进去,偏二姐姐不听我的劝,我这也是多操心才跟了进去,要是不进去,她们吵她们的,也牵连不到我身上……”她此时倒是一脸后悔的样子。 叶江对这嫡女一向也是颇为疼爱的,加上女儿的表现一向良好,他自然不会多想,看到女儿情绪低落,他还是安慰了一句,“你又不是那先知什么都能知道,好了,知道那叶芸不大妥当,以后少跟她来往便是。”对二房那嫡女他也是嫌弃的,只是到底是侄女,轮不到他多嘴去管教,遂只好约束自家女儿。 “是,爹,女儿知道了。”叶荷立即应声,这下总算放心了,自家亲爹没有怪罪她便好。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心生抱怨 这些事鲍芙自然没瞒着丈夫,等丈夫应酬回来后就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看到男人皱着眉头不吭声,她又有些不满地道,“没看到囡囡都受委屈了吗?还留着他们住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他们的花用一如婆母在世时的那样,公中的银钱也没怎么限制他们的花用,可他们呢?就是这么对我们这当哥嫂的?” 越说越是委屈,她以前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是吃尽了婆母给的苦头,好不容易熬出头过了几天舒心日子,接下来就是女儿丢失的事情,这些不想犹可,一想那都是直戳心窝子的。 在儿女的面前她不能抱怨,可在丈夫的面前再不多说几句,她又觉得自己憋得慌,再如何善解人意的贤妻,也有心情郁结的时候。 等再说的时候,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我们就囡囡这么一个闺女,又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我不求他们这些当叔婶的能真的疼爱我们的囡囡,可也别这样啊?没有大人的故意带歪,那几个孩子至于到囡囡面前去找茬吗?” 在她看来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事情。 看到妻子真的难受到哭出声来,叶游心叹一声,有时候这大家长是真不好当,他也不想管那么多,可是当年老娘病逝的时候,要他多拉拔俩兄弟,说他那俩兄弟都不是争气的,他这个当大哥的若是再不扶持一把,他们怕是连日子都过不好云云,最后更是说若是不答应她,她死也不瞑目,当娘的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当儿子的还能不答应吗? 可烂泥就是烂泥,那是扶不上墙的,不管他暗中给那俩兄弟制造多少机会,人家就是抓不住,最后还是靠父荫混了个闲职挂着不用面上难看,至于那几个侄子,如今年纪还小可以再看看,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总有一样出彩,他这个当大伯父的才好出手相帮。 妻子以前在这方面也挺配合他的,至少不会说些让他难为的话,最后女儿丢失了,她就更是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出不来,连儿子都疏忽了,他就更不好说她什么,今儿这番话也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说,他若是不说点什么就真伤了她的心。 起身上前坐到她的身边轻揽她入怀,“再过几年就要当祖母的人了,怎么性子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 “我难过还不兴我哭一哭啊?”鲍芙看到他安慰自己,方才气消,随后想到这大过年的,哭泣不吉利,于是又把泪给擦了,然后两眼直视丈夫,“你也别敷衍我,如今我们还在,他们就这般不将囡囡看在眼里,我也不指望以后他们能照顾囡囡了,我们囡囡啊能靠的还是我们这些当爹娘的,还有就是的兄长。”顿了顿,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这分家的事情我觉得不宜再拖下去,现在三家的儿女都大了,住在一块儿别说感情没有培养出来,我看不成仇都算是好的,还是早早分开各过各的,你要帮衬他们,我也不拦着,分了家照样能帮。” 妻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想到女儿回家第一天的家宴,二房就只有弟弟与侄子俩人出席,那二弟妹与几个女儿全然避开,这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今儿又来了这么一出,显然也是没将他的女儿看在眼里,要不然有长辈约束,也轮不到几个小丫头在那儿大放噘词。 “这事我再想想。”叶游看到妻子俏脸布上寒霜,显然还有话要说,遂握住她的手道,“再如何急也得把这年给过了吧,事有轻重缓急,我们现在就分家赶人出去,知情的人不会说什么,不知情的人岂不是要赖到我们囡囡的身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鲍芙怔了一下,想到二弟妹那为人,还有三弟妹也不是什么顶好的人,还真的有可能会将一切归到自家女儿的身上,这两人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再说她们俩人的关系时好时不好,端看利益是否一致,这两人都功利性得很。 叶游看妻子这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明白了这中间的事情,心中的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好不容易才看到妻子心情开朗了,他可是不再希望看到她整日消沉的样子,那不利于养生。 “那你跟我说句交底的话,到底想不想分家各人单过?”鲍芙问道。 叶游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窝,认真地道,“分肯定是要分的,他们不能永远都跟我们住在这府里,不过这分得讲究时候,咱们不能鲁莽着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鲍芙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家主母,自然明白丈夫的话是个什么意思,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都忍了这么多年,再忍忍也还行,“好,我今儿就信你这话,不过别让我等太久。” 人家都不客气了,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忍无可忍时就无须再忍。 叶游保证道,“放心,我还能骗你不成?” 鲍芙这才不再跟他唠叨这事,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来,叶游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于接下来问的话,那就好答得多了。 话题最终还是转到了陶姚的身上,鲍芙叹气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在背后嚼舌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当时听得恨不得撕了对方的嘴,后来才想起人家是跟我有交情才告诉我这事,要不然我指定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事我派人去查查,知道囡囡底细的人统共就那么些人,总不至于太难查到,不过花些时间罢了。”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这不同于当年女儿失踪的事情隔得太远痕迹难寻,这新近发生的事情确实不难查,“其实囡囡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事不用辩,不然是越描越黑,到那时囡囡的名声才真的无法挽救。” 女儿这心态安定的让他都称赞,这些口舌之争最怕的就是当事人去辩,越辩就流传得越热越广,不去辩,等有新的流言出来,哪还有人再记得这一茬? 看丈夫与女儿是一样的态度,鲍芙这才不太高兴地道,“我晓得,要不然我今儿就跟人吵起来了,不就是还记得这事不能吵吗?” 夫妻俩正说着话,守在外头的大丫鬟进来禀报道,“侯爷,夫人,二老爷来了。” 一听这话,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这叶海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鲍芙心里不得意,不过还是看在丈夫的面上道,“请二老爷到花厅侯着,我与侯爷这就过去。” 看到大丫鬟领命出去了,她这才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物,叶游看到镜中的妻子风韵犹存,又想到她还是挺顾自己的面子,于是凑上前去在妻子的脸庞上亲了一记,看到妻子错愕,他这才笑着离开。 鲍芙看到男人大笑着出去,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嗔笑,他就会这一套来哄自己,不过谁叫自己就吃他这一套?对着镜子骂了句“活该”,然后这才出去看看那二叔要说什么,其实会说些什么她也能猜到一二。 翌日,因为是大年初二要到外祖家去拜年,她也早早起来梳妆打扮,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总也不好带着情绪去,话虽这么说,想到那外祖母的作派,心里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利嬷嬷过来说出发的时辰,看到陶姚俏生生的样子,当即就夸起陶姚,说了一堆的好话,直夸得陶姚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让人端些吃食出来堵这婆子的话。 看到陶姚对她客气,利嬷嬷心里对陶姚更觉得亲切,夫人的亲闺女就是比那表小姐金晴好,遂又说起了一些闲话,“昨儿二老爷和三老爷前后脚都来找侯爷和夫人,说是道歉,还说是他们的闺女不对,让小姐受委屈了云云,还说过两日得闲了,小姐心里也不气了,就让她们上门来赔礼道歉什么的……” 陶姚静静地听着,对于这后续她不意外,毕竟她当时嚷出分家二字,那俩叔父就算想要不在意都难,事后肯定要去找她爹娘说这么些话的。 利嬷嬷看陶姚一副不意外的样子,顿时觉得大小姐虽然成长的环境不咋的,但人还是极稳重的,这下子她心里对陶姚多了几分肯定,至少不是因为身份什么的在那儿拍马屁,不过心下还是挺惋惜的,大小姐到底还是遭罪了,如今名声不大好,怕是难说上一门满意的亲事,也难怪昨儿夫人会对侯爷发作了一通,换成哪个当娘的心里都不会自在。 对于这婆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陶姚倒是不太在意,她没有什么让人同情的,虽然人人都爱说她的成长环境不好,但在她看来,她也就过过几年苦日子,小的时候也是养父母手心里的宝。 随父母与俩兄长到鲍家去拜年,到了才知道鲍家过年的气氛其实挺冷清的,鲍氏夫妻俩生有两女一子,儿子却拖家带口地外任未归,过年也就只有俩个老人一块儿过,大年初二俩女儿回娘家,这鲍家才有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也不知道鲍老头是怎么说服鲍老太的,这回鲍老太倒是没再板着脸挑刺说些不中听的话,还给陶姚补了见面礼,陶姚这会儿倒是收下了,也算是认下这外祖母。 与鲍家只有老俩口在京中的冷清相比,鲍蓉一家倒是人口不少,除了仨女儿外,还有年纪小的俩儿子。 不过一眼看去,仨女儿都不是好惹的,金晴不用说了,金大妹一看就是刁钻的性子,金小妹看起来虽然在朝她笑,但那笑容却是让人不敢恭维,跟鲍蓉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俩。 倒是还在稚龄的俩儿子看起来颇为腼腆,见到她,还颇为有礼地唤声“表姐”,这让陶姚倒是有了几分好感,眼下来看还没被鲍蓉给教歪了,以后还真不好说,她这小姨可不是个善类。 而第一次才见到的金家姨丈,陶姚倒是多看了一眼,这人长相其实相当不错,一身书卷气显得整个人颇为宽和,属于那种没有攻击性的老好人,这人性子随和,配鲍蓉真真可惜了,如果娶对了妻子,这人要幸福得多。 鲍蓉之所以对于自家亲娘有这么多敌意,在她看来,跟自家亲娘高嫁是有关的,鲍蓉应该是觉得父母偏心了,没有给她找个出身高门的丈夫,让她一辈子都在挨穷,落差大了,这心里自然平衡不了。 她是不会喜欢这样的丈夫,与理想相差太远,日子就是充满了苦味,自然连看都不想看丈夫一眼的,所以这金姨丈是真的可惜了,娶妻不贤啊。 金姨丈却是对陶姚的印象很好,礼节周到,又知书识礼的,根本不想妻子背后抱怨的那个样子,什么粗鄙不懂礼啊,可见妻子对这孩子的成见有多深,这么一想,他这个当长辈的都觉得对人家孩子不起,毕竟妻子的话是真的在中伤人家,所以他对陶姚释放了更多的善意。 陶姚接过这金姨丈送的见面礼,就退到一边去了。 鲍老头看到有大人在,几个孩子都被束缚了,所以笑着让叶凛、叶凌和陶姚这几个大将其他的孩子都带出去玩。 金晴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她有多久没见叶凛和叶凌这俩表哥了,数都数不清,心里早就想念了,哪怕有讨厌的陶姚在,她还是想与俩个表哥说说话的。 金大妹和金小妹对视一眼,她们对陶姚感兴趣,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高门嫡女,若是讨得她的欢心,人家带带她们出去玩一玩,总比她们在原地的圈子里打转要强得多。 金晴从不带她们出去,哪怕亲娘要求的,她也装做听不到,姐妹几个的关系是相当差的,等一离开了长辈的视线,这俩人就拉着陶姚诉苦了一番,在她们看来,金晴是占了陶姚的位置才能混得这么好,陶姚自然是讨厌金晴才对,大家有共同讨厌的人,自然就能亲近地玩到一块儿。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开口拒绝 陶姚对金家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那俩姐妹自说自的,她也就左耳进右耳出,全然没有往心里去,估计等那俩姐妹说得腻烦了,就会自动停下了,不过这大年初二随母亲回娘家是真的没意思。 金大妹和金小妹两人都擅察言观色,自家说得嘴都要起泡了,人家压根就不听,俩姐妹对视一眼,这回连陶姚都恼上了,高门嫡女了不起啊,就这般看不起人?怪不得打小就命运坎坷,全然都不值得同情。 陶姚看这俩姐妹停下了抱怨金晴的言语,正好耳根清静了,正准备起身,就看到俩兄长向她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金晴。 “出来有点久了,我们回去吧。”叶凛道。 正好陶姚也想走了,这鲍家的后花园真心没有什么看头,所以赶紧起身道,“嗯,正好这湖边风冷,我也正想回去了,对了,俩表妹还要再待一会儿吗?”她一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边意思意思地问了下金大妹和金小妹。 金大妹觉得陶姚这人怪没意思的,为人一点也不真诚,遂冷脸道,“我们姐妹俩还想再坐坐,表姐先回吧。” 金小妹却是不听金大妹说的,而是赶紧起身靠近陶姚,“二姐想坐就再坐坐,我跟表姐一块儿回去,好不容易才见到表姐,我还没有亲香够呢。” 金大妹看这小妹不听她的,脸都拉得老长,就知道这小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她想打什么主意,不过她既然已经发话说不走了,当即也拉不下脸来改变主意,大有一副你走你的,我坐我的味道。 陶姚看了眼这俩姐妹,哪怕是亲姐妹,小姑娘的友谊之船说翻就翻,毫无道理可言,这种官司她才不参与,实在是幼稚得很,既然金小妹要跟就让她跟呗。 金晴有些恼地看了眼陶姚和金小妹,然后还是一个劲地巴着叶凛说话,似乎在她眼里只看得到叶凛这个表哥一般,这回连叶凌都冷落下来了。 金小妹抓到这个机会跟叶凌搭话,之前跟叶家俩表哥都不熟,她只能选择跟二姐一块儿行动,目标也锁定了陶姚这个新晋表姐,如今好不容易才看到叶家兄弟之一落单了,她这才仗着自己年纪小跟叶凌攀谈起来。 叶凌无可无不可地跟这小表妹说话,反正不熟,应付几句便是了,倒是对陶姚这个亲妹妹颇为上心,手指了指鲍府的建筑跟陶姚介绍起来,“等开春后,倒是可以过来小住一段时间,这边的景致还可以。” 陶姚不可能过来鲍家小住的,鲍老太不喜欢她,自然也不会欢迎她,而她才不会做小伏祗讨那老太太的欢心,人家对她有偏见,对于固执己见的人来说是不可能消除的。 不过自家二哥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比起叶凛这个悉心培养的继承人来说,叶凌做事显得随性多了,很多话都不会深思熟虑就会脱口而出,换做叶凛就不会说这些没有建设性的话。 金小妹忙做出一副赞成的样子,“二表哥说得对,外祖家虽然不大,但毕竟外祖父在江南任过官,这园子修缮时就参考了不少江南园林之美,到时候我陪表姐好好赏赏景。” 陶姚笑了笑不搭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金小妹假意看不出来她的态度,一味地装做天真无邪的样子,拉着叶凌讨论这园子怎么建才是最美的。 叶凌都被她这热情的样子吓到了,这小表妹的热情真难消受,他赶紧向亲妹妹眼神求助,大有一副赶紧弄走她的拜托架势。 陶姚暗笑一声,不过还是上前给这二哥解围,她也不难看出,这金家年纪最小的女儿早已情窦初开,而且目标就锁定在叶凌的身上,这金家姑娘怎么都这么喜欢吃窝边草?前面就有一个金晴,叶凛应付她还算得心应手,不用向她眼神求救,这点就比叶凌强得多。 “表妹,那边的房子倒是有些特别,都住了些什么人?”她随意找了个方向一指,顺便就问出口。 “哪一边?”金小妹不察,赶紧朝陶姚所指的方向看去。 叶凌趁机跟陶姚嘴型上比了个谢谢的字样,然后借机就溜了,陶姚觉得这个二哥有时候还真是怂得很,但是谁叫她喜欢这个二哥多过叶凛呢,所以她还是当个好妹妹吧,“就那边,我觉得怎么房子建得与整体建筑有些不搭,也不知道外祖父家怎么会这么设计?其他地方都无可挑剔……” “那里啊,”金小妹拖长声音道,显然她是知情者,人啊一旦说起八卦就会来劲,她也不例外,当即就凑近陶姚说起来,“那边住着的都是外祖父的侍妾,外祖母说不过是一群侍候人的玩意儿,住那么好干嘛?就把那边的房子建得低矮了,然后把人就往里面一塞,听说还关着有疯子呢……” 陶姚倒是没想到娶了个强势妻子的外祖父居然还有妾侍,毕竟之前没见到人,后来一想,守规矩的人家是不会让妾侍出来见人的,所以见不到很正常,再一听还有疯子,她就更不稀奇了。 就鲍老太那等为人,是不会允许有妾侍骑在她头上的,看鲍家没有庶出子女就可以知道她是如何管束妾侍的。 这个话题她不想深入去讨论,很没有意思的,鲍老头能爬回来当京官,肯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逼良为妾的事情估计也不会去做,鲍老太第一个就不会配合。 不过看金小妹说得滔滔不绝,她也不好打断,故而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等金小妹说得尽兴了,自然就不会说了,当然听了不少鲍家的八卦。 等拜完了年,一家子正要回去的时候,金小妹看到陶姚就上马车就赶紧上前巴巴地拉着陶姚的手道,“表姐,我觉得跟你很聊得来,我可以过府去找你玩吗?” 这话一出,金晴也好,金大妹也好,都拿眼瞪着看过来,觉得这金小妹真的不要脸面。 陶姚能说什么,难道说不好吗?只好囫囵地应了声,金小妹在打什么主意她明白得很,可她没有配合的义务,她要真来就来呗,可能不能达成自身目的那就两说了。 鲍芙看了眼这金小妹,真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不由得看了眼鲍蓉,然后就让侍女扶女儿上马车,不过还是朝金小妹温和的一笑,这让金小妹倍受鼓舞,还回头得意地瞟了眼那边俩姐姐阴沉的目光。 等叶家的马车走远了,金家一家人也准备回去了,鲍蓉看小女儿的目光还是颇为赞赏的,不管她跟鲍芙闹得有多僵,这亲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小女儿还是挺会抓住机会的,不过就是年纪太小了一点,就算配叶凌也不合适,不过随后想到叶家还有另两房人,记得那三房的嫡子年纪就有跟女儿接近的,若能与三房联姻也是好的。 这么一想,她心中也开始锁定目标。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关心另一件事,看到那边亲爹正与自家那窝囊废说话,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老爹在姐夫面前摆不起丈人的款,就只能在她家那窝囊废面前摆了,她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愤怒,区别对待要那么明显吗? 她压下心底的不快,与母亲到一边说几句悄悄话,“娘,我托你的事情你为何不提?晴儿这都十四了,该定亲了,等走完六礼,十六成亲刚刚好。” “你姐那样你让我如何说?”鲍老太心里也有气,大女儿这是与她有隔阂了,她哪还好提俩外孙的婚事,不过小女儿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娶别人还不如娶自家的姑娘,“回头我找个机会跟你姐提。” “娘,我只能托你这事了,你也知道,姐姐她误会了我,现在都不兴搭理我,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应的,你说凛儿是你外孙,晴儿是你外孙女,若是亲上加亲,那该多好,娘,你说是不是?” 鲍老太反驳不了这样的话,而且她也看到金晴眼里都只能看得到叶凛这外孙,但叶凛似乎没有此意,那疏离的姿态她还是看在眼里的,可男人嘛,娶妻娶个合适的就得了,喜不喜欢的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感情再好最终还不是要纳妾?基于这种想法,她才没有反对小女儿的想法。 看到母亲应承下此事,鲍蓉离开时嘴角还是带笑的,本想着让俩个孩子培养出感情来成亲更好,可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那她只好搬出老娘来,就看大姐如何反对?这不听老人言也是不孝吧。 这该拜年的都拜了,陶姚也就清闲了下来,正好可以整理一下她自己编写的教材,这些都是年后要开的稳婆班要用到的资料,她觉得对于其他的稳婆来说,学费不高,她们对于学习还是会有积极性的,所以她得趁这段时间做好准备工作,等开春后她就要回荷花村主持一段时间诊所的工作,到时候再正式上课。 她这边规划得挺好,但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 常平侯府的老夫人汤氏过来拜年,等她听到利嬷嬷这话时,不由得吃了一惊,这老太太来凑什么热闹? 她记得傅邺对这祖母可没有什么好评价,第一世的时候,她是傅邺外室的事情其实上流圈子几乎人人都知道,而汤氏就曾经派人到那金丝笼里面要带她过去见面,也不知道是想要训斥还是想要赶她走,可是人直接就被傅邺给打发了,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傅家只有傅兰心一个人在她面前上蹿下跳的,其他人都当她是隐型透明人,没有人到她面前蹦跶过。 如今可好,这老太太过来了,想来也不算是稀奇,在鲍芙教导她的这京城上流圈子的关系来说,就说过叶家与傅家的关系其实并不亲密,当年周氏在生的时候是另一回事,可周氏死了,除了傅邺还常来常往,其他人跟鲍芙的关系都不咋样,哪还会专程来拜年?真是呵呵的。 “既然来都来了,我又不认识,娘招待她便是,我就不过去了。”她不想见汤氏,傅家的人她都不爱见,所以难得地耍了一次脾气。 “这,那老太太说想见见小姐。”利嬷嬷有些迟疑,但还是将人家的来意说明了。 陶姚一愕,点名要见她? 呵呵,她算是有点明白这老太太是来干什么的,傅邺这是贼心不死啊,居然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两人的事情定下来,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她为什么要配合? 第一世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见傅家众人,现在就更不想了,凭什么这老太太想见她就见她,她又不是那风尘之地的姑娘任人点名。 这下子意志再坚定也没有了,“嬷嬷就替我回绝了,我与那老太太素不相识,过去也怪没意思的,不过如何回绝,嬷嬷就自行编个理由便是。”她不再看利嬷嬷有些复杂又惊讶的眼神,她都能猜到见面的理由,这婆子自然也能猜到,看了眼一旁侍候的山茶,“你送利嬷嬷出去吧。” 不等山茶答话,玉菊就跳了出来,“奴婢送嬷嬷出去吧。” 陶姚看了眼玉菊这争抢差事表现的样子,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既然想要表现,她就给机会,别再想着吃里扒外,她就容得下人。 玉菊见陶姚同意了,忙欢快地请利嬷嬷出去,对这老嬷嬷,她可没有什么好印象,仗着是夫人的亲信,没少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利嬷嬷觉得还是有必要劝一劝,怕陶姚不知道里面的意思,“小姐真不过去?那老夫人……” “说不去就不去。”陶姚摆摆手让人赶紧出去的意思。 “嬷嬷,请吧,别打扰了小姐。”玉菊咬紧了打扰二字。 利嬷嬷凌厉地看了眼玉菊,然后朝陶姚施了一礼后就退了出去,不过心里还是不太得劲,看这仗势的丫鬟就更不顺眼了。 陶姚待利嬷嬷出去后,这才朝山茶道,“这院里的事情我就暂交给你了,她们表现得如何你给我多看看,回头有什么不妥的第一时间禀告我便是。”给了山茶很大的权利。 第二百七十章 当年婚事 山茶面上满是惊喜之意,虽然她隐隐是众侍女之首,但小姐开口点了名还是不同的,忙屈膝表忠心道:“小姐放心,奴婢会做好这份差事的,也定会将人给看好。” 上回二三房的几位小姐闯进来闹事之时,她正好领了小姐吩咐下来的差事出府去了,不过事后还是听了一耳朵,自然也知道那三个让小姐不满了,这下子自己是真的能出头了。 陶姚点了下头,就不再管这事,她不能被这些琐事拖住手脚,安排人去管便是,不然样样都亲历亲为,不累死才怪。对于山茶她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接触的时间较长,这侍女虽然也有点自己的谋算,但胜在拎得清,这就可用。 说完这些,她就不再做声了,继续整理她的教案。 山茶见状,默不吭声地退了出去,顺手就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另一边厢的利嬷嬷得了陶姚的回复,直接就回到主院想跟鲍芙禀报,无奈还看到那常平侯府的老夫人汤氏四平八稳地坐着,这让她如何进去跟夫人说小姐不肯过来的事。 鲍芙正好看到她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再见她身后并没有人,就知道女儿不肯过来,其实她对这汤氏一来就说要见见自家女儿的举动还是不太高兴的,但一来这是长辈,哪怕这长辈不讨喜,她也不好拒绝;二来在这汤氏提出这要求的时候,她就知道必是傅邺在背后鼓动这事,对于这俩小儿女的事情,她知之不详,也不知道女儿说的那番话到底是否真心,因而也就试探一番,若是她肯来见这一面,那么事情就必须另外解决,若是她不来,那就说明她真的无心于傅邺,这就没有什么好撮合的。 傅邺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回程路上她也是亲眼看到他是如何讨好自家女儿的,那真是比之叶游对她还要细心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最后心软偏向了他,不过现在看来女儿是真的无意于傅邺,那不是女儿家的矫情与闹脾气。 这么一想,她这才朝外面的利嬷嬷喊了一声,“还不进来禀报?让老夫人久等了。” 汤氏这才假装发现利嬷嬷回转的样子,笑得万分和蔼地道,“不急,反正这大过年的时间有的是。” 之前废太子闹的那场宫变,自家的儿媳又是废后彭氏的亲眷,哪能不受到影响?以往过年光是拜年就要忙得很,如今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至于自家那几个儿子,不是她说,也就那样,长子傅松更是靠裙带关系才能在朝堂站稳脚根,这就没有什么值得人好说的了。 不像这永安侯,人家是老皇帝的亲信,在这京城就是被人捧着的,这人有本事跟没本事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禁有些酸酸的,羡慕人家有个好儿子。 想来自家这孙子眼睛还是挺利的,若是能与永安侯结亲,对于孙子的前程仕途是有利的,这么一想,她对这桩婚事的不满也渐渐消了一些,这确时是比跟她娘家结亲来得好。 若是傅邺知道这祖母的想法,肯定又是少不得嗤笑一番,怪不得会养出傅松那样猪狗不如的儿子来,原来老娘就不是个好东西,什么时候都要盘算一番能从中得什么利益,这结亲的意义也就被扭曲了,焉能还有好结果? 汤氏心里有了成算,这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好好地瞧瞧这永安侯府找回来的女儿到底是个啥模样,性情又如何,是不是真如外面传的那般粗鄙不堪,只要不似周氏和乔氏那俩人,她就还是能认可的。 哪知利嬷嬷一进来就先朝鲍芙行了一礼,然后又朝常平侯府的老夫人汤氏行了一礼,把礼数做足了,这才开口笑道,“好是不巧,小姐跟二公子出门去了,这前脚刚走,老奴赶过去的时候差了一步没能拦下小姐……” 出府了? 汤氏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立刻看向鲍芙,见鲍芙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这样看来并不像是刻意避开不见,可这兴冲冲的过来了却是没见到人,她的心情怎么也说不上好。 “这还真的不凑巧,老夫人还请见谅啊。”鲍芙道。 人家都说得客气了,汤氏还能说什么,不见谅也得见谅了,难道还能吵嚷起来?她还丢不起这个人,于是只好也跟着说些客气话。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过去了,可汤氏没说走,鲍芙就还得陪着说些话,她跟这老太太曾经闹过不愉快,所以这聊天真是聊得份外辛苦。 汤氏的心里也在天人交战,没有见到陶姚这叶家女,她接下来的话不好说出口,但若是放过这机会,回去必然跟傅邺这孙子交代不了,想到这孙子说的话,他是认定了这叶家女的,不管外头都流传些什么话,而她来这一趟,就是同意了与孙子做这一笔交易,娘家人日子过得不容易,她若办不好这事,只怕孙子那边也不会动的。 至于这孙子会如何完成交易,她也不问,想到他突然就被封为世子,越过了他老子,这里面就必然有缘故的,想来他在外面是肯定有人脉的。 心里在盘算着得失利弊,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鲍芙原本应付得有些不耐烦了,结果却听到对面这老夫人道,“这几日老身总是能梦到我那短命的儿媳妇……” 鲍芙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看向汤氏,她突然提起去世的周氏是什么意思?无奈这回汤氏不与她对视,而是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 “这人哪怕是去了,也还是会记挂着儿孙,我那儿媳妇跟我说,她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邺儿,这孩子大了少不得要成家立业,而他爹,你也是知道的,这父子俩就是猫和老鼠总是和平不了,这当爹的总不如当娘的心细,至于后娘那就更是指望不上的,这老大不小了,婚事就成了我那儿媳妇的心病……” 说到这里的时候,鲍芙立即坐正身子,她已经知道这老夫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汤氏这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锦盒来,然后打开给鲍芙看,“这一对麒麟玉佩你应该不陌生吧?我那儿媳妇说,当年定下了邺儿与令千金的婚事时,本是要交换信物的,只是我那儿媳妇刚好得了一块美玉,当即就说将这块玉雕琢出一对麒麟玉佩,到时候拿来当做建立婚盟的信物……” 鲍芙的手突然握紧了,当年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的,她与周氏是手帕交,这定下儿女婚事在当时来看是再正常不过的,尤其是她生的是女儿,自然也担心女儿长大后嫁人要受到婆母的磋磨,还是手帕交更让人放心,至少看在两人的交情份上,她也能视她的女儿如己出处处维护。 就是在这种心情下定了儿女婚事,她记得周氏当时很高兴,本来都掏出了随身之物来当做信物的,最后想到那一块新得的美玉,她方才说拿去雕好再送来当信物,她哪有不应允之理? 事情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婚事传出去了,可她女儿也丢失了,同时周氏病逝了,这婚事再也无人提起来。 “没等这对麒麟玉佩雕好,我那儿媳妇就病重去了,这一事一耽搁就耽搁到现在,好在老天保佑,令千金也平安回来,老身这在心里又开始琢磨,这姻缘是真的天定啊,这不是老天爷怕这俩小的错过了彼此,这不是赶紧把令千金给送回来了……” 这说法让鲍芙相当不高兴,她的女儿回归跟这婚事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这老夫人说话一如既往的不讨喜,“婚事归婚事,这是两码事。” 她不软不硬地给了个钉子让这老夫人去碰,再这般说话不讨喜她就不侍候了,到时候也别怪她不给她面子。 汤氏面上闪过不悦,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不管波折如何,如今总算是否极泰来,这块信物早就该送来了,老身想现在应该也不迟,永安侯夫人觉得呢?” 她把其中一块玉佩拿出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表明了自家的态度,那就是还要缔结两姓之好。 鲍芙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这汤氏好狡猾,把去世多年的周氏给抬了出来,让她想要否认当年的事情也不能,毕竟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少,那些年女儿没找回来,她也没有心情去说这事,而这汤氏又屡屡地说自家女儿阻碍了他孙子的婚事,她那时候尽管有气,但却没有出声否认。 她承认她那时候是存了私心的,她总觉得女儿只是失踪了,总有一天会认回来的,可到时候女儿是个什么情况她掌握不了,如果,她是说如果,万一境况不好,不还有邺儿可以接盘吗? 就是因为自家存了私心,才造成了今日被动的局面,现在知道自家女儿的境况还处不错,就想翻脸不认人,这就是背信弃义,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傅邺,她如何忍心? 如果这汤氏不拿当年的事情来做文章,她大可开口就拒绝掉,反正自家女儿也不太愿意嫁给傅邺,正好给两人解绑。 再想到好友周氏,她仿佛看到她正默默地注视着她,一如她死前拉着她的手将傅邺的小手交到她的手中,说她就是死了也放心不下这个儿子,如果哪天囡囡找到了,一定要让他们俩缔结婚盟,如果找不到,她也请她将傅邺当成半子来看,让他去尽女婿的孝道。 而她当时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的,她只有答应会好好地照应傅邺让周氏闭上眼睛也能瞑目。 这些事其实一直都压在心底,并不曾真正遗忘。 汤氏看鲍芙久久不吭声,这是不答应喽?顿时她的心底就横生一股怒气,这是欺她常平侯府不如她永安侯府显赫是不是?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自家显赫的时候也没有看不起她。 还以为这些年鲍芙成了大家主母,就一改当年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家子气,原来当年是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也就周氏那个瞎眼的才那般看得上她,现在人一死,人家不就是翻脸不认人了。 越是心里存着气,她的表情就越严肃冷厉,遂又冷笑道:“你也别以为我这会儿提这婚事是在趁火打劫,你家女儿在外面是个什么名声,你出去听听不就知道了?我家邺儿再如何,找个正儿八经养在深闺的名门淑女并不是难事,可你家女儿想要嫁到如意郎君只怕不是易事,我这会儿上门来求亲,对你家女儿也是有好处的,不管如何,等这桩婚事再被人提起的时候,你家女儿的名声不就挽救回来了吗?”顿了一会儿,又似笑非笑道,“你说我这话在不在理?” 利嬷嬷在一旁听着,觉得这常平侯府的老夫人说话是不中听,但也在理啊,有这桩婚事兜底,小姐的名声自然也就会变好,毕竟傅家的公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流言外传,这一结亲不就破了流言? 她能想到这层面,估计夫人也是能想到的,可夫人却是久久也没有吭声,看得她都急切起来,她是不知道夫人到底还有什么可考量的? 常平侯府的傅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又好,就算家中有后母,那又如何,有汤氏这老夫人在,那后母还能给脸色新媳妇看?再者她听说常平侯傅松新近纳了几房小妾,这就说明这后母并不受宠嘛,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真是一桩天定的好姻缘。 越想她就越觉得大小姐是真的不能错过,看到夫人仍旧不言语,她忍不住地上前不着痕迹地轻轻撞了下夫人的手肘提醒了一下夫人。 鲍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看向出言不中听的汤氏,嘴角也挂着一抹冷笑,“老夫人倒是多虑了,我家闺女是什么样的,我们夫妻心里清楚,至于流言什么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并无需靠什么婚姻去打破,如果因此就将女儿嫁出去了,这才是我们夫妻的不是。” 她也不看汤氏那变难看的脸色,这下子思路清明起来,“老夫人也知道我这女儿是千辛万苦找回来的,我与她爹自是再如何疼她也不为过,这本就是我们为人父母当年的过失才造成她的苦难。”微微一顿,“至于当年定下的这婚事,我也没有说不认,不管如何,这都是我与周姐姐当年的约定,周姐姐去时如何,我这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 这话等于是打了汤氏一巴掌,周氏是如何死的,跟她汤氏有什么关联,这知情人哪个心里不清楚? 所以汤氏就别在这儿当什么大尾巴羊,凭白让人笑话。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报应不爽 汤氏走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的,鲍芙才不管她脸色如何,她跟汤氏不欢而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汤氏的心情如何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面。 此刻她手里拿着那枚被汤氏留下的玉佩细细地翻看着,大师雕琢的痕迹很明显,不过放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一个老物件了,再想到周氏,这心难免就揪了起来,这汤氏真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叶游回来的时候看到妻子坐在那儿拿着枚玉佩在发呆,今儿个常平侯府的老夫人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再看妻子手里的那枚玉佩就什么都明白了。 “都过这么些年,这婚事再被提起,其实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他上前坐到妻子的身边,拿过她手里的玉佩打量起来,“这是那常平侯府的老夫人留下的吧?” 鲍芙这才惊觉丈夫回来了,“之前想得入神了,都没看到你回来,”闻到他身上有酒香,忙又道,“喝酒了?我让人给你熬碗醒酒汤……” “不用这么麻烦,没醉。”他伸手拉住妻子的手不让她起身离开,顺手又将那枚玉佩塞回她手里。 “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呢,囡囡都没出来给她相看,她硬是又提这婚事,然后把这信物就给强留下了,我这心啊,想要不乱成麻都不行?”鲍芙抱怨道。 叶游一边换家居服,一边又道,“常平侯府的情况你清楚,那家子人不太讲规矩,我也跟你交个底,我是真的不太愿意将囡囡嫁进他家,只可惜了邺儿这孩子,偏摊上了那些个家人。” 对于傅松,他从来都没看得起过,哪怕家世不低,可能力有限,娶的两任妻室都是有来历的,说他是巴着裙带关系上去的半点也不冤枉他。可对于傅邺,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就又宽和了许多,傅邺比他的长子叶凛还要沉稳一些,真不像是傅松能生出来的孩子,估计血脉上还是承继周家的更多一些。 听丈夫的意思,是看不上傅家的,鲍芙的脸色黯了些许,“这都赖我……” “你看你,又多心了是不是?”叶游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这事谁都赖不上,只能说阴差阳错地发展到今天罢了,其实我们也不算多高尚,当初不也存了私心么,所以这事关键还在俩孩子的身上。”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你仔细想想,邺儿是个什么性情的孩子,那家的老夫人就没有多管过这孩子,为什么这次会出面来提这婚事,还是借着当年的由头让我们不得不应下?” “你是说邺儿在坚持这事?”鲍芙觉得丈夫一言惊醒梦中人,若不是傅邺在背后做了什么,汤氏是不会出面走这一趟的,比起自家女儿,汤氏应该更倾向于给傅邺娶个自己娘家的人当正妻,人老了,想的更多的是自己,更何况汤氏从来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并且还不是托个中间人来问问,而是一上来就提当年她与周氏的约定,这就是摆明了一定要联姻的架势。 叶游点了下头,妻子总算是想到点子上了,“无论是傅松或者那继室乔氏都不会多管邺儿的婚事,他能说动的就只有这个老夫人,想拒了这婚事,要么我出面不承认此事,只说是当年的事情只是玩笑话当不得真,要么就得说服邺儿不再坚持此事,只要他退一步,这婚事就成不了……” “不,还是我出面说服邺儿放弃。”鲍芙忙道,她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那个孩子,怎么样也得自己给他一个交代,“再加上我们囡囡也不愿意,这婚事是不能成的……” 叶游对于自家女儿不同意此婚事并没有意外,在回京的那段时间,他早就看出了是傅邺在一头热,自家女儿的反应很冷淡,所以之前他还怀疑过他俩有私情的事情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那就这么办吧。”他轻点头同意妻子的说辞。 另一边的汤氏气冲冲回去之后,就让人把傅邺给找来,结果人没找到,说是出府与人聚会去了,她当即就打发了人守在孙子的院子,人一回来就让先到她这边回话。 汤氏这次到常平侯府去拜年,乔氏也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最近她总是恍神,所以才不过几天时间人就有些病歪歪的,头上系着抹额,她歪躺在床上没有精神地听着心腹禀报汤氏的行踪。 “以前也没觉得她跟鲍芙那女人关系这么好?她去干嘛?”她皱眉道,再说汤氏是长辈,要拜年也该是鲍芙这晚辈先登门才合情合理,再说这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周氏呢,关系不恶化就算不错了。 “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清理过,我们的人都在清理的人当中,那边的消息一时半会儿传不出来。”心腹下人忙道。 乔氏一听,当即就狠瞪了一眼这下人,正想大发雷霆一番,随后想到大夫吩咐她不能动怒,不然不利于病体恢复,这半起的身子才重新又躺了回去,无力地摆摆手让人出去。 等那心腹下人出去后,她这才躺着看着帐顶出神。 一旁坐着的傅兰心这才看向母亲,“娘想知道什么,我去套祖母的话便是,你在这儿劳神又有什么用?” “你祖母一向不喜欢你,你去触她的楣头做甚?”乔氏不想女儿去讨好汤氏,这汤氏一向偏心,对傅邺的关怀永远多过她所出的一对儿女。 傅兰心冷声道,“这有什么,她不喜欢我,我难道就喜欢她了?一个老虔婆而已,也没有几天日子好活了,不过是去做做样子罢了。” 乔氏是自己怎么对人都可以,但对女儿还是十分上心的,听到女儿说出这一番不敬的话,忙虎着脸对女儿道,“口出妄言,以后不许这般说话,让人听去你还要闺誉不要?” “我又不到外面乱说话,谁能听见?”傅兰心反驳道,“好了,娘,我去探探祖母的口风,回头再跟你禀报。” 她不想留下来听说教,赶紧找了个由头就跑了出来,差点气得乔氏晕过去,这女儿是真的被她给惯坏了,这样的性子,以后能嫁到什么人家去? 这些事不想还好,一想她头就更晕,最近身体不好,她也没有心再去整傅邺,更多的是想自己的一对儿女该如何安排才能放心,此时此刻,她不禁又想到周氏,她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周氏当年病中的那种心情,这是一个做母亲的永远都放不下的牵挂。 这些往事不想犹可,一想她的心就一阵的绞痛,从来不信报应的她,这会儿竟然有些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了。 不过比起忏悔什么的,她想的更多的是她不能死,自己的儿女都还小还没有成家立业,她不能步周氏的后尘,不能把身下的位置腾出来给别人,对,她得好好地活着给儿女撑腰。 至于傅松,那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正是因为有了这想法,她觉得身体轻盈了一些,也开始配合大夫用药,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傅兰心去找汤氏打探消息,可汤氏怎么可能会告诉她,更何况这孙女跟外孙女邹妍处得又不好,听说两人还打起擂台来,她对这孙女的观感就更差了一些。 最终傅兰心是无功而返的,这也是在乔氏的意料当中,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如何会是汤氏这种人的对手,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会败得一塌涂地。 傅邺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观言禀报了府里的事情,对于傅兰心不自量力的行为,他只是嗤笑一声,“不用管她,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她不输谁输。” 稍微收拾了一下,他这才往汤氏的院子而去,人老了觉就少,汤氏还没有睡下,看到他到来,只是挥手让人下去。 “祖母,如何了?”傅邺也没有兜圈子,直接就问了出来。 汤氏冷冷一笑,“人走茶凉啊,孙儿啊,今儿为了你,你祖母的面子都被人摁在地上踩,你娘当年真给你订了门‘好’婚事……” 这些反讽的话对于傅邺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有因就有果,汤氏也别在他面前喊冤,“鲍姨一口就回绝你了?” 汤氏抱怨的话在听到这句的时候,神情微微一顿,不满地看了眼傅邺,这孙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果然是周氏的孩子,跟她一样的不讨喜,“那倒是不曾,信物我给她留下了,这婚事你若是坚持,那便能成,不过你可真得想好喽,那样的姑娘娶进门来估计也帮不了你什么,今儿更是连面都没露一个,当我人老了就好糊弄,说临时出门了这样的话也得有人信才行……” 对于陶姚的避而不见,她颇为不满,人老成她这样,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会轻易被人给糊弄住?真是笑话。 傅邺一听信物被留下了,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些,陶姚不肯出面见他祖母在他意料当中,这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那孙儿就谢过祖母了,后续的事情孙儿会跟进,就暂时不劳祖母费心了。”说完,他就起身告退出去。 汤氏看到这孙子来去匆匆的样子,不由得骂了一句,“跟他爹一样都是没良心的。” 随后就越发觉得自己命苦,怎么摊上了这样的儿孙,一整晚都睡不安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鲍芙的面前提过周氏,她一整晚真的都梦到了周氏,吓得她更是恶梦连连。 继乔氏之后,汤氏也请了大夫看脉吃起药来。 鲍芙在准备劝傅邺放弃这桩婚事之前,还是先跟女儿通了通气,“你是真想好了?囡囡,为娘不希望你以后后悔,邺儿这孩子或许别的地方有不足之处,可为娘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对你如何,为娘也是看在眼里的……” 陶姚一听这话,真的是想呵呵的,自家亲娘一定不会想到傅邺第一世对她做过的恶劣之事,当然在身份对等的情况下,他会给予自己尊重,可若是不对等,人家哪里会将她放在眼里? 想要明媒正娶,那是做梦,不过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她是真不想再跟他纠缠一世,好不容易才重生了,就应该过一过新的生活才是。 “娘,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意于他。”这话她说的很坚定。 鲍芙一直细细打量自家女儿的表情,见她说的是真心话,这才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娘就出面去拒绝他,我们囡囡值得更好的。”她伸手轻抚女儿的秀发,表示她不用为此感到忧心,万事还有他们当父母在上面顶着。 被人关怀的感觉真是好,陶姚朝鲍芙露出一个笑容,看得鲍芙也跟着心情明媚起来。 做为晚辈,傅邺早就该来给叶游和鲍芙拜年才是,不过他还是等汤氏把那桩婚事重新提起之后再来,一来显得正式一些,二来也是表明他求娶的诚意。 叶游没有与他提起婚事,他也不去提,毕竟这事关键得看鲍芙,他在叶家混迹着长大,对于叶游与鲍芙夫妻俩都了解得很,叶游在生活上很多事都不会轻易反驳妻子的决定。 果然,鲍芙跟他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之后,叶游就有事先出去了,他被留下单独与鲍芙说话,这时候他就知道要来的该来了,心底也在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说才能让鲍芙改变主意。 不看别的,就看叶游与鲍芙对陶姚的重视,就知道陶姚不同意嫁给他,这对夫妻是不会强逼的,对于他们夫妻俩而言,自家儿女更重要一些。 “邺儿啊,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若你娘在世看到你长成这一表人才的样子,一定很是欣慰。”鲍芙道。 听着这开场白,傅邺心里还是有几分酸的,如果他的母亲尚在人世,一定不会让他这般长大,也不会让他自己去筹谋自己的婚事,不过这些都是天注定的,由不得人力去改。 “鲍姨,我娘若在世,一定会更希望看到我成家立业。”他抬头直视鲍芙道。 鲍芙的心里“咯噔”一声,还是丈夫说中了,这婚事果然是邺儿在坚持,随的长长地叹息一声,“邺儿啊,也不是鲍姨不肯应承你,而是这婚事……不成,囡囡那孩子以前受过苦,我与你叶世叔都不会逼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随后微微一顿,“这事是鲍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他日到了地府,鲍姨亲自给你娘请罪求她原谅……”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亲自出面 鲍芙说得很诚恳,傅邺也不是不感动,在母亲死后,也就鲍姨还对他一如往昔,不过这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他起身直接一掀衣摆就朝鲍芙跪下,“鲍姨……” 鲍芙看他如此,猛地被吓了一跳,一边忙起身要去扶他起来,一边急道,“你这孩子是在做甚?有话好好说,难道鲍姨还能不听你说吗?赶紧起来……” 她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傅邺会如此坚持此事,此刻说心里不震撼是不可能的,她能看得出来这孩子对自家女儿的感情比想象中深,虽然她不知道这情深从何而起,但她了解傅邺,这孩子是不会在自己面前弄虚作假,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傅邺却是伸手阻止鲍芙扶他起来的手,只见他抬头看向鲍芙,“鲍姨,自打我娘去后,你就待我如亲子,对叶凛如何,你就对我如何,我对鲍姨的感激也不是言语能表达的。”微微停顿一会儿,似乎正在如何组织着语言,“可是这感激归感激,与我对陶姚的感情是两码事,我不会拿这情份来要胁鲍姨一定要同意我们俩的婚事,我也知道你对陶姚的感情也是真挚的,我巴不得这世上有更多的人对她好,这是真话。” 鲍芙点点头,这话说得她鼻子有些发酸,不可否认的,傅邺的举动还是感动了她,只无奈自家女儿不肯点头,随后她就收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还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傅邺,表达她的可惜。 傅邺似乎没有看到鲍芙脸上的可惜,讨好未来丈母娘那是必须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待他极好的鲍姨,“我与陶姚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的,不瞒鲍姨,我跟她相识更早,我了解她,知道她的为人,我今日说这些,也就是告诉鲍姨,在对待这桩婚事上,我是认真的,我不求别的,只求鲍姨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这么快就否定一切……” 鲍芙没有吭声,她此时心里也乱如麻,人啊,最怕的就是打感情牌,她是个女人,自然也希望女儿将来能有个爱她的人相伴,照现在看来,确实没有人比傅邺更值得信任。 这也是她沉吟的原因所在,她还想再听听傅邺还能说些什么。 “鲍姨,外面的流言满天飞,名声是什么,其实我是不在意的,如果我的存在能让陶姚少受点非议,我甘之如饴。”傅邺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甚至不在乎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一个角色,“这……婚约可以先搁置,等外面的流言平息了,如果陶姚的决心不改,你们随时可以退婚,我可以以我娘的名义发誓……” 眼看傅邺要发誓,鲍芙赶紧伸手去阻止,她怎么可能会让这孩子发什么誓言,“你这孩子,发什么誓不是在寒碜你鲍姨吗?你娘在天之灵还看着你鲍姨呢。” 傅邺没有坚持发誓,发誓什么的不过是表个决心罢了,行动永远比表决心有用得多,不过他也没有顺势起来,而是继续抬头倔强地看着鲍芙,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守护在陶姚身边的机会,至于以后,他可以慢慢来,一辈子有多长,他就能等多长,反正他上辈子也没有孩子,这辈子有或者没有他也不在乎。 鲍芙是真真的为难了,答应嘛,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说,又怕以后真的耽误了女儿的花期,或者等女儿以后在京城的社交圈里出现之后,会有更合适的人出现呢?可不答应嘛,她就先过不去良心这一关,对不起已去的故人,这要求也并没有太过份,甚至主动权也在自家手里。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人总能分出一个亲疏厚薄来,鲍芙想要狠狠心地不顾良心先遂了女儿的心愿才是重要时,就看到女儿走了进来,看那表情,似乎在外面听了一耳朵。 鲍芙表情上的异样,让傅邺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陶姚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冬装就这样走了进来,身上披着的白色大氅此时已经脱下交给了一旁的大丫鬟,自打回京之后,他就没有见到过陶姚,如今再见,她的气色红润,可见在叶家还是过得挺舒适的,这让他暗暗放下心来,这证明叶家的人将她照顾得很好,可另一方面,他又有几分不甘心,这样的陶姚比上辈子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气色还要好,这让他的心里满不是滋味,显然那会儿的她不开心,再好的锦衣玉食,心情不好,人也就好不了。 在她走过来的时候,他闻到一股子腊梅的香气,应该是屋子里有腊梅的折枝当摆件,所以她身上才染上了这股味道,这味道比酒香好闻得多,上一辈子,他在她身上闻到的最多味道就是酒香。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他也抬头对她笑。 哪怕俗语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陶姚此刻的手还是痒痒的,恨不得打他的脸,看他还如何笑?不过这些暴力的行为她是不可能当着鲍芙的面做出来,看这厮之前说得那般可怜又诚恳,不知道又骗了鲍芙多少的同情心,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可以不出来,转身就走,可她看到鲍芙那难以取舍的脸,想到这段时间父母对她的呵护与疼爱,半点也不掺假,她如何舍得看她为难? 这是自己与傅邺的事情,本来就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姻缘之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到底不是长在父母膝下的,父母更多的是要顾虑她的心情。 所以她还是走了进来与傅邺面对面,解铃还须系铃人。 “囡囡怎么过来了?”鲍芙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的脸色,毕竟女儿表态过是不会嫁给傅邺的,可她在处理此事时偏还犹豫了,她怕女儿会误会,所以此时脸上还带了几分急切。 陶姚轻轻地拍了下母亲的手,示意她自己不会想歪,不过心底还是轻叹一声,这亲情的培养真的需要时间,母亲在面对俩哥哥的时候是不会这样的,可以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也从来不会担心俩哥哥会不会想歪,会不会心生怨怼,毕竟父母了解子女,知道他们是不会乱想的。 可自己终归是差了那些年月,这才导致了他们将自己当成了瓷娃娃来看,深怕一碰就会碎,想要建立那样无间的亲情,非时间不能解决。 所以她也得耐下心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鲍芙看女儿不会多想的样子,这才暗地里长舒一口气,随后心里又有几分不是滋味,若是女儿没有丢失过,估计自己就不会多想了,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做好这个母亲,情绪难免有几分低落。 陶姚将鲍芙的表情看在眼里,遂道,“娘,这事还是交给我这当事人来解决吧,让我跟他谈谈,可好?” “这……”鲍芙不太赞同,傅邺再与自家亲近,那也是外男,这私会外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在别处,就在这里,娘先到暖阁去坐坐,我一刻钟后就过去。”陶姚道。 鲍芙看了看屋里的众人,然后又看了看傅邺,最后落在女儿的脸上,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过去暖阁那边,利嬷嬷在这里侍候。”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不给女儿反驳的机会,利嬷嬷比那些大丫鬟年长,留她下来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更何况这人是自己的心腹,也不怕她会到外面乱说。 陶姚看鲍芙这样子,不由得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好吧,入乡随俗,她也就不拒绝这利嬷嬷留下,当然她的贴身大丫鬟山茶也是随侍在侧,这就代表着与傅邺说话得注意点,有些不合宜的话能不说就不说,省得被人怀疑了去。 等其他的人都退出去后,她将利嬷嬷和山茶打发到门边去,这才冷脸看向傅邺,“你还不起来?要我扶你吗?” 傅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自己就直接起身,看到陶姚一扬下巴,他就识趣地坐到了她的对面,中间隔着距离,倒有几分谈判的架式,看得他直皱眉,不过还是没有挪窝,这是鲍姨的地盘,他不能做得太出格,不然就真的是不讨喜了。 陶姚直视对面这个男人,现在的傅邺还是少年郎的长相,不过眼神却是深不见底,人的知识可以轻易增长,惟有见识需要时间,傅邺到底比别人多出了一辈子的见识。 难怪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这也是吃定了鲍芙会心软,不会轻易就去否定他。 傅邺朝陶姚温和地道:“回京后可有哪里……” 话还没有说完,陶姚就打断了他的话,“那些流言是你传出去的吗?” 这问话让傅邺怔了下,初时以为是自己幻听,后面却是将她的问话一字一字地掰开去想,这才确定这是她的问话,此时他的心潮起伏,可出口的话却是极轻,“你这么想我?” 都过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展示了自己的诚意,让她明白他是真的对她有情,而不是她以为的执着与占有欲,可她倒好,居然将他想成了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陶姚其实不过是试探的一问,可傅邺此时的表情告诉她,他是真的动怒了,那么这事就跟他无关,随后又觉得自己将人想得龌龊了些,第一世的影响到现在也没有消除。 “我知道了,不是你。”她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可是,傅邺,你在我这儿有些印象是一辈子也改不了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雁过了无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曾经的那些伤害,她还是记得的,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问过自己对他到底是怎么一种感情,说是无情,就真的能无情吗?那些日子在记忆里还真实地存在着,曾经的曾经,她也是对他动过心的,可那糟糕的开始,却是心底永远的刺,拔不出来只能一直刺在肉中,生疼生疼的。 所以她才会拒绝他,她只希望两人可以相忘于江湖,永远都不要有交织。 傅邺苦笑了一下,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过去的事情,时光已不可追溯,我也不会去否定当时的我,那没有意义。”最初的开始他是不可能对陶姚好的,其实他曾经后悔过当初那样对待陶姚,可是在后悔沉淀过后,他就发现有些事在必定的时间段里是一定会发生的,心境不同,造就了不同的行事风格。 就如上一辈子这个时候他致力于让那些害死他娘的人心里不舒服,处处惹事,可以说什么都不去顾虑,可这一辈子,他就不会这么干,心境不同,处事自然也有区别。 “陶姚,给我一个机会,如何?”他起身走到陶姚的面前,不想他们之间隔着那么一段距离,这样他的心不安。 山茶看到这常平侯府的傅公子越矩了,心里有些急,怕他会冲撞了自家小姐,想要上前去挡在小姐的面前,哪知利嬷嬷却是暗地里拦下她。 她给利嬷嬷使眼色,眼睛一会儿一会儿地看向小姐的方向,示意利嬷嬷不要拦她。 利嬷嬷却是装做看不到,在她的眼里,傅公子堪称为良配,再说在权贵之家找个似傅公子这样身边干净的人是真心不容易的,君不见有些小姐刚刚成婚,就要面对夫婿身边的二三个得意之人的那心情,再心酸不过了。 傅公子身上没有这样的烦恼,所以她是站这桩婚事的,她也不明白小姐到底在坚持什么,不过夫人敲打过她之后,她也不敢再胡乱猜测,不过不代表她不能给傅公子制造一点机会 山茶看过来的眼神,陶姚自然感觉得到,眼角余光看去,就看到了利嬷嬷那暗地里的动作,利嬷嬷的举动让她呵呵了,帮的那么明显,当她看不见啊?最怕这种帮主子拿主意的下人。 不过利嬷嬷是母亲的人,她侍候在母亲的身边比她跟母亲相认的时间长得多,有些话她就不好说出口了,可能在母亲的眼里,这举动也不算是太出格。 “你这样会让我很苦恼……”陶姚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表明了自己不喜欢他的话,也不喜欢他此时的举动。 “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陶姚,你只要想我这举动于你是否有利?”傅邺试图去说服她,“而且这股流言终归对叶世叔和鲍姨还是有点影响的,这点你不否认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以退为进 陶姚闻言,猛地两眼凌厉地看向傅邺,“你这说辞很令人讨厌,你知道吗?” 若不是顾忌叶游与鲍芙,她根本就不会妥协,当初选择了继续当个稳婆,她就没想过回头,只是在荷花村的时候环境跟京城不同,她没有想得这般深入,如今真的将困难摆在面前,她就不得不多想了。 叶游与鲍芙还有两个没有定亲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若名声受损,两个兄长的婚事也会被她连累,傅邺就是抓住了她这样的心理,才会在这个时候重提儿时操蛋的定亲之说,还把他死去的亲娘周氏给搬了出来,让人连拒绝都显得为难,至少鲍芙就是如此。 她确实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时时刻刻的都只想到自己,这个家还有其他人,他们诚心接纳她,她也就得报之以诚心,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若是她接受了傅邺的这个提议,确实于她的名声有好处,至少表面上订了亲,那么名声的好与坏,做为未婚夫的人都不在意,其他人说什么又有什么人在意? 傅邺也知道自己这次行事不算光明正大,含有一定趁机打劫的味道,但以陶姚现在对他的抵制来说,这是他靠近她定下名份的好机会。 只听到他说,“陶姚,人生总有放不下的人和事,你就是我那个我放不下的人。”所以这辈子两人都能重新来过,为什么就一定要分开各自欢喜呢?更何况真分开了他也欢喜不起来,“再说我不介意当你的挡箭牌。” 有他这个挂名未婚夫挡在前面,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陶姚对于他这无赖的说辞,很是心生不悦,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有要挡箭牌也不是非你不可……” “陶姚,你非要这样吗?”傅邺一脸无奈地道,这世上谁最了解她,那人肯定非自己莫属,她这爱逞强的性子其实真的改不了,哪怕有时候明知不可为,她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看得他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抓她到怀里禁锢起来,让她一辈子都没有在他面前逞强的机会。 只是他错过了一回,这样的错误是不能再犯的。 陶姚将脸撇向一边,自己的外强中干,不但自己知道,他也比谁都清楚,好半晌,她才冷声道,“那就如你所愿。”暂时定下这亲事,“不过我丑放说在前头,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别到时候娶不到媳妇赖在我身上,我可不会认的……” 傅邺的心愿达成,脸上这才挂上了笑容,“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我会让你心甘情愿为我披上嫁衣,总会等到这么一天的。 “那这玉佩……”他举起手中的单独一枚的麒麟玉佩。 陶姚伸手拿了过来,随手就塞到袖兜中,显然心里还有气,说到底是她有软肋,什么叫亲人,就是你甘心她而妥协的人,若是没有这场认亲,她是死也不会接下这枚玉佩的。 傅邺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不管如何,这在他看来是好的开始,至少打上了他的标签,以后想要再靠近她的男人都得靠近站。 其实真正贼的人是他,不管陶姚的名声如何,就凭她是叶游的女儿这一条,京城想要娶她的人就不会在少数,联姻最看重的就是家世,其他的才是附加条件。 等这两人再出现在鲍芙的面前时,鲍芙一看到傅邺脸上的融融笑意的时候,心里微微一怔,看来是邺儿达成了心愿。 她没有留下傅邺多问,而是找了个理由打发了他,独留下自己的女儿。 “怎么改了主意?”她拉着女儿坐到她的身边,有女儿在,她不好让利嬷嬷进来回话,遂只好问起当事人,“之前我看你主意坚决,到底他说了什么,你这才……” “娘,真没有什么,只是我突然觉得他人还可以,至少家世是相当的。”陶姚道,“况且他都不介意当个挡箭牌,我还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若是遇到个好的,我就一脚踹了他……”她故意说着狠话,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婚约就是糊弄世人的。 鲍芙还是脸现惊讶,“他跟你也这么说?” “要不然还有两套说辞?”陶姚挑眉道,傅邺这人很小心,他后面靠上前来跟她提及到叶游与鲍芙的时候,声量是放低了的,至少站得远的利嬷嬷和山茶就听不到这些细节点,所以她也不怕被人拆穿。 “那倒不是。”鲍芙自认傅邺是个好孩子,自然是不会将人往歪里面想,若是她知道傅邺是如何说服陶姚的,第一个反脸的人就会是她。 她把女儿认回来是让女儿享福的,而不是因为多了他们这些亲人从而跟人妥协,这不是她的初衷,名声是什么,能当饭吃吗?只要自家丈夫依旧是皇上的心腹,就没有人会敢小瞧他们永安侯府。 说到底,还是陶姚对这些所谓上流圈子的人了解得太少,再加上一条心软,这才让傅邺给有机可趁了,其实还加上那一点点从第一世带来的情愫,这种种因素交织在一块,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娘不用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陶姚笑道,再说只要她不点头,这婚事就永远走不完流程,成亲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她也不想真成了某氏被人以夫君的名义关在后院里面不得见人,成亲一事她是畏惧的,在这个时代,女人不管如何总还是弱势群体。 从这一方面来说,与傅邺定下亲事还是利大于弊,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就舒坦多了,利用谁都会心生愧疚,可利用傅邺,抱歉,她不知道愧疚是何物,对这厮,不用使用这么高尚的词汇。 鲍芙是不会轻易驳女儿的话,所以她只能在丈夫回到后院的时候将这事说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担忧,“我听了利嬷嬷说了一遍他们私下谈话的情形,总觉得这事透着诡异,可咱家囡囡现在认可了这桩婚事,似乎也坚定得很,你说,这事到底……” 叶游也皱了下眉头,他是看不上常平侯傅松的,还包括那个继妻乔氏,不过再如何还是女儿的意愿最为重要,“既然囡囡认可了,我们当爹娘的总不好反对,囡囡比我们想象中要成熟稳重得很,我们得相信孩子。”他只能这么说,要是强烈反对只怕孩子的脸上不好看,“暂时就先这样吧,反正事情都跟邺儿说明白了,哪天真反悔了,他也没得赖就是了。” 女方退婚造成的影响比起男方退婚来说可以是微乎其微了,当下虽然对女性严苛,但也没有严苛到那等程度,至少像女儿当初这般立个女户自立还是能的,也没有多少人会拿这个来说事,风气没有想象中那么保守。 只要事情对自家女儿有利,他这个当爹的又何必去反对?他是为人父的,自然是自家儿女优先。 因为两家定了这婚事,傅邺留下吃了晚膳之后,就跟叶凛还有叶凌兄弟俩一块儿去喝酒了。 “真成了我们妹夫了?”叶凌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地围着傅邺打转,“你若是对我妹妹不好,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傅大哥,什么救命之恩,我是不会认的。”狠话还是要先说在前头。 “我对谁不好都不会对你妹妹不好。”傅邺认真地给着保证。 叶凛却是一边喝酒一边打量傅邺,心里却转了数个弯,之前还听到自家亲娘说妹妹反对这桩婚事,怎么就改了主意?肯定是傅邺说了什么,他可没有别人那般好糊弄。 遂一把圈住傅邺的脖颈,“说,你是怎么威胁我妹妹的?那可是我亲妹,不是没人撑腰的小可怜,你若是威胁了她,可别怪我不认你这兄弟……” “怎么会?”傅邺也瞪大眼睛道,一副他不会这么做的样子。 叶凛才不会信他这套,这人心有多黑他比谁都清楚,宁王现在能坑到其他几个皇位有竞争能力的皇子,都是他在后面出谋划策,一群人当中他连及冠之年都还不到,就让宁王的其他胡子一大把的幕僚都对他推崇得不得了,这就是他的本事,以后若是宁王能继承大统,他的前途比自家亲爹只怕还要耀目。 “说,还是不说?”他催促道。 傅邺心叹一声,这就是太熟的缘故,遂忙举手表示会说,叶凛这才放开他,他整了下衣物,然后掐头去尾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不该说的他是一句也不会透露。 叶凛听了,这下才觉得不再违和,要不然依陶姚那倔强的性子,会应了傅邺的婚事才有怪。 叶凌却是瞪大眼睛,还能这般操作?不过比起这个,想到妹妹也开始为自家人着想,心里一时酸软得厉害,恨不得挡在妹妹的面前,让人伤害不了她。 叶凛却没有叶凌这般的感性,虽然也感动于陶姚是真的开始融进这个家里,但更多的是却是想着傅邺的狼子野心,当即就冷哼一声,“好一招以退为进,你玩得很溜嘛。” 傅邺就知道瞒不过他去,兄弟当久了,真的连对方在想什么都能猜得一个八九不离十,遂赶紧亲自斟酒自罚三杯向这未来的大舅兄赔罪,然后苦笑道,“那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你知道的,我这人很少会坚持什么,除了想着让害死我娘的人得到报应之外,陶姚就是我生命中惟一坚持的,还请大舅兄高招贵手啊。”亲自再给叶氏兄弟俩斟酒,把姿态放得很低。 他与叶氏兄弟的情谊都不浅,所以只要他们能谅解他,不到叶游与鲍芙的面前去拆穿,那么一切都不会变,父母的心情与兄弟的心情那是两码事。 “若是我妹妹一直不答应与你完婚呢?”叶凛冷声道。 傅邺却是笑道,“那没关系,我总能等到她。” 叶凛与叶凌兄弟俩闻言对视了一眼,看傅邺这准备打持久战的样子,两人说不动容是假的,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但到底还是更心疼自家妹妹。 “那你等去吧。”叶凛很没有良心地说了一句。 叶凌只是呵呵冷笑着,反正是自家妹妹拿庄,那就没有多大问题,很可能娶不上娘子的某人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对于傅邺对傅家人的看法,兄弟二人都清楚得很,人家有传宗接代的义务,就傅邺没有,这人甚至还一度疯狂地想要让他家那渣爹断子绝孙呢。 傅邺完全不在乎这两人的冷脸,大舅兄嘛,还是必须要讨好的。 这一桩事算是兄弟们都心中有数了,随后开始讨伐那个散播流言意图毁自家妹妹名声的混蛋,事情还在调查当中,至于这个幕后之人怕是也躲不远了。 傅邺一边喝酒一边道,“其实这人很好找,知道陶姚情况的人就那么几个,只要把她们给查一圈,总会找到珠丝马迹的。” “你是说小姨?”叶凛立刻想到的人就只有鲍蓉,“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可是她没有什么异动,之前娘赶她离开荷花村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她,除了到外祖家说了一堆不讨喜的话,还真没见她跟谁接触过去散播流言。”至于外祖家,相信以外祖母治家之严,是不会有闲话传出来的,外祖母那人有多好面子,他心里清楚得很。 她不喜欢陶姚有可能,但这外祖母是在意的就是自家亲娘,毕竟能给鲍家带去好处的也只有自家,她只有尽力维护陶姚的名声,不可能去破坏的。 “难道是金家表妹?”叶凌有些迟疑地提及金晴,他不太愿意相信是她,这个曾经他当做妹妹看的人,他是不想将她想成坏人。 傅邺摇头,“具体的人不好说,小姑娘家家的,你也别以为她就有多无辜,正是因为才十来岁,就会把一些事情看得比天还大,会做出什么事情都在情理当中。”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十分冷酷。 叶家兄弟俩都看在眼里,心底猛地跟着沉重,这话在理啊,虽然与姑娘家来往不多,但以前也听金晴当成笑话的说过几桩事,就为了一句口角或者一朵珠花,就能做出陷害人的事情,别以为十来岁的小姑娘单纯,人家可是什么都能做的。 傅邺再给两人斟酒,非常快地进入了妹夫这个角色当中,“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才咬人,而且不是说还有做贼的喊捉贼嘛,她们真动直心思来,那才叫防不胜防。” 第二百七十四章 改变态度 叶凛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傅邺,傅邺的话似乎有所指,不过他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往往傅邺能发现问题所在,而自己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究竟是自己太蠢还是他真就比自己厉害得多? 傅邺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暴露出来太多,不过叶凛到底与他私交甚笃,他也不想看他走弯路,不过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点为好。 微垂下眼帘轻尝着杯中物,这辈子他跟叶芸没有过交集,就连会有的偶遇也被他给刻意避开了,这人如今的年纪还小,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只要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应该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心思? 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出手对付她,就是看在叶世叔的面子上,还有一点就是顾虑到陶姚回到叶家后,若是叶芸没有了好名声,那么陶姚也会被她连累,终归是他投鼠忌器了。 想着与陶姚定下了名份之后,他再来收拾这个叶芸也不迟。 结果,还是出了纰漏,不过从这次叶芸的出手来看,还是暴露了一些上辈子一直没有发现的问题。 哪怕重生回来,关于当年陶姚幼时被人恶意丢弃的事情其实还是有疑点没有弄清楚的,这辈子再重提这个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那些做了恶的人。 “傅大哥说的是谁?”叶凌的头脑一向不如哥哥反应得快,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这个心怀叵测的人会是谁?自家妹妹刚被寻回来,连大门都没有怎么出过,也来不及出去跟人结怨啊。 可惜他的疑问没有人给他解答,傅邺似乎一门心思就在喝酒上,而自家兄长似乎陷进沉思中,他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继续喝酒吧,想不通的事情再想也无益。 最后还是叶凛开口道,“我知道了。” 傅邺与他交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再之后谈论的话题就不再围着陶姚转,比起这些家事,男人似乎更愿意谈论国事。 虽然常言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傅叶两家再提当年定下的娃娃亲的事情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上流圈子,这下子就给热油加了一盘凉水瞬间沸腾了。 那些说陶姚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人瞬间就闭上了嘴巴,说人家不好,那人家傅家还会再重提当年的娃娃亲?当傅家老夫人是个傻的?分不清好坏? 似乎一门好亲事就能遮百丑似的,这样陶姚的风评一下子就变好了,叶家还没有办宴席介绍她,就有人开始给她下帖子请她赴宴,这样的帖子一天就能收到好几个。 鲍芙过来时看到女儿顺手就扔下一个帖子,她拿起来看了看,是京城老牌贵族之家给的帖子,不是那种不识趣的阿猫阿狗上前来讨没趣的,于是她笑道,“这个倒可以去去,这家的女儿风气不错,与之相交也不坏。” 陶姚这才接过来看了看,“是茶会啊,这个我也不太懂……” “这有何难?为娘找人教教你便是。”鲍芙道,“在这京城地界混的人,还是要相对合群一点为好,到时候去看看,就当去散散心。” 她不希望女儿太独了,年轻人还是要与年轻人来往才是,以后也能有自己的人脉,总归不是坏事。 陶姚看鲍芙都极力赞同她走出家门,于是也只好点了下头,出门多认识些人确实没有坏处。 另一边厢的叶芸却是气得在家里砸了不少瓷器,她处心积虑地不想让陶姚有个好名声,结果她居然与常平侯府的世子定亲了,这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种半路找回来的野丫头,傅家的老夫人到底眼睛得多瘸啊,才能看得上这样粗鄙的人。 “可恶!”气得将枕头都给扔到地上再狠踩几脚,叶芸此时巴不得踩的人是陶姚。 秦氏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女儿这暴躁的样子,眉头就先皱起来,女儿的性子越发的左了,一不合心意就会这样,“这是怎么了?”她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大丫鬟,示意她们赶紧收拾一下。 叶芸看到母亲进来,这才收敛了一些,再看满地狼籍的画面,面上这才有几分赧意,“让娘看笑话了。” “我是你娘,哪还会看你的笑话?”秦氏轻拍自己的脸,“这也是脸上无光的事情,芸儿,为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事情上来了先别暴躁,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对策,要看你笑话的也只有外人……” “娘,我知道了。”叶芸听不下去这说教,只好先嘴上认乖。 知女莫若母,秦氏也知道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不由得叹息一声,上前拉着女儿先到暖阁去坐下,至少这里还没有被砸,“你这个样子若是被你爹看到,少不得又要念叨你一番。” “娘,那傅家公子是怎样的人?”叶芸突然转移了话题,“长得好不好?他怎么就会同意跟陶姚那乡下丫头定亲?” 秦氏自然是见过傅邺的,在大房那边偶然见过的,这年轻人自然是长得极精神的,不过傅家的门庭,自家似乎有些够不着,说到底还是孩子她爹没出息,遂皱眉看向女儿,“你打听他做甚?” 女儿现在越发地大了,渐渐也有了些少女的身型,不过离情窦初开还有些距离,但也不能大意了,若是傅家世子没有定下亲事,她倒是不介意女儿凑上去,可现在人家定下的还是大房的女儿,自家女儿再凑上去就叫没皮没脸了 她也是出身大家世族的,自然还是要脸面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因为叶游定下了鲍芙,她纵有不甘也没有再纠缠。 “就随便听听罢了。”叶芸眼睛游离地道,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年龄想要凑上去抢傅家世子也没有那个条件,不过就是想给那个可恶的陶姚一点颜色看看罢了,最好挑拨一下他们这对未婚夫妻的关系就更好了。 秦氏严肃道,“总之这人与你没有关系,你也别再想什么歪点子,之前你做的事情还没有把屁股给擦干净呢。” 叶芸想要反驳母亲几句,不过在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还是愣了愣,“不都过去了吗?”她当时让人放流言出去的时候都是用自己的心腹之人,哪会被人抓住痛脚? “你是不是跟金家那边的人有接触?”秦氏不听她的辩驳。 叶芸不敢与母亲直视,她给了不少钱那边的白嬷嬷,金晴与她一样都恨陶姚,这敌人的敌人不就是盟友嘛? 秦氏一看女儿的面容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这都要怪她,要不是让女儿知道她与鲍蓉私下有来往,也不会让女儿跟金家的人搭上线,这会儿她也不隐瞒了,“那白嬷嬷原是金晴的奶嬷嬷,本就是叶家的下人,后来让你大伯母送给了金晴,不过她还有不少亲朋都还在府里当差呢,你怎么就能确定她的嘴能把得住?以后不得抓住了你的把柄时时要胁?” “娘,她不敢的……”叶芸辩了一句。 “她不敢?”秦氏嘲讽地一笑,“你以为你就能拿捏得住她?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再回到府里当差,以金家那样的小门户如何能留得下人?金晴想要再回来当表小姐那是不可能了,她当然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你这事情办得还是太不谨慎了。”最后她的语气是越发重了起来,“还有你身边的人有了外心,你知道不知道?人家都求到我面前来说年纪大了想放出去配人,你就敢保证她的嘴就是扎了紧的篱笆?” 叶芸被秦氏说得白了脸色,忙抓住亲娘的的手,“娘,那现在怎么办?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教训教训那野丫头罢了,我真没做什么?” “现在知道怕了?”秦氏虎着脸看女儿,这孽障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里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这些为娘都可以帮你扫清楚,不过以后做事得三思。” 想要害人之前,就得想出个万全之策再动手。 叶芸这才轻舒一口气,遂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般向着秦氏撒娇,“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女儿以后一定会吸取教训。”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个傅邺到底长得啥样?希望是个肥头大耳身胖如猪的能恶心死陶姚那个野丫头。 一想到陶姚嫁过去后看到夫婿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她就吃吃地开心笑了起来。 这没心没肺的孽障,秦氏是恨铁不成钢的,都这般提点她了,她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这刚过完年,鲍芙就开始整顿府里的人事,她的很多亲信都被调到清闲之处,这可不是好现象。 正是发现了这些异样,她才会急急地想要处理掉白嬷嬷和女儿身边那个背主的大丫鬟,只有永远闭嘴的人才是可信的。 三房的尤氏也在发愁,这段时间她以前用顺手的人只要卖身契还在侯府的都被撤走了,鲍芙那边的动作很大,处置人也毫不手软,可见大房也意识到这些年的疏松给了她们多大的漏子可钻。 正在描红的叶荷看了眼亲娘,“娘,这段时间你还是避着点大伯母吧,省得她拿你出气。” “为娘还用你教这个道理?”尤氏道,“你大伯母最想要收拾的人又不是我。”下巴朝二房那边努了努。 叶荷看到老娘不打算犯蠢,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描红,她最近想着家中的姐妹们,老觉得自己之前跟着叶芸去陶姚那边闹事是真犯蠢了,看来得找个机会给这个大堂姐示示好才行,以前是嫌她乡下长大过于粗鄙,现在这大堂姐凭借着定的娃娃亲翻身了,她也得转变风向才行。 “厨下刚做了些芙蓉糕,我待会儿给大姐那边送些过去尝尝。”她朝母亲道,她记得有次看见陶姚吃芙蓉糕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这款点心的,所以送礼也得要投其所好才能有成效。 尤氏看了眼女儿那淡定的表情,对女儿这态度转变还是颇为满意,“也好,终归是亲姐妹,还能生疏了不成?我听说她最近开始赴宴了,你若能跟过去认识认识人,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叶荷听闻笑了笑,她正有此意,只要来往得次数多了,那大堂姐还能驳了她的面子不成? 母女俩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陶姚觉得她以后不会爱芙蓉糕了,看到叶荷在她面前装乖巧扮好姐妹的样子,她真的会消化不良的,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多心思啊? “大姐姐这般看我做甚?可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叶荷忙拿帕子要去擦脸。 陶姚摇了摇头,她不是个爱与人虚以委蛇的人,“没有。只是我很好奇三妹妹这是要做甚?之前你还跟二妹妹一般怕受我那不好的名声连累,如今又这般上门,我甚是惶恐啊,若是有不好的流言,那就是我这个大姐姐的罪过了,所以三妹妹还是少来我这儿为好。” 她把话说得直接明白,而且连暗讽都用上了,就是希望叶荷不要再来缠她了,这叶家的女儿,她没有一个是有好感的。 叶荷的脸色红了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陶姚是怎么回事?说话委婉点会死吗?她想要就这般拂袖而去,不过一想到她能认识的人和进入的圈子,她的屁股就挪不动道。 暗地里掐了自己一记,她拿帕子抹了抹那因为痛而泛的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姐姐这话让妹妹无地自容,之前是妹妹想左了,二姐姐说得怪吓人的,我这人一向没甚主见,与大姐姐又没有熟络,自然就听了她的……”假意哭了一会儿,然后又扬起小脸一脸希冀地看向陶姚,“大姐姐能给妹妹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这一副白莲花的样子看得陶姚头皮都发麻了,这会儿她的脑海里只想到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个叶荷现在就有点这样的味道,并且还很不要脸的将一切都推到叶芸的身上,就她还是一朵清清白白的莲花,叶家三叔果然没给她取错名字。 第二百七十五章 姐妹反目 支应了叶荷几句,终于把人给送出去了,可陶姚的脸还是一副欲言难尽的样子,这叶家姑娘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搁在异时空那儿,正是小学毕业的年纪,哪来的这么多心思?一个个都早熟得可怕,这万恶的封建时代。 “小姐这是怎么了?”山茶端了碗玫瑰露过来,“三小姐虽然有些不大妥当,可奴婢觉得她还是比二小姐要好上那么一些……” “哦?怎么就比她好了?”陶姚接过她递过来的玫瑰露喝了起来,顿时满嘴都是玫瑰的香气,她现在是一想起芙蓉糕都觉得腻味,其实不是芙蓉糕不好吃,而是送的人不对,其实她觉得自己还是过于严苛了。 山茶不知道陶姚在想什么,不过她是在这府里长大的,对于府里的那几房的主子都知道些一二,“三小姐这人识时务啊,只要是有好处的事情,她可以放得下身段,二小姐就不行了,不怕小姐说我,我就觉得二小姐不但人脾气暴躁,关键是这人轴啊,一条道走到黑,真起了什么坏心思,那才叫防不胜防。” 陶姚猛地抬头看向山茶,还真没想到山茶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仔细想想,她说得并没错,叶荷之所以转变态度不就跟她的名声好转有关吗?这样的人不可怕,只要有利益,她就不会走极端,可叶芸不一样,上辈子她能拿起屠刀来捅她,这辈子再做出同样的事情也不奇怪,一个不会转弯的人真起了坏心思,那才真叫可怕,分分钟都会丧命于她手。 “可以啊,山茶,我发现我以前都小看你了。”她打趣道,不过想到山茶属于侯府家生子出身,对侯府的主子都有了解再正常不过,想要混份好差事就得研究各个主子,这样才能知道往哪一边去使力,重要的是,山茶对她的忠诚度还是可以的。 山茶看到陶姚这般轻松跟她说话,显然心情在好转,她也跟着就笑了,对于这个小姐,她还是挺有好感的,不过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较真,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所以她很清楚自家小姐的底限在哪儿,只要她够忠心,小姐就会永远庇护她,这可比其他那几个小姐好太多了。 “奴婢哪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到底在府里这么些年,再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奴婢还是有几个能说上知心话的人,这不就比别人多打听到一点罢了。”她也跟着说话逗趣起来。 陶姚听后点了点头,这话是在理的,其实为了省点麻烦,她给叶荷让点利又如何?想明白之后,她觉得她在这事上还是和稀泥更好,反正叶荷这人有奶便是娘,也不怕她翻起什么风浪来。 如果换做是叶芸,她是半步也不会让的,这人带给她的心理阴影一直都难以消除,只有真正惨死过,才知道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在不停地往外流,直到流干了是一种什么滋味。 接下来,叶荷再借着送点吃食或者她自己做的女红上门,陶姚都能和颜悦然地与她谈笑风生,叶荷很快就感受到陶姚态度的转变,心里不由得暗喜,这个大姐姐到底还是接纳了她。 不过她这回没再带着小跟班叶蓓一块儿出现,这种有好处的事情才不要让叶蓓一个下贱的庶女来沾,再说她也不想让叶蓓看到她奉承陶姚的场面,这是关乎面子的问题。 最终她还是等到了她想要的,只见陶姚在她面前扬了扬平郡王府的帖子,“平郡王家的郡主送来的帖子,三妹妹有兴趣吗?” 叶荷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不过她到底还是好面子,假意地咳了几声,然后矜持地道,“妹妹都不认识这郡主,怎么好去参加她的聚会?” “我也不认识,就当去交个朋友罢了。”陶姚笑道,她去参加过几次京城贵女的聚会,其实都大同小异,诗词歌赋这些她都不在行,琴棋书画也就勉强能懂个囫囵,不过好在她还有家世在后面顶着,没人在这方面想让她难堪,所以还算相处愉快,居然还结交了几个性情不错的京中贵女。 看陶姚说得云淡风清,叶荷都要嫉妒得想要咬手绢了,不过很快她就把这种不合宜的心情给压制下去了,相处久了,她也发现了陶姚这人其实挺实在的,比二房的叶芸实在多了,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她给坑了。 鉴于此,她也就不再扭捏做态装腔做势,“妹妹若是能跟大姐姐一块儿去见见世面,那也是妹妹的造化,妹妹别的不行,给大姐姐鞍前马后地跑跑腿还是行的……” “我们是自家姐妹,说这个做甚?”陶姚打断她的话,她没有兴趣要别人来衬托自己,不过她之所求的是自己举手之劳的,能让她省心不生事,她就顺手施与罢了。 叶荷听到这话非但没有羞囧到脸红,反而觉得陶姚跟她亲近了,于是脸上的笑意更浓,“大姐姐说的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来,咱们姐妹自然是嫡嫡亲的。” 陶姚听了这话也只当耳旁风,吹过就算了,这叶荷是利己主义者,跟这样的人不需要谈感情,不然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你不真,也就不要求别人都真。 这消息在府里很快就传遍了,因为叶荷为了去那个平郡王家的聚会,少不得要做新的行头,这就少不得要大动干戈了,所以这事也就瞒不了人了。 叶芸听到的时候,脸色都变青了,炕桌上的东西都被她扫到地上,碎的碎,烂的烂,地面又是一片狼籍,“她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一旁收拾东西的大丫鬟唯唯诺诺的指挥人收拾地面,一边小心地道,“最近三小姐老往大小姐的明月轩跑,两人几乎是天天见面,更是在府里到处赏春景,估计就这样好上了……” “可恶!”叶芸拿手上端着的茶盏就朝那大丫鬟砸去。 好在那大丫鬟反应快,头微微一偏,没让那瓷碗砸到头上,不过这也让她心里着恼起来,这二小姐越发不好侍候了,这段时间不知道砸烂了多少东西,她在心里诅咒着叶芸不得好死,面上却是不敢做出不满的表情来。 叶芸气得起身往三房的住处而去,二房与三房离得比较近,都不是府里太居中的位置,有点偏安于一隅的感觉,尤其是鲍芙出手整顿了府里的庶务之后,这两房人这边就显得更宁静了一些。 叶荷还在试要赴宴的衣服,一会儿觉得鹅黄色的春装好,一会儿又觉得松绿色的那件更可人,总之都挑花了眼。 只是,她拿起一件银红色的衣衫在身上比划,衣衫就被突然冲进来的人给打落在地,她顿时气恼地想要大骂,哪来的不懂规矩的人?结果抬头一看,居然是有段时间没见过的叶芸。 顿时,她忙抚着胸口道,“都快吓死妹妹了,还以为是哪儿闯进来的野人呢?原来是二姐姐啊。”不痛不痒地贬损了一句,她一边让人收起衣衫,省得叶芸气在头上都给毁了,一边让人赶紧上茶,“妹妹都有些日子没见到二姐姐了,怪想念的,二姐姐……” 她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叶芸冷笑地看着她,“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我可不是你那个蠢人大姐姐,什么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三妹妹好手段啊,如今都巴结上大房了,以前我还道三妹妹是清高的,如今看来真还未必啊……”随后意味深长地啧啧了两声。 叶荷被叶芸这般一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心里着恼这叶芸的一张利嘴,可面上还是不打算跟她反目的,叶芸的粗暴无礼恰恰能反衬出她的温柔识大体来,她还舍不得这么快就失去这个比照物,遂又装出一副和顺的样子拉着叶芸到一旁的罗汉床坐下,“二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到妹妹这儿来好一顿说,你说说妹妹哪儿做得不对让二姐姐不痛快了?这样妹妹就算是想改也能找准方向不是?” “我说不过你,叶荷,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就能瞒得住谁?没人乐意跟你耍小心思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叶芸继续嘲讽出口,“也就大房那边的蠢才看不出你的本来面目罢了,要不然你还能巴得上人家……” 叶荷本来想忍忍的,可如今看这架势,这叶芸是不想给自己脸面了,遂她赶紧拿帕子开始又哭起来,“二姐姐这是在做甚?你过来我这儿,我好生好气地招待你,处处都不与你做对,妹妹都忍到这份上了,你还不依不饶的?什么巴结说得那么难听,还有你说谁是蠢才?大家都是嫡亲的姐妹,好好相处怎么就让二姐姐心生不爽了?”哭得打了个呃,然后又继续哭道,“妹妹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也不能这般过来就拿我来撒气啊?”藏在帕子里的眼神微微一厉,“你跟大姐姐有矛盾,也不能不让我跟大姐姐来往啊?二姐姐这般霸道让妹妹……” “谁说我跟她有矛盾的?”叶芸跳起来怒道,想起她在背后耍的手段,她就更不能让人说她与陶姚有矛盾,“我那是为叶家女儿的名声考虑,大姐姐误会我就罢了,你也敢这般误会我?给我安帽子?” 叶荷哭得更大声了,“二姐姐这话让人如何说理去?你若是见不得我跟大姐姐去参加聚会见世面,你就直说,不要过来说些指桑骂槐的话,让人心里不舒爽……” “这是怎么了?”尤氏听到下人急报这俩姐妹吵起来了,就赶紧过来了,结果刚一掀帘子进来就看到自家女儿哭得快要晕厥过去了,而二房的嫡姑娘却是一副欺负人的样子,这让她顿时就恼火了,“你们姐妹说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芸丫头,别怪三婶说你,你三妹妹一向性子就单纯,你好好跟她说好自然也能明了,现在闹成这样大家都面上无光……” 叶芸本来要向尤氏行礼的,一听到这话就气得面色又青又白,这是把错处全往她一人身上推了?她与叶荷本来是说好共进退的好姐妹,可现在她背叛自己倒向了敌对一方,这让她怎么能冷静得下来? “三婶这是倒打一耙,三妹妹是也哭,不是也哭,这哭本来就是她的法宝,我怎么就把她弄哭了?你得问她哭什么?”她牙尖嘴利地就把话还给了对方。 尤氏本来是想端起长辈的样子来教训叶芸的,如今面子被人家给撅回来了,当即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二房的嫡女是越发不像个样子了,以前有金晴这表小姐在,她多少还收敛了一点,现在这性子是越发猖狂起来。 “好,好,好,我说不了你,我让人请你娘来评评理,到底是谁在惹事?这可是我们三房的地盘。”她气起来也顾不上言语。 叶芸嗤笑一声,“三房的地盘?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府里哪里不是大房的?” 尤氏气得直呼心口痛,就没见过这般忤逆长辈的女娃,再说二房与三房都是一样的,她嘲笑了三房,她二房就面上有光了? “娘。”叶荷这回顾不上哭了,赶紧过去扶母亲坐下给她抚背顺气,这回她狠狠地剜了叶芸一眼,若是她娘有个好歹,她跟叶芸没完。叶芸梗着脖子看对面那母女俩的惺惺作态,这种姿态谁在乎了,以前自家亲娘就瞧不上,如今她自然也瞧不上。 二房的秦氏听到尤氏派去的人传的话,顿时就觉得头晕目眩,大骂了一句, “这个孽障!” 骂完后就匆匆套上鞋子往三房而去。 明月轩,陶姚放下手中正在编辑的教材,抬头看向山茶,“后来如何了?”想了想,她又大胆猜测了一下,“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可不是就打起来了?”山茶说得也是一脸无语,“二小姐不服管教,与三小姐打起来了,把三小姐的脸都给抓伤了,这下子估计三小姐短时间内都不能去赴宴了,也不知道三小姐会气成什么样子。”她说得半点也不同情,只是这样的戏码也忒难看了一些,连她一个下人都不如。 陶姚倒是唏嘘一声,“翻出一些伤药给三小姐送去吧。” 鲍芙掀帘子进女儿书房时刚好听到这一句,当即点点头道,“还是我儿明事理。” 不似那两个,闹得现在府里的长辈个个都面上无光。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为长远计 娘儿俩个坐下来时,陶姚接过山茶端来的茶水奉到母亲的面前,鲍芙接过轻啜一口后,这才接着道,“也不知道你那俩个婶母是怎么教孩子的,都把孩子的性子养左了,一个个都不肯消停,看着我脑门儿直疼。”看到女儿伸手给自己揉太阳穴,她笑着拉下女儿的手,“别忙活了,没疼到这份上。只是这事到底闹得难看,传出去有辱的是叶家的家风,只好给她们收拾这烂摊子,给下人都下了封口令不许外传……” 陶姚对于这种封口令还是不太有信心的,该传的还是会传,只不过是快和慢的区别罢了,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于是道:“天做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娘,就由着他们吧,尽了人事便就是了。” 鲍芙自然也知道不能多管的道理,二房那个叶芸连她亲娘都能忤逆的,又能将她这大伯母放在眼里?想是不能的,所以她是不可能会越过人家亲娘去帮人家教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是千万干不得的。 她之急着过来也是想跟自家女儿说一声莫管闲事,省得最后里外不是人,可现在听女儿这话,显然也是心里有成算的,于是她也就不再将那些吩咐的话说出口了。 母女俩聊了会儿府里整顿庶务的事情,这些事情一旦做起来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繁琐得很,陶姚对于人事管理这一块是弱项,多数时间都是在听鲍芙传授经验,这才发现母亲将二房和三房都给限制了。 “娘不怕那两房人闹?”陶姚还是有些担心的。 鲍芙却是笑道,“这么些年我都疏于管理府务,她们私下动的手脚还少吗?为娘这一整顿,把柄都是现成的,我还真不怕她们闹,真闹起来才好呢,你爹也就死了还留这两房人同住一府的心。” 说来还是对叶游不满,也不看他好俩弟弟是什么货色,就一味地留着,看吧,以后准会留成仇。 “爹是长子,总会觉得要多担待一点的,娘就体谅体谅爹吧。”陶姚为叶游说好话,这个时代的人家族观念浓厚,要叶游不管这俩弟弟那是不可能的,要真不管,世人就有话了,还不如这样耳根清静一点。 “我还不够体谅他啊?自打我进了这叶家的门,先是你祖母,那就不是省油的灯,我可是吃了不少这婆母给的排头,好在你爹还算有良心,知道我受了委屈,还会在你祖母面前给调停调停,后面又有了你俩哥哥,我这日子才算过得顺心一些,后来……”说到这里,鲍芙伤感起来,后来的日子不提也罢,每每想起都要伤心一回。 陶姚知道鲍芙在伤感什么,遂伸手抱住亲娘道,“娘,我这不就回来了嘛?那些日子都过去了,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记些开心的,那些伤心地都扔到爪哇国去。” 这话逗笑了鲍芙,女儿说得对,这好好的日子过着呢,老提那些往事做甚?“好,娘以后都不提了。” 看到鲍芙由悲转喜,陶姚这才趁机道,“娘,我打算参加了平郡王府的郡主办的聚会后,打算回去一趟荷花村,在那边住段日子,那边那一摊子事我也不能全丢下,不管世人如何看待稳婆这职业,在女儿看来,其实好好地去做也算是积功德的事情……” 听说女儿要回去荷花村,鲍芙先是愣了下,不过很快就接受了,她早就知道这个女儿主意大得很,而且能拉起那个诊所,看得出来她是用了很多心思的,她也不好拦着不让去。 “你既然想去,为娘自不会阻拦你,当初应承你的话,你爹和我都记着呢,”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不过你爹和我在荷花村附近买了个庄子记在了你的名下,那边的屋子才刚动工不久,要建好还需要些日子,等那边都弄好了,你再回去,我与你爹也才放心你在那边暂住。” 现在府里一大摊子事都在等着她,她想陪女儿到荷花村去不现实,所以早就跟丈夫商量好了,给女儿在那边置办产业,这到自家庄子去暂住一段时日不会有人过多的侧目,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哪家没几个庄子的?还有人一到夏天开始苦夏,就要到庄子去避暑那是常态。 陶姚却是听得怔住了,她没想到父母为她想得这么长远,其实她不会在荷花村长驻的,诊所的模式经营得好,人才培养到了位,就开始要谋求下一步,这也是她从来没想过在荷花村附近买地的原因所在,当然她的财力也有限。 “娘,谢谢你们……”说到这里,她还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鲍芙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傻孩子,对着爹娘何须言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后面都有爹娘给兜着,这庄子以后不住了也可以留着,往后你想把你的诊所开到哪里,爹娘就给你置办产业……” “娘,这可使不得,以后嫂嫂进门该有意见的。”陶姚赶紧劝阻,这想法太疯狂了,再说她有诊所,不会真缺银子花的。 “爹娘给你的,你就接着便是,至于你那将来的嫂子,她有你哥呢,你就别为她操心了。”鲍芙道,“至于你那诊所,为娘也不懂,不过就为娘在你那儿看了又看,真还不赚钱,囡囡啊,你这诊所办得跟做善事区别也不大了。” 她管过家,知道这收支就得要平衡,所以她对女儿这诊所的态度就是玩票性质的,指靠着这个来赚银子其实也不是不成,可女儿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赚钱一道上,所以她才要为女儿多想一点。 要做善事就去做,这也是积福的好事,她是全力支持的。 陶姚顿时脸色羞赧起来,没想到还让亲娘看出门道来,这诊所除去开支,一个月能有几两银子的结余就算不错了,以前她想着用在谭老爷那儿赚来的银子补贴这诊所,可如今看来,却是爹娘在后面给她贴补。 庄子是什么,有庄子就会有出息,一年的收益就不少了,要不然这个时代的人那么喜欢囤地做什么?囤地就饿不着啊,虽然不比做生意赚得多,但好在稳定啊。 “娘,女儿羞愧啊,要你们这般为我操心……”她觉得父母之爱果然是这世上最无私的,为了她能生活得好,父母是真的方方面面都给她想到了,她这一辈子,就亲情最为圆满。 鲍芙道,“又在胡沁些什么?为人父母的为儿女操心那是应该的,谁叫你们都是爹娘生的,我们不管还能管谁?为娘还是那句话,给你的你就接着,趁着爹娘如今还能管事。” 以后娶的儿媳妇是怎样的,她现在也不好说,就算觉得自己有几分看人的门道,不过这还不是有句常话叫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不会看走眼,所以还是得自己多操心。 这事母女二人是达成了共识,陶姚这才算是放下心头大石,回来京城的这段时间,享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关爱,她其实是真怕提出要回荷花村暂住的事情会让父母失望,人的心不是时时刻刻都如上一秒一样,将心比心,人家为她付出真心,她也得真心以待。 为了培养后续人才,她不停地拟定计划,对于赴宴一事其实是不太上心的,不过等看到叶荷到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地抱怨诅咒叶芸的时候,她还是看了眼她脸上的伤,其实并不重,只是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可怖。 “三妹妹这伤看着好了些……”她不想提叶芸,所以转移了个话题。 叶荷伸手想要轻抚脸上的伤,结果让陶姚给阻止了,“你这伤还没好呢,手上有细菌,不能多摸的。” “细啥啊?”叶荷一时间听不明白了,她就是觉得脸上难看,想遮遮罢了。 陶姚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遂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细菌是什么,然后又道,“这伤口结疤后就更碰不得,千万别去挠,得小心地养着才能不留疤。” 叶荷也没有抓住一个听不懂的新词就不放,听到陶姚这细心的嘱咐,又想到陶姚还第一时间给她送了伤药,这回心里总算是记了一回陶姚的好,不过她还是扭着帕子道,“大姐姐说的我一定会注意,不过就是这次聚会,妹妹是怕是去不成了……” 说到这里,她既遗憾又满是希冀地看着陶姚,希望陶姚能承诺下次带她去,只是可惜这次新做的春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到伤口全好了穿上一回出去呢。 心里是越发记恨叶芸,估计这叶芸就是故意的抓花了她的脸,让她去不成平郡王家的郡主办的聚会,只恨自己没能在对方的脸上多抓几吧。 陶姚自然没有漏看叶荷眼里的戾气,心里自然是不喜的,遂也没有应承她的话让她安心,毕竟她还有事要做,没有那么多时间跟她周旋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上。 叶荷的眼里掩不住的失望,不过她这回倒是不冲着陶姚了,全把气都冲在那叶芸的身上,怪叶芸阻了她的好路。 从陶姚那边回去后,她更是气得做了个人偶然后贴上叶芸的生辰八字,一天至少要打三顿来出气,当然这些事情她都是避着人做的,毕竟厌胜之术世人忌讳,她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来。 只不过她避得过其他人的眼睛,却避不过那如同她影子般存在的庶出妹妹叶蓓的眼睛。 叶蓓看得清楚明白,这个嫡姐在做什么,初时还好奇这咒的是谁,后来趁叶荷不在,院子里的人大多又被夫人唤去做事,她才能翻出叶荷藏在床下的人偶,一看生辰八字,顿时就知道被咒的人是叶芸。 她嘴角微微一勾,然后就将这人偶给放回原位,小心避开院中值守的人,悄然离开了嫡姐的院子。 没想到这嫡姐还如此天真无知,总算抓到了这嫡姐现成的把柄,以后想要嫡母给找桩好婚事应该不难了。 这些姐妹间的官司,陶姚是不知情的,当然她也不在意,同一个爹生的姐妹俩却是不同的待遇,哪个起了反心都正常,这种家务事就不是外人能管的。 到了平郡王家的郡主办的聚会那天,她还是细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鲍芙让人新做的春装,淡淡的薄荷绿色配上鹅黄色,看起来就有几分春意盎然。 梳了个简单的少女发髻,头面也选了颜色娇嫩的宝石做的,看起来贵气又不失少女之气,站在镜前,自己也满意地多看了两眼,这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 鲍芙自然是满意女儿的扮相,这走出去也能让人眼前一亮,遂欢欢喜喜地打发女儿出门,省得她常在府里憋闷了。 这让陶姚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接受了母亲的好意。 哪知道这马车刚要驶出侯府,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一辆马车,她掀起车窗帘子往外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她就不由得皱紧眉头,正待要人不用管这马车直接走人便是,结果却看到前面那马车有人下来。 除了傅邺这厮还能是谁? 看他走到自己马车的车窗前,她不客气地问道,“你来做甚?” 傅邺首先看到的是陶姚今天打扮得很是漂亮,她的年纪越是增长,那张脸就更是明艳几分,不由得看痴了。 直到陶姚不客气地问话,他这才醒过神来,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陪你去参加聚会,”看到陶姚正要拒绝,他忙道,“跟鲍姨打过招呼了。” “我去参加女儿家的聚会,你去做什么?”陶姚恼道,最不喜欢他这样跟着。 傅邺却是笑道,“我正好也接了帖子。” 陶姚脸上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女儿家的聚会吗?还要有男人出现?这是要闹哪样?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聚会另有名堂。 傅邺一看陶姚明白了,顿时就笑了笑,“本来有你俩哥哥哪一个陪你去都是妥当的,不过正好不巧,他们被叶世叔给派出去办事了,我这未婚夫陪你去也算是名正言顺。” 陶姚听后,有些着恼地缩回头,将车窗帘子给拉上。 傅邺却是不将她闹的这点小别扭看在眼里,笑着转身就回到前面的车上。 马车起程了,陶姚还在琢磨着这变相的相亲宴请她过去做什么?她不是有傅邺这挡箭牌了吗? 暂时是想不明白的,如今答应了人家要去,也不好临时反悔,不过终归还是对这次宴会有了抵触之心。 ------题外话------ 抱歉,有一小段不小心粘重了,现在换了回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故弄玄虚 平郡王是当今天子的堂侄,王府占地也是颇大,更何况如今要办聚会,请了不少京城的年轻男女前来,所以这还没到府门前就已经是喧闹无比。 陶姚的马车也不得不跟在傅邺的马车后面停了下来,她有些不耐烦地掀起车窗帘子微微探看前面的拥挤场面,这到底是请了多少人来啊? 这次随侍在她身边的除了山茶之外,还有鲍芙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珍珠,只见她也掀起车帘子与外面的马夫说了几句,然后才回头看向表情略有些不悦的陶姚,“小姐莫急,前面很快就会疏通了。” 陶姚主要是觉得自己有上当的嫌疑,所以才会有迁怒之情,其实来都来了,等等又有何妨,觉得自己心境到底还是未修炼到家,于是端起桌上山茶沏的茶水轻啜一口,“那就等等吧。” 正无聊之际,外头的车窗被人敲了敲,山茶忙欠身过去把车窗帘子掀起,露出敲门的人,陶姚微侧头看去,见到站在外面的是观言,不过她没有先开口问他这会儿来是有何事? 观言似乎没看到陶姚冷淡的表情,把手中的游记递到山茶手里,“公子怕叶小姐在马车里等得闷,让小的给叶小姐送了本游记打发打发时间,前面也快通了,叶小姐再稍等片刻就好。” 陶姚没有回应,很快就撇开了头,观言也没有怨言,笑着给陶姚行了个礼然后才告退离开。 山茶好奇地看了眼这小厮离开的背影,然后才把车窗帘子给放下了,然后把手里的游记双手递到陶姚的面前,“小姐,这是潜渊先生所著的游记,听说在京里可畅销了,您看看?” 陶姚对这潜渊先生也不陌生,在刚时明月轩时,叶凛和叶凌兄弟俩给她准备的游记里面就有此人著的书,这人写的游记幽默有趣,可以当成旅游攻略来看了,可惜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要不然真想按他写的那般去游玩一番,吃遍当地美食,体会不同的风土人情。 眼睛瞟了一眼,这本可能是新出的,她并没有看过,最终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打开细看了起来,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入味了。 山茶与珍珠对视一眼,都有几分心照不宣,然后默默地准备了糕点,然后又无声地侍候在一旁,心里对那未来姑爷会讨自家小姐的欢心还是颇为满意。 珍珠还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在夫人的面前学学这一段话才好,在她看来,陶姚定的这亲事再是相配不过了。 马车什么时候再起程的,陶姚已经没有注意了,看书看迷了去,只想着这书里写的美食做出来不知道是何风味?竟有点想回府后就让人按书里说的试着去做做,应该很是不错。 等到马车进了平郡王府的二门前才停了下来,傅邺在外面笑道,“都到了,怎么还舍不得下马车?” 陶姚这才惊觉到了地方,没想到看书看得不知道时间了,还需要人家来提醒,脸上略有些烧红,不由得瞪了眼山茶和珍珠,也不知道提醒她一下。 山茶和珍珠只是抿嘴笑了笑,不敢与陶姚争辩,总要给未来姑爷表现的机会。 车帘子掀起,马车已经跳了下去把踏脚凳给放好,陶姚在山茶的服侍下站到了车辕前,正要搭着珍珠的手走下去,傅邺却是伸手扶着她的手肘由不得她拒绝地将人扶了下来。 她瞪了他一眼,要他多管闲事?外人看见了,还不得让人笑话。 正想着会让人笑话呢,结果真就听到了一阵笑声,这笑声有几分熟悉,她脸带红晕地转头看去,就见到一身穿张扬红衣的姑娘正带着侍女走过来,这女子她还真认识,昌平侯史家的姑娘,这段时间跟她颇有些来往。 “我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你,没想到走近一瞧果然就是你。”史芬笑着走过来,目光刻意看了眼傅邺,这傅家的大公子她还是初见,没想到人长得这么好,这叶陶姚命真的不错。 圈里不少姐妹都猜傅家与叶家重提当年订的娃娃亲,估计这傅家大公子是被逼的,可年人家刚才扶未婚妻下马车的情形,那脸上笑得灿烂的,哪有被逼的样子? 在她看来,陶姚可比京城这一堆锦衣玉食养大的姑娘们有趣得多了,至少没有她们身上那股子互相攀比的气息,处着让人舒服不已,这也是她愿意与陶姚亲近的原因所在。 “这都要进后院了,傅公子可得止步了。”她笑道,“接下来叶小姐的身边可得换上我了。” 陶姚笑了笑,伸手就揽住了史芬的手臂,“那敢情好,我见着你比见着他还要开心。”这可是大实话。 史芬却是当成了打趣的话,眼睛来回地看了看这对未婚夫妻一眼,然后就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道,“那我可当仁不让了。” “麻烦史小姐多照顾了。”傅邺也笑着给史芬做了个揖。 史芬却是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居然认得出自己?两人之前可是没见过面的,随后她就想明白了,因为自己最近与陶姚走得有些近,傅邺留意到自己这接近他未婚妻的人再正常不过,总得弄明白自家未婚妻是在何人交往。 这一明白,她看向陶姚的眼神带了几分羡慕,能得到男人如此的关注,这陶姚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她怎么就摊不上这样一位未婚夫呢? 陶姚被她看的头皮发麻,直到进了后院,史芬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怪异,最后她有些受不了地问道,“你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身上有不妥的地方?”随后低头检查起来可有违禁的地方?毕竟是第一次到王府来,她也怕自己有疏漏的地方。 史芬摇了摇头,“你没看出来我这是嫉妒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哪里比你好了?还能让你气着?”陶姚可不信她的说辞,这史芬的亲娘也是正室出身,家世背景跟她差不多,再说她不似自己是半路找回来的,一直养在父母膝下,可以说是史家的掌上明珠。 她当初第一个赴的聚会就是史芬办的,当时亲娘说过史家的家风正,让她可以多走动走动,结果相处下来,这史小姐有几分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比跟她那俩堂妹相处要舒服自在得多。 史芬叹了口气,“本小姐我也是定了亲的,人家就没有傅公子这么细心还跟着过来当护花使者,你说气人不气人?” 陶姚一听这话顿时怔了一下,看来被邀请的人当中也有定亲的,自己不是特例,这么一想,让她的心情多了几分雀跃,毕竟总担心会有事情发生也是很耗神经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看到的也未必真好。”她说这话眼神可实诚了。 史芬这才觉得兴许还真是自己想多了,大兴王朝男女之防不是太严苛,尤其现在是春天,就更为放松,不少踏青故事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面发生的,眼前陶姚的父母不就曾经是故事中的主角吗? 看出这话题有点危险,她就不再提了,而是说起了其他安全的话题。 随着平郡王府的嬷嬷的引路,两人来到了平郡王府的郡主朱薇的院子,这朱薇正是此次聚会的邀请者,这也是陶姚第一次见到的人。 朱薇是平郡王惟一嫡出的女儿,长相上颇为娇美,年纪跟陶姚不相上下,一身淡黄色的春装穿在身上,还真有几分皇家郡主的气派。 陶姚学过当下的礼仪,跟史芬一块儿给朱薇见礼,朱薇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姑娘家,不过她还是看到了陶姚与史芬,遂推开人群走过来,笑着道,“史姐姐来得迟了,我可是等了颇久。”然后目光才看向了陶姚,“这是叶小姐吧?我可是仰慕得紧啊。” 陶姚微微一愣,她仰慕她什么?之前的坏名声吗?就算现在定了亲,之前的事情也不是说没就能没的呀。 不过她还是做出了谦虚状,“郡主此话小女受之有愧……” “叶小姐客气了。”朱薇伸手扶起陶姚,然后又打量了陶姚好几眼,其实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叶家小姐是真的长得好,这长相若不是订了亲,送进宫里选秀也是使得的,“咱们可得姐妹相称才好呢,那套君臣礼仪可以收起来了,我可不爱那一套。” 这郡主未免太和气了,陶姚觉得有点不真实,不过眼角看到史芬给她使的眼色,要她顺着郡主的话去说,好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郡主都舍得纡尊降贵,她若是大惊小怪就不合宜了,尤其是这么多人的场合,真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她也从善如流地跟这皇家郡主姐妹相称了,然后细细地观察周围人的表情,没见人露出惊讶的面容,可见这是朱薇的一贯行事风格,这回心才落在了实地上。 这与皇家打交道就是让人头皮都得绷紧了,万恶的封建王朝。 朱薇一直拉着她给她介绍了不少人,别人就算再好奇,当着朱薇的面也不会说什么,都朝陶姚友好地笑着,聊的话题也是安全不会起冲突的。 好不容易才应付完一群人,再吃了点糕点,然后就称步到了王府的花园,此时的花园早已花团锦簇,多了不少赏花人。 不少王孙公子都在这儿,一群姑娘家的到来,就像一盆水倒进了热油里,顿时就热闹沸腾了起来。 一边赏花再顺便相个亲,这在京城来说已经不算是新鲜事。 陶姚的目光很快就发现了傅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与几个年纪相当的公子不知道在聊着什么,不过看他神情放松,应该说的都是闲话。 朱薇给陶姚说起了王府花园里的奇珍异草,陶姚跟着学习了不少花草知识,看到这小郡主有卖弄的意思在,她也就配合着说了些应景的话,果然,这小姑娘就更高兴了。 两人正说着话,然后有一侍女过来附耳在朱薇的耳边说了几句耳语,陶姚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意思在,还刻意地探头与别人交谈了几句。 好一会儿后,朱薇这才挥退了那丫鬟,然后笑着拉着陶姚的手道,“我母妃那边正得闲,我领你过去见见。” 见平郡王妃? 陶姚从到后院再到这花园子,都没见到长辈在,她还以为不用拜见王妃呢,敢情是自己想错了? 不过随后就觉得不对头,她看到朱薇就拉了自己一个人,史芬等其他亲近的姑娘还在别处跟人攀谈着,显然没有要去拜见王妃的意思。 单独让她去见平郡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里猜不透,但这人却是不得不见,她不想凭白与人结怨,于是道,“得见王妃,是我的荣幸。” “我母妃一向和气,你别怕,有我护着你呢。”朱薇笑着拍胸脯道。 陶姚就想要呵呵了,我都不知道你们一家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还能信你能护着我?骗小孩子玩呢。 面上却不能这样应对,遂也绽出一抹真诚的笑容来,这进了京城之后,别的没学会,这一招她已经用得有些炉火纯青了。 只是朱薇拉着她正穿过一个转角处,开始远离后面的花团锦簇,前面却有人挡路了。 只见傅邺笑着给朱薇这小郡主行了一礼,然后伸手就将陶姚给拉到自己的身边,“郡主要带在下的未婚妻到何处啊?” 朱薇明显是认识傅邺的,只见她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傅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领叶妹妹去见一下母妃而已,这你也要管吗?未免管得太多。” “真就是去见见平郡王妃吗?”傅邺笑道。 陶姚的心里一紧,这是什么意思?这里面有什么事是她该知道结果她去不知道的? 她暗地里掐了傅邺的手臂一记,要他给她说个清楚明白,她可不想当个睁眼瞎。 傅邺心里苦笑一下,要不欲告诉她的,不过想到她的性子,他还是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个宁字。 陶姚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不是什么平郡王妃要见她,而是那位宁王妃要见她。 要见就见吧,这般故弄玄虚是几个意思? 第二百七十八章 医者仁心 陶姚的心里有几分着恼,觉得这个宁王妃办事怎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不过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平息胸中的怒火,这个时代的人是没法跟皇家的人讲道理的,也没道理可讲,人家讲的是特权。 她看了眼傅邺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一个没有受过新思想洗礼的人能为了她去对抗皇权,其实真有几分难能可贵,毕竟这是一个弄不好就会全家掉脑袋的事情。 “你……”她拉了拉傅邺的衣袖,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她并不想连累他,毕竟他与自己是一种什么关系自己清楚得很,哪怕这厮说过不怕利用他的话,可自己真的就能心安理得地去利用人家吗? 不能的,她很清楚做人的底线在哪里?哪怕是恼怒也不能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傅邺知道她正在不安,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拖他下水,这是陶姚品格当中最高尚的一点,又是他曾经觉得最无用的一点,做人如果样样都能做到毫无污垢,那这就是个圣人,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再正常不过。 这会儿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切还有他,他的态度从始至终就没变过,那就是不会让她介入宁王的后院纷争之中去。 平郡王府的郡主朱薇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这两人到底在想什么,她又不是要害了叶家的小姐,不过是引荐她给宁王妃罢了,这于叶家小姐来说是好事啊,谁不知道宁王现在是继位人选的大热门,往后若是有大造化,那她就是正宫皇后的座上客,到时候想要多风光就能多风光,这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 而她这个从中拉线的人,不也是她叶陶姚的恩人?一家便宜,两家着的好事,他们这是什么表情?好像她要害了他们似的。 这两人简直让她无语至极,心里不由得也窝着火,今天她可是给足了陶姚面子,她就这般地对自己? 越想越不是滋味,她语气有些发硬地道,“当然是见见我娘,不过今儿个我们王府请了不少人来,到时候正好还能凑巧见着谁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不管如何,我这都是为了叶小姐好,半点也没有害她的意思,傅公子,你这什么表情啊?” 陶姚没有去管傅邺是个什么表情,面上却是冷了下来,她并不喜欢这种偷偷模模引荐的方式,当然人家是皇家儿媳,身份尊贵。 傅邺却是冷哼一声,他是知道这个宁王妃最后结局的人,怎么可能放陶姚去踩这个雷?宁王妃这人有运无命啊,真犯不着与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所以他一把拉着陶姚的手腕就要走,“这事我会知会宁王的。” 他是宁王正得用隐秘幕僚,一份从龙之功还是能挣得的,宁王就是因为知道陶姚是自己的未婚妻,这才不许宁王妃来找陶姚去给她保胎,就她那易滑的胎,谁敢保? 再说陶姚是稳婆,又不是大夫,他当时就用这样的话直接回应宁王的试探,保胎的事情要找的是太医,不然太医院养着那些人干嘛? 陶姚没有吭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清楚,宁王妃的情况傅邺告诉过自己,她自个儿也没有趟浑水的想法,既然有傅邺挡在前面,她也就从善如流地由着他拉自己离开。 朱薇的脸顿时青白交错,看起来像是正在隐忍着怒气,在看到陶姚真跟在傅邺的身后离去,她下意识地就追过去,“傅公子,叶小姐,有话好好说嘛……” 这一点小事她都办不好,母妃回头会更严厉地教导自己,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争取留下陶姚才是正理。 这边已经离花园子有段距离了,所以除了下人之外,也没有旁的公子小姐瞧见这一幕。 陶姚心里想着事,反正前面有傅邺领着,她也就放空脑袋去想事情,她这一走是真就得罪了平郡王一家了,当然宁王那边有傅邺周旋,而自家老爹又在关键位置上,应该不会怪罪于她,不过这对于叶家而言,终究是树敌了。 “傅公子,叶小姐。” 听到这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陶姚猛地回过神来,因为前面的傅邺收步太急,她一时没留神就撞了上去,顿时鼻子就生疼生疼的。 傅邺赶紧回头看她,着急地问她可是撞疼了? 陶姚捂着鼻子摇了摇头,不过她忍痛的耐力有些低,眼眶内还是有些泪花在浮动,“我没事……” “我看看。”傅邺示意她拿开手。 陶姚一时间脑袋有些短路,竟听了他的话拿开了手露出被撞红的鼻头,傅邺的手轻轻地给她揉着鼻头,两人靠得近,气息有些相交,她的脸顿时红成一片,忙推开他的手,低头闷声道,“已经不痛了。” 傅邺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身边传来侍女的惊呼声,“王妃?” 陶姚顾不上两人之间这点互相推搪的争执,目光迅速就落到那身型看起来清瘦,但四肢却有些浮肿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怀着身孕,那显怀的肚子是藏也藏不住的。 那女人长相姣美,年纪约莫二十出头,此时一双水眸正在祈求地看着自己。 这人是谁,几乎可以说是呼之欲出。 傅邺转头给那一脸痛苦之色的女人行礼,然后朝那女人身边的嬷嬷道,“王妃身体不适,还不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男女有别,这人又是宁王妃,他避嫌地站在一旁不动弹,手却是攥紧陶姚的手腕,不让她的同情心泛滥。 “来不及了,王妃她……”那搀扶着宁王妃的侍女顿时急得想哭,流产二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她们都劝王妃不要出来,想要见谁直接宣她觐见便是,何必如此礼贤下士?可王妃不听她们的劝,还是坚持自己出来亲自请人,连平郡王妃也被拦住了不让跟。 宁王妃的眼睛依旧盯着陶姚看,不知为何,她就是坚信陶姚是自己惟一的救星,不然只怕她还是保不住这一胎。 太医院的太医如果真能保得了她的胎,早就保了,出生的孩子夭折了,怀上又流的胎儿不知凡己,有时候自己都不敢照镜子,镜子中的人陌生得自己都不敢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变得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模样。 “请……救救……我……”她向陶姚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是捂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如果这一胎也保不住,那她也不活了。 这样的眼神让人难以拒绝,陶姚的目光落在女人那显怀的肚子上,这是一个新生命,难道连抢救一下都不做就让它又回归天堂? 身为一个妇产科大夫,她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医者父母心啊。 更何况身为皇家儿媳,宁王妃在自己面前的姿态放得很低,这就显见她的诚意,一扫之前隐秘安排所产生的不悦,这个女人精明得让人连拒绝都困难。 傅邺看到陶姚跨出步子要走过去,忙拉住她的手阻止道,“你真要上前去?” 陶姚看向傅邺不赞成的面容,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我无法作壁上观,医者仁心,这是从医人员的本心,也是我曾经发下的誓言。” 傅邺定定地看着陶姚坚定的面容,最后还是妥协地放开手,“那就去吧。”顿了一会儿,“放心,一切还有我。” 陶姚很快就转开视线不再看他,她不能被他这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一定不能,她也不想去分析他可能会为她付出的代价,有时候做人还是糊涂一点为好。 她迅速地奔到了宁王妃的身边,刚想要伸手碰触她,就看到她身边的侍女和那位曾经见过的吴嬷嬷都一副严阵以待地看着她,她这才朝宁王妃道,“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宁王妃眼含感激之情地点了下头。 陶姚这才给她悬空把了下脉,然后又伸手检查了一下她的胎儿,其实单纯从身体来看,宁王妃的身体顶多的是瘦弱了点,她的胎其实没有问题,那会引起流产就很大可能是心理因素,从而再影响到身体。 眼下她就有再度流产的迹象,她忙道,“赶紧把王妃扶去卧床休息。” 吴嬷嬷看了眼陶姚的急切,然后再看到王妃点了点头,这才赶紧安排王妃回到之前暂时歇息的院子。 陶姚扶着裙摆跟在宁王妃的身边也跟着去。 傅邺留在原地目送陶姚离开的背影,她就是太心软了才会被宁王妃的哀兵之态给打动了,罢了,这下子不想掺和进宁王后院之争的想法也得跟着泡汤。 他得想法子去应对,至少要让这个宁王妃能顺利产下胎儿,这宁王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的。 朱薇看着傅邺转身就走,而陶姚已经随宁王妃离去,她恼得跺了跺脚,直接就去追前面离开的宁王妃一众人。 这一幕都落在偷偷藏在暗处的邹妍的眼里,不过是去更衣一趟,居然还能看到这样隐私的事情,她一面有些恼恨嫉妒陶姚居然还有炫赫的身世,而且还如此凑巧地跟傅家表哥订过娃娃亲,这运气实在是好得爆棚,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有漏洞可寻,她得回去跟母亲商量商量,想个法子整死陶姚才是正经。 当然,她还想到那只逮着自己就咬的疯狗傅兰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她与傅兰心还可以握手言和呢。 她该想想如何撺掇傅兰心将目标对准陶姚,比起自己,相信傅兰心会更恨陶姚这个预备抢走她哥哥的人。 这会儿她的心情一扫之前的雾霾,略有几分明媚地又返回花园去,其实也有不少青年才俊向她献殷勤,不过她还是觉得傅家表哥更符合她的幻想,更何况一想到她能取陶姚而代之,这心情就忍不住雀跃起来。 抢来的东西才更香,她最喜欢看失败者那痛苦的表情了。 陶姚提出的办法其实并不新鲜,自打宁王妃怀孕以来,太医就叮嘱过不要劳神,要卧床养胎,还要心情愉悦,这样才能保得住胎儿。 这一番说辞与陶姚的叮嘱并无二致,不过陶姚做得更为仔细,甚至还施了针止住宁王妃滑胎的迹象,其实这一手也不新鲜,不过以往有太医用过,宁王妃还是该流产就流产。 可是这回宁王妃却是快速的稳住胎儿,吴嬷嬷看到自家王妃的表情放松下来,心知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下子她对陶不由得高看了几眼,再想到她那一手神乎其技的接生技术,心想好在王妃还是没有放弃这叶家小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陶姚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开了几剂安胎的药方,等墨迹干了之后才让人赶紧去抓药。 等这边稳妥之后,平郡王妃才迈步进来,比起宁王妃的年轻,平郡王妃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脸现严肃,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颇深,一看就是个有些顽固的守旧妇人,这让她本来还有几分的姿色,瞬间就没了,若不是华衣美服穿着,这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显老一些。 “觉得如何了?我听说时都要吓得半死。”平郡王妃进来就握住宁王妃的手摩挲。 陶姚在一旁看得出来两个堂妯娌的感情应该不错,毕竟平郡王妃的表情不似做假,还有一个还不大会掩饰情绪的朱薇在,她脸上的担心要真情实意得多。 宁王妃神情略有些倦怠地道,“不碍事,让堂嫂子担心了,这次还得多谢你呢。” “你说这些做甚?不说我俩如今都是朱家的媳妇,就说我们还是表姐妹呢,我能不上心你的事吗?”平郡王妃假意斥责了一句。 两人的关系其实勉强才算得是表姐妹,不过拉上这关系显得更为亲近罢了,她也是真心疼这远房表妹,不比起这些同情,她更羡慕对方的运道。 宁王妃看得出来她不欲出口的话,眼帘微微一垂,谁都说自己将来一定会有大造化,以后很可能会是皇后娘娘,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她怕是未必能等到那一天。 再说没有孩子傍身的皇后又能算是什么大造化,以后还不是一样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她已经过了半辈子这样的生活,现在就是想要生个孩子有个依靠罢了。 平郡王妃看到宁王妃似乎精神不振,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吩咐下人好好地侍候着,这才带着女儿转身出去,临出去前,眼神凌厉地看了眼陶姚,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陶姚看了眼平郡王妃离开的背影,对于这人没有多少探究的欲望,随后看到宁王妃强撑起精神朝自己招招手,一脸和善地看着自己。 她终究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王妃。”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如此夫妻 宁王妃拉着陶姚的手,一脸感激地看着她,“叶小姐,你知道吗?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所以别怪我用这种方式……” “不,王妃,希望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来的。”陶姚很快打断了她的话,通过这短暂的对话,她觉得宁王妃的问题很大一部分是出在心理方面的,“王妃,我说这话不是想要推脱,而是你得坚强起来,为母则刚,你得给他生的希望,你才是他的靠山。”一边说,她一边拉着宁王妃抓着自己的手放到她的肚皮上。 肚里的胎儿微微一动,宁王妃感觉到那宝贵的胎动,表情既有震惊又有惭愧,她不是个好母亲,她从来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为了那个所谓的大业,她牺牲了太多。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陶姚顿时就知道坏了,这心绪太坏了,这宁王妃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得多,她又忙道,“王妃,七情六欲最是损伤人的身体,你现在的情况切记莫要大悲大喜,心绪平和,方才利于养胎之举,孩子给你的是希望,你得给他的同样也是希望……” 宁王妃默默地听着陶姚细细地诉说,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但话却说得极为动人,尤其是她的语调十分平和,莫名地她也跟着心情渐渐平和起来。 是啊,往事不可追,未来仍可期,她放下王妃的架子这般来求人,不就是想要一个自己期望的未来吗? “叶小姐,你说的话我记住了。”她轻声地道。 陶姚却是道,“王妃,光记住没有用,咱们得用之于实践,在你的情绪起伏不定的时,多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不然光靠安胎药之类的外物是保不住胎的。” 这个道理不用陶姚说,宁王妃自己比谁都清楚,多少太医给她保过胎,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最伤心的一次都保到了八个月,结果还是早产生下一个死婴。 这个事件不但对她打击甚大,就连宁王也跟着被吓着了,连让她看一眼那个死婴都没有就匆匆地安葬了,连个名字与坟墓都没有。 越想就越恐惧,她忙又伸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不,她不能让悲剧重演。 陶姚真想要骂娘,这个宁王妃心理是真有问题的,怪不得傅邺死活拦着她接生这事,别提宁王后院会有的小动作,光是这王妃一会儿悲一会儿惊惧的心情,她就觉得没有什么把握能帮她保得住胎。 医生的本事再大,也得要患者的配合。 “王妃,我教你个平复心绪的法门,可好?”她打算开始忽悠她,若是能忽悠成,或者事情还可为。 “什么法门?”宁王妃顿时又伸手抓住陶姚的手臂,满脸的希冀。 陶姚笑着教她瑜珈的呼息法门,这些都挺适合孕妇平息心情的,看到宁王妃很快就掌握了窍门之后,她这才道,“这套呼息之法对于安胎还是颇有效果的,王妃每天可自行练习几次,当然若是遇到事让心情起伏较大,也可以用此法尽快地平息心情……”总之这简单的呼息之法让她说得天花乱坠。 宁王妃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有这么神奇吗?怎么以前没听太医提过? 不过她找陶姚并不是偶然的,背后对她是进行过全方位的调查,她帮那个高龄产子的商人妇安胎时,似乎有用过这方法,还有她那乡下诊所的孕妇也有学习这一套的人,这些人都能平安产下孩子,想来应该是有用的。 这么一联想,她当即表示会按她的要求去做,半点也不会偷懒与马虎。 陶姚与这宁王妃接触尚浅,也分辩不出她说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全当成真的来看,还说她会隔几天就检查一次,还会为她建档追踪孕期的变化,用督促的方式来让宁王妃坚持下去。 宁王妃听得还是一愣一愣的,尽管吴嬷嬷回来跟自己学说了一通,派去调查的人回来禀报也说了一通,其实建档并不希奇,太医院就有她历年来用过的方子的档案,连得了什么病都记得清楚明白,但陶姚的建档跟太医院的似乎不同,至少那个商人妇孕期的档案就很齐全。 一旁的吴嬷嬷也跟着不停地点头,眼神看向陶姚的时候多了几分笑意,这小姑娘没在王妃面前信口开河,证明她并不是敷衍了事。 陶姚看这主仆俩的神情,心里有几分汗颜,她没她们想得那么实诚,真按诊脉得来的结果看,她依然是对宁王妃的胎儿不乐观,就算勉强保到生产,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一觉睡醒就会胎停,这是谁也无法保证的事情。 但是,凡事都没有绝对,要争的就是那一线的生机。 接手了这事,她就不会去推脱,现在宁王妃不宜挪动,只能暂时在平郡王府住上几天,陶姚没有留下,而是约好她明白会再过来复诊,这些事她得亲自跟她爹娘解释。 宁王妃也知道自己这一手玩得并不光明正大,有逼迫人家的嫌疑,而且并没有与永安侯夫妇通过气,再加上自家王爷现在又想要拉拢人家,所以还是陶姚自己回去跟她爹娘说一声更好。 若是平日,可以直接用皇权来压人,可如今正值王爷夺嫡的关键时刻,得有多低调就要多低调,她是万万不会高调行事的,要保自己的孩子,就必须不能坏了王爷的事情。 她是太明白那个男人到底是个多绝情的人,为了他所谓的大业,他什么都能牺牲,更何况她又不是不可替代之人,自己没了正好腾地方,给他想要拉拢的人一个好位置。 呵呵,她还不至于要绝了自己的路,所以也只能放陶姚回去了。 陶姚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刚出了平郡王府走上一段路,马车就停下了,帘子晃动了一下,她就看到傅邺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只是眼帘微微一动瞟了一眼,对于他的到来并不希奇,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山茶看到自家小姐不打招呼也没让她奉茶,眼睛来回看了下两人,想着这是未来姑爷,还是转到一边沏了碗茶奉到傅邺的面前。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与你们小姐说。”傅邺直接开口赶人。 山茶却是转脸看向小姐,小姐不点头她是不能退出去的,毕竟自己是小姐的下人,不是未来姑爷的,所以珍珠悄然拉她要出去的时候,她也还是待在那儿不动。 珍珠都快要急死了,这山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点也不通气?小姐与未来姑爷说几句私密话也不算什么,她忤在这儿算什么? 陶姚对于山茶的反应还是极满意的,这才是忠仆的表现,遂也不让她为难,轻点了下头,这才看到山茶暗舒一口气行礼退了出去。 帘子一晃动,马车里只坐了他们二人。 “没外人在了,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天色不早了,娘怕是要着急。”她面色略有些不愉地道。 傅邺对她的这些表情早就熟悉了,所以他极有耐心地道,“那宁王妃,也不是个善茬,别看她在你面前和善姿态极低,你就真的在她面前不设防,她那是有求于你……” “我懂。”陶姚轻轻地应了一声,她从来不敢小瞧皇家的任何人,宁王妃混迹在这些人当中,若是个没心眼的人,估计她现在的坟头草都老高了,不过这人的脆弱也是真脆弱,只能说高压的日子过久了,不是暴发就是走向死亡。 傅邺听后,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一些,陶姚这话是没带情绪的,显然是听进了他说的话,他也不知道陶姚是不是有别的奇遇,整个人于上辈子相比还是略有区别的,至少她的心态比上辈子要好得多,也平和得多。 “你心理有数就好。”他道,“我尽量想法子阻止宁王后院的其他女人出手,不让她们添乱,至于宁王妃的胎,能保就保,保不住你也别担心,宁王那边有我担着。” 陶姚不是第一次听傅邺说这样的话,以前想着事情与自己无关,她也就没有多问,这回不由得抬头直视他,“上辈子,这宁王妃是不是早死了?”这话她说得极小声,毕竟诅咒皇族是会被杀头的,所以她此时倾身靠近傅邺。 傅邺闻到她身上一股的清香,心头雀跃起来,面上还是要装得一本正经,现在陶姚被拉到这个泥潭里面了,他也没有隐瞒,轻点了下头。 “流产后抑郁而亡?”陶姚猜测道。 傅邺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抑不抑郁,反正她的胎没保住,保到六个月就不行了,最后只好引产,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他当时正好与宁王商量事情,所以宁王妃引产出的那个男婴,他还看了一眼,小小的一个,五官都长好了,小身子手脚也齐全,可就是没那个命活着,“也不知道是她自己不争气还是宁王后院其他女人的手笔,总之死了就是死了,宁王当时很是悲伤,最后还病倒了,连去看宁王妃也不曾,再之后听到的就是宁王妃去世的消息。” 他一个大男人没那个心神去关注另一个女人的死活,反正这人活着还是死了区别都不大,不过宁王的伤心大多都是做给世人看的,还没有守多久呢,就开始琢磨这正妻之位该给何人才能利益最大化。 陶姚没有错漏掉傅邺脸上那抹嘲笑,从这里就能看出宁王是个凉薄的人,搞不好为了能拉拢其他势力的人支持他,他一直都不让宁王妃的孩子活着,毕竟正妻膝下犹空,这就给了不少人希望,当然,这想法过于阴暗。 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应该不是自己想的这样吧,不过一个子息繁盛的嫡妻确实让其他人看不到希望,毕竟结盟的最好方式就是联姻,宁王妃的娘家又不能助力,就只好用这种阴损的方式…… 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跟负能量的人接触多了,人真的就得就负面阴郁了起来,难怪宁王妃整个人会是那样的一个状态,当然宁王妃也不无辜,她自己估计对那个位置也是有野望的。 夫妻俩在某个方面是一致的,要不然也不会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恩爱。” 傅邺看到陶姚的表情一变一变的,就知道她肯定是被吓着了,他忙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没你想的那么阴暗可怕。” 陶姚没有挣脱开他的手,不管如何,这男人掌心的温度之高驱散了她周身的冰冷,是啊,虎毒尚不食子,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我真的不该管这事……” 她终究还是有几分后悔了,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 “没事,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傅邺心里也对宁王妃有了恼意,没有这般逼迫人按她心意行事的。 陶姚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她从来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这样于事无补,既然她能都碰上穿越重生这么稀奇的事情,现在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她没理由顶不住? 另一边厢的宁王妃在小睡过后,一醒来就看到丈夫坐在了她的床前,而他的眼睛正看向她的肚子,这让她的心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护住自己的肚子,随后又怕自己会因此小产,她突然记起陶姚教她的吐息之法,暗暗地照做,很快她的呼息就平缓了起来。 而此时,宁王正伸手握住她的手,“别紧张。” “王爷,你怎么来了?”宁王妃勉强自己笑出来,她没有资本与这个男人叫板,尤其现在他似乎有水涨船高之势,她能做的就是利用好他们这一份夫妻之情来达成心愿。 宁王依旧笑得温和不已,“听闻你在平郡王府晕过去,我哪儿还能坐得住?赶紧扔下手头的事情来瞧瞧你,如今可好些了?” 这男人眼里的关怀似乎情真意切,刚成亲的那时候,宁王妃是相信的,而且还感动不已,觉得自己运气真好,遇上了一个温和有礼如翩翩君子的男人,可现在再看,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就是条没有温度的毒蛇。 “好多了,劳挂王爷记心了。”她轻声道,挪了下身子离他远了点,表面上看似乎是动一动舒服一些,她是不会让宁王对她多想的,扮演一个贤惠的王妃时间久了,她也挂上了这样的面具摘不下来。 她突然伸手覆在男人的手背上,“王爷,咱们失去了多少个个孩子,妾身都记不得了,这个,咱们保下来,可好?” 她是用商量的语气来说的,毕竟她这次找上叶家的嫡女,是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的,她不想与他翻旧账,想的只是如何让他认可她的先斩后奏。 宁王垂眸看着妻子显怀的肚子,脑海里响的却是傅邺说的话。 “如今王爷是夺嫡的热门人选,经过上回的事情,王爷是入了皇上的眼里的,可是,王爷知道你很可能被人攻击的最大弱点是什么吗?” 这话初时让他茫然的,他暗中积蓄的力量,再加上如今父皇是真老了,他也开始认真的去想选谁为接班人,他又处处以孝子自居,而且还对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兄弟释放和善,这就更衬得其他恨不得生啖了他的兄弟们的冷酷无情,搏得了父皇赞了他一个仁字。 怎么看他都不像还有弱点的样子? “解之,怎么说?”对于自己人,他一向都是十分和善的,更何况傅邺一向得用。 “王爷,你膝下犹空啊。” 这话猛得如醍瑚灌顶让他猛地惊醒,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是不能没有子嗣的,虽然他与王妃甚至后院的其他女人都生有孩子,可至今只养活了几个庶女,男丁却是一个也无,这可不是好现象。 别人若是拿这个来攻击他,虽然不至于让他真的因此倒下来,但面上也是无光的,毕竟这个年纪的人,他的其他兄弟个个都有儿子,就他没有,这说不过去。 这番对话他思索了一下午,他对于大位是志在必得,哪会容许自己出现纰漏?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不就是孩子吗?生便是了。 他想过让后院的女人也跟着生孩子,但是这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他还想要她们背后的人给他助力,就不能先让他们乱起来,一旦后院的女人有了孩子,她们背后的人就会互相扯后腿争斗起来,这于他夺嫡来说颇为不利。 力要往一处使才行。 所以思来想去,生个嫡子最为合适,嫡子名声好听,又是由正妻所生,其他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在世人眼里的他依旧是那个完美的人。 第二百八十章 另有对策 宁王妃看着宁王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又趋于平和,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不过终归念着肚子里的这块肉,她还是期待地看着宁王。 宁王温和地与她道,“这一胎你好生养着,给我再生个儿子吧。” 听到这话,宁王妃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有他的配合,自己才能事半功倍,于是她也笑得温柔,“我还怕王爷怪我这般找上叶家的姑娘,之前我也顾虑,毕竟要人家闺女重操旧业有些不仗义,我也是没法子,”顿了顿,又苦笑了一下,“王爷没嫌我坏了王爷的事才好……” “你啊,就是多思多虑,这才养不住胎。”宁王握紧妻子的手,“这事现在既成事实了,我还能怪你不成?再说叶家也好,傅家也好,他们现在不反对那就是赞成,傅邺还专程来找过我说这事……” 宁王妃分出一半的心思听他说话,另一半的心思却是在心里吐槽他,不过面上还是装出乖巧温顺的样子来,这层保护色,自己这辈子是难摘下来了,另一只手轻抚着肚子,若这胎是儿子,她将来也算是有了依靠。 丈夫靠不住,那就只能靠儿子,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宁王妃觉得自己这个体悟来得太迟,若是再早点就有了这觉悟,她的长子也不至于就那般没了,养到现在也算是个半大孩子了。 心里的悲伤正要涌上来,脑海里又响起陶姚的叮嘱,她忙按下这不适宜的心情,努力地调节好自己的心情。 陶姚回到永安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鲍芙等得心焦不已,差点就要打发人到平郡王府去问一下自家闺女是不是出了事,怎么宴席都散了,人还没有回来? 鲍芙一听到陶姚回来了,就忙迎到了二门外,看到女儿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她忙上前去拉着女儿打量了好几眼,“出了什么事?怎生这么迟才回来?” 傅邺早在马车进永安侯府所在的大街前就下来回府去了,所以陶姚的神色还算是平和,见到鲍芙这担忧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她从傅邺那边听了一肚子宁王府的八卦,这才误了时辰,倒是让母亲牵挂了。 于是,她赶紧道歉,一路扶着母亲回去正院,一路小声地跟她说宁王妃的事情。 一路上鲍芙都没有吭声,这宁王妃办的是什么事?这么大的事情还得他们做爹娘的先知道吧?要是有个万一,你们赖上我女儿怎么办? 她心里是不希望女儿牵扯进皇家的事情里面,这回是真的满脸怒色,“我当初应承了她那嬷嬷几句,后来回京后我也没有去看她,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她倒好,居然这般找上门来……” “娘,慎言,人家好歹是皇家儿媳。”陶姚轻声道。 有些话是不能传出去的,要不然御史就会告一句藐视皇家,这罪名担起来岂不是冤枉? 鲍芙原本批评的话顿时就止住了,只是面色依旧不好看,等回到了正院之后,她才继续口头讨伐起宁王妃来。 叶游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妻子像在说谁,而且听起来似乎正怒火上升,遂掀帘子进来,“谁惹着你了?发这么大的火?”目光很快就看到女儿在坐,“囡囡也在啊。” 陶姚起身给父亲见礼,看到父亲的手摆了摆,她又重新坐了下来,看母亲似乎有些说累了,这才着利嬷嬷端茶碗来给母亲润润喉,“娘,消消气,你看我都不气了,反正事情都成这样了,我们再不满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还不如退一步想一想,事情其实也不是很糟嘛。” 回头看到叶游一脸懵地看着她们母女俩,她这才将在平郡王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叶游听后,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比起妻女关注在宁王妃的身上,他自然关注的是宁王,这是宁王的意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宁王好几次都想拉拢他,可他是老皇帝的心腹,是不可能倒向他的,夺嫡之争他只适合当壁上观,当然他没有限制儿子的举动,自己不参与,可儿子倒是能掺和一脚,老皇帝那儿他也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当时君臣二人只是置之一笑。 老皇帝没有表态,其实没表态就是表态了,老皇帝应该是比较中意这个宁王的。 他原本对宁王也没有意见,但宁王这急切的举动,还是让他着恼了,老皇帝还活着呢,就这般使劲的蹦跶,让人瞧着就不像个样子,这宁王就不怕失了君心? 这话他是放在心里面的,老皇帝的几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宁王借着这事估计以后少不得会再找上门来,他到时候也得有个应对之策才行,这人不能明着得罪,但也不能太过于亲近,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陶姚看到父亲没有做声,心里不由得有些焦虑,“爹,可是不妥?” 叶游看到女儿的神色严肃起来,当即笑了笑地安抚她,朝堂上的事情他是不会拿出来跟妻女讨论的,说了她们也只有听的份,听多了就该心情焦虑了,这可不是好事,要烦恼还是让儿子们去烦恼吧。 “没什么不妥,你想做便去做,爹娘只会站在你身边。”他温声道。 陶姚的心里流过一股暖流,“我知道了,爹。” 在正院吃过晚膳之后,她就早早告退回去写医案了,这宁王妃的事情不好弄,她必须得更慎重地去对待才行。 鲍芙看女儿离去了,不由得叹了一声,看得叶游也想跟着叹气,最后才道:“你啊你,就爱自找烦恼。” “你不懂。”鲍芙回了一句丈夫,这事处处透着凶险,男人又不懂女人怀孕的事情,跟他讨论不上。 叶游伸手将妻子揽到怀里,“你说我不就懂了?” 鲍芙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不是一说就能懂的事情。 陶姚不知道父母因为她的事情耍起了嘴皮子,她一回到明月轩就将夏花和麦香找来,这两人跟她学习了这么一段时间,给她当个助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俩侍女都是机灵的,一看陶姚备的医案,就明白这次的孕妇颇有些凶险,不过两人都没有出言多问,跟在陶姚身边时间久了,就知道要多做事少说话,尤其是现在自己还没有出师,就更该谨言慎行。 三人忙到午夜子时,山茶带着其他的大丫鬟还给几人送上了宵夜,几个大丫鬟也听不懂这三人都在讨论些什么,只是第一次觉得夏花与麦香似乎也有点厉害,不似她们看不起的乡下野丫头。 陶姚吃了一小碗酒酿丸子,这才朝山茶道,“之前教我皇家礼仪的那个嬷嬷,明儿叫她来给夏花和麦香教礼仪,你们若是得闲也跟着再学一学。” 顿时屋里的人都抬头看向陶姚,这是要与皇家的人打交道? 尤其是夏花和麦香两人都懵了,她们有自知之明,进了候府这么久跟这几个大丫鬟都还没能真正做到随心地打交道,现在就要碰上皇家的人?两人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以前做梦都没想过会见到皇家的人。 “小姐……”两人都有几分怯怯地看着陶姚,显然是底气不足了。 “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个嘴巴,你们也不比别人差什么,挺起胸膛来,要自信一点,再说就是学些礼仪,这没坏的。”陶姚看不惯她们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当即鼓励了几句。 夏花和麦香两人的表情这才好了些许,等侍候了陶姚睡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们觉得那几个大丫鬟对她俩这外来的态度好了许多,两人同住一屋,临睡前对视一眼,最后都喷笑出声,自家小姐说得对,自己只要不怯场就不用怕。 宁王府没有刻意宣传陶姚为宁王妃保胎的事情,这事情暂时就没有上流圈子流传,不过陶姚频繁地与宁王妃接触,还是让不少人看出端倪来,一时间猜测的人也不在少数。 当然宁王已经有了正妃,而陶姚也定了亲,不会有人往歪处想,更多的是猜测着叶游这永安侯的态度罢了。 武安伯府二房,邹妍在母亲傅瑶的屋子里转着圈急切地道,“娘,女儿没有说错吧?这陶姚是放着贵女不做,居然重操起旧业来?我们把这风声放出去,让外祖母看看她这抛头露面的行为还配不配得上表哥……” 傅瑶对于母亲汤氏宁可与叶家重提当年的娃娃亲,也不肯同意与自家亲上加亲的事情颇有意见,这段时间更是没再往娘家去,她的气还没消呢,“好了,你祖父祖母还在呢,你也还是伯府的姑娘,还愁没有好亲事?你看人家设宴还给你帖子,那傅兰心呢?你可见着她了?” 邹妍这才皱了皱鼻子,“倒是没见着她,谁知道她怎么一回事?”她以前不想偶遇傅兰心,还偏偏屡屡碰着,如今想碰着她,居然怎么也碰不上,这都算什么一回事? 傅瑶冷笑一声,“她啊是受她那当娘的连累,谁不知道皇上恼了废后那一族的人,哪怕她是侯府千金,行情也不好,谁家头脑发热了才会想要娶她,于仕途有碍的事情,没几个男人是不在意的。” 邹妍对于乔氏的陈年往事早就不感兴趣的,不过自家亲娘却是喜欢一次又一次地提起,次次都能说得津津有味的,她听了一半就没耐心了,于是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娘,你说我们把她给宁王妃保胎的事情透露给宁王府后院的女人怎么样?” 借她们的手来收拾陶姚,叫她自不量力,什么人什么事都敢管? 傅瑶当即就恩索起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好半晌,才道,“这事不能明着来,要不然就是跟你外祖母家过不去了,毕竟两家还是姻亲,你表哥好歹也跟叶家订了亲……” “娘,你的意思是不可为?”邹妍可不喜欢这套说辞。 傅瑶轻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臂,“你急什么?为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如今你爹你哥正在使劲让你祖父同意以后你哥承继爵位,你可不许胡来拖了后腿。”这也是她如今低调行事的原因所在,她不能由着大房与三房联手算计二房,只要老爷子拍了板的事情,那两房人再折腾也是无果。 “那咱们悄悄来。”邹妍低声道。 傅瑶莫测高深地点了下头,不就是得暗中来吗?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当日陶姚给她没脸这一事,她就没想轻易地揭过。 外头端了新手做的吃食要送进来的钟秀在外面刚好听到几句关于陶姚的话,眉头就皱了皱,这母女俩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就不能消停消停? 过年时,鲍芙还带着陶姚过来拜年,傅瑶不还是一脸笑意地跟人家寒暄吗?正因为鲍芙过来二房这地界,才让祖母那偏向其他两房的心稍稍地正了一些,这么快就忘了人家的好? 她有些看不惯地转身就走,看了眼守在外面的侍女,板着脸瞪着眼小声道,“别跟夫人小姐说我来过。” 一众的侍女刚好没有傅瑶信任的心腹嬷嬷在,碍于这是大少夫人,她们也不想生事,遂忙都点了点头,屈了膝看着人就这般走了。 当晚,陶姚回到府里的时候,就接到了钟秀让人传来的口信,她蹙了下眉头,都快把那对母女俩给忘光了,没想到人家又出来蹦跶了,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大少夫人,就说我知道了,替我给她道声谢,就说这事她别掺和,省得被婆母埋怨。” 那下人记下了要传回去的口信,立即就躬身退了出去。 陶姚却是冷笑一声,既然这对母女想要找死,那她就成全她们,回头她再给宁王妃例常检查的时候就借着聊天的口吻将这事提了一提,不用看,宁王妃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 “其实你我这事是瞒不住的,我只是顾虑着你的名声,不过没想到别人却热心起来。”她轻茗了一口陶姚开给她的安胎的汤水,“要是不成全她,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陶姚看她喝完汤水后,接过空碗放到桌上,“其实她们本身是不成事的,就怕别人会动了歪心思。”那个别人很好猜,除了宁王后院的女人就没别人了。 宁王妃道,“这事你别管,我知道了自有处置。” 陶姚听后也就真不管了,不过看宁王妃的表情,她应该有应对之策,但这环境实在是不利于孕妇安胎,只不过眼下要动,还得宁王妃先把身子给养壮一点。 她连给她多用安胎药都不敢,这是强夺母体的生机给胎儿的,所以她只是开了些更温和的药膳方子来调理宁王妃瘦弱的身体,要想胎儿发育好,母体就得养好。 “王妃,等会儿我扶你到外面的回廊走上两刻钟。” 宁王妃没有异意,从她能下床开始,陶姚就让她开始散步,初时是一刻钟也不到,后来看她能渐渐承受了,这散步的时间才慢慢地增加。 这小姑娘对她尽心与否,她是能看得出来的,心里的天秤自然逐渐倾向于她。 待得晚上时,宁王过来看望她时,她也就将邹家那母女俩的话在宁王的面前学说了一遍,现在他们夫妻的利益一致,要收拾后院的女人,她就不适合出手了,得宁王这个正主出手才行。 宁王听后,脸上没有异色,他后院的女人都是些什么货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就算宁王妃的出身不高,那些女人的出身就高了?笑话,不过是跟着他要拉拢的人能攀得上关系罢了,以前能由着她们胡闹,现在却不行了。 “这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王妃,我还是那句话,你且安心养胎便是了。” 宁王刀听后,就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个丈夫虽然不是东西,但能力还是有的,就是野心太大,然后又过于狠心罢了。 只是宁王走后,吴嬷嬷还是在她耳边道,“王妃,咱们还是得防一防,王爷毕竟是男人,就怕会出了纰漏。” 宁王妃看了眼吴嬷嬷一脸的慎重,这话还是在理的,男人最受不得了的是女人的眼泪,谁知道那些女人哭一哭,宁王会不会就怜香惜玉了?所以自己也不能松懈了。 “你去亲自布置,咱们外松内紧,别让人钻了空子。” “是,王妃。” 吴嬷嬷赶紧就退出去安排人,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没过多久,在陶姚扶着宁王妃散步之时,就看到吴嬷嬷匆匆走来,似乎有话要对宁王妃私下汇报,陶姚又不是没有眼力的人,当即就想先退下避开,她对别人府里的阴私都不感兴趣。 “没关系,叶小姐又不是外人。”宁王妃握紧陶姚扶着她的手臂,示意两人到一旁的廊下坐一会儿。 陶姚只好扶人过去坐下。 吴嬷嬷看王妃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于是只好笑着道,“王妃,刚刘姨娘被王爷给打板子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给个教训 陶姚一听,初时还想这刘姨娘是谁啊? 后来就想到傅邺给她科普的宁王后院的女人时,顿时就听明白了,难怪这吴嬷嬷会笑成了一朵花,原来是宁王新纳的小妾倒霉了。 可为什么就倒霉了呀? 她悄然地看了眼宁王妃依旧老神在在的面容,半点也不奇怪那得宠的妾室突然就挨了板子,心思一转,前后一联系,她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她的脸色也渐趋平静,这宁王妃的处置方式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把皮球踢给回男人去处理确实比宁王妃自个儿出手要强得多。 宁王妃其实也暗自观察着陶姚的神色变化,看她只是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想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时,比自己想象中要职慧得多,心里对这年轻的小姑娘更加高看一眼。 “让叶小姐看笑话了。”她拉着陶姚的手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都是后院的女人不懂事……” “王爷禀公处事,王妃该高兴才是。”陶姚也笑眯眯地回应,没有多嘴去问人家的具体详情,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自己多嘴。 对于陶姚这份识时务,宁王妃就更为满意了,这小姑娘有本事又不自傲,颇为难得,“是啊,王爷一向都是如此。”她跟着附和了一句,另一只手轻抚了下自己显怀的肚子,不管是什么情况,她从来都不会拆宁王台,毕竟夫妻一体,他若得不了好,自己也不会得好,这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接下来,陶姚继续扶着宁王妃完成今天的活动量方才离去,这宁王府不大安宁,她并不想多呆,现在不但宁王妃会有危险,自己只怕也得要多多留意才是。 就因为这次参与的事情并不简单,叶游给她派了个会武功的侍女贴身侍候,她没有拒绝,直接就留下人,而且还让府里的侍卫跟在马车两旁,杜绝任何意外的发生。 看了眼这新来的名叫春夏的侍女一眼,陶姚开始考虑要把田兰儿从荷花村调回来,田兰儿的身手不错,有她在安全上更能放心。 想到就去做,一回到府里,她就让夏花和麦香一块儿回去荷花村调田兰儿上京。 另一边厢的宁王妃在陶姚走后,这才细问吴嬷嬷那刘姨娘到底因何挨了板子。 “……王爷直斥她不安份,并且还让后院的其他女人都去观刑,这么没脸,只怕这刘姨娘恨不得现在就死去了还好呢……”吴嬷嬷滔滔不绝地说着。 宁王妃即是只拣了重点的来听,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会是这有着大将军当靠山的刘姨娘,也对,莽夫的家人都是鲁莽之人,看到现在自己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肯定比谁都急,她最后进门,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争个庶长子的名头,确实有理由率先冒头。 想到这里,她低头讽刺地笑了出声,这刘姨娘终归还是不精明,能不能怀孕得看男人愿意要不要你怀,不愿意时是怎么也怀不上的。 宁王这人一向狠得下心,更狠下得手,只是,“这般给了刘姨娘没脸,那边的大将军不会有意见?” 吴嬷嬷原本正兴奋于刘姨娘的倒霉,没想到自家王妃居然更关注大将军的反应,她顿时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没有反应?老奴过来禀报的时候,大将军刚好登门呢,看那架势颇有兴师问罪的嫌疑,这些莽夫哪个不是粗鲁至极的?” 大张旗鼓啊,宁王妃的手轻敲着桌面,心里也在想这局面会对自家哪里不利?哪里又能争得利益? 心里正盘算之际,就看到吴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道,“还有什么事?” 吴嬷嬷原本不想说这些扰了王妃想事情的,不过她担忧地看了眼王妃的孕肚,再想到陶姚的叮嘱,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王妃,叶小姐说你最好能静心安胎,忧思过重并不利胎儿发育……”越说她的声音就越小。 宁王妃怔了一下,手轻抚到自己的孕肚上,她只是习惯了为宁王筹谋,就因为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她……对那个位置其实也有野望,只是习惯了啊。 “老奴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吴嬷嬷看到王妃的神情有几分怅然,遂大着胆子道。 宁王妃神情有些恹恹地道,“你说便是。” “王妃,咱们当务之急便是生下个健康的继承人,想其他的反而无用,若是……未能诞下继承人,往后不还是……得看他人的脸色……过日子……” 有孩子就有了一切,没有孩子,纵是荣登后位又如何?没有靠山的皇后,谁也不怕的,更何况宁王到时候愿不愿意给王妃当靠山还是未知之数呢,与其寄希望于宁王这狠心的人,还不如生个孩子出来。 儿子才是女人最大的靠山,王妃这是本末倒置了。 宁王妃的神色瞬间大变,吴嬷嬷说的话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没有那个位置,又何谈其他?随后她又是一怔,错了,这么多年都错了,没有孩子,她就是给他人做嫁衣啊,谁知道到时候是谁顶着自己的胜利果实? “嬷嬷说得对。”好半晌,她才颓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牺牲了那么多,每每想到都会彻夜难眠,并且容忍了后院那么多女人的无礼与嚣张,她一定得活着,而且还要活得更好才行,不然对不起她这么多年的牺牲。 吴嬷嬷看王妃终于走出了她自个儿设置的魔障,脸上终于能舒心一笑,“王妃现在想明白也还未迟,这一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闪失。”微微一顿,“以后有了小主子,等王爷得登大位,王妃还愁没有靠山吗?多的是人想给小主子当奴才呢。” 这话取悦了宁王妃,不过她还是很清醒地认知到在孩子还没有长成之前,想这些都是多余的,不过她确实得静心安胎才是,“我是不再插手了,一切就看王爷的命数吧。” 若是没有那个命登上大位,那他也怪不得她了。 武安伯府二房,傅瑶正坐在花厅处盘这个月的账目,哪里知道,门帘被人突然掀了起来,发出的声响让她皱紧眉头,正想呵斥,结果看到丈夫铁青着脸走了进来,她这才忙放下手中的账册,急忙穿上鞋走上前,“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邹沣怒气冲冲地看着这给她惹事的发妻,这个女人除了出身可以瞧之外,其他都是一无是处,偏又爱自作主张。 “我……我做了什么呀,让你回来对着我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傅瑶看着丈夫这表情,顿时觉得既委屈又气恼,这个男人一个月里只有初一和十五是睡在正房的,其他的时候都是溜连在其他的妾室房里,每次见到自己都黑着一张脸,“我是没有你那些小妾鲜嫩,可我又不凭美色事人……” “谁跟你扯这些?”邹沣怒道,“我问你,你插手人家宁王的后院想做什么?” 傅瑶原本想趁机细数丈夫一顿的,但在听到他打开天窗的问话后,当即脸色就大变,“我……我没有插手他的后院啊……” “没有?你当我是傻子啊。”邹沣冷笑道,“人家宁王亲自找上我说这事,你还跟我狡辩?傅瑶啊傅瑶,我没想到你敢做还不敢认,你去挑拨人家妻妾相争,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而且那小妾是大将军的远房亲戚,这不是让我里外不是人吗?到时候毁了我与晨儿的前途,你就高兴了?” 傅瑶越听脸色越苍白,她不过是在那宁王的小妾面前提了一句那叶陶姚是有个有本事的人,其实根本就没直白地说过挑拨那小妾闹事情的话,怎么就把这一切都算到自己的头上。 “你还觉得你无辜?人家认定了你有挑拨的嫌疑,你就有。”邹沣与她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哪会看不出来她正在想什么?这种手段用来整治一下自己的小妾那也就算了,用在宁王的后院女人身上,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吗?“你以为你是公侯千金就了不起了?人家宁王现在可是水涨船高,很可能就会是登上大位的人,到时候,宁王妃这正妻可就是正宫皇后了,那小妾凭着有大将军当靠山怎么也能混上个妃位,你说你到时候如何自处啊?” 傅瑶苍白着脸身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随后就跌坐到椅子里,她当时只想给女儿出一口气希望陶姚倒霉而已,然后再挑唆亲娘汤氏出面取消婚约,毕竟她是真的不想与叶家成为姻亲。 若真与自家老爷所说的那样,她以后哪怕当了伯夫人却见弃于皇后,那这伯夫人当来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成了过街老鼠? “我……我没想那么多……”最终,她呢喃了这么一句,随后急忙起身去拉着丈夫的手臂道,“老爷,错已经铸成了,可如何补救才好?” 邹沣看了眼这蠢女人,还能如何补救?现在上门去赔礼道歉,人家还未必会受呢?“乖乖地在家呆着自省吧。” 说完,就不再看这不讨喜的发妻一眼了,这人年轻时就不像个样子,年纪一大就更不像样,他一把甩下发妻的手,然后转身就冷漠地离开。 哪知刚要跨脚出去,就看到女儿邹妍有些瑟缩地躲在一旁,看到这个女儿就又来气,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他的岳母汤氏就不像样,教出的傅瑶不像样,如今连带他的女儿也学了她们那一套,“以后你也在家呆着,中,别出门到处乱蹿,婚事自有你爹我给你安排。” 邹妍不敢招惹盛怒中的父亲,只好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又赶紧补了一句,“女儿知道了。” 邹沣是越看这女儿就越不中意,这么多儿女当中,还是长子最像样,其他的不提也罢。 看到父亲走了出去,邹妍忙掀帘子进去,看到母亲苍白着脸跌坐在地上,她忙上前去扶着母亲起身,“娘……” 傅瑶抬头看向女儿,想到丈夫的冷脸就是因为这个孽障而来的,要不是她,自己何置于去做这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这孽障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她不护着还能如何? “以后就听你爹说的在家呆着吧。”她淡淡地道。 “娘,我……”邹妍不想在家呆着,现在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多少京城才俊都会这个时候出门,她自然也想出去,况且这是她回京以来的第一个春天。 傅瑶看她还想争辩,当即就怒道,“怎么?你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好,你不听,以后出了什么事就别再让你娘我护着你?为了你,我被你爹你兄长埋怨了多少次?早知道你是这么不争气的,我当初就该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将你溺毙了……” 邹妍得了母亲好一顿骂,当即眼泪就流了下来,母亲现在是把一切都怪罪到自己的身上,越想就越委屈,后来直接哭着跑了出去。 傅瑶看到女儿哭着走了,整颗心又揪了起来,心里到底担心女儿会出事,赶紧又打发人去瞧一瞧女儿有没有回去她自己的院子。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忍不住掩面而哭,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田兰儿还没到京城,宁王妃就差点小产了,好在陶姚刚好正过去给她例行孕检,这才险险地给她保住了胎儿。 看到宁王妃神色苍白地睡在那儿,甚至在睡梦中也不安宁地皱紧了眉头,她就忍不住开始担心,这样下去不行。 给宁王妃轻掖了一下被子,她示意吴嬷嬷到了外间,“嬷嬷,王妃的情况之前已经稳定了下来,这是因何如此?” 按理来说,应该能平安无事才对。 吴嬷嬷也一脸后怕恨恨地道:“还不是有小人做祟,在王妃散步的地方撒了滑石粉,不过当时王妃身边的侍女警醒,王妃并没有踩上去,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事给吓着了,王妃当即就有了流产的症状……” 宁王妃是习惯性流产,一个情况不合很容易就会滑胎,这个现象怕是背后出手的人也是十分清楚的,撒那些个滑石粉其实不过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宁王妃心悸。 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而宁王妃的状况偏是最坏的那种。 第二百八十二章 提出建议 陶姚蹙紧眉头,这样下去不行,哪怕她再有手段,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保不住宁王妃的胎,结果就是她还是会如上辈子那般早早就香销玉殒了。 其实对于宁王夫妇俩,越是了解,她越是没有好感的,可是胎儿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大人的龌龊就让它永远都见不到天日,而且它现在还是好好的,它有权有来到这个世上,尽管这世上也不尽是美好,可每个生命都值得尊重。 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办才最为妥当,就看到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正匆匆地走过来,这人她并不认识,但跟在这男子后面的人他却是熟得不能再熟,那是傅邺。 傅邺正是听闻陶姚在这里,才厚着脸皮跟着宁王进这后院,不然外男是不宜进人家的后院,他还是担心若有个万一陶姚会被迁怒,人盛怒起来是会忘记许多的顾虑。 宁王直接就越过了陶姚急步走进内室,而傅邺止步站在陶姚的面前,看了眼吴嬷嬷匆忙地跟在宁王的身后往内室走去,显然这老嬷嬷是不放心王妃。 “你没事吧?”傅邺赶紧仔细地打量了好几眼陶姚,看到她完好地站在这儿,这紧张的心情方才放下。 陶姚瞪大眼睛看向他,“我像是不好吗?你得有多盼着我不好啊。” 得,又被她倒打一耙,他早就习惯了,对于傅邺来说,哪天陶姚笑眯眯地温柔地与他说话,他很可能会感到惊悚,“你看你,又胡说八道了,没事就好,里面那位……” 陶姚只是习惯性一看到他就会讽刺几句,其实他会不合宜的出现在这里,她也知道他是为她而来的,难道还真心担心宁王妃?她从来不会产生这种误会,“已经没事了,不过……” “不乐观是吧。”傅邺用的是肯定句,当初陶姚揽下这差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局面,就算宁王出手打了最新的宠妾板子,那也只是杯水车薪,真正有心思的人都藏得深,只怕连宁王本人也锁不定是后院哪个女人出的手,就算查出来是谁搞的,就一定肯定这是主使者?不是背锅的?这点谁也保证不了。 陶姚的表情越发发沉了下来,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我在想……” “叶小姐是吧?” 听到了陌生的男中音,陶姚猛地转头看去,正好看到宁王从内室走出来,显然里面的宁王妃还没有醒来,或者醒了在装睡,想到对方的身份,她忙福了福,“见过宁王爷。”然后方才抬头道,“正是小女。” 宁王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陶姚,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傅邺会一反往常的性子耍赖也要跟她定下亲事,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拿乔的那个人正是眼前这小女子,傅邺才是那个外强中干的人。 不过对于属下的感情他没有兴趣评价,比陶姚还漂亮的美人他也见过不少,顶多就是惊艳了一下,心思还是在王妃怀的胎上,“本王听王妃提起过你,说你年纪虽小却是极有本事的,如今看来,王妃说得极是,这次还是靠你才保住了王妃的胎……” 宁王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如果陶姚来形容的话,这个人给人一种如拂春风的感觉,而且说话间也没有架子,怎么看都像个翩翩君子,可陶姚太知道这人的故事,所以再怎么看都觉得此人就是个一个衣冠禽兽。 当然他的恭维话还是很中听的,果然人都是爱听好话的,至少她也板不起脸来面对此人,“王爷过奖了,至少答应了王妃,就当尽力。” 这是个很识趣的小姑娘,宁王对陶姚的印象很好,还暗中赞了眼傅邺的好眼光,人不浮躁这点特别难得,他见过太多的人和事,心境能像眼前的小姑娘这样平和的很少,至少他不是,傅邺也不是。 “叶小姐过谦了,”他笑道,请陶姚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然后自己在主位坐下后方才再度道,“王妃的情况叶小姐也看到了,你若有好的建议不妨直说,为了她的身体,本王最近也是愁得很。” 之前与傅邺说话比较随意,再面对这宁王时,陶姚直接将他当成病人的家属来看待,依这宁王现在的表现,他应该是十分在乎宁王妃这一胎的,当然她是不知道人家背后真正的思量,但有这重视就够了,她示意夏花将宁王妃的档案拿出来给她,然后就让吴嬷嬷呈给宁王细看。 “王爷,这是由我接手后王妃的身体状况的记录,这里面的体重也好,进食也好,甚至是用药,从最开始的时候变动比较大以外,这后面一段时间几乎都能维持住……” “这说明王妃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宁王打断了陶姚的话,这种档案比太医院建的要详细得多,他只要翻一翻就能发现王妃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宁王这种病人家属是最讨人厌的,不过陶姚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宁王说得没错,可据我的了解,宁王妃在生过几个孩子之后,就开始有了习惯性流产的毛病,甚至还有胎停必须要引产的情况发生……” “不错。”宁王再度打断了陶姚的话,“她的身体就是这么个状况,本王都劝过她莫要再怀孕,可王妃到底还是再想要个孩子,这是我们夫妻最大的心愿。”说完,他还长长地叹息一声,似乎在感伤曾经逝去的孩子。 陶姚继续微笑,她不跟宁王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生气,有容乃大,嗯,心里建设好,她又继续道,“宁王妃这种状况说是身体原因,不如说是心理原因更恰当一些……” “怎么说?”宁王愕然地看向陶姚,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过以前太医也提示过他王妃心思重的话,如今想来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坐在陶姚身边的傅邺已经看到陶姚额头上想要跳起来的青筋,瞬间就知道陶姚不喜欢宁王这种打断她说话的方式,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出手去安抚她的情绪,遂道,“有话直接说便是,王爷不会怪罪。” 陶姚看了眼傅邺,两人都是知道对方底细的人,很容易就听明白了他的话,就是让她直接说结论,其他的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好吧,她瞬间省了好些例如孕妇怀孕心理变化之类的话语,直接道,“孕妇怀孕过程是个很复杂的心理过程,宁王妃摊上的正是最棘手的一类,我的建议是最好给她换个安胎的环境,最好是暂时能离开王府这个大环境,或许对于她本人而言,当然还有胎儿的发育,都会有积极的影响……”眼不见为净,而且暂时避开了可能会使坏的人,这个胎也就能保得住了。 “离府?”宁王皱着眉头说出这两个字,私心里他是不希望王妃离开的,现在正是他夺嫡的关键时刻,他还是需要王妃配合的,毕竟夫妻一体嘛。 傅邺与陶姚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就明白了她想要干什么,而且一看宁王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正在衡量此事的得与失,这是宁王一贯的行为,思忖了片刻,他出言推动此事成形,“王爷,我觉得这主意也不错,宁王妃如今在京城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这无形中也给了王妃很大的压力,再说还有一句话叫防不胜防,王妃暂时避开了,矛盾就会转移,也省得王爷夹在里面难做人,这倒是个两相得宜的法子。” 宁王对于傅邺的话一向都颇为重视,毕竟这人给过他不少建议都是实用的,也正因为他,自己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父皇的视线内,不再是废太子的跟班,想到前来找茬的大将军,这人他不能得罪,但又不能过于放纵,这个度的问题就很考量自己的处事能力,再说有一就有二,他后院纳回来的女人哪个是没来历的?今天这事还没有查清楚,一旦查清楚,就又要与对方扯皮,不然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处理方式对他也并不是真正有利。 若是宁王妃离开了到了个谁也找不到的隐秘之地去安胎,确实能将众人的视线从她的肚子里移开,事情也能暂时得到和缓,对于他来说未必就没利。 傅邺对宁王了解甚深,这个人考虑事情只从自己得利的方向去考虑,所以说话也得往他愿意听的方向去使力,这点他早已做到了得心应手,“王爷若是担心宫里会问起来,那也好办,这事还是得由娘娘出面来周旋,有她在,宫里那边就不是问题。” 张妃能从宫女爬上妃位,本身也不是个善茬,比她妃位高的还有好几个人在,但谁又能真正地奈何她? 宁王是她的亲儿子,而且是惟一一个,她与宁王是天然的同盟者,最盼宁王得到大位的非她莫属,只要是对宁王有利的事情,她不会不配合。 傅邺这么一说,宁王很快就有了决断,正在他要说出口的时候,内室那边有响动声传来,众人立即往那边看去,宁王本人却是极快地起身再度走进内室,想来那动静是宁王妃发出的。 陶姚没有动,里面没有传召,她就不适宜进去,再说依她看,宁王妃应该在宁王进去探视的时候就醒了,她是在装睡,要不然岂会醒得这么及时? 夫妻当成这样,其实相当没意思得很,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想法罢了。 内室里的宁王妃确实一直醒着在听外面的对话,她也在思量陶姚的建议对她会有何好处?再到傅邺出声劝宁王同意这建议时,她立即就有了决断。 此时看到宁王正温柔地看着她,她虚弱地歉意一笑,“都怪妾身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这才打扰了王爷与人说话……” “哪来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宁王扶着她靠坐在床上,“不过是你那小大夫在跟我提建议,她希望你能换个环境去安胎,我不也正在想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如今王妃醒来了便好,你是当事人,你如何想?”他摆出一副民主的样子。 宁王妃知他甚深,他会这么说,表明了他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于是她红着眼睛看向他,“妾身不想离开王爷的身边,不过,王爷是一家之主,不管王爷做了什么决定,妾身都会遵从。”她摆出一副弱者顺从的样子。 宁王看到这样柔弱的王妃,不由得心里一软,伸手握住她的手,“她这建议,我认为可行,出去暂住一段时间也好,你好好地养胎,争取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结果一如自己所预料,这也是宁王妃想要的结果,她确实不能再受惊吓了,明知道不该被吓到的,可心却是不由人,总会愤怒于后院的那群女人的不省心,“都听王爷的,只是……若是妾身离开了,王爷更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妾身与孩子都需要王爷……”她摆出一副除了他别无依靠的样子,事实也是如此,她娘家给不了她助力,不拖后腿就阿弥陀佛了。 “你放心,等孩子平安生下来,我立即就去接你们母子回来。”宁王给出承诺,“而且我会亲自挑选保护你的侍卫还有侍候的下人,得闲了我还会再去你,你别怕,这次一定都是可靠的人,不会有人再敢背后下阴手。” 宁王妃对他这次的话还是相信的,以前他可不会像这次这样直接就说他后院的女人不好,“那妾身等着王爷。” 等宁王从内室出来的时候,陶姚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决定,不意外他会同意这个建议。 “到时候还是要麻烦叶小姐跟过去照顾王妃了。”宁王说得相当客气,“至于叶侯爷那儿,本王去说,叶侯爷会同意的。” 皇家在这个时代都有很大的特权,陶姚对于他的说辞并不怀疑,她也不想自家亲爹跟这宁王对上,没有好处的,于是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小女既然接手了此事,就会从一而终。” 宁王对于陶姚如此识相是相当满意的,“只是这个地点该选何处?”他在考虑自己名下的其他地方到底哪里适合宁王妃过去安胎。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心有灵犀 关于安胎地点的选择,这个问题哪怕宁王问了出来,也不是陶姚能给建议的,所以她闭上嘴巴在一旁等个结果,心思却是在想其他的事情上了,既然要离开照顾宁王妃一段时间,那么很多事都要重新安排了。 她明显神游天外,宁王一眼就看穿了,不过他也没指望这个小姑娘能给他什么样的好建议,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当做没看见,心里却对陶姚打上了一个率直的标记。 “解之,你可有何建议?”他转头看向傅邺。 傅邺等的就是他这一问,陶姚的不耐烦他也看在眼里,“其实按理来说,当然到王爷名下的别庄或者田庄都可以,但这些地方其实都不太隐秘,别人一查也就找到了。” 宁王自然也考虑到这个原因,所以才会犯了犹豫。 “其实我到是有个地方可以推荐……”傅邺这才慢慢地说出心中早就选好的地点。 “何处?”宁王急切地打断了傅邺的话,他和傅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所以他对傅邺的防备是最小的,当然处在他这位置上的人,轻易是不会全然相信别人。 傅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宁王,而是看向陶姚,“听说叶世叔和鲍姨在荷花村附近给你买了个田庄?” 陶姚正想事情,冷不丁地听到傅邺在问她话,她一时间有些茫然地道,“你说啥?”一会儿后,她才完全消化掉傅邺到底问了她什么,忙又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娘前儿跟我提过,那边的房子也快修好了,不过你问这个做甚?” 她并不意外傅邺知道这事,他跟叶家的人都熟,尤其是叶凛和叶凌俩兄弟哪个跟他不是称兄道弟的?这两人不会瞒他事情,再说还有自家老娘,不管有没有当他是未来女婿来对待,肯定是当自家子侄看待的。 傅邺朝她微微一笑,转头又看向了宁王,“王爷,别处或许别人易查到,不若就到这新买的田庄那儿休养即可,那儿属于京城郊外,来回一趟并不难,到时候王爷去探望王妃也方便……” 宁王先是一愣,还下意识地看了眼陶姚,随后就想到这小姑娘刚被认回来,关于她以前的事情大多数人只知道是个村姑,至于具体的,除了叶家人知晓之外,外人倒还真的不清楚,况且年轻的小姑娘找个理由一段时间不出现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说来这主意出的还不错。 遂,他欣然地笑道,“此事本王还要与王妃商议一下才可……” 他的话还没有落地,里头就传来了宁王妃的声音,“那就麻烦叶小姐了。” 这显然是她同意这安排。 宁王朝里面的方向看了一眼,隐晦地掩下不悦的心思,再看向众人时他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当朝皇子,“就按王妃说的办。” 陶姚仍旧还有些愣然,赶紧点了点头表示会安排好。 她的眼神忍不住飘向傅邺,他怎么知道她想回荷花村的?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现在全是卫娘子在支应着,尤其是招收稳婆进修一事也是她在操办,在她看来,这其实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若不是她被宁王妃这事给拖着了,她早就回去了。 那边新买的田庄她还没有看过,不过自家亲娘都说了离荷花村不远,这就当真不会远,到时候再到诊所去也容易,或者直接把班开在田庄上也可。 这么一想,她的心头不由得火热了起来。 再看傅邺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暖意,这厮总算办了件让她满意的事情。 两人在走出这王府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地小声道,“你是故意的对吗?” 傅邺装傻充愣地看着她,“故意什么?” 陶姚一听当即翻脸,不再给他好脸色看,果然这厮就是个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鼻子轻哼一声,她立即加快步伐干脆不搭理这厮了。 傅邺被她这举动给逗笑了,赶紧大迈步追上她,“真生气了?不过是逗你玩的,还当真了?你说你,怎么越来越不经逗了?” 陶姚瞪了他一眼,这厮说话越来越离谱,“留着回去逗别人吧,我可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我稀罕你,总得了吧?”傅邺笑道。 陶姚的脸一红,懒得跟他逗嘴,她不搭腔,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 傅邺不敢真的将她给逗怒了,于是讨好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回去你那诊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鲍姨都看得明白的事情,我焉能不明白?正好这宁王妃暂时离开京城也是好事,再说你不是想推广你那诊所和接生之法吗?这就是个机会。” 陶姚猛地停下步子转头看向他,脑子里来回地想着机会二字,这天下是属于皇家的天下,别人再如何的努力也敌不过他们的一句话,她猛地想到傅邺之前说过,宁王要去探望宁王妃也方便的话,宁王会到田庄去,自然也有机会看到她的诊所,是这个意思吗? 她再细思傅邺跟她一样是经历过一辈子的人,宁王肯定是最后的赢家,若是有皇帝来推动这一切,总比她独自一个人奋斗要强得多,兴许可以挽回不少婴儿的命,提高婴儿的出生存活率就不是梦了。 傅邺看着陶姚的眼睛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此时却是微微一笑不再给她答案,他要她自己去找答案,一辈子很长,他总能等到她找到答案。 “上马车吧,再不回去,鲍姨就要急了。”他伸手扶着陶姚上马车。 陶姚在进车厢的时候,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唇翕动了一会儿,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扭头就进了车厢,她得缓缓这短短两个时辰发生的事情。 傅邺没有上马车与她细说,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马车驶出宁王府。 陶姚放下手边的车窗帘子,神情有些凝重地出神看着马车的某一处,心底却是惆怅起来,她宁愿傅邺还是第一世时的那个讨厌之人,也不希望这厮改变。 等马车回到了永安侯府,她下马车的时候就收起了自己的满腹心事,带着笑容就去正院见鲍芙。 “娘,我回来了。”她掀起帘子正要进门,结果就看到暖阁里不但亲娘在坐,还有俩个兄长也回来了,“大哥,二哥也在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妹妹回来了。”叶凌高兴地上前迎着陶姚,离开几天再回来看自家妹子好像又更俊了。 陶姚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与他一块儿走了进来,挨着鲍芙坐下,这才发现自家亲娘正冷着一张脸,还有坐在对面的叶凛也同样神色冷峻,这是怎么了?母子俩置气?还是这叶凛又没干人事了? 她一头雾水,只好用眼神朝叶凌问询着。 “别打眉眼官司了,想知道什么就问。”鲍芙道,她现在还无法冷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陶姚忙给鲍芙抚了下背顺气,然后朝叶凛问道。 叶凛还没有回答,鲍芙就先冷哼一声,“还不是二房那个小畜生,净不干人事,一肚子都是坏水……” 陶姚这才知道鲍芙不是在跟叶凛置气,不过二房的孩子有好几个,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家亲娘骂哪个是小畜生。 还是叶凛直接道,“之前传流言的主使找到了,你肯定猜不到人……” 陶姚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不用想那个人也能猜到,“叶芸。” 她这人名一出口,在场的母子仨都一脸惊讶地看向她,这还真是一猜就猜了个准。 陶姚真想呵呵了,人家都给了这么明显的提示,她还能猜不中?之前她是没有多疑叶芸,毕竟过年那会儿她自个儿做贼的喊捉贼,这还颇具迷惑性,不过现在看了他们的反应,再猜不到就真的蠢了。 “叶芸一直对我有敌意,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哪儿招她惹她了,但我一回到府里,她就开始找茬,后来结了梁子,她这人性格又不好,易怒易冲动,听到了点风声就能立刻化雨,可以说二婶的精明劲儿没有传给她,反倒是把阴狠恶毒这一面传给了她。” 她与秦氏没有过多少接触,但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这个当母亲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再者这段时间自家亲娘整顿府务,发现了不少二房的阴私,大多都是后宅人所为,除了二婶还能有谁? 三婶尤氏喜欢的是跟风,凡是要她独个儿冒头担责任的事情她一准儿就会溜了,她就是个滑不溜手的黄鳝鱼,自然也养出了个跟她极像的女儿。 “听你这么说,倒是不记恨她?”鲍芙听到女儿这点评,当即就笑了,还伸手轻点女儿的鼻尖。 “我跟她较什么劲?没得还是拉低了自个儿的格调。”陶姚挑眉道,“不过我也不说违心话,我不喜欢她。”而且永远也不想跟她有交集。 在场的母子仨都有几分汗颜,自家女儿(妹妹)说话这么直真的好吗?这圈子里的人都喜欢说话绕几个圈好让人去琢磨,她倒好,直白地说自己不喜欢某人,这不是凭白给自己拉敌人? “以后出去说话还是纡回点好。”鲍芙有些愣然地提点了一句。 陶姚一副听教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去了,但是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她可不想与之来回地周旋。 “最近听说三弟跟七皇子安王走得很近。”叶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叶家三少爷叶冼正是二房秦氏生的嫡子,以前跟他们兄弟关系还尚可,不过因为陶姚回府的原因,兄弟们现在相处也有了裂痕。 “你怎么知道的?”叶凛一脸郑重地看向弟弟,这消息他还没有收到。 他算是宁王这一派的,而安王正是宁王的死对头,牌面上的竞争者,自家堂弟却投进敌营,这是想做什么? “他们私下碰面,恰好让我一友人瞧见了。”叶凌道,“我初时不信,后来特意着人盯着他,这才发现了他真的进了安王的阵营……” “你说的可是真事?”叶游的声音突然响起。 然后不等几人看过去,就见到叶游掀开帘子径自走了进来,脸色还十分的凝重,自家大儿子私下的举动他知道,但没想到堂侄儿也私下参与了夺嫡之争。 “爹,这还能有假?我是吃饱了撑着才拿他逗趣吗?没这么闲着。”叶凌不太高兴地道,他不像大哥跟宁王有接触,对于夺嫡之争他没有参与的意思。 不过眼下这三堂弟是真的有与自家大哥别苗头的意思,这就让他不高兴了,人都是护短的,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呢,谁知道这个三堂弟会不会借别人的手来攻击大房? 这位三堂弟的亲妹子叶芸都不顾家族率先把矛头指向了他的亲妹妹,这不就代表了二房是要与大房对着干? 叶凛看到父亲沉吟了起来,这才没有再开口,其实两家人各投一个阵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反过来也算是鸡蛋没有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为保存家族势力来说也并未是坏事。 如果是能互相扶持的家族也还罢了,可二房这次却是犯了大房的忌讳,他还奇怪就凭叶芸和那跟在金晴身边的白嬷嬷就能把流言传得这么广?现下看来,背后学另有推手。 如今叶冼这事被发现了,倒是解了他一个疑惑。 “爹,儿子也不多说别的,我也知道你的立场,但是三堂弟只怕心里与我们大房离了心。”他把叶芸做的事情简单大致地说了一遍,“若是有朝一日他真得了势,只怕会掉转枪头来对付我们。” 叶游顿时就怒了,他不过是找回了失去多年的女儿,怎么就招人恨了?这简直是没天理,“这事你别管,为父自有主张。” 兄弟与亲生骨肉相比,当然是后者的份量更重一些,他又不是圣人,做不到真正地公正严明。 陶姚对于夺嫡这样的事情没有多少认知,但她却是知道叶冼所处的阵营与自家大哥是相对的,现在动了对方,只怕会更加打草惊蛇,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偏她现在还揽下了宁王妃的事情,无论如何在宁王妃成功生下孩子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爹,娘,我还有事要告知你们。” 她这一开口,其他四人都朝她看来,最后还是叶游发话道,“你说。”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处置方法 陶姚把之前在宁王府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才长吁一口气道,“这贼船上了就不好下,爹,我知道你心疼女儿,不过二房那边的事情还得缓一缓再处理。” 惊了兔子,只怕会乱蹿的。 宁王妃现在就是个靶子,如果被别人动了手出了事再嫁祸给宁王阵营里面的人,譬如像是叶凛或者傅邺之类的人,这样一来只怕真的会乱,自家也不能跟着明哲保身。 想到这里,她又有几分歉意地道,“这都是女儿招来的祸……”不然不会将一家人都置在这个危局里面。 “傻孩子,不关你的事。”叶游道,他哪里是将事情全甩锅给自家女儿的人?就凭他现在处的位置,再加上大儿子也是个不安份的人,其实早就身处局中,“反而是我们连累了你……” 叶凛也一脸的歉意,“妹妹别说这样的话,这让哥哥很是臊得慌……”他会上宁王的船也是年少时处事不周的后果,只是世上的事情有了开头,就不可能再中途退出,包括傅邺,过于激进的人往往有时候就会一叶障目。 至于宁王本人,这人有野心也有缺点,按傅邺的话来说,人有缺点才好,若是真的完美无缺那才是坏事,而且太子垮台之后,宁王确实机会更大一些,若不是自家老爹处在这个位置上,他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爹,大哥,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甚?”陶姚道,一家人就不用说谁连累谁,“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上面神仙打架,岂能不殃及池鱼?” 下面的人哪个不想混个从龙之功?其实也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叶游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女,内心还是极为满意的,儿女们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就是他与妻子最大的心愿,“那就等宁王妃成功诞下孩子再说吧,不过你二叔家的叶冼那儿,凌儿暗地里先看着他,别让他有机会挑事。” 叶凌笑着应了一声,这活他比自家大哥合适干,毕竟他不承爵,叶冼对他的防备不会太深,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个想要夺嫡的皇子的标签,这就是个很好结交和拉拢的对象,相信叶冼对他也是很感兴趣的。 接下来叶游就再带俩儿子到前面书房去议事了,鲍芙把陶姚留下来细细地询问关于宁王妃的琐事,既然自家担了这么大的关系,少不得要安排信得过又得力的下人去田庄当差。 回到了前面的书房,叶凛这才问父亲,“爹,你打算如何处置二叔那一房人?其实二叔这人嘛,虽然没才但他还是挺安份的,就是娶妻不贤,教出来的子女也就跟着蹦跶……” 说到底他对二叔叶海是没有意见的,这人就是想继续留在侯府里混吃等死,没有上进心但也不会惹下大祸来。 至于叶芸这到处造谣的人,不待见是真的不待见,不过这个罪还真不至于要她的命,就是看着像只苍蝇一般让人恶心,留在府里老是戳自家妹妹的眼也不好。 叶冼嘛,各为其主,倒是没什么好说的,若不是他心里怀着对大房的恨意与不满,他也不想出手对付这堂弟,毕竟多一个选择也表示叶家多一条路。 “你二叔这么些年都窝在京城里倒也委屈了他,我看可以为他谋一个外放的官职,让他带着他的妻子儿女都出京去。”叶游冷着脸道。 叶家兄弟闻言都抬头直视亲爹,这是打算眼不见为净了?不愧是老爹,处理得简单粗暴。 叶凌半是好奇半是不怀好意地道,“爹打算为二叔谋个什么官职?” 这二叔靠荫封得一个虚职六品官,这外放只怕也谋不到什么好官位,毕竟年龄资历都摆在这里。 “就江南某地的一个七品县令吧。”叶海道。 叶凌闻言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江南地方富庶,只怕这二叔一听还真会兴奋地前去上任,当上个几年也能捞到不少钱。 叶凛却是了然地看着父亲,会选择江南,是因为那儿富庶,要说通二叔前去不用费嘴舌,但是别以为县令就好当,一个没有做过多少实务的人,只怕还摆不明那儿的人事,去了也只怕是别人的扯线公仔,想要顺当的收服手下掌一县大权,估计二叔还真的做不到。 他爹这是在给二叔挖坑啊,只怕二叔就真的会那样掉下去,更重要的一点还有就是叶芸与叶冼的婚事,两人都快是适婚年龄的人,二婶一向眼角高,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等到了地方当县令,那能婚嫁的范围又再一步缩小了,实权的高官人家是攀不上的,按二婶那标准,只怕这婚嫁就成了大难题。 这么一想,他倒时候可以在里面做做文章,只要二叔去上任,十年内别想回来,等十年,叶芸都成老姑娘了,就只能嫁到江南那地儿的人,这样甚好,一辈子都不用见到她。 “父亲,这事儿子可以去办。”他主动请缨,一定给二叔挑个“好”地方。 叶游一看这儿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也罢,他对二弟的拎不清容忍也是有限度的,“那就你办吧。” 叶凛很是高兴地接下了这任务。 在跟傅邺喝酒闲聊的时候,他把这事拿出来说了,也算是给傅邺这未来妹夫一个交代。 傅邺拎着酒杯朝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叶海一家想要外任啊,也不错,叶凛肯定会好好地招呼他的,不过在走之前,有件事还真得要往这叶家二房身上查明才行,不然这一家子人走得太轻松了。 若是按他年少时的性子,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好在经历的事情多了,性子也磨得差不多,考虑事情也少了激进的角度,倒是喜欢往圆满的方向去走。 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下酒杯,然后再露出会心一笑。 宁王妃要去叶家给陶姚购置的田庄安胎,这事马虎不得,傅邺少不得要过问几句,这保护必须得明暗两套去时行,外松内紧是少不了的。 “这事我爹亲自布署。”叶凛道,“他怕妹妹会吃亏,所以这次出手了,倒是跟宁王接触过一回。” 宁王这人最喜欢打蛇随棍上,以前拉拢他没让自家亲爹下水,现在打了妹妹的主意,倒是成全了他,想来还是让人不爽。 “这倒也不是坏事。”傅邺道,然后凑近叶凛耳语道,“皇上那边怕是最近会有变动……” 叶凛心一惊,这么快?眼睛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好在这喝酒的地方颇为隐蔽,而且屋里也没留人侍候,他这才放心地跟着耳语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邺没有答,而是在端酒杯的时候故意手抖了抖洒了不少酒在桌子上,叶凛初时还以为傅邺喝酒了抓不稳酒杯,只是很快他就睁大眼睛看向傅邺,这是说……老皇帝的身体出现了大状况了…… 傅邺没有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了,他也是在入宫觐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老皇帝手抖得厉害,回来就查了一夜的医书,这事不能咨询任何人,甚至风声也不能传出去,他至今说过此事的人除了宁王就只有叶凛。 叶凛是叶游的亲儿子,叶游手握离京城最近的御林军,这是护卫京城的力量,若是老皇帝有个万一,京城的局势要尽快稳定下来,保证权力的顺利交接。 这些事情比上一辈子提前了很多年,但是不管时间线一样还是不一样,他要的结果一定不能变,宁王必须是最后的大赢家。 正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在风波起的时候,陶姚在京城担惊受怕,干脆将她支使出去离开众人的视线也是保全的一个好办法。 “这事我知道了。”叶凛很是郑重地道。 “不用这么紧张,估计叶世叔心里也是有数的。”傅邺道,他从来不会小看叶游,他离老皇帝很近,只怕能发现不妥的地方比自己还要多,所以现在也是下决心的时候。 一条老船要沉没了,也是时候寻求一条新船,哪怕是天子近臣,不也还有一句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叶家风光了这么多年,叶游也不会想要将家族的荣光断送在他自己的手中,现在动正是好时机。 叶凛愣了愣,他看问题还真的不如傅邺通透,是啊,自家老爹可是老皇帝的心腹,离得更近。 “那你爹那?”他想到了傅松,不由得问了出声。 傅邺耸耸肩,笑得很是没心没肺,“他啊,自求多福吧。”等新君上位,他也该退休了,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耐性等他主动让位,尤其是现在他这不靠谱的爹沉迷于享乐,哪还会想到外面准备改朝换代了。 “你还真是你爹的‘好’儿子。”叶凛惯性地损了他一句。 “我没有现在逼他退下来就不错了。”傅邺在提起这渣爹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他与傅松,名为父子,实为仇人,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不然,他还真的对不起在九泉之下的亲娘。 陶姚开始装病不出了,甚至连宁王府也不去了,对外的说辞是怕过了病气不利于宁王妃安胎,还有了请宁王妃另请高明的话传出去。 宁王妃也开始减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人们对于她少出现并不奇怪,毕竟之前差点要小产的事情还是有一部分收到了消息,众人对她能否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都抱怀疑的态度,甚至还有人猜测她早就又流产了,不知道现在躲在哪儿哭呢,当然同情的人有,看笑话的人也有。 当然一段时间后,这淡出众人视线中的两人都没有人再提及,毕竟有更新鲜的事情发生了,踏春嘛,从来都不缺少故事与新的流言主角,两个过气的人还有谁关注? 当然不对付的人还是少不了关注一番的,叶芸就暗地里派人到明月轩打探陶姚是不是真的病了? 鲍芙在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气得额头都冒青筋了,这不安份的侄女怕是又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歪主意。 “娘,跟她计较什么,别为她生气。”陶姚安抚地拍了下母亲的手,她虽然还不知道父亲会如何处置二房,不过想来也不会让她太失望,所以在她眼里这叶芸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为娘知道。”鲍芙轻拍女儿的手道,“对了,行李都收拾得怎么样了?今儿个夜里风大,你待会儿出门的时候要多带几件大氅,别冻着了……缺了什么就遣人回来跟为娘说,为娘再让人送去给你……”少不了唠叨叮嘱了半晌。 陶姚都认真地听着,然后时不时地应一声,让亲娘知道她都记着了,“娘,我不在这段时间,明月轩这里就要劳烦娘多操心了,只要不露馅就好。” “放心,这府里现在整顿过了,为娘也不会轻易再让人钻了空子。”鲍芙说这话时颇为铿锵有力。 陶姚“噗嗤”一声笑了,惹来鲍芙笑骂一句,“没良心的。”她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女儿在此谢过亲娘了。”陶姚起身给鲍芙行了个大礼。 “你这孩子。”鲍芙笑着嗔了一句。 入夜后,陶姚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上了早就安排好的马车起程离开了永安侯府,叶游和鲍芙没有去送,就怕这离别的场面一时忍不住露了端倪让人起疑心,而且送陶姚的人也只安排了叶凌。 第二百八十五章 抵达田庄 马车走在黑夜当中,临到城门的时候,陶姚已经有几分昏昏欲睡,一旁的山茶正要给她盖上被子,就看到马车帘子被人掀起来,然后一个男子就跳上了马车。 “谁?”陶姚有些惊醒地低声喝了一句。 “是我。”傅邺出声。 陶姚猛地坐正身子,两眼瞪着傅邺,这厮来干什么?“你怎以跑来了?” “你二哥接下来还有事,我来送你到田庄去。”傅邺到她身边一掀衣摆就坐了下来,笑着侧看她道。 陶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两人唱的是什么戏?随后似想到什么,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有必要做得这么神秘?” “防人之心不可无。”傅邺笑着接过山茶递过来的茶水轻茗了一口。 陶姚不做声了,只是听到车窗处有响声,她忙凑过去掀起车窗帘子,看到叶凛和叶凌都站在马车外。 “妹妹不用担心,都打好招呼了。”叶凛沉声道。 陶姚点点头,想到这两人肯定要分方向走,这是想要扰乱旁人的视线,遂还是吩咐了一句,“两位兄长也要小心。” “放心吧,没事的。”叶凌笑着挥了下手,还凑上前与陶姚小声道,“等得闲了,我再去看妹妹。” 陶姚笑着轻“嗯”了一声,然后看到傅邺示意马车通过准备出城,她这才有几分不舍地放下车窗帘子。 “宁王妃是不是也是今天出城?”她转头看向傅邺问道。 傅邺一副舒适的样子靠在软垫上,斜睨着她,“这个得问宁王。” 得,爱说不说,她还不问了,陶姚不再自讨没趣,离他远点也挨在身后的软垫上,这大晚上的出门也是受罪的活。 傅邺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妮子肯定又是生气了,陶姚的小性子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遂,他靠近她,“你对别人怎么不这样啊?” 陶姚往旁边挪了挪,“说话就说话,靠这么久做甚?” “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陌生人。”傅邺笑道。 陶姚再度瞪了他一眼,“我们不熟。” “真不熟?”傅邺挑眉看她,一副她身上哪儿有颗痣他都知道的样子。 陶姚气得想要泼他一脸茶水,结果茶杯刚拿起来方才发现茶水都被她喝光了,而且此次是秘密出行,她也不能真把茶杯往他头上砸去,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只怕要把人给引来。 这么一想,真觉得有几分憋屈,遂,重重地将茶杯放下,脸撇向一边不再跟他逗嘴,她说不过他自动消声。 傅邺每每将她逗怒都会有一股子的成就感,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陶姚将他当成陌生人看,这样有生气的样子多好,哪怕是跟他置气,那也是生动得很。 不过他还是不敢将人给得罪狠了,要不然陶姚真的会踢他下马车,于是又轻咳一声,引得她斜眼看来,这才解释道,“我是真不知道,宁王现在重视宁王妃的胎,宁王妃的出行他亲自安排,至于会放出什么样的迷魂阵也只有宁王知道了,他们夫妻俩一向最会唱双簧,你也无须为她担心……” “我没有担心她,不过是关心她肚子里的胎儿罢了,那也是条生命。”陶姚叹了一口气道,她跟傅邺确实熟得不能再熟,所以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他何时说的是真话,何时说的是假话。 “你不是把你那俩学徒都留在宁王妃身边侍候了吗?不过是几日功夫罢了,出不了大碍。”傅邺劝慰了她一句。 陶姚却仍旧不能真放心,宁王妃那情况不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哪里真能放心?再说夏花和麦香还没有学到家呢,若是在宁王妃身边的是卫娘子或者盛青,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现在离开亮还早呢,先睡一会吧。”傅邺拿过之前山茶欲给陶姚盖的被子轻轻地盖在陶姚的身上,然后自己倒是正儿八经地坐着以示君子风范。 陶姚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敌不过瞌睡虫,马车又一晃一晃的,很快她就睡了过去,最后头更是滑到傅邺的肩膀上,似乎有人靠着,她睡得更加安宁了。 山茶看到欲上前将自家小姐的睡姿摆正,哪知傅公子却是伸手阻止了她,然后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公子将自家小姐慢慢地放平下来,头却是枕着傅公子的大腿,顿时她的眼睛都睁大了。 她以为自家小姐会醒来,哪知道小姐翻了个身子睡得更熟了,这会儿看得都傻眼了。 傅邺却是不管这丫头在想什么,而是借着马车里的微弱光芒低头痴痴地看着陶姚的睡姿,一如上辈子后来他俩在一起的那段最后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也时常半夜醒来呆呆地看着她的睡颜。 时光仿佛重叠了,那份情却也未曾变过。 一如他熟悉她,她也是极熟悉他的气息,要不然她不会这般安睡,这是下意识里的习惯。 他伸手将她鬓边的秀发轻轻地挽到一旁,不让这一小撮秀发阻挡了她的容颜,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游走在她的脸上,摸过那秀气的眉与紧闭着的眼,再掠过挺立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嫣红的唇上轻轻地摩挲着。 这些动作仿佛似在膜拜着什么神圣的东西一样,山茶在一旁看得连呼息都停止了,无论傅公子还是自家小姐都是长相极好的人,她觉得这个画面很美,一时间不忍心出言去破坏。 陶姚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的清晨,马车里面早已不见了傅邺的身影,她一时间有些茫然,昨晚跟那厮斗嘴不会是一场梦吧? “醒了?那就下来吃点东西吧。” 听到傅邺的声音,随后就是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露出的那张脸不就是那讨厌的傅邺? 陶姚不大想搭理她,不过此时肚子正饿得咕咕叫,禀着不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她还是下了马车洗漱一番后就去吃准备好的早膳。 山茶和会武功的春夏两人一左一右傍着她,山茶细心地给她布菜,而春夏却是警惕地看着四周,务必要保证自家小姐的安全。 “不用那么紧张,春夏也吃点东西,吃饱了有力气才好保护我。”陶姚笑道,昨晚春夏都是守在外面的车辕上与马车夫一块儿,一晚上都吹着冷风更辛苦。 春夏怔了一下,做为下人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主子的关怀,顿时眼眶都有些红了。 陶姚倒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是随口的一句关怀,这姑娘就感动成这样?这也太实诚了,反倒让她略感到不好意思,这回她真诚地将食物摆到春夏的面前,“赶紧吃吧,不然等会儿赶路就又吃不成了。” “小姐让你吃你就赶紧吃,不然饿了哪有力气舞刀弄剑?”山茶赶紧帮腔,小姐看重谁,她也得跟着看重谁,紧跟着小姐走是不会有错的。 “嗳,好。”春夏真的拿起食物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偷看陶姚,现在她对陶姚这主子的认可度在不断地提高。 陶姚的举动落在不远处安排事务的傅邺眼里,他不由得笑了笑,就陶姚这软心肠,如何能真硬得起来? 匆忙用过了一顿并不算丰盛的早膳,陶姚重新上了马车,这古代的马车坐起来是真的受罪,颠簸得很,再加上这次出行时间赶得紧,不似进京那一趟隔个两个时辰就要停下一次休息,那时候她可没有抱怨过马车坐着不舒服。 晕车她倒不至于,就是一上车就会昏昏欲睡。 傅邺一看她又想要睡了,赶紧让她靠着自己能睡得舒服一点,陶姚其实还有点意识地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想要拒绝,身体却是很诚实地靠着他睡着了,这让她每每醒来都会懊恼不已,不该给那厮好脸色看的。 她忍了一日之后,转过天后就想要赶傅邺出去骑马,“又不是大姑娘,跟着我挤马车算什么一回事?” “我在外面目标大。”傅邺笑着找了个借口。 陶姚想要伸脚踢他,她才不信他的胡言乱语,最后傅邺还是被她赶下了马车。 只是等她又睡着后,他又重新回到马车里面,看着她被马车颠得都睡不安宁,他这才轻骂一句,“真是爱找罪受。” 然后又轻轻地抱着她让她枕着他的大腿入睡,有他定着,她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一路上吵闹了几句,最后又是妥协又是气恼的,路上经过的永安县城和青云镇都没有停下,田庄总算是赶到了。 陶姚一下了马车就伸了个不雅的懒腰,这趟出行总算是结束了,这马车坐得她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所以动作不雅就不雅吧,她也不在乎了。 “小姐到了?” 听到田兰儿的声音,陶姚这才转头看向她,一段时间不见,田兰儿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因为宁王妃要到这田庄来安胎,所以她本来想让田兰儿上京的,当即就改了主意,让她先过来田庄这边打点。 她轻“嗯”一声算是回应,目光落在田兰儿身边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脸的沉稳,看起来像是行伍出身,可看他那穿着打扮又像是这田庄的管事。 男子见陶姚看向他,这才上前给陶姚见礼,“见过小姐,小人是这田庄的管事,小姐唤小人一声庄管事即可。” 陶姚点点头,然后才笑道,“我这段时间都要在这田庄上了,还望庄管事多多提点我才好。” “小姐客气了。”庄管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然后又看向了走过来的傅邺,“傅公子。” “你们认识?”陶姚好奇地左右看了看。 傅邺跟庄管事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陶姚,“庄管事是叶世叔手下因伤退伍的兵士,以前见过。” 陶姚这才重新看向庄管事,这才发现庄管事的腿有些瘸,怪不得她觉得这人的气质与众不同,原来是上过战场的原因,想到大兴王朝那些守边关的将士,正因为有他们,外族才不能入侵这片土地,当即对庄管事肃然起敬。 庄管事却是笑了笑,“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侯爷也得留在御林军,像小人这等废人也是多亏了侯爷收留在这里,要不然也没这安稳日子可过……” “庄管事言重了。”陶姚忙道,心里却为父亲的举动而感到暖心,他把人安置在这里一来是让他们能有个营生,二来也是这些人忠心可以保护她,这安排是用了心的。 “你回去跟我爹带句话,就说……我很感动……”陶姚低声与傅邺说了一句。 傅邺笑了一下,轻点了下头,不过还是打趣了一句,“你这心肠好在不是从政的,要不然绝对会被死对头吃得死死的。” 陶姚原本还在感动中的,结果因为他一句话就又竖起了柳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跟你说话就是浪费表情。” 说完,抬脚就往宅子里走去。 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就看到这田庄的广袤了,此时正值春季,到处都是插秧的场景,而处在田庄中心地带的房子修得颇为气派。 庄管事在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说,“这是五进的大宅子,外院设在这里……从这儿进去就是后院的范围……小姐随小人来……” 陶姚跟着进去,后院的范围极广,虽不说处处雕梁画栋,但却是极为雅致,不过显然花园还没有收拾妥当,还有工匠在那儿施工。 她驻足看了看,“如果还没有修好,就先放一放,毕竟是后院范围,过两天贵客要登门,免得冲撞了。” “是。”庄管事很爽快地就应了声。 田兰儿这才插嘴道,“小姐,这后院是我布置的,你看看还有哪儿需要改的?或者要再添些什么东西?”陶姚闻言,心里有数了,田兰儿这人跟她的时间最长,而且此人一向擅长观察她的喜好,在布置上肯定是花了心思的。 不过,这次要迎接宁王妃,光她的喜好没有用,得宁王妃满意。 于是,她转头看向跟着她往后院来的傅邺,一把将他扯到面前,看到他挑眉似询问她,她就扯了扯脸皮笑道,“你跟来不会就是这般用处吧?还不赶紧将宁王妃的喜好说一说,趁着她还没到赶紧布置好才是正经。”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王妃到来 傅邺好笑地一把拉下她的手,“不用那么紧张,她又不会吃人。” 陶姚甩开他的手,没有看向一旁的人,而是蹙眉道,“还是尽量让她感到宾至如归才好。” 宁王如果继承了大统,那宁王妃就是未来的正宫皇后,冲着这身份就不能怠慢她,毕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嘛,她一直觉得在哪个山头就要唱哪支山歌。 傅邺领着陶姚往正院而去,这里必定要率先用来安置宁王妃,不过他还是低声与陶姚道,“你放心,她比你还想要拉拢你。” 陶姚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的话,接下来的话就没有再问出口了,无论是叶家还是傅邺,在宁王妃的眼里都有拉拢的价值。 哪怕宁王妃将来水涨船高成为皇后,她爹也就只能封一个承恩侯,简家没什么势力,就算成为了承恩侯,背后没有势力支撑,这也就只是一个空爵位。 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对,虽然她对政治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君王是要玩平衡术的,尤其宁王这个人,只怕要把这个玩得出彩才能驾驭后宫与前朝,不然准得乱套,这样一来,抬举一下皇后的娘家也是可以的。 陶姚一向不会藏心事,傅邺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轻笑道,“后院那么多美人,那么多势力,就一定要抬举正妻的娘家吗?能选择的多了去,正经的外家有时候反倒不是个最好的选择。” 如果宁王妃生了个女儿,那么抬举一下她娘家也无妨;如果生下的是个儿子,那么将成为君王的宁王就得考虑斟酌一二了,嫡子天然就有继承权,比庶子的名义高多了,宁王为了平衡这个嫡子,接下来几年一定会多生几个庶子出来,至于宁王妃的娘家,最好还是别太冒头了,省得君王会以为这又是一个想要抢班夺权的儿子。 宁王妃这人一向紧跟着宁王的策略走,她会知道拉拢宁王身边的人更为妥当,这样一来可以稳固她的地位,二来也能给自己生的嫡子增添助力。 有这层因素的考虑,她是万万不会为难陶姚的,更何况她现在还得用着陶姚,就只有捧着陶姚的理。 陶姚听得轻嗤一声,这样的生活多无趣啊,除了勾心斗角就是勾心斗角,换成她,是真的一天也活不下去,她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佛系生活。 傅邺温声道,“这些都不用你去想,反正该当一回事的地方就当一回事,不该当一回事的地方睁只眼闭只眼即可。” 陶姚没有吭声,虽然她时常都不给好脸色傅邺看,但也知道他此时说的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这正院是比不上永安侯府的,比起宁王府的就更不如了,不过有傅邺提供的消息在,陶姚还是尽量按着宁王妃的喜好布置了一番,把这宅子里的下人都快忙翻了。 好在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叶游与鲍芙精心挑选的,忠心上不用置疑,能力上也是出众,很快就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陶姚更是让下人都集中起来让她认认脸,然后就吩咐庄管事挑上几个本分又不碎嘴的婆子和侍女,留在正院侍候。 庄管事点头表示知道了,“小姐放心,小人会安排妥当的。” “那就有劳庄管事了。”陶姚还是客气地说了一句,她初来乍到,就算这些人忠心上不用怀疑,但示好一下还是很有必要。 夜色渐深,与傅邺用过晚餐后,田兰儿就引了陶姚去给她布置的院子。 陶姚一踏进来就看到这布置还是走极简风的,这田兰儿对她的喜好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于是笑道,“辛苦你了,既要管着这里,还是看着诊所的运营。” “小姐这话是真真折煞我了,我想留在小姐身边,哪会觉得辛苦?不瞒小姐说,我甘之如饴呢。”田兰儿笑道,这话也是她的真心话,比起以前,现在可以说每天过得都很充实,“诊所那边运营得非常好,有人零星来闹过事,但都掀不起风浪,现在就连青云镇上也有慕名而来生娃的人,倒是让卫娘子忙得如陀螺转,如果盛姑娘过来了还好办一点,不然就她一人有时候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 陶姚皱紧了眉头,虽然这段时间每个月田兰儿都会让人进京给她汇报,但没想到诊所会忙成这样,这让她想起异时空那段妇产科医生的生活,这样下去,卫娘子也会跟她一样短寿的。 “这样不行。”她不能把人当牲口来使用。 “确实是不行。”田兰儿道,“之前招来的张嫂子与卢嫂子倒也是也能上手了,不过卫娘子说,她们能否出师还得小姐你考核过才行,所以一直没让她们独自给人接生过。对了,这附近的稳婆接不到生意,一听我们放出风声只需要三两银子就给培训的话,倒是有不少人为报名了,这安置在哪儿让她们上课啊?” 诊所就那么点大地方,虽然现在把周围一些宅基地能买的也买了下来扩建中,可现在即将要开课,把她们都安置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在这庄子里找个地方开班授课。”陶姚道,她不能离开宁王妃太远,所以就得把授课的地方放在这里,等培训得差不多了再去诊所实习,“庄子离荷花村从马车不过是两刻钟的距离,并不算远,把我在诊所那边的住处收拾出来安置接下来要学习当护士的人,过两天我就让庄管事去镇上买些人回来。”人手还必须要培养。 田兰儿赶紧把陶姚的话记下来,“对了,村里有好些闺女多的人家也来问过诊所要不要人学当护士……” “她们愿意学?”陶姚挑了下眉。 田兰儿道:“哪里不愿意了?之前小姐从镇上买回来的那十个人,有两个跟着小姐到京城去了,还有八个留在村里的诊所上,虽然每天忙碌了一点,但小姐有给月钱,她们出去一说,不少人都心动了,再说,小姐你再回村里看看,现在村里的变化也挺大的,靠着我们的诊所,附近的人家连饭食生意也做了起来,毕竟我们诊所就那么一个厨娘,有时候真忙不过来那么多家属吃饭的问题,这周边的人家不就跟着喝一杯汤……” 陶姚有些囧,诊所的账因为她定的收费不高,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表现,只能说是不亏本,所以她一直以为诊所能把附近几个村的生意给抢了就算厉害了,没想到还能有这局面。 “这样也好,大家都能喝上汤了,也就对诊所没有什么异意了。” 田兰儿一笑,“可不是嘛,如今荷花村还有人想过来落户呢,陶卫两家的族长每天家里都有人进进出出,礼都收到手软,毕竟连青云镇在内,也就我们一家妇产科诊所,想要媳妇安全生娃,不会连这点钱也舍不得的。” 陶姚听完也就会心一笑,不管荷花村会发展成什么样,以后有没有机会像青云镇一样也成为一个小镇,这些她都不会太过于去考虑,毕竟不到她操心的事情,她只知道荷花村能更好的发展,她也算对得起这片土地,毕竟她长于斯,这也是她的乡土情怀。 休整了两日,宁王妃的马车终于驶到了田庄,傅邺与陶姚都在门口迎接宁王妃。 宁王妃所坐的马车极为普通,就像一般的商户人家一样,而且她本人也穿得极接地气,一如当初避难在荷花村的鲍芙一样,吴嬷嬷扶她下了马车,她一看到陶姚就笑了出来,目光再看了看这新建的宅子,当即就道,“不错,我一路过来,觉得这田园风光还是养眼极了。” “王妃喜欢就好。”陶姚笑着上前刚要行礼。 宁王妃就一把扶着陶姚不让她行礼,“我只是来这儿度假的,叶小姐别唤我王妃,我娘家姓简,就唤我一声简夫人吧。” 陶姚也不争这个,当即从善如流地唤了声,“简夫人。”‘’ 宁王妃也高兴地应了。 陶姚正想要簇拥她进去到正院给她做一次孕检,然后眼角余光看到朱薇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她当即吓了一跳,这平郡王府的郡主怎么也来了这乡下地方? 她忙看向傅邺用眼睛询问一番,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邺也看到了朱薇这个郡主,这人的出现同样让他感到吃惊,不过随后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平郡王妃派来给宁王妃做伴的,当然也含着讨好之意,能傍上未来的皇后,平郡王妃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他用眼神安抚陶姚,让她稍安勿躁。 陶姚确实觉得这突然杀出来的客人实在是失礼至极,她身为主人家,要来也得跟她打声招呼吧?不过她还是运气平息胸腔内的不平之气。 宁王妃一把拉过朱薇到身边,“这得怪我没跟叶小姐提前说一声,我这表外甥女是来跟我做伴的,叶小姐不会介意吧?” 陶姚能说介意吗?这客人都来了,她还能拒之门外? “当然不会。”她笑着要给朱薇见礼,朱薇也学宁王妃一般不让陶姚行礼,然后笑道,“我这次是真失礼了,也不劳叶小姐为我大动干戈,这院里随便找一处安置我便可。”她还伸手去拉了下陶姚的手,“我那天与叶小姐一见如故,一直想要找机会亲近亲近,这下子倒是沾了表姨的光了。” 人家如此客气,陶姚还能说什么?也只有表示欢迎了。 不过哪怕人家说随便找个住处便是,但这是皇家郡主,能随便安置吗?于是她一边扶宁王妃进去宅子里面,一边给田兰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去收拾一个靠近正院的院子出来安置朱薇。 田兰儿做事一向靠谱,当即就退了下去紧急安排人手把靠近正院的院子清理出来。 夏花和麦香也跟了进去,一到正院,宁王妃由吴嬷嬷扶下去梳洗了,而朱薇也被人领到她隔壁为她紧急清理出来的院子去梳洗,趁着这个空档,她赶紧拿过夏花递上来的宁王妃孕检的档案看了起来。 好在这段时间宁王妃表现得还不错,体重也在合理的范围内,不过她还是细心地询问了两人,两人都一一做了回答。 陶姚对这两人的表现还是极为满意的,“甚好,辛苦了,等会忙过了再去歇息。” “小姐,我们不累。”夏花和麦香异口同声地道,这段时间她们都极为兴奋,宁王妃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也没给脸色她们看,孕检时也极为配合,这让她们的工作十分的顺利。 陶姚看到这情形,也只是笑了笑。 等吴嬷嬷出来禀报宁王妃已经梳洗好了,陶姚这才带着两人进去亲自给宁王妃做了次孕检,状况颇好,可能是要到这里来,宁王妃心情放松下来,胎儿反倒安稳了。 “简夫人还要继续保持下去,切可不要再动心思了。”她再三叮嘱道。 宁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再等四五个月她就能见到这个孩子了,所以对陶姚的话还是极为上心的,“我知道轻重,叶小姐,我一定配合你。” 陶姚微微点头表示相信她说的话。 这次宁王府跟来的下人不多,所以陶姚在宁王妃歇下之后,还是向吴嬷嬷介绍了下她安排的人手,让吴嬷嬷看着交代她们干活便是。 吴嬷嬷一向眼利,一下子就看到这些婆子和侍女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心里对陶姚的办事能力颇为赏识,“叶小姐心细,想得颇为周到,我看这些人都能得用。” “得用就好。”陶姚道,“若有表现不好的人,嬷嬷尽管打发了便是,不用回我。”她把最大的自主权送上。 吴嬷嬷一听与陶姚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们王爷派的人过两天也会到,到时候叶小姐看着给安排一下。” 这在陶姚的意料当中,宁王哪可能不会派安保的人前来?他放心得下宁王妃,却放心不下这即将出生的孩子,哪怕心中算计再多,对孩子的舔犊之情还是有的。 她还不至于将宁王这人想得太糟。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回诊所 陶姚记挂着诊所那边的情况,但是现实不允许她现在就过去查看,毕竟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给宁王妃安胎。 等宁王派来的安保人员到位后,还没有走的傅邺跟庄管事两人开始忙起来,无论如何要把这田庄打造成一个铁桶一般的地方。 所以她原先设着把那个稳婆班办在庄里的想法被傅邺给灭掉了,外来人员太多就会给人趁水摸鱼的机会,这样万一出了事这个责任就推脱不掉,反而不现实。 傅邺看她情绪不高,显然对他这个安排有情绪,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还是道,“你别觉得有抵触心里,我这么做自有道理,对了,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好姐妹叫盛青的吗?” 陶姚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只是有些烦躁自己的时间安排不过来,诊所那边离不开卫娘子,而这边离不开她,再加上她对傅邺一向不如对别人有耐心,傅邺等于是被她迁怒的人。 “我也没有反对,在这方面你比我厉害,我自然听你的。”她道,伸手揉了下脸,她的脸色逐渐温和下来,遂,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男人,“你提青青姐干嘛?” 傅邺看她情绪平缓下来后,这才放下心来,“她跟你学过一段时间,我记得你主动让她给人剖腹产,而且她别的方面医术不低,请她过来坐镇在庄子里,你与她倒是可以轮流着出去……” 这确实是个法子,不过宁王妃这边不能有失,盛青是没有背景的,她怕若是出了事,她也未必保得住盛青,这个工作有危险性质,不能这般害人。 “不妥。”她直接给否定了。 傅邺笑道,“我提议让她来,自有保她周全的法子。” 陶姚听后,脸上若有所思,若是真能两全其美,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你保证?” 趁着没有外人在,他伸手拉起陶姚的手,“你得学着相信我,陶姚,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可有骗过你?” 陶姚不能违心地说有,在挣脱傅邺的手之余,她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吗?傅邺的眼里闪过一抹失落,不过他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来,路还长着,他可以慢慢来。 “你好好考虑一下。” 陶姚得了他这话,确实细思这么做的可能性。 她有心事,宁王妃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一向不会藏心事,“叶小姐有什么麻烦的事情也可以跟我讲。”莫非是跟未婚夫吵架了?她在心底猜测着,不过在这里她见识过傅邺是如何对待陶姚的,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的,这样也还能吵起来?她心底还是有些怀疑的。 其实看着这俩小年轻相处的情形,她还是羡慕的,就算当年年轻刚嫁的时候,她对宁王也有过一段情窦初开的时候,不过现实很快就泼给她一盘冷水,处在那个位置上,容不得女人去幻想,必须现实着来。 陶姚笑了下,“倒让简夫人记挂了,其实没有什么麻烦事,不过是我那边的诊所想要开个稳婆班,我心里有些放心不下罢了,人手太少了……” “稳婆班?”宁王妃好奇地重复了一句,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想要干什么。“据我所知,大家手里的技艺都恨不得藏着掖着只留给子孙后代,可叶小姐怎么想到开班授艺?” 虽然叶傅两家都不可能靠这行手艺来吃饭,也不屑于这么做,但凭白就将手艺传给他人,这也是稀奇事。 陶姚却是正色地将心中想法一一告知宁王妃,这是她藏在心底的话,除了极少数个别人之外,根本就没有对别人提过的,最后她总结道,“我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罢了。” 宁王妃却是听后思索起来,如果真如陶姚所言改进了接生方法,那么最直观的就是更多的婴儿不会夭折,那么人口就会大幅度增加,这无论什么时候,能增进人口于国家都是大好事,这样一来不管是对外发动战争还是增加税收都是十分有利的。 她与陶姚看事物的出发点不同,陶姚是悲天悯人的情怀,是一份医者仁心,而自己想的更多的是从中的利益,若是自己插一手此事,那么假以时日,自己的威望一定会增加,这是不光利国利国也利她自己的好事。 她伸手轻抚自己显怀的肚子,不管这胎是男还是女,她都得先站稳脚根才能有以后,对于宁王现在后院的人她都十分忌惮,更何况将来登上那个大位,多少大臣家的女儿都可以挑选,她几乎可以预见那些真正的贵女会一个接一个地充盈后宫,到时候她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 陶姚看到宁王妃的表情凝重起来,就知道她正在思考事情,想到她的身体状况,她不得不叫停她,“简夫人,还是少思少忧虑为妙,都怪我,不该跟你提起这个话题……” “没事。”宁王妃笑道,“自从来了这里,我的心境平和了许多,这两天的饭量也见增长,没有碍眼的人在眼前晃,确实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她毫不掩饰在陶姚面前对宁王后院女人的厌恶,“叶小姐,你所说之事我越越觉得是件好事,若是能培养更多的人才,那后续你要在再开其他地方开诊所,例如京城,我都可以支持你。” 这等于是表明她的态度,现在这事跟政事没有扯在一起,她有不少可作为的空间,她要将她的贤名传播开来,这样一来,宁王日后水涨船高也不能轻易就动她。 名利名利,有名自然有利。 陶姚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这也是她的初衷,当初想要傍上皇家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到宁王妃日后会有的身份,她的心头不由得火热了起来,她不在乎宁王妃在此事的出发点上掺加私心,只要能参与进来,这就是大功德一件。 “王妃真的考虑好了?”她还是慎重地问了一句。 宁王妃笑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参与?叶小姐,你大胆放心地去做,这回我给你当后盾。”顿了一下,“至于我这里,你留下你那俩侍女即可,我还没有到发动的时候。” 陶姚当然不可能将夏花和麦香这俩半桶水给留下来,真有急事,这两人是不顶用的,反而还会坏事,之前是不得不这么安排。 这回她觉得傅邺的提议还是很在理的,能与她轮流替换守着宁王妃的就只有盛青一人,盛青的医术不错,再加上她刻意往全才方面去帮她进步,可以说比御医也不差什么了,再加上她是女子的身份,在宁王妃身边有着天然的优势。 不过此事她还是得与盛青商量一下才行,她不能越俎代疱,这是对人起码的尊重。 所以她先是派人到青云镇上去传口信,约盛青到诊所里来面谈,不过她还没有收到派去的人回信,回诊所处理积压事物的田兰儿回来后跟她说,盛青现在就在诊所里面,已经来了好些天了。 陶姚懵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跟宁王妃告假一天,直接就让人套马车赶往荷花村。 “我陪你去。”马车还没有启动,傅邺就跳了上来。 陶姚瞪大眼睛,“你去干嘛?” “身为你的未婚夫,我去宣示一下主权。”傅邺笑道。 陶姚轻“呸”一声,本想反驳他一句谁是他的未婚妻,不过最后还是将这可笑的话咽回了去,他们在外人面前塑造的形象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但她还是嘴上不饶人的来了一句,“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你还当真了?” 傅邺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将她逼到车壁旁,伸手将她锁在他两臂之间,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你……你想干什么?”她可不会配合他。 “没什么,陶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认真的。”他道。 陶姚没有再嘴硬说什么话去挑衅她,她当然知道他是认真的,不过是她那颗意难平的心在做祟罢了,最后她道:“我的立场不会变,傅邺,你这样做不会有结果的,我不想你将好不容易才重来的青春耗在我身上……”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按你自己的心意去做事便可。”他缩回双臂靠着软垫开始闭目养神。 陶姚也转头看向外面的田园风光,这是个注定不会愉快的话题,每次提出来都只会让人因扰,干脆还是搁置为妙,她说服不了他改变主意,那么多说无益。 这两刻钟的行程似乎很远,但又似乎很近,陶姚觉得她的心事还没有想明白就到了荷花村的诊所。 她的突然回归,让平静的荷花村热闹起来,很多人一看到陶姚就打招呼,尤其看到陶姚的穿戴比起往日是大有不同,那衣料一看就是好料子,头饰一看就是值钱的,尤其是下马车的时候还是由侍女扶着下来的,这真真是贵女的打扮与作派了。 这些村民都是陶姚从小到大熟悉的,人家跟她打招呼,她也热情地回应,并且还让山茶将准备好的糖果点心拿出来分给围观的小孩子,并没有发达后就不认人的嘴脸,这反而让荷花村的村民对陶姚越发认可起来,这妮子还真不错。 陶卫两家的族长一听陶姚回来了,急忙丢下手里的事情过来迎她,并且那个笑脸一看就透着讨好的味道,这让陶姚顿时觉得权势真是个好东西,以前的她何曾有这个待遇?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起来。 “你得习惯他们的转变。”傅邺在一旁低声提点她,人性就是如此,要不然哪来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陶姚没有做声,不过心底还是认同了他的话,不过对待陶卫两家族长,她还是客气居多,不管她对陶家族长多有意见,曾经也是同一村居住过,没有必要招惹这等人的记恨,于事无利。 对于跟着陶姚的傅邺,村里人都熟悉,虽然此人看着高冷,但他长得俊俏啊,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爱盯着他看,更有上了年纪的妇人好奇心起的打探他跟陶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陪她回到村里等等的问题。 傅邺这回给了十分的耐心,并且笑了笑显得了随和了一些,他没有隐瞒,直接说他与陶姚定了亲,陪她走这一趟是合情合理的。 众人一听陶姚定了亲啊,再看傅邺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当即就说他俩男才女貌再登对不过,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听后更是心碎不已,心叹陶姚的好命道。 好不容易将这些人都给打发掉,陶姚径直踏进诊所里面,诊所正好是忙的时候,并没有安排人手大规模地前来迎接她,不过看到她的回来,还是让诊所的人跟着欢呼起来。 陶姚是她们的主心骨,有她在,诊所就倒不了。 盛青刚给一个产妇接生完,结果一出来就看到陶姚笑咪咪地看着她,当即她哇哇大叫起来,兴奋地跑过去抱住陶姚转圈圈,“夭夭,我可想死你了,之前说好年后就回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现在都快到暮春时节了。 陶姚也兴奋地拉着盛青看了又看,“青青姐,我发现你长高了,更好看了。” “那是当然,我可是美女一枚。”盛青臭美地昂着头道。 陶姚这才拉着她到办公室去,把傅邺给扔到了一边,典型的用完就扔。 傅邺摇头笑了笑,没有跟上去,而是让人带着他去看看后面正在扩建的工程,这些陶姚可能关注不到,他就得为她去关注。 他的突然出现,这让施工的人都不得紧了紧头皮,生怕被人挑出毛病来,更何况板着脸的傅邺一看就不好惹。 办公室里,陶姚在与盛青叙旧后,还是提出了傅邺之前的建议,最后有几分忐忑地道,“青青姐,你好好考虑一二,不用急着回答我,这可不是小事,那位贵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是万万不容有失的,我不想拉你糊里糊涂地下水……” 第二百八十八章 搬来救兵 盛青看陶姚慎重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你还会没有把握?真是少见,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自信满满的……” 陶姚却是摇了摇头,“你也是医者,应该明白话不能说得太满的道理,毕竟意外是随时都会有可能发生,我们不是万能的神。” 盛青这才严肃起来,陶姚说得没错,哪怕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也不能全打包票,毕竟生命可以是很脆弱的,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真的会有危险?” “不好说。”陶姚没有给确切的答案,不过还是凑到盛青的耳边将宁王妃的身份说了出来,当然对于上面夺嫡的事情她一字不提,谁知道会不会因为重生的事情把这事给蝴蝶掉,所以不能在这上面误导盛青的判断。 盛青吓了一跳地张大眼睛看向陶姚,“怪吓人的,她怎么还没有死心?”上回就派遣过一个嬷嬷来找过陶姚,现在陶姚身世大白了,她还找上门来,真是不死心啊。 陶姚耸耸肩笑了笑,她对宁王妃的心理有一定的揣摩,不过是把她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来看的,不过她还是轻拍了一下盛青的肩膀,“你考虑一下……” “这事不用考虑了,我还能信不过你?”盛青摆手道,“卫娘子那边不好调动,她现在还带着张嫂子和卢嫂子两人,争取让这两人能独当一面,我正好可以去会会这宁王妃,还没见过皇家的人呢,正好可以开开眼界。” “真决定了?需不需要跟盛大夫商量一下?”陶姚知道盛青是独生女,盛大夫一向对这个女儿最为紧张。 “才不要跟他商量呢,一个老顽固。”盛青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陶姚道,“怎么了?跟你爹吵架了?我还没问你这会儿到诊所来是为了避什么事呢?”她不在荷花村,盛家医馆也不缺病人,盛青是真没必要跑到荷花村来,除非是跟她爹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盛青这才一脸无奈又一脸气愤地道,“还不是我爹老催我跟大师兄完婚,还说我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以后连我大师兄也不要我之类的话,气得我当场跟他翻脸就跑了出来。这回正好到你的田庄去避一避,我可还不想再回去看我爹那张晚娘脸……”显然是有怨气了。 陶姚有些同情地看着盛青,不过也不能说盛大夫就是错了,盛青的年纪正好是当下最适合的婚龄,再拖确实有成为老姑娘的嫌疑,“我觉得吧,这父女俩没有隔夜仇,在盛大夫的心里他这是在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为人父母不都这样吗?不过婚姻大事,还得你自个儿拿主意,你若觉得葛大夫可以,就跟盛大夫把话说明白了,可以先定个婚嘛,这样就有理由先拖一拖,当然若是实在不能接受葛大夫,也就别耽误了人家……” 葛白也是当下该成亲的年纪,其实人品也好,不过这成亲还得两情相悦才行,外人觉得好,当事人不觉得好也是白搭,譬如她跟傅邺。 盛青这会儿脸有些红的纠结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对大师兄有偏见,可后来发现他人还不错,但是就这样将终身托付给他,我又觉得……唉,说不清,就是心乱如麻,好了好了,不说我的事了,我今儿就跟你回去,省得我爹跑来抓我回去成亲。” 说完,像是怕陶姚要追根究底,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陶姚当即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跑远,感情的事情外人也不好置喙,哪怕两人情同姐妹也不宜多管,所以她也抛开这事不再去想,跟田兰儿选出来管账的人开始对账。 卫娘子连给两人接生完之后才能过来见陶姚,一进来就拉着陶姚左右看了看,“看来这京城的水土就是养人,我看这真的越发俊了。” 陶姚笑着给卫娘子一个拥抱,“卫婶娘,我可想你了。” 卫娘子看她嘴乖,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看到陶姚的生活富足安定她的心也跟着放下了,叙了一会儿旧,她这才道,“这招收稳婆学习的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有条件的人现在生娃都会选择来我们诊所,她们的生意是一落千丈了,现在这么点银子就能学技艺谁不愿意啊?不过人品还真的不能全面考察,你看看可使得?” 陶姚也知道这前来学习的人是参差不齐的,“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真不能要求那么多,也没有这个条件去要求,先这么着吧,如果学习当中发现人品不行的,一律开除回去,学费可以退回去给她。” 卫娘子皱了下眉,不太愿意退学费,不过这样确实省事不少,最后只好道,“那就听你的,只是现在诊所都住满了人,她们安置在哪儿学习?后面加盖的房子还没有建好……” “把我住的那边收拾出来给她们当教室和住宿的地方。”陶姚道,统共也没有多少人,她刚翻了下报名的花名册,也就二十五个人,这都是乡下地方的,只有一两个是从青云镇上来的。 卫娘子没有异议地点了下头,陶姚的亲爹娘给在附近置办了田庄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而且来往也方便,不过两刻钟时间,“那就这么办吧。” 陶姚这时候才把自己编的教材拿出来递给卫娘子,这里面有文字,当然更多的是图片教学,毕竟这个时代识字的人不多,况且这现成的稳婆年纪都偏大,再来学识字工程大不说,效果估计也不好,这些人没有精力学认字的。 卫娘子接过陶姚递过来的教材认真看了起来,这乡下稳婆的情况她都熟悉,需要怎么教心里也有数,如今再看陶姚编的教材深入浅出,有些地方更是浅显易懂,速学起来并不难,她不由得是越看越入神。 陶姚也不打扰她,而是走开先处理其他的事情,她离开了好几个月,要处理的问题也不少,这些都是田兰儿不能处理的。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卫娘子方才放下手中的教材,脸上还有几分兴奋之意,“我看行,陶姚啊,你这方面真是个天才。” 陶姚汗颜,她算哪门子的天才?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毕竟这是异时空那儿成功的经验,于是她道,“卫婶娘快别这么夸我了,我这都是拿来主义,哪能当得天才一说?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那也得借着花才行啊。”卫娘子打趣一句,“我这就去遣人通知那些人这两天时间前来报道。” 陶姚轻“嗯”一声同意她的建议。 卫娘子出去之前还转身跟她道,“对了,我都忘了说,待会儿到我家用午膳,我刚让你卫叔回去买了好菜,娇杏也想你得紧,咱们娘俩几个聚聚,盛姑娘也一块儿去,”然后轻拍了一下脑袋,“都快忘了还有个傅公子,他若是愿意也一块儿吧,反正你卫叔可以陪客。”可惜大儿子回书院去念书了,要不然在家的话正好陪陪客人。 陶姚很想说傅邺就不必了,不过看卫娘子脸上的兴奋之意,她到嘴的话就又吞了回去,傅邺那个大嘴巴将定亲的事情说了出来,若是他不去那就是看不起卫娘子一家,这让卫大勇与卫娘子两人在村里丢份儿。 这么一想,她就赶紧笑道,“那敢情好,到婶娘家去蹭饭了。” 卫娘子嗔了两句陶姚客气的话,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傅邺过来的时候,陶姚看了眼他,当即没好气地将卫娘子的邀请说了出来,嘴上还不饶人地道:“你爱去就去,我可不强迫你……” “当然去。”傅邺挺高兴的,他是知道在陶姚的心里对这家人是特殊的,不过也不好空手去,“我让人去准备一下礼物。” 陶姚一时间没想到这层,毕竟她跟卫家人都太熟了,这下只好由着傅邺去安排。 年后她在京城见过谭老爷夫妇,他俩现在不在荷花村,这倒是不用前去拜访,所以中午就直接跟着卫娘子到卫家去。 在卫家刚坐定,前去置办了礼物的傅邺就后脚上门来,后面还跟着捧了一大把礼物的小厮,陶姚定睛看去,嗬,礼物还不少啊,布匹就有不少,看起来还挺实用的。 卫大勇和卫娘子夫妻俩都有几分惶恐,“这,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是吃顿便饭罢了,哪还要带礼物啊?” 陶姚笑道,“卫叔,婶娘,你们别跟他客气,他这人就是这样,这算是他的心意,收下便是。” 傅邺看了眼陶姚,脸上也颇为高兴,“上回来的匆忙,还没有特意前来谢过你们对陶姚的帮助,这次则好补上,两位莫要见外才好。” 看他说得客气,卫大勇和卫娘子这才红着脸收下这一大捧的礼物。 卫娇杏挨着陶姚坐,两眼都悄然地打量傅邺,盛青还悄悄地捅了下小姑娘的手肘,“看什么呢?” 卫娇杏跟盛青也熟悉,遂悄悄与她道,“我瞧这位公子长得真好,跟陶姚姐挺相配的。” 盛青也笑着跟她咬耳朵,“长得好就相配了?我说娇杏丫头啊,你怎么就以貌取人了?” 卫娇杏现在也学会认字读书了,尤其是大哥放假在家的这段时间,她可是学了不少的,一下子就听懂了盛青的调侃,脸上俏红一片,“长得好看养眼啊,再说人品若不好,陶姚姐会点头同意定亲?” 这可不好说,盛青没有与陶姚深入地谈过这个话题,况且她与傅邺之前见过几次面,这人一向不如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亲和,不过这些与卫娇杏一个小丫头不好说,于是耸耸肩笑了笑,“以后你找婆家也得找人品好的。” 这下子卫娇杏的脸就全红了,她当即不依地起身就跑开了,以后不跟盛青姐聊天了,这人说话都爱调侃人,让人下不来台。 陶姚自是听到她俩咬耳朵的话,不由得摇头笑了笑,干脆说起了盛青,“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你说这些招惹她做甚?” 趁着卫大勇夫妻转到厨下去,她这才与陶姚道,“我这不是怕小姑娘眼皮浅见到长得好看的就被人给骗了去……”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陶姚这才不说话了,这话在理,人长得好看再加上油嘴滑舌,确实能骗到不少姑娘家,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姑娘家见到外男的机会很少,就更容易被骗了。 重逢的一顿便饭吃得宾主尽欢,离开时卫娘子看到傅邺小心地扶着陶姚上马车,心里对这年轻的小伙子颇为满意,懂得心疼人,往后就能夫妻和顺。 因为马车里还坐着一个盛青,傅邺就没有上马车,而是坐到小厮牵来的马匹上。 陶姚拉起车窗帘子,看向卫娘子道,“卫婶娘,我这就先回去田庄了,诊所那边还得婶娘多费心一些,琐事就交给田兰儿去处理,你也能轻便一些,等人手培养出来,你也可以解放一下……”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现在张嫂子和卢嫂子也能帮上手,没你想象中那么忙。”卫娘子也不多问陶姚为何这么急着要回去,在她的心里,陶姚这小姑娘做事一向有分寸,她急着回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陶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出来这半日功夫,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宁王妃,这人现在就是重点保护对象,哪怕保护得滴水不漏也不能保证就没有意外。 回到田庄之后,傅邺在外面处理事情,陶姚带着盛青匆忙往后院而去。 主院静悄悄的,她放轻了步子走进去,看到屋外的吴嬷嬷正在廊下打磕睡,守门的小丫头看到她进来,忙行礼。 她抬抬手示意人起身,小声地问道,“简夫人安好吧?” 小丫头忙小声道,“没有事发生,吃过午膳,夫人在院子里兜了两圈就去午睡了,这会儿还没有醒。” “里面可有人守着?”陶姚问道。 “夏花和麦香两位姐姐在里面守着,要奴婢进去唤人吗?” 陶姚摇了摇头,宁王妃一向觉浅,还是不要惊动她为好,这怀了身孕若是精神头不好也会影响到胎儿的。“我待后再来,等王妃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丫头忙应声。 陶姚这才蹑着手脚走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人员参差 盛青在主院的门口等着候见,见到陶姚猫步走出来,她忙噤声,等陶姚拉着她到一处院子里,她这才轻声道,“那贵人没事吧?” “没事,等她醒来我再带你过去见见她。”陶姚道,“这是我住的院子,青青姐还是跟我住一块儿吧……” “当然,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巴着你来得便利些。”盛青一听这是陶姚的地盘,当即就放松下来。 只是她还没有放松太久,陶姚就将宁王妃的孕检档案往她怀里一塞,“赶紧看看熟悉熟悉情况。” 盛青一边翻看档案一边嘟嘴道,“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刻薄了,都把人当牲口使唤了,我这刚来还没有喘口气呢,你就给我派任务了……” 陶姚斜睨她一眼。 “得,我现在就给你当牛做马,这总行了吧?”盛青一副怕了她表情。 陶姚当即“噗嗤”一笑,“我是想你快点能上手,那边的稳婆班可不等人,唉,这时间是怎么算也不够用。” “那是你自找的,把摊子铺得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腰?”盛青一面快递翻看手中的档案,一面半点也不同情地道。 陶姚叹了一口气,“那没办法,天生就是劳碌命,闲不下来。” 盛青可不搭理她,看把她得瑟的,不过像她这般不藏私的人是真少见,就连她爹也做不到,她爹急着要她跟大师兄葛白成婚不就是想趁着成为一家人,然后把衣钵传给大师兄,她就看不惯她爹这重男轻女的思想,她为什么就不行?就算传衣钵也该是她才轮到大师兄吧,可她倒好,那是本末倒置。 宁王妃午睡起来静过面后,才听下人禀告说陶姚来过,她这才让吴嬷嬷赶紧去把人请来。 陶姚带着盛青走进正院旁边的小花厅的时候,宁王妃早就噙着一抹笑容等在那儿,完全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在盛青要行礼的时候,她笑着让吴嬷嬷上前扶着盛青,“盛姑娘是吧?我听叶小姐提起过你,一直心向往之,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我日后还要麻烦姑娘甚多。” “岂敢?”盛青不敢托大,头一回面对这等不可高攀的贵人,她整个人都放松不下来,哪怕吴嬷嬷扶着不让行礼,她还是立即就屈了下膝,“小女不过是略通歧黄之术,当不得夫人的谬赞,折煞小女了。” 宁王妃一直保持温和的面容,对于盛青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并不感到意外,这个表现其实很正常,在陶姚推荐这位盛姑娘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也着人去调查清楚了这姑娘的背景,果然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样的用来放心,而且小门小户出身的人,也不怕她弄出什么幺蛾子。“盛姑娘不用太紧张,咱们多接触几次你就知道我的脾性了,能遇上叶小姐和盛姑娘这样有本事的人,是我们母子的福份。”她轻抚腹中的胎儿,满脸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盛青虽然年纪尚轻,但是自家是开医馆的,见过不少病人,其中也有富贵人家的,所以她对于这宁王妃的话是不敢完全相信的,不过能有个好的态度她就万幸了。 陶姚轻捏了一下盛青的手心,表明一切还有她,“夫人,不如让我这位青青姐给你诊一次平安脉?” 医术好不好一试便知,在日常保健方面,盛青的医术比她好,毕竟她没有重点修过中医学,现在能用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记性好,活学活用罢了。 “那敢情好。”宁王妃示意侍女上前将脉枕放到腕下,然后朝盛青笑了笑,“麻烦盛姑娘了。” “夫人客气了。”盛青轻呼一口气,然后才小步上前斜着身子坐下,手搭上宁王妃的脉膊时,她这才真的静下心来,一旦沉浸医术当中,她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陶姚坐在盛青旁边雕花圆凳上,她没有再出声要断盛青的诊脉。 好半晌,盛青示意宁王妃换另一只手,一刻钟后,她这才收起手,示意侍女收起脉枕,这才正色看向宁王妃道,“王妃是不是浅眠易惊醒?睡醒有口干……” 陶姚坐在一旁听着盛青说出宁王妃的小症状,这些都没有记在宁王妃的孕检档案里面,可以说是盛青对宁王妃身体状况的补充。 宁王妃初时以为是陶姚私下告知这位盛姑娘的,不过越听心里就越重视,毕竟她自己的孕检档案她是看过的,若是有这些小问题,陶姚都会一一记下的,没有记下也就是连陶姚都没能发现,这样看来这位盛姑娘确实是有一手,并且能与陶姚形成互补的作用。 想明白这点后,她待盛青就更加温和了,有本事的人到哪都值得尊重,于是很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那些小症状,“确实诚如姑娘所说,不过叶小姐也说过我思虑过重,以后我必会多多注意,只是不知道这些小症状可否开方子调理一下?” “当然可以。”这些对于盛青而言真是小意思,她遇过比宁王妃更严重的病人,遂立即让侍女准备纸墨笔砚写方子。 方子写好之后,吴嬷嬷自己看了一遍,然后就呈上给宁王妃过目,宁王妃自己是不大通医术的,但看个方子还是能看懂的,毕竟这么些年来她也算是久病成医,尤其是在后院,她也得多学点自保的本事,要不然怎么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 看过没有问题后,她这才朝吴嬷嬷点了下头,吴嬷嬷亲自退下去执药,半点也不假手于人。 陶姚对于这主仆俩的作派视而不见,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再者这多一重保障也是好事。 过了宁王妃这一关,有了盛青的加入,陶姚算是半解放出来了,她挑了夏花出来给盛青打下手,把麦香带在身边当助理用。 田兰儿很快就把诊所她住的那个小院子清理出来,前来学习的稳婆也通知了报到开学的时间。 她准备好出发到荷花村去时,傅邺过来跟她告辞了。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她没心没肺地笑眯眯地赠了句吉言给他。 傅邺觉得她怎么有时候就这么气人呢?不过又不也真的与她置气,只好叮嘱一番道,“处理不了的事情别逞强,让人回京通知我也好,或者找你哥也好,总有人出面帮你处理事情……” 陶姚皱了皱眉道,“我知道了,你就别啰嗦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自个儿清楚。”她这里还有个重点保护对象,哪敢逞强? 傅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京城还有要事处理,他是真不想这会儿离开,这会儿他没再说什么,坐上小厮牵来的骏马,再看了陶姚一眼,就调转马头策马往京城而去。 他怕再不走就不想走了,每次离开的时候,他都会惆怅万千,深怕还会重演上辈子的悲剧,在他伸手不及的地方,她会再度香消玉殒。 陶姚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他面前她是不会示弱的,他一转身,她其实也有几分愁绪涨满心间,两人的纠葛似乎越来越深,她也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若不是他的出现,估计也不会出现她这样的局面,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世间万物就是如此,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又能说得上是好还是坏? “小姐。”山茶看到风有些大,上前将薄披风给陶姚披上。 陶姚拉好披风,收起自己的愁绪,坐上马车赶往诊所,还是做事要紧,至于一些愁情别绪还是少想为妙,她现在是理不清与傅邺的这一团乱麻。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他到处的打转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她,她的心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定。 诊所依旧忙碌,卫娘子没有过来主持这开班仪式,田兰儿陪着陶姚过去。 陶姚进到临时改出来的教室,一如她的要求,甚至黑板都弄了出来,桌椅不知道田兰儿从哪家倒闭的私塾弄回来的,有些旧了,但还能用,毕竟现做是来不及了。 比起设施的简陋,稳婆的年龄才叫参差不齐,年纪大的都有四十多岁了,年轻的二十来岁,年龄层跨越大,看穿着除了少数着细棉布,大多都是穿的是自制的土棉布衣裳,头上梳着时下农村流行的发型,条件好点的有根细根簪,条件不好的就一块蓝白花布搭在头发上,表面看去都还算整洁。 一群乡下稳婆是头一次规矩地坐在这样的教室里面,众人脸上都感到新鲜,就像小儿上学堂那种,一时间交头结耳与相识的人讨论起来,看起来就像菜市场一样,更有些人还带了自制的南瓜籽一边吃一边吐壳,把地板弄得到处都是瓜子壳。 田兰儿看着这些人的表现,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都是一群低素质的乡下妇人,与她们相比,之前买来培训当护士用的姑娘们实在是太好了,可比这群妇人讲究多了。 她偷偷看了眼陶姚,看到陶姚神色平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觉得比起陶姚来,她还是修炼不到家,遂把脸上的嫌弃表情全都收了起来,但她心里还是很想说,与其教这些人,还不如多买些小姑娘回来学习,为了能有个自由身,那些小姑娘也是很拼的。 这都在陶姚的意料当中,她是在这荷花村长大的,接触最多的就是这种乡下妇人,所以对她们的作派太了解了,不过显而易见,她们身上的弊端十分明显。 她看了眼教台上的惊堂木,不由得多看了眼田兰儿,没想到还挺心细的嘛,她也没有客气,上前就直接拿起惊堂木在教台上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当即发出惊响,这让一**头接耳的妇人都安静下来转头看向陶姚。 其实已经有人发现陶姚进来了,毕竟乡下地方穿的如陶姚这般的是没有的,尤其是看陶姚那通身气派,她们就先有些胆怯了,乡下人都不爱与贵人打交道,深怕吃亏,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人后悔前来报班了,怕陶姚仗着身份会坑她们。 至于交头接耳说得起兴的人倒是没留意到有人进来,听到吓人的惊响声,这才扭头发现陶姚沉着一张脸站在讲台上。 “都安静下来。”陶姚的声量不大,但教室的人都能听到,看到她们坐得东倒西歪的,还有些人边纳鞋底边听她说话,她又道,“手上的活都暂时放下来,先坐好。” 有人听话有人不以为然,自己是花钱报的班,边听边干活才不吃亏。 陶姚看了眼那些手中有活的妇人,“若是不放下手中的活计,那就请出去,什么时候做完了活计什么时候再进来,我这边可不等人的,自己落下了进度也别怪人……” 想到那三两银子,这在乡下地方来说已经不算少了,若是少学了东西,那岂不是自家吃亏?不肯吃亏的心思上来了,这下子终于没有人再边干活边听课了,全都坐好仔细地看着陶姚。 陶姚没有第一时间就去讲解接生的知识,而是背着手看着这群比她年纪要大的妇人们,“稳婆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你们谁能告诉我?” “不就是给人接生的嘛?”当即有人应声。 话音一落,众人立即哄笑出声,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问? “比起医者如何?”陶姚接着发问。 “谁能比得过医者?”也有人很快就应答。 “可不是?我们走出去谁能看得上,人家大夫就不同了,十里八乡的哪个不尊敬?就好比韩大夫……”之后就是一长段韩大夫的彩虹屁。 “大夫人家救死扶伤,我们不过就是接生个小娃娃,根本就不一样……”有人发出感慨。 “就是啊,用着我们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生怕我们会下狠手不让他家娃出生,用不着我们的时候,鼻孔都是朝天看的,好像我们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呸!没有我们,哪来他家的娃的出生?”立即有人给自身鸣不平。 时下的三姑六婆中就包括了稳婆,说起来全是贬义,觉得她们上不了台面,跟她们说句话都丢份一样,尤其是富户人家,那更是鼻孔朝天看。 “……” 陶姚站在原地,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发泄着心中的不平之气,毕竟在现实生活中,她们也受不过不少人家的蔑视,当然稳婆的从业人员一向是参差不齐,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且技艺的高低也决定了婴儿的存活率,可这是时代的限制,也不能完全的以偏概全。 看她们越说越偏,已经偏离了讨论的初衷,她这才伸手示意她们停止讨论。 “我再问你们一句,你们希不希望走出去受人尊重?” 第二百九十章 态度强硬 这问话一出,所有人都瞬间看向陶姚,之前被迫停下讨论的人也都忘记了刚才自己说过了什么。 看到全场人都静默下来,陶姚也不催促,观念也不是一朝就能改变的,更何况这些偏见早已根深蒂固,她没有兴趣去挑战现有的社会秩序,这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去改变的,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就不要去做这么大的事情。 但这个行当她是专业的,至少在这行当里面她应该是有发言权的。 “谁不想啊?” 有一个人嘀咕了一句,顿时场面就又炸开了,她们的眼里有着热切的渴望,不过年长的妇人却没有那么乐观,她们的观念早已形成,本来到这里花银子学技艺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十里八乡的生意都被这诊所抢光了,她们再不想着改变就等着喝西北风了,所以泼冷水最多的也是她们。 “你们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也不看看自己的行当比那杀猪的能高贵到哪里去?净想一些有的没有做甚?”这是觉得自己的行当也就那样,从不去想过争取什么。 “我说陶姑娘,你到底教不教我们啊?净说些没用的,我还花了三两银子的,家里的活计也不少,再不快点教我们,当家的就该有意见了,觉得我们是在浪费钱,回头还不将我们一顿好打?”这是嫌浪费时间说没用的,现实如此,没有必要去改变,还不如真金白银更实在。 “对啊,陶姑娘,你这样可不地道啊,我们一天的时间都浪费掉了,要是下地都能锄一亩地了。”这是不以为然的。 当然也有心思蠢蠢欲动的,“我就觉得陶姑娘问得好,人家当大夫的都能得到尊重,我们当稳婆的哪里低人一等了?” “就是啊,还不是靠我们小娃娃才能来到这世上?”立即有附和的。 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两派人瞬间就争论起来,当然还有中间派一脸的不耐烦或者在看戏。 人心不齐。 田兰儿在一旁看着不禁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看向台上的陶姚,带领这群人并不容易,更何况人家自己也有想法,不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那句老话,还不如直接买人回来培养呢,要多少就能有多少,牙行从不缺卖身的人。 陶姚也没有动怒,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要推广一件事情前期没点阻力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的耐心十足。 卫娘子刚结束了一台剖腹产的手术趁着有空档就赶了过来,她对这个培训班是十分重视的,人也是她招收回来的,田兰儿一直持反对意见,她算是十分支陶姚想法的人。 而且对于这群乡下地方的稳婆她也有足够的了解,她们对这行当没有别的想法,跟她当初一脚踏进来的想法一样,就是赚钱讨生活。 站在外面听了她们激烈的讨论,她的眉头皱紧起来,目光先是看向台上的陶姚,她明白陶姚的用意,这小姑娘对这行是有信仰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摊子铺开来,尤其现在她根本就不用这行去维持她的生活。 就像她说的,总得有人做这些事情才行,至于个人得失其实并不用太过于去计较。 想到这里,她一脚踏进这间热闹非常的教室,目光看向那群跟她年纪差不多或者比她更在的人。 一看到卫娘子这熟人进来,场面又静了下来,她们当中的人曾经有人非常嫉妒卫娘子的名声远扬,能赚到更多的银钱,只是随着卫娘子固定在这个诊所接生,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这儿生孩子,她们就又嫉妒不起来,更何况她们还听说卫娘子除了固定的薪资之外,还有提成加资金,一个月收入可不低,比她以前赚的只多不少,心里就越发羡慕了,但嫉妒恨却是少了许多,比不过也就嫉妒恨不起来了。 陶姚这才看到卫娘子进来,朝她轻轻地点点头,卫娘子来得真是妙啊,有时候说再多不如一个现身说法的人。 只见卫娘子看向场中的众人,“你们觉得我走出去如何?陶姚走出去又如何?” 这问话一出,众人当即就有答道,“不管是卫娘子还是陶姑娘,你们走出去自然是人人赞好,谁不说你们的好话?”这还用问吗? 更有些人的脸色不大好看,以为卫娘子是有意在挤兑她们,是笑话她们技不如她。 “可你们想过是为什么会这样吗?”卫娘子问道。 这话又没有人回答了,她们以前只知道嫉妒恨,现在连嫉妒恨也没有了,哪还会深思其中的原因。 “经我手出手的婴儿,在生产过程中死亡的很少,后面夭折的婴孩大多都是胎里没养好的,这个原因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不予讨论。”卫娘子道,“可你们想想经你们的手当场死去了多少婴孩?还有因为你们致残的又有多少?” 这些都是没法回答的问题,能来这里打算学艺的人都没有技艺高超的,若是遇上妇人顺产的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遇上难产的,那就真的自求多福了,她们有时候下的狠手事后想起也是打冷颤的。 “可那有什么办法?当时生不下来,我们若不是这样,母子都得遭罪,这也是命啊……”有人辩解道。 “是啊,我们也不想的,要是我们技艺到家,哪还要花三两银子来这儿跟你们学?”这是恼羞成怒的。 “说得没错,我们也算是尽力了,命该如此我们也是没法……”这是在耍无赖了。 更有人立即站起来要求退钱不学了,来这儿尽说一堆废话,没有一句实用的,讨论这些有个毛用? 陶姚的目光立即看向那几个叫嚣要退钱不学的人,对于这些连反思都不想的人,她也觉得没有教的必要,于是朝旁边的田兰儿道,“翻出花名册,让她们去退费,我这里不招收这样的人。” 那几个叫嚣的人不过是想要胁陶姚罢了,并不是真想退钱走人,毕竟三两银子看似不少,但若是真能学到陶姚的接生技艺,这是相当值的,以后到外面就可以打着陶姚的旗号相信也是能赚进钱的,这点投资完全是值得的。 可是陶姚这个反应却让她们当场就懵了,真给退钱啊。 田兰儿早就想这样了,这些人都是给脸不要脸的人,在她看来不学也罢,就不该在这行混下去,不然死在她们手里的婴孩怕是还要增加,于是她走上前笑眯眯地道,“请吧,诸位,这就跟我去退钱走人。” “哎,我们……”有人退缩不想走。 田兰儿是会武的,立即伸手就钳制住那个退缩不想走的人,“走吧,别赖着,我家小姐不缺你这三瓜两枣的培训费。”目光冷冷地看向另外几个,“还有你们,赶紧的,别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对啊,要走就赶紧的,别磨磨蹭蹭的。”立即就有人出声赶人。 大多数的人也都冷眼观望,巴不得能少几个抢饭碗的人,这十里八乡也就这么点市场,能少个人争就少个人。 “哎,你别扯我啊,陶姑娘,我……我刚才是说着玩的,我……不想走……”那被田兰儿扯着走的人立即朝陶姚求饶。 可惜陶姚并不想改变主意,她这里是缺人,但也不等于是什么垃圾都收的。 另外几个不动的人也被山茶带着人上前推搡着出去,叫走是真走的,这一手露出来,让在场的人都噤声了,她们有些畏惧台上的陶姚,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可真狠,一言不合说赶人就赶人。 等到场面再度清静下来,陶姚这才开口道,“她们要走我不留,求情我也不留,不是我心狠,而是这样的人本就不该继续留下来。”她缓步走向这群人中间,从她们身边擦过,语速却是不快不慢的又再道,“我现在来回答我之前提的问题,你们与卫娘子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并不在技艺上,而是她有一颗对生命敬畏的仁爱之心,她对这个行当有着朴素的信仰,她热爱自己的职业,并不是将它当做一门营生来看。” 她走到其中一个年纪颇大一脸若有所思的妇人的身边停下来,手轻拍她的肩膀,看到她紧张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你与救死扶伤的大夫有区别吗?” “有……吧……”这个妇人不确定的回答,随后又微微皱眉,“好像……也……没有……吧……”她有些不确定了。 陶姚看了看她,又再度抬头环视众人,“医者救死扶伤乃是大爱,你们用双手将一个新生命带到这个世上,难道就不是人间的大爱的吗?我们同样都是救助生命,不管这个生命是大的还是小的,他们都是一样值得我们去尊重,你们得尊重热爱自己的职业,别人才会去尊重你们,因为尊重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这是双方面的。” 她不去宣扬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类超前的言论,说了她们也不会懂的,但是她希望去改变她们心底对于这个职业的看法,自己的看法变了,别人的看法才会改变。 选择留下来的稳婆人数不过堪堪过了二十,这二十人都开始思索起来。 “可是我们该怎么做才行?”这是觉悟比较高的。 陶姚很高兴有人这么问,她上前鼓励般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这让这个比陶姚年长得多的妇人露出了一抹略带羞涩的笑容,似乎生活中没有人赞许过她,突然一个比她小得多的年轻少女却用这样的眼光看她,她微微地挺直了自己的背,这种感觉真心不赖。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标准,譬如做木工的,他们也会有自身的要求,达不到要求师父也不会给徒弟出师。”她继续边走边说,“我们这个行当也一样,同样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我在这里也告诉大家,达不到我的要求,是不能够在这个班里出师的。” 这下子众人又张大了眼睛,这学不到位不能出师可怎么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她们是不能长时间扔下家下不管的,不然婆婆与丈夫孩子都该有意见了。 “陶姑娘,这怕是不行吧,我们不能长时间这般学习啊,这个开销顶不住的……” 这样有疑虑的话一出,顿时就得到不少人响应,纷纷表示自己有困难。 陶姚伸手轻轻往下压了压,众人又没再吭声了,她们又两眼眨都不眨地看向陶姚,都想听听她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陶姚并没有让她们等太久,这才道,“你们看我这诊所如何?” “好啊,现在人人都知道陶姑娘这诊所,连青云镇也开始扬名了。”有一个来自青云镇的稳婆羡慕地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既然大家都能看出这诊所的模式不错,我还要告诉大家,接下来诊所会开到青云镇,甚至是永安县,当然还有京城……” 这下子真是一滴水滴到热油里,人心瞬间就炸了,有头脑聪明的人就明白了陶姚这话是什么意思。 诊所接着开,意味着缺人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调动积极 众人一听,心里都火热起来,她们也看到诊所干净卫生,这生产的环境比不少人家中都要优越得多,先天的条件摆在这里,再说也比自己单干要容易得多,不用担心没人请。 “那……那我们以后都能进诊所?”有人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眼里满是渴望。 接着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陶姚,期待着她的回答。 陶姚笑了笑,终于抛出另一根要吊在她们面前的胡萝卜,“择优录取。”顿了一会儿,方才补充道,“就是说你们当中若有表现特别好的人,我们诊所都会优先聘用,为期五年,这个得签合约的。” 这回没有人再炸开窝般地讨论,而是低头掰着手指算起来,算算能赚多少钱。 陶姚不待她们算清楚,就再度道,“若是学得特别好,能与卫娘子一个级别的待遇,而且我还可以承诺,退回学费三两银子,若能提前签约的,还会发放生活补助费,车马费等项目,总之,前提是一定要达到我的要求。” 这下子人人都竖起耳朵听得清楚明白,这不要钱还给补助费,听得所有人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 当然还有人有疑虑,只见众人中年纪最大的妇人道,“陶姑娘,像我这般年纪的你们也要吗?” 陶姚打眼看过去,这个妇人显得有些老态,一下子让她不好拿捏她的年龄,去而又返的田兰儿一看陶姚皱眉就立即凑过去与陶姚耳语道,“此人是荷花村附近村子里的人,年纪已过了三十五……” 陶姚顿时有些汗颜,才三十五岁啊,她看起来还以为人家五十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这上了年纪的人将不予考虑,不过随后就想到这是古代,平均寿命都不长,别看这妇人还不到四十的年纪,其实已经是奶奶级别的人了。 “若是学得好,身体也硬朗,我们诊所都会予以录用,这位伯娘不用担心。”她依旧温和地回应了一句。 这下子没有人会再心存疑虑了,毕竟陶姚的话里三句两句不离学得好这三个字,显然只要学到真本事,就不愁没出路。 原本似一盘散沙的培训班,瞬间就变得齐心奋进起来。 陶姚这才开始准备授课,她把自己画的关于卫生的要求的图画让田兰儿挂到黑板上,看到下面的人伸长脖子看着这一幅幅画都一头雾水的样子,她也没有急着解答,而是等田兰儿的动作完了之后,这才走向那些卫生要求的图画前,“今天我教的第一课就是——卫生……” 接下来就是她讲述关于卫生的要求,然后再让众人互相检查近旁的人的手,从手指甲到手心窝都检查一遍,看看有多少人的手能达标? 这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就发现不少人都一手的黑指甲,伸出来都有几分渗人,更何况她们以前连接生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净手,可见卫生状况堪忧。 陶姚早有预料,但是现实还是让她的脸色沉重起来,这只是一隅,但却能管中窥豹看到这大兴王朝整个稳婆集体的卫生状况,就这样的从业人员,产妇和婴儿没有因为她们堪忧的卫生状况而染病就是一大幸事了。 良好的卫生是提高婴儿存活率的关键,不过路还长,她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思及此,她微微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一口吃起一个大胖子。 卫娘子看到陶姚沉稳教学的样子,再看看那群人也学得认真,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兼之还要给产妇接生,她只是旁听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只是刚走出来,就看到外面看得愣神的韩大夫,遂忙迎上前去,“韩大夫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儿还想找你一块儿吃顿饭给陶姚接风洗尘呢,结果才知道你出门给人看诊去了。” “刚回来,听说陶姚回来了,这不就赶紧过来看看?”韩大夫笑着应了一句,然后再看回里面众人学习的画面,叹了一句,“我以为我很了解陶姚了,却不知道她时时都能让人惊讶,这般大面积的开班授课,常人不及她的魄力啊。” “那倒是。”卫娘子笑着与他并排站着看向屋里的情形,“这几乎是我们这十里八乡稍有点水平的稳婆了,把这批人真教出来了,算是造福一方乡里了。”不然光靠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但是要教出来谈何容易,这都是要花精力与金钱的,一般人真的不敢像陶姚这般干。 韩大夫点点头认同卫娘子的话,时下人流行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要收徒也不会一下子收这么多,顶多是几个,还要白白给干活好几年才能开始学本事,他自己本身就是从学徒熬出来的,太明白那滋味了,瞬间有几分感慨,可惜自己当年没能遇上陶姚这样的师父。 因为有陶姚抛出来的胡萝卜,众人学得积极,对于知识的渴望与掌握速度并不慢。 一堂课下来,陶姚虽然说得口都干了,但收效不错,遂心里都是喜滋滋的。 一出课室,就看到韩大夫微笑等在外面,她当即就笑着上前道,“终于见到韩大夫了,这几天忙什么去了?” “我是特来请教的。”韩大夫道,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陶姚的价值,她肚子里的医书才是无价之宝。 陶姚挑眉笑了笑,“办公室说去。” 两人这才转移地点到办公室说话去。 每天田庄诊所的来回跑,无论是陶姚还是做为替补偶尔去给人上课的盛青来说,这种生活既忙碌又充实,至少饭量渐长。 对于陶姚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她终于适应了马车在快赶的情况下产生的剧烈颠簸,再也不会像来时那般每每昏昏欲睡。 宁王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有陶姚与盛青轮**心的照顾下,再加上环境导致心境不再波动,她的状况是一天比一天好,等到感应到胎儿有力的胎动时,她感动得几乎欲泪盈眶。 宁王是在入夏后某一天黄昏时辰赶到田庄来看望宁王妃的,他到来的静悄悄,没有提前让人通知田庄里面的人,不过有傅邺的陪同,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田庄里面,傅邺想让人进去后院通知吴嬷嬷一声,哪知宁王却是摆手道,“我想给王妃一个惊喜。”换言之就是不要提前通传。 傅邺看了觉得有些好笑,这宁王想要玩一把浪漫,怎么看都有几分违和,不如说他是想看看宁王妃真实的生活状态,于是他当即表示从善如流,因为是要进宁王妃住的主院,这个他就不便陪同了,只找了个侍女给宁王带路。 宁王妃正在廊下走路散步,走得有些微微出汗之后她就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这里头顶有大树像巨伞一般挡住天上的太阳,微风吹来带来一股清凉,让人舒适无比。 “夫人坐好,我这就给小少爷念诗文。”盛青笑道,掏出随身带着的诗文念了起来,这大夏天的坐在树荫下比屋子里要舒服得多。 宁王妃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吴嬷嬷端着井水镇过的西瓜过来,这个玩意儿陶姚不让多吃,所以吴嬷嬷端给宁王妃的是一小碗切好的,一看到盛青要念诗文,就笑道:“这个敢情好,叶小姐说这可是胎教,可见我们小主子在娘胎里肯定能听到,来,盛姑娘吃碗西瓜润润嗓子,待会儿念得清脆些,我们小主子爱听。” 这吴嬷嬷说话风趣又客气,盛青还是挺受用的,与这对主仆打交道久了,她的防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卸下,不过不过她们表现得再如何平易近人,她还是始终记挂着对方的身份,是不敢真的随心所欲。 “那我就谢过嬷嬷了。”她接过比宁王妃那小碗大得多的一碗西瓜笑着道谢。 第二百九十二章 赶来救场 听到有陌生的男声响起,盛青先是一愣,很快就噤声,立即上前将宁王妃挡在身后,两眼戒备地看向那发声处。 宁王妃先是愣了一下,她没有想过宁王会来看她,一来她并没有那么重要,二来京城的局势是一天比一天紧张,她人虽然不在京城,但还是在留有眼线在的,隔个几天都能收到京城那边发来的消息,所以倒也还不算消息闭塞。 吴嬷嬷也是跟宁王妃一样的思维,这对夫妻是个什么样的相处情况,她这个近身侍候的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段时间更是特意没有提起王爷,就是不想王妃想太多。 可偏偏这时候宁王来了,主仆俩谁也没有先反应过来。 倒是苦了盛青,她刚才的反应不过是瞬间下意识的,很快就感到不对劲,这是内院,陌生人根本就进不来,这突然发声的男子应该身份不凡,且很有可能会是宁王本人。 只是这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她两眼一直斜睨那主仆俩,希望这俩人能给自己一个准信,哪知这两人居然走神了?这时候怎么能走神呢?是?还是不是?给个话啊? 宁王从花丛走出缓缓走向这树荫下的时候,正好看到盛青挡在宁王妃身前的动作,这才看向了这多出来的年轻姑娘,应该是之前念诗文的那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着一张不算美艳但却颇为清秀有辫识度的脸,五官极为端正,如今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为精彩。 显然这个小姑娘有所猜测了,但走神的主仆俩谁也没有吱一声,小姑娘一时间进退不得,看到他出现时,眼睛张得大大的,看起来滑稽又好玩。 宁王妃在看到宁王似乎正有趣地打量着某个人,那种眼神她有几分熟悉,宁王后院的女人除了有目的纳回来的之外,还有一些是他感兴趣才纳的,这一类的地位都不高,但人家并不是没有存在感的。 她这才留意到挡在她身前的盛青,再看宁王眼神的视线,显然正是在看盛青,她的心猛地“咯噔”一声,不管别的,就冲着盛青在以为有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着要护她,她就绝不能让她进宁王的后院。 没有背景的女人在那个后院生存是很艰难的,她还不想害了这个单纯的小姑娘。 于是她笑着看向宁王,出声道,“王爷,你来了。”这一刻她尽显贤妻的温柔。 盛青这才得了准信,一时惊讶地看了好几眼宁王,只见这宁王长相俊朗,五官看似柔和没有棱角,但上位者的威严很重,不过嘴角那抹笑容正好中和掉份威严,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翩翩佳公子。 在宁王的嘴角因为好玩而微微上勾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失礼了,遂赶紧低下头退到一边屈膝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吴嬷嬷也看到了宁王的表情,心里也叫了一声“糟”,自己之前怎么走神了?不能因为宁王不怎么吃窝边草就不防备他啊,好在盛青很快就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行礼,要不然她该头痛了,毕竟这盛青是叶家小姐推荐来的,若是在这里出了事,自家王妃不好向叶小姐交待事情。 “之前王爷说给你看赏,盛姑娘,还不赶紧谢过王爷。”宁王妃笑道。 盛青这才记起还有这一茬事,之前光记得自己失态了会不会被处罚,现在听到宁王妃的声音,她忙向宁王行大礼谢恩。 “盛姑娘是吧?赶紧起来吧,你侍候王妃有功,本王给你看赏是应该应份的。”他上前想要扶起这年轻的姑娘。 哪知道盛青却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就自己站了起来,这让宁王刚想要伸手扶的动作猛地一收,看起来颇为不自然,遂只好顺势将手握拳放在唇边假意轻咳一声化解这份尴尬。 “王爷来了,老奴这就去给王爷奉茶。”吴嬷嬷找了个借口要退下,赶紧给盛青使了个眼色。 盛青有些茫然,不过也想借此低着头顺势与吴嬷嬷一块儿退下,这宁王给她的感觉不太舒服,所以她并不想在这儿多待,更何况人家夫妻俩久别重逢应该有不少话要说,她忤在这儿不合适。 哪知宁王却是抬头看向盛青,好奇地问道,“盛姑娘刚才念诗文给王妃腹中的胎儿听,莫非这什么教来着真管用?” 盛青这下子不好跟着吴嬷嬷顺势溜了,只好在原地站好。 宁王妃却是再度拿起小叉子小心地叉下一小口西瓜慢吞吞地吃了,用眼神安抚地看着盛青,表明一切还有她在,让她不用太紧张。 盛青是第一次见到宁王这个高位的人,想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遂恭谨地道:“民女其实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不过想着这些诗文都是陶冶人情操的,而王妃如今怀孕已经进入了孕后期,这表明胎儿各方面都发育接近完好,估计是能听见的,多听听也无妨……” “非但如此,若是能再听听音乐就更好了……”刚回到田庄就看到傅邺的陶姚很快就知道宁王来了,她也是先跟着惊讶,然后就赶紧过来,生怕盛青会不知情而吃亏。 紧赶慢赶地过来,正好听到盛青这一番话,她立即就打断盛青的话自己接口了,论起这个,她比盛青的理论知识要丰富得多。 “其实这个胎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早在《黄帝内经》就有过记载与论述……” 说起这个话题,她也是能滔滔不绝的。 “这个胎教不但能促进胎儿的发育与心理生长,对怀孕的准母亲们也是有好处的……” 噼哩叭啦地长篇大论了关于这个胎教的来历与好处,一时间把宁王的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倒是将盛青给遮掩住了。 宁王倒是听得颇为认真,他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听陶姚的论述也能听出一点心得来,最后更是握紧宁王妃的手,“辛苦王妃了,回头我给找几个善乐的忠心下人给你送来,让她们每天给你弹奏一些舒缓的乐声,不但你听,我们儿子也跟着听,这回生出来的一定会是个健康的孩子……” 宁王妃初时听他说要给自己找人来做胎教心情还是颇愉悦的,可是在听到他提儿子又提健康儿子,心底那抹阴影瞬间腾起笼罩自身,她有些不自在,扶着椅把的手不由收紧凸出条条青筋,她也怕自己这次不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陶姚一向最为关注宁王妃的情绪变化,不用看她的脸色,这人早就练就了在宁王面前也能温柔舒缓地笑着的本事,她注意的是她的肢体语言,果然没有漏看她的手,这回她都想在心里骂娘了,她好不容易才让宁王妃心境平和下来,偏这个宁王不在京城争权夺势跑这儿来干嘛? 真担心孩子,以前生下来的就不会养不住,他就不能不来添乱吗? 当然这种不满她是不能直言出来的,地位的差异造成她只敢怒不敢言,不过嘴上还是要说道几句的,“王爷你这是在给王妃压力啊,这生男生女可不是人为能控制的,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她也不提健康二字,毕竟这个时代没有b超这玩意儿能清楚地看到胎儿的发育状况,不过依宁王妃的脉案,她腹中的孩子应该发育得不错,但这个包票她是不能打的。 宁王说完也知道自己一时高兴失言了,遂大笑着拍自己的脑袋,“是本王的不是,王妃可不能恼了本王,这不管是个王子还是个郡主,本王都一样欢喜……” 宁王妃笑嗔地看了眼陶姚,这才朝宁王矜持一笑,“王爷别听她的,就会危言耸听,妾身可没有这么脆弱,而且也深知王爷没有重男轻女的毛病……” “那是当然,生个小棉袄也是极好的。”宁王被自家王妃戴了顶高帽子瞬间有几分飘飘然。 陶姚见宁王的次数是极有限的,以前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怎么觉得这宁王有成为昏君的潜质?这么喜欢听好话顺溜话,以后是不是会更喜欢听佞臣谗臣恭维的话? 这下子她对宁王的观感又降了一个台阶。 宁王已是瞬间就将盛青这个小美人给抛之脑后,陶姚趁机告辞退下,也把盛青给顺势带了出来,宁王并没有过多地注视这两人的举动,只是随意地摆摆手。 宁王妃悄然递了个眼神给陶姚,陶姚瞬间领会,立即点点头,这才从容地退下。 一到外面离了那对夫妻甚远,盛青这才敢大口地喘气,直拍自己的胸脯道,“都快吓死我了,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见的。” “有什么不能见的?人家又不是三头六臂。”陶姚笑道。 盛青斜睨了一眼陶姚,“我心脏没你这么强,再说我也没有一个侯爷爹。” 陶姚笑着勾住盛青的手臂,“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盛青这才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 陶姚这才顺势道,“宁王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这几天你替我去授课,宁王妃这边我来看着……” 这提议正中盛青的下怀,她可不想再多见宁王几面,小心脏不够吓的,于是赶紧就应下了,还提出要暂时在诊所那边住下。 陶姚没有不答应的,这样也好,她对宁王毕竟不太了解,而且盛青长相并不俗,留在这儿招惹宁王的注意并不好,这些上层的人若是感兴趣起来那是很难阻住的,宁可将人往坏处想,也不能放任。 小姐妹两人的意见再一次统一,友谊的小船越发坚固。 将盛青送走之后,她这才去寻傅邺,来得这么突然一声招呼都不打,不带这么吓人的? 傅邺一看到她到来,立即将手中的事放下,打发侍候的人出去,亲自给她沏茶,笑着看她,“将你的小姐妹送走了?” 看来没有事能瞒得过他,陶姚这才质问道,“宁王要来,你也不给我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准备?” “他来得突然,是突然兴起的,我哪来得及给你打招呼?”傅邺叫冤,“不过你放心,他在这儿待不久,很快就会走。”京城那边的局势不等人,四皇子清王和七皇子安王都蹦跶得欢,所以宁王势必不会放下心来,他那种人也不可能真的儿女情长。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起他还有一妻在这儿?我还以为他整日忙着勾心斗角呢。”陶姚感慨地道。 傅邺将沏好的茶摆到她面前,听出她言下的感慨与微微不屑,心里顿时有了几分计较,看来以后他还是得抽出更多的时间来给她,绝不能让她以为自己也整日忙着勾心斗角,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大了。 “宁王妃的身体如何?”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陶姚倒是没有隐瞒,而是直言相告,毕竟她也需要傅邺的帮忙,“到晚夏初秋的时候应该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可不能出岔子,宁王妃的身体我不担心,毕竟有我与青青姐在,怎么样也能保她的胎儿到出生,怕的就是外部环境有人捣乱,毕竟宁王可是树敌不少的,他那些个兄弟应该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她都没见过其他的皇子,但能参与夺嫡的,哪个是心慈的?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龌龊肮脏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傅邺这时候也正色道,“这点你放心,不但叶世叔在这儿安排有人手,宁王本身也有安排,我再给你多一重保障,这下子保证针都插不进这里。” 陶姚听了,这才真正的放心下来。 只是,等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有几分好奇地回头看向傅邺,“你真的确定宁王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傅邺挑眉看她,“怎么想起这个问题来?” 陶姚皱了皱眉,“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突然发现这位宁王似乎很喜欢听好话……” 傅邺微微一怔,陶姚的观察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得多,宁王确实有这个毛病,别人给他戴高帽子他就会有几分飘飘然,上辈子君臣两人会闹翻跟他这种性格是脱不了关系的,当然他后期也有几分不将皇权放在眼里的意思,才起了与他一争高下的心思,最终两人渐行渐远。 “你不用想太多,别的皇子的毛病也不会比他少。”他笑着道。 老皇帝所出的争位的几个皇子各有各的毛病,相对而言宁王的毛病并不算什么,总比脾气暴虐和喜欢男宠的要好得多。 第二百九十三章 消息走漏 陶姚哪会关心人家皇子争储位的事情,这些属于神仙打架,她连围观都不大情愿,就怕万一一个不好会殃及池鱼,做人啊得有自知之明。 “我哪有那闲工夫想这些?”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倒是你,小心河边走得久了会湿鞋。” 傅邺听了这话,高兴起来了,凑上前去道,“你在担心我?” 陶姚直接就“呸”了一声,转身就走,不过还是落下一句话,“我同样没那闲工夫操心你的事。” 傅邺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陶姚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的人,她的关心很隐晦,但他就是感受得到,这一点点的发现让他的心情一直很是愉悦。 “你看来心情很好。”宁王探视完自家王妃到前院时,看到傅邺挂在嘴角的笑容,有几分好奇地说了这么一句。 傅邺给他见礼后就坐下继续煮茶,“最近风平浪静的,不但我心情好,王爷更该心情好才是。” 他将煮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宁王,示意他尝尝。 宁王却不如他这般乐观,现在是占着上风了,但他那些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在哪里想着法子要害他呢,“一天没有尘埃落定,一天也不能放松。”说完,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瞬间口齿留香。 傅邺其实还是很欣赏宁王这谨慎的性子,其实这人的缺点很明显,优点同样也不能忽视,比起另外的几个人确实有他独到之处。 说了一会儿闲话,两人很快就进入正题讨论起正事来,宁王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陶姚没有再到前院去,政事她不懂,也不想懂,所以只在后院宁王妃这里打转,她与宁王妃说话也会拣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来说,绝口不提半点朝堂上的事情,而宁王妃也看出她这一点,哪怕想要拉拢叶家,也没有选择贸然出手。 没过两天,宁王和傅邺起程离开返回京城,田庄倒是迎来了鲍芙与叶凌。 陶姚一看到亲娘和兄长来了,哪怕再是沉稳,这心情还是难得得地雀跃起来,少有的地依恋在鲍芙的身边,小声地说,“娘,我都想你了。” 鲍芙的眼睛瞬间湿润,不但孩子想她了,她在京城也想孩子想得要命,本来还想按捺住不过来,但是实在是忍不住,还是跑了过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女儿的样貌,最后有几分哽咽地道:“囡囡瘦了。” 陶姚摸了下自己的脸,可能是每天都照镜子,她觉得自己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有退却呢,哪里就瘦了?不过她嘴上还是说了一句,“苦夏嘛,瘦了是正常。” 鲍芙却不会这么想,趁着宁王妃不在这儿,她眼睛朝正院的方向努了努,同样小声地问女儿,“可是宁王妃有为给你的地方?”她在京城少不得要担心这点,若不是女儿的名声在外,她是真不想让她去给宁王妃保胎。 “娘想到哪里去了?这是没有的事情,她对我相当客气。”陶姚笑道,至于宁王妃这份客气来自哪里,她心底清。 鲍芙这才道,“那就好,若是受了委屈千万别打落牙齿自己吞,万大事你还有爹娘,自会为你做主。” 陶姚伸手握住鲍芙的手,“娘,我知道了,对了,我爹最近身体可好?” “好着呢。”鲍芙道,“他最近又忙起来了,为娘也就不给他添乱。” 陶姚一听这话怔了一会儿,眼睛朝外看了看没有人张望看着这边,这才耳语道,“是不是京城又要乱了?”怪不得叶游将妻子送来这里,这跟当初在荷花村避难是一个道理。 鲍芙摇了摇头,“为娘也不太清楚你爹镇日地忙着什么,不过他既然同意我过来,必然是心里有成算的,我呀也怕成为他的累赘。”顿了一会儿,“不过这回他把你二哥派来了,想来形势应该是紧张了。” 陶姚第一世的这个时候老皇帝还身体健朗着呢,彭皇后和太子也还占着位置,宁王也还没能冒头,基于如今因为重生很多事都被蝴蝶掉了,她也不好再判断了。 “那就好好住着,我把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娘住,至于二哥可能要委屈他到前院住着去,毕竟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陶姚道,“娘看看这样安排可妥当?” 鲍芙点了下头表示同意,“这是你的地盘,你做主,娘都听你的。”她没想插手这田庄的事务,不能让下人感觉到有两个主子,这是给女儿的私产,一切就该女儿来发号施令。 亲娘这举动还是让陶姚觉得十分窝心的,这才是爱重孩子的表现,可以说叶游与鲍芙这对父母是相当合格了,至少在对待自己来说。 “对了,娘,二房那边可有异动?”想到叶芸,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鲍芙微蹙眉道,“为娘之前留在府里就是盯着二房的举动,不过倒是没有发现那一家子有何异动?叶芸最近收敛了很多,估计秦氏看管得严了,至于叶冼有你二哥派人盯着,为娘也不好多问。” 听到这些,陶姚却是没能真放下心来,叶芸是个不会规划的人,她现在安静如鸡,怎么看都觉得不大现实呢?看来回头还是要找二哥问问才行。 鲍芙看出女儿的在意,“你也别多管那一家子人,这回就让他们闹事,好让你爹看看他那些个兄弟是个什么货色,就那样的为娘还不稀得说呢。”对于丈夫迟迟没有分家她还是有怨言的。 这话题不大好深入,陶姚只好安慰了鲍芙几句让她不要钻牛角尖,然后就轻轻带过不提。 鲍芙来了,少不得要去拜见宁王妃。 一见面,她少不得要盯着人家肚子看了好一会儿,光看身形来说宁王妃这胎像是个男胎,不过这也做不得准。 “王妃气色不错。”她道。 宁王妃也跟陶姚之前一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丈夫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说她看起来肌肤红润有光泽,竟是好看了许多,就因为这一句话,她这段时间心情都异常的舒畅。 如今鲍芙也这么说,看来自己这趟出来是真的来对了,这风水宝地果然养人。 “还是这地界好,养人。”她也恭维了对方一句。 鲍芙笑了笑,“这儿早就送给了我家囡囡,如今能得王妃一句称赞,那果真就是风水宝地。”若是有宁王有大造化,眼前这女人也会跟着有大造化,所以好话说上几句也不会少块肉,她自然也不会真端着。 一个有心想要拉拢,一个也有心交好,顿时两人相谈甚欢,感情进展迅速,没一会儿就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 在一旁的陶姚看得叹为观止,这才是交际高手,其实谁也没有动那真心,但在交际场上这样的距离正合适,太亲近了也并不是好事。 看到这边一切进展顺利,她悄然退下摸到前院去找叶凌。 听到自家妹妹问起二房的叶冼的事情,叶凌道,“他现在都快成了这安王手里的一杆枪了,谁不知道背后仗着的是咱亲爹的关系,可一笔写不出俩叶字来,他终归也是姓叶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陶姚没想到这叶冼会走得那么远,“那爹岂不是很辛苦?”都成了夹心饼干了,不过很快就添了新的担忧,“老皇帝那儿不会怪罪他吧?” “那倒不会。”叶凌坦诚地道,“爹跟随老皇帝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办差也没出过差错,老皇帝对爹的信任还是很坚固的。” 陶姚却没有自家二哥这般乐观,她是不懂政治,但她懂得人一旦身体不好就会多疑,更何况是手握权柄的老皇帝?这人只怕比这世上的人都更多疑。 叶凌一眼就看出自家妹妹在想什么,遂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见她吃痛地捂住额头,这才笑道,“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想这些做甚?爹都混成老江湖了,他只会比我们想得更深更远,我们想破脑袋也是没用的,”微微停顿一会儿,“你呀得学会相信我们亲爹,也得学会依靠他。” 到底缺失了十多年的亲情,有些东西还真的短时间弥补不回来,他心里就越发痛恨当年让自家妹妹失踪的主谋,这人就该挖出来受千夫所指。 陶姚愣了愣,听了叶凌的话,想了想后,她也释然了,自家二哥说得对,再说天长地远的她也帮不上忙。 京城,叶冼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天色很晚了,他刚洗漱完,就看到妹妹匆匆忙忙地走进来,遂好奇地道,“你这是咋了?” “哥,我跟你说一件事。”叶芸走到兄长的身边,声音很小地道,“我刚收到消息,大伯母不在府里。” 叶冼原本不在意,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肘,“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叶芸不满地道,“不光是她,我还怀疑那个乡下村姑在装病?只怕也不在府里了。”最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叶冼当即没好气地道,“你还关注她做甚?为了她,你都丢了多少次脸面?再说你与荷堂妹闹翻了也是她在背后使坏,这种人当初就不该接回来。”他对陶姚的成见越来越深。 在他的眼里,三房的堂妹叶荷是个好姑娘,以前跟自家妹妹也是极玩得来的,要不是这陶姚从中挑唆,姐妹俩会闹翻吗? 叶芸却是撇撇嘴一脸嫌弃地道:“你当我乐意关注她啊?一身的乡下味儿,老远就闻到了。就是看最近哥你正忙着安王交代下来的差事,那大房的叶凛不是跟宁王亲近吗?我就一直在寻思这陶姚病得这么蹊跷,而宁王妃那边又闭门谢客,我看呀这不寻常的事情里面肯定有事发生,这才特意关注她的。” 听了妹妹这一番话,叶冼却是受到了某种启发,只是一时间抓不住这里面掩藏的信息,“继续说。” 叶芸看到自家兄长上心了,这才放心地道,“她那院里现在是水泼不入,不过这蛇有蛇道,鼠也有鼠道,这瞒人的事情也只能瞒得一时,有些消息终还是漏出一星半点,”她踮起脚尖凑到自家哥哥的耳朵边,“我怀疑她与宁王妃一定还勾结在一起,只怕现在都不在京城……”叶冼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妹妹这消息有些令人惊讶。 叶芸却是无视兄长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道,“哥你想啊,这消息万一是真的,你拿到安王面前去那不也是大功一件?当然若是错的,那就错了呗,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只要现在乱了宁王的阵脚,那你就是给安王立下大功了。” 她到底出身侯府,这点见识还是有的,既然自家兄长投靠了安王,那就得做出成绩来给世人瞧瞧。 尤其是大房那一家子,她巴不得自己能出一口恶气。 第二百九十四章 自取其辱 叶冼却没有妹妹想得这么简单,不过想到妹妹是完全为自己着想,他的脸色越发柔和,伸手轻轻地揉一下妹妹的头顶,“知道了,这事有哥哥操心便是,你姑娘家家的别跟着掺和,”顿了一下,“那叶凛再不好也是你大堂哥,可别在老是直呼人家姓名,让人听见了又要说你没规矩了,这些把柄别老是落在人家手里……” “知道啦,知道啦,哥,真啰嗦。”叶芸不耐烦地嘟嘴道,自家老爹没本事,自然是盼着兄长能出人头地,若是真的跟着安王挣了一份从龙之功,到时候把爵位从大房手里抢过来也不再是梦,“我总是盼着你能好的。”她的眼睛红红地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叶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样软得厉害,“知道了。” 兄妹俩再说了一会儿的闲话,叶芸这才回她自己的院子去,留下叶冼仍在那儿筹谋该如何操作妹妹送来的消息。 只不过兄妹这番谈话到底还是落在叶凛的耳朵里面,自打亲娘鲍芙出发到妹妹所在的田庄之后,他对二房甚至是三房的监视就越发严密,三房倒是没有什么发现,二房的那对兄妹俩倒是蹦跶得厉害。 既然这么想蹦跶,那他就成全他,只不过这些消息安王采纳不采纳,那就得看安王的意思了。 “把我们放置在安王府里的眼线动一动。”叶凛朝手下这般吩咐。 这些京城阴谋诡谲是暂时吹不到田庄这边的,陶姚与盛青再一次换班,盛青回到田庄这边看护着宁王妃,不过这回有鲍芙在一旁陪着,陶姚是放心了许多。 她回到诊所那边继续给人授课,只不过马车才刚停稳,她正准备从马车里面下来,却猛地看到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人是一下子蹿出来的,吓得护卫都赶紧冲过来保护陶姚。 山茶更是挡在陶姚的面前,两眼戒备地看着这陌生面容的年轻男子。 陶姚先是下马车的动作一顿,但在看清这男子是谁之后,她的面容当场立即冷了下来,这个方健怎么还阴魂不散? “陶姚……”方健有些激动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这长相与自己记忆中的人似乎有些出入,十四五岁的陶姚好像没有这般气质,但这面容确实又是她。 他到县城去求学了,所以陶姚又回了荷花村的消息他并不知道,再加上他厌恶家中那俩女人,陶春草阴狠歹毒看着就不讨喜,自家那老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乃至他旬休也没有回来过。 这回若不是缺了银子回来找陶春草,他估计还会再错过陶姚。 想到陶姚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侯门贵女,他的心顿时就火热起来,哪怕记忆中都是她拒绝他的画面,但想得更多的却是前世的陶姚,那时候的陶姚满眼满心都是他。 若是这世上有什么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他把陶姚给弄丢了,居然让傅邺给捡了去。 看到这男子还要再上前,山茶忍不住低喝了一声,“站住。” 方健哪里会将这丫鬟看在眼里,他上辈子也过过好日子,骨子里又有读书人的清高,就更是不会理会山茶这种贱婢。 陶姚不悦地下了马车,知道山茶是吓阻不了这方健,遂一把将山茶拉到一旁,她直面方健,“方公子这是做甚?你要撒野可以找别的地儿,这儿可是荷花村。” 她现在在村里的人缘很好,只要她大喊一声多的是人将方健打出去,如果以为能在这里欺负她,那就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一句方家表哥拉回方健的思绪,也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过来,他猛地站住,朝陶姚做了个揖道歉,“是我唐突了表妹……” 陶姚直接受了他的礼,不过在听到表妹这二字时眼角跳了跳,这称呼恶心得她想去吐,遂忙道,“方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哪门子的表妹?这亲戚可不能乱攀的。”最后是警告的眼神,她是不可能借自家的平台给方健造势。 方健一时间语拙了,他称呼她一声表妹是出于过往的习惯,毕竟她以前是借住在他姑姑家中,不过想到自家姑姑一直虐待了陶姚,他就知道不能提这个人,他想挽回曾经在陶姚心中的地位,就要彻底抛掉自家姑姑不提才是。 “是我的错,表……陶姚,你不要介意……” “不,我很介意。”陶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跟你非亲非故的,而且我也说过我对你这个人感官可不咋的,方健,你若是再这般纠缠于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这回直接威胁了,这人就是给他个好脸,他就能打蛇随棍上的。 方健皱紧了眉头,这一辈子他没做过什么让她厌恶的事情吧,她怎么能对他口出恶言?之前的记忆浮出水面,似乎从一开始陶姚对他都是一副冷漠的面孔。 正想着这些事,哪知道陶姚绕过他就要走,显然没有跟他叙旧的意思,他猛地三两步蹿到陶姚的面前,不解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不给好脸色?是陶春草吗?她是自己送上门当我未婚妻的,我跟她没有……” “打住,你跟陶春草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跟我无关,好吗?我不会给你任何的帮助,你也别想借我的名头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至于陶春草过得是好是歹就更是与我无关,这是你们俩的事情……”陶姚实在受不了他这副自以为是的面孔。 不过再细细打量眼前的方健,她竟觉得似乎有几分陌生,好似看到了前世的那个人,也不对,她死前的方健还在吃软饭,那副软骨头的样子跟现在的样子还是有差别的。 原本因为陶姚的冷言冷语而沉下面孔的方健,在陶姚看过来的时候竟是下意识地挺直脊梁,他想让陶姚从新认识他,因为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这段时间求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容易,要不然他也不会跳出青云镇这个圈子进了永安县城,接下来自然就是京城了,对于再一次考中科举,他是充满了信心。 “陶姚,那陶春草无家可归了,我娘看她可怜才会接她过去住,她跟我除了是表兄妹外真的没别的关系,现在我娘病了,方才留她在身边照顾……”他趁机解释几句,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到他娘叶氏的身上。 如今陶春草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与监视叶氏,他的话是经得起查证的,至于与陶春草的婚约那就更好办了,承不承认还不是自己说了算?陶春草家中都无人了,他就不信那见钱眼开的陶家族长会为她出头?这是不可能的。 陶姚再一次见证这人的无耻,他现在在自己面前极力否认陶春草是他未婚妻的丑态,跟当年他在傅兰心面前极力否认自己又有何不同?陶春草拿着烫手的银子供他念书,他竟是半点感恩也没有?这白眼狼的特质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没有改变的。 之前她还怀疑过方健是不是也重生了,才会气质上有了大的变化,可现在看到他这样的丑态,她竟觉得这样的人就算是重生了一百遍只怕对改变生活也是没有用的,因为重生就算知道了以后事情的变化与走向,但心性不改变,总想要走捷径,那么结果依旧是注定的。 方健因为自己身份的转变才会跑来说这样的一番话,跟他巴结傅兰心是同出一脉的,软饭男终归是软饭男。 想明白这些,她就更不想再与这人说一句话了,直接就朝跟着她的护卫道,“把这人给我轰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他,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说完,她抬脚就走,不再看方健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怕是还将她当成是第一世那个软弱无能的人吧,那时候的她无依无靠无钱无势,哪来反抗的本钱? 这一世她是不想再多看这个人一眼。 重生不但只是上天给的机会,也是自己给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这方健若也是重生的,再不想着自力更生,那同样是糟贱了老天爷给的宝贵机会。 这样的话她是不会跟方健说的,就方健这为人是一辈子也不会想明白这道理的,他上一辈子最后若是上位失败了,这一辈子同样也会重复一样的命运。 方健一向自诩是读书人,哪里让人这般轰走过? 因为反应不及时,他被其中一个护卫推了一把险些跌坐在地,围观的村民看到方健这狼狈的样子都指指点点的,更有些人笑话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自己是啥熊样? 方健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如今在陶姚这里受到这般侮辱,他心中大恨,不过这不是他的地盘,他也丢不起那个人,伸手借着袖子挡住自己的面容灰溜溜地走了。 躲在暗处偷看的陶春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方健这般狼狈的样子是她没有见过的,若是以往她肯定跟着同仇敌忾,可这回一想到方健否定她未婚妻的名头,她心底的那一抹恶再度浮出水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出言威胁 方健恼羞成怒地离开后就找了个地方喝闷酒,最终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家,一回去就发酒疯地大嚷道:“人呢?死到哪里去了?” 陶姚现在成了侯门贵女就看不起他,她陶春草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怠慢他?居然连出来迎他也不做了,这让他心底对陶春草的厌恶又更加深了一层,这个女人仗着几两银子就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 正在他沉下脸心念电转之际,陶春草一脸憔悴地从叶氏的屋里出来,看到方健的时候还眼睛红红的,声音无助地道,“表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要急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方健本想借着酒疯发作陶春草来舒解心中的郁闷,任谁看到上辈子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女人翻脸无情的样子也会心情不好,可是一看到陶春草那张带泪的小脸,他想到的不是怜惜,而是出了事,不然以陶春草的心性她哭什么? “怎么了?”他有几分不耐烦地问了句,整个人却是瘫坐在椅子上,努力地让自己醒醒酒,“给我沏碗茶来醒酒。” 听到男人的吩咐,陶春草并不像以往上心那般地赶紧去忙前忙后的侍候他,若不是今天跟踪他,不然还不会知道这男人一直在她面前演戏,想甩了她攀高枝? 休想! 陶春草在方健看不到的地方绽开一抹扭曲的笑容,只见她似乎无助地扭着衣摆,嘴上的话听起来很急,实际上她的内心却是极为淡定,“表哥,真的大事不好了,舅妈她……似乎不好了——” 一句不好了吓得方健从椅子里跌下来,这一跌什么酒醉都被抛到了爪哇国,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好了,哪还顾得上收拾陶春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冲到陶春草的面前,抓着她的双肩怒吼道:“你说什么?娘她怎么了?” 陶春草忍受着他的大手劲,完全不顾肩膀传来的疼痛,抬头看他时一脸的悲凄,“舅妈她下午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早上时我就发现了些许端倪……” “你怎么不早说?”方健一脸愤怒。 陶春草哭道,“我刚想要说,就看到表哥换了身新衣裳出门,我想着表哥应该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兴许舅妈等会儿就好了呢?我哪敢耽误了表哥的大事?我……” 方健没有心思在这儿听陶春草的辩解,抬脚就往母亲的屋子走去,自从发现了母亲的丑事后,他就甚少来见母亲,每次回来都刻意疏远这个房间。 他受的是封建传统的礼教教育,尽管没有学成真正的君子,但在骨子里却对女人是极轻视的,尤其是自己的亲娘居然守寡也不安宁,他在心底早就判了母亲死亡。 但现实中他却是不敢叫亲娘叶氏去死的,不是出于孝道,而是亲娘一死他就要守孝三年,三年都不能科举,这不行,谁也不能挡了他的青云路,就连老娘也不行。 屋子里的气味有些不好闻,叶氏自从被关进这里后吃喝拉撒都在这儿解决,陶春草又不是个侍候尽心的人,屋子里的味道有多冲鼻可想而知。 叶氏晕睡在床上,无论方健如何摇她,她也没有反应,若不是身子软软的,鼻间还有呼吸,他都要以为亲娘死了。 “你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他朝外怒吼道,母亲为何变成这样,陶春草应该知道。 陶春草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不过到方健的面前却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表哥,你唤我?” “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伸手指着床上的叶氏朝陶春草怒道。 陶春草摊摊手道,“我怎么知道?”迟疑了一会儿,接着又道,“舅妈一向不喜欢我,我哪敢老往她面前凑?” “我不是让你侍候的精心些?你怎么不听?”方健把责任全推给陶春草,“她现在也不给脸色你看了,你为了我也得对她好啊?你知不知道……” “凭什么呀?”陶春草抬头真视他问道。 方健的滔滔之词都被陶春草给的打断了,他还想要迁怒,可接触到陶春草那双冰冷的眸子后,他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面,“你……”半晌后,他再看了看床上的母亲,似乎有些了然,“你是故意的?” “表哥说什么呢?我听不懂。”陶春草装傻充愣。 方健这才正视陶春草这表妹,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虚情假意,现在看来她对自己的温顺与乖巧也没有几分是真的,这个表妹一向表里不一,他心里的提防又加重了一重。 想明白后,他就圈着双手看着陶春草,“表妹是想与我一拍两散了吗?” “表哥说什么呢?”陶春草继续装听不懂,“我跟表哥是订了亲的,再说我也没有了家人撑腰,自然什么都得依靠表哥的,只是这人心啊一向难猜,我也蠢笨猜不着,表哥说是不是?”她挑眉看向方健,“既然我都没落得好,那何不鸡飞蛋打呢?” 方健觉得陶春草的本事见长了,现在说话也学会了潜台词这一招,居然要威胁跟他同归于尽,拿他老娘来威胁他,这陶春草真行啊,打蛇打七寸这一招使得真溜。 她是看出来他不敢让老娘死了耽误前程,这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你待怎样?”他冷静了下来,开始与陶春草谈判,如果母亲的病是她刻意制造的,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陶春草的嘴角微微一勾,“我要你现在就娶我,表哥可做得到?”她怕夜长梦多,若不是今日他想要攀陶姚的高枝攀不成,她肯定会被他牺牲掉。 她以为自己狠,现在才发现这读书人比她还要狠。 他花她的银子,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抛弃她,这种男人若不是想着他日后会有大造化,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要成亲?”方健眯眼道。 陶春草大方地点点头,“对,还要在村里办喜事让人人皆知。” 方健道,“我现在手头没有银子……” “我还有,能操持一场不错的酒席。”陶春草立刻道。 方健看明白了,陶春草这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一定要跟他成亲落实名份,他内心再不愿意去娶陶春草,也不得不考虑这现实。 陶姚那边没有指望了,这个女人也“变心”了,至于傅兰心,先别说没有盘缠到京城,就说她现在年纪还小,他哪怕想要去勾搭她度过难关也是妄想。 算来算去,没有人能助他摆脱陶春草,当然他也可以去娶一个土财主或者商人的女儿,但这样的女人不好摆脱,想来想去除了答应陶春草的条件竟是没有别的办法。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他对这个体会最深。 几日后,陶姚正在课室给那些前来进修的稳婆授课,就看到窗外出现了陶春草的身影,她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先将课讲完。 休息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陶春草说话,这个陶春草每见一次她都觉得不大得劲,这人是越来越阴深了。 “我想跟你说说话。” 门口传来陶春草的说话声,陶姚打眼看去,山茶正领着人拦陶春草不让她接近。 “我是来给你送请柬的。”陶春草扬了扬从袖口掏出来的红纸道。 陶姚走向她,伸手阻止山茶拦人,“你去给我收拾一下台面,我跟她说几句。” 陶春草看到陶姚愿意跟她说话了,这才没有再要硬闯,而是直接将请柬塞给陶姚,“我跟表哥要结婚了,你来喝一杯喜酒吧,我俩也算是是相识一场……” 陶姚不想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这陶春草有时候是什么都敢说的,遂率先走出去,“你跟我来。” 陶春草也不以为意,直接就跟上陶姚走到一间似办公的屋子。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陶姚让人给陶春草沏了茶,陶春草到方家住了这么些日子,倒是学到了一点文雅的举动。 陶姚没有看她,而是打开手里的请柬,一看那字就是方健的手笔,她曾经给方健收拾过不少他写过字的废纸,所以他的字一眼就能认出。 这两人是真的要成亲了? 她怎么觉得这么玄幻呢? “你真要嫁他?”她直接扬了扬手中的请柬,陶春草真的要掉方健这个坑? 第二百九十六章 执意跳坑 陶春草看得出陶姚眼里那抹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几分讥讽,但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她能抓得住的最好机会就是方健,若是嫁给村子里的庄稼汉,不但自己连带她的子孙后代都得在地里刨食,她不想要这种人生,她有错吗?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这个世上亏待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所以她从不认为自己将来会过得不好。 “是的。”她道,“你放心,表哥不会再来找你,以后我会看好他,陶姚,我……希望你不要阻了他的青云路。”最后一句话她是鼓起勇气过来说的。 陶姚瞬间了然,陶春草跑这一趟是怕她会打击报复啊,也难怪她会这么想,她对方健最大的期待不是他爱她,而是他能给她带来好生活以及阶层的转变,这是陶春草明知道方健这人不可靠仍旧要跳进这个火坑的最终原因。 想明白之后,她没再说什么劝她再三思的话,而是道,“我还不至于这么狭隘,你放心好了。”微微一顿之后,“那我就祝你好运,求仁得仁。”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觉得没有必要再与陶春草谈下去了,陶春草这种狠人一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没有必要讨这个没趣,尽管她并不看好陶春草这次的决定。 陶春草也不含糊,而是很快就起身,深深看了眼陶姚后转身就走。 陶姚也没有送她,她跟陶春草没有交情,管她跟谁结婚,这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陶春草走远了,卫娘子正好推门进来,“刚看到的好像是陶春草,她来干什么?”有个拎不清的未婚夫,她怕陶春草到陶姚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陶姚把陶春草送来的请柬直接就递给了卫娘子,“给我送来了这个,不过我并不打算去参加这样的婚宴。”她看到方健就会生理性反胃,再加上一个狠人陶春草,她怕过去吃喜酒会消化不良。 “真要结婚了呀?”卫娘子将请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个发展有点出人预料,“这陶春草爹娘才死了多久?这还在孝期中呢,就成亲办喜宴了,这真不讲究。” 陶姚点了点头,听到孝期这俩字就道,“架不住人家乐意,她不怕人家戳脊梁骨,外人又有何可说的?” “那倒也是。”卫娘子有些嫌弃地将请柬给扔到一边,然后与陶姚说起了正事。 陶姚正好也不想再提陶春草,正好转移话题。 陶春草的婚宴日期过了之后,陶姚也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想再与方健扯上关系,现在这人不来纠缠她实在是可喜可贺。 没多久她就听到方健又出发到永安县城的书院去求学,心里就更满意了,这瘟神总算是走了。 天气转凉的时候,宁王妃的预产期到了,陶姚开始不再到诊所去授课,而是让盛青与卫娘子转流授神,然后她就只能守着宁王妃等她发动。 不过预产期过了之后,宁王妃还没有发动的意思,陶姚还没有急,吴嬷嬷就开始着急起来,这不会又要出问题了吧?她的心下揣揣的。 陶姚就趁着宁王妃午睡拉她到外边说话,“吴嬷嬷你别太紧张,你这样会让夫人也跟着急的,如今都到了产子的关键时期,你可得配合好才行啊。” 吴嬷嬷这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有不妥,自家王妃又是敏感的性子,万一因为紧张又要生下个死婴那可如何是好?那对自家王妃是致命的一击,再说搞不好到时候宁王肯定不再给机会自家王妃怀下一胎。 “这……这可如何是好?”她的脸上有着急色。 “这样吧,吴嬷嬷如果你实在调节不了情绪,就暂时不要侍候夫人,先歇一段时间……”陶姚给出建议。 吴嬷嬷忙摆手道,“这……不成,这不成,老奴若是离开了,谁守着夫人?” 陶姚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里里外外人在她眼里都是死的不成?怎么就没人守着宁王妃了?现在府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宁王妃,安全工作布置了一重又一重,亏了谁也不会亏了她呀。 吴嬷嬷看出陶姚眼神里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汗颜,她其实就是怕离王妃太远,王妃会忘了她这号人物,这也是她一定要守着这里的原因所在。 “嬷嬷竟然不愿暂时离开,那就一定要收敛自己的情绪,不要影响了夫人。”陶姚道。 吴嬷嬷这才暗松了一口气,“老奴知道了。” 接下来,陶姚看到吴嬷嬷从着急担忧变成了小心翼翼,心里不由得又叹了一声,这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这人怎么就不能从容一点呢? 正想着该如何打发掉吴嬷嬷,不让她再待在宁王妃的身边,结果宁王妃在半夜时分居然发动了。 陶姚这段时间晚上都不敢脱下外衣睡觉,就怕宁王妃发动之时她因为穿衣而耽误了时间。 所以下人一来禀告,她就立即跳下床趿上鞋向正院的方向而去。 盛青看到陶姚急匆匆地走人,自己也不敢耽搁,立即也把鞋穿往正院而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陶姚已经开始查看宁王妃的产道开了几只,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她就走上前替代了夏花给陶姚当助手。 宁王妃的胎位很正,这是陶姚一直给小心仔细地调整过的结果,只是她的产道打开得甚慢,所以陶姚这才道,“夫人不用紧张,这离生产还有段时间,我让人给你送来点汤水,等会儿先吃点等生孩子的时候才能使得上劲。” 宁王妃的阵痛是一阵又一阵的,她早已疼得额头冒汗了,所以也没有多少心思来回复陶姚,还不如省着力气等下一波的阵痛袭来。 陶姚看到下人送来的汤汤水水,直接就喂给宁王妃喝,让她保持好体力。 偏在这时候,庄管事匆匆寻来有事要告知陶姚,偏陶姚已经在产房里面出不来,他想让人进去通传,吴嬷嬷死活不同意,说现在万大事都没有自家王妃生孩子重要。 庄管事急得头都要冒汗了,这事很重要一定要禀报给自家小姐让她拿主意,可现在这妇人当在这里,自己是真进不得的。 遂,他直接大喊出声,“小姐,我有事要禀报给你——” 第二百九十七章 心的感动 吴嬷嬷都恨死这人了,这么大声嚷嚷是要吵着自家王妃的,于是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庄管事,天大的事情都没有自家王妃生产重要,正在她要出声之际,里面传来陶姚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吴嬷嬷不待这个庄管事说话,就先说道,“叶小姐,夫人生产更重要……” “吴嬷嬷,夫人还没到生的时候,现在急不得。”陶姚打断了吴嬷嬷的话,正是因为这吴嬷嬷一副临大敌的样子,她这才没有让她进产房来添乱,“庄管事,你说。” 庄管事这才不顾眼前这个妇人如吃人的眼光继续道,“小姐,外面有一股流民正冲击田庄……” “流民?”陶姚惊讶地重复了这俩个字,“如今又不是灾年,世道还算清平,如来的流民?” 她搜刮自己的记忆都没有有关这流民的记忆,第一世的时候这个节点她还是在荷花村生活的,从来没有听说过附近有流民。 随后她的眼睛微微一睁,如果这流民是一直存在的,庄管事不会不向自己禀报,毕竟她时常都要在诊所与田庄两地来回,真遇上流民冲击,她的安全就堪忧了。 果然,庄管事继续道,“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有这股人潮存在,如今他们正冲击田庄,傅公子的人正在第一线拦着他们,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小的以为还是赶紧组织人手做好防备的工作……” 陶姚现在走不开,再说这些事情她都不太懂,当即就放权道,“庄管事,这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冲进这里冲撞了贵人,切记!” 这股人冒出来的极为可疑,很可能背后是有人指使的,想深一层,搞不好并不是什么流民,而是某些人暗地里养的私兵冒充的,这样说来搞不好京城那边的形势已经进入白日化的紧张程度了。 又或者是有人知道了宁王妃就窝在这个田庄里产子,所以这些人的目标一定是宁王妃,不,很可能是宁王妃即将生下来的孩子,要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婴儿去要胁宁王妥协些什么。 越想她的神色就越发严峻,“一切就拜托给你了,庄管事。” 庄管事临危受命,虽然隔着门见不到陶姚的样子,但那郑重的语气还是让庄管事挺直了背脊,“小姐放心,小的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护着这里安全的。”说完,他朝屋时的陶姚做了个揖。 陶姚看不到外面人恭敬的样子,但她还是表现出她最大程度的信任。 收到消息赶来的鲍芙看到庄管事那样子,就知道女儿是真的得到了人心,心里也是颇为欣慰,这里她全权交给女儿打理,断不会临时插手让人无所适从。 吴嬷嬷的脸色如今已是白如纸,她对皇家的事情知之颇多,心里想的只有比陶姚多,绝对不会比她少,甚至她还隐隐猜到这幕后指使的人,但这话她不能嚷出来,一来动摇人心,二来她也不想里面的王妃担心,遂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心理。 抬眼一看鲍芙已经来了,她这才赶紧迎了上去,“侯夫人来了,你看这如今该如何是好?要不你给说个话或者……” “嬷嬷安心,我儿既然已经有了决论,就按我儿说的去做。”鲍芙并不想插手,目光看向转身因为看到她而停下行礼的庄管事,“有劳了,你是侯爷与我家囡囡看重的人,我自然也是信你的。” “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让人闯进来。”庄管事再一次保证道。 鲍芙道:“庄管事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对了,我已经着人送信给凌儿,他很快就会带人马过来支援,所以庄管事只要坚持住几个时辰即可。” 庄管事一听,顿时眼睛就是一亮,他一直以为叶氏兄弟俩都被永安侯叶游带在身边,或者另有任务,却没想到侯爷把二公子派到了这附近,想来也是不放心的缘故。 陶姚在产房里面也听得真切,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外人怎能有兄长可靠?就好比那个宁王爷据说也安排了人马,可如今这人马只怕还没有出动,再想到宁王夫妻俩的相处的真实情况,她都想呵呵了,主子重视与否决定了下属是否尽心。 宁王妃母子俩或者在宁王的心里还是属于关键时刻可以舍弃掉的人,所以指望宁王是很愚蠢的想法,还不如指望傅邺安排的人手能守住第一线。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都赶出脑海,现在比起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还是宁王妃的生产更为重要。 她再转身回去时,看到盛青扶着疼得额头冒汗的宁王妃在屋里走动了好一会儿,“怎样?” 盛青摇了下头,目光看向宁王妃,表示还有得折腾了,估计这一胎要产下来估计还有得等。 陶姚对宁王妃的身体之前一直调理得不错,但是生产会遇到什么事情也是不可能预测到,不过她不能把这情绪传染给宁王妃,故而在宁王妃咬着嘴唇问她外面事情的时候,她还笑了笑道,“没事,都安排了人手去解决,王妃不用担忧,如今再大的事情也没有你平安生产更重要,请王妃不要让你与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宁王妃一向喜欢多思多多虑,但是在触及到陶姚的目光时,她先是一愣,随后慢慢地松开咬着的嘴唇,神色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陶姚上前代替夏花搀扶着宁王妃的另一边胳膊,“暂时休息一下,现在还没到要使劲的时候,劲得收着点,我让人去熬了点汤水,待会儿吃一点好储存体力。” 宁王妃不是第一次生产了,对陶姚的话还是相信的,遂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地又躺回那张特质的产床上,由着陶姚与盛青再一次检查。 “还差一点,要再等。”盛青很快做出了判断。 陶姚点了点头,抬头看到宁王妃担忧的眼神,她安抚地笑道,“别着急,咱们等等你腹中的孩子,他还没有准备好,之前我们做的产检都显示了胎儿的胎位很正,所以不用担心会发生脐带绕颈或者胎位不正的脚先行等这类状况,所以放心地慢慢来。” 宁王妃生产过好几个孩子,当时给她接生的还有宫里娘娘派出来的稳婆,但是没有一个稳婆似陶姚这般能给她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有她在,她就能让她保住孩子并且平安产出来。 “我信你。”等阵痛过去之后,她也笑着回应。 有宁王妃的配合,陶姚与盛青对这次生产是极为乐观的,而且数次把脉都能感应到胎儿那有力的心跳声,所以产出死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田庄的外围却仍旧打斗得厉害,庄管事组织庄上的佃户们准备随时做出支应的准备,不过他仍旧着急地等着叶凌带人过来,只要有这位二公子在,他才能真正地安心。 入夜之后厮杀更为激烈,这股流民搞不好真的是私兵,不然不会这么久都攻克不了。 “庄管事,不好了,前面的人似乎要拦不住了。”前方有人急忙回来通报。 庄管事的脸色越发深沉如夜色,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他握紧手中的剑,然后看向一群体型彪悍的庄稼汉,“小姐说了,如果今晚有谁不幸遇难了,那么他的家人就将由小姐养着,孩子会供书教学……” 听到这些承诺,一群庄稼汉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虽然他们都没有怎么接触过陶姚,但是自从荷花村的那个诊所开业以来,庄子上有人去过那里生娃,不但母子平安回来了,还到处都说那诊所如何如何的干净,还有接生的技艺比别处的稳婆要强多了,这一来二去,他们对于诊所都了解颇多,更重要的是去诊所生娃便宜啊,人家还包饭呢。 诊所经营出来的好名声,这让他们对陶姚都是相信居多,能不赚黑心钱的人,就是有良心的人。 这下子握紧手中从农具改过来的武器的他们也鼓起勇气随庄管事攻向敌人。 正打得火热的时候,一股剧烈的马蹄声由远处而来,庄管事一剑刚捅死一个人,伸手抹去脸上被溅到的血水,两眼看向那马蹄声处,也不知道来者是敌还是友? 只是随着这马蹄声越来越近,天上的月光散下的清辉越发清冷。 直到他看到骑在前面领头的二公子叶凌时,他这才露出今晚第一抹笑来。 产房里面的宁王妃正痛得咬紧口中的软木塞,这一胎折磨了她好久才想要出来,她此时想的是等孩子出来了,一定要先打他一顿,这么折磨亲娘是想要造反啊? “已经看到头了,王妃,来,我们先呼气,再慢慢地吸气,一鼓作气将孩子推出来……”陶姚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之情。 宁王妃咬着软木塞没法应声,不过她还是极配合地使用了陶姚之前教她练习的呼吸法,配合地使力—— 突然,她的身子一松,她微微弓起的身子沉重地跌回产床上,她吐出口中的软木塞,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好一会儿,随着婴儿有力的啼哭声响起时,她瞬间就流下了眼泪,这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听听这有力的哭声,这让也的心房也在跟着颤抖。 她终于放下心中的巨石,一直笼罩在心头的死婴阴云从今儿起彻底消散,她不用再背负着那个沉重的心理负担,她又再一次生下了一个强壮又健康的孩子。 喜极而泣之后,她沙哑着声音眼睛红肿希冀地看向陶姚,“是男还是女?” 陶姚已经给婴儿清洗了身上的血水,用早就备好的襁褓包好,这才笑着走向宁王妃,然后掀开襁褓让她自己看,她怕自己说的她并不相信。 好一会儿,宁王妃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满心欣喜地伸手从陶姚的手中接过孩子紧紧地抱着,这是她的希望。 她颤抖着唇在孩子仍旧红红的小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孩子,你知道为娘盼你盼得有多久了吗?” 与孩子亲香够了之后,而做完收尾工作的盛青也走过来看了下孩子,宁王妃这才抬头看向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给她护胎的陶姚和盛青,“谢谢你们,我会永远记住你们对我的帮助。” “夫人客气了。”陶姚道,“这不光是我们的功劳,你才是最大的功臣。” “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母子。”宁王妃正色道,若是没有遇到陶姚,她想她不会再生下做为未来依靠的儿子,很可能早就躺在棺材里面等着发丧了。 外头的吴嬷嬷在听到婴儿啼哭的时候也跟着高兴哭了半晌,鲍芙也跟着念了声佛,看来是母子平安了。 宁王妃被推出产房回屋里坐月子时,吴嬷嬷一直随侍在一旁,她赶紧看了看小主子的性别,随后才真正地绽开一抹笑,真是太好了。 回到屋里时,趁着宁王妃清醒,她一边给宁王妃喂汤水一边道,“是不是遣个人回去给王爷报喜?” 第二百九十八章 洞悉先机 宁王妃闻言先是皱了下眉头,转头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小婴儿,“外面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吴嬷嬷一听愣了愣,她光顾着王妃,倒是忘了外面的那一摊子事,“老奴这就去问问,不过听说叶家二公子赶到了,那股子流民应该不成问题,估计已经打退了……”她忙将手中的碗交给一旁侯着的侍女,想要立即起身。 宁王妃伸手拦下了急着要出去问主询的吴嬷嬷,“你先别忙活了,若是有异,叶家小姐会来说的,现在就别去添乱。” 她垂下眼睑,其实心里早就在怀疑那股流民的来历,怎么会这么巧就攻击了这里?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母子来的,所以她现在还得仰赖叶家,若在问询此事,也不该是现在。 “王妃?”吴嬷嬷看出自家王妃行事的迟疑,“可有什么不妥?如今小主子也顺利出世了,这事得第一时间禀告王爷才行,总得过了明路,小主子的身份才不会惹人怀疑……” “禀告王爷是肯定要的,不过现在也不能操之过急,事急则变,不差这点时辰。”宁王妃说完这话感到一股疲惫向她袭来,她推开侍女要喂的汤水,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吴嬷嬷看到王妃已累得睡着了,立即闭上嘴巴不再言语,怕小主子会饿醒,忙命人将奶娘叫来待命,安排好事情这才守在一旁。 陶姚与盛青忙完也是一脸的疲惫,鲍芙看到都心疼不已,赶紧对两人道,“已经备好了热水,都先去洗洗睡一觉,有什么事等精神好了咱们再说。” 陶姚拍了下盛青的肩膀,“青青姐先过去歇息。” 盛青一看陶姚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单独跟鲍芙说,遂点了点头,朝鲍芙行了一礼说了句亲近的话,这才告退去梳洗睡觉。 陶姚这才看向鲍芙,“娘,外头的事情怎么样了?”脸上还有几分担忧。 鲍芙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急什么,你二哥来了,还能让那些个宵小跑了不成?” “这是抓到人了?”陶姚这下子安心了,剩下交涉的事情就是宁王的事情,跟她不相干了。 鲍芙蹙紧眉头,这我倒是没有细问,不过已经打发了人去告知宁王这边发生的事情。” 陶姚一听就没有了询问的想法,还是糊涂点算了,“既然如此,那娘也别跟着操心,我看娘的脸色都有些惟悴了,还是先去歇息为好。”顿了一下,“对了,宁王妃产子的事情还是尽快告知宁王。” “我已经打发人去了。”鲍芙道,“事关皇家血脉,这事马虎不得,宁王妃刚生产完,一时顾不上,我正好在这儿,再不遣人去禀告一声说不过去。” “倒是让娘跟着受累了。”陶姚有些过意不去地揽着鲍芙的手臂。 鲍芙亲近地摸了下女儿的头顶,“只要你们兄妹都好好的,为娘受这点累算什么。” 京城,宁王在收到信之后,先是神色大变,随后就缓了下来,到最后更是惊愕一瞬,然后就放声大笑,“好,王妃这回争气了。” 他的嫡子又一次诞生了,在这关键时刻总算没有掉链子。 “传本王的话下去,赏。”他朝身边的随从吩咐一声,这等喜事就要昭告众人,过了明路他倒要看看还有谁再也下阴手。 一众宁王的幕僚听闻也喜上眉梢,宁王这回掌握了主动权,况且后继有人这对于稳定人心有好处,遂都起身恭喜王爷喜得麟儿。 宁王大方地受众人恭贺,那高兴的模样半点也不做假。 傅邺不意外这结果,陶姚在这方面的本事他从不怀疑,等恭贺声结束,他这才开口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叶凌带回来的人?” 宁王脸上的喜意渐渐消褪,没想到他那些个兄弟居然真的会朝妇孺出手,“都留了活口?” “为数不多。”傅邺道,抓到的大部分流民打扮的人都服毒自尽了,只有少数几个被及时卸了下巴来不及服毒。 “是安王还是清王的人?”宁王这才顾得上问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叶凛就大踏步走了进来,朝宁王拱手行礼,道,“刚审了出来,是清王派去的人。” 他这会儿还有几分懊恼,安王那边被他搅和掉了从叶冼那得来的消息,倒是没想到清王也收到了消息,居然这么快就出手了。 宁王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比起安王这急躁的人,清王一向是谋定而后动,他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手意图抓到自家妻儿,肯定还有后着。 “本王立刻进宫向父皇禀告……”他急忙起身,之前只顾着高兴,倒是没有往深处去想。 傅邺的神色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凝了凝,居然是清王,看来事情的变化很大,这个皇子若不是性向上有问题,其实就性子而言,或许还真有几分为帝的资质,当然他的水平跟宁王是不相上下的。 现在看到宁王变脸急着要进宫,显然是宫里那边应该有变,但他们却什么消息都还没有收到,不会是没有消息可传,估计是传不出来。 若是如此,那宁王此番进宫估计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王爷,且慢。”他出言阻止急匆匆要走的宁王。 宁王停下步子,转头看他,“解之?” 傅邺朝他低语几句,他的神情又再变了变,最后神色有几分晦暗不明地道,“父皇他?” 不会又再一次受人胁持了吧? “难说。”傅邺给了个横棱两可的猜测,“不过王爷倒是可以到清王府去探一下清王的虚实。” 清王府再如何也比不过皇宫,清王只要还有夺嫡之心就不会在自家地盘乱来,不然难敌众人悠悠之口,不像皇宫那地界只要有皇上的旨意,那什么阴谋手段都有了光明的借口。 宁王伸手重重地按了下傅邺的肩膀,表示他会慎重考虑。 等到没人的时候,他这才召见自己的暗卫,“宫里有消息传出没有?” “从前儿晚上就再没消息传来。”暗卫谨慎地回答。 宁王的手轻点着椅把手,怪不得急着要抓自家妻儿,这是要拿来威胁他的,他这个兄长走的是废太子走过的那条路,他父皇也不知道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一而再地受到儿子的要胁。 想到这里,他竟还有心情笑出声来,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有危就有机,他现在洞悉了这个秘密,就有布署的时间。 叶凛与傅邺一块儿离开,半路上忍不住上了傅邺的马车,凑到近前低声问,“宁王会怎么做?” 第二百九十九章 准备宴客 傅邺抬头看他,表情似笑非笑的,叶凛一看瞬间了然,还能如何,站在朝堂大义上,自家亲爹这御林军统领就不能置之不理,只要宁王拿得出来证据,自家亲爹就得出动。 再说清王都已经朝妹妹与亲娘所在的田庄攻击了,这就触了亲爹的逆鳞,就更不可能站在乱臣贼子的清王一边,怎么算,这回都要站在代表正义的一方。 “算我问了个蠢问题。”叶凛没好气地道,身子却是瘫坐起来,这代表着他正心烦意乱中,一个接一个都这样玩,有意思吗?依他看,老皇帝还是赶紧驾崩吧,新帝上位,就天下太平了。 傅邺把沏好的茶水递到叶凛面前,“只要还没有分出输赢,都还要继续蹦跶,这回抓到了清王的小辫子,就算是站到了大义这一块上面,先由着他闹一闹罢了。” 只要陶姚以及她在乎的人都平安无恙,其他的人他也不在乎那么多,所以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也不错,若是能趁机推动事情进一步发展为宁王上位创造条件就更好了。 清王这次蹦跶得可以说恰到好处。 叶凛将傅邺递过来的茶标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你说清王怎么就知道宁王妃在那儿的?而且还动作这么大,显然是十拿九稳。”顿了一下,“叶冼一直都被我控制着,他那边不可能会出现纰漏。” 傅邺微微眯了眯眼啜了口茶水,初时他也想不明白,后来却是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你还记得平郡王府那个郡主吗?” 叶凛愣了一下,“我知道这个人,不过平郡王不是宁王这阵营的人吗?” “我没说是他泄露的呀。”傅邺笑道,“你都想到哪儿去了,之前宁王妃到达庄子的时候平郡王府的郡主随行在侧,后来在庄子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平郡王府的老王妃害了病一直念叨着孙女,平郡王妃只好打发人把自家闺女接了回来……” 叶凛眼珠子一转,“这么说是平郡王府不小心泄了行踪?” 傅邺点点头,不过是珠丝马迹,对方能抓得住也算是颇为用心了,当然平郡王府里面肯定有清王派去的细作在,有这些人在,佐证一些猜测就不在话下了。 这些猜测其实很接近真相了,宁王妃这边平安生产的消息传到了平郡王府,平郡王妃也跟着满脸高兴,生下了嫡子就等于真正地站稳了脚跟,希望这次这个能养大才好。 就在她正要给佛祖上一柱香感谢佛祖保佑之时,丈夫匆匆来到她的院子,她拈香的手就是一顿,随后只能简单拜拜后先把香插到香炉上。 “王爷?” 平郡王看着妻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示意妻子先离开这小佛堂再说。 回到了暖阁,他这才一屁股坐到罗汉床上,“宁王妃生产的时候,有流民冲击叶家的田庄……” “怎么会?”平郡王妃惊呼一声,她没收到这样的消息啊,想了想也不该啊,“如今外面也还算太平,哪来的流民?” 平郡王不说话只拿眼看着自家王妃。 平郡王妃也不蠢,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想要造反,而且还想劫持宁王妃母子用来要胁宁王,那这流民就不真的是流民。 平郡王妃的表情变了又变,想来应该是想到了关键处,平郡王这才叹了一声,“宁王是怀疑我们家了……”之前就不该叫自家女儿跟着去那田庄,可惜妻子当时不听他的劝。 平郡王妃的脸色瞬间白了,“家里有别人埋下的人。” 这是肯定句,平郡王点了点头,“后院这边你暗地里开始排查,把这人给揪出来,不能再任由她再给外面传递府里的信息。” 平郡王妃点了下头,“你放心,这人把手伸到我们闺女那儿去了,我就饶不了她。”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本想着借机与宁王妃把关系搞得更牢靠的,现在却因为百密一疏从而惹祸上身,怎么想都不划算,“等宁王妃母子回京后,我亲自去请罪。” 平郡王对自家王妃这表态还是满意的,这个女人一向都头脑清醒,他还是极满意的,“那王妃就辛苦了。” 平郡王妃苦笑了一下,这纰漏是自己弄出来的,无论如何都得填补好才行,“我还想着这几天赶过去田庄拜会一下宁王妃的,现在倒是没脸过去了……” “现在局势紧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郡王神色清淡地道。 宁王妃坐月子期间,田庄倒是平静了下来,陶姚为保平安一直都安排人手加强巡逻,好在都没有再发现异状。 此时秋风已起,鲍芙站在廊下伸手接过一片落叶,看到女儿从宁王妃的院子中出来,她这才迎上前,“里面没事吧?” “一切安好。”陶姚笑道,“这儿风大,娘怎么站在这儿等我?有事就让人过来宣我过去说话便是。”她伸手扶着母亲转身回去院子里。 “出来走走,刚好走到这里罢了。”鲍芙道。 陶姚才不信这说辞,母亲站在这儿是刻意在等她,若是要探望宁王妃肯定会进正院,不会在外面的廊下吹风。 鲍芙对于女儿这关心的样子十分受用,伸手轻轻将女儿鬓边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为娘想先回京城……” 陶姚皱了下眉头,现在也不知道京城的情况,这种时候回去,她担心母亲的安全,“若是没有什么急事,不如迟些再回去,或者等我派人给父亲送了信后,随便一个哥哥过来接再回去也能放心……” 她暂时是走不开的,宁王妃还没有坐完月子不好挪动,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想这个时候回京城,那她就更走不得。 “傻孩子,为娘算了算时间,你的生辰就快到了,这回是及笄,是女儿家的大事,办个宴会是必须的,为娘得先回去安排上才行啊,总不能到时候两眼一抹黑吧。” 陶姚怔住了,自从养父母过世后,她就没有过过生日,再说她曾经过的生日都是捡到她的日子,至于真正的生日那时候是不知道的。 现在要办及笄宴吗? 一转眼她又十五岁了。 第三百章 给做脸面 陶姚感慨之际,到底还是不放心母亲这个时候回京城,那边迟迟不来接,就说明现在并不太安全,遂道,“娘,这事还是急不得,比起及笄宴,女儿更希望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的。” 从这里出发回京城最快都要一天左右,而这是成年男子才能承受的身体极限,自家亲娘毕竟吃不了这样的苦头,更何况路上还会再添变数,还不如先安静地等着。 鲍芙知道女儿的担忧,可她实在是太想给女儿办一个及笄宴,不过看女儿坚决不肯放人的态度,她也知道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遂伸手轻刮了下女儿俏挺的鼻梁,“你这丫头,对自己的事情一向都这么不上心,为娘不多为你想,你只怕都还当没这回事……” “娘,我怎么就不上心了?”陶姚嗔着叫委屈,抱着母亲的手臂摇了摇,“这样吧,我们给爹去信问问看什么时候回去更合适?如果能赶上我的生辰那就皆大欢喜,若是赶不上,咱们再延期办,反正理由也是现成的,就说我的病耽搁了,等大好了再办也合情合理,娘,你说这样如何?” 鲍芙叹了一口气,不答应还能如何,自然是说好。 宁王妃听鲍芙唠叨这个事,当即就笑了,“叶小姐这么想得也算是周到,说到底还是我托累了她的脚步,这样吧,到时候我正好出了月子,我来当叶小姐及笄礼的正宾,侯夫人以为如何?” 鲍芙一愣,宁王妃这提议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对于正宾她心里早就有了人选,只是这人选与宁王妃相比就有点不够看了,只不过一会儿她就回地神来道,“这样敢情好,那到时候真就麻烦王妃了……” 宁王妃看鲍芙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对这事还是愿意的,之前如何那是之前的事情,如今她生产那天叶家与傅家联手驱敌,其实这政治态度算是表达了,那她这个决定于双方来说都是极好的事情。 “没有叶小姐,我也抱不到怀里的鳞儿。”宁王妃笑着一边逗弄怀里刚醒来的小婴儿,一边又道,“对于叶小姐,我再怎么感激都不为过,对了,平郡王府的郡主与叶小姐相处得不错,到时候就让她来当这个赞者吧。” 既然要给陶姚做脸,她就会做得体体面面的,至少要让人津津乐道的那种,这不但是报答陶姚对她的帮助,而且也能拉近与永安侯府的距离。 从这时候起,她就要为怀里的孩子多多谋划才行,为母则刚,她过了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日子,最近才想明白了以前犯了太多的错误,孩子才是她立足的根本,可怜她直到失去了那么多之后才想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至于丈夫,不是有句话说至亲至疏就是夫妻,她不该再将那个男人看得比自己的孩子还更重要才是。 鲍芙觉得宁王妃似乎有些变化了,那眉间慈母的温柔依希可见,但是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与冷漠,而那紧抿的嘴唇透露出她意志的坚定,这个女人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地活出自我。 既然人家愿意给自己的女儿搭台子,她身为母亲又如何不愿意呢? 一个皇家儿媳,一个有皇家血统的郡主,那自家女儿这个及笄礼的规格就已经很高了,对于自家女儿来说是好事。 遂,她笑着向宁王妃道谢。 宁王妃客气道,“侯夫人客气了,我与叶小姐真的是一见如故,这点子事何足挂齿?”若不是想着这个及笄礼自己不能大包大揽,她甚至都想着连有司都自己安排人选得了,不过好在克制住了,不能不给人家亲娘自己安排一个人选。 鲍芙不会真将宁王妃的客气当成是客气的,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与皇家沾边的人都得谨慎,这样做不一定有好处,但绝对不会有坏处。 两人开始商量起及笄宴需要操办的东西,宁王妃借着身份的方便,倒是把大部分的事情给揽了过去,这让鲍芙也不好拒绝。 宁王妃的用意鲍芙知道,不过身为母亲的她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女儿,这个女儿早些年已经受尽了世间的苦头,她只想力所能及地去补尝她,让她也好好地出一次风头。 一时间,宾主之间也算是尽欢。 在窗外的陶姚听了一耳朵,不由得摇了下头,看她们讨论得热切起来,想来自己说什么她们都是听不进去的,那就罢了,只要亲娘高兴,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吴嬷嬷看了眼陶姚,这个小姑娘真是好命,居然还让主子这般为她筹谋,不由得想起初见陶姚是自己表现出来倨傲,顿时有几分汗颜。 陶姚派遣回去京城请示叶游的春夏还没有回来,就先等来了宁王的使者和傅邺,待再听到京城最新消息,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最后拉扯着傅邺到一边,低声道,“真成了太子?不是逗我玩的?” 傅邺看她一副好像见鬼的表情,遂笑道,“你都想到哪儿去了?我会拿这事来跟你开玩笑吗?你没有听错,人家现在是水涨船高了……”他还不忘打趣一把。 陶姚不待见傅邺是一回事,但也没有黑心地希望人家倒霉,于是斜眼看他:“你还是慎言吧,人家现在是太子,估计离当皇帝也不远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傅邺忍不住心情大好。 陶姚呵呵笑两声,讽刺的意味很重,傅邺只是摸了下鼻子,朝陶姚露出了一个苦笑,陶姚视而不见,而是奔回后院把这消息告诉母亲。 宁王妃听到宁王成了太子的时候,手中的碗一不小心就掉地上摔碎了,她也顾不得唤人来收拾,而是惊讶地再问了一句,“王爷他……真成了太子了?” “回太子妃的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前来禀报的人是宁王的心腹下人,她对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是十分了解的,所以一开口就唤起了太子妃,简氏会喜欢这个称呼的。 果然,简氏绽开了一抹笑,笑意直达了眼底,筹谋多年总算见到了一丝曙光,“王爷呢?” “殿下他还要忙京里的事情走不开,所以才让老奴前来迎太子妃回京城。” 听了这话,简氏也没有恼怒,更没有与现任太子前宁王置气,这不值当,他不来自然有不来的道理,没有必要为此耽误了正事。 “我不家几天才出月子,等过几天再启程也不迟。” 对于这女主子的话,那心腹下人也不去置疑,遂赶紧应下,其实这话正中她的下怀。 永安侯府,叶家二房被大房给禁足了,这让叶冼和叶芸兄妹相当不满,秦氏也满脸乌云密布,但却不是针对禁足的,此时她顾不上去安抚一对儿女,只对那前来报信的人冷声道,“别是来蒙我的吧?这么多年了什么珠丝马迹都没有了,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寻上来讹银子……” 第三百零一章 应对之策 “哎哟,叶二夫人,小的哪敢骗你呢,人家说她手里还有信物呢,能证明身份的……”那报信之人赶紧小声地喊道,“现在这个人蹦了出来,我们家夫人也跟着着急,这事若是曝出去,那这后果……”微微一停顿,“只怕无论你还是我家夫人,甚至小的,都难以承受……” 她其实也是怕的,巴不得自己不知道此事不走这一趟,只是她的卖身契在主子的手中,她不敢轻易背主求荣,不然也不知道主子会如何发卖自己。 秦氏神情肃穆,当年那事她以为早已尘封,现在才知道雁过留痕,想要完全抹去谈何容易,更何况陶姚这当事人还活着。 “叶二夫人,你到是给句话啊?这银子我家夫人一时间拿不出来这么多,如今还指望着夫人的银子把这事暂时给摆平了……” 秦氏的手头是有银子的,可是要这么平白就拿出来给人她还是舍不得,“这事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那人能来讹一次银子,就能再来一次,罢了,你回去禀告你家夫人,就说我要见她。” 那下人也没有再坚持,而是行礼退下赶紧回去覆命。 叶芸正好过来母亲的院子,险些被一个下人给撞到,她正要发作,那个下人给她行了一礼后就匆匆离去,好像身后有狗在追她一样,“这都是什么人?如今这府里还能不能住人了,什么人都能进来……” 她一另骂着一边走进屋子,还在暖阁想事情的秦氏听到女儿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整了整表情,不想给女儿看出端倪来,当年年轻气盛咽不下口气行的缺德事,她也不好拿出来让女儿知道。 “芸儿来了。”她勉强扬着笑脸朝女儿道。 叶芸一进来就凑到母亲的身边,“娘,这日子我真是过够了,大房那边怎么能将我们二房给禁足了?我要去找大伯父说道说道……” “好了,别发牢骚了,等外面事情平息了,也不会再将我们禁足,忍忍就过去了。”秦氏劝着女儿,这会儿她正心虚着,哪敢去大房那边说道什么? 叶芸有些狐疑地看着母亲,总觉得母亲有几分不对劲,就算不好到大伯父面前说道,那找俩堂哥说说总行吧,母亲可是长辈,给叶凛和叶凌一百个胆,也不敢真的不敬长辈。 “娘,你……”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问,遂语气中有些迟疑。 “为娘没事。”秦氏赶紧道,如今她正心乱得很,也没有过多的心情宽慰女儿,对于儿子叶冼背后做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只以为是外面又乱了,大房担心才会禁了二房的足,不满当然有,但更关心自己一家人的安危。 叶芸被母亲敷衍几句就悻悻地走了,一时间倒是忘了自己的来历,她来可不是单纯要抱怨的,而是为了陶姚即将要来的及笄礼,听说大房那边要大肆操办,一想到陶姚又要风光无限了,她的心就火急火燎地烧起来,嫉妒得要死。 秦氏的心思完全不在家中,就在第二天她心烦意乱时,终于等到对方的回信,这才放下心来。 她嫁进这个家中一直就住在这府里,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哪怕大房禁了二房的足,她想要秘密出府还是有办法的,而且有这禁足当戒口,行踪真的被人觉察,她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这么一想,她的心定了一分。 总之,当年已经盖好的屎桶绝对不能被人打开。 在约定好的时间里,扮做普通妇人的秦氏与对方在隐秘的地方接头碰面了,抬眼一看对方也跟她一样做普通妇人的打扮,任谁也不会将两人的身份联系起来,这才扬了一抹笑跟对打招呼。 两人都有心事,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对方道,“事情就是这么件事情,当年我们都以为把尾巴给清理干净了,可你看看那陶姚还活着就知道当年出了多少纰漏,我原以为不会被人翻出来,现在有人跳出来,说是不给钱她就要找人家好好说道说道,我这不赶紧跟你联系还能跟谁联系?” 秦氏心里在骂娘,对眼前的女人的不满半点也不掩饰,“当年都做成了那个样子,你不争气还能怪谁,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怂恿我那大嫂去上香的又不是我……” “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当年截持马车的山贼土匪哪来的?不是你背后联系的?”对方立即也嘲讽起来,说起来她们俩都只是狗咬狗一嘴毛,谁也别说谁。 秦氏的脸色紧绷起来,她嫉妒鲍芙,想要看到她不幸,要不然她何必做下这损阴德的事情?“那你待如何?”她不敢与对方硬碰硬,本以为还是婴儿的陶姚当时必死无疑,现在人没死,她就更不敢肯定自己当年是不是有把柄落人家手里了,所以也不敢真的激怒对方。 “那人要的银子,你出大头,三百两银子,你也知道的,我手头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对方一开口就让她承受大部分的封口费,秦氏心里都气得恨不得晕过去,面上却还是装做一副商量的样子,“按理说,我多出点银子也在情理当中,不过任由这人拿了银子,那肯定还有下次的,这一次又一次的,谁吃得消啊?咱们可不能任由人家这样要胁下去……” 对方沉吟了,显然也正在心里衡量怎么除掉这隐患才能保平安,“要除去她也不是不行,只是人得钓出来才行,她不浮出水面我们也没辙……” “那就逼她浮出水面。”秦氏满脸戾气地道,十多年前她就敢手染鲜血,现在又有何不敢的?她现在只恨当年手段太嫩没把事情给做绝了,如果换成现在的自己,肯定就不会有陶姚的活路。 对方没有异意,如果真能引对方现身一举抓住弄死,于她也是大大的好处。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开始讨论应对之策。 陶姚没有东西好收拾,诊所那边的稳婆班可以交给盛青,有卫娘子从旁协助,盛青肩上的担子也不重,不过陶姚还是好好地谢了盛青一番。 盛青摆摆手道,“我们姐妹还说这些做甚?不过可说好了,你的及笄礼我还是要去参加的,女人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 “那是肯定的,你不来我还不依呢?”陶姚也希望她能来,这重活一辈子,与盛青相识相交乃至成为知己,都是她这一辈子值得珍惜的。 盛青伸手轻掐了一记陶姚的嫩脸蛋,“及笄后就可以嫁人了,你与那傅公子也该成亲了吧?”她看得出来陶姚与傅邺之间虽然有问题,但这两人也不像是没有感情,成亲也算是顺理成章之事。 “我没有成亲的打算。”陶姚对着别人或许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省得别人追根问底,但面对盛青却是说了大实话,“他哪天要解除婚约我都由他……” “你跟他到底怎么了?”盛青不明白,傅邺这人有家世有长相有前程,现在宁王都成了太子,傅邺一个从龙之功是少不了的,前程是不愁的,所以她也不明白陶姚在坚持什么。 “我跟他的事情太复杂,说不明白的。”陶姚道,“总之这辈子嫁给他我终归是意难平……”真这样,她对不起第一世活得憋屈的自己,有些人和事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盛青对这话一脸的不解,不过看陶姚这怅然的表情,她又不好再追问下去了,伸手抱了抱陶姚,“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正想要来找陶姚的傅邺把自己的身影隐在了暗处,头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痛苦的眸子。 第三百零二章 回到京城 现任太子妃简氏出了月子,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换了衣裳收拾妥当后在镜子前照了照,果然人也苗条了许多,陶姚果然没有骗她,这是她生产过后调理最好的一次。 “太子妃,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吴嬷嬷过来禀报一声。 简氏这才不再照镜子,而是端庄地坐好,逗弄了一下奶娘怀里抱着的孩子,“既然都妥当了,今儿大家都好好歇一宿,明儿一早就起程吧……” 陶姚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看了下屋子里,一片整洁,看来对方回京城的心颇为强烈,她上前正要行礼,简氏就示意吴嬷嬷扶着陶姚不用她多礼,“这些礼数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啊就无须这些繁文缛节了。” “礼数不可废……”陶姚可不会自大地将这话当真了,简氏现在是太子妃,以后很可能就会是皇后,她可不会拿大地在她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 “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简氏笑着让吴嬷嬷扶着陶姚坐到她身边,然后把手腕放在脉枕上,让陶姚给她请平安脉。 陶姚把过脉之后,确定了简氏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之后,这才松开手,不过还是叮嘱了一番,这才放心离去。 吴嬷嬷亲自送她出去后,这才转身回去听侯简氏的差遣。 “叶小姐这人倒是沉稳得很,如今主子的身份涨了之后,她之前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也就是什么样子,没见飘起来。”她道。 简氏笑道,“这就是聪明人,要是那种随便飘的人,我也不敢用她。” “那倒是。”吴嬷嬷现在对陶姚是佩服得很。 翌日清晨,田庄的一行人都低调出行,陶姚待简氏上了马车后,这才上马车与鲍芙坐在一块儿。 马车缓缓前行,前头领路的人是傅邺以及太子派来的人。 鲍芙轻撩车客帘子看了一会儿,就放下手坐平稳了,“太子对这太子妃还算是在乎。” 陶姚不置可否,夫妻俩的事情只有他们俩才知道,再说太子这人如何,简氏比谁都清楚明白。 这回回京城因为有刚出生才满月的婴儿同行,行程就注定了快不了,比当初陶姚初进京城时还要慢。 等进了京城时,天气都寒冷了起来,好在东西带得多,倒也没有人真的冻着。 这新太子还没有搬入东宫,还住在原宁王府里,永安侯府与宁王府不在同一区域内,简氏直接就让吴嬷嬷过来传话,说是让鲍芙与陶姚直接回府即可。 因而两道人马很快就分道扬镳,傅邺向鲍芙与陶姚告罪,他得先平安将太子妃简氏一行人送回宁王府交差才行。 “你先去忙你的吧,不用顾着我们这边,等会儿忙完了再过府来一叙便是。”鲍芙轻声道。 陶姚没有吭声,而是继续看着她手中的游记。 傅邺看了眼陶姚的方向,然后笑着跟鲍芙再说了两句这才行礼告退。 等人离开了,鲍芙这才看向女儿,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声,这两个孩子实在让人操心,自家女儿的态度丝毫不见软化,偏傅邺那边也不肯真的退让,就这般僵住了。 她没再开口问询什么,也没劝什么,这事就不好劝,只好把话都吞进肚子里,由着这俩人折腾去。 这回再回永安侯府,叶游就没有安排大阵仗地场面来迎接,而是马车直接进了侯府驶到内院门口停了下来。 叶游与俩儿子都等在了这里,看到马车停了下来,叶游先行一步将妻子扶下马车,叶凛却是笑着扶陶姚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陶姚,看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显然这回坐马车没有受多少罪。 “累了吧,明月轩那边准备好了,我先送你过去。” 陶姚不急,朝叶凛摆摆手之后,这才上前向父亲行礼问安。 叶游看到宝贝闺女精气神都好,这脸上的笑容也大了起来,陶姚同样也在打量父亲,见他一切如常,看来应该没有受伤之累的,这也跟着笑了起来。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陶姚这才向父母行礼告退。 与俩兄长返回明月轩的时候,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宁王成了太子,是不是宫里的皇帝……” 叶凛轻“嘘”一声,示意隔墙有耳。 陶姚这才没再问下去,不过心里已然明白老皇帝很可能时日无多了,要不然不会这次立太子监国,把权利都下放了。 等回到了明月轩,没有外人在时,叶凛这才道,“清王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了,现在就连安王也老实蛰伏起来了,但是朝堂这地方永远都没有安宁的时候,太子这监国的路还长着呢。” 陶姚听出了点弦外之音,“怎么?老皇帝还有不少时日可活?” “我的妹妹啊,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叶凌忙道,皇家之事可不能随便议论,传出去可是不得了的。 叶凛却没有那么严肃,“在家说说还是可以的,如今这京城的格局还得维持原样,太子也不急于继位,老皇帝还在位置上对他更为有利……” 陶姚有些咋舌,是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可以去死了?这父子当成这样也忒没意思了,遂心里那点好奇瞬间消散,这种事听多了都是负能量。 “今儿天气冷了下来,待会儿吩咐下去吃锅子吧。”她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叶凛与叶凌对视一眼,也没有再说下去,这些朝堂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跟自家妹妹多说,让她大致有个印象即可,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等晚上围着吃锅子的时候,傅邺终于赶来了,他在叶家一向自在惯了,尤其还担着未来姑爷的名份,就更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向叶游与鲍芙行礼之后,就坐了下来。 不过他坐的是叶凛的身边,没敢直接往陶姚的身边凌,人家父子三人还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呢,他这会儿确实也不敢造次,生怕惹怒了未来岳丈和大小舅子。 “那边都妥当了?”叶游还是问了一句,他现在还是主要负责京城的治安,尤其是老皇帝这次受的刺激颇大,直接就中风了,权利是开始下放给太子了,但他还是不敢放了军权,继续用他这个心腹掌握护卫京城的兵力。 傅邺点了下头,“估计不用多久太子就会搬入东宫。” 叶游没有再追问,太子是正统,搬入东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陶姚与鲍芙还在聊着及笄礼的安排,主要是鲍芙在说,陶姚在听,不过直到听到傅邺提起另一个话题的时候,她这才震惊地看过去。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正经地看向傅邺。 鲍芙也惊讶至极,随后满脸怒色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第三百零三章 心灰意冷 叶游看了眼激动得要站起来去找人算账的妻子,伸手拉住她的手让她先坐下听傅邺说完,“先冷静一点。” “你叫我如何冷静?”鲍芙的嘴唇是抖动的,这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她将我的女儿给丢了,然后还要误导我们以为她死了,亏得我没信,要不然……要不然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囡囡……”说到这里,她颤抖着声音几乎要哭出声来,这是她心底永远对女儿愧疚的事情,是她这一生都过不去的事情。 叶游跟她是感同身受,不过他到底身为父亲,他得冷静下来。 陶姚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母亲失态地几乎是呐喊出声,她不由得心酸得想哭,上前轻轻地抱住母亲,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娘,别急,我们听他……听他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声音一度有些哽咽,“娘,凡事还得讲证据,如今急匆匆地过去找人对质,只怕她还得要否认……” “娘,小妹说得对。”叶凛赶紧道,这会儿他怕母亲气出个好歹来,当年的事情刚有些眉目浮出水面,“现在最忌的就是打草惊蛇。” 叶凌附和,不过他袖下的拳头却是已经握紧,这事的性质太恶劣了,那会儿的妹妹只是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若不是遇到好心人,她当时是必定会被冻死,这人心太恶毒了。 傅邺也赶紧道,“鲍姨,叶凛说得没错,这会儿真的不能打草惊蛇,我之所以现在说这事,就是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只怕接下来还会有其他人浮出水面,这些人都是亲近之人……”他将亲近二字咬得很重,就是要让鲍芙不要对一些人的人性抱以幻想,“比起这事,如今还是给陶姚办及笄礼更重要……” 叶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隐晦地与傅邺交换了一个眼神,证明以前的猜测是正确的,顿时心里就有团火在烧,这个人无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鲍芙却是真的冷静下来,她轻拍女儿的手,让她不用担心,然后缓缓地转头看了眼丈夫,表示她绝对不会徇私,无论是谁,只要证实了是她,她就要对方付出代价才能平息这团烧了这么多年的火。 陶姚却是看向傅邺,满眼都是问询之意,这话不会是拿来蒙人的吧? 傅邺却是挑挑眉,表示自己蒙谁都不会蒙她,这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出一个结果,这害人的人上辈子就逃出了惩罚,还没弄明白的时候,人家就与世长辞了,死了就真的什么线索都断了,除了知道她不干净以外,其他参与的人也跟着被掩去了踪迹。 陶姚沉默了,有些恶不能因为时间久了而不去追究,她总得弄明白这里面的迷团,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过是个小小婴儿而已,于她们又有什么妨碍?就算是母亲其实又如何挡了她们的道?让她们用失去了孩子这种锥心之痛让她来尝试,这种人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更妥当一些。 叶游到底是一家之主,很快就拍板道,“这事邺儿来安排吧,要我们怎么配合你说,什么事都能和稀泥,唯有这事不可以。” 傅邺要的就是这一句话,想要让对方真的上套且露出马脚来,就还得刺激对方才行,这事他琢磨了很久很久,出想过了对方做这样的事情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可无论怎么推演,很多地方都是自相矛盾的,最后他才想明白,做恶从来不一定要有利益,一颗嫉娘恨的心就能将人推进这个深坑里面爬不出来。 “叶世叔放心,无论如何都要讨一个公道。”他郑重地道。 陶姚怔怔地又看了一眼傅邺,眼里满是不解的疑问,她这般对他,为什么要为了她苦心去设局让人上套,比起她这狗屁倒灶的陈年往事,他该有多少与己相关的前程要谋,什么不比这事重要? 她承认她的心在这一刻凌乱了,她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好值得他紧紧地攥着不放手,这世间比她好比她漂亮比她温顺的女人,她这样的性子必定是不讨人喜欢的。 在吃完锅子,她送他离开后院的时候,俩兄长刻意地先走一步让他俩有说私密话的空间,以前还会想方设法地拦着,可看今日傅邺的作为,那俩人都觉得这妹夫还是不错的。 傅邺看得出来陶姚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不管哪一辈子,她其实都不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相反她有时候直白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让他从不在意到揉进心间成了再也抹不去的存在。 月光的清辉洒在身上,似乎给人披了一层似仙似幻的白衣,而前面打着灯的侍女离有一丈还远的距离,看起来也有了几分缥缈。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他轻声道,“我知道我上辈子就是个浑蛋,我对你……不好,可是,我想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陶姚突然停下脚步,她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唇间有无数的话在流转,最终还是简简单单地化为一句,“这事我得谢谢你……” 傅邺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你知道我从来要的都不是一个谢字。” 说完,他没有再久留,而是转身大步走到前面,从其中一个侍女手中接过引路的灯,“回去吧,这路我熟,天冷莫冻着了。” 陶姚也真的不再相送,而是看着他就那般手持灯笼一步一步地走出她的视野,而她的眼睛此时已经蒙上一层水雾,这人……总是这么可恶! 她有些恨恨地想着,也当真隐下了那要掉下来的泪水,转身吸了吸鼻子往住处明月轩走去,她……就不该为这厮感动,从来都……不值得…… 她在心间呐喊着,似乎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他对她的不好之处,可心底还是有这么一个声音挥之不去,其实他……也有待她好的地方…… 山茶看到主子的神色一会儿就变一个样,已经知晓人事的她知道小姐的心乱了,也对,傅公子那样的夫婿肯用这么多心思为小姐着想,心动似乎也在情理当中,再说她觉得这样的小姐反倒更有生气了,比之前那从容淡定的样子生动有趣多了。 其他跟着的两个大丫鬟,除了武力值高的春夏之外,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能跟在小姐身边,其实除了贪图大丫鬟的安逸之外,心底也是存了几分野望,毕竟大户人家的小姐嫁人,身边侍候的人很大程度也会成为未来男主子的小妾,毕竟做主子的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日子。 可看今日这未来姑爷的眼神还有心思全是围在小姐的身边转,就看得出来他的眼里看不到别人,更甚者还会想到这未来男主子身边干净得很,她们其中有的人不由得心灰意冷起来,她们觉得自己根本插足不了人家的世界。 没了这个盼望,这大丫鬟的位置瞬间就失去了几分魅力。 陶姚的及笄礼,鲍芙是当成了大事来办的,一回来就把调子定得极高,全府的人都得全力配合,一副不怕劳民伤财的样子。 先不说府里是否有人怨声载道,陶姚就先发现了身边侍候的人开始有些不大尽心了。 第三百零四章 噩梦连连 本来管着陶姚穿衣打扮的樱桃整日里就有点恍惚了,而与她走得近一些的薄荷也跟着丢三落四的,甚至有时候连山茶这个心腹大丫鬟也差遣不动她们,这让山茶颇为恼火,狠狠说上一通,当时还有点效果,过后又恢复原样,山茶最终还是私下里把这些变化告诉陶姚。 其实不用山茶告状,陶姚也隐隐有些发现,这两人有几分惫懒,不若初初刚来她身边的时候那般勤快务实,当然这些变化从何而起,她一时间还没有找到头绪。 “小姐,这是心大了,她们都觉得小姐心善不会赶她们离开让她们没有活路,就有了别的想法,现在觉得那条路隐隐走不通,遂又起了别的心思……”山茶的声音低低的,但这番话的厉害关系她是知道的,其实她很想说这两人是不是有点自视甚高,论出身论容颜论能力,她们哪点及得上小姐?当初夫人选她们几个到小姐身边侍候的时候就是要老实听话的。 哪成想这才当了几天大丫鬟,这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陶姚突然想到太子妃简氏生产那天所谓流民冲击田庄的事情,这事来得很突然,但知道她田庄有猫腻的,明月轩这几个大丫鬟都知道那么一点,再说她在田庄那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些大丫鬟的管束是放松了,这就给人钻了空子怂勇她们放大了私心,从而野心见涨? 她能想到这些,一直跟在陶姚身边的山茶也瞬间想到了,只见她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这是她的失职,这些大丫鬟都是归她管的,可她却没能将人教好,于是她赶紧跪下来,“小姐,都是奴婢的失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起来吧,地上凉。”陶姚并不喜欢这动不动就跪的行为,“人心难测,而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这边顾不上也在情理当中,”眼睛微微一沉,“这事当然不能这么就算了,但也先别大动干戈,省得打草惊蛇,嗯,这事让春夏干,她比你合适,我得看看是谁在背后做妖。” 春夏是个老实近木讷的人,时常都会让人疏略了她的存在,譬如她一回到这院子里就等闲让人想不起她来,所以那俩个心大的大丫鬟眼睛一直看不到她。 想来这也是亲爹会把春夏放到她身边侍候的原因所在,心思不活络的人只会愚忠,春夏就有点这样的味道。 山茶这也才想起春夏的存在,瞬间惊了一惊,若不是小姐提及,她都快把这个时隐时现的大丫鬟给疏略掉了。她跟春夏接触的时间一众大丫鬟当中最久的,但是在田庄的时候,春夏从不与她争风头,除非必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出手,猛的她想到太子妃简氏生娃那天,她担心得要死,但愣是想不起来那天春夏站在哪儿都干了什么,总之这人诚心想要隐藏气息,那是想找出她来都难。 不过奇怪的是,她从来都不怀疑春夏的忠心,这个人当大丫鬟是不大合格的,她不往主子身边凑,但主子一旦遇到危险,她必然就会出现。 “是,奴婢记下了。”她道,“奴婢不会让那两人坏了小姐的事情,至于另外两个,奴婢也会私下盯着。”俗话说得好,会咬的人的狗不叫,谁知道这几个月这些人背后都被人撺掇了些什么话。 陶姚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做法,这回她没把夏花和麦香带回来,而是留在荷花村的诊所跟着卫娘子上手实习,遂道,“你抽个空到内管家那儿去再领两人回来填夏花和麦香的位置。” 山茶忙应下,心下不由得欢喜,小姐还是最信任她,不然哪会交给她这等事情,近身侍候的人马虎不得,她这回一定要擦亮眼办好差事。 陶姚不知道山茶心里的波动与想法,这回不但傅邺那边放饵,她这边也会试着给对方下套,若是不做亏心事,那是谁也套不着的。 鲍芙对及笄礼的高调安排以及邀请的嘉宾阵容流出来之后,其他两房的人都跟着大吃一惊,毕竟做为永安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不是鲍芙的行事风格。 三房的叶荷羡慕不已,甚至恨不得自己就是陶姚成为当日最受人瞩目的存在,不过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没让那嫉妒之心驱使她做出后悔的事情。 尤氏更是提点女儿,“看你那大伯母此番行事就知道她要为陶姚造势,你有空还是多往明月轩去,到时候正日子里她能多带你在身边,搞不好入了哪个当家主母的法眼也未必。”女儿也到了可订亲的年纪,先订下来等过了及笄礼再论婚嫁就比较合适了。 叶荷也正有此意,她想要嫁得好,就得巴着大房,这点她早就想通了。 可她想得通,二房的叶芸就想不通了,越是看到陶姚风光无限,她就越是心痛如绞,仿佛陶姚过得好她就会不得好一般,这段时间,她房里的装饰之物换了好几次,那被扫出去的碎物都多得快要让人说闲话的地步。 夜里她也睡不好,总在梦中挣扎,然后满头大汗地大喊从睡梦中想来,“陶姚——” 这一夜也不例外,她猛地又喊了那俩个讨厌的名字从梦中惊醒,遂两眼通红地坐了起来,外头值夜的大丫鬟听到声响正要点灯进来看看,她忙喝道,“不许点灯——” 她似乎见不得光亮,一如梦里她的穷困潦倒,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住在肮脏不已的屋子里,而梦里的她两眼是空洞的,神情是憔悴的,每日每日都做着最下等的工作,周而复始,她连想要自杀也不能,然后有道声音告诉她,“这是你的罪与罚,别想逃,她死了,你这罪魁祸首也别想好过,怨有头债有主,没到时辰谁也逃不过……” “她是谁,她是谁——”她觉得好不公平,在梦里不停地追问。 “怎么?忘了吗?陶姚这个名字你也能轻易忘却,看来是罚得不够……” 第三百零五章 杀了陶姚 “陶姚?” 叶芸轻轻地念着这俩个字,梦里那人又再说过什么,她渐渐地又记得模糊了,但自己狼狈又落魄的样子却是记得牢牢的,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锦被,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是那个样子的。 为什么会这样? 跟陶姚有关? 是了,这个突然半道被认回来的乡下野丫头处处都跟她做对,从她踏进这府门的第一天起,自己就开始倒霉,如今更是被大伯父给禁足,这全都是陶姚害的,她就是自己命里的克星。 越想就越是气愤,她猛地将自己床头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哐啷”声,在这夜里格外的响。 守夜的大丫鬟不知道小姐因何动怒,但却是吓得本能缩了缩,“小姐?”她试探地问了一声,最近姐妹们都怕守夜,小姐总是睡不好,醒来更是阴沉着脸,人人都怕倒霉,她自然也不例外。 “闭嘴!”叶芸怒喝一声。 那大丫鬟就捂着嘴再也不敢出声打扰了,心里无限渴望着天亮快点到来。 秦氏也是同样睡不好,起床的时候眼睛都是浮肿的,昨晚丈夫难得回到正房睡,她本想着小意讨好他,好弄清大房到底在搞什么鬼?这禁足总有个期限吧? 可是丈夫一回来就阴沉着脸质问她是怎么教孩子的?她顿时一脸的懵,俩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他用这般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来看人。 夫妻俩当即口角吵了一顿,她方才知道儿子做的好事,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宁王成了新太子,儿子跟随的那个安王也不得不缩起头来过日子,等太子坐稳了身下的椅子,肯定会回过头来清算安王这个老对手,而儿子却被打上了安王的烙印,以后还能有出头日吗? 出身大家的她不会连这样的道理也不明白,只要一想到儿子以后前途迷茫,她恨不得真晕过去。 丈夫还说,若是她教不好儿子,那就干脆休她回娘家。 这人真是凉薄啊,当年娶她的时候是一副脸孔,如今又是另一副脸孔,她娘家如今凋落得厉害,她哪还有什么娘家可回? 这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烦心事一桩一件的都在眼前,更是让她的头疼得厉害。 早膳也没有心情进了,她伸手轻抚着疼痛的额头,让人把早膳给撤了,然后见到女儿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她顿时就不耐烦地道,“都是大姑娘了,就不能学得庄重一点?老是这般毛躁,以后到了婆家岂不是让人笑话?” “娘,我有话要跟你说。”叶芸对于婆家不婆家的不在意,反正她现在也还没有定亲,离出嫁还有好几年呢,没什么好急的。 秦氏看着自己生的孽障,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挥手让侍候的人出去,“有什么就说吧?” “娘,我总觉得那个陶姚要害我。”叶芸坐到母亲的身边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秦氏当即脸色一振,狐疑地看着女儿,“她做了什么害你的事了?你说出来,为娘自会为你做主。” 若是真有其事,她就不怕大闹一场,之前还愁找不到机会向大房发难,这大房夫妻俩对这半路找回来的女儿是疼爱有加,肯定会这个女儿的名声着想,那还有什么条件不答应? 她的心突然火热起来,儿子的前程就系在叶游的一句话里面,只要叶游肯提携一把,儿子身上安王的烙印就可以去除,以后也不会影响出仕。 叶芸却是摇了摇头,“我没抓到她害我的痛脚……” 秦氏火热的心当即被一盘冷水浇下来,凉得个透彻,“那你到我这儿要说什么?”她不禁带上了几分情绪朝女儿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好了,回去你房里呆着,如今为娘还有事正烦着呢,且顾不上你,你自个儿就先顾着你自个儿。这禁足也不会太长久,那陶姚不是要办及笄礼吗?到时候肯定会放你去参加的……” “娘,我不是要说这个。”叶芸突然打断母亲的话,“女儿最近时日老是做梦……” 她断断续续地将梦里还能记住的情形说给母亲听,初时秦氏只当小姑娘家家的想太多睡不好才会做这样光怪陆离的梦,但是在女儿说出她梦里的落魄无依都是因为陶姚的话时,她的心跳猛地加速,瞬间就坐正了身子。 这会儿她不禁将女儿的梦跟当年的事情联系了起来,会不会是因为这事的曝光才会牵连到女儿? 顿时她握紧手中的巾帕,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把尾巴扫干净,不管女儿的梦是因何而作,她都不能让这梦变成现实。 “娘,女儿怕真的沦落到那个境地里,女儿是真怕啊……” 叶芸哭得浑身颤抖地扑到母亲的怀里,她想过自己解决,但是她在这府里的人手没有母亲多,能用的人有限。 秦氏轻轻地抚着女儿的背脊,“别怕,一切都有为娘在。” 为母则刚,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怕。 “那不过是个梦罢了,你素日里别想那大房的陶姚就不会再做这样的梦……”她轻声地安抚女儿的情绪。 叶芸却是突然地从她怀里抬头直视她,“娘,那个陶姚不能活着,她若是活着,我就没有活路了,娘,让她死,让她死——”她有几分歇斯底里地喊着。 秦氏却是愣住了,杀了陶姚?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也很难实施。 “乖,别这般冲动,如今杀了她也无济于事,再说也没有下手的机会……”她说着话安抚女儿,不让她再纠地这事。 “谁说没有机会的?”叶芸却是突然笑了出来,笑容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秦氏似第一次认识女儿一般地看着她,一时间觉得手足都冰凉了起来。 第三百零六章 巴结讨好 叶芸却像是没发现母亲异样的眼神,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小嘴一张一合地说个不停,有时候更是咬牙切齿到脸都扭曲了。 秦氏一直没有吭声,她是知道女儿一直都性子暴躁,时常都听风便是雨,但万万没想到她说杀人就真的要杀人,如今杀了陶姚能得什么好处?大房那两口子能把她这一家子人都给吞了,尤其是现在这紧张的局势,她更是不敢露出狐狸尾巴来。 “芸儿,你病了。”她突然出声打断了女儿的滔滔不绝。 叶芸一脸错愕地看向母亲,“我没病。” “不,你病了。”秦氏异常坚定地道,然后朝身边的心腹嬷嬷道,“你这段时间到小姐身边侍候去,好生照料着,小姐的病见不得风更见不得太阳,需得在屋里静养……” 叶芸不傻,哪会不知道母亲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要将她关在屋里不让出房门一步的意思,顿时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娘,你不帮我……” “你让我如何帮你?”秦氏气恼道,“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那陶姚碍着你了,你不见她便是,真要了她的命,你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生吞了你,别怪为娘说话难听,事实就是这样,到时候连你爹也保不住你,为娘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她试图给女儿讲道理,杀了陶姚根本就是个馊主意。 叶芸却是昂着头一脸不服气地站起来,眼神陌生地看着母亲,“你不支持我的想法,我不怪你,但是陶姚是我的敌人,她活着一天我就难受一天,更何况好她过得好,我就过得不好,我为什么不除了她让自己过好日子?再说事情只要做得隐秘,大伯父大伯母又从何得知?总之,我的主意是不会改的。” 秦氏被气得差点晕过去,这倔脾气到底是跟谁学的?她与她爹都不是这性子的人,当年她是不甘心加之见不得鲍芙得好,这才出手了一回,就这一回,遗留的问题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完。 再说女儿所谓的杀人计划处处都是漏洞,她拿什么去支持她异想天开的想法?这孽障若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还真的不想理这么多。 顿时有了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她朝那心腹嬷嬷摆摆手,示意她侍候叶芸退下去。 叶芸气愤地甩手就离开,不管母亲支持与否,她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秦氏这回是真被女儿气得捂着胸口迟迟没有缓过来,就在这时,帘子被人掀开,她撩了撩眼皮,这是自己身边侍候的大丫鬟,“出了什么事?” 那大丫鬟上前给她见礼后就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氏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三房是不是处处都要跟她做对,人家大房为女儿办及笄礼,你凑什么热闹?真是溜须拍马屁的一把好手。 此时三房的尤氏带着女儿叶荷陪着鲍芙与陶姚在府里检查着各处的布置,尤氏看到二房惹怒大房之后没能得好,倒是真学乖了不少,只见她指着那布置好了的花园处,“这里还可以安置点小玩意儿,到时候来的贵女多了,有人喜欢清静点到此处来,随手就能拿到有趣的玩意儿,岂不宾主尽欢?两厢热闹了嘛。” 鲍芙听后点了点头,这回总算对尤氏有了几分改观,不管此人是如何的拜高踩低表里不一圆滑世故,但一样能用就行了,人无完人嘛。 叶荷却是热情地跟在陶姚的身边,只见她笑道,“大姐姐到时候一定要让妹妹在身边给你端盘子或者递个东西,这及笄礼可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之一,马虎不得,当然妹妹也知道自己跟皇家贵女比起来不算什么,但也想着在大姐姐的好日子里尽一分心……” 说白了,就是想要个露脸的机会。 陶姚对于叶荷这种处处不放过机会展示自己的做法已经早已司空见惯,其实只要不故意去害人,纵使这想法有不妥当处,那影响也是有限的。 更何况此时鲍芙正朝她暗暗点了下头,表示让她同意叶荷的提议,二房的嫡女叶芸是不堪用的,她也不打算让她在女儿的重要仪式中露面,那个叶芸一看就是个晦气的,省得到时候拉长着脸得罪人那就不妙了。 但是叶家女儿一个也不往女儿身边凑,这让外人看了还会以为自家女儿在家族里面被人排斥呢,这可不好,比起二、三房养的庶女,叶荷这个三房嫡女勉强还算是拿得出手。 陶姚在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一向都随鲍芙的意,现在看她让自己给叶荷体面,她当即从善如流地道,“那到时候就麻烦三妹妹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姐姐能信任妹妹,正是妹妹求之不得的呢。”叶荷忙道,心里一高兴,脸上就带出了笑意。 尤氏也极满意,这大嫂给了自家女儿体面,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她可不像二嫂秦氏那般处处都想跟大房别苗头,好显示自己的能耐,其实两房根本就不对等,与其相争不如多捞点实际的好处,遂,一路上更是处处都想到极致体贴处,尽量让陶姚的及笄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像三房母女谋求着能在及笄礼中露面好入前来的贵妇的法眼,鲍蓉与金晴自然也有这想法,更是把鲍老太给抬了出来。 刚逛完府里,鲍芙让女儿先回去明月轩歇着,而她刚回到主院就看到等在这里的老娘还有鲍蓉母女,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尤其是看向鲍蓉的目光险些隐藏不住那厌恶的憎恨之情,不过顾及亲娘在这儿,她微垂眼帘遮去了这过多的心思,她不能打草惊蛇。 “娘,怎么来了?”她上前给母亲见礼,顺势就坐了下来。 鲍老太瞪眼看向这一向让她引以为豪的长女,“这都多少日子了,你这心够狠的,硬是连娘家的门也不登了,你说,我若是不来,你那女儿的及笄礼是不是都不邀请我来?” 鲍芙是不待见老娘,但也没想过不通知她来,身为外祖母,她若是缺席这场合,那些不知情的外人还不得埋汰她的囡囡?遂,她道,“娘想哪儿去了?这不是还在布置嘛,我本打算明儿亲自过去请你和爹的……” “这还差不多。”鲍老太这下子满意了,既然心里还有她这个娘,那她的心里就舒坦了,伸手拉过金晴到身边,“这及笄礼的赞者,就让晴儿担任吧,这孩子也是在你身边长大的,给她这机会露露脸也是好事……” 鲍蓉没有吭声,她知道如今这大姐不待见她,但她还是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就见金晴一脸期待又一脸委屈地给鲍芙行礼,她知道怎么做能让姨母更疼她。 鲍芙看到金晴这表情,心里顿时一阵酸楚,金晴是她一点点养大的,其实她不是不牵挂她,只是想要冷冷她让她能反省反省自身罢了,更何况看到她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做的衣裳,首饰也不见往日的华丽,顿时就明白了她终究在金家吃苦了。 金家有好几个女儿要养,家资又不丰,能给金晴的也就这样的资源,纵使心里明白,但真正见到了,她这才知道心里有多难过。 她伸手拉住金晴的另一边手,摸到那并不如往昔光滑的手,当即神色一变,翻开她的手掌看去,结果看到手掌处都已长出了茧,“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变色道。 第三百零七章 开始挖坑 鲍芙想过很多,却没想过金晴回到金家后的日子会过得这般艰难,这手上的茧是日夜做绣活攒下来的,一时间一股恼火就这样升腾起来,她不由得看向鲍蓉,“你就是这么待孩子的?” 鲍蓉这回倒是没再装好妹妹的形象,而是有几分无赖地道,“金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能给她像在侯府那样的生活吗?就算我这个当娘的想给,也得有那条件啊,更何况除了她,我还有子女数人要抚养,哪能只顾她一个?姐姐若是舍不得她,就让她回到你身边好了,她在我这儿就只能过这样的日子。” 鲍老太不吭声,她虽然一向表面看来偏心大女儿,但是小女儿也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哪能真的置之不理?小女儿的生活困顿,大女儿过得富足,多帮衬一点也在理情当中。 金晴适时地低头垂泪,散发出来的都是委屈的感觉,“姨母……别责怪我娘,她……也有难处……俩妹妹也是一样得为家里做贡献,我……我这都是应该的……不然岂不是大不孝?” “姐姐听听,我可没有逼她。”鲍蓉一副强词夺理的样子,“我这当娘的也舍不得,可有什么法子?”最后也抽出帕子擦那硬挤出来的两滴泪。 鲍芙都要被气笑了,她算是看清这妹妹的所有举动了,再看金晴的时候眼里的火热渐渐熄灭了,她松开金晴的手,微微沉吟道,“妹妹该如何教女儿确实也轮不到我这个当姐姐的来置疑,不过我好歹是这个孩子的姨母,当初送她回你身边一家团圆的时候,我就把该给她筹备的嫁妆都备好一一送到金家去了,就那些银两也够这个孩子过活了,妹妹不会连那笔钱也昧下了吧?”此时,她两眼凌厉地看向鲍蓉,就看她敢不敢说出一个“不”字来。 这笔嫁妆银子是永安侯府出的,不是她鲍蓉的私产,轮不到她去处置,她若是真的追究起来,鲍蓉只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鲍蓉变了脸色,她的嘴抿得很紧,手死劲地搅着那一方巾帕,当初金晴带回来的这笔嫁妆早就到了她的手里,可这些不能直白地说出来,不然她这姐姐真的追究起来,她也不能得好。 鲍芙看她说不出话来,这才微微冷哼一声,她这妹妹实在是一次又一次地撞破她的底线,本以为那是她最坏的一面,哪知道还有更坏的在等着。 鲍老太这才轻咳几声化解俩个女儿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局势,“哪个为人父母的不为自己的子女着想的?你也是,哪能这般想你妹妹?晴儿年纪小,又还没有定下亲事,她当娘的岂不是要多为女儿着想不是?这么大一笔钱,哪能让孩子保管?若是哪天耳根子软被人骗去,那就是害了孩子。” 小女儿把金晴未来的嫁妆之一给贪去了,身为亲娘她也是看不上小女儿这贪婪没有底线的一面,但还是那句老话,谁叫这是从她肠子里出来的?怎么着也得护着,再说也不能叫她们姐妹俩真的失和。 鲍芙没有吭声,年轻那会儿鲍老太这亲娘是处处偏向自己,可自从自己当稳了这永安侯夫人后,她倒是想要搞平衡了,总想让自己多补贴妹妹与弟弟,其实这也无妨,兄弟姐妹一场,有今生没来世,她帮衬一把也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她把金晴养在了膝下,给的待遇也是叶芸和叶荷这样叶家嫡女的级别,甚至还更好一些。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她的心善不能被人这般踩在脚底下。 金晴拿眼偷瞄了姨母一会儿,又看向亲娘鲍蓉,这苦肉计似乎不大好使,就她对姨母的了解,姨母八成是看穿了她与亲娘耍的戏码。 “姨母对晴儿的好,晴儿会永远铭记在心。”她对着鲍芙跪下行了个大礼,“还望姨母拉一把晴儿,晴儿是真的过不下去那样的日子……”这回她是真的伤心哭了出来。 这种生活质量直线下降的日子,她是真的忍够了,越发地怀念起以往在永安侯府的奢华的日子。 鲍芙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给了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大丫鬟立即上前扶金晴起来,还细心地拍了下金晴的膝盖。 “你们的用意我都了解,不过这及笄礼的参礼人员早就安排好了,再说叶家那俩房还有嫡出的姐妹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哪还有位置来安置晴儿?”她一副为难的表情道。 鲍老太这才与鲍蓉对视一眼问询一下对方的意见,她是知道太子妃简氏到时候是一定会亲临的,就是知道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才想给金晴争取一个露脸的机会。 “赞者也不行吗?多安排几个也行。”鲍蓉还想争取一下。 鲍芙冷笑地道,“这赞者请的是平郡王府的郡主,你说这一般人家的姑娘能跟郡主站到一块儿吗?” 皇家的人走到哪儿都要礼遇,这是朝廷规定好的,不然就是藐视皇室,这可是大罪。 鲍蓉这才闭上了嘴巴,谁能想到陶姚这半路找回来的能有这般的体面?连皇家的人都来给她抬轿,这让她的心火燎火燎地难受,若是没有陶姚这个挡路石,这般的体面就会落到自家女儿的头上。 金晴也是如亲娘那般的想法,心里越发妒恨陶姚,若是她没有被找回来就好了,或者当年被扔时直接冻死就好了,今日所有侯府的风光也会只系在她一身。 鲍老太只能叹气道,“那就让她到时候站前面一点露露脸,这总行了吧?” 鲍芙这才轻点了下头,一副给足亲娘鲍老太的脸面,“既然娘如此吩咐,女儿自然也无异议。” 鲍蓉见金晴终归还是得了个露脸的机会,这才稍稍满意,然后又暗地里扯了下鲍老太的衣袖,让她再提亲上加亲的事情。 鲍老太自然也是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直接就道,“关于晴儿的婚事……” “我到时候会好好留意那些个青年才俊的。”鲍芙不给鲍老太说完的机会,“这次给囡囡办及笄礼,邀了不少京城贵女前来,我正准备擦亮眼睛给凛儿和凌儿哥俩挑个媳妇定下来,这都是马虎不得的事情,娘也知道这好儿媳是千挑万选也不为过的……” 因为以前听信了那所谓高僧的批命,叶凛这长子的婚事延期了,连带也让次子叶凌的婚事往后靠,毕竟长幼有序,娶进了长嫂才好娶弟媳。 如今知道那不过是鲍蓉弄出来胡弄人的,她就想一次到位不再拖延下去,尤其是丈夫对她说老皇帝的身体越发不好,搞不好哪天说驾崩就驾崩了,到时候国丧一来,就更难谈婚事,所以这婚事她现在是真的着急了。 至于金晴嫁进叶家的事情是万万不成的,不说自己心里膈应难接受,就是对女儿来说,金晴也绝对不是一个和善的长嫂,为了自己的儿女好,这长嫂一定得是个善良宽容的女子,金晴不合格。 她直接就把这意思给挑明了,当场无论是鲍老太还是鲍蓉甚至金晴都一脸臊得慌,尤其是金晴,她没想到在姨母的心里自己就是个自私狭隘的形象,当即拿起帕子遮住了脸,这会儿她是真的羞于见人。 打了个巴掌就该给个甜枣,鲍芙话音一转又道,“这及笄礼也快到了,晴儿就暂时留下来住几天吧……” 金晴原本心里难过,可一听到自己能留在侯府内,她的脸上又阴转多晴笑了起来,这可是她听过最好听的话,“姨母,真的吗?” 鲍芙微微一顿,方才点了下头,然后转过头不再看金晴的表情,她怕自己会心软,有些事是真的不能心软,不然就是对自己女儿的伤害。 鲍蓉心里的不满也减少了许多,能留下就好,还愁没有机会吗?机会总是人制造的。 鲍老太算是满意了,只要大女儿还愿意提携小女儿,她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亲上加亲的事情,看大女儿那坚决不同意的样子,她也识趣的不提,心里却对这桩婚事越发不看好,既然做不成那就做不成吧。 金晴留下来了,鲍芙还是把她安置在以前她住过的院子里,那儿的装饰没变过,相信金晴是乐意住那儿的。 果然,金晴重新住在那熟悉的院子时,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她做梦都想回到这里,终于还是回来了。 鲍芙没有多留,直接就转道往女儿住的明月轩去,她怕自家女儿会因为金晴留在府里而不高兴,所以打算去解释一二,不能让孩子心里存了疙瘩。 陶姚早就得到了金晴留在侯府的消息,看到母亲过来,当即就明白了她要说什么,等山茶奉上茶水之后,她这才道,“娘不用解释,女儿又岂会乱想?在娘的心里我与金晴孰轻孰重,我还能不知?” 鲍芙被这一句话暖得心里舒坦得很,拉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摩挲道,“还是我儿明理,那金晴……” “娘不用说,我都明白的。”陶姚示意隔墙有耳,让她小心斟酌要说的话。 鲍芙先是皱了一下眉头,这才看了眼早就退出去的一众大丫鬟,看来这段时间府里少了女主人,她们都一个个的生了异心。 陶姚捏了下亲娘的手,表示自己能处理得明白,再说留着她们还有用。 第三百零八章 心理落差 鲍芙这才没再继续发作,不过仍是叮嘱女儿道,“你到时候看看哪个是不得用的,直接赶出去便是,不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陶姚笑着一一应了,其实这道理不用亲娘吩咐,她也是明白的,这人事管理不能一味地硬来,但也不能一味的手软,不然只会坏了自己的事情。 因金晴又住进侯府来,吃晚膳的时候鲍芙还是把金晴叫过来一块儿用餐,这让金晴喜出望外,这说明姨母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特地换了身新做的衣裳过来,不过这衣裳的料子一跟陶姚身上穿的比就没法看了,金晴的眼睛在陶姚的身上看了几眼后,就掩下了眼里的嫉妒,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村姑比自己这在侯府长大的表小姐看着都有派头得多,真真是讽刺啊。 不过她到底还是记得亲娘鲍蓉在离开前悄然与她说的话,她不能与陶姚反脸,毕竟现在人家是真正的侯门千金,她想要达到目的就得巴着人家才行,不然她在这府里真不好行事。 “表姐。”她甜甜地笑着挨着陶姚坐下。 陶姚也扯出了一抹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不至于心胸狭窄地不搭理金晴,“表妹可还习惯?若有不合用的地方就直说,总归都不是外人,千万别客气……” 金晴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寸寸龟裂,她回到侯府跟回家有什么区别?什么时候轮到陶姚这村姑在自己面前充主人?她这是在炫耀些什么?炫耀她是真千金,而自己是西贝货吗? 她想要拂袖而去,但眼睛瞄向主座的鲍芙,最终还是不敢造次,只得勉强笑道,“姨母安排住的院子以前我过来时住过,东西都是用习惯了的,哪会不习惯?再说姨母是我嫡嫡亲的姨母,我又岂会将自己当外人看?倒让表姐费心了才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刺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一直就是长在侯府的,轮不到她这半路冒出来的侯门千金来充大头。 陶姚似没有听出里面的刺一般,又细细地问了几句,金晴也边掩嘴笑边矜持地说自己那院子里有些什么稀罕物,都是姨母与俩表兄从哪哪给弄回来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有吗?只怕姨母没给你准备得这么详细吧? 陶姚觉得金晴这打起肿脸充胖子的样子看起来可悲又可叹,这十来年的侯府生活到底在她身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说来她这尖锐的这一面倒也是情有可原,只可惜造成她这种生活落差的人不是她陶姚,她不是那个始作俑者,金晴是找错了憎恨的对象,不,她不敢怨怪长辈,就只能把怨气都撒在自己的身上罢了。 想明白后,她也不再过多的虚应金晴,与心理有了偏执放下不的人说话是真心累。 金晴也感觉到了冷场,心里暗暗有了些后悔,偏要逞那些口舌之快做甚?这不是让人嫌恶自己吗?她在心里后悔莫及。 悄然拿眼看向姨母的方向,果然见到本来嘴角挂着淡淡微笑的姨母微蹙着眉头,显然是不高兴自己之前那般与陶姚说话,她心里顿时又酸又痛,陶姚是她心尖尖的宝贝,自己难道就是地底泥吗? 可这些不满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暗暗告诫了自己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话,然后才再扬起甜甜的笑容面对这一屋子的主子和下人。 等到用膳的时候,她方才发现就只有姨母和陶姚,没见到姨父和俩表兄,顿时她的脸色微微一白,姨母这是防着她与俩表兄接触啊。 “不用等他们爹仨了,一个个都忙得连家朝哪边开的都不知道了,我们娘仨一块儿吃倒也热闹。”鲍芙笑道。 陶姚亲自给鲍芙布了几道她喜欢的菜,“娘说的是,不过爹和俩兄长都忙的是正事,我们帮不上忙但也别拖后腿啊,娘,吃吃菜,看看味道如何?” 金晴也赶紧起身学着陶姚给鲍芙夹爱吃的菜,这点她比陶姚知道得要多一点,布的菜没有一道是不合鲍芙的味口,“表姐说的是,姨母,就我们娘仨一块儿也高兴,这菌菇姨母爱吃,我看这厨子今儿做得不错,姨母尝尝。” 陶姚看了眼金晴,没再起身跟她争孝顺鲍芙的机会,亲母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亲的,并不会因为一两道菜就变得不亲了,说到底,是她有底气,金晴没底气罢了,所以不争才是上策,争了才会让人看低。 鲍芙看到女儿一脸的淡定,由着金晴在那儿发挥,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自家这女儿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会多想,换个心眼小的试试,只怕恨不得怼得金晴下不了台。 毕竟金晴在侯府十来年的荣华富贵的生活都是偷了自家闺女的,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鲍芙完全偏向自家闺女的原因所在,姨甥女再亲也亲不过亲生骨肉,这是天性,也是人性。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光明正大地给金晴好脸色看,以前金晴也喜欢表现她对自己的孝顺,但不会像如今这般小心翼翼,这也是让她看了心里跟着难受,遂一把拉她坐下,“好了,坐下一块儿吃吧,这布菜还有下人呢,难得我们娘仨一块儿吃顿饭……” 金晴也眼睛泛酸,带着鼻音地轻应了一声,然后就挨着鲍芙坐下了,在陶姚没回来之前她觉得这位置坐得理所当然,现在才知道再想坐到这凳上有多难。 侯府养多她一个不算多,以亲戚的名义住进来也无可厚非,偏偏有一个陶姚在,姨母这是顾虑她才不敢对自己好,一切的根源还是在陶姚的身上。 思及此,她握筷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一顿饭三人是三种心思,不算是用得愉快,当然三人的脸上都不会表露出来。 等从主院出来,陶姚住的明月轩就在隔壁,不远,但金晴的住所却偏了很多,但有一段路是跟陶姚共走的。 陶姚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金晴装出来的热情,感觉到有目光在打量自己,她也暗暗地看过去,对方感觉到她的视线,忙笑着屈膝行礼。 金晴停下来,目光冷冷地看向白嬷嬷,然后朝陶姚道,“这是我的奶娘。” 白嬷嬷感觉到金晴不悦,不过脸上的笑意还是没有收敛,比起金晴这落水的假凤凰真山鸡,还是陶姚这真凤凰更值得攀付。 但是回到那偏僻院子的时候,她对金晴又是另一番说辞,“小姐莫恼,老奴不这样如何能取信于那半路寻回来的叶家小姐?夫人交代的事情更为紧要,这是半点都不敢含糊的,如今老奴也不是叶家的奴仆了,就算想要攀人家的高枝,人家也不搭理啊,你没见那叶家小姐是半点正眼瞧人都没有的,老奴不管如何也还算是府里得脸的下人,这般让人没脸,老奴如何还会想要攀过去……” 这一番说辞听来很是忠心耿耿,金晴难看的脸色也渐渐和缓了,她已经处处都被陶姚比下去了,是真不想再输一城的。 “嬷嬷多心了,我没那个意思。”她也赶紧道,“你说得对,娘吩咐的事情更为重要,这府里的人嬷嬷也熟,还是趁这两天赶紧把人给查出来解决掉才是正经,不然……” 话没说完,那瞟来的目光令白嬷嬷打了个冷颤,当即赶紧应承了下来。 第三百零九章 反间计谋 白嬷嬷心里也是叫苦的,越发觉得当年靠上鲍蓉当了金晴的奶娘真是个昏招,本来当年的事情扯不到她身上,那时候她还在叶家内宅还没混出名堂来,金晴也还没降生呢,她除了八卦一下叶家嫡出的小姐被野兽给吃了,而夫人鲍芙接受不了快疯了的闲言,还能知道些什么? 可现在倒好,这都过去十多年快没影的事情居然还有知情者冒出来,并且这人还狮子大开口的要一笔封口费,这钱鲍蓉哪里拿得出来?不就想到了杀人灭口这一招。 本来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是跟踪了那所谓知情者派来的人,结果就跟到了永安侯府来,这人进了永安侯府再没见出来,而那知情者索要的封口费居然还加价了,这让鲍蓉如何不疯?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本来她就知道得有点多,偏还让她撞见了鲍蓉见了不该见的人,这下子不下水也得跟着下水了,不然她脱不了身。 “其实比起我们,”她的嘴角朝这府里某个方向努了努,“那人岂不更方便?”毕竟是主子,想找个下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金晴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亲娘还是派了她过来,她自个儿也想着借这个机会再回到侯府来,她看得出来姨母对她还是关心的,只是碍于陶姚不敢多表现罢了,只要姨母还心疼她,她就有了翻盘的机会。 她是真的受够了金家的生活,拮据也就算了,这她都能忍,但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俩个妹妹,看到就恨不得一把掐死掉的人,她哪里还想跟她们待在同一屋檐下,这俩妹妹比陶姚还可恶百倍。 “嬷嬷,如果什么事都主子干了,还要你这个下人做甚?”她冷声问道。 白嬷嬷被问得浑身打了个冷颤,自打金晴经历得多了,就越发不好掌握,以前她还可影响一下她的决定,现在自己若是不按她吩咐的去做,那换来的绝对是张冷脸,若不是自己还占着了个奶娘的名义,她觉得金晴都要容不下她了。 心里又是一百二十个后悔,当初就该死都要留在侯府,不管是侍候哪个主子,都比侍候金晴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没前程的人要强得多。 这些私下里想想就好了,面上她是半分都不敢带出来的,尤其是现在看到金晴冷沉下来的脸,她赶紧应了声“是”。 明月轩,陶姚正在试及笄礼那天要穿的衣服,为了把及笄礼办得风光隆重,鲍芙更是让绣娘赶工赶出了十件新衣,还有头面也准备了十套全新的,各色宝石的都有,一下子摆出来满室生辉,顿时让人眼花缭乱。 鲍芙含笑着坐在那儿看着女儿一套一套地试过去,自家女儿长得好,真是哪件都好看,一时间竟有几分难以取舍。 陶姚其实试这么套衣服和头面都累得不行了,不过看到母亲兴致颇高,这才继续陪着试下去。 “还是这套紫色的好看。”最后鲍芙还是做出了选择。 陶姚自然不会反驳,笑着让人把这选出来的衣服拿出去挂好,等到及笄礼那天穿上,当然那天她是主角,肯定还要换上其他的衣服,这回一并选出来提前熨好。 等这些都忙完了,母女俩这才感到了疲惫,靠在罗汉床上说起了闲话。 “娘,那人就藏在我们府里?”陶姚一边轻拨着茶碗里的茶碴子,一边好奇地问。 鲍芙道,“这人好不容易才挖出来的,当年她也是亲历者,不过就是太害怕了才不敢出面,一藏就藏了这十多年……”语气里也颇多感慨,“我与你爹为了追查当年的事情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这个公道一定要讨回来……” 陶姚猛地坐正身子,“娘,那当年的事情是谁主使的?” 当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鲍芙的眉头蹙得很紧,显然这个问题不好答。 陶姚也不想母亲为难,“娘不愿意说也无妨,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其实追究起来也没甚意思……” “胡说。”鲍芙忙道,“只是这主谋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人在我们手里,总有弄清的一天。”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恨意,“你都被害得在乡下地方长大了,这个仇为娘记在心里,肯定要讨回来的。” “娘,消消气,咱们不为这个生气。”陶姚忙给鲍芙顺气,“娘,那人关在何处?我想见见……” “见来做甚?”鲍芙道,“总有你见的一天,急甚?” “好歹也让我当一回知情者吧,娘,我也是当事人啊,最近时日我老是梦到我的养父母,你说当年若不是他们……” 天色越冷天就越黑得快,白嬷嬷站在隐藏的假山石中已经等了好一会儿,都觉得全身要冷得没有知觉了方才等到今晚要见的人。 “怎生这么迟?”她难免抱怨起来。 “总得侍候小姐睡下才能溜出来吧。”那来人不敢提灯笼过来生怕引人注目,都是仗着自己对府里熟悉自己摸过来的,这会儿也全身冷得厉害,嘴上也跟着抱怨起来,“你以为我想这么迟的?这不是怕别人知道嘛?白嬷嬷,我可是被你害苦了的……” 白嬷嬷的嘴角在别人看不清楚的地方不屑地撇着,她害她?真是天大的笑话,若不是她自己的家里人不争气贪了她给的好处,她会帮自己探消息?做梦就有。 “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她打断对方抱怨的话,“再说谁害了你,你心里不清楚?好了,别废话,赶紧说,表小姐那边还等着呢。” 那来人这才不再废话,而是将鲍芙跟陶姚今天的对话和盘托出,并且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听来的就是这么多,至于这人藏在何处,估计只有夫人身边的人清楚,小姐也没能从夫人嘴时套出来,夫人走后,小姐还郁闷了不少时间……” 白嬷嬷没吭声,看来这当年的知情人并没有什么都说出来,但从这番对话里却能知道这人还想着待价而沽,这点既好又不好,好的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不好的是人还是没能找出来。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银锭子就塞到那来人的手上,“拿去买点胭脂水粉使使,那边若是还有情况,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嬷嬷放心,我是懂规矩的。”那来人掂了掂银子,用嘴咬了咬确定是真的,这脸上才有了几分满意。 两人这才朝反方向离开。 陶姚只睡了一会儿,守夜的山茶就悄然走进拔步床内,掀起床帐朝还没有睡着的陶姚耳语了几句。 屋里没有点灯,但这不妨碍陶姚听这消息,“你看好她,这几天别阻着她行事,由着她把消息传出去,其他的你别管。” 山茶心里有数,忙点了下头,然后才想到这夜太黑小姐看不到,遂又小声地耳语道,“小姐放心,奴婢会拿捏好这个分寸的。” 陶姚这才轻轻地挥手让她离开。 床帐重新被放下来,陶姚这才放心地真正睡去。 这半夜没睡着的人又何止金晴一人,叶家二房的秦氏也没有睡着,这段时间没有一件顺心事,让她更添了几分老态,如今看到这些不中用的下人,怒气不由得上升。 “连个人都找不出来,我养着你们有何用?” “夫人息怒……” 跪地求饶声一片,秦氏的怒火非但没有下,反而更上升了些许,正待要发作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匆匆进来在她耳边禀报道,“夫人,那金家表姑娘突然来了,正在外面候见。” 金晴? 她来做什么? 在她印象里金晴就不是个多聪明的姑娘,以前仗着鲍芙的宠爱在府里横行霸道的,也是个不讨喜的角色。 秦氏的脸色当即就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金家姑娘怎么如何不知道避嫌?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跟她们母女有瓜葛啊? 她正想要拒绝掉,随后一想,又改变了主意,“让她进来说话。” 第三百一十章 被伤透心 金晴一直是不喜欢叶家二房夫人秦氏的,尤其是现在她进来之后,秦氏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冷声道:“你怎么来了?你可知现在这府里有多少眼睛盯着你我?你娘让你来真是走了招臭棋……” “二夫人这话我可不爱听。”金晴直接就刺了回去,也没给她行礼,而是大喇喇地坐到了与秦氏隔着一个小几的对面位置上。 秦氏这才撩起眼皮看了眼金晴这没大没小的举动,心里窝的火是越来越大,这不懂规矩的举动跟以前倒是没变,可她也不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只是她正待要呵斥一句时,就听到金晴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这个时候来自然有我的道惠,你放心,没人看到我往二房来了,只会以为我已经睡下了。我也不说这么多废话,与其这番找人,不如引蛇出洞更为好……” “引蛇出洞?”秦氏嘲讽地重复了一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果然什么话都敢胡说,“你还以为这是你以前住的侯府?你那位好姨母把下人都清洗了一遍,剩下也没多少人可用,这可是今非昔比啊……”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头痛,鲍芙清洗的力度很大,凡是跟她沾边的得用下人都被发配到庄子去,留下的都是跟她关系不好或者没有关系的人,要不然只是找个把藏身的人,她又岂会找不到? 就算她也同样今非昔比,但也轮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到她的面前来充大头? “我不知道你娘是怎么吩咐你的,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现在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我俩最好不要捆绑在一起,要不然准一块儿完蛋……” 她可不想跟金晴一块完蛋,她还有一对儿女挂念着,还没有看到他们成家立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当年的事情被人翻出来,不然她是真的没活路了。 思及此,她的脸色越发黑沉难看,丈夫靠不住,这么多年她独力撑着也是筋皮力尽,更何况这事俨然成为了她的心病。 金晴只是斜睨了一眼秦氏那明显不好看的脸色,看得出来秦氏生活是不满意的,这脸色比之前她还住在这府里时差了许多,可见她与自家姨母对抗是一直落在下风的,要不然秦氏早就春花满面了。 “我的姨母我了解,总之要找出这人的藏身之处我有办法……” 她掩下眼里的厌恶,倾身凑近秦氏的耳边耳语几句,秦氏嘲讽的嘴脸微微一变,若是按这丫头所言,倒是可以一试。 “我还是那句老话,若真的出了事,我可不会保你。”她还是再三强调这一句。 金晴知道她是答应了她的计划,心底谈不上放松,只觉得更为疲惫,遂也冷声回了一句,“彼此彼此,我可不记得跟二夫人说过了什么,我跟你可没交情。” 说完,她把头上的斗蓬拉了起来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我回去了。” 秦氏只是挥挥手,并不起身相送。 金晴也不稀罕她相送,跟着秦氏身边的得力嬷嬷往外走,哪知道在外面居然碰到了二房嫡女叶芸,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叶芸皱眉看了眼这神神秘秘披着斗蓬的人,只觉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遂趁对方微顿之际,她一把拉下对方的头蓬,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睛道,“是你。” 她是知道金晴又住进了永安侯府,只是这次这位表小姐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她心底不屑之际也懒得再找对方的麻烦,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面,此时的金晴就是那只被淋湿了羽毛再也飞不起来的山鸡,连给她提鞋也不配。 可是这个时候她来二房的地界做什么? 叶芸心底起了疑心,遂一双眼睛满是打量地看着金晴。 金晴一把将自己的斗蓬重新披好,以前她与叶芸就有过口角,叶芸恨她抢了她叶家嫡女的风头,她则觉得叶芸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要是自家姨父早早就把家给分了,没有侯府的招牌,叶芸哪里还抖得起来? 她爹不管如何还是在翰林院当了份清差,总比叶芸的老爹只是挂个虚职,还是靠荫封而来的,比起她爹靠真才实学考出来的差远了。 只是这会儿这叶芸打量她的目光怎么让人如此别扭啊? 她不想跟她说话,直接抬脚就要走,哪知叶芸却是一闪身就蹿到了她的面前,“难得遇上了,一块儿坐坐说说话?” “你想说什么?”金晴自认跟她没话可说,再说也不想看到她那张讨厌的脸,“我跟你没话可说……” “怎么没话可说呢?”叶芸嘴角微嘲地一撇,“我们可以说说……陶姚……” 她与金晴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因为陶姚的突然回归,从而两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并且同样倒霉,这有了共同的敌人,怎么就没话可说? 金晴眯着眼睛看了看叶芸那不讨喜的脸,好一会儿方才笑道,“确实……可以聊聊……” “那就走吧。”叶芸一把拉住金晴往自己的院子而去,然后朝母亲身边得力的嬷嬷道,“嬷嬷回去禀告母亲,就说我不过去了。” 那嬷嬷也没拦叶芸的举动,而是行了一礼后就驻足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然后她才回去禀告给秦氏。 秦氏正用手摁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头舒服一点,听到女儿跟金睛混在一起,眉头皱得更紧,“去告诉小姐身边侍候的人都警醒一点,她们说了什么,回头报上来。”随后就摆手让人退下。 二房发生的事情,当晚就传到了鲍芙的耳里。 心冷心寒的感觉遍布全身,她静坐在那儿没有换位置,叶游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浑身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不由得轻叹一声,上前揽住她道,“你这不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这又是何必呢?” 鲍芙头靠到丈夫的肩上难过地道,“二房要干什么我心里有数,我不难过,我只恨没能早些将她给揪出来,我只是……”被金晴伤透了心。 她是不希望看到金晴卷入这件事里面,毕竟这个孩子是她亲手带大的,感情也是颇为深厚的,只是这孩子一再地令她失望,现在更是站到了她的对立面上。 这才不过是一天的工夫,她就折腾出这么多事来,这跟她认知中的金晴是差距颇大的。 金晴迫不及待充当的这个联络的角色让她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真心都错付了一般。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叶游宽慰妻子道,“早就知道她再度进府是要干嘛的,早和晚又有什么区别?你这么多年的情份她都能踩在脚底下,你就算现在伤透了心又能如何?” 有鲍蓉那样的亲娘,这金晴会变成这样他是半点也不意外,就如鲍蓉养在身边的那俩个小女儿,他都是见过的,实在是不堪入目,金晴现在是越来越靠向那俩个妹妹倒是在情理当中。 有什么样的母亲就出什么样的子女,以前还不太相信这话,现在倒是不再怀疑了。 鲍芙没有吭声,道理她都懂,但这伤心的感觉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第二天,她整个人都有了几分恹恹的提不起精神,陶姚过来的时候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吃了一惊,忙给她把脉,这是忧郁过度引起的。 她放下亲娘的手,当场就开了张舒解郁气的方子让人去抓药来煎,然后才道,“娘,你这是在跟自己的身休过不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阻拦不了的事。” 金晴决意要走歪路,那是九头马也拉不回来的,这又是何苦? 第三百一十一章 前来送礼 鲍芙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遂伸手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她只是需要时间缓缓罢了。 正在这会儿,外头传来禀报声,说是表姑娘来了。 鲍芙闻言,脸上刚有了点的笑意又敛了去,“让她进来吧。” 金晴进来正要给鲍芙行礼问安,结果看到鲍芙憔悴的神色,当即吓了一跳,忙道,“姨母,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昨儿风大没睡好。”鲍芙看了好一会儿金晴的表情,随后才勉强一笑道。 她觉得她都要不认识金晴了,这才半年多没怎么来往,这孩子的变化之大让她叹为观止,看来她背着自己行事是半点心虚也没有,又或者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掩饰真实的情绪,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觉得难以接受。 或者是她错了,当初不该让她回金家?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不接受金晴成为儿媳妇是她的决定,不管何时,她都不会轻易改变这个立场,她只是想让她回金家想明白这点,不是想看到她转变成她都认不出来的模样。 “姨母还是找大夫来请平安脉开副方子为好。”金晴一副忧心的样子道,然后似才发现陶姚在坐,赶紧又打了声招呼,“都忘了有表姐在,哪还需要请别的大夫前来。” 她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人家有亲女儿鞍前马后地侍候着,哪还需要她的关心?正如当初送她回金家的绝决,半点情份也不念,她还不如收起这点担心暖暖自己的肚子好了。 “表妹无须担心,母亲没有什么大碍,已经开了副方子让人去抓药了。”陶姚看了眼金晴没什么表情地道。 她与金晴接触得不多,有之前的心结在,估计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真正亲热起来,现在随着当年那件事的幕后指使浮出水面,她想她与金晴连点头之交都会不存在。 当然她是不可惜的,毕竟没有处出来的情份在,也就不会伤心了。 金晴待到鲍芙吃了药躺下后,这才告辞离去,临出去时,不由得回头看到陶姚正细心地给鲍芙掖被角,她不由得一阵心酸,以前这种亲密是属于她的,现在却属于另一个人,一如她现在错乱的人生,她不知道自己的归属在哪儿,金家?还是永安侯府? 其实,她迷茫了。 想嫁给大表哥的心思是一天比一天淡了,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她的性子,只是心里滋生出来的恨意一天比一天浓烈,为什么不能继续呵护她疼爱她?只有她一个? 她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地落在陶姚的身上,若是没有她就好了,那样姨母还会一如既往地疼爱她,还会如母亲一般地呵护她,一切都不会改变,她的生活还会如旧。 等金晴走后,山茶凑到陶姚的耳边细声道,“小姐,表小姐看着你的目光有点不对劲。” 那恨不得吃了自家小姐的眼神,她绝对没有看错。 陶姚轻摆了下手,先看了眼鲍芙,看她没有醒来,应该是听不见,这才稍稍安心,其实她的感知一向灵敏,背后如芒的感觉早就传遍全身,遂也小声道,“嘘,先别说她,省得吵着母亲。” 她想让鲍芙多睡一会儿,至少这样精气神会好些。 鲍芙的难受不过是短时性的,女儿的及笄之日到来的前一日,她的精气神就会回来了,整个人都散发出由心的喜悦,这让金晴又暗自咬牙难受了。 到了正日子,永安侯府从里到外都是焕然一新,叶游与俩儿子都停下手头的事情在府里为陶姚庆生。 傅邺早早就过来了,先是去给鲍芙请安,目光在暖阁搜寻一翻没有看到陶姚,他略略有些失望,倒是见到一旁的金晴,半点意外之色都没有。 金晴没有搭理傅邺,她与这傅家公子天生不对盘,只是目光在看到叶凛的时候,不由得痴了,她这段时间在侯府里都拘在后院,几乎没有碰到过叶凛,如今再看到他恍如隔世。 叶凛只是如机械般地跟金晴打了个招呼,没有了往日的亲近与热情,这让金晴黯自神伤,只是碍于场合所限,不敢表现出来。 鲍芙对于这些小儿女的心思似没有察觉一般,笑着问了傅邺几句近况的话,然后就道,“囡囡在明月轩,你若是想见她就到那儿去吧。” 她想着给这两人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女儿及笄了,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一段美满的姻缘。 傅邺满眼惊喜,这才急忙告退,这急切的表情动作还引来鲍芙笑着打趣了一句,他也不在意,能搏长辈一笑,求之不得呢。 叶凛也顺势告退,鲍芙没有拦,只是轻应了一声就让他跟傅邺一块儿出去。 金晴暗地里张望了几眼,不过很快就收回自己的视线,还得假装自己并不在意,这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陶姚正忙着梳妆打扮,听到傅邺来了,她正要举手示意山茶出去赶人,现在正忙着呢,他来添什么乱?可是在听到兄长叶凛来了,她赶人的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她有段时间没见到叶凛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遂顶着还没有梳好的发髻提着裙子出去了。 傅邺冷冷地瞟了眼跟屁虫叶凛,有这么不开化的兄弟吗?他不过是想跟陶姚单独说几句话而已,他需要跟着一块儿来吗? 叶凛也冷冷地抬眼看向傅邺,他一个外男跑到他妹妹的院子里来,就是定了婚也不行,他这是为妹妹的闺誉着想,什么时候轮到他嫌弃了?他没嫌弃他就该偷笑了。 “哥,怎么得闲过来了?”陶姚直接奔向叶凛,把忙看过来的傅邺给忽略掉了。 傅邺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计较,宰相肚里能撑船,他的肚里也能撑船的,只是为什么就是想骂一句粗口,这叶凛是来跟他抢戏的吧? 就在他想要暗搓搓地对叶凛出手的时候,陶姚手里捧着叶凛送她的礼物看向傅邺,一脸不耐烦地道,“你不在前院呆着,跑到后院做甚?没看我正忙着啊。”真是没有眼力见。 叶凛翘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傅邺,看到傅邺在自家妹妹面前吃瘪为什么就是这么爽?看来他与傅邺的兄弟情还是值得再斟酌斟酌。 得,傅邺在心里一遍遍地说,他不跟这俩兄妹计较,省得气晕了得不偿失。 他从袖袋里面掏出一个锦盒递给陶姚,“这是送你及笄的贺礼。” 陶姚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个锦盒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开始造势 这锦盒还真不陌生,陶姚上辈子就见过这锦盒,傅邺在这方面似乎没有什么长进,她其实半点惊喜也没有,不过面上还是扯了扯地道了声谢,然后就假惺惺地道,“我还要进去继续梳妆打扮呢,哥就替我招呼一下客人吧。” 完全没有伸手去接傅邺送她的及笄礼,而是抱着兄长送的及笄礼扬长而去,后面的山茶觉得自家小姐这般怠慢未来姑爷似乎有些说不过去,遂笑了笑地屈膝道,“傅公子可以交给奴婢拿进去呈给小姐。” 傅邺面上的神色倒是没变,只是嘴角抽了抽,她倒是接过去打开看一看啊,其实他觉得自己也有几分委屈的,不管如何,他给她备礼物都是费了心思的。 叶凛看了看妹妹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傅邺那说不出来的表情,顿时捶着桌子大笑起来,看到傅邺在妹妹面前吃瘪就是这么爽,要娶他妹妹连这点都受不了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傅邺瞪了眼叶凛,有这样当兄弟的吗? 他把手中的礼盒直接塞到山茶的手中,然后起身转身而去。 叶凛追在后面也离开了明月轩,难得看到傅邺这一面,不多笑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山茶看着两人离去,这才看了眼手中的锦盒,感觉颇沉,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看样子也不像是整套的头面,她正好奇之际,就看到樱桃突然冲到她面前一把抢过那锦盒。 她不悦地想要抢回来,“你这是做甚?这是未来姑爷送给小姐的…… “我就看看里面是什么?”樱桃一说完就打开了锦盒,结果一盒红通通的顶级红宝石就这样映入眼帘,瞬间似乎都要把眼睛给看红了。 山茶也惊呼一声屏住呼吸,这一盒红宝石不但数量多,而且不太懂珠宝的她都看得出来品质极高,可见价格不扉,没有做成头面,这就给了自家小姐发挥的余地,可以说傅公子想得很周到了。 但是,这礼物还是送得有点简单粗暴。 她趁樱桃看迷了眼之际,忙一把抢回锦盒,“啪”的一声把盒子盖上,瞪了眼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樱桃,“没规没矩的,等过了今儿我再跟你计较。” 樱桃根本就没听到山茶在说什么,眼前还是那盒耀眼的红宝石。 山茶捧着锦盒走进内室,看到薄荷正在给陶姚戴头饰,遂上前把锦盒打开给自家小姐看,“小姐,你看看,这……” “一盒红宝石是吧?”陶姚连头都没有转,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句,傅邺送礼物也就这水平了,不管是哪一世,他投她所好从来没有投准的,当然这一盒红宝石有何价值,她是一清二楚的。 第一世的时候她是收到过这盒红宝石的,无论是色泽还是工艺都是十分难得的,当然那会儿还是土包子的自己并不太懂这玩意儿到底值多少钱,只是后来看到傅兰心看到时发红的双眼,她才知道这玩意儿价值不扉。 傅兰心当时嫉妒得想要发疯,只是好歹顾忌身份没有上手硬抢,不过事后听说好像缠着傅邺也想要一盒这样的红宝石,结果傅邺并没有理睬她,结果就是傅兰心越发看她不顺眼,为此找的茬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值得。 “把它收起来吧。”她轻声吩咐一句,哪天缺钱花了,她就拿去换钱,想来也挺好的。 山茶不知道自家小姐的想法,直接就把锦盒妥善保管起来。 永安侯府邀请的客人都早早到来,毕竟太子妃简氏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了,听说专心地养身子,不过她生了个儿子的事情还是传遍了京城,这样的太子妃是有价值的,毕竟目前这嫡王子是太子膝下惟一的男丁。 简氏的地位因此稳当得很,这也让京城不少人家都对简氏刮目相看,自然想要与她打一下交道探探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当然对于今日及笄的主角,众人也有几分好奇,这小姑娘年纪小小的就能让太子妃如此给脸,这就值得高看一眼了,当然私下议论陶姚稳婆身份的人还是有的,不过比起陶姚初到京城时已经少了许多,毕竟这消息已经不新鲜了,尤其是陶姚给太子妃亲自接生了,这就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我听说叶小姐的那个什么妇产科诊所要在京城开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小声地问一下身边的人。 立即就有人问道,“听谁说的?那个什么诊所是干啥的?” “听人传的呗,听说生孩子的。”有人随口就应了一句。 “这生孩子不是在家里生的吗?”有人不解。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呢?听说叶小姐以前住在乡下的时候就是开这诊所的,没想到还想搬到京城来,这有谁会光顾啊?我估计她会亏得厉害……” “嗐,你担心人家这个做甚?人家背后有整个永安侯府做后盾呢,还有我听说太子妃还要插一脚,这就更不了得了……” 众人一听这事背后还有太子妃在,当即讨论得更为热情。 陶姚还没有现身,就已经听了一耳朵,秀眉微微蹙了蹙,这京城开诊所一事其实正在进行当中,她最近除了忙这及笄礼,就是在忙开业的事情,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宣传会进行得如此早,估计是太子妃简氏在背后使劲。 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以前只知道字面的意思,这会儿是真的体会到那个意思,与简氏的合作带来的好处现在是肉眼可见。 “囡囡,她们说的是真的?”鲍芙还是第一次听说,最近分给外面事情的关注力太少了,两眼就盯着当下要办的事情,这才漏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金晴没有到外面去跟人攀谈,而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鲍芙的身边,现在听到众人对陶姚话里话外的羡慕,她的心不由得酸得厉害,这村姑怎么是步步走高了,可自己却是步步进入深渊,老天真不公平。 陶姚却是朝鲍芙点了下头,“本来想要把事情都办妥了再跟娘说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前面的经验在,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得多……” 鲍芙嗔了眼女儿,这丫头一向胆大得很,居然就敢这样跟简氏合作?其实看简氏这么大张旗鼓的造势,想来应该是看到里面能带来的好处,要不然依简氏的性子,她是不可能这么办的。 陶姚对于母亲那一眼清楚得很,伸手轻抱了一下母亲的手臂,“娘放心,我心中有数呢。” 鲍芙伸手轻刮了一下女儿俏挺的鼻梁。 金晴看得心难受得厉害,这样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落在她的眼里怎么就这么讽刺呢? 可是现在却没有人顾及到她的心情,她正要情绪低落地垂头,就看到母亲扶着外祖母正缓缓走进来,她瞬间就搅紧手中的帕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一更)各怀鬼胎 鲍老太这回见着陶姚倒是脸上笑意盈盈,多了几分和蔼之气,仿佛往日的嫌弃都是不存在的,随后更是一把握住陶姚的手细细地摩挲,笑道:“我们总算否极泰来了,以后就是享不完的福气喽。” 陶姚觉得此时老太太看起来颇为陌生,尤其是自己被她握着的手觉得万般别扭,或许她还真的没修炼到家,学不会老太太这见风使舵的本事。 鲍芙仿佛感到女儿的不自在,伸手轻轻地拉过女儿的手,使鲍老太握了一空,转头对自家女儿道,“这是你外祖母对你的期盼,还不赶紧谢过你外祖母?” 陶姚接收到来自母亲的暗示,这才笑着朝鲍老太道了声谢。 鲍老太却觉得有几分不得劲,觉得这半路找回来的外孙女就是不亲,她这当长辈的都主动示好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居然还跟她计较上了,看那笑半点也不走心。 鲍芙不管亲娘鲍老太怎么想,看了下时辰,“太子妃快到了,为娘先出去迎她。” 陶姚点了点头,对于及笄礼的流程她早已烂熟于心,毕竟这么多人来给她见证,她怎么也不可能在这场合出错让父母脸上无光。 一提起太子妃,鲍老太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眼睛赶紧看向鲍蓉,让她扶着她跟上去。 鲍蓉其实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这是她姐姐风光的时刻,却越发衬得她黯淡无光,但这些情绪她是不会带到面上来的,扶着亲娘往前走之际,她如刀子般的眼睛看了眼女儿。 金晴陪陶姚站在原地没有动,对于母亲的那一眼她却是不能当做看不到,微不可察地朝母亲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又一副纯良的样子站在那儿。 陶姚对于这对母女俩的动作视而不见,有时候她是真不太明白这两人的脑回路,尤其是金晴,按说她是在鲍芙身边长大的,偏性子却养得不像鲍芙,其实像这种狗屁倒灶的陈年往事,换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掺和进去的,这是在把往日的情份给完全抹去,很没必要的事情。 山茶悄然走到陶姚的身边耳语了几句,陶姚也同样小声地回应道,“娘忙着支应外面的事情,太子妃也快到了,你且先去稳住那边别让她闹事,赶紧去吧,等忙完了这一茬事,娘会亲自料理清楚那些陈年积事的,让她别心急,安心住下便是,没人敢伤害她的……” 声音虽小,但一来金晴靠得近,二来金晴看山茶行事神神秘秘的早就提起了心眼,三来更是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生怕自己有所错漏,果然她还是隐隐约约地听了个大概,心头猛地狂跳起来,看来二夫人秦氏那边制造出来的危机假象果然让那人坐不住了,要不然岂会选这个时间点冒头? 总算把人引出来了,那要找出藏身地点就不难了,这永安侯府虽然占地颇广,但架不住她打小就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了解,在她的眼里,永安侯府熟悉到闭眼都不会迷路的地步。 看到山茶领命退下去,而陶姚身边的其中一个大丫鬟也领命急步跟上去,她忙假装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地直叫唤,一张苍白的小脸更是皱得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 陶姚听到这呼痛声,忙转头看向金晴,上前一把扶住她,“表妹,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会肚子疼?”伸手就要给金晴把脉,哪知金晴的手腕一翻就避开了她的手。 金晴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点欲盖弥彰,遂一脸尴尬地忙道,“表姐别误会,我不是不给你把脉,而是……而是我这痛……是每个月小日子前都会痛的……”意思是老毛病了,医不医都那个样。 陶姚蹙了下眉头,“这样就更该医治才是,表妹怎么有讳疾忌医呢?这是可以调理的,不然以后任其发展很有可能会影响……” 金晴本来就是装的,哪里敢让陶姚多说?谎话最怕的就是多说,她忙给身边的白嬷嬷使眼色,白嬷嬷会意地道,“表小姐自打来了初潮之后就有这毛病了,看过大夫也给开了药调理,都放在院子里呢,小姐莫要担心,老奴这就扶表小姐回去吃药,半日工夫就会没事。”说完,赶紧扶过金晴。 金晴也赶紧攀附住白嬷嬷,不让陶姚再有机会握住她的手给她把脉,努力装出一抹笑来,“表姐莫要担心,我那边有药呢,我这就回去服药躺着,只是可惜……不能观礼了……”随后就是一脸的惋惜。 陶姚一眼就看穿金晴的把戏,既然她要往下演,那她又何必去拆穿呢?遂也趁势收回手,不再坚持给她把脉,“这有何可惜的?身体要紧,表妹赶紧回去歇下,若是吃药后还是不管用,尽管打发丫头来找我,我再给你开方子……” “那表妹就谢过表姐了。”金晴忙道,然后由白嬷嬷扶着一副虚弱的样子往外走。 陶姚只是看了眼这主仆俩的背影一会儿就收回目光,她已经试图阻止金晴一条道走到黑,她不听那就是她的事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叹了一口气不再为这事挂心。 “表小姐都不领情,小姐何必为她叹气?”一旁的玉菊忙道,“今儿个是小姐的大日子,可马虎不得。” 陶姚没有吭声,玉菊一向与金晴不和,会趁机说上几句在情理当中。 太子妃简氏的马车驶进永安侯府的大门,叶游与鲍芙夫妻俩早已等侯在此,简氏在马车里头隔着车窗就看到了夫妻俩的身影,遂忙让人停车,她也不等到没到点,就由身边的侍女扶着下了马车。 永安侯叶游是她极力要拉拢的对象,自然要给足对方礼遇和面子,遂,下马车后,看到永安侯夫妻俩给她行礼,她忙疾步过去扶起鲍芙,然后又朝叶游抬了抬手,“侯爷和夫人赶紧起身,我与令千金相交莫逆,就不必行此大礼。” 话是这么说,叶游和鲍芙还是依礼把姿态做足,不管怎么说简氏现在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他们夫妻俩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被人诟病。 “礼不可废。”叶游平身后又做揖道。 鲍芙也赶紧道,“外子说的是……” 简氏做出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来,在鲍芙说话之际,忙一把拉住鲍芙的手,“侯爷和夫人不必见外,以前咱们是什么交情,以后自然就是什么交情。” 叶游与鲍芙暗暗对视一眼,这是要强行把自家拉上她的马车,简氏的儿子年纪还小,这样做未免有些急切,太子妃这是外强中干的表现啊,哪怕外人明知这详情,姿态还是不能漏出来的。 只不过这场合不适合说私密话,再说交浅言深是大忌,叶游与鲍芙都没打算开口提醒一句。 简氏不是笨人,就是一时间成为了太子妃,又刚好生下了嫡子,这才会飘起来了,相信她很快就会醒悟到自己犯的失误。 等简氏踏进永安侯府宴客的大厅时,看到众人都跪下给她行礼,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成为了太子妃,原来这滋味是如此的美好,她以为入住东宫就已经是快乐的极限,原来不是的。 这种万人下跪我独站的尊贵终于让简氏昂起了她的头颅,她终于明白不管太子后院的其他女人如何,在这大众的场合是不能与她争辉的,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 一步一步走向那预留给她的高台时,她的心情是澎湃的,是激动的,是难以诉说的,她第一次感觉到权力是如此的美好,手在袖子下紧紧地握成拳,她要永远把握住这权力,将来再从皇后到皇太后,谁也不能阻挡她前进的方向。 终于,她走到了那个位置前,伸手一抬,示意身边太监喊一句,“平身。” 呼啦啦的一群人这才直起身子,简氏觉得这一刻实在是太美妙了,等她将来的封后大典之时一定比现在还要壮观美妙。 这是自生产后简氏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亮相,下面的人也极力想要看清这新晋太子妃的表情,毕竟对于简氏她们既熟悉又陌生,以前的简氏身体不好是极少出席宴会的,所以跟她打交道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陶姚在幕后看到简氏那风光无限的样子,心底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不过看简氏享受的样子,她应该很喜欢这种众人跪拜的感觉,这一刻,她觉得简氏也是颇为陌生的。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想法抛出脑海,她与简氏才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对于这个女人的了解是有限的,简氏这人是好还是坏其实也不好界定,但只要不做危害百姓的事情,那又何必去分好坏? 这个世上的人都有两面,谁能说自己就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人?谁又是绝对意义上的坏人?好坏参半才是人性。 圣人那是传说中的存在。 “真风光,叶小姐羡慕不?” 陶姚闻言,这才看向身边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平郡王府的郡主朱薇,遂笑着摇了下头。 朱薇一愣,真有人不羡慕啊?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她身这皇家郡主也羡慕呢,只不过她是注定没这机会的,但陶姚不同,别说是定了亲,就是成了亲,依陶姚的姿色家世真想要勾搭太子,估计也是能成功的吧,哪怕隔着年龄差。 陶姚似看穿朱薇在想什么,遂笑道,“我这人吧,觉得有多大的对就戴多大顶帽子,我这头就戴得这么大的帽子,再大点那就得把我给压死喽。”这话半打趣真实话。 朱薇听后跟着也笑出声来,“叶小姐真乃妙人也。” “郡主也是。”陶姚朝她挑了下眉。 她觉得朱薇之前的问话并不是随便问出口的,说不得是简氏也好,又或者是简氏身边的人有心提防这才开口试探的,或者这位新太子又想给后院抬人拉拢势力,嗯,很有可能的事,这感觉怎么那么像青楼姑娘在卖身,她突然打了个颤,不再往下想,不然没准以后她都无法直视太子妃了。 当然,太子这人她估计以后见的次数是有限的,这可以忽略不计。 外头叶游的开场白结束了,随后乐声响起,想来仪式要正式开始了,朱薇笑着朝前一步道,“轮到我们了,叶小姐,我先出去了。” 陶姚做了个请的手势,“今儿劳烦郡主了,他日我做东再答谢郡主。” “那可说好了,我可等着这一顿饭。”朱薇忙道。 之前她家被疑泄露了简氏的行踪从而遭到太子的怀疑,当然太子是不会说什么的,但架不住同一阵营的人会说些风凉话,母亲担心简氏会对自家生了厌心,这才会事事走在前面未雨绸缪,但现在看来步子迈得太大了。 在走进厅堂时,朱薇如是想,回头她要劝劝母亲行事莫急躁,她们的心忠不忠,简氏是会看得到的,没有必要草木皆兵,好在陶姚这人还算通透,并未因为她刚才的试探而恼羞成怒,不然真闹得不可收拾,今日她就难下台了。 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手盥洗后,她一脸庄重地站在那儿,等待着正主儿的进场。 随后就轮到陶姚这个正主走进来,满堂的宾客看着,陶姚的步子却走得极稳,或者是心态真的练出来了,她并没有多少紧张的心情,只是在看到站在那儿的母亲已经泪湿了眼时,她的眼睛也跟着蒙上了一层水雾,三世以来,这是她亲情最圆满的一次,哪怕现在就结束生命,她觉得自己已是无悔了。 按照流程她面南而站,向众宾客行揖礼以示答谢对方的出席,然后才面西而坐在笄者席上,朱薇上前给她梳头。 乐声很大,在府里偏远一点的地方都能听得到,金晴不由得驻足转头朝举办及笄礼的厅堂看去,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心情。 “小姐别再看了,还是赶紧把事情给办了才是正事。”白嬷嬷暗地里翻白眼,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等这事过了,再挽回侯夫人的心,不就又什么都有了,今日她是如何风光的,他日小姐就是如何风光的……” “啪”的一声,她的脸上突然被甩了一巴掌,猛地让她的话头给止住了。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金晴,她是金晴的奶娘,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哪怕在金家过得不如意,也没谁敢当众甩她耳光,毕竟她好歹是侯府出来的人,不看僧在看佛面的道理哪里都受用的。 “小姐,你……” 金晴轻轻地掏出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她微撩起眼皮看向白嬷嬷,“嬷嬷,我打的就是你,你不用怀疑了。”随后把擦手的帕子随手塞到白嬷嬷的手中,“你这段时间太飘了,在我面前就称我是小姐,在她叶陶姚的面前,你叫我什么?”她冷笑一声吐出了“表小姐”这三个字,然后就是呵呵地讽笑。 “像你这样三刀两面的下人,我金晴赏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这还是看在你是我奶娘的份上。”她继续道,“嬷嬷,我得告诉你谁才是你的主人,姨母将你的卖身契给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人,生杀大权在我手上,”眼睛一眯,她威胁道,“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这副嘴脸,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嬷嬷好自为之吧。”说完,她转头就走,不再理会身后那烦人的乐声还有白嬷嬷这个有异心的下仆。 白嬷嬷的脸一阵烧一阵白,手更是哆嗦得厉害,哪怕没有多少人看到这一幕,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再看向金晴背影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她自以为十分了解的金晴居然十分的陌生。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她第一次觉得金晴与鲍蓉不愧是母女,两人本质上是一样的。 “嬷嬷,你还不走?”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地大步迈开步子,“老奴……这就来……” 金晴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对于白嬷嬷的畏惧是十分满意的,自己早该如此了,这些年来竟是一直没开窍,以为这老奴是真心为自己打算,现在才看清这老奴的本质。 待此事了了之后,她一定要远远地发卖了白嬷嬷,当然得想个法子不让人诟病她对奶娘不好,这事不急,得慢慢来。 金晴觉得自己终于是进步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默默地等着那边传来自己需要的消息。 只是这一等,时间颇长,她不禁有些迷糊起来睡了一觉,等醒来外面的天色都不早了,耳边再没听到那烦人的乐声,及笄礼结束了,真是太好了。 “表小姐,夫人请你过去一块儿用晚膳……” 隔着帘子,听到外面的人禀报,金晴以腹痛为由拒绝了,不过随后就又道,“都有什么人出席这晚膳?” 侍女一一说了,金晴却是皱紧眉头,自家亲娘居然被留了下来,这是罕见之事,自从上次姨母把自家亲娘赶走后,姨母再没有正眼看过自家亲娘,姐妹俩算是形同陌路了。 晚膳还没用到一半,鲍蓉就以担心女儿为由早早吃完离席,“不知道晴儿那丫头如何,我且去看看她,你们慢用啊……” 鲍老太和鲍老太都皱了皱眉头,这金晴又不是小孩子了,今儿个是陶姚的及笄之日,她这小姨做得未免让人讲究。 鲍芙隐去心底的冷笑,面无表情地道,“妹妹去吧。” “多谢姐姐。”鲍蓉客气地回应一句,然后真个转身离开。 这让金晴的父亲都感到面上无光,忙起身向叶游致歉,不过心底还是有几分担心大女儿的,这个女儿一向没养在他膝下,身为父亲他是一直觉得对女儿亏欠良多。 叶游趁机留人,让他待会儿去看看金晴的状况。 金父一脸的不好意思,身为妹婿留在姐夫家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恰当,不过到底是牵挂女儿,遂还是点头同意了。 金大妹和金小妹都忙着吃美食,压根不关心父母以及那个不讨喜的姐姐,这表现又让金父颇为汗颜,俩女儿一向都由妻子管教,没想到会教成这样,他心底对妻子不满,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间不由得颇为苦闷。 陶姚自然也看到金家那俩姐妹的表现,自打上回见过一次,她就不觉得奇怪了,鲍蓉的教育估计是真有问题的,把女儿们都教得如此凉薄,以后指不定就会报应到自身。 金小妹其实上回见过一面之后就三天两头地想要过府跟陶姚打好关系,结果却是一再被拒绝,她心底也不由得着恼,直觉是陶姚要疏远她,这回见了陶姚也没摆好脸色,陶姚自然不在意这点小事。 二房的秦氏冷眼旁观这一切,心底却是盘算着今晚的行事,人一定是要解决的,不然倒霉的就会是自己。 傅邺做为未来的姑爷自然也有一席之位,不过今天前来的祖母汤氏则是早早就回了常平侯府了,包括他那一向无情的父亲,至于继母乔氏以及她的一对儿女,他都没有让鲍芙请来,这好日子没理由让这几人来扫兴,当然理由也是现成的,乔氏病重起不得身,就不要麻烦了,当然这人病了身边就离不了人,傅兰心侍疾自然也来不了。 迟迟收不到请帖的傅兰心还问过他,他也给出这么个理由,傅兰心当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直说“哥哥不喜欢我了”,然后哭着就走了。 哭吧,哭吧,再怎么哭,他也不会心软。 这一场晚膳吃得人各怀心思,除了金大妹和金小妹是关注美食的,其他人的心早就飞向了别处。 第三百一十四章(二更)抓到真凶 夜,渐浓。 秦氏在自己的院子走来走去,二老爷喝得酩酊大醉,被她扔到姨娘的屋里去,自己才不侍候这醉鬼,只是现在还没有收到金晴那边传来的消息,她不免有些心烦意躁。 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解决掉了,怎么也不派个人来传话呢?她心里腹诽着金晴行事不周全,让自己好等。 忽然,外面有匆匆地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一个不太脸熟的侍女被人领了进来,只见那侍女一进来就朝她屈膝道,“二夫人,奴婢是表小姐派来的,那边出了麻烦,表小姐让奴婢来求二夫人支应,请二夫人赶紧过去,迟了恐会生变……” “什么?出了什么麻烦?你先说清楚。”秦氏不敢将急切表现出来,那人身上有着当年的信物还有一些陈年的证据,她是不敢冒险的,事情能拖这么久她都觉得不可思义了,直觉是老天爷给她弥补的机会。 那侍女道,“表小姐不肯直说,只说要见到二夫人才能说,对了,金夫人也在那儿,说是今儿这事必须要当面与二夫人商量才行,二夫人还请快快随奴婢前去,不然……” 秦氏听到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动,心里来回反复地去想,会不会是陷阱?但若是不去,万一那些证据都被曝光了,只怕自家那男人会真的做出休妻之事来,不,只怕休妻还是轻的。 这回她是真的六神无主了,左不是,右也不是,她想要以不变应万变,可现在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里,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正在这时,她身边的亲信嬷嬷上前进言道,“夫人还是去吧,要不然生变还是其次的,就怕东西都落在了金家母女的手中,到那时只怕她们会反过来咬夫人一口,这岂不是又要受制于人?” 这点秦氏早就想到了,当即摆手道,“这点我倒是不担心,那边我也安排了人,”说到这里,她似才想起一般道,“对了,那边可有人回来报信?” 亲信嬷嬷摇了下头。 秦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派去协助金晴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人,卖身契还有家人都攥在自己的手中,她是不怕对方会背叛自己。 “二夫人……” 听到那侍女又再一脸急切的催促,秦氏的心更乱了,最后,她还是想要搏一把,亲信嬷嬷说得也在理,若是把柄落在金家母女身上,依鲍蓉那性子,必是要将自己吞吃入腹的,连亲姐姐都能害的人,她能信她有善心才是见鬼了。 命人将黑斗蓬拿出来,她披在身上,没有多想就往外走。 好在府里今日有喜事,下人得了赏钱和吃食,所以各处的守卫都松懈了下来,倒是便宜了她行事。 黑夜的永安侯府,处处似乎都张口的兽口等着人跳进去。 等秦氏随着那侍女赶到地方时,只见这院子颇为荒凉,没想到鲍芙将人藏在这儿,倒是让她有些意外,毕竟她最早的时候就是搜查这种地方,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现在也好奇鲍芙到底是如何藏人的。 进了院子里那久不住人的屋子,只见那侍女的手在墙上某处摸索了一阵,然后就一面墙就松动了,一条地道出现在眼前。 原来还有密室,怪不得自己找不到。 不过这也怪不得自己,这宅子是大房继承的,这宅子的图纸也只有大房才有,有些秘密是不会让其他的旁支知道的,所以她不知道也在情理当中。 密室的地道十分的不好走,她不得不聚精会神走得小心翼翼,只是等到她走到那地下密室时,首先看到的是金家母女。 “你们母女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上前一脸没好气地道,“这种事都要麻烦到我前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上来就是一顿的责罚,金晴脸上满是不豫,想要上前与秦氏理论两句,若不是她出的主意,只怕她还如无头苍蝇地到处乱找,只不过自家亲娘拉住她,她这才没有出口反驳。 只见鲍蓉道,“什么叫我麻烦你前来?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我请你来的?”秦氏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让人请你来的?”随后眼珠子一转,想要找之前引路的侍女,方才发现人不见了,“糟了,我们这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金家母女的脸色也跟着一变,金晴更是抓紧母亲的衣袖,这会儿她的心里满是后怕,“会不会是姨母……” “不会是她。”鲍蓉一口否定,鲍芙没有那个心眼设计自己,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秦氏没这么乐观,她看向鲍蓉,“你就那么肯定?” 鲍蓉笃定地道,“我的姐姐我了解,她不是心眼多的人,更何况这么多年你可有见过她怀疑我们?这次若不是有人拿着当年的信物出现,这事早就被我们盖得好好的,谁也掀不开。” 秦氏一想确实是这样,这事连她这当事人都快要遗忘了,鲍芙又从何去怀疑起来?不过,“我还是心不定,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人竟然见过了鲍芙,为什么不把东西都交给她?这样我们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这有什么难想明白的?她想要更多的钱呗。”金晴答道,“据我查来的消息,她与姨母没谈拢,想要两家都占便宜,这才想要一女二卖……” 秦氏仍旧摇了下头,这说法其实是有漏洞的,永安侯府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好吧,就算这人有些鼠道,但与侯府作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 “罢了,我还是赶紧走吧。” 此地不详,她想着还是先行离开吧。 金家母女没有异意,她们也有一股不详之感,就怕有人在故弄悬虚,这也是鲍蓉安排金晴进侯府的原因之一,总要查清楚才行。 突然,密室的门被人关上了,在场的人都心头一跳,金晴更是苍白了脸,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袖不放。 鲍蓉倒是胆大,抬头四望,高声喝道,“是何宵小在那儿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我可不是吓大的。” 秦氏的心差点都跳出胸膛,看到鲍蓉还能如此镇定,她不由得佩服不已,论心理素质,鲍蓉是她见过最强的。 “金夫人,别来无恙啊。”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随后从暗处走出来一个身披斗蓬的人。 鲍蓉眯眼打量对方,这人的真身终于现身了,只是宽大的斗蓬之下,她看不清身形,与记忆中的人对不上号,突然,她心生一计,“你诈我?” 那人发出沙哑如乌鸦的笑声,随手就将斗蓬的帽子给推到身后,露出一张被火烧过的脸,金晴看得惊叫出声。 鲍蓉却是面色青白,听到女儿的尖叫声,她回头朝她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秦氏的反应也不比金晴强多少,只是当了这么多年二房的女主人,她到底还是练出了定力,只是这人被烧过的脸实在是可怖之极,她也不敢多看,早早就移开了视线。 “当年你放火烧我全家,金夫人,叶二夫人,你们都忘记了?”那人瞪着半开半闭的眼睛看着二人,“我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就是为了找你们报仇。” 鲍蓉记得当年为了毁灭证据,她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与这人的说辞倒是能对得上,只是,“这么多年你都不出现,现在为何又要冒出来?还派人过来故布疑阵,我总觉得……”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那人发出可怖的笑声,“我就是在等今日,你们的儿女都长大成人了,可一个个的都还未成亲,我就是要报应到你们的孩子身上,只要你们的丑闻曝光……” 听到对方说要报仇,那么现在这个局面就能理解了,只怕对方是来索命的,鲍蓉与秦氏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猜测,看到对方只有一人现身,她们很快就想出对策,如今走到这一步,先套对方的话,再动手杀了她,绝对不能让人存活着,这是一个威胁。 鲍蓉暗暗地递了把匕首给金晴,并且给她打个手势。 金晴颤抖地接过这匕首,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本能地害怕,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握紧手中的匕首,暗暗地变动自己的方位。 “你把证据给我们,我们承诺给你的钱再加一倍……”鲍蓉道。 那人冷笑回应,“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你们却是想着杀人灭口,真要给钱你们之前就会爽快地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别看都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都是外强中干的货色,手里没有几个钱……” 这些话都踩中鲍蓉和秦氏的痛脚,这是两人都不想让人知道的,在外面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副光鲜亮丽的面容来,就是要让人以为她们过得好。 那人不待这两人反应,又再道,“我手上有叶二夫人写给那所谓山贼的信件,当初要不是叶二夫人出面,金夫人你是无论如何也布不下一个死局给你亲姐姐的……” 这一番话让两人都回忆起当年的事情,鲍蓉立刻喝道,“你给我住口,这些事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所谓的证据只怕都被火烧了……” 那人似乎也被激怒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扬了扬,“证据就在这儿,你们上来拿啊,别以为我是在诬陷你们,这就是证据,证明你们狼狈勾结在一起要暗害刚出生的叶家小姐……” 秦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手中扬的信件,这纸是她用惯的,一眼就能看穿,而且看那发黄的程度,确实是十多年前的东西,她再也镇定不起来,她当年若是再精明一点,不亲手写这信,就不会让人抓住这证据,只可恨当年自己还没学到这等手段。 她顾不上别的,立即亲自冲上前去要抢回那人手中的信件,“你还给我,我到时候一定给你钱……” 秦氏的动作很快,快到鲍蓉也来不及抓住她,她一直以为秦氏是精明的,现在才发现这人竟有冲动的一面,怪不得会养出叶芸那样的女儿来,原来母亲就是这样的。 这下子是真的不想干掉对方都不行了,秦氏这一动等于暴露出一切,她一面给女儿使眼色,一面却是上前助秦氏一臂之力。 三人撕抢起来,金晴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她顾不上其他人,按母亲指使的那般绕到对方的空门之处,这是母亲故意弄出来给她方便行事的。 第一次动手杀人,她握着匕首的手都被汗湿了,她咬紧一口银牙,把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对方露出来的空门之处。 只是,突然一阵风声传来,自己手中的匕首被人踢掉了,掉到了地上发出一阵的“咣啷”之声,而她的身子一歪倒向一旁的地上。 秦氏的眼里看不到别处,只看到那人手里的纸张散落在地,而她急忙上前捡起来,就着那如豆般的烛火急切地翻看,只看了一会儿,她就高兴地嚷道,“鲍蓉,这不是我写给那贼匪的信,太好了,这人手里没有证据,你快看看……” 她没有等来鲍蓉的回应,心下大诧之余转头看去,突然感觉到这密室亮堂起来,似乎点了无数只蜡烛,而她与鲍蓉还有倒地的金晴成了主角,两眼茫然地看向出现的众人。 先是叶游,再是鲍芙,还有鲍芙的三个儿女,当然还有金家与鲍家的人,最后定格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丈夫身上,叶海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喝醉了正在姨娘屋里风流快活吗?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有点不够用。 鲍蓉顾不上去看犯蠢的秦氏,而是两眼与她的亲姐姐鲍芙对视,这一刻,她没有什么好藏的,“姐姐……”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姐姐。”鲍芙早就猜到了当年的真相,愤怒过,心底更有几分期待是傅邺猜错了,自己的妹妹其实没有那么糟,她这几天没有一天能过得舒坦。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她这妹妹瞒她瞒得深啊。 她上前狠狠地甩了鲍蓉一巴掌,愤怒地道,“这是我第二次打你,鲍蓉,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我是你嫡亲的姐姐,囡囡是你嫡亲的姨甥女,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 “不然呢?”鲍蓉挑衅地看向鲍芙,连嘴角流下的一串血都没去擦,她的手指向父母,“他们从小都疼爱你,还让你嫁得这么好,我呢?我得到什么?一个窝嚢废吗?” 当窝嚢废这三个字出现时,金晴的父亲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其实妻子对自己的看不起他焉能感觉不到?但一想到自己寒门出身,能娶到妻子已是祖坟冒青烟了,而自己的性子内向为官并不太在行,高迁无望,一辈子就是待在翰林院当个编修,可如今这人却口口声声地骂自己是窝嚢废,这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他额头的青筋一条条地崩出。 鲍老太不背这个锅,她上前失望道,“这些年我偏向于你,你感觉不到吗?你亲姐说你故意要害凛儿时,我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给你打圆场?我跟你爹都是土埋到脖子处的人了,还能看顾你几时?再说当年你姐是如何嫁进叶家的,你不清楚?那是我与你爹使的力吗?那是你姐夫看上了你姐上我们家求亲的,你若有本事让出身高的人看上你上门来求娶,我也当你是有本事,我立马就准备一副嫁妆送你出门。” 小女儿心眼多心思又不正,她做为母亲焉能不知道?可是孩子是自己的,她能有什么办法?不就是耍赖让大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接受息事宁人,可如今这事大女儿是过不去了。 鲍老太想到临老了儿女失和,不由得从中感觉到一股悲凉之意。 鲍蓉沉默了,随后看到丈夫阴沉的脸,她的心头火又起了,用手指着丈夫道,“那这男人呢?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好姻缘?当初就算找不到姐夫那样的,可要找个好点的就那么难吗?” 说到金父,这回轮到鲍老太沉默了,这事是她理亏,当年怕大女儿会遭女婿厌弃,所以她才会同意这桩门户不当的婚事,想着有他们的帮衬,小女儿也定能过得好,可哪知这男人会一直没起色呢。 鲍老头一直是家中最沉默的角色,但身为父亲,他还是保有一定的威严,他看了眼小女婿那隐忍的表情,当即怒喝一句,“鲍蓉,你给我闭嘴,那是你的丈夫,就是你的天,你可明白?” 再说下去毁掉的就是她自己的家,她可明白? 鲍蓉却是爆发了,“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这么多年了你们可知道我过得有多痛苦?”她用手指向鲍芙,“惟有看到她过得不好,我就心理平衡了,你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女儿,我失去的是我整个人生,我的人生都被你们一个个给毁了,你们都是我人生的刽子手……” 陶姚却觉得自己见鬼了,听听这鲍蓉说的,她仿佛听到异时空那儿有部电视剧里面的经典台词:你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而某某失去的却是她的爱情。 “真是强词夺理。”她忍不住道,本来这场合轮不到她一个小辈发声,可她实在是听不去了,“你这都是歪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毁掉的,不是别人,别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她直视着鲍蓉,“我是这件事的苦主吧?那我是不是要向你讨回我失去的十多年与亲生父母的亲情?你是不是得赔给我曾经失去的一切?还是你要我感谢你当年留我一条小命?不对,估计留我一命的并不是你,放生我这条漏网之鱼的是另有其人。” 鲍蓉的歇息底里再也发作不起来了,她两眼复杂地看向陶姚,别看这个姨甥女说得激动,其实她的脸色是相当的平静,仿佛这年当年事跟她无关似的,她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当年我确实是下令要杀了你,那个被野兽吃的现场我也是一直当真的……” 鲍芙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个场面,她就气得浑身打冷颤,她上前狠狠连扇鲍蓉好几个巴掌,“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囡囡当时才满月,她还是一个小婴儿……” 鲍蓉没有还手,此时她的脸都被鲍芙给打肿了,看到姐姐如此失控,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怎么就下不了手了?你知道吗?如果你当时乖乖地按照我安排的那样死去,她就不会死了,最后也不会失踪被人带到乡下去养大了,她还会是在侯府长大,会是最体面的侯府千金,姐姐,这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鲍老太看到两个女儿互撕,而且小女儿还死不认错,恨不得现在就死去,这样就不用受心的折磨,“老头子,我们造了什么孽啊……”她朝鲍老头哭道。 鲍老头拍拍老妻的手,此时别说她难受,他也难受至极。 叶游看到鲍芙被激得失去了理智,他忙上前抱住妻子,不让她再继续这样情绪失控下去,之前是想让她发泄一番,现在看来有些过了。 陶姚也上前安抚的拍着亲娘的背部,“娘,好了,好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她并没有得逞是不是?” 鲍芙突然转手抱住女儿痛哭起来,她对不起女儿,从妹妹这番话中她听出了许多的弦外之音,若不是还要顾忌着俩个老人,她是想要不管不顾地说出鲍蓉那龌龊的心思。 结果,她不说,另一个人却是曝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三更)我可以等 只见秦氏拉住叶海道,“夫君,你听我说,我……当年只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我不是故意的,你看在这么多年我为你生儿育女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叶海却是想要甩开秦氏的手,却是怎么也甩不开,遂冷声道,“你搀和进这样的事情里面到底图的是什么?”随后似想到当年这女人差点定亲的对象是大哥的往事,这事他没放在心头过,与她说不上夫妻恩爱,但也算是相敬如宾,这会儿他如恍然大悟道,“你是在后悔没嫁给我大哥是吧?”此刻他的心中也窝着一个火人,恨不得把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给烧死。 “没有,没有,夫君,我没有这心思,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秦氏哭诉道,然后似想起什么,用手指向鲍蓉,“她才是那个想要嫁给大伯的人,你当她为什么要害了她亲姐姐的性命?当年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要鲍芙的命,而叶陶姚那个小婴儿只是顺带的,在原本的计划里面她是不用死的……” 她这话一出,全场又静默了,鲍芙不再痛哭,而是缓缓地转头看向秦氏,她也要亲耳听一听当年那个所谓的计划。 秦氏却是顾不得看别人,而是继续道,“那会儿奶娘抱走孩子是安排中的一环,贼匪的目标是鲍芙,而鲍蓉当时也在马车上,就是要留下来表现姐妹情深的,主要是想给鲍芙一个留遗言的机会……” 说到这里,秦氏古怪一笑,“夫君,看上大伯的是他的小姨子,她想要干掉自己的姐姐取而代之,她想要当永安侯夫人,所以她要留下那个小婴儿,”顿了顿,“鲍芙若是遇到不测肯定放心不下就是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常言说得好啊,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鲍芙焉能不怕出现这种情形?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个遗言,她鲍蓉也会想办法弄出一个来的,所以这小婴儿就是她向上爬的梯子,她如何舍得杀她?”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大伯来得太快了,一群贼匪如何是大伯的对手?没三两下都死光光了,”当时怕留下活口,她与鲍蓉也是费尽了心思,一环都扣着一环,可偏偏计划还是出了差错,“亲姐姐没死,自然就不会有托孤的事情,那鲍蓉筹谋当继室的想法就得告吹,没有了嫁入永安侯府的借口,她如何能让一个小婴儿活下去?她要的是折磨自己的姐姐,让她姐姐的生命变得千疮百百孔,让她姐姐永远活在痛苦自责当中,所以那个小女儿必定要死。” “兴许还有人良心未泯吧,当初抱走孩子处置的人布置了一个野兽啃食的现场,死的是奶娘,孩子却是被抱走扔到了路边。”这些都是秦氏猜测的,对于后续她并没有参与,一切都是按事后发生的事情猜测出来的,这也是她这么多年对鲍蓉颇为忌惮的原因所在,一个连小婴儿都不放过的人,还会有人性吗? 至于为什么那人不把孩子抱回永安侯府,其实也好猜,那是做了亏心事,怕永安侯府追责,所以干脆就一瞒到底,把孩子放在路过看天意,若是天不让这孩子活下去,那也不是他造的罪孽。 当然人最后是被鲍蓉给暗地里解决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点风声也不漏出来,若不是上天垂怜,只怕鲍芙一辈子都不会与亲生女儿相认,秦氏如是想到。 陶姚却是听得目瞪口呆,她想过鲍蓉会有的动机,却没想到是如此的龌龊,自己之前的第六感是正确的,鲍蓉就是对自己的亲爹有想法,所以才会制造出这样一个事件出来。 她两眼看向傅邺,这会儿百感交集,若不是这个人布下了这个疑阵,只怕这两人都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当年的幕后真凶,毕竟当年的事情是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 傅邺也在看着陶姚,他虽然早就知道鲍蓉是真凶之一,可是秦氏是真的隐藏很深,好在这两人做了亏心事都怕鬼敲门,这么安排了一个人,就试出了这两人来,只是这两人大脑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来来去去都是男女那点事。 别说陶姚觉得有点难接受,他听着都觉得不得劲,居然有点同情未来的岳父母,这对夫妻挺不容易的。 鲍蓉没有反驳,秦氏说的都是事实,当年她看上了自己的姐夫,想着要是没有了姐姐,她就能顺理成章地以照顾姐姐的孩子为由嫁进来当填房,可是天不从人愿,她最终还是只能嫁给一个窝嚢废。 “你、无、耻,龌、龊!”鲍芙两眼通红地看着鲍蓉,一个字一个字地骂出口,然后举手发誓,“我鲍芙今天对天发誓,与你姐妹恩断义绝,你鲍蓉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包括你的儿女……”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金晴,听着母亲当年做的龌龊事被人一声声地揭露出来,她的脸色早就变了几变,这与母亲告诉她的根本不相同。 母亲只告诉她,说是当年就是为了她能进侯府,才会处心积虑地将叶陶姚给干掉,要不然她哪来的机会?而且母亲还第一次承认当年是她把她送到侯府来的,并不是她之前说的那样,是姨母把她抢走让她与父母亲人分离。 她当时的心情现在还记得,那是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她一直都恨姨母抢走她却对不对她一直好,如今才知道是自家母亲亲手安排的,母亲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那都是为了她好,让她能过上富贵荣华的生活,让她以后都能高嫁到好人家去,哪哪都是为了她着想,而没有半点是为了她自己。 现在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话,可她却是傻傻相信了,还为此主动答应亲娘的要求进侯府为她办事扫尾,现在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个笑话,而自己的亲娘却是如此的龌龊,一切都是为了觊觎别人的丈夫。 她恨自己的母亲,这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在她的心里,丈夫和儿女都是可以用来牺牲的,不然她怎么半点顾忌都没有? 她挣扎着过去抱住鲍芙的腿,“姨母,你别抛弃我,我真是不知情的,我不知道她是如此的寡廉鲜耻,要不然我岂会助纣为虐?姨母,你要信我……”说到最后,她已然是哭了出来。 鲍芙的心理也在难过,可她忘不了金晴要刺向别人的匕首,这个孩子走了歪路,她身为长辈是要引她归正途,可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伸手轻抚金晴脸上的泪,“当年你才刚出生,你娘说她生了个女儿见容不了你祖母,也怕你会被重男轻女的祖母给暗害了,她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收留你在侯府,等她缓过了气生了男婴继后香火再接你回家,”微顿了一会儿,她又回忆道,“我当时不想答应她的,晴儿啊,若我想要一个代替囡囡的孩子,我为何不亲生一个?可是我不能这样做啊,我不想遗忘了我的女儿,更不想她被别人遗忘,所以我……” 金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姨母都要做出悲伤的姿态来,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姨母连庶务都懒管,原来是这样,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女儿。 这番话也让在场的叶凛和叶凌兄弟俩都怔住了,尤其是叶凛,他曾经就怪过自己的母亲一心只想着妹妹而忽略了他们兄弟,现在听到母亲剖自内心的话,他觉得曾经的自己很是浑蛋。 陷入回忆里的鲍芙继续道,“当年我确实动了恻隐之心,最终还是答应了你娘的请求留下了你。结果你娘再生两胎都是女儿,我也不好送你回去,等你有了弟弟之后,你也开始记事了。”关键是鲍蓉从来不提要回女儿的话,看到金府那样一个环境,她也舍不得把金晴还回去了,“这一留就十几年,你扪心自问,姨母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金晴摇了摇头,她曾经以为有的,可是结果却是没有。 “可你娘她对不起我,她欠了我的,你让我如何心平气和地继续接受你在身边?”鲍芙说到这里几乎是泪如雨下,鲍蓉曾经这样对待她,她不是大善人,她做不到以德报怨,做不到将仇人的女儿如珠如宝的养育着,不然她就是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和自己。 金晴一脸崩溃地松开了鲍芙的腿,换成她也是无法对仇人的女儿好的,凭什么呀?这是无解的,她这辈子与姨母的情份就此终结,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 叶凛上前轻轻地揽住母亲,看也没有再看金晴一眼,这个表妹自此他也是不认的,不然他的母亲和妹妹该情何以堪? 一向跟金晴交情不错的叶凌也同样别开了脸,没有开口为金晴说一句好话,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情份这种东西有时候说没就真的没了。 鲍老太真的晕过去了,两个女儿从此决裂了,人没死,最怕的就是这种局面。 该说的都说完了,金晴的父亲这时候才站出来,他朝叶游作揖道,“这事是我金家对不起你们,我也不知道她是如此的毒妇,要是当年我知道……” 叶游按住他作揖的手,一言难尽地看着金父,这个连襟其实人还不错,只是在为人上不善钻营,做学问却是相当不错的,“其实说来是我对不起你才是真的,当年我察觉到鲍蓉不妥后才找了你给她当夫婿,只是我也没料到她会狠毒至此……” 如果金父当年娶的是别人,那么今日或许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可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 金父却是摆摆手,他没有怨恨叶游,人家也不是存心要害他的,人也是他同情娶的,要怪还是得怪鲍蓉,若是她的心时有他有孩子们,就不会什么都往外说出来,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她那时候可有考虑过他与孩子们以后的名声? 他上前一把攥住鲍蓉的手狠扯着她连夜离开永安侯府,半刻都不留,金晴与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灰溜溜地跟在后面,除了金晴是知情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会如丧家之犬般离开侯府? 不过看爹娘那难看的脸色,几人都不敢言语多问一句。 叶海也拖走了秦氏,秦氏一路解释的声音听在陶姚的耳里颇为讽刺,都是做过的事,再多的解释又有何用? 鲍老头扶着晕倒的妻子回到暂住的别院,目光看了看陶姚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实在说不出让这孩子去调和大人之间的矛盾,那些仇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陶姚也什么不提,没有安慰的话,只是吩咐下人好生侍候就转身离去了。 等转出来之际,却看到傅邺在月下等着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驻足看了一会儿,脸上却是怅惘不已。 傅邺却是踏着月色走向她,“天冷,还是早点回去吧,我送你。” 陶姚没有拒绝,而是与他并肩走在这沉沉的月色当中,“你说人这一生到底图什么?图名?图利?为这些众叛亲离到底值不值?” 傅邺知道她的心底难过,毕竟做这些恶事的人一个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小姨,一个是二婶母,算来都是至亲之人,心底又岂会没有波动? “值不值也只有问她们自己才知道,陶姚,这些事都过去了,追求一个结果不过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而已,你……不要多想。”他安慰道。 陶姚却是怔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是啊,他说得对,不过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而等哪天她也能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的时候,或许就是她能再度直视现在的他之时。 “傅邺,或许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有等到的一天……” “没关系,我可以继续等……” 第三百一十六章 仇人相见 三年后。 建元元年,新皇登基的第一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透露出一股新意,去年底的时候就脱了孝服,到了今年,已经不见去年老皇帝大行前的萧瑟和紧张,处处又是莺歌燕舞。 “今儿这街道怎么这么热闹?”陶姚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不由得皱眉问了一句,而头并没有抬起,依旧在整理这三年来陆续开的几家妇产科诊所的账目,除了荷花村那家最开始的诊所,后面开的几家都有当今皇后简氏的股份,这个账目自然就马虎不得,不管怎样她总得过目好向简氏汇报。 从最开始排斥到诊所生孩子,再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习惯性的认知,花费的时间比她预估的短了许多,算是颇值得欣慰的事情。 “小姐,今儿个是状元郎游街的日子。”山茶颇兴奋地道,“小姐,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陶姚闻言,轻挑起车窗帘子朝外看去,不但自家的马车被堵住通行不了,也有好几家的马车都停下给新科状元郎游街让道,而这条状元游街的道路两旁的酒楼上也聚满了人,她不过是抬头朝上看了看,就看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容,正打算收回头时,就已经有人了发现了她。 “看来不去凑热闹都不行了。”她摇摇头笑道。 山茶正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这几年来,永安侯府变化颇大,二夫人秦氏最终没被二老爷原谅并接受,被二老爷强行送到家庙去出家修行,再然后二老爷火速出京外任了,当的官也不大,就是任职的地点颇不错,并且把几个儿女也带走了。 她还记得二房嫡女叶芸临走前还颇为不忿地来找自家小姐麻烦,可小姐连面也不露,直接就给了叶芸吃闭门羹。 那个叶芸就是个疯子,最后还想为她那母亲报仇想要杀了自家小姐,当然这疯狂的想法并没能得到实施就胎死腹中了,这个举动彻底惹怒了侯爷和夫人,不但没给二老爷解释的机会,就把叶芸送到家庙去跟秦氏做伴,那儿是叶家处置犯错族人的地方,有专人看管,估计秦氏母女这辈子都没啥机会离开那里了。 夫人下了死命令,那还有何人敢私下放这对母女出来兴风作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除了这些主使,背后小动作不断的明月轩大丫鬟樱桃一家都被夫人发配到庄子去,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待在庄子里做农活了,她还记得樱桃哭着求她帮忙求情,可她不会犯这样的傻帮助这样的人继续留下来,惹了小姐的厌弃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樱桃哭着走了,明月轩里的人没有一个去送她,就连平日里跟她来往颇密切的薄荷也避不露面,说心凉倒也心凉,但仔细想想却也无可厚非,在这世上,谁不是先顾着自己? 薄荷现在是彻底踏实下来了,当差也颇为认真,这也就可以了,她又不是道德家老盯着别人的一点错处看,小姐教过她做人要抓的是全局,至于一些小地方其实不用太较真,水至清则无鱼,她初时不明白,后来渐渐有了自己的感悟与心得。 玉菊这丫头最终还是熬出头了,现在除了她之外,明月轩第二得意的大丫鬟就是她了,并且小姐还让她到京城诊所去管账,这让她其实也有几分羡慕,将来一个管事娘子的位置是跑不掉的,搞不好小姐还会放她奴籍,再找个良人嫁了,这辈子也算是挣出头了。 至于那个会武功的春夏,依旧是个隐形人,素日里她不现身,都会遭人遗忘的那种。 新选上来的俩个大丫鬟香雪和香云二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教导,她这会子正想着怎么将这俩人教得能得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个侍女的声音,“可是永安侯府的叶小姐?” 她忙回神掀起车帘子朝外应了一声,“正是我家小姐。”随后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平郡王府的郡主朱薇的侍女,“原来是姐姐啊,我一时没听出来怠慢了,姐姐莫怪。” 自家小姐与朱薇郡主的关系不错,她也是认得对方的。 只见对方笑道,“你呀现在跟着你家小姐可是贵人了,等闲见不着呢。”打趣了山茶之后,这才朝陶姚屈膝行礼,“叶小姐,我家郡主正在春风楼上等着看状元郎游街呢,她请叶小姐上去。” 陶姚在刚才探头的时候,就看到里面有朱薇的身影,遂轻整了下衣物,欣然下车前往,这位郡主的面子她还是愿意给的。 山茶吩咐车夫将马车驶进春风楼后面的停车处,然后才跟在陶姚的身后往楼上走去,方才发现这春风楼今儿热闹得很,到处都是大闺女小媳妇的,显然都是来看新科状元长什么样的,对于她们来说这是科举之年最大的看点,当然有些人是奔着找未来夫婿的。 陶姚刚踏进二楼包厢的时候,就遇到了并不太想见的人,只见傅兰心正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傅邺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一向是讨厌至极的,故而也没有上去打招呼的意思。 朱薇却是一看到陶姚就迎了上来,这也让在场的其他的贵女纷纷侧目,这两人她们都不陌生。 朱薇有皇家郡主的名头,她们是等闲也招惹不起的,素日里也是小意奉承罢了,惟有陶姚,是真正地让人觉得满是感慨的人物。 当年这叶家小姐被寻回来的时候,京城满是她的流言,说什么的都有,就算是与常平侯府的世子订了亲事,也少不了流言蜚语,可人家压根就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愣是混成了新皇后简氏面前的第一得意之人,她们除了嫉妒还是嫉妒。 当然想要说闲话的人还是有的,只见有人自以为小声地问傅兰心,“这叶小姐三年都没点头同意完婚,你家哥哥还是痴心不改?”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王八绿豆 一提起这个话题,傅兰心就会拉长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自从大哥跟这叶陶姚定了亲之后,就再也不疼她了,无论她怎么说叶陶姚的坏话,大哥最后都只会指责她,说她心胸狭小没有度量,净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为此她还跟大哥怄气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问话的人看到傅兰心这作派,心里也憋着火,有心想要讽刺几句这傅兰心,最后想到人家现在炙手可热的兄长,顿时就又把那火气给压下了,只是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撇脸到一边与另外的人聊了起来。 傅兰心也冷哼一声不搭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也忒没有眼力了,若她大哥真的打算取消与叶陶姚的婚事,那她早就放鞭炮大笑三日了。 这两人的官司也落在了陶姚和朱薇的眼里,朱薇凑近她笑道,“你别恼,我本来没请她的,可人家刚好就凑巧在这里,我这也是没法子,刚巧又有热闹看,我这一时顾不上想这茬就拉了你上来,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跟她一般计较吧……” 嫂子与小姑子也是一对天敌,这事还得怪她处理得不妥当,若是刚才让人用屏风隔开,兴许就不会扫兴了。 陶姚只是笑笑,也没真恼朱薇,至于是她是不是有心将她与傅兰心放在一个空间里,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嘴上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会全盘质疑。 “这新科状元长得是圆是扁?我最近正忙着给诊所盘账,还没留意到这京城的盛事。”她转了个话题,显然不想讨论傅兰心给别人提供谈资。 她与傅兰心不和的事情几乎已经是公开的事情,毕竟她可不惯傅兰心的臭脾气,也没想过将前尘过往全给抹去,哪怕这辈子傅兰心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现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勉强自己,所以她干脆也不装了。 刚好傅兰心这人一向最讨厌别人当她的嫂子,说她有恋兄情节嘛,看着也不像,可没有嘛,这人偏最恨别人靠近她哥,所以她恨上她倒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朱薇眼珠了一转就知道陶姚不喜欢刚才的话题,遂也从善如流地说起新科状元来,“听说还是个年轻人呢,模样也长得好,要不然哪里能引得京城这么多未嫁的贵女等着在这儿一睹他的风采,不过你定亲了,就注定只能看热闹喽……”捂嘴一笑就打趣了陶姚一句。 陶姚瞟了她一眼,“说得好像你没定亲一样,别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 朱薇的婚事本来安排在去年,可偏好死不死地撞上了老皇帝驾崩了,婚期就不得不延期,据说看上的好日子在明年初,算来还有一年时间让她潇洒。 此时的朱薇轻撩了下鬓边的碎发,“急什么?嫁人可没趣得紧,哪像现在这般想干啥就干啥?你看史大姑娘成了亲,连出来看个热闹都没法子,人家婆母不同意就只能在府里待着,这种日子我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婚期再延个两三年。”典型的恐婚症。 陶姚笑着摇了摇头,真延期个两三年,按这个时代的标准那就是彻底的老女了,平郡王妃是肯定不会让女儿迟迟不嫁的,毕竟迟则生变,碰上老皇帝驾崩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提起史芬,她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她最近过得如何?我光顾得忙诊所的事情,都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史芬是去年老皇帝驾崩前成的亲,因为刚好碰到老皇帝的孝期,所以史芬到现在还没有传出喜讯来,现在听朱薇这么一说,似乎她的婆婆不是个好人啊。 朱薇与史芬的关系一向不错,这位昌平侯的女儿算得上是她的闺中密友了,她的消息比陶姚要多得多,现在听到陶姚提起史芬的婆婆,她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两人一时间交头接耳说私密话的场面落在包厢里一众贵女的眼里,对陶姚的羡慕嫉妒恨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傅兰心更是全程冷脸,这让她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当然之前吃了她冷脸的人少不得暗地里指桑骂槐地刺上几句。 包厢里的气氛正有些怪异之时,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欢呼声,以及新科状元骑马游街的喜乐声也飘了过来。 “开始了,开始了……” 这声音一响,一众贵女都挤到了窗前伸长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这了目睹这盛事,她们在这里已经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如今哪肯少看几眼? 陶姚倒是不用抢位置,有朱薇这皇家郡主在,她现在坐的位置是视野最好的,头一转就能看清下面街道上的人,看到大家都如此热情,她似乎也被传染上了这种情绪,竟对这新科状元的长相有了几分好奇。 朱薇倒是不矜持地伸长脖子去看,“我听说这状元郎长得可俊俏了,好在大行皇帝没有待嫁的公主,要不然这状元郎搞不好要被公主招去当驸马。” 去世的老皇帝的女儿都已出嫁了,现在上台的新皇帝膝下子嗣还小,除了嫡子之外,这三年来也陆续生了两子三女,都还是小娃娃,要成亲还得等十几年呢。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好奇地观望,只是当那骑在白马上的人露出真容的时候,陶姚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眼睛倒是眯了眯细细地打量那风光无限的状元郎。 这状元郎确实是年轻人,而且也确实长相俊美,尤其那春风得意的笑容更衬得他如玉树临风一般。 不过这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中罢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人性子里的冷酷无情,为了向上爬什么都能牺牲。 朱薇看得正起劲,看到陶姚已经收回视线淡定地喝茶,她顿时觉得也没那么有趣了,遂转回头也开始喝起茶来,与陶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陶姚的眼角不由自主地看向傅兰心的方向,只见傅兰心看得正入神得很,两颊正飘着一抹红云,怎么看都像是情窦初开的样子,显然她已经迷上了这新科状元的好样貌。 而那新科状元也正好抬头看向傅兰心。 王八看绿豆,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情形吧,她不大厚道地想着。 呵呵,傅兰心和方健,真是孽缘不浅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争执斗嘴 方健上辈子是没有这么风光的,那时候的他没有高中状元,只是进士出身,只能看着状元郎大出风头,当然他上辈子中进士的那场考试的状元郎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长得黑瘦黑瘦的,这样的状元郎尽管风光的游街也不会激起大姑娘小媳妇的半点热情来,倒也显出了他的玉树临风与英俊潇洒。 那一年也同这次一样,他遇上了傅兰心,公侯千金都是骄傲任性的,傅兰心更是如此,这个目下无尘的骄傲千金却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那时候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榜下捉婿的传统一直没有变,而他也有了这个资本去追求这能带携他上进的高门贵女。 那会儿的陶姚根本就不是障碍,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少女要打发掉也不是件太难的事情,他甚至想过等他日他爬上了高位,可以将陶姚纳为妾室,也不算她为自己付出一场,自己也算是有情有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是没想过把事情做绝了的,只是傅兰心插了一脚,事情就往绝了办,陶姚阴差阳错地跟了傅邺,这个美丽的少女是再也没有机会让他染指了,那种懊恼的心情曾经伴随过他半辈子,尤其是后来与傅兰心成了怨偶时,他想得更多的是为他付出一切的陶姚。 只是,这辈子很多事情的轨迹偏离了上辈子,惟有傅兰心似乎还是跟上辈子一样,一眼就看上了他,通过那个眼神,方健很容易就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他掩去了眼底对于傅兰心的厌恶乃至憎恨,这个女人上辈子最后竟能发疯地拿着亲剪刀要杀他,说她的一辈子都被他给毁了,可他的一辈子难道就没被她给毁了? 就因为她那好哥哥傅邺,自己上辈子终究没能出人头地,还混得穷困潦倒,连官职都给丢了,他又要找何人说理去? 这辈子他是想过不搭理傅兰心的,可是终究他还是舍不得傅兰心这公侯千金的身份,有这个当跳板他想要成功也会容易一些,或者可以通过傅兰心再物色别的豪门贵女什么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一阵火热,对傅兰心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了一些。 傅兰心的一颗芳心跳动得厉害,她总觉得这新科状元郎是在对着自己笑,活了十多年,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情窦初开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能以身相许,跟他天天待在一块儿你侬我侬的日子,岂不快哉? 当然现场除了她之外,也有不少人被方健的笑容给迷住了,不少人开始打听这新科状元可有妻室?家里境况如何?还有些什么人等等的私人问题。 陶姚不由得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她也很想知道跟方健捆绑在一块儿的陶春草这会儿有没有上京城,方健想要用打发她的方式把陶春草给打发掉只想是痴人说梦了,陶春草就是一根毒草,随时都能要人命的那种。 思及此,她觉得老天还是公平的,毕竟她是真的见不惯这个可恶的男人高中状元风光无限的样子,方健这个人还是别去祸害其他的姑娘了,最好就跟陶春草永远绑在一块。 可惜听了半耳朵,却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能听出来,不对,这消息里面没有提及到陶春草,看来陶春草那边掉链子了,她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该去提醒一下这位同乡赶紧到京城来“护夫”呢,嗯,这是个问题。 “你在想什么?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我。”朱薇用手肘撞了下她的手臂笑道。 陶姚的眼睛一努向旁边讨论新任状元郎的贵女们,“听她们说八卦啊,我看那状元郎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怕家中已有妻室。” 她这话声音不高不低,但是旁边的人还是听了一耳朵,初时觉得陶姚这人尽会泼冷水让人扫兴,心里颇为不爽,后来想了一下,那状元郎确实像是二十岁左右的人,已有妻室实属寻常,遂那颗被人撩起的心终于渐渐地归于平静,头脑的热度也开始下降。 毕竟被人骗娶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君不见那铡美案的主角不就是中状元后抛妻弃子另娶公主吗?谁知道这新科状元是个什么状况?万一他像那戏里演的负心郎一样,自己岂不成了京城的笑柄? 这可万万不行,这么一受惊吓,她们再看状元郎就没有了之前的狂热,惟有傅兰心不以为然,冷哼一声,竟是声音颇大地道,“有些人啊什么都不知道就净会在那儿唬人,我看就是诚心的,见不得别人能得好。” 这是拿陶姚已经定亲的事情来做文章来,这定了亲,状元郎再好也轮不上了,所以就在这里泼凉水说风凉话,实在可恶至极。 有不少人听出了言下之意,都偷偷看着这一对准姑嫂,这是公然在唱对台戏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陶姚本可不理会这傅兰心的,但是这会儿她就是诚心要坏方健的行情,竟是转头直接看向傅兰心,这是她进了这包厢里第一次正视这位准小姑子,只见她笑道,“我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些什么,倒是轮不到傅小姐来评论,只是我怎么从傅小姐的话里听出了你觉得你哥哥不如这状元郎的意思?是也不是?” 说傅邺不如这新科状元那就是笑话了,不管状元的名声有多好听,但这官还是得从翰林院做起,以后能不能出头都得另当别论,君不见从古至今出了多少个状元,但能爬出头位极人臣的屈指可数,大多数的状元最终都是泯于众人中,让人忘了其名。 至于傅邺先不说他现在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天子近臣,光是出身就不是方健能比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其实京城不少权贵人家都暗暗后悔早些年为什么不跟傅家联姻,平白错过了一个好女婿,偏让那叶家给得了去。 更让人气愤的是叶家得了这么一个好准女婿,却不着急绑定,而是由着自家姑娘都十八了还不急着完婚,真是半点也不怕别人挖墙角,他们当看官的都跟着急,人家倒是全家都悠闲淡定。 傅兰心顿时气红了眼,哪能这么类比的?她哥哥的好岂是世间其他的男子能比的?一个方健当然不行,十个方健也不行,只是这些话刚想说出口的时候,就想起了方健骑在白马上对着她笑的样子,那反驳的话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口,这下子是真的尴尬又气恼,恨不得上前撕烂陶姚的嘴,让她满嘴的胡说八道。 朱薇看到傅兰心那个样子,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这是真看上了那个状元郎了,要不然岂会不维护自家的亲哥哥?只是这连一撇都还没有就上心如此,怎么看都让人不由得摇头加鄙视,真是拎不清。 不过她是不会出头说这些话的,于是打圆场道,“啊,这状元郎快要走过了,大家可要抓紧了看,不然过了这村要再等三年了……” 这话一出,一时间众人笑出声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当面维护 傅兰心却是笑不出来,恨恨地看了陶姚一眼就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这任性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看了她一眼,私底下又是一阵议论,倒是把之前对状元郎的好奇和好感扔到了一边。 陶姚倒是心情不错地吃喝起来,朱薇见状这才道,“你也是的,到底是未来小姑子,这般不给她面子,只怕你以后嫁进去会难以见容于婆母,糟心的小姑子和婆母一块儿连手,我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陶姚却是耸了下肩,她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傅兰心以及她那个娘对于她来说什么也不算,她连傅邺都不在乎,更何况是傅兰心 当然忍一忍也不是不行,无视便是了,但她就是见不得方健得好,这个渣男祸害傅兰心就算了,还是放其他的姑娘们一条生路吧。 另一边酒楼的包厢里面,傅邺一边清酌酒中物,一边看着方健得意的笑容,脸上也似笑非笑起来。 “每次看到你这么笑我都会毛骨悚然,说说你又打算算计谁?”叶凛凑上前好奇地问道,对于上回傅邺故布疑阵引得鲍蓉和秦氏露出马脚之事,他还记忆犹新,当然在大兴王朝皇权更替之际,他这个未来妹婿的操作就更让人头皮发麻了,这是个打击起对手来半点不留情的人,甚至他不但能对别人狠,对他自己能更狠。 有时候他都怀疑让这家伙跟自家妹妹定亲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看到自家妹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这位,但眼前这人却是怎么也赶不走,说起来跟恼人的苍蝇是同一品种,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自家妹妹今年已经十八了,但婚事仍旧扑朔迷离,傅邺更是过了及冠之年,说来也不算是年轻了,偏偏这两人仍旧没有自觉,一个不愿结,一个不会催,就这么胶着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傅邺斜睨他一眼,“你这是在做甚?想念娇妻爱子就赶紧回家,别在这儿消磨时间。” 叶凛当真起身,“那我真走了……” 傅邺摆摆手,就是见不得这种恋家的男人,其实是他羡慕嫉妒恨了,若是陶姚像傅邺成亲时那么干脆,估计他们现在也会有孩子了。 叶凛轻嗤一声,虽然想念家中的妻儿,但好兄弟还是要顾一下的,最后还是坐下来自倒自斟一杯,“别说我这做兄弟的无情。”手指了下外面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你跟他有过节?” 傅邺微挑眉,笑了一下,“没有。”眼睛却是如冰地看了眼外面那骑在白马上的男人,“若没有我在背后推的那一把,他成不了状元郎。” 他非但没有让人阻了方健的上进之路,而且还在后面推波助澜让他成为今日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他要让方健从最高处跌落,这才会觉得舒心,不然捻死方健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那就没趣了。 更重要的是他想让陶姚出一口恶气,当年在陶姚的事情上他有错,那方健就是原罪,同样不可原谅。 叶凛不明所以地又看了好几眼那新科状元,这人到底得罪了傅邺哪点?让他不惜得布下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对这个人他居然产生了几分同情,什么人不好得罪偏去招惹傅邺这个疯子,这人疯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看看这几年来常平侯傅松过的日子就知道了,如今傅松别说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了,就是在傅家也没有多少话语权,除了一个接一个地往屋里塞女人,他连半点存在感都找不到。 问问外面的人还有多少人记得常平侯傅松?记得的都是常平侯府的世子傅邺这个天子近臣,把他爹挤兑得没有了立足之地。 当然还有他那继母乔氏,乔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了,人们似乎也把这位常平侯夫人给遗忘了。 倒是乔氏的女儿傅兰心还在努力地想在贵女圈中占一席之地,人家给她面子都是看在傅邺的面子上,毕竟是亲妹妹,怎么着也得给几分薄面。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傅邺没有兴趣给叶凛答疑,毕竟有些问题是回答不了的,譬如方健的问题就是这样,遂,他起身直接走人,“走啦,没有热闹可看了。” 叶凛自然从善如流地起身一同离开,当然他的心也如猫爪抓了一样痒痒的,上前一把勾住傅邺的脖子,“兄弟,说说?”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傅邺哪会吐露半句? 两人正打哑谜的时候,居然撞到了冲出包厢正往楼梯上冲的傅兰心。 傅兰心一看到自家大哥,眼圈立刻就红了,她一把冲过去撞开叶凛上前揽住兄长的手臂道,“大哥,你快给我做主,那个叶陶姚她欺负我……” 一提起陶姚,叶凛的脸色就黑了,傅邺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忒讨厌了 可惜傅兰心半点也没有看到叶凛冷下来的神情,而是加油添醋地给陶姚安了好几顶帽子,她恨死了陶姚,说的话也就越来越离谱。 傅邺的脸色也黑了,乔氏生的这个女儿有时候脑子就是不好使,他已经多久没有给她撑过腰了,她还是没有学乖还在自己的面前说起陶姚的坏话,实在是让他又气又叹,气的是这人居然跟他有血缘关系,实在是丢了傅家先祖的颜面,叹的是这傅兰心终究没有长脑子,一如前世那般自以为是,这样的妹妹让他实在欢喜不起来。 他一把将傅兰心抱着他手臂的手拉了下来,严肃着脸看她,“我跟你说过别说你未来嫂嫂的坏话,我是会生气的……” 傅兰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大哥,你怎么能如此是非不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一味地维护她……” “她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我知道她好就行了,而且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维护她还能维护谁?”傅邺冷声道。 傅兰心这下子真的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回真的是掩面痛哭地离开。 傅邺却是皱了皱眉,真是没教养,跟她那个娘一个样。 叶凛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这妹婿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这回他都想回去给妹妹催婚了。 之前还担心妹妹嫁进傅家会受欺负,现在看来这担心是多余的,只要傅邺的立场坚定,傅家就没有人能欺负得了陶姚,毕竟傅邺现在是傅家的实际当家人。 这一番对话还是让包厢里面的一众贵女听了去,这下子她们看陶姚的目光除了羡慕还是羡慕,至于傅兰心会不会有人同情,这就完全不在众人的关心中。 朱薇还用手肘撞了下陶姚,然后挤眉弄眼地笑着看她,一副促狭的样子。 第三百二十章 大吃陈醋 陶姚表情却很淡,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朱薇见状只好做罢,不过仍旧抱怨了一句,“你好歹感动一下吧。” 陶姚扯起嘴角笑了笑,她是真不感动,自然也做不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来,毕竟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这对兄妹之间是真没有几分亲情的,傅邺如此对待傅兰心不完全是因为她,其中还有一些深层次的原因,这就不好拿来大庭广众之下来讨论了。 “算了,你还是继续面无表情吧。”朱薇都懒得跟陶姚说了,她有时候是真看不懂这对未婚夫妻,若是她的未婚夫能有傅邺待陶姚的半分好,她就偷着乐了。 既然没有热闹可看了,一众贵女也很快就散开各自回家,朱薇与陶姚在酒楼前告别,“回头我办个诗社,你可一定要来,别跟我说你没时间……” 这话把陶姚到口的拒绝都给咽了回去,她是真不喜欢诗社这种娱乐方式的,毕竟肚子里的墨水有限,可偏偏这些贵女们都喜欢附庸风雅,好像不做上几句酸诗就不能证明自己有文化一样,其实在她看来那些闺阁之作大多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实在没营养得很。 朱薇这才满意地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离开,陶姚在原地挥了挥手,正要转身踏上自家马车,结果听到叶凛唤她,“妹妹。” 她一回头就看到叶凛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傅邺,这才上前打了个招呼。 傅邺有段时间没有看到陶姚了,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嗯,似乎清瘦了点,遂略皱眉道,“是不是诊所那边太辛苦?我已经跟皇上提过这事,若是由太医院那边牵头,你会轻松许多……” 他是亲眼见过陶姚忙起来连饭都不能好好吃的样子,一想起就会心疼不已,再说他观察过这妇产科诊所,也综合过这三年来的数据,这种方式确实能增加婴儿的存活率,这可是增进人口的一种方式。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若是由朝廷出头去做这件事,比陶姚独个奋斗要强得多,至少到时候各州县的稳婆都要强制学习新式的接生技术,这下子能增加多少人口?这都是税收啊。 皇帝焉能不心动? 陶姚却是摆了摆手,“轻松不了,这培训人才就是个辛苦活,不是一蹴而就的,当然若是朝廷出面当然比我这样铺摊子要大得多,也快得多。” 她当初与皇后联手就是希望如此的,可是皇后私心太重,她想要把这个握在手里让人宣扬她的善德,并不太想将这个拱手让给朝廷,所以诊所扩张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快。 “那也不能把自己给累着了。”叶凛道。 “人手还是不够用,这方面又急不得,不过你们放心,劳逸结合的话我记得很牢。”陶姚轻声道,她第二世时就是过劳死的,所以这辈子是不可能再重蹈覆辙的。 三人正说着话,结果有人匆忙来找叶凛,叶凛只好先行离开,叮嘱傅邺送人回去。 这话正中傅邺下怀,他当即应声,并且催促着叶凛先去忙公事,等他匆匆上马离开后,他这才看向陶姚,“你也是来看那状元郎的?” 这话他问得很轻,可是那略微紧抿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在意。 陶姚一看哪会不知道这厮心里不痛快,第一世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她与方健再有接触,这人啊什么都有可能改,就本性不能移,他怕是以为自己是专程来看方健风光的。 就算她平日里说话不会太顾忌傅邺的感受,但方健那人实在是恶心至极,她就算再话里带刺也不想跟地方健扯上关系,“平郡王府的郡主正好来看热闹,顺便就把我拉了去,不然我还不知道这状元郎是谁呢。” 这话取悦了傅邺,只见他的眉眼忍不住地飞扬起来,这对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来说实属难得,后面侍候的观言等人都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未来主母迟迟不点头同意进门,也是件恼人的事情。 陶姚实在见不得他高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我来不来这儿都跟你没关系……” “知道知道。”傅邺好脾气地道,她一向喜欢这样说话,他早已学会听那弦外之音了。 陶姚有几分恼羞成怒,之前她说话还能刺一下这厮,最近这一两年来,他似乎已经学会了另一种招式,就是她说什么他都说好,让人心中有火都不好意思发出来,这厮实在是可恶至极。 看到自家的马车过来了,她气鼓鼓地上了马车,然后又一掀车窗帘子看向傅邺,“我自行家去就行了,不用你送……” “那可不行,我答应了你大哥送你家去的,这可不好食言,正好我前段忙公事都好些日子没给鲍姨请安了,如今正好同道。”傅邺笑道。 陶姚就知道这厮狡滑,被他抓到了机会一向是很难会放过的,于是没好气地道,“随你。” 傅邺骑着马与陶姚的马车并行,速度都不快,但是这种相伴同行的方式还是取悦了他,哪怕没有交谈,但他知道她坐在马车里面是活生生的就已经足够了。 半晌,陶姚还是忍不住轻掀车窗帘子道,“那方健是怎么回事?” 她曾经伴随方健挑灯夜读过,知道这个人读书是很能吃得了苦的,但是他读书的天赋并没有高到能问鼎状元郎,她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一世方健的进士排名并不靠前,水平有多少,一眼就能看穿。 可这一辈子方健居然高中状元,其实她内心是惊讶的,总觉得不太真实,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终点锁定在傅邺的身上,他对方健的厌恶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搞不好就是他在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她可不会好心以为傅邺是想要提携方健,搞不好这就是一块带了糖的砒霜,方健一口就吞下去,发作时间长短而已。 傅邺不奇怪陶姚能猜得出来,前世的时候方健能继续读书都是靠陶姚出资的,方健有多少水平,陶姚是清楚的,遂也没有隐瞒地道:“就你想的那么回事?”随后眼睛微微一眯,“你同情他?”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要方健死得再难看一点才行,他只要一想起陶姚曾经与方健住在同一屋檐下有几年时光,哪怕两人都没有逾越过礼教,他还是会嫉妒得发狂,恨不得将这个男人给人道毁灭掉。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他赶紧去死,省得祸害了其他人家的好姑娘。”陶姚冷声道,方健的劣根性是不会改变的,这种男人屁本事没有,就想着靠裙带关系爬上去,妥妥的古代版凤凰男。 “他能祸害的也就那一个。”傅邺道。 陶姚闻言,抬头又看了傅邺一眼,这回她是真有几分同情傅兰心了,居然摊了一个这么无情的兄长,偏她本人还看不清,实在可悲可叹,但又可恨啊,毕竟如果不作死,傅邺再怎么也不会算计到她,从而打击到乔氏。 这么一想,她又放下那没有必要的同情心,这玩意儿泛滥了可不好。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人说和 陶姚回到家中,这才发现家里有来客,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一眼,一对中年夫妻以及他们的孩子,看面容似乎与自家亲娘颇为相似,这么一想,她顿时知道来客是谁了。 遂,在鲍芙还没出声介绍之时,她就已经上前给那对夫妻行礼,“见过舅舅,舅母。” 鲍家舅母看到陶姚这乖巧行礼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欢喜起来,忙伸手扶起陶姚仔细看了看,随后满脸笑意地褪下手中的玉镯戴到陶姚的手腕上,“这是外甥女吧?长得跟姑奶奶真像,一样的俊,我啊一看就喜欢。” 陶姚看了眼手腕多出来的玉镯子,对于长辈喜欢拿这个当见面礼也颇为无语,不过长者赐不可辞,她也只好含笑笑纳了,“谢过舅母。” 鲍家舅舅也赶紧摘下一块随身玉佩给陶姚当见面礼,对于这个姐姐家失而复得的外甥女他同样一看就喜欢,不由得想到了鲍蓉这个二姐,心里叹了一声,真是狠心啊,对这样的外甥女下手,也亏她能狠得下心来。 对于鲍蓉现在的处境,他初时还有几分同情,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自然见不得她被丈夫毒打,可妻子不让他插手,说是人家夫妻的家务事,轮不到他们当外家的多管,再说就二姐那性子和做事的不留余地,就该挨打。 这话他不好反驳,毕竟是事实,就鲍蓉做的事情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不为过,不过杀人头点地,还不如直接给她三尺白绫或者一杯毒酒让她上路,也好过这种天天受虐待的生活,他终归还是心软了,这才想到姐姐家来说和几句。 就二姐夫那性子,有叶家施压,多少都会留点情面的,这些话早就想好了只是缺一个说出来的时机。 可是现在看到俏生生出现在眼前的外甥女,那想要给俩姐姐说知的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家二姐把事情做绝了,要人家如何原谅她,难啊,毕竟谁也不是圣人。 傅邺对于鲍家舅舅与舅母回京的事情并不惊讶,当年事情暴发的时候,鲍老太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居然中风瘫痪了,鲍老头心灰意冷上表乞了骸骨回乡了,毕竟俩女儿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他是真的解决不了,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避回乡里去,正好也该给儿子腾位置了。 鲍老头带了老妻回乡没多久,鲍家舅舅就开始活动调动回京了,鲍家舅母与鲍老太婆媳不和,几乎是王不见王的存在,这样一来婆媳不会面对面,鲍家舅舅也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可这职位不是说调动就能调动的,一直到了去年底才有了合适的空缺,有叶家在京城活动,这职位自然就落在了鲍家舅舅的头上,这不,紧赶慢赶方才在前段时间进了京。 等安顿好,自然少不得要来叶家拜会,故而在此见到这对夫妻并不是件多奇怪的事情。 鲍家舅舅虽然人在江南任职,但对京城的人事变动还是极其关注的,对于傅邺这种新起之秀自然早就有所耳闻,后来又听闻傅叶两家要联姻,这样一来也算是姻亲了。 如今再一见到真人,果然是长得一表人才,遂满脸都是止不住地喜欢之意,刚想再摘个玉佩当见面礼,哪知手一空这才发现那枚玉佩之前刚给了外甥女,顿时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傅邺岂会在意这些小事,估计对方是没想到会见到自己,之前没有准备罢了,再说他又不是三岁娃儿,对于见不见面礼倒是半分不放在心上,要是人家真给,接与不接都尴尬。 “这是未来姑爷?”鲍家舅母一面朝鲍芙问询,一面又不停地朝傅邺看,真俊的年轻人,配自家这外甥女还是真配。 傅邺少不得又要见礼一番。 “可不正是他?”鲍芙含笑点了点头,只是这会儿她心中叹的气倒是没人看见,这几年来傅邺这孩子真是做得没得弹,可惜自家闺女却是一直不肯点头,她是真不想错过这个最佳女婿,可另一方面又劝不了女儿,故而只能这般僵持住了。 “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绝配。”鲍家舅母羡慕道。 陶姚这时候倒是跟一旁的表弟表妹打招呼,鲍家舅母强势,鲍家舅舅虽然纳有妾室,但妾室一直无所出,所以膝下也就仅有这两儿一女的嫡出孩子。 俩个表弟都才是半大的孩子,看到陶姚这长得似神仙一般的表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话并不太多,显然不太适应与女孩子说话。 倒是鲍家表妹很是亲热地与陶姚打起交道来,小姑娘家家的才十岁左右,看起来颇为可爱,一双眼睛清凌凌的,陶姚倒是喜欢这个小表妹,心思不重的人相处起来才舒坦。 鲍家舅母分了分心神在女儿身上,看到她们表姐妹俩说得高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才是表姐妹的相处之道,不像金家那几个女孩儿,一看就是心思活络的,她还真不放心女儿跟金家的表姑娘来往。 “听说二姐夫准备辞官到江南的书院任职,我觉得这倒是好事,毕竟翰林院的官当了这么多年也没看到出头的希望,还不如到书院去教书育人,将来桃李满天下也算是一生成就了。”鲍家舅母与鲍芙道。 鲍芙心里明白,这是金家那位妹夫托这位娘家弟妹给她递来的话,这几年她不搭理鲍蓉,也没再管过金晴,姐妹俩算是恩断义绝了,弟弟之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看在眼里,他是想做和事佬,可有些事是没法原谅的。 “他愿意到哪儿去是他家的事情,弟妹啊,这事无须跟我多说,我也不欲多管人家家里的闲事。”她很是冷淡地道。 鲍家舅母顿时心里就全都明白了,她暗地时看了眼丈夫,这次她选择出头就是要让丈夫明白,这个和事佬当不得,现下要大姐心软下来是不可能的。 换成她也不可能再原谅那样的亲姐妹,光是想想自家妹妹觊觎自己的丈夫,从而还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她都想提着大刀杀过去,哪里还能心平气和地当成没有这一档事,如今看大姐这作派已经很是克制了。 想来金家的二姐夫也是想到这些才会想要用辞官来试探,可如今看来是没有用的,这下子金家非离开京城不可,这样也好,省得他们一家夹在中间难做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家和睦 对于金家是否离开京城一事,陶姚表示听过就算了,至于劝母亲放下仇恨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好在鲍家舅舅的目光只是黯了黯,没再说些不讨喜的话来坏气氛。 她这才对舅舅以及舅母多了几分好感,毕竟最怕的是自以为是的圣母思想的人,有些事不是当事人不会知道人家遭受的痛苦,凭什么代人家去原谅对方?如果人家不肯原谅,那就是心胸狭小的人,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正在这时,叶凛的妻子贺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鲍家舅母一看到她怀里的方才几个月大的婴儿顿时就笑着上前想要抱孩子,“这是瀚哥儿?你看这小脸白白胖胖的,长得真好。” 贺氏早前就见过鲍家舅母,因为孩子醒来哭了她方才离开,好不容易才把儿子哄好了抱来见客,听到别人赞自己的儿子,她也不由得笑露出几颗牙齿,笑意盈满全脸。 “舅母快别夸他了,就是个爱哭虫。”她谦逊地说了一句。 “哪个孩子不哭?”鲍家舅母笑道,然后又朝鲍芙道,“大姐真是好福气,这大孙子说抱上就抱上了,我可真是羡慕极了。” 她家大儿子也到适婚年龄,只是这结婚人选实在是难选,丈夫的官位不高不低,选个出身好的吧,又怕人家太高傲自家要受委屈,选个出身平平的吧,自家又不太甘心,毕竟娶媳妇还是希望娶个能带来好处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鲍芙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弟妹的弦外之音,就是希望她能给牵一牵红线,这事她真不好推辞,遂应道,“这娶妻娶贤,着急不行,得慢慢捉摸才行呢。” “我也是这个话。”鲍家舅母一听就明白了自家这大姑奶奶的意思,当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她隐晦地看了眼陶姚,若不是这妮子已经定了亲,她还真想以女大三抱金砖为由亲上加亲,毕竟是自家亲戚,嫁进门她也不会亏待就是了,只是可惜便宜那傅家了。 贺氏看到俩长辈抱着孩子有说不完的话,而鲍家舅舅正由未来的姑爷傅邺陪着说话冷不了场,她这才看向陶姚,小声八卦道:“小姑回来了,听说今日状元郎骑马游街,外面热闹着呢……” “这热闹也就看个新鲜罢了。”陶姚笑了笑,对于这个大嫂,她还是挺喜欢的,性格爽朗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相处起来容易。 贺氏本来还想问个仔细的,结果看到鲍家表妹正睁着眼睛想听个仔细,当着小姑娘的面她不好太过出格,遂这才勉强将心中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硬生生地转了个话题,“对了,今日可有见到你大哥?” “见着了,不过他临时有事就让我先回来了。”陶姚道,“估计晚膳之前应该能着家,嫂嫂莫急。”最后忍不住打趣一句。 该说叶凛运气不错,本来婚事都耽搁了,还以为挑不到好的,哪知道姻缘天注定,碰上了个情投意合的贺氏,夫妻俩相处起来那是蜜里调油。 贺氏的俏脸一红,忙着想要解释一句,结果看到陶姚促狭的眼光,她这才嗔了陶姚一眼,不说了,将会拿她来寻开心,但随后也跟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没让气氛变得尴尬,反而漾着几分欢快。 鲍家小表妹忙缠着陶姚说说状元郎骑马游街的热闹给她听,若是早知道今日有这热闹可瞧,她一定央了亲娘让她去,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陶姚对方健是有成见,但对于满足小姑娘的求知欲,她还是将那热闹详说了一番,引得那边的俩表弟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对于少年郎来说,谁不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么风光的一天。 这个小圈子相处和谐,傅邺禁不住地多瞧了几眼,目光自然扫过那贺氏,比起陶姚来说,贺氏的长相其实并不惊艳,但胜在舒服耐看,关键是对了叶凛的胃口,这辈子的叶凛没再与金晴捆绑在一块儿成怨偶,反而另有际遇,可以说相当圆满了。 这也是他乐见的,叶家越是融洽,陶姚的生存环境就越好。 等叶游带着俩儿子回来后,宴席方才摆好,鲍家舅舅面对叶游这大姐夫,姿态放得很低,可以说他是得了这姐夫不少的提携,不然哪能在江南过了这么些年的逍遥日子? 江南官场可不是那么好混的,油水足的地方争斗就更为激烈,他能过得舒服,少不得有京城这层关系在背后支撑着。 毕竟是娶了儿媳妇,鲍芙没有大家同一桌,而是分了男女桌,各自都有各自的话题,互相不用干扰。 当然如今的永安侯府就只剩大房一家,二房的叶海携家带口去了江南的任上,而三房也分了出去另住,这样一来府邸的人事就没有那么复杂,人心倒是齐了不少。 陶姚的感觉更明显,下人们的手脚更麻利,也少了各为其主的明争暗斗,就连菜肴也做得更美味了一些。 她就坐在鲍家舅母的身边,少不得给这位舅母布了好几回菜,惹得这舅母更是笑弯了眼,待陶姚越发温和热情。 贺氏在一边招呼鲍家的小表妹,显得颇为细心温柔,这也看在鲍家舅母的眼里,直觉得自家那位大姑奶奶是真会挑儿媳妇,她来了这么些时间看的就是一家和睦,对于大贵大富之家来说实属难得。 晚上宫里有琼林宴,下午时分鲍家一行人告辞离去,鲍家舅母更是拉着陶姚的手让她得闲到鲍家去玩玩,到时候她做上几道江南地道美食招待她云云。 另一边厢的傅兰心却是阴沉着脸坐在母亲的院子,乔氏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很是无力,“你又去招惹你大哥了?” “娘,不是我招惹大哥,是他……他偏着那个叶陶姚,当着众人的面给我没脸,这口气我咽不下来,我不要那个女人进我们叶家的大门……”傅兰心气得连午膳都吃不下去,只觉得自己一肚子气难受得很。 乔氏抚着额头道,“为娘早就跟你说过,你那大哥信不过,以后别再去招惹他。”以前她还能压着傅邺,可如今已经是无力与这个继子再斗下去了,自家女儿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如今也及笄了,为娘就想着赶紧给你订一门亲事……” 说到亲事,傅兰心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状元郎的脸,俏脸不由得就红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心生一计 乔氏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到了女儿脸上的红云,顿时心就惊了,这丫头情窦初开了,可这让她动情的人是谁?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傅邺,她知道继子恨她害死了他生母周氏,所以她一直最担心的是涉世未深的一对儿女会不会背后遭了他的算计?她那个继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些年她已经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她问得很轻,知道女儿被她惯得脾气很大,也怕语气重了会让孩子更不跟她交心。 傅兰心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然后跺了跺脚,嗔道,“没有的事。” 不过是一面之缘,她只是对这状元郎有好感,说喜欢好像又言之太早,总之她现在的心情很乱,说不出来的情愫在滋长。 乔氏拉过女儿的手道,“傻孩子,有喜欢的人可以跟为娘说,只有他是正派人,以后能照顾你,家世什么的为娘也可以不要求……”她打算采取怀柔政策。 不过女儿的婚事比儿子要难得多,傅邺再如何也不敢轻易剥夺儿子的傅家人的身份,有这身份在,以后的荣花富贵也就有了保障,妻子娶个贤惠持家的即可。 女人要嫁得好,且嫁了之后要过得好,那真是难上加难。 听到母亲这番话,傅兰心不由得心生感动,还是亲娘疼她,于是她投进乔氏的怀抱,“娘,女儿日后一定会告诉你。” 乔氏听到这里心里就有了计较,女儿是有了让她动心的男人,只是这个人她还不确定,所以才会这般含糊其词。 强要她说是下下策,不过她倒是可以审一下女儿贴身侍候的侍女,心里想定了计策,她这才温柔地轻抚女儿的秀发道,“为娘等着。” 等傅兰心欢欢喜喜地离开后,她这才沉着脸招心腹进来密语几句,那心腹婆子忙点了好几次头,然后才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老奴绝对会办妥此事。” 乔氏这才无力地挥挥手让她出去,然后又猛烈地咳了好几声,她这身体越发不中用了,现在更是成了药罐子,就靠着那一口气维持着。 早几年她怕梦里梦到周氏来找她索命,总是不敢多睡,如今是想睡也睡不着,她总在回忆过去,总会想起曾经做过的事,年少时以为那就是感情,是这世上最纯真纯洁的事情,哪怕是违背伦理道理也不在乎,现在都一脚踩到黄土里了,方才发现半生都是梦,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 如果现在傅邺问她悔不悔?苦不苦? 她再也不能像年轻那会儿能高呼一声我无悔,再也说不出哪怕日后吃尽苦头也能甘之如饴,以前她不敢承认这些话,她觉得她在输给周氏。 但现在看到傅松那丑陋的嘴脸,她还有什么看不清楚? 最可怕的是,她终究活成了她曾经最看不起的周氏。 思及此,她唇边漾起一抹苦笑,她记得周氏死的时候,她在她耳边得意地说,“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男人不爱你,婆母厌恶你,就连你的儿子以后也会成为我的儿子,这府里的一切一切通通都是我的。周氏,你活在这世上就是最大的笑话,我若是你啊,我就一头撞死了去,这可省心得多……” 这些话在多年后刺激了她的神经,她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身边的大丫鬟忙给她顺背,她抬了下手制止了,接过帕子捂着嘴重重咳了几声,这才缓过劲来,结果拿开帕子的时候看到帕子上洒下的一抹血迹,她忙合起帕子合上了然的眼睛,终究她是长寿不了了。 “老夫人最近在忙什么?”好半晌,她问起了婆母汤氏。 那给她捶背的大丫鬟细声道,“听说老夫人现在天天礼佛,奴婢听闻老夫人夜里睡不好,时常惊醒,然后就是念经到天明……” 原来心不安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那老虔婆汤氏。 “对了,夫人,汤家又来人了。”话题一转,那大丫鬟提起了老夫人的娘家。 乔氏这才睁开眼睛,“汤家来人做甚?” “听说是为了大公子的婚事,叶家那边不是迟迟没有答应完婚吗?汤家那边似乎想将她家的姑娘抬一个进来给大公子为妾……” 乔氏听后忍不住大笑出声,这汤家人是怎么想的?就傅邺那狗脾气,他会轻易就范?思及此,她嘲笑道:“汤瑚都嫁人了,汤家又想送来一个什么人物?” “老夫人还没有应声……” 汤氏还没有老糊涂,乔氏如此想,现在汤家想要将傅邺绑在他家的战车上,可也得看傅邺肯不肯?有当年周氏的事情在,汤氏就不敢强迫孙子,毕竟占不到一个理字啊,她怕孙子跟她翻旧账。 “老夫人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给我汇报……”乔氏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她另一心腹婆子急忙进来,她忙道,“出了什么事?” “夫人,侯爷他又纳了一房进门……” “纳就纳了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乔氏已经心累得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了,对于傅松她已经没有过多的感受了,曾以为会爱一辈子的人,如今看来连半辈子也撑不过去。 那心腹婆子却是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上前坐到罗汉床前的脚踏上与乔氏低声道,“夫人还记得那个叫苏苏的杨州瘦马吗?” 乔氏眯了眯眼,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起这人是谁?后来在那婆子提到傅邺二字时,她方才记起这人是谁? 当年还指望她能勾搭上傅邺,从而让傅邺沉迷于酒色当中,这样一来她就能推自己的儿子傅阳成为世子,只是事与愿违,傅邺完美地避开了她的陷阱,倒是她的儿子傅阳,这几年做尽了荒唐事,在这府里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现在不但傅松,就连汤氏也不多看傅阳一眼,仿佛傅家没有这一号人。 想到这里,她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前来报信的婆子,“侯爷要纳的妾侍就是那苏苏?” 她花了金钱与精力培养苏苏是要让诱惑傅邺的,不是送给傅松的,再说一个出身花街的女子,有何资格进侯府为妾?有这么荒唐的事情?这是要把侯府,不,是把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是给傅松找过女人,但哪一个不是身家清白的?再不济也是侯府家生子出身,没有一个是那不干不净的女人。 那婆子尴尬地点了一下头。 “傅邺要过苏苏没有?”乔氏突然道。 那婆子愣了一下,忙摇了摇头。 这苏苏几次想要勾搭大公子不成,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转移目标看上了侯爷,偏侯爷这几年成了色中饿鬼,不管是香的还是臭的都往怀里扒拉,都快让人看不下去了。 乔氏本想着借苏苏去打击傅邺,让他颜面尽失,最好闹出父子争女人的丑闻,这样一来看他们父子哪个还能占着位置不放?这样一来她的儿子傅阳就有了机会。 可现在这婆子的话让她对这个计划有了动摇,但是,这机会实在是难得。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与虎谋皮 乔氏的心里天人交战,她对傅邺有着深深的忌惮,但是如今这机会就这样送上门来,她又岂能错过? 她的心一如当年遇到傅松时那般摇摆不定,当年她知道傅松有妻有子,可她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舍不得就此放手,最终她胜了,成了傅松的继室。 如果她这次成功了,那么她纵是死也无撼了,儿子继承了常平侯府,女儿的将来也有了保障,人活在世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孩子吗? 这么一想,她踢开刚要穿的鞋子,又躺回罗汉床里面,沉声道,“去把那苏苏找来见我。” “夫人……”那心腹婆子还要说话。 乔氏就摆了下手道,“我自有定论。” 没多时,美艳绝伦的杨州瘦马苏苏就被带到了乔氏的面前,这是乔氏第三次见苏苏。 第一次见时,这苏苏还是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而且那会儿的小丫头很是胆小,她问话时,她都是小声地回答,仿佛大声点话话都能吓破她的胆。 第二次见时,这苏苏已经在她花了大把银钱的培养下长成了一个尤物,浑身都透出诱人的香气,而且与小时候不同,长大后的苏苏能言善道,而且还极会讨人欢心,让人看了她都会心生愉悦。 那时候她满意了,连她一个女人看了这样精心培养的尤物都会看得转不动眼珠子,更何况是男人?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样一个尤物,最终要来与她共侍一夫,想来就是可笑至极。 苏苏看到乔氏憔悴的脸,不由得大胆又轻蔑地上下朝乔氏看,这样的眼神让乔氏身边侍候的人都心头火起,遂大喝一声,“大胆!” 苏苏却是轻嗤一声,然后大喇喇地径自坐到了椅子里面,斜睨了着看了眼乔氏,以前她怕这个女人,可现在她不怕,一个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的女人,有何可怕的? 那傅松不过是个酒嚢饭袋,她不过是勾勾手指头,他就上勾了,这样的男人挑战起来根本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她想要的还是傅邺,那个从来不正眼看她的男人,只要想到他,一颗芳心乱跳得厉害。 “夫人有话就快说,侯爷还等着我侍候呢。”她一边绞着手帕一边嘟着嘴说话,故意在乔氏面前展示她是傅松正宠爱着的女人这个事实。 眼看身边的人还要再发火,乔氏忙摆了下头,“你们都出去,我跟这个……苏姨娘说说话。” 一句苏姨娘等于承认了苏苏在傅家的地位,不但苏苏愣了愣,就连一众侍候乔氏的人也愣然了,自家夫人这么快就承认了这个狐媚子的姨娘身份,让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乔氏没有心思去跟人说她是如何想的,她要的是服从。 因而屋里侍候的人都一一退了出去。 屋里很静,乔氏与苏苏对视着,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评估着对方的实力。 当然苏苏是气虚的,她勾搭上傅松才几天?进了这侯府,见到了傅松后院的一干美人,她其实不若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强势,再说乔氏再不得宠也是正妻,正妻有些权利是让为妾的人忌惮的。 遂,她先开口道,“夫人这是何意呀?” 乔氏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当年你说你对傅邺感兴趣,不知如今你……” 话还没有说完,苏苏就坐直了身子,一双凌厉地眼睛看向乔氏,“我现在是侯爷的妾室。” “这跟你想要勾引傅邺并不冲突。”乔氏又道。 苏苏当然知道这不冲突,她进这傅府里来也是冲着傅邺来的,见多了跪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太多,她就越是记牢了傅邺这个惟一拒绝她的男人,这就好比高岭之花,她不摘下来这心岂能休? 可是这些心思她是不会透露给乔氏知道的,她想要的是征服,而不是毁灭。 傅家的家事她调查过,知道得不算多,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乔氏当年抢人夫的事迹她早年就知道,继母与继子一向都不和谐,乔氏是想要将她当刀使啊,她焉会傻得与虎谋皮? “夫人说的话我听不懂。”她站起身来,一踢身下的凳子就打算走。 乔氏看她这副样子反倒是笑了,这苏苏她当年是给傅邺准备的,早就将她的性子给摸透了,于是道,“你听得懂,苏姨娘,只要你与我联手,我就肯定能达成心愿,当然,事后我也不会为难你,这傅松能不能靠得住,相信你心里是有数的……”说到这里,她轻咳几声,显示她的身体虚弱恐不能长寿。 苏苏却是再度看向乔氏,心里衡量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这个贵夫人一向狡猾得很,她可不能不防。 乔氏早就抓到了她的心里,遂轻轻举手道,“我可以发誓,你我联手成事后,我再给你改换一个身份,到时候外面天高海阔任鸟飞,何不快哉?” 苏苏打小就被亲生父母卖到了烟花之地,后来又辗转落到了乔氏的手里被培养起来,早已看透世事的她没有从良的想法,更多的是想游戏人间,至于道德是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跟她又有何干? 她不在乎天长地久,只想要她看中的猎物,只要征服到了,她就不再有兴趣。 乔氏这会儿笑了,“你好好想想再回复我也不迟,苏姨娘,与其以后在这府里消磨青春,还不如让青春肆意绽放,你说呢?”随后她又笑得神秘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侯爷他是不可能给你一个孩子的……” 听到这话,苏苏的瞳孔瞬间放大,在高门富户的后宅生存,孩子才是根本,当然她没想过给傅松生孩子,但自己不想生是一回事,人家不给她又是另一回事。 她心里正有些着恼傅松,可细思之后,她又想到了乔氏笑得神秘,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些高门富户的主母都是毒妇,她的心里又一次扬起了对乔氏的忌惮,她连枕边人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自己一个身世飘零的女子? 这一刻,她有些后悔踏进傅家来,再度落入这一个毒蜘蛛的网里。 傅家后院多出一个姨娘的事情,傅邺是不关心的,可是这个人是曾经使计想要勾搭他的扬州瘦马,消息就很快传到了刚回府的傅邺耳中。 此时他的步伐顿了顿,“乔氏那边是什么反应?” “夫人应允了。”观言沉声道,然后将乔氏召见苏苏一事说了,当然她们说了什么他现在还打听不到,但从后面乔氏承认了苏苏姨娘的身份,应该能猜到这两人之间应该有些猫腻。 不然乔氏不会这么平静,这苏苏是什么来历,没有人比乔氏更清楚,没有哪几个当家主母会容忍得下这样一个来历的妾室。 “不急,慢慢查便是。”傅邺并不放在心上,就算这杨州瘦马有些心计手段又如何,这可是常平侯府,别以为她的花样就好使,也就他爹喜欢吃这一套。 只是,这些话在他即将要踏进吟松居时,就被他彻底摒弃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前车可鉴 真不知道他院子门口有什么吸引力,一个两个都喜欢在这里守株待兔。 傅邺看着那因为看到他而从阴影处走出来的人影,女子身段苗条,五官颇为艳丽,不这这女子半点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直接越过她要走进院子里,哪知,这女子猛地蹿到他的面前。 观言等小厮都瞬间变了脸色,自打那汤家那表小姐汤瑚喜欢在这里堵着自家公子从而惹怒公子后,再也无人敢来这一招,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侯爷新纳的姨娘,就更不能与公子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于是,他们几个都上前想要挡在自家公子的身前,至少不让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坏了公子的名声。 傅邺却是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并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女子而变了脸色,“你堵在我院子门口意欲何为?还是你想让我去请我那老子来参观一下?观言,去把侯爷请来……” 苏苏闻言,当即变了脸色,她是真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不好让他这般看不上?她想要靠近傅邺,可是那几个该死的小厮却挡得严,让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于是,她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傅邺,“我哪儿不好让你避我如蛇蝎?傅公子,你该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我……只求你乞怜我一次,可好?” 傅邺觉得这女子就是个疯子,要人气乞怜她不会找他老子啊?“观言,把她赶走。” 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引不起他半分的同情,出身没得选,但要走的路却不是不能选的,当年她第一次出现想要引诱他的时候,他就将她的来历查了个清楚,毕竟跟乔氏扯上了关系,可以说是她的不幸,当然他实在讨厌她的死缠烂打。 因此他曾暗中给她布过一个局,其实当年只要她咬了他放下的饵,不说别的,后半辈子的平安生活还是可以有的。 他安排了一个外地行商的商人去她栖身的楼子点了她的名,并且那个商人也有几分家底,且对这苏苏也有几分意思,愿意给她赎身带她回家。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不愿从良,一旦征服了一个男人她随手就能丢弃,最后失心的反而是那个商人,人家为她犯了相思病,但她却不为所动,说过的山盟海誓全当放屁,整一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 当然,这是人家的选择,不关他的事情,人不爱惜自己,别人也管不着。 但偏偏这个女人就像跟他过不去一样,一找到机会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不遗余力地想要拉他成为入幕之宾,思及此,他眼里的厌恶又更深了一层。 苏苏看到傅邺不搭理她径自朝前走,于是,她拔腿就想追上去,哪知,又被人拦住了,这吟松居她是踏不进去一步的,恼羞成怒的她朝着傅邺的背影道,“你当真如此绝情……” 傅邺闻言,回头嘲讽地看着她,“你我从未有情,何来绝情?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有这闲功夫还是想着如何抓住老头子的心吧,苏姨娘。”最后三个字更是被他念得极具讽刺的意味。 苏苏恨恨地看着这让她求而不得的男人走远,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长长地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她得不到的男人,宁肯毁了也不能便宜别人,扭曲的脸呢喃着,“你会后悔的,我发誓……” 傅邺在书房里面处理公事的时候,观言在外面道,“公子,苏姨娘走了……” 他没有心思去管这个什么姨娘走不走的,但是他听出观言的欲言又止,于是放下手里的事情,直接道,“进来回话。” 观言这才推门进去,垂着双手站在傅邺的面前。 “怎么了?”傅邺问道。 观言皱了皱眉,“总觉得那个苏姨娘有些古怪,她似乎认定了公子负了她的情,好像这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有癔症。” 简而言之就是这女人不正常。 “而且公子你离开之后,她看着你背影的眼神很可怕……”他又接着道,并且把苏苏的表情描述得很详细。 傅邺沉思起来,他是不在意这个苏苏的死活,之前没有下死手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罢了,可如今她执意要掀风浪,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毕竟天堂有路她不走。 “找人看紧她。”他吩咐道。 观言忙应了声“是”,看到自家公子挥了挥手,然后方才退了出去。 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傅邺就不再关注这个苏姨娘。 但是,常平侯府却开始有流言传出,好像吟松居门前那一幕被有心人曲解并且拿来说闲话,开始只是几人窃窃私语,随后就开始渐渐扩大范围。 这些闲话还没有传到傅邺的耳朵里,倒是先让傅兰心给听了去,她皱紧眉头,斥道:“都说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府里谁再乱嚼舌根,就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我倒要看看打不打得死她们……” 本来只是下人们在传,但因为傅兰心的操作,却是让府里的主子们开始听闻了。 傅兰心却不管这些,自以为这样做是为了自家大哥的名声着想,实不知她当了一回推手而不自知。 乔氏眯眼听了心腹的汇报之后,叹了一口气,自家那个蠢女儿真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性子这么单蠢,怎么放心她嫁到别人家去?光是想想自家女儿见容不了将来的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妯娌等人,她眼里的焦着就更添一分。 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继续让人坏继子的名声,一边开始着手给女儿挑夫婿,这回不敢再往高门大户去选,那样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被她娇惯着养大的女儿根本就应付不了,所以这婚事得往低了去选。 先不说乔氏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操碎了心,就说傅兰心自以为是的惩了威风还不算,眼珠子一转倒想到了陶姚,对于这个未来嫂子,她是恨之入骨的。 于是,早早就备了马车到京城的妇产科医院去堵陶姚。 陶姚的时间一向分配得很均匀,一般这个时间要找她的人都能找得到,所以傅兰心在诊所的办公室门口堵到了正要去查房的陶姚。 陶姚微蹙眉头看向傅兰心,明明两人互相讨厌,她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地一次次又来找她?“给你五息的时间说说,你来所为何事?我正忙着,没时间陪你耍嘴皮子。” 傅兰心恶意地凑近陶姚,一脸幸灾乐祸地道,“我哥有了喜欢的人,你可知道?” “哦?”陶姚挑了挑眉,对于傅兰心嘴里的话她是半点也不信的,第一世的时候就是听信了她的话,她才会跟傅邺开始纠缠不清的,前车可鉴啊,“那恭喜他。”随后又笑道,“你可以走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枚棋子 陶姚这反应不在傅兰心的预料中,看到一脸淡定地陶姚要越过她离开,她忙一把抓住陶姚的手道,“你没听清我说的话吗?” 陶姚哪会受她钳制,手上巧劲一使就甩开了她的手,冷笑道:“傅小姐,我给你答案了,你再在我这儿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是常平侯府的小姐,你敢对我怎样?”傅兰心气愤道,“我还是你未来的小姑子,你敢对我不客气,你日后就别指望嫁进傅家来……” 陶姚实在是没见过像傅兰心这种冥顽不灵且自欺欺人的人,那一抹冷笑变成了讽笑,她第一世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姑娘的脑子是真不好使呢?“傅小姐说完了吗?” “我……”傅兰心被抢白了,顿时更为恼羞成怒,她在陶姚这里一次也没有能讨得到好,“你这样对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祖母我娘……” “随便你。”陶姚不在意地道,实在不想再跟这有幻想症的人再说话,她直接转头道:“春夏,把这人给我扔出去。” 傅兰心以为陶姚只是吓吓她而已,哪知道陶姚的身后一名不起眼的侍女板着一张脸走上前来,直接一把抓起她的衣领提了起来,然后在她瞪大眼睛之时,她两脚已离开地面,身体被人不客气地提着往外面走去。 她初初被吓得花容失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她身为傅家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你放我下来——”她怒喝道。 春夏却不为所动,她在陶姚身边待了也好长一段时间,本以为几年前在田庄的时候能大显身手,哪里知道根本轮不到她动武事情就解决了,如今好不容易才逮到一次出头的机会,她哪里能错过?她得让主子知道她也是有用的,不比明月轩的哪一个侍女差。 不过她心理活动十分活跃,面上却是越发没有表情,对于自己这张面瘫的脸,她也很是无奈,毕竟没有哪一个主子会喜欢自己这张没有表情的脸,这也是她从来不往陶姚身边凑的原因所在。 关键时刻出来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她的手劲因为心里激动不由得收紧,这让叫骂的傅兰心因为脖颈衣领被提的脸色猛地涨红起来,似呼息不过来一般。 这一幕让跟着傅兰心的侍女和婆子都变了脸色,她们这下子不敢再耽搁,想要求未来的少夫人开开恩,可一转眼人家已是走远,遂,她们只好拔脚追上去求那有着一身恐怖劲的侍女放开自家小姐。 春夏才不会给她们机会阻拦自己,趁她们一个不注意,脚下一使绊就能踢倒一众人。 跟在陶姚身边的山茶刚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是什么节奏?春夏会不会太乱来了?于是,她走快两步到陶姚的侧面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过去让春夏悠着点,不然只怕傅家会怪罪……” “不用。”陶姚直接拒绝道,斜睨了一眼山茶担忧的神色,想到这几年来对方对自己也算是心忠尽责,于是道,“傅家不会有人怪罪的,放心好了。” 傅邺不在意傅兰心,老夫人汤氏与乔氏不对付,对这个孙女也不甚在意,傅兰心的爹娘早已貌合神离,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更何况这几年来傅家添了不少小娘,乔氏在夫妻关系中不占上风,傅兰心又能得到她爹多少的重视?只怕还不如一个得宠的姨娘重要,以傅松那人的劣根性估计还真会这样。 这么一想,她都有点同情傅兰心的,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可惜她自己看不清楚还要上蹿下跳,结局悲惨就真的与人无尤了。 傅兰心若能将事情想得明白她就不是傅兰心了。 春夏一出诊所的大门,就直接将傅兰心给扔了出去,当然她的劲道是算计过的,只会让傅兰心摔个屁股痛丢人现眼,绝对不会让她受伤,这个分寸一定要把握好。 傅兰心被甩到地上时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尤其是感觉到有人朝她看时,她更是双手捂住脸哭了出来,长这么大她还没有丢过这样的丑。 侍候傅兰心的侍女和婆子忙上前去围着自家小姐,一边驱赶看戏的人,一边扶起自家小姐,正要准备召唤自家的马车,哪知道车夫居然不在,这下子是想走也走不了。 春夏才不管她们这一行人如何出丑为难,直接拍了下手掌转身就走,这傅兰心是自家小姐讨厌的人,再说还想要挑拨小姐与未来姑爷离心,真是其心可诛,其行可灭,受点小教训也在情理当中。 傅兰心从指缝里面看到春夏离开的背影,银牙咬紧,双眼满是恨意,总有一天,她要陶姚与这可恶的侍女付出代价才行,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 “马车呢?”久侯马车不至,她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哪里还能有好语气? 本来不知道事情真相的看客们原本还觉得会不会是这诊所的人欺负人,现在听到这被摔到屁股痛的官家小姐那粗声粗气颐指气使的样子,顿时天秤就倾斜了,这样没有礼仪的小姐活该出丑。 “小姐稍等,嬷嬷去找车夫了……”扶着傅兰心的侍女小声地道,此时她心里也急,侍候傅兰心不亚于与虎谋皮,她一个不高兴,最先倒霉的就是身边最近侍候的,已经不知道打发了多少人到田庄去了,她不想成为下一个。 傅兰心的心里恨啊,只是不敢露出脸来让人看见认出她来,这才一直低垂着头掩住脸面,等回府后她要把这一干人都给处理掉,绝不能给传流言的机会。 正在这时候,一道好听的男子声音响起,“这位小姐怎么了?要是有急事的话就请先用我的马车吧。” 傅兰心的心跳加快了,没想到在她出丑的时候居然还会有人伸出援手,心里一感动,她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这说话的人,只是一看她就怔住了,这张俊朗的脸不正是那天见过的状元郎吗? 这张脸她现在是想忘也忘不了,毕竟最近夜里她都能梦到这一张脸,尤其还梦到她成了他的娘子与他拜天地的画面,现在想来一张俏脸都通红似红纸。 方健与傅兰心毕竟当过一世夫妻,刚才在马车上只看了眼身形就认出她来,所以才会下马车刻意展示关怀。 老天待他还不薄,本来还发愁如何制造机会搭上傅兰心,毕竟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傅兰心有没有变他吃不准,这块跳板他还用得着。 可是在傅兰心那张飞红的脸庞上他看到了跟上一辈子一样的表情,顿时他心中有底了,傅兰心还是那个傅兰心,任性刁蛮心狠手辣又没脑子的人,这样一枚棋子用得好了能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当然他这辈子是不可能考虑娶傅兰心的。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微微一沉,陶春草来了,这个女人有毒,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也越发看清陶春草的底细,所以对陶春草的忌惮从未放下过。 他刚刚才中状元,不能做出抛弃发妻的事情,所以这事情必须有一个人做,那个人选最佳的就是傅兰心。 上辈子她能让陶姚跌进深渊,这辈子她就能给他解决掉陶春草这个毒妇。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发善心 不远处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傅邺看着傅兰心羞红着脸拒绝了方健的提议,然后又赶紧表示自家马车也在这里,只是车夫不知道去向,她只需要车夫一名驾马车即可。 方健哪有不应之理?赶忙表示这点小忙不算什么,然后就把车夫借给了傅兰心。 分别之时,已坐进马车里面的傅兰心忍不住掀起车窗帘子一副娇羞的样子与方健道别,与她平日里张扬跋扈的表现十万八千里远,显然已因为见了两次面开始对方健种下情根。 一旁的观言看了眼公子淡漠的表情,他是知道自家公子是看不上傅兰心的,但这到底也是傅家的姑娘,真让一陌生人如此献殷勤,真的好吗? “公子?要不要我们这边派个人过去给小姐驾车……”他小心地提着建议。 傅邺摆摆手,“不用。” 他是知道傅兰心的,她开始对方健用情了,就不会乐见其他人去搞破坏,不然上辈子就不会那般去搞陶姚,有些东西两辈子都不会变的。 他从来没想过去劝傅兰心要小心方健其人,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犯不着为了这个与傅兰心争吵,不划算。 前方属于傅家的马车启程了,可傅兰心还是没有放下那车窗帘子,而是频频回头看向方健,手心早已汗湿,惟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紧张,她只想在他面前表现最好的一面。 方健的表情却是逐渐冷却,拿下这个蠢女人一点成就感也没有,等马车驶远了,他这才收回注视礼,回头看了眼这京城赫赫有名的妇产科诊所同,这个诊所比荷花村,乃至青云镇还有永安县的那三家都要大得多,这几年来陶姚混得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这个女人已经让他看不透了。 如果说傅兰心是不变的存在,那陶姚的变化就称得上是天翻地覆。 可惜,这辈子他是拿不下陶姚这朵高岭之花了,但是,为何胸中偏偏有股不甘心在弥漫,这个女人上辈子差点就属于他了。 他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收回不甘的眼神,转身上了马车,把贴身小厮赶到前面去驾马车,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能短时间内爬上去并且娶到一个有助力的女人。 傅邺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这方健给他送过拜帖,可被他束之高阁了,想向上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方健由始至终都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当然他是不会好心帮他的,这人不值。 不讨喜的人都走了,他这才施施然地下马车,已有好些天没见到陶姚了,他好不件容易才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抽出一个时间来见见她,毕竟他是真想她了。 这个诊所弥漫的草药味道与那荷花村的诊所是一样的,他按着陶姚素来的习惯很快就找到了她,果然,她正在查房,一个又一个地去看那些产妇还有婴儿的情况,住在这个区域的产妇都是剖腹产的。 这种生产方式初时不太让人能接受,可是随着成功率的曝光,这才让京城保守的士大夫不再攻击这种行为,慢慢地接受的人越来越多。 如今可以说,只要家里条件过得去的人都会到诊所来生孩子,这短短几年间,京城的新生儿成活率比往年高了数倍不止,就连皇帝也从开始的漠视到重视,增加人口也是一个帝国极需的。 他没有进去打扰陶姚工作,而是在隐蔽处暗暗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每一个表情,这样的她太耀眼了。 陶姚早就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不过她早已习惯别人的目光,一个房间里面住了好几个产妇,来来往往人不少,有人看她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等忙完后,她正要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结果在走廊处看到了背手而站的傅邺,显然他在等她。 隔上一段时间他就会出现一次,她从厌烦做到了无视,再从无视做到了无可奈何,这人是怎么也赶不走的,她也就不费那功夫了。 “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她朝身边的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先去办手头的事情,不用跟着她。 山茶看了眼未来姑爷,很是从善如流地顺手拉走了春夏,当然其他离开的人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陶姚,再看了看傅邺,所有人都知道这常平侯府的世子是陶姚的未婚夫,所以目光多是促狭之意。 “看你正忙,遂就不打扰了。”傅邺笑着看向她。 陶姚轻嗤一声,对他的说辞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与他一道走在这回廊处,她突然想起了傅兰心之前来说的那一番话,她当然知道傅兰心没有安好心,但是拿来刺傅邺几句还是可以的。 “你妹妹刚走不久……” 她才刚提了个话题,傅邺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傅兰心来找她从来没有好事再想到今日听来的府里的流言,他都要气笑了,这造谣流言的人这回是真的煞费苦心了,当然,他的回敬也不远了。 遂,他打断她的话,“你别听她胡说八道,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之事,而且,”微微一顿,“你也别想用这个为借口退婚,你知道我是不会同意的。” 陶姚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傅兰心处心积虑地想要让她与他一拍两散,她倒是想啊,可现实却是不可能的。 当然,她少不得要鸡蛋里面挑骨头,“其实我更信一句话叫空穴来风,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若想离开,我随时欢迎……” “你别想了。”傅邺隐忍怒气地道,这话她没说腻,他也听腻了,“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很快也就会消失了……” 陶姚猛地站住,出言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那个让傅兰心拿来做文章的女人是谁,但是我却是知道一件事,你若是真的不想让你缠着你,你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而不是让她一直有机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傅邺,或许你真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在意我,过去的事情何不让它随风而逝……” 傅邺呵呵一笑,“陶姚,因为你,我发了一次善心,这样做确实不好,你看,这不就让你误会了?” 陶姚微挑眉冷哼道,“你别把你的所谓善心往我身上推,你我皆知,你没有这玩意儿。” 能玩政治的人又能有多干净?傅邺这人心黑着呢,下手更是半点也不带犹豫的。 傅邺不由得苦笑,他得为上辈子的错误买多久的单才能让她对他心平气和地说话,“我总记得当年你跟着我时的不得已,那时候的我也没怜惜过你,所以为这个错误我付出了代价,遂,也不想……轻易去毁掉别人的人生……” 那个叫苏苏的女人虽然与陶姚的性格不一样,但苏苏的身世让他想到上辈子那个身不由己的陶姚,这才会想给她一条生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可是这份善心用在错的人身上,那就是在恶心自己。 一想到那个苏苏看他的目光,他就想要吐,这样的女人连给陶姚提鞋也不配,所以,他这次出手是不会再给她一条生路了。 陶姚皱了皱眉,她了解傅邺,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比起他说过的惭悔的话,这话更能让她动容,不过她更为了解傅邺的忍耐力,“你打算怎么做?” 第三百二十八章 准备看戏 其实对于这个被传为傅邺的绯闻对象,陶姚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她是谁,可是依她这几辈子的见识来说,能被这般拿来被人做这种恶毒文章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出身的人,底层的人要挣扎地活着这个世间并不容易,毕竟,当年她也是一个在底层挣扎求存的弱女子。 “你同情她?不赞同?”傅邺不答,反而皱眉看她,与陶姚相同,他对她也是十分了解的,哪句话说出来是什么用意,他也是一猜就猜中的,“那只是一个被扭曲灵魂的人,不值得你去同情她……” “没有。”陶姚摇了摇头,她没有看他的表情,而是转头看向天边那一抹渐渐要消散的云层,“只是物伤其类罢了,你说她是一个被扭曲灵魂的人,其实是这个世道的不公平而造成的,只要还有希望,人就不会扭曲自己的灵魂。” 只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才会放任自己在黑水里面浸泡着,最终污染自己的灵魂,变成一个不知道廉耻也不知道伤痛的麻醉之人,毕竟那种感觉她太明白不过了,第一世的她就是一个在死水里面挣扎的人,她的灵魂又何尝没有被扭曲过? 只是还记得那曾经爱她的养父母,才不曾去过分糟蹋自己的躯体,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她那时候是个酒鬼,整日醉醺醺的,也没比傅邺口中那个被扭曲灵魂的人好多少。 “罢了,当我没有问过。”她突然道。 她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也当不了救世主,如果自己都不想被救那谁都没辙,所以她不会为她求情,也不会阻止傅邺的行动。 看着她要往前走,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向你保证什么,不过我……” 陶姚很快地摇了下头,“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打算,这个世界值得同情的人很多,一个不自爱的人获得如何的结局都是与人无尤的。” 她的精神很快振作起来,比起已经用扭曲的眼光看待世界的人,她觉得还是先做好当下更重要,“你走吧,我还忙着呢,没功夫招待你。” 她直接逐客,转身又投入她的事业当中。 傅邺松开了手,任她飞出自己的手掌心,这一刻,他仿佛看到她背后张开的翅膀,半晌之后,他低低一笑,有些心事就此可以放开,她如此,他亦如此。 等在外面的观言看到自家公子愉悦地出来,不由得大吃一惊,莫非那叶小姐给自家公子好脸色看了?要不然公子怎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公子?” “回府。” 傅邺没有多说话,但观言还是能感觉到公子身上一直笼罩着的枷琐在一点点地消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公子心情好,他的心情也就会好。 “对了,公子,那边的事情……” “按计划行事。” 傅邺说了这一句,直接就闭目养神了,既然乔氏要开战,他自然也会奉陪到底,面对这个害死母亲的元凶之一,他一向不会手软。 陶姚回到永安侯府的时候,嘴边还噙着一抹笑容,这让鲍芙多看了女儿几眼,“这是有什么好事?” “没有。”她挨着母亲坐下,伸手抱住鲍芙的手臂,“娘,我想你了。” 这一句带了点撒娇的话,让鲍芙惊喜不已,这个孩子找回来时已经不是小娃娃了,一直行事理性得很,她是真的很少见到女儿会向她撒娇。 看着这母女俩亲热地说话,外头正要挑帘子进来的贺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陶姚正好看到她的身影,遂笑着道:“大嫂在门外磨唧什么,还不进来?” “你这小嘴今个儿倒是不饶人了,我这不是怕打挠了嘛。”贺氏笑着大方地进来,先给母女俩见礼。 陶姚身为小姑子,也赶紧起身给这大嫂回礼,然后朝她身后瞄了瞄,“怎么不把我那大侄子抱来?今儿个还没见到呢,怪想的。” 叶凛的大儿子白白胖胖的,再说这孩子也是她亲手接生的,一向喜欢的紧。 “奶娘抱去喂了,待会儿就抱来。”贺氏提到儿子就会高兴地笑起来,不过很快她就将手中接到的帖子递给了鲍芙,“婆母看看……” 陶姚瞄了一眼,“这是常平侯府的请帖?” 贺氏看了了眼陶姚,见她没有不高兴,这才点头道,“正是,刚才送来的,说是府里的桃花开得正旺,要办个赏花宴……” 鲍芙打开一看,这请帖是以乔氏的名义送来的,请的是叶家的所有女眷,叶家与傅家那是姻亲关系,倒是不好推脱,不过想到女儿与傅邺之间微妙的关系,于是她把请帖递到陶姚的面前,“要不要去你决定好了,为娘都没有异意。” 贺氏也盯着陶姚看,对于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听叶凛偶尔说过一两句,但她一追问,她那口子就又什么都不说了,只说这两人还有得磨,不急什么的。 小姑子的事情她不好管,可是这个世道对于女人从来都不宽容,小姑子今年都十八了,还不赶紧完婚,再过两年就要受人诽议了,她这才有点着急起来。 看到常平侯府的请帖,立刻就来找婆母商量,当然她是不能直白地说担忧小姑子的婚事,这些话不能说,不然婆母必定以为她容不下小姑子,那就不美了。 她还是挺珍惜目前的生活,再说过俩月,妯娌也要进门了,那个才是她该要小心应对的,虽然这未来妯娌她也认识,但没相处过也不知道对方好不好处,做为大嫂她也得摆出姿态来,正想着,就听到小姑子道,“请赏花啊,这敢情好,我把那天的时间都空出来,我们都一块儿去。” 她猛地吓了一跳,这是不介意啊,她忙看向鲍芙,突然想到那乔氏是未来姑爷的继母,顿时就有几分担忧了,这继母与继子一向是不对付的。“那乔氏……” 她才刚起了个头,鲍芙就直接打断道,“既然囡囡说去,那我们就去,这乔氏再如何也不能不要脸面,没必要怵她。” 她看不上乔氏,也不喜欢汤氏,但又中意这未来女婿,遂只能自己先挺起腰标来,只要傅家这俩女眷不蠢,就会知道她也不好惹。 “对,娘说得对。”陶姚笑着应和。 乔氏应该是想搞事情,那她怎么也要去看看这一出戏。 第三百二十九章 父子决裂 吟松居里的气氛很紧张,傅邺看着傅松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不由得想要发笑,看到他落到如今全然没有风度的样子,他怎么就觉得这么可乐呢? 傅松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儿子眼神里的嘲弄,当即恼羞成怒地吼道,“孽障,你还不跪下?居然朝你的姨娘下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以前的傅邺或许还会因为傅松的震怒而有情绪波动,但如今不会有了,这样的傅松想要吓唬谁啊?男人的气势跟他所处的地位是分不开的,现在的傅松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只剩虚张声势了,不,傅松从来都是个软饭男,哪是什么老虎?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噙了一抹嘲笑,“你以为我是你啊,什么香的臭的都喜欢扒拉回来?”看到傅松气得浑身打颤,他更乐呵了,“那个女人是什么出身你清楚得很,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也就你老这荤素不忌的感兴趣,别把你那糟糕的审美安在我的身上,记住,我不是你。” “孽障!”傅松气得脸红脖子粗,捞起一旁的家法棍子就要朝傅邺打去,看他还敢不敢用这样的方式跟他老子说话。 哪知,那根家法棍子还没有打下去,就被傅邺一把抓住,只见他用力一夺,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傅松就下盘虚浮地险些摔向傅邺,傅邺可没有兴致去扶这糟老头子,身体一侧,傅松就站不稳地摔向一边,手里的棍子也紧跟着松手。 “侯爷……”傅松的小厮忙惊叫一声,扑上前去给侯爷当了垫背。 傅松没有摔疼身子,但是在一向不对付的儿子面前出了大丑,这让他父亲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侵犯,他转头瞪向傅邺,“我还是你老子,你这不孝忤逆的逆子,我这就去写奏章,把你不孝的事情公之于众,我看那新皇如何保你?” “请便。”傅邺把手中的家法棍子朝一边扔去,压根不惧怕傅松的要胁,“不过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你这名声也得跟着完蛋,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将你葬在我娘的坟前给她赎罪,你还不配跟她合葬。”说这话时,他满脸的冷酷。 “你。你……”傅松没想到这个逆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是要气死他的节奏,“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不孝子,我当初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省得今日被你气得要死……” “千金难买早知道,可惜了。”傅邺一副为他惋惜的样子,“你现在没这个机会了……” 听到父子俩起争执闹得不可开交的消息的汤氏匆匆赶来,刚进院子就听到了这对父子互相仇视的话,她的腿脚不由得一软险些要跪下来,这个孙子是越发不受控制了,她满脸灰色地想到。 “老夫人……”一旁的嬷嬷忙伸手扶她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惊醒里面对峙的父子俩,只见傅松急忙从里面出来,一看到老母亲那灰败的脸色,他忙喊道,“娘,你来得正好,我要把这逆子赶出家族去,我傅松没有这样的儿子,我也不认他是我儿子……” 傅邺施施然地从里面走出来,看着那边的母子二人,他想到的是母亲临死前不甘心的面容,可那时候这对母子却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含恨地咽气,而他的哭声却只能招来痛骂。 这些往事想起来都是不痛快的,他没有上前去再装好孙子扶着汤氏,就这样笔直地站在了她面前。 这个孙子在她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终于现在不再装了。 汤氏第一次心里悔恨到了极点,她错了,当年要不留下周氏这个不讨喜的儿媳妇,要不就该让周氏所出的孩子跟她一块儿赴黄泉,斩草不除根,果然春风吹又生。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随后想到常平侯府现在岌岌可危的情形,儿子是没指望了,一向都最知道审时度势的她开口道,“松儿,别说气话,这是你的嫡长子,不管你心里认不认他,他都是你的嫡长子。” “娘!”傅松恨死这个儿子的桀骜不驯,更恨他身上流着周氏那贱人的血,他不甘心,周氏生前让他不爽,死后还要留个孽种让他受气,“这日子没法过了,谁家的儿子是这样的?不敬老子,还染指老子的女人,这种逆子打死也不为过……” 关于府里流传的话,汤氏也刚刚听闻,她是不信的,这个孙子为了叶家那个女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现在更是为了一个女人身边干净得很,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说他看上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她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相信这么荒唐的话。 遂,她打断儿子的话,“别瞎说,听了两句流言或者是搬弄是非的话,就真假不分了吗?松儿,你以前也不至于糊涂至此,这些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那样一个女人就是红颜祸水,进门来也是会搞得家宅不宁,我们府里绝对不能留下这样的祸根……” 她是万万看不上那个苏姨娘的,长得一脸狐媚相,加上又是那样的出身,也就儿子这色中饿鬼不挑食给带了回来,现在趁机把她赶走也是好事。 哪知傅松却是大力反对,“什么祸根?苏苏才不是,祸根是你那个‘好’孙子,娘,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他不想跟亲娘再说下去了,转头警告地看向儿子红着眼睛道,“你若再敢动你姨娘试试,到时候老子一定杀了你!” 放下狠话,他匆匆离去。 汤氏又再一次险些站不住跌倒在地,一双浑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拂袖远去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就这样忤逆亲娘,她怎么养出这么一个不孝子来?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为这个儿子她倾尽了心力,可为什么是这么一个结局? “看来这不孝是一脉相承啊。”傅邺嘲讽地说了一句,也转身离去,对于害死母亲的元凶之一,他是没有半分同情心的。 汤氏又回头看着孙子走远,然后才看了看两手空空的手掌,“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发出一声悲鸣,她这回真的晕倒在一众仆妇的怀中人事不知。 这边发生的事情都被人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乔氏听,本来还气色苍白的乔氏却是听得满面红光,身体的沉疴一下子竟去了一半有多,她觉得满身都是劲,“再也没有比这样的戏更好看了。” 她得再加一把火才行,得将傅邺从世子的位置给赶下来,想到将来的美好前景,她脸上的郁气一扫而光。 “夫人,老夫人那边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一旁的婆子忙请示道。 乔氏却是下床趿鞋,“我亲自去看看她。” 看到汤氏这个可恨的婆母难受,她就开心不已,恨不得这汤氏早日驾鹤西归,可这只能想想就算了,这老太婆一死就要守孝三年,现在不能守孝,女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儿子的世子之位还没有抢到,她得悠着点才行。 不提乔氏如何去汤氏的院子那儿冷嘲热讽地看笑话,只是经此一事,汤氏的精气神渐渐没了,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的她能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晚景凄凉。 没了汤氏的制肘,乔氏的精神大好,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赏花宴,她开始每日都花心思到处布置,这一次,她要把一切都夺回来。 看着母亲身体似乎大好的傅兰心这才渐渐地放下心来,想到了那令她芳心乱跳的状元郎,那日一别之后,她又再借着机会再与他见过数面,每见一次她就沉迷一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的男子? “娘,给我几张请帖,我有要请的人。” 乔氏听闻,抬头看了眼女儿,“你还要请谁?你那些好友不都请了吗?” “娘,你别管,就给我嘛,我要亲自送去给人家。”傅兰心撒着娇,她想看那状元郎眼里的惊喜,毕竟母亲这次安排的赏花宴,可是请来了大半个京城的权贵,这正是状元郎打开人脉的好机会。 思及此,她的一颗心更为火热。 乔氏最终经不住女儿的磨缠,事情一多也不及细问就给了几张请帖让她自行处理,得了母亲的首肯,傅兰心满脸高兴的憧憬起来。 第三百三十章 再见故人 常平侯府的赏花宴这天,陶姚早早就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然后按鲍芙早就吩咐好的梳妆打扮,一身湖水蓝的春装是新做的,就连整套头面也是今季新打的,光这一身就花了不少银两。 说实话,她还是觉得有点过于隆重了,不过亲娘鲍芙却说这样打扮才正常,像她平日那般打扮太过于素朴了,可她也不想想她一天到晚都要忙着几家诊所的事务安排,除此外还要查房并且亲自处理疑难病症,实在是无法华丽起来,过于华丽那就不是干活的。 当然这些她是没有拿出来反驳亲娘的,不管如何,自家亲娘待她的心是世间最好的,自然她说什么她都不会提反对意见,母女相认这么多年来,亲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呵护备至也不足以形容鲍芙对她的宠爱。 “小姑这样打扮才好看。”大嫂贺氏一看到陶姚就夸赞起来,并且围着陶姚看了一圈,又把头上一支新打的珍珠钗子拔下来插到陶姚的头上,“婆母看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看了?” 陶姚忙伸手想要把这支珍珠钗拿下来还给贺氏,她这一头已经够灿烂了,实在无须再加上一支珍珠钗,“大嫂,这可不行……” 鲍芙看了眼笑吟吟的儿媳妇,对于她的举动其实心里有数得很,这儿媳妇一向够眼力,确实是个当长嫂的料。等目光看向女儿的头上时,湖水蓝的春装配的头面主石用的是绿松石与珍珠,不过加上了贺氏神来一笔的珍珠钗显得女儿的小脸更为光彩照人,“别拿下来,戴着吧,这是你嫂子的一番心意,你嫂子说得对,这样更好看一些。”心里满意了,她朝一旁的心腹大丫鬟道,“去把我那套蓝宝石做的头面拿去给大少夫人。” “娘,儿媳妇怎好意思……”贺氏吓了一跳,她并不是想要鲍芙给她赏赐什么,会这么做一来是想维持跟婆婆小姑子的情谊,二来她确实也喜欢这个不作妖的小姑子,光小姑子时常给儿子买的小玩具就不只值这一根珍珠钗了。 鲍芙轻拍了一下大儿媳妇的手,“娘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也是娘的一番心意。” “对啊,大嫂,我都大方收了你送给我的礼,娘给你的你可得收好才行。”陶姚这才不再试图把这珍珠钗拔下来还给贺氏,有了亲娘这举动,她收下这支珍珠钗毫无压力。 贺氏这才不再推辞,心里一时间软得糊涂,这婆婆与小姑子算是少有的好相处了,她娘家姐妹都羡慕她嫁得好,脸上的笑容比起往日更灿烂了一些。 临出门前,鲍芙问起孙子,贺氏这才道,“让奶娘好生看着,院子里也留了人,出不了事。” 鲍芙仍旧是不放心这小孙子,于是又把自己的心腹嬷嬷留下来,不过为免贺氏多心,她解释道,“多个人看着更放心一些。” 贺氏晒然一笑,“娘,你安排就好,我可巴不得呢。”她犯不着在这小事上多心多疑,做人连这点大度都没有,那这长媳是当不好的。 鲍芙再度轻拍了一下大儿媳妇的手表示她的满意。 陶姚看了眼这婆媳俩的相处,觉得鲍芙还是挺有眼光的,没有找个搅事精回来,不然这府里的日子可没有这么好过。 几个女人都坐在同一驾马车里面,少不得找话题来聊,陶姚说了些诊所里面的趣事,逗得鲍芙和贺氏都高兴不已。 贺氏擦掉眼里笑出来的眼泪,省得毁了自己的妆容,心里颇为羡慕这小姑子能有自己的事业,对于小姑子办诊所这事其实京城权贵圈里的妇人意见是分成两派的,但她却觉得这样活着才更有意义,不过自己想要学她是没这机会了。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她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三从四德早已经随着读的《女诫》等书刻入骨血当中,她学的从来都是如何持家有道,如何侍奉公婆,如何团结小姑子,如何应对一众妯娌,这就是她的成长状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 未出阁时听到过人说这小姑子的事迹,当时还有人感叹这小姑子前半生命不好,被坏人害得骨肉分离吃尽了苦头,可她当时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却在发问真的不好吗? 现在看来答案是未必,祸福相倚,如果这小姑子没有这段前半生的经历也不会造就现在的她,自信飞扬地面对众生,一啄一饮其实都是老天定好的数,不会有所偏差。 因为前半生的苦遇到了更好的自己,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一时间,她的思绪也飞扬了起来,想的都是一些平日里忙碌中绝对不会想到的事情,她的天地毕竟就只有那么大。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想得入神的她险些撞到了车壁上,“到了?”她张着有些茫然的眼睛问道。 “还没呢,只是前方有马车挡住。”陶姚轻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道。 贺氏这才悄然坐正身子,先是看了下婆母那边有什么需要,随后才关注到小姑子的身上,结果看到小姑子的眉间蹙了起来,她心头一惊,忙道,“出了什么事?” 正悠闲喝着茶的鲍芙听闻也急忙看向女儿,出了什么差错? “没事,”陶姚的声音有些闷,“只是遇到了个故人。” 故人? 贺氏跟鲍芙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疑问,鲍芙到底是长辈不好跟着探头看去,贺氏是长嫂算是平辈,出于好奇心理遂也跟着陶姚的视线看过去。 前面挡着自家的马车颇为眼熟,不过她不关心这些,一有聚会京城的权贵圈都会出动,哪里没有熟人?于是她的目光又往下移,这才看到自家马车的前面有人拦住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妇挡在那里,这妇人乍一眼看去穿的还不错,但是如果细看却是处处都经不起多瞧,哪哪都不是富贵的味道,这让她想起一个词,沐猴而冠。 在记忆里面搜索了一下也没能想起这是哪家的妇人?毕竟能来这常平侯府办的赏花宴的都不会是没身份的人,凭心而论,她觉得自己身边侍候的得脸的婆子丫鬟都比她要来得体面,当然,这个年轻的妇人在看到小姑子时走过来的步姿虽刻意,但那昂起来的头颅却让人有些不敢小看。 陶姚不知道一旁的贺氏心里活动颇为丰富,两眼都盯着那朝自己走来的少妇,其实这是个年纪才十五六岁的年轻妇人,看来这些年她过得还不错,身上也长了些肉。 “陶春草。”等她走到近前,她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 她以为自那次一别后,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这颗毒草,可是自打那次看到方健成了今科状元后,她就知道陶春草迟早会找上门来。 对于这次的见面,她并不意外,竟觉得她似乎来得比想象中迟。 “陶姚。” 陶春草站到了车窗旁,终于看清了陶姚的面容,人富贵了真是有点不敢认,哪怕她现在成了状元娘子,到了陶姚的面前,仍觉得自己还是昔日那个荷花村不起眼的村姑。 这段时间自我膨胀的心理渐渐又放到了实处。 第三百三十一章 说服同意 前方遇到熟人闲聊几句的叶凌发现自家马车这边的异状,匆匆与友人说了声抱歉,急忙转过来看向从马车里半探出头来的陶姚,“妹妹,可是有人闹事?”目光掠过一旁的陶春草,眉头皱了皱。 对于陶春草,他没印象,不过若是这人敢在此处闹事坏自家妹妹的名声,他绝不会轻饶。 陶姚忙朝叶凌道,“二哥,没事。” 叶凌不由得多看了陶春草几眼,又看到马车里面的母亲朝自己摇了下头,他这才带着疑虑退到一边,让自家妹妹与这陶春草说话。 陶春草浑身都不自在,这回在京城见到陶姚越发觉得两人的差距之大,陶姚终究活成了她高攀不起的公侯千金,不过自卑归自卑,她是不会退却的,于是,她努力地昂着自己的头表示自己也过得不差的样子,“陶姚,我有一事相求。” 陶姚不意外地扬了扬眉,“你说。” “我想参加这个宴会。”陶春草用手指了指背后常平侯府的大门,“可我没有请帖,请你带我进去。” 前几日方健一反常态细心打扮好了再出门的,她问过他要去哪?哪知方健回她一句与友人相约应会了事,她才不信他嘴里的话,尤其现在他成了状元郎,她就更不可能放松,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成果,绝不能拱手让给别人,哪怕她是一个村姑出身,方健想甩了她换个有助力的妻子,哼,没门! 悄然跟在方健的身后,果然是有收获的,她见到一个与陶姚一般穿着华丽的少女与方健会面,两人表面看起来像是正常在说话,但那少女仰着头看向方健的时候满脸都是红晕,她知道这个少女动了芳心,而方健呢,一张俊脸上满是温柔多情的样子,与平日里面对她时的面孔截然不同。 当时她就捏紧了手帕想要冲出去抓住这对狗男女,不过很快她就理智地克制了这股冲动,方健还没有真正地发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制造出污点毁了他的前途,所以她能对付的只能是那个不要脸的少女。 心里正想着主意,哪知那少女拿出一张请帖给方健,而方健看到这张请帖两眼都放光,脸上的喜意掩都掩不住,看得出来这张请帖对于方健来说是大有好处的。 当时她就不动声色地隐在暗处,看着方健柔声地与那少女说话,这两人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那少女方才怕别人发现告辞离去,只是哪怕上了马车,她仍还是那般痴痴地看着方健不错眼,这一幕看得她牙痒痒的。 一看这少女的穿着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如此不要脸面地惦记别人的男人?更何况方健这个人一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她若不是出身太低攀不上高枝,根本就不想就方健这棵歪脖子树,这富贵人家的女儿一定是个瞎眼的。 她在心里吐槽着富人家的女儿不要脸面,看到两人分开,她没管方健,而是悄然跳上一辆出租的马车跟上了前方的那辆马车,一路跟,竟让她知道这个少女是哪家的女儿了。 那天的少女就是进了这座府邸的大门。 她依旧不动声色,而是暗暗记住这家的位置以及对方的身份,这些年跟着方健,她到底还是认得了一些常用的字,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常平侯府。 回去后,她也没有去质问方健,而是装做柔情万千地问他用饭了吗?方健一如既往地漠视她,连个好脸色都欠奉,这些年来他对她用得最多的就是冷暴力,以前他还怕她会说出婆婆偷人的事情,现在两人捆绑在一起,他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她了解方健肮脏龌龊的内心,而方健又何尝不了解她? 但是她是谁?她陶春草从来不怕方健给她冷脸瞧,她付出了这么多才能成为官夫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趁方健不注意,她翻找了方健的东西,都没有发现那少女给他的请帖,所以就只能采取笨办法——跟踪,好在结果还算喜人,她就发现了常平侯府今日办宴会,而方健早就打扮一新持着请帖进了侯府的大门。 她当即看得冷笑连连,再看这华贵的侯府大门,她没来由得一阵厌恶,亏这侯府家大业大,居然养出不要脸面的女儿来,以这样的身份什么男人找不到,非要抢别人碗里的,真是犯贱得可以。 只是侯府到底是侯府,她压根就混不进去,最后没有法子了只能守在这大门口处寻找机会,天公不负有心人,居然让她守到了陶姚。 陶姚是永安侯府的千金,自然是今日这宴会的座上宾,这么一想,她就直接找上门来让陶姚帮她一把。 陶姚微微蹙眉,对于陶春草的请求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是想让她帮她混进去,只是,“陶春草,我为什么要帮你?” 当日,她来给她送结婚请帖的时候,她就把话说清楚了,对于这棵毒草,她没有帮忙的义务。 陶春草的面上浮现一抹不堪,她也知道陶姚并不喜她,这也是她随方健一块儿进京赴考时,一直没有出现在陶姚面前的原因所在。 她曾想过,也许再过了多年后,她会与陶姚不期而至,那时候她也许已经成了高官夫人,到那时,她也就不输陶姚什么了,可以在她面前挺起胸膛做人。 微微抽了抽鼻子,她上前凑近马车里的陶姚,低声道,“方健看上了这家的女儿想要攀上人家,陶姚,我知道你很厌恶方健,你也不想看他有机会借助东风上青云吧?”顿了顿,“在这个问题上,你我的诉求是一样的。” 她身为方健的妻子,是绝对不会给渣男有抛妻另娶的借口,相信陶姚也同样不想看到方健爬起来。 这个理由真是直白得令陶姚舍不得拒绝,她的脑海里面浮现出第一世时方健与傅兰心一块儿恶心人的画面,哪怕这一辈子已经改变了这命运,但内心深处依旧未能释怀。 于是,她眯了眯眼,“陶春草,上马车吧。” 陶春草脸上大喜,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就以粗鲁的方式爬上了马车,她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女人。 一旁坐着的贺氏看得目瞪口呆,到现在她还在云里雾里,只是碍于场合不好发问,斜睨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婆母,她惟有咽下好奇心,默然地看着那一看就出身不咋的的少妇掀起车帘坐进马车。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防备之心 这是陶姚第一次到常平侯府来,虽然她挂着傅邺未婚妻的名头,但这府邸里的女眷对她其实是不太喜欢的,再加上女主人乔氏一直都是病恹恹的状态,竟是好些年没有办过一次像样的聚会,她也就没有前来这里的理由。 看了眼那与永安侯府如出一辙的大门,她的神色自若,第一世的时候她也只是远远看过这座府邸的样子,当然前后两辈子她对这里都没有什么想法,遂,这府里是个什么样子也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马车缓缓驶进二门,女眷一般都是在这儿下马车的。 陶春草拘谨地跟在陶姚的身后下了马车,暗暗打量了一眼这座华丽无比的府邸,她的眼里有羡慕,但却很少嫉妒,毕竟这是她够不着的,心态也就放平稳了。 陶姚侧身与她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你要去哪儿,或者你要做什么事,都跟我无关。”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她是不会为陶春草背书的,不过以陶春草的心性,这里吓不倒她,一个敢将全家都送上黄泉路的女子,这世间还有她做不了的事情吗? 陶春草这才回过神来,她知道陶姚最多只会帮她到这里,其他的她并没有指望,于是她朝陶姚道,“你放心,我不会胡乱攀扯你的……” “你也攀扯不上。”陶姚打断她的话,对于陶春草的话,她可不会傻得全盘相信。 陶春草掩下眼里的心思,朝陶姚点了点头,然后趁人不注意悄然退后几步,最后竟是找准机会悄然离开。 贺氏一直注视陶春草的举动,看到这人这么自然就混进人群里消失不见,她不由得暗暗咋舌,然后悄悄地与陶姚道,“小姑子,不用找个人看着她吗?我总觉得这女子有点邪门……” “大嫂放心,她那人最知道如何趋利避凶。”陶姚道,再说真找人就能看住陶春草?那是不可能的。 贺氏这才悄悄地放下戒心与欲询问一通的好奇心,哪知,陶姚却是在这时候给她抛下一句让她惊讶不已的话,“那可是这届的状元娘子。” 贺氏的嘴一时间惊讶得合不拢了,随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回过神来之后她陶春草消失的方向望了望,居然是状元郎的娘子啊。 陶姚轻捏了一下贺氏的手,“大嫂莫惊讶,装做不认识她即可,还有你还真说对了,她那人是有点邪门的。” 贺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状元娘子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怕不是什么好故事,不然自家这个小姑子不会对她如此冷淡,“回头得闲了你把她的事说给我听听。”她是真好奇。 陶姚笑了笑,就是看出了贺氏的好奇,她才会点破陶春草的身份,省得贺氏因为不知道她是谁从而被陶春草有机会给利用上,但是将陶春草的恶毒往事说给人听,她又没有这样的癖好。 不管当年与陶有财一家有过如何的恩怨,都已随风而逝,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毕竟她从来没有真动过在人前揭穿陶春草的想法,顶多就是一个站在岸上的旁观者,她不想卷进这摊子的麻烦事里面,当然,事隔多年也是管不了的。 鲍芙没有去关注陶春草的动向,她的目光暗暗地落在迎接各方宾客的乔氏身上,看得出来乔氏现在的精神状态颇为不错,可以称得上是红光满面,与她这些年给人的印象差别甚远。 乔氏自然也看到了鲍芙,两人没有什么交往,不过她也是知道这备受丈夫宠爱的永安侯夫人,再想到自己如今与丈夫的形同陌路,她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气,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叶夫人,欢迎欢迎。”不过她还是扬起笑容热情地欢迎鲍芙,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鲍芙身后的陶姚身上,刻意打量了几眼,确实长得美,难怪能迷住她那个冷酷无情的继子。 “叨扰了。”鲍芙也笑着与乔氏问好。 两家是准亲家,但在这次会面上谁都没有端出对待准亲家的姿态来,热情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与乔氏的态度不同,还没有分家的傅家二房夫人彭氏与三房夫人苗氏却是上前热情的招待鲍芙,彭氏的手更是拉住陶姚到身边细声询问几句,端起了未来夫家的长辈和蔼可亲的一面。 苗氏暗暗撇了下嘴,这二嫂现在对傅邺这侄子是颇为巴结,连他这未过门的未婚妻也舍得下脸去讨好。 陶姚对彭氏倒是不陌生,毕竟在别家的宴会上遇到过,彭氏知道她的身份,每每遇到都会亲切地来这一套,她应付起来半点也不吃力,当然她可不会自以为是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彭氏会这么做是做给傅邺看的,同时也是做给世人看的,更是想要反衬出乔氏这继母的不慈。 乔氏看着两人亲亲热热的说话,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僵,只是碍于场合不好发作,这二房实在做得太过份了,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大嫂,这是要与她打擂台吗? 想到这里,看了看周围有人已经在悄然看热闹了,后母难为,她不能让人说她对这未来的继子媳妇不闻不问,有时候能不落人口实就不落人口实为好,于是她也端起笑容看向陶姚,“你们年轻人估计不喜欢跟我们老人家说话,兰心她们年轻姑娘在那边院子里玩耍,我着人领你过去,省得你在这儿无聊……” 陶姚这才正眼看了看乔氏,笑话,明知道今天这宴席肯定有人会搞事,就她所知的一个傅邺,一个陶春草,一个方健,哦,还有一个傅兰心,当然少不了眼前这个乔氏,她是傻了还是疯了会让人领着随便去?搞不好一脚就踩到坑了。 于是她也笑着回道,“多谢夫人的关心,只是小女与傅二婶子有段日子没见了,想跟她说说话,是不急着找兰心的。” 乔氏愣了愣,这陶姚怎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随即眉头就皱了皱。 鲍芙也看出女儿不愿意随便跑的意思,于是也挥手道,“傅夫人不用管她,这么大个姑娘了哪还要人时时看着她,由着她去吧。” 乔氏这才扯出个笑容来,那副慈爱的样子装得万分辛苦。 彭氏却是挑了挑眉,待陶姚更为热情。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要脸面 贺氏不知道内情,不过她胜在眼力够,对自家婆母跟小姑子的性格完全了解,当即掩嘴笑了笑,上前亲热地跟彭氏打招呼,寸步不离自家的小姑子,一来怕未出阁的姑娘会出事,二来自己也担心会踩到坑,所以还是两人抱团更好一些。 不过这也直接造成了她对这常平侯府的观感一落千丈,开始有点担心自家小姑子日后嫁到这里,会不会是进了龙潭虎穴?甚至对这未来姑爷也开始有意见了,回头要跟自家男人嘀咕嘀咕才行。 当然,她是知道这定了的亲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但有些好处该争取的时候还是要争取的,总得要未来姑爷知道他家女眷都不是好相处的才行。 陶姚看了眼自家大嫂,笑着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彭氏哪里知道这对姑嫂打的哑谜,只是看到姑嫂相处得好,心里嘀咕之余还有几分羡慕,她也是小姑子的,不过就傅瑶那样的人品,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这边颇有些暗潮汹涌,老夫人汤氏那边却是波平浪静,只有傅瑶带着女儿在那儿抱怨不已。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眼看妍儿的婚事都没有着落,你可是她的外祖母,都不为她着急的吗?”傅瑶不满地道,这几年来她最担心的是女儿嫁不出去这个问题。 当年私下里得罪了宁王妃,也就是现在的中宫皇后,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竟然有不少人家都知道,结果就是眼看自家女儿都要二十岁成老姑娘了还无人问津,如果当年她知道这后果如此严重,打死她都不会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郑妍坐在一边看着母亲发牢骚,心里也是一片苦涩,真正跌落神坛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好一点的就是嫁进鳏夫家当继室,前提还得是人家愿意要她才行。 这些年就连亲爹都不喜欢她,更遑论长兄?尤其那个钟秀不知道给大哥吹了什么枕头风,大哥竟是一直说要送她到家庙去安度余生,省得在京城成为别人的笑柄,好在母亲没有答应,这事才算是搁浅了。 一想到以后要常伴青灯古佛,她的脸色当即就变了,那样的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但是如果还在家里待着当老姑娘,只怕日后见容不了钟秀那个讨厌的嫂子,她怎么就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汤氏捻佛珠的手顿了顿,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惟一的外孙女,心里也是一片苦涩,这么一个花骨朵儿般的姑娘现在已经看得出颓势来了。 罢了,终归是自己的骨血,于是她道:“说说你的想法。” 这话一出,傅瑶母女都把目光急切地看向汤氏,这府邸其他的地方正在办赏花宴,可是母女俩都不太想去这样的场合,毕竟面对别人奚落的目光,那滋味可不好受。 “外祖母。”郑妍哭着跑到汤氏的身边坐下。 汤氏伸手轻抚着外孙女的头发,目光却是看向女儿,“要不就让妍儿低嫁到外地去吧,那边天高皇帝远,也不会有人再乱嚼舌根,妍儿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经过了大起大落,她的想法务实了很多,若是换做以前,她是万万不会这么安排外孙女的,势必要高嫁到同等地位的人家才算完。 可是她转变了心态,傅瑶却没有啊,郑妍更是一听到这说法就全身僵硬了,她是堂堂公侯千金,哪能随便找个寒门子弟就嫁了? 母女俩都听出了汤氏的言外之意,遂对视一眼后,都看出双方眼里的不甘心。 遂,傅瑶摇头道:“娘,我就妍儿这一个闺女,哪能舍得她低嫁出京?再说当年千方百计要调回京城也是为了给妍儿找一门好亲事,如果好亲事没有下落,却还要这样打发掉妍儿,你让我情何以堪?早知道这样,当年我就不回京了……”说到这里,她抽出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当年丈夫外任,也算是当地的一把手,女儿若是嫁到当地,许什么样的亲事不成?兜兜转转的,现在却要走当年不愿意走的路,她如何愿意?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汤氏也动怒了,“你对汤家的表兄弟家的子侄一个满意的也没有,其他姻亲家里条件好的,也不愿意娶一个让皇后厌恶的女人当妻室,谁家子侄不是更重前程?” 一提起汤家,傅瑶就撇了撇嘴,她是疯了才会将女儿嫁进那等已经见到了颓势的家族,再说她那些表侄子们哪个不是纨绔子弟?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要不然这一家子岂会不要脸面地想要推销他家的女儿给傅邺当妾? 汤氏一眼就看到女儿的表情,神情也跟着不高兴起来,这也嫌那也嫌,干脆还是当老姑娘得了。 “外祖母消消气。”郑妍给汤氏顺背,她坐得近,能感觉到外祖母气得不轻,现在正是有求外祖母的时候,可不能跟外祖母翻脸。 顺便再给母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出激怒外祖母的话,家里的祖母与大嫂都没指望,她能指望的也就这一个长辈了。 汤氏这才顺气了一些。 傅瑶这才道,“娘,今儿个府里办宴会,那个陶姚不是也会来吗?” “怎么?你要找她?”汤氏惊讶。 傅瑶讨厌陶姚的程度,她这个亲娘是一清二楚的,明明已经成了准姻亲,陶姚的亲娘鲍芙更是到郑家二房做过客,给足了二房面子,但自家女儿是不会领情的,她一直认为那面子是给了不讨喜的儿媳妇钟秀的。 “娘,看你这吃惊的,大家不是姻亲吗?我怎么就找不得她了?”傅瑶一副理直气壮地道,“她跟邺儿都定了亲,成亲是早晚的事情,邺儿当年可是我看好的女婿人选,要不是她横插一脚,邺儿早就娶了妍儿,也不会让我如此为难,她是欠了我们母女的。” 这一番言论震惊了汤氏,她也是个不太讲理的人,但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傅瑶却是不以为然,继续道,“现在不过是让她帮个小忙,妍儿是邺儿的嫡亲表妹,这关系是亲得不能再亲了……” “那你想她怎么做?”汤氏不想听她说再多的废话,而是追问一句。 傅瑶觑了眼母亲的神色,然后才道,“她现在不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吗?只要她在皇后面前给妍儿说上几句好话,最好还能让皇后召妍儿进宫晋见,这样一来谁还敢说妍儿得了皇后的厌恶?”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听闻毒计 汤氏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虽然觉得这个女儿想得过于简单,但却不是不可操作,依她所知,陶姚经常出入皇宫,要求一个恩典或者带个人进去并不是难事,难的是该如何让陶姚同意这个提议。 一旁的郑妍也用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外祖母汤氏,“外祖母,你就帮帮妍儿吧。”她倾身故意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着话。 “娘,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那个陶姚若是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那她也别想嫁进傅家来。”傅瑶发狠地说道,“一个被退婚的女子,我看她还能许到什么好人家?哪怕有皇后给她撑腰也是枉然。” 为了自己的女儿,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汤氏忍不住怒吼一声,她怎么养出一个这么蠢的女儿来?想到自己临老了看着这不争气的儿女,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傅瑶这才闭嘴,抿唇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原位。 汤氏长叹一声,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儿女都是债,转头朝身边的贴身侍女道,“去,把叶小姐给我请来。” 那贴身侍女忙屈膝应了声“是”,然后就退了出去。 傅瑶这才重新展开笑颜,在她的认知里面,婆家长辈的话都不听,那是别想婚后能得到婆家的认可,她当年那么要强,刚嫁进郑家的时候也顺从过翁姑一段时间,所以哪怕这陶姚再厉害,她也不得不顾忌未来婆家吧。 郑妍也满意了,一想起陶姚她就恨得牙痒痒的,哪怕自己有求于她,她也不想坠了自己的面子,所以她想要看到陶姚明明不愿意却被迫要帮她的样子,一定很爽,可以出一出这些年忍着的恶气。 可是,她们想得很美好,但那主去请陶姚的贴身侍女匆匆赶回来,面色有些难看地回禀道,“奴婢刚要去请叶小姐过来一趟,哪知却遇上了大公子院子里的观止,他说大公子交代过今儿个谁都不准去请叶小姐,让奴婢原路返回……”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微抬头有些担心地看着老夫人。 汤氏的手发颤地抓紧椅把手,她就知道会这样,自家孙子护他那个未婚妻比任何人都更甚,压根就不给傅家的人有机会去接近陶姚,哪怕是自家府邸,也防得甚严。 这也是定下亲事这么多年来,她都没能单独与陶姚见过面的原因所在。 “邺儿怎么会这么做?”傅瑶不敢相信,睁大眼睛又看向母亲,“娘,你可是傅家的老夫人啊,他一个孙辈怎么敢……” “他就是敢。”汤氏怒吼一句,“因、为、他、娘、周、氏、的、死。”最后一句更是一字一顿说出来。 傅瑶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凉透,周氏的死,她也是掺了一脚的,并不比亲娘汤氏,那个继大嫂乔氏好多少,这么说,这么多年来自家侄儿一直都记恨她?这是她难以相信的。 “娘?”郑妍不明白她们打的是什么哑谜?表哥的亲娘不是已经死了许久了吗?怎么还要拿出来说事? 傅瑶这才回过魂来,焕散的目光对准女儿的脸,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终归舍不得女儿吃苦,于是她咬牙朝汤氏道,“娘,既然山不来就我们,我们就去就山。” 要去找陶姚? 郑妍不大愿意,她想看到的是陶姚憋屈的样子,而不是自己像个小伏祗般去求她,这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情。 傅瑶一把拉起女儿,看着她的眼睛道,“难道你想低嫁给那些寒门士子?” 郑妍忙摇头,她才不愿意,过惯了富贵的生活,如何能忍得了那些小门小户的生活?等丈夫日后发迹,她也熬成黄脸婆了,只能看着男人养小妾逍遥度日,那绝对不可以。 另一边厢的陶春草却是在这偌大的府邸里面找起方健来,现在是春天,正是各家忙于牵红线的时候,所以很多外男也会出席这种春日赏花宴,但是方健估计还没有机会到后院来,所以她按着自己的想法开始往前院去。 哪里知道这弯来绕去的路,她竟然走着走着就不辩方向了,顿时脸上就有几分茫然与着急。 她穿得不算华丽,而且走得越来越偏,仆人都少见到,竟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盘问她,可就是这样她也高兴不起来。 正在她焦躁又六神无主的时候,正好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正在说话,顿时她猛转头皱眉看向一个方向,真有狗男女在这儿幽会? 她放慢脚步,借着这里高大的树木掩去自己的身形接近那边幽会的狗男女,靠得近了,趁望风的人不备,她悄然探头谨慎地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方健那渣滓,怕方健敏感发现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之后她就迅速地看向那个与方健亲近说着话的少女,正是那天偷看到的那个。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掩下心里愤怒的惊涛骇浪,心下无比确定方健是真的想要甩掉自己这个发妻一心攀高枝了,她得想个法子将方健这想法给打碎掉才行。 遂,她更小心地隐藏身形听着这对狗男女策划的事情。 只听见那女的道,“方公子,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我那大嫂不是个好的,她若进了门,我日后恐怕会受她欺负……” 方健装着似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此时一脸为难地看着傅兰心,心中早就知道这女人毒得很,但没想到这辈子她还是与陶姚成了死对头,更没想到的是陶姚居然与傅邺定了亲。 只要这么一想,他袖下的拳头就会握得紧紧的,觉得自己的头顶上正戴着一顶绿帽,陶姚上辈子可是他的未婚妻,傅邺这个霸占了她的恶霸,他巴不得他不得好死。 只是,傅兰心这个提议却让他皱起眉头,毁了陶姚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只要想到傅邺这个恶霸也得不到陶姚,他竟然有些心动了。 自己得不到的女人,宁可毁了也不能让给别人。 上辈子陶姚死得早,不然他也是不惜毁了她的。 “方公子……”傅兰心又一副眩然欲泣的样子,她实在是见不得陶姚风光的,更不想与她成为姑嫂。 方健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为难又更深了一层,“可是你这主意有违圣人之道,我若在宴会上引个男子过来毁了那叶小姐的名节,只怕这叶小姐也活不成了,这不是……在造孽吗?” 这话听得隐在暗处的陶春草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方健不是个好人,他说的这些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他是在这钓这个豪门千金。 想清楚了方健的意图后,她又悄然看了眼傅兰心,这个女人让她也觉得可怕,看年纪与她不相上下,心却是一样的狠。 不行,她不能这让人得逞,不然她很快就会调转枪头来对付自己。 唇瓣不自觉地咬紧手指头,她得反过来利用这件事才行,当然,她要毁的是眼前这个叫傅兰心的常平侯府的小姐。 只要解决掉她,她的危机暂时就能解除。 在傅兰心看不到的地方,一双毒眼已经盯紧了她。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暗中保护 春季时节的桃花开得旺盛,园子里也涌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看着这满树的花骨朵儿,不少人诗情大发,当众做了几首还算不错的诗词,这让不少年轻的女子都侧目相看。 方健也是少有的大出风头,他这状元中得其实有运气的成分,但是这不妨碍他当众做诗引这些千金小姐对他增添好感,果然,在得知他是新科状元后,皮相好的他更是耀眼瞩目了许多。 乔氏没想到这宴会办得如此成功,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尤其是朝那能写得一手好字的新科状元看去,“这就是新科状元?” 一旁的傅兰心忙道,“正是。” 乔氏在听到女儿这俩字的时候,不由得有些皱眉地看向女儿,在看到女儿眉眼间都是对这状元郎的痴迷后,她不着痕迹地转回了头,这回再看这状元郎她就没有那么多好感了。 这些寒门出身的人都想攀裙带关系,女儿年纪小不懂其中的厉害之处,这样的男人焉能托付终身?嫁人还得是门当户对更保险一些,再说凭那几分诗才能否混得好官场还是未知之数呢。 这么一想,她微倾身向女儿的耳边,耳语一句,“你拿去的请帖就是给他的?” 傅兰心的俏脸一红,看了看四周,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诗文上,甚少有人看向这个方向,于是飞快地点了点头,她双手握住母亲的手臂,“娘,他是真的有才。” 乔氏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女儿正在兴头上,她不能一盆冷水浇下去,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女儿一定会为了她所谓的感情忤逆她,这得不偿失。 正在心里盘算怎么打消女儿危险念头之时,看到自己的心腹婆子已经走到身边,她这才悄然后退几步,与那婆子到一边说上几句私密话。 傅兰心见状,知道那边已经布署好了,遂,当即为母亲打起掩护来。 傅邺正与叶凛等几个交好的人说话,对于方健大出风头的一幕,他只是讽笑了一下,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正在这时,有人匆匆过来向他耳语道,“大公子,叶小姐那边出了点事,正急着寻你。” 叶凛看到好友皱了皱眉,虽然坐在一边但他没有听到那耳语禀报的话,要不然只怕会着急起来,虽然这赏花宴男女大防不严格,但他已经有了家室,最好就不要去抢别人的风头,遂,只是在角落里待着。“怎么了?” 傅邺看了眼叶凛,“没事,你们先玩,我出去一会儿再回转。”说完,起身朝其他人拱了拱手。 其他人只是起哄笑了两句,就放傅邺离开了,毕竟这是常平侯府,身为世子的傅邺可不能真的置身事外,所有的琐事都任由继母处理,世子就是世子,总得要发挥一下作用。 叶凛一把拉住欲走的傅邺,“若有需要帮忙的事情不要客气啊。” 傅邺点了点头,这才急忙离去。 另一边厢的陶姚与贺氏没有去凑那做诗的热闹,而是真的赏起花来,不过两人也没有走远,一直都活动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断不会被有心人给利用上。 贺氏一直都紧张兮兮地东看一眼西看一眼,似乎真有危险突然杀出。 陶姚看得不由得笑出了声,“大嫂,放轻松一点,不会有事的。” “我也想放轻松啊,可是越是不知道事情从何而起,我就越是无法放松。”贺氏小声地说着她的焦虑,她也知道自己这次不够定力了,以后还有得要磨炼的。 陶姚给她顺了一下背,正要再说些话宽慰这嫂子的紧张情绪,就看到一个侍女匆匆而来,看到她犹如一副看到救星的样子,“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吗?” 永安侯叶游只有一女的事情世人皆知。 陶姚也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遂又迟疑地问了句,“你是?”看样子像是傅家的侍女。 只见那侍女似松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想要拉陶姚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叶小姐,快,我们大公子出事了……” 哪知她的手却是扑了一空,陶姚速度很快地就避开了她这不合时宜的举止。 贺氏却是吓了一跳,身为大嫂她有照顾好小姑子的义务,于是急忙挡在了陶姚的面前,“这就是你们傅家的规矩?大公子出事了找当家夫人啊,连这点道理还要人教吗?” 她越发不满了,没想到同是侯府,这常平侯府的规矩松散到这等程度,顿时对那仅见过一面的乔氏越发没好感,连个府邸都打理得不好,这侯夫人当得真是失职。 陶姚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并不认识的侍女,对于她的说辞她本能地一个字都不信,当然若是傅邺真出了什么事,他自己身边就有人能用,轮不到她冒泡去打救,这点认知她一直都有。 那侍女看陶姚一声不吭,而挡在自己面前的一身华服的年轻少妇一看就是得罪不起的,顿时焦急起来,“叶小姐,奴婢是侍候大公子,那边真的出了事,若是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只怕大公子……” 她故意停在这里,引陶姚自己去猜想。 陶姚却是没有躲在贺氏的身后,而是走了出来,“这是傅家的事情,我一未出阁的女子不好插手去管,而且我家嫂子说得对,你该找当家夫人才对。” 四两拨千金的就将这事给推了。 那侍女听得一愣一愣的,有哪个未婚妻听到未婚夫出事了还能如此淡定?她此时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寻错人了,可是给她指路的人却是指向眼前这少女打扮的人,这没有错啊。 正在这时,只见不知道从何处蹿出来的观止一把将那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侍女给捂住嘴往花丛中拖去,看到这侍女还想要挣扎,他一个手刀就将人给打晕了。 这一举动发生得极快,而这里除了陶姚与贺氏这对姑嫂外,就只有贴身侍候的侍女二人,所以倒也没有惊动不远处听到精彩诗文而喝彩的众人的注意力。 贺氏却是真的被吓着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于是忙哆嗦着手抓紧自家小姑子的手,想要转身而去,“我们走。”这里待不得,要往人群多的地方去才行。 陶姚却是没有动,而是反过来拍了一下贺氏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张,然后又朝身后带着的侍女春夏使了个眼色。 春夏很快会意地主动去守风,正因为她会功夫,这次小姐才把她带上。 陶姚认得观止,这是傅邺的贴身小厮,看到这人的举动后,她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傅邺那边将她这里保护得很好,然后目光就落在那昏迷的侍女身上,眉尖微微一蹙。 观止看出了陶姚的欲言又止,于是道,“叶小姐莫担心,公子那边都安排好了,不会让火烧到叶小姐这里的。”手朝后方挥了挥,立即有人出现把这昏迷的侍女给拖走,速度之快让人咋舌,一会儿功夫,这异样就被人给抹平了,“这侍女不是公子身边的,公子的院子里没有丫鬟。” 他又解释了一句,生怕陶姚会误会傅邺不专情,所以万万不能让陶姚误会了去。 陶姚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观止这才又道,“叶小姐还是往前方人多的地方去为好,今日谁来请,叶小姐都不要答应前去。” 他就是一时被人引开了,这才给了这侍女可乘之机,本来他是不打算出现在陶姚面前的,现在这打算都泡汤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十年河西 观止懊恼着自己没把公子交代的任务做得完美,陶姚却是不想在此地多待,朝观止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拉着一脸不满的大嫂贺氏离开了,看了看人群里的亲娘鲍芙所在的位置,然后找了过去。 好一会儿后,贺氏才悄然回头看一眼,没再看到那个自称是傅邺贴身小厮的踪影之后,这才道,“这常平侯府真是有够乱的。” 陶姚耸了下肩膀,然后才笑眯眯附和一句,“嫂子说得是。” 贺氏因为这一声附和,谈兴越发浓了,跟陶姚说起治家之道来,生怕自家小姑子日后嫁进来斗不过那个继室出身的乔氏。 陶姚也不打断她的话,听到说得好的地方,还会发出一些表示赞同的声音,这让贺氏越发说得口若悬河起来。 跟在陶姚身后的春夏一直警戒地看着周围,反而是跟在贺氏身后的贴身侍女却有些着急,频频给贺氏使眼色让她适可而止,哪怕小姑子和善,也不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就不讨喜了。 贺氏却是没有发现这随着她陪嫁到永安侯府的侍女在后面给她提醒,陶姚却是一眼就看到这侍女那动得就快要抽筋的眼睛,微微沉了下脸,这让一直注视她表情的侍女当即垂下头来,不敢多看。 陶姚不介意贺氏说这些,毕竟贺氏是没有恶意的,但是她不喜欢这侍女打着为主子好的旗号,试图以自己的思想去影响主子的判断,这种做法其实很要不得。 贺氏感觉到身后侍女的异样,这才停下口若悬河的说辞,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能看不明白?这个侍女是母亲给她当陪嫁的,所以平日里很是喜欢自作主张,因为是母赐的,所以她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这会儿却觉得脸红的厉害,之前还在教陶姚管家呢,后面自己御下不严给抓了个正着,这脸打的只怕都快肿了? “让小姑看笑话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陶姚摇了摇头,“嫂子刚才说的都在理,我正听着呢。”然后手轻轻地拍了下贺氏的手,示意她不用不好意思。 贺氏这才释怀,朝陶姚笑了笑,这小姑子的好相处一再让她觉得嫁进叶家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也是她的幸运。 等两人走到鲍芙那个中老年圈子的时候,鲍芙已经是看了过来,“我刚还想让人去找你们,你们倒是找了过来。” “我想娘了嘛。”陶姚走到鲍芙的面前笑道,然后朝其他长辈一一行礼。 陶姚在京城的名声很响,在座的长辈大多都认得她,毕竟自家也有媳妇在她的诊所生过孩子,都少不了要与陶姚打交道,再加上皇后的原因,所以这些人也不敢小瞧了陶姚,遂,微微一笑表示亲近。 鲍芙轻拉女儿的手看了看,然后才道,“就会耍嘴皮子,”转头朝其他人笑了笑,“让大家看笑话了。”招手让儿媳妇也到近前来。 其他的贵妇哪敢真笑话陶姚,遂忙给高帽子让鲍芙戴,一时间这里的气氛比那边做诗的还要好。 陶姚没有朝那边多看,因此没有发现方健已经不知道何时悄然离开了,现在做诗叫得最响的人并非他,已经是换了另一个在出风头。 这个亭子里坐的人都是熟人,而且也都有头有脸的,所以话题一直很是安全,敏感的一个也没提,毕竟能混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子?与人打交道的精确度拿捏得很准。 偏偏在这时候,常平侯府的老夫人汤氏走了进来。 这可是主人家,乔氏虽然是主办者,但汤氏老夫人的地位却是不可动摇的,于是众人纷纷起身问好。 汤氏的老脸也泛起了一抹久违的笑容,显然这场合的人给足了她脸面,这让她觉得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心里对于乔氏办的这宴会芥蒂少了许多。 众人让她坐到主位上,她也没有谦让,毕竟论年纪论地位,这位置她都坐得。 傅瑶紧跟在母亲的身后,这种场合她也是很久没有经历了,自打被丈夫禁足之后,也没有多少人会邀她出席宴会,渐渐地也就被遗忘了。现在看到母亲风光,她也跟着有脸面。 郑妍的感官没有母亲那么复杂,毕竟她经历这种场合也比较少,一进来她的目光就朝陶姚看,先是看她的穿戴,见到处处精致华丽,眼里不由得带出几分嫉妒之情,想当初初见的时候,她还一副村姑打扮上不了台面,衣服还是捡她那不讨喜的大嫂钟秀不穿的,可现在却是绫罗绸缎裹身,金银宝石珍珠插满头,处处都是一副公侯千金的作派,仿佛那股寒酸气都被洗尽了。 反观自己,身上的衣裙是去年做的,今年开春还没有添过新衣,头面也是捡旧日的来用,自己看了都觉得蒙尘不光亮了,可是父亲卡死了家里的用度,哪里还会给她添什么新的行头? 自家祖母与管家的大伯母又吝啬得不得了,处处都克扣自己一家人的用度,就更不会给她什么好待遇。 这么处处相比,她连死的心都有了,明明自己曾经高高在上坐在云端里是陶姚高攀不上的,可如今却是倒了个个。 郑妍的目光一阵一阵地看过来,陶姚哪里会感觉不出来?不过她微抬眼朝她看了一眼就没兴趣再看下去了,郑妍这人还是与第一世时一样,处处见不得人好,处处都要攀比一番,她没兴趣惯她这个毛病,连搭理的情绪都懒得有。 吃到好吃的糕点,她也叉了一块给贺氏这大嫂,贺氏也不见外,当即尝了起来,然后姑嫂二人就咬耳朵交流对美食的看法。 这一幕落在郑妍的眼里刺眼得不行,她也是有嫂子的人,可她与大嫂钟秀永远都亲密不起来,她快二十未嫁,大嫂看她的眼睛都带刺了,时时都让她光火不已。 可这陶姚不也十八未嫁吗?这也都快成老姑娘了,她家嫂子就没有意见? 正心情气愤之时,就看到陶姚那嫂子好像喝了一碗侍女新沏来的茶水,似乎觉得不错,还笑眯眯地与陶姚分享茶水的口感,没多时陶姚也让那侍女去沏一碗过来。 这这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家的亲密是不是装出来的,郑妍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这让她心中的酸气瞬间漫延出来,人比人就是气死人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当面拒绝 傅瑶感觉到身边女儿肢体的僵硬,转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陶姚与永安侯府的大儿媳妇交头接耳亲密地说话,知女莫若母,遂暗中拉扯了一下女儿的袖子,让她不要闹出笑话来,这场合是不能出错的,要不然不出明天,流言就会传遍京城。 郑妍这才回过神来,微垂着头掩去自己眼里的嫉妒。 老夫人汤氏不知这对母女的猫腻,目光似怀着一抹慈爱地看向陶姚,招招手道:“叶丫头,到老身这儿来。” 陶姚微微蹙了下眉,她自认与汤氏是没有多少交往的,见过的次数都能数得出来,现在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是要干什么?她本能地挺直腰提防起来。 长者唤,她不能视而不见,这是礼貌也是不想招惹麻烦的最佳做法。 鲍芙看到女儿站起来,轻轻地捏了下她袖子里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万事还有她这个亲娘兜着,她都这个岁数了,也没有什么好忌诲的。 贺氏却是担心地看了眼小姑子,嘴唇嚅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不妥的话来,都是这个圈子里混的人,她也是知道规矩的。 陶姚朝母亲与大嫂微微一笑,示意她们放心后,这才款款地走向了汤氏,到了她跟前,方才再行礼,“老夫人。” 汤氏亲热地一把拉住陶姚的手,不让她把礼行完就拉到身边坐下,“若不是去年正值孝期,不然早该为你跟邺儿完婚了……” 陶姚听闻,心里虽然提防,面上却是半点也没有带出来,不想看汤氏那装模作样的表情,她假做羞意地微垂头。 看到陶姚完全不接茬,汤氏心里也在叫苦,明明都不是个会容易害羞的姑娘,你现在羞什么羞啊?她心里气得半死,同样半点情绪也不能带出来,毕竟鲍芙还在那儿看着呢,自家的孙子又非她不娶,她这长辈也是难当。 这一幕落在略知内情的人眼里只觉得好笑,不知情的人眼里却觉得陶姚命真好,这未来太婆婆显然是很喜欢她的,看,那拉着的手半点也没放,有长辈撑腰,日后过门也不愁没有好交日子过。 傅瑶在一边看着颇为着急,不停地给母亲汤氏使眼色,怎么还不开口要陶姚帮忙?这点小忙于陶姚而言根本不值得一谈,抬抬手就能帮忙的事情,也不知道母亲在那儿套近乎说些不着边的话是啥子意思? 汤氏似一副满意的样子看着陶姚,“老身知道你素日里忙,不过日后得闲了可要常来府里坐坐,陪我这婆子说说话,你们年轻人身上有朝气,跟你们多说说话我也好多几年寿命……” “老夫人定会长命百岁的。”陶姚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 汤氏的话被噎了噎,顿时觉得这陶姚果然不讨喜,那装出来的慈爱险些破了功。 鲍芙这时候道:“老夫人也知道她都忙着皇后娘娘交代下来的事情,这些事可拖不得……”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实在受不了母亲磨唧都进入不了主题的傅瑶猛地插口道,“这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叶丫头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 陶姚突然抬头看向傅瑶,与当年相比,现在的傅瑶面对她时脸上都带着一抹笑,不管这笑是勉强还是不勉强,傅瑶就必须要这样笑才行,她微微带了一丝讽意地笑道,“什么红人不红人的,我可不敢自居,都是听皇后娘娘的吩咐罢了……” 傅瑶又假意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叶丫头还自谦呢,这可是好事呢,别人求都求不来……”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然后一把拉住自己的女儿郑妍道,“我们妍儿一直说你能干,羡慕不已,要不,我说她过去帮帮你的忙也算是为你分忧?如何?” 郑妍在母亲说也羡慕不已这四个字的时候差点要吐出来,谁羡慕陶姚了?当初在她面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村姑,她当时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她。 只是在听到母亲后面的那句话时,她才知道母亲的用意,先给陶姚一顶高帽子戴,然后趁机给她讨一个差事,有了这差事的名头,进宫晋见皇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了这些事情在,她的坏名声就能彻底洗清,日后还愁不能嫁到高门大户去?就算当个……继室也行。 这么一想,她把自己昂起来的头微微一低,似乎在向陶姚低头一般,她想自己都做到这地步了,陶姚应该会答应吧。 毕竟换成她,她一定会答应,当然她是要给人难堪的,但是这机会她必须要抓到,这是关乎她一生的命运。 陶姚上下打量了好几眼郑妍,第一世的时候,郑妍在她面前从来不会低头的,哪怕她的婚事同样是艰难,同样因为没有好名声许不到好亲事,可她看她时都要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这样一幕是真的难得,只是,她也没觉得让她低头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对于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是真的做不到心胸宽大不以为然的。 于是,她问道,“你可会接生?” 郑妍忙摇了摇头,笑话,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没事学什么接生之术?这是在侮辱她。 陶姚又问,“那你可会照顾刚生产完的产妇?” 郑妍又再摇了摇头,笑话,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让人侍候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轮到她去侍候别人? 陶姚听到这里,似乎一脸为难地道,“你什么都不会,到我的诊所去干什么呢?这是在浪费你的生命啊,郑小姐,为了你的健康与长寿,我还是不让你做些为难的事情了。”然后她做出一副为了郑妍好的样子。 这拒绝出乎傅瑶与郑妍的意料,母女俩以为只要开口相求,陶姚一定会答应的,哪知却被她这般四两拨千金的给拨掉了。 汤氏也一脸震惊地看着陶姚,这……这也太容易打发人了吧。 傅瑶急切地道,“你妍姐姐就算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在情理当中,可她给你跑跑腿也行啊,譬如帮你在宫里与宫外跑腿之类的啊……” 陶姚微摆手皱眉道,“可是这些活自有皇后娘娘指定的宫里人来做,做人得懂规矩,这是为臣之道。”换言之她是不能随便轻易作主,不然就是不尊重当朝国母。 郑妍听到这里实在忍无可忍,顿时尖声道,“你就是不想帮我,所以才在这儿推三阻四的……” 陶姚脸色都没变,而是大方地承认点头,只见她一脸郑重地道,“我的诊所是为千万产妇服务的,是要让她们选择进来生产时能完全放下心来的地方,所以任何不符合资质的人,都是不能在我的诊所横行的,我得对她们负责。” 这话说出来,没有人会指责陶姚不近人情不肯帮亲戚,反而都想要竖起大拇指来,看向陶姚的目光多了一抹钦佩。 “叶小姐说得好啊。”有年纪大的长辈夸口道。 另一个又道,“我现在明白了为何皇后娘娘会如何看重她了,就这份心,再怎么看重也不为过。” “是啊,等我的儿媳妇生产时,我也要新潮一把让她到诊所去生……” “我也这么想的……” 然后话题就歪了,完全变成了陶姚诊所的广告时间。 至于失礼的郑妍,除了几个刻薄的妇人讨论两句之外,其他人都不屑于与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姑娘多计较,只能说是傅瑶这个当娘的教育的缺失。 郑妍却是觉得人家都在议论她,当即脸色就全白了,似乎能预见到自己悲惨的未来。 实在受不住这里的气氛,也见不得陶姚受众人夸赞,最终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奔出这个亭子,因为走得快,险些撞上了听闻汤氏过来了而赶来的乔氏。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后悔晚矣 乔氏不悦地了眼这差点撞上她的姑娘,一看居然是郑家的表姑娘,随后目光就看向了傅瑶的方向,果然看到傅瑶眼里的急意,只是碍于场合,不好追出来,当即暗暗地冷笑一声,再没看向跑远的郑妍一眼。 汤氏也恼得不行,只是到底这惹出事端来的是她的女儿与外孙女,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脸色板了起来。 乔氏进来,先给汤氏行礼,再与众人交谈几句,这才看向傅瑶道,“刚那个是表姑娘吧?这是怎么了?” 傅瑶暗自咬紧一口银牙,自己生的孽障怎么样也得自己受,勉强一笑,“小姑娘家家的难免闹情绪,不用当一回事……” “不是我说,姑奶奶,你这样也太宠孩子了,这孩子是要溺爱坏的,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乔氏煞有介事地道,说出来的话字字都直插傅瑶的心肺。 傅瑶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乎是咬牙回应一句,“那也无须大嫂操心。” “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是表姑娘的舅母,为她操心也是应该的……”乔氏继续道,端的一副好长辈的样子。 傅瑶气得想要冲上前去给乔氏这不要脸的女人几巴掌出出气,以前觉得前大嫂周氏不是好人,现在才发现这乔氏更不是东西,周氏再不好也不会这么当众戳她的心肺。 汤氏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不让她冲动行事,然后严厉地看向乔氏,“你这会儿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生硬地转移了一个话题。 乔氏心中还记挂着大事,见好就收,立即摆出一副好儿媳的样子来,“听闻婆母过来了,儿媳这不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不知道婆母可有别的事情要吩咐……” 陶姚只是坐在汤氏的身旁静静地看戏,这三个女人她都不喜欢,谁羸谁输她也不在乎,只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汤氏微占上风,毕竟是老长辈嘛。 正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突然骚动起来,只见一个婆子样貌的女人急匆匆地跑过来,目标就是这个在角落里不太起眼的小亭子。 之前鲍芙与几个熟人故意选这个位置坐下闲聊联络感情的,毕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也不好去凑那边做诗的热闹,年纪大了反而更喜欢清静的地方。 可现在这片清静地因为接二连三的来了常平侯府的女主人,显得热闹非常,现在再因这突然冲过来的婆子,就更是引得赏花宴上的客人都把目光聚集过来。 汤氏皱眉,不知道这要是搞什么名堂?目光严厉地瞪视了一眼乔氏,不管府里如何的千疮百孔,这也是她当了半辈子的家,哪里容得乔氏胡来? 乔氏也做出一副动怒的表情来,“这些下人奴才越发没规矩了,让大家都见笑了,可见治家还是需雷霆手段,我与婆母都太过仁善了……” 听到这话,汤氏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陶姚却是觉得这话虚假得可以,好整以暇地看到那婆子直直地奔向乔氏,可见是早就安排好的,不然真有急事要报哪能一下子就寻了过来? “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不知道今日府里正宴宾客吗?”乔氏端起主母的架子训道。 那婆子忙扑的一声跪了下来,“夫人息怒,是老奴一时急切才会忘了规矩……” 乔氏这才舒缓了语气道,“罢了,念你是初犯,我就不追究了,说吧,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那婆子似乎才如梦初醒一般,手指向其中一个方向,“夫人,大事不好了,侯爷与大公子打了起来……” 这声音并不小,园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不由得全都诧异地看过来,对于八卦众人反应一向最是灵敏,靠得远的想法子靠近多听一点第一手资料,离得近的都竖起了耳朵,连切切私语声都消失不见了。 乔氏脸色大变,“怎么会?他们父子不是和好了吗?这……” 本来众人还是在怀疑中的,结果一听到乔氏这急切中冒出来的话,当下就知道原来常平侯父子不和到已经大打出手的地步,这可是大不孝啊。 大兴王朝是以孝治国的,对于孝道颇为看重,明面上是如此,当然若各家有些什么龌龊事,都会把盖盖好不会传出来的,像常平侯府这般口无遮拦当众嚷嚷的实属罕见。 汤氏恨恨地看了眼乔氏,她与乔氏斗了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来这是她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要弄臭傅邺的名声,好给她的儿子傅阳铺路,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乔氏,你……”气急攻心,她险些提不起来那口气,身子更是软软地往后倒。 坐得近的陶姚出于敬老的心态还是一把接住汤氏的身体,然后立即给她把脉,手指扣住她的脉象,另一手在她背上多处穴道上按了按让她能缓过这口急气,不然只怕真会当扬出事。 谁叫她坐得近?只能自认倒霉。 再说她知道傅邺与汤氏之间化不开的仇恨,所以还是让她好好地把这戏看完才行,有些孽做下了就是一辈子的债,汤氏到了该还债的时候,所以还是别真晕过去逃开这尴尬的一幕。 “娘。”傅瑶也忙过去扶着母亲,这会儿她顾不上与陶姚的恩怨,而是急切地看向陶姚,“我娘如何?” “暂时没事,不过事后还是要找太医过来诊脉开方子才行。”陶姚道。 傅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平日里与母亲有多少口角,但这毕竟是她的亲娘啊,她还不至于到没人性的地步。 看到母亲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她这才怒气冲冲地看向乔氏,“乔氏,你……” 正要与乔氏理论一番的她,结果看到乔氏却是脸色大变地往另一个方向赶去,把一众宾客都抛下了,“不行,我得去阻止他们爷俩,有什么大仇化不开?别打出什么好坏来,不过是一个贱女子罢了……” 这话信息量之丰富让在场的人都能脑补一出人伦悲剧来,当即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陶姚,这可是傅邺的正牌未婚妻啊,这未婚夫闹出与父亲争女人的丑闻来,日后真结了婚,只怕这永安侯府的嫡女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原本羡慕她定了一门好亲事的人现在都兴灾乐祸起来,这亲事之糟心光是想想都能郁闷得晚上睡不着觉。 在场的年轻公子都听惯了家里长辈对傅邺这朝堂的后起之辈推崇备至,现在听到他的丑事,心里的不屑讥嘲溢于言表,看以后家中长辈还如何拿这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训他们。 汤氏活到这把岁数了,对颜面自然是看重的,现在看到这些人的嘴脸,手不由得抽动起来,这是气狠了的表现,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乔氏给千刀万剐,真把傅家的名声搞臭了,她以为她的儿子就能得好了?这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她当年真的是瞎了眼让她顶替周氏的位置,亲自把一个祸家之源给带进门来。 千金难买后悔药,现在悔之晚矣,汤氏终于品尝到那一抹说不出来的苦涩。 陶姚的手紧紧地把住她的脉搏,不让她激动过头晕过去,看了一会儿她变化莫测的神色,然后就是一股悔意遍布汤氏的周身,让人觉得这老夫人似乎更苍老了。 她是不信那婆子所说的话的,傅邺这人她再了解不过,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这里面肯定有他的手笔。 虽然她并不想帮傅邺的忙,但她实在不喜欢看到别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遂托直背脊道,“老夫人,我相信大公子是不会做出有违礼仪仁孝之事的,这一定是那婆子眼花看错了我一定要去看看真实情形,定会证实我所言非虚。” 说完,她就松开汤氏的手腕,站了起来,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 索性就在背后推一把,把这事情闹得更大好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砸自己脚 众人心里早就痒痒的,只是碍于到底是到别人家里来做客,不好跑过去围观人家的家务事,况且这还是丑闻,真惹怒了常平侯府平添一个仇敌那就不美了。 但现在不同了,陶姚是傅邺的未婚妻,人家未婚妻要去看看,无可厚非吧,他们就当个陪客好了,蹭着去的,法不责众嘛,常平侯府哪能真的追究得过来? 鲍芙的脸色也从冷峻慢慢地和缓了,在乔氏脱口而出那些诬蔑之词的时候,她就震怒了,先不说傅邺是她的未来女婿,但这是好友的遗孤,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品性什么的都是一清二楚的,哪会信乔氏那满口胡言? 现在看到女儿抢在她前头说话了,她也顺势站了起来,“那就过去瞧瞧这里面在闹什么幺蛾子。”此时,她脸上满是肃杀之气,她是不会任由乔氏毁了傅邺的。 贺氏忙伸手扶着自家婆母,心里觉得怪怪的,这未来姑爷出了事,反倒是这未来岳家在着急,汤氏这个老夫人却是还没动弹呢。 只有汤氏自己知道自己的腿都软了,此时哪里站得起来?儿子与孙子不和的事情并不是做假的,只是不知道乔氏弄了什么阴谋诡计使父子俩对上了,现在还要拿到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处理得不好,常平侯府的声誉那就要毁了。 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陶姚,心里衡量了一番之后,这才下定决心也过去看看,遂朝傅瑶道,“扶我起来。” 傅瑶不敢自作聪明,忙听话地扶起母亲,急匆匆地跟上前方的陶姚,常平侯府是她的娘家,娘家若真的垮了对她是没有半点好处的,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所以还是要快点过去争取时间。 不但她是这么想的,就连赶去看热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万一迟了让乔氏把事情给摆平了那就没好戏看了。 陶姚的步子很快,贺氏扶着鲍芙跟在她的身后,三人的面色都冷峻得很。 乔氏本意就是要引人过去闹大这件事,然后再逼傅松和傅邺父子俩退下来,把位置让给自己的儿子傅阳,所以一路上都暗留了个尾巴给众人带路。 不说汤氏,在场的人只要不傻的都能看得出来乔氏的用心,顿时对这继室出身的乔氏暗暗鄙夷,殊不知一个府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更别提傅松还是侯爷,傅邺还是世子,这两人若是倒下了,常平侯府日后可见是要走下坡路的,只怕连这个爵位也未必能保得住。 乔氏这继母早些年装得好,好像处处都在为继子着想一般,可近年来却是露出了真面目,果真应验了那句话,继母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汤氏强撑着那口气让自己挺住,绝不能在这个当口倒下来,只是越近那出事地点,就越是能听得清楚儿子傅松的咆哮声,“你这个孽子,连庶母都敢染指,我现在就打死你这个孽障……” 接着就是乔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侯爷,侯爷,你大发慈悲原谅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这哭声半点也不掺假,可见里面父子相残得厉害。 众人只觉得乔氏这戏真是做得炉火纯青,若不是从细节处知道是她的刻意所为,但这儿子与姨娘搞到一起总不是假的吧?要真的检点能让继母抓到把柄?只能说人不可貌相啊,心里感叹之余,又恨不得能快到到达。 汤氏的脸色终于青白了,她快要撑不住了,傅瑶的脸色也难看不已,之前还能强词辩驳说这是乔氏的一面之词,现在搞成这大阵仗是半点也抵赖不掉的,以后自己只怕在婆家也没有脸面了,顿时,她气恼地看了眼最前头的陶姚,都怪她,要不是她非要过来看看,能把这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陶姚对于别人的视线很是敏感,知道那道看向她的目光不带好意,可是她并不在乎,这个世上有人爱她,自然就有人恨她,太正常不过了。 越离得近了,就越能听到乔氏的哭求声,这哭声听起来再真实不过了,她都要迫不及待冲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里面是主子们在争执打骂,外面守门的侍女和婆子都缩着头不敢靠近,再看到这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当即吓得面色都白了,哪里还记得要通报一声? 陶姚直接越过她们走进那敞开的屋子,不太客气地将门帘掀开迈步进去,恰好在此时一个人影猛地往她这个方向摔来,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速度极快地避开,怕这人会砸到身后的母亲与大嫂,她暗暗地踢了一脚,然后这人就摔到了她旁边,顺势把门帘给扯了下来,顿时大门亮光一闪,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这摔倒的人因为身上过着门帘一时间没有让人看清楚他的长相,但看那孱弱的身形跟傅邺就对不上号,这人绝对不是傅邺,只要是见过傅邺的人都不会认错。 至于这人是谁?她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来。 陶姚看不出来,不代表其他人看不出来,至少汤氏和傅瑶都瞳孔一缩,显然是认出人来了。 乔氏也愣了愣,因为事情变化得太突然,她一时间顾不上之前自己暗地里的安排,结果就闹到这么多人来看自家的笑话,顿时,她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了。 傅松也愣住了,他不过是在教训儿子,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人来围观?虽然他这些年来有些破罐子破摔,但不代表他不要脸面啊?儿子与自己的小妾搞到一起,传出去一顶绿帽子就戴在头上,这对于男人来说是接受不了的奇耻大辱。 本来就高涨的怒火因此燃得更厉害了,他的一张脸都涨得通红,是羞愤的,也是恨的。 这几人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在这间屋子里的还有一个衣衫头发都凌乱的娇艳女人,不过现在这女人的脸上两个大红巴掌印都显示她之前被打了,不过看年纪还有穿着,众人也能猜到她的身份,那个傅松新纳的小妾嘛。 这个京城有名的伎子,还是有人见过的,傅松为她一掷千金的事情也不是秘闻,因此众人都脑补了之前没有看到的剧情。 “大家都围在这里做甚?” 这道从身后传来的男声,让众人的身体都一震,纷纷诧异地回头看去,然后主动让出一条道给人家,毕竟人家是这家的主人之一。 “傅邺?”还是有人轻唤出他的名字。 陶姚这才转头看去,只见傅邺衣衫整洁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好友,其中就有她家大哥,显然之前这几人是聚在一起的,而傅邺会过来显然也是收到消息赶来的。 傅邺先是看向陶姚,看她毫发无损的样子,这才把心放下,顾不上与她说话,他蹲下来把被倒下来的门帘遮住的人给拖了出来,眉头皱道,“阳弟?” 傅阳顿时暴露在众人的面前,众人一眼就看到他与那一脸娇艳的姨娘一样衣衫不整,这身衣服显然是匆忙之下穿的,之前干了什么好事,众人也给脑补补完了。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众人把目光都看向了乔氏,傅阳可是乔氏的亲生儿子,乔氏给继子设局,结果设到了亲生儿子,这令人发笑之余,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厌恶。 傅邺的脸上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因为出丑而局促不安的傅阳,然后就是乔氏,再然后看向了同样脸色不好的傅松。 傅松避开大儿子的目光,之前他误会了大儿子,还跟他争吵起来,现在才知道这勾搭他小妾的是小儿子这孽障,这么一想,他恨恨地看向了乔氏,就算再蠢,这会儿也捋清了事情的根本,除了乔氏,谁会拿这种事情来搬弄是非? 场面一时间尴尬起来了。 第三百四十章 接连打击 汤氏的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拐仗,直把过长的指甲陷进肉里一阵疼痛,她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管今日掉进陷阱里的是傅邺还是傅阳,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常平侯府真成了京城的笑话,这声誉算是扫地了。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后悔当年同意让乔氏这个蠢妇加毒妇进门,京城的权贵之家没有一家是真正干净没有污垢的,但人家都盖得好好的,偏她家的就被自己人给掀了个底朝天,什么恶臭都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这么一想,她真想干脆昏过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可是她不能啊。 她示意女儿傅瑶扶自己走上前,挡在了傅阳的面前,艰难地开口道,“今日本来请大家来赏花也是想与大家共度这春日好时光,可是家中偏出了这样的丑事,老身惭愧啊,老身治家不严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但表情却是坚定地看着众人,表达出一个意思,这是我傅家的家务事,轮不到尔等指手划脚。 前来这里看热闹的人不禁面面相觑,脸上不由得有些羞红,毕竟这样大喇喇地冲到人家家里来看丑事,似乎真的不那么地道,再说这事也不算是多离奇,真要数,京城还能找出不少传闻来,只不过人家没有这样被当场抓到罢了。 鲍芙跟过来这里并不是想看这热闹的,只是担心傅邺这个子侄罢了,她连多瞧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于是开口道,“老夫人,我们前来这里确实不大厚道,在此向你赔罪了。”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既然今日已经不适合赏花,晚辈就先告辞了。” 她一把拉住自己的女儿的手,然后示意儿媳妇贺氏也跟着撤退,贺氏聪慧地扶住她紧跟着。 陶姚没有反对,转身出去前看了眼傅邺,看到他还有心情地与她点点头,她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这厮根本就不会掉进这么浅显的坑里面,只是这一招太损也太狠了,对比起那个掩住脸不让人看清表情的姨娘,傅松、乔氏、傅阳都名声扫地了。 他对他爹与继母到底有恨啊? 不过如果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处在他的位置上,怕是也仁慈不起来,毕竟退了一步就要步步后退,最终只会被挤兑到没有立足之地,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条路。 汤氏满怀感激地看着首先离开的鲍芙,首次觉得长孙这未来岳母选得好啊。 有了鲍芙的带头作用,其他跟鲍芙年纪差不多的妇人也跟着撤退,惟有几个长舌妇还舍不得走,但是看到人越来越少,她们留下来太过显眼,只怕要被人传闲话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说些自以为安慰的话给汤氏听,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乌拉拉的人群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 乔氏还是懵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傅阳是她惟一的儿子,从他一出生她就寄予了厚望,小时候还好,这孩子还算听她的话,可是渐大就越不服管教,她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要做,仿佛不跟她做对就浑身不舒服,最终学武也好,学文也好,没有一样是成的。 可这能怎么办? 这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啊,她除了扶着就还是扶着,尤其是他年纪渐长后,无论学识还是品行与傅邺的差距就越发大了,她觉得这样不行,儿子靠自己是没有出头天的,她就得帮他抢这世子之位,只要常平侯这个爵位不倒,儿子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 所以她的重心转移了,她偏向了要搞垮傅邺给儿子辅路。 可她疏忽了儿子的教导,儿子越发顽劣,小小年纪就把身边的侍女都睡了个遍,她发现的时候想着这事不能传出去,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处理了,为了不让儿子往外跑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她甚至还给儿子送过女人留他在府里。 原本以为这样暂时就能相安无事,这次儿子偏看上了苏苏这个狐狸精。 人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只能找替罪羊,于是她转头瞪向苏苏,咬着一口带血的银牙走过去一把抓住苏苏的脸狠甩几个巴掌,“我上你勾引我的儿子,贱——人——”最后俩字她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人还没有完全走远,乔氏就来这一手,汤氏额头上的青筋都要凸出来了,遂,转身朝愣着的傅松喝道,“你还不赶紧去阻止这个蠢妇?是不是觉得我们府里的脸还没有丢尽?” 傅松这才上前去踢了一脚乔氏,乔氏不防被踢倒在地,而他一手拽住苏苏的头发把她扯开,看了眼鼻青脸肿的苏苏,他觉得一阵恶心,遂像丢脏东西一样将苏苏狠狠地丢到一边。 傅邺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爹处理妻妾互殴的戏码,还忍不住拍了下手掌,“精彩啊,可惜我娘没有这福气看到。” “邺儿,你是要毁了我们傅家吗?”汤氏忍不住满脸怒容地看向大孙子。 傅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交错着,对于大儿子因为误会而产生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顿时扔到了爪哇国,“你这个逆子……” “是我毁的吗?”傅邺看了眼态度又一致的汤氏和傅松这对母子,“祖母,父亲,你们要讲点道理啊?这个家到底是谁毁的?” 傅瑶看到母亲被气得摇摇欲坠,不由得朝傅邺怒道,“都陈年往事了再追究还有何用?你现在也成了世子,这个坎就永远都过不去吗?” 傅邺冷冷地看了眼傅瑶,轻轻地摇头道,“过不去的,除非我娘能复活,不然永远都过不去。” 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与疼爱,到底是谁之过? 傅瑶不敢与傅邺对视,这毕竟是全家人都心虚的事情。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管家娘子的声音,“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汤氏努力站稳,回头看向那奔来的管事娘子,“又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娘子奔近,一脸焦急地看了看汤氏,然后又看向乔氏,显然她是乔氏的人。 乔氏捂着疼痛的肚子攀着椅子站了起来,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怎么了?”说这几个字时,气血一阵地上涌。 那管事娘子这才道,“小姐那边出事了……” “兰心?”提到女儿,乔氏就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撑着身子三两并做两步走过去,脸色大变道,“她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娘子看了看在场的老夫人还有侯爷,当然少不了世子,最后在乔氏的催促之下道,“小姐被人发现跟两个男人在……鬼……混……” 这话一出,无论是汤氏还是傅松,就连傅邺都怔在了当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乔氏觉得眼前突然一黑,这个打击太沉重了,嘴里呢喃着,“这怎么会?怎么会?” 突然,她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傅邺,“那是你的妹妹啊,你就这么狠心?我当初就该一刀捅死你,省得你这样害我的兰心,我跟你拼了……” 她扑上去要打傅邺,再愚钝也知道今日之事与傅邺脱不了干系,比起傅阳这个儿子,女儿傅兰心才是承不住流言的那个。 傅邺不屑于与她斗,身子一侧就避开了,遂嘲讽道,“我犯得着这么做吗?脑子是个好东西,偏偏你没有,啧啧……” 乔氏被刺激得双眼都通红了,疯了一样要找傅邺拼命。 “这事怎么被人发现的?”傅邺一边闪躲一边朝那管事娘子问道。 那管事娘子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赏花的人都涌进了后院里来,结果听到了表姑娘的惊叫声,然后人群就涌到了惊叫声处,结果就看到了小姐与俩男子……”话说到这里她额头上渗满汗,没敢再往下说,但意思却是明白得很。 乔氏一听到表姑娘这三个字,两眼又恶狠狠地看向一脸惊讶的傅瑶,“是不是你的女儿在害我的女儿?” 第三百四十一章 设计报复 常平侯府这个并不起眼的院落,平常并没有多少人会来这里,但想要搞事的人一个两个都想着借舆论把事情闹大,所以一波不平一波又起,郑妍也不得不说自己运气不错。 她讨厌傅兰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没有办法,现在机会就摆在自己的面前,焉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偏偏老天又助她,在她装做被惊吓到大喊大叫之际,正好有一群人要经过这个偏僻的院落,所以人群很容易就被她引了过来。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场闹剧里没有陶姚。 看到人群对着傅兰心以及那俩个男的指指点点,而傅兰心受不住一再尖叫想走偏又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状元夫人给拉住狠甩耳光,连走都走不掉。 她嘴角暗暗翘起朝后退了退,只是目光在触及到那件与陶姚今日所穿衣物颜色接近的外衫时,她微微顿了顿。 本来她因为丢了颜面从那亭子里跑出来,胡乱走了一通,一时间竟迷路了,正好看到一个女子穿着湖水蓝的衣衫,她记得陶姚今日就是穿这个颜色的衣服,遂跟了上去。 结果看到这个女人在设计傅兰心,打昏了其中一个男的,然后把另一个男的扶到床上,然后再去拉傅兰心,显然是不怀好意。 她初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既然让她遇见了这种事,哪有不插手的道理?目光落在那个被打昏的男人身上,显然这个女人是要保这个男人的清誉。 她看了看傅兰心昏睡过去的样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悄然接近将企图拉走被打昏男子的女人也给打昏了,结果靠近一看,才发现这人居然是新科状元郎。 那天状元高中游街她也去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长得真不错,只不过寒门出身就让她望而却步了,哪怕这个人再出色,没有背景也得吃尽苦头才有可能爬上去,她吃不了苦,所以并没有将这个状元郎看到心里去。 但是傅兰心应该喜欢这个状元郎,她当时眼珠子一转就有了好主意。 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傅兰心讨不了好了,她太清楚当众被人抓到这一幕,傅兰心就再也嫁不到好人家了,这简直大快人心。 赶过来的傅家二房夫人彭氏和三房夫人苗氏都看傻眼了,她们收到消息时有延迟,本来要去大房那边的,结果半道上听到这边的嘈杂声才拐道过来,结果这里出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彭氏与苗氏都是有女儿的,傅兰心身为大房女儿现在名声臭了,她们的女儿焉能不受影响?都是同一个家族的人,这回她们想要撕了傅兰心的心都有了。 只是到底家丑不外扬,彭氏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给苗氏使了个眼色,苗氏上前拦住打人的那个不知道来历的年轻少妇,而她则劝退众人。 戏也看到了,众人很容易就被劝退了,不过却堵不住幽幽之口,傅家这回真成了京城至少一个月的快乐源泉。 陶姚没有去管陶春草,在看到陶春草改穿了一身与她衣着接近颜色的衣衫,她就知道她在这场丑闻里面绝对不是等闲角色,这样的人不用她搭救,至于她后不后悔带陶春草进常平侯府,那答案是绝对没有的。 再看了眼抱着头一脸颓丧的方健,她就更没有同情心了,狗咬狗骨而已,一切咎由自取。 所以她很快就第一个转身离去了。 鲍芙摇了摇头,对傅家女眷那是彻底失望,开始考虑要不要撺掇傅邺分家另过了,实在是不像样子,她看不下去也跟着女儿转身就走。 贺氏则是完全看不上傅家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父不父,母不母,儿女也不像儿女,净出些腌脏物,多看几眼都要污了眼睛。 放了一把火的郑妍也早早开溜了,她可不会傻的留下来被人指责,并且没有等母亲过来,她就上了自家马车离开常平侯府死命地往家里赶。 父母关系不好,她爹看不上傅家,所以只要回到家,傅家就别想找她的麻烦。 陶姚坐在马车里面,从车窗口看到外面一辆马车狂奔而去,险些要撞上她们的马车,顿时冷眼看了看马车上的标志。 “这是武安伯家的马车。”贺氏一眼就认出来,“奇怪了,怎么赶得这么急?也不怕撞上人?也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我记得钟家姐姐孩子身体不适今日并没有来……” 因为陶姚的关系,她跟钟秀的感情不错,现在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就更有共同话题,素日里她也爱跟她一块玩。 陶姚收回目光道,“应该是郑妍。” “她?”贺氏这才想起傅兰心的那场丑闻里面似乎就有郑妍的影子在,只是后来她不出风头了,她方才没能想起她,“她不是傅家的外甥女吗?怎么就先走了?” “做了亏心事不走还待在那儿干嘛?”陶姚道。 贺氏娘家也不是一片和谐的,妻妾相争,嫡庶互相不让的事情层出不穷,只是今日的事情大大超出她平日的认知,一时受到了冲击反应才会慢下来,现在小姑子这么一提,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了,别提这样的人来讨没趣。”鲍芙出声道,娶妻不贤祸三代,汤氏与傅松当年做出这样决定时就要想到有今日,因果循环罢了。 贺氏这才转移了另一个话题,她可不会自讨没趣地惹婆母不高兴。 陶姚也不想多谈,这些事情说多了都是负能量。 晚上,贺氏等叶凛回来后,就跟他说起了今日之事,然后才忧心道,“我看这傅家真是一无是处,小姑子将来嫁过去怕是堪忧?” 叶凛看了看妻子那忧心的小脸,顿时脸上就带笑了,从而得到妻子一记白眼,然后才握着她的手笑道,“就小妹那样的,也没人能容易欺负到她,再说你也别小看了傅邺,他若是不能保护我妹妹,我又岂会认他这个妹夫?” 傅家的事情,傅邺只有四个字,就是不破不立。 名声荡到了谷底,就是绝底反弹的好时机,毕竟事情有危就有机,这是辩证的存在。 贺氏原先嫁给傅邺的时候一直都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但是随着夫妻感情的加深,她才会使些小性子,听了丈夫的话,她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噘嘴表示不满意。 这边叶凛如何讨妻子欢心就不提了。 翌日,傅邺就先到了永安侯府。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反思感情 叶游在书房见了傅邺,看到这个他打小看到大的孩子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软,“你啊,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 依他对傅邺的了解,真想要把这丑事掩盖下去会有千万种方法,可他偏用了这么激烈的一种,而且影响是真的不好。 傅邺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该他们得的,一分也不能少。” 凭什么做尽了恶事,还能享有好名声?这不公平。 就该让世人去鄙视他们,天道好轮回,又能饶过谁? 叶游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这孩子偏激了,你娘若还活着,是万万不想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因为妻子的原因,他见过周氏数次,当然别人的妻子,他一个外男也不好多瞧,故而他对周氏的长相都没啥记忆了,能记得的是周氏对自家妻子颇多照顾,就因为这点,他也愿意多照顾一下傅邺这个孩子。 傅邺听到这话,眼眶微微湿润了,比起血缘亲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一个外人都能对他照顾有加,偏偏跟他关系最亲近的亲人却是最伤人的存在。 叶游也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你爹怎么说?御史那边已经有人准备参他一本了……” 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傅松身为一家之主有着莫大的责任,毕竟都是他的继妻与儿女,连家都齐不了,还能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有贡献的事情来? 所以傅松必须要退下来才能保全这个爵位的传承。 傅邺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哪里舍得?” 汤氏人是老了,但还算不糊涂,昨天在送走了府里所有的宾客之后,一家子就关起门来商量解决之法,她没有抓着乔氏来攻击,毕竟现在把罪名全推到她一人身上也是不现实的做法,毕竟全京城的权贵之家都看到这丑事。 所以她很现实地就提出了让儿子让出侯爵之位给孙子,毕竟孙子没有卷进这一起起的丑闻当中,再加上有从龙之功,皇帝会很容易就批准傅邺继承爵位的。 但偏偏傅松不肯让步,他一向视大儿子如仇敌,如何肯把爵位让给他? 他当时就大喊大叫道,“这事没得商量,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提前继承爵位的,娘,你去问问这兔崽子,今日之事有没有他参与的一份?想把罪名全推到我们的身上,就他干干净净的,他休想,我死也不会让他如愿的……” 他当时就只是那般坐着看他亲爹在那儿大声指责他,而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再也不掩饰满脸憎恨之色的乔氏,终于,乔氏也摘下了她戴了那么久的贤妻良母的面具,终于露出了阴险恶毒的一面。 傅兰心和傅阳都不在场,这两人受到的心灵冲击是一时半刻接受不了的,尤其是傅兰心,她从没想过自己的闺誉会被人毁得如此彻底,自觉没脸见人的她一度寻死觅活的。 这就更刺激的乔氏恨透了傅邺,她把一切的错都归罪在这个继子身上,要不然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叶游在听到傅邺那带着嘲讽的话之后,就冷笑一声,“那也由不得他,御史那边明在就开始参他,你且按兵不动,毕竟他再不好,在礼法上他还是你爹。” 这就是在顾全傅邺的名声,毕竟这人还是他的未来女婿,昨天他也跟妻子商量了半宿,最后还是定下了这解决方案,他是傅邺的未来岳丈,与傅松是平辈,他来发难正好。 毕竟谁愿意将自家女儿嫁进乌烟瘴气的人家?所以他做得再过份绝情,在世人眼里都是情有可原,这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傅邺怔了怔,他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想到退路,只是,他没想到叶游会挡在他的面前,“叶世叔?这……” “听世叔的话。”叶游不许他反驳,“他日若囡囡真嫁给你,你要记得对她好一辈子,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傅邺却摇了摇头道,“这不能混为一谈,我会对陶姚好,这是我一辈子对她的承诺,并不是因为今日受你之恩。”说完,他给叶游行了一个大礼,“叶世叔,你对我的恩德,我会铭记在心,他日有机会定会相报。” 他对陶姚的感情是不容许掺杂其他的一丝一点,这辈子他只想给她最纯粹的感情。 叶游在这一刻真正地认可了这未来女婿,身为男人,这才是爱护自己女人的决心。 一门之隔的陶姚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愣住了,她过来外书房不过是想给她爹送吃食,哪会想到居然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傅邺的感情,她一直是拒绝的,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不过是在修正第一世的错误,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心。 可是,现在,她不由得自问,她做的就真的全对吗? 掩下心底的那份动容与矛盾,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在给守门的小厮摆摆手示意不要透露她来过的事实,然后就带着端着吃食的侍女转身离去了。 她想,她是该好好思考这一段感情何去何从了。 鲍芙正在看账,结果看到女儿又转回来了,于是示意算账的管家娘子停下手来先出去,看了眼山茶手里端着的糕点,道,“你爹出府了?” 不该啊,她没听到禀报说丈夫出去了。 陶姚摇了摇头,她示意山茶把吃食端出去给其他的大丫鬟分吃了,然后等屋里只余母女俩时,她这才把头靠到母亲的膝上,“娘,你说感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见过恩爱夫妻,养父母也好,亲生父母也好,都是夫妻恩爱的典范,让世人羡之慕之,却是可遇不可求。 当然她也见过不像夫妻的夫妻,譬如当今天子与皇后这一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这是用权势堆砌起来的空中楼阁,并不让人羡慕,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她也见过平凡的夫妻,当初的陶大勇和方氏就是这样的夫妻,有争吵打斗,更有恨不得对方死去的咒骂,但是最后都能又和好地生活下去,在需要对方的时候,还能做到不离不弃,这难道也不算感情吗? 曾经她对陶大勇和方氏是百般鄙夷的,可后来却也想明白了,这就是烟火夫妻啊。 而她的感情,似乎走进了死胡同里面出不来了。 她一直的心静如水,是真的如此吗?还是在自我欺欺人的假象? 这一刻,她真的迷惘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情感认同 鲍芙一直细细地观察女儿的表情,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在感情的事情上劝说过女儿什么,也没有去指手划脚地自以为是为她好,这个孩子的内心其实很敏感,加上经历坎坷,很多事情都无须她去说,给她点时间,她总能自己想通。 尤其是婚姻大事,她也是过来人,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可女儿与邺儿这两个人,其实连她也看不明白,明明两人之间也不像是没有感情,但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水到渠成地顺种成婚,她心下说不焦急那是骗人的,毕竟为人母者总会不由自主地操心很多,真让女儿随心所欲地独个过一辈子,哪怕事事都安排妥当,她也还是会觉得处处都不妥当。 这种心情也惟有为人母时才会产生的。 她的手轻轻地抚着女儿披散下来的头发,第一次,女儿跟她分享这样的心事,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这说明她这些年来做为陶姚的母亲没有走歪路,才会得到她的认可与信任吧。 “能让你舒服、安心且心情愉悦的才是你该要的感情。”她轻轻地开口道。 陶姚抬起眼眸看到母亲温柔的面容,其实比起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母亲来说,鲍芙无疑是颇为开明的那个,哪怕再担忧也从来没有开口催过婚,一直都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甚至她主动开口寻求她的指点,她也只是从她的角度出发去看问题,而不是像时下一些母亲那样说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舒服?安心?愉悦? “像娘和爹一样吗?”她像个无知少女般地问道。 鲍芙的手依旧在轻抚她如瀑布般的头发,含笑地点了点头,“在我的心里,你爹就是最好的。” 陶姚微微一愣,没想到亲娘会说出这样厚脸皮的话来,当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才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其实,是她魔怔了。 有些东西不必太执着,该随风而逝的时候就应该随风而逝,一直记挂,一直记挂也挺累人的,她觉得自己以前一叶障目了,任由第一世的经历来主宰这一世的行动,其实有些是不可取的。 “娘,我想我明白了。”她矛盾的心情一扫而空。 或许,她真的可以试图再接纳傅邺一次。 哪怕做不到像父母这般恩爱,但是做对再平凡不过的人间烟火夫妻应该也是可以的,至少这样的风景她没有经历过,再说人生若是样样都能规划好,是不是显得颇为无趣? 仿佛打开了心灵一直禁锢的枷琐,她前所未有地觉得心灵一阵轻松,像是曾经那个受尽委屈不得不竖起所有坚刺的小女孩终于能卸下自己的防备,做个备受宠爱的人,可以任性地做自我的事情。 鲍芙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得好,但是这孩子过于理智,似乎有些淡定过了头,这是第一次她看到她能露出无防备的孩童一般的笑容,眼睛突然就湿润了,心里对于妹妹鲍蓉的恨意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觉得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与这个孩子心贴心。 母女俩对视一会儿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陶姚像个被宠坏的孩子那般抱着鲍芙的手臂,“娘,你真好。”这话她出自肺腑。 鲍芙轻抚她的脸,“傻孩子,你是我的宝贝,我不对你好能对谁好呢?” 儿子皮厚肉臊的,自有当爹的去操练,她一个当娘的能管得实在有限,至于儿媳妇,其实再如何贴心也是做不到亲如母女的,她得守着分寸不能过界,不然就要讨人厌了,这可不是美事。 惟有女儿才是她能全心全意去爱的。 陶姚理解不了现在鲍芙的心情,但这不妨碍她享受这天伦之乐。 由于心情好,她的脸上一直都挂着一抹温馨的笑容,就连山茶都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她笑而不答。 坐在自己院子里的书房内,她拆开了盛青写给她的信,结果在信里看到盛青说她怀孕了,她初时一惊,随后就忍不住为盛青高兴。 去年初的时候,那时候老皇帝还没有驾崩,盛青终于同意了跟葛白的婚事,当时她可是前去参加了婚礼,差点就被盛青拉着去喝醉酒,盛青一直说她好不甘心,为什么身为女儿就一定要嫁人呢? 显然是被她爹盛大夫给逼婚成功的。 她当时有几分同情盛青,只不过这到底是父权社会,盛大夫想要女儿成亲似乎也无可厚非,但就因为是女儿就必须要成亲,换成她更接受不了。 可是显然这一年多时间的磨合,盛青与葛白也磨出了真感情,要不然信里盛青不会高兴地说她怀上身孕了,还说等孩子出生了要让她当干娘云云。 傅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陶姚眉眼含笑的样子,全身心都写满了快乐二字,眉尖微皱,冷着脸看到她手中握着的信笺,在看谁写的信看得这么高兴?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向他袭来。 “在看什么?这么高兴。” 不过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又扬起眉眼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仿佛之前的吃味与担忧并不存在一般。 陶姚一眼就看穿他,习惯性地嗤笑一声,“明明就不高兴,就别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然后不待他解释,就把墨锭往他手上一塞,“快给我磨墨,我要给青青姐回信,我要当干娘了。”最后一字落音抬头看向傅邺的时候,她的眉眼似乎要飞起来一般。 傅邺受宠若惊,这么久以来,陶姚第一次跟他表现出亲密的举动,哪怕是磨墨这么简单的事情,在他眼里都能解读出不同的意义来。 他一时高兴,忽略了干娘的称谓,而是真的执起袖子给她磨墨。 屋子里的俊男美女,少了平日里矛盾的相处模式,看起来更为赏心悦目。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承袭爵位 一个安静的磨墨,一个无声地写信,看起来似井水不犯河水,但偶尔她抬头思考时,他都能瞬间捕捉到,朝她微微一笑似是在询问。 陶姚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也挺好的,原来她跟他之间也能这般默契。 等她终于把信写好吹干墨迹装信封内时,傅邺这才状似随意地问道,“是写给盛姑娘的?” 他一直在想她之前说的那句话里的干娘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联想到盛青身上,这个她识于微时的手帕交,一直在她的心里有着特别的份量。 陶姚大方地点了下头,“她与葛大夫要迎来新生命了,我得空出时间去亲自给她接生,毕竟可是我头个干女儿或者干儿子。”一边说,一边去查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有好些事都是排好日子的。 傅邺发现自己有几分妒嫉那个盛姑娘的丈夫,因为是陶姚身边的人,所以他对这个盛姑娘也是知道一二的,再说她成亲时,他可是厚着脸皮跟着陶姚一块儿去出席的,自是知道这盛姑娘嫁得有多不甘心了。 可人家还是有孩子了,而他,看了眼手里的墨锭,他讨好般地悄然凑近陶姚,“等把常平侯府里不讨人喜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我们也成亲吧?” 换做上辈子,他肯定说得理直气壮,可现在在她面前,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她不同意。 陶姚虽说心境有了改变,对跟他成亲一事不再那么排斥,但可不代表她会轻易点头同意他的求婚,遂朝他呵呵一笑,就是什么也不说。 傅邺也不失望,这些话多说几遍,兴许会有不同的答案,毕竟这次她对他笑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他突然似兴灾乐祸又似遗憾地道,“忘了跟你说,那个方健这回是真的玩完了。” 本来还以为给他点机会往上爬一爬呢,爬到一定程度才将他打回原形,可没想到这个就是这么不争气,不过刚中了个状元就飘成这样,蠢得被人设计了都不知道,这下子御史一弹劾,什么前程都不会有了。 还没有找到好靠山,空有状元郎的头衔,其实经不起一场小小的风浪就会被掀翻了。 陶姚对方健的厌恶在提到他是都会溢于言表,“他这样的人还是趁早回家耕田为好,省得将来当上一方父母官为害乡民。” 傅邺听闻,一张俊脸都放出光来,嗯,这话说得真好听,“我寻思着也是这个道理。” 陶姚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老早就想给他挖坑了,就别在这儿装了,看着寒碜。 傅邺伸手摸了摸鼻子,在陶姚的面前,他肯定不会承认对他不利的形象。 “对了,那个陶春草如何了?”陶姚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傅邺一开始没想起陶春草是谁,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那天抓着傅兰心狂打从而还被扣在府里的方健之妻,“她啊,”突然想起这陶春草出现在常平侯府是陶姚带她进去的,就是这点让乔氏对陶姚也恨之入骨,“你想她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陶姚摇了摇头,“我不是要保她,她那样的人,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不值得同情。”抬头直视傅邺,似笑非笑地道,“相信你应该知道,她那天能进去常平侯府是我帮的忙。” 换言之,傅兰心闹出的这场丑闻,其实她暗里也算是推波助澜了。 从那天陶春草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件似她穿的衣衫颜色的衣服,套在身上迷惑别人的行为,她就知道傅兰心肯定不是无辜的,要不然陶春草不可能成功引她上钩。 当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都被郑妍给一锅端了。 傅邺伸手握住她的手,看她挣扎了一下,他却是握紧不松开,这个以前想做却不能做的动作,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对她的情感,现在得知有了松动的可能,哪里还会放过? 陶姚嗤笑地瞪视他一双大胆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其实很是好看,可她怎么就那么想砍了下来? 傅邺感到背脊一凉,不过仍旧没有松开手,而是握得更紧了。“乔氏是不想放过陶春草这个胆敢打她爱女的人,不过这也不是她想不放就能不放的,毕竟陶春草没有犯事……” 陶姚听到他这么一说,看他那抹冷酷的笑挂在唇边,她突然打了个冷颤,这个样子的傅邺才是她最熟悉的,第一世时这张脸她看过无数次。 其实他从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变过,依旧是霸道的那个人。 “吓着你了?”傅邺后知后觉地忙道,赶紧把周身的气势收起来。 陶姚不屑地撇撇嘴,“我还没有这么柔弱。”第一世时就没能吓着她,更何况是现在?“只是我不该把你想得太美好。” 傅邺赶紧像只大狗般讨好地对她笑了笑,“我只想把所有的美好都留给你。”至于其他人,他才懒得去管他们是生还是死。 陶姚突然脸蛋一红,这混蛋实在太会打蛇随棍上了,气恼地一把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孩童般地将手背到身后,然后才挑眉看他,嘴上却说着无关的话,“你想再把傅兰心嫁给方健?”要不然他会这么好心留下陶春草? 乔氏如果真的杀了陶春草,那就是刑事案件了,真追究起来,乔氏得不了好,当然对于如今处于风雨飘摇的常平侯府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有何不可?”傅邺冷声道,“这夫婿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个儿选的。” “当日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吗?”陶姚似挑衅般道。 傅邺挑了下眉回应,“那人是当场一品大员的亲戚,乔氏怕是没有本事要人家负责,万一人家真追究起来,乔氏如今也讨不得好。”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傅松自己都自身难保,乔氏这侯夫人如何还能端得起架子? 陶姚似同情又似兴灾乐祸地说了一句,“可怜的傅兰心。” 这辈子她还没有跟傅兰心真正地交手,对方就要退出她所在的版图,实在是……无趣得很,毕竟没能亲自动手回报这个昔日的仇家。 “没良心。”傅邺伸手轻刮了下她的俏鼻梁。 然后就被陶姚一脸嫌弃地给拂开,警告道:“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 她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既是看得痴了,这才是他记忆里的陶姚,满身都是刺,又满身都是玫瑰花香般地迷人,对于她这副容貌他也是怀念得紧。 “真好,你回来了。”他伸手一把将她抱到怀里。 陶姚一愣,本能地想要伸手推开他,最后却是垂下双手任由他抱着,这个怀抱她其实也不陌生,心底多出了一些酸酸痒痒的东西,她知道曾经的那个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在慢慢地愈合。 时光可以催人老,也可以给人以新生。 御史参了傅松一本,逐条数落他的罪状,傅松被叫到御前听着关于自己的罪名,竟是吓出满头大汗,这些罪名都是从哪来的?简直是牵强附会,他想要狡辩,结果在看到上座的皇帝也好,一旁的叶游等人也好,都一副冷然的样子,顿时,他明白了。 自己大势已去了,在新皇帝面前,他没有功迹可言,而这叶游却是那逆子的未来丈人,他们是要自己腾出位置给傅邺。 这么一想,他的拳头在暗处紧紧地握着,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心里除了恨极了傅邺这个忤逆子,似乎看到了周氏猖狂得意的笑。 “傅松啊傅松,你也有今天,苍天有眼啊,我儿终于把你伪善的画皮给撕下了,我看你以后还如何狂?如何傲?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是你杀害结发妻子的报应,哈哈哈——” 周氏肆无忌惮狂笑的样子似乎出现在眼前,傅松恨得双眼通红,想要破口大骂一声“贱人”,但在瞥到那一抹明黄之色时,他生生地将这俩字给压了下去,他还舍不得不要这条贱命,只是气怒攻心之下,他居然握紧拳头晕了过去。 刚坐稳龙椅的前宁王现皇帝朱真章皱了皱眉头,这老东西实在是不堪一击,看到他似乎就看到他父皇老态龙钟却死活不肯让位的丑态,顿时厌恶地道,“御前失仪,把他拖出去送回家中,以后朕不想再看到他。”说完,当即下旨让傅邺袭爵,随后拂袖一挥,起身离去。 叶游等人拱手行礼目送皇帝离去。 傅松在御前出丑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回到府里清醒过来的傅松自觉失了颜面,又没了爵位傍身,不敢外出让人耻笑,开始了借酒浇愁。 圣旨落到了傅邺的手里,他就是铁板钉钉的新一任常平侯,年纪轻轻就是圣上的红人,如今这爵位又没被褫夺还成功承袭,可见圣眷正隆,俨然成为了京城年轻一辈的楷模。 京城不少观望的人家原本想看傅家的笑话,如今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人家到头来还是权贵,只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罢了。 至此,说闲话的人少了许多,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汤氏此时无力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看着颓废的儿子,心里又是痛惜又是恨其不争,忍不住重重地打了儿子的背脊几下,看到儿子通红的双眼,她这才停手道,“这京城既然待得不痛快,那我们就回老家吧,回到了那儿,你就还能堂堂正正地站起来……” “凭什么我要像个丧家之犬般逃走?”傅松怒吼道。 汤氏累了,不想再跟儿子吵,“我已经跟邺儿表明了态度,不但你,还有乔氏和傅阳,我们都走,这是惟一保存你们父子的方式,娘老了,不想看到我们傅家自相残杀,儿啊,就听为娘的一声劝吧。” 傅松还想不管不顾地说些刺痛母亲心的话,可在看到母亲那满脸的皱纹和全白的头发,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任性,因为知道母亲会无底限地纵容他。 可是,现在母亲老了。 最终,他低下了头颅同意了母亲的提议,他也是一刻也不能跟赶他下台的傅邺共处一府了。 乔氏不肯走,她不想灰溜溜地离开,可是现在的她斗不过汤氏被禁足起来,她终日大喊大叫也没人理会,最终,她认清了现实,这才得以见到汤氏。 汤氏冷冷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当年同意你进府来当续弦。” 乔氏轻嗤一声,“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周氏早就做古了,老太婆,我且问你,我的兰心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要回老家的名单里面没有女儿的名字,她不得不来见这个老太婆问清楚。 兰心是无辜的,她是被人设计的。 汤氏似没有感情般地道,“她嫁到方家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恍然大悟 乔氏如晴天霹雳般地怔在那里,好半晌才醒悟过来般冲向汤氏,“你这个老虔婆,兰心也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推她跳这个火坑?那个方家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 汤氏被吓得往后退了退,急忙唤人上前拦住发疯的乔氏,乔氏的身体毕竟不好,很容易就被人给拦住了,她这才心定地上前冷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送她到家庙去青灯古佛一辈子吗?那种苦她更吃不了,还不如嫁到方家去,往后是好是歹就看她的造化了。” “那个方健早已娶妻……”乔氏气怒道,她的女儿进门就得做小,她如何舍得?兰心是她千宠万宠长大的,看她受苦还不如杀了她更快一点。 “那又如何?”汤氏似想到什么般嗤笑一声,“当年我儿不也娶妻了吗?你不也还往上凑?不惜珠胎暗结上位逼死原配,怎么?那时候不知道廉耻,现在就知道了?” 乔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地交错着,她要为当年这个错误的选择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了结?“我错了,”她终于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然后哭喊出声,“可兰心是无辜的,她是被人陷害的,是你的好孙子和外孙女陷害她的……” “无辜?”汤氏似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大笑出声,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孙女,就是不喜欢她传承自乔氏那部分的血脉,“你问过她了吗?她那天到底想做什么?她是想要陷害她未来的大嫂,结果老天有眼啊,她自己倒是把自己给陷进去了,一报还一报啊。” 乔氏焉能不知道这些细节?但她没想到傅家的人会绝情如此,她的女儿好歹是姓傅的。 汤氏没有心情再与乔氏说下去,“你下去吧,如果真舍不得她,就给她一副能过活的嫁妆吧。”说完就摆摆手不欲多谈。 乔氏似一语惊醒梦中人般,她急忙转身离去盘点自己的嫁妆,这是惟一补救的方法。 可是,她这一决定又遭到儿子的强烈反对,傅阳也是前途尽毁,他也需要钱傍身,是绝对不会允许母亲拿大部分的嫁妆去补贴姐姐的,况且这个姐姐日后是半点助益也给不了他的。 傅兰心如愿嫁给了方健,以平妻的名义进门,陶春草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只是看在傅兰心的嫁妆还算可以的份上,加上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是斗不过常平侯府的,只能哑巴吃黄莲吞下这个苦果。 陶姚没有去参加这个婚礼,傅邺也没有去,自从那天之后,他一有空就围着陶姚转,根本就不会把心思分给别人,更何况是傅兰心? 陶姚进宫,他跟着,陶姚出宫,他也跟着,就算到诊所去查房,一回头准能看到他,顿时心就烦了,直接上前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大门,不客气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赶紧走,去忙你的事情……” “我最忙的事情就是你啊。”傅邺讨好地朝她笑道。 这让进出诊所的不少年轻少妇看到都羞红了脸,这么好看的郎君都伏祗做小了,这姑娘怎么能如此待他?有不明真相的人都暗暗谴责地看向陶姚,似乎她在暴殄天物。 陶姚抚额,她就不该对他心软,谁知道有一天他会变成这样? 正待不管不顾地要轰他离去时,就看到傅兰心跟方健走了过来,她看着这俩人走近,脸上就扬起了一抹讥笑,这是准备要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傅兰心的样子,这才成婚几天,她怎么觉得傅兰心憔悴了许多? 傅兰心看到陶姚,就忍不住抬起头如往常依旧傲然地看着她,然后手示威般地圈住方健,方健却是不耐烦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她这是嫌自己还不够拉仇恨的? 傅邺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不过他没有出声,眼却是眯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傅兰心,莫非? 陶姚却是转身就走,懒得搭理这俩人。 “走什么?”傅兰心出声道,“陶姚,你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话一出,陶姚立即转身看向傅兰心,这老天爷莫非是把这个世界当成了筛子在用吧?重生这事也能成批量出产?人人有份? 傅邺在看了傅兰心一眼之后,目光却是对准了一脸没有惊讶的方健,顿时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忍不住低笑出声,继而大笑。 陶姚随后也跟着笑出声来,这实在太可笑了,重生是老天爷给的福利,可看看傅兰心,这么大喇喇地找上门来,就是拉着方健到她面前来摆谱?实在是没脑得可以。 “你,你们笑什么?”傅兰心气怒道。 方健却是再也不忍她了,一把抽出被她抱着的手臂。 新婚之夜,他一掀盖头时,傅兰心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变得与前世一模一样,从那时起,他就知道那个傅兰心又回来了。 可是回来了又如何? 她这傅家千金也不值钱了,她的亲亲爹娘都抛下她直接回老家了,在陶春草眼里多得耀眼的嫁妆在他的眼里却是寒酸得可以,这跟前世他们成亲时差天共地,可见傅家已经放弃她了,偏她还要端着公侯千金的架子,实在可笑。 他就不该跟她来这里,都怪自己病急乱投医,想着傅邺或许看在与傅兰心的兄妹之情上愿意伸一把手拉一拉他,毕竟前世的那些恩怨这一辈子的傅邺并不知道,可是现在看到傅邺这讥嘲的模样,他的心顿时就凉了。 连妹妹的婚礼都不出现,也没有施压过他和陶春草一定要把正妻之位让出来给傅兰心,可见傅邺与前世一样,对这个妹妹是真的没有多少情谊。 不过在目光看向陶姚的时候,他突然如醍醐灌顶般地想通了一些事情,这辈子为什么陶姚的命运轨迹早早就变了,并且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原来她也有奇遇,荷花村的那一幕幕飞快地从他眼前闪现。 他一脸的恍然大悟。 第三百四十六章 结局 方健看着自己愣神了的样子,让陶姚不悦地微微眯了眯眼,她与他实在没话可说,并且连回复傅兰心话的意愿也没有,于是她直接就朝傅邺道,“我还有事要忙,等会儿还有手术,他们就交给你打发了。” 既然他老爱到自己面前来晃,所以她使唤起他来格外的理直气壮。 傅邺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脸上宠溺的一笑,“你先去忙你的,这里不用担心。” 尤其是这个方健,他可是没忘了这人曾经是陶姚的未婚夫,这个曾经的身份实在是碍眼至极。 看到陶姚就要转身而去,方健突然上前几步挡在了陶姚的面前,只是他伸手刚要抓住陶姚问个清楚的时候,傅邺一把反剪了他的手,丝毫不给他机会碰触到陶姚。 “你放开我!”他转头向傅邺咆哮一句,然后又急急地看向陶姚,“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重新来过,陶姚,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我们……曾经也有过很多美好的日子……” 话还没有说完,肚子就直接挨了傅邺一拳,他忍不住痛闷哼起来,眼睛还是执着地看向陶姚,他还记得曾经她为他付出的一切,他不相信她会变得这么快。 陶姚实在是讨厌他那副自以为深情的样子,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她冷冷一笑,“我跟你不熟,话可别乱说,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他可没有说错。”傅兰心也上前伸手拦住陶姚的去路,她朝左右经过的人群看了看,然后凑近陶姚道,“你不想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传闻吧?陶姚,我不知道你这辈使了什么手段成了永安侯府的千金,但我永远都记得你落魄的样子,还记得你曾经那不堪的过去吗?你可是爬上我哥的床……” “啪”的一声,陶姚直接就给了她一巴掌,看到傅兰心一咬银牙想要闹大事情的样子,她直接唤了一声,“春夏。” 不知道从哪儿闪出来的春夏直接就一把抓住了傅兰心,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傅兰心胡乱说话毁了自家小姐的清誉。 傅兰心发出“唔唔”的声音,满脸都是不甘,这让不少人都悄然驻足观看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陶姚却是直接迈步离开,不再看傅兰心那张讨厌的小脸,“滚开,好狗不挡道,管好你的舌头以及看好你家的狗,别让它出来胡乱攀咬人,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乱棍打狗。” 她真的不知道傅兰心是怎么想的,跑到她面前来自取其辱是种什么奇葩的想法? 傅兰心不甘心地看着陶姚的背影越走越远,她的算盘打得很好,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逼陶姚就范,让她哥也得向她低头,让她以后的生活有保障,不然她就要让方健去毁陶姚的名节。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根本就不按她想的去发展,而经过的人只是好奇地看了看,议论的声音并不多,并且在陶姚说了那番话之后,都如看狗屎一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得了失心疯一般。 “这都是什么人啊?还到这里来撒泼。”有人撇撇嘴看着她被一个粗鲁的侍女押出去。 “刚才听她的意思,是想要给叶姑娘泼脏水。”有人听得多了点,就总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呸,就她?也想要诬蔑叶姑娘?”这是惊讶的声音。 “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的姑娘,叶姑娘可是个好人,绝不能被她给诬蔑了。”这是为陶姚说好话的人。 “哎,我也这个意思,自从叶姑娘办了这个诊所,收费也不高,我们生娃都省了不少钱……” “关键是这诊所照顾得好……” “对对对,我婆婆那人厉害得不行,要不是这里生娃收费不高,我婆婆肯定不舍得送我来,我只怕还得在家里侍候她到生的时候……” “……” 不管是大肚子的,还是不大肚子的,都念陶姚的好,毕竟这年头有良心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在这样的人面前,傅兰心想要让陶姚的名声扫地,那真是痴心妄想,毕竟她们认识陶姚,知道她是个尽心尽职的稳婆,而傅兰心是谁啊?问她们这些生活在中下阶层的人,只怕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上来。 傅兰心也不是真的蠢,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在这诊所根本就不占优势,要闹只能到那些贵女面前去闹才能凑效,她们中肯定有看不惯陶姚的人,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又还有谁会搭理她? 她被人设计,出了那样的丑闻,只要还要闺誉的姑娘家就没有一个人还会跟她来往,现在谁都怕沾上她,惟恐被人也当成跟她一样寡廉鲜耻,到那时候哭都没有眼泪。 她心里恨这些人的凉薄,可是再恨又能如何? 她只怕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她早一点重生,只要早几天,她就算是求也要求母亲将她嫁到别家去,哪怕为妾,也好过跟方健捆绑在一起,尤其是现在的方健比起上辈子还不如。 这一路都有人指指点点地说难听话,她只能发疯地扭动着,可惜未能挣开那个粗鲁女婢的脏手。 到了外面的巷子里,没人再围观,那个粗鲁女婢一把将她推开,然后就退到一边去。 她来不及看自己的手腕处被抓得通红,而是看到她大哥原来一直都在,可他却没有为她出头,她一脸忧伤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傅邺也顺手把方健丢给傅兰心,看到两人跌做一团,他这才朝春夏道,“你先回去。” 陶姚那边不能少了这个女婢。 春夏朝傅邺行了一礼,然后才退下去。 “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傅兰心好不容易才推开方健,直接上前去朝傅邺道,“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傅邺看了眼傅兰心痛哭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的波澜,他想到小时候他也曾这样去质问过傅松,“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亲儿子啊,我娘是你的结发妻子……” 那时候的傅松依然没有一丝波澜。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费心神。 “你要怪就怪你身上为何流着傅松和乔氏的血。” 傅兰心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她以为傅邺只是恨她是乔氏的女儿,却没想到她连她傅家的血脉也否定了。 “你,你身上也流着爹的血。”她启唇反驳回去。 “是啊,所以我跟他一样凉薄。”傅邺讥笑道。 这话一出,傅兰心瞪大了眼睛,原来她曾经以为哥哥对她的好都是在骗她的,“我真傻,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疼爱我这个妹妹的……” “你的出生并不光彩,傅兰心,你娘怀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奸生子。”傅邺平静地说着让傅兰心难堪的话,“这么些年来,乔氏把你给宠得变傻了,你所有的不甘和痛苦,怪不得到别人的身上,要怪就该怪你娘。” 傅兰心的脸色渐渐变白了,对于母亲跟父亲成亲的事情她并不知道,但是她不只一次听过别人议论她的出身,尤其是姑姑傅瑶看她的眼神也如这个异母哥哥一样,原来在他们的眼里,她是那样的不堪。 傅邺不管她能不能接受,直接又道,“既然上天给了你奇遇,你就该想法子让你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傅兰心,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想法子远走高飞,留在这京城,你以为你还是常平侯府的千金吗?”他凉薄的摇了摇头,在他的时代里,傅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没有人再会买你的账了。” 换做前世的他,这番话他是压根就懒得说,直接轰走了事,毕竟他也是这么做的。 可能这一辈子他对于陶姚的事情反思得太多,乃至心底最终还是变软了一些,只要傅兰心不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不至于赶尽杀绝。 傅兰心想要大吼大叫说他说错了,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门千金,可是看到这异母兄长那毫不动容的脸,她终于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第一次,她深刻的知道自己是何等处境。 前世死的时候,她只有不甘,只有怨恨,直到重生这几天来,她也一直是这样的情绪,就连陶春草那个蠢货的挑衅她也懒得理,她就一直在想着这一世到底哪里有了偏差? 她还傻傻的以为这偏差是往好的方向变,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前世还早的就要过落魄的生活。 “我不相信。”她忍不住捂脸嘤嘤地哭了出来。 傅邺对于她的眼泪半点动容也没有转身就走,偏身后传来破风声,他直接转身,就看到方健扭曲着一张脸手里拿着匕首直接向他捅来。 “我要杀了你,没有了你,陶姚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不自量力。” 傅邺连眉毛都没有抬,直接抬脚就将方健给踢倒在地,而他手里握着的匕首“咣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直接上前一脚踩到方健的肚子上,然后半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拍了下方健胀红的脸庞,“真不知道像你这样毫无价值的人,老天为什么还要给你重生的机会?简直是暴殄天物。”然后手一张直接掐住方健的脖子,“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方健,别让我再有机会掐你的脖子。” 直到方健的脸色变成紫色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这才松开手,杀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没意思,他还不想为他脏了自己的手。 起身后,接过观言递上来的巾帕,他擦干净手,直接就扔到了方健的脸上,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躲在暗处的陶春草把这场戏从头到尾都看了清楚明白,原来这方健和傅兰心都有猫腻啊,她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她对方健始终是利用多感情少,现在这方健再也不能给她带来利益了,这样的人留着也没有意思,眼珠子又悄然看了看傅兰心,那笔丰盛的嫁妆,她心动了。 没有惊动一人,她就悄然退去了,并且把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点,吃一堑长一智,她不能让这俩人对她起防心。 这日,等陶姚忙完要离开诊所之时,看到外面停着的马车,她就叹了一声,然后吩咐春夏坐上自家的马车先回去,而她直接上了有常平侯府的马车。 “侯爷这是在等我?”她戏谑地出声。 傅邺这才放下手头的卷宗,朝她一笑,“知道你也要这个点回府,顺便我也想鲍姨了,是故我们顺路。” 陶姚嗤笑了一声,然后不客气地坐下,指示观言给她沏一碗茶水,“常平侯府倒闭了?我看你最近都爱往我家跑。” 一开口就是不吉利的话,听得观言额头都冒汗了,赶紧把茶沏好奉到陶姚的面前,在看到自家公子朝自己挥挥手,他顿时识趣地转身出了去,再听这未来主母说话,他想他会短寿好几年。 傅邺端起她爱吃的果脯到她面前,“那你还不赶紧嫁给我,到我家里来管账?真倒了你可就损失大了。” 又想哄骗她赶紧成亲? 陶姚才不吃他这一套,这些话最近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好不容易自己才占了上风,怎么样也得拿乔够本了才能点头下嫁,嗯,她心底对于这一决定还是十分坚持的。 “那敢情好,你可以入赘到我家,我养你啊。”她笑眯眯地道。 哪知道,傅邺这厮可以不要脸地将一盘果脯放下,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地道,“真的?陶姚,我可以的。” 只要能娶到美娇娘,入赘算什么?反正他对于傅家的传承从来都不看重,要不然前世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陶姚怔了怔,似乎看到傅邺的身后有条尾巴在摇,不行,她一定是眼花了,以傅邺这心高气傲的样子,哪里会同意她的入赘说?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傅邺高兴地道。 陶姚愣然了,“说好什么?” “入赘啊。” 听到这厮理直气壮的话,陶姚实在想骂自己真是嘴欠,虽然早知道这厮没皮没脸的,但没想到会这般不要脸面。 不过,她还是挑了挑眉道,“好啊。” 结果,到了永安侯府,傅邺扶了她下马车后,就跟着她径直去见鲍芙。 一见到鲍芙,他就朝鲍芙行了一礼,然后郑重地道,“岳母在上,受小婿一拜。” 看样子是要行大礼。 鲍芙一愣,这是在干什么? 她抬眼看向女儿,哪知道女儿却不接她的眼神?遂,赶紧起身上前扶起傅邺,“邺儿,这是在做甚?” 虽然俩年轻人还未正式成亲,但一声岳母她还是担得起的。 傅邺却是高兴地道,“刚刚陶姚同意跟我成亲了……” “我没同意。”陶姚耍赖地道,然后一屁股坐到母亲的身边去。 “我不是已经同意入赘了吗?”傅邺委屈巴巴地道。 “入赘?”鲍芙惊到了。 “对啊,岳母,我……”傅邺想要说些讨好未来岳母的话。 “你闭嘴。”陶姚瞪了他一眼。 鲍芙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俩人在耍花枪,当她老了看不出来吗?“这话咱家里说说就好了,可不能当真的。” 常平侯府的爵位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如果傅邺身上没有爵位,她肯定就一口答应了,但是好好的爵位岂能拱手让给他人? 她还不至于糊涂至此。 看到傅邺还要再说什么,她忙道,“好了好了,囡囡这性子你可不能全由着她胡闹,这话可不能传出去,不然像什么样子。” 说完,就把傅邺给打发到外书房去,看那孩子一走三回头的,她这才没好气地瞥了眼自家女儿,“明知道他对你痴心一片,你何苦拿这个去做弄他?” 唉,自家女儿这婚事她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偏这丫头就是不点头同意完婚,她再急也没有用。 陶姚半点也不愧疚,“娘,你不用操心,他自己都不当回事,我们又何必较真呢?” “你啊。”鲍芙舍不得说女儿,遂把手中的两封请柬递到她面前,“看看。” “谁家的啊?”陶姚拿起来好奇地打开看了看,原来是傅家二房和三房送来的入伙请帖,先是随便看看,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遂抬头看向母亲,“娘,傅家分家了?” 傅邺没跟她说过这事,毕竟老夫人汤氏还在,她想着傅家也不会这么快分家。 鲍芙道,“这就是他对你的诚意。” 陶姚瞬间就明白,他是在把常平侯府里不讨喜的人都给清了出去,汤氏携亲生儿子和媳妇乔氏回老家了,留下了庶出的二房和三房。 爵位成了侄子的,他们这些庶叔们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毕竟吃侄子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又或者傅邺给了什么好处他们,让他们提前分府另过,这才有了二房和三房搬家的事情。 鲍芙轻握女儿的手,“现在常平侯府就空等你这个女主人入住了,囡囡,为娘希望你能珍惜他的这份情。” 换成一般人,是做不到这点的,偏这孩子做到了,当她看到这俩封请柬的时候,她也是动容的。 一入门就是当家主母,这是京城多少待嫁姑娘求之不得的,毕竟结婚要先做小伏祗熬上几年或许才能自己当家作主,这还是婆婆开明的情况下,万一婆婆活得时间长又刁钻,那几十年也得这么过下去。 为人媳者甚艰难,她也是这么过来的,知道那个滋味并不好受。 这也是她从来不为难儿媳妇贺氏的原因所在,一家人没有必要摆这个婆婆谱,可女儿终究是要嫁入别人家,她以前一想到汤氏和乔氏就会彻夜难眠,怕女儿嫁过去会吃这俩人的苦头,毕竟这俩都不是善茬。 可现在没有了这层顾虑,她连吃饭都能香一点。 陶姚说不动容是假的,傅邺对她的好一点一点地体现了,他在用他的方式在弥补那一世的缺憾,他不是木头人又岂会半点反应都没有? “娘,我知道了。” 鲍芙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没再说什么,她自信自己的女儿从来都知道要什么。 用膳的时候,傅邺发现陶姚对他好了许多,顿时感激地看了眼鲍芙,做为未来女婿,他是不遗余力地讨好未来丈母娘,再说鲍芙对他这个子侄从来都是爱护有加的。 坐在他旁边的叶凛伸手撞了撞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 傅邺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答,然后转头狗腿子地给陶姚布菜,“这个菜你爱吃,多吃点。” 叶凛轻嗤一声,“哼,借花献佛。” “夫君。”旁边传来他娘子的声音,他一转头,就看到娘子给他布了好几个菜,顿时他脸上满是骄傲地斜睇傅邺,看吧,这才是最高境界。 傅邺才懒得理这个傻子。 叶凌自己一个人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那边,最终只能就着这狗粮吃饭,心里酸溜溜的,好在他的婚期不远了,等成亲后,他也是有娘子疼的人。 叶游和鲍芙俩夫妻对视一眼,然后都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轻人可把他们这些老家伙给比下去了。 盛夏时节来临的时候,叶凌的婚期终于到了。 永安侯府张灯结彩,处处红绸飘,成亲的喜悦遍布了全府,更是开起了流水席。 贺氏身为长媳忙得脚不沾地,陶姚这小姑子可不好在一旁瞎指挥,毕竟只需要一个号令就可以了,然后她就抱着大侄子这边看看,那边玩玩,权当为嫂子分担了。 鲍芙也不得闲,她得忙着招待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戚,当然,不少亲戚看到陶姚时就会问她什么时候成亲,这让她越发不爱往亲戚面前凑,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可不好招待,还是留给她娘吧。 傅邺找到她时,看到她正跟着她家大侄子在花架的荫凉处玩耍。 “原来你到这儿躲懒来了,让我好找。”他看了眼那胖娃娃,然后不客气地坐到陶姚的身边。 陶姚瞥了他一眼,“坐过去一点,都挤在我大侄子了。” 傅邺一把将这胖娃娃抱起来,好在这孩子不认人,谁抱都笑呵呵的,于是,他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人家的胖脸蛋,“跟你爹一点都不像,哪天被拐了都不知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陶姚忙把自家大侄子给抢救出来,自己抱着。 傅邺有几分吃味,这么喜欢孩子,他们赶紧结婚生一个还差不多,眼馋人家的算什么?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可不能说出来,不然陶姚铁定翻脸给他看,还是老夫子说得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不在前面忙,过来做甚?”陶姚随口问道。 傅邺伸手正捏着胖娃娃如莲藕般的小手臂,也随口地回了一句,“方健和傅兰心离开京城了。” 陶姚这才抬头正眼看他,“怎么舍得走了?” “京城居,大不易,你以为他们有几个钱够花?”傅邺道,“傅兰心的嫁妆并没有多少,她贴补不了多久的,反正在京城已经没有出人头的机会,早早回乡才是上策,算他们还不是蠢到底。” 傅阳是自私的,乔氏也是存了私心,所以当日傅兰心出嫁时给的嫁妆并不丰厚,而汤氏当时还掌握着府中中馈,给的嫁妆更是少得可怜,傅兰心手头并没有多少银子。 “走了也好。”陶姚很快把这个话题给抛到一边。 她的余生很贵,并不想放在一些烂人烂事上面。 傅邺也不再提,于他们而言,方健也好,傅兰心也好,都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只愿余生不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前面要开宴了,我们也过去吧。”傅邺把她怀里的胖娃娃抱起来,朝她伸出手。 那只大手就在面前,上面的纹路她很熟悉,每一条都能数得出来,陶姚想,原来她对于那些曾经亲密的过往是记得那么清楚。 他没有出声催促,而是默默地等她。 她抬头朝他一笑,伸手握住他伸到她面前的大手,这手有些老茧,但却很是温暖,她不由得握紧了。 傅邺因为她这个举动朝她一笑,这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灿烂,似乎把往日的阴霾都驱散了。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这雕梁画栋的回廊里。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他的府里太空了,如今他一得闲都不爱在府里待着,老想着往叶家跑,毕竟这里有她。 “急什么?最近我正忙着跟太医院打交道呢,等这事过了再说。”她还打算再抻抻他,她就喜欢看他向她求亲的样子,“还是以前说等我是骗我的话?” “……” 只是,他和她都知道,这一世,还很长,漫长的余生,他们还有彼此,一起看这人间烟火。 (全剧完) ------题外话------ 正文到此就结束了,这篇文连载了大半年,在这些日子里,感谢有你们的陪伴,让我这一路并不孤单,鞠躬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