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世子妃》 第一章 澹台 世人皆知成阑陵州锱铢,可较之与流沙,得之相当于得了天下半数财富。 但陵州破城的那一日,城内没有鼎铛玉石,更没有金块珠砾,有的只是几堵残壁破垣寂寥地立在漫天飞扬的黄土中。 令人更为惊讶的是,众人刨开黄土,里面有的不过是折戟、断刀,还有生蛆的白骨,竟半分不见任何陵州城郭的踪迹。 为何? 众人寻觅苦久终于得知其原因。 陵州城由当时世间半数奇工匠人设计修筑而成,其中设计遵循奇门八卦之布局,奇淫巧计随处可见,各处机关更是精妙到匪夷所思。可它为何会沉入地下呢?原来是当年南秦北梁破陵州城时,成阑末帝为了保全陵州财富,果决按下了机关闸,由是,陵州城沉入地下。 就在各大势力多年搜寻机关无果的时候,一个关于武林老派澹台山的传言出现了。 江湖上说澹台山是成阑的宗室子弟所创,是这世上唯一知晓陵州地下城千万财富遗址的人。 虽然江湖和朝堂都对澹台山虎视眈眈,但澹台山毕竟是武林大派,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沉淀,门徒众多,门下能人异士不在少数。这些原因使得他们不敢轻易对澹台山出手。 但也不缺少阴谋论者猜测诸如陵州城财富是成阑末帝为了日后兴复成阑而留下的,澹台山只要一到合适时机就会起事,重塑成阑辉煌等等。 传言到底可信吗? 其他的不知,但关于澹台山的渊源,确是可信的。澹台山始创人是成阑皇族宗室人士,但在当时创立澹台山只是为了控制江湖势力,形成朝堂江湖俱归成阑的格局。 后成阑面临亡国之危,成阑末帝惋叹成阑国土分崩,遂留下遗志,命澹台山助贤君再次实现天下一统,保全当初成阑先祖打下的江山国土完整,还百姓一个曾毁在他手上的太平盛世,至于这个贤君是不是成阑后裔都无所谓。 为了这个遗志,澹台山几代人都在努力筹谋着,也不知是惨还是幸,这一代澹台山的责任,落到了谢靖亦的肩上。 “舅父,青禾来了,不知您今日有何教诲?” 来人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她一身青黑色衣裳恰好体现其常年练武而得的姣好身材,如瀑墨发用一根黑色带子高高束起。 容貌虽不算惊为天人,但却胜在五官清隽灵秀,眉宇间那一份淡然又傲气的气质,仿佛有睥睨天下的决心。 五官中最为出色的是那一双桃花般的眼睛,上搭斜飞柳叶眉,每次说话时眉眼都会将她的喜怒哀乐直接讲述,尤其双眸流转时像是有星辰在其中,是耀耀生辉,似狡黠的野猫,又似灵动的狐狸,可称得上“眼明正似琉璃瓶”。 最让人难以忽略的是她的气势,面对敬重长辈时的不卑不亢,使她如同高山青竹般长身挺立,又如翠绿青松般冷冽傲然,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自信傲然。 “青禾,舅父问你,何为侠?”说话的正是澹台山山主澹台锋,澹台山第六代传人。一身正气,身材伟岸高大,目光锐利如炬,一看就知是个坦荡君子。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士应当心怀天下,用手中剑扫不平,惩贼寇,用胸中义扶黎民,定安乐。”谢靖亦望着这个她从小最敬重的人,眼中全是坚定,大声答道。 “那澹台山的使命呢?又是何?” “安定世,作利刃,斩侫者;乱世中,躬此身,开太平。”谢靖亦从识字起就日日背诵这十八个字,现如今这几句话早已经刻进了骨血里,或许已经成为了她的信仰。 澹台锋颔首,神情中流露的是欣慰。他这辈子最为骄傲的事有二,一是有澹台越泽这样一个儿子,虽然他天生不良于行,但他从未丢过澹台家的脸,奇门遁甲造诣极高,风水天象皆是精通;这第二就是有谢靖亦这样一个优秀的外甥女继承自己的衣钵。 但这两样同时也让他羞愧,聪慧敏睿的儿子是个瘸子,天下重担却要让妹妹的女儿来担起。 但澹台锋却从不后悔这一决定,这天下必定要统一,成阑国土必重归辉煌,这是每一个澹台子孙必须担起的责任。 “那舅父再问你,当今天下形势如何?” 听着这个话题,谢靖亦知道澹台锋不是要教训她了,她也不再似刚刚那般紧绷,变得更加慵懒随性了,带着少女独有的俏皮,其中却又添了一丝稳沉,说:“那青禾就浅谈一番。” 谢靖亦还清了清嗓子,惹了澹台锋一记冷眼。吓得谢靖亦连忙赔笑,说:“百年前,南秦北梁割据成阑而立两国,南秦国盛得以居易河以南而定都秦州,辖有江南几州之沃土,而北梁只得退守易河以北,从而定都梁州。照理来说,南秦占有如此良土应当是更加强盛才对,但近几十年来无论是农业水利还是科举军事皆是北梁要胜一筹。” 澹台锋:“那你认为是为何?” “我特地探查了一番南秦与北梁,虽说只是沿途询问农民商贾,但综合多重因素,却也大致知晓了两国国情。南秦端帝元端主无为而治,重文轻武,擅中央集权,朝堂腐败之气如毒障弥漫开来,官员更是官官相护,已经从根儿上坏了;再说端帝疑心病太重,臣子不敢进言,不敢有所作为,且不信忠臣反重用奸佞,奸佞当道霍乱科举,卖官鬻爵,致使朝中无用之臣。而北梁武帝夏侯扬却是励精图治,专重军事,重用贤能,从他身边那一位国师林之章就可以看出夏侯扬选人眼光之毒辣。且夏侯扬早年征战疆场,知百姓不易,战争残酷,在位多年始终秉持着民为贵,社稷次之的为君之道。只不过…” 谢靖亦说到这儿,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只不过夏侯扬过于推崇武力,不屑权谋,而他身边的人心思又太深,若有一日这天下真归于夏侯一族,还不知最后掌权的是谁呢?” 论及兵法武功,谢靖亦此生最敬佩的同辈只怕就是夏侯扬了,他自幼学武,少年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每一战几乎都可以列入史册成为后人习兵法之典范。虽说他在战场上心思百转千回,但平素却是直率磊落,身为一国之主却从不屑于朝堂阴诡之道,看不惯就是看不惯,能用武力解决的绝不废话,很少说为了什么平衡权势而有所改变,也正是因此他得罪了多位地主权贵,双方关系一度剑拔弩张,就在众人以为夏侯扬会被罢黜的时候,这一切改变了。 为何?这一切源于夏侯扬突然提拔了一位国师,传说这位国师精通天文星象,奇门八卦,更让人惊骇的是他和上一位突然暴毙的国师之间有秘不可说的关系。 但最终这一切流言均被林之章雷霆手段压制住了,朝堂上的一切尖锐也被他的八面玲珑磨平了。 想到这,谢靖亦不得不感叹林之章手段之高明,真乃翻云覆雨也。 “那面对今日之势,你作为澹台后人,你的责任是何?你又是否愿意接过这个担子?”澹台锋面色严肃,眼睛如利剑一般,仿佛要将谢靖亦看透。 “回答。”澹台峰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追问着。 谢靖亦并没有如同前面那般侃侃而谈,相反她被这个问题哽住了。 虽然她知晓如今形势正是澹台山起事的良机,但她却不知自己是否真正想去做。 母亲澹台希教她做一个随性的江湖儿女,所以她有时不羁放纵,随性而为,做事不计后果只随本心。 舅父澹台锋却教她如何担起家国大任,所以有时她又苛刻严肃,脑子中全是家国大义。 二者应该选谁,谢靖亦不知。 遵从本心?但本心又是哪一个呢? 她既习惯了随性而为的日子,又做不到真正将舅父从小的教诲抛至脑后。 “是啊,我该如何?”谢靖亦似是低喃自问又似是询问。 澹台锋看到谢靖亦这副样子,仰天叹了口气,语气落寞:“唉!罢了!是舅父为难你了,这本就不该你来承担。” 澹台家不是没有别的孩子,只不过相比于谢靖亦来讲皆是资质平平,不堪大任。 澹台峰:“你母亲一直希望你潇洒快意,但是你身上始终流的是澹台家的血。青禾,若是凌尘……唉!” 他对谢靖亦是愧疚的,同时也是充满希翼的。 愧疚是因为他擅自将这个担子放在了她肩上,但希翼又是因为谢靖亦无论武艺心性谋略皆是常人难以比拟,若是有心,定可有一番大作为。 谢靖亦:“舅父,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澹台峰却摆摆手阻止了她,同时背手转过身去,不去看她,语调绵延悠长,说:“青禾,下山去扬州看看吧,扬州正好在灾中,你刚好可以去看看这世道现在究竟是何样的,你便会知道我为何执着于要你担起大任。” 澹台锋率先走出了屋子,他想着…… 青禾,去了扬州,你会看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凄凄;会知道“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的腐败。这比明刀明枪的流血死人更能让你感到震撼,你就会知道这世道并不如你想象中的河清海晏,到时就会懂得先祖遗志需要人来传承发扬,就会明白何为侠之大者,就会知道你澹台青禾当如何。 扬州,扬州…… 谢靖亦在心中一遍遍的默念着。 第二章 扬州 而此时南秦言明殿上,气氛有些压抑,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却是一言不发。 原因呢? 原来是昨日扬州知州田中上了折子,禀明夏日已至,致使近些时日扬州水灾泛滥,人及家畜皆是死伤惨重,无力抵抗数量庞大的水盗流寇趁火打劫。 扬州自古以来就是最为安定之地,民风淳朴,从未出过什么大乱子,更遑论这样的恶匪流寇,试问在他治下,竟出现这等穷凶极恶之徒,这绝对是在罔顾圣威。 想到这,元端眉间全是阴霾狠厉,此等之事,务必严惩。 其实光说水灾之事,倒也好解决,惯常的办法就是朝堂派遣钦差前去赈灾,但此次竟然有匪寇作祟,而且受灾对象是扬州。 扬州地位过于敏感,实在是有些棘手。 先不说,现任扬州知州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到时候在人家地盘要是惹人家不开心了,参你一本,你就只能等着哭了;再且,扬州还是南秦最大的产粮地和水军驻地,赈灾势必会触碰到这些东西,你敢保证自己面对这些利益不心动,就算你不心动,那你敢保证不会有有心之人污蔑你居心不轨? 最主要的是去了扬州到底是认真剿匪赈灾还是敷衍了事? 若是兢兢业业,倒可以在百姓中得个好名声,但却难保政敌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称你居心不良,拉拢人心等等。 可若是你随便了事的话,后果更加严重,先是受万人唾骂,后是天子一怒,接着只怕就是有一些想踩你上位的人落井下石,伏尸百万了。 总观这两条路,那一条是活路? 这些仅仅只是外部原因,扬州城内形势更是复杂。 扬州历来富庶,现今闻名于世的富商大贾大多皆发家于此,更有诸多地主贵族本家在此。 但扬州既然富庶,却为何本身解决不了灾后修复的问题,反而要求助国库不充盈的朝廷呢? 究其原因还是地主不愿。 强权逼迫他们拿出东西来? 但又如何逼?这些地主商贾他们有些是姻亲,有些是合作关系,有些则是拜了把子的生死兄弟,势力可以说是盘根错节,纵横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想要他们轻易拔毛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还是不去为妙! 元端环视着殿中皆是低头不语的诸位官员,仿佛已经看穿了他们心中所想,眼神充满了压迫。 环视中,元端发现有位置空缺着,眉头一皱,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楚爱卿今日未来上朝?” 身旁随侍的太监徐人立马笑着回答:“回陛下,楚大人近日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是告了假的。”随即又抬头撇了一眼秦端帝,谨慎道:“这晋王爷嘛,老奴也不知他今日怎么又未来。” 他口中的楚大人是首辅楚鸿德,两朝老臣,早已过了花甲之年。早些年在朝堂上极其活跃,只不过七年前他的外孙,也就是大皇子元凌与赵家一同陨灭沙场之后,他就渐渐隐退朝堂了。 随之元端追封元凌为德睿太子,不久后当今皇后也就是楚鸿德嫡长女楚云暮也自后宫中慢慢淡出,终日在凤阳殿吃斋念佛,后宫大权尽数交于贵妃林心若。 世人都猜测是元凌突然离世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但个中原因恐怕不只这般简单。 而晋王则是七皇子元珩,被称为当世少年文人第一,诗词歌赋、儒道经纶、治国理政无一不精通,但却因其母家赵家,身份有些敏感,极少接触朝堂大事。 其实他来上朝与否,基本没人关心。 闻言,元端只是神情淡漠地点点头,果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于他而言,元珩不来上朝是最好! “那林爱卿有何良策啊?”楚鸿德不在,元端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次辅林立。 林立闻言当即一愣,像似没有预料到元端会问自己。但他随即立马出列,语气恭敬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当下应当派遣钦差赈灾安抚民心,整顿扬州水军,剿灭流寇水盗。” “知我者林卿也,那么林卿认为何人最为合适?”元端眯着眼,面色缓和许多,混浊的眼中有丝丝精光涌现。 林立听到这句话时,后背已开始冷汗涔涔。他微微定心,答道:“请皇上恕罪,如今朝中事物繁忙,加之金罗王庭使者即将来朝,各位大人皆有要务在身,微臣实在不敢轻易举荐。” 元端颔首,肯定了林立的言论,随后摆了摆手,林立仿如大赦般退下了。 他目光在朝堂上巡视一番,众人生怕这件差事落在自己身上,又不约而同地再次低下了头。 元端又点了几人询问他们的意见,皆是嗫嚅无言或是吓得直接跪下推脱。元端愈问愈觉得他们怯弱无用,心中怒火涌上心头,恰时又忆起当初楚鸿德和赵瑞华二人辅助他时,从未遇见此窘态,二人杀伐果断,事事处理得当。顿时怒火更盛,其中又夹杂着些丝羞愧难当,想他一介帝王,离了某个臣子还处理不了区区一赈灾小事吗? 元端经历了这些心理历程之后,自知问他们也无益,当即示意徐人宣布退朝。 一旁的徐人会意,尖声宣告“退朝——” 听到下朝二字,众位官员立刻满血复活,高声喊道:“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立看着元端离去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准备随着人流离开。但刚走到言明殿门口,突然感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目光,回头一看。果然,景王元延满脸的不解和怒意。 林立见此,喟叹一声,心中具是失望。虽然自己这位侄子皇家排第三,但思虑问题还不如比他小的那些弟弟周全,做事莽撞冲动不说,为人更是刚愎自用,好大喜功。 只见元延快步走至林立面前,面上怒气隐隐可见,开口便是低声质问:“舅父,今日朝堂上父皇问你人选,您为何不举荐本王。” 在元延心中,去扬州赈灾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美差事。 先不说可以在秦端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展现自己的能力;还可以笼络明心,得个贤德的名声;更是可以顺道为把控扬州奠定坚实的基础。 要知道那可是扬州啊!每年国库的大部分收入皆是来源于此,掌握了扬州不就等于拥有了南秦大半财富了嘛! 林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近期风头太盛,立你为储的呼声太大,陛下已经有所不满了,陛下刚刚在朝堂上的举动你难道不知这已经是在警告你我了,我若还举荐你,你让皇上作何感想?” 林立这一番话,一字一句敲击在元延心上,使得元延联想到了昨日在西华宫母妃嘱咐自己的话语。 顿时,元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有些鲁莽,但他一想到这个好机会即将溜走,他就有些不甘心。语气软了下来,说:“可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便宜他人?要是落到其他老二老五他们手中,我岂不是要被他们压一头。” 林立呵斥道:“住口,你怎能如孩童般争强斗气。你不清楚扬州是什么地方吗?”又细心劝解道,“你且放心,陛下不会派你去,更不会派遣其他皇子前去。” 元延听到此,剩余不多的怒意全数退去,好奇追问:“舅父何出此言?” 林立摆摆手道:“扬州那地方,是个淤泥潭,理不清的错综关系,去了保不定要陷在其中,到时要想抽身都是难事。你只需相信舅父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着想。” 林立说完,不理元延是何想法,径直离开了。 元延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完,林立此番举动让元延刚被扑灭的怒火再次浮现。 无论何事都不与我详说,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心中太子人选另有其人? 元延看着林立离去的背影,又回首望了一眼言明殿中的恢宏的金阶和金阶上矗立的高大龙椅。 与龙椅上盘桓的双龙眼珠相对的是元延的横眉怒目,他眼中浮现的不解怒火和意难平的愤懑背后喷涌的是对权力的欲望,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心中却是这般作想:哼!既然我拿不到这个机会,那么别人也别想讨着好。 第三章 重归 御书房内 秦端帝对着扬州上来的折子看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恰当的解决办法。 一旁的徐公公作为常年服侍在帝王侧的人,一眼便瞧出了秦端帝忧心的根源。 这主子心情不好,遭殃的自然是做奴才的。于是徐人奉上茶,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您也别太着急,要以龙体为重。” “赈灾的人选一日未定,你叫我如何安心。”秦端帝有些烦躁,抬手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徐公公虽然知晓秦端帝真正忧心的是他自己的皇位是否稳固而不是百姓安危,但也只能小心应和:“皇上忧心黎民,是百姓之福。不过此事,老奴倒是有个想法。” 秦端帝接过茶,瞥了一眼徐公公,眼神中透着丝丝打量。 就算是身边最为亲近的人,秦端帝也不完全信任,他不信有永不叛主的奴才,他只信那是因为开出的条件还不够优渥而已。 徐人被他盯得有些发慌,他知晓秦端帝疑心重,不喜宦官指点朝政,这一次也确实是他有失考量,贸然进言。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认罪时,却听秦端帝说:“朕记得你素来有想法,说来听听吧!” 徐公公提着的心落了下去,言辞谨慎道:“这赈灾和剿匪体现的是皇家恩典和威严,所以派一位能代表皇家的人去,方能体现皇上您的仁爱。”说完又瞧了一眼秦端帝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不喜,继续说,“至于人选,老奴认为晋王殿下最为合适。” 秦端帝喝茶的动作一顿,但立马恢复如初,慢悠悠地说:“徐人,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语气中充满了无形的压迫。 徐人连忙跪下,话语中都带着丝丝颤音,说:“陛下恕罪,老奴也是想着晋王殿下平常不参与朝政,陛下对晋王极其爱护,但晋王殿下又不理解陛下拳拳爱子之情,这才提了这个蠢主意,希望增进陛下和晋王殿下的父子之情,还请陛下责罚。” 秦端帝心中思虑百转千回。 最终庄严开口:“起来吧,你也是一片好心,珩儿确实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多谢陛下。”徐人颤颤巍巍的起身了。 “徐人,朕记得安国公府世子前几日也回京了吧!”秦端帝解决了一桩心事,语气都连带着轻松了些。 “是的,陆世子是近几日学成回了京。” 秦端帝点了点头,“陆家那小子自幼习武,也上过战场,领军甚好。那就让陆刃暂代扬州水军监军,领正四品壮武将军,和晋王一同去吧。” 徐人领了口谕,匆匆告退去传达口谕了。 陆刃并不知道自己刚回秦州就被惦记上了,他此时正坐在画意楼中和元珩一同喝酒叙旧。 “来宁,上次一别竟已两载,你这次游历的时间也忒长了吧,你这不在的日子里我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到,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啊!”他一连串话说的是轻快,连带着整个人都是飞扬明朗的。 元珩生的是极好看,不说别的,单说那一双桃花眼黑白界限并不清晰,眼中如烟笼月下薄雾,带着些朦胧迷离,目光流转间便全是风流俊逸,笑时眼神更是似醉非醉,叫人心荡意牵。当然,如此美人性格更是温润,几乎每时都将浅浅笑意挂在脸上,让人更是迷恋不已。这是陌上人如玉。 使他更出色的是他师承当世大儒墨白先生。当世有狂客,号尔公子珩,少成黎民赋,才能初显世,又著利国篇,从此声名著。一身才情足以称的上是公子世无双。 这样来看,他应该是秦州城里龙章凤姿的人物才对。 但是他为何不得秦端帝看重呢? 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家是敏感的赵家的缘故。更是因为这位晋王爷虽有着世人难以比拟的才能,但却把自己的才情用在些无用的吟诗作赋、花前月下上,完全没有士当以天下为己任的自觉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 这一点让无数儒者大家为之喟叹唏嘘不已。 相比于元珩绝色之貌,陆刃就没有那么绝世了,只不过他通体气势却更加刚毅摄人,浑身上下皆透露出习武之人的英武,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从头到尾都在表明这个人有些古板无趣。 陆刃面貌清峻,剑眉如虹挑至鬓边,如星月般的曜石明目点缀在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稍浅的麦色肌肤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桀骜野性,即使身着普通的玄色袍子也不能遮掩其骨子里的傲人风姿。 陆刃在秦州城的活动不多,但关于他的传言却不少。最出名便是那句——少年墨甲挟藏锋,可定乾坤日月间。 只因他年少时便随父御疆,讲出大丈夫在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的豪言。也因他孤身立在破败城楼之上,看着雄狮压境,尚未及冠的他却能说出我朝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也的壮语。 一身转战三百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说的便是他。 不过这一切的辉煌终止在七年前那场致使赵家满门覆灭的战役。 自赵家功高震主之后,秦端帝对于武将就极其提防,慢慢削了诸多武将的权,就算是有百年传承的陆家也不能幸免。 若他继续从军,只怕秦端帝会多生疑虑;但他不从军,陆家数年传承就会断在他这一代。于是既要保全陆家,又要继续为国为民的祖训,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避其锋芒,再寻机会重回朝堂。 但奈何元端刚愎自用,擅权专制,一再冷落武将,致使国中大多人弃武从文。陆家作为武将之首,心意寒凉,决意重新择一位明主,由陆家亲手送其荣登大宝,开疆扩土,再次实现江山一统。 没错,陆刃选的这个主君就是元珩。 陆刃挑眉冷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显然是不信他这套说辞,“想我?那怎不来寻我?” 元珩啜了一口酒,也没有被人挑破的尴尬,“你当我不想离开这破地方,只不过恐怕我才踏出秦州城一步,马上就会有圣旨说我意图不轨咯。”元珩刻意停顿,想要勾起陆刃的兴趣。“不过说起出门,现在倒是有个机会……” 尽管元珩吊足了胃口,可陆刃就是不上他的当,自顾自饮着酒。 元珩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索性不卖关子了,神色散漫,悠悠开口道:“扬州水灾可知晓?” 陆刃眉头轻皱,问:“灾情已至朝廷?” 元珩点头,放下手中酒杯,道:“折子昨日已经面圣。” “陛下如何决断?” 元珩眉宇间带着些不屑,讽刺道:“还能如何,自然派遣钦差赈灾咯。” 陆刃皱眉,心中已然猜测到元珩下一句会说何,仍旧问道:“何人?” 元珩一副你不是猜到了嘛的表情,“你我二人,说来此事你还得感谢我嘞,得了个正四品武职,虽说是个下四品,而且还是是个散职,但好歹比你这个只有荫功的空头世子好。” 元珩嬉笑说着,整个人没个正形的瘫在榻上,陆刃斜眼看了他一眼,面上是冰霜一片,眉宇间全是严肃。 “得得得,我不说了,知道你不稀罕,这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嘛。你这性格,也忒古板无趣了,不管说什么你都不怎么感兴趣,小心以后姑娘都怕你。” 陆刃不理他的调侃,继而问:“你的手笔?” 恰好元端就挑到他二人一同前去,说没有他的手笔,陆刃是万万不信的。 元珩勾唇一笑,答道:“一半一半。” 其实元珩只是提点了徐人一些,想要借这个机会重回朝堂。至于陆刃,完全是意外之喜。 过了一会儿,陆刃悠悠开口,带着些鄙夷的说:“皇上为了把扬州攥在手里也真是煞费苦心了,一边想要用你这个毫无根基的王爷解决扬州境况,一边却又害怕着,要用我这个局外人来提防着你。” 元珩自嘲一笑,心想自己这个父皇可真是从来没有变过啊!过去疑心只是武将新贵的赵家,就亲手将赵家送去了地狱;现今疑心和赵家有血缘关系的自己,那是不是也要同样用一把无名火烧死自己呢? 还真是左右都避不开赵家和那肮脏的权势啊! 但他现今这个如玉算盘还真是打错了,陆刃于他而言不是阻碍,反倒是个助力。 “哼!他终究还是会害怕的吗?害怕赵家数条人命会拉他同入地狱,害怕为南秦鞠躬尽瘁的几万战士会午夜回魂找他索命。还是怕我这个姓元的赵家人会威胁他的皇位?”元珩说这番话时,脸上全是阴翳,他的语气中有不屑,有愤恨,也有无奈。 当年赵家自乡野而出,从军数年,为南秦立下汗马功劳。却因赵家主帅出身乡野,不谙朝堂之道,最后功高震主,最终抵御边疆时因奸佞谋害,帝王推波助澜而落了个满门覆灭的下场。 “赵家虽然当年风头极盛,但经过七年前那一役,赵家也已经没落,再加上你这么多年来也是避其锋芒,只做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他对你也该放心一些了。”陆刃忆起祖父告诉他赵氏满门忠烈却被陷害致死的真相,手中酒杯倏然攥紧,肉眼可见其手上青筋暴起。 帝王一念之疑,消磨多少英杰。 第四章 陆家 元珩点点头,算是同意陆刃的话,从这次秦端帝决定派他去扬州来看,他的疑心确实是在减弱。 元珩握紧的拳头松了松,脸上重新浮起笑意,眼神中锐利渐渐淡去,留下的是谦谦公子的温润。 “这得亏我这么多年来天衣无缝的伪装,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来装的是无欲无求,想必他也不会这么早放下戒心。” 元珩言语轻快,其中透着丝丝骄傲之意,仿佛在说:快夸我。 可陆刃并不想夸他,反而问道:“无欲无求?我可是记得皇上御书房里那些名贵珍奇的书法字画可全是进了你的晋王府。” 听此,元珩挑眉笑着,稍稍有些得意的说,“你以为我每天装作只爱吟诗作对容易吗?更累的是日日和那些酸儒打交道,酸的我牙都疼了。哎,你说要是我那父皇知道我拿他的宝贝字画去养画意楼,然后谋算他的皇位,他会不会气死?” 元珩一想及此,就不由得哈哈大笑,可真是快哉人心啊! 陆刃听及此,一直没有笑容的他也是随着元珩笑了笑,他自始就知道元珩的无奈苦涩,看向元珩的眼中全是坚定,“昭允,会好的,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兄友书山河壮诗。 元珩看懂了陆刃的眼神,那是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彼此的鼓励支持。 也是啊,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还数他公子珩。若天压我?我就劈开那天;若地拘我?那我只好踏碎那地。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来给你看看我的画意楼,免得你又说我这两年在秦州光顾着游手好闲了。” 元珩面上阴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舒心的温暖笑容,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晋王。 陆刃起身,过了两年,他也对元珩手中的王牌情报组织——画意楼的发展很是好奇。 “比之江湖百晓生如何?”百晓生是武林中最庞大的买卖情报的组织,其中任意一人对外称呼都是百晓生。 提起这个,元珩眼中闪着光芒,说:“平分秋色不敢当,但也只是差之厘毫。”画意楼起初只是年少轻狂的一个设想,后来是他舅父赵瑞平替他张罗成立的。现如今也算是不负舅父当初一番心意。 黄昏之际,陆刃回到了安国公府,一进门便看见了正堂中坐着的父亲,现任安国公陆照。 还有坐下其下的徐人,他手中赫然是明黄黄的圣旨。 陆刃上前,拱手:“父亲!”随即又向徐人拱手:“徐公公安好。” 陆照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到是徐人极其热情。 “陆世子客气了,咱家可算是等到您回来了。” 陆刃没多大表情,解释:“许久不回来,秦州城变化颇大,今日出门转转花了点时间。让徐公公久等了,是来宁的不是。” “哟哟,陆世子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今日只不过是替陛下来宣旨的。”徐人连忙摆摆手,这位陆世子可以前途无量啊,得罪不了,客气点好。 听到这句话陆家两父子利落跪下,齐声:“臣接旨。” 徐人清了清嗓子,开始用尖细的声音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府陆刃,承其祖志,为报国恩,习兴邦之文,练定疆之武,忠敬敏智,现着其为轻武将军,随同晋王前往扬州督察扬州水军,剿灭匪寇,钦此。恭喜陆世子,荣获正四品武职。” “臣接旨,叩谢皇上隆恩。”陆刃高声喊道,随后恭敬地双手接过圣旨。 徐人连忙将陆照和陆刃扶起,“二位快快起来。” 陆刃随即起身,语气依旧冷淡:“多谢公公。” 徐人满是褶子的脸因笑容已经皱成了一朵菊花,“老奴已经将这圣旨交到陆世子手中了,也要赶着回去伺候皇上了。” 陆照适时开口:“好,徐公公路上小心些。狄叔,送送徐公公。” 语毕,被称作狄叔的中年男人走至徐人身前,弯腰伸手,“徐公公,您请这边走。” 徐人又向陆照道谢,随即便跟着狄叔离开了。 徐人走后,陆照先是睨了一眼陆刃,见他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假意咳了一声,率先出言。 “早就知晓了?” 陆刃就回答了一个单音节:“嗯!” 陆照点点头,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意外,他就知道陆刃今日出门是去找了元珩。 “来宁,我不管你和晋王达成了什么约定,但是你且记住一点,陆家世代簪缨,做的皆是天下黎民的臣子,而不是某一姓的家臣;陆家世代皆是挥剑定乾坤的大将,从未出过躲在家族荫蔽之下庸碌一生的孬种。你既早就做出了选择,那你就要真正担起这份责任,不愧于心。” 陆照语重心长地说着,“至于后果,你不用考虑,为父虽然老了,但为陆家众人谋个后路的本事还是有的。” “父亲……”陆刃一时有些无措,这是继七年前之后父亲第一次跟自己谈及家国大事。这么多年来陆照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未多言过,他以为陆照是害怕陆家重蹈赵家覆辙而有所顾忌忘了本心,但今日陆刃知道了,从未过,陆家从未忘记过祖训。 陆照拍了拍陆刃的肩膀,说:“从小你便是由你祖父教导,心性、谋略、武功样样皆是上乘,为父也没替你操过什么心。但现在你祖父不在了,为父自然是要多多帮衬你。” 陆刃弯腰作揖,“多谢父亲,儿子谨记教诲。” “自家人,不必言谢。去看看你祖父吧,随后再去看看你母亲,她很是思念你!” 陆刃告了退,转身去向了陆府深处层荫掩盖的陆家宗祠。 陆刃恭敬地敬上三根香,跪在祠堂前。 祖父,今日看了元珩的画意楼,我才真切地体会到他温和的表面下有的是何等坚韧心性和过人谋略,才能在刻骨的仇恨之下,在豺狼虎豹的兄弟围追堵截之下做到这等境界。 “阿刃,赵家满门是什么?”祖父的话在陆刃耳边回响,那是慈祥且带着教诲的语气。 “是英豪,是孙儿想要成为的人。”那时的陆刃还是个稚子呢,但句句话皆是初心之语。 “那为君者应该如何对待忠臣良将?” “应当信之,爱之,忌疑之。” “是的,为君者应当信任忠臣良将。但是这世间都是有因果的,赵家那小子要是懂得收敛锋芒,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所以阿刃,要谨记中庸之道,切勿锋芒过盛。” “元珩那小子是个极好的,从小就聪敏,心肠也好。就皇帝这几个孩子中,他当得上是最好的那一个。只可惜他性格过于谨慎,守则有余,开则不足,你到时定要多多扶持他。” 祖父,来宁一直都记着您的教诲。 太平本是英雄定,从无英烈享太平。 第五章 阻碍 转眼距离圣旨下达已过三日,陆刃终于决定再次出发了。 “陆空,吩咐下去,准备出发。” “爷,终于要走了吗?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待这么久,在城里待着不好吗?”陆空一脸沧桑,刚升起的太阳并不能给他能量。 因为原本两日前他们就和元珩就出京了。但那日就仅元珩轻装简从,带着侍卫赵纵和几个护卫先一步出发了。 而陆刃则和押送一些赈灾物资的京机军在秦州城郊停顿了两天,直至现在才出发,二人约定在距离扬州百里地的溪城县会合。 陆刃难得解释一番:“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容易招致麻烦。” 陆空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身准备去通知整顿队伍。倒是一旁的耿勏和几个亲信面面相觑,难道不是因为晋王殿下不想和你同行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七年前陆刃的父亲陆照和赵家一起出征御敌,但最后却只有陆照回来了,朝中有传言说赵家覆灭是陆家在其后推波助澜。 当时陆刃和元珩就顺坡下驴演了场戏。 元珩去陆家大闹一场,假意与从小关系就极好的的陆刃割袍断义,自此,二人多年不来往,每次见面之后元珩还会狠狠嘲讽陆刃几句。 由此,秦州绝大部分人都知道二人关系势同水火。 况且此次秦端帝并不放心陆刃,还派了京机军副统领耿勏领军。众所周知,京机军历来由皇帝直接统领。 既然这次秦端帝想利用这层关系来让自己和元珩互相制约,那就更要满足他们看戏的欲望了。 不出一时半会儿,队伍就整顿完毕出发了。这一路以来并没有什么阻碍,陆刃预计中的麻烦也迟迟未来。 出发后第六日,路程已行大半。 这一日,陆刃等人行至回花谷时,该来的终于出现了。 回花谷是盆地地形,四周高中间低,极适合埋伏。 突然,只听见轰地一声,一块巨石自山上滚落,与此同时从巨石滚落的地方冲下一群蒙着面的持刀者,虽然只有有十几人,但个个杀气凌冽,身形皆是魁梧剽悍,下盘极稳,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陆刃环顾四周,发现后方又紧接着出现了约四十个同等打扮的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不像前一批人那般气势凌厉。 陆刃放松了这几日紧绷着的身体,浑身懒散地像似没看见周围这些充满杀气的黑衣人一般,只不过眼神却是杀气凌冽。 陆空盯着这两批人看了一会,神色严肃道:“爷,共有五十六人。” 陆刃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这两批人,眼中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既然来了,那就做好送命的准备吧! 陆刃无视众多等着他下命令进攻的京机军,只是闲散的立在马背上,微眯着被正午阳光刺激到的眼眸。 这在陆空眼中是危险的表现,他知道自家主子可能又在暗戳戳的算计谁呢,但在耿勏眼中是怯懦的表现,而对黑衣人来说却是不解,。 耿勏有些着急了,说:“世子,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您下令吧!” 陆刃却是不甚在意:“耿大人莫急,且在等等。” 耿勏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陆刃双眼微阖,摆明了是不想理自己。他心中恼怒,用力将铁剑入鞘,发出铿锵一声,震的旁边的小兵打了个颤,鼻腔中发出一声“哼“。 黑衣人大约是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吧,只是警惕看着陆刃等人。 就这样一群人对峙良久,整个回花谷气氛异常压抑,风带着旁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还有几只乱鸦飞过,发出几声难听的鸣叫。 这让黑衣人等的有些慌了。 于是,第一批黑衣人中的领头人大喝一声:“上。”然后率先拔刀向陆刃冲了过去。 其他的黑衣人紧随其后。 耿勏见此,瞥了一眼依旧没有行动的陆刃,利落的拔出佩剑冲了上去。 陆刃没有理会耿勏不满的眼神,高声喊了一句:“陆空。” 陆空听到招呼,拔出随身佩剑,加入了战局。 当然,他没有忘记陆刃的嘱咐。 第二批黑衣人对视几眼互换了信息,随之也冲进了厮杀圈。 第六章 相遇 听舅父话的谢靖亦,再一次下山了。 本打算一路玩玩吃吃,好不逍遥快活。 谁知道,刚出门不久就遇到了这种拦路抢劫厮杀的大场面。 在高处目睹了全过程的谢靖亦不得感叹自己的运气。同时为出门时没请澹台越泽算上一卦而后悔。 失策啊! 谢靖亦看着两方交战。 心中对陆刃这方颇为疑惑。 陆刃此行是扮作普通公子哥,他内着白色锦缎长衫,外罩银色青松袍,配之温和气度,到时有一副翩翩公子样。 而京机军皆是身着粗布麻衣,外加一件赤色小甲。 这样的组合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一支普通的商队。 但谢靖亦却认为,普通的队伍不可能在遇到这种来势汹汹的劫杀后依旧保持这么整齐的队形,而且还能从容对敌。 遇到这种情况,还能保持队形有序的,从容对敌的,大概就只有…… 受过专业训练的行伍了。 最主要的是,身穿银袍、长的过分俊逸的陆刃淡定的有些过分了。 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出现几百来号军人,他们是为了何事呢? 于是,谢靖亦谢少主秉着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良好传统,决定对陆刃他们施以援手。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谢靖亦觉得一身银色袍子,通体气质淡漠的陆刃实在是俊朗的很,因此想来一场“英雄救美”。 俘获美人心啊…… 陆刃刚开始并没有打算出手。 但是眼前的不利局面却在告诉他,京机军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英勇,只是一群过惯了安逸生活的饭桶,而他,有出手的必要。 陆刃心中叹了口气,心中不禁对秦端帝鄙夷了一番:年纪大了连带着心都大了,果然无能至极。 但就在陆刃准备出手的瞬间,他瞥到一白衣女子飞身而下。 一身素白色衣裳在空中飘扬显得她翩然出尘,墨发高高束起,但耐不住阵阵强风吹拂,泼墨发丝和浅蓝发带随着风在湛蓝的天空下愈发飘逸。 此刻的谢靖亦在陆刃眼中算是个出尘翩然、灵秀俊美的侠女。 之后,看到谢靖亦跳脱轻佻另一面的陆刃想起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不禁一阵恶寒,只怕当时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没错,这名白衣女子正是多管闲事的谢靖亦。 谢靖亦手持匕首飞身而下,利刃瞬间取了陆空身边的一名黑衣人性命。她行云流水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便连续杀了几名黑衣人。 离她较近的陆空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谢靖亦的速度之快,他还没怎么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谢靖亦就已经连续杀了几人了,有这种速度的人陆刃见过的还没有几个。 也正因谢靖亦挟剑生冷风,使得陆空心中警钟大震,对谢靖亦的出现很是警惕。 陆空回头看了一眼陆刃,似在请示陆刃该如何。 这时陆刃正打量着不知是敌是友的谢靖亦,手中藏锋早已经握紧。还没等陆刃回答,谢靖亦狂狷邪魅地偏头对陆空说:“你家主子都没急,你慌张个什么劲啊。”边说还边用匕首格挡住了砍向陆空的刀。 陆空忍不住问:“阁下是?” “偶然路过而已。“ 黑衣人也渐渐意识到半路杀出的谢靖亦不是个善茬,心中大骂,同时分出更多的人来对付她。 陆刃看出了谢靖亦对自己没有杀意,给了陆空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 包围圈在慢慢缩小,而兵器讲究的是一寸短一寸险,匕首出其不意的功能开始减弱。 谢靖亦将匕首收于腰间,唰的拔出背后的青蛟剑。 这时陆刃也注意到了谢靖亦背上还有一件用几层粗布包裹着的手臂长短的东西,看样子是个重要之物。 “本姑娘懒得跟你们玩了,我还赶时间呢!”赶时间调戏美人儿,她语气中满是不屑和狂傲。 只见青蛟剑一招一式皆是干净利落的杀招,剑风凌厉骇人,划破空中隐有猎猎响声,足可见谢靖亦内力之雄厚。 单薄的剑身似有雷霆万钧之势,近身的黑衣人皆被强大内力所伤。 在谢靖亦这边讨不到好的武功明显较弱的黑衣人,竟然有四五个转变方向,朝着表面无害的陆刃靠近。 陆空发现自家主子有危险,虽然知道这几个小喽啰伤不到陆刃,但多年训练还是让他下意识间却有了一瞬间的分神和慌乱。 这一下就给黑衣人留下了可乘之机,眼看带血的刀就要落在陆空身上了。 但陆空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谢靖亦再次帮陆空挡住了攻击,眼神带着鄙夷蔑视,语气清冷说:“顾好你自己,真是个麻烦。” 陆空这下就急了,他堂堂安国公世子身旁第一大侍卫,竟然被人瞧不起了,你来有本事我们决斗。 陆刃这边,只见数刀齐齐砍向陆刃。他反应极快地使劲儿一拽缰绳,坐下奔雷后退了几步,使得陆刃堪堪躲过了攻击。 接着,陆刃拔出藏锋,挽了一个极其漂亮胡哨的剑花,刺向那黑衣人,黑衣人看着这个剑花,呆住了,猝不及防间黑衣人胸前晕开大片血花。 对于这个剑花,谢靖亦惊地剑都差点掉了,谁给他的胆子敢那这种招式来应敌。谢靖亦不由得感慨,果然长的好看和武艺高强只能选择一个,啧啧啧,可惜咯!是个花瓶。 陆空内心也是极其复杂,他记得那个招式是大小姐初学舞剑的时候耍的招式。 爷今天是疯了吗? 其余黑衣人再次砍向陆刃,陆刃刚准备用剑格挡。 却见一把通体泛着青色寒光的剑斩断了砍来的刀,随后只见刀光剑影,那几人便被利落的解决了。 有了谢靖亦这个强劲的助力,京机军这边不利的局势渐渐被扭转了。 其中第一批黑衣人几个眼神交流之后,自知不可能得手,只能撤退了。 这时就只剩下另外一批黑衣人了。其中领头人环顾四周,猛地发现自己人早已经折损大半。 于是当机立断大喊一声,“撤退。” 随着领头人一声令下,余下的残兵败将也纷纷逃离了。 陆空一时竟觉得那领头人声音有稍许熟悉,便要追上去,但被陆刃阻止了,“穷寇莫追。” 陆空虽疑惑,可自家主子既然发话了,那就必须要听!接着陆刃不经意间向陆空点了点头。 陆空会意,走至一容貌不起眼的人旁,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那人点点头,然后悄然离开。 陆空做完这件事,带着些许狼狈,走至陆刃身旁,关切的问:“您没事儿吧?” 陆刃摇摇头。 陆刃看向谢靖亦,她正在擦拭剑上的血。 握剑的手并不如一般女子纤细白皙,反而双手指关节略微粗大,肤色也是稍黄,仔细一看,手中都是经年已久的茧子。再往脸上一瞧,也跟寻常女子不同,未施粉黛,但也难掩清秀面容,值得让人注意的是她随意又傲然的气质,陆刃甚至觉得她会在前一秒还说着无所谓,后一秒就因为某些触及她底线的事跟你翻脸,严重的话可能还会用手中利剑直接取了你的性命。 而那把剑此时在阳光下依旧通体泛着寒光,最惹人瞩目的是上面青鸟蛟龙交叉盘错的纹路。 这让陆刃对谢靖亦的防备更深了。青鸟是凤凰的前身,蛟龙则是龙的前身。 要知道这种纹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 而敢用这种两种图案的人…… 不是皇室之人,就是谋逆之贼。陆刃又可以肯定谢靖亦绝不是元氏皇族中人。 那是外族人?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南秦和西梁这些年来关系紧张,北梁不会派遣人来南秦,至于金罗王庭更是不可能了。 再看谢靖亦一身素色白衣,上绣青竹许许,腰间只一白色腰带,并无过多装饰,有些过于简朴随意了。 整体五官并不绝色,唯独一双皓眸使人印象深刻,其中如潭水深幽清灵。虽说只是清秀,但浑身气质确是傲气十足,周遭气势少有人及。 但陆刃并不能确定其身份,故做江湖礼节,拱手道:“在下姓陆,多谢女侠援手。” 虽说是道谢,但出口语气却仍是平平淡淡,让人不太听不出其中诚意来。 “陆公子不必客气,我们江湖儿女,路见不平应该的,应该的。”谢靖亦将青蛟剑回鞘,拱手回礼,一副大义凛然我最讲义气的样子,笑得异常明媚。 谢靖亦这句话也在间接透露自己的身份。 一旁的陆空听了这句话,正感叹江湖儿女侠义心肠,而自家主子冷漠无情的时候。 却冷不丁地听见谢靖亦添了一句。“其实我只是看陆小哥儿俊的很,这才出手的。” 此时的陆刃刻意隐藏了身上原本的冷煞之气,加上打扮让他多了丝书卷气,咋一眼看去竟然还真有些像世家大族的空有一幅好容颜的纨绔公子哥。 陆刃听到这句话,猛的红了脸,嘴巴似被封住了一般,说不出来话。他作为习武之人,常年在军营中,本就很少遇见女子,更何谈是被人这么语气轻佻的调戏。 同时这一举动让陆刃有些相信她是绿林人了。 大概只有江湖人士才会如此……豪爽吧! “咳咳咳……”陆空猛地咳嗽起来,这句话惊的他被自己口水呛到,他实在没想到谢靖亦会突然语出惊人。 陆刃冷眼瞥了陆空一眼,但他的脸更红了,连耳根处都带了些绯色。 ”你……”陆刃稳住心神,极其严肃道:“姑娘请自重。” 谢靖亦见此笑的更欢了,笑声极具穿透力,回花谷中回荡着她的笑声。 与她的笑声相悖的是陆刃的绯红面色和周身的冰冷气压。 可谢靖亦并没有打算放过陆刃,继续说:“陆公子且放心好了,我不要你以身相许的。” 一旁的陆空有些不忍心看自家主子被调戏的场面,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回避一下的时候。 陆刃适时开口了:“陆空,你去协助耿勏整顿队伍。” 陆空得了命令立马走了,他怕自己听到更多不该听的东西,被自家主子灭口。 陆刃感到丝丝窘迫,这种事情被自己的下属瞧见了,以后如何立威? “姑娘,还请自重。”陆刃本来习武之人就严肃古板,此时更是神情正经。”不要轻易说这等越矩之言。“ 谢靖亦也知适可而止,及时转移了话题。 “陆公子,还未请教你的名字呢?在下谢靖亦,立青靖。”谢靖亦并不似大多数女子一般娇羞,相反,她落落大方,丝毫不觉的身为一个女子询问男子姓名有何不妥。 陆刃心想:她难道不知男女之防? “陆来宁。”他对谢靖亦有警惕之心,保险起见他并没有道出自己的名。 “来宁,来宁。”谢靖亦又将这两个字在口中念了几遍,夸赞道:“真真是个极好的名字。” 陆刃作为练武之人听力本就极强,这几声像似呢喃的轻念被感官无限放大,像雷鸣一般在陆刃耳旁炸开,久久回响。 于是,陆刃脸更红了。 他从小受的教育是男女有别,相处之时应恭敬有礼,不可逾矩。不管是在秦州还是在他游历江湖期间,他所遇到的女子面对男子皆还是含羞腼腆,但今日谢靖亦的行为却打破了他过往的认知。 她会落落大方的询问男子姓名,亦会肆意潇洒的大笑,更甚会调戏陌生男子。陆刃不知该说她是处世不拘一格还是性子不知羞耻。 但在谢靖亦看来,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她从小混迹于江湖,接触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那些人粗犷不羁,性格豪放,说话做事也从不避讳谢靖亦是个女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容易害羞的男子。 不过这样的陆刃更加激起了谢靖亦的坏趣味…… 于是谢靖亦开始硬是追着陆刃不放,问东问西,还时不时出言调戏。 “来宁小哥儿,家住何地?” “秦州。” “哦,那春秋几何?” “虚度二十二个春秋。” “是否婚配?” “还未。” “家中是否有兄弟姊妹?” “只有舍妹一人。” …… “现在准备去往何处?” “扬州。” “哎!我正好也要去扬州,来宁小哥儿,咱们真是有缘的紧,不如咱们结伴同行吧!”虽然是在询问,但她的语气却是肯定句。 谢靖亦偏着头思索了片刻,接着道:“不过,扬州正在灾中,来宁小哥儿去哪儿干什么呢?” 谢靖亦双眼直直的看着陆刃,双眼水漾漾的,其中眼波恰似波光粼粼闪闪而动,像巫女一般正一步一步地引诱着陆刃说出最终答案。 但陆刃却清楚的意识到问题的轨道正在悄然变化。 想起谢靖亦刚刚无害的表情,循序渐进的有目的询问,陆刃将被她挑起的羞耻抛至脑后,正了正心神,再次对她提起警惕之心。说话半真半假带着疏离,“在下不才,是奉了家族之命,前往扬州历练,给自己挣个前途。” 秦州城里多的是权贵人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随意去个地方转转,美曰其名历练,好为了给自己谋个官职。 陆刃这番话的可信度很高。 权贵之人出门带乔装的军人、充足的军备粮食,去水灾之后的扬州,都是合理的。 谢靖亦点点头,没有再问。可心中早已思绪万千,秦州城里姓陆的权势最大的是安国公府,其分支也是众多,其他姓陆的小家也是极多。 但观南秦朝堂形势,有能力借扬州之灾为自家子弟铺一条官路的也只有陆家了。 可安国公府世子却是叫陆刃。 这时陆空快步跑来,态度恭敬,说:“爷,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陆刃点头,“直接出发!” 说完准备上马,直接忽略谢靖亦。 “那来宁小哥儿同意我与你们一道吗?”谢靖亦急忙开口,满脸希翼地望着陆刃。 陆刃有些无奈,不太热情道:“随你。”然后撇开脸不看谢靖亦,翻身上马。 陆空咧开嘴对着谢靖亦笑了一下,随即也利落上马。这主子不开口,他也没有胆子擅自做主。 谢靖亦没有在意陆刃的冷漠。哼!再冷淡的人也禁不起纠缠。 她吹了一声口哨,一头棕色骏马哒哒而来,谢靖亦摸了摸马头,说:“鹰扬,今日我可是好不容易遇见个我挺喜欢的人,你可是给我跟紧了,要是丢了,我就不给你找媳妇了。”随即上马,手中缰绳一甩,纵马跟上了陆刃。 谢靖亦马术精湛,她几个刁钻动作见缝插针,渐渐的将陆空挤到了后边,然后与陆刃并肩同行。 陆空一脸委屈,“谢姑娘,这……” 谢靖亦冲他咧嘴一笑,说:“先委屈你一会儿,我同来宁小哥儿有些事儿说,你不会介意的吧!” “爷!”陆空不放弃,还在挣扎着。 陆刃看了谢靖亦一眼,她满脸的期待和笑意,在瞥了一眼陆空,一脸苦涩。然后,陆刃给了陆空一个眼神,示意他到队伍后边去。 陆空感觉心都碎了,“是,遵命。” 一旁的谢靖亦笑的更欢了,仿佛听见了陆空心碎的声音,于是她觉得对一步三回头的陆空投以挑衅一笑。 陆空只得心中安慰自己:算了算了,不与她一般见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第七章 路途 这几天陆刃过的还算惬意,唯一让他堵心的怕就是谢靖亦了。 面对谢靖亦时不时的轻佻——“来宁小哥儿,你真好看”;“来宁小哥儿,你真俊俏”等等,陆刃竟然没有直接甩手离开,可谓是奇闻异事了。 陆空也觉得自家主子奇怪的很,这么多天竟然还在忍。 要知道陆刃最烦的就是这种嘈杂多话之人,面对这些人时他总是不苟言语,态度冷漠疏离,稍有不注意就一脸不耐烦。 但面对谢靖亦,他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 不但会回答谢靖亦的问题,虽然态度很冷淡,但他至少没有翻脸啊。 天下奇观啊! 虽说谢靖亦有些烦人,但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陆刃也看见了和平常嬉笑轻佻不一样的谢靖亦。 无论是睡露深虫多的树林,还是吃干巴难咽的粗糠,又或是风雨日夜行程。 从未说过苦,反而一直是笑意盈盈。 除此之外,整个途中,不管三教九流,抑或是富贵贫穷,她都能报以微笑,和善相待。她还在日头最盛的时候替老翁犁田,替精疲无力的卖菜婆婆推车,买下小贩的所有糖葫芦送给买不起的孩子,随带还给他送了几串等等。 综合上面所有,才总算使得陆刃对她这个轻佻的江湖女子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好感。 谢靖亦这几天也是顺心的很,没有舅父天天啰嗦,提醒她担起家国大义;也没有成天板着个脸的老头子对她疾言厉色。 主要是还有个美人让自己调戏,真是惬意。 快哉快哉! 但在秦州的景王元延就没有这么舒心了。 因为他前几天派去劫杀元珩的伍逆回来了,给元延带来的是却不是他所希望得到的消息。 “什么?元珩不在队伍中,那你们为何先前不知?”元延将书桌上的砚台掷在跪着的伍逆头上,怒不可遏的问道。 他本就因为林立阻止他去扬州,但秦端帝转手却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元珩而愤怒。 如今想给元珩一些教训竟然还失手了,那不就是更加说明自己不如元珩吗? 伍逆本就受了谢靖亦一掌,身体有些哆嗦,但他还是强撑着说:“伍逆该死,请王爷息怒,陆世子等人在秦州城郊待了两天,小人一直派人监视着,但并未发现晋王殿下有何异动。” “哦!并没发现?”元延语气森冷。 伍逆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劫,果然,回答他的是怒骂:“一群废物,饭桶。” 接着是劲道十足的一脚。 这一击使得跪着的伍逆整个人飞出去了,他爬起,再次跪下,强咽下喉中鲜血,但依旧有数滴血珠从嘴角滑落。 “那陆刃呢?”元延这句话有些咬牙切齿,“元珩不在,那在的陆刃总要代他付出些什么吧。” 伍逆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不安,语声有些低微:“陆世子……安好无恙。” “啪嗒。” 抬头望去,只见元延已经捏碎了手中茶杯,茶水和着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晕开成鲜艳的花朵。 伍逆辩解:“这次劫杀不只我们一拨人,而且半路还杀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这才失手。” “那你可知另一波人的具体身份和那个女子是谁?”元延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此时他的内心极不平静,第一他担心自己的劫杀被人发现;第二他害怕元珩真的完成赈灾,危及自己地位。 伍逆却沉默了。 “说话!”元延本就脾气火爆,现在的他更加不耐烦了。 “小人不知。” “不知,又是不知。那你去查啊!还要本王教你怎么查吗?一群废物。” 伍逆跪着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漠然承受着这一切。 元延:“滚下去。” 伍逆得了这句话,跌跌撞撞地退下了。 身后传来的是桌椅倒下和瓷器破碎的声音。 伍逆捂着胸口回到自己府中,突地,一人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走出,接着便是有些担忧的柔弱女声响起,“大哥,听说此次行动并不顺利,景王没对你怎样吧?” 伍逆看清来人是自家妹子伍湄,立刻装作若无其,说:“湄湄不用担心,大哥没事儿。倒是湄湄最近有没有认真吃药呢,可不能因为药苦而耍小孩子脾气。”说完,还宠溺的刮了刮伍湄的鼻头。 伍湄娇俏一笑,挽住伍逆手臂,俏皮十足的说:“大哥就是会取笑我,真是讨厌死了。今天殿下特地差花匠送给乐我一盆锦带花,可好看了,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湄湄,今日有些晚了,不如明日再看吧。” 伍湄有些失望,说:“好吧!我太想同大哥一起分享,反倒忘了大哥很累了,那明天见吧!” 伍逆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 伍湄有些不舍,都已经走出几米开外了,又转过身,大喊一声:“大哥!”然后疾步冲向伍逆,将他抱住。 伍逆一下子愣住了,听着伍湄喘气声,心底不由得心疼,回抱她,问道:“傻姑娘,怎么了?你身体不好,不能这么跑的,有什么事我过去就好了。” “大哥,可以不走了吗?” 伍逆安抚性摸着她头的手一顿,嘴角扯起一抹微笑,说:“湄湄又在耍小孩脾性了。” 伍湄知道不可能了,抽了抽鼻子,又说:“那可以多陪陪我吗?” “当然,明天大哥就带你去逛集市。” 伍湄松开他,用手背使劲抹了抹眼泪,说:“那我明天要买百宝阁的簪花,还要洛食居的玫瑰糕,还要……好多好多东西。” “可以,你要什么大哥都给买。” “这可是大哥说的哟,拉勾。”伍湄伸出小指头,笑容亮丽不逊于天上星辰。 伍逆宠溺笑着,伸出手指和她拉勾。“走吧,送你回去。” 一路上,伍逆听着自家妹子碎碎叨叨的说着平常琐事,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不管身体的伤有多疼,心理有多累,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湄湄,你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一定要好好的。 伍湄此刻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大哥,其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陆刃一行人距离扬州越近,路途上可见的流民越来越多,说是饿殍遍野不为过。 眼看这一日就要天黑了,但他们还在溪城郊外,陆刃决定今晚先在此扎营修整,明日再进城。 谢靖亦看着倚在大树下假寐的陆刃,想着先前看到那一幕幕。 心中有些翻腾。 于是她收拾了自己的随身物品,说:“来宁小哥儿,我去附近走走,要同行吗?” 陆刃微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一脸真诚的谢靖亦,然后又阖上了双眼。“不去。” 好吧!谢靖亦知道了答案,一个人就一个人呗!然后她独自骑着马毫不留情的潇洒离开,顺带还哼个小曲儿。 就算被人拒绝了,动作也一定要潇洒。这是谢靖亦此刻给自己的心理安慰。 陆空瞧见谢靖亦走远了,长舒一口气。 终于走了,我要是还不给爷汇报消息,估计阎王爷就要找我去做客了。 陆空走至陆刃身旁。 “爷。”他轻声喊道。 陆刃点点头,示意他说。 “那日派出的探子回消息了,是景王。”陆空刻意压低了声音。 “只是景王?”陆刃听到景王二字终于睁开了眼睛。 陆空:爷,您终于舍得看我一眼了。 “暂时传回的消息是这样的。” 陆刃:“知道了。”可他就是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那日的黑衣人怎么看都不是一批人。 随即陆刃又闭上眼睛了。 陆空看自家主子这个态度,自觉无趣,索性干别的事儿去了。 此刻在山间高处的谢靖亦抱剑立于马上,眸色沉暗。 谢靖亦曾经随着澹台锋去看过血流成河的战场。今日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伤患死人,但还是被眼前的此情此景所触动,遍地都是形销骨立的老弱妇孺。 战场上横尸满地怎么都不及太平世饿殍遍野来的震撼。她往日只将战争视作杀人利器,立志于两军对垒不战而屈人之兵,今日才知太平世的灾祸更甚,贤德君主忠心臣子才是百姓之福。 官府呢?父母官呢? 是不知?还是不为? 即使谢靖亦心性再强大,面对此情此景也做不到喜怒不露于形。谢靖亦转头不再看这个场景。 这时她也能体会到舅父话中的含义了。 先是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 后是吏鹜肥如瓠,民鱼烂欲糜。 这样的朝廷恐怕在根上就已经被虫蚁啃噬烂了吧。 成阑先祖在上,晚辈澹台青禾,愿以吾之青春,换卫成阑故土之安稳。 谢靖亦回去的时候,陆刃倒是没有睡觉了,而是坐在篝火旁擦拭藏锋剑。 陆刃听见声响,抬头看见过来的是谢靖亦,他若无其事地将藏锋剑回鞘。 谢靖亦动作非常自然的在陆刃身边坐下,道:“来宁小哥儿,虽说这郊外风景不错,但那些流民确实有些煞风景!浪费了如此好景色。” 陆刃语气低沉:“煞风景?浪费?” 他此时眉头紧锁,浑身散发的就是冷气,道:“谢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辞,天灾难料,错不在民,反而他们才真正是受害者。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说是否是在侮辱他们呢?” 谢靖亦一怔,她本只是想试试陆刃,这才措辞如此过分,没想到引来如此大的反应。没等她解释,陆刃又言。 “我本以为你也尚且是个胸有容量的义士,何曾料到仍是逃不过自私狭隘眼光。看来是我走眼了。” 陆刃说完冷眼剜了她一眼。其实若是平常听人这么说,陆刃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可是谢靖亦先前一番作为让他觉得事情不该如此。 谢靖亦飘然一笑,说:“来宁小哥儿误会了,我不曾有过半份侮辱的意思,我只是认为美景应当配雅士,当今世道正是太平,但此地有的却不是悠闲赋诗的儒者雅士,而是萎弱妇孺,难道不是浪费了美景,有辱安定太平。未来扬州前我只听说今年水灾严重,但我想偌大扬州应该会安顿好灾民,可没想到最后仍然是这幅光景。都说战乱取人命,我看这灾祸也不差。” 陆刃听到这番话,顿时有些羞赧,刚才却反应过激,若是谢靖亦多想,还有几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是我过激了,对不住。“ 谢靖亦觉着本就是自己想要试探人家,最后还要让人家心有愧疚不太好,语含歉意道:“刚才我说话也有些不妥当,还请来宁小哥儿勿要放在心上。” 陆刃脸又一热,道:“谢姑娘还是趁早休息吧,明日卯时我们就要出发进城了。” “多谢提醒。”谢靖亦顺带还对陆刃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 这个可以闪瞎陆刃眼睛的笑容使得陆刃想起了这几日她对自己的调戏,顿时羞从心中来。 于是他冷哼一声,然后傲娇地走开了。 这次换作谢靖亦傻眼了,心想我又做错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不过这样竟然还有点莫名可爱! 第二日卯时一刻。 陆刃准备下令出发时,环顾四周却没看见谢靖亦的身影,眉头不经意地一皱。 向陆空问:“她呢?” 她? 陆空环顾四周,没发现谢靖亦的身影,这才知道自家世子爷口中的她是谁。 “属下也不知谢姑娘去哪儿了?” 陆空想了想,又补充道:“兴许是谢姑娘觉得跟着咱们没意思,自己先走了呢。” 无趣?先走了? 陆刃同时面上不变:“走了也好,安静。” 陆空:“……” “来宁小哥儿,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这个麻烦可还没走呢。” 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追寻源头,谢靖亦牵着她那匹棕色骏马出现在一旁的树林里。 陆刃透过树叶斑驳看到了谢靖亦那双极具深度的眼眸。那双眸子中依旧如往日一般有明朗笑意,亦有淡淡轻佻。 让他一瞬间有些恍若失神。 “看到我没走,很吃惊?” 谢靖亦一开口,陆刃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咳咳,走吧。”陆刃有些慌张掩饰自己的失神。 第八章 陈府 这一路,谢靖亦依旧话很多,叨的陆刃只想把她嘴堵住。 谢靖亦眨巴着双眼看向陆刃,“来宁小哥儿,你怎么不理我啊?” 陆刃觉得谢靖亦真是他见过最没眼色的人,自己这个态度,摆明了是不想理她,她还纠缠不休。当然,陆刃的风度礼仪不会让他直白的说出这些心里话的。 “路程之中谈话有碍行进,还是不要谈话的好。” 谢靖亦闻言一笑,云淡风轻的摆摆手,“哪能啊,你看我们俩这个骑术,没问题的,可以聊聊天。” 然后陆刃为了让谢靖亦没有闲暇说话,默默地加快了脚程。奈何谢靖亦也是个骑术高手,无论陆刃怎样加快速度,谢靖亦都可以追上,而且依然可以在他耳边絮叨。 日沉酉时,陆刃终于进了溪城县,这让陆刃长舒一口气。 这也让陆空松了一口气。 他怕再不到溪城,自家世子爷要丢掉二十三年的教养,对谢靖亦动手了。 陆刃按照和元珩的约定,直奔溪城知县府邸。 陈府门口 溪城知县陈申急忙领着几位丫鬟小厮前来。 虽说步履匆忙,可该有的文人风度却一丝未少,陈申走近:“陆……”刚弯下身想行礼,却被陆刃扶起身。 “陈大人客气了,来宁只是个闲散人,不打紧的。今日舟车劳顿有些累了,还请陈大人引路。” 陈申和陆刃对视一眼,恍惚间好像会意了什么。“陆公子请。”他连忙为陆刃引路。 谢靖亦看着这一切,双眼微眯。但她没有说话,沉默地跟着陆刃一同进了陈府。 陈申一边引路,一边小心打量着谢靖亦,心中对不太像随从的她的真正身份有着诸多猜测。 陆刃察觉到陈申的打量,看着谢靖亦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谢靖亦,是个江湖侠士。” 陈申向谢靖亦点头示意道:“谢姑娘有礼了。”他满身都是书卷气,岁月的沉淀给了他沉稳朴实,就算是目光炽热的打量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说话间陈申依旧在打量谢靖亦,视线在谢靖亦手中的青蛟剑和背后背着的被布缠住的细短棍状物体停留了许久。 谢靖亦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爽朗笑道:“陈大人不用见怪,我们行走江湖的,身上总要有几样保命的武器。” 这句话让陆刃想起这几天确实没有见过谢靖亦拿出布包里的那件武器,并且那个布包从不离身。 有了青蛟剑这个前例,陆刃认为那件东西肯定不简单。不经意间也就多看了几眼那件武器。 谢靖亦顿时就有些委屈了,说:“来宁小哥儿也觉着这些东西不安全?那我交给陆空小哥儿便是。” 说着,便要开始解布包。 陆空:你们神仙打架,别带上我这个虾兵蟹将好吗? 陆刃见着她整个人都黯淡了,无奈出声阻止道:“不必了,你自己好生收着便是。” “好嘞!” 得了陆刃许可,谢靖亦立刻停下动作,还破为得意地看着陈申。 这姿态,活像只得了主人投喂的猫。 陈申见陆刃都这样说了,也不再说什么,略有尴尬的向谢靖亦笑笑。 不一会儿,几人就进了内厅。 内厅主位上坐着一白色锦衣公子,一双桃花眼深邃,嘴角勾笑,手中折扇轻摇,遮住了半截修长白净的脖子,实在是活脱脱一个蓝颜祸水。 这是谢靖亦对元珩的第一印象。 “来宁有礼。”陆刃就算行礼还是傲然不屈,神情不改。 “辛苦了,坐吧!”虽然元珩嘴上这样说,但他连头都没抬一下,盯着椅子扶手上的雕花一直看着,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一路是否顺利?” “除了在回花谷遭遇了一波袭击之后,其他的还算顺利。” “可有伤亡?” “无。” “……” 而陆刃也配合着元珩,毕竟这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谢靖亦同陆刃一同向元珩行了礼之后,就细细打量着两人。看着一来一往的两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疑惑间,就听着有人提到了自己。 回过神一看,那个妖孽终于抬起他高昂的头颅,此时正看着自己。 “这位是?”元珩指着谢靖亦,笑着向陆刃询问道。 陆刃瞥了一眼谢靖亦,眼神中有些嫌弃。 谢靖亦见此,一阵无语。心想:这是有多不待见我啊,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得了,谢靖亦也不指望陆刃说什么好话了。自己抱拳拱手道:“在下谢靖亦,公子安好。” “哦!原来是仗义相助的谢女侠啊!在下赵氏昭允,这厢有礼了。”元珩收起折扇,悠悠起身,笑容可掬地向谢靖亦行了个礼。 笑面虎,狐狸。这是谢靖亦对元珩的第二印象。 还是陆刃小哥儿好,虽说面瘫了些,冷漠了些,无聊了些,但胜在可爱率真。 谢靖亦不禁在内心嘀咕着,嘴上却应答如流:“不过是举手之劳,若真要谢,不如一顿饭一杯酒水吧!” 寻常人等定以为谢靖亦说的客气话,但这还真不是她的场面话,确实是这几日吃的糙了些,嘴有点馋了。 元珩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谢姑娘真是豪爽随性,我早已经命人备好了接风酒席,现在可以用膳了。” 元珩说完,站在一旁的陈申立马上前引路,道:“诸位这边请。” 元珩礼节十足道:“谢姑娘请!” “赵公子先请!” 元珩率先起步,陆刃紧随其后,路过谢靖亦身旁时不知抽了什么风,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位赵公子更加俊朗,你不会眼瞎看不出来吧。” 谢靖亦愣了一下,一下子没怎么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眉眼都笑弯了。这厮在讽刺自己为何不去调戏那个笑面虎? 呵!想坑我。 谢靖亦抬脚跟上陆刃的步伐,和陆刃并肩走着。 “公子如珩,美人如玉!当的上是秀色可餐啊!对着他那张脸,只怕是粗糠菜饭都更香了。”谢靖亦挑眉,笑的有些放荡。 “你……简直是……” 陆刃被气的一时语塞,霎时间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无赖泼皮,他是真的没想到还会有女子可以如此坦荡的当着男子的面说这些话的。 谢靖亦出言:“简直是不知羞耻?” “你可真是厉害!不知羞耻,有伤风化!”陆刃觉得她总有法子让自己生气。 “不过啊……”谢靖亦拉长了语调。 陆刃怒目看向谢靖亦,没说话,静默着在等她下一句话,不过从陆刃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耐心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 这时,陆刃感觉一个热源在向自己的耳朵靠近,侧脸一看,发现谢靖亦的脸正在向自己凑近。心中不由得一阵慌张,一句话在耳边响起。 “不过啊,我还是更喜欢你,他那样的像个狐狸,笑得我心里发慌,我害怕。” 这句话听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 陆刃自认为定力强大,但带着女子清香的微热气体洒在耳边、脖颈上,让陆刃觉得自己耳根儿像似要烧起来了。 他慌张退身,侧身躲开谢靖亦,看着一脸放肆笑容的谢靖亦。他嘴巴张合几下,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耳根绯红也久久不散去。 干脆拂袖而去。 “来宁小哥儿,别这么容易害羞嘛!我所言绝对属真,你更好看。” 陆空安顿好马匹物资之后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吓得他都没敢上前去,直到陆刃走了他才快步跟上。 陆空行礼道:“谢姑娘好!” 谢靖亦痞气十足的抱剑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笑问:“陆空小哥刚刚可是看见了什么?” 陆空:糟了糟了,要被灭口了,我能打赢她吗?爷会回来救我吗? 就在陆空心中胡乱猜想的时候,又听见一声:“陆空小哥?” 陆空心一慌,直摇头说:“没,什么都没看见。” 谢靖亦遗憾道:“那可惜了,你刚刚是没看见你家主子那个样子啊,就像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 陆空:你难道不是在调戏他吗? 对于谢靖亦的遗憾,陆空只能尴尬赔笑,他指着陆刃离开的方向道:“谢姑娘,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这几日可馋死我了。” 第九章 怀疑 这一餐饭,谢靖亦吃的异常圆满,菜好,酒好。 主要是心情好! 元珩看着陆刃那像便秘一样的脸色,竟然觉得心情还不错。 这一心情不错,连带着吃饭也更香了。而陆刃见这两人坦然自若,脸色更臭了,浑身散发着寒冬气息。 可这却让陈申心中忐忑不安,暗自揣度自己是否有哪里没做好,惹得贵人们不开心了。 谢靖亦在席上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观察陆刃和元珩。 从这两人用餐仪态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大家出身,身份不凡。 谢靖亦心中又多了一份思量。 于是谢靖亦端着那杯街道酒坊随处可见的酒,说:“陈大人,你这酒真是醇香浓厚,想必是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吧!” 陈申一愣,心想:我这只是普通的酒啊! 不过看谢靖亦那一脸享受和真诚,忙回味了刚吞下肚的酒是什么味道。 嗯,就是普通的酒。 陈申有些尴尬的笑笑,“谢姑娘见笑,我们这小地方见不着那种贵重之物,这只是在下府中自酿的梨花酒。” “哎呀!恕我眼拙,陈大人莫怪,我自罚一杯。”谢靖亦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又倒了一杯。 陆刃见谢靖亦这副样子,瞪了她一眼。谢靖亦假装没看懂,继续言道。 “若要说这梨花酒啊,应配以翡翠杯更为怡人。” 他本有些不适在用膳时喧闹的,食不言才是他教养中所含的东西。可又听见谢靖亦论其酒来,对此极其喜爱的他也搭了话:“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 谢靖亦没错过刚才元珩的不适表情,没料到他会搭话,戏精十足的道:“对对对,赵公子我敬你一杯。” “言重。”元珩还是很谦逊的。 谢靖亦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又说:“虽说翡翠之中梨酒最为精神,但我最爱的还是米酒配大碗饮用,最为痛快。” 元珩摇摇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米酒其味虽美,却失之于甘,稍显淡薄了。”心想刚才对于谢靖亦是个雅兴之人的猜想也是不尽正确。 谢靖亦看元珩是一脸的不赞同,猜测他定然是出身大户,自然瞧不上米酒这些粗糙酒品,没必要去争论,也不再多言。 元珩见此也不再说话。陆刃却有不一样的思考,她都知晓梨花酒应配翡翠杯,那为何尝不出这酒是梨花酿而不是女儿红呢? 就这样,谢靖亦酒足饭饱了。她猜测之后他们就该谈事了,自己在这儿杵着,多有不便,干脆自觉离开。 “多谢陈大人款待,接下来还要劳烦陈大人给我辟出一间房,容我歇息片刻。” “应当的!来人啊,领谢姑娘下去歇息。”陈申唤来了一名丫鬟,嘱咐着。 谢靖亦告辞,随着这个丫鬟离开。 谢靖亦随意地跟在那丫鬟后边,打量着陈府中的陈设。 院中矮树夹道错落,放眼一望郁郁翠翠,整体布局用简约大方四字来形容最为贴切。园林中多种松竹之类的平凡树种,别说奇珍异种了,就连花卉都不常见,屋上梁上红漆有些早已斑驳脱落,可见主人还算的上清贫。 但谢靖亦愈走愈觉着不对劲。 一个知县府中的丫鬟,步伐干净利落,迈出抬起有力,但却落地无声,着实怪异的很。再观她身形不似平常女子纤细,两肩宽厚,下盘稳重。 心中有了猜测。 自己不过一个绿林中人,能让陈申派出这样的人监视自己,那么陈申不是知道自己身份就是心中有鬼。 第一个可以直接排除掉,那就是第二个了。那他心中的这个鬼还真是引起了谢靖亦的好奇。 不过,估计这几天又不安定咯! 糟心啊!我就是想平平淡淡的游个玩,有这么难吗? 谢靖亦很快回神,笑意盈盈地开口:“美人儿,敢问芳名?” 那丫鬟轻声:“奴婢泠儿。” “婉约如水方为泠!好名字,泠儿姑娘生的真好看,比这庭院里的花还要美丽呢。”谢靖亦毫无压力的夸着泠儿。 “多谢姑娘夸奖,姑娘才更好看呢!”泠儿毕竟是个女子,被人这样毫无余力地夸着,多少有些害羞,声音半大不大。 谢靖亦又继续问了几句,不外乎是些今年几岁,家住哪里,家中还有那些人这样的无聊问题。 那泠儿也好脾气的一一回答。 “谢姑娘,您的房间到了,您看看还差些什么。” 谢靖亦推开门,室内装设虽质朴,可倒还算雅致,“不差了,都很,陈大人有心了,我很喜欢。” 泠儿笑道:“您满意便好,若是有事唤我即可,奴婢先告退了。” “嗯,泠儿姑娘慢走。” 泠儿得了这句话,福身退下了。 待泠儿退下,谢靖亦习惯所致,快速查看检查了整个房间,到是没发现什么不妥当。 不过这一路走来却发现这陈府暗中的高手隐士还真是不少。还有那些个丫鬟,也都不简单,答话圆滑,小心谨慎,不露破绽。 不过越是没有破绽,只能说明越有问题。 加之她离山之前调查出的陈申的过往,曾流浪于南秦与北梁边境之处…… 这一次,可能真是遇上麻烦了。 谢靖亦只感觉脑仁儿疼。现在离开,来的及吗? 谢靖亦走之后,元珩就以商量赈灾后续事宜为由,邀了陆刃去书房谈事。 陈申也极有眼色,将二人引进书房后,自觉地退了出来。 他招来一个小厮,低头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那小厮点了点头,然后跑开了。 陈申也跟着离开了。 房内的陆刃和元珩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刚说完两批黑衣人袭击的事。 此时元珩突地话锋一转。 “来宁,那谢姑娘是何身份?”元珩谈起谢靖亦,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在饭桌上的粗陋。心里不禁为陆刃这几日的遭遇捏了一把汗。 陆刃道:“听她口气,就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士。” 元珩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这表示怀疑。 “我知道你也不信这套说辞,可刚在席上你有发现一点不对吗?她这几天未有半分破绽,除了……” “除了什么?”元珩语气有些急迫。 卖关子!报复我?我不就前几天捉弄了他一下嘛! 想打人,但是打不赢。 …… 算了,忍着吧! 陆刃转念一思,觉得梨花酒那事也不必提起,便道:“你是否注意到她手中青色长剑?” 元珩略微思索一番,点点头。 “剑鞘古朴大气,上刻祥云雕纹,剑身具体是何花纹就不得而知了。” 陆刃郑重道:“青鸟和蛟龙。” “你可看清了,这可是……”元珩很是惊讶,连忙追问。 “当然。” 得到陆刃的肯定回答,元珩脑中思绪万千,慢慢地,一条思路愈加明晰。 陆刃悠然的喝着茶,他相信元珩,也相信画意楼的实力。要想知道谢靖亦的真实身份,一把剑,足够了。 突然。 陆刃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被调戏的画面,心中长叹一口气,真真是一个字也不想再提起,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来宁,不知你可否听说过青蛟剑?”元珩出声打破了陆刃的思绪。 陆刃略一挑眉,悠悠开口:“三尺青蛟怀天下,一骑白马定诸荒?” “没错,成阑二百三十七年,年仅十六岁的嘉德帝登基,是时嘉德帝年幼,朝堂动乱,四夷更是虎视眈眈。年长嘉德帝十岁的赫阑长公主定内政,平四夷。当时,手中握的便是青蛟剑。”元珩自顾轻摇折扇,唏嘘不已,感慨万千。“想当年赫阑长公主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是何等飒爽,没能亲眼目睹赫阑长公主的英姿,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之一啊!” 突然觉得一束寒光射向自己。 转头一看,陆刃正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典故我也知晓,我要知道的是它最后的去向。” “这等百年前的皇室琐碎之事,我何从知晓。左不过是将青蛟剑传承了下来吧!” 元珩心想,画意楼虽然号称无事不知,但是这个年代也过于久远了。 又说:“想必你也看出澹台山近十年来隐约有干涉朝政的意思了吧。” 陆刃点点头,他这两年游历各国各地,不单单是为了了解各国地域人情,也是为了探查一些江湖之事。 澹台山是武林门派之首,成阑皇族后裔,更是引起了陆刃的极大关注。 这样一来,元珩和陆刃对谢靖亦的身份都多多少少有了猜测。 “袖手劲舞鞭挞棍,悠身语定乾坤图。我还真是想会会这个在江湖上传誉极佳的澹台山少主澹台青禾。” 陆刃面容含笑地说着。 但元珩却觉得那个笑容有股战意在其中,没错,陆刃确实想看看连他师傅和师兄都称赞的少年天才到底有多强。 要是谢靖亦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人惦记上了,她真的会吐血而亡。 她在外用青蛟剑而不是鞭挞棍,就是因为知晓青蛟剑的人并不多,但江湖上大多数人都知道她澹台青禾用的最称手的武器是鞭挞。 “不过,我对一件事还是有些好奇……”元珩故意拉长语调,渲染足了气氛。 陆刃:“何事?” 元珩有些揶揄地说:“当然是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脸色如此难看?” “无事,无须在意。”陆刃眼神有些躲闪,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可谓是避之不及,完全不想提起。 这让元珩更加好奇了。 “来宁,你往日可不是这样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快说来听听!” 陆刃快速否定道:“当真无事。”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干脆撇开眼,摆明了是不想谈及这件事。 元珩更加肯定这路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不过看陆刃不愿提起的样子,也没再追问了。 因为…… 得空了去问陆空就行了。陆空忠心护主?不存在的,威逼利诱就可以了。 元珩清了清嗓子,回到正题上。 “这几天我仔细查看了一番,陈府只怕是不简单,接下来这几日还需小心才行。”元珩轻声说道,在这宅院里就怕隔墙有耳。 陆刃点点头道:“在回花谷拦截我的另外一批人比之景王派来之人更似杀手,目前还不知他们身份,也的确是要多注意些。” “我那三哥还真是不省心啊!如若我没猜错,陈申并不简单,有可能跟那批人还有些关联。”元珩语气中有些不屑,他实在是不怎么瞧不上元延的冲动莽撞。 陆刃:“何以见得?” 元珩耸肩道:“直觉,以及推理。” 德行! 陆刃给了他一个冷眼,其实他也有这样的感觉。虽说陈申在政绩上不算出色,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处世应之有道且不似庸碌之人。他当时派出的都是陆家极为出色的探子,可他们却在进入溪县地界之后就再也寻不见那些黑衣人的踪迹,如若说没有人接应是断不可能的,可城里进了这么一大批刺客,陈申怎会不知。除非……除非他早就知晓。 元珩突地有些可惜的说:“只不过谢姑娘恐怕要被老三惦记上了,可惜咯!” “她死不了。”陆刃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再说,谁死谁生还不一定呢。” 元珩挑眉笑说:“那就让老三先去会会这武林第一派!至于我们,在后面做渔翁就可以了。” 陆刃点点头,算是同意元珩的打算,先让元延和谢靖亦彻底对立,断了元延想要和澹台山联盟这条路。 元珩坑了自己三哥一把,莫名有些愉悦,轻啜一口茶。 再次准备开口时,却被陆刃一个手势阻止了。 第十章 夜探 陆刃低声说:“有人。” 此时藏锋剑已出鞘,丝丝寒光映照锦袍,生起一股肃杀之气。 外面响起了谢靖亦清冷的声音,“是我,谢靖亦。” 得到谢靖亦自报家门,陆刃将剑回鞘,转头询问元珩的意见,元珩点点头。 “进来。” 陆刃话音刚落,谢靖亦就推门而入,并反手关好门。 此时的谢靖亦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豁然开朗,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觉得这两人不对劲了,感情先前的冷漠都是假的,做戏呢! “二位就算戏演的再真,也终究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何必呢?演戏多累啊!”谢靖亦挑眉,嘴角勾起轻讽。 “嗯?你知道些什么?”陆刃单刀直入,并没有被她挑破的尴尬。 “你为何觉得我会告诉你。”谢靖亦慵懒肆意地倚在塌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坐姿有些不太雅观。 因为你觉得我好看。 这句话突地跳出在陆刃的脑海中,但他又生生的将这句话压了回去。 “还请谢姑娘赐教。”元珩向着谢靖亦弯腰拱手,姿态放的很低。 谢靖亦坐直,手一拍,一脸欣赏的看着元珩说:“对嘛!这才是请教的姿态。” 谢靖亦直起身,不紧不慢地开口。 她虽然声音不大,但她的每句话却能直敲人心房。 “先不说别的,就单说那些个在你们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小厮,个个深藏不露,就已经都够你们喝一壶了。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这陈府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给你一击的杀手。” 谢靖亦边说边观察这二人的神情,继续道:“溪城县虽然隶属于扬州,但陈申背后的人是谁,却还是有待考量。” 陆刃和元珩却有些吃惊,他们二人也是刚刚综合了各方面才堪堪猜测陈申背后之人不是田中,而是另有其人。 元珩笑道:“谢姑娘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昭允实在是佩服。” 谢靖亦毕竟是澹台少主,对于即将要去往的扬州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她所信奉的。 但是做人还是要谦虚一点:“赵公子折煞我了,我不过一介布衣。这些只是偶尔听家中长辈提起过罢了。” 元珩又问:“敢问谢姑娘师承何派?” “不是什么大家大派,何况出门在外,谢靖亦不想自身作为辱没家门,故请赵公子见谅。” 要是澹台锋听见谢靖亦这一段话,估计会欣慰道落泪,感叹她终于懂事了。同时也会狠狠鄙夷她一番,想当初是谁打着澹台山的旗子在外面尽惹事儿。 这会儿谈辱没师门有何用,师门的脸早已经被她丢光了。 “是我唐突了,希望有幸可以去拜访贵派!”元珩就算被人拒绝了依旧是儒雅有礼风度翩翩。 谢靖亦:“荣幸之至。” 陆刃全程没有说话,左手一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突地,他停下了动作,换了右手。 谢靖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知他是何缘故。凝神一听,随后抬眸望了一眼楼顶。 原来是有“楼上君子”。 谢靖亦打着哈欠道:“这几日实在是困倦,我先回去休息了。二位,告辞!” 陆刃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把玩手中茶杯。 元珩有礼:“谢姑娘且慢走,有何事可以唤我们。” 谢靖亦极其爽快的应了声,离开了。 五月的黑夜渐渐来的慢了些,清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这恰好掩盖了某些人的动作。 谢靖亦自傍晚回房之后就一直在休息,她怕今日不好好睡觉,日后难得有这种安逸的日子了。 这不,躺在床上的谢靖亦突地睁开双眼,几息之后起身。 望了一眼几步远的大开着的窗户,心中了然。嘴上不忘嘀咕着:“我说怎么这般凉,原来是粗心大意忘了关窗。” 于是她赤脚下地,走至窗边伸手关了敞开的窗户。 “继续睡咯!”随后又返回床上躺着,不一会儿,呼吸开始平缓有节奏,梁上的人松了一口气,又悄悄退了出去。 待他一走,谢靖亦睁开了本应该闭着的眼眸,这双眸子在黑夜中依然折射出耀亮的光泽,不过黑夜使得它更加幽深。稍有不慎,你就被这双眸子吸进去。 片刻,只见一个黑影从谢靖亦所在的房间前穿过,继而在陈府院子中穿梭起来。 这身影纤细瘦长,却又灵敏迅捷,脚上似有莲花般,一步一步似会凌波微步的轻盈仙子般。 若是有爱好武学的人在此,定会称赞此人轻功妙不可言,已入臻境。 谢靖亦瞬间便来到了陆刃房门口,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陆刃也听见了声响,全身都在戒备,且藏锋已经放在手边了。只要进来的人有一丝不轨之意,他立马就会用其来祭剑。 待到看清进来的是谢靖亦,陆刃这才放松了全身戒备,拿起衣服就开始穿。 没错,陆刃刚刚在脱衣裳,脱到一半,谢靖亦就来了。 特别是谢靖亦进来不仅不敲门,而且进来之后还这么坦然。陆刃都要开始怀疑谢靖亦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进来,就是为了调戏自己。 但转念一想,谢靖亦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就算再怎么大咧直率也不可能做这种有损自己清誉的事。 “何事?”陆刃将衣裳穿好,冷冷开口,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稍稍的窘迫。 “来宁小哥儿,这不是傍晚你提醒我房顶上有人,我现在特意来报恩的嘛。”谢靖亦径直走到桌旁坐下,还顺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继而说:“到了晚上,这陈府可能发生的事可不少,想必也是有些精彩的,我想邀上俊朗的来宁小哥儿一同去看戏。” 陆刃听着她话中有话,面色不改的否认:“我何时提醒过你此事?想必是你意会错了!而且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归不好,谢姑娘还是请回吧!” 谢靖亦一挑眉,一副我懂得神色,有些纵容:“也罢,来宁小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承认就不承认呗,你知我知就行了! 谢靖亦作势要走,但走到门口又突地回头,再次邀请道:“来宁小哥儿就真的不好奇今晚会发生什么?还是说来宁小哥儿已经有了准备?” 一双闪着光芒的眸子直盯着陆刃,让人无处所盾。 陆刃偏头,不去直视谢靖亦的眼睛,拿起身旁的藏锋剑,率先出门了。 谢靖亦笑了笑,跟了上去。 “来宁小哥儿,你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轻功还是不错的嘛!” 这一路以来,陆刃身姿灵动,脚步轻盈。 忽的,陆刃身形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心中恼怒自己竟然有些掉以轻心。但他很快恢复如初,淡淡开口:“从小家族便要求学习,用以逃生。” 谢靖亦没有错过那一瞬间的停滞,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我也是从小就开始学习,不过家师却是将轻功当做万千武功的基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你练不好,就给你一顿板子,还不给饭吃。” 谢靖亦想起自家舅父那个严厉程度,不由得打个寒颤。 就在谢靖亦思索间,他们已经到了陈申房门外。 二人脚步无声地来到窗外,侧耳一听,果然屋中不只陈申一人。 只听一人在刻意压低嗓子说道:“谢靖亦警惕性很高,属下险些被她发现。至于另外二位,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申皱起眉头,手指轻扣桌面。从那日见着谢靖亦起,陈申内心就惴惴不安,总觉得谢靖亦会坏事儿,为了大局,他必须要警惕谢靖亦。 门外的陆刃听见这话,偏头看了一眼谢靖亦,那一眼有询问,有警告,但愣是没有担忧。 谢靖亦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二人对视间,陈申说话了。 “子成,你可知这个谢靖亦在江湖上是个怎样的人物?” “回大人,关某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谢靖亦这号人,或许是个小门小派,或许某个大族子弟却从未在江湖露过面,也或者这三个字就是假的。” 门外的陆刃看了谢靖亦一眼,谢靖亦有些无辜,用口型道:“真的!不是假的!” 陆刃看她如此激动和诚恳,不再用眼神恐吓她了。好吧,暂且相信她。 陈申回想起前几日回花谷一战中谢靖亦不凡的身手以及今日所见的常人难及的警惕。下了决心道:“子成,不管怎样,务必尽早处理掉她,不可让她坏了整个计划。” 门外的谢靖亦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是一个熟人。 头疼! 陆刃瞥了一眼谢靖亦,眼神中没有一丝担忧,全是:看,这就是报应,让你平时嚣张,让你不知收敛,活该! 谢靖亦:“……” 大哥,您眼神能收敛一点吗?我还没死呢。 就在谢靖亦和陆刃对视之间,陈申已经写好了一封信,折好封漆。 “子成,你现在将这封信送出,务必亲手交到百里大人手上。另外派人盯好那三人,有任何动向随时向我禀报。” 谢靖亦:百里大人? 谢靖亦刚准备询问这位百里大人是哪路神仙,就听见那位关子成说话了。 “关某定不负大人所命。” 谢靖亦和陆刃闻此皆向夜色中隐了隐身影,看着关子成出了陈府,这才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第十一章 关子成 谢靖亦和陆刃二人一直尾随子成来到城郊才现身。 这时,谢靖亦和陆刃皆已经换了一身装备,二人用黑巾蒙住脸,外罩黑色宽大斗篷,牢牢遮住身形。 别问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谢靖亦作为江湖人士,多多少少干过点不光明正大的事儿,对于拦路打劫这类事,还是有些经验的。 这些东西更不用说了,绝对是出门必备品。 子成看见一前一后拦住自己的二人,当即一愣,随后抱拳行礼:“二位仁兄,敢问在下是何事得罪了二位?” 陆刃没有搭理他,依旧是一本正经。 谢靖亦悠悠开口:“关子成,迷踪门大弟子,江湖人称‘影子关’。今日一见,迷踪步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天下第一轻功。” 关子成心中惊讶,竟是个女子。但语气平淡不惊:“姑娘过誉,最后还不是被姑娘追上了。” “这还要多谢关先生体恤我们二人技不如人,刻意等等我们。”关子成不由得警惕谢靖亦,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却没成想被谢靖亦看穿。 谢靖亦又继续说:“不过,我听说你几年前因为违背门规,早已经被逐出迷踪门了。原来早些年盛极一时的影子关被逐师门后竟是来做了他人鹰犬啊!” “你……” 江湖上极多人知晓他是迷踪门弟子,却很少有人知道后面这件事。 而且谢靖亦给他的压迫感很像一个人。如果说刚开始关子成是警惕谢靖亦,现在就是稍稍有些忌惮了。 别说是关子成了,陆刃也是极为震惊于谢靖亦知晓这些消息的。因为这些消息他游走江湖几年,并未听说过,而且看关子成神色如此难看,这应该算是门派隐秘了。 如果谢靖亦只是个小门小派的子弟,那她为何知道这些消息? 难道她真和澹台山有关系? 关子成手微微颤抖着,指着谢靖亦问道:“你究竟是谁?” 谢靖亦秀眉一蹙,对他指着自己这一行为异常不爽,语气也逐渐泛冷。 “我尊您一声前辈,但我还是劝您把手放下,我不喜欢被人这样指着,这会让我误会成是您想动手。论轻功,我是不如您,但我可以保证,在您没走之前,我可以把您这只手剁下来,不信的话您大可以试试。” 撇开她的语气,她的神色语速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切菜怎么怎么容易一样。 这让关子成更加从中感受到了冽骨的寒意。不过,这类狂妄气势加话语,终于让关子成想起她像何人了。 澹台青禾! 澹台山少主! 关子成呢喃出声:“因果报应啊。” 他想到了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皆是触及了成阑灭国之初,澹台山放弃武林盟主隐世时的警告。 江湖者,若有倚仗武力为朝廷鹰犬者,违背道义者,危害百姓者,霍乱社稷者,无论天下何地,澹台山必杀之诛之。 想及此,关子成背后已经冷汗涔涔了。 他仿佛又再次看见那个拥有一脸灿烂明媚笑容的无害少女,却像死神一样要了那几十个和他一样作为的人的性命。 撕心叫喊逐渐充斥在关子成脑中,淋漓鲜血慢慢模糊了他的心神。 可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恰好就做了这鹰犬,危害了这百姓,还在霍乱这社稷。 想从凭借出神入化的轻功从澹台山少主手中逃脱?只怕自己只要一有这个心思,谢靖亦就能把自己的腿永远的和身体分开。 就算只见过谢靖亦一面,但对谢靖亦的江湖传闻却是听过不少的。关子成自知自己今日不可能在谢靖亦手上逃过,索性没有挣扎。 他双腿一曲,向着迷踪门的方位重重跪下,用尽全力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算是全了师门收留之恩,教养之恩。 也算是谢罪了。 随后他站起,向谢靖亦抱拳作揖,“我关某这一辈子活了三十几载,做过人上人,也经历过人喊人打的欺辱,如今看来到也是丰富多彩,不枉人间走一遭。今日死在您手上,算是我的谢罪,也不枉师门教养我一番,不亏。” 说完,从腰间抽出泛着寒意的匕首,手柄上一面刻迷踪门,一面则是他的姓名,他双手奉上。“如果你今日定要我死,那请您用它来结束我的生命,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谢靖亦轻叹一口气说:“关前辈,您这是何必呢?” 有贵为天下第一轻功宗门的师门,也有与生俱来的习武天赋,何愁不能过活的好。 为何要选择去做屈于人下的鹰犬。 关子成没有辩驳,只是笑着摇摇头,嘴角是苦涩的笑容。 当初,他也曾有侠义行天下,荡尽不平事的理想抱负,可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命运的安排。只希望下辈子不负师门,不负自身。 “多说无益,动手吧!”关子成敛去伤感,面色恢复平常,从容淡定应死。 只见谢靖亦拿过匕首,哐地一声将匕首扔掉。 然后在关子成惊诧的目光中迅速点了他的穴位,随后一枚药丸喂进关子成嘴里,下肚。 动作一气呵成。 谢靖亦:“关前辈,我敬您是前辈,这颗药算是全了您最后的尊严,三日后发作,发作后剧烈腹痛一个时辰,然后药石无医,您多保重。” 这三日是让关子成去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的,算是谢靖亦给前辈的最后尊重。 谢靖亦说完,不待关子成反应,便将他打晕了。 谢靖亦低身在关子成身上摸索一番,不一会儿,就在胸前找到了那封信。 这时陆刃也已经来到了谢靖亦身旁。 上面“百里巽大人亲启”七个字落入二人眼眶。 谢靖亦没有询问陆刃的意见,直接拆开信读了起来。心中提到了她,还有一人,或许就是这幕后最终的操纵者。 陈申唤他林大人。 “林大人?” 谢靖亦喃喃道,据她所知,秦州城中姓林的大人不在少数,但是有能力做这一切的人却不多。 看出她的疑惑,陆刃提醒道:“秦州城中姓林的,有能力操纵这一切的,只有一人,当今次辅大人林立。” “哦!他呀!不认识。”谢靖亦边说,边将信折叠收在手中。“来宁小哥儿心中猜测甚好!” 陆刃:不是说不认识吗? 虽说她嘴上承认了陆刃的想法,但她却是还有另一个想法——西梁姓林且有能力做这些事的人也不是没有。 至于这信,还是不留为好!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离开太久,恐怕会引起怀疑。”谢靖亦说完,轻掸衣袍,几个踏步上了屋顶。 她脚步轻点如凌波却不惊起一丝涟漪,身姿灵动似入凡仙子月下起舞,那一束墨发如狼豪在宣纸上挥舞,最终画出最为动人的画卷。 陆刃看着她的起身,在那瞬间,他借着月色,还看见了另一副场景。 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随着谢靖亦的白色衣袂在黑夜的微风中飘散着,最终不见踪影。 再定睛一看,发现她那信早已经不复存在。 陆刃心中惊叹,不由得感慨谢靖亦内力深厚。思及她的年纪,又不得不感叹她别人难以比拟的天赋和努力。 同时,他还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世家有能力可以教导出这样一位少年高手。 又看了一眼依旧倒在地上没有转醒迹象的关子成。 心中更加肯定于谢靖亦拥有不凡的身份。或许,真的和澹台青禾还有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联系。 谢靖亦,澹台青禾,关子成。 这三人应该让元珩仔细查查了。 入正文。 第十二章 于睿 第二日,谢靖亦起了个大早。 天气不错!心情不错! 于是独自一人出门散心了。 说来也巧,恰好遇上赶集。 闹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酒馆茶楼中喧闹声一阵儿接着一阵儿。 谢靖亦慢悠悠地在集市上闲逛着,忽的,路过一酒楼,名曰:佳酿汇。 里面传来了一连串引人入胜的抑扬顿挫的音调。 “话说南秦四十九年,赵瑞华赵大帅率领赵家军同当今安国公府陆公爷一起出军北梁,当时出征时的场景那是一个万人空巷的盛况,但是…………” 没错,这说书先生说的正是赵家和秦端帝之间的那些事。 谢靖亦正觉得无聊,可以听听打发打发时间,便进了那间酒楼。 “姑娘,里边请,吃什么?”小二笑着迎了上来,态度极其热情。 “一间雅间,上一壶好酒,再加上一叠花生米,还有你家最招牌的糕点。”谢靖亦跟着进了雅间,环顾四周,这雅间是由屏风隔开的。 屏风倒也精致,上画四时的景物,四季景物一个不落,倒也悦目。 “得嘞,姑娘稍等。” 小二利落的上了酒菜,谢靖亦一边听着说书,一边饮着酒。 “……就这样,赵家军几乎全部战死沙场,陆公爷却因应诏去西疆抵御金罗王庭入侵而躲过一劫,真是命运无常啊……” 谢靖亦微微摇晃着手中酒酿,感慨:“呵!不过是皇权富贵的垫脚石罢了,可惜了,一代豪杰,没有堂堂正正的死在战场上,却陨落在这些险恶阴谋中。” 说完,抬手一杯酒倾洒在地上。 这一杯算是敬那些枉死的英杰,希望他们泉下安宁。 “姑娘妙言。”一道温润男声自旁边的雅间传来。 谢靖亦冷笑:“这可不是什么妙言,这可是杀头诛九族的谋逆之语。” 但却又觉得有趣,在一个小小酒馆,竟然还有人有胆子说出这些话。 不过,在这市井之地,敢这样说的人怕都不是什么善茬,还是少接触为妙。 于是又说:“公子应当慎言才对!” 但那男子没有就此止住话题,反而继续说着。 “在下看来,赵氏满门俱是忠烈没错。但也有错,错在锋芒毕露,不懂收敛,这才招来覆灭之祸。只是这诸多英豪竟然死在了秦端帝的阴谋之中,而不是堂堂正正得战死沙场,确实免人唏嘘不已。” “哦?”谢靖亦见那男子对于自己的警告视若无物,不由得来了些兴趣。 谢靖亦虽然只回答了一个语气词,但这个字却仿佛给了他很大认可。 他话语中带些笑意:“姑娘,谈论当朝皇帝可以大罪啊!姑娘不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试问谁人不怕,但我谢靖亦还当真就不怕。” 谢靖亦话语中是掩不住的狂妄与傲气。这是她身为澹台后人的高傲与自信。这也是她作为澹台后人应该拥有的睥睨一切的气怀。 更何况自己天天被舅父逼着谋划怎样夺了他的江山,接手他的皇权。 想必自己是不怕的吧! “在下谢靖亦,不知是否有幸请公子过来一叙。” “荣幸之至。” 随后,一位全身白色锦袍,腰环银丝绣竹,右手手持折扇,上画墨竹碧叶,左手背在身后慢步行来,举步间皆是大家仪态。 再看他五官端正,容貌俊朗,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周身气质温润含蓄,一看就是极其有礼貌的大家子弟。 谢靖亦看了看自己,虽说也是一身白衣。 但这相比之下,她给人的感觉却是浑身上下都是散漫,慵懒。没有白衣该有的款款大方和端庄温雅。 简言之,就是自己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气息。 “在下于睿,字弘文,见过谢姑娘。” 得!果然礼貌谦逊。 与此同时,于睿也在观察着谢靖亦。 虽说行为随性,衣着朴素。 但是浑身气质却是让人不敢小瞧她。眉宇间透露出的是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那是对乾坤万事皆有把握的胸有成竹,是对自身实力无条件信任的狂妄。 而且从她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于睿可以看出谢靖亦的凌厉和不凡。 这一切让于睿紧了紧心神。 面对这类人,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被算计了。 谢靖亦并起身没有回礼,只是坐在那里为于睿斟了一杯酒,“于公子,请。” 于睿只是笑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顺势坐在了谢靖亦的对面,厅内说书先生已经换了一个话本子。 谢靖亦听了两句,发现他说的是北梁成武帝和赵家那些事儿,虽说大多都是由民间传言编撰的,不过到也有些听头。 谢靖亦浅啜一口说:“于公子,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知道些不为世人所知的朝廷秘辛呢?” 于睿轻轻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好酒!” 接着说:“秘辛不敢当,只不过知道比那些话本子要多一些而已。当今圣上无为而治,从登基至此,只求粉饰太平,只求自己坐稳那沾满鲜血的肮脏龙椅,何谈什么一统江山的雄心壮志。在弘文看来,这就是无德无能。但当年数万热血男儿,他们为了天下一统而战,为了南秦北梁贸易互动无碍而殚精竭虑,为了边境南秦子民而抛洒热血,最后却为了消弥端帝那空穴来风的疑心而死。不值当啊。” 谢靖亦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悲愤,从他的语言中感受到了愤慨。 她移开盯着于睿的双眼,像似漫不经心地说:“于公子,谈论皇帝原本就是大罪,湟谈你还这样贬低真龙天子,你完全可以判个谋反罪,想必诛九族也不是难事。” 谢靖亦话语中有戏谑,还有试探。 “那弘文只求谢姑娘万万不要抓着我去见官。”于睿爽朗大笑,到也不生气,“至于谋反,这事儿弘文还真想过,若是有贤人举旗高呼,没准儿我还会投靠他呢。” 谢靖亦刹那间对于睿生起敬佩,于是举杯敬向于睿。 “于公子满腹才华,若是入仕必有锦绣前途程。”谢靖亦说,“当今圣上无能,你若入仕效仿先贤铁道手腕,大刀阔斧改革吏治,想必也定有一番大作为。” 于睿自嘲一笑:“实不相瞒,弘文出生商贾之家,本家在扬州。” 谢靖亦感受到于睿有些遗憾。 确实,从古至今,有大智大德者数不胜数。但他们却被历来的铁板律法——‘商贾不可入仕’所限制住了。 这让朝廷失去了多少有志之士啊!又让有志男儿抱憾终身!还让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啊! 谢靖亦结合他的谈吐气质,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没想到竟然可以在这遇见扬州于家的人,“可是扬州漕运世家于家?” “谢姑娘知道于家?”于睿有些惊奇谢靖亦可以一言道出自己的本家。心中对于谢靖亦身份的估计又高了些。 “于家世代从商,漕运更是业界龙头般的存在,很难让人忽视啊。谢靖亦一直久仰,只是一直不曾得见于家众人。”谢靖亦这次下山,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早就把扬州大大小小的势力查了个遍。 于家是贩盐起家,后来才进行漕运事业,再进而是边疆贸易,商路联通四海,实力不可小觑。谢靖亦自然不会忽略于家。 “于公子单名睿,字弘文。恰是这一辈的于家嫡系吧!” 于睿惊讶。 不过既然被挑破了身份,管她是敌是友,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于是他大方的承认了:“谢姑娘聪敏,弘文佩服。” 谢靖亦爽朗一笑,谦虚道:“当不起于公子这声夸赞,我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这才多了解了些世间事。” 于睿颔首,饮着杯中晶莹剔透的酒。期间有些不自然的看了几眼谢靖亦,嘴唇蠕动好几次,像是欲言又止。 于睿确实是有问题想问谢靖亦。 一方面,他对谢靖亦的身份好奇;另一方面,他又对于谢靖亦感到忌惮。 这才让他有些纠结。 这时,“有何事就说吧!”善解人意的谢靖亦适时开口了。 “那弘文就冒昧的问谢姑娘一个问题了。” 谢靖亦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了,直接果断:“我也姓澹台,于公子可以叫我澹台青禾。” 于睿听到澹台青禾四字,手不禁一抖,杯中酒水洒出大半。 谢靖亦对于于睿的表现在预料之中。 任谁也不会想到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澹台青禾居然是个看着就不靠谱的半大姑娘呢? 于睿有些尴尬,慌忙掏出手帕擦干了洒在桌上的酒水,还边说着:“失礼失礼,让您见笑了。” 谢靖亦一听这称谓,‘您’都用上了,这还得了。 “于公子不必客气,唤我谢靖亦就好,青禾只是我的字。” 于睿点点头。 这个身份,让他对于谢靖亦表现出的气势和行为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加之他对澹台山也有一定关注和了解,与此同时他也在思索着谢靖亦此番下山是为何? 是准备有所行动了吗? 但是看谢靖亦行为,应当是要去扬州。 难道她有别的打算? 在于睿思绪百转千回间,谢靖亦开口了。 “于公子,只怕这次水灾让于家损失惨重吧!” 于睿叹了一口气。 谢靖亦说的不错,这次水灾几乎让于家漕运的半壁江山都遭受到了损失。 不过,让于家损失最为惨重的原因却是另外一个——海寇趁火打劫,偷占了被大水冲走的船只,货物。 但于家却没有能力夺回。 求助官府?别开玩笑了,你若真的让官府帮了忙,这诺大于家怕是早已经不姓于了。 于是,于家只能打碎牙齿和水吞。 “谢少主正解,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那弘文也就不在复述徒增伤悲了。” 于睿直言不想再次提起这次水灾具体情况。谢靖亦也不强人所难,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不知道的去了扬州总会知道。 第十三章 劝告 突然,谢靖亦转了个话题,“于公子,依你之见,谁最有可能坐上那个皇位。” 于睿摇开折扇,略微思索,唇瓣轻启:“若是在七年前,赵家还未失势,那最有可能的一定是七皇子元珩,他母家虽然是朝堂新贵,但胜在实力强劲。况且这也同样是优势,可以避免外戚坐大的局面。主要还是七皇子自身聪敏,少时便作《黎民赋》,才情少有人及。只不过……” 想到赵家的覆灭,于睿摇摇头,有些遗憾:“不过从端帝近些年对赵家和元珩的态度来看,估计对元珩很是忌惮,现在立他为储的可能性不大。” “那于公子认为这储君最终花落谁家呢?”谢靖亦也是看过那篇文章的,确实写的好。 文中写出了百姓的不易,百姓的希翼,也表现了他的仁德和博大胸怀。 连她舅父澹台锋都夸赞元珩是个可造之材,有为君之范。比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皇子文王,有才情,但志不在此;三皇子景王,仗着林家势大嚣张跋扈,刚愎自用,才能不值一提;剩下五皇子徐王和九皇子,一个只知攀附景王,一个出身卑微,二人不管最后立谁,最后都是直接将南秦拱手让予别国。因此我认为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今天,若想南秦昌盛,晋王元珩依旧是最好的人选。” 谢靖亦没想到于睿和自己舅父说的话相差无几,且对于元珩的评价都很高,心中对于元珩此人更加好奇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这个龙章凤姿的人物了,也或许她已经见过了。 “于公子高见,谢靖亦敬你一杯。” 于睿举杯一饮而尽。 谢靖亦又说:“倘若晋王有夺嫡之心,那么于公子是否愿意为自己,为于家,为千万商贾谋个不一样的未来?” 不得不说,于睿心动了,世人只说商贾家财万贯,不愁吃喝。但其中心酸又有谁知,卖命来的血汗钱最后都进了黑心的官员口中。家族世代子弟空有一腔热血,哪怕满腹经纶才华,却只能在这小酒馆中高谈阔论,最后依旧只能用在讨价还价上。 这次若是赢了,最后于家得到的不仅是几世的权柄财富,更是后世史书上的浓墨重彩的留名。 试问,谁人不心动。 但是,这是一场豪赌。赢了就是生,输了就是必死。 于睿突然打了个颤栗,这场豪赌事关于家上下,事关全国各地的于家商铺。 万万不能冲动! 于睿在心底告诫自己。 谢靖亦:“嗯?于公子想好了吗?” “谢少主,此事事关重大,弘文不敢私自决定。还请谢少主转告晋王殿下,容我禀告家父后再做决断。” 谢靖亦知道于睿误会了,“我并不是晋王殿下的说客。这番问你,只是代表个人,想心中留个底而已。” 于睿了然,他原本以为澹台山和元珩已经联手了。 从谢靖亦这番话可知,澹台山目前虽然持观望态度,但离择主那一日也不远了。 谢靖亦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于公子,你这般轻易就信了我的说辞,难道不怕我算计你于家财产吗?” 于睿嘴角挂着招牌笑容,给你如沐春风的感觉,“谢少主风华绝代,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冒充的。再说,弘文也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于家再富贵,底蕴也不足与澹台山媲美,再说这也不过是些过眼钱财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的话,虽然说有恭维,但却听着舒服,也让谢靖亦有春风拂面的感觉。 于家公子,不愧对他从小学习经商之道,从小就练就了处事圆滑,说话玲珑。有这等交际手段,这等远大抱负的于睿,若是入仕,前途无量啊! 谢靖亦哈哈大笑,笑声豪放肆意。“于公子这话听着舒心,今日之行也是愉悦的紧。那个问题还请于公子与尊父好好思考,如此谢靖亦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谢靖亦利落起身,走之前向于睿行了抱拳作揖回礼。 于睿对这她的这一行为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谢靖亦临走时会想自己回刚开始的那一礼节。 这一刻,他对谢靖亦的话语又多了一份思量。心中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定要和父亲好好商量她的提议。 其实,谢靖亦刚开始不回礼,一是想震慑于睿,告诉他自己不简单;二是她认为于睿或许是个眼高于顶的酸儒,不值得她回礼。 但这一系列谈话下来,她觉得于睿值得她这一拜。并且,他们马上应该就会再次见面了。 谢靖亦出了酒馆,并没有直接回陈府,而是去了与陈府方向相反的一家当铺。 “姑娘,当什么?”刚进门,就有一个当铺伙计笑着招呼她。 谢靖亦从怀中掏出一枚玉饰,威压十足道:“好好瞧瞧这个物件儿值什么价。” 那伙计看了那玉饰一眼,上面镌刻着澹台二字,面上闪过惊讶,连忙殷勤招呼:“姑娘,您里边请,我请我们掌柜的亲自给您掌眼。” 谢靖亦点头,跟着那伙计进了内厅,伙计动作利落的倒茶,然后请了掌柜进来。 掌柜双手奉上玉饰,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问礼:“见过少主。” 谢靖亦点点头算是回礼,表情桀骜。“掌柜有礼了,敢问掌柜名号?” “鄙人王方。” “那我就托大叫您一声王掌柜。”谢靖亦把玩着玉饰,举手投足间气场十足,和平日里嬉笑轻佻的模样大相径庭。“溪城县知县陈申,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少主有事但且吩咐。” 谢靖亦见这个王方答话不卑不亢,应当是个有气节的人物,心中不禁对他高看几分。 “那扬州州府中有一位复姓百里的大人你可知道?” 王方略一思索,答道:“少主说的可是扬州督粮同知百里巽。” 谢靖亦颔首,问道:“那位百里大人生平可知?” 王方随口便道来:“百里巽,字秉文,今年刚好过而立之年,擅诗词韵律,尤喜书画,为人最为谦和有礼,无论何时皆是翩翩有礼,儒雅温润,向来对人对事不假颜色,极其亲和。能力卓绝,短短几年就直接当上了督粮同知,评价极好。” 谢靖亦心中一哂,亲和?脾气好?估计是不放在心上罢了吧! “关注一下他们二人,若是有往来,即刻通知我。” “少主放心,在下即刻安排。” “嗯。我也该回去了。”谢靖亦准备要走。 王方急开口:“不知少主现如今住留居何地?可需要属下为您安排住处?” 谢靖亦挑眉一笑,嘴角带有轻讽,看来这不在家的人都不知道她不喜别人打听行踪啊?还是受了什么指示要来套我的话? “陈府,其余的就不劳烦掌柜的费心了。” 王方没有坚持,过问主人私事早已经是逾矩了。他不过是仗着自己资历老才问一句,就已经招来谢靖亦的警告了,若是继续追问,只怕是就有门规来回答他了。 确实,谢靖亦不喜别人过问她的行踪,特别是澹台山内部分歧严重之时。今日之行,说到底是自己有些过于冲动了,指不定又会招致哪位长老的批评。 谢靖亦心中暗自懊恼时突然想起了昨晚和她一起行动的陆刃。 于是她自然而然的将错误都归咎到了他身上。心中暗骂,都怪陆来宁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否则她怎会在不知道王方背景的是时候就冒然前去打听消息。 最后,谢靖亦总结了一条结论。 男色误人啊! 第十四章 赵家 陈府中 听陆刃讲完昨晚的故事,并且复述完那封信之后的陆刃,发出了疑问。 “百里巽?林立?他们二人何时搅和在一起了?”元珩有些惊讶,因为他的画意楼没有传回一丝与这有关的消息。 “我就说当时父皇让他推荐钦差人选,他不为所动,原来是早有安排啊!老狐狸。”元珩低骂一句,若是林姓人物是林立,那自己就是被算计一遭了。 该死! 元珩冷哼:“林立这么多年在朝中顺风顺水他还真以为这南秦姓林了。” 陆刃看元珩这么激动,就知道是元珩先入为主认为那位林姓大人是林立了。 他解释:“其实,我倒是认为这个林姓人不一定是林立!你让画意楼近段时间多多留意林立动静,我们去扬州会会百里巽之后再做定夺。” “好。”元珩若有所思的点头,算是同意陆刃的提议。 就算那位林姓人物是林立,元珩也不在怕的,他这些年明里暗里也收集了不少关于林立的罪证,要扳倒他,不过是时机问题。 “阿亦呢?怎么没见到她。” 陆刃正喝着茶,突然听见这样一句话,被一口茶水呛的猛咳起来。 “咳咳咳咳。” 阿亦? 他们关系何时这么密切了,连称呼都这么亲近了。 “来宁,怎么了?身体不适吗?”元珩一脸虚假笑意的关心询问着陆刃。他笑的放肆,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肚子那些坏主意。 陆刃忽视这一切,正了正心神,语气颇为冷淡地说:“不知。” 元珩越想越觉着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儿,怎么有点醋意在其中呢!嘲笑:“来宁,你这喝的是醋吧,语气可酸着呢。” 陆刃目光冰冷的白了元珩一眼,但元珩不怕死的继续在说着。 “来宁,我们兄弟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吧!我实在好奇你和阿亦之间……” 陆刃这次索性连眼神都不给他了,直接将头撇了开来,不过嘴上否定着,“没有什么值得可说的,你想多了。” “是吗?是我想多了?可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呢!”元珩语调阴阳怪气的。 还想继续再说,但看见陆刃阴冷的表情,感觉事情不妙,立马住嘴。 换了个话题,“来宁,你说关子成似乎很怕阿亦?” 陆刃点头,纠正他:“不是似乎,而是肯定。” “哦!关子成出身天下轻功第一宗,在江湖上地位很高,连他都怕的人……”元珩习惯性的摇开折扇,思索着心中某个可能性。 陆刃直接了当:“不用想了,我觉得就是我们猜测的那般。” 元珩目光看向陆刃,神色严肃:“澹台少主,澹台青禾。” 陆刃点头,经过这两天的事,他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关子成在没看见谢靖亦之前听到她的名字并无反应,可等他看见谢靖亦之后却有很深的敬畏,这只能说明谢靖亦三个字是假的。 可她明明向我保证了这个是真的?骗我?陆刃心中有些复杂,五味杂陈吧!一方面期待和她的相遇,一方面又有些失落。 “那事情可就精彩了。”元珩嘴角高高勾起,邪痞笑容一闪而过,他的表情完全是想看戏的想法。 这时,突地却听见门外谢靖亦高喊:“来宁小哥,来宁小哥。” 元珩似笑非笑,又恢复那个不着调的风流公子样,调笑说:“这真的是我想多了?” 陆刃转回心神,顺带丢给他一束寒光,元珩求生欲还是很强的,赶紧闭嘴。心中不忘腹诽:算了吧,这两人就随他们自己去折腾,自己一个外人就不瞎操心了。 元珩扬起招牌笑容,打开门喊道:“阿亦,来宁在这儿呢。” 谢靖亦差点被他这个笑容惊的差点摔在阶梯上。还有他这个称呼,也太…… 亲近了吧! 谢靖亦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她依旧保持着礼貌疏离,“赵公子有礼了。” 元珩亲切道:“别这么生分,叫我昭允就好。”元珩一边招呼谢靖亦进来,一边招来自己身边的侍卫赵纵,嘱咐他去守着门口。 陆刃听了谢靖亦对元珩的称谓,心中了然元珩的亲近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突然心情不错,随即也觉得这陈府的普通茶水也可口醇香了许多。 “阿亦,唤我名字就好了。”元珩也不觉得尴尬,不耐其烦的再说一遍,如对爱人般温柔。 谢靖亦:“……” 算了,装傻吧! “今日我去偶然路过一酒馆,听着里面似乎有人在说书,我好奇也进去听了两个话本子。巧合的是两个都说到了七年前赵家的事,更巧的是我还遇到个趣人给我解惑了一二。不过啊,我还是有些不懂的想问问从秦州城来的二位本土人。” 谢靖亦双眼在元珩和陆刃二人身上流转,细眉上调,目光锐利。 一听到赵家二字,元珩脸色有过瞬间的变化,放在腿上的手咻地握紧。 这些年他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早已经成了习惯,今日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直白的提起赵家。本以为自己可以淡然已对,但还是做不到坦然自若。 可我元珩只是个血肉之躯啊!既然生而为人纵使有钢铁心性又怎能躲过爱恨情仇。且大仇未报,我堂堂血性男儿又怎能谈笑对之。 陆刃抬眸看了一眼谢靖亦,又瞥了一眼元珩,没有开口。 这件事他没有发言权。 况且,这是元珩必须经历的事,只有一次次撕开伤口,才能真正做到习惯疼痛,这样或许才会真正成就元珩。 只有这样一次次的体会,他才能真正看清赵家满门覆灭的背后皇权的肮脏,君主的自私。或许这样之后的他才真正有资格去做一位君主,而不是仅仅为了仇恨而去争夺那个万千人骨堆积而成的位置。 这一次,谢靖亦到时阴差阳错地做了一件他不方便做但必须做的事。 元珩看了一眼陆刃,陆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便知晓陆刃也是这样想的,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正视一切。 元珩心中默默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不紧不慢的开口。 “南秦四十九年…………”元珩温润的嗓音在屋里响起,之后,谢靖亦听了一个和话本子里的相差无几的故事。 但其中诸多世人不知道的细节却让谢靖亦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火光遍天,烧着无名的尸骨兵甲;野兽虫蚁,啃食着血肉模糊的断肢残骸;更有侥幸活下的士兵,拼凑着自己兄弟战友的破碎身躯。 这段描述,让谢靖亦想要去看看那个改变了很多事的古战场,感受当年英豪们抛洒在那片土地上的血液是否灼热。她还想在那些英雄的坟冢前敬他们一杯浊酒,为他们修葺当初草草立下的衣冠冢。 同时,谢靖亦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诱惑至极的皇权富贵可以让人心狠至此。 一丝一丝亲手撕开伤口让元珩感觉呼吸急促。 但他身上流有元氏皇族的血,蕴有赵氏将门的傲骨,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外人外面流露出任何怯懦。 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希望通过此慢慢平复自己的内心,调节自己的情绪。 “阿亦,这个故事我讲的可好?”元珩问出这句话时仍是笑意盈盈,只不过这略带寒气的笑容却让谢靖亦觉得有讽刺在其中。 谢靖亦挑眉道:“这应当是我目前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故事了!赵公子知道的如此详细,想必和赵家关系匪浅吧!” 元珩为她的敏锐所敬佩,露齿一笑,“阿亦说的不错,确实有些渊源在其中。” 在这句话中,他刻意留下了悬念,但却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个渊源。 谢靖亦偏头看了一眼陆刃,依旧事不关己的模样,注视着手中的茶杯。 谢靖亦:“……” 狐狸! “二位,故事已经听完,那谢靖亦先告辞了。” 元珩嗯了一声,陆刃仅仅是冷漠的点点了头。 经此一事,谢靖亦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 陆?赵? 来自秦州,身边有军队陪护,个个气度不凡,陈申态度恭敬且警惕十足……种种只能说明二人身份不凡。 看来秦州城中有趣的人还是挺多的啊! 于是,我们的澹台少主她决定这次扬州之行之后就转身去秦州城转转。 谢靖亦走之后一盏茶的功夫,陆刃终于开口了。 “昭允……”刚一开口,满腹话语却又哽在喉咙,不知如何说下去,只能转而重重拍了拍元珩的肩膀。 元珩苦涩一笑:“无妨,这些年早都习惯了。而且,伤春悲秋什么的不适合我。” 陆刃转了话题:“她今日此番举动怕是已经猜到什么了,我们还是要早多打算,勿要失了先机。” 元珩点头道:“说的有理。来宁,多多注意谢靖亦的动向。” “嗯!” 得了陆刃的肯定回答,元珩起身,习惯摇开折扇,“既然如此,我先去会会耿勏,这两日冷落他也差不多可以了。” 说完不待陆刃反应就离开了。 陆刃无奈的摇摇头。 唉!家仇大恨哪能这么容易忘记啊!罢了,让他一个人缓缓吧! 第十五章 阿四 三人经过午时那件事后,相安无事过了两天。 这几天谢靖亦照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期间,她还抽空去找了一次王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还顺道给澹台锋去了一封信。信中谢靖亦表达了希望他可以探查一番陆刃和元珩二人。 顺带她还提了一句王方,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对于王方的忠心,谢靖亦不疑有他,但她却不喜他背后那些个老头子。族中那些老头子,是时候提醒他们已经老了,手不要伸太长。 换作平时,谢靖亦不会特地向澹台锋告状。但奈何她最近心情不好,那就不能怪她找人开刀了。 原因? 她只要一出门,就有人跟踪她。 虽说那人技术不够,被她发现了,没有什么损失,但日日被人监察窥视着,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开心的。 于是,这一天,极不开心的谢靖亦再次出门找乐子去了。 刚走上集市几步,谢靖亦就明显感受到了背后有一双眼睛。 还没完没了了? 谢靖亦顺着人流往前走着,行至一个巷子口就转身进去,身后的陆坚迟疑了一下,随即紧跟其后进了巷子。 谢靖亦进了巷口没有停住,接连转了几个下巷子,陆坚以为谢靖亦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心想自己跟踪好几天终于要有一点收获了,终于不用被陆空哥说无用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连带着脚步都更加轻快了。 其实谢靖亦想告诉他,你想多了,并且你惨了。 陆坚一边开心着一边跟随谢靖亦又转进了一条巷子。但一进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谢靖亦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刚来的地方有一截白色一闪而过。 他立刻掉头准备折返,可已经来不及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谢靖亦不知在哪儿找的砖头拍晕了。 谢靖亦有些高傲地道:“小子,你还太年轻,多练练吧!姐姐我先走了。” 她将手中的砖头丢掉,拍拍手上灰尘,潇洒走开了,独留陆坚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孤独,寂寞,萧瑟…… 谢靖亦解决了陆坚,心情颇好的走在集市上。 只不过她异常的闲,就像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荡着。 然后,老天好像听见了谢靖亦的内心想法,给她找了个事儿做…… 谢靖亦游荡的路线是那种人迹罕至的小巷小道,一般都是寂静无声的。 突然,谢靖亦听到一阵喧闹,里面有粗鄙的大声谩骂,有隐隐若在的低弱闷哼。 这对最爱管闲事,不,是最乐于助人的谢靖亦来说,当然不可错过啦! 谢靖亦:哟!待我前去看看。 她几个掠身悄无声息地来到事发现场,定睛一看,正是一个施暴现场。 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讲一个人围在巷子角落里拳打脚踢。至于被揍的人,谢靖亦只能透过几人之间的缝隙粗略的看出是个半大少年。 期间还夹杂着谩骂,“小兔崽子,偷到你爷爷身上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少年不甘示弱,说:“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我们一对一单挑,还是说你怕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大汉:“孙贼还想跟我玩阴谋,我就要以多欺少,老子当年混迹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只见那大汉挽了挽衣袖,招呼众人:“给老子使劲揍,揍到他娘都认不出来。” 众人得了大哥命令,开始对少年拳打脚踹,看那架势是要把少年打到丢了半条命才肯罢休。 少年见激将法没用,连忙抱紧头往角落里蜷缩。嘴上还不忘放狠话:“小爷我总有一天让你们都跪着求我。” 那少年倒也是个有骨气的,被人揍成这样也不求饶,甚至连句大喊也没有。 半大少年?怎能不救? 她谢靖亦身为侠义儿女,一生除了不救不忠不义、泯灭人性以及有仇之人以外,其余的都依照情况考虑救助。 并且现在这三四个三脚猫她还不看在眼里,解决他们易如反掌。 既然有了想法,那就开始实施了。 谢靖亦低头瞅了几眼,刚好在脚边找到几粒石子,捡起掂了掂分量,还不错。 随即,几粒石子依次如疾风般射向那几人,皆是正中后颈风池穴。趁着几人踉跄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靖亦似幻影般闪到几人身后,接连两个手刀劈晕了其中两人。 谢靖亦正解决第三个的时候,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动了。地上被打的半大少年,反应极其迅捷,秉持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提起地上原先打他的棍子,对着另一个彪形大汉就是一顿狂揍。 边揍嘴巴还不忘念叨,“让你欺负小爷,让你欺负小爷。看小爷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这一动作,使得谢靖亦有一瞬间愣神。 谢靖亦反应过来之后,微微咋舌,感叹,现在的少年真的猛如虎啊! 不过,毕竟少年暂时占上风是得益于出其不意的攻击,待大汉反应过来,立马夺过了棍子,对没有什么武功的少年进行了反攻。 十成力的一棍子眼看就要落到少年头上了,这一棍子下去他可能是头破血流,也可能是一命呜呼。 但那少年依然十分有骨气,不躲不闪,想要徒手去接住击来的棍子。 好吧!是傻!就他那瘦弱小身板徒手去接,骨头不全碎才怪。 谢靖亦无奈的摇摇头,认命的上前,一手扯开那少年,一手接住即将落下的棍子,随即反身给了那大汉劲力十足的一脚,生生将大汉踹出了数米。 那大汉瘫坐在地上,嘴角咕噜咕噜冒了几口血,他作为街头大佬,意志也颇为坚强,骂骂哼哼的挣扎着想要站起。 谢靖亦有些无奈,都这样了,还要打? 于是,她好心开口:“这位大哥,您真打不过我,就别挣扎了,您就权当在这儿休息得了。” 然后,谢靖亦顺手将那少年提到面前,指着他说:“至于这小子,我带走了。告辞!” 少年也不说话,不过有了谢靖亦撑腰,态度似有些肆无忌惮,对着那大汉做了几个鬼脸。 谢靖亦心中好笑,真是少年心性。然后就提着少年衣领走开了,刚离开大汉视线,她就松开了少年,语气冷冰冰的,“就到这儿,走吧!” 说完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准备离开了,可刚走几步,就感觉后面有人跟着。 谢靖亦心中暗道:果然救了个麻烦。于是,她猛地转头,语气冷漠:“别跟着我。” 少年一愣,嘴一瘪,有些可怜,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靖亦满意的转头继续前行。可又刚走几步,又感觉有人跟在身后。 臭小子没完了? 于是,她又恶狠狠的转头盯着那少年,语气恶劣的说:“都说了别跟着我,小心我揍你。”顺道还比划比划了拳头。 少年顶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庞,两眼泪光闪闪的直盯着谢靖亦,一副被抛弃的小奶狗模样。 想到少年刚刚被揍这么狠也没哭着求饶,足以见心性坚强,可这会儿自己不过几句冷语,表情却这般可怜,看来自己确实有些凶了。 好吧!谢靖亦无奈,心软了。 说:“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走,带你看郎中去。” 少年听到这话,瞬间整的人都明媚了,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谢靖亦:“……” 这反差!自己是被骗了吗? “多谢姐姐,姐姐不仅武功俊俏,更是人美心善。” 少年嘴巴乖巧的很,夸赞带着少年独有的暖糯感觉。 “别拍马屁了,先带你去看郎中。” 谢靖亦说完,不等少年反应,提起少年开始从房顶上掠身而过,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集市的医馆旁边。 谢靖亦:“郎中,来给我弟弟看看。” 一学徒应声而来,瞥了一眼少年脸上明显是被揍出来的伤。再看谢靖亦一身完好但少年却是衣着破烂,蓬头垢面,他就知事情并不简单,马上将谢靖亦二位迎了进去。 “二位先坐一会儿吧,医馆中专瞧外伤的大夫刚刚出诊了,还需二位稍等片刻。” 谢靖亦点头致谢,顺道一锭白花花的碎银子就进了小哥手中,“劳烦小哥快点,我和舍弟还要赶路呢。” 小哥乐呵呵的接过银子,“多谢姑娘,马上为您请来。” 这一举动看的少年是目瞪口呆,心痛不已,就刚刚那一锭碎银子,他估计要偷鸡摸狗,不吃不喝好长时间才可以攒下。 这…… 就这样递出去了? 我不看病了,直接把银子给我吧。其实少年这时更想说出这句话。 同时,少年心中的主意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留在谢靖亦身边跟着她混。 为何呢? 他混迹市井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却是准的,这位姐姐一定不简单。跟着她混,一定可以学到上乘武功,挣到数不清的银子,然后就可以揍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衣食无忧,娶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儿更是不在话下! 想到这,少年不禁忘场合的呵呵乐了起来。 谢靖亦一看就知少年脑中想法不一般,走过去当即就给了少年一个爆栗,“想什么呢啊?” 少年吃痛,悻悻地摸了摸被打的头,有些委屈的道:“姐姐,好痛耶。” 谢靖亦不理会他的可怜。这小崽子太会装了,问道:“名字?年龄?家住何地?家中有何人?为何被打?” 少年一听问及次,霎时间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他们从小就叫我阿四,我今年应该……十五岁了吧!溪县本地人,整个溪县都是我的家。至于家人,我是个孤儿……” 少年还未说完,又挨了一个爆栗,“别耍滑头。” 少年嘴巴一扁,说:“姐姐,我没骗你,我就是个混混。我被打也是因为近段时间发水灾,我饿极了,想去偷点什么吃的,然后不小心被发现了,就……” 谢靖亦挑眉,又问:“那你跟着我干甚?” 阿四颇不好意思的嗫嚅道:“我想跟着你学武功。” 谢靖亦听力优于常人,但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好脾气的再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这一问仿佛给了阿四莫大勇气,他握紧拳头,深呼吸几口起,中气十足的开口:“我说我觉得姐姐你很好看,很厉害,我想跟着你学武功,这样他们以后就欺负不了我了。” 谢靖亦了然,她目光如炬地盯着阿四看了良久。 这一举动使得阿四心扑棱扑棱乱跳,紧张不已,生怕谢靖亦会拒绝。 一会儿,谢靖亦悠悠开口:“这是你想,可我为何要留下对我来说是个累赘的你呢?” 这一问,哽住了阿四无数的话。 也对,自己似乎什么也不会。 但是,他必须成功。 他在溪县待了太久了,久到他厌倦了每天一样的古板生活,他向往葛叔谈起过的外面辽阔的天地,渴望亲身体会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仗义。 他不再仅仅想做一个靠偷奸耍滑,别人的施舍和偷鸡摸狗活下去的乞丐。不想再继续葛叔的路,灾祸面前脆弱如斯,他想要自己日后可以在灾祸中挺身而出,为流落的难民撑起一片天地。 他想不再受人欺负,甚至可以保护对他好的人。 为什么他要执着于这次机会呢? 因为他不知道失去这次机会之后,他还要等多久? 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或者是一辈子? 阿四不敢想这个时间到底有多久,他怕自己因此失去了对未来的希翼。 所以,他今天必须留在谢靖亦身边。 第十六章 谢溪 “给我一个理由。“谢靖亦带着傲气,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若是能说服我,我便认你做义弟,传授你武艺。” 其实她已经动容了,澹台山的人这时她不能轻易启用,谢芹训练的人也久久不能出师。而且,此次扬州之行,遇到了陆来宁和赵昭允这类人,可见扬州之内并不简单,她也需要一个机灵的人替她办事。 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人,常年混迹市井,接触的三教九流数不胜数,有着澹台子弟没有的优势。 且观他之前行为,虽然鲁莽,但心性也算是坚韧,习武根骨也不错,算得上是个可塑之才。 阿四撑着头思索了很久,用手挠了挠头,有些苦恼,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谢靖亦也不催他,坐在旁边一心一意的饮着茶水。 气氛就这样沉闷了。 恰好此时一位白胡子大夫进来了,阿四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感觉来自谢靖亦的施压少了点儿。 虽然她很淡然的坐在那儿,但她周身有意无意释放出来的威压,让自己都不敢大喘气。 这种威压是阿四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的。 那大夫手法非常娴熟,不一会儿,就处理好了阿四的伤口。 他向谢靖亦微微点头,说:“姑娘,这位公子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老夫先告辞了。” 谢靖亦点点头,起身微微鞠了个躬,向大夫致谢:“辛苦先生了。” 大夫得了谢靖亦示意,无声离开了,他这一走。不待谢靖亦发问,阿四率先就开口了:“姐姐,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但是我肯吃苦,我可以学,而且我保证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阿四紧紧攥住了手,他表情十分认真,谢靖亦隔着老远都可以感受到他的紧张。 但谢靖亦没有回答,一只手支着头,像似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实性和可信性。 阿四想到此,有些慌张了,忙举起手起誓,“姐姐,我可以发誓的。” 谢靖亦还是没有反应,阿四心里更加没底了。 扑通一声,他跪下了。 这一跪,确实让谢靖亦有些慌神,她没想到这么有骨气的一人会说跪就跪,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不是你该跪的人,起来吧!” 阿四固执的摇摇头,“不,我前面的十五年过的浑浑噩噩,甚至活的不如权贵富贾家的一条狗。但若是姐姐您收留了我,传我武艺,我就可以去再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这样的恩情如师如母,我跪一下怎么了。” 谢靖亦轻轻一笑,“年纪不大,懂得却不少,起来吧,你的要求我应了。不过还是喊我姐姐吧,毕竟我今年也才十七。” 谢靖亦这一笑恍了阿四的眼睛,对他而言,谢靖亦就是天上皎洁的月光,高不可攀,他却是地上坑洼中的烂泥。 但现在,他不一样了。 这样完美的谢靖亦是他的阿姐了。 阿四依旧跪着,不过却咧开嘴笑着,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说:“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姐姐这般美丽的仙女,心底也是最为善良的了……” 谢靖亦刚听个开头,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了。忙说:“打住打住,少恭维我。” 阿四眨巴着眼睛,带着些狡黠说:“阿四真是这样认为的。” 谢靖亦听着他一口一个阿四,觉着这个名字真是随意至极啊。 问阿四:“阿四这名字做小名儿倒也罢了,做大名却过于潦草了。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又或者有何心仪之字?” “我没有姓,也没读过什么书,收留我的葛叔只是教过我几个字,阿姐为我取一个吧。”说起读书这件事,阿四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生怕谢靖亦会因此嫌弃自己。 但他低着头也不忘小声嘀咕几句,“葛叔也不知道多教我几个字,这下好了,丢死人了。” 谢靖亦被他孩子气的行为逗笑了,刹那间觉得有个跳脱少年陪在自己身旁到也挺好,至少没有那么无聊。 “嗯,容我想想。”谢靖亦终于想起将阿四拉起,让他坐在塌上,说:“我姓谢名靖亦,字青禾,你就跟着我姓谢,你是溪县人,那就单字一个溪如何?” “好,只要是阿姐取得都好,阿溪很喜欢。” 谢溪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在他看来,谢靖亦为自己取名就是在认可自己。 谢靖亦看他这样,莫名的有些心疼,只是一个名字就让他如此开心。那如果是家庭美满,父母俱在呢?不知又会是怎样的满足。 若是国家富强,四方安定,君主有德,臣子贤能,率土治之有方,百姓生之有则,怕是这样的孩子能少很多吧。 可能正是如此,澹台山、舅父才如此殚精竭虑为着天下归一而奋斗着吧! 感慨归感慨,她亦嗔骂道:“鬼机灵!” 谢溪也不生分,像个小孩似的抱着谢靖亦手臂撒娇。念着:“阿姐!阿姐!” 谢靖亦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你有怪过你爹娘吗?” 谢溪脱口而答:“为何要怪?他们是我生身之人,我应该感谢他们愿意在窘迫之中生下我,让我来体会人间百味,至于他们并没有抚育我,我始终相信他们是不得已的,或许他们不是抛弃我,而是拼命留下了我。” 谢靖亦认同:“是啊!父母总不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特别是我们阿四还这么好。” “阿姐也很好!” 二人聊了一会儿,谢靖亦问了他很多问题,有关他的过往,有关溪县的大小事。 谢靖亦估摸着也不早了,挣脱谢溪手臂的束缚,“走吧!回去了。” 谢溪疑惑:“去哪儿?” “陈府,我暂时住那儿。” “啊?”谢溪惊讶的张大了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住到县府老爷的府中,曾经偷鸡摸狗的他还是有些害怕。“可以不去吗?” 谢靖亦有些无奈,揍人时的狠劲儿去哪儿了。“我看你打架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怕什么?” “阿姐,这不一样,那是官府老爷,惹不起。” 谢靖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跟着你阿姐我,什么都不用怕,皇宫都可以住。走!” 于是,谢溪被谢靖亦半提半推的带到了陈府门口。 走至门口时,刚好遇见陈府管事,瞧见谢靖亦领了个不认识的人,看着谢溪多嘴问了一句。 “谢姑娘回来了。这位是……?” 谢靖亦极其坦然,道:“这是我路上救的一个孩子,见他可怜,我便想收留了他。这几日可能会叨扰贵府了,还望见谅。” 管事应了声:“谢姑娘言重了,不麻烦。” 谢靖亦也不再说场面话,告了句:“先告辞了。”就领着谢溪走了。 谢靖亦回去之后虽然没有和陆刃元珩碰面,但她知道陆刃马上就会知晓自己今天的一切行为。 唉!这手下人多就是好,敲晕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可以跟着你。 看来自己今天收个人是对的,说不定日后就派上用场了。 陆坚有些胆颤地立在陆刃面前,他跟踪谢靖亦几天,不仅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到最后更是被反将一军。 简直是人生耻辱,估计这次自己要被世子爷狠狠惩罚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陆刃,发现自家世子爷面上依旧平静,没有发怒的迹象,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又怀疑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陆坚又瞥了一眼,不得不说世子爷容貌真的是坚毅英朗,剑眉斜飞入鬓,眼眸耀烨生辉,高挺的鼻梁透着刚强,菱形唇瓣诱人至极。 等等!我是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世子爷,求求您了,快点处置我吧! “爷,陆坚辜负了您,还请处罚。”说完,他单膝跪在了地上。 陆刃道:“无甚大碍。” 听到此,陆坚以为自己世子爷这次打算放过自己了,正想谢恩,但陆刃接下来的一句却让他备受打击。 “我早知你会失败,所以我还派了陆空去。” 陆坚心塞。 这就是说,原本就没指望自己能成功,自己不过就是个凑数的。对吗? “爷,可以委婉一点吗?”陆坚可怜兮兮的请求道。 陆刃给了他一个冷眼道:“就算如此,败了就是败了,回去自己找陆空领罚。” “是。”这一声,陆坚答的毫无怨言,既然他技不如人,那就该罚。 “下去吧!” 陆坚点头应是。 他刚出门,陆空立马就进来了。 “爷。”陆空弯腰作揖行礼,“这是谢姑娘今日所有行程。” 陆刃接过陆空递给他的纸张,上面记录着谢靖亦从出门到回来的一切。 “她收留了一个少年?”陆刃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当初卖身葬父那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求着跪着要留在她身边做丫鬟,可谢靖亦愣是不同意,给了她一些钱财打发她走了。今日若是说因为怜惜而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陆刃是不信的。 难道是这个少年身上有什么是她所图的?亦或者是见色起意? 这个念头很自然的出现在了陆刃脑海中,但是很快被他否定了。 该死,想什么呢? 陆空瞧见自家世子爷皱起的眉头,十分善解人意的解释:“这位少年名唤阿四,是溪县城里的一个混混,属下查过了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陆刃不以为然,反驳:“能让谢靖亦收留他,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陆空十分赞同这句话,“那少年还让谢姑娘认了他做义弟,取了名字为谢溪。” 陆刃不语,示意他继续说。 “现如今二人已经回了陈府,回来时还遇见了陈府管家。” 陆刃:“陈管事可有说什么?” “未曾。” 陆刃吩咐:“看好他们。” 陆空应了是,刚准备退下,陆刃又开口了,“让你探查的事如何了?” “这个……”陆空面露难色,不是他不努力,而是谢靖亦对那两件武器护的太紧了,尤其是那件藏在布条里的武器,睡觉都要带着。 “谢姑娘防备太深,我们几次都没有得手。” 陆刃知晓谢靖亦警惕性极高,并未责怪于他。现在对于谢靖亦身份的猜测,陆刃已经有了十之八九的把握,让陆空去探查不过是为了肯定而已。 “退下吧!” 陆空前脚出门,陆刃后脚就跟着出门了,不过他去的方向却是谢靖亦的屋子。 第十七章 交锋 谢靖亦带着谢溪回院子里后也没做什么,二人就大眼瞪小眼的瞧着对方,可谢靖亦却越看越觉着这少年有些邋遢,不太配的上她的形象。 于是她叫来泠儿,微笑着说:“泠儿姑娘,劳烦你跑一趟给我这个弟弟买身儿合适的衣裳。” 泠儿恭敬的领了谢靖亦递过来的银子,答应:“谢姑娘稍等。” 泠儿刚一走,谢靖亦立马转换了刚刚温柔细语的模样,对着阿四没什么耐心道:“滚去后面水井边拾辍拾掇自己,收拾干净再出来。” “哦!”谢溪撇撇嘴,一步一回头的走向了院子后面的水井。 谢靖亦丝毫不理会他的可怜,微阖着眼,心中默默数着数。觉着差不多了,她突然起身走至窗户旁边,推开窗,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陆刃! 瞧见板着脸的陆刃,谢靖亦莞尔,倚在窗边,问:“怎的,来宁小哥儿是来替你那手下兴师问罪的?” 虽说谢靖亦在笑,但陆刃却感受到了嘲讽。 好吧,被她这样一说,陆刃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是算恩将仇报吗?于是他偏过头去,不看谢靖亦。 半晌轻轻开口:“是我唐突了,见谅。” “我们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来宁小哥儿竟然还会道歉,奇观啊!”谢靖亦啧啧感叹着,表情有些讨打。 她的这个行为一下子磨灭了陆刃本就微乎其微的愧疚。 他低声轻吼道:“谢靖亦!” 虽说只是低声,但奈何谢靖亦最怕的就是有人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叫她名字,这会让她联想到澹台锋。 于是此刻她竟然下意识的挺直腰杆,可片刻后又意识到不对,立马放松了,恢复肆意散漫的动作。 陆刃也注意到了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收留了一个少年?” 谢靖亦点点头。 “为何?” 这个问题问的谢靖亦有些没有头绪,“想留就留了,没有为何。” 陆刃又爆发了:“好好说话。” 谢靖亦失笑,说:“来宁小哥儿,别像老古板一样好吗?当真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才收留的。如果是现在,被你吼了一顿之后,我就不会了。” 陆刃:“……” “那他多大年纪?” 谢靖亦无语,这和她收留谢溪有什么必要联系吗?“好像十五了吧。” 陆刃难得有些情绪波动,急道:“那你不知道何为避嫌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收留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少年,她是不懂礼仪经纶吗? 谢靖亦哑然失笑,感情是因为这个呢? 她忍住笑意,清灵的嗓音穿过喉腔到达陆刃耳中,“那来宁小哥儿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指责质问我呢?你我二人难道此刻不是有悖礼仪?” 陆刃失语,是啊,他有何立场,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气氛突然到达了冰点,但陆刃的骄傲不会允许他再次低头,二人僵持着。 这时,先前受谢靖亦委托的泠儿回来了,回来见着这两人的尴尬气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靖亦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泠儿,她先是给了陆刃一个眼神。再喊:“泠儿姑娘,进来吧。” 泠儿看向谢靖亦,却发现陆刃也在,心跳突地掉了一拍,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谢靖亦迎了上去,双手去接泠儿手中捧着的衣服,转而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又亲手倒了杯茶水,递上:“辛苦泠儿姑娘了,喝杯茶吧!” 泠儿刚伸手接,却没想到谢靖亦突地一个趔趄,眼看手中茶水就要撒在泠儿身上了。 陆刃刚准备动,但泠儿却先他一步,一个灵敏转身避过了茶水,并且同时迅速地扶稳了即将摔倒的谢靖亦。 “谢姑娘小心。” 目光一直在此的陆刃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双眉微蹙,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果然,陈申有鬼。 谢靖亦稳住身形,“多谢泠儿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刚刚站久了腿有点麻,你没事儿吧?” 泠儿羞涩的看了一眼陆刃,摇摇头,略带娇羞的说:“奴婢没事。” 谢靖亦跟着她的目光流转,向陆刃挑眉一笑,眼中尽是不明意味的笑。 “泠儿姑娘,你且坐坐,我再给你倒杯茶水。” 泠儿推辞:“不用麻烦了,奴婢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嗯。慢走。” 泠儿又向陆刃福了福身,奈何陆刃不懂美人心中所想,完全不为所动。 泠儿一走,谢靖亦捞起衣服就往后院走。 然后陆刃听见了一声大叫,“啊……” 接着是谢靖亦的吼声,“叫什么呢?” 谢溪有些委屈,说:“姐姐,你进来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我在洗澡呢。” “少废话,就你那小身板,谁看啊!衣服穿好了出来。”说完,将手中衣服扔了过去。 “哦!” 陆刃听着这些话,脸色有些黑。 但还没等到他说话,谢靖亦就先发制人了,“来宁小哥儿果真是魅力无限啊,就算再冷血无情的杀手最终还不是屈服在了你这副俊俏容颜下。” 说出这句话就算了,谢靖亦还不怕死的用手去挑了挑陆刃的下巴。 陆刃伸手用力抓住谢靖亦作怪的手,话中像似淬了冰一样,“谢靖亦,适可而止。不要把你调戏毛头小子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然后狠狠地甩开了谢靖亦的手,谢靖亦摸了摸刚刚被捏的地方。 看着手上明显的绯红不甚在意的笑笑,心中却是骂道:混蛋,不知道轻点吗?怜香惜玉呢?风度呢? 嘴上依旧不落下风,“哦?难道来宁小哥儿是想要我只对你这样吗?” 陆刃瞧着谢靖亦眉目中含着若有若无的风情,嘴角轻轻勾起邪魅笑容,与一身白衣出尘的她形成视觉上的冲击。 陆刃虽然对她这种突如其来的调戏都快习以为常了,但此刻的轻佻比以往更甚。他为了不落下风,厚起脸皮,也学谢靖亦刚才那般一样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附耳过去,带着强烈的男性气息:“我想……” 带着青竹味道的热气在谢靖亦耳边蕴绕着,这么近的接触让她有些紧张。 她握紧了拳又松开,手心早已经出汗了。 但这是一场交锋,二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身份不如表面那样简单,一个是披着神秘面纱的江湖人,一个是身份不明的权贵公子。 这次谁落了下风,在日后的交往中说不定就会因此而有所损失。 所以谢靖亦同样伸出手抓住陆刃随着微风起舞的一撮墨发,慢慢绕在手上。边说:“嗯?想如何?” 这一动作不知触到了陆刃那根筋,原本只想扳回一成的他竟有些气愤,又有些羞耻,说:“我想……想弄死你!所以啊,千万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否则我会说到做到。” 说完他迅捷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一样。 可谢靖亦并不想就此草草结束,继续不怕死的说:“想要我的命?这个我可是真的有点害怕呢,上一次对我这样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已经有三尺高了。来宁小哥儿不是一直想看我那件武器吗?我不介意让它和你们打个招呼。” 谢靖亦还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刚刚口出狂言的人不是自己。 “你当真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赢我吗?”陆刃来了兴趣,眼中闪着战意,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他惊才绝艳的师兄游潮以外第一次有人大言不惭的说要让他好看。“上一次对我这么说话的人估计坟头上的草也不少了。” 谢靖亦回想了一下初见陆刃的时候他挽那个明显浮夸的剑花和后来他们追关子成时俊俏灵逸的轻功。 心中了然,感情人家一开始就没说不会武功,是自己受了错误引导,先入为主,而认为他不会武功! 不过谢靖亦并不惊讶于此事,她早已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人的气息,那是喋血之后的心境明澈,是体会过对手难得的热血沸腾。 这样的陆来宁才是她所真正欣赏的人,若他真只是个只会躲在幕后进行阴谋算计的人,而不敢正面和她对上,那她反而不会那么欣赏他。 但现在谢靖亦得到了陆刃的亲口承认,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陆刃来一场认真的交锋。 陆刃对于谢靖亦身份的猜测已经很明朗了,而且他相信谢靖亦对自己也有了一定的猜测,只不过此刻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在真正成为对手或者合作伙伴之前,他想要一场真正的对决。他并不会因为谢靖亦是个女子而带有蔑视,相反他尊重谢靖亦,想一睹澹台少主的风采。 第十八章 算计 听到陆刃这样的挑衅,谢靖亦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陆刃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莞尔,云淡风轻中就抛下了战书:“好啊,今晚戌时二刻城门口见,现在就不送了,请回吧。” 她的意思就是送客咯,陆刃一甩衣袖,斜睨了她一眼,有些傲娇的走开了。 待陆刃一走,谢靖亦抱胸靠在窗户上,说:“出来吧,躲着干甚。” 只见谢溪先是探出个头,环顾四周,确定陆刃走了才敢走出来。 谢靖亦有些纳闷,怎的这孩子就怕陆刃呢! “怕他?” 谢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自己刚刚躲在门后边偷看的时候,陆刃斜视了自己一眼,这让他感受到了不善,甚至眼神中还带有警告意味。 谢靖亦撇了撇嘴,说:“怕他做甚,若是他欺负你,姐 阿姐给你出气。” 谢溪得了谢靖亦这个承诺,双眼突地有了神采,“多谢阿姐,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谢靖亦无奈,油嘴滑舌! 再说另一边泠儿从谢靖亦这回去之后,想起陆刃和谢靖亦之间的微妙气氛以及谢靖亦的那一摔她愈想愈觉得不对劲,安全起见,她连忙去向陈申汇报了一切。 陈申再次询问:“你说陆刃和谢靖亦像似在密谋什么?” 泠儿点头道:“对,我去给谢姑娘送东西,去时他们好像正在商量什么,而且谢靖亦好像怕我知道什么,想把我支开。” 原来泠儿是认为谢靖亦将茶水泼在她身上是为了支开她,若是谢靖亦在这儿一定会感叹果然是美色误人。她的本意只是为了让陆刃知道陈府不简单,至于那什么密谋,真是不敢当。 陈申蹙眉,问:“关先生回来了吗?” “还未。” 陈申皱了皱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做,毕竟这几位都不好惹啊! 思索了片刻,陈申吩咐:“今晚动手吧。” 泠儿:“是。” 陈申自元珩来的那天就知道可能会引起怀疑,一个是幼时便才能誉满天下的公子珩,一个是少年便随父征战四方的君子刃,要想在他们眼皮子下做些什么,终究是难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送他们走了。 一天光阴转瞬即逝,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 元珩在自己房中品着茶,看着书,好不惬意。 陆刃内心颇有些躁动,他既期待和谢靖亦对上,心中却又隐隐有些不愿意,他害怕谢靖亦当真是那个惊艳了武林,名扬了朝堂的澹台少主。到那时他们是伙伴还是对手还很难说。 虽说谢靖亦轻佻,恶趣味多。但是她却真真儿是个有血性的侠义之人,他听过师傅毫无余力的夸她,听过浪荡师兄说敬佩她。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经常听他们夸赞谢靖亦,才更想要和她一战吧! 少年的陆刃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而想要和谢靖亦一战,但如今却是因为他真正欣赏谢靖亦,想要堂堂正正的与她一战。 过了今日,日后只怕就是敌人了,她是澹台少主,务必是要夺回成阑天下的,而自己是南秦将军,势必是要保全国土的。他日沙场相见,使得是兵不厌诈,用的是阴谋诡计,远不如现在轰轰烈烈打一架来的痛快。 陆刃计算着时间,刚好戌时出门,他抱着藏锋隐匿在城楼上等着谢靖亦的到来。 可等着等着过了戌时二刻竟还未见谢靖亦踪影,陆刃就有些不耐烦了。 难道只是骗我?或者是算计? 他面色一下子就黑了,“谢靖亦!”三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但陆刃并没有就此离开,他觉着谢靖亦那个态度,决斗不像是说笑,可能就是故意迟到。 心中暗自思索,等会儿她来了定让她好看。 但陆刃这个确实就是错怪谢靖亦了,她绝对没有欺骗陆刃,也没有想给他下马威的意思。她就是单纯的被绊住了脚,而且这些人还没完没了的。 话说谢靖亦刚刚收拾好,还在嘱咐谢溪的时候。 “这把剑一定给我看好了,要是丢了,我就把你卖了。”同时,谢靖亦把青蛟剑塞到了谢溪怀中,再次叮嘱:“收好了!” 谢溪郑重的点了点头,问:“阿姐,你要去哪儿啊?带上我吧。” 谢靖亦拒绝:“我去打架,带上你好拖累我?” 谢溪突然就萎了,委屈巴巴的开口:“阿姐!这又不是我想的。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练武!” 谢靖亦真是怕了他了,每次都用委屈这一招,敷衍的说:“好了好了,明天就开始教你武功。” 谢溪听到学武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伸手拉勾道:“一言为定!” 谢靖亦无语,果然又是装的,但还是配合他:“一言为定,先走了。” 谢靖亦一个跃身上了屋顶,刚踏几步,就听见谢溪在屋中大喊,“阿姐,救命啊!” 谢靖亦借着月光发现几道黑影穿梭在院墙之上,再看她所住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个人,数把长剑在月色下闪着冽骨寒意。 谢靖亦皱眉,心中骂道:该死!果然是不安分的。 她猛地转身,提着手中鞭挞棍就往回走,心中不由得感叹:幸好知道迟早会出事,早就收拾好了东西。 而被几个黑衣人围攻的谢溪有些懵,那几人把他围的水泄不通,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他声线有些颤抖:“阿姐!” 一人挥刀砍向谢溪,他反应倒也灵敏,一个侧身堪堪躲过。那人见一刀未果,和其余几日交换了眼神,几人齐齐砍向谢溪。 谢溪心想:完蛋了,完蛋了,还没开始学武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就在这危急时刻,谢靖亦解决了门外的敌人来了,鞭挞棍一百八十度横扫直接解决了几人。 鞭挞未组装前之有一尺长短,旋转短棍两头,触动开关,将余下的部分从两头抽出,接着按住两头可以拧动的圆环,慢慢将鞭挞上中和下中部分连接在一起。 鞭挞是澹台山的铸造大匠专为谢靖亦打造的,全身采用伸缩机关术,两端配有割风刃,可以机关自如控制,中部镂空。 谢靖亦扶起谢溪,说:“都是杀手,拿好包袱和剑,等会儿不想死就跟紧我。” 谢溪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抱着包袱和青蛟剑的手有点哆嗦。 谢靖亦见此,补充了一句:“包袱里都是银两,这把剑更是无价之宝,若是丢了,你就等着饿死吧!” 谢溪闻言,用力的将包袱和剑抱在了怀里。 这时,突然又一人冲了进来,谢靖亦拿起桌上茶杯就扔了过去,那人以为是什么刁钻暗器,下意识侧身去躲。 这一下就给了谢靖亦可乘之机,谢靖亦手中鞭挞直击来人双腿,割风刃深入小腿腿筋,只一击就让那人不能战立。 后面几人闻讯而来,将谢靖亦围在门口,谢靖亦鞭挞直指来人,她进一步,那些人便退一步。 谢靖亦攻势极猛,以攻为守,一对三也丝毫不落下风。她打斗的时候还不忘大喊:“谢溪,杀了门口那人。” 谢溪听此言有些犹豫,他没杀过人,有些害怕。 谢靖亦见谢溪迟迟未行动,又说:“你不是想学武功吗?这都不敢,那你干脆滚走。” 这话可是吓到谢溪了,说什么他都不能走。 “我,我敢!”谢溪默默给自己打气。 你可以的! 他抽出手中青蛟剑,一咬牙,一闭眼,看着瞄准那人胸膛用力一刺,却偏了角度刺进了那人手臂。 虽然那人双腿暂时已经不能行动自如了,但毕竟武功在谢溪之上,他上半身猛地挣扎往后一躲,便躲过了致命攻击。 但手臂上实实在在的疼痛还是让他发出一声闷哼,他抓住这个空挡决定给谢溪一击。 谢溪听到声音,睁眼一看,却发觉没有刺准,当他准备再次行动时突然一道寒刃袭向自己。 谢溪吓得下意识用手去挡,眼看剑就要透过他的手掌入胸膛了,谢靖亦的鞭挞却突地插进来为谢溪挡下了这一击。 “傻子,用手挡有何用,一边儿去看着。” 谢靖亦鞭挞格挡住这一击之后,反手拔出插在那人手臂上的青蛟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直接割了那人喉管。 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谢靖亦和谢溪的衣裳,谢靖亦这时候眼睛都带着些红色,道:“杀人讲究的是快准狠,拖泥带水到时候死的人就是自己。” 这时谢靖亦已经解决了屋外那几人。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却让谢靖亦觉得有些反常,但她一时也没有理出什么思路来。 “走!”谢靖亦提起谢溪运着轻功就往陆刃的院子去。 谢溪想说并且也说了:“阿姐,你可以不要总是提着我走好吗?” 谢靖亦一挑眉:“不乐意?” 这可是个需要谨慎回答的问题!谢溪道:“没,没有!我就是希望阿姐可以知会我一声,毕竟这样显得我很没面子,影响也不好嘛。” 谢靖亦一思索,好像是这样,应了声:“行!我下次注意。” 一路上倒也平静,可刚到陆刃院子,这种平静立马被换成了紧迫。 谢靖亦趴在院头观察着,院中陆空和刺客厮杀对峙着,虽说刺客人数占了优势,但总体来讲还是陆空他们占据上风。 谢靖亦悄无声息的落地,挥舞着鞭挞声势浩大的参与到了这场战斗中,一步杀一人。 完了之后,谢靖亦问:“你家主子呢?” 陆空一愣,自家主子不是在屋中吗?可突然想到,若是他在屋中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会不知。 陆空脸唰的一下白了,他冲进屋中,大喊:“爷?爷?” 谢靖亦作为知晓一些内情的人,连忙阻止陆空道:“陆空,别喊了,你家爷没事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其实这话说的谢靖亦都有点心虚,自己今天虽说是事出有因,可确实是自己爽了约。 唉!看来还要想个办法给来宁小哥儿道个歉啊! 陆空闻言点头,他对于谢靖亦还是很相信的。只要谢靖亦说的不是自家世子爷跑路了,说什么他都信。 第十九章 挑明 反观元珩,他的房中就显得异常平静了,他和陈申正在商讨关于溪县流民的安抚事宜。 其实是陈申一直在向元珩汇报最近赈灾的大小琐事,将溪县周边有多少流民,每日发出多少粮食都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了他,这个反常行为让元珩觉得应该是有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谈着谈着事情就被破窗而入的刺客打断了。 陈申被这突然行为吓得整个人腿软跌倒在地,他慌忙爬起,跌撞地起身挡在元珩前面,大喊:“来人,快来人,保护王爷。” 可又有什么人呢? 府兵?都是陈申自己人,怎可能让他们来救元珩。 元珩的侍卫赵纵?早被陈申派人牵制住了,这会儿正在门外打的不可开交呢。 至于那二百京机军,不该出现的人还在晕睡。独剩下耿勏和他几个亲信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正在赶往元珩所在地的路上。 眼见刺客就要袭到面门上了,却还没有人进来,陈申面上有些慌了,又大喊:“来人啊!保护王爷。” 元珩一言不发的看着陈申的所有行为。 心中还不忘评价:不错,戏不错。胆子也够大,竟然都敢明目张胆的刺杀了。 但元珩丝毫不慌,有陈申挡在身前,他为何要怕,他就不信陈申敢让开,不信陈申担得起护卫王爷不力的罪责。 事实证明,陈申确实不敢让开,他也并不打算让开,陈申双手握住了刺来的剑身,生生阻止了剑的继续前进。 刺客见此,有些怒意,一脚将陈申踹开,再次提剑直指元珩。可剑在离元珩面门几寸之际,一薄如蚕翼的飞刀径直射向那剑,偏离了原本路径的剑,直插进与元珩身后墙壁。 随后,谢靖亦提着鞭挞飞身而进,一招就解决了那刺客。 谢靖亦和元珩对视一眼,谢靖亦转头,而元珩目光却是定在了她手中的鞭挞棍上。 袖手劲舞鞭挞棍! 谢靖亦环顾四周,瞥见了地上的陈申,伸手将他扶起,关切的开口:“陈大人,您可还好?” 陈申双手还在滴血,他双手微颤地撕下衣袍缠住手掌,仍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说:“安好安好,多谢谢姑娘。” “好说。”谢靖亦和陈申你来我往几句,陆空赶到了,耿勏赶到了,三两下就解决了外面所有的刺客。 陈申看了看众人,并未发现陆刃的身影,他斟酌一下,开口:“怎不见陆公子身影?” 陆空一时哽住,他并不知晓自家主子去了哪儿,谢靖亦也没有告诉他,他正在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 谢靖亦抢先答到:“有个刺客受重伤跑了,来宁小哥儿追去了,片刻就回。” 陆空:啧啧啧…… 但他还是顺着谢靖亦的话点了点头。 陈申:“无事就好,要不然我可是难辞其咎啊!” 话说陆刃在城楼上愈等愈不耐烦,也觉着不太对劲,谢靖亦虽然不靠谱,但不会平白无故食言。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出事了。 于是陆刃加快速度往回赶,到了陈府门口,一股血腥味窜入鼻腔。陆刃皱眉,心知大事不好,首先赶往谢靖亦院子。 进去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死人,屋中不见谢靖亦和谢溪踪影。但这让陆刃有的是愤怒而不是担忧。 为何?陆刃大致扫了一眼内室,谢靖亦的东西基本都已经被收拾走了。 这不得不让陆刃开始胡思乱想,揣度今天这件事是不是谢靖亦故意而为之。 陆刃将地上的死尸翻身查看了一番,多数死于重器损坏经络及细刃割伤动脉,角度狠辣,一击致命。 紧接着,陆刃踏着轻功前去寻找元珩。他到达时元珩、陈申及耿勏等人正面色严肃,似在谈论今晚之事。 陆刃还在这里看见了他以为早已离开的谢靖亦和谢溪二人,其次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谢靖亦手中的鞭挞上。 果然,棍长三尺有三,中部镂空,数个空心点连在一起构成澹台二字,两端配有玄铁锻造的割风刃,足以一击入肉三分,让人瞬时毙命。这是惊才绝艳了整个武林的澹台青禾的贴身武器。 陆空最早注意到自家世子爷回来了,笑着迎上去:“爷,您回来了。刺客追着了吗?” 陆刃疑惑,刺客?恰巧此时,他瞥见谢靖亦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当即会意,淡然说道:“追上了,不过他服毒自杀了。” 既然所有人都来了,那问责就应该开始了。 元珩清了清嗓子,眼神中带有压迫,语气更是问责:“陈大人,我觉得你有必要向我解释一下今晚之事。” 陈申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小心开口:“王爷,这下官也不知啊!想必是府中进了些不怀好意之人想行不轨之事。”说着他还刻意瞟了谢靖亦一眼。 王爷?谢靖亦心中一惊,果然。 赵氏昭允就是晋王元珩。 不过现在并没有时间让谢靖亦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耿勏附议道:“微臣认为陈大人说的极是,来路不明之人应该彻查。” 这谢靖亦就有点委屈了,她冷笑一声,“陈大人说的是在下不才我吗?不过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二位,若我想杀几位,现在你们早被阎王请去喝茶了,怎会给你们机会在这儿无的放失,凭空冤枉我。” 陈申一时被堵住了话语,但耿勏的大男子主义却不允许他被如此挑衅,他指着谢靖亦,大声呵斥道:“尔等黄毛丫头,竟敢口出狂言,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谢靖亦被围攻时,元珩并未发言,但陆刃却开口了。 “我相信此事和谢姑娘无关。” 耿勏疑惑:“为何?” 陆刃带着武者独有的威压道:“感觉而已。”谢靖亦不知自己和元珩身份,什么原因要让她来安排人来刺杀自己? 因为澹台山?若是这个原因,他只能笑笑。 “这……”耿勏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句感觉而已就让我们都把命交出去?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元珩打断了。 他和陆刃想法一样,陈申这一步挑拨走的有些急了。 “好了,勿要多言,我也相信谢姑娘。毕竟刚才是她救了我们,再说,我相信侠义之士不屑于暗箭偷袭。”说完还对谢靖亦春风一笑。 耿勏一下子泄了气。 这时,陈申犹豫着说:“王爷,既然我府中已然不安全了,您不如启程去扬州吧!田知州府上戒备森严,且手下能人众多,定能护您周全。” 元珩脑海中众多线索连在了一起。心中冷笑,老狐狸,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送我们几个走,倒也是煞费苦心了。 “陈大人说的极有道理,况且算算日子,也应当出发了。”元珩又转头询问陆刃,“来宁,你觉得呢?” 陆刃:“甚好。” “耿大人以为如何?” 耿勏:“听从王爷安排。” 元珩点头,“那今晚就辛苦耿大人整顿队伍了,明日辰时出发。现在天色已晚,诸位都回去休息吧。” 耿勏最先离开,陈申紧随其后。 但谢靖亦和陆刃却没有打算离开的打算。 元珩挑眉,问道:“谢姑娘还有何指教?” 谢靖亦心中腹诽,狐狸。面上笑容和善:“指教不敢当,只是想跟晋王殿下和陆世子打个招呼罢了。” 元珩扬起招牌笑容,一双桃花眼中水波流转,说:“澹台少主,元珩这厢有礼了。” 谢靖亦点头,目光兜转又落在了陆刃身上,“陆世子不介绍一下?还是来宁小哥儿想要我自己去查?” 她这句来宁小哥儿叫的极其讽刺。 陆刃瞪了她一眼,语气铿锵有力道:“安国公府陆刃,字来宁。”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轻佻。 谢靖亦礼尚往来:“我本名谢靖亦,字青禾,至于澹台青禾不过是江湖上的称谓罢了,二位可以继续唤我谢靖亦。”谢靖亦边说边将鞭挞收缩回短棍,笑着说:“只怕去扬州这条路我们还会继续同行,所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元珩好奇问:“不知谢少主去扬州有何贵干?” 谢靖亦言语有礼道:“不过是待在澹台山有些无趣罢了,出来找些乐子,无关其他。这次遇见二位也的确是偶然,至于身份的隐瞒也是为了避免麻烦,谢靖亦并无恶意,还请二位见谅。” 元珩摆手道:“无事,我们二人有所隐瞒的地方也请谢少主见谅。” 谢靖亦:“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先走了,明日再会。” 说完便提着鞭挞走了,她若是还不回去,只怕谢溪就要冲出来找他了。 谢靖亦走之后,陆刃和元珩二人对视一眼。 元珩挑眉一笑道:“说吧!你刚才去了何地?” “城楼。” “城楼?去哪儿干甚?”元珩有些惊讶,他以为陆刃当真是发现了什么,办正事儿去了。 陆刃言简意赅:“本来是约战的。可被人爽约了。” 元珩隐隐觉得他口中那人不简单,“那人不会是谢靖亦吧!” 陆刃不说话了,显然是被元珩猜中了。元珩假装很惊讶,追问:“哎呀,我就说你们之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快!从实招来。” 陆刃真想翻了个白眼给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留下元珩在后面继续不甘的嚷嚷,“别走啊,说说嘛。” 第二十章 前行 第二日,谢靖亦早早的把谢溪从床上捞起。“快点起来。” 谢溪翻了个身,嘟囔道:“阿姐,求你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困。” 昨夜屋里屋外都是收拾残局的悉索声音,折腾了许久才安睡,今日有些困倦是应当的。 但是…… 谢靖亦是不会因此就可怜他的,要是错过了和来宁小哥儿同行的机会,那可不是亏大发了。 她大吼:“谢溪。” 这一吼真的是吓到谢溪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有些抱怨的喊道:“阿姐,起这么早干什么?” “干什么?你莫不是忘了我昨晚给你说的今早辰时启程之事。” 谢溪猛然清醒了,昨晚谢靖亦的威胁还在脑中回响,他立马翻身下床,悉悉索索的开始拾掇自己。 嘴上还念念有词,“快点快点,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儿呢。” 谢靖亦不禁失笑,笑着摇摇头,转身收拾去了。当然,离开之前还不忘威胁谢溪:“快点!不然小心我揍你。” 谢溪委屈的小声嘟囔:“就知道威胁我,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略。”说完还不忘冲谢靖亦做了个鬼脸。 可这个碎叨怎么可能躲过谢靖亦的耳朵呢? 谢靖亦叉腰站在门口,偏头看着谢溪,嘴角勾起笑容。谢溪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吓得他差点冲过去抱住谢靖亦的大腿哭喊“我错了”。 应该没听见吧! 于是谢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冲着谢靖亦嘻嘻一笑,埋头开始收拾。 谢靖亦:“谁嫁不出去呢?” 谢溪:糟糕,听见了……呜呜呜呜,阿姐我错了。 “没…没有,我绝对没有这样说,我说的是姐姐这么好看,武功又好,届时肯定很多人求娶阿姐。”当场被抓包,谢溪尴尬的笑了笑,说话都因为忐忑而有些不利索。 谢靖亦当即就给了谢溪一个爆栗,相继而来的就是两人的打打闹闹。 等到谢靖亦和谢溪牵着马到达码头时,耿勏和陈申已经等候多时了。 “耿大人,陈大人,谢靖亦有礼了。”谢靖亦一一招呼了众人,对着诸位行了抱拳作揖礼,跟在她身后的谢溪学着她同样敬了礼。 耿勏是不喜欢她的,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相反陈申就显得平易近人很多,作揖回礼,“谢姑娘安好!” 谢靖亦面上笑容如春风和煦,内心冷笑:老狐狸。她昨晚将来到陈府之后的所有事连在一起细细揣摩了一番,脑海中一条线路愈发明晰。 深藏不露的府中下人,销声匿迹多年的江湖侠客,信中模棱两可的姓氏称呼,以及突然迅疾却不下狠手的刺杀。 这些种种不得不让谢靖亦怀疑陈申的意图。 但他又在隐藏什么呢? 谢靖亦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这场阴谋战争却让她愈发觉得有趣,她敢肯定这一路绝不会缺少刺激。 此刻,陈申的内心也不平静,他眼神躲避着谢靖亦的直视。他隐约从谢靖亦的眼中看见了审视,并且他有明显的预感,谢靖亦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二人心思百转千回间,陆刃和元珩并肩而来。 谢靖亦听着声响,挑眉看着二人,说:“二位早上好。” 陆刃看了她一眼,喜笑颜开的,似乎并未把昨夜之事放在心上,好吧!是压根儿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他心中冷呵一声,对于谢靖亦热情的招呼也只是冷淡的点头。 到是元珩喜眉笑眼的回应:“昨夜歇息的如何?” “尚好,多谢关心。” 元珩又客套了几句,无非是行囊收拾的如何,接下来路途可能会劳累等等。对于这些,谢靖亦都是微笑应答,致谢他的关心。 倒是谢溪有些不屑,嘀咕着:“我们肯定没问题,净瞎担心。” 元珩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将此揭了过去。 终于,耿勏来解救谢靖亦了,“王爷,一切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元珩点头,“辛苦耿大人,那启程吧。” “是。”耿勏引着几人上了船。 别说,这一路真是有些艰辛。 谢溪自诩堪比金刚不坏之身,却没想到刚上船就开始又晕又吐,没错,他晕船。 谢靖亦看着谢溪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禁好笑,调侃:“不是说最能吃苦了吗?怎的这般弱不禁风,像个姑娘般。哦,不,还不如小姑娘呢。” 谢靖亦说完还哈哈大笑。 谢溪苦着脸,“阿姐,求你了,别嘲笑我了,我真的难受。”说着说着,他猛地将身子伸出床,拿起床头事先备好的痰盂就开始吐。 谢靖亦有些嫌弃,忙退后了几步。 “阿姐,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谢靖亦看着谢溪,没有动作,眼神交流:我可以拒绝吗? 谢溪:当然不行了,我可是你的弟弟。 谢靖亦:干的! 谢溪:那也是你自己认的。 好吧!谢靖亦看出了谢溪眼中的希翼,没办法,自己认的弟弟自己惯着,她颇为无奈的给谢溪倒了一杯水。 “诺,喝吧!” 正好此时,元珩在门口喊道:“青禾可在?我带了随行大夫来为令弟瞧瞧。” 谢靖亦快步走至门帘处,掀起帘子,见着元珩身后果然跟着一人,空气中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谢靖亦父亲谢无厌是医学大派花涧谷的谷主,虽说谢靖亦并不精通岐黄之术,但也还是略知一二。 “二位请进。”谢靖亦一边说一边将二人引进屋中,“还要劳烦先生了。” “姑娘言重。” 那大夫弯腰作揖,直接为谢溪搭了脉,片刻拱手对谢靖亦说:“令公子无大碍,只是有些不适船上劳顿,喝副药便好了。” 谢靖亦:“有劳先生。” 那大夫看了元珩一眼,元珩轻轻的点了点头。“开方子去吧!” 随行大夫向谢靖亦致以一笑,默默的退了出去。 谢靖亦保持着应有的礼貌,致谢:“今日多谢晋王殿下了。” 元珩朗然一笑,美如冠玉,轻摇折扇:“不过举手之劳,青禾不必言谢。这江湖之中不就是讲的一个互帮互助嘛!指不定哪天昭允也会有求于澹台山。” 这一句元珩是试探,亦是在暗示。 谢靖亦装傻,“倘若晋王殿下有难,谢靖亦定竭尽所能助您一臂之力。” 元珩听到她的自称是谢靖亦,而不是澹台青禾,便也知晓了她今日的承诺只代表她个人,与澹台山无关。 元珩无奈,澹台山果然有自己的野心,不会轻易与人达成同盟,湟谈居人之下。 当然,该有的风度可不能失,只不过按常理出牌就不是元珩了,他有些夸张的说:“青禾当真是侠义心肠,昭允正感扬州之行恐有些棘手,这下有了阿亦协助想必是无甚大碍了,昭允当真是感激不尽。” 谢靖亦心中冷笑,心中啧啧称赞元珩不愧为少年天才,在没有母家庇护的情况下但却依旧活到了现在并且还让秦端帝对他放下戒心任命他前往扬州赈灾,在这短短的交谈中就已经挖了一个又一个坑等着自己跳。 和这类城府极深的人做敌手只怕是稍有不慎就会调入陷阱之中吧!就算是做合作伙伴也要用心提防以免他背后捅自己一刀! 但谢靖亦不得不承认元珩有治世之才,当年澹台锋可是严格要求谢靖亦学习过他写的《黎民赋》,其中治国理政之大小条理让她对于元珩的才能还是有些佩服的。 但讲过去讲过来,谢靖亦对于元珩就只有一个感觉,不喜欢。 她真正佩服的是那些光明正大在垠垠无际的战场上一决高下的人,而不是在阴诡朝廷中玩弄手段的人。 要是元珩知晓日后为何谢靖亦对于和自己的合作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估计要哭死。 谢靖亦:“谢靖亦只是一介绿林之人,只懂些打打杀杀,对于朝堂之事知之不多,恐怕要让晋王殿下失望了。” “青禾此言差矣,”元珩连忙解释,“这一路上只怕少不了打斗,届时还要多多仰望阿亦呢。” “义不容辞。” 然后……谢靖亦闭口不言了,自顾自收拾着屋子,元珩一时也不知说何,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元珩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溪,谢溪慌忙闭上眼假装已经入睡。 元珩:…… 过了一会儿,谢靖亦依然不说话,元珩有些尴尬了,他慢慢腾腾起身,“青禾,我先走了。” 谢靖亦放下手中的东西,颔首,“晋王殿下慢走。” 元珩:“青禾还是唤我昭允抑或是名字吧!晋王殿下怪生分疏远的。” 谢靖亦不做回答,只是笑笑。心里腹诽:想和我套近乎,呵!有可能吗? 元珩一出来,就看见陆刃依然是那副冷漠脸。 “来宁,等多久了?” “刚到。” 元珩:…… 一个二个都这样,聊天怎么继续下去,都等着注孤生吧! …… 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元珩:“来宁,何时能到?” “傍晚时分。” 元珩:我都这么努力找话题了,你还这样…… “走吧!”元珩作势准备回自己房中,可回头一看陆刃并没有动的痕迹。“来宁,你莫不是有事找阿亦?” 陆刃眼神躲闪,却依旧点了点头。 元珩面上笑着,心中:得!果真如此,就让他们俩狼狈为奸去。 “那我先回去了,你稍后来。”说完,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抹略显孤单的背影。 ------题外话------ 昨天没更,不好意思啊大家,利奇马太可怕了,停电停水,今天好不容易来电了,马上就更文了,大家谅解啊啊啊,爱你们哟 第二十一章 分离 元珩一走,陆刃并没有立马进去,而是继续在门口站着。说有事找谢靖亦是真的,并不是搪塞元珩的借口,只是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因此踌躇着没有进去。 就在他思考间,房帘突然被掀开,谢溪一张苦瓜脸出现在陆刃眼前,陆刃反射性的抬手准备掐住谢溪脖颈,却在即将触碰到之时生生停住了。 谢溪本就忌惮陆刃,刚才更是被他这一收一放的迅猛动作吓到了,要不是他在谢靖亦面前要面子此刻他早就瘫软在地了。 陆刃看谢溪脸色苍白异常,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收回手背在身后,开口:“得罪。” 谢溪原本还想嘴欠几句,可听着陆刃这不带感情色彩的道歉,他顿时就怂了。“不打紧不打紧,阿姐让你赶紧进去,我回避回避。” 陆刃点头,侧身就进了房中,留下谢溪在门口继续心悸。 陆刃甫一进门就见着谢靖亦十分怡然的坐在窗边,泡着茶,谢靖亦沏好茶,笑着说:“来宁小哥儿,坐。” 陆刃刚一坐好,还未开口,倒是谢靖亦先说了,“来宁小哥儿,我喜欢开门见山,有何事直接问就好了。” 陆刃抬眼看了她一眼,似有些惊讶谢靖亦如此配合,谁知她又补了一句:“至于说不说,说什么那就是我的事儿了。” 陆刃:…… “陈申此人,你知道多少?” 谢靖亦投以果然如此的笑容,说:“不多,但比你们要多些,要听吗?” 陆刃颔首示意谢靖亦道来。可谢靖亦要是真这么配合那就不是她了,她挑眉看着陆刃,不着颜色的唇瓣轻启,说出的话却是:“可我今日不太想说这件事呢!要不换个人,就说说来宁小哥儿你如何?” 陆刃闻言带着微怒看了谢靖亦一眼,随即起身准备离去。“随你。” “来宁小哥儿,别走啊,现在我又想讲了。”陆刃停住,又转身折了回来。 谢靖亦自知刚才之为已经惹怒了陆刃,也不再玩笑,正色道:“陈申,扬州溪县人,父亲是私塾先生,母亲是个商家小姐。可惜年少失孤,后流浪辗转于南秦与北梁边境之地,在难城停留长达十年之久,后回到溪县参加乡试会试皆是高中,此后又继续到秦州参加殿试,中一等十四名,先是在翰林院任文职,后上任溪县知县因贪污腐败被罢免之后,陈申不知怎的得了这个机会,回乡任职了,其中原因我也不知。” 一般为了避免官员形成割据,贪污腐败,朝廷会杜绝官员回乡任职的现象,可陈申却是个例外,个中原因不由得让人深究了。 陆刃疑惑:“难城?” “难城是南秦北梁的接壤之处,更是两国的贸易集散地,里面既有南秦人也有北梁百姓,有守己安分的正经商人,也有居心叵测的阴谋家,可谓是鱼龙混杂。陈申在其中是何角色我尚未打听过,不过论打听消息,我相信晋王殿下比我更胜一筹。”谢靖亦点到为止,她相信说了这么多陆刃应该懂了。 陆刃道了声多谢,便要起身离开。谢靖亦又言:“来宁小哥儿不必言谢,这就算报了这几日叨扰之情。” 陆刃身形一顿,听她这语气是要离开?问:“你要离开?” “此次下山是舅父吩咐,还有任务在身,有些不便。再说这几天也委实麻烦你们了。”谢靖亦难得正经,一番话说的是疏离有礼。 “何时离开?” 谢靖亦:……… 这么冷漠?不挽留? 她又看了一眼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的陆刃,也是,要想陆刃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天方夜谭。“船一靠岸我和阿四就走。” 陆刃点了点头,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路上保重。” “既然如此,那上次那场对决就留到下次相遇,如何?”谢靖亦想了想,二人之间若说有什么遗憾未决,只有那场对战了。 “好。”陆刃虽言简意赅,可内心却是非常期待下次见面。 一日时光过的倒也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此时船也在慢慢靠岸了。 元珩再次询问:“青禾真不与我们一道了?” 谢靖亦露出一个招牌假笑,抱拳说:“晋王殿下不必挽留了,靖亦受舅父嘱托还有些事要办,与二位一起恐有不便。” 谢靖亦话以至此,元珩也不太好阻留,只得说:“那青禾一路保重,有事可来找我们,昭允定会尽所能。” 谢靖亦道:“就此别过,二位保重。” 话说完了此时船也还未靠岸,谢靖亦提起谢溪足尖轻点,一个跃身便从船上到了岸边,她转头冲陆刃元珩一笑,然后潇洒离去。 陆刃看着那抹黑色身影愈行愈远,脑海中突然浮现的是二人初次见面时谢靖亦自高处飞身而下的清隽身影,白衣墨发,脸上却是傲气凌神。渐渐又忆起她嬉笑轻佻时的肆意飞扬,那是在怎样的环境之中才能有的笑容啊! 而在秦州只有尔虞我诈,人人永远假笑,克己复礼,使本该灵动的人儿活的古板无趣。 从心而论,陆刃是羡慕谢靖亦的,随心随性,自在逍遥。若日后四海安定,他想做的不是居庙堂之高享权势之福,而是云游四海,或是寻一隐秘之地闲赏四季。 元珩看着出神的陆刃,笑着摇了摇头,咻地一下摇开折扇,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陆刃回神。果然,早已不见谢靖亦二人身影。 “来宁,其实阿亦也是不错的,你加把劲争取俘获美人心啊!” 陆刃瞥了元珩一眼,眼神中有警告之意,“澹台山历史百年之久,不是我们一朝一夕可以拿下的;至于她,更别招惹,毕竟澹台山少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元珩被他一眼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尴尬一笑,说:“我也就是嘴上玩笑,莫要当真。”元珩确实有这种打算,希望陆刃通过谢靖亦来控制澹台山,可陆刃的态度却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他知道陆刃一向来不喜这种手段,可自己又能如何,不借助其他力量自己一个弱势王爷如何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登上权势高峰,还赵家一个真相,给臣子一份安心;又如何再次一统南秦北梁,保户户有余粮,让人人有书读。 “如此便好。”陆刃得了元珩的保证,倒也安心了。 第二十二章 百里巽 此时,耿勏正在向二人走来,陆刃和元珩默契的在不经意间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道:“王爷,田知州派来的人已经在码头等候多时了。” “哦?那就快快靠岸,随他去拜访我舅祖父。” 船靠了岸,元珩走在最前面,陆刃后他一步,紧接着是耿勏。 码头上一男子,大约而立之年,着暗红色衣袍,墨冠束黑发,腰带香囊,上绣兰花几许。他长相斯文,嘴角噙着笑容,他的笑容不像是映在脸上的,反而像是刻在谷子里的。周身气度更是儒雅,眉目间有着文人不堪折腰的傲骨,看向人时亲和带笑,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 说起话来也是温吞谦和:“下官百里巽见过晋王殿下,陆世子。” 百里巽!!! 陆刃和元珩对视一眼,很快移开。元珩道:“百里大人不用多礼,可是舅祖父让你来的?”说着顺带虚扶一把百里巽。 百里巽起身,道:“正是,知州大人知晓二位今日抵达,特派遣我来候着二位,如今天色已晚,还请二位随我移驾府邸。” 元珩:“请百里大人带路。” “二位请随我这边来。” 一路上,元珩和百里巽一人一句聊着,从扬州风土人情聊到各国地域风情再到诗词歌赋,珍奇书画等等。陆刃沉默无语,只是默默随着他们一路前行,他心里想的是陈申,百里巽,田中他们三人之间有何关系,陈申又是否牵扯北梁…… “晋王殿下,陆世子,已经到了,知州大人已经在府内恭候二位了。” 元珩:“可算是到了,我这几日可是没好好吃过饭呢,今日百里大人一定要陪我多喝几杯。” 百里巽温和一笑,应了声:“恭敬不如从命!” 元珩走到门口,好像是想起什么了,转头说了句:“陆世子,扬州已经到了,父皇吩咐的事你就多多费心了。” 陆刃拱手道:“臣遵命。” “好,那你自便,我先进去了。” 陆刃脸色有些不好,陆空在一旁气都不敢出。世子爷不是和晋王殿下不是关系挺好的嘛,为何今日这般针锋相对,难道是因为谢姑娘?是自家世子爷喜欢谢姑娘,然后晋王殿下要抢谢姑娘?看来以后要离谢姑娘远一点了。 不得不说,陆空的心理活动就是丰富。反观一旁的赵纵,早就知道一切的他就显得淡定很多。 百里巽却以为是他们二人的龉龃,立马出声做个和事佬,“陆世子,一同请进,还是用膳之后再去歇息吧!知州大人已经备好接风酒席了。” “多谢。”陆刃也随着元珩进去了。他甫一进门就听见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是田中的。 随后元珩又说:“本王多年未见舅祖父,甚是想念,今日可算是全了这份思念之欲了。” 田中早已过花甲之年,但他却不似平常老人瘦弱,反而有些大腹便便,苍老的面容也掩饰不住笑意,说:“殿下能挂记老臣,是老臣之福。” 元珩腹诽:自己这个舅祖父日子还真是滋润啊,像什么?弥勒佛,但是恐怕他就没有弥勒佛那般心善。 元珩环顾四周,说:“扬州不愧是鱼米之乡,舅祖父今日准备的这菜肴可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哦!瞧我这记性,只顾交谈,倒忘了此事,殿下请上座。”田中将元珩请至上位,“来人,开席。” 百里巽见此快步走至田中身旁,提醒他:“陆世子也在。” 田中瞥了一眼陆刃,略有些敷衍地致歉:“刚才多有失礼,还望世子见谅,世子同请。” 陆刃:“田大人言重了,请。” 陆刃习武之人,确实不如文人这般健谈,情感好像也不似他们那般热烈而鲜明。他看着听着元珩百里巽等人推杯换盏,侃侃而谈,立身这样的环境中,他其实是有些无措的。他从小看的最多的书就是兵书,经历最多的事就是打仗,想的最多的也是如何在战场上取胜。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师兄游潮才会说自己是个小古板吧! 其实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无趣至极。可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克己,自己如何完成责任,实现家国抱负呢?君子在世,责任为先,这是陆家人的担当。 想着想着,再美味的饭也失去了品尝的兴趣,他放下手中玉箸,“殿下,田大人,来宁有些困倦了,先行告退。” 本来厅内气氛一片融洽,突地被打断,有些尴尬,百里巽又出来暖场:“陆世子何不多用些,今日的菜都是扬州最为地道的菜品。” “不必了,多谢百里大人好意。” 如此果断的拒绝,也没让百里巽脸上表情有一丝龟裂,笑着说:“既然如此,下官送您回去。” 百里巽作势要起身,可元珩又开口了,语气带些玩闹:“百里兄,你若走了,谁陪我喝酒啊,舅祖父年纪大了,可不能陪着我这个小辈胡闹。” 百里巽这下两边为难了,一方是安国公府世子,一位是亲王。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半分慌乱,依旧不急不缓,脸上清浅笑容。 “多谢百里大人好心,大人为我寻一位指路人即可。”陆刃开口解围。 元珩得寸进尺:“这就对嘛,既然陆世子都这样说了,那百里大人就快去安排啊,本王在这里等你回来。” 田中突地被人扰了兴致也是有的不悦,道:“秉文,没听见殿下的话吗?还不去安排!” 百里戈弯腰又朝陆刃致以歉意一笑,“那就请陆世子随他走吧!”他指派了一位小厮前来。 陆刃前脚刚走,随即,厅内又传来一阵一阵开怀笑声,陆刃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嘴角微扬扯出与平常不一样的弧度。 他有些无奈元珩时不时要演一下二人的关系。同时又不由得有些担心元珩此次是遇到对手了,只怕那个百里巽同他一样,是个同他一样披着温润如玉皮子的狐狸。 第二十三章 学武 话说谢靖亦和谢溪与陆刃他们分开时就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二人于是随便找了个客栈下脚。 谢靖亦看着谢溪欲言又止的样子,面上不由得好笑,心里却在心疼他自小父母俱不在,唯一待他好的叔叔也离他而去,独留他一人在这世上讨生活,如今跟着她虽说衣食不差,但却少了在长辈面前那一份孩子的娇纵。 于是她笑着说:“有什么事就说。” 谢溪眼睛闪着亮光,“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想问问阿姐那个很凶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靖亦一愣,很凶? 哦!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刃。她靠在椅子上,有些慵懒,“你说陆刃啊,他呀!就是个古板无趣的武夫,不会开玩笑,不懂情趣,只懂打打杀杀。我觉着他吧,应该是有点感情缺失,不知道去怎么表达感情,这么久我就没怎么见过他有过什么表情,遇到什么事都是波澜不惊的,估计是个面瘫吧。” “那阿姐不喜欢他咯,这么无聊的人我也不喜欢。”谢溪到现在都还记得陆刃威胁他的凌厉眼神,正高兴自己和谢靖亦统一了战线都不喜欢他,却没想到她下一句立马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谢靖亦摇头,好像若有所思,“不,我很喜欢他!他的无趣皆是因为自小的克己,可他克己又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 谢溪摇头,“不知道。” “皆是为了责任吧!他是钟鸣鼎食的安国公府的世子,从小有着人人艳羡的锦衣玉食,但你们可知家族给了你荣耀,你就必须要将这份荣耀千倍万倍的还回去。他从小便被要求担起大任,这个大任是有关家国,需要算无遗策的谋略,需要以一敌万的武艺,还需要临危不变的心态。你能想象这其中需要受多少苦吗?因此,我很欣赏他的坚毅,他的克己,同时亦喜爱他的古板。” 谢溪看着谢靖亦一脸的认真严肃,他很少见到这样的谢靖亦,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道:“阿姐,你喜欢他。” 谢靖亦突地被他这么认真的肯定语气吓到了,“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很喜欢他,也很欣赏他。” 谢溪纠正道:“不是欣赏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啊!”话还没说完,他头上又挨了一个爆栗。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谢靖亦心扑棱扑棱的跳着,好像跳的比平常要快一些,她在心里问自己,是吗? 好像是的,自己从小自懂事起就爱打听陆刃的消息,把他当作比较的对象,似乎还经常去烦游潮大哥,反反复复看他指挥经历过的战役,好像还缠着舅父去战场上看过他,虽然只远远的看见了背影,但那一幕他真的是至今都难以忘怀。 他身披玄黑盔甲,上面隐约有些红颜,谢靖亦猜测那应该是血吧,头盔上的红缨迎着边塞干躁的疾风好像要跟天际落日红色的余晖连接在一起了,很耀眼。那也是自己以后要过的日子吧,谢靖亦在心里问自己,自己也是期待的吧! 如果要是说小时候是欣赏崇拜的话,那现在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了他不仅只是战场上的冷酷杀神,并且是个生活无趣的小古板,自己估计是有些喜欢了吧! 谢靖亦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陆刃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他红着脸害羞呵斥她轻佻的样子。她不禁失笑,还真是怪可爱的。好吧,我承认了,我是有点喜欢他呢。 谢溪揉着头上被打的地方,腹诽:本来就是,还不允许我说了,哼! “阿姐,那你准备何时教我武功啊?”谢溪转了话题,问了他每天都期待着事情——谢靖亦能教他武功,可谢靖亦呢,就是迟迟都不开始,他都快望穿秋水了。 谢靖亦一愣,感情他一直惦记着啊!其实她都差点忘了这个茬,但是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记得的,说:“既然你如此心急,那我现在先教给你一些内功心法,明日早上传授给你一套拳法。可行?” 谢溪有些失落:“啊?就这样?没有什么绝世武功吗?” 谢靖亦闻言,伸手就是给了谢溪一个爆栗,说:“臭小子,刚起步就想学绝世武功,这些都是基础,给我好好练。” 想当年谢靖亦刚开始学武功的时候,天天都在练基础,直到无可挑剔之后澹台锋才让她练别的。谢靖亦到现在都还记得马鞭打在身上的那种痛。 谢溪听此知道谢靖亦日后会教自己上乘武功,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道:“阿姐,我肯定会好好练的。” 谢靖亦说:“时间不早了,早些歇息,明日五更天起来练功。” 第二天,谢靖亦准备去叫谢溪起床,刚准备敲门,门吱呀的一下就开了,映入谢靖亦眼帘的是谢溪乐嘻嘻的一张脸。 “阿姐,你昨晚教给我的内功心法我都已经记住了,咱们赶快开始吧!” 谢靖亦看到了他眼底的青黑,问:“一夜没睡?” 谢溪点头:“嗯!我都说了我不怕吃苦,没事的啦,今天我还可以继续学的。” “行吧!走!” 一套拳法下来,日头已经不早了。谢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谢靖亦还好,就在一旁悠闲的看着谢溪,时不时指点一下,考一下谢溪昨晚背的内功心法。 “练的不错,今天就到这里。”谢靖亦毫不吝惜夸奖。 谢溪眼中闪着光,急切的问:“真的吗?” 看来一脸激动,谢靖亦有些忍俊不禁:“天赋有,根骨也不错,就是年龄上迟了点,不过勤能补拙,且莫灰心。” 谢溪狂点头:“记住了,我会努力的。” “那行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等会儿随我出门。” 谢溪快声应到:“好嘞!” 扬州虽然遭了水灾,可损失大多都是乡村郊外,主城受的损害并不大,这会儿集市依然在照常进行。 谢靖亦不管去哪儿都是背着自己的所有武器,这在闹市中就显得有些扎眼了。谢溪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好奇问道:“阿姐,我们去哪儿啊?我有点饿了。”说完肚子还很配合的咕咕叫了几声。 谢靖亦失笑道:“去了就知道了。至于饿,忍着!” “那你为什么要背着你这些东西呢?放在客栈不是更轻松吗?” 谢靖亦正色道:“这些对于阿姐来说与生命同重,关键时刻是保命的。你且记住了,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贴身兵器,二者是不可分离的。” 谢溪点头:“那我以后会用什么武器呢?” 谢靖亦反问:“你想用何?” “枪!我听葛叔说过赵瑞平将军的英迹,我也想要同他一样用一杆长枪闯出一片天地,让那些世家贵族知道布衣亦不平庸,让他们不敢小瞧任何一个人。”谢溪握紧拳头,神情坚定,瘦削的脸上竟然多了些锐利。 谢靖亦一直知道谢溪志向远大,今日亲耳听到感到有些欣慰。道:“长枪上挑破青云,直至苍穹憾天地。有志向,你好好练,赶明儿我让人给你寻一杆好枪。” “多谢阿姐。阿姐你练的是何啊?” 谢靖亦指了指身后背着的鞭挞棍道:“长棍,也学剑术。只要是武器我基本都练过。” 谢溪哇的惊叹一声,心中暗自窃喜:我就知道我当时没选错人,阿姐真是太厉害了。“那我也可以都学吗?” “你?”谢靖亦有些鄙视的上下左右看了几眼谢溪,说:“你啊,还是算了,就好好练你的枪吧!” 谢溪不依了,有些跳脚,气鼓鼓道:“阿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为什么不可以?” 谢靖亦好言解释道:“我是从小便开始学习,而你却是半路出家,基础天分这些肯定是比不上的,你若是能将枪练至赵大帅的八九分,这世上能胜过你的也没有几人了。所以专心一门就好了。” 谢溪理清利害,点头应是。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习枪。 “好了,到了,就是这儿了。”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目的地。 谢溪抬头一看,是家买胭脂水粉的铺子,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阿姐,你确定是这儿?”不能怪他这样问,这么久他从来没看见过谢靖亦用这些东西。 谢靖亦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旁边的一个小拱桥道:“你去哪儿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然后我们就去吃饭。别乱跑啊!” “哦!知……道了!”没等谢溪说完,谢靖亦直接就进了店铺。 谢溪有些失落,为什么阿姐不带我一起进去? 唉!好伤心啊! 于是他只得一个人慢慢腾腾的走到小拱桥旁边坐下。 第二十四章 穆清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谢溪百无聊赖的坐在河边,就看着水中鱼儿游过来又游过去。到底是个调皮少年,玩心大,顺手捡起旁边的小石子就一颗一颗接连扔在水中,吓得鱼儿四处逃窜,水面激起一朵朵水花,映着夏日河边翠绿的柳条,显得格外好看。 可不一会儿,谢溪就又觉得无聊了。阿姐怎么还不出来啊!一个人好无聊啊!主要是,肚子好饿啊! 那……去找阿姐? 突然,他神情坚定,好像下了决心一样,自言自语道:“好!就这样决定了!” 说完他咻地一下起身,可他忘了自己坐的地方是个斜坡,上面长着滑溜溜的青苔,这一下猛地起身竟然没有站稳,他摇摇晃晃就要摔倒,可谢溪是什么人,小强般顽强的人物,怎么会允许自己这么轻易就摔倒了。 于是他极力想要稳住身形,可惜并没有什么用,然后他就面朝大地啪的一下直接摔了下去。 在此过程中双手还不忘使劲挥舞扑腾着,这一扑腾可不得了,又惹祸了。 “啊啊啊………”一道连绵不绝的尖细叫喊声直击谢溪耳膜,给他带来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震动。 紧接着叫喊声之后的就是一阵大吼:“你个臭流氓,竟然敢揪本姑娘裙子,我要揍死你!” 谢溪整个人都惊呆了,流氓?是说自己吗?他抬头一看,果然是他!人证物证俱在,自己的罪恶之手此时还牢牢的揪在人家裙子上。 “啊!姑娘,不好意思啊,多有得罪,纯属无心之失。”他吓得立马送了手,挣扎着站起身。 穆清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韶颜稚齿的姑娘,一双明眸大而传神,肌肤白皙红润,配上生气的生态更是俏皮,一身丹红衣裳点缀,恰好凸现她的张扬灵动。那张樱桃小嘴点着丹蔻,也是让人想要一亲芳泽,只不过生生被这张美丽小嘴说出来的话给止了步。 只见穆清插着腰,怒目嗔骂:“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意图不轨,竟然敢揪我裙子,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手,挖了你的眼睛,让你知道本姑娘不能惹。”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就开始揍人了。谢溪被打的猝不及防,也不还手,只是双手护住头,往人群里躲。 一边不忘解释说:“姑娘,误会啊!真的是误会!” “站住!有本事占便宜有本事别躲啊!” 谢溪一直在解释,可穆清就是不肯罢手,追着谢溪满街跑。 谢溪也有些不耐烦了,停下伸手接住她挥来的粉拳,邪魅一笑道:“你这妮子怎么这样,我都说了是无心之失,你还像个泼妇一样一直追着我不放,是不是觊觎小爷的英俊,想趁机让我对你负责啊。” 穆清力气敌不过谢溪,也放下手来,插着腰鄙夷道:“哼!就你这种丑八怪,本姑娘会瞧上你?就算我嫁不出去,我都不会看上你。” 谢溪反唇相讥:“你以为我会看上你,我情愿娶个母猪都不会娶你这头母老虎,不然到时候夫纲何在?” “你……你个臭流氓敢骂我?”穆清气的胸脯上下起伏,“我……”说着她又是准备一巴掌。 谢溪这时还沉浸在嘴仗的胜利喜悦中,那曾想到穆清还会再来一次。 这时候,在一边看了许久戏的谢靖亦闪亮登场了,她云淡风轻的接下了穆清的巴掌。 “这位姑娘,有话好说,不知舍弟如何得罪姑娘了,大可说出来,我替姑娘教训这臭小子。”谢靖亦说完还给了她一个十分爽朗的笑容。 谢溪急了,“阿姐,明明就是这妮子不讲道理,你怎么可以偏帮她呢?” 穆清呸了一声:“放屁,明明是你耍流氓在先。” 谢靖亦无奈道:“好了好了,都先别吵了。”小孩子真难带! 谢靖亦一身装扮英气十足,举手投足有着一股清灵高傲气质,让人难以靠近,但她笑起来又是恣意潇洒的很。这样矛盾的谢靖亦让穆清一时竟生出了自卑感,她有些害羞,指着谢溪道:“他!耍流氓!掀我裙子!” 谢溪不落下风的争论:“都说了是误会了。” 谢靖亦看向谢溪,给他一个了不起的眼神:行啊!小子。才跟着我多久,连撩拨人这一招都学了去了。 谢溪眼神回复:还好!还好!谦虚。 谢靖亦心中冷哼,瞪了他一眼,眼露凶光:谦虚个屁!我才走多久,就给我惹事,等着回去挨揍吧! 谢溪蔫了,心想明明就是她无理取闹嘛! 谢靖亦对着穆清咧嘴一笑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虽说穆清不甘心,但面对谢靖亦她又不敢反驳什么,只能勉为其难道:“好吧,那你可要好好收拾他,狠狠地揍他。” 谢靖亦点头道:“好说!听你的,我回去就收拾这臭小子。” 谢溪不依了,怎么就不听他的解释和控诉呢?撒娇道:“阿姐!我才是你弟弟啊!” 谢靖亦扶额,有些无奈,“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我叫穆清。” “小穆清,这样吧,姐姐和你商量个事儿怎么样?” 穆清双手抱胸,侧眼瞥了谢溪一眼道:“什么事儿?要我放过他我才不干呢?” 谢靖亦摆摆手,“没有没有,不会放过他的。” “那你先说来听听吧!” 谢靖亦双眼在谢溪和穆清二人之间流转,这副神态摆明了就是憋着坏呢,说:“你们俩各执一词,我也不好评判谁对谁错,这样吧,我找了个两全之策,你看如何?既然谢溪掀了你的裙子,你们俩又这么般配,不如让谢溪娶了你吧!” 谢溪、穆清异口同声道:“不行!”二人对视一眼,哼了一声之后又转过头。 “我才不要娶母老虎呢!” 穆清脸通红,却也不甘示弱:“我也不要嫁给流氓!” 谢靖亦抿嘴偷笑,“看你们二人都如此有默契了,相信相处相处总会有感情的。” 谢溪偷偷瞥了一眼穆清,小小的脸蛋通红的,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让人忍不住像咬一口。 穆清两只手都拧在一起了,眼神不敢直视谢溪,“我……我……” “小穆清,我的提议如何?”谢靖亦不放弃,继续调戏穆清。 “你真讨厌!”穆清一跺脚,满脸绯红,嘴硬道:“我今天就看在谢姐姐面上放过你,哼!” 说完,捂着脸跑了。留下一脸放肆笑容的谢靖亦和不可置信的谢溪。 他看向谢靖亦,指着远去的穆清有些迟疑的问:“这就解决了?” “嗯!不仅解决了,还顺道给你找了个媳妇儿。”谢靖亦不忘这茬。 谢溪得了肯定回答,嘟囔道:“那有阿姐你这样坑弟弟的嘛!竟然还提议我娶她,要是娶了她,我还不得被她欺负死。估计到时候天天揪耳朵,扇巴掌,我才不要呢。我要娶个温婉如水的美人,天天给我洗手做饭,按肩揉腿,洗澡搓背。” “把你美的,少做梦了。”谢靖亦哈哈大笑,哥俩好的把手搭在谢溪肩上,“那姑娘还不错!走吧,不是说饿了嘛,吃饭去。” 谢溪不知道穆清二字代表什么,可谢靖亦却知道这穆字后面的真正含义。 如今扬州人人忌惮,朝廷要大力围剿的扬州水寇不就是姓穆嘛,而且他还刚好有个爱女叫穆清。听说这个穆老大极其疼爱女儿,基本上外界没人知道他女儿到底长啥样。 谢靖亦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歪打正着刚好就碰上了。 既然扬州匪寇之事并不简单,甚至可能牵涉甚广,那自己肯定是要插上一脚了,可不能白来一趟。 第二十五章 询问 另外一边,田府中。 元珩将一个闲散王爷的扮演到了极致,也是丝毫不隐瞒他和陆刃之间的龉龃。其实他更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是陆刃觉得的。 因为陆刃已经在议事厅等了他两个时辰了。 陆空在一旁看着自家世子爷脸上从淡定到隐隐怒色,再到平静。陆空觉得自家爷演技越来越好的时候还担心陆刃现在的状况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虽然他已经从赵纵那里知道他们二人是在演戏,但他还是有些怕他们玩脱了。 于是陆空小心翼翼开口:“爷?” 陆刃抬眼,问:“何事?” 陆空摸摸鼻子,道:“没什么事儿,我就问问您还好吗?” 陆刃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起身用行动表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美妙。 陆空:糟了糟了,爷要爆发了!晋王快来救救我啊!“爷要去哪儿?” “回去!” 话音刚落,一道带着轻讽的声音传来:“陆世子要去哪儿去啊?” 说话间,元珩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百里荀。传言是这俩人一见如故,再谈知己。 百里巽笑着拱手问礼:“陆世子安好!”这一笑好像带着春日暖阳,让人生不起厌恶之心来。 陆刃就比较冷漠了,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殿下久不来商议事宜,臣以为殿下是忘了,正准备去请。” 元珩往主位上大方一坐,轻视一笑:“忘倒是没忘,就是需要这些功劳的人又不是本王,本王何须挂心。” 陆刃脸上带些怒色,“这可是陛下之命,殿下莫不是忘了?” 元珩眉宇间带着不屑,嗤笑:“陛下之命又如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本王若是尽心做了此事,抢了你的功劳那可如何是好。” 陆空听着元珩说话阴阳怪气的,不由得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这玩笑开的有些大了吧?不会真的闹掰了吧? 陆空是知道当初那件事的,都传陆家嫉妒赵家功勋,害怕赵家取而代之,在背后推澜助波害的赵家尽丧。可此事之后,陆家又得了什么好处呢?还不是被迫淡出了权利中心,严格来说当年陆家也是受害者。 陆刃又道:“殿下不必如此讥讽我,我同殿下一样对朝堂之事不甚感兴趣,此次只是皇命难违而已。还是请殿下办好自己的事吧。至于这商议,我看也不必了。” 百里巽作为东道主,这种争议时刻是一定要出来劝劝的,“二位不必大动肝火,赈灾剿匪之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元珩打断他:“不用了。既然陆世子自己也说了,那就各做各的,你剿你的寇,我赈我的灾,互不干扰。” “一言为定,来宁就先告辞了。”说完甩袖就走了,陆空连忙行了个礼,跟着陆刃走了。 二人走后,百里巽笑道:“殿下何必如此大气,陆世子也是直率之人,何不坐下好好商量。” 元珩摆手示意百里巽不必再言,说话也不像对陆刃那样咄咄相逼:“秉文兄,无需多言,本王和他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百里巽了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尽些绵薄之力,替田大人向殿下禀告扬州灾情。” “秉文兄请!” “扬州基本上每年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灾情,可此次是最为严重的,扬水旁边大大小小的村子几乎被淹了个遍,无论是家中存粮还是春季栽种的稻谷作物都随着大水不复存在,但扬州城内的储粮却是不够这些百姓撑到来年播种的。在下官看来赈灾最需解决的问题就是粮食不足。” 元珩思考了一会儿,一语直击:“为何这次如此严重,可是哪里有异象?扬州多富商大贾,既缺粮为何不去购买或者号召商贾捐粮?” 不得不说,元珩还真是问到了点子上了。百里巽苦涩一笑,“这件事就要牵扯到陆世子的剿寇上了,扬水大坝从前几年开始就有些不稳固了,原是想遣人加固一番的。但却突然冒出一人,笼络不少修堤坝是我人,打了官兵,占据了大坝周围的地界,自立门户,称穆家寨,常常打劫过往船只,就连我们从别处购入的赈灾粮食都被他们抢去不少。” “至于捐粮……”百里巽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百里巽:“大多都是不愿意,我去寻过他们好几次,不是哭穷就是借口拒绝了。” 元珩:“秉文兄,我这次从秦州带了些粮食来,你同耿勏先拿去。至于其他的,我会同舅祖父商议的。” 百里巽告了退,按着元珩的吩咐去做事了。他并不了解元珩,也不知他现如今究竟还是那个惊艳了整个南秦的少年天才或是真如田中所说早已陨落不复荣光。 百里巽刚走出不远,就听着一声喊:“百里大人请留步。”转头一看,是陆空。 “百里大人,我家世子请你一叙。” 百里巽没有太大诧异,却依旧问了句:“不知陆世子找我何事?” 陆空学着陆刃那一套,神色淡漠,语言简单:“属下不知,百里大人去了便知。” 百里巽微微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路也不远,走了一小会儿他便看见了负手站在湖边的陆刃。 “陆世子安好,不知陆世子找下官有何吩咐?”无论是在剑拔弩张的场合里还是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他都是淡然自如,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这种笑容虽然有着疏离,但却依然让人觉得礼貌至极。 陆刃对他态度不温不热,回了拱手礼才说:“吩咐谈不上,来宁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大人,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陆世子请说。”百里巽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宽大衣袖随着动作舞动,有些淡淡的檀木香散在空气中。 确实是文人做派,只不过这个檀香可不是一个同知容易得到的东西。 陆刃单刀直入,“听闻扬州水寇猖獗,其中领头人穆老大更是擅谋英勇,曾多次以少敌多完成反围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来宁今日是想知道些关于他的事。” 百里巽不紧不慢开口:“穆老大此人我了解不深,只知他虽是漕运出身,但其武艺谋略皆是上乘,招揽了周围诸多的渔民,组成了穆家寨。性格更是豪烈,我曾提议招安于他,可他却对此不屑一顾,更是将我们派去的使者打了回来。至于布兵排阵上,我并未与他交过手,只听闻过他打法刚硬,且擅奇兵,讲究出其不意。” 陆刃闻言拱手谢礼道:“多谢百里大人提点,还望百里大人不要与外人言今日之事。” 百里巽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外人是谁,心想这陆刃与元珩还真是暗中较劲较的厉害。但他又觉得这二人透着些古怪,又想到二人曾经在溪县停过脚,但陈申并未给自己传过信,心理有些隐隐不安。 他温润一笑:“陆世子放心,下官明白。” “既如此,那我们先告辞了。” 百里巽礼仪得体,“陆世子慢走。” 二人出了田府,陆空有些茫然,问:“爷,这个百里巽真是狡猾啊,说这么半天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 确实!不得不说百里巽极谙文字之道,一番话说完没有透露什么有用信息,却在陆刃和陆空心中败坏了一把穆老大的路人缘。 “他说的越少只能证明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一些事,这就证明……” 陆刃还未说完,就被陆空打断了,他恍然大悟:“证明他有鬼!”说完他就觉得不妙了,自己这个抢答应该没事吧……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世子爷冷飕飕的看了他一眼。陆空强行露出一个嘿嘿微笑。 陆刃不再理他,继续说:“穆老大既是漕运出身,那就更当知道渔民不易,涨水之害,堤坝之重,且他招揽的都是渔民,渔民以水为生,那更不会同他一起去做那些有害扬水大坝之事。我猜测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 其实他从知晓百里巽和陈申有密谋之后,也派人暗中探访过扬州,对穆老大这个关键人物更是着重了解过。虽然百里巽说的也没错,可感觉就是在避重就轻。 陆空不太懂自家世子爷的打算,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为避免打草惊蛇,惊动幕后之人,我们先去暗访。” 陆空点头,“那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陆刃详细说明:“现在先去踩点,黄昏交班时我们就行动。” 第二十六章 再遇(一) 同时,与和陆刃想法不谋而合的还有谢靖亦。 “阿姐,你真的要去夜探穆家寨?” 谢靖亦无奈,这小孩真是没完啊。“是啊,你都问了好多遍了。有事吗?” 谢溪激动得不行,马上坐在谢靖亦身边,抱住她的手臂,摇晃着说道:“我也想去,可以吗?” 谢靖亦慢慢将手臂从桎梏中抽出来,“别晃了,刚喝的酒都被你晃出来了。”果然又是这样,这小子就喜欢凑热闹。 谢溪耍赖:“那阿姐也带上我嘛,好不好吗?” 谢靖亦非常果决:“不好!在客栈好好待着。” “为什么?你是嫌弃我吗?”谢溪两嘴一瘪,十分委屈。 行啊!小子,知道我吃这一套,次次就都用这一招,这一次我就还真就不上当了。 “不行就是不行,太危险了,穆家寨三面环水,你又不谙水性,到时候落水了谁救你?”谢靖亦这次去只是想会会那个穆老大,探取一些信息,顺道看看他的弟妹穆清。 开玩笑!什么弟妹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哦!好吧!”谢溪松开谢靖亦,一脸不开心。 “乖!”谢靖亦心情挺好的,又哄了哄他。 到了晚上,谢靖亦一身黑色劲装,施展着她引以为傲的轻功速度极快的来到了穆家寨门口。 她选择了先前发现的一条极为荫蔽的小道,说是路其实更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走的余地,全是些杂树矮木,扎的她身上生疼。谢靖亦真是后悔,早知道就从正门进了,管他什么守卫,统统打晕。 谢靖亦这儿正抱怨着,突地旁边响起吱呀一声树丫被裁断的声音,只见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在那儿四处张望,那人见没有人发现,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但是谢靖亦既然看见他了,断不会放他离开,她如猎豹似的突地窜上前去,捂住他的嘴防止他乱叫,然后将他拖到隐蔽处,一套动作仿佛做了千万遍那般熟练。 那人吓得“呜呜”一直叫,双手双脚还不断的胡乱扑腾着,谢靖亦无奈,出言威胁道:“别出声儿,也别乱动,不然直接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之后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动的更厉害了,嘴巴咿呀乱呜说着什么竟然还想用手去掰谢靖亦捂着他嘴的手。 谢靖亦感觉有些不对劲,声音低沉带着警告:“是不是有话说?那我我松手了你不准乱动,要是做出些别的的举动,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弄死你。” 那人疯狂的点头,谢靖亦松了手,那人的嘴终于得到了放松,他先是狠狠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转头看向谢靖亦,扯下脸上的面巾,“阿姐,是我啊!阿四。” 谢靖亦一看,果然是谢溪,也装模做样的学着她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只不过因为他的地痞气太重,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种流氓气,少了本该有的那份潇洒。然后谢靖亦毫不犹豫的就给了他一个爆栗,低声吼道:“不是让你待在客栈嘛,怎么悄悄跟来了,现在是不是翅膀硬了,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谢溪听着她的语气有些生气,连忙认错:“阿姐,我知道错了,我保证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但是你让我一个人在客栈我多担心你啊,我还是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比较好。” 谢靖亦挑眉反问道:“保护我?我保护你差不多吧。” “嘻嘻!”谢溪尴尬一笑,可一会儿又开始无赖了,“阿姐,你就带上我呗!好不好吗?” 谢靖亦无奈,“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跟上我,跟丢了我可不找。”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丢的。”谢溪满脸笑容,从他的语气就可以知道他现在非常开心。 然后谢靖亦就带着拖油瓶谢溪鬼鬼祟祟的在穆家寨里面行动着。不得不说,带着个人果然有些不便,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了,于是谢靖亦再次萌生了把谢溪丢下的想法,并且,实施力超强的谢靖亦也这样做了。 谢靖亦提起他几个飞身踏步从半山坡上直接跃到一棵大树上,环顾四周,发现这寨子深处倒是有间屋子,没亮着灯,周围走动的人也少。 “阿四,看见那间屋子了吗?去哪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谢溪又不乐意了,“别想丢下我,我才不去嘞。” 谢靖亦此次来本就是有正事在身,还三番两次被谢溪阻碍了,这时她也有了些脾气,道:“谢溪!当初说过的话是不是都忘了,是我对于太纵容了还是你觉得我很好说话。” 谢溪有些害怕这样的谢靖亦,发现自己也确实有些无理取闹,道歉:“对不起阿姐,我错了,我去那等你。” 谢靖亦点头,带着谢溪下了树,又言:“别到处乱跑,我一会儿就来寻你。”说完,一个人如矫健的豹子般速度极快的穿梭在寨子里的各处。 谢溪也不敢忤逆谢靖亦了,自觉的悄悄往后面那个屋子去了,那里却是没有什么人,也黑漆漆的,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个侧门翻进去。 刚一进去,他就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水汽和热浪,然后他还看见了一盏微乎极微的灯亮着,隐约还有水声传来,紧张的他赶紧屏住呼吸,他弯腰继续摸索着走了几步。 突然嘭的一声,然后接着是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啊的一声。这一连串的声音真是你赶我追,奏响了黑夜里的最大声交响乐。 没错,谢溪又惹祸了,他不小心在人家姑娘洗澡的时候推到了屏风,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主要是她招惹的这个姑娘还不简单。 谢溪有些无措的趴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能看见一个大致轮廓慌乱的穿着衣服,但他却觉得这声尖叫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突然,屋内一阵光亮打断了他的思考,原来是那姑娘已经穿好了衣服,点亮了蜡烛。 “是你!你个臭流氓,你还说不是对我意图不轨,早上才掀了我的裙子,这会儿又来偷看我洗澡。”此时穆清因为刚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在浓黑的湿发之下是被热气熏蒸而变得格外绯红的脸庞,衬得少女本就年轻无瑕的肌肤更加诱人。 第二十七章 再遇(二) 谢溪:“穆清!”看清楚来人之后,谢溪不由得感叹运气真是背,又惹上这个母老虎了。但是现在在人家地盘上,不能嚣张,要忍住!忍住! 于是他嘿嘿一笑,“穆清,晚上好啊!又见面了。如果我说这次也是个意外你信吗?”这个谢溪还真没骗人,真是意外,这地上沾了水,太滑了,屋里又黑,他这才不小心滑倒了碰倒了她的屏风。 穆清高傲的冷哼一声,“今天早上我看在谢姐姐面子上放过你了,今天晚上我可以不会放过你了。来人啊!” 谢溪一听她要喊人,这还得了,一个健步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穆清闭口不及,口中热气都哈在谢溪手心中,痒痒的。 “小姑奶奶,求你了,别出声。” 穆清被他禁锢的难受,点了点头,可他刚一松手,穆清又开始叫喊起来了。于是眼疾手快的谢溪在次捂住了她的口,还边说:“不是说好了不出声嘛,怎么骗人。” 穆清:“呜呜呜呜……”还不忘用眼神警告谢溪。 谢溪接收到了她眼神的威胁,同时刚刚出浴的穆清也确实好看,穿着同样丹红的衣裳,头发还湿答答的滴着水,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道:“这不是我想的啊,是你偏要出声,我也是无奈之举,不能怪我。偷看你洗澡也是不小心,呸!什么叫偷看,鬼才偷看你洗澡呢。我只是路过,进来避避风头,谁知道你在里面洗澡啊,屏风倒了也不怪我啊,是你家这地太滑了,我还没让你赔我看病的钱呢,刚刚可摔死我了。” 谢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就在这时,一群人闹哄哄的破门而入,确实是穆清刚刚引来的人。 “阿清!阿清!” 谢溪心中大叫不好,慌乱的看了看四周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的,就在这时,穆清趁其不备张开嘴咬了他一口,这一口可是下了十成十的力。 剧痛让谢溪松开了手,“松口松口,疼!你是狗吗?怎么咬人。” “来人啊!我在这儿。”穆清双手抱胸,昂起头颅,“哼!谁让你捂我嘴的,这就是本姑娘给你的教训,略。”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此时那群人也来了,带头的是一个那着柴刀的中年男子,谢溪凝目一看发现他们大多拿的都是锄头,铁铲,斧头之类的东西。 中年男子关切问:“阿清,你没事儿吧?” 穆清指着谢溪道:“马伯伯,他偷看我洗澡。” 众人一听,那还得了,气势汹汹就要拿他问罪。任凭谢溪解释:“误会,都是误会。”也毫无用处。最后,谢溪还是被马伯他们用绳子栓着,要带他去见穆清他爹。 谢溪这边不太顺利,可谢靖亦却是一路畅通无阻,她查看了寨中多处地方,除了外围守备森严之外,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巡逻之人,有的却是些妇孺孩童,还有看着就憨厚老实的村民。 谢靖亦心想:不是说好了是占地为王的穷凶极恶之徒吗?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谢靖亦这不正做贼嘛,谁曾想又遇见了一个熟人——陆刃。他的姿态比谢靖亦到是要磊落很多,一身粗布麻衣,没有负剑,坦荡地走在寨中,有些饭后散步的逸然,谢靖亦被他身上的生活气息惹的勾唇一笑,捡起地上一粒小石子扔向他。 陆刃听见动静,探寻源头,发现谢靖亦半隐在树后对着他咧嘴笑着。这一笑,不知道是沾染了皎洁月色还是映上了婆娑树影,竟然让陆刃觉得这一笑有些晃了眼睛,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让人移不开眼。 谢靖亦见陆刃半晌没有动静,以为他没看见,又扔了个石子,还站在树后边挥舞着手。 终于,陆刃被她吸引过去了。 她笑眼盈盈道:“来宁小哥儿,你怎么也在这儿?难不成是你也和我一样觉得这穆家寨内另有玄机,或者是你追着我来的?” 陆刃冷眼看了她一眼,冷漠无情的纠正道:“我是来探查消息的,与你无关。” 谁曾想谢靖亦得了他这样的回答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激动了,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来宁小哥儿,那我们还真是有默契,就连查个消息都能碰在一起,缘分啊!” 陆刃扶额无语,“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那来宁小哥儿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谢靖亦见陆刃不太想搭理自己,心想自己应该先付出些什么表露一下诚意,一股脑全说了:“我先说说我的发现,这寨子里能战斗的人并不多,多的反而是些普通百姓。而且寨子的守卫布置和防卫工程从外围看来是戒备森严,难以攻破,可从内部来看,根本就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可这个寨子人不在少数,虽然都是些不中用的人,但也是断不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所以在我看来,这个指挥之人根本就是个外行人,可你说一个外行人又怎么能够几次三番的在军队的围剿之下脱身呢?只怕这背后有人助他。” 陆刃点头,“你可有去过扬水大坝附近查看?” 谢靖亦摇头,这个地方她还没有找到,“有发现?” “百里巽言扬州此次水灾泛滥原因就是穆老大等人占据了扬水大坝,使得他们难以去加固大坝,这才发了大水。但我去看的时候,上面却堆着众多堵塞缺口的物件品,周围搭着棚子也住了不少体格剽悍之人,另外还有换班巡查的人。你我都知这穆家寨虽靠近扬水,但地形却是极高的,水一般是淹不到的,穆老大漕帮出身,自然也是知道的,那么他们为何要花精力去修补堤坝呢?” “要是水寇打劫,自然是水灾之后更好行动,完全不必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陆刃:“因此我已经叮嘱陆空趁着他们换班之际前去查看一番了,想必马上就会回来的。” 谢靖亦皱了皱眉,想起这里面还有个百里巽,“对了,百里巽这个人如何?” 第二十八章 逼婚 陆刃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仅仅是说出了自己所看见的:“为人谦逊有礼,处世恭谨谦让,才华横溢,与昭允相谈甚欢,是个十分有风度的文人。” 谢靖亦一听全都是称赞,这还得了,“来宁小哥儿,你确定没错?这个人真有这么好?” 陆刃点头,难得调侃说:“你要是遇见了,只怕也可以和他相谈甚欢。”两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高手,如果遇见了。定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别说,陆刃还是挺期待二人遇见的,他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谢靖亦要是知道陆刃此刻的内心是这样的,肯定会大呼来宁小哥儿变坏了。但她现在脑海中想的全是百里巽这个人,“看来这个百里巽和元珩一样是个狐狸啊。” “狐狸?”陆刃有些好奇问道,“为何如此评价?” “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俩都是那种当面笑的温润和善,背后却趁你不备捅你一刀的人嘛,他们都太会隐藏自己了,如果百里巽真是有鬼,那么来宁小哥儿,你们可得小心了。” 陆刃颔首,觉得这个评价十分贴切合理。 二人也还记得场合不对,没有多言,静静的在树后等着前去查看堤坝的陆空回来。突地,听见一阵吵闹,期间还伴随着某种熟悉的声线在嚎叫,“误会啊,我没偷看他洗澡,也没掀她裙子,真的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谢靖亦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谢溪!我就说带他来是个祸害,天天都给我惹事儿。 被五花大绑的谢溪表示有些无辜,他只是听话去间屋子躲躲,没想到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的事情啊!阿姐,救我,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呜呜…… 谢靖亦缩回头,心里正骂着谢溪,却发现陆刃这会儿视线正在自己身上,心想:来宁小哥儿不会觉得这是我教的吧,不行不行,要解释。 她尴尬笑着:“这个……他可以解释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不是我教的。”接连否认好像有些做贼心虚?谢靖亦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陆刃不做其他表示,问:“这女子是谁?” “穆老大之女穆清,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陆刃不知是不是被谢靖亦唤醒了体内的调皮因子,一时起了逗惹之心,“谢少主好手段,注意都打到人家女儿头上去了。” 谢靖亦连忙争辩:“我哪敢啊,穆老大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我敢让谢溪调戏他闺女,我不是找死吗?来宁小哥儿,你要相信我啊,真的是意外,真的和我没关系。” 陆刃瞧着她这一副慌乱的样子,心情愉悦的紧,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但是谢靖亦发现了,看着陆刃怒嗔道:“你笑了!好啊,你逗我。” 这一句话让陆刃本来扬起嘴角瞬间恢复成了平角,同时心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 “行啊!来宁小哥儿,都学会打趣人了。”谢靖亦也是笑着,还用手肘碰了一下陆刃,陆刃本想闪躲,奈何空间不够,一不小心便碰上了谢靖亦的手背,有些凉,不怎么滑。 绑着谢溪的那群人走过之后,黑夜又恢复了宁静,在这个宁静中,刚刚那一霎那的温热让谢靖亦想起了在陈府时的那几次接触,距离好像也是这样的近,温度也是这样,永远炽热。只不过那几次是故意,这一次是无意的,但这次的感觉好像更好一些。 “咳咳,”陆刃有些不自在,他以为谢靖亦会说什么,却没想到气氛会这样安静,“刚刚对不住了。” 谢靖亦摆摆手,耿直道:“没事儿,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好吧,害羞什么的果然不适合谢靖亦,这才隔了多久,又变成这样了。 还是有些尴尬,陆刃开始转移话题:“既然陆空久未归来,我们不如去看看谢溪吧。” 谢靖亦表示只要是来宁小哥儿说的,都可以,然后陆刃瞪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古板正经:“谢靖亦,正经些。” “我很正经啊,我这不是听从你的建议嘛,走呗!”二人身轻如燕,速度极快,轻功不相上下,身形竟然还有些相似。 谢靖亦一眼就瞧见了宁死不跪顽强挣扎的谢溪。 马伯大声喝道:“跪下。” 谢溪也大声抵挡回去:“不跪!凭什么啊,我阿姐说了,上跪天地,下跪父母,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算什么,我才不跪,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谢靖亦心里一阵欣慰,行啊小子,没给你姐丢脸,既然这样回去了就对你稍微宽容点。并且还给了陆刃一个:看,这才是我教的。 陆刃不理会她的臭屁,因为下面突然传来爽朗大笑吸引住了陆刃的注意力。 笑声的主人就是穆老大,他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剽型大汉,眼睛大而有神,留着一圈络腮胡,他大刀阔斧的坐在主位上。指着谢溪大着嗓门说:“哈哈,既然只跪父母,那你更要跪我了。” 谢溪不高兴了:“诶,我爹娘早就不在了,你怎么骂人呢。” 穆清闻言踢了谢溪一脚,谢溪怒目圆睁:“你踢我干嘛呢,我说的有错吗?你们就仗着人多欺负我,还要占我便宜,有本事放开我一对一单挑啊。” 穆清听着他这番话,突然有些娇羞,双手还在不听的拧麻花,这个举动着实吓到谢溪了。 他迟疑的开口:“你……没病吧?” 谁知穆清不但不生气还欲说还休的跺了跺脚,谢靖亦和陆刃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一个想法突然在谢靖亦心中萌生,不会是要逼婚吧! 穆老大有些生气的大声道:“老子是你岳父,跪我有什么不对吗?” “岳…岳父?”谢溪惊的下巴要掉下来了,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他看向穆清,不太敢相信的问:“他是你爹?” 穆清含羞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爹说了,你既然掀了我裙子,还偷看了我洗澡,那你就必须对我负责,你要娶我。“ 谢溪:!!! 第二十九章 发现 谢溪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我才不要娶这个母老虎呢,你们杀了我吧!我一没钱,二没权,你们图我啥啊?” 啪的一声,一个杯子应声而碎,惊得谢溪打了个颤,这时只见穆老大气势汹汹的走向谢溪,满脸怒意,看样子是要吃了谢溪一样。穆老大一把揪住谢溪的衣领,怒目圆睁直逼谢溪双眼,厉声问道:“娶不娶?” “我……”脖子上的疼痛让谢溪不得咽下后面的话。 “嗯?”穆老大再次威胁。 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就先假意答应,然后再等阿姐来救我。于是谢溪忍着疼痛努力的点了点头。“娶,我娶还不行嘛。” 得了这个回答的穆老大心情极好,重重拍了拍谢溪的肩膀,称赞:“娶我女儿,不会让你吃亏的。这估计是你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了。” 谢溪:这估计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倒霉的事情了。 脱离生命危险的他继续挣扎,“这个您看能不能迟点再娶她?”他觉得有必要为谢靖亦救自己争取一点时间,要不然等她来估计就见不到她亲爱的弟弟了。 穆龙以为谢溪要反悔,“嗯?你想挨拳头吗?” 穆龙还撩了撩衣袖,做出要打人的动作,谢溪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哪儿敢呢。就是你看穆清这么漂亮,您又这么厉害,就我一个身无长物怎么行,我想说的是等我参军入伍拿个功名之后再来风风光光的把穆清娶进门。您看如何?” “臭小子,挺有抱负,好!我没看错人。”穆龙难得对谢溪目光和善了些。 在屋顶上的谢靖亦已经笑疯了,早上才说了以身相许,没想到下午就实现了。陆刃不理解谢靖亦为何笑的怎么开心,问:“你不去救他吗?” 谢靖亦反问:“为何要救他?因为他被逼婚了?但我觉得这门婚事挺好的。”说完又忍不住偷笑,笑容太过开怀,没有丝毫扭捏,有豪爽,又有江湖痞气,这种笑容陆刃只在谢靖亦身上看见过。陆刃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自己对于谢靖亦的笑容有些过分迷恋,只要是她笑,自己每每都是移不开眼。 “来宁小哥儿,你觉得呢?” 陆刃还因为她的笑容有些恍惚,对于谢靖亦的突然发问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回神后点头,“嗯,是还不错。”如果元珩这时候在这里,肯定可以看出陆刃眼中愉悦的笑意。 “果然来宁小哥儿和我想法一样。要是谢溪那小子日后反悔,我第一个就不同意,定然揍的他鼻青脸肿。” 陆刃:“嗯!我让陆空帮你。” 要是谢溪知道谢靖亦是这个想法,他当时是宁死都不会从的。 穆老大对于此件婚事十分上心,询问谢溪信息那是事无巨细,当问到家中有何人时,谢溪道:“家中父母俱亡,只有一个结拜阿姐,阿姐对我极好,我成婚定是要取得她的同意的。”谢溪真是天真,这时候都还想着谢靖亦回来救自己。 穆老大连声应答:“肯定的。”心中十分满意谢溪上面没有母亲,这样自家宝贝女儿也可以少受点气,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 好! 谢靖亦真相此刻就冲上去说我同意了,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来宁小哥,我们走吧,想必陆空也要回来了。” 陆刃颔首,问:“谢溪呢?” 谢靖亦十分豪放的摆手说道:“随他去吧,死不了就行。走吧!” 陆刃跟上了谢靖亦的步伐,知道谢溪要成婚这件事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谢靖亦就是和一个已经成婚了的男子在一起了,总是稳妥些,日后她遭受的流言蜚语也总是少些。 其实他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不得不说,我们的高冷小可爱陆世子已经快要学坏了。 回到刚才那树下,果然陆空已经回来了,而且是湿漉漉的,显然是下了水的。 谢靖亦笑着调笑问:“陆空小哥儿,你不会背着我们摸鱼去了吧。” 陆空摸头不好意思一笑,“谢姑娘取笑了,我是奉爷的命令去查看了扬水大坝。”心中腹诽:怎么又在这儿遇见她了呀。他又一看二人好像是从某处搭伴刚回来,心中竟然冒出一个想法,世子爷不会是故意把我支开,然后去找谢姑娘的吧! 爷,呜呜呜,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刃问:“有何发现?” “扬水大坝确实是缺口繁多,而且都有修补过的痕迹,只不过都是些简单粗糙的修补,如果水势过大,堤坝就会坍塌。堤坝旁的那些汉子也确实都是修补堤坝的人,我听他们语气应该都是常年驻扎在那里。”陆空把打听到的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 谢靖亦挑眉看向陆刃,“来宁小哥儿,不知道你现在有何想法呢?” “穆家寨此事不单单是匪寇的问题了,牵涉扬水堤坝,应当彻查才行。” 谢靖亦点了个响指,“那来宁小哥儿……合作愉快!” 陆刃不做回答,谢靖亦和他相处这么久,也是知道他的意思就是默认了。“既然这个穆老大出身漕运,那我们明天先去于家问问,探探他的底。” “于家?”陆刃不知道谢靖亦口中的于家是否是他心里想的是一个。 “就是扬州漕运于家,前几天我在溪县偶遇了于家公子于睿,同他有些交情,想必这次有求他也会乐意相助。”谢靖亦回想起于睿那个风度翩翩跟自己懒散不成样子的状态对比,下定决心这次要扳回一局。 陆刃不太会去询问别人的意见,开口就是单方面的决定:“何时去?我同你一道。” 好在谢靖亦并不在乎,并且对于这个同行伙伴非常满意,“明日,辰时,在月明客栈汇合。” 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几人分道扬镳,谢靖亦还专门回去看了一眼谢溪。没多大事儿,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外,其他的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香。 可怜了谢溪一整晚都在盼着谢靖亦来救自己,都快望穿秋水了。 第三十章 拜访于家 第二日 谢靖亦和陆刃相携拜访于家,二人礼节十足,先是客客气气的敲了于府大门,然后本本分分的用谢靖亦的名义递了拜帖,再然后她就和陆刃笔挺的站在门口等着,丝毫没有因为身份而有什么傲慢。 通过于睿的行为举止,谢靖亦知晓于家虽是商贾之户,但也是崇尚礼仪的一个大家族。所以,该有的礼节是一份都不能少。 不一会儿,就出来白胡子老头,恭敬行礼道:“二位,我家老爷有请。” 谢靖亦弯腰行礼:“有劳老伯。” 进了正厅,一中年儒雅男子坐在主位上,眼中没有商人的精明,而是有种仁善和祥。下位就坐着于睿,他今日依旧是一身铅尘不染的白衣,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整个人如同雪山青松一样清绝。 于老爷见谢靖亦和陆刃进来,起身问礼道:“澹台少主,久仰大名。” 谢靖亦回礼:“于老爷客气,后辈谢靖亦在此有礼了。” 于老爷看向陆刃,见他器宇轩昂,贵气十足,也不敢轻视,恭敬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陆刃态度虽然谦逊有礼,却也没失了身份,拱手道:“在下安国公府陆刃,字来宁。” 于老爷惊的手一抖,慌忙下跪:“草民不知陆世子到来,多有怠慢还请恕罪。”于睿紧跟着跪下。 谢靖亦看了陆刃一眼,有些无奈,干嘛呢,那身份吓人干嘛,我们是有求于人。 陆刃上前扶起于老爷,道:“于公不必多礼,还请起身。” 于老爷有些迟疑,看了一眼于睿,慢腾腾的起身了。“陆世子有何事,吩咐小儿便是。” 陆刃客套:“有劳于公子了。” 于睿温和一笑,请道:“二位还是先请坐吧!上茶。” 谢靖亦舒心一笑:“弘文兄,近日可好?” 于睿:“甚好,有劳谢少主挂怀。” “弘文兄,咱俩都这么熟了,唤我名字便好。今日我和来宁小哥儿冒昧打扰是为了向于公打听穆老大穆龙这个人。” 要是元珩在此看见谢靖亦如此,定会表示不服:难道我们不熟吗? 于老爷摸了一把胡子,皱着眉说:“穆龙此人,曾经在我们于家干漕运的时候我也有听说过他,有些拳脚功夫,性子更是直率。但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待我唤家中专人前来问问。” 谢靖亦顺势就言:“烦劳于公了。” 于老爷摆了摆手,示意刚刚那个白胡子老头去请他来。随后进来一位和于老爷年纪一般大的男子,那人也是礼仪周到,足以见于家之教养,“于森见过二位。” 谢靖亦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威压,是她遇到正事时才会有的高冷傲然模样,“我问你,穆老大也就是穆龙此人,你知道多少?” “这……不知道这位小姐跟这位爷想听哪方面的?” 谢靖亦十分豪爽提出一大堆来:“性格,经历,家庭,态度公正客观,且事无巨细。” 于森感受到了谢靖亦的压迫,但是又不知道她为何要打听穆龙此人,因此还有些谨慎:“穆龙此人是个热心肠,向来嫉恶如仇,心中有侠义,只不过性子有些暴烈,在于家也有过因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情况。听闻他出生小渔村,父母早亡,为了生计就参了军,后来不知怎么的从军队跑了出来。那是于家正缺人,我见他有力气,人也不错,便留了他。后来官府征人修堤坝,给的钱还挺多,他就和几个同在于家做事的人一道去了,可谁知道他后来竟然打了官兵,带着修大坝那群人自立了门户。唉!如果我当时收留他时,真没想到他会惹出这样的祸端。” 谢靖亦又问:“那你可知道他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儿,长的妍丽娇可。” 于森不假思索答道:“他是有个女儿,是他与一位穷秀才的女儿所出,二人感情极好,后来那穷秀才的女儿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了。” 谢靖亦闻言不禁感叹世事无常,看向陆刃道:“能这样疼爱孩子的父亲,想必人也坏不到哪儿去,至于流传在外的什么海寇作恶估计也是另有原因,来宁小哥儿,你认为可是这样?” 陆刃颔首,对此表示了认同:“即是父亲,应当理解为人父母之苦,断不会轻易去做抢家夺舍之事。” 谢靖亦起身抱拳拱手道:“青禾最后还有一事相求,还请于公从中搭线为我引见穆老大。” 于公也连忙起身,“谢少主不必客气,老夫尽力为之。” “多谢于公。”谢靖亦又面向于睿,“弘文兄,借一步说话。” 于睿看向自己父亲,只见于公轻轻点头,“陆世子,我先失陪了。青禾,这边请。” 二人在陆刃的注视下进了隔壁侧厅。 于睿知道谢靖亦是为了什么事,率先言:“青禾上次跟我说的,我有与父亲商量过,父亲是十分支持我的,但是风险太大。毕竟晋王现在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而且这么多年他也未曾表露过有夺嫡之心,这让于家有些却步。” 谢靖亦就知道是这样,“弘文兄啊,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太谨慎了,你知道来宁小哥儿是安国公府世子吧,那你可知他背后的人是谁?”谢靖亦觉得要给他们下一剂猛药。“而且此次晋王来扬州赈灾,这其中传达出的信息你可曾想过?” 于睿心中一惊,“晋王!”是啊,晋王本来已经沉寂了七年了,这番突然来扬州,自然是要准备重回朝廷了。若是他身后有陆家,那基本上整个南秦的武将都将归属到元珩手下了。 “正是!我在溪县就和他们相遇了,虽说我不是很喜欢元珩笑面狐狸似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是最为合适的人。而且你上次问我是不是替元珩做说客,我说不是,但是今日我确实在替他拉拢你。因为澹台山没有传言中那般有野心,什么重建成阑,什么不甘心失败,都是屁话。澹台的目的只是给百姓一个统一安定的没有战乱的繁荣国家。” 于睿有些惊讶谢靖亦会说出这种话,同时对于加入晋王这一派的决心又大了些,“青禾今日所言,弘文同家父会好好思考,还请青禾给我们一些时间。” 谢靖亦劝告道:“可以,只是也不要太迟,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可是要好一些。今日恰巧来宁小哥儿也一道来了,你自己好生把握。”说完,她不待于睿反应便回到了正厅,对着几人说:“于公,来宁小哥儿,弘文兄请你们二人进去。” 第三十一章 挑明 于老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知道她和于睿谈了什么,陆刃就不一样了,他和于睿并没有什么交际。 眼神问谢靖亦:何事? 谢靖亦也不遮掩,直言道:“肯定是你喜闻乐见的,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于老爷恭敬:“陆世子,请。” 二人进了侧厅,谢靖亦一个人有些无聊,拉着于森又开始询问起来。 “于森先生,我知道你在于家是专管漕运之事的。所以我还想向你打听几件事儿,要是有不方便说便可以不说。”谢靖亦这时十分好相处,刚才的迫人气势早被她藏了起来。 “谢小姐问便是。” 然后谢靖亦就开始了一系列询问,问题几乎遍及各方面,什么粮食产量如何啊,什么商业开放程度啊,还有官员是否清廉,现在扬州灾情如何啊等等。以及扬州什么地方还玩,什么最好吃,哪家酒坊的酒最醇香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要是澹台锋在此,一定会教训谢靖亦心思不正,贪图享乐。 另一边的陆刃面临的问题就要严肃的多了。 于睿面色庄重,神态更是严肃,弯腰作揖道:“于睿携家父代表于家上下向陆世子阐明于家志向。我于家虽贱为商贾,可仍旧谨记圣人之言,心怀家国百姓,一直愿从商能繁荣乡里,能宣扬国家富强,能多贡赋税以壮军事,安贫民,利农业。百年来于家一直如此,未敢忘先人之言。但如今世道,官员腐败无能,君主自大无德,已经容不得于家再复如此了。弘文虽读过许多书,可满腹经纶也只能保全于家而已。所以,还请陆世子与晋王殿下感念于家为国为民之心,给于家一个再次捍卫誓言的机会,于家上下愿为晋王和您驱使。” 陆刃眼神锐利如刀锋,声音充满压迫:“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于睿被这威压迫的有些紧张,稳了稳心神道:“弘文知晓,谢少主今日亦提醒了我,与其一直被困在低处,不如背水一战,谋个不一样的将来。这样的一生,于家无悔,弘文亦无悔。” 在局势为明的情况下敢破旧立新,这样的于家,也确实让陆刃有些敬佩。只是谢靖亦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言清道白,我知于公子你和谢靖亦是好友,那如果日后晋王同澹台山对上了,你该如何,是背弃好友,还是背叛我们?”这个问题陆刃不只是在问于睿,更是在问自己。 于睿一愣,对上?可青禾刚刚还在说……难道她还没有同他们说清楚?即是如此,那他也不便说什么。 他浅浅一笑:“这个陆世子且放心,我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于睿说的含糊不清,陆刃也不追究。“那就请于公子和于公静候!改日我同晋王再登门。” “陆世子慢走。” 于老爷和于睿相视一笑,常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这一口浊气带走了他们被欺压的愤怒,多年委曲求全的压抑。 “哟,来宁小哥儿这么快就出来了。”谢靖亦以为他们会聊很多呢,什么相互试探啊,什么刨根问底啊,没想到都这么直接,三两句就解决了。 陆刃斜睨她一眼,因着刚才问于睿的那个问题心情有些不好,说话态度自然也不怎么好:“你还想如何?” “我不就是问问嘛。”谢靖亦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陆刃了,无端生出些委屈来,“那我们走吧!” 然后二人就此向于老爷和于睿告辞离开了。 走在于府小路上,陆刃忽的停了下来,谢靖亦转头问:“来宁小哥儿,怎么了?” 陆刃突然冒出一句:“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他想问澹台山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又是如何打算的,是否真正如于睿说的那样不会有针锋相对的那一天,可他又说不出口。 “哦!你说于家这件事啊,不必谢了。于家有能力,有抱负,而你们正是缺少这样的助力,你们占了总比浪费了要好。”谢靖亦说的轻巧,仿佛没将于家诺大的财富放在眼中。 “你来扬州要办的事可否已经完成?” 陆刃的突然关心让谢靖亦有些猝不及防,她有些不在意的道:“这不正在办嘛,我舅父希望我可以理智成熟些,少些贪玩,听闻扬州正闹水灾,硬是要我来看看,我哪敢不从,只有来咯。不过来了也不错,有机会遇见了来宁小哥儿你啊。” 陆刃就知道她正经不过三秒,有些无奈道:“谢靖亦,言辞勿要轻佻,你我男女毕竟有别。” “知道咯!你也知道我这性子有些不安分,日后不知能不能担起澹台山的担子,舅父此次是为了让我历练历练,并且下定决心负起澹台责任来。我本以为舅父只是单纯来让我看看民间疾苦,没想到这背后却隐藏着不一样的阴谋,今日想来,舅父怕是早就知晓了,就等着把我坑来呢。” 陆刃看见了谢靖亦提起澹台锋是眼中的崇敬和爱戴,不知怎的,陆刃鬼使神差的问出了一句:“那回花谷的初见可是安排?” 谢靖亦连忙回答:“这个我就要解释一下了,这个真的是偶然,回花谷是澹台山前往扬州的必经之地。其实啊……” 本来还在正经解释的谢靖亦突然卖了个关子,语气又很真诚,引的陆刃不由得侧目,“嗯?其实什么?” 谢靖亦忽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陆刃知道要糟。“其实啊,也有可能是刻意安排,不过这个人啊是老天爷。哈哈……” 陆刃成功的黑了脸,“怎得不记性,刚刚才说了不要轻佻。”不过好像确实有命运的安排,如果他没有推迟几天,他没有被派遣来扬州,或许他们真的就不会有这些交际。 他看向谢靖亦,表情比以往更加认真,问:“谢靖亦,你说澹台山的责任需要你负,那么这个责任究竟是何?”是光复成阑还是搅动风云报复南秦北梁灭国之仇。 “噗嗤。”谢靖亦一下没忍住,没想到陆刃想要知道的是这个,“你猜?“ 第三十二章 心声 陆刃自然是不会猜的,低声喝道:“谢靖亦!谈论正事时不要嬉笑闹逗。” 谢靖亦怂了,她不怕打架不怕争执,就怕有人一本正经的黑着脸教训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找个人,让他当皇帝,然后四海安定河晏海清之后我功成身退,逍遥四海去。” 陆刃有些不信的看向她,“就这样?” 谢靖亦:……我说话就这么没有不值得相信吗? “真是这样!你不会也相信了江湖上那些话吧,你都是有心之人造的遥,要是澹台山要想光复成阑,要是真知道陵州地下城宝藏具体在哪儿,这个天下早就又姓澹台了,何必等到现在。”谢靖亦无奈,怎么人人都以为她想要做皇帝呢。 继续说道:“澹台山没有什么野心和报负,要不是我们那个心怀天下的祖先非要搞出个遗愿,让我们完成天下一统,然后还给百姓一个安康盛世,澹台山早就在成阑灭国之时退隐了。” 陆刃有些惊讶澹台山目的竟然是这样,心中对于家示好的事情有了猜想。“看来澹台山选择的人是晋王。” 谢靖亦摇了摇头。 陆刃皱眉,有些不太懂谢靖亦说的这话,“那你为何要建议于家投靠于我们?” 谢靖亦摊手,极其无辜:“我没有啊,那是弘文兄自己的选择,我做的不过就是快点让他下定决心罢了。” 陆刃此刻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谢靖亦也不逗他了,决定一次性说完:“来宁小哥儿也不要失意嘛,这澹台山毕竟也不止我跟舅父两个人,还有别的糟心老头子呢!单只有我们支持晋王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你们要努力啊,别辜负了我们的支持。” 原来如此,陆刃了然了。他语气坚定,“不会的,我和昭允都不会让你们的失望的。”这可是我们为之而抛弃童趣,放弃少年任性的事情啊。 “那就好!现在,陆刃小哥儿,我们是盟友了。”谢靖亦歪着头伸出手,陆刃看了一眼也同样伸出了手。一大一小因为常年练武的手握在了一起,只不过很快就松开了。 “合作愉快!”这次的握手没有任何旖旎,但是两个人都能感觉到有些事情正在悄然变化。 说完陆刃又迈开步子慢慢走过谢靖亦。二人一同并肩而行。一高一矮,一墨一黑,像是结伴游江湖的侠客夫妇,又像是相知相伴的知己情人。 谢靖亦又听到耳旁传来陆刃淡漠的话语:“何时去拜访穆家寨?” 答:“下午!你同去吗?” 陆刃颔首示意自己也去。既然如此,谢靖亦顺势就说:“现在距离我跟于森约定的时辰也不远了,陆刃你就别回去了,陪我逛逛扬州城吧!” “可以。”谢靖亦的称谓变了,以前是多多少少带有些轻佻疏远的来宁,现在却是真正的自内心而出的陆刃。 谢靖亦又冲着他一笑,然后拉着陆刃的手臂就开始穿梭在扬州城的集市之上。 陆刃道:“谢靖亦,不要在街上乱窜,慢点!” “没事儿的。陆刃,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和我舅父一样呢,不仅古板严肃,还管的宽。”谢靖亦不听,变本加厉的倒着走路,并且还狠狠的鄙视了一番陆刃。 陆刃反思自己,好像真是如此,低喃道:“是啊,就像根木头。”声音有些低沉,带着自嘲。 他之所以向往云游四海是因为他喜欢那份逸然自得,这样他不用思虑人情世故,一切都是最为简单的样子。 谢靖亦察觉到了陆刃情绪的失意,他扯了扯陆刃的手,安慰道:“你无须妄自菲薄,其实你真挺好的,你以为元珩那样健谈好说的人就一定会讨人喜欢吗?错!我就不喜欢,一般这种人都是口蜜腹剑,花言巧语,最会骗姑娘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更喜欢来宁小哥儿你这样的。” 陆刃猛地抬头,脸色有些红,说话都不流利了:“谢靖亦!你……”先前那一点点的感动都荡然无存了。 谢靖亦马上松开自己占便宜的手,“不知羞耻,勿要轻佻。知道了,天天都说这几句。不能说点什么别的嘛。” 她以为陆刃不会接话,没想到他却有些引导意味的说:“你与人交谈要注意言辞,不要过于随意。为大将者应当沉心定气,切忌浮躁随意。这个道理想必你一定是懂得。” 谢靖亦站的笔直,像似在听澹台锋教训一样,点头如捣蒜。“是!”怎么不说为将者应该像你这样,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呢? 陆刃不知道谢靖亦的腹诽,因此他对谢靖亦的回答非常满意,刚才答话时态度端正,姿态正经,没有了散漫慵懒气。他想了想开口道:“刚才多谢你。” “不谢不谢,咱们是盟友嘛,互相帮助应该的。走咯,不然酒就卖完了。” 陆刃浅浅一笑,随着谢靖亦的步伐走着,极其煞风景的说:“等会儿还要办事儿,喝酒容易误事。” 谢靖亦前一秒还以为陆刃有了改变,没想到后一秒就被打脸了。她非常骄傲的说:“我跟你说,你这就是小瞧人了,我酒量可是千杯不醉,澹台山没有一个人可以喝赢我。” “那也不行!”陆刃斩钉截铁。 谢靖亦试图讨价还价:“那我……少喝一点点?就一小杯?” 陆刃还是不同意,“不行就是不行,喝酒有的是时间,没必要就在今日。” 这样谢靖亦就不开心了,“诶我说陆刃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的。我今天还就要喝了,怎样?。” 陆刃觉得此刻的谢靖亦有些不一样,格外……格外娇俏?比平时总是一副年少轻狂什么都不怕的痞气样子要好看很多。 额……陆刃有些无措,怎么办?“事情办完了再喝可行?” 谢靖亦双手抱胸,摇头,非常不满意。 陆刃也耐着心,好脾气的说:“那我再叫上昭允,带上知州府中最好的酒赔你如何?” 谢靖亦假装偏头思考了一会儿,“好吧!我就勉强同意了,不过就不用带上晋王了,我们俩就可以了。”其实她心中早乐开花了,扬州美酒名扬天下,单是坊间酒品就是少有佳酿了,恐怕知州府中的酒更是人间难得啊! 谢靖亦喝酒一事做罢,决定带着陆刃去吃一顿好的,比如水晶肴蹄、鸭包鱼啊等等,以此来平复平复没喝到酒的失落心情。 第三十三章 筹粮 知州府中 百里巽对于元珩还真是有些无奈,你说这个晋王吧,好歹他以前也是个少年天才,不论是治国理政还是诗词歌赋皆是闻名天下,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自己好心提醒他要去赈灾,他表示自己不行要你帮忙。行!不就是帮忙嘛,多大点儿事。 但为什么最后他成了甩手掌柜,而自己成了跑腿呢,还是个没有任何好处,只有一摊麻烦的跑腿。 而且这赈灾一没粮食,二没钱,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督粮扬州同知,那里去给他变这些东西。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相信他当初说会解决这些问题的鬼话。 看来自己当初还真是上了他花言巧语的当。任凭他百里巽再有风度,脾气再好,这一刻都不由得有些想骂人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依旧是温润恭敬,浅浅笑意 对着元珩道:“晋王殿下,请恕下官直言,赈灾一事还是请王爷自己来办吧!” 元珩此时正在和田中一起欣赏他书房中的一幅前朝大家所作的书法,突然听见百里巽这样说,很是吃惊,还有些不解,笑着问:“秉文兄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还是耿勏给你难堪了?你只管说出来,本王都替你做主。” 元珩这话那叫一个大气啊,旁边的耿勏真是有些冤枉,他就站在这里,怎么锅就从天上来呢。但是他也被元珩的眼神恐吓住了,不敢多言,只是脸色有些臭。 他知道这个表面总是笑嘻嘻的公子珩其实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狐狸,现在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都后怕的浑身冒冷汗。 昨晚他喝醉了酒,晕乎乎回到房中看到的就是元珩笑着站在屋中,然后语声悠缓的将他的父母妻儿详细情况尽数讲来,期间还说了他妻家母家本家有哪些人犯了哪些事,贪了多少钱。自己当时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在这种刺骨寒凉他成了元珩手下的一员,日后的生活更是让他忐忑,他敢肯定这个平常总是笑嘻嘻的晋王肯定是个野心不小的人物。 百里巽也感受到了再次被坑的危险,解释:“王爷误会了,赈灾关于民生社稷,下官能力不足,不敢私自作为,还是请王爷自行定夺一切事宜。” 元珩听见这段话,眯了眯眼,笑的有些危险,“听秉文兄这话是不想帮本王了?” 百里巽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很灵敏的,弯腰作揖赔礼说:“下官并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王爷不要误会。” 元珩闻言摇开手中折扇,慢慢走至百里巽身旁,围着他转了两圈儿,笑意盈盈开口:“秉文兄啊,你这左也是一句本王误会了,右还是一句我误会了。那你究竟是想帮本王呢还是不想帮?” 这是个送命题。不帮?那可是晋王,你是想要以下犯上嘛才不帮。可是帮,本来就是不想帮这才提出来的,现在自己又往火坑里跳。 百里巽思索一会儿,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要玩一点文字游戏,“晋王殿下有命,下官不敢不从,只是有些事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王爷谅解。” 老狐狸,比我还会玩这个。“本王就说嘛,秉文兄怎么可能不帮本王呢,肯定是有什么难处的。你今天就将这些难处一一报上,本王来解决,只不过这后续嘛还是要继续劳烦秉文兄你了。” 百里巽没想到元珩脸皮如此之厚,都这样了还要自己继续办事,但也只能答应,“下官遵命。” 元珩正等着百里巽说赈灾遇到了什么麻烦,可等了一会儿愣是没听见他开口,就将目标转向了耿勏。 “耿大人,你且来说说这赈灾之事有什么困难啊?” 耿勏有些突然元珩会问自己,他瞥了一眼百里巽,见他是一脸文人君子的清高傲然,鼻腔中发出一声哼,眼神带些鄙夷。早就看不惯他这副走哪儿都胸有成竹的样子,傲气的很,真是不知道晋王为什么要一直让他帮忙。 耿勏作揖行礼道:“回王爷,赈灾首先需要解决的便是粮食的问题,扬州粮食大半都上缴了国库或者是出售到外地,城内储粮并不够,而我们从秦州带过来的粮食也撑不了几天,因此粮食问题有待解决。” “没粮就去找粮,官府没有就去民间找,总有个地方是有的。耿大人,你可懂本王意思?”元珩眯着眼看着耿勏,耿勏从这个眼神中感受到了算计。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拱手道:“王爷恕罪,微臣不知。” “哈哈!”元珩姿态慵懒的坐在主位上,看向百里巽,“你问秉文兄,他肯定是懂的。” 耿勏用不可能的眼神看了百里巽一眼,他就不相信他一个小小的同知会知道怎么筹措粮食,谁知道百里巽却说:“王爷的意思可是请民间富有者捐粮以对危机?” 元珩唰的一下收了折扇,看向百里巽道:“知我者秉文兄也!扬州如今正在危机中,那些个富商也是扬州子民,这时候捐粮是义不容辞,所以这粮不管他们想不想都必须要捐。” 百里巽对于元珩这种无理由的自信他只能在心中嘲笑一番,果然真是无知。古来有法商人不能入仕,且商人最重利,没有任何好处他们是断不会做这种事的,口上却道:“王爷所言极是。” “秉文兄,你速将扬州粮食大户的名字地址详细信息整理了给本王看看。” 百里巽应了是,转身办事儿去了。独留下耿勏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哪儿听元珩和田中欣赏书法。 元珩瞥了一眼耿勏,语气可没刚才对百里巽那样温柔,冷声道:“耿大人,你不去和秉文兄一起做事,杵在这儿干什么?” 耿勏连忙告退,元珩瞧见耿勏生怕自己吃了他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好笑。 “舅祖父,我们继续。” 田中被元珩左一句右一句哄的那是开开心心,早就忘记了他先前对元珩的警惕,连他以前做的亏心事都差点忘完了。 第三十四章 计谋 另一边,百里巽本就是督粮,对谁家粮食多粮食少这个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几盏茶的功夫就将全部都整理好了。 “王爷,这里是扬州所有的富商大贾,其中那家粮食富足,那家银钱富余,都在期中了。还请王爷过目。” 元珩看着桌子上那两摞卷宗,心中不由得啧啧称赞百里巽的能力,“秉文兄果然是舅祖父的左膀右臂,能力了得。”又转头看向田中,“舅祖父,你且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秉文兄这个人才的,或者还有不有别的人才给我也送一两个?” 田中尴尬一笑,打着马虎眼避开这个话题,“王爷谬赞了,都是老臣运气好而已,您身边能人众多,就单说赵侍卫武艺高强,也是一个极强的助手。” “赵纵啊,除了会点武功之外,唉,没什么可取之处。”元珩一脸嫌弃,接着又对百里巽投以欣赏的目光。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纵:“…………”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元珩坐在主位上,颇漫不经心的翻着桌子上的卷宗,一边说:“这个杨家,百年粮铺,看起来倒是不错,第一个就他了。” 百里巽:真会挑,一挑就选了个最奸诈狡猾的。 说走就走,元珩行动力简直就是满分。 百里巽发现一件事,就是元珩不管在哪里都能像在家一样自在,只见杨宅中,元珩姿态随性的坐在主位上,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过了许久终于对着厅内一位跪着的花甲年岁的男子开口问:“杨桥?” 杨桥稳住有些发抖的身子,答:“回王爷,正是草民。” “起来回话吧!”元珩点到为止,“扬州正在难中,百姓食而无粮,真是好生凄惨,而杨老爷又恰是扬州数一数二的粮食大头,所以杨老爷应该也猜到本王今日来有什么事了吧?” 杨桥心中警钟大震,决定还是装傻的好,“草民愚钝,还请王爷提点。” “就是本王相信杨老爷这种深明大义之人,捐粮赈灾之事一定是义不容辞。因此这次来是希望杨老爷担起扬州子民的责任,为扬州水灾复建出一份力。”元珩招呼赵纵给杨桥递上一张纸,“这上面是我替杨老爷定的一个小目标,你看看少不少?毕竟杨老爷的良善之心本王也不敢低估。” 杨桥接过一看,吓得差点直接晕了过去,粮食两……两百石,这可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杨桥哭丧着脸,双手颤抖,“王爷,这……这也太多了呀,草民真没有这么多粮食可捐啊。今年还尚没有收成,去年的粮食早就上缴了国库或是卖到了各地,加之还有海寇作乱劫了我们许多粮食,现如今这两百石我是真的拿不出啊!”说完这段话,他就只差跪在地上哭天抢地了。 “哦,没有这么多?”元珩眯眼看着他,摆明了是不相信。“那杨老爷你说怎么办呢?” 杨桥试探性的问:“五十石如何?” 元珩摇摇头:“太少了!我记得杨老爷的姻亲李家也是粮食大亨,不知是否愿意鼎力相助呢?” “这……这……王爷饶命啊,草民一家几十口人就靠准备靠着这些粮食过活啊,你突然让我捐这么多,我是真没有啊!” “不急不急,本王知道这样也很让你为难,所以本王再给你三天时间,可行?”元珩态度温温吞吞的,丝毫没有咄咄逼人之势,却还是让人觉得他的笑里有着危险。 杨桥本想拒绝,可一对上元珩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突然没了勇气。“是,草民遵命。” “那杨老爷就同人商量商量,三日后本王再来拜访。” 元珩走之后,杨桥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呆滞在厅内,直到管家来叫他:“老爷?老爷?你还好吗?” 杨桥回了神,突地发怒将桌上的杯子全扫在了地上,吼道:“喊什么喊什么?没看见我正烦着嘛,难道那么多粮食我真要白白送人?那可都是钱啊!” 没错!杨桥有粮食,但他不舍得没有一分收益就将粮食送出去,可人家每一句都给你戴了个忧国忧民的仁善帽子,你能不捐吗?说没有,那可是欺骗亲王,是大罪! 不行!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即能保住粮食又能不得罪晋王。 管家持之以恒又开口了,“老爷,有人到访。” 杨桥正思考着对策,大手一挥:“什么人啊,不见。” “那人说他能解决您现下的难题。” 难题?难道他有办法让我骗过晋王?“快请!快请!”杨桥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左右的青年,身材高大,体格壮武,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面容生的普通,却因为冷漠如冰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虽说那人看着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行为举止也是极其有礼的,“杨老爷安好!” 杨桥看着他这幅来势汹汹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放他进来了,有些忐忑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朝雨。我今天来是代表我们家主子来为杨老爷解决一件心头大事的,同时也是来和您谈一笔生意的。”朝雨措辞简单精炼,毫不拖泥带水,这让杨桥又感受到了压力。 没等杨桥开口询问是什么解决办法,朝雨又言:“我家主子知道杨老爷不舍得将粮食白白送出去,但是这么多粮食你不捐,放在家中只会招致晋王的怀疑。我家主子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已经在怀疑你了,而且没准儿已经在查你了。所以我家主子建议你干脆将这些粮都卖出去,永绝后患,到时候你就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晋王又能拿你如何?” 杨桥听着这个提议,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若是到时候晋王想要治我的罪,那该如何?” “不知杨老爷可知法不责众,而且晋王更不可能只让你一家捐粮,扬州只要是有些粮食的大户他都会去到。你只需要用联络好与你交好的各家一起将粮食卖出去,到时候那么多人他责怪的过来吗?” 朝雨瞧着杨桥已经在动心了,继续道:“而且就算你们被问了罪,他是晋王,迟早是要回秦州的,到时扬州做主的还是田知州,那时候花点钱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杨桥心中了然,是啊!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就不相信这个晋王真能把他怎么样。“话是这么说,可是突然间这么多粮食,怎么卖的出去呢?”杨桥猛然间又陷入了难题。 第三十五章 原因 朝雨勾唇,对于自家主子的料事如神真是愈加佩服了,说:“杨老爷不必担心,这也是我家主子想要和你谈的生意。我家主子看上了这个商机,想要买你的粮食。” 杨桥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愁,这么多的数量,就算朝雨要买,也不可能全部买完。他再次提醒:“可这数目也太大了些。” “不用担心,你有的粮食我们全都要了,是全部都要!这些钱我们家主子还不放在眼中。” 杨桥在朝雨那副财大气粗的霸气行为之下,动心了。现在的他不想得罪朝雨,因此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这个价钱如何?” “价钱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今天我只负责来问你是否答应。” 杨桥对于朝雨说的是心动不已,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但多年经商的他并没有完全被利益冲昏头脑,有些试探性的问:“多谢朝雨公子,不知是否可以为我引见尊主一二?” 朝雨警告的看了杨桥一眼,冷飕飕的道:“我奉劝你不要打听这些信息,钱是自然少不了你的。还有这件事你最好别声张,要是走漏了消息,你恐怕就要去阴曹地府和你的家人团聚了。” “朝雨公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亲自向尊主道谢。既然如此,那就请朝雨公子转告我的谢意。”杨桥连忙解释,额头上都是薄薄细汗。 “只请杨老爷准备好该有的东西,明日酉时交货,届时钱财也会付清。” “好好好,朝雨公子放心好了。”杨桥忙不迭的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其余人都在为了粮食费尽心力,谢靖亦却带着陆刃在扬州街上吃吃喝喝,吃饱喝足了,和于森相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三人站在穆家寨门口,谢靖亦和陆刃皆是手持武器,长身挺立立在门口,二人面上端的是高冷傲然,浑身气质更是淡漠如寒冰。搞得穆家寨的守卫以为是敌来犯,急急忙忙去通知了穆龙。 剩下人中有一人盯着他们三人反反复复看了多遍,终于开口大喊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一直站在我们寨子门口,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色厉内苒! 谢靖亦偏头对着陆刃挑眉一笑,然后将目光投向于森,“先生,麻烦你了。” 于森上前提嗓道:“在下是扬州于家于森,今日特地来拜访你家寨主,还请这位小兄弟通禀一声。” “等着,禀告去了。”那小兄弟一听是于家,不是什么官兵,立马松了口气,连带着语气都嚣张不少。 谢靖亦和陆刃也都没闲着,目光所及之处都被他们大量了个遍,要是等会儿真打起来,他们也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穆龙听说是曾经的恩人于森,立马遣人前来将于森几人迎到寨子内。 几人一到主屋,穆龙率先出来拱手作揖道:“于先生,许久未见了。” 于森想到穆龙现在的身份,言语间少了亲切,十分疏离有礼,“穆寨主近日可好?” “好好,我一直都很好,多谢于先生关心。”穆龙连声应好,他又扯过穆清来道:“这是小女穆清,阿清快叫人。” 穆清今天穿着一身粉色衣裙,梳着垂挂髻,俏皮少女感十足。她甜甜一笑,声音清脆:“于伯伯好!” “没想到小穆清都长成大姑娘了,许人家没有啊?”于森虽说对穆龙不太亲近,对穆清却真是长辈的慈爱。 说到夫君,穆清有些娇羞小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谢溪。谢溪对此只想嗤笑一声,平常对我可凶了,怎么这会害羞了。 特别是这会儿他看见了谢靖亦和陆刃,胆子更是愈发的大了,自家阿姐都来了,我还怕人欺负我? 于是他白了穆清一眼,嘟囔道:“谁是她夫君啊!”然后他得了穆清手肘一击,正中腹部。 他痛的差点叫了出来,然后他向谢靖亦投去了救命的眼神,但是被谢靖亦选择性的忽视了。 谢溪:真的这么绝情吗? 于森和穆龙都没有错过这一幕,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尴尬了,于森只好尴尬的笑笑。 穆龙招呼道:“都先坐着,有啥事坐着再说。” 然后穆龙坐在主位上,穆清和谢溪就站在他旁边,于森坐次位,最后才是谢靖亦。 其实这个位子于森坐的有些忐忑,他是知道陆刃身份的。他有些紧张的看了陆刃一眼,好像没有什么不喜,也就稍稍放心了些。 “于先生,您今天到访是有什么事吗?”穆龙知道于森不可能无事来找自己这个土匪头子。 于森:“今日我也是受人之托,做个搭线人,将这两位带来见你。” 谢靖亦和陆刃起身,抱拳行礼。 “在下谢靖亦,是谢溪的义姐,同阿清也有过一面之缘。”不得不说,谢靖亦对外还是十分有风度有礼貌的,任谁都不会以为她会有极其轻佻的一面。 穆龙看向穆清,她有些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虽说她很喜欢谢靖亦,但她现在却不太想理会谢靖亦,自己扣了谢溪在寨子里,她怕谢靖亦今天来就是要带谢溪走,还有要是谢靖亦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怎么办? 谢靖亦见此一笑,取笑道:“怎么?阿清不愿意认我这个阿姐?那是不喜欢谢溪咯,既然这样,我只好把谢溪带回去了。” “啊!”穆清没想到谢靖亦会这样说,慌忙解释:“没有的,阿姐,我可喜欢你了!我这不是害怕嘛。” 谢靖亦看着穆清这幅小姑娘的模样不由得低声一笑,“要是谢溪那小子欺负你,只管跟我说,我替你揍他。” “好,多谢阿姐!”穆清还很骄傲的看了谢溪一眼,神色中全是炫耀。谢溪先是用不屑回击,后来看向谢靖亦的眼神全是乞求和可怜。 穆龙爱女,谢靖亦现在在穆龙这里好感已经是赚足了,现在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威逼利诱一下。 “穆老大,这位是安国公府陆刃。”谢靖亦大大方方的向穆龙介绍了陆刃,倒也没有什么隐瞒。 穆龙早些年没做土匪的时候在坊间也是多多少少听说过关于陆刃的传言,今天突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遇见了,多少还是有些意外惊喜的。可是在这之后却是危机感,朝廷之人突然到访,定是有事。 第三十六章 牵涉 穆龙有些警惕的看向陆刃,问:“可是秦州陆家陆世子?” 陆刃:“正是!” “于先生,这……”穆龙是个粗人,没读过多少书,一时间有些无措。 于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陆刃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直言道:“穆老大,想必你也多少知道我从秦州来扬州并且来找你的原因。皇上特地钦派我前来扬州剿灭水寇,也就是你们穆家寨。” 此言一出,屋内穆家寨的人都警惕了起来,更有甚者已经拔出了剑。 陆刃脸色丝毫未变,继续道:“可穆老大有没有想过我为何没有直接领兵前来,而是独自前来?” 穆龙知道此事可能还有回寰的余地,他伸手让那些人都退了回去,“愿闻其详。” “外界传言穆家寨笼络人数众多,今日一见收纳的普通百姓、老弱妇孺确实不少,难道穆老大真能在兵力如此少的情况下多次击退官兵?还言穆家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可我打听到的却是你们只劫富贾大商的粮食用来发给贫苦百姓,让他们得以生活。还有说什么你们割据此地,是为了不让官府修补堤坝,让扬州丧于水灾的居心叵测之言。但我看到的却是你们日夜不休的监测水位,尽自己所能修补堤坝。所以,我认为穆老大可以向我解释这一切。” “哈哈哈。”穆龙放声大笑几声,“陆世子果然是少年英才,穆某佩服你。我确实是匪寇,也做过打劫过往船只这等事,也在阻止他们修补堤坝。” 穆龙说到这里竟有些自嘲的意味,是啊,没有人愿意在不得已时干这些事。 “但是我不后悔,我更引以为豪!”这句话他说的掷地有声。 “你们不在秦州,自然不知道那群杂碎干的腌臜事。年年只知道让百姓多交粮,赋重税,从来不知体恤百姓家中有无余粮过活。你看寨子这些人,那一个不是活不下去了才投靠来此的。”穆龙越说越气。 “还有当初修堤坝之时,我要不是带着那群兄弟起了义,你以为今日我们还会活着吗?那些个当官的就是畜牲。人人都知堤坝是扬州生命所系,可他们竟然借此中饱私囊,用些不抵用的材料去修补,亏欠我们这些做工百姓银钱更是常事。当时是突然发了大水,大坝也还没有修补好,那群官兵拿着鞭子逼着我们用身体去堵缺口,有些身体泡烂了,有些高烧因为没药也去了。相信你们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不少不健全的人。这就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的世道安平,那些不过都是假象而已,到底来还是人吃人的弱肉强食,人世间的好处全让那些贪官占了。” 陆刃没想到这背后原因竟是这样让人愤怒不已。谢靖亦想,原来这就是舅父要我担大任的原因,原来澹台山的责任是这般伟大,救人水火,给百姓一个再次的繁荣安定。 穆龙看见陆刃和谢靖亦俱是握紧了拳头,谢溪也是一脸愤慨,心中对于他更加满意了,再说:“穆家寨里的人不是老弱就是病残,其余的健全人士也不过是些个渔民农夫,谈何战斗力,所以外面说那些我用兵如神,穆家寨兵力足以媲美行伍的话都是放屁。“ 穆龙狠狠地啐了一口在地上,表情太过狠厉而牵扯到脸上的疤痕,更是触目惊心,让人不敢招惹。 谢靖亦毫不怀疑现在如果那些官兵在,穆龙会毫不犹豫的和他们拼命。 谢溪本就是底层人民,更是可以体会这些事,他低声骂了句“混蛋”,然后他看向穆龙,同仇敌忾道:“你做的对,我谢溪敬佩你。这些杂碎就该死!”下次你让我跪你,我肯定心服口服的跪下。后面这句话谢溪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陆刃起身抱拳拱手,郑重道:“穆龙,我陆刃以我陆家的名义保证,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我也以陆家之名警告你们,切不可再打劫过往船只,不可再据地为王。那些百姓的安顿、堤坝的修补、赋税的调整以及粮食的补给,我同晋王都会解决的,你们大可放心。” “是,草民知道了。“穆龙态度恭敬的回了陆刃,眉目间显现的也是放松之色,少了以往的戾气。他想了想又道:”陆世子,对于劫粮一事我还有些话要说,穆家寨实力并不强劲,我其实也只是劫了两次的粮食,而且每次靠的还都是出其不意。其余的粮食被劫与我们无关,所以还请陆世子跟谢姑娘不要误会。“ 穆龙清楚自己这番话说出来肯定是要掀起惊涛骇浪。 谢靖亦听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了陆刃一眼,对此充满了兴趣,看来这件事还不止这么简单。“陆刃,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又转向穆龙:“穆老大,看来此事你必须跟我们详细的说说了。” 穆龙点头:“那一次我带着弟兄们准备去看看能不能捞一笔,但在劫堵过程中,我们却发现还有另外一批人,他们人数多,武器装备都十分精良,我害怕是剿匪的官兵,没敢上前。后来发现他们也是前来劫粮的,我才敢跟上去看看,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体型剽悍,善凫水,使得是刀,且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像是北梁那边的人。” “当时我就觉得那批人不太对劲,后来也专门派了几个人去探查,但他们太过警惕,我的人都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而且他们不管是什么船,都只要船上的粮食,金银珠宝这些的基本上不碰。后来我亲自去查看了一番,发现他们用的船船底上有些官府锻造的痕迹,领头人是个极其年轻的男子,都叫他朝雨公子。这事儿我也不敢声张,只得作罢。” “官府?”谢靖亦忽然想到一个人,百里巽!虽然不敢说他与此事有关,但是他确实是最有嫌疑的。又问:“那你是否知道他们劫粮之后的行径路线?” 第三十七章 联盟(一) 穆龙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说起这个,我还真想起一件邪门的事情来,我跟着他们一直游了许久,本以为他们会逃跑,却没想到他们最后竟然到了扬水大坝附近。我当时以为他们是在附近的渔村或者人迹罕至处有据点,但后来我特地派人搜了附近,但还是没有发现一点痕迹。” “看来这群人是筹谋已久,有计划的啊!”谢靖亦嘴角噙着坏笑。“陆刃,你们要惨咯,你觉得是有人故意整你们还是要对南秦下手呢?” 谢靖亦这句话可谓是说的暗示性十足。 不明人士,官船,只劫粮。 这些等等只能说明这些人居心叵测。 陆刃笃定:“南秦!我还没有这么大本事让人针对,昭允的敌手也没有这个本事做出这一切。” “是啊,算算时间,这件事持续都已经有两年之久了,而两年之前,他们也没有想到你和晋王会来此。看来这次是有人算好了一切要针对南秦!”谢靖亦对此也是表示同意。 陆刃眉头皱起,他们到现在对于幕后主手还没有丝毫头绪,这件事有些棘手。 “既然该知道的都已经知晓了,那我就告辞了。”陆刃起身对着诸位说。 谢靖亦也随之起身:“我与陆刃一道回去。” 这样一来谢溪就慌了,都走了他怎么办?“我也同阿姐一起回去。” 穆清怎么可能让谢溪走了,阻止道:“你不准走!” “为什么?你这就是霸道!是不讲道理!”谢溪有些气愤。 “我就是这种人,你还不知道吗?还有,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还要留在这和我成亲呢!” 谢溪刚想说谁要跟你成亲啊,之前都是骗你的。却被谢靖亦抢在前头说了句:“阿四,你就留在这儿吧!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阿姐!”谢溪不服气,他才不要呢。 然后他看见谢靖亦给了他一个眼神。哦!他懂了,原来自己是个卧底啊! 好吧!看来阿姐这么需要我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留在这里吧! “行!那阿姐你一定记得来找我啊!”谢溪有些不放心,一直叮嘱着。 谢靖亦就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她又转头对穆龙道:“穆老大,阿四同阿清也还小,婚事可以过段时间再办。再说你就阿清一个女儿,也不能这么匆忙亏待她了,阿四的聘礼等解决了此事,我立马送到贵府上。你看如何?” 穆龙十分同意,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他还啥不得她这么早嫁出去。“谢姑娘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穆清有些依依不舍的:“阿姐,你就不能多留会儿嘛!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谢溪嘀咕:“就你话多!” 谢靖亦瞪了他一眼,然后宠溺的刮了刮穆清的笔尖,温柔安慰道:“还有机会的,我下次一定多留会儿。” 几人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回行的途中,谢靖亦问:“可有头绪?” 陆刃摇头,“暂无,我打算回去同昭允商谈之后再做定夺。” “现在时候还尚早,不如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陆刃颔首同意。 然后谢靖亦就带着陆刃去了上次那个脂粉铺。 刚走到门口,陆刃就顿步了,然后谢靖亦就知道陆刃误会了,准备骗骗他:“这不是阿清就要成为我弟妹了,做阿姐的怎么也要送点东西。但是这个脂粉我也不太懂,所以我就想着来宁小哥儿来自秦州,那可是南秦最为繁华的地方,美丽的姑娘数不尽数,知名的脂粉更是琳琅满目,你对这个脂粉肯定有些研究。所以今日就要拜托来宁小哥儿你了。” “在秦州我从未去过什么脂粉铺,对这些姑娘家的事更是不了解,你误会了。”或许陆刃自己都没听出自己这话有解释的意味在其中。 谢靖亦见他这样老实,在这铺子门口也是束手束脚,有几分害羞的意味,不禁失笑。她一把拉过陆刃,“进去吧,逗你的。” 陆刃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进了铺子。心想其实他是下意识相信谢靖亦的吧,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谢靖亦拉了进去。 店里的伙计上次已经见过谢靖亦了,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身份,但也知道这是自家掌柜反复叮嘱过要好好接待的贵客。 他喜眉笑眼的迎上来,恭敬道:“小姐来了,快快请进。” 这个热情程度直接惹得其他小姐贵妇侧目,那些小姐一转头就看见了陆刃那张刚毅俊朗的脸庞,直接害羞红了脸,急忙用团扇遮住小脸。 还有贵妇人直接问道:“伙计,这是谁家小姐,生的真是清秀英气。还有那个公子,也是英气逼人。” 另外一伙计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低声道:“那位小姐是我们掌柜的贵客,身份我也不知。公子嘛,倒是第一次见。哎呀,夫人你就少打听这些。”伙计说了这么多也不再说了。 谢靖亦跟陆刃介绍着:“刚刚都是逗你的。这家铺子是澹台山在扬州的一个据点,专门打听传递消息的。我昨天交代他们查了百里巽,估摸着今日也有消息传来了。” 陆刃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有去计较她逗乐自己这件事。反而对于谢靖亦能带他来澹台据点这一事又对她多了些信任。 掌柜姗姗来迟,恭敬行礼道:“小姐。”他又看了一眼陆刃。 “无事,这是安国公府世子陆刃,自己人。上次让你打听的事结果如何?” 掌柜:“已经有结果了。百里巽是五年前来到扬州的,刚开始只是田中府中的一个幕僚,后来被提拔成了督粮同知。我们寻踪掘迹发现难城曾经有过他的身影,他应该是从难城来到扬州的。外界对他的评价都是极高的,温润如玉,谦和有礼,胸襟博大,几乎没有不好的评价。” 谢靖亦冷笑,浑身尽是傲然冷淡:“不是脾气好,只是因为不在乎罢了。早就知道他有鬼,没想到还是大有来头啊!” 从陈申到穆龙再到掌柜所说,即有关难城,又有关北梁人,更有关粮食,这个答案还真是呼之欲出了。 陆刃看向谢靖亦,问:“你的想法?” “这么明显你也看出来了吧,百里巽,陈申一大半可能和北梁有关系。” 陆刃颔首,百里巽嫌疑太大,他不得不怀疑。“此事我会详尽告诉昭允的,然后同他商讨对策,告辞。” “等等!”谢靖亦叫住了陆刃,然后她也起身,“还是我们一起去告诉他吧!毕竟我们现在是盟友了,这个消息就当作我的投名状,如何?而且我们还可以边喝酒边聊。” 陆刃直接忽视她的最后一句话,“走吧!” ------题外话------ 一更~~~~ 第三十八章 联盟(二) 两人到田府时已经不早了,陆刃自然也就错过了刻意没有等他的晚饭。为了戏能够更完满,陆刃和谢靖亦只得悄悄的去找元珩。 谢靖亦真是无奈,掩饰不住的嫌弃:“你们俩可真是够了,在哪儿都要演一遍,累不累啊?” 陆刃对此表示是有些累了,“没有办法。“ 二人站在门口敲了三下门,一重一轻再一重,元珩侧耳细听后道:“进来吧!” “怎么,有事儿找我?”元珩有些戏谑,突然发现脚步声有些不对劲,好像不止一个人,抬头一看,看见了和陆刃一起来的谢靖亦。 他由心笑着:“青禾也来了,快坐!”陆刃上次警告了他,他觉着陆刃对她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感情的,于是他在称谓上也是注意了些。 谢靖亦下定决心要联盟了,以后元珩是君她是臣子,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样随意了,但你让她谢靖亦臣服恭敬也是不可能的,因此她态度依旧是疏离有礼道:“谢靖亦见过晋王。” 元珩既然敢这么说,必然也是做好了尴尬的准备。丝毫不在意道:“青禾和来宁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要来同我说吗?” 谢靖亦大方往椅子上一靠,有些随意散漫,然后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告诉我的合作伙伴一个消息,顺便问问你是否同意这个联盟。” 元珩心中一惊,联盟?“青禾,请恕本王冒昧问一句,这个联盟你是是代表澹台山提出还是代表你自己?” “我难道还不能代表澹台山?”谢靖亦反问,她靠坐在椅子上,姿态随性,下颌微抬,眉眼清冷,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极具上位者威严。“澹台山本来是完全可以和你为盟的,但是你好像也不是很争气,都到了如今的局势,手中所握权柄人脉财富好像并不足以让澹台完全信任你。澹台山没有兴趣陪你一起死,懂吗?我们要的是一击成功,而不是败者为寇。” 谢靖亦这一番话说出了澹台的顾虑,也道出了元珩的劣势。 “不过嘛!”谢靖亦说话也不一次性说完,可能是有些恶趣味吧,“我就喜欢做些有冒险意义的事,这样才比较有成就感。所以,我今天代表我舅父澹台锋,更是代表我自己来向晋王殿下发出结盟邀请,澹台山愿全力助你统一江山,再造往日盛况。不知你意下如何?” 其实这时元珩还有些恍惚,怎么他费劲心思想要完成的事,最后就这么简单的实现了? 他开怀一笑,拱手敬道:“乐意之至,这是昭允之幸。也还请青禾放心,昭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哦?”谢靖亦既然都听到他这样说了,那肯定是要知道他的底气是来自于何,“既然是不会让我们失望,那还是请晋王给我们透个底,这样我也才方便给舅父交待。” 谢靖亦总有本事把话用表情用语气说的十分严峻认真,给人一种你不听我的我就让你好看的架势,也或许是她平日里太过潇洒随性,因此她只要神色稍稍正经些就会被人信服。 但元珩并没有因为谢靖亦深幽眸子直勾勾的注视而又什么不自在,相反他十分坦然,扬起他的招牌假笑,说:“陆家够吗?” 谢靖亦只想白他一眼,这个谁不知道啊! 然后又听元珩说:“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加上陆家之下的大部分南秦武将世家。哦!这些都是武者,或许还需要些文人,那你觉得茂山书院如何?我相信师傅很愿意为本王提供一些我们需要的人的。” 元珩对谢靖亦笑着,不知道为何,谢靖亦真是在这个笑容中看出了警告,于是热爱和平的谢靖亦连忙道:“够了够了,晋王殿下深藏不露!谢靖亦佩服。” 谁知元珩并不愿意买账,继续说:“这就够了,本王还以为你会在听到画意楼之后才会满意呢?” 谢靖亦的感觉没错,他是在警告。元珩的确是想让谢靖亦以及澹台山知道,他元珩不是只会仰仗别人的存在,也千万别把他当做傀儡,妄想操控他。 既然已经是同盟了,看来有些事还是要讲清楚。 “晋王殿下,既然我们已经确立了同盟关系,我觉得也有必要告诉你澹台的想法。澹台并不是想要借你的手光复成阑,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辅助贤德之人,统一南秦北梁,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定盛世。这是澹台为之努力了多年且必须做到的事。”谢靖亦不知道她自己此刻身上泛着光芒,那是心怀大义的胸襟,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忧心,更是家国责任落于厮的担当,更是愿以吾辈之身躯以卫家国生死的大无畏。 但陆刃和元珩确实真真切切看到了这束光,陆刃觉得此生若是有这样一个伙伴并肩同立,共同为了一个目标前行,那也是不负此生殚精竭虑,失了这青春,付了这条命。 元珩心道他们武者有自己的报国救民之法,他身为文人也有自己之法,他从小苦读圣贤书多年是为了懂为君处世待人之道;他钻研往人贤者各类著篇只为懂治国理政之所为;他看人世间大小奇闻轶事只为了解民间疾苦。 他们的信仰目标都是相同的,只是走的道路不同而已。 元珩初听见澹台竟然是为了这个目标,也着实惊了一下,但他素来面色不露于形,“澹台仁心,本王佩服!” 他心中也确实有些敬佩,这种赤子之心多年未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晋王爷谬赞,澹台不过是为了弥补多年前的亏欠罢了,当不上什么家国大义。”谢靖亦也不是谦虚,真是实话实说。 这时元珩也想起了刚开始谢靖亦刚进门说的话,“青禾刚说要告诉本王一个消息,是何?”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怀疑百里巽与北梁有牵扯。”谢靖亦这时又是云淡风清。 元珩看向陆刃,陆刃点头,于是问:“何以见得?” ------题外话------ 二更~~~~~~~ 第三十九章 行动 “穆家寨寨主穆老大曾经是扬州漕运于家的的一名长工,我和陆刃拜托于家牵线搭桥,因而有缘见了穆老大。穆老大此人性子豪爽,也是个性情中人,告诉了我们劫粮一事另有真相,有关官府,还涉及北梁人,因此我们猜测此事可能与百里巽有关。”然后谢靖亦就将他们跟穆老大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了元珩。 元珩回想起当初陈申费尽心思都要赶他们走,愈加觉得百里巽嫌疑很大。“照你们的猜测是百里巽得知从田中往下的扬州官员大多贪污修补堤坝的银钱,因此他暗中将扬州的粮食转运出去,等到扬水堤坝决堤之后扬州无可食之物,重伤南秦根本。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个商人倒也罢了,只不过是高价卖粮而已,若他是个政客,那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元珩不得不感叹百里巽城府之深,谋略之长远,以一个匪寇作为遮掩暗地中策划了这等惊天动地之事。 ”不过,你们是怎么和于家有了牵扯?“元珩觉得他不在的期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 谢靖亦纠正道:“不是我和陆刃跟他们又了牵扯,而是我们。你问陆刃就知道了。“ 元珩看向陆刃,陆刃言简意赅:“于家向我表了心意要站在我们这边,我暂时还没有给他们准话,觉得还是回来问问你更好。不过我觉得于家不错,有胸襟,有大义,更有能力。于家公子更是个人物。“ “既然来宁评价都这么好,那肯定是错不了,届时本王再亲自去拜访。“ 此时他突然想到今日他似乎带上百里巽一同去了杨家,他大呼:“糟了,今天百里巽跟随本王一起去了杨家,杨家是扬州最大的粮户,若他真是想要让南秦食而无粮,那他是定然不会放过杨家这块肥肉的。” 陆刃和谢靖亦对视一眼,也知道事情变得更糟了。 “本王同杨桥约定了三日后交粮两百石,恐怕现如今百里巽已经行动了。” 谢靖亦:“殿下莫急,这么多粮食他也不可能一时间全运了出去,我们先派人盯住百里巽杨桥,再安排人守住出城各个要塞,总会发现不妥。” 陆刃补充:“旱路水路皆要注意。切记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目前还没有证据,这件事几乎牵连了整个扬州官员,一旦走露风声,后续事情就不好开展了。” 元珩点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焦虑。 转眼到了第二日,元珩听着赵纵来报,说是百里巽府中并无异动,仍旧跟往常一样整理整理卷宗,看看书,喝喝茶。 但这种平静却让元珩觉得焦躁,他知道百里巽跟他是一种人,越到重要时刻,越会隐藏自己,就算是心中有惊涛骇浪也能做到面上波澜不惊。 “并且城中也无大量调动某样东西的异象,各个关口进出也没有搜查到任何可疑物品。” 元珩颔首,他早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 吩咐道:“继续密切关注。” 现在他就更希望陆刃和谢靖亦能有发现了。 谢靖亦认为与其坐着干等,还不如自己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但是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 “陆刃,你说他们有不有存放粮食的粮仓之类的地方?”谢靖亦和陆刃两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城内瞎逛。 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陆刃,“粮仓!杨家应该在码头边上有专放粮食的仓库。”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们要将粮食运出去肯定是要经过仓库。”谢靖亦也是恍然大悟。 于是二人又调转方向往码头去了。 杨桥此刻真是忙的脚不沾地,本来说好了明日酉时交货,今天突然提前了,午时就交。这量还这么大,可真是累人。 可一想到不这么做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拱手给了别人,他就又充满了干劲儿。 “快快快!都快点,都快点,耽搁了事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杨桥吼完工人,又转过头谄媚的看向朝雨,“朝雨公子放心,这些马上就要装完了,只不过还有一部分在码头中的仓库里,那些还没来得及运过来。” 朝雨:”无妨,那些就在码头上装了,走水路运即可。“ 杨桥迟疑了一下,问:”冒昧一问,公子你们这是要将粮食运到哪儿去啊?“ “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最后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句话如同淬了寒冰一样,让杨桥浑身一颤。 杨桥十分怕死,忙不迭的点头应:“怪我多嘴。只不过这价钱……” 朝雨面无表情的瞥了杨桥一眼,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他。杨桥笑眼眯眯双手接过银票,侧过身仔细数了数,发现数字怎么都太不对。 问:“朝雨公子,您看您是不是拿掉了啊?这个数好像不对啊!”说完他还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银票。 “没拿掉,就是这么多。” 这话一出,杨桥就不乐意了,但是朝雨的低气压太过摄人,也不敢大声质问。“可是,这个数也太少了,这样我肯定是亏本啊!您看看能不能再加点。” “没有!就这么多,爱要不要。”朝雨有些不耐烦。 最后还是利益在杨桥心中占了上风,带着怒气大声道:“你们这样也太过分了,我不卖了。” 朝雨一双冷淡至极的眸子看着他,言语都带着冷气,威胁道:“杨老爷,我奉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你要是再大声些,把人都引来。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乱说话,你现在的行为可是欺骗亲王,再严重些谋逆之罪也可以算上了。到时候别说钱,命都没有了。” 杨桥脸色咻的煞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至少还给了你钱,我要是不愿意给,你能怎样?别说去官府告我,你要是敢去,我保证先死的人是你。” 杨桥如被雷轰,他还是很识时务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朝雨公子不要怪罪,刚刚是我冲动了。你放心,我们商人最讲信誉了,谈好的生意不会反悔的。” “如此就好!”朝雨瞥了杨桥一眼,杨桥被这一眼看的有些打颤。 那些工人在催促之下动作也快,近晚饭时刻也已经全部装点完毕。 朝雨:“按计划化整为零,酉时三刻必须全部到,听到了吗?” 所有人为了避免动静太大,皆是用手势回复指示。 要是穆龙在此,绝对可以发现这些人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和水上劫粮的是同一批人。 朝雨带着最后一对人走了,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他去的方向是百里巽府邸。 此刻赵纵依旧守在百里巽府邸门口,今天整天他府中进出这些人都是与往常无异,不是送东西的就是出门采买的。 月黑风高夜最好办事,赵纵深知这个道理,特别是这个百里巽还把宅子买在这么个离主城区有些距离的地方,周围大多都是废弃的园林,一旦出事很难反应过来。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难道是因为文人都热爱隐逸?不过风景倒是挺好的,有山有水。 第四十章 暗道 在赵纵心理活动时,朝雨就已经到了,其他人陆续也赶来了,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 朝雨是杀手出身,最懂如何隐藏,自然可以一眼看出赵纵隐密在门口。 这样他自然不能从正门口进了,其他侧门也不行,也是有人守着。 于是朝雨迂回到了紧挨着百里府的园林之内,这个园林是先前的一位商人犯了事被抄家后充公的,虽然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但依旧可以看出园林主人是个追求极简、喜爱水木的人,这其中最多的装饰便是河湖了。 一条河流上下联通扬水分支,水流不大,中间镶嵌多个大小湖泊。 从这条河流中就可以看出这座园林多年未曾有人住过了,河流流动不畅,内有淤泥堆于低,上有残枝败叶腐烂污水清,要不是它处在这园林之中,还有周围景色建筑相衬,它估计就和一个烂水沟无异了。 但湖泊的境况却和河流迥然不同。一眼望去,湖泊水质清澈,孱孱而流,大小树叶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破浪纹路,仔细一看,湖底还冒着丝丝气泡,不时便有新水涌入,仿佛湖底与内外相通,竟然是丝毫不见多年淤积之象。 朝雨带着人轻车熟路,不时便来到了这之中最大的湖泊旁。他二话不说丢下佩剑钻入水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足可见湖水之深。但从上方看,湖水竟然还是清澈如初,丝毫不染。 朝雨潜入水底之后,循着水流一会儿就看见了百里巽口中的湖底机关,这个机关平白无奇,就是块寻常的石头。朝雨搬开它,不一会儿,湖水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不是向下流入地底,而是由两侧湖壁渗入消失。 等待水完全不见后,就见到朝雨站在湖底,背后是一堵厚重的石门,“下来吧!”他们虽然惊讶,但他们也只是将惊讶藏在心底,迅速的带着粮食下了湖底。 朝雨注视着石门上面的半面象棋浮雕,回忆着百里巽说的开门之法,“炮八退一便可开门,这是自塞棋路之法,常人断是不会这样走的。”但这何尝又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果然,石门轰然开启,一股潮湿气味逸出,里面墙壁上全是附着在上的苔藓蚊虫。朝雨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借着微光,可以看清这条暗道很宽,完全可以走车。 朝雨大声:“都快点,跟上来。” 这条暗道从园林一直延伸至城外扬水支流,为了确保方向正确,全程都是沿着河流开挖,因此时不时还可以在暗道中踩到一两滩水。 朝雨带着这些人运着粮食在暗道中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出口,出口伪装的极好,修筑在一群坟堡内,这个出口咋看也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坟堡,只不过它相较其他要高大一些。 门一开,入眼的便是河流,这条河流是扬水的分支,往前行进一小段距离就可以进入主流,随后便是扬水堤坝。 朝雨吩咐众人将粮食装在事先准备好的船只上,向扬水堤坝方向前进。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水上虽然并无来往船只,但朝雨为了避免麻烦,吩咐道:“每艘船上只留一个火把,其余全部熄灭,大家都跟紧了。” 这些人对于这条路极其熟悉,又极谙水性,就算缺少光亮也没有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河道渐渐变宽,水势也大了许多,朝雨知道这是进了主流,“准备好靠岸。” 这一切进行的悄无声息,瞒过了元珩,混过了陆刃,骗过了谢靖亦。但是谁都没想到,谢溪误打误撞遇上了。 穆龙听说扬水最近又有涨水的趋势,但堤坝好像不足以抵挡再一次的大水,于是他准备亲自去巡查一番,看看那些地方需要修补,汇报给陆刃,好提前做好准备。 同时,为了锻炼考察谢溪,他还带上了谢溪,然后穆清也要跟着来,于是就从穆龙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谢溪是很乐意出来走走的,这样就可以离穆清远点,谁知道她也要跟来,白了她一眼道:“你来干嘛,这都是我们大老爷们该做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穆清不服:“凭什么我就不可以来,你这是瞧不起女子,我下次要告诉阿姐,让她揍你。” 提到谢靖亦,谢溪还是有些怂的,毕竟自家阿姐那个战斗力啊,他在努力个几十年估计也打不赢。 关键是他也不敢打啊! “每次就这一招,幼稚!”谢溪鄙视道。 穆清不以为意,神态中都是骄傲,“管它什么招数,对付你管用就行了。” “狡诈!” “多谢夸奖,你有本事也让阿姐护着你啊!”穆清接受谢溪的气急败坏。 穆龙看着打情骂俏的女儿女婿,眼中尽是欣慰,“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尽早巡逻完了好回家。” 两人对穆龙都是很尊敬,立马听话不斗嘴了。 他们沿着堤坝走了一圈,果然,不少地方已经不稳固了,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纹,估计只要水势稍稍大一些,这块地方就要塌。还有些地方已经岌岌可危了,被人用沙袋石头草草堵着破洞,更是不堪大水一击。 穆龙叹了口气,“唉!这次估计扬州又要受大灾了。” “爹爹,别忧心了,陆世子和阿姐会解决的。”穆清出言安慰道,她知道自己父亲为了堤坝的事情鞠躬尽瘁,花费了不少心力。 “是啊,别担心了。”谢溪有些别扭。 穆龙点头,“走,回去吧!” 三人正准备回去,刚迈开腿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一阵声音,声音不大,不过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吵闹。 穆龙伸手拦下准备继续往前走的谢溪穆清,小声道:“有人,别出声!” 穆清疑惑:“哪儿呢,爹爹你听错了吧!” 谢溪仔细凝神一听,确实有动静。这大半夜出现在堤坝附近,人还不少,肯定是有问题,谢溪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穆龙说的那批劫粮的可疑人物。 “确实有人,可能又是那批劫粮的人。” 穆清问:“那他们大半夜来这儿干什么呢?” 谢溪看向穆龙,说:“您还记得您说过他们每次劫粮之后就会来到堤坝附近吗?既然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藏身地,那么今天就是个好机会。”他眼神中闪着光,自己就是为了卧底才留在这里的,如今可是要遇上这群人,自己一定要把握机会,让阿姐刮目相看。 第四十一章 发现 穆龙还是沉稳很多,说:“这里我来盯着,谢溪你带阿清回去,让阿清通知马伯带人在这里来守着。然后你再去找谢姑娘和陆世子来,兹事体大,必须要告诉他们,我们的力量是万万不够的。” “这怎么行呢,太危险了,我留在这儿,您和穆清回去。”谢溪不同意,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保护他们俩人。 “对,我才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陪爹爹你。”穆清也不顺从,她才不怕呢,也不要输给谢溪。 穆龙无奈,这小孩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都跟老子抢是吧,逼老子动手是吧,赶紧给我走,少废话。” 谢溪也是倔犟:“不行,要是那群人动手怎么办?” “你留下来就行了,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如我呢,走走走,赶紧的。” 最后在穆龙的坚持和威胁下,他们俩妥协了。 “爹,您小心点,我们马上就回来。”穆清不放心的嘱咐道。 穆龙有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快走快走!”他自然是知道危险,所以才坚持让他们走,自己留在这里。就算他死了,他相信谢溪肯定会照顾好穆清的。 谢溪既然都被说服了,自然行动起来也快,双手搀起穆清道:“走!各自行动。” 穆龙等他们走到不见身影了才悄声上前探查,朝雨他们火把燃的不多,路上又全是碎石泥滩,穆龙走的格外小心,生怕惊动他们。 朝雨浑身都是湿的,还滴答滴着水,他抱剑站在一边,浑身都是冷气,眉目更是寒冽,低声:“动作都快点,别磨蹭。” 手下人动作一下就加快了,他们一袋接着一袋把粮食往朝雨面前的巨大的坑里扔,旁边赫然堆着几块巨石,明显是用来遮挡那个坑的。 穆龙走近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心中突然明了他们为什么次次都往这边走,原来是有个密道。 但是他们把密道修在堤坝附近,是如何做到的?这条道又直通哪里?目的是什么? 穆龙细思极恐,不敢相信自己这几年竟然一点端倪都没发现。他没敢出声,他自己一个势单力薄,万万是不能冲动的,而且他们东西挺多,估计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完成。 穆龙这边局势紧迫,陆刃和谢靖亦那边也不轻松。 本来他们猜测粮食应该会从仓库经码头运出去,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可最后这结果却给了他们俩当头一击。 当日下午,他们到了地方,可码头上仓库又多,他们迟迟没找到。 谢靖亦随手拉住一个搬货物的壮年男子,问:“大哥,问你个事,这码头上可有杨家的仓库?” “有!就在前边转角处。” “多谢大哥!”谢靖亦道了谢,转身准备拉住陆刃就往前走,“陆刃,就在前面,走。” 手刚一碰上,陆刃身形就滞住了,有点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道:“谢靖亦,你先松手,我会跟上来的。” 谢靖亦这时才知道自己又做了不合礼法的事,她猛的一下就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先前握的是刀子呢。她难得不好意思的笑笑,“哦!这个啊,刚才有些心急了,莫怪莫怪。” “嗯,无事。习武之人虽说不拘一格,可也不能毛毛躁躁,不然以后如何在战场上排兵布阵,与人对垒。” 谢靖亦没想到陆刃会这样说,还教育起她来了。陆刃大概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这个要是放在之前,他早就红脸然后甩开然后斥她不知羞耻了。 等到俩人都意识到这个变化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这个时候你千万别指望陆刃会出来调和气氛缓解尴尬,他只会在一旁默不作声,等着你来。 于是谢靖亦又挺身而出了,“那个……陆刃我们快去找吧!”心中暗暗骂自己不争气,尴尬个屁啊,刚刚不是还挺好的嘛,怎么一看见陆刃那张脸就不自在了呢? 陆刃十分坦然:“嗯!” 有了先前这个小插曲,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两人没急着进去,也是先在外面观望了一番。 “陆刃,果然不错,他们确实是在准备运粮。”这群人动作紧而有序地从仓库中将粮食一袋一袋搬往船上。 陆刃眯眼看着,眉头锁着,好像有心事一样,“有些不对劲。” “哪里?”谢靖亦没发现哪里不对啊。 “你看,他们的粮食和搬货人数并不多,而且船只也不多。而按照昭允所说,杨家至少有两百石粮食,既然是要卖,那肯定不止卖这少许的粮食。”陆刃分析道。 谢靖亦提出想法:“会不会是他们已经运了一些走了?” 陆刃摇摇头,肯定道:“不可能,只要是今天运粮出城的人皆是瞒不过我和昭允布下的人。但我们今天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出城的路上发现有这类队伍的出现。” 谢靖亦心中不由得涌现一个想法,挑眉道:“没在寻常的出城路上出现,那不寻常的路呢?也没有吗?” 陆刃也是突然想到这个,百里巽既然策划了这一切这么多年,那肯定也是会想到这个问题,况且百里巽在扬州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后招。 估计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有着一条暗道,这个仓库只是他们抛出来遮掩事实的障眼布。 陆刃:“现在回去?” 谢靖亦点头,“行!” 二人又转身回了田府找元珩。 “你们是猜测百里巽另有暗道出城,杨家在码头仓库的一切皆是障眼法?”元珩有些惊讶,从城中挖一条暗道出城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陆刃愈加肯定:“是,所有人都以为运粮一定会走水路,我们也是如此,只因为平素都是走的水路。而陆路更是不会被我们忽视的,此时他只需要稍加引导我们,我们就会跟着他的思路走,不会去注意他的另外举动。” 谢靖亦也是认同这种想法,“虽然修筑暗道工程繁大,但我相信百里巽有这个实力,他能在不声不响中潜入扬州,坐上同知这个位置,就证明了他的不简单,那他帮几个人进来更不是难事了。” 元珩:“只是他们暗道是从何处开始挖的,又通向何处呢?赵纵一直守在百里巽府门口,的确是没看见任何可疑人物出现。要是这暗道入口不在百里巽府上,我们要想找到还真是大海捞针。” 元珩有些担心。若真是如陆刃他们说的这样,那杨桥此次卖出的粮食肯定不少,要是这些粮食全到了北梁,南秦无论是在经济还是军备上那可真是没有翻身之地了。 该死的杨桥!元珩在心底狠狠唾骂,同时打定主意此事过后定要仔细清肃扬州商贾。 “你们可知道北梁机关术最厉害的是哪家?”谢靖亦呡了口茶,神色比之先前放松不少。 陆刃看了谢靖亦一眼,好像懂了她的意思,说:“百里!” ------题外话------ 我来了我来了~~~~~ 第四十二章 笑容 “答对!”谢靖亦打了个响指,痞气十足,“百里家在机关术方面的造诣不只是在北梁称霸,就算是南秦北梁两国都是魁首,无人可望其项背。在扬州能修筑这样一条机关暗道的,除了百里家的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人。” 陆刃配合谢靖亦继续说:“百里家乃是机关术的开山鼻祖,所造机关向来都是千变万化,无规律可循。他们经常在机关中融入奇门八卦阴阳五行,并且由此衍生了多派,各派习惯不同,如今要找到暗道确实是难题。” 谢靖亦有些鄙夷,“分派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抵不过人心不古,这百年来各派争夺不休,导致百里家已经没落了,在北梁地位大不如前,很有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再起。”这些人不过就是凭着手上有着一点点东西就嗷嗷乱叫而已,就跟澹台山那些老家伙一样,仗着自己年纪大喜欢对着对那指手画脚。 谢靖亦今日刚收到澹台锋来回信,信中提到那些老头子对于她提出的和元珩联盟表示坚决反对,要去支持夏侯扬。呵!他们可真是不怕林之章背后捅他们一刀啊。 元珩虽然手上有画意楼,但画意楼探查消息着重的是现在,对于过往的势力分布并不了解。 但元珩和百里巽相处甚久,也算是有些了解他,肯定道:“百里巽虽然平素表现的对任何事都不在乎,但他骨子里定是掌控欲极强的,这么重要的暗道,他不会将他的入口设在离他太远的地方。” 论分析人,陆刃和谢靖亦都是不如元珩的,因此他们对于他的分析还是很认可的。 谢靖亦:“离他最近的肯定是他自己的府邸。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陆刃摇头,“赵纵跟陆空整天都盯着百里巽的府邸,并没有异样传回。而且百里巽善谋人心,自然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将暗道入口放在自己府邸的可能性很小。” “那府邸周围呢?”元珩挑眉看着二人。 三人相视一笑,是啊,府邸内没有,并不代表外面没有。百里巽既是精通机关筑造,那在自己府邸旁边修一个别人难以发现的暗门当然是不在话下。 “本王记得他的府邸不在闹市区呢,好像坐落在一座偏僻久无人居住的园林旁边。那座园林山水皆备,院墙高大,占地极广,到是个好地方。”元珩这几句说的谢靖亦有些起鸡皮疙瘩。 她用手肘碰了一下陆刃,陆刃疑惑偏头看向她,只见谢靖亦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狐狸”。 陆刃又看了一眼元珩勾嘴浅笑,心想还真是,脸上也不由得浮起一抹笑容。 谢靖亦和元珩都没错过这个笑,元珩就是惊叹,心想陆刃这小子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但这份笑容落在谢靖亦眼中却是惹人心动的很,突然让她明白了那些话本子和众多传世的绝美爱情故事中所说的一笑误终生是什么意思,这个笑让她心跳都突然跳地有些快,好想再看一次这么难得的笑容。陆刃平常别说是笑容了,就连表情都不多,可这个笑容,确是真真切切的眉眼上扬,菱形嘴唇随着也一起上扬起浅浅的弧度,平常像潭水深幽不惊的眼中这时有光,刚毅的脸庞上少了些淡漠,多了份人情味。 谢靖亦很爱笑,也很喜欢看别人由自内心的笑。“陆刃,你笑着很好看,你应该多笑笑。克己并不是压抑自己,若责任担当真是要让你感情缺失,那不如不管那些个大义了。” 陆刃愣住了,有些意外谢靖亦会说这些话。 谢靖亦她承认有些因为这个笑容动心,所以她这次想多说一些,“我们殚精竭虑谋划这一切,或许有些时候是为了自己的似锦前程,但大多还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够住而有房,食而有粮,学而有道,行而不受匪寇威胁,仕而公平有矩。终究还是为了他们朴实的脸上可以有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而不是困苦中为了给家人安心的苦笑,奸人压迫下不得顺从的谄媚笑容。” “这些是我们的理想,是我们愿意并且值得奉献毕生去实现的。可若是在这个过程中你自己失了笑容,浑身只剩下冰冷,你又何必去做这一切呢?” 谢靖亦醍醐灌顶似的点醒了陆刃,让陆刃知道了如何去权衡自己同责任之间的关系。回想过往,他自嘲一笑,“其实这两者是不可分的吧,一直以来倒是我想岔了。谢静亦,怪不得他们总是夸你,你确实是比我要强,至少在这方面优于我。多谢你!”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他说,以往只有人告诉他忍耐忍耐再忍耐。但是他们何尝知道自己内心的失落,他不懂怎样同人相处,因此缺少朋友,更别谈与那些个和他一般大的权贵子弟斗蛐蛐,上山掏鸟窝。他基本上每日的生活就是看书习武,平时的玩乐就是打猎练箭。 但他不后悔幼时经历过的严格,如果没有那些经历,就不可能会有现在的陆刃,现在这些抱负也是空谈。他只庆幸自己来了扬州,遇到了谢靖亦,有了今日这样一番谈话。这恐怕是他此生的幸运。 “他们?”谢靖亦有些疑惑。 陆刃:“我师傅昆山道人和我师兄游潮。” “啊!”谢靖亦很震惊,有些不相信,“他们俩竟然会夸我,每次遇见都只会说我教训我,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的,害得我经常被舅父批评不靠谱。他们竟然会夸我,简直是耸人听闻。”与其让谢靖亦相信他们会夸她,还不如让她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刃被谢靖亦扁着嘴,满脸写着不相信的可爱样子逗笑了,这一笑转瞬即逝,但至少是进步了。“这次是真的。他们其实都很喜欢你,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好吧,我暂且相信了,下次遇见昆山老头和游潮大哥我可是要问他们的。” 陆刃眼中有些纵容和宠溺,“尽管去问吧,没骗你。” 两人一来一往,好像是忘了还有暗道的事情没有解决,这件事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元珩最后总结道:“今日青禾可算是帮来宁了了心结,相信日后定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就不要都苦着脸了。可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儿要做。” 这一句可是提醒了他们。“王爷,此事我和陆刃去就行了,还请王爷找个借口牵制住百里巽。” 第四十三章 古怪园林 元珩点头,“你们放心的去吧,万事小心,这里一切有我。” 陆刃和谢靖亦前脚一走,元珩就唤来耿勏。 “王爷,有何吩咐?” 元珩看上去和平常无异,随意吩咐了句,“耿大人,烦劳你去百里大人的府邸把他请来,就说本王刚得了一幅松山先生的真迹,想请秉文兄一同鉴赏。速去。” 耿勏心中觉得元珩有些不对劲,但他也不敢询问原因,只是应声答是,转身去请百里巽了。 耿勏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百里巽,而刚才元珩的表现更是让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对百里巽态度的不一样,这些顺带着让他对百里巽的态度更是不好了。 “百里大人,王爷有请。” 百里巽温柔一笑,为人谦逊,与耿勏的傲慢成为对比,“敢问耿大人,王爷找我何事?” “王爷赏识你,刚得了幅松山先生的真迹,就想着邀你一同观赏,百里大人,请吧。”耿勏这一番话说的讽刺,还有些不屑。 百里巽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幸苦百里大人走一遭了,请吧。”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耿勏以为会需要武力解决呢,其实他倒是挺希望百里巽不配合的,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发心里的怒气。 “秉文兄,你来了,快来看看本王刚得的这幅书法。落笔有力,字体潇洒却苍劲十足,用笔之细腻、结构之秀美、笔势之酣畅流美都堪称当世一绝,松山先生不愧是大家。”元珩一见百里巽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态度极其热情。 这一行为让耿勏莫名的有些疑惑,不是要问罪吗?怎么是这样呢? 百里巽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不骄不躁,问礼:“下官参见王爷。” “无需多礼,快来看。” “多谢王爷。”百里巽走至案几旁,也不禁发出啧啧称赞之声。这幅书法笔酣墨饱,如龙飞腾,似凤飞舞,笔势活泼,矫若惊龙不为过。 话说守在百里巽门口的赵纵见耿勏带走了百里巽,他害怕耿勏不忠纯,准备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刚走几步就遇见了前来找寻暗道的陆刃谢靖亦二人。 “属下见过陆世子,谢少主。” 陆刃:“可有发现异样?” “尚未。属下刚才看见耿大人带走了百里大人,正准备前去查看。”赵纵见目的说了出来。 陆刃解释:“不用追了,那是王爷吩咐的。百里巽极有可能已经利用暗道将粮食运出城了,我们是来寻找暗道的。” 赵纵自荐:“这周围地形属下熟悉,属下同您二位一起找。” “不用了。”陆刃拒绝的果断,“你先回去,我怕百里巽发现事情暴露狗急跳墙对王爷不利。” 赵纵身为元珩的贴身侍卫,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元珩的安全,这会儿在暗道和原话的安全之间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既然如此,属下先走了,您二位保重。” 谢靖亦非常自信:“走吧走吧,你家王爷命比较重要,我们你就不用担心了,在打架这方面,我和陆刃联手,估计没人能奈我们何。” “对!”陆刃现在已经习惯了谢靖亦这种骄傲自信,有时候也会顺着她的话应几句。 “我们先去周围转转吧!看能否发现什么。”谢靖亦提议。 陆刃用行动回答了她,抬脚先走了。 “陆刃,你别说这百里巽眼光还挺好的,把府邸地址选在这儿,出了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人会发觉。”谢靖亦真是嘴停不下来,“我看这周围没有什么地方像是跟暗道有关,我们还是去元珩说的园林看看吧。” “这周围空旷的很,不像是安置的有机关。”陆刃仔细看了这周围的青石地板,又伸手查看了一番墙壁,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去园林吧!” 甫一进园林,谢靖亦就明显的感觉到了不一样,这个园林虽然破败,但他们走在径道上竟然没有一丝蜘蛛网缠在身上,而且仔细看地上的灰还有车轱辘压过的痕迹。 “陆刃,车痕!” 陆刃蹲下身来看,果然,“痕迹还很明显,看来是刚走不久,顺着痕迹找。” 二人顺着痕迹刚走一会儿,就出现了分岔,轱辘痕迹向着两个方向走了。 陆刃:“分开探查!”然后他就走向了右边那条小路。 谢靖亦顺着左边那条路走了一会儿,又出现了一个分岔,只不过这次是三岔路口,这就对谢靖亦这个特别不喜欢做选择的人有些不友好了。 她站在那儿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依旧往左拐。其后只要出现分岔她就往左拐,这一次次的左拐没想到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谢靖亦本就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分岔,这时候也终于敢肯定这个园子不对劲了。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陆刃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大概也知道是跟对方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看来这园子是被改动过了,岔路太多,一条一条的找难免迷失,也太费时间。”谢靖亦回想着澹台越泽曾经给她讲过的那些迷阵设计和破解之法。 “一切阵法都是由道家八卦演变而来,有乾、震、坎、艮、坤、巽、离、兑等八卦形,配之太极图蕴含阴阳,再辅后天五行,或者搭配九宫,这九宫搭配又有先天配法、后天配法、太乙配法三种……” “打住,表哥你就直接告诉我怎么破阵就可以了。” 澹台越泽柔和你笑,揉了揉谢靖亦头顶,“青禾总是那么急性子。” “不是我急性子,是你这些太晦涩难懂了,还无聊的很。快告诉我破阵之法。” “好!这破阵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八卦不管其复杂程度如何,总会有个生门,有个死门。也有的是一个生门,七个死门。你要想破阵,只找到这个生门就可以了。如何去找,你首先就要知道我先前讲的那些。” “不找了,练剑去了,这种小事儿表哥会就行了。” 现在,用四个字概括谢靖亦的心情就是悔不当初。 第四十四章 破解 然后谢靖亦就将全部期待都放在了陆刃身上,她双眼闪着期翼的光,看向陆刃问:“奇门八卦,你会吗?” “略知!” 陆刃这句实话在谢靖亦听来那就是谦虚,略知就是会,会就上,“行,破阵吧!找出生门,然后我们就可以绕出去找到暗道了。” 陆刃真想白她一眼,她以为破阵这么简单的吗?说的这么轻飘飘的。“园林太大,我并不知道在这个阵图中有多少条路和假门,如何破?” 谢靖亦被问住了,“怎么破你问我?我要是会就不找你了。要想知道这园林全景还不简单,上墙,可以俯瞰整个园林。” 对呀!上墙,管它什么阵法,那是在地上,我走墙上,与我何干。 “陆刃,走围墙上。” 陆刃不得不佩服谢靖亦想法的新奇志怪,但这个方法确实是有道理的,他也就跟着谢靖亦借助周围假山跃上了墙头。 谢靖亦估计这是陆刃这种公子爷第一次青天白日爬人家墙头吧!调笑道:“来宁小哥儿,爬墙头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稀奇啊?” 陆刃自然听出了这其中调侃,为了不助长谢靖亦的假威风,他脸上一本正经,道:“高处不胜寒。” 谁知,这种表情配上这句话,更加滑稽了。 两人轻功极好,跳上跳下都不在话下。 眼尖的陆刃突地发现有条道路周围丈高的杂草四处歪倒,像是被压的,周围东西也都是凌乱不堪。 喊道:“这儿!” 下去之后一查看,果然是车轱辘压过的痕迹。两人顺着这条道路往前走,过了个院门,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只不过这里的不同是它有个格外显眼的圆形湖泊,对应着周围八个园门。 看到此幅场景的两人都明白了,这果然是八卦阵,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门,其余的都是死门。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最终目光定焦到了那个湖泊上。 谢靖亦看了一眼湖泊,再望向陆刃,“你也是怀疑暗道在这湖泊中?” “嗯,这湖泊贯穿这条河流,上下河流都有淤积情况,但这个湖泊不仅丝毫没有淤积,反而底部好像还有新水汇入。” 谢靖亦剪了个石头扔了进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可见湖水不浅。“河流太浅,湖水太深,确实是有水从别的地方汇入。” 陆刃:“估计暗道就在此了,看来要下水查看一番。” 谢靖亦挑眉道:“既然都敢肯定了,那就别废话了,下水。”然后谢靖亦纵身一跃就入了水。 徒留陆刃在上面惊讶于谢靖亦堪比猎豹的行动力。 谢靖亦以为陆刃会跟着下来,但她在下面等到她都憋不住气了都还没见他下来,她就知道自己吃亏了。 她游至浅水区冒出水面,大声道:“陆刃,你怎么不下来?” 谢靖亦今日穿着她的经典装扮——红黑劲装,材质极好,衣服裁剪也是干净利落,就算是下了水也不累赘,就算此刻刚从水里出来也并不显尴尬。 陆刃今天着装跟她相差无多,是件黑色的窄袖劲装,衬的陆刃身形挺拔,高大俊朗,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冷漠。“我可没说我要下水。” “那你就真准备让我一个弱女子单独在这水里找机关?”谢靖亦有些气愤,她堂堂澹台少主竟然要给人当苦力,她才不同意呢。 陆刃兴许是跟元珩待久了,也学会了他那一套,“能者多劳,我很相信你。” 谢靖亦指着陆刃,有些咬牙切齿,“陆刃,你给我等着,这事儿完了看我不找你算账。” 陆刃微微一笑,就在他以为谢靖亦要再次下水的时候,谢靖亦突然拿着青蛟剑对这陆刃的方向一扫,带着内力的剑气激起一大滩水,晒向陆刃,陆刃闪避不及,从头至尾都多多少少溅了点水。 “哈哈哈哈!”谢靖亦在湖水中捧腹大笑,“活该,让你算计我,这样你就要下来了吧。” 陆刃默不作声,只是掸了掸身上的水,谢靖亦心中暗叫不好,害怕陆刃生气。刚准备说句道歉,就听见咚的一声,随之就是水花溅在她的脸上。 果然,陆刃下来了。 谢靖亦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她扬起一个大大的明媚笑容,语气有些讨好,“这个,其实来宁小哥儿你不下来也是可以的,我一个人可以的,我水性可好了。小时候经常下河摸鱼摸虾,而且每次都是澹台山第一名,这点水不在话下。” 陆刃只是摇了摇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谢靖亦更是有些心慌了,“哈哈,要不你上去吧?” 陆刃还是没说话,钻进了水里,谢靖亦为了刷好感紧随其后,二人在湖里转悠一圈,果然发现了一堵石门,门上刻着半个象棋盘。 陆刃看了一眼,伸手就是炮八退一。门轰隆开了,陆刃拉住谢靖亦像鱼儿一样灵动的进了暗道。 谢靖亦很是好奇陆刃怎么会知道开门之法的,“陆刃,你怎么知道如何开门?” “师兄说的。” 谢靖亦感叹:“回想诸多例子,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确实是百里家惯用的。” 就在她感叹之时,陆刃突然问了句:“好玩吗?” “啊?”谢靖亦当场就石化了,心想你还要追究吗?咱们都找到暗道了,你都不放过我,竟然还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陆刃,你不是人! 谢靖亦还在思考如何回答才能更好,陆刃显然是知道她在胡思乱想,又问:“我是问你摸鱼摸虾好玩吗?你在想什么?” “哈哈,没想什么,好玩,好玩的不行。我这不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把那个场景绘声绘色的描述给你嘛!”谢靖亦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又有些被人抓包的窘迫,她发誓以后对陆刃绝对谨言慎行。 陆刃上下打量了一番谢靖亦,又恢复了古板正经,开口教育:“日后还是要适当规束自己,做正事时不要顽皮嬉闹。” 谢靖亦从小挨过的教训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这时候她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站直身,挺直腰杆,神色严肃,态度端正的说:“我知道了。” 但是陆刃知道谢靖亦就不是个听话的人,看见这样偷奸耍滑的谢靖亦皱了皱眉,厉声道:“谢靖亦!” 第四十五章 帮手(一) 迫于陆刃的威严,谢靖亦的脸上立马浮现明朗的笑容,一双眸子都在表达着她的真挚,她忙不迭应声:“知道了,真的记住了!” 谢靖亦本该是神色冷傲、穿着黑衣、提着鞭挞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角色,可在陆刃面前却是一个害怕被人教训的调皮少女,透着古灵精怪。 陆刃得到谢靖亦不断的保证,这才放心一些,“如此就好,继续走吧!” “好!”谢靖亦长舒了一口气,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怕陆刃,只是因为他板着脸叫她名字的时候太像澹台锋,这会让她想起小时候被澹台锋狠狠教训的一系列事情。 两人顺着暗道向前走着,从这条暗道可以看出百里巽确实是已经密谋已久了。这条暗道从它的高度和宽度以及加固就可以看出它工程之大。 谢靖亦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湿泥?入口又在湖泊中,难道? “陆刃,这条暗道极有可能是顺着河流挖的。” 陆刃目光从别处移开,偏头看向她,从水中刚出来的谢靖亦头发都是一绺一绺还滴着水,紧身劲装也有些贴在身上,狼狈使得她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平常的狂狷邪魅,潇洒不羁感也是减弱不少。陆刃忍住笑意,“的确是顺着河流挖的,就是不知道尽头在哪儿。” 不过陆刃倒是凭着自己多年养成的淡漠冷傲没有丝毫改变。 “走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谢靖亦丝毫不被现在的外形而影响自信,说话做事都还是本色十足。 两人意见一致,二话不说就向前出发了。这暗道中又黑又多水汽,整条道上都透着阴冷气息,所幸他俩内家功夫都不差,就算湿了全身也不怎么感觉冷。 所幸这条暗道没有像园林那样布了机关阵法,两人脚程快,一会儿就到了。 两人初见这出口设计,也不由得惊叹一番。出口掩在常人难以发现的坟堆之中,外再修坟堡罩住,让人从外看不出一点端倪。 陆刃在墙上摸了一圈才发现出口。一出坟堡,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河流,两人虽然不知道这是扬州支流,但也通过地形判断出了这个地方离穆家寨不远,离扬水堤坝更是不远。 二人当即就敢肯定这群人应该和扬水之上劫粮食的那群人脱不了干系,从暗道出城之后估计也是向着扬水堤坝去的。 “穆老大说他们劫了粮是向着扬水堤坝的方向逃的,这次估计也是,应该是堤坝附近挖的有暗道可以将粮食运出去。他们运的粮食多,脚程不快,我们加快速度还能追上。”谢靖亦皱着眉说道。 “单凭我们二人力量不足,解决不了什么。” 谢靖亦自然懂陆刃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现在百里巽偷运粮食这事缺少人证物证,我们凭的都是猜测,你这样贸然派兵来,不是打草惊蛇吗?还有现在情况过于紧急,等帮手到来,那些人早跑的没影儿了。” 陆刃冷笑,“你也说现在情况紧急,这兵是必然要调的。理由嘛!要是你觉得偷运粮食私卖敌国这个罪名还不确定的话,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它变得板上钉钉。” 谢靖亦被陆刃的转变惊到了,他没想到陆刃也有这种不纯良的时候,不过转念一想,都是带过兵打过仗并且正在谋权篡位的人,这点非常手段还是很正常的。 “想法不错,正中我下怀!”谢靖亦十分欣赏陆刃这种阴人的想法。 在她眼中,这就是个活脱脱的腹黑美人! 陆刃感受到了谢靖亦灼热的视线,颇不自在的用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就速速回去告诉王爷此事,请他调兵,我先追上去拖住他们。” “等等!”谢靖亦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自己这是被支配了吗?“我有个问题,你不是元端钦点的扬州水军督军吗?感情你还真就是个督军,半点兵权都没有。” 谢靖亦啧啧感叹陆刃的失败,“好歹也是安国公府的世子爷,这手上一点兵权都没有,实在让人唏嘘啊!” 陆刃扶额,十分坦荡:“我自到扬州起就一直在追查穆家寨一事,目前还没有去接触过扬州水军,加上端帝给我的也只是个闲散官职,何谈兵权。” “好吧好吧!你放心,跟着我混,以后让你统领千军万马。”谢靖亦大手一挥,霸气十足,仿佛现在她手中就握着驱使大军的虎符。 陆刃心中一暖,确实是如此,他一个少年将军,到现在都还只是个头上顶着荫功的世子,手中竟然无一丝实权,确实是失败。如今竟有个人说要让自己来指挥她的千军万马,就算是再冷的心都有些热了。 “好!你快回去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谢靖亦摇摇头,“我可没同意,你回去通知晋王,我去追他们。” “不行,你一个人太过危险。”陆刃斩钉截铁。 谢靖亦反问:“你一个人就不危险了?” 陆刃还是摇头,他怎么能让谢靖亦一个女子独自前去。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谢靖亦听到了一声“阿姐!” 没错,正是从穆家寨出来搬救兵的谢溪。 他送了穆清回寨子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城里赶,本来还在担心城门宵禁关门,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谢靖亦。 看到救星心情激动的他自然是要大喊一声的,“阿姐,是我,阿四。” “阿四?”谢靖亦转头一看,果然是谢溪,“你怎么在这儿,可是穆家寨发生了什么事?” 谢溪一路小跑过来,还在大口喘气,说话断断续续的:“有……有批不明……人士到了……到了堤坝附近,穆老大他……他说有可能是劫粮的那批人。” 他长舒一口气,继续:“他现在还在那里盯着,让我去城里找你们求助。” “穆老大一个人?”谢靖亦意识到了危险,那些人如果要跑,依着穆老大那个性格估计要打起来,到时候估计他要吃亏。 ------题外话------ 谢谢几位小可爱的收藏,爱你们哟~~~ 第四十六章 帮手(二) 谢溪摇头,“穆清回穆家寨找人了。” 谢靖亦点头,看向陆刃:“还是你回去调兵吧!现在有危险的好歹算是我的亲家,我不去怎么行。还有这穆家寨的人再怎么说也是匪寇,你毕竟是朝廷之人,多有不便。” 陆刃不知道她哪儿来的一肚子歪理,这是看人情的时候嘛? 他眉头蹙着,有些不悦,刚想说不。 谢靖亦又先发制人:“看来陆刃你也同意了,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可是充分相信陆刃小哥儿你的轻功的,你快去快回哦!” 陆刃无奈,“那你自己小心!” 谢靖亦摆摆手,傲然自信:“没事儿,我的功夫你是知道的。” 待陆刃走后,谢靖亦看向谢溪,第一句话不是询问他这几天是不是安好。 而是上下大量他一番,“身体素质果然还是太差,人还胖了,看来你这几天日子过的不错啊,连功夫估计都忘了练了吧!” 谢溪:“…………” 说好的姐弟情深呢? 都是骗人的! 不过他这几天日子过的确实不错,你别看穆清看着张扬马虎,性子大咧,手艺确实不错。虽然自己嘴上嫌弃,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吃了很多。 娶回家确实不错! 等等,我怎么会这么想? 谢溪意识到了自己心思的改变,连忙改变想法,娶回家还是最多做个厨娘吧!至于当家主母,还是让一个温婉贤淑的美人来吧! 谢靖亦看着谢溪出神,出手直接一掌拍在他头上,“想什么呢,走啦,不然你岳父要揍你啦。” 谢溪吃痛,小声嘀咕:“怎么现在姑娘都这么暴力呢,一点都不温柔。“ 但他还是低估了谢靖亦的耳力,“想要温柔啊……这个我可就要和小穆清讨论讨论了。” “呵!”谢溪觉得生活没有了乐趣,“别了,阿姐我求你了,我可是你弟弟啊。” 谢靖亦痞气一笑,嗔道:“别贫了,走吧!” 穆清实在是担心穆龙,召集马伯他们支援之后全然忘了谢溪的叮嘱,执拗的也要随着他们一同去找穆龙。 马伯:“阿清,你一个姑娘家的,太危险了。” 穆清不依:“马伯,我知道您是为了好,但是阿爹一个人在哪儿了,我必须要去。”她因为担心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张扬嬉笑。 “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马伯妥协。 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多年,情感之深是外人难以想象的,这种危难关头,还是在一起才能彼此安心。 穆清心中抱着侥幸,希望那群人动作可以慢点,至少等到他们赶到再动手。 但总是你怕什么它就来什么,想法跟天意总是背道而驰的。穆清带着人赶到时穆龙已经和他们缠斗在一起了,其实是穆龙一个孤家寡人被打的很惨。 朝雨抱手站在一边,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突然闯入的穆龙,只不过冷漠至极的语气透露了他此时异常不好的心情,“给我往死了打。” 那群人得令,手段招式更加毒辣。 穆清看见这一幕,猛然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快扎进皮肉中了,本就大的双眼此刻更是圆睁,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她大喊一声“阿爹”,随后就准备冲进人群。 马伯见此场景连忙提声大喊:“弟兄们上,给大哥帮忙,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不好惹的。” 气氛被调动的十足,穆家寨的兄弟们都是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劲头十足的冲进了厮杀圈。 朝雨带的那批人为了应对这波攻击,不得不放开穆龙,穆清得了机会,疾步上前将躺在地上的穆龙搀着。 看着原本糙气的汉子被打的颓弱,满脸都是青肿淤血,穆清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啪啦啪啦的往下掉,“阿爹,阿爹,你没事儿吧?是我不好,不该让您一个人在这儿,您别怕,我带着马伯他们来了,谢溪马上也就回来了。” 穆龙勉强一笑,血沫从嘴角流出,“傻孩子,阿爹没事儿,就是被打了几下,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又是一顿猛咳,口中吐出一大滩血水,中间还伴着几颗染了血的牙齿。 见此,穆清哭的更狠了。 穆龙勉强的抬起手摸了摸穆清的头,边说:“别哭了,爹心疼。你再这么哭,你娘就该托梦吼我了。” “哦!”穆清破涕为笑,“那您要答应我以后保护好自己,不再随便受伤了。” “行,爹答应,爹保证!” 朝雨带的人毕竟还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在对敌这方面完全是呈单方面碾压的局面,马伯他们被压制的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马伯大声:“大哥,带着阿清快走!” 穆龙和穆清被这一吼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危险之中。 “阿爹,快起来,我们先走。”穆清作势要扶起穆龙。 穆龙摇摇晃晃站起,把自己的手臂从穆清手中抽出,“阿清,你快走!” “您呢?” “我的兄弟们都在这儿,我怎么能一个人独自逃走呢。”穆龙目光转向正在拼杀的马伯他们,他这辈子何其有幸才得了这群兄弟。“听话,还是你先走,谢溪那小子还等着你呢!” 穆清也执拗,“阿爹不走我也不走,我们就一起在这儿等谢溪来。” 穆龙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性子犟的很,估计是劝不听的。遂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那你躲在我背后,别乱跑。” “好嘞!” 朝雨皱了皱眉头,马伯他们虽然实力不济,但性子都是刚毅不屈,被打趴了又爬起来继续战斗,实在难缠的很。 眼看事情进度被拖累太多了,朝雨出手了。他眉宇间全是冷气,身上更是煞气骇人,拔剑都是凛冽之气。 朝雨招式狠厉,招招毙命。他一眼就瞧准了穆龙,这个最先打断他们的人,脚上使力踏在泥滩地上,溅起水珠洒向四周,起身嗜血剑尖直指穆龙。 穆龙忙着对付周围的人,到时没注意朝雨的突袭。但穆清看见了,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失声大叫:“阿爹小心!”然后她用此生最快的反应挡在了穆龙身前。 第四十七章 对战 穆清动作过于迅猛,穆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一下子没站稳竟单膝跪在了地上。看着剑尖就要没入自己女儿的胸膛,穆龙快要目眦俱裂。 “阿清!” “穆清!” 两声不一样的声音响起在夜空中,然后之间一抹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自空中滑过,手中长剑铛的一声在千钧一发时刻挑开朝雨的剑。 穆清慌乱回头,是谢溪!他回来了!她对着谢溪笑了一下,然后瘫软在地上。 谢溪急忙跑过来扶住穆清,“喂,穆清,没事儿吧!” “你来了啊,我就你知道你会来的。”穆清说着说着带了哭腔,“你知道吗?我以为我要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谢溪低头看把头埋在自己胸膛哭的穆清,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慰。 心中暗自恼怒:谢溪,你平常不是挺会说吗?这会儿怎么不说了,废物。 他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拍了拍穆清的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这不回来了吗?” 穆清这时候也缓过神了,推开谢溪,娇怒责问道:“你怎么来这么迟啊?你知不知道我和阿爹在这有多危险。” 谢溪:“…………”变脸这么快的吗? 朝雨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眉头蹙的更高了,语气幽冷:“敢问阁下何人?” 谢靖亦勾唇一笑,痞气十足,用更嚣张的语气回敬他,“取你命的人。” 朝雨不怒反笑:“区区连姓名都不敢报的人,还妄谈取我性命,狂妄。” “试试不就知道我是不是狂妄了。”谢靖亦向来在打架这方面不啰嗦,她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 不忘回头嘱咐:“阿四,照顾好你媳妇和岳父。” 说完长剑直指朝雨,动作快的在谢溪他们看来就是一道幻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谢靖亦的剑术更是很好的诠释了这一道理。 朝雨起初有些轻敌,这一剑他反应不及,剑到身前已经躲不开了,于是他双手握剑格挡,剑尖跟剑身撞在一起发出铿锵一声直击众人耳膜,穆清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 谢靖亦邪肆一笑:“小子,不错啊!” 朝雨冷哼一声,后脚用力抵住向后退的身子,全身力量汇聚于手用力推开谢靖亦的剑,接着一个上挑想要趁谢靖亦避招时打掉她的剑。 谢靖亦身姿灵动避开这一击,翻身到了朝雨背后,谢靖亦轻飘飘的一剑砍向朝雨手臂,朝雨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并且回敬给谢靖亦一剑。 朝雨也看出来谢靖亦的目的了,除了第一剑是在认真之外,其余的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只想要拖延时间吗? 呵!做梦! 朝雨轻嗤一声,“阁下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奉劝阁下还是认真些好。” “多谢劝告,不过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完谢靖亦攻势开始迅猛起来,颇有大杀四方之势。 朝雨也不是吃素的,对于谢靖亦的招式都是照接不误,不过很快,朝雨就意识到自己在跟着谢靖亦的节奏走,变得非常被动。 他一次次想要掌握节奏,但每次都被谢靖亦阻止了。眼看他们就要被拖住了,朝雨内心也有些急躁。 于是他硬生生的接下了谢靖亦的一剑,手臂上马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都往外翻着,他忍住疼痛但嘴角还是逸出了一丝痛哼。 谢靖亦本还因朝雨硬接伤害而吃惊,接着便看见他飞身利刃直指谢溪几人,心中大叫不好,顺道感叹自己竟然被人摆了一道。 谢溪他们一个是伤残一个是半吊子还有一个压根儿不会武,要不是还有几个穆家寨的兄弟护着他们,他们早就向阎王报道去了。 这时他们被困在包围圈里,朝雨要杀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谢靖亦今天要是让朝雨在她手里杀了她要护着的人,那澹台锋估计会马上从澹台山下来把她抓回去回炉重造。 她剑势凌冽破开包围圈,再也没有一点儿戏,终于在剑入胸膛之时截住了。只不过谢靖亦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手臂被震的发麻,虎口更是有些破裂。 谢靖亦不由得在心底咒骂,同时希望陆刃可以快些来。她一个人既要对付武艺高强的朝雨又要护着谢溪等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二人经此后又缠斗在一起了,这时穆家寨的兄弟们已经溃不成军了,朝雨那方的人也还没忘记自己今晚的任务,分出一群人继续运粮。 朝雨迫于谢靖亦的攻势,退到了暗道入口旁。大喊:“都撤!” 说完又是硬接谢靖亦刺在胸口的剑为自己换来喘息时间,他从怀中掏出烟雾弹往地上一掷,这气息太过呛人,谢靖亦等人都忙着捂住口鼻那还有精力注意朝雨他们的动作。 朝雨他们借着这个机会趁着夜色钻进暗道跑了,当然以朝雨这种性格是不会给谢靖亦留下任何追来的机会的 谢靖亦追下去刚走两步就被里面的重重石门挡住了。 推不开! 算了,折回去等陆刃来吧,“这位还真是个狠人。” 她低头看了眼虎口的裂开,还有身上不少的剑痕,真疼啊!虽然朝雨身上也没好到那儿去,但她心里还是不平衡,她都多少年没受过伤了啊,没想到今天这么狼狈。等会儿陆刃来了说不定还要嘲笑我技不如人呢,这有可能成为一辈子的黑历史啊! 等等!打住! 谢靖亦及时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己受个伤关他屁事! 谢溪急忙上前,“阿姐,你受伤了,没事儿吧?” “无碍,小伤。”谢靖亦整理一番衣服,问:“穆老大如何了?” 穆龙勉强站立,拱手敬道:“穆龙多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应该的!烦请穆老大让你的人清清这余下的粮食。” 朝雨他们还没有将粮食完全运进暗道,打斗之后这会儿地上全是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 穆龙点头,招呼:“大伙动起来啊!” 谢溪低声在谢靖亦耳旁问道:“陆世子怎么还不带人来啊?” “不知,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第四十八章 暗室 陆刃回到田府时,元珩还在同百里巽赏析那幅书法,其实是元珩在天南地北的说话,百里巽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笑着,偶尔回应一两句以示礼貌。 百里巽抓住空档开口:“王爷,时候不早了,下官还是先告退了。” “秉文兄,你都提了好几次了,你为何这般急切归家?莫不是家中藏有美娇娥?”元珩一双桃花眼看向百里巽,眼中尽是调笑。 百里巽柔和一笑:“王爷勿要取笑下官,下官还没有这等福气。” “哈哈!”元珩摇开折扇,放声大笑,“说来本王一直疑惑一事,秉文兄为何现在还未成家?” “业未立,不敢妄想成家之事。” “秉文兄谦虚,你现在可以舅祖父身边的红人啊,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承王爷吉言。” 这时赵纵从门外进来,瞥了百里巽一眼,百里巽点头微笑示意。赵纵步履匆匆,径直走向元珩,附在元珩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元珩起身看向百里巽,盈盈笑意中掩藏的是锐利的刀子,“今天有些晚了,秉文兄还是就在这里歇息吧,你府中我会让赵纵去通知一声儿的!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 百里巽极其敏感,“多谢王爷美意,下官还是回去的好。” 元珩伸手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言,本王先走了。”他此刻态度果决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与平时亲和之像大相径庭。 元珩出来之后直奔陆刃所在之地。 “来宁,如何?” 陆刃蹙着眉,语气有些急:“粮食在扬水堤坝附近,靠近穆家寨。谢靖亦先去追了,我回来调兵去助她。” 元珩点头,“你虽然是扬州水军督军,但这个兵我们用不了也不能用,你且带着我的命令去找耿勏,让他率领京机军助你。” “百里巽如何处置,我看你已经将他扣了下来?”这一去必然是要将许多事表露出来,危险也会接踵而至,怎么看百里巽就是其中最大的威胁。 元珩桃花眼微眯,“就算是最后我们都猜错了,这件事中并有没有他的身影,但就论陈申那封信我们都不能留他。至于理由嘛!找找就出来了。”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 陆刃颔首:“我让陆空留下来助你们。百里巽精通机关暗术,家中必然设有暗格收藏重要东西,你让赵纵他们认真搜查,不可放过任意一处。” “来宁放心!你还是速去找青禾为好。” 看着陆刃又急匆匆走了,元珩对着放哨的赵纵说:“说的可都听见了?” 赵纵点头。 “那就按着吩咐去做吧!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出一点差错。”元珩面容严峻,上位者之势逐渐显现。 赵纵得了命令同陆空一同去搜查,这一搜竟然半点东西,二人正不解准备再次搜查一遍的时候。 突然书房内响起了一道声音,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屏气凝神藏好,手都已经搭在了剑上。 然后就见一个穿着血迹黑衣捂着胸口的冷面男子跌跌撞撞的从一堵墙后出来了。 是朝雨,他本来应该直接运粮食走的,但他有些担心百里巽安危,这才强撑着过来看看。谢靖亦那一剑是真的狠,要不是他迎上去的时候偏移了方向,此刻他早就死了。 朝雨在书房内竟然没有看见百里巽,但桌上东西却还是呈摊开状态,朝雨知道以百里巽的习惯定不会如此,恐怕他已经来迟了。 朝雨警惕周围,并且轻声向后退步,退至墙边,开了机关,整个人又没入暗门之中。 待朝雨一走,二人立刻上前查看。墙上挂的是幅画,画的是个二月火红枫林,有两个少年持酒对坐。 “纵使山水常在,你我皆不复儿时情滋味,只愿夙愿得了,归来再酒一杯。” 陆空将这句念了出来,他偏头问赵纵:“你说这画明明画的是两个少年,这段话念出来怎么这么像是写给心悦之人的啊?” 赵纵摇头:“不知。”他伸手照着朝雨那样在墙上按了几下,石门开启,入目是黑不见尽头的阶梯,二人小心翼翼的下去,石梯尽头是个地下石室,里面就放置着一张上有一封信的案几和一个锁着的木箱。 二人得了这两样东西,立马往回赶。 陆刃速度越来越快,耿勏他们都快跟不上了。 “陆世子,您可以慢些吗?兄弟们都跟不上了。” 陆刃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耿勏却从这这一眼中感受到了实质性的威胁。果然,陆刃剑眉蹙起,刚毅的脸庞带着尖锐,眸间更是蕴着丝丝凉气。 耿勏被震慑住了,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就在他想着如何补救的时候。 陆刃鄙夷道:“从来扬州之时,本世子就觉得你和你的京机军就是一群饭桶,今日更加确定你们还真是徒有虚名。既然跟不上那就回去,不必跟着呢,以免我看的心烦。” 耿勏急了,虽然他们是比不上陆刃,但也不能这样说啊,这是在侮辱他们。他想辩解,但他一看到陆刃那张冷漠到可以掉下冰渣的脸他就说不出话来,“这……陆世子……您……” “嗯?”陆刃又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语气更是不屑,“本世子说错了?不服的话就证明给我看。”说完一甩缰绳策马扬鞭马上就跟耿勏他们拉开了距离,耿勏耳边回响着陆刃最后那句话,若有所思。 他们京机军当年也是守卫京畿的主力军,也曾令人闻风丧胆,是何时变成这种无甚用处的拖累的呢?又是何时开始疏于训练,整日里饮酒赌博,只知通过谄媚上司获得升官的呢? 大概,好像都是从七年前开始的吧!就是在赵家覆灭之后,陆家上交兵权淡出朝廷之后吧! 既然给了他一个机会跟在陆刃身后,那他也要试着重振京机军,证明给这个年少就沙场喋血的世子爷看,给所有人看,京机军不是孬货,他们军人没有孬种,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耿勏回首看向他们,慷慨激昂道:“兄弟们,今天我们就证明给陆世子看,我们都是真正的汉子!” 第四十九章 多谢你 陆刃说这些话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想要激励耿勏,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也看出耿勏他依旧有想改变现实的想法,要不然元珩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招揽于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真的很担心谢靖亦的安危,虽说他十分相信谢靖亦的武功,但以百里巽的为人定然不会将这种大事交付给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想着想着陆刃默默加快了胯下骏马的速度,“驾!” 等着陆刃赶到时,穆龙他们已经清点好了余下的粮食,谢靖亦则是在暗道入口附近左看看右看看,希望可以发现些什么。 “谢靖亦!”陆刃远远就看见谢靖亦身上的破烂了,顾不得礼仪教养,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她。 谢靖亦转身就看见平素正经古板的陆刃一脸焦急的向自己小跑来,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明眸皓齿发丝拂过空中,衣袂轻扬,可与星辰比肩。 “陆刃,你来了?” 陆刃握住谢靖亦的手腕,拉过她上下左右看了个遍,虽然都是小伤,但陆刃还是有些不放心,急迫发问:“外伤可还有?有无内伤?” 谢靖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就只有这些小伤。我都说了你要相信我的武艺,能够重伤我的人这世上数不出几个。” 陆刃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然后他就听谢靖亦小声道:“那……你是不是可以松开我了,你劲儿太大了,我手疼。” 他低头一看,自己果然攥着她的手,而且是愈发用力。 陆刃慌忙松手,实在有些尴尬,立马道歉:“对不住,多有得罪!” 谢靖亦活动活动了手腕,“没事儿!我挺糙的,耐打。” 陆刃就看见谢靖亦细长的手腕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刚刚握住时的手感。 在想为什么她的骨节这么细,手腕也没什么肉,自己一只手握着都还有多的。 又疑惑她剑是如何拿稳的,好奇鞭挞那么需要力量的武器是怎样在她手中发挥的。 要是谢靖亦知道陆刃会想这么多,她一定会非常认真的告诉他,自己的手腕已经比平常女子的手腕要粗很多。 “陆刃,怎么你一个人来了?王爷没给你派兵?”谢靖亦心想不应该啊。 “派了,在后面。” 话音刚落,耿勏就带着马步匆匆的京机军来了,“陆世子,臣赶来了!谢姑娘安好!” 陆刃斜睨了他一眼,全是嫌弃,抛下一句话就走了,“依旧是废物。”这样的军队连自身都保护不了,何谈守卫一国之都。 谢靖亦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对着一脸茫然无措的耿勏笑了一下,然后也走开了。 独留下被伤透了心的已经怀疑自我的耿勏和面面相觑的京机军。 “我赶到时穆老大已经和他们动手了,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体格高大,煞气很重,武功高强,所使的招式都是狠辣的杀招,应该是个杀手……他看出了我在拖延时间,因此设法抽身逃进了暗道,这密道有石门堵着,我进不去。你说这暗道会不会是从水里过的?” 陆刃仔细查看了一番,“说不定!这儿先让人守着,粮食我们运回去。王爷已经将百里巽扣下了,并且派人搜了他府邸,我们先回去看看,兴许可以发现些什么。” “好!”谢靖亦也不想在这儿吹凉风了,她穿着的本就是件湿衣服,好不容易有些要干了,刚才经历一番打斗之后出了汗,这会儿凉风吹在身上,是一番别样的凉爽。 这不,一阵冷风突然袭来,谢靖亦下意识摸了摸手臂。陆刃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动作,回想刚才握住的手腕确实是有些凉,关切问道:“冷?” 谢靖亦也不强撑,直言道:“有点儿,风太大了。” “哦,那你忍忍!” 谢靖亦:“??”等等,我听见了什么,他在说什么? 忍忍?这时候不是应该你主动把你的衣服我穿吗? 不要问谢靖亦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美丽的姑娘娇弱的表示自己有些冷,俊朗的公子马上嘘寒问暖,主动脱下外袍给姑娘轻轻披上,并将姑娘搂进自己怀抱,柔情小意着。 陆刃问了一句之后再也没有多的了,谢靖亦也不指望他能开窍,转头给一旁被迫脱下外衣给穆清披上的谢溪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谢溪真是无奈加无语,在接受到谢靖亦的同情之后又添了些委屈。 阿姐,救我! 谢靖亦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然后跟着陆刃走了。 谢溪不得再一次感叹谢靖亦的重色轻弟,陆刃的男色害人。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一定会抱着谢靖亦大哭一场! “从剩下的粮食可以看出此次他们偷运的粮食量巨大,要是这些粮食真的尽数流入了北梁,南秦在几年内都翻不了身。” 谢靖亦此话不假,南秦本就弱于北梁,国库大半都是依仗扬州商业,这次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发现,一旦开战,南秦会处在绝对劣势上。 “南秦羸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变,就算我们抢回再多粮食都是无济于事。”陆刃自懂事后就对元端这个皇帝愈发鄙夷,刚愎自用,偏听偏信,错杀忠良,自私自利。 如果不是天地君臣的礼法约束着他,他早就偷潜入皇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要了他的命。 “哈哈!”谢靖亦震惊于陆刃露出的表情,“南秦是羸弱,君主也的确是无能,但这不是有你这样的良臣嘛,未来也有元珩那样的贤君。你要是觉得不够,还有纵横武林的澹台少主我呢!我就算不吃不喝也一定让你们如愿以偿。” 谢靖亦在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陆刃突地止住了进门的脚步。看向谢靖亦的双眸清澈透亮,不见一丝杂质,整个人极其严肃认真,好似下一秒要和她谈论机密大事。 随后,菱形嘴唇吐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谢靖亦,多谢你!”并且还附上了一个微微勾唇浅笑。 第五十章 揭露(一) 谢靖亦被他这些行为整的一愣,疑惑:“突然谢我干嘛?” “谢你心有侠义,谢你胸怀黎民,谢你剑指奸佞,谢你手扶孱弱,谢你脚踏南秦,谢你身居江湖,谢你回花谷那一日救了我,更谢你缠着我。”陆刃说到最后又是浅然一笑,“进去吧,好戏要开始了。” 谢靖亦没动,她一直都还没缓过神来,这还是她认识的陆刃吗?为什么今天说这么多这样的话。 发烧了? 谢靖亦伸出手想要摸摸陆刃的额头确定一下,半路上却被陆刃截下了。 语声低沉:“谢靖亦!干甚?” 谢靖亦这时的求知欲盛过求生欲,另一只手啪的打掉陆刃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别动,让我摸一下。”然后摸上了陆刃的额头。 喃喃自语:“没发热啊,怎么说胡话呢?” 陆刃无奈又好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啊。他再次拿下谢靖亦的手,星辰眼眸直盯谢靖亦灵动双眼,一字一顿道:“我没发热,刚才都是肺腑之言。” 谢靖亦双眼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嘴中依旧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还是发热了。再摸一下。” 这一次陆刃没有纵容她了,但谢靖亦也是个犟的,二人就这样你扯我来几轮下来,竟然还没有分出个高低。 这时门内突然想起咚的一声,两人齐齐看过去。陆空被抓个先行,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真的只是准备来看看自己主子回来了没有,没有偷看的打算啊! 陆空抱着侥幸的心态道:“那个,属下就是来看看您二位回来了没,属下什么都没看见,您二位继续,属下先回去禀告王爷。” 两人猛然反应过来陆空在说什么,触电般的各自松开了手。 一时气氛有些凝固,陆刃咳了咳,陆空更不敢动了。 谢靖亦妄想解释:“那个陆空小哥儿,你别误会,就是你家世子头上有片树叶,我想给他摘下来,他偏不信。但是你也知道我平常最爱乐于助人,怎么可能让他等会儿在王爷面前出丑,所以这才有了你看的画面,懂了吗?” 陆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心中不由得哭天抢地:您二位说什么都对,都摸了我还敢说什么,求您二位让我走吧! 陆空要哭了。 谢靖亦觉得自己说服了陆空,这才定了定心神,对陆刃说:“进去吧,王爷等着呢!” 陆刃又恢复了当初的冷淡,板着那张青隽刚毅的脸,就连说话又都变成了单音节,“嗯!” 三人进主厅的时候气氛严肃到蚊子都不敢嗡嗡乱叫,元珩坐在主位上,其下坐着从床上起身匆匆赶来的田中,然后再就是一脸平静的百里巽,赵纵则是站在面带杀气的站在元珩身后。 元珩面前的案几上赫然摆着那个木箱。 田中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苦着脸问:“王爷,您这半夜把我们都叫来是为何啊?” 元珩浅笑安抚道:“舅祖父莫急,还有两位未到,事情不急着说。秉文兄,你说对吧?” “王爷所言极是,商讨事情确实需要所有人都到齐。”百里巽付之一笑,像似没听懂元珩的弦外之音。 突然,一道清脆女声自门外传来:“不知道王爷这出戏是不是在等我们这两个观众呢?” 元珩会心一笑:“看来青禾并无大碍。” “托您的福,那些人还奈何不了我。” 谢靖亦和陆刃并肩而立,二人都是身姿挺拔,傲然如松。但她还是矮了陆刃一个头,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逼人气势。 百里巽无声间悄然打量着这个容貌清秀,却看过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的姑娘,一双眸子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他从谢靖亦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无论何时,他都不会忘记该有的礼仪,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修养,“下官见过陆世子,还有这位青禾姑娘。” 陆刃颔首不做过多表示。 倒是谢靖亦十分感兴趣的看向百里巽,“这位相必就是百里巽大人了,真是如传闻一样儒雅温润,举止有礼啊!久仰大名!在下谢靖亦,字青禾。” 谢靖亦对于他的观察倒是丝毫不避讳,目光如炬眼神锐利。身材修长,眉目为润,看人时眼神却是薄情之人惯有的那种浅淡。 元珩:“青禾快入坐,事情快些做完也快些让舅祖父回去歇息。” 田中不自然的笑了笑,“一切由王爷做主。” “首先,本王要代赵纵先向秉文兄说声对不住。本王原本是让赵纵去你府上传个话儿的,但他路过时有恰好听见你房中有异动,恐是贼人,这才进去一瞧。”元珩真的是有说书的潜质,编的故事也能说的这样抑扬顿挫,像真的一般。 “进去了果然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企图行窃,还阴差阳错打开了你房中暗室的门,赵纵跟着进去一看,发现暗室中只剩下这个木箱和这封信了。” 谢靖亦马上接话,啧啧感叹:“现在贼人都如此嚣张了,看来扬州治安还是有待改进啊!” “青禾此言有理,先是水寇横行,再是盗贼入室。可见扬州治安确实是亟待改进。”元珩说完还意味性十足的看了田中一眼。 此时田中已经将谢靖亦骂了个遍,“老臣日后一定加强防范。” 谢靖亦补充:“刚才王爷说百里大人暗室中只剩下这两样东西了,说不定其他的宝贝都是盗贼盗走了,所以田大人还应该严加盘查进出城人士,为百里大人追回宝物。” 田中这时只盼望谢靖亦能够早些闭嘴,对于她说的话自然是连声应好。 元珩:“既然歉意表达到了,那本王可就要开始说正事了。”他拿起案几上的信,“本王希望秉文兄可以解释一下这封信。” 上面写的字同谢靖亦和陆刃在关子成身上见到的百里大人亲启这几个字一模一样。 谢靖亦手托着头,姿态懒散,看向身旁的陆刃,假装疑惑:“陆刃,这个字看着眼熟,可我有些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了。” 陆刃抿了一口茶,“溪县时见过。” 第五十一章 揭露(二) 谢靖亦恍然大悟:“哦,那次啊!关子成身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封信。”挑眉看向百里巽。 百里巽对于谢靖亦的话并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笑笑,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我和陈大人一同来自难城,往日里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 元珩继续道:“那这信中却详尽的写了本王几人在溪县的一举一动,你该如何解释?还有陈申说了他擅自做主,以刺杀之法逼迫本王离开,好保全秘密。本王想问问秉文兄,他有什么事是需要你做决定才能做的,又有什么秘密是需要避开本王的?” “嗯?”元珩桃花眼微眯,透着审视。 “下官不知。” 元珩大笑两声,“好一个不知!来宁,你且来帮秉文兄说说,毕竟他当初可没少想帮我俩和解。” 陆刃瞥了一脸坏笑的元珩,知道他这是恶趣味又开始了。“谋逆,贪污,叛国。” 百里巽付之一笑,原来那时就开始算计自己了,依旧平静道:“我想王爷和陆世子是误会了,这三样下官可是一样没占。” 陆刃冷不丁补充道:“还有细作。” 元珩紧随其后:“那三样都是南秦子民才配犯的错,秉文兄你作为北梁人,确实是不会犯。” 田中血液有些发凉,整个人仿佛身处在冰冷的冬日,心脏就像是溺水了一般窒息的厉害。脑中飞速的想着自己该怎么办,百里巽是他提拔的,要是他真是北梁细作,自己第一个逃脱不了责任,更会牵扯出自己往日干的那些事儿。 他愁眉苦脸看向百里巽,竟是没有半分慌张,于是他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事还有回寰的余地。 但百里巽下一句话彻底将他打入地狱,“北梁人又如何?” 田中怒不可遏,指着百里巽大声道:“百里巽!你……你……” 百里巽对于他的愤怒只是轻轻一笑,不解释不辩驳也不致歉。 谢靖亦不得不佩服百里巽的君子坦荡荡,也更加警惕他,心性过于强大,临危不惧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他自从开始就没有露出过恐惧或者是担忧的神情,坦然自若到让她差点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猜测错了。 “如何?”元珩咀嚼着这两个字,“本王来告诉你北梁人干了什么。盗取我南秦粮食,毁我扬水堤坝,嫁祸我南秦百姓,私挖我南秦土地。你说如何?” 百里巽看了一眼有些激动的元珩,摇了摇头,破天荒的发出一声嗤笑:“那又怎样,晋王殿下,你可知南秦每年派往北梁的细作有多少,他们做的事何尝不是你上述说的种种,或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事情没有对错,只不过各为其主,谁有本事谁就是对的。还有,严格来说,还有,杨桥的粮食是我花钱买的,平等交易而已。” 谢靖亦真的是非常喜欢百里巽这种面带微笑呛人的行为,要不是二人处在对立面,这么有趣的人她真的想要结交一番。 “百里兄高见!一切都是各为其主,所作所为也只是种壮大己国削弱敌国的手段而已。”谢靖亦这个人吧,对于她欣赏的向来都是直言不讳,管它场合时间。 百里巽有些惊讶会遇上这样直爽的人,对着谢靖亦由心而笑,道:“多谢夸奖,谢姑娘当真是直率。” “还好还好,我更欣赏百里兄的通透。” 陆刃剑眉蹙起,低沉磁性语音喝道:“谢靖亦!” “干嘛?” “你在干嘛?”拆台吗?反水吗?还是要坐下来喝一杯交谈一番各自想法?陆刃真的想要撬开谢靖亦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在此种时刻应和百里巽。 “还能干嘛,你看不出来吗?我觉得百里兄说的很对,我在表达我的赞同。没逾矩吧?没轻佻吧?” 陆刃摇头。 “那就行了,像个小老头一样管的真宽。”谢靖亦再一次觉得陆刃应该才是那个自小在澹台锋身边长大的人,自己和游潮才是昆山老头的弟子。 陆空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求求你们了,收敛一点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世子爷,你的礼仪呢?你的男女有别呢?谢姑娘,你还我真正的世子爷! 陆刃哽住了,说了句:“自己注意些!”就不在说话了,看的出心情有些不悦。 “百里兄好像刚才还说了谁有本事谁说的就是对的这句话?现在啊,你在我们手里,所以我们说的就是对的,可对?” 百里巽也没料到会是这种转折,哈哈大笑起来,称赞:“谢姑娘真是妙人儿!” 陆刃也是舌挢不下,对谢靖亦的这个转折哭笑不得。元珩更是目瞪口呆,他先前对于谢靖亦的行为还有些不喜,现在竟然还觉得有些可爱。 “你们以为我会说什么?”谢靖亦不由得感叹这群人真是太不了解她了,“以为我会说百里兄你说的对,你们北梁没错,我站在你这边儿,我让你回北梁?” “谢姑娘此言差矣,你凭什么觉得我要依靠你才能回北梁?”百里巽此刻的状态跟平日里与人聊天时一样闲适自然。 “不靠我们?靠那个偷粮的冷面杀手,又或者靠你自己,我看百里兄不像是武功很好的样子啊!而且你那个帮手估计现在躲在哪儿疗伤呢?”谢靖亦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凝血的虎口,真想把那个人揪出来再打一顿。 “朝雨受伤了?”百里巽突然拔高声调,惹得众人一阵意外,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谢姑娘,斗胆一问,朝雨受伤是否严重?” “那小子叫朝雨啊!伤的重也不重,其实还好,就是胸口中了一剑,手臂被砍了一剑。”在她看来还没到要死的地步就是不重,但她不清楚百里巽口中的重伤标准是什么。 “你为何这么问?” 百里巽解释:“朝雨很多年前就跟着我了,武功少有人及,可以说是神惊鬼怕。” 谢靖亦了然:“哦!我忘了告诉百里兄了,我其实也姓澹台,我武艺在江湖上也到了神惊鬼怕的地步。”言语之中还有些自豪骄傲。 第五十二章 证据确凿 “所以啊,你不要想着从我手底下逃跑,因为那都是徒劳无功,我会在你有这种意向的时候就打断你的腿。”谢靖亦偏头一笑,眉眼弯弯十分好看,当然是在忽略她语句中夹杂着的痞气的前提下。 “澹台青禾?”百里巽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态,“没想到澹台山已经和晋王爷联盟了,刚才是我失敬了,澹台少主!” 谢靖亦点头,“看来我还是挺出名的嘛,连百里兄这种文人雅客都知道。” 百里巽再一次因为谢靖亦的话笑了起来,“谢姑娘谦虚了,澹台少主的名号可是响亮的很,今日得见才知道外界传言不可尽信。” “怎么,有些失望?”谢靖亦挑眉,语调有些不满,还顺带活动活动了手腕,仿佛只要百里巽点头,她马上就会动手。 百里巽摇头,“只是外界传言澹台少主是个冷面美人,不通人情道理,解决问题只用武力。今天见了才知道澹台少主同样是个趣人,一张嘴更是伶俐似辩者。” “好说好说!” 陆刃就看着两人就像家话闲谈一般,你一言我一句的,本来剑拔弩张的局面这时候竟然是一派平静。 “咳咳!” 谢靖亦成功被陆刃吸引,眨巴着灵动深幽的眼睛看向他,无声之中在问:何事? 陆刃眼神警告她适可而止,并看了一眼元珩。 元珩此时正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谢靖亦也假意咳嗽两声,道:“不好意思,跑偏了,王爷您请。” 她刚安静的坐好,就又遭了陆刃一记冷眼。 谢靖亦:“…………” 元珩双手摆弄着木箱,看向百里巽:“秉文兄,你可承认你是北梁细作?” “我从未想过否定!” “那不知是否可以请秉文兄为我们打开这个箱子呢?” 百里巽看了一眼木箱,摊手:“请恕秉文不能援手。” 谢靖亦有些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就算百里巽再有风度,他也不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啊,那木箱里面指不定藏着啥重要机密呢! 她大手一挥,十分豪爽:“拿来让我和陆刃看看!” 说完又谨慎的询问了一句:“王爷,行吗?” “赵纵,拿去给青禾看看。”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大概有十四寸,外表看着并不精致,采用的原料是类硬度较高的木材。 元珩对着谢靖亦道:“这个箱子看上去无锁但内部却是有着某种暗扣之类的东西,你看看能不能打开。” 谢靖亦准备先递给陆刃看一眼,但被陆刃拒绝了,“你来就好!” “哦!” 只见谢靖亦先是上上下下整体看了个遍,然后一双修长素手就开始捣鼓起来,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好了!”谢靖亦将木箱递给赵纵。 元珩顾着看里面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问谢靖亦是如何破开的。 谢靖亦感受到了周围几道目光,有两道是赵纵和陆空佩服的眼神,他们刚才在这里研究了许久都未打开,谢靖亦这么轻易就打开了不得不让他们怀疑自我。 还有一道目光是百里巽的审视,“你为何知道如何开这个机关匣?” “这种机关匣我小时候玩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里面装着机关转轴和滚珠,跟着滚珠声拨动转轴就可以了。” 百里巽再次问道:“这是我们百里家的独有机关匣,从未显露于世,你从何处得到?” 这样一说,陆空和赵纵心里立马平衡了,人家家传宝贝,解不开正常! 谢靖亦一怔,道:“我表哥澹台越泽的师门和你们百里家祖上是一家人,传承的东西自然也差不多咯!” 百里巽摇头苦笑,“看来我果然是太过自负了,今日才落到这等境界。罢了,都是命。” 元珩:“看来这一切你都供认不讳了。”他手中的正是园林和扬水堤坝二者的工程图,以及他同别人的书信,信中写的尽是关于粮食的事情。 “百里巽,你串通溪县知县陈申,私挖暗道,破坏扬水堤坝,诬陷穆家寨众人,窝藏北梁杀手,暗窃扬州粮食,你可知罪?” 百里巽:“是!” 元珩又言:“你虽然是北梁人,但你现在既然是南秦的官员,本王就要用南秦的律法来治罪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百里巽坦然接受一切,既没有将死者的悲怮目光,也没有常人惯有的哭啼辩驳。相反,他平静的好像自己不是赴死者,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区区生死何惧之有的风骨依旧。 他突然起身,赵纵立马下意识拔出剑,却被元珩一个手势阻止了,“先看看。” 百里巽走至门口,头上是漫天的星光,他面向北方,眼神好像空洞无物又像是在透过高高的院墙,再穿过绵长的空间距离在看着一个人,那里面有眷念。 那个人兴许这时候也在看着星空,不过他看的是星象,我看的是夜景。 又想起好像他们最后一次聊天也是立夏前后时分,他们坐在凉亭中,还在谈论下一次见面喝什么酒,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啊! 百里巽低笑一声,摇了摇头,低语:“当初的结客少年已然是回不去了,终归我还是失信于你了。” 谢靖亦有些动容,这种眼神或许比任何悲戚目光都要感人。 “百里兄在北梁是否成家?”谢靖亦终究是没忍住。 百里巽摇头,“是我倾慕于他,他不知道。” “能被百里兄倾慕定然是十分幸福的事。” “不,是他的负累,更是他的耻辱。”他笑的苦涩,可说起来又是唇齿留念。 百里巽转身双手合至胸前作揖道:“罪臣还有一事恳求王爷,请应允。” 田中气的胸口起伏,指着百里巽咬牙切齿道:“你个细作竟然还有胆子提要求,来人啊,给我押下去斩了。”他心中的念头是要快点处理了百里巽,免得百里巽拖他下水,把他的事都给抖出来。 元珩双眼微眯,表情十分不悦,冷声道:“田大人,是否问斩不是你能决定的事,这还要等着本王押他入秦州,禀告圣上之后再做决定。”又看向百里巽,言语倒是客气:“秉文兄请说。” 第五十三章 秋月枫叶 “罪臣书房中的那幅二月枫叶图,是罪臣重要之物,还请王爷恩准它伴我最后一程。罪臣在此多谢王爷大恩。”百里巽在这时第一次露出了请求的神色,那幅画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元珩当然不会放松警惕,给了赵纵一个眼神,“赵纵,去。” “是!”赵纵会意,定然是会好好检查一番。 又吩咐道:“耿勏,将秉文兄带下去严加看管,出了事提头来见。” “是,微臣定不负王爷厚望。” 元珩最后看向田中,笑眼微眯道:“舅祖父,您现在可以回去歇息了,今晚辛苦你了,昭允明天再向您赔罪。” “无碍无碍,那老臣先走了。”田中尝试几次起身均未成功起身,元珩这才悠悠起身将他扶了起来。 “舅祖父身体不如前几日好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因为琐事过多劳累,这不万事都还有我嘛!您说呢?”元珩笑里藏刀,桃花眼笑的跟狐狸如出一辙。 田中咽了咽口水,声线有些抖:“王爷说的是,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嗯,舅祖父慢走。” 田中走远后,谢靖亦评价:“王爷也真是的,这老头都已经怕成那样了,你还这么吓他,不怕他突然咽气,你那皇帝爹找你麻烦。” 元珩摇开折扇,“不会的,祸害遗千年,他可舍不得死。今天的事,你们怎么看?” 谢靖亦耸肩,“没什么看法,想说的刚才都说了。现在我就只对百里巽口中的那个她感兴趣,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才能让他如此挂怀,他们俩的故事可比话本子里的爱情更要唯美。” 陆空脑海中浮现那幅枫林图,他想说:不一定是美人,有可能是…… 陆刃真想知道她的脑回路构成是怎样的,沉声道:“少看那些无良话本,有时间不如看看兵书。” “陆刃,怎么看个话本子你都要管,我闲暇时打发时间都不行吗?”谢靖亦有些不开心 陆刃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管的有些宽了,但他每次总是言语快于脑子。 “是我逾矩了,对不住。”陆刃抿了抿嘴,马上道歉。 谢靖亦又心软了,“那个……其实吧,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特别像我舅父,他老喜欢板着个脸教训我,我这不是被批评出阴影了嘛,这才反应大了些,你别在意啊。” 陆刃:“嗯!澹台山主也是为了你好。” 谢靖亦:“…………” 元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真的让人想笑。一个古灵精怪带着痞气,一个古板正经带着严肃。 他这一笑,饶是谢靖亦脸皮再厚,陆刃反应再慢,也不由得红了脸。 元珩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好,那我先回客栈了。告辞!”谢靖亦为了避免尴尬,立马提出自己要走。 “青禾。”元珩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谢靖亦,“天色已晚,不如就留在田府休息吧,正好咱们明日一起去杨桥府上和穆家寨。” 谢靖亦有些迟疑,悄悄看了陆刃一眼,“这不太好吧?” 元珩柔和一笑:“有何不好,来宁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吧?”他看向陆刃,神色中的调侃和戏谑陆刃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嗯,甚好。”他的神情一贯高冷,从他青峻且淡漠的脸庞上完全看不出他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谢靖亦因此犹豫了,推迟道:“还是算了,我回客栈路程不远。” “就留在这儿吧!谢溪不在,回去了也是一个人。”陆刃抢先在元珩之前开了口,惹得谢靖亦侧目。 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陆刃,有些不可置信,“陆刃,你再说一遍?” 元珩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来宁带你去歇息吧,本王先走了。“ 两人现在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是不敢开口。 陆刃双手负在身后,剑眉微蹙,刚毅的脸庞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要多想,我不是讨厌你,也不是觉得你不好。只是我……”就是想管管你,想让你更贴近我,想让你了解我的生活…… 谢靖亦一怔,这……是陆刃在向自己解释? “无事。”谢靖亦真的是太不习惯陆刃这个样子,他本来应该是傲骨铮铮的铁血汉子,解决事情的手段也是痛痛快快地打一架,这会儿他却站在这儿给自己轻言细语的耐心道歉,谢靖亦觉得这不是他认识的陆刃了。 一股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 但她说出这话又怕陆刃不相信,又说:“其实我也没有烦你管的宽,从小我舅父管我管的多了,我还挺喜欢现在也有人这样管着我。而且我不是也冲你发脾气了嘛,咱们两相相抵了。” 她双眸灵动有神,直直的看着陆刃,配着她清秀脸庞上的笑意,身上的清冷傲然尽然不在,有的是邻家少女的真挚俏皮。 “你要是还觉得别扭,那我们干脆打一架,过后今日之事就都一笔勾销。刚还我们还有个决斗约定,我看今晚月色正好,适合一决高下,你觉得呢?” 此言一出,尴尬一扫而空。对于武者来言,说再多华丽繁琐的辞藻都不如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来的实在。 陆刃点头,“甚好。” “那你是希望我用青蛟剑呢还是鞭挞棍?”谢靖亦立马又变成了那个傲视群雄的澹台少主,言语之中透着自信。 陆刃觉得此刻的谢靖亦真的在发光,相貌清秀却依旧惊才绝艳,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你哪件武器称手就用哪件!”陆刃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还是希望谢靖亦用鞭挞。 “哦!”谢靖亦这一声语调绵长,她似笑非笑看了陆刃一眼,“既然这样,我就用鞭挞!” 陆刃听见这个决定,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也有些愉悦。“嗯!” 谢靖亦没有错过这一切,心里腹诽:想要我用鞭挞就直接说嘛,还非得要我来猜,装! 第五十四章 夜里对决 陆刃抬头望向天空,黑色的夜幕中点缀着星辰许许,就像……就像谢靖亦的眸子那样闪耀,让人移不开眼,想要沉沦在其中。 夏日的夜风带着凉意,还有些水汽,翁住了眼睛,给两人都蒙上了一层薄纱,看向对方时隐隐若若,有着更加朦胧的美感。 两人立在校场两端,身姿如青松般傲然挺立,衣袂翻飞,更显侠气。 虽然是对决,但气氛并不肃杀,谢靖亦含笑却神色严肃,陆刃则是愉悦中带着对对手的敬畏。 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场期待已久的对决。无关身份地位,无关男女性别,只是一个强者跟另外一个他视为对手的强者之间的不留余力的真正对决。 谢靖亦挑眉一笑道:“陆刃,你怎么还不动手,难道是因为我太好看了,你舍不得动手。” 陆刃直接无视她的话语,“你先!受伤了我让你先出招。” 听到这话,谢靖亦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受伤了。她耸耸肩,无所谓道:“这点小伤影响不了我。而且啊……” 谢靖亦又想吊人胃口,她时刻注意着陆刃的表情,但是陆刃那张淡漠刚毅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谢靖亦想看到的东西。 “来宁小哥儿太俊俏了,我下不去手,所以还是你先动手吧!” 陆刃耳根有些发烫,菱形嘴唇抿紧,想要出言斥责她轻佻不正经,可又犹豫不敢开口。 谢靖亦看陆刃这幅模样,也知道适可而止,道:“陆刃,是我错了,不该调戏你,咱俩一起动手吧!” 陆刃听到这话脸色才好看些,颔首同意提议。 别说,陆刃是真的挺俊朗的。 正面望去,眼如黑色星曜石,炯炯有神,斜飞剑眉形状恰好,衬得他双眼如白纸上一点泼墨更加让人难忘。高挺鼻梁更显五官立体,菱形嘴唇总是闭着,让人一看就可以完整的看出他的唇形。 侧面来看,下颌线条形流畅,勾勒出线条利落的刚毅锐利面容,再往下,就是麦色的脖颈,上面凸起的喉结时不时因为吞咽口水而上下伏动。 谢靖亦目光炙热的看着陆刃的脸庞,竟然还吞了一下口水。 陆刃已经感受到了谢靖亦略有侵犯性的目光,眉头微皱,有些不悦,“谢靖亦,对战时为何分心?这不仅是不尊重对手,更是战场大忌,你难道不知吗?” 说着,整个人已像猎豹般疾驰了过去,然后谢靖亦就感受到了手臂一麻。 陆刃此时又已经退回了原地,手中藏锋并未出鞘。 谢靖亦有些疑惑为何陆刃要用没有出鞘的藏锋打她一下,用的力还挺大! “这一下是罚你两军对垒之际心有他想。要是在战场上,若是你为主帅,对战时分心,到时候就会有无数个兵士为你的错误陪葬。要是你为前锋,更是会延误战机,轻送性命。”陆刃又开始了他铁面无私的训导。 谢靖亦:“…………” 非要这么严肃吗?刚刚才夸他长的好看,这才转眼又成了冷面煞神。 陆刃:“你难道不知吗?” “知道!” “知道为何会犯?” 谢靖亦:“…………”我能说我是因为你的脸才分心的吗? 这种话谢靖亦只敢在心里说,她不敢开口,害怕陆刃再次板着脸教训她。也羞于开口,毕竟垂涎一个男的容貌是件说出去不是很好听的事。 “就是因为夜色太美了,入了迷,这才分心了。”谢靖亦举起三指起誓,“陆刃,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你就原谅我吧。” “不可再有下次。”说完陆刃藏锋已经出鞘,剑身玄铁而铸,厚度适中,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刻着陆家的狼图腾,显得杀气凛冽又极具气势,剑刃宽而薄,锋利无比,上面血槽开的更是让藏锋更加嗜血,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 谢靖亦立马提着鞭挞来迎击,二者相碰发出哐呛一声巨响,震得谢靖亦本就受伤的虎口再次裂开。 这一战,两人都没有保留,皆是拼上全力。两人都是内家功夫高手,每次武器相碰都是强势至极。 但陆刃毕竟是男子,在力气上还是优势更大,谢靖亦手臂都有些发麻。因此她不得不借助灵活的身姿来避开陆刃的攻击,寻求转圜余地。 二人一来一往,你进我退,招式虽猛但都不是杀招,谢靖亦更是连鞭挞棍上的割风刃都没有开启。只是靠着精湛的技艺跟陆刃对战着。陆刃也是如此,每次都在剑要落在谢靖亦身上及时收力。 “陆刃,不是说了尽全力嘛,怎么让着我,这样一直打下去可是没有结果的。”二人实力相当,如果不下杀招,最后二人的比拼就会变成体力和耐力的对决。 陆刃也感受到了谢靖亦的手下留情,反驳道:“你又何尝不是?” 谢靖亦邪肆一笑,“这不是怕伤了来宁小哥儿你英俊的脸嘛,现在我可是要认真了。” 话音刚落,谢靖亦的攻势就凌厉了起来,鞭挞如豪龙破军之势长驱直入陆刃的安全领域,鞭挞挥舞时发出阵阵破风声。攻势过于迅猛,陆刃只能用剑格挡,但谢靖亦这一击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陆刃不可避免的向后连续滑退了几步,手中藏锋都差点没拿稳。 “怎样?”谢靖亦挑眉看向陆刃,眼中全是挑衅,语调更是嚣张,“你确定还要继续这样吗?你是在小瞧我呢,还是太高估自己?” 陆刃眉头轻皱,也开始认真起来。若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感慨这场对决的精彩,二人都是这一辈的翘楚,武功造诣极高。 对决是以谢靖亦鞭挞落在陆刃脖颈大动脉上,而陆刃藏锋指在谢靖亦胸前结尾的。 两人相视一笑,收回手中武器,神情都是满足。 “果然还是这个结果啊!”谢靖亦感叹。 陆刃:“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要是不满意可以再来一次。” “我看是你不满足吧,你要是想再来一次我随时奉陪,不过下次就是用剑了。” 陆刃摇摇头,“一次就够了。你的伤怎样了?”他的目光落在谢靖亦虎口处。 ------题外话------ 中秋节二更~~~~ 第五十五章 夜里话谈 “无碍,小伤而已,我以前练功时受过的伤随便一个都比这个严重多了,血如泉涌这个形容可是一点都不夸张。”谢靖亦不甚在意,“那时候我都没哭过,现在更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就皱眉。” 陆刃莞尔,眉眼含笑的看着谢靖亦。 “陆刃,你别不相信啊!当年我真是……”谢靖亦急于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刃的行为堵住了。 “相信你,行了吧?以前是不怕疼,现在不一样了,还是缠上吧!”陆刃边说边拿着手帕在包扎她虎口的伤口,眼神认真,好像还有温柔宠溺在其中夹杂着。 谢靖亦看着月光打在陆刃脸上的侧影,还有他此刻跟拿剑时完全不同的温柔动作,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跳就是剧烈运动之后难以平复下来的那种状态。 怦!怦!怦!一下子跳到嗓子眼,一下子又降到肚子里。 “好了!”陆刃刚好打完结,谢靖亦就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 陆刃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逾矩了,但那个动作真的由心而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谢靖亦脸不争气的有些烫,她赶紧用手捂住绯红的脸庞,转过身去,嘴上直说:“没事儿没事儿。” 陆刃轻轻一笑,这一声笑跟着夏风飘进了谢靖亦的耳朵。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扭捏。陆刃都还没害羞,自己在这儿娇羞个啥劲啊!不行,我要扭转局面。 于是谢靖亦又转身回来看向陆刃,憋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陆刃看着吃瘪的谢靖亦,心情异常愉悦,“你现在可想回去歇息?不困的话我们可以聊聊,正好我让陆空准备了酒。” 目光转向校场旁的阶梯上,赫然是两坛酒。“今晚少喝点,明天还要办事!” 谢靖亦看见酒双眼都在冒光,“什么酒?” 陆刃答:“是你喜欢的,陶复昌糟坊的三白酒。试试?” “好呀!”说完谢靖亦直接就地而坐,拿起一坛就喝了起来。 “好酒!”谢靖亦发出满足的喟叹,今晚一次性做了两件她一直想做的事,现在满脸都是餍足的神态。 陆刃也坐在她身旁,拿起另一坛酒喝了一口,点评:“确实不错,改日再送你一些。” “真的?” 陆刃颔首:“真的!” 谢靖亦拿起酒又是一口豪饮,陆刃就静静的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偶尔有夏日凉风将她身上独有的清香灌入他的鼻腔,也会有两人发丝交缠不休时彼此发丝上的清香甘洌。 “你从何时学会喝酒的?”陆刃突地发问。 “啊?”谢靖亦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喝酒啊,很久了,从我记事起就会了。舅父说酒是一种心境情趣,更是一种礼仪气氛,给人以情感的启示和力量的鼓舞,它更是与民族自豪息息相通,与大无畏气概紧密相连。作为侠者,要理解侠之真谛必然是要先懂得酒魂所在。” “澹台山主的确值得敬佩。” “你呢?是游潮大哥教的你还是昆山老头引导的你?”谢靖亦一只手支着头,偏头看向陆刃。 “都不是,军中学会的。”陆刃回想起当初在军营的日子,虽然苦,但却格外开心。 “我十三岁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初到之时只是个小兵卒,冬日里的边塞温差很大,到了晚上狂风呼啸,冻的人直哆嗦,那时我跟元凌就只能跟着军营里那群五大三粗的兄弟们一起喝着边塞最劣质的酒取暖。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酒还真是难以下咽,不过温温热热的却是烫的人心头滚烫滚烫的。” 本以为陆刃是个冷情冷性的人,心中只有家国天下的责任。未曾想到他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感性之人,只是没有人,没有机会让他可以表达。 为何?因为他选择的路注定是孤独的,这一条路上注定了腥风血雨,注定了荆棘丛生,注定了明枪暗箭,也注定了分道扬镳。 王权之路本就是这样残酷,牺牲的又何曾只是陆刃他一个人。谢靖亦同样也是。 只不过谢靖亦的幸运在于她出身江湖,少了那一份束缚,多了一份自由。 “陆刃,我敬你。”谢靖亦撑着鞭挞起身,拿着酒坛就开始灌,她从小饮酒,确实是海量,一坛尽数喝下去也不见醉态,只是脸色有些酡红。 陆刃也起身,拿着坛子也喝了几口,姿态依旧斯文,“喝慢些,这酒后劲足,要不然容易醉。” “不可能,我就还没醉过。而且我跟你说,喝酒就是要大口,就是要像我这样,才尽兴。”谢靖亦眼神虽然清明,但行为现在有些像个醉鬼。 陆刃无奈,索性顺着她:“行,你说的对。” 谢靖亦还不罢休,借着酒劲有些蹬鼻子上脸,“那你大口喝一个我看看。” 陆刃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再看了一眼脸色酡红的谢靖亦,不由得好笑,这是有多大执念啊! 想想确实是很久没有大口喝过酒了,干脆提着酒坛猛灌了几大口,“可以了吧?” “好酒量,咱俩比比。”说完又将酒坛从陆刃手中抢了过去,自己开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陆刃有些急了,“谢靖亦,你今日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高兴呗!” 陆刃:“…………” 我觉得你每天都挺高兴的,那岂不是你每天都要这么喝酒。 谢靖亦:“陆刃,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陆刃疑惑,“什么?” 谢靖亦咧嘴一笑,“我觉得你就是个古板又无趣的小老头,整天就知道黑着脸低声吼我。” 陆刃黑脸,这是在骂他吗? “但是,这样的你特别可爱,我特别喜欢!特别是每次你管着我的时候!” 陆刃瞳孔猛地放大,脸又唰的红了,“谢靖亦,你醉了,回去休息吧!”我会一直管着你的。 “我没有!”谢靖亦嘟嘴,身上的傲然之气瞬间不复。 陆刃:醉鬼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没醉也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办。”说完陆刃就拽着还在碎叨的谢靖亦径直回房。 ------题外话------ 三更来咯 第五十六章 肃清(一) 谢靖亦第二天醒来回想起自己前一晚都说了什么,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借着个酒劲她还真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不知道陆刃心里怎么想的,肯定是以为她又在调戏他。 啊啊啊啊啊! 她刚开始是真的没醉,顶多就是借着酒劲发泄发泄而已,谁知道最后那酒后劲这么足,直接让她冲昏了头脑。 她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接着陆刃低沉浑厚的磁性嗓音响起,“谢靖亦,醒了吗?” 谢靖亦一时间有些慌神,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谢靖亦?” “醒了,等会儿,马上来。”说完谢靖亦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每次一被陆刃这样叫就忍不住怂。 陆刃:“你快些来。” 谢靖亦等到陆刃走远了才匆匆起身收拾。 “谢靖亦来迟,还请王爷恕罪。”她一进正厅,发现元珩和陆刃还有田中耿勏等人都已经到了。 “青禾不必多礼,昨晚休息的可好。”元珩笑意盈盈,他对陆刃和谢靖亦两人极其看好。 “甚好。” 本来耿勏特别不理解为什么一直以来元珩对谢靖亦这样客气,但自从昨天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他就再也不疑惑了,反而为自己之前的狂妄之语而捏了把汗,自己才是轻狂啊。 陆刃到底是个靠谱的,没有忘记今日要办的事,道:“既然都来了,王爷,我们出发吧!” 元珩点头,“先去杨桥府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杨桥府上,没有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杨桥本来都已经被这阵势吓软了腿,但他一想到粮食已经被朝雨运走,就算他们搜查也无所谓,瞬间心就又回到肚子里了。 他笑着迎上去,“草民参见王爷,田大人。” 元珩同样回以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是皮笑肉不笑,“杨老爷客气。” 杨桥并没有看懂其中含义,“王爷,这个粮食……” 元珩居高临下,极具威严,“没筹到?” “不,不是,是没有那么多,只有五十石。您看……”杨桥在元珩刻意释放的威压之下还是有些忐忑的。 “但本王听说你府中的存粮远不止这么多,杨老爷不解释解释?” 杨桥:“王爷,冤枉啊!这肯定都是些别有用心的小人造的谣,我府中确实只有这些粮食了,还望王爷明鉴。” 元珩哂笑一声,“哦?杨老爷口中的小人可是叫朝雨?” 杨桥双眼瞳孔猛地放大,里面充满了惊恐,心中闪过无数个想法,最终都归为一句话。 “王爷,饶命啊!是草民糊涂,受了奸人的威胁,我要是不从,他就要杀我全家老少啊!”他跪在地上,大声哭诉着,希望可以撇清关系。 元珩又说:“但是本王还听说这个朝雨给了你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作为交换。” 杨桥如被雷轰,当即呆愣在原地。他知道元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双手和嘴唇都因为害怕在不停的颤抖,瞳孔已经涣散。 元珩起身走至杨桥身前,问:“你可知那个朝雨是什么人?” “我……草民不知,只知他背后还有个人,是那个人主使这一切,还请王爷饶命。” 元珩讽刺笑道:“你可知那个朝雨是什么身份?” 杨桥摇头。 “北梁细作!你觉得你身为南秦子民,却私卖大批粮食给北梁人,置扬州数千个百姓安危于不顾,本王会放过你吗?南秦律法会放过你吗?扬州子民会允许我放过你吗?”元珩这一字一句直接让杨桥溃败。 “北……北梁人。”他眼中已全是绝望,“王爷,草民杨桥愿以杨家全部家当,换草民一家老小活命。这件事跟她们无关,还请王爷明察。”说完他重重的向元珩磕了个响头。 谢靖亦站在陆刃身旁,由心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本来就只是想赚钱,没想到最后赔上了所有,不值当。” 陆刃:“天下太多事都是因为一念之差而悔恨一生,他不过是万千人中的一个,你别放在心上。” 谢靖亦对他一笑,“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嗯!” 这边杨桥一直在磕头,元珩有些看不下眼了,“杨老爷不必如此,无辜的人我自然不会牵连,有罪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杨桥:“王爷明鉴,草民叩谢大恩。”又是一个响头。 元珩又唤来耿勏,“将他收押大牢,等候处罚。” 田中昨天和今天经历了这些事后,心理早就承受不住压力了,脑海中一直在想如何躲过这一劫,偏偏这时候元珩突然喊他,吓得他整个人都在冒冷汗。 “舅祖父,您认为本王这个处理得当吗?” “啊?” 元珩:“就是杨家现有资产全部充公,名下铺子全部查封,余下粮食用以赈灾,家中壮年男丁遣散出扬州,妇孺则是为她们安排好生计。如何?” 田中:“甚好,甚好!” “舅祖父都说行那便是可以了。耿勏,就这么去办。” 耿勏:“微臣遵命。” 元珩说完向田中一笑,询问道:“舅祖父,本王待会儿要去穆家寨,您要一道去吗?” 田中当然是拒绝了,他心心念念的要回去将他犯罪的证据都销毁,怎么可能跟元珩一起去担惊受怕。 “老臣身子不如从前了,禁不起路途奔波,就不去了。还是王爷和陆世子一同去吧!” 元珩点头,“舅祖父回去路上小心,我让赵纵护送您。” “不用了!”田中拒绝迅速,惹得几人不由得侧目,眼神也是透着怀疑,他尴尬一笑,立马解释,“赵侍卫是王爷的贴身侍卫,老臣怎么可以用呢?” 元珩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个舅祖父不用担心,来宁和青禾都可以保护本王,你就让赵纵陪着你吧,这样本王才放心去穆家寨。” 田中见元珩态度过于坚决,他拒绝不了也不敢拒绝了,怕引起元珩过多的怀疑,“老臣谢王爷厚爱。” 几人骑着马向穆家寨前行。 第五十七章 肃清(二) 谢靖亦胯下的鹰扬,它时刻记着谢靖亦的威胁,无论何时都依旧让谢靖亦和陆刃并肩而行,“陆刃,这个田中心里还真是有鬼啊,这会儿估计已经急匆匆的回去销毁证据了?” 陆刃:“田中在扬州任职多年,收受贿赂,欺压富商,鱼肉百姓之类的事情干过不少,随便一查都是大把罪证,他这会儿肯定是想要瞒天过海。” 二人现在相处的愈发融洽,对于昨晚的尴尬事情只口不提。 走在最前面的元珩搭话:“青禾不必担心,赵纵会看好他的。” 谢靖亦现在把元珩当做盟友,也只是盟友而已,因此对待他态度疏离有礼,甚是圆滑,并没有像跟陆刃在一起时那样恣意随性,她恭谨道:“王爷目光长远,青禾佩服。” 元珩也看出来了谢靖亦对自己和元珩的区别,只能摇头叹息,也不再多话。 于是几人这一路基本上没有说过什么话。 “我阿姐来了,我去接她!”谢溪听到谢靖亦来的消息,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嚷嚷着要去接她。 “什么?晋王殿下同陆世子一道来了,快去迎接!”穆龙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紧张的不行,甚是忐忑,他慌张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带着一帮人去寨门口迎接。 “草民穆龙参见晋王殿下,陆世子。”穆龙携着一大帮人跪下行礼,其中还有极不情愿的谢溪。 谢溪腹诽:我跟着阿姐时从来没跪过他,怎么跟着你遇见个当官的就要跪下。不是说了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嘛! 元珩在外还是极为亲和的,“诸位都请起身,本王此次来是为了安置各位的。” 穆龙:“还请移步王爷寨内歇息片刻。” “有劳穆寨主。” 穆龙带着元珩走在最前面,谢溪趁着穆清不注意悄无声息就溜到了谢靖亦身旁。 低声表达着自己的想念:“阿姐,你终于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谢靖亦才不信谢溪的鬼话呢,“不是昨晚上才见嘛!你有这么想我吗?” 谢溪回答的毫不迟疑,“当然了,我可想你,我今天早上饭都吃下多少呢!你这次就带我一起走吧!” 谢靖亦知道这小子这么殷勤是为了干啥了,原来还是为了跟着她走。 谢溪见谢靖亦不说话,他抱着谢靖亦的手臂就开始撒娇,“求你了阿姐,这里日子没法过啊!他们天天都欺负我啊!” 谢靖亦无奈,刚准备把手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来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然后谢溪束缚着她手臂的手就送开了。 这边陆刃淡定的收回手,“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有失规矩。” 谢溪摸了摸被藏锋剑鞘打的生疼的手,瘪了瘪嘴,有些不服气,想要顶嘴,但看到陆刃那张冷漠的脸,话又咽了下去。 谢靖亦忍俊不禁,安抚谢溪道:“好了,今天来本来就是为了带你走的。” “真的?” 谢靖亦点头,又对着陆刃说:“陆刃,先进去吧。” 几人这才慢悠悠跟着队伍向穆家寨里走着。 听说是晋王来了,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基本上都出来了,想一睹秦州城里来的天潢贵胄的风采,因此形成了夹道欢迎的场面。 谢靖亦不得不感叹,“果然这皇族人士就是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太一样啊,想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场面待遇。陆刃,羡慕吗?” 陆刃对此内心并没有多大波动,摇头道:“不,你羡慕吗?” “我?”谢靖亦一笑,“我一个江湖人,讲究的是走哪儿都孑然一身,不为外界所扰,怎么可能羡慕这种,你见过那个江湖人做个事非要搞的所有人都知道。而且,我崇尚的是做好事不留名,悄悄来悄悄去。” 陆刃启颜,“是,你最低调!”不知道是谁在江湖上恶名远扬的,陆刃现在都还记得前几年他行走江湖时听到的那些对谢靖亦的评价,说她性格古怪,长的一张清冷的脸却最爱管闲事等等。 谢靖亦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诶,陆刃,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谢溪看有机可乘,立马接话:“阿姐,我看他就是在讽刺你。” 然后他得到了陆刃包含刀子的眼神一瞥,吓得他马上往谢靖亦身后躲了躲,还不忘继续说:“你看,他被我说中了,想威胁我。” 谢靖亦觉得这两人在一起还真是逗,她看谢溪这么怕陆刃,也不好打击谢溪,免得小孩子心里有阴影。 因此她对陆刃挑眉,“你真是在讽刺我?” 陆刃坦荡的点头,“他说的不错。” 谢靖亦又看了一眼谢溪,“阿姐,你看嘛,我就说是这样的,他都承认了。”快揍他,快离他远点,别理他了。 后面的话他没胆子说,他觉得陆刃按在藏锋上的手随时准备着招呼他。 谢靖亦:“哦!” 谢溪:“??”哦是什么鬼? 谢靖亦又说:“来宁小哥儿现在进步了,不仅会调侃人还会讥讽人了,不得了啊!” 陆刃知道谢靖亦憋着坏呢,立马说:“快点走吧,不然跟不上他们了。”然后不等谢靖亦反应就率先走开了。 谢靖亦此时只恨自己反应太慢了,竟然让陆刃给跑了,她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骚话呢! 谢溪看看陆刃的高大背影,又看看谢靖亦一脸遗憾,问:“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呢?冲上去打他一顿?” 谢溪点头,当然是要狠狠的揍他一顿。然后他就被谢靖亦戳着脑门吼了,“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啥呢。你就这么和他过不去,说说,他哪儿惹着你了。” “他对你不怀好意,老是喜欢对你黑脸,让你掉面子。”谢溪越说声音越小,“还有,他老是喜欢瞪我,用眼神威胁我,还故意拿气势威压我。” 谢靖亦哈哈大笑,“为了我就没有必要了,陆刃对我还是挺好的。至于你自己,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你就好好学武功,然后自己打回去。有信心吗?” 谢溪点头,握紧拳头坚定道:“我会很快就把他打趴下的。” “不错,有志气。”谢靖亦选择了鼓励谢溪,要想打败陆刃,他估计还需要个十几年。 穆清在人群里没有看见谢溪,知道他肯定是来找谢靖亦了,“谢溪,阿姐。快些来吧。” 第五十八章 我是她未婚夫 谢靖亦他们是最后进门的,厅内元珩依旧坐在主位上,其下元珩,穆龙站在厅内。谢靖亦径直走到陆刃身旁坐下,谢溪则是拽着穆清站在她身后。 穆清挣扎,小声质问:“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和我阿爹站在一起。” 谢溪用看猪脑子的眼神看着穆清,“你去干啥,人家晋王有事要问的你是爹,又不是你,去了添乱吗?你就安心站在这里,晋王不会对你爹怎么样了。再说,不是还有我阿姐嘛!” 耳力极好的谢靖亦觉得谢溪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虽然她确实也是厉害,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陆刃也听见了,偏头看向她,“他对你很崇拜!” “有问题?不行吗?”谢靖亦脑海中突然浮现谢溪不久前说的那句陆刃对自己不怀好意,不禁有些浮想联翩。这个不怀好意是看不惯自己呢?还是对自己有好感呢? 谢靖亦有些纠结了。 陆刃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收留的这个义弟倒是个好的。” “当然,我的眼光从来就不会错!”谢靖亦有些飘了。 元珩发话了,“穆寨主,本王今日来就是为了这穆家寨内百姓的去处,还请穆寨主配合。” 穆龙被元珩客气的话语搞得有些惶恐,连忙恭敬道:“草民但凭王爷吩咐。” “那就劳烦穆寨主将寨内人员的详细名单整理一份给我,包括性别年龄是否伤残,曾经是干什么的,擅长什么这些,越详细越好。本王好按照这些为他们安排生计。” 穆龙心中涌上一股热流,不得不说,他确实为元珩这一番话所动容,就算是他们求到身为扬州父母官的田中府上,他都没有这么细心的为他们解决过困难。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由得红了眼睛,双膝弯曲跪下,“草民代他们多谢晋王大恩,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珩坐在主位上对着穆龙虚扶一把,“穆寨主不必客气,这是本王身为钦差应该做的。” 穆龙起身:“晋王殿下有所不知,这些人大多没有什么能力傍身,都是在外实在是混不到饭吃,这才举家搬到寨子来。来了之后也是饿一顿饱一顿的,唯一好的就是这寨内没有人欺负他们。今天晋王殿下要为他们安排好差事,草民是高兴的失了态。” 元珩:“穆寨主放心,你们都是我南秦子民,都无贵贱之别,本王自然是要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谢靖亦终于知道为什么元珩这么受人欢迎了。 首先,他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了,不仅是好看,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他温柔至极,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人;再对比自己和陆刃,在外都是一脸傲然,浑身清冷。 其次,他那张嘴太会说了,仿佛是知道你爱听什么一样,而且态度真诚到随便一番话都是发至肺腑惹得听者感动不已;再对比自己和陆刃,想说啥说啥,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能激怒人就专门说什么。 啧啧啧,谢靖亦终于知道为啥别人有希望当皇帝而她只能做个打手了。 同时,她还为自己和陆刃掬了一把同情泪。 只听元珩又开始了,“安排好了他们,现在本王就要和穆寨主谈谈你自己了。” 穆龙又跪下了,“草民知罪,还请王爷处罚。” “你且说说你何罪之有?” 穆龙细数举来,“草民打伤官兵,占地为王,阻了修补堤坝的进程,还劫了过往船只上的粮食等,这些都是有悖律法,草民自知有罪,不敢隐瞒狡辩。” 元珩称赞道:“穆寨主做派光明磊落,本王佩服。” “既然你已知罪,而且你当初如此作为也算是事出有因,不如本王就罚你一直守着扬水堤坝如何?” 穆龙愣住了,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元珩再问:“穆寨主,如何?可是不满意?” 穆龙连忙摆手,“没有,草民叩谢王爷!草民一定会守好扬水堤坝的,就算豁出去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元珩哈哈大笑,“本王是很看好穆寨主你的。对了,本王听说你还有个女儿相依为命,长的娇俏可人,可许人家了?” 谢溪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元珩色心大发要仗着权势强占穆清,他下意识就握住了穆清的手。 穆龙:“确实,小女名为穆清,今年……” “她许人家了,我是她未婚夫。”谢溪拉着穆清的手站了出来,眼睛中全是警惕之色。 穆清本来还惊讶于谢溪主动拉她的手,这会儿谢溪当着这么多人大声宣告他是自己的未婚夫,穆清的脸像火烧一样烫,配上她今日火红的衣裳,更显娇艳。 穆龙却急了,“谢溪,阿清,还不跪下,这可是在王爷面前,不可无礼。” 穆清作势要跪,却被谢溪一把拉了起来,只见谢溪昂着头,明显就是在拒绝。 穆龙赶紧圆场,跪下道:“回王爷,小女今年确实是许了人家,就是谢溪。还望王爷恕罪。” 元珩知道谢溪肯定是误会了,解释道:“穆寨主快请起,本王也只是问问而已。若是令千金没许人家,本王就做主为她寻一门好婚事,可现如今有一门好婚事摆在当前,本王就不自作主张了。” 谢溪脸爆红,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天哪!太丢脸了。 他转头看向谢靖亦,她正偷笑着,肩膀不停的在颤抖。 再看穆清,她也在偷笑。 谢溪:“…………”不行,气势不能输。但他是王爷,自己惹不起! 就见谢溪拱手作揖道:“王爷见谅,谢溪告退。”然后他就拉着穆清又退回到谢靖亦身后,为什么?因为他觉得那里安全! 谢靖亦调笑道:“行啊,小子,媳妇还没娶进门就知道护着了。” 谢溪梗着脖子嘴硬道:“当然啦!我可以好丈夫,不像某些人,以后说不定怎么凶自己媳妇呢!”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陆刃一眼。 陆刃才不会搭理他呢。 谢靖亦:“…………”她觉得谢溪说的有些道理! 元珩不由得大笑,“穆寨主,恭喜得此良婿啊!” 穆龙笑的也有些勉强,“多谢王爷夸赞。” 第五十九章 田中(一) 谢靖亦觉得她作为这件乌龙事件主角唯一的阿姐,她应该站出来了。 她起身抱拳拱手道:“穆老大,今日趁着晋王在这儿,让他做个见证,就把阿四和小穆清的事定下来。只不过成亲还需要等等,阿四如今没有功名在身,实在不适合娶亲,小穆清年纪也还小,可以再等几年,你看如何?” 穆龙点头,“谢少主说的是,那今日就先请王爷做个见证,把亲订了。” “阿爹!”穆清有些不乐意了,这样她就不能每天都见到谢溪了,而且谢溪这么花心,以后要是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穆龙皱眉,在晋王面前不知轻重,心中愈发觉得两人都还有些孩子心性,确实需要几年时间沉淀一番。“阿清勿要胡闹,听阿爹和谢少主的。” 穆清瘪嘴,有些不开心。 谢溪暗地里扯了扯穆清的手,安慰道:“别生气了,等我学好武功,一定上战场挣个将军回来,然后就回来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穆清看向他,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穆清冷哼,“你骗我的可多了。” 谢溪:“·······”好像是的啊! “这次,我保证我没骗你,真的!”谢溪眼神真诚,三指起誓。 “好吧!那你不允许喜欢别人,也不允许受伤。还有一定要回来娶我。” 谢溪立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靖亦适时开口,”既然如此,今日阿四就跟着我一道回去。可行?“ 穆龙表示同意。 等到谢溪从穆家寨出来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大叫一声说“我终于出来了!”,然后还想仰天大笑来表示自己的激动。 谢靖亦看出了他的激动,问:“出来了这么开心?” “那当然了。”谢溪不假思索,“我从进穆家寨第一天起就想的是什么时候出来,啊,外面的空气都更加新鲜!” 谢靖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田府中此时正是剑拔弩张的局面,赵纵跟耿勏他们都有些狼狈,此刻正持剑跟田中对峙着。 此时元珩和陆刃不在,田中有些肆无忌惮,眼带蔑视,“赵侍卫,你这是何意?” 赵纵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我倒是想问问田大人你这又是何意?” 赵纵按照元珩的命令盯着田中,趁他销毁证据的时候一举拿下,没想到他带着耿勏破门而入的时候杀出了一批隐士。 双方厮杀一番之后形成了这个局面。 “本官正在书房内办公,赵侍卫你突然闯进来,府内暗卫以为是刺客,定然是要出手阻止了。”田中双手负在身后在书房门口踱着步,“不知赵侍卫突然闯进来是因为什么?” 赵纵反应极快,“属下是见田大人书房内有异动这才赶来。王爷派属下保护大人,属下怎么能掉以轻心。” 田中一时无语,他没想到赵纵会拿元珩来压他。“现在本官已经安全到达府邸,而且身边也还有暗卫守着,赵侍卫可以回去复命了。” 赵纵没动。 田中回头又说:“赵侍卫还不走?” 赵纵拱手道:“请恕属下恕难从命,王爷未回来之前属下必须跟着大人,而且王爷教待的是寸步不离。” “你……”田中指着赵纵,有些气急。 赵纵:“还请大人包涵!” 田中一甩袖子进了书房,赵纵低声嘱咐了耿勏几句也跟着他进去了。 因为顾及赵纵在,田中也不敢继续刚才的事情,只能假意拿起书架上一本书看着。 元珩等人回来时被告知田中同赵纵都在书房,赶去时看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门口堵着耿勏一群人,对面立着田中府上的暗卫,书房内田中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睛都快要闭上了,赵纵则是抱胸直挺挺的站在他身旁。 见元珩进来,赵纵立马来到他身边将所有事一一道来。 元珩咳了一声,田中立马被惊醒,险些从椅子上掉了下去。“谁?谁喊我?” 元珩笑了两声,“舅祖父,是本王,听说您同赵纵起了争执,本王来替赵纵向您赔罪。” 田中提起这个就满脸不高兴,但他不敢让元珩给他赔罪,更是怕事情败露,只得说:“无事,赵侍卫先前也是因为误会了,此事作罢,就此翻篇吧。” “那怎么行呢!赵纵不懂事,我这个做主子的肯定是要帮帮他呢。”元珩摆明了就是不想放过他。 田中有些慌了,此刻有些没来的及收好的证据就压在案几上的书卷下面,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那不就糟了。 元珩此时步步紧逼,“不过本王很好奇,舅祖父是在房内做些什么呢,才会引得赵纵拔剑以对。” 田中神色紧张,“老臣只是在房内看看书,并没有做别的事。” “是吗?”元珩拿起田中刚才在看的书,道:“但本王怎么还听说舅祖父您紧闭门窗,四周都让暗卫守着,这架势可不像是简单的准备看书啊?” 田中额头冷汗涔涔,说话也结巴了起来,“这······” “舅祖父不用跟本王解释这是为何,你只需向皇上解释这些是因为什么就可以了。”元珩单手拨开层层书籍,映入眼帘的恰是那些还未来得及销毁的证据。“本王当舅祖父这么急着回来是为了什么呢,原来是心里有鬼,急着回来销毁证据啊!” 田中气急,既有被算计的气氛还有被抓包的恐惧,“你算计我!” 元珩展颜道:“有吗?难道不是舅祖父您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一个百里巽和杨桥再加上几句话就能让您这么快露出马脚,本王真是怀疑您当初是哪来的胆子去干那些勾当的,莫不是后面还有人给您出谋划策?” 田中瞳孔一缩,立马否定。“没有人,这一切皆是我自己所为。” 元珩眉头一挑,像是在询问“真的吗?“ 田中这时已经原形毕露,眼露不屑,语调更是蔑视至极,”就算我干了这些事你又能奈我何,你只是个既无实权又无宠爱的王爷。而我,可是皇上的亲舅舅,虽然太后不在了,但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我的。“ 田中莫名的自信让元珩忍不住噗嗤一笑。 第六十章 田中(二) 田中当即变了脸色,厉声问道:“你笑何?“ “我笑您太过天真,您也是从朝堂中的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人,难道真不知皇帝冷情薄性嘛,任何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手下留情。您仔细回想一番,百里巽用您的名义为北梁干过多少事,您觉得他会放过您吗?”元珩字字诛心,直击田中内心最脆弱之处。 “本王也的确是无权无宠爱,凭我空口白牙几句话皇上确实是不会相信我。但你以为本王为何不在百里巽暴露时就对你发难,为的不就是等你露出马脚嘛!所幸舅祖父也没让我失望,这么快就将证据送到我手上了!” 元珩拱手作揖,顺道给田中最后一击,“多谢舅祖父心疼小辈。” 田中这时已经明白原来他们早就将自己算计在其中了。 一种被玩弄的耻辱感油然而生,让田中气的浑身有些发颤,他多年来的顺风顺水不允许他就此失败。 他选择了挣扎,“王爷,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你别想这么容易就把证据拿走。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在明在暗的暗卫都杀了出来,幸亏耿勏他们时刻警惕着才没有被杀个措手不及。 田中此时已经退到了暗卫的保护圈内,元珩回头对着陆刃和谢靖亦一笑,道:“有劳二位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拔剑进入战局,有了他俩的加入,这场战斗结束的极快,两人手中长剑最后同时架在了田中的脖子上。 谢靖亦对着陆刃挑眉笑道:“陆刃,不错嘛!” 陆刃:“你也不错!” 田中此刻脸上再次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赵纵押着他上前。 “舅祖父,本王想必告诉过您,站在您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声名赫赫的少年将军,一个是惊才绝艳的江湖少主。您觉得您这些暗卫有可能在他二人的手下带着您成功逃脱吗?” 田中有些绝望,“老夫是老了,斗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但你以为你又能赢到最后吗?晋王殿下,我敢肯定,当年赵家的下场就是你和陆家的下场。哈哈哈!” 他大笑着,这个疯狂举动之后却是不甘,因此他希望用这些语言来挽回一些他觉得自己失去的尊严。 元珩不怒反笑,“看来您对您背后的那个人极其有信心啊!那本王倒是要看看景王是如何登上皇位,如何让本王同陆家一道覆灭的。所以还请舅祖父一定要苟延残喘到那时候亲眼看看是我亡还是他死!” “你……你怎么知道?”田中有些惊恐。 谢靖亦真是看不下去了,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道:“老头儿,王爷说你老了你还真是脑子不好使了,纵观南秦局势,有资格夺储不就是他一个嘛!” 田中第一次被人骂没脑子,人都有些懵了。“你……你个黄毛丫头,竟敢如此无礼。” 听到这话的耿勏不由得低下了头,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上次也这样说过。 谢靖亦怎会容许自己弱于田中,当即反击:“你个老头子,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陆刃实在看不下去了,“谢靖亦!回来!” “哦!”谢靖亦又狠狠的瞪了田中一眼,“看在陆刃的面子上,本姑娘今天就放过你。” 田中气的都已经吹胡子瞪眼了,要不是赵纵在后边押着他,他估计已经气的躺在地上了。 元珩:“舅祖父这几日就暂且在府中歇息几天,等扬州各项事都步入正轨了,本王就带您去秦州面见圣上,您可以先想想有什么话要同圣上说,看能不能减轻些罪罚。” 田中已经失了生机,不再说话。 “赵纵,带舅祖父下去好好歇着,出了事唯你是问。” 谢靖亦这时候真想收回早上那些话,这个元珩那是人家爱听啥他说啥啊,分明就是句句都在说诛心之语,他真是不怕那老头子万一一口气没喘过来就直接去了。 元珩:“田中已然收押,扬州还有很多事需要本王去处理,就先告辞了。来宁,你陪陪青禾。” 谢靖亦对于此很是开心:“王爷,你去吧,我们自己可以的。” 等到元珩一走远,谢靖亦迫不及待就向陆刃发问,“陆刃,我想问问你,你和他性格相差这么大,是怎么成为好兄弟的?” 陆刃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赵瑞平大帅同我祖父是忘年交,与我父亲是同僚,我们两家一直有联系。加上我同他还有德睿太子儿时就在一起习武,一起受过骂,挨过戒鞭,感情自然深厚。” 陆刃继续道:“昭允虽然聪明,但天赋都没在习武之事上,学了多年也就是轻功还不错。后来他就跟着墨白先生习文,研修古籍。我也拜了师上了战场。我再回来就是赵家覆灭之后,那时我同元珩明察暗访之后知道此事牵涉广泛,凭我二人当时之力定然是不能为赵家平冤,也就是这时他才下定决心要卷入夺嫡漩涡。后来见多了官场不正之事,民间流离之乱,边疆纷乱之争,更是希望自己能够改变这一切。这些年来他卧薪尝胆为的就是匡扶天下。所以,我敬他!” “那又是什么让你决定做这些事的呢?” 陆刃:“我啊!你不是知道吗?是家族给我的责任,是上天给我的使命,是数万个将士给我的热血。这也是我佩服昭允的一个地方,我是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这是我的责任,但昭允却只是因为他心有大义。” 谢靖亦听完之后也是懂得为何陆刃无论如何都坚定不移的站在元珩身边了。“是啊,敢在漩涡中寻出路,勇在逆境中立大义,是条汉子。证明我们都没选错人。” 陆刃轻轻一笑,刚毅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你的眼光很好!” 谢靖亦每次都会被陆刃的笑容惊艳到,“所以你要相信我说的,你不比他差。相反,我更加佩服你。”佩服你愿以一生浴血换家国一统却无一丝私心,佩服你愿弃唯一童真磨练自身只为战场杀敌,更敬你四海安康后不居庙堂而隐退于野。 陆刃一直以为元珩是这世上最懂自己之人,但这些日子之后他却觉得谢靖亦比之他更懂自己。 或许是经历相同吧! 第六十一章 重回溪县 “走吧!” 谢靖亦不知陆刃这句话是何意,“去哪儿?喝酒?” 陆刃无语,”我先前仔细勘察过扬水堤坝那处的暗道,先前你说的暗道从水里过的可能性太小,这个工程太过庞大,非几年之功可成,百里巽没有这么多时间和金钱。所以我猜测暗道出口应该就在不远处,那个暗道极有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而且依据百里巽同陈申的来往密切程度和陈申上次急匆匆的赶我们走,我猜测粮食最终应该是运往了溪县,再由溪县运往北梁或者直接倾销。” “也是!”谢靖亦对于陆刃的分析很认同。“既如此,我们应当快些去,恐陈申有所动作。” 两人找到元珩,向他讲述了来意及打算,元珩很赞同,表示:“你们带上京机军中的高手骑着快马前去。” 陆刃嘱咐:“先前我承诺于家会亲自登门告诉他们结果,眼下我要去溪县抽不开身,这事就交给你了。” “来宁放心。” 元珩待陆刃谢靖亦一走就去了于家,表明了自己非常荣幸能够得到于家的帮助,对于这个结盟也很是看好,然后再表明了决心,并且还主动应允了事成之后会给于家不少好处,最后就是重头戏了。 他直接将杨桥手底下最有价值的几个铺子以及田中的私产直接交给了于家,以表信任。 等到元珩走后,于老爷感叹:“晋王真乃天人之姿也!” 拍着于睿的肩道:“弘文,你这次的决定很对,于家交给你为父也就放心了。” 于睿也不由得惊叹于元珩的龙章凤姿之态,心中对于谢靖亦愈发感激,也愈发佩服。 他相信,元珩、陆刃和谢靖亦这三人的联盟,必然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来。 此时谢靖亦和陆刃也已经踏上了前往溪县的道路,以他俩的速度,半天就可到达。 二人到达之时,恰是黄昏时刻,斜阳映照着广袤的天空,为大地撒下一片余晖。 “陆刃,我们到了!你会想我们上次在这门口时的场景,好像还是互相猜忌,没想到这一次来就已经统一战线了。”谢靖亦发现最近的自己特别喜欢感慨,还动不动就煽情。 陆刃及时泼冷水:“别感慨了,先办正事要紧。” 两人也不让人通报,直接粗暴地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大群京机军,场面颇为壮观。他们今天的打算就是严打拷问都要定陈申的罪。 陈管家听到动静出来一看,看到的就是来势汹汹的谢靖亦和陆刃,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敢,不过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奴才见过陆世子,谢姑娘!” 谢靖亦替陆刃答道:“你家主子呢?” “在书房内。” “带我们过去!” 陈管家见他俩人好像来者不善,态度有些迟疑道:“二位稍等,容我先禀告大人。” 谢靖亦长剑直接拦住陈管家,一字一顿威胁道:“我说!带我们过去!” 边说手中长剑还边往他脖子上靠,陈管家只能不停后退,忙不迭点头应道:“好好好!奴才马上带您二位前去。” 陈管家战战兢兢的带着二人到了书房外,“二位,大人就在里面了。” 然后书房的门也遭遇了砰的一声的暴力开启,这个施暴者正是谢靖亦。 陈申自然是被这一声吸引了目光,谢靖亦背着光站立在门口,对着他一笑,道:“陈大人,好久不见!” “谢姑娘?”陈申连忙起身,“快请进,不知谢姑娘到访有何贵干?” 谢靖亦将一旁的陆刃扯过来,“不请自来的可不止我一个。” 陈申面色有些惶恐,立马行礼道:“下官见过陆世子,陆世子来到寒舍,下官有失远迎。” 谢靖亦就不喜欢陈申他们这些文人搞的这些虚的,“陈大人不必如此,咱们就开门见山,想必我们来此的目的你也是清楚的。” 陈申面露疑惑,斟酌了一番问道:“不知是何?” 谢靖亦掏了掏耳朵,无奈的很,“少装了,大家都是几个熟人,而且百里巽都已经交代了。” 陈申心惊,但他却又怕这是谢靖亦在诈他,“百里巽?可是扬州同知百里巽大人?” 谢靖亦点头,“对!” “我同百里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下官依旧记得他是个极有风度的儒士雅客,谈吐更是让人舒适至极,对人也是温润谦和,不知他现如今是怎么了?” 谢靖亦不由得为陈申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演技拍手称赞,“陈大人,咱们真的就别演了,这么多人呢,不好看。或许你是需要我来提醒你一下,关子成身上的那封信,还记得吗?” 陈申极力稳住自己的心态,自从朝雨上次叮嘱他之后,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谢靖亦他们来的如此速度。 见陈申不说话,谢靖亦继续:“也对,你并不知道那封信最后去处,因为关子成已经死了,没机会告诉你了。你以为我们为何会来的这么快吗?说来还是感谢你,就是因为你那封信,我们在溪县时就已经知道百里巽暗地里有鬼,去往扬州之后所做的事不过是请君入瓮而已。” 陈申此刻就在赌谢靖亦他们并不知道粮食藏在哪里,浅笑道:“谢姑娘说的这一切,下官并不知道是什么。” 谢靖亦看向陆刃,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陆刃,多说无益,直接把东西拿出来吧!” “陈大人,我们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是不会贸然来找你的,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证据都已经在我们手中了。”陆刃自怀里掏出那封在百里巽府中找到的密信,展示给陈申看,“百里巽已经招供,这件事你不用怀疑是我们在诈你。至于你帮他干的那些事我们也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接下来是招还是怎样都由你自己决定。” 陆刃也算是先礼后兵,不理会陈申选择如何,直接吩咐京机军,“搜府,遇到反抗者,直接杀无赦。” 第六十二章 往事 陈申并没有反抗,而是看着陆刃手中的信出神,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谢靖亦那句“还不是多亏了你”,心中对自己的懊恼和对百里巽的愧疚如潮水涌来。 陆刃在打击人心这方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字字珠玑道:“本世子知道陈大人是个极其有风骨的文人,既然认定了主子是不会轻易背叛的,但百里巽都已经招供了,并且愿以南秦臣子身份至秦州受审,你身为下属又还在坚持什么呢?” “是啊,我在坚持什么?”陈申喃喃自问。“大概就是心中那一份不甘吧!” 谢靖亦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不甘?你身为南秦子民就这么希望北梁能压倒南秦吗?” 陈申听到这话也失了往日儒雅,面容有些怒意,“南秦子民?有人当我是南秦子民吗?” 两人对陈申说出这番话的原因很好奇。 “二位神通广大,肯定调查过我的出身,我父亲是个私塾先生,母亲是个商贾小姐,那时我外祖在外经商被匪寇杀害,我父母求到官府老爷那里希望他们可以为我外祖做主,找回那批货物好弥补损失,但那官府老爷就是不派兵剿匪,我父亲气不过与他们争论,他们恼怒至极就生生地将我父亲打死,而且还趁机强占了我母亲,最后更是将我家所有的真金白银洗劫一空,独留下一堆债务给我。” 陈申冷笑几声,“当时我还年少,那里有能力还债,颠沛流离到了难城。是百里大人救济了我,帮我报了仇,安葬了我父母,夺回了我的家产,这一切我自然是要报恩的。” 他看向谢靖亦,“你说,这南秦父母官有当我们是南秦子民吗?他只把我们当畜生,他想杀就杀,想怎样就怎样。像他们这样的官员,像我这样的人,南秦不在少数,南秦早就已经从根上开始腐烂了,这一点您二位比我很清楚,那这样的南秦留着干什么?留着继续祸害百姓吗?” “所以啊,我不甘,不甘南秦到现在还有你们这样的人,不甘我没有多从南秦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谢靖亦和陆刃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是刺骨冷意,面上是怒意隐隐。他们以为百里巽是应允了陈申不少钱财权势,陈申才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却没想到背后是有这么个隐情。 陈申此刻已经完全不复当初斯文,他嘴角挂着讽刺继续道:“不用这么愤怒,还有更让你们愤怒的呢!知道我为何会打破常规回到溪县任职吗?你只要准备足够多的钱,给他足够的好处,你想在哪儿做官都可以。看到了吗?钱和权才是这世上最靠的住的东西,它可以让你忘掉为官之道,可以让你摒弃道德做出最下贱的事,更可以让你豁出性命。这就是南秦如今的官道,钱财权势主宰一切!” 谢靖亦皱眉,她已经不再想听了。 陈申没有错过谢靖亦的不悦表情,他步步紧逼谢靖亦,“谢姑娘,这就不想听了,还有更多呢!” 陈申此刻的样子有些癫狂,陆刃握住谢靖亦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藏锋格挡在前抵住陈申前进的步伐。 “站住!” 陈申目光锐利看向陆刃,“陆世子,您也受不了了?我以为这一切您已经习惯了呢,毕竟你们陆家当年也是因为这些小人才逼不得已在激流中勇退的。哈哈哈哈!” 陈申大笑着,言语充满了嘲讽。 “疯子!”谢靖亦十分不喜,“陆刃,直接把他嘴堵上,等他什么时候想说粮食藏在哪儿呢再放开。” “哈哈!我是疯子?”陈申已经失了原本清明,“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不用堵我的嘴,我自己闭嘴,也不要妄想我会告诉你们粮食在何地。” 陆刃对于这样的陈申已经失了耐心,眉宇间都是狠厉,“说不说可由不得你,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酷刑撬不开的嘴。” 陈申听到这话向陆刃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谢靖亦脊背有些发凉,突然反应过来,心中大叫不好,“陆刃,快,他要咬舌。” 陆刃反应还算快的,刚准备上手卸了陈申下巴,但却见陈申血顺着他嘴巴连续不断的往下淌。 陈申呸的吐了一口血水,里面包含的正是被他咬断的舌头,他朝着两人动了动嘴巴,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 谢靖亦一阵恶寒,一个举止有礼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露出这等表情,实在是让谢靖亦难以想象。但谢靖亦也为此而咋舌不已,能把一个人逼成这样,足以可见仇恨之深。 陆刃同样也是皱眉,“来人,将他带下去看管起来。” 谢靖亦已经被他震撼到了,也不敢强求了:“既然他不肯说,我们就自己找吧!” 两人心中对于今日陈申之事都还心有余悸,就算是并肩同行话也不多。 突的,谢靖亦顿住了脚步,陆刃疑惑的看向她,谢靖亦幽深双眸有些迷茫,“陆刃,南秦真是陈申说的那样吗?那我们的努力还会有用吗?” 就算陆刃性子刚强坚毅,此刻也不免喟叹一声,他并不想欺骗谢靖亦,就算这有可能让他们失去澹台山这个盟友,他直言:“南秦官场上确实腌臜事多,你应该也知道不少,这个我不否定。但是你也应该坚信,我们有能力也有义务让南秦变得更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陆刃神色正经,不带一丝假色,这是谢靖亦见过的最真挚的陆刃。 谢靖亦点头,“好!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陆刃颔首,神色中也是坚定。 谢靖亦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头不去看陆刃,又假意咳了两声,环顾四周问道:“你说陈申把粮食藏在哪儿呢?” 陆刃摇头:“不知,也暂无头绪。不排除有暗道密室的可能性。” “你仔细回想一下,这府里头有没有他特别重视的地方,或者是什么古怪的地方。” 猛地,一个想法在两人脑海中显现。 第六十三章 再起波澜 “陈申外祖?”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一动作让两人都不禁低头笑了起来。 ”你先说!”又是再一次异口同声,这样的默契让两人有些尴尬。 陆刃强压下心头上的悸动,对着谢靖亦道:“还是你先说。” 谢靖亦也压下心中的那份异感,正色道:“陈申同他外祖家的感情甚是浓厚,因此他对他外祖家的宅子和往日的库房多关照些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妥,这对他来说是极好的掩护。” 陆刃想法和谢靖亦不谋而合,“他外祖一家都是惨死,宅子可以算作是凶宅,平常是不会有人轻易靠近的。”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马上前去陈申外祖家的旧宅。但两人走到门口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宅子具体在哪儿啊? 于是他俩又想起了先前被他们丢在一旁的陈管家,谢靖亦揪着陈管家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陈管家,我们想要去陈申外祖家的旧宅,还请陈管家为我们带路。” 陈管家被刚才的场面吓得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甚至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靖亦边说手中青蛟剑还专门在陈管家眼前挥舞了几下,“不知道吗?嗯?” 陈管家那里受得了这种威胁,立马答应:“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带你们去!” “这就对了嘛!走吧!”谢靖亦语气温柔,但手中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粗暴,直接提着陈管家领子推着他往前走。 盘问之下才知道陈申父亲是入赘的,他也跟着母家姓陈。 陈宅虽然多年未曾有人居住过了,但从门前牌匾上看就知道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再往里走,从它的整齐干净程度更是可以直接看出陈申对这个旧宅的上心程度。 谢靖亦一看到这幅场景就觉得自己赢了,“陆刃,看来我们的猜测又不小心对了呀!你说我们怎么这么聪明啊!我自己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 陆刃对于谢靖亦的自恋也不打击她,“是,你聪明!” 谢靖亦未经思考突然冒出了一句:“那你是喜欢聪明的姑娘吗?” 陆刃一怔,谢靖亦问出口后自己也是一愣,慌乱侧过身,“我错了,当我没说!” 陆刃却认真道:“喜欢!” “嗯?”谢靖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喜欢聪明的姑娘,而且还要会武功懂谋略,性子坚定。不喜欢弱不禁风的娇家小姐。”要是以前的陆刃是决计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些话的,但他现在也是在谢靖亦身边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现在说这些话面色都不改。 况且他对感情的理解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模棱两可的。 谢靖亦对陆刃的要求嗤了一声,嘴上嫌弃道:“你这是选媳妇还是选军师呢?要求真多。”心里却是有些惊喜,自己刚刚才被陆刃承认聪明,至于会武功和有谋略这两点,还用说吗? 这个标准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陆刃嘴角勾起,“有吗?我觉得挺好的。” 谢靖亦觉得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她都要信以为真了。“好了,这个以后再讨论,我们还是先干正事儿。” “分头行动!” 两人说开始就开始,身后跟着一批人。 谢靖亦吩咐道:“都搜仔细些,但也不要毁坏人家东西,动作都还是轻点。” 这毕竟是人家的祖宅,谢靖亦还是有所顾忌的。 “找到了!”一声大喊瞬间吸引了谢靖亦和陆刃,这陈宅主屋后面有个库房,粮食就堆在里面。 “陆刃,我们真棒!”谢靖亦完成了任务,整个人都轻松了。 “你厉害!”陆刃对此展颜一笑,吩咐身后众人道:“将粮食清点好,全部装运上车,明日运往扬州!” 谢靖亦问道:“陈申现在已经被关押,但溪县总要有个主事之人,你有何打算?” 陆刃双眸微眯,侧脸看向她,“你有想法?” “陈申手下有个主簿叫许祠,今年二十五六吧!做事还算踏实,我觉得他就不错!” 陆刃问:“你的人?” “嗯!有点交情。”谢靖亦异常坦荡,“以前是我的人,现在是我们的了。” 这个我们有些取悦到了陆刃,他舌尖抵了抵上颌,愉悦道:“行,就他了!” “爽快!” 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粮食上路了,慢悠悠骑着马走在路上,享受着好不容易在这几日的忙碌里偷的片刻闲暇,好不惬意自在。 全然不知穆家寨昨晚发生了大事,一件令他们为之扼腕叹息之事。 截至昨晚,穆家寨内已经没有什么人,大多数人基本上都已经被元珩安排好了去处,只留下穆龙穆清父女俩,还有一些实在是不愿走想留在穆龙身边的老弱病残。 可能也正是因为人少了,连抵抗之力也更差了,面对袭击毫无还手之力。 朝雨依旧清晰记得那日行动失败大半是因为穆龙带着穆家寨的人拦住了他们,要不然他也不会行动失败,而百里巽也不会因此被发现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他受了吩咐要为这件事给出一个交代,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穆龙等人。 到了晚上,他带着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直接潜入穆家寨,一场屠杀由此开始。 面对这些杀手,除了穆龙,其余人皆是没有抵抗之力。 穆龙和寨子里所有人拼尽全力将穆清围在中间,只希望护着穆清让她逃出这个屠宰场。 但朝雨既然是来了,又怎么会放过这里面任何一个人,他如冷面杀神一剑封喉取人性命,毫无犹豫,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傀儡,而不是有生机的活人,就算滚烫鲜血撒在眼前糊住了眼眸也没有阻止他步步直逼穆清。 穆清因为害怕一边摇头:“不不不。” 一边大声嘶喊着:“谢溪,救我!谢溪,你要是再不来我就不理你了,我还要让我爹揍你!” “呜呜,谢溪,你快来!” 朝雨邪肆一笑,因为杀人的快感让他此刻声调都有些上扬,“你爹?你爹因为爱管闲事已经躺在哪儿了!你要去陪他吗?” 第六十四章 人死 穆清眼露惊恐,顺着朝雨手指看去,躺在血泊之中的人正是连死都没有瞑目的穆龙。 “爹!”穆清声嘶力竭,声音凄惨直接划破寂静的黑夜。 穆清双目通红,瞪着朝雨的双眼目眦俱裂,往日灵动的大多眼眸中全是刺骨恨意。 朝雨整个人因为这场屠杀而充满煞气,连手中剑都更加嗜血,“怎样?害怕吗?” 穆清孤零零的站在穆家寨的土地上,四周躺的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她指着朝雨怒骂道:“你就是个嗜血的魔鬼,就是杀人如麻的畜生,你一定不得好死。” “无所谓,从我成为杀手的那天,我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善终。”朝雨看的通透,他们这一类人手中染血太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穆清因为朝雨的攻势还在不断后退着,说出了她这辈子说过的最恶毒的话:“我一定会变成厉鬼回来找你索命,用我长而锐利的牙齿刺破你的喉咙,让你尝尝血慢慢流尽的感觉。” 朝雨无所谓,“随你。不过现在,我要送你去见你爹了!” 朝雨说完长剑直接穿过穆清胸口。 穆清瞪大了双眼,径直向后倒下。 朝雨利落抽出剑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穆清胸口咕噜咕噜直冒血,嘴角血珠连成一线接连不断淌在地上,最后断断续续勉强吐出“谢……溪……”两个字,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在客栈里练功的谢溪从早上醒来就一直心慌不已,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心跳的这么厉害,莫非是阿姐出事了?不可能吧,阿姐武功这么厉害,身边又有陆世子,不会是阿姐。难道是穆清?” “不可能!她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压下了,但他却又不自觉的担心着,“还是等阿姐回来了让她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谢溪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还是决定去看看,于是他早早的就到田府里坐着等谢靖亦回来。 他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在门口站一会儿,又在门槛上蹲一会儿,内心焦躁不安的很。 元珩一早就注意到了他,“谢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谢溪正烦着呢,对他下意识就没有什么好颜色,“没看见嘛,等我阿姐呢!” 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个王爷说话,他立马拱手作揖,满含歉意道:“王爷恕罪,谢溪先前不知道是你,说话这才失了分寸。” 元珩轻轻一笑,“无碍!本王看谢公子有些焦躁,可是有些什么事情找青禾?” “哦!不是什么事儿!”谢溪有些不敢麻烦元珩。 “谢公子但说无妨,你是青禾的弟弟,青禾不在,本王理应多多帮衬你。” 最后还是对穆清的担忧战胜了顾虑,“我从早上起心里就有些不安,我担心是穆清他们出了事,想去看看,但我又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解决不了,所以我想等阿姐回来让她陪我一起去。” 元珩了然:“既然担心那就应该早点去看看,我让耿勏带些人陪你一起去,这样也能有个照应。” 谢溪立即展颜,作揖谢道:“多谢王爷!” 距离穆家寨越近,谢溪心里的不安就加重一分,这种感觉在他到了寨门口尤其强烈。 耿勏习武之人,对于血腥味自然是极其敏感的,刚到寨门口他就闻到了,下意识开口:“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儿啊?” “血腥味儿?”听到这话的谢溪慌了,慌慌张张就下了马,拔腿就开始往寨子里冲,还一边大喊道:“穆清!穆清!” 寨子里的血腥场景让谢溪内心更加惶恐不已,一个他不愿承认的念头几次三番被他提了起来又压了回去,他喊的更大声了:“穆清!穆清!你在哪儿啊?” “你快出来呀!我是谢溪,我来了,你别怕了。” 耿勏跟在他身后一起喊着,突然,谢溪戛然而止的叫喊声让他也止住了刚准备出口的叫喊。 他回眸一看,谢溪正跌跌撞撞的冲向一具尸体,只见谢溪双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将那具尸体抱在怀里,“啊!” 耿勏走近一看,正是穆清,往日里娇俏的明妍少女此刻已然只剩音容笑貌,胸口血迹已经干涸,可见早就已经遭了毒手。 耿勏安慰性的拍了拍谢溪的肩,他没失过妻,不懂是什么感觉,但他从谢溪那一声饱含凄厉的叫喊就知这其中的刻骨铭心。 谢溪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啊!穆清!” 饶是耿勏这样的铁血男儿此刻也不禁落泪,他们就站在远处一直等着谢溪,直到谢溪缓过悲伤,抱着穆清向他们走了过来。 他好像整个人突然沧桑成熟了不少,目光悲怆,声音沙哑,“耿大人,劳烦您安葬一下我岳父和其他的叔叔伯伯,我就先带着穆清走了。” 谢溪本就高瘦,此刻在广无边际的阴沉天穹之下的他更显背影消瘦。许是因为刚刚跪的太久腿有些发麻,谢溪走的很慢,是不是还趔躇一下,显得尤其悲凉。 耿勏听着手底下有人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啊,下手真狠,全寨一个活口都没留。” “是啊,下手真是狠,我刚刚看了几个伤口,都是一击致命,估计来人都是杀手。” “啧,什么仇什么恨啊,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你们看见刚刚那小子的表情了吗?可真是惨啊。” 他们不知道幕后毒手是谁,不代表耿勏没有猜测,穆龙上次阻了北梁人运粮,说不定这次惨遭灭寨就是因为北梁人的报复呢,他越想越烦,底下那群人还在讨论谢溪和穆清,“那小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啊,要是不死,那小子可真是有福了。” 耿勏直接出声喝止道:“人都死了,还说什么。一个二个都是大老爷们,整天嘴碎,快点做事,将这些人好生安葬了。” 被耿勏这样厉声一吼,那些人都不敢再出声了,埋头做着事。 耿勏觉得这件事应该禀告给元珩,“你,出来。回去将这些事禀告给王爷。” “是!” ------题外话------ 感谢弃子年荒的鲜花,爱你哟 有读者想要交流剧情的吗?群号:814433305 第六十五章 安葬 谢溪如同抱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抱着穆清在寨子里走着,看似是漫无目的,实际却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谢溪想要带着穆清最后再完完整整的看一次他们的家,走过她以前生活过的每一个地方,就像他刚到寨子里时穆清耐心的带着他走过穆家寨每一寸土地一样。 “穆清,我带着你再看一遍我们的家。” 谢溪尽管双手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却仍然坚持要走过穆家寨的每一个他们俩曾经走过的路。 “我还记得我刚来那会儿,你带着我逛寨子,我还嫌弃寨子里除了山就是水呢。你骂我没眼光,我还不乐意。今天我承认了,是我没眼光,是我不识好歹。” 穆清的一颦一笑嬉笑怒骂恍如动态图画一帧一帧在谢溪脑海里放送,谢溪自嘲一笑,“现在我倒是希望你可以起来再骂我一顿,我保证我绝不还口。” 回应他的却是毫无生机的尸体。 “到了,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 走着走着,谢溪带着穆清来到了她的闺房。 “我知道你爱干净,也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为了让你在众鬼里艳压群芳,我呢,今天就辛苦点,给你画个美美的妆容,穿上你最爱的丹红绣裳。” 谢溪边说,手上边动着。 “你别以为我只是为了单纯的让你比那些鬼漂亮啊,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我希望你能把阎王爷都迷的神魂颠倒,这样就可以不受那些诸如拔舌地狱之类的酷刑了。我听老人说过,人死了都要下十八层阿鼻地狱,阎王爷会细数你的罪行,然后来决定你是去那层地狱受那种罪。” “当然,我不是说你以前干过很多坏事,你这么善良可爱,怎么可能做坏事呢。咱们这一切啊,都是以防万一,就怕那阎王爷不讲道理,非要给你罪受。你想想那些拔舌,刀山,油锅之类的,该多疼啊,咱还是不尝试了。” “要是可以啊,你还可以提前在阎王爷那儿替我美言几句,日后等我也死了,去了阎王爷那儿也不用受那些苦,多好啊,对不对?” 谢溪嘴上没停歇过,手上动作也一直继续着。 擦洗,上妆,梳头,穿衣,一切井井有条。 “好了,咱们走吧!” 谢溪又抱着穆清来到她闺房后的土地上,这片地周围全种着石榴事,这时正值石榴花季,火红的石榴花一簇一簇的开的正艳,和穆清身上丹红衣裳交相辉映,给人更强的视觉冲击。 这中间还有一片小池塘,连着河流,涓涓细流无止息的流着,偶尔还可以看见红色的锦鲤在里面无忧玩乐,丝毫不知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当初选这间房做你的房间就是因为你觉得这个地方景色最好看,我就把你葬在这里,这颗我们一起种下的小石榴树旁。” 谢溪将穆清轻轻放在一旁,拿着铁锹开始挖土。突然又忆起当初一起种石榴树的画面。 “穆清,你说我以前怎么这么没眼光呢?你说种石榴树,石榴花好看,我偏说不好看,但今天再看这个石榴花却是好看,就跟你一样,火红瑰丽,让人移不开眼。” 虽说是阴天,但他一个人挖土也确实是吃力,而且谢溪的肚子还咕噜咕噜叫了,谢溪低声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肯定是想吃你做的饭菜了。” 又对着穆清道:“穆清啊,你说你看着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怎么做饭那么好吃啊!我以前说不好吃那都是假的,我就是死要面子不想承认嘛。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怕你太骄傲了嘛,打击才能让你进步。” “行行行!我坏蛋,我混账,我没良心,你说什么都行。” 谢溪捡起石榴树下的残花撒在刚刚挖好的墓坑里,然后再铺了一层草席,最后再将穆清放了上去。 “穆清,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真的,绝对没骗你。”谢溪在穆清额头上落下虔诚的一吻,“睡吧,我的穆清!” 穆清毫无血色的美丽面容渐渐被黄土掩埋,丹色衣裳也慢慢混入黄土之中,往日的明妍少女也即将在不久后化为一抔黄土。 谢溪这时没有落泪,他也不想落泪。自他记事起,身边亲近的离他而去的人不在少数,但人死如灯灭,靠悲伤是回不来的。 人或许是没了,但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有过的感情却是可以让他铭记一生的。 谢溪默默安葬好了穆清,墓碑上书:吾妻穆清,夫谢溪立。 一到田府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谢靖亦立马向穆家寨赶来,跟她一起匆匆赶来的还有陆刃。 谢靖亦一来看到的就是谢溪跪在墓前,嘴上念念有词,回忆着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说着说着,他就发出一两声低低的痴笑,嘴里说着骂自己讨好穆清的话。 他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指抚上穆清二字,神情中带着眷恋,语气中流露出遗憾,“不是说好了等我当了将军就回来娶你吗?你怎么先走了呢?这次是你骗了我,你才是小骗子!” 谢靖亦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她没想到两人最后会落到这个下场,早知有今日,她往日是绝对不会撮合他们二人的。 看出谢靖亦自责的陆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需自责,这不是你能预料的。” 谢靖亦颔首,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阿四,别伤心了,逝者已逝。” “阿姐,你说我以前怎么这么不是人啊,不仅天天和她吵架斗嘴,整天嫌弃她,而且我还从来没说过一句我喜欢她,她会不会以为我很讨厌她?会不会选择下辈子再也不要碰见我?” 谢溪此刻见了谢靖亦,心中一直隐藏的那份脆弱终于显露了出来。 “不会的,穆清肯定是知道的,别多想了。我会替穆清报仇的。”谢靖亦摸了摸谢溪汗湿的头发。 谢溪来了精神,“你知道是谁吗?” ------题外话------ 我真的很喜欢这对cp,现在落泪 第六十六章 竹上隐客 “十之八九是北梁人报复所为。”谢靖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谢溪突地站起身,“我……”却因跪太久腿麻身子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我要杀了他们,为穆清和穆家寨所有人报仇。” “行!阿姐会帮你的。” “多谢阿姐,你真好!” “快黄昏了,先回去吧。” 谢溪摇头,“我不回去,我还想陪陪穆清。” 谢靖亦不再坚持,随他去了,和陆刃打道回了田府。 回到田府时天色刚暗,谢靖亦因白天的事情心情有些低落,陆刃陪她在园子里散着步,四周栽种的是青翠欲滴的竹树,青竹高大挺拔,遮住了光线,显得园子格外静谧。 “陆刃,你说是我错了吗?我太过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将他们带入这场阴谋漩涡中,本来的誓言是要护他们一世安稳,没成想却是害他们遭此横祸。”从谢靖亦的话中可以听出她此时有些失落。 陆刃直言:“此事确是有你的原因,但穆家寨遭此劫难我们何尝又没错。就算我们没有找上穆老大,依照他们所处的境地,北梁人如此恶毒,最后也免不了落得如此下场。而且你再想,我们的所作所为还是为穆家寨减少了一部分伤亡的。” “噗!”谢靖亦被陆刃的措辞逗笑了,“减少伤亡?你当是打仗呢?” 陆刃有些不高兴了,一本正经反驳道:“两国争锋可不就是如同两军对垒一般,我使这个招数你用那个计谋为的不就是以最少伤亡取得胜利!说法有何不妥?” “是是是,你说的对!”谢靖亦浅笑抱剑倚在柱子上,觉得陆刃真是越看越可爱。 陆刃有些不相信谢靖亦这么快就从刚刚的失落中走了出来,他怕这是谢靖亦再强颜欢笑,决定再次安慰一下她,他刚毅的俊脸再次严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这个局势,单靠我们个人的力量是决计不够的,我们要做并且必须要做的是站在最高处,在权柄的帮助下整顿国家,用大家的力量一同来造一个安稳盛世。” 谢靖亦听出来了,陆刃这是在安慰她。不管有没有她,穆家寨最后都逃不过一劫,有可能是在北梁人的刀下,也有可能是死在南秦的牢里,她的作为不过是将这一切提前了。 但要是家国安定,四海统一,君主贤能,官僚仁德,又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大家每天关心的问题不再是吃饱穿暖,而是食衣住行的各种变换。 总而言之,还是世道艰难! 但既然天生养了她谢靖亦,造就了她澹台青禾,让她遇上陆刃这样的同信仰者,给了她元珩那样的盟友,那她就该来推翻这陈规旧矩,来给这个世道翻翻新。 谢靖亦本就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此刻的她经历了陆刃的点拨早已想通,启唇浅笑道:“陆刃,你说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理智呢!是不是没有东西可以影响到你?” 陆刃摇摇头,“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你的弱点是什么?” 陆刃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慎重开口:“我的责任就是我最看重的事情,这便是我的弱点!”他的前半生都是在为此奋斗,后半生也会为此奋斗,他觉得自己的弱点应该是责任了。 谢靖亦撇了撇嘴,非常不屑,“就这个啊?没有别的了?” 陆刃看向她摇了摇头。 谢靖亦不甘心:“真没有了?譬如什么家人,权财,还有爱情这类的?” 陆刃摇头,“为将帅者,行军打仗如同家常便饭,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也不该有这么多顾虑。顾及的东西太多只会影响你在战场上的决策。” 谢靖亦一脸难以言明的表情。 陆刃继续:“家人,我陆家世代为将,懂我的难处;权财,身外之物而已,无须挂怀;至于爱情,我从未想过,嫁给我这样一个古板无趣常年在战场上的人,除了可以得到地位,她会有的只会是孤独忧愁。” 谢靖亦:“行呀,看的挺通透啊!不过我也要来劝劝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别因为这因为那的不说出来,就算你不娶她,你也要让她知道你的心意,要不然遗憾终身。” 说到这个点儿上,谢靖亦的话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你看谢溪,我本来也没觉得他有多喜欢穆清,可真正等到穆清走了,你看他脸上的悲怆,想哭又强忍着的那个表情,你就会知道他心里有多遗憾曾经没有把握机会告诉穆清自己对她的感情。” “所以啊,今日本姑娘就来教教你,人生在世,除了你身上那些责任外,你还可以自私些,多挂念一些别的东西,这样才有为人一世的乐趣。” 陆刃挑眉看向谢靖亦,眼中闪过不明意味的光泽,心竟然不自觉的跳的有些快。 但是他的人设不允许他马上答应,于是说:“来日再说吧!” “诶,陆刃,你听进去了吗?”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陆刃竟然还没有动作?难不成溪县时说的喜欢都是假的? 陆刃点头:“知道了!” “知道个屁啊,知道了还来日再说个鬼呀!你不说是吧,我说!”陆刃淡漠的表情和敷衍地态度刺激到了谢靖亦,再加上她今天亲眼见证了谢溪同穆清的悲剧,她觉得自己今天必须要说出来。 “陆刃!” 陆刃止住了前行的脚步,回头看向谢靖亦。 谢靖亦指着他,异常嚣张,“你给本姑娘听好了,本姑娘只说一遍,我既要为将统率千军也要挂念凡尘,你到时候就看我行不行吧!你不娶媳妇是吧,那我就娶你,行吧!我也不用你挂念,你也不用考虑我会不会孤独,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陆刃愣住了,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双眼,绯红从耳根蔓延到脸上,心扑通扑通跳的更快了,好像要蹦出胸腔。 “你……” 陆刃刚准备说话,突地竹上传来一两声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些像风拂过竹叶发出的声音。 但对谢靖亦和陆刃这样的高手来说不难分辨出这是人为,二人抛下心里的旖旎,拿出了十分的认真对敌,两人手都已按在各自佩剑之上。 ------题外话------ 作品明天就要上架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也希望大家可以一直支持下去。 爱你们哟 第六十七章 我娶你 对于竹上隐客究竟是何人,两人也有了一定的猜测。朝雨既然都专门回去报复了穆家寨,依他和百里巽的情分,又怎么会不来就百里巽。 这也是两人为何选择回田府的原因。 果然,在竹梢上的人正是朝雨,他早早就发现了两人,知道自己一个人对上二人毫无胜算,这才决定躲在借着夜色躲在竹上,等两人走之后再前去救百里巽。 可谁能想到,谢靖亦一个女子竟然会说出那种话,实在是语出惊人啊!这不,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朝雨此刻屏气凝神,再度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二人也因为这段话分了神没听见。 但老天爷也有它自己的想法,就是不想顺着你,你不想他来什么,他偏要来什么。 谢靖亦给了陆刃一个眼神,“阁下,既然来了就下来叙叙旧,何必躲躲藏藏呢?” 朝雨知道躲不过了,干脆现身。 就在他现身的那一刻,陆刃藏锋闪电出鞘,如幻影般飞身剑尖直指朝雨,这一击像是有万钧之势,震的反应不及的朝雨直接从高处坠落,陆刃攻势紧随其后,看样子是不打算给朝雨喘息的时间。 朝雨真的因为谢靖亦要和他聊聊,谁知道啊,只是诱敌出洞啊!“阴险!” 谢靖亦仿佛听见了笑话一般,“哈哈!阁下这话就夸张了吧,这只是策略而已,是你太笨,我说谈你就以为真要谈。那你屠杀穆家寨时他们想谈,你是否有应允呢?” 最后一句话带着极强的压迫,冷气丝丝入骨,让朝雨脊背发凉。 “既然说不出那就是没有了。我这个人信奉因果报应,你杀了不该杀得人自然就要偿命。”谢靖亦这时清冷傲然如周遭青竹,说话飘然却直刺人心。 “陆刃,千万别手下留情啊,往死了打,要不然我跟你急。”谢靖亦十分相信陆刃,干脆直接坐在亭子里看着这场单方面碾压。 陆刃丝毫不手软,招招凌厉,剑气蕴荡开来震的竹叶唰唰掉落,一时间乱叶纷飞。 谢靖亦惊讶:“陆刃,你也不要因为这个人渣的所作所为这么气愤嘛,火气太大了伤身体,咱慢慢来折磨他。” 陆刃:“……” 朝雨:“……” 其实陆刃是因为谢靖亦刚才那几句话而有些心乱,综合谢靖亦以前的种种,他总觉得以谢靖亦的心性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很大可能是谢靖亦在戏弄自己。 这时,陆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隔着大老远就开始喊:“爷,世子爷!” 陆刃语气低沉:“何事?” 陆空终于循着刀剑相碰发出的铿锵声找来了,一来就看见了这么激烈的场面,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目的是啥。 陆刃有些不悦:“说!” “哦!”陆空反应过来,“爷,有人来劫狱,耿大人先赶过去了,王爷让您也去看看。” “嗯!”陆刃直接一剑刺入朝雨腹中,接着用力十足的一脚将踢他倒在地,朝雨瞬间因为剧痛动弹不得。 陆刃将藏锋回鞘,对谢靖亦又恢复了刚开始认识那会儿的冷漠:“我先过去了。” 说完就走了,留下慢半拍的陆空一脸疑惑。 怎么了?看这架势,是……吵架了?好像还挺严重,不会是谢靖亦对自己主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陆空惊恐的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明显很愉悦的的谢靖亦,她终于忍不住了吗?她还是向对世子爷下手了吗? 陆空觉得留在这儿有些危险,决定还是跟着陆刃离开比较好。 就趁着陆刃离开,谢靖亦反应未及这个空隙,朝雨忍痛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带着伤奋力一跃就跳出了院墙,谢靖亦听到声音反应过来马上就去追。 朝雨虽然受伤了,但他凭着对田府地形的熟悉和顽强的求生意识最终还是摆脱了谢靖亦的追捕。 谢靖亦狠狠地在心中骂了一遍甩手离开的陆刃,也多多少少猜到陆刃心里所想。 她明明说的那么真诚好不好,为什么不相信呢?要是她回想一下自己往日的行为,她肯定不会有勇气说自己值得信赖。 但她不后悔今天讲出这些话,正如陆刃所说,行军打仗对他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么生死对他们来说也是普通不过了。她虽然相信自己和陆刃没这么短命,但有些话提前说了还是好些。 谢靖亦也不急着去找陆刃要答案,这种事情肯定要好好思考一下了,于是她选择了回房间睡觉。 至于朝雨?只要他还活着,总会遇上的,就先让他在逍遥几天。 这边黑着脸赶去的陆刃一踏入看守百里巽的地方就加入了战局,来势那叫一个汹汹啊,耿勏被陆刃的杀气所震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决定离陆刃远一点。 耿勏退到战局外,问陆空:“你家世子爷怎么了?” 陆空: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我不想被灭口。于是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没事儿!” 耿勏直愣愣的看着他,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陆空慌了,立马否定,“真没事儿,我们家主子,性子就这样,怪!” 耿勏才不相信呢,看了看四周,没发现谢靖亦,顿时心中就明白了。“是因为谢姑娘吧?” 陆空:“!!!” 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想否定。 耿勏又言:“他们两人啊,明眼人一看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不寻常,偏生两个都是木头。我觉得二人也挺般配,怎么突然间吵架了?” 陆空要哭了,“耿大人,耿哥,求求你了,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 耿勏立马闭嘴,一副我懂得样子。 陆空:你懂个屁呀! 陆刃速度极快的解决了劫狱之人,吩咐道:“善后!”然后自己一个人阴沉着脸走了。 留下陆空和耿勏面面相觑。 陆刃辗转思考了一个晚上,觉得谢靖亦虽然平常轻佻,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昨日那番话肯定也是经过慎重思考的,于是天刚有些亮色,他就起了决定去问问谢靖亦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谢靖亦!我是陆刃!” 他敲了几下门,没人应,陆刃以为她没听见,又继续敲。 但还是没有人应,陆刃清楚以谢靖亦的听力不可能听不见这个敲门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又联想到昨晚他丢下谢靖亦和朝雨先走了,会不会是朝雨还有后手,谢靖亦因此遭遇了不测。 陆刃在推门不妥和她的安全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谢靖亦,我进来了!” 进门之后看到的场景让陆刃霎时间就收回了自己刚才的担忧,同时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遍谢靖亦。 第六十八章 不辞而别 房间内物件摆放整齐有序,被褥枕头等不见一丝褶皱,看的出来昨晚并没有人在此歇息过。 陆刃拳头愈握愈紧,肉眼可见青筋暴起,“谢靖亦!”这三个字被他反复唇齿相磨咀嚼着,仿佛要将它们嚼烂吞下肚一般。 陆刃巡视房间一圈,眼尖的他看见了窗边的桌子上谢靖亦留下的一封信,他连忙走过去打开一看,上面只有“有事先走,勿念。”这几个字,而落款正是谢靖亦。 这几个字既让陆刃一下子喜上心头,又让他怒从中来。喜的是谢靖亦现在还是安全的,怒的是她不辞而别。 陆刃猛地将信攥紧,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危险的神情,自语道:“谢靖亦,是你先调戏我的,不管你是开玩笑也好,真的也罢。反正我都当真,下次见面别想跑。” 昨晚加上刚才,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何,他对谢靖亦喜欢自己这件事情是欢喜的。正如谢靖亦所说,人生在世也应该自私一些,为自己寻个不一样的牵挂。 陆刃现在心里正在暗戳戳的思考着下次见面如何教训留下逃跑的谢靖亦。 不过关于她逃跑这个误会,谢靖亦就要解释一下了,她只是因为澹台锋传来加急信件,说澹台山即将有变,事态紧急来不及跟他告别而已。 北梁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派人去到澹台山提出要结盟,山内那群老头子本就极其看好北梁,这时肯定都举双手赞成。澹台锋和澹台越泽两人势单力薄,抵挡不了的那群老头子厉害的嘴,这时候肯定需要她回去舌战群儒咯! 她为什么不跟陆刃直接言明这件事? 说了又不能解决什么,只会让他们多想,更会让元珩对澹台山的忠诚度失去一些信任。 “爷?”陆空站在门外看着出神已久的陆刃,他不敢进去,只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陆刃回头看向陆空,恢复了冷冽傲然,“何事?” “王爷寻您过去有事商讨。”陆空害怕陆刃因为谢靖亦走了心情不好而迁怒,连回话都是小心翼翼。 “知道了!”陆刃将揉皱的信揣在怀里,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迈出了房门,他走路时脊背没有一丝弯曲,身材挺拔傲然如青松,一步一步稳如磐石,恐怕没有东西可以撼动他的脚步。 元珩见陆刃一来,马上开口:“你一大早上就跑去青禾房间,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陆刃摇头:“无事,就是她有事先走了,不同我们一道回秦州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元珩看这架势谢靖亦应该走得很急,应该是有些急需她去解决的大事。 “不知!她有数,无须担心!” 陆刃本就因为这事不开心,元珩的询问更是让他心里烦躁的很,因此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不耐,也正是这样元珩才止住话语。 陆刃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找我来有何事要说?” “金罗王庭派遣的使者不日便会到达秦州,说是要求娶南秦公主前去和亲。”元珩凑近在陆刃耳旁道,“正好扬州事情处理的也差不多了,我打算明日就押着田中和百里巽回秦州,你看如何?” 陆刃点头,“可以!” 元珩看出陆刃的兴致不高,出言安慰道:“来宁,切莫伤心,青禾定然是有急事才会不告而别,我看的出来,她对你与旁人都不太一样,心中肯定是有你的。” 陆刃转头看向他,神色有些不太相信,“你说什么?” 元珩立马了然,笑道:“原来你自己不知道啊!也是,你这个木头,我这么多年都没啃动,青禾想用这么短的时间让铁树开花也是有些困难。” 陆刃此刻有些激动,双手握拳,身体紧绷,就连目光都变得锐利直白,抿着的嘴唇开启道:“昭允,你再说一遍!” 元珩以为陆刃生气了,但他这次就偏不遂他的愿,偏要说,“本王说,青禾心悦你。”但是为了保命,他用的自称是本王。 元珩时刻注意着陆刃的一举一动,发现这句话出口之后他并没有要爆发的痕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怎么?” “没事。”陆刃嘴角微勾,星辰眼眸眯起,可以看出他此时有些愉悦。 元珩不解:“嗯?” 陆刃不理他,只在心里说,“我也心悦她!”然后心情极好的走开了,心里却在盘算着下次见面时如何让谢靖亦亲口说出这句话。 元珩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问赵纵:“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开心还是生气?” 赵纵摇头:“属下不知。” ”也是,问你还不如本王自己猜,你也是个铁树,等回秦州了本王给你物色个好姑娘。”元珩最近很乐意给别人牵红线,“只是可怜了谢溪那小子。” 赵纵:“属下多谢王爷恩典,只是王爷大业未成,属下暂时还不能成家。” 元珩拍了拍赵纵宽阔厚实的肩膀,由心而发:“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的职责!”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且去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回秦州,我可是很想会会那个金罗王庭的使者,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要我南秦的公主前去和亲,也想看看我的好父皇又要牺牲谁来巩固他的皇位。” 第二日一大早,他们就押着百里巽和田中踏上了回秦州的道路。 此时正值日出时刻,半大个太阳已经露出了脸庞,天边的云愈来愈红,夜晚闪耀的星辰早已隐退。 这样鲜艳的日出色彩让百里巽觉得有些久违了,他大概从南秦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机会看这样的日出了吧!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 元珩:“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秉文兄可是想说这个?确实应景!” 百里巽浅然一笑,“许久未见这样美的日出了,心中有些感慨而已。”此刻百里巽虽然是刚从牢狱中出来,衣裳并不干净,头发也有些凌乱,但多日的牢狱之灾没有让他身上有一丝狼狈之态。 相反,他依旧是儒雅温和,风度翩翩,身姿挺立。 元珩:“秦州的日出更美,有机会的话本王可以带秉文兄登楼一观。” ------题外话------ 二更来咯 第六十九章 金罗使者 元珩他们恰好和金罗王庭的使者同一天抵达秦州,两方人马是在进宫朝见元端帝的时候遇上的。 甫一见面,元珩等人就感受到了来自那位使者的审视意味的打量和浓浓的战意,循着视线望过去。 那位使者长相是浓厚的异域特色,粗黑的眉毛下是一双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眸,再往下就是宛如鹰勾一样的挺翘鼻梁,接着就是有着薄情象征的薄唇。 他整个人生的高大威猛,较中原人士来说更加强壮,肤色是让人看着就有压迫感的古铜色。背后别着两把弯刀,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来割了他一直盯着的那个人的脑袋。 元珩对于他莫名的战意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一直是浅笑安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儒雅风度。与那位使者相比,他就是只无害温润的绵羊,而那位使者就像是个狩猎者。 当然,这只是表象,谁又能知道元珩温润的表皮下有着多么狠厉的一颗心呢? 至于陆刃,根本就难得搭理这个人,他现在心中除了谢靖亦之外,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单于隼。 多年前陆刃驻守金罗与南秦的边疆之地时曾与他有过交手,当时二人年纪差不多大,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在战场上遇到了非要斗个你死我活,虽然最后还是陆刃赢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此刻单于隼看见昔日的敌手难免控制不了心中的战意,但他一想到来了秦州打听到的关于陆刃的近况,心中不免又多了一丝得意。 眼中战意逐渐演变成不屑。哼,以前再厉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只能跟在这样一个弱势王爷的后面摇尾乞怜。 两队人马在进宫之前被朱雀门的守卫拦了下来,“还请诸位配合,卸下身上武器甲胄。” 元珩和陆刃知晓规矩本就没带,耿勏利索的将手中佩剑递了出去。 单于隼勾唇一笑,邪魅至极,语气中流露出深深的鄙夷:“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客人到访,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客人交出自己重如生命的佩刀。还是说贵国的人都已经失了血性,忘了往日的天下是用手中的刀剑打下的?”说完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陆刃一眼。 陆刃不与他一般见识,剑眉星目凌厉,薄唇抿起,刚毅俊朗的脸上就写着两个字,无聊。 倒是元珩开口了,他唰地摇开折扇,桃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凌冽,皮笑肉不笑的道:“使者言重了,你们既然来到了南秦,南秦定然是会护你们周全的。南秦如今以文治国,武将入言明殿都必须交出佩剑,解下甲胄。如今要使者交出佩剑也只是为了不引起麻烦而已,还请使者谅解!” 单于隼满脸不屑,嗤了一声,“什么狗屁规定,恐怕是你们南秦懦夫怕我们金罗人向你们发起挑战,不敢应战才特意不带佩剑的吧!哈哈哈!”他身后跟着的金罗人都应和着大笑起来。 刚才叫住他们的守卫已经因为这份羞辱而憋的满脸通红了,但他因为对方是金罗使者并不敢言怒,只能将手攥紧以发泄怒火。 单于隼的聒噪让陆刃有些烦,他皱着斜飞入鬓的剑眉,淡淡的瞥了一眼他,凉飕飕的开口道:“单于隼,你是几年前被本世子打傻了吗?” 单于隼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处了,脸上嘲笑的笑意也僵硬住了。 “噗!”元珩立马用扇子遮住自己没有忍住的笑容。 他本来对于单于隼说的这些话就极其气愤,但以他的身份是不好进行反驳的,以免被有心之人解读为有意伤两国和气。但陆刃不一样,他可以随意说,并且不会有人找他麻烦。 单于隼发现门口守卫还有元珩的随从都在偷笑,他脸上表情青一阵紫一阵的,像受了极大的侮辱一样。 但他突然间反应过来,他现在代表的金罗王庭,而他陆刃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四品将军。 于是他高傲的抬起头,想要挽回一些刚刚被陆刃踩在脚下的尊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陆刃道:“陆刃,你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闲散将军,你有何资格对你们南秦的贵客这样说话?” 陆刃一脸不甚在意的扫了单于隼一眼,“我不过是在对我的手下败将说话。” 单于隼气的有些跳脚,他指着陆刃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转告你们南秦皇帝,说你们南秦的待客之道就是不尊重来客。哼!” 陆刃不屑一笑,轻飘飘几句话再次直击单于隼的伤疤,“你们金罗的习俗是尊重强者,我们南秦亦是,你还觉得我需要尊重你吗?手下败将!” 单于隼气的全身颤抖,熊掌已经握紧,眼神像毒刺一样看着陆刃。他身后的另一位使者怕他坏了两国邦交,扯了扯他的手臂,低声警告他不要惹事。 单于隼这才忿忿作罢,走之前交了佩刀,还不忘给陆刃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 陆刃压根就不在意单于隼,他就想着谢靖亦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慌张回了澹台山,又何时会来秦州。 谢靖亦一人骑着鹰扬速度极快,早在前几日就回到了澹台山,她刚一进山门,就看见了在门口焦急等待她的谢芹。 谢芹跟在她身边多年,帮着她处理过无数大小事件,很少露出过着急的表情,这时这么焦虑可见事情确实棘手。 谢芹匆匆迎了上来:“少主,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那群老头子又不讲理了?” 谢芹冷笑一声,“何止是不讲理,那群老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咄咄逼人,我看那架势就差拿着剑架在山主脖子上逼他同意跟北梁结盟了。” 谢靖亦鄙夷道:“呵!北梁是应允了他们多少好处,才让他们露出这么可憎的嘴脸。既然他们老了都不要脸,我还怕什么?” 谢芹看见她,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稳稳落地。 谢靖亦突地想起她走的急,谢溪现在还在扬州,他委屈瘪嘴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让谢靖亦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愧疚感,转头吩咐道:“谢芹,我在扬州认了个义弟,名唤谢溪,我这次走的急,忘了捎上他。你且拿着我的信物前去扬州城内的月明客栈将他带回澹台山,回来之后也无须带来见我,就跟在你身后学习武艺。” “还有,你再去扬州知州田中的府邸打听打听陆刃还在不在。”不告而别让谢靖亦还是有些愧疚的。 “属下知晓。” 谢靖亦颔首,随后裹挟着冷意进了澹台正厅。 ------题外话------ 三更哟 第七十章 舌战 谢靖亦还未进门,远远地就听见正厅内传来的喧闹争执,大多数都是那群老头子在聒噪,澹台锋同澹台越泽时不时才能插上一句嘴,为自己的观点辩驳一番。 “山主,这次北梁前来商讨联盟,可是抱着极大的诚意啊!北梁这些年来修生养息,练兵备战,实力早在南秦之上,为了澹台山的夙愿,我们应该认真考虑是否与北梁联盟。”说话的是一位刚刚进入澹台核心层面的长老,他年岁没有澹台锋大,因此他并不敢在威压逼人的澹台锋面前过于造次。 “你确定是是为了澹台山的夙愿,而不是你的一己私愿?”谢靖亦自门口踏入,她此刻浑身清冷冽然,眉宇间是她作为澹台少主的高傲和俯视众生的睥睨之色。 厅内因为她的到来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位新锐长老,每一步好像是被刻意放重,给人带来极强的紧迫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靖亦挑眉,幽深眸子隐隐有杀气显现,“怎么不说了?刚才我看你,你们都挺能说的。” 谢靖亦一脚踢在新锐长老的案几上,案几轰然破裂,可见这一脚力道之重。“是不是因为我澹台青禾太久不说话,所以你们就认为可以爬到我头上来了?” 谢靖亦的暴怒让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此时一位年长的长老开口了,“青禾,莫要发怒。你还年轻,阅历经验总是没有我们这些老人多,我们也只是为了澹台着想,想要给你一些建议而已。” 谢靖亦冷笑,“我澹台青禾确实没有你们的阅历多,但我自以为也是见过不少人的,却从未见过有你们这样提意见的。你们还记得你们刚才用小人才会用的手段逼迫的人是谁吗?是澹台山的山主!我倒是想问问,究竟是何人给你们的勇气逾矩。难道是成阑亡国太久,让你们忘记了长幼尊卑?” 她环视周围,锐利的眼神扫过全场,像似要将他们的脸全都记下来一起算总账一样,讽刺道:“还有,你们莫不是忘了,我才是澹台山的少主,选择跟谁结盟,应该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吧!你们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替我做决定,是想要我这个位置吗?如果是,你可以提出来,我们比一场,胜者留,败者死!嗯?” 此话一出,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他们并没有那个胆子去担这个重如泰山的担子,他们只是想做一个操控傀儡的幕后黑手,不需要担心什么,就有无数的利益流向他们的口袋。 此刻的谢靖亦好像又变成了往日那个锐气逼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只要你说一句伍逆他的话,她就会用她的鞭挞来告诉你你的下场。 众人不敢造次,这时诸位长老中最具浩然正气的一位站了起来,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眉目刚正,双眼睁得极大,仿佛要看清一切一般。 “青禾!” 他这一声洪亮如撞钟,吓得谢靖亦条件反射打了个颤。 谢靖亦对着他拱手作揖行了个礼,“辰叔!”他对于澹台辰还是很敬畏的,澹台辰是除了澹台锋之外她唯一敬畏的人了。 澹台辰双手负于背后,极具威严道:“我往日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不敢!青禾始终记着。” “那你且说说。” 谢靖亦直起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澹台辰满意地点头,却不怎么满意的开口:“既然知道,那你今日说的话做的事是否有按此而为?” 谢靖亦低下了头,她今日确实是被他们激怒了,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些口不择言,“青禾知错。” “知错就行。你要记住你是澹台少主,不是什么江湖莽夫,有些无关紧要的人无须理会。”他锐利目光扫过在坐的众人,含着鄙夷,还蕴有警告。 谢靖亦懂了澹台辰的意思,这些无谓的争吵只会助长这些人的气焰,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她走至澹台锋身边,带着自己的傲然居高临下俯视众长老,声音清脆却不容置喙。 “我相信诸位都还记得澹台山多年的夙愿是何,我希望大家记住澹台山一直以来都无称帝意愿,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还天下一个统一盛世而已。至于个人私欲,最好藏在心底。” 她目光扫过诸位长老,最后定格在刚才与她起了争执的两位长老身上。 “我们如今是需要一个盟友,但这个盟友却不是你们三言两语就可以决定的。你刚才说北梁实力强于南秦,这个我不否定,也不能否定,但你们是否还记得这个背后究竟是谁的功劳,夏侯扬吗?” 她直直的盯着那位新锐长老,“你也知道北梁根本就不是完全掌握在夏侯扬手中,那我们扶持北梁最后的结果就是将天下拱手让于夏侯扬身后的野心家林之章,再次将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之中,这还是澹台山的目的吗?” 谢靖亦说完之后全场寂静,她立马知道提出结盟的人是谁了,“呵,看来林之章许诺了你们不少好处啊!” 这句话可能触及到了某些人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人突然站起来指着谢靖亦道:“澹台青禾,我敬你是澹台的少主,但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们,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澹台山。”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闻声而起,纷纷指责谢靖亦言语恶意揣测。 谢靖亦被他们搅的太阳穴疼,她拔出青蛟剑直接掷到了叫嚣的最凶的那一最长老脚边,这一掷看似无力,实际却是入地三分。 “为了澹台?如果你们真的是是为了澹台,就不应该听林之章的唆使,不该逼迫你们的山主!南秦现在实力是不如北梁,这一点我承认,元端帝也的确不如夏侯扬贤德,这些我都承认。但是我们选的是君主,不是将军,夏侯扬确实是个将才,但却不适合做个君主。他崇尚武力,惯爱以暴制暴,不懂朝堂迂回掣肘,这样的人,偌大个天下交给他只会乱套。” 谢靖亦仔细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相信澹台山的人始终都还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诸位认为如何?” ------题外话------ 我来咯~~~~ 第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依旧没有人说话,他们大多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利益,一边是从始至终都在为此奋斗的使命。 谢靖亦睥睨众人:“就算诸位不赞同我,我也无所谓,毕竟我今天来是为了通知你们,而不是来询问你们的意见。” 众人又开始嘈杂起来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想寻找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到了最后统一了战线。 他们派出了那位新锐长老来同谢靖亦协商。 “少主,你口口声声说北梁成武帝不适合为君,那你认为南秦北梁两国之中,又还有谁能够胜任呢?” 谢靖亦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问,因此她顺势就说出了元珩的名字。 新锐长老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问:“可是赵家外甥,往日的南秦七皇子,现如今的晋王元珩?” “正是!” “但是据我所知,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闲散王爷,手中并无实权,有什么资本与我们合作。” 谢靖亦不得不赞叹元珩隐藏至深,同时心中鄙夷这些老头子消息闭塞,“那只是表面假象。” 新锐长老一脸疑惑。 谢靖亦娓娓道来:“他师从当代大儒茂山书楼墨白先生,自身更是博览群书,治国理政无不精通,这样龙章凤姿一样的人物,我相信只要他号召,天下大半儒者都会归入他阵营。而且他还有安国公府陆家辅佐,无论是打天下还是对于军队的管理,我相信在南秦都没有任何一家可以比的上他们。最主要的是他们二人都有一颗仁心,一颗对世道险恶黑暗的愤慨之心,一颗对于流离百姓的怜悯之心。” 众人都惊讶于元珩的隐藏之深,这些年来,他们派出的探子没有一个人打听出谢靖亦刚刚说的关于元珩的消息,足可见元珩心思深不可测。 “诸位,这就是我选择南秦,选择元珩的原因。不知你们可还有异议?”谢靖亦这话一出,就表明她心意已定,不容回转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反驳,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一直未说话的澹台锋身上。 “山主,您如何看?” 澹台锋起身,铺天盖地的威压向众人袭去,“诸位,青禾是澹台未来的主人,她的决定无论是作为舅父还是澹台山主,我都赞同。” 下面的人有些慌了,澹台锋这话不就是间接在说谢靖亦已经可以取代他了吗? 新锐长老耐不住了,“山主三思啊?” 澹台锋锐利目光射向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警告意味的“嗯?” 新锐长老脊背发凉,连忙解释:“我是说山主如今您身体还好,少主毕竟也还年轻,为了澹台决策的万无一失,您应该多帮衬她。” 澹台锋早已经厌倦了同这些人纠缠,直言厉道:“我需要你教?”新锐长老因为这句话差点没站稳。 “如果你们要一直这样固执下去,我也不介意清理清理澹台山,毕竟澹台山只需要一个主人。” 谢靖亦赞同的点头,“正好我好久没动手,手有些痒了。” 众人还是有些惧怕澹台锋和谢靖亦的,几次威胁下来,他们大多都已经选择了妥协,偶尔有几个逆反心理极其严重的也只敢小声议论,不敢直接说出来。 谢靖亦很满意这个结果,她笑着看向那位新锐长老,慢慢地走向他,新锐长老透过谢靖亦幽深的眸子好像看见了自己脸上的恐惧,他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谢靖亦笑容愈发灿烂了,她突然停住,单手轻而易举的抽出了那把插在地上的剑。 新锐长老心脏扑腾扑腾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了,青光剑身折射着从四面八方映照进来的阳光,让本就锋利的刃口更显锐利。 就在新锐长老意味谢靖亦手中青蛟剑要落到自己身上时,却听她道:“这么紧张干嘛,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不过是来拿回我的青蛟剑而已。” 说完她明媚一笑,回到先前的位置和澹台锋并肩而立,众人却觉得她就是个笑面虎。 谢靖亦抚摸着青蛟剑,“诸位可还记得这把青蛟剑的历史?它往日的主人如果知道今日的澹台变成了这样,会不会气的从陵墓中爬起来亲自用这把剑亲手处决你们呢?” 澹台锋微微皱眉,觉得谢靖亦这几句话还是有些欠妥。 谢靖亦:“既然诸位都对跟南秦元珩结盟这件事没有异议了,那就这样决定了,几日后我会亲自前往秦州与他定下盟约。在这期间,还请诸位长老管理好自己分内的事,若有失误,我必按澹台山规处置。” 众人都知这件事没有了转圜余地,自觉不再说,纷纷离开了。 澹台锋见众人都离开了,立马批评谢靖亦刚才的言语不得当:“青禾,日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因为一时性子而说出不该说的话。” “知道咯!”她极其敷衍的答道,突然觉得陆刃的教训好像更得她心一些,不知道陆刃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好好考虑她的提议啊,没准又以为自己是在捉弄他。 唉!谢靖亦不由得感叹感情之路道阻且长啊······ 话说陆刃在朱雀门认真的嘲讽了单于隼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对于陆刃简直是恨到骨子里了,于是他决定趁着所有人都在言明殿之上,向元端帝告状,然后陆刃就会在南秦众多官员的注视下得到惩罚,颜面尽失。 就在他想象之时,陆刃随着元珩入了殿中,元珩带头跪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陆刃耿勏等人齐声道:“臣参见吾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端帝因为有外人在,所以伪装的极好,他满脸笑意,态度和蔼:“诸位爱卿请起,不知扬州之行可还顺利啊?” 元珩:“禀告父皇,一切顺利,只是有些事还需要父皇您做决定。” 先前元珩已经向元端帝递过折子了,上面关于扬州的事务一应俱全,元端帝顾及金罗使者在此,因此说:“此事下朝之后你来御书房禀报。” “儿臣遵旨!” 元端帝又询问了陆刃几句。 单于隼见时机正好,准备向陆刃发难。 ------题外话------ 各位,更文一般都是早上八点左右哟,现在每天应该有两更或者三更。 感谢大家支持,谢谢(鞠躬) 第七十二章 朝堂之争 他突地自队伍里站出,右手握拳放在心脏处,向元端帝弯腰行他们金罗的礼节,“皇帝陛下!” “使者有何事?”元端很警惕单于隼突然的动作,因为被打断问话眼神中有淡淡不悦闪现。 单于隼看了一看陆刃,“请恕单于隼冒昧,我看这位陆刃大人眼熟的很,因此想问问数年前是否有过几面之缘?” 陆刃不回话,连眼睛都不斜视一下,神色淡漠。 元端帝觉得场景有些尴尬,他干脆又将包袱抛了回去,“陆刃,单于使者问你话呢?” 陆刃拱手作揖对着元端帝道:“回陛下,我不回话只是因为顾及单于使者颜面,八九年前我们在战场上确实有过交手,只不过单于使者败北了。臣估计单于使者应该是忘记了这事,未免他丢了面子这才不愿回话。” 单于隼咬牙切齿:“你……”他最屈辱的事情今日被陆刃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愤怒可想而知。 元端帝混浊的双眼因为愉悦微微眯起,很乐意看见气焰嚣张的单于隼吃瘪。 在陆刃他们觐见之前,单于隼同其他金罗使者在朝堂上明确的提出了两国联姻之事,而且点名指姓要求娶南秦公主。 但南秦公主嫁入金罗却是下嫁,这是在侮辱元端帝更是在蔑视南秦的国威。 元端帝则表示南秦仅有的两位公主还年少,不适合婚嫁。不过他可以让单于隼在南秦所有的宗室女子和贵家小姐中挑选,然后册封她为公主,出嫁事宜皆照公主标准。 但单于隼态度强硬,非正经南秦公主不要,甚至言语之中还有威胁意味。如果元端帝不同意此婚事,那就是想要破坏两国邦交,金罗也不介意转身前往北梁与他们结秦晋之好。 北梁本就有意交战,倘若金罗同他们联盟,那南秦即将腹背受敌,这对南秦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因此元端帝不得不忍气吞声,含糊的回应了单于隼,准备后期再跟他周旋,这会儿陆刃直接下了他的面子,等于就是帮元端帝找回了面子。 但单于隼毕竟是使者,还是要给他留一些面子的,“单于使者切莫将这些话放在心上,陆刃同你都是年轻人,自然有些轻狂,要是他有地方冒犯了使者,朕定然处罚他。” 这一番话,任谁都听得出是场面话,偏偏单于隼却以为元端帝因为自己是金罗使者真的是要帮他处置陆刃。 他瞬间有了底气,姿态高昂,斜眼睨着陆刃道:“皇帝陛下,陆刃大人确实是武功盖世。但南秦是礼仪之邦,这陆刃大人也忒不懂待客之道了。” 此话一出,同样处在朝堂之上的陆照为自己儿子捏了一把汗,他清楚元端帝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更何谈一个他一直视为威胁的武将世家的公子。 元端帝:“哦?使者此话怎讲?” “我们使团今日觐见陛下之时,途经朱雀门,守卫要求我们卸下武器,但佩刀对于我们金罗人言却是重如生命的东西,正当我们同守卫理论之时。恰巧路过的陆刃大人却仗着自己是国公世子就对我们冷嘲热讽,言我们金罗人不懂礼节,是粗鄙的西边蛮子。皇帝陛下,你看这陆刃大人是否应该向我们金罗致歉呢?” 不得不说,单于隼虽然傻,但胡编乱造的本领却是不小,黑的都可以被他说成白的。 听到这段话的陆照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他清楚陆刃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等有侮辱意味的话来的,但他同时又不免担心陆刃会不会因为被诬蔑一时气急顶撞元端帝。 陆刃心中冷笑,面上冷漠表情不改,整个人挺拔如松,并没有因为单于隼的话而慌张。 单于隼却觉得陆刃是因为面子在硬撑。 元端帝佯装思考了一会儿,眉头皱着,仿佛很难下决定一般,对着单于隼道:“单于使者放心,这事朕定会明察,给使者一个交代。” 语罢,他又对陆刃厉色道:“陆刃,这事你可承认?” 陆刃弯腰,“臣知错!” 元端帝十分满意陆刃这个行为,“既然你已认错,朕念你这次赈灾扬州有功,就罚你功过相抵。不过,你欠使者的道歉也要做到,如何?” “臣遵旨!”陆刃将一个逆来顺受的卑微臣子扮演的极好。 至于道歉?不可能的!没打他就不错了。 陆刃不禁想到要是谢靖亦在这儿,以她的暴脾气肯定不会轻易作罢! 还真是……可爱啊! 想着想着本来不怎么愉悦的心情都变好了。 同一时间,陆照终于放心了,心中不免感叹陆刃果然是长大了,已经学会了取舍。 元端帝最后还不忘询问一下单于隼的想法,“使者,你看如何?” 单于隼没想到往日宁死都不会低头的陆刃今日会这么果断干脆的承认这个平白污蔑,陆刃的做法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说这个处罚太轻了,自己不同意,会显得自己肚量小,还很有可能暴露自己是在诬蔑他。 说同意的话,他又有些不甘心这么轻易就放过陆刃。 一时间,单于隼陷入了两难。这时他身旁的人提醒了他,元端帝还在等他的答案。 单于隼道:“皇帝陛下英明,单于隼甚是满意。”嘴上说着满意,脸上却不见一丝笑容。本来想着可以狠狠地让陆刃掉个面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丢了脸面。 他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了陆刃一番,同时发誓一定要让陆刃好看。 元端帝乐于见此,大手一挥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单于使者你们舟车劳顿,也可以先下去休息了,联姻之事改日再议。你们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林立提。” “多谢皇帝陛下!” 徐人见此立马用尖细的嗓音大声道:“退朝——” 众位官员如鸟兽散开,林立同礼部负责人立马出列接待金罗使者。 而陆刃和元珩则是直接走向陆照。 “父亲!” 元珩对陆照也是极为尊敬:“陆伯父!” 陆照:“臣见过晋王殿下。” 元珩温煦一笑道:“陆伯父不必多礼,我本就是小辈,您还是唤我昭允吧!” 陆照点头,刚准备询问关于单于隼和他们的纠葛之时,徐人步履匆匆来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支持哟~~~~ 第七十三章 禀告 “晋王殿下,陆世子,二位扬州之行还算顺利吧。”徐人满面笑意。 元珩回以微笑,“托徐公公福,一切顺利。本王看徐公公气色极好,可是最近有什么喜事发生?” 徐人笑容更盛了,满是褶子的脸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晋王殿下真会打趣老奴,老奴哪有什么喜事啊,不过是高兴您二位平安回来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刃也是要表示一下的:“多谢徐公公!” 元珩:“不知徐公公找我和来宁是有何事?” “哎呀,你看老奴这个记性,差点坏了事。皇上请二位前往御书房一叙。”徐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陆刃和元珩对视一眼,“徐公公带路!” 二人到达御书房时,元端帝正在看折子。 “儿臣(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金安!” 元端帝没有了在朝堂时的热络,淡淡的瞥了他俩一眼,“起来吧!” 两人得了命令又起身。 元端帝对着元珩说:“老七上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扬州赈灾一事,你们处理的很好,百里巽如何了?” 元珩回道:“回父皇,百里巽现如今已经关押在刑部大牢,就等父皇处置。” 元端帝点头,“百里巽虽然是北梁人,却是南秦官员,他做出这等有害南秦社稷的事,必须严惩!” “父皇英明!” 这句话说完便没了下文,元端帝疑惑地看了一眼元珩,只见元珩神情有些纠结,欲言又止。 元端帝不喜他这种犹柔寡断,冷眼道:“有话直说,无须遮掩。” 元珩仿佛下了决心一般道:“父皇,儿臣其实还有一事未禀告,还请父皇恕儿臣无罪!” 元端帝有些耐心不足,“说!” “其实这次儿臣除了押解百里巽之外,还有一个人……”元珩欲言又止,惹得元端帝更加不快了,元珩这才硬着头皮道:“是……舅祖父!” 元端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询问:“你说你关押了谁?” 元珩:“扬州知州田中!” 突地,元珩头上挨了一击,马上有丝丝血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留下。定睛一看罪魁祸首正是元端帝手中刚拿着的折子,此时它带着血迹正躺在元珩脚边。 “你给朕说清楚这是为何?”田中倘若出事了,那他对扬州的掌控将会大不如从前,他不会允许如此富足的扬州脱离自己的掌控。 “父皇恕罪,这件事牵涉重大,儿臣这才未敢草率在折子中提及,准备回秦州之后再向父皇禀告。” 元端帝这时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他仔细一想百里巽同田中的关系,田中必然不可能独善其身。 “你且细细说来!” 元珩将田中所烦罪行一一举来,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说再多,元端帝都不会要田中的性命。 而他,也不想田中死这么早! 元端帝越听眉头皱的越高,他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可他却没想到这背后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啪!”案几上精致茶杯应声而碎,“岂有此理!” 元珩适时应和:“父皇息怒,舅祖父也是一时糊涂。” 元端帝更怒了:“一时糊涂会干出这么多事儿,朕看他就是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元珩没有出声了,陆刃也没有说话。 倒是元端帝继续言:“老七,这些事可有证据?” “有!”元珩示意陆刃将他们搜集到的证据呈上去。 元端帝将呈上的证据一一看完,愤怒更盛,“过分至极,必须严惩不怠!” 元珩看了一眼满脸怒意的元端帝,声线温润定心:“父皇还请三思,虽然舅祖父所犯之事重大,但念及他是两朝元老,对南秦社稷居功至伟,还请父皇三思而后行!” 这几句话像一盆冷水一样浇醒了元端帝,田中不仅是他舅父,更是扬州曾经的掌舵者,或许自己还需要他 “咳咳!”元端帝因为要推翻刚才的话而有些不自在,“老七所言极是,这事待朕再想想。” 元珩又夸赞了一句元端帝英明什么的。 元端帝又将目光转向了陆刃,问:“陆刃,扬州水军整顿的如何?” 陆刃面上态度极其恭敬,眼底却是冷色,“回皇上,水寇已经剿灭,扬州水军也已经步上正轨,现如今交由扬州代知州暂管。” 元端帝得知扬州水军并无什么异动,十分满意,对于陆刃更加欣赏了一些,却又突然想着先前在朝堂上对他有些不公,于是出口安慰道:“陆家小子,先前在朝堂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该有的赏赐朕不会亏待你的。” 陆刃心底不屑,嘴上却道:“多谢陛下,这本就是臣作为南秦子民的职责。” 这句话说的元端帝十分舒畅,他大笑道:“不愧是陆老爷子教出来的,有你们陆家的风骨在。” 陆刃又和他周旋了几句,最终得以脱身。 甫一出宫门,元珩就忍不住笑意了,“哈哈,来宁,你打哪儿学的那些奉承的话呀,我今日可是见识了什么叫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陆刃想想自己都忍不住一阵恶寒,还真是有些恶心呢! 元珩对着陆刃疯狂挑眉,还专门用手肘碰了碰陆刃,“教教我呗!” 陆刃真是一阵无语,不由得批评道:“没个正形!” 元珩也不生气,“你以为我是青禾呢,被你用这个语气随便说句话就能吓到?估计也只有青禾吃你那一套呢,真是无聊。” 陆刃突然没了声音,元珩疑惑,顺着陆刃视线望去,那个方向正是澹台山的方向。 元珩知道陆刃是在担心谢靖亦了,安慰道:“无须担心,以青禾那个性子,估计没人可以欺负她。” 陆刃点头,转移了话题:“你刚刚为何要帮田中求情?” “他呀,你当我想啊,只不过他现在死意义不大,我要等到一个时机,让他帮我清除一个障碍之后,再送他去地狱。”元珩这话说的慢慢悠悠,可里面确实透着一股来势汹汹的杀气。 陆刃瞬间知道元珩打的什么注意了。 第七十四章 聚会 两人那日别过之后一直没有见过,元珩继续做他的闲散王爷,只不过偶尔会被叫去询问一些扬州事宜。陆刃虽然在朝中挂了个职务,却从未上过早朝,自然也没有任何事情找上他。 两人都过得十分清闲。 但这清闲突然有一天被单于隼打破了,他执意要求娶南秦公主,元端帝却始终不肯松口,最后二人各退一步达成协议,就先召集秦州城的贵女让单于隼瞧瞧,若是没有合适,再做打算。 但是朝中的闲人并不多,于是元端帝就想到了前不久刚刚办过一件大事并且现在很闲的元珩,然后元珩便被派去操办这个盛会了,而陆刃作为一个曾经和元珩共进退的人,自然而然也被安排了任务——负责盛会的安全工作。 要挑选一女子册封为公主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秦州城人心惶惶,大多人家都怕自家姑娘一不小心就被瞧上了,虽说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却要从此远嫁,一个人在异地孤苦伶仃。 并且这些人一听此事是元珩这样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在主持,立马变了态度,纷纷说自家姑娘已经许了人家。 这样一来,最后统计下来,秦州城大半贵女竟然都已经许了人家,剩下的都是些小家小户,上不了台面。 元珩没有办法,只能进宫禀告元端帝,向他寻求解决办法。 元端帝听了之后又是一顿怒火,当即下旨强制要求所有还没有出嫁的贵家女子都要参加。 这一下元珩的工作就很轻松了,他只需要了解哪家贵女还未嫁人,然后写个拜贴送到人家府上去就可以了。 想比如元珩这些只需要费脑子的事情,陆刃既要费脑子又要用力气的工作就要累很多了。 很快这个美名为闲诗会实则是个鸿门宴的盛会就开始了,除了个别女子打扮的妍丽至极,其余各家贵女这回一反常态不争奇斗艳,相反个个朴素节俭。 元珩失笑道:“来宁,这幅场景可以不容易见到啊,看来她们都还不傻,知道这金罗还真不是个好地方。” 陆刃表情依旧严肃警惕,他的任务可还没有完成,这些个贵女和金罗使者随便那一个出事,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本来都因为这次扬州之行出尽了风头,这时候只要出一点小错,就会被人揪着辫子不放。“我先去巡查了。” 元珩叮嘱道:“来宁,小心为妙。” 陆刃高冷的表示自己知道了,元珩不由得感叹陆刃的冷漠,“可真是让我心寒啊!不知道青禾是怎么瞧上你这根木头的。” 此言一出,元珩马上得到了已经转身离开的陆刃的冷眼警告,元珩马上闭嘴,他可不想触怒正在相思中的男人。 陆刃前脚刚走,单于隼后脚就来了,看着陆刃离去的背影道:“怎么本使者刚来,陆大人就走了,可是还将先前的误会放在心中。哎呀,男子汉大丈夫,胸襟怎能如此之小,更何况误会都已经解开了。” 单于隼话里话外都在说陆刃心眼小,没有肚量。 元珩心中鄙夷,面上依旧扬着得体的微笑,“使者误会了,陆大人是职责所在,方才离开是巡逻去了。他受皇命负责维持这次闲诗会的秩序,保障在场所有人的安全,马虎不得。” 单于隼一想到陆刃这次要受他驱使,他就觉得心中舒畅不少,只不过前几日那口恶气还哽在喉咙里,没有完全发泄出去。 突然他心思一转,立马想到了一个计策,要是今天来此的人死了一个,到时候他再在元端帝面前添油加醋一番,那陆刃自然逃不过一个守卫不力的罪名。 元珩看单于隼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自然知道他心中没打什么好主意,为了让这场闲诗会顺利进行下去,他有必要时刻注意单于隼的动向。 单于隼既然想到了那就肯定要做,但顾及元珩在旁,他没有直接招人来吩咐,而是用了他们金罗在战场上传递消息的手势告诉站在边缘地金罗人。 这一切元珩并没有注意到。 话说陆刃本来是打算好好巡逻的,可走在路上突然自旁边跳出一个梳着飞仙髻的娇俏小姑娘,一把抱住陆刃的胳膊,甜甜喊道:“大哥,阿瑗终于找到你了。” 陆瑗今日穿着一袭淡粉色长裙,用桃红色绣线勾勒出一朵朵傲骨梅花,这枝梅花一直从裙摆延伸至腰际,腰上一条同色腰带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少女身段窈窕。 她此刻脸上全是开心,“大哥,你要去哪儿啊,带上我好吗?这儿真是太无聊了!” 听得出来她还有些不悦,嘟着嘴抱怨道:“为什么要我来参加这个劳什子诗会啊,真是不懂了。这还不如我在家做女工呢!” 陆刃无奈,眼神示意陆瑗松手,可她不但不松,反而抱得更紧了,“我才不松开呢,一松你肯定就走了。” 陆刃不再强求,眼神中透着宠溺,“平常不是最讨厌女工的吗?怎么这会儿愿意了?” 陆瑗理直气壮道:“那是因为有对比,回家做女工总比在这里被那几个猥琐至极的人像挑选货物一样看来看去要好吧!” 陆刃失笑,这个比喻可真是……异常恰当啊! 但他很快恢复了严肃,道:“你就好好在这里面待着,宴会没结束不许随便走动。听见了吗?” 陆瑗瘪嘴,十分不乐意。“人家想跟着你嘛!” 陆刃才不吃这一套呢,摇头:“不行!” 陆瑗还想撒娇,却被陆刃及时地扼杀在了摇篮里,态度极其果决:“不必多言,就这样决定了。如果我等会回来没在这儿看到你,你就等着回家挨训吧!” “哦!”陆瑗答应的十分不乐意。 陆刃强制分开了陆瑗抱着自己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陆瑗一见陆刃走远,原本苦着的漂亮小脸立马又扬起了阳光笑容,大大的眼睛闪着光芒。 她悄悄地顺着陆刃走得那条道跟了上去。 第七十五章 意外 陆瑗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虽然每次都会被五官极其敏锐的陆刃抓个现行,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不过她这次格外的小心谨慎,甚至有种步步为营的感觉。 这园中小道纵横交错,岔路口极多,陆瑗走着走着发现自己所在的小径越来越窄,她不禁有些害怕,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嘴上也不忘鼓励:“我才不怕呢!”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道路终于变宽了,入目的是是一座柴房,陆瑗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陆刃的身影,而且这好像已经到了道路尽头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有可能迷路了,瞬间有些气馁,用力朝着地上踢了一脚,石子咻地一下飞了出去,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几圈之后停下了。 陆瑗走过去狠狠地踩了那颗石子几脚,“哼,你也欺负我,也笑话我。我下次一定不会跟丢的。” 陆瑗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单于隼派来的人从陆瑗落单之后就一直尾随着她,准备等她再走的偏远一些后一击必杀。 现在陆瑗情绪正低落,对外界的敏感度大大降低,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他半个身子自围墙外探出,靴中匕首早已经握在了手中,此刻正闪着寒光。 陆瑗丝毫未曾察觉,一个人坐在柴房外的阶梯上嘴中念念有词,一会儿抱怨陆刃冷漠无情,一会儿有期待陆刃回来找她,还顺带骂了几句金罗使者。 金罗杀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自围墙上跳了下来,悄无声息移步到了陆瑗背后,他目露凶光,持匕首的手高高扬起,准备以雄鹰俯冲之势将匕首刺入陆瑗脊椎。 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瑗吓得一个激灵,立马站了起来,回头一看一个金罗打扮的男子倒在血泊中,头上赫然插着一把巴掌大的飞刀,正中眉心。 那个金罗杀手一脸不可置信,疑惑为什么最后死的是自己,此刻匕首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可见心中怨气。 不只是场景过于血腥还是劫后余生的心惊让陆瑗叫了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走上前准备探探金罗杀手的气息是否还在。 这时一道清冷女声响起,清脆而自信的语调让陆瑗不由得心安,“小妹妹不用试了,他已经死了,你安全了。” 陆瑗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五官清秀女子,穿着一身素色白衣,如飘然出尘的仙子傲然清冷,一头黑发配白色发带高高束起,侠气非凡,整个人懒散随意的曲腿坐在院墙之上,深幽眼眸看着自己。 来人正是谢靖亦,谢芹从扬州回来就告诉她陆刃他们已经回了秦州,于是她就快马加鞭的赶了来准备告诉他好消息。 谁知她到了秦州,偷偷潜入陆府却没发现陆刃的身影,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陆刃在此。 更让她气愤的是陆刃竟然这个美人群集的地方巡逻呢,皇帝吩咐的?吩咐你就答应啊! 谁又知道这个时候正好有人往她枪口上撞,她眸光一瞥就看见了一个外族模样打扮的人鬼鬼祟祟跟踪着一个小姑娘,她作为黄雀在后直接取了那人性命。 唉!要怪只能怪那人运气不好,正好遇到她今天心情不好。 陆瑗并不能猜出谢靖亦的身份,她看似慵懒散漫,但随便出手便能在相隔如此之远的置人于死地,可见她内力之厚。 但是陆瑗好歹也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小姐,从小受过的教育,经历过的事情也是不少的,这种时刻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一脸崇拜的看着谢靖亦,天真无邪的问道:“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谢靖亦觉得这姑娘真有趣,明明怕的不行,却偏要装作不怕,“是!” 陆瑗星星眼看着谢靖亦,“姐姐你好厉害哟!” 谢靖亦被她逗的哈哈大笑,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个江湖侠客,不会伤害你。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找人。” 陆瑗被人看穿了,索性也不再伪装了,警惕的身子立马放松了,喃喃道:“哎呀,吓死我了!” 谢靖亦:“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他为何要杀你?” “我叫陆瑗,我大哥在这儿巡逻,我跟着他来的的,谁知道跟丢了,然后……就迷路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陆瑗对于江湖侠客感觉都很不错,她总觉得他们就是世间除了她们陆家之外最厉害的一群人。 陆瑗?姓陆? 这次来参加诗会的好像都是些贵家未出阁的小姐,若是如此,陆刃的妹妹自然也会到来。 谢靖亦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这真是缘分啊,随便一救先是救了陆刃,现在又救了他亲妹妹。 陆刃啊陆刃,你欠我的可不少啊! “姐姐?”陆瑗喊了一声出神的谢靖亦。 “嗯?” 陆瑗说:“姐姐,你要找谁啊,我可以让我大哥帮忙,他是负责这次诗会安全的将军,他可厉害了。” “真的吗?”谢靖亦倒是不知道陆刃的妹妹这么可爱。 “当然了,我大哥可是秦州城里最厉害的少年将军,他武功超级厉害的,没有人可以打赢他。”语气中式慢慢的自豪。 谢靖亦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来了,“小妹妹,姐姐现在要走了,你就待在这儿,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你的。至于你大哥,告诉他他又欠了我人情,我改日再找他帮忙。” “哎!”陆瑗话还没说完,谢靖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墙头。 陆瑗失落的低下了头,怎么和她待一会儿就都要走呢? “阿瑗!阿瑗!”陆刃的声音在陆瑗耳边响起,她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大哥,我在这儿呢!” 陆刃循着声音赶了过来,首先入目的就是躺在地上的金罗杀手,然后他马上就是全方位的检查陆瑗受伤了没有。 陆瑗心里忍不住开心:“我没事儿,刚才有个人想杀我,然后有个姐姐救了我。” 陆刃警惕:“姐姐?” 第七十六章 嫂子? “对呀,那个姐姐特别厉害,她就坐在那边的围墙上,云淡风轻地一掷,然后飞刀就咻地一声就正中这个人眉心,是不是很厉害?”陆瑗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赞美谢靖亦的话。 陆刃蹲下身去看了看那个插在金罗杀手头上的飞刀,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阿瑗,你描述一下你口中那个姐姐的相貌。” 陆瑗一五一十的说了,陆刃越听眉头皱的越高,他总感觉这人有些像谢靖亦,但是谢靖亦来了秦州为何不找他呢? “对了。”陆瑗突然想起,“那个姐姐还说你又欠了她人情,她过几天还要来找你帮忙。大哥,为什么是又啊?你们以前认识吗?” 陆刃这下可以确定那是谢靖亦了,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自语道:“那你可一定要来啊!” 陆瑗一头雾水,但陆刃完全不理会她的问题,就她一个人跑掉这个问题呵斥道:“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吗,今天逃过一劫算你命大,你看回去了父亲怎么惩罚你。” “哼!就知道欺负我,一天天板着个脸就喜欢凶人,以后找不到媳妇你就有的哭了。”陆瑗一脸委屈。 “这个啊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该操心的是回去怎么面对父亲的责罚。”陆刃展颜回了一句。 陆瑗一听这话来了兴趣,要是平常陆刃肯定不会搭话,而且还会凶她一顿,但这次他没有,而且他还笑了,笑容里都是幸福的感觉。 笑了啊!!!! 陆瑗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刃,追问道:“听你这话,我是有嫂子咯。” 陆刃不可置否,快步走开了,不再给陆瑗追问的机会,但放弃却不是陆瑗的风格,她小步快跑努力追上快步前进的陆刃,连平素不可疾行的礼仪都抛之脑后了。 “大哥,你就告诉我嘛,她是那家小姐,叫什么名字,好看吗?你就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跟娘说,我发誓。” 任陆瑗怎样保证,陆刃就是不妥协。直到陆刃跟元珩碰面了,陆瑗还在追问。 元珩笑道:“阿瑗,你大哥的任何事情我都知道哦!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我哟。” “真的吗?” 元珩点头。 “哇!昭允哥哥,你真是太好了。”陆瑗高兴的都已经抱住了元珩。 “说吧,什么事?” 陆瑗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警告的陆刃,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硬着头皮问了出来,“昭允哥哥,你知道我有嫂子了吗?” “这个啊……”元珩刚想说有,立马就感受到了陆刃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吓得他到嘴边的话都被咽了下去。 他自然懂陆刃的思量,谢靖亦虽然是澹台的少主,成阑的后裔,但说到底她现在只是个痞气十足的江湖女子。而陆刃却是当今国公府的世子,父亲是百年传承的国公府的家主,有着书香世家的母亲,说到底还是有些们不当户不对。 陆瑗偏着头问::“昭允哥哥,你怎么不说了?” 元珩笑着摸了摸陆瑗的头,“这事儿啊,你还是去问你大哥吧?我不便说。” “他才不会告诉我呢。”陆瑗一下子就瘪嘴了,不情愿答了句。 元珩哈哈大笑,“阿瑗,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陆瑗竟然还真装作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我长的好看吧!但是就算我长的好看哇,大哥也不会告诉我嫂子是谁?” 元珩安慰道:“哈哈,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是吧,来宁?” 陆刃知道谢靖亦来了秦州,几人自然避不开要见面,也就点了点头,“嗯!” 得了肯定回答的陆瑗又恢复了开心,“太好了!” 陆刃阻止了陆瑗蹦蹦跳跳的行为,“自己去那边玩会儿,我同你昭允哥哥有话要说。” “好的!” 陆瑗走后,元珩倒是有些好奇,“阿瑗为什么会问她是不是有嫂子了?可是你告诉她的?” “谢靖亦来秦州了。”陆刃将陆瑗遭遇的事情简要扼明的说给了元珩听。 元珩听完之后笑道:“原来如此,看来阿瑗很喜欢青禾啊!这样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陆刃:“………” 重点在这里吗? 重点难道不是在金罗人意图不轨,想要暗杀陆瑗吗? “昭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元珩立即怂了,摆手道:“知道知道。既然阿瑗无事,这件事就先不要声张,皇上现在有求于金罗,就不要和他们硬碰硬,不然吃亏又是我们自己。尸体你就派人去收拾了,权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一切。” 陆刃颔首表示同意,“估计单于隼是冲着我去的,阿瑗只是受了牵连而已。呵!还真是手下败将啊,只会使这些阴险小招。” “索性青禾来的及时。”说到这儿元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青禾既然来了,怎么不见她?” 这个问题把陆刃问住了,是啊,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留下来见自己呢? 难道上次真的是在捉弄自己? 陆刃冷着脸答道:“不知!” 元珩:“??”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刃不想再同他多说,摇摇头走开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元珩在不断的感慨相思中的男子果然脾气不好啊。 诗会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了,中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掀起一点风浪。 诗会结束之后都还没有发生单于隼想看见的场景,他不禁有些急躁。 恰逢陆刃此时路过,问:“使者可是在找人?” 陆刃看着他的眼神让单于隼觉得陆刃知道了什么,不由得一阵忐忑。 “正是!刚想问问陆大人是否看见了我一位金罗使者,他中途因为身体不适离开了一会儿,可现在宴会都已经结束了,却还未见他回来。” 陆刃眯着眼道:“是吗?可本世子却未发现有任何关于这位使者的踪迹。现在天色已晚,本世子想这位使者一定是先行回驿站了。” 单于隼看向陆刃的眼神都淬有寒冰,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让众人和他一起去发现尸体。但他转念一想,又何必急于现在,等所有人都回了家,哪家小姐不在了自然就会知道了,而且这样还能彻底摆脱他的嫌疑。 于是他笑道:“多谢陆大人提醒,单于隼就先告辞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哟~~~ 第七十七章 月色 陆刃回了自己院子,站在窗前回想着今日的一切。 金罗的跋扈和元端帝的妥协愈加让他感受到了南秦国力的羸弱和君主的无能。 心中对于谢靖亦的到来也有了几分猜测。 此时日子将近十五,月亮趋近满盘,挂在藏青色的夜幕之上,周围有点点星辰作为点缀。 自窗望出,月光下的荷塘中荷叶水珠晶莹剔透,随着夏风像个顽皮小孩一样滚来滚去。 陆刃不由得出神了。 好像,上次就是在这样美的月色下,谢靖亦说出了那番让他至今仍然难以忘怀的话语。 自己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好像是心动吧! 这时候陆刃又开始嫌弃自己了,要不是他过于迟钝,或许上次就可以把话讲清楚了,何苦到了现在二人还是这副光景。 谢靖亦白天阴差阳错救了陆瑗,晚上肯定是要来找陆刃的。 她先前已经来过一次了,对于通往陆刃院子的那条道路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她轻车熟路的爬上墙头,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边的陆刃。 就算谢靖亦早就知道陆刃是真的俊朗,此刻借着月色看陆刃的侧脸,依然还是不小心沉迷其中。 陆刃的脸如同工匠精心雕琢玉石一般,被打磨的棱角分明,线条流畅,平常不笑的时候就像玉一样透着寒气。 谢靖亦正犯着花痴呢,一下子忘了收敛自己的气息,陆刃同样作为内家高手,自然马上就感觉到这院子中多了一个人。 他抬眸一看,谢靖亦还趴在墙头,就露出个头盯着自己。 再次相见,心中本该是高兴的才对。 但陆刃却不知自己为何生出一阵怒火,烧的他直想将人拎过来,好好质问一番,为何不辞而别,为何要说出那番话惹他心中烦忧。 他双脚狠狠踏上窗台飞身而出,脚尖点在树丫上震的叶子唰唰下落,最后落在谢靖亦面前。 谢靖亦突地被一双黑色地靴子挡住了视线,抬头便看见了陆刃黑色的脸,她心中大叫糟了,下意识就准备跑。 但陆刃既然要抓她,又怎会给她这个机会,这时候男女在力量和气势压迫上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 陆刃如同拎小鸡一样提着谢靖亦下了墙,径直就往房内走。 谢靖亦觉得自己可能会有一劫,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挣扎一下,“陆刃,你放开我呗,我自己可以走的,我保证不跑。”不跑是傻子。 陆刃沉默无语,浑身气压十分低,手中力气却是半分都没放松。 这让谢靖亦不由得仔细回想自己那里得罪了他,突然,她回想起了前几日自己大言不惭的话,她试探性的说道:“陆刃啊,虽然我上次说了不怎么有礼的话,但是我……我今天可以救了你妹妹啊,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你就不能看在这件事情上,放过我……一次吗?”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陆刃更来气。 他猛地顿住脚,扯住谢靖亦的手用力将她扔到门板上,双眼直直的盯着谢靖亦,仿佛要吃了她一样。 他身子越压越低,呼出的鼻息带着热气打在谢靖亦的脸上,脖颈处,让谢靖亦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谢靖亦看着自己迷恋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根。 心中叫嚣着太近了,于是她默默的将脸偏了过去。 这一行为让陆刃觉得她是在逃避,他心中开始胡思乱想。 为什么她今天只字不提当日的事情,为什么要想着逃,为什么要害怕? 是因为心虚吗? 又为何心虚? 因为她骗了自己吗? 陆刃愈想愈觉得心烦意乱,脑中的那跟弦已经快绷到极致了。 谢靖亦见陆刃没有动作,便伸手轻轻地推了陆刃一下。 这一下陆刃脑中的弦因为怒火啪的断开了,他双眼带着火气,如同狩猎者一样看着谢靖亦,一只手用力掐着她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抵着她的肩膀再次推回门上。 陆刃动作太快太猛,谢靖亦无从反抗,有些疑惑陆刃今天是怎么了,刚想问:“陆……” 话还没出口,就被陆刃尽数压下了。 陆刃漂亮的菱形嘴唇带着猛烈的攻势压了下去,或许是因为气急了,他的亲吻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唇齿相撞和啃咬撕扯。 谢靖亦惊呆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如此旖旎场景,她的呆滞自然让陆刃有些愤怒,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谢靖亦,感受到了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松开她。 谢靖亦终于回神了,陆刃强制性的亲吻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怒道:“陆刃,你发什么疯!” 娇艳欲滴的丹唇再配上她此刻绯红的脸庞和蕴满雾气的眼睛,却像是妻子在嗔怪丈夫一般。 陆刃冷笑,反问道:“我发什么疯?我看我是要被你折磨疯了才对。” 谢靖亦:“??” 他低头看着谢靖亦,菱形嘴唇一开一合,语调很低沉,“谢靖亦,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前些日子说过什么啊,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谢靖亦没有怒气了,一脸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果然要算前几天的账。 她咧嘴一笑,“那个,陆刃啊,那天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见吧,是我轻佻,是我不好。嘿嘿!” 陆刃嗤笑一声,“呵!想要我忘记?” 谢靖亦点头如捣蒜。 “说了就想不认账,我这几天可以被折磨的吃不好睡不香啊!所以,你想都别想,你说的我可都记着呢,你说你想娶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心……悦……我……呢?”最后几字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给足了谢靖亦冲击力。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靖亦索性也不怂了,挺起胸膛大声道:“我是心悦你,怎么了,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陆刃低头勾唇一笑,“没怎么!只是想说,我也心悦你!” 谢靖亦:“!!!”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取悦了陆刃,“可是你先调戏我的!” 谢靖亦高兴的直傻笑,澹台少主的清冷竟然一丝不见。 “陆刃!” 陆刃闻声低头看着谢靖亦,她伸手环上陆刃的脖子,嫌弃道:“你技术真差,咬的我嘴巴疼。” 然后就将香唇送了上去,这一次两人少了急躁,多的是无尽的温柔厮磨,二人你来我往,舌头如游龙滑溜互相挑逗。 ------题外话------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哟!!!! 第七十八章 互诉 一吻毕,两人皆是有些气喘吁吁,对望中都是含情脉脉。 这一看,陆刃猛地想起自己刚刚的冲动,不由得红了耳根,羞赫的移开了视线。 “陆刃,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就等我先说出来了,是吧?”谢靖亦这时又恢复了她的浮夸轻佻样儿。 陆刃没否定也没肯定,握着谢靖亦肩的手松了一下又猛然攥紧。 突如其来的痛让谢靖亦倒吸一口冷气,她伸手打掉陆刃作乱的双手,“陆刃,你想反悔直说就是了,还想谋杀啊!” 谢靖亦挣开了陆刃的桎梏,抱胸走到一旁,神色有些生气。 陆刃以为她误会了,立马抓住她的手臂,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反悔,你呢?” 比之先前的话语,这几句话真是不知道温柔了多少,甚至有些哄人的语气在其中。 谢靖亦十分好哄,听到一句他不后悔便喜笑颜开,回头对着陆刃笑,“真的?一直不后悔?” 陆刃点头。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逼你。如果你以后后悔了,或者背叛我喜欢别人了,我就……”谢靖亦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对他具有威胁性的惩罚。 “那你就不必对我手下留情,要打要杀随你喜欢,而且我绝不会反抗。”陆刃这句话说的立誓一般严肃正经,“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饶是谢靖亦性子如男子,此刻也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心脏怦怦剧烈跳动。 “没想到你平时比谁都正经,这会儿说起情话却是顺手拈来啊!” 谢靖亦有心要逗逗他,纤细手指指着陆刃逼问道:“说,你打哪儿学的,是不是以前跟别的姑娘说过。说!” 陆刃一脸疑惑:“??” “没有!”陆刃伸手将谢靖亦的手指放下,宠溺笑道:“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怎样的,怎么会对别人说出这些话。至于是否有学过嘛,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确实有学过。” 谢靖亦挑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嘛……”陆刃卖了一个关子,眼眸曜亮如星辰。 谢靖亦白了他一眼,“说!” 陆刃又凑近了谢靖亦的脖颈处,在她耳边吹气道:“这个,自然是跟我们名扬天下的澹台少主学的咯,她最擅长的不就是调戏嘛!” 谢靖亦因为他喷洒在敏感处的热气有些不自在,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听到这句调侃的话气的让她狠狠地瞪了陆刃一眼。 “哼!”谢靖亦偏过头去不理他了,她已经完全忘记是自己先要逗人家的,“我生气了!” 陆刃哈哈大笑,这样撒娇的谢靖亦可真是异常可爱啊! 陆刃哄她:“我错了,别生气了。” “行,那就原谅你。”谢靖亦十分好哄,“说正事儿吧!” 陆刃颔首,将谢靖亦引至桌边坐下。 谢靖亦:“我今日原来是去找你的,救下陆瑗完全是偶然,我看那个杀手是个外族人,南秦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刃拳头握紧,眼中闪过狠厉,“那是金罗人,来此目的是为了求亲。前几日与我们一同抵达秦州,进宫觐见时发生了一些摩擦,加上我同那位领头人单于隼更有往日恩怨,他记恨在心,这才对阿瑗出手。今天幸亏有你,多谢你。” 谢靖亦不得不好奇这其中的曲折离奇,就以陆刃那什么都不想搭理的心态和漠视一切的冷淡表情,还有他那古板无趣的性子,竟然还会跟别人有恩怨? 啧啧啧,不敢想象。 陆刃读懂了谢靖亦的眼神,咳嗽了两声,骄傲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可能是心有不甘吧!” “哦……原来如此啊!”谢靖亦说话阴阳怪气的,“不必言谢,你妹子就是我妹子,应该的!” 陆刃无话可对:“………” “金罗执意要求娶南秦正统公主,元端帝不愿,这才提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单于隼先在南秦所有贵女中挑选,看看是否有合适的。这才有了今日这个宴会。” 谢靖亦嗤笑,“呵!脸可真大,谁给他的面子提这等要求,元端帝还真是懦弱,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何谈护天下百姓,昏聩!” 陆刃:“单于隼以两国邦交作为威胁,元端帝这才妥协。若是南秦不同意,他们便要转向去北梁。” 谢靖亦对这等手段不屑一顾,“想要转头去北梁,问过南秦将士手中的剑吗?我敢保证,他若真是有此意愿,我谢靖亦就算是千里追踪都会在边境线上取了他狗命。” 陆刃摇头笑笑,觉得这样傲然自信的谢靖亦真是过于耀眼,他好像将他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身上的光。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会同你一道去。” 这句话让谢靖亦十分舒畅,“我俩联手,这世上的武者恐怕就没了活路啊!” 陆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前段日子是回了澹台山吗?” 谢靖亦点头。 “既然回了澹台,依照你们对于朝堂的关注程度,应该知道金罗使者来南秦之事,可你为何不知?澹台山是发生了何事吗?” 谢靖亦由衷佩服陆刃的敏锐度,道:“澹台山却是有些动荡,我那日不辞而别也是因为舅父传来急信说澹台山有变,而我那日又恰巧说了那些话,以为你生气了,便没有去道别,只留下了书信一封。” 她继续言:“其实说是动荡,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山里那些老头子这些年太闲了,想要掌个权玩玩,这时候北梁又恰好凑了上去,有了天时地利人和,那群吃饱了撑着的老头子自然是要开始蹦哒了。” 陆刃眼神中有些担忧,谢靖亦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道:“现在无事了,我出马,没什么事儿不能解决。” 陆刃:“……” “不过。”谢靖亦神情严肃,“就算我能压制一时,但时间长了,我也无能为力。当务之急是快些让元珩真正回到朝堂,收拢实力,向那些有异心的证明我谢靖亦的眼光没错。否则澹台山中那些心向北梁的人又会再次暴动,届时就算我同舅父心再向着你们也无用了。” 陆刃颔首:“的确是需要快些行动了,陆家在边疆的探子来报,北梁最近是有些不太安定,频繁练兵,估计是离开战不久了。” ------题外话------ 起迟了,我错了,等会二更。爱你们,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七十九章 叫人 谢靖亦昨晚时至午夜才从陆刃房间回到自己的落脚之处,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睡眠,但她依旧精力充沛。 多年来的习惯让她先是打了套拳,再就是拾掇自己又去了陆府找陆刃。 不要问谢靖亦又去找陆刃干嘛,她就是想,就是乐意。 并且她相信陆刃也是很高兴见到她的。 但是,谢靖亦进府的方式依旧是飞檐走壁,熟门熟路地到了陆刃院子。看到陆刃房门紧闭着,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太阳:我还没照过来,你要是想看你家陆刃,就大胆地推开门,不要拿我当借口。 她也不推门进去,就随意地坐在墙头盯着房间的方向傻笑着。 这时,阳光微淡,恬淡安静,让谢靖亦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忍不住安然若素。可能正因为这是个错觉,老天爷怕她沉迷其中,专门派了一个人来打破这个幻境。 “大哥,大哥!”陆瑗昨天战战兢兢回到家里,心中忐忑至极,以为自己肯定又要挨一顿骂,然后惨兮兮地跪在祠堂里罚抄家规。 谁想到陆照竟然一个字都没提起,她旁敲侧击问了陆母,这才得知陆刃压根儿就没当陆照面儿说过昨天她乱跑不小心遇刺的事。 陆瑗为此感动不已。 这不,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来向陆刃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陆瑗可不会因为陆刃没开门就不去敲门,她用力拍打着门,“大哥,开门呀,我是阿瑗。” 里面并没有回应,谢靖亦可是看不下去了,她都没忍心敲门,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一来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小妹妹!你小些声音,你大哥还没起呢。” 陆瑗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四处张望一番却没有发现有第二人的存在,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自问道:“人在哪儿呢?” 谢靖亦无奈,陆刃这妹子和他还真是不像啊。于是她折了枝树丫扔过去,“这儿呢!” “姐姐,是你啊。”陆瑗认出了谢靖亦是昨天救了她的那人,有些激动,“你是来找我大哥的吗?” 她越想越觉得谢靖亦和她大哥之间的关系不简单,特别是在谢靖亦出现后陆刃一反常态的表现,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谢靖亦很有可能知道她的嫂子是谁,甚至有可能就是自己传说中的嫂子。 “是啊!” 听到此话,陆瑗马上摆出一副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的样子,谢靖亦何其敏锐,自然清楚她心中所想。 “想问什么就问,别憋着。” 陆瑗瞬间双眼放光,“真的?那我就问了,你和我大哥是不是认识啊?” 谢靖亦含糊其辞:“是有些缘分。” 陆瑗更激动了,“那我大哥身边有不有关系特别好的姑娘,或者他喜欢什么样子的。” “这个嘛······”谢靖亦停顿了一下,对着陆瑗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些。 陆瑗极其配合,马上小跑过去,仰头看着谢靖亦,“你是他妹子,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臭脾气,身边怎么可能有关系亲密的姑娘。” 陆瑗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怏怏不乐。 谢靖亦就像个逗惹小姑娘的坏姐姐,“不过嘛,他喜欢什么样的,这个我还真知道。” “什么样的,快说嘛!好姐姐,求你了。” “他呀,喜欢我这样的!”谢靖亦说完,哈哈大笑。 陆瑗一脸不相信的看着谢靖亦,眼神中还有些嫌弃。 本来她还是有点相信,但谢靖亦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她一丝都不信了。这么比她不要脸的人,她还真没见过几个。 但陆瑗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断然是不会去嘲讽别人的,只是尴尬笑笑,极为冷漠的回了句:“哦!” 谢靖亦脸上含笑,“怎么?不信?” “姐姐,虽然你长得是不差,武功也不错,和我大哥也挺配的,但是我大哥是不会喜欢你这种的。”陆瑗说的斩钉截铁。 “哦?那你觉得你大哥喜欢那样的?” 陆瑗开始畅想:“他性子这么静,应该也会喜欢安静温婉的,然后一定要长得好看,性子更要坚毅,不要动不动就哭的。嗯······大概就这样吧。” 谢靖亦哈哈大笑,自墙头轻松跳下,手中青蛟剑轻轻敲了一下陆瑗脑袋,“那你可就错了,他还真就喜欢我这种的不要脸,而且性子闹腾的人。” 陆瑗:“!!!”她怎么知道我说她不要脸。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谢靖亦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剑放在身侧,颇有隐世高人之范。眉眼收敛笑容,面容灵秀清冷,气质傲然迫人。 陆瑗倔脾气上来了:“就算你现在用气势压我,我还是不会承认我大哥喜欢你这样的。” 谢靖亦:“???” 我就这么不容易被人相信吗? “你为什么不信呢?你大哥昨晚才亲口说的喜欢我,我骗你干嘛,快叫嫂子!” “不叫!” “叫不叫?” “说了不叫就是不叫!” 谢靖亦就纳闷了,“你这小丫头咋这么倔呢,咋就不信呢!” 陆瑗誓死捍卫自己大哥的名声:“是假的我肯定就不叫咯!” “行,你不信是吧,我让你大哥亲自来给你说。”谢靖亦就还较上劲儿了,说罢就要去敲陆刃的房门。 陆瑗看到她有些气急败坏,胸中涌起一股赢了的自豪感,“姐姐,别呀!我大哥还没起呢,别去打搅他。” 谢靖亦心中腹诽这小丫头还真是嘴巴伶俐的很,会用她自己先前说的话来堵自己的嘴。 她巧笑嫣然的对陆瑗摆摆手指,说:“不!我和你不一样,你敲门是打扰,我敲门就是喜欢!懂吗?” 谢靖亦说完不由得一阵肉麻,嘶,太恶心了。 陆瑗:“……”你就等着接受我大哥的眼刀子吧! “你请你请!”陆瑗也不阻止,反而有种看好戏的态度。 谢靖亦其实对陆刃的黑脸还是有些发怵的,她手刚抬起,还未落在门上,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入目就是陆刃板着的脸。 谢靖亦和陆瑗都不禁咽了咽口水。你以为是因为美色? 屁!是因为怕。 陆刃清肃目光扫过两人,菱形薄唇开启。 ------题外话------ 看了阅兵,吃了午饭,我来咯~~ 第八十章 见家人(一) “何事如此喧哗?” 谢靖亦尴尬哈哈一笑,没好意思说出来是自己硬要陆瑗叫自己嫂子,还大势宣扬他俩的关系。 “陆刃,你醒了。” 陆刃昨晚躺在床上回想一切,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还有少年的冲动心性,感概自己那一番作为也太过于大胆了,自他口中说出的话语还有他四肢做出的逾矩动作都折磨的他辗转难眠。 这一切对他来说恍惚的像个梦,但早上一醒入耳的便是谢靖亦的说话声,让他本来悬着的心又安稳了些。 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是情侣,你也别指望陆刃能对你笑嘻嘻的。 果然,他淡漠开口:“早就醒了,你们二人在我房前干甚。”只不过眸光柔和许多,蕴含些眷恋。 谢靖亦刚准备说没啥。 陆瑗速度接话,“大哥,她造谣说你喜欢她,而且她还逼着我叫她嫂子。但是我宁死不屈,我没叫!”她话语间极其骄傲,昂着头看着谢靖亦,仿佛自己干了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情,脸上神色在告诉陆刃快夸她。 谢靖亦心中爆了粗口,同时低下了头,真是太……丢脸了。 估计能干出这种事并且还被当事人抓个先行的人,除了她谢靖亦就没有别人了吧! 陆刃听清了来龙去脉,没有理会陆瑗的求夸奖,他目光聚焦在头越来越低的谢靖亦身上,活像个鸵鸟,一时没忍住不由得噗嗤一笑。 他这一笑没有刻意隐藏声音,谢靖亦和陆瑗二人都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声音。 谢靖亦从耳根红到脸庞,她已经没脸见人了,恨不得用青蛟剑劈开个地缝然后钻进去。 心中恨铁不成钢的骂着自己:谢靖亦啊谢靖亦,枉你一世英名,今天还不是马失前足,脸都你丢光了。 陆瑗则是一脸疑惑,是她眼花耳聋了?她用力擦亮了双眼,顺带掏了掏耳朵,没事儿,是真的。 是真的!!! “大哥,你……你没事儿吧!我没意会错吧!这个女人,她……”陆瑗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刃用最淡漠的表情说出了最炸裂的话语,“没错,你是应该叫嫂子。” 谢靖亦和陆瑗:“!!!” 什么?我听见了什么? 陆瑗惊呼:“大哥!” 她还怀着侥幸心理,她刚刚才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这会儿竟然被告知她刚刚嘲笑过的谢靖亦是她嫂子,而且她还向自家大哥告了嫂子的状。 只见陆刃肯定地点头,“还不叫人?” 陆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死了死了,照她哥护人的性子,她今天得罪了嫂子,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陆瑗觉得他俩确实还挺配的,也不扭捏,脆生生的叫了声:“嫂子好,我是阿瑗,今天多有得罪,还请嫂子不要放在心上。” 谢靖亦被陆刃这一套操作惊呆了,瞪大双眼看着他,一时间惊喜交集。 这句承认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让人高兴,谢靖亦嘴角的疯狂上扬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豪爽摆手道:“没事儿。” 回答完陆瑗又忍不住偏头笑着,谢靖亦发誓,除开昨天,今天是她最开心的日子了。 陆刃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宠溺一笑,“阿瑗口无遮拦,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你别和她计较。” 谢靖亦自小看过的话本子数不胜数,自然知道要和小姑子打好关系,而且陆瑗这姑娘却是心性不错,脾气也对她胃口。 “不会不会,阿瑗性子率真,长的也是娇俏可人,我很喜欢。” 这几句夸赞让陆瑗身心舒畅,看谢靖亦更加顺眼了,上前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臂,“这可是昨晚才救了我的嫂子,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陆刃和谢靖亦:你真有! 陆瑗又贫了几句,谢靖亦也是插科打诨的好手,二人气氛十分融洽。 看着这幅场景,陆刃眼中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忽的,陆空急急忙忙来了,见到院子中和陆瑗挽着手笑的正开心的谢靖亦,不由得感叹一声厉害啊! 他们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啊,软硬不吃,向来只跟和自己眼缘的人打交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谢靖亦收服了,好手段! “爷,大小姐,谢姑娘!” 陆刃知道陆空不会无端来找自己,定是出了什么事,“何事?” “这……”陆空想着陆母吩咐他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有些害怕等会儿会有火药味。 陆刃锐利目光扫过,语含警告:“陆空,你是否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对我,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属下知错!”陆空单膝跪下,“主母让我转告一句话,说谢姑娘竟然来了就是客人,陆家待客之道不可忘,遂请谢姑娘前去主厅喝杯茶。” 谢靖亦完全没想到陆照会发现自己的到来,但她很快知道原因所在。 陆瑗是陆家唯一的小姐,身边不可能没有侍候的人,这么半天都不见那些丫鬟婆子找来,估计是报信去了。 谢靖亦看向陆刃,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她倒是不怕,但她怕陆刃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陆刃一位谢靖亦是在担心,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有我呢!” 谢靖亦心头滚烫滚烫的,嫣然一笑道:“我不怕,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何况我又不丑。” “对,你好看,我眼光好。” 陆瑗眼睛要瞎了,腻歪,这还是她大哥吗? 陆照和陆母都两人都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审视着谢靖亦这个传说中的儿媳妇。 谢靖亦今日依旧穿着她的白色劲装,如瀑墨发高高束起,脸上粉黛未施,手提青蛟剑,一看便不是个居家女子。 陆母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陆照想法就不一样了,谢靖亦一身傲骨风华难掩,站时背脊挺直,下盘稳如磐石,眉目正气十足,有大将之风。 陆瑗见父母都不说话,心中不由得着急,准备为谢靖亦说几句话,“爹爹,娘亲,这位是……” 她话没说完就突然顿住,因为她到现在好像都还没问过谢靖亦的名字。 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问道:“嫂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靖亦努力憋住笑意。 陆母眉头一皱,喝道:“阿瑗,不可胡说,还不过来?” “哦!”陆瑗不敢反抗,温顺的走到陆母身后站着。 谢靖亦也没因为陆母的下马威而有任何不适,她面带春风笑意,十分识趣地自报家门。 ------题外话------ 糖糖来咯 第八十一章 见家长(二) “晚辈谢靖亦这厢有礼了,不请自来打搅了陆国公和陆夫人的清静,是晚辈思量不周,还请二位见谅。” “既然知道是打扰,为何要来?” 饶是谢靖亦脑瓜子灵活应对能力强,此刻也是一愣,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话,她真是没想到出身大家的陆母会这般尖锐。 别说是她了,陆刃和陆照都没想到平素看起来温和婉约如水的陆母会说出这等话来。 其实陆母也只是一时气急了才会说出这等刻薄话语,说完她立马意识到失礼了,但长辈的威严不允许她先低头认错。 陆刃眉头蹙起,不悦道:“母亲!” 谢靖亦拉了拉陆刃,示意他别说话,对着陆母又是作揖:“夫人教训的是,晚辈日后定会谨记。” 陆母这才放过谢靖亦。 方才她注意到谢靖亦行的并非是福身礼,而是江湖抱拳作揖礼节,对此很是不喜:“你是江湖人士?” 在场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陆母话中的不善,以及那一丝丝对江湖草莽的鄙视。 陆刃因为紧张倏地握紧了拳头,若要说先前那句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谢靖亦,那此时陆母的态度就已经是对她身份以及家族的侮辱了。 他以为谢靖亦要发怒,再不济也会冷笑几声。 但谢靖亦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依旧是有礼的笑着,身姿挺立依旧,神色傲然自若,丝毫不惧。若是有熟悉谢靖亦的人在此,一眼就可以看出她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夫人慧眼如炬,晚辈却是是个江湖人士。家父谢无厌,家母澹台希皆是身处江湖。” 陆照心中咯噔一声,为澹台二字所惊,他看了一眼陆刃似在询问。 但陆刃并没做出任何表示。 陆照心中骂道,感慨儿大不中留。 陆母不清楚江湖那些事,自然不懂谢靖亦的深意,就在她准备继续问时,陆照阻止了她。 陆照开始正视谢靖亦,浑身气势却是不似常人,“谢姑娘,令尊可是花涧谷谢无厌?” “正是!” 陆照心中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靖亦也不在绕弯子,态度有礼却不卑微,“晚辈出身花涧谷,所以名曰谢靖亦,又师承澹台山,故字唤青禾。晚辈不才,得江湖上诸位豪杰赏识,以师门冠姓,亦称澹台青禾。” 陆照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端起国公的架子来,摒退了众人,同时示意陆母不要说话。 虽然陆母只是个深宅妇人,但事情轻重缓急也是知道的。 陆照:“澹台少主,久仰大名。” 谢靖亦嫣然一笑,“陆国公可真是折煞晚辈了。晚辈今日本无意叨扰于您的,表露身份也是无奈之举,还请陆国公宽宏晚辈冲动之举。” 进退有礼,胸有乾坤,有大将临危不乱之风。 陆照虽说面上一片严肃,心中却对她评价不低。 谢靖亦继续:“晚辈今日和昨晚走寻常路拜访贵府都是私心作祟,与澹台山与花涧谷都无干系,我只是来寻陆刃的,对贵府并无恶意。” 敢作敢当,不忘家族荣辱,是个有责任感的。 陆照当然是个靠谱的,不会因为谢靖亦几句话就让她通过考验,“那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来寻陆刃作何?” “我心悦他,自然是要找他说清楚了。” 陆照心中啧啧感慨江湖女子的豪爽,也对她的直率性子多了一份好感,至少娶这样的女子进门不会因为勾心斗角而闹得家宅不宁。 “既然如此,那你也要问问他是否同样心悦你。要不然你的纠缠也是无谓的。” 陆刃:“……”坑儿子吗? 谢靖亦觉得陆照真是亲爹啊! 她笑意盈盈看着陆刃,偏头问他:“陆刃,那你心悦我吗?” 陆刃没说话,当着自家父亲的面,他可说不出那些没脸没皮的话。 谢靖亦可不会罢休,她的面子此刻可都是攥在陆刃手中啊,“陆刃,我一个姑娘家可都当着陆国公的面直言说了我喜欢你,你一个男子汉难道还想逃避,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要是拒绝我,我脸也丢不出去,无所谓。” 不知道为什么,陆刃觉得这是反话,他觉得只要他说出一个让谢靖亦掉面子的字词,她手中青光寒冽的青蛟剑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陆照也乐的看戏,催促道:“来宁,澹台少主说的有理,误会也好真情也罢,今日都讲清楚了好。” 陆刃真是气得磨牙,感情这二位前一秒还对立着下一秒就默契十足的来坑他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确是如此,他男子汉大丈夫无所惧,面对感情怎能畏缩不前,况且面前的姑娘还是自己喜欢的。 “回父亲,儿子的确是心悦她的,还望父亲成全。” 谢靖亦十分满意这个回答,悄悄向他比了个大拇指,无声在说:“真帅!” 陆照虽然欣慰于自家儿子终于铁树开花了这个事实的,不过他还是不忘浇一盆冷水:“来宁,从小到大你都是个有思量的孩子,那你这次是否也有过慎重考量?感情不是儿戏,你是大丈夫,不该因一己之欲就让人家姑娘陪你搭上一生,在感情之中,你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对方姑娘。可知?” 陆刃受教:“来宁谨记父亲教诲。” 陆照满意地点头,又看向谢靖亦:“虽说你们年轻人情投意合,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一样没占,不合礼法。” 陆母赞同地点头。 谢靖亦不以为然:“陆国公,晚辈出身江湖,长于江湖,现如今世家大族那一套古法我大多是不太懂的,但我澹台也是成阑皇族后裔,不懂不代表不遵。今日我敢来面对您二老,也是说明了我的态度的。” 陆照对谢靖亦投去欣赏的目光,爽朗大笑道:“你这小姑娘忒会说话。既然如此,我就明着说了,你出身江湖,而我陆家却居庙堂,你说你要进我家门,你可想过身份之差?” 陆刃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刚想替谢靖亦说话,却被陆照一个眼神阻止了。 第八十二章 心中所想 谢靖亦安抚性的捏了捏陆刃的手,示意他别冲动,这个局面早在意料之中了。 “若要论血缘高低贵贱,我身上留有成阑皇族之血,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虽说成阑已灭,但往日荣光一笔一笔都记在史书中,怎样都是抹不去的。但在晚辈看来,谈婚论嫁却没有必要攀比此的必要,谁也不能保证在如今这个世道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或许是成阑复了国,或许是陆家覆灭为烟尘。若您真要因为我是个江湖草莽而瞧不起我,那可真是辜负了晚辈对国公的敬佩。”谢靖亦字字珠玑,既表明了她的态度又给陆照戴了顶高帽。 陆照摇头笑笑,“你这小辈看的通透,嘴也不饶人。” 谢靖亦极其懂得适可而止:“晚辈不敢。晚辈认为国公提出这个问题的本意应该是在警醒我,我同陆刃的生活环境大相径庭,性子也不大相同,都是只懂些兵法刀剑的习武者,日后陆刃承了祖业,或在朝或战场厮杀,我能否定下心来如陆夫人一般为他操持好偌大的陆家,让他无忧?” 陆照颔首,“我跟他娘也不是看重门第的迂腐人,我们考虑的不过是陆家的未来罢了。” 谢靖亦先是粲然一笑,“晚辈感谢国公同夫人的信任。”然后却是神色正经,异常认真道:“其实晚辈大可为了应付二位拍着胸脯保证我可以做到,或者说出什么我愿意为了陆刃学云云。但晚辈从小便知诺必行这个道理,所以请恕晚辈直言,晚辈做不到。” 陆照双眼微眯,很期待谢靖亦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来。 倒是陆母养气功夫并不到家,有些愠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来宁,却连这点小事都不愿为他做,何谈喜欢。” 谢靖亦也不气,心态依然平和,道:“夫人莫急,晚辈话还没说完。我自小学的是战人兵法,习的定国谋略,练的平疆武艺,心中怀揣的信仰是安定世,作利刃,斩侫者;乱世中,躬此身,开太平。您要我从此抛下一切甘心居于这四四方方的宅院中,用我本该拿刀剑杀贼寇的手洗手作羹汤,用我本该定战场纷乱的满腹谋略在后院勾心斗角?你觉得我肯吗?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陆夫人被她的话呛住了,但她硬着头皮继续说:“女子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才是正道,是你本来就错了。” 谢靖亦冷笑,“夫人,我谢靖亦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有人说我学的东西是错的。看来这杀千刀的伦理规定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陆母何曾被小辈这样呛过声,一时间竟委屈的要哭了出来。 “夫人也不必替陆刃委屈,我虽不愿为他在家相夫教子,但我却愿提剑追随,他上战场,我陪着,永远替他护好后背;他若是死了,我先替他报了仇,我再去陪着。这么想想,他也不亏,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有个漂亮姑娘陪在他身边。” 谢靖亦又恢复了往日嘴脸,语言轻佻,痞气十足的看向陆刃。 陆刃忽略了她话语中的调戏,生死相随这四个字被她轻描淡写的说出来,给了陆刃如同泰山崩塌造成的冲击,要不是此刻有陆照夫妇在,他真想狠狠拥抱住谢靖亦,将她揉进骨血里,让她体会一下他现在体内的血有多烫。 陆母说不出话了,人家都说出了生死相随,你还怎么不满意? 陆照也是十分满意,但考验可还没结束,“能得这般良人相伴,是吾儿之幸。不过说到此,我还有一个问题,还请澹台少主解惑。” “国公但说无妨,青禾是小辈,应当的。”谢靖亦刚刚说的话都很尖锐,指不定有那句话得罪了陆照和陆母,这时候态度自然要恭敬些。 这个态度对陆照来说很受用,她就欣赏这种进退有礼的。 “你是澹台少主,成阑后裔,自然知晓当初成阑灭国陆家有出一份力,你难道不恨?” 谢靖亦叶眉轻挑,丹唇启道:“为何要恨?自古以来王朝更迭如同四季转换,早已经成了规律。南秦北梁灭了我成阑,是我成阑的气数尽了,何况我成阑也是灭了上一个朝代才得的天下,这天下向来都是能者居之,没有什么家国之恨。” 陆照拍手叫好,“你年纪不大,见识却不凡,不错!既如此,我再问你,倘若有一天澹台山要复国,自然是越不过南秦的,但陆刃却是效忠南秦,你该如何?” “不会出现那一天的。”谢靖亦斩钉截铁。 陆照疑惑:“你如何肯定不会?” 谢靖亦也疑惑了,她看向陆刃,眼神询问他:你没给你爹讲我们的联盟? 陆刃摇头,他这段时间被谢靖亦那几句话折磨的心神不安,又被拉去保护那群小姐安全,哪有空啊! 陆刃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拱手道:“父亲,儿子前几日太忙了,忘记同您说了。澹台山无意于皇位,这些年入世也只是因为先祖遗愿,前些日子我同昭允已经和他们结成联盟,他们会助昭允夺下皇位,统一南秦北梁。” 陆照刚想开口质疑澹台山心思可能不正,却被谢靖亦抢了先,“国公爷放心,只要天下一统,澹台山立马退出朝廷,隐归江湖,此事晚辈以性命担保。” 话已至此,陆照也是相信谢靖亦和陆刃的。 “既如此,你们二人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了。” 谢靖亦整个人都放松了,刚准备行礼道谢,谁知陆照补了一句,“我是没有意见了,但来宁他娘有没有意见我可不知,你们自己说去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陆母想拦住陆照:“诶!”谁知陆照头也不回,态度果决的很。 陆母气的用力绞了一下帕子,她被来还想剁脚的,但她突然想起这厅内还有人,生生忍住了。 谢靖亦充满期翼的看着陆母:“夫人?” 谢靖亦充满期翼的看着陆母:“夫人?” 陆母因为先前的咄咄逼人有些不好意思:“随你们去吧,自己喜欢就好,大不了以后家里有事我替你们管着就行了。” 谢靖亦高兴地拉着陆刃给陆母做了个揖,“多谢娘亲!” 这一句娘亲可是让陆母红了脸,羞赫地走了,独留下谢靖亦和陆刃二人。 第八十三章 进宫 谢靖亦挑眉看向陆刃,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怎样,我表现好不错吧!” 陆刃也是展演一笑,觉得谢靖亦此时就像一个邀功的孩童,甚是可爱,于是他一时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嘴上不忘夸奖:“嗯,甚好!我还以为以你的脾气要忍不住动手呢。” 啪的一声,谢靖亦毫不留情的打掉了陆刃的手,娇嗔他一眼,“会不会说话?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人嘛,我一直以来的观念可是以理服人,不是以武服人。” 陆刃也不和她争论,她说什么他就点头,宠溺极了。 陆空觉得自己真的是悲催,好歹他也是陆刃身边的第一侍卫,没想到如今的用处竟然只剩跑腿了。 谢靖亦见陆空这个耀眼至极的电灯泡又来了,心中骂道他不识时务,几个眼刀子直接扫过去,“陆空,我发现你真的是很喜欢打扰别人,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和你家主子单独待一会儿?” 陆空瑟瑟发抖,急忙解释来护全小命,“谢姑娘冤枉啊,这次是真的有急事。” 谢靖亦十分善于抓他话语中的漏洞,“这次是真的?那就说上次是假的急事咯!” 陆空连作几个揖,“姑奶奶,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陆刃将谢靖亦拉倒旁边,为陆空解围:“别逗他了。”又对陆空道:“说吧,又有何事?” 陆空真的从陆刃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嫌弃,心中顿时敲响警钟,他觉得自己可能连跑腿这个活儿马上都要丢掉了。 不行,他必须要重获世子爷宠爱。 “回爷的话,是宫里来人了,说是金罗那边少了个人,皇上传您即刻进宫。” 话语刚落,陆刃和谢靖亦对视一眼,眼中全是了然,双方都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 陆刃看出了谢靖亦脸上的担忧,捏了捏她满是茧子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元端帝虽然昏聩,但他不傻。现在南秦左右都有人虎视眈眈,战争一触即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个道理谢靖亦自然懂,“话虽如此,但小人不得不防,万事小心。” “放心!”这不仅是一句安慰,更是一句承诺。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两人都不是磨蹭的人,对彼此也有足够的信心,陆刃收拾一番就进了宫。 如他所料,他甫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单于隼铺天盖地的质问。 “陆大人,我金罗使者昨日在闲诗会上不见踪影,你作为这次宴会的护卫长,你是否要给本使者一个解释?” 单于隼本来的打算是随便杀一位贵家小姐,然后他再在元端帝面前说这位死去的小姐是他所挑选的联姻人选。 联姻人选一死,他就借机提起迎娶公主的事宜,这时候元端帝左右为难,必然会答应。 届时他在添油加醋,元端帝必定会问罪于陆刃。 可谓是一举两得。 谁知道不仅他昨晚派出的杀手至今杳无音讯,而且也没有哪家贵女失踪的消息传出,他速度派人去了昨日园林探查,最后一无所获,他便知道是出事了。 最开始他是有些慌张的,但他身边的军师很快安抚了他,失踪的是他金罗使者,失踪地点是在他南秦土地上,这失责的必然也是他南秦。 陆刃还未来得及开口,单于隼又将矛头对准了元端帝,质问道:“皇帝陛下,单于隼一直相信贵国护卫的严密,这才甘愿交出武器,但我国使者的失踪却让我不得不怀疑贵国是否真的想要同我金罗结秦晋之好了。” 陆刃和元珩对视一眼,在心中嗤笑,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有勇无谋,虽然牢牢抓住了元端帝的弱点,但动作未免太过急躁,吃相真是难看至极。 元端帝自然明白单于隼心中所想。 但他这段时间本就因为北梁蠢蠢欲动而有些烦忧,此刻金罗的步步紧逼更是让他脑仁疼。 “使者放心,这件事朕定给你一个交代。” 单于隼冷哼一声:“如此最好!” 元端帝苍老的手用力拍在面前案几上,斥道:“陆刃!” 陆刃宠辱不惊:“臣在。” “朕命你护卫诸位使者,你就是这样护卫的?” 陆刃:“臣惶恐,但臣昨日全天都在巡卫,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士。” 单于隼冷笑:“那陆大人的意思是我没事儿找事儿了。” “陆刃并无此意,也有可能那位失踪的使者是因为秦州城的新奇景色,一时闲逛忘了时间罢了,单于使者何不再等一等再做定夺。” 元珩适时插话:“儿臣认为陆刃所言有理,金罗和南秦地域风情不同,秦州是南秦最为繁华的城市,诸位使者又是第一次来秦州,一时迷了眼也是难免。单于使者这么着急,难道是知道那位使者是因为什么才失踪的?若是如此,单于使者也可以说出来,我和陆刃定然全力相助贵使团找到那位使者。” 单于隼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原因他若是说出来那他做的事可全都露馅了。 陆刃马上追击:“单于使者,晋王殿下说的臣无意见,还请使者将事情前后因果道来,陆刃肯定竭尽全力帮助使者寻人,以此来弥补先前的过失。” 就连元端帝也是如此劝说:“使者但说无妨,朕也愿意派遣京机军前往。” 此时骑虎难下的就是单于隼了,他书没读过几本,此刻身边有没有能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在,和饱读各家经典的元珩玩文字游戏,自然是必输无疑。 见单于隼久久不回话,元珩好心道:“使者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必担心,诸位都是我南秦的贵客,贵客有难,我们自然责无旁贷。” 单于隼虽说不甘心,对陆刃恨得牙痒痒,但两相权衡之下,只能低头说:“晋王和陆大人所言有理,也有可能是他忘了时间,今日之事是单于隼一时失了考虑,还请皇帝陛下宽恕单于隼无礼。” 元端帝见麻烦走了,心情十分好,态度也和善:“误会既然解开了就好,单于使者今天既然来了,你我们就好好商讨一番联姻事宜,其余人等退下吧。” 这个其余人等自然说的就是陆刃和元珩咯。 第八十四章 三人会面 陆刃出宫之后立马吩咐陆空回陆府给谢靖亦传个话,而后自己就上了元珩的马车,和他一同前往晋王府。 元端帝今日主动提起要商讨联姻事宜,证明他已经妥协了。 两人一进房就有第三个人的气息迎面砸来,陆刃警惕的给了元珩的一个眼神,二人小心翼翼地慢步上前,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谢靖亦见他们终于回来,喜上眉梢道:“你们回来了?” 陆刃这才放松身体,疑惑道:“你何时来的?”他是派了陆空回去传话,但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我猜到你从皇宫出来后肯定会来这里,我就提前过来咯。” 陆刃颔首,知道她这次肯定又是走的非常路,“昭允府中不必陆府,下次拿着我的令牌走正门,以免意外。” 谢靖亦对于他的关心自然是十分欢快的应下了。 这时候被忽略的元珩终于有机会插话了,“看来青禾轻功已入化境,不但可以自由出入国公府,来我晋王府更是如过无人之境,昭允佩服。” 谢靖亦觉得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还是不要太招摇,谦虚道:“那里那里,不过是侥幸,投机取巧罢了。” 陆刃打断了二人的互相恭维,“先说正事。” 谢靖亦听完陆刃的叙述,对于元端帝的想法已知大半。 “北梁如今蓄势待发,朝中一盘散沙的南秦本就不敌,这时候若是再加上一个金罗,那南秦可是北有豺狼,西有虎豹啊!以元端帝那个性子,牺牲一个女儿就能换的南秦西边安稳,他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元珩鄙夷道:“我怎么就忘了他是个自私自利的皇帝呢,为了他的皇位,他的确可以牺牲任何东西,一个本就会嫁出去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很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如何,但谢靖亦却是清楚的看见了他拳头的青筋暴起,还有他本该是无限风情的桃花眼中的恨意。 谢靖亦同陆刃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已经明白对方想法。 谢靖亦对着元珩拱手道:“古往今来,以战事威胁求娶公主一事不是金罗一家独创,倘若王爷觉得这件事辱了南秦名声,害了公主殿下,那您在此动怒有何用,你该做的是彻底改变此,让金罗或者银罗这些部落联盟不再有机会做出这些事来。” 陆刃紧接其后,有妇唱夫随之感,“北梁早已屯兵难城之外,频繁操兵练兵,无影探子也早已经渗入我南秦,战事一触即发。倘若我们现在不当机立断夺了皇位,等到狼烟一起,朝中人心惶惶,各自为政,何谈凝聚对敌。” 元珩懂了,他们这是要让他夺位啊! 谢靖亦继续攻势:“王爷还记得我在扬州不辞而别吧!我今日就来给您说说这其中缘故,北梁虽然好战,但他们却是十分聪明的,知道我澹台纵横武林多年,人财器万般俱全,于是派了人前来欲要联盟。我澹台山中诸位长老认为北梁优于南秦,自然对联盟是赞同的。想知道结果如何吗?” “我同舅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此事,并在诸位长老面前保证你,元珩一定会不会让我们失望。若是今天你连这一步都迈不出,那我可能真的要重新考虑与北梁联盟之事了。” 元珩还在犹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没有出现。 陆刃又言:“往日祖父就告诉过我,一个人的文章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性。你无论是在《黎民赋》还是《利国篇》中都表现出了足够的果决,但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真正遇到大事还是犹豫不决,这是你性格中最大的败笔。”还有一句守则有余,开则不足陆刃没说。 元珩陷入了沉思中,谢靖亦和陆刃也不催促,给他时间。 “夺位之事有违礼法,他怎么来说都是我父亲,还是有失孝道日后定是要被天下人笔诛口伐的。” 谢靖亦冷笑,“礼法?孝道?圣贤书还真是能把人读迂腐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可知?非常时行非常事你又可知?至于这史书,最后都是由处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书写的,何来笔诛?民间的轶闻更是只会颂扬就他们于水火的你,又何来口伐?” 元珩转身不去看谢靖亦的眼睛,“给我一些时间。” 谢靖亦离开前还不忘给元珩最后一击,“我前面说要考虑同北梁联盟不仅是威胁,更是给你敲的警钟,我不是陆刃,不会因为一些情怀就在一个我看不见希望的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我的劝告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说完拂袖离去,别看谢靖亦在里面的时候挺平静的,她一出门当着陆刃的面差点愤然跳脚了。 “我……我真是……”谢靖亦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刃忍俊不禁,制住了她左右乱窜的身形,“淡定,勿要发怒。” 被心爱的人安抚了,谢靖亦这才止住暴躁,“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个娘们唧唧的人。” 陆刃皱眉:“慎言!” “好,时局如此,就该快刀斩乱麻,顾忌太多都是懦夫所为。” 陆刃当然明白她心中的急切,她背后顶着澹台山巨大的压力,身前又有诸多困难,她心中压力可想而知。 于是陆刃又安抚了他几句,“昭允不是不懂理之人,他也有稍许难处,且给他一些时间思虑一番。” 时间转瞬即逝,天幕之上太阳身影已不可见,皎月轮廓隐约可现。 谢靖亦一脸生无可恋,她用手肘碰了一下陆刃,“他好了吗?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再等等,考虑好了他自然会出来。” 此时,远处传来一人急匆匆的脚步声,这道声音如寺庙中的撞钟一样直击二人耳膜,让二人立马戒备。 来人是赵纵,“属下见过陆世子,谢少主。” 陆刃:“何事如此匆匆?” 赵纵低声说了几句。 两人听完之后心中错综复杂,有喜也有悲。 陆刃叹了一口气,说:“进去禀告吧!” 第八十五章 决定 谢靖亦握着陆刃的手安慰道:“不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吗?为何悲恸?”男子布满老茧的手掌很宽厚,两人肌肤接触之处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传导。 陆刃回应似的反握住她的手,“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见还是不免悲怆。这个南秦天下,曾经也是辉煌不已有无数人竞相攀附,如今倒是落魄到了人人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地步。悲哉!” “陆刃,盛极而衰,月满盈亏的道理你不是不懂。自古以来,就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可以一直兴旺下去,二世而亡三世而衰的不在少数,但上天大概还是怜悯南秦的,没有带走南秦最后的希望,留下了一个元珩一个你,再顺带安排了一个我。这样一看,南秦光明的未来是不是就在眼前。” 谢靖亦表情由严肃到温柔,一双春风含笑的眸子真是会说话一般,很快安抚了陆刃悲伤的情绪。 赵纵出来了,“二位,王爷请您们进去。” 元珩负手站在案几前,“想必赵纵已经同你们说了,他下旨了,册封元安为寿安公主,和亲金罗。” 元安生母的家族并不显赫,她在后宫中地位也不高,但却是个极为温婉贤淑的女子。 母如此,身为女儿的元安更是差不到那儿去,她性子温和,待人和善,几乎整日都待在自己宫殿中,从不参与任何大小纷争。 没想到她们避之又避,最终还是没能躲过权势的安排。 陆刃叹道:“王爷,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按着你的想法来的,也不是所有事是你不愿就能不做的的。躲不过的终究要来,元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到了此刻,你考虑好了吗?” 元珩转过身来直视着陆刃的眼睛,他双手发抖,不知是怒还是悲,问出了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来宁,日后无论如何你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吗?” 陆刃单膝跪下,许下千斤重诺:“臣陆刃愿生死相随。” 谢靖亦除了天地和列祖列宗之外从未跪过任何人,此时也是同陆刃一样单膝跪下,可见其诚意,“谢靖亦也愿携澹台山生死相随。” 元珩双手负在身后,头颅高昂,桃花眼中是君主睥睨天下的霸气,“既如此,就推翻这庸碌朝廷吧!” 谢靖亦和陆刃对视一眼,知道元安和亲金罗这一消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中全是欣喜激动,二人异口同声道:“王爷英明!” 三人既然意见已经达成一致,接下来的就是布局了。 陆刃一语道出关键:“南秦朝中分为三派,一派是亲皇派,一派以林立为首依附于景王元延,还有一派则是像首辅楚鸿德这样的老人组成的中立派,我们首先要拉拢的便是他们。他们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是德高望重,有了他们的支持我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谢靖亦十分认同,“我们既是夺位,流言蜚语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他们若是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的确会减少很多麻烦。” 对于南秦朝局的了解,谢靖亦比之陆刃要逊色许多,因此在这个布局中她只是协助。 陆刃:“这些人都是元老级别的官员,对于南秦近些年的羸弱早已经有所不满了,你只要稍稍给他们一些希望,他们便会起来应和你。” 元珩颔首,“来宁,你将这些人的名单列出给我,就让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们。” 陆刃又言:“第二件事就是要解决潜在威胁,纵观朝局,整个南秦对我们有威胁的便是元延一派。支持元延的家族虽不少,但大多都是依附于林家,只要林家倒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家族的错处便会一一显露。” 谢靖亦一拍桌子,整个人豁然开朗,“我说你当初执意留着陈申和田中是为了什么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啊。陆刃,枉我以前还觉得你不谙阴谋算计,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我甘拜下风。” 陆刃不屑她的说法,为自己辩解:“兵法有云,借刀杀人。” 谢靖亦也不反驳,顺着他道:“对对对,我要向你学习。” 这二人的相处模式让元珩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他们只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来宁,你同青禾………” “嗯?”陆刃是个木头,自然不懂他的话外之意。 谢靖亦说话拐了个弯:“我今日才见了陆伯父和陆伯母,他们都很喜欢我。” 元珩:“……” 我能说什么?恭喜? 果然是应了陆瑗那句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刃果然还是有良知的,他咳嗽了一声道:“少插科打诨,正事要紧!” 陆刃和元珩自打谋划大业之始就知道元延和林立最终会成为自己的障碍,这些年对于如何扳倒他们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于是几人商讨的一系列如何扳倒林立和元延的计划,均是十分顺利,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如何让田中开口。 至于已经开不了口的陈申,手还没废,写总可以吧! 元珩提议道:“来宁在军中用过的那些刑罚对于田中和陈申来说,都已经失了新鲜了,起不了多大作用。于是这件事就拜托青禾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给我们一个惊喜的。” 谢靖亦拍着胸脯保证道:“王爷请放心,澹台山别的东西没有,但这祖上流传下来的技艺可以一样都没失传,有些还在我们后背手中发扬光大了。” 陆刃莫名觉得这种血腥的事有些不适合谢靖亦,于是向她投去了不赞同的目光。 谢靖亦不以为然,摆手道:“不用担心,又不是我亲自动手,我就负责在旁边威逼利诱一下,然后问几个消息,放心吧,我保证!” 陆刃这才勉强放过谢靖亦。 元珩在一旁觉得自己受到了暴击,于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好受一点,他下了逐客令,“事情已经商讨好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随后这几天,除了三人都陷在忙碌之外,整个南秦朝堂也不平静,往日未有交往的家族突然有了交际,而有着联系的家族却又突然断了交往。 只不过包括元端帝忙着同金罗周旋,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些。 暗潮最早浮现出表面是在元端帝的后宫中。 第八十六章 暗潮(一) 一日林贵妃西华宫中的小厨房突然做了道豆沙凉糕,甚是可口,恰逢夏日升温,于是林贵妃便带着新做的精致糕点去了御书房。 刚好元端帝今日也安排妥当了元安和亲金罗的诸项事宜,解决了一门烦心事。 此时看见爱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着点心来关心自己,又被哄着听了许多好话,心中自然是高兴不已的,对着林贵妃也多了一份喜爱,两人你一口我一口,颇为腻歪。 这一连着吃了多块豆沙凉糕,元端帝就感觉有些不适了,本以为是吃多了积食林贵妃说她也有些胃脘胀,于是她便提议去御花园散步消食。 谁知这一走,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倒是牵扯出一番大事来。 元端帝同林贵妃二人双双晕倒在御花园中,情况极其突然,宫人迅速传太医前来察看,却并未发现有任何端倪。 徐人身为元端帝身边得力大监,马上下命令封锁消息,并火速派人检查元端帝今日碰过的、食用过的所有东西,最后矛头直指林贵妃的豆沙凉糕上。 但事实却与此并无任何干系。 不知何故,元端帝突然晕倒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众官员纷纷进宫要求见元端帝,更有不少地方发生流民暴乱,天牢中的不少死囚犯也突然垂死挣扎,杀了狱卒跑了出来。 忽然间,朝中一干人等惶惶不安。 直至傍晚时分元端帝悠悠转醒,急召首辅楚鸿德,次辅林立,安国公陆照,刑部侍郎,京机军统领等一众肱骨大臣商讨对策,很快便以雷霆手段压下了所有暴乱。 这一波刚平,钦天监监正就带着另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来了。 他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夜观天象时发现紫微星黯淡,北斗七星光芒大涨,其中杀星贪狼为最,隐隐有盖过紫薇之势。 并且他还说今日无论是元端帝出事的地点还是暴乱发生的地区,在秦州城中都位于西方,方位恰巧对应二十八宿中的西方七宿,其形象虎,位于西方,属金,正是主杀伐的白虎。 是大凶之兆啊! 光是这些还不够,他还大胆猜想元端帝晕倒可能是中了厌胜之法,于是他斗胆建议元端帝搜查皇宫西方的所有宫殿。 今日之事本就让年纪大了的元端帝心有余悸,此刻听见钦天监如此说,怕死的他立马大手一挥下令搜宫。 西边的住着西华宫的林贵妃,西坞轩的怡嫔,还有元安和她的生母。 听说要搜宫,几位娘娘倒也没什么抵触,大大方方的让禁卫军搜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钦天监这次占卜失误之时,竟然真的从怡嫔的殿中搜出了不得了的物件。 厌胜之术用的针扎小人,上面赫然写着元端帝和林贵妃的生辰八字。 怡嫔大喊冤枉,一直说她同林贵妃是堂姊妹,不会害她,她心中爱慕敬畏元端帝,不敢害他云云。 其声音悲怆力竭,真是让听者叹惋。 厌胜一事本就是皇宫明文禁止的,此时在物证面前,元端帝自然不会相信怡嫔的一面之词,加上林贵妃趁机打压怡嫔,诸多诛心之言使他大怒,当即下令褫夺怡嫔封号,打入冷宫,禁足其子徐王元真。 就在众人以为这厌胜之事结束时,形势急转直下。 一个小丫鬟因为半夜行事鬼祟而被禁卫军抓住,而在她怀中抱着的东西恰和今日黄昏在怡嫔宫殿中搜出的厌胜之物一模一样。 于是刚刚入睡的皇宫又因此再掀波澜。 元端帝亲自审问,那丫鬟刚开始抵死不说,后来动了刑罚,见了血这才说了实话。 她自称是林贵妃陪嫁嬷嬷的亲生侄女翠娟,是奉了林贵妃之命趁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将怀中之物销毁,但因为害怕一不小心踩到了枯树丫,这才引得禁卫军前来。 她一段话说的磕磕跘跘,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忐忑不安。 元端帝对于她的说法心有疑惑,当即下旨传来林贵妃和那个嬷嬷准备同翠娟对质,谁知翠娟刚听见宫人大呼林贵妃到,就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一探鼻息,竟然是因为惊吓和失血过多而死了。 那嬷嬷也是个胆小的,一来见自家侄女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一个不小心竟然交出了声,元端帝眉头皱的老高,神色十分不悦,直接将那嬷嬷拖了下去。 林贵妃自然也认出了地上之人是谁,小心谨慎询问着何事。 元端帝看着在他面前温顺柔和的林贵妃,想起处罚怡嫔时她不遗余力的坏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时间也难得去辨别谁真谁假了,操起桌子上的厌胜之物就掷在了林贵妃额头上。 林贵妃两眼含泪柔柔诉说自己的冤情,元端帝别开头去不理,径直夺了她执掌后宫之权,降为贵人,禁足西华宫。 宠冠六宫的林贵妃突然获罪,使得朝野和后宫一时间人人自危,就怕自己触了霉头,惹得元端帝不快。 但这世上就还真有不怕死的上赶着找死。 大理寺卿素来清正严明,不畏权贵,他几日前接了一个景州百姓的状子,这御状告的是景王元延横征暴敛,鱼肉乡里,而且还强制征民,命令他们昼夜不歇私开矿山。 元端帝怒不可遏,下令彻查此事,并将元延革职查办,禁足景王府。 就在这一日之内,南秦朝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暗潮持续涌动着。 谢靖亦拍手赞叹:“晋王爷握折扇这手真乃翻云覆雨手也,虽蛰伏于这王府一隅,却能素手拨动乾坤,运筹帷幄,谈笑间便能搅的这朝堂风雨欲来,青禾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元珩好看的桃花眼挑起勾人弧度,浅笑摇头道:“青禾折煞我也,青禾的手段也不差。” 谢靖亦对此很是不屑,只不过是些酷刑逼供,实在是不值得放在台面上说。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王爷是如何将这一切都控制在计划中的,还请王爷解惑,青禾愿洗耳恭听。” 元珩:“哪有什么运筹帷幄,只不过是因为落入这棋局的人林林总总就那么几个,而我又恰好摸清了他们的性格,最后再靠一点运气罢了。如果青禾想知道的话,可以让来宁仔细给你讲讲,他比我更清楚来龙去脉。” 谢靖亦巧笑嫣然地看向陆刃:“洗耳恭听!” 第八十七章 暗潮(二) 朝夕的相处,使得陆刃对谢靖亦越来越纵容,他语调悠悠将整个布局详细道出:“年纪愈大,人就越怕死,元端帝身处高位,比之常人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而这厌胜之术在历朝历代都是让人忌讳的存在,元端帝自然不会幸免。” 谢靖亦挑眉道:“据我所知,这厌胜之术仿佛没有这么神奇啊!” 陆刃对上她的眼神,眉眼中多了一抹铁汉柔情,“自然是假的,它威名的来源只是一群怯弱的人以讹传讹罢了。元端帝那日晕倒只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份糕点?” 陆刃摇头:“非也,糕点只是障眼法,真正让他晕倒的是徐人倒给他的茶水。” 谢靖亦啧啧感叹,“二位好手段,连元端帝身边最信任的大监都已收入囊中了,你们再跟我说说,宫里还有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二位麾下之臣,以后我也好使唤。” 她本来就是玩笑话,没想到陆刃真的细数了起来,这可把谢靖亦吓一跳。 她赶忙阻止陆刃,“打住打住,你就这么信任我啊,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万一我有异心呢?” 陆刃看向谢靖亦的目光真挚而热烈,他认真道:“我信你!” 谢靖亦脑子突然炸开了,然后猛的羞赫,心中腹诽陆刃怎么突然喜欢说情话了,而且次次都能把她撩的面红耳赤。 元珩真是受不了陆刃了,原本那么古板无趣的一个人,现在竟然随时都在他一个孤家寡人面前嬉笑调戏。 唉! 于是元珩道:“好了,回归正题。” 陆刃颔首,继续言:“元端帝晕倒之后,太医局定然会祥查他今日接触过的所有东西,此刻所有目光自然而然就移到了那份糕点上,但糕点本就没有问题,自然禁得起太医的查验。” “但越禁得起考验越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这时候怀疑的种子就已经在元端帝心中发芽了。此时城中的暴乱再加上的钦天监的预言,更是勾动了元端帝的怀疑,搜宫之事他一定不会阻拦。” 谢靖亦点头,“怡嫔呢?” “若是直接将厌胜之物放在林贵妃宫中,倒显得是有心之举了。但先将此物放在怡嫔宫中就不一样了,那时元端帝正在怒火之上,定然会对怡嫔严加处置,而且林贵妃为了将自己摘出去肯定会对怡嫔落井下石。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再有林贵妃的婢子处理脏物不小心被抓。这时候元端帝理智早已清醒,怒火也已消大半,他只要细细回想一番,就会发现里面的古怪,而林贵妃前面那一切行为都会被定义为心虚。到此时,林贵妃就真正落入死局之中了。” 谢靖亦:“那个婢子是你们的人吧!不过我听说她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也是安排好的咯。” 陆刃:“嗯!陆家死士。” 谢靖亦对此没有什么表示,王权富贵的路上总会有牺牲,都是各自命运罢了。 “你们这一手真真假假确实厉害,让人分不清真实和虚妄。”谢靖亦给予了极高的称赞,“突然庆幸自己没跟你们为敌,要不然我可要头疼了。” 陆刃对于谢靖亦虚假的称赞不予回答,倒是元珩哈哈大笑,“林贵妃的倒台只是一个前戏,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青禾可要认真看呐。” 谢靖亦也好奇他们后面还有什么布局,“拭目以待。” 后来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那位大理寺卿不愧他的清正严明,同刑部昼夜不歇的查案,这不,短短几天的明察暗访就让他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间他的风头无人能及。 这件事牵涉这么广,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了,要是没有陆刃和元珩的帮忙,再给他一个月,他都查不清楚。 想当初,他们搜集这些证据的时候可是花费了诸多人力物力。 就算查出来的结果足以震动整个南秦朝局,他也毫不含糊,公正严明的在言明殿上仔细地阐述了事情的首尾经过。 景王元延在其封地私自加重徭役,收取重税,纵容属下抢家夺舍等等。 想要彻底扳倒元延,这些当然不够。 大理寺卿又言元延私开矿山,开采的矿石经扬州走水路卖往金罗,北梁以及东瀛等地。 这时候,事情就牵扯到了扬州,那田中自然不能幸免了。 刑部尚书立马出列将田中的供词呈上。 元端帝一看,上面列举了包括私卖矿石,贩卖私盐以及私铸兵器在内的一系列罪证,而且田中都已签字画押。 这上面列的每一条都可是算是谋逆叛国,这自然就触碰到了元端帝的底线,贪污腐败尚有转寰余地,但是你要是威胁到了他的皇位,那你必然是逃不过的。 元端帝二话不说直接夺了元延封号,贬为废人,流放边疆。 林贵妃和元延的突然获罪让林立敏锐的嗅到了危险,这一切明摆着就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只不过这人隐藏的实在是很深,让他到现在都还没发现端倪,于是他选择了韬光养晦。 但景王一派的其他人可没他这么有定心,都心慌不已,稍稍有异动就会让他们乱了阵脚。 林立发现端倪之时是在他入局之时。 在元延流放边疆几日之后,秦州城的街头巷尾突然流传出了几句风言风语,刚开始大家都对此付之一笑,谁知最后这谣言愈传愈真,并且还传的有理有据。 说是当年赵瑞平大帅率领的赵家军死的有蹊跷,他们不是战死的,而是朝中某位大官和他有嫌隙,想要趁机除掉他,这才故意在北梁围困他们时不及时给他们提供补给。 说到大官,众人都以为牵扯上了和赵家同为武将的陆家,但这细细打听下来,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大官是当朝次辅林立。 一时间老百姓对林立这个次辅议论纷纷,对赵家也是讨论不绝,说的无非是赵家怎样功勋卓绝,怎么忠肝义胆。 百姓们也不由得纷纷忆起赵家的好来,开始谩骂林立陷害忠良,为赵家打抱不平。 第八十八章 暗潮(三) 谣言愈演愈烈,很快就传到了元端帝耳中,他本就因为元延和林贵妃之事烦躁不已,此刻又发生这等事情,更是让他头痛,便直接派了京机军武力镇压。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他的镇压,民间竟然又流传出了他才是赵家覆灭的始作俑者的言论。 说什么他害怕赵家功高震主,怕天下人只知赵瑞平而不知他元端的局面,于是他就暗中授意林立谋害赵家,并在其中推波助澜,意在将赵家斩草除根。 此言论一出,天下哗然。 并且这个言论比之林立一人谋害赵家的言论更加让人信服。 众口铄金,元端帝无奈,只得顺应民意让彻查此事。 林立本就参与了覆灭赵家一事,自然是禁不起细查的。 元珩和陆刃依旧在大理寺和刑部查案时做了推手,直接或间接的将证据递给他们,或是在他们思路跑偏时提个醒。 最后的结果和民间流言只差分毫,若是林立这时还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的话,那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这时已经太迟了,他已经被千夫所指了。 不仅朝中那些文官还有民间那些大儒都在写文批斗林立,其中更在隐晦的表达对元端帝的不满。 就在元端帝决定舍车保帅的时候,又一个重磅炸弹扔了下来——林立和元延暗中勾结,元延做的一切皆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亲王和朝中大臣勾结是元端帝最为忌惮的事,他当即就撤了林立的职,将其打入刑部大牢,等待秋后发落。 并且还抄了林府,所有男丁充军,女子为奴,并且还不遗余力地打压元延和林家一派的势力,降职的外放的比比皆是。 至此不过半月时光,曾经辉煌不已的元延林家一派此时却已经树倒猢狲散。 整个过程之迅捷让人唏嘘不已,一派的欣荣一派的衰败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皇权竞争的激烈让君臣信任变成了一个笑话,让父子血缘禁不起考验。 谢靖亦正在院子里练剑,陆刃就坐在一旁饮着茶。 没错,谢靖亦住进国公府了! 她将鞭挞棍放在石桌上,就着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利落端起陆刃刚刚喝过的茶杯一饮而尽,“事情都结束了?” 陆刃看她坦然的好像并不在意那是他喝过的,他身为男子也不好继续纠结了,“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环。” “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陆刃起身拔出自己的藏锋,看向谢靖亦,偏头道:“比比?” “来!”谢靖亦又灌了一杯茶水进肚,提着鞭挞就往武场走。 两人比武之时全然忘了柔情这个词,更像是仇敌,你一棍我一剑,搏的不是高下而是生死。 一招一式带着寒风凌冽,扫起尘土飞扬,震的树叶簌簌作响。 尽力一战下来酣畅淋漓,两人坐在石凳上喘着粗气,陆刃不知从哪儿掏出一袭帕子来递给了谢靖亦。 谢靖亦一愣,倒是没想到陆刃会有这东西,她接过来一看,上面绣着来宁二字,绣工怎样谢靖亦一个外行人就看不出来了。 她挑眉嬉笑道:“绣的挺好看啊,哪个小姑娘送的?” 陆刃斜眼看着她:“用不用?” 谢靖亦怂了,“用用用,不用白不用。” “我娘绣的,我和阿瑗都有!” 谢靖亦突地凑到他面前,眨巴着琉璃似的通透眸子,“我以后也会有吗?” “你自己不会吗?”陆刃发出了灵魂质问。 “你看我的手。”谢靖亦突地伸出自己并不白皙的手,因为常年练武而布满老茧,关节处更是粗大,不过很修长。 “很细很长,好看!”陆刃评价道。 “我觉得你在骗我,你随便在陆府里拉一个丫鬟,她的手都比我纤细,比我白。”虽然谢靖亦嘴上这样说,但听见陆刃夸她心里还是偷着乐的。 陆刃:“不一样,你的好看!” “那你觉得我的手像是会拿绣花针的样子吗?” 陆刃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就是嘛!我自己不会绣,我娘跟我一样天天舞刀弄棒,也不会,那我总不能指望我爹给我绣吧!所以嘛,你就跟咱娘提一嘴,给我绣个,好不好?” 她学会了谢溪那一套,抱着陆刃的手臂哭惨撒娇。 果然,陆刃点头了,“嗯,好!”其实陆刃主要是觉得咱娘这两个字很和他心意。 谢靖亦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阿瑗会绣帕子吗?” 陆刃想起陆瑗不忍直视的女工,“不会。” 谢靖亦放心了,这个府里不只是她一个人不会,还有人陪着她。 真好! “我手真的好看?” “嗯!” “那和咱娘会绣帕子的手比,那一个更好看?” 陆刃:“……”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不过他还是说,“你的。”陆刃不喜欢大多数女子过于柔若无骨的纤纤细手,他比较喜欢谢靖亦这样修长有力,粗细合适的手。 谢靖亦有些不相信,问:“为什么?” 陆刃慢悠悠地扔下一个炸弹,“你的握着舒服。” 谢靖亦:“!!!” 她这是被调戏了吗?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以前不是自己调戏他的吗?怎么现在角色调换了? 不行不行,不能输,谢靖亦决意要扳回一成。 “我觉得你的手也好看,捏着舒服。” 说着谢靖亦还将陆刃的手放在手中仔细观察着,“掌心宽大粗糙,手指劲长挺直,指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好看。” “嗯?”陆刃不说话,就等着她继续夸。 谢靖亦特别配合,“主要是,特别宽厚,可以握住我的手,很温暖。” 谢靖亦不只是嘴上这样说说,手中还这样动了。 她将自己的手塞在陆刃的手掌之中,然后闭上,很是幸福的看着陆刃。 陆刃菱形嘴唇微微上扬,心里也想摸了蜜一样甜蜜,他淡淡道:“嗯!”手中却在用力,将谢靖亦的手握的更紧了。 这边气氛一片甜蜜怡然,但此时也有人处在肃杀寂寥的气候之中。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大胖会努力的! 这个学期学业太忙了,更新的时间真的不多,还请大家谅解啊啊啊 最后,爱大家哟~mua 第八十九章 重回 元延此刻正和几十来个流犯一道被押往边疆,长途跋涉的疲劳让多日没吃过一顿饱饭的他们接连倒下,押运的人这才允许他们休息一下。 元延以前自然是没吃过这种苦的,一听着可以休息,身体不支双腿一软就向后倒了下去。 本以为会有剧痛等着他,但他却被人搀了一把,回头一看,是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但依旧可以看出他长相不错,只不过从眼角到耳后的一条疤有些狰狞。 那男子冲元延一笑,关切道:“没事儿吧?我看你肯定是个贵家公子,以前都没没吃过这种苦吧,犯什么事儿了?” 元延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也不敢随意搭话,这次的获罪让他成长了很多。 那男子也不介意,自顾自说着:“哎呀,我怎么忘了自报家门。我叫葛远,以前是个九品武散官城门校尉,后来失手杀了张家的三公子,这才被流放了。” 涉及官场,元延下意识发问,“张家?哪个张家?” “就是工部屯田员外郎的三公子,那小子仗着他爹是个官就肆无忌惮,经常光天化日之下辱人家姑娘清白,真是狗娘养的东西,渣滓!”说完还狠狠啐了一口。 “对了,小兄弟,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被流放呢?” 元延苦笑:“我叫元延,原因嘛,涉嫌谋逆叛国。” “元延?”葛远大惊,“你……您是景王殿下!葛远有眼无珠,刚才失礼了,还请王爷恕罪。” 眼看他就要跪下,元延出言阻止,语调是掩不住的不甘,“不必了,我现在只是个庶民而已。” 葛远坚持要跪,“礼不可废!想当年,景王府何等显赫,秦州城中的人皆以能在景王府中当差为傲,就算是在景王府里做个伙夫走在外面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而且我曾经还去景王府应征过侍卫,只不过当时王府没要我,我这才去守了城门,每次您打城门口过路,我心里就总希望您能看我一眼呢。这事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没想到今日有幸在这里遇到了您,这一跪您必须受了。” 这一波夸赞让失意的元延又找回了往日做王爷时众星拱月的感觉,心中那份不甘叫嚣地更厉害了。 葛远行完大礼之后,小心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将元延拉离人群密集处,低声道:“王爷,您真打算如此了吗?” 元延面露疑惑。 “属下是想问王爷就真的甘心这样被流放吗?我虽然只是个芝麻小官,对朝局也是不甚了解,但我却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这南秦太子之位只配您坐。您就真的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从此以后背着这幅枷锁干着最下贱的事吗?” 葛远的话像一把钝刀一样磨着元延的心,虽不致命,但带来的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慢慢地,他的心被这把钝刀拉扯开了一条小口子,随之他封藏在心中的不甘,愤怒,野心和暴躁都迸发出来了。 只见元延拳头握紧,青筋暴起,咬牙切齿说出两个字:“元珩!” 他怎么甘心,怎么舍得。 他还有不服,他自诩是南秦最有资格登上九五之尊位子的人,去没想到被一个脱离朝堂多年只会吟诗作赋的元珩算计了。 葛远在城门见过无数人,或平民或贵胄,此刻元延有些动容的表情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继续道:“王爷,您苦心孤诣多年,就真的要让这些努力付之东流吗?” “那我该如何?”元延有些怒意,葛远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他是如何被人算计的,如何落到今日这个落魄境况的。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您已经和皇上撕破了脸,他贬你至此,证明那点薄弱的父子情分早就没了,他能狠心至此,您为何不能整顿旧势力杀回秦州夺了他的位?” 元延大惊失色,拔高音调喝道:“放肆!”随即他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看他们,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谋逆大罪,要斩首诛九族的。” 葛远冷笑:“您看我们现在生不如死的样子会比死差吗?王爷,太念旧情就是妇人之仁了,要想登上那个位子必须要有一股狠劲儿。而且您失势之后获益最多的是谁,是晋王啊,他来日若是登基为帝,您想想他会放过您吗?会放过林家吗?” “他敢?”元延气息已经乱了。 “他怎么不敢,届时他是皇上,是南秦最尊贵的人,手握生杀大权,而您只是个生活在最下层的贱民,如他来讲就是一只臭虫。唔!” “闭嘴!”元延气的浑身发抖,他一拳正中葛远腹部,想让他停下嘴来。 葛远就停歇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王爷,我老葛话是糙,但是理不糙,我说的是真是假您自己心里清楚。” 元延不说话,胸脯因为愤怒激动大起大伏着。 还没等着元延给个准话,押送他们的官兵就开始拿着鞭子招呼他们上路了。 葛远依旧走在元延后面,突然,元延脚步慢了下来,直至和葛远并肩而行。 “你说这么多,求的是什么?” 葛远知道有希望了,同样低声道:“我老葛所求不多,只是希望王爷到时候能将张家交给我处置,要是顺道能谋个高官厚禄就更好了。” “行!”他丝毫不掩藏的自己的欲望,这样的直率倒是让元延更加放心了。 “王爷爽快!” “你有什么办法离开?”他决定搏一搏,横竖都是死,还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办法自然是有的,要不然我怎么敢跟王爷说那些话呢。”葛远信心十足,“我们这队伍中,大多都是沾染鲜血的亡命之徒,怎么会甘愿被流放。只要我们稍加鼓动一番,再对他们许下好处,他们自然会跟着我们,到时候我们人多势众。对付这几个官兵自然不在话下。” 葛远继续他的想法,“逃出之后,我们先回景州整顿兵马,聚集力量,然后再联系秦州城里我们的人里应外合,直捣黄龙,杀他个措手不及。” 第九十章 叛变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他们在景州振臂一呼,元延往日的属下纷纷投奔。 元延让大部队化整为零,自己则是伪装了一个身份带着小部分精英快速突进秦州。 景王府被抄家之时,伍逆作为暗卫在外出任务得以幸免于难。 他向来忠心,知道元延被流放,便昼夜不歇地暗中整合元延破碎的势力,准备救出元延,但他没想到他还没行动人就自己先回来了。 不过也多亏了伍逆先前的努力,才能让元延他们这么顺利的在秦州落脚,布局好一切逼宫谋逆事宜。 那日天空阴沉异常,让本该热闹的秦州城都变得有些压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果不其然,天色一暗伍逆就带着人冲入刑部大牢救出了林立。 “大人,属下是奉了王爷之命来救您的。” “景王?” 伍逆点头:“大人,快!没时间了!” 林立扫了一眼外面伍逆带来的人,皆是披坚执锐,他眉头皱起,“你们想做什么?” 伍逆将元延的打算简短道出,却得到了林立的大声呵斥,“胡闹,既然已经逃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你们以为就凭那些虾兵蟹将就可以撼动朝局吗?简直幼稚!” 林立又坐回了草席,吩咐道:“现在,马上去找元延,然后带着他离开秦州,随便去哪儿都好,活着就行。” 伍逆自然是听元延的吩咐,于是示意手下人强行带走林立,“得罪了,大人。” 他们赶到朱雀门时,元延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军士已经整装待发了,“王爷,大人已经救出来了。” 元延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此时胡子拉碴的,有些成熟男人的沧桑感,“舅父,这些日子您受苦了!不过马上就会好了,这个天下即将是我们的了。” 林立板着脸质问:“你可知这秦州城内外有多少驻军?御林军,京机军,陆家麾下的,随便一个都能灭掉你这数万军士。” “景王啊景王,我是该说你初生牛犊还是异想天开。” 元延也怒了,“本王有什么办法,这些不都是他们逼我的吗?今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舅父静待佳音。” 林立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多说无益。” 元延这才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在火把的照映下有些阴鸷可怕,他唰地拔出佩剑直指言明殿方向,“进攻!” 众人如水库开闸一般涌了上去,一时间杀声震天。 此时晋王府中一片安静,元珩轻敲桌面的修长手指止住了动作,慢慢睁开了闭目养神的桃花眼,“鱼儿入网了,走吧,看戏去!” 谢靖亦闻声而起,“终于开始了吗?他们动作也忒慢了,我都快等不及了。” 陆刃身着墨黑甲胄推门而入,整个人线条刚硬流畅,“王爷,都已经准备妥当。” 元珩眉目严肃:“出发!” 谢靖亦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骑着鹰扬并肩于披坚执锐的陆刃身旁,愈发衬得陆刃身材高大宽阔。 他没有带头盔,高高束起的发随风肆意飞扬着,整个人英气逼人,让谢靖亦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陆刃感受到了谢靖亦侵略性的目光,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在看什么?” 谢靖亦耿直道:“看你!你穿盔甲特别好看!” “改日给你做一套。” “我有,只不过在澹台山,而且我穿着没你好看!” 陆刃觉得谢靖亦在恭维他,回敬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走在前面的元珩把他们二人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完了。 “……” “你们俩注意些场合,这是在打仗,不是在自家府中。” 谢靖亦不以为意:“你这是在嫉妒!” 陆刃耳根慢慢红了,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和谢靖亦互相调戏,但是从元珩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羞耻的,之后他任凭谢靖亦说什么都是冷漠对待。 谢靖亦觉得没趣也不再说话了。 再说元延,领着一干将士确实杀了元端帝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御林军和京机军的反应速度,他们才刚抵达言明殿就被守军团团围住了。 葛远和伍逆二人各从一个方向退到元延身边,一左一右提防着随时会来的威胁。 伍逆:“王爷,我们被包围了。” 元延很是不甘,向葛远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葛远,你一直以来都很有想法,现如今你可有何办法?” 葛远眼露凶光,“事到如今,硬拼不可,应当智取,擒贼先擒王,我们何不来个挟天子以令百官,王爷意下如何?” 元延十分赞同,“就按你说的办,你和伍逆武艺最好,就有你二人杀入御书房劫持皇上。” 伍逆不愿,“不行,属下的职责是保护王爷,无论何时我都必须留在王爷身边。” 元延不喜道:“伍逆,本王的话是不管用了吗?” 伍逆低下头,姿态卑微,“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 伍逆没有办法,只能和葛远一同离去了。 他们二人一走,元延他们的压力更加大了,面对御林军的进攻节节败退。 元延红着眼大吼道:“不准退,退者杀无赦,都给我挺住!” 就在元延他们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有人大喊了一声:“都住手!” 伍逆内力也算深厚,这一声吼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循声望去,伍逆果然不负所望,他手中利剑正架在元端帝脖子上,磨出了丝丝血痕。 伍逆:“都停手,不然我可不保证这剑会不会割断你们皇帝老儿的脖子。”说完手中剑还威胁性的加重了力道。 元端帝眯眼警告道:“你可知劫持皇帝是什么罪名,最后下场会如何?” “左右不过一条命。” 元端帝深知攻心为上,“你不怕死,那你的主子呢?” 伍逆哽住了,不再答话,束缚着元端度的手更加用力了。 御林军等人看见这副场景,都不敢动了。 元延见形势已经逆转,哈哈大笑道:“父皇,儿子这次回秦州给您带的礼物您还满意否?” 第九十一章 射杀 元端帝早知元延狼子野心,骂出声:“畜牲!” “我是畜牲?那您是什么?”元延笑弯了腰,“随您怎么骂,过了今晚,你可就没有机会骂了,你的天下,你的皇位都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元延长剑拖在地方发出难听的声音,他一步一步走向元端帝,没有人敢阻止他。 元端帝有些慌了,此刻他不敢确定元延内心的真正想法,但他极力掩饰自己眼中最深处的恐慌,“你想作何?” “父皇别紧张嘛,儿臣能做什么?只是我们父子俩许久没说过贴己话了,儿臣可是有很多话想同您说呢。” 他笑容邪魅透着阴险狠厉,活像地狱里索魂的恶鬼。 他停在元端帝面前几步处,冲着元端帝灿烂一笑,然后提剑就砍在了元端帝小腿上,一瞬间皮肉外翻,伤口深可见骨,血源源不断往外冒。 元端帝猝不及防,疼痛让他大喊一声。 底下御林军见此下意识上前移步,枪盾立在身前,随时准备厮杀。 “本王奉劝你们都别动!”元延将剑尖抵在元端帝心脏前,“你们要是敢上前一步,我就让他再多放些血,毕竟天子的血可不常见啊。”说完他还嗅了嗅,“味道确实不错,让人忍不住想要嗜血,可堪比处子之血。” 虽然这句话让元端帝觉得侮辱性十足,但在性命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忽视,并开始打感情牌了,“我可是你父皇,你这是不忠不孝。” “那又如何,你可曾念过半分父子情,说贬就贬,说流放就流放,你可知流放的日子有多苦吗?” 元端帝无言。 “哈哈,说不出话来了吧!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让我来告诉你……” 突然,一只杀气凛冽的箭矢破空而来,硬生生地从背后贯穿了元延的胸口,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让他还未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伍逆担忧大喊:“王爷!” 元延一脸不可置信,其他人也是惊讶至极,他转头看见的场景更是让他难解。 他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葛远,“为什么要……背叛我?” 葛远露出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笑容,“我本来就不是您的人,何来背叛。” 饶是元延再不敏感,此刻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你算计我?” 他眼神凶恶的瞪着元端帝,“哈哈,父皇,您满意了吧?您这个时候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傻吧?您费尽心思把我骗回来,就为了真正把我送入地狱,您就这么容不下我吗?我做错了什么?” 元端帝知道他误会了,但他同样也在状况外。 元延以为元端帝不说话是因为心虚了,他仰天大笑,笑声中显出凄厉,“既然这样,那您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被逼到绝境的人总会选择一些玉石俱焚的方法来成全自己不甘的心理,元延也不例外,而且他还更加疯狂。 他仿佛用尽了全力将手中剑推了出去,只不过才堪堪刺破元端帝的胸口就被又一支箭矢打断了,这支箭矢直接穿过了他握剑的手腕上。 元延以为又是葛远,“葛远,你不必上赶着来找死,我等会儿会拉着你道下地狱的。” 葛远很无辜,这一次他并没有动手。 忽的,又一支箭矢以穿石破墙之势杀来,目标正是元延的心脏。 不过元延这次有了准备,他拿起佩剑准备格挡住,但那箭矢仿佛杀神一般直接折断了元延佩剑,贯穿了元延整个胸膛,最后带着丝丝血肉钉在了元延身后的红漆柱子上,可见射箭之人内力之雄厚。 元延也应声倒在了地上。 伍逆已经管不了元端帝了,他用力推开元端帝,然后冲上前去扶起元延。 被推开的元端帝正好站在阶梯旁,他脚上一个不稳就顺着高大十余米的阶梯滚了下去。 底下的御林军一片慌张,纷纷上前想要护住他,以此在他面前露个脸,好为自己挣个锦绣前程,却没想到造成了混乱,场景好不滑稽。 伍逆扶起已是强弩之末的元延,元延已经是气若游丝,伍逆看向葛远的眼神中全是恨意,“葛远,你真是好手段,枉王爷这么信任你。” 话音刚落,自朱雀门方向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其中还伴有甲胄碰撞的声音,所有人都严阵以待,都以为是对方的援军。 但最后领头的人却让他们大吃一惊,正是多年不问朝事的晋王元珩,他身边的人是少年成名的安国公府世子陆刃,众人还在疑惑这两人是何时联合时。 元珩便说话了,“三哥,本王想你应该误会了,葛远他没有这样的本事。”此言一出,众人都已经模模糊糊地明白葛远是谁的人了。 元延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手段啊!老七,本王还真是小瞧你了,当初你去扬州的路上本王就应该弄死你,以绝后患。” 元端帝此刻也被众人扶了起来,很是狼狈,“老七!” 元珩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言道:“青禾,大家都很想见见你,不知你可否愿意?” “乐意之至!” 是一道女声!而且还是个年轻女子! 这一下让所有人都有些好奇了。 只见谢靖亦手持长弓自城墙头飞身而下,一身轻功飘逸灵隽,浑身上下透着傲然自信,眉目是不羁放纵,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痞笑,让人一眼就难以忘怀她的风姿。 还自语道:“许久未用射过剑了,有些生疏了。” 一干习武之人:“……”你这都叫生疏,那我们怎么办? 不过这样也让同样作为武者的御林军对身为强者的谢靖亦肃然起敬,很是崇拜。 但马上他们崇拜的偶像却做了一件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事情,她巴巴的凑到陆刃面前,在求表扬。 陆刃很不习惯这么多人看着,假意咳嗽了一声以此来警告谢靖亦,谁知谢靖亦才不在乎呢。 “陆刃,我箭术不错吧!” 陆刃无奈,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 元端帝混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端起皇帝的架子来,“老七!” 第九十二章 逼宫(一) 元珩有反应了,“皇上可有吩咐?” “元延逼宫谋反,意欲害朕,立即诛杀,其跟随着杀无赦。” 可真是狠心啊! 元珩在心里如此说,嘴上却应答如流,仿佛一个忠心的臣子,“臣遵旨!” 此言一落,无数箭矢如千万雨丝一般纷纷射向元延,伍逆身为侍卫,这时自然是奋不顾身出来为元延挡箭。 一息之间,他便被射成了一个血筛子。 但至死他都在坚持自己的使命,死死地护在元延面前,“王爷,属下无能,只能先去了。” 但最后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却不是元延口中的皇图霸业,只是一个翩翩灵动的身影。 这是一个血流成河的场景,是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的故事,场上的每个人都是这个脑剧的见证者和造成者。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元珩此时不再是平常那个温润谦和的晋王爷了,他是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上位者,对于元延的誓死追随者,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就是斩立决。 同时他也是个明察秋毫的仁心之人,对于那些立场不坚,随波逐流的小卒,他选择招安。 谢靖亦面对满地的尸体唏嘘不已,从宫门口到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言明殿龙椅上的这条道路那里是由石板铺成,分明是由血混着尸体铺成啊。 “陆刃,那位小哥儿叫何名字?”谢靖亦问的是伍逆。 陆刃摇摇头,“他从未跟着元延出现过,估计是他的暗卫。” 葛远极有眼色的搭话:“他叫伍逆,是景王殿下的暗卫,对景王殿下很是忠心,这次逼宫的大多数将士本都是零散在各处的,全靠他把他们整合成军。” 陆刃疑惑:“问他干甚?” “没什么,就敬他是条汉子,佩服他。” 陆刃了然,吩咐道:“陆空,去收拾了伍逆的尸体,买副好棺材,好生安葬了。” 陆空不解,“世子爷,他可是逆贼啊!和咱是对头!” “虽为敌对,但人死如灯灭,在尘世的一切都已经归为尘土,又何必去计较这么多,况且他值得我们尊敬。” 谢靖亦突然牵住了陆刃的手,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好像不想让陆刃听见似的小声嘀咕道:“陆刃,你真好!” 但以陆刃听力的敏锐程度怎么可能听不见,他菱形薄唇在谢靖亦看不见的地方扬起好看的弧度。 元端帝身边围着一大群官兵,但不管是元珩还是陆刃都对他视而不见,仿佛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一般。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巫蛊、赵家、谋逆等事真正的原因让他怒急攻心,一口老血如泉水自口中喷涌而出,又是一片慌乱,所幸元珩立马出来主持了大局。 于是这场闹剧最后以元端帝的晕倒收尾了。 元端帝醒来时发现他床边里三层外三层站了一堆人,而且全都是些重量级的老臣。 楚鸿德态度很冷淡:“皇上醒了。” “楚卿,朕并未传召你们。”元端帝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他透过层层人影,可以看见神色平淡的元珩正坐在侧位上喝着茶,后面站着徐人。 “是晋王殿下说您受了重伤,有要事商讨,这才急召我们来的。” 元端帝极其敏感,当即大怒,挣扎着起身,但腿上的伤口又让他重重地坐回了床榻之上,“你们是当朕要死了吗?如此迫不及待。” 元端帝以为会有人过来扶他,但楚鸿德并没有任何动作,反而语气不善:“老臣看陛下身体好得很。” 而一众臣子不敢说话,他们虽然已经站到了元珩的阵营,但他们还没有胆子去顶撞元端帝。 元端帝吩咐道:“徐人,过来扶朕。” 徐人看了一眼元珩询问他的意思,元珩点头道:“去吧!” 此场景让元端度心中的怒意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不必了!你们果然都当朕要死了,连个奴才都敢不听话了。” 元珩放下茶杯开口:“皇上何必这么大火气,徐公公年岁大了,恐怕搀不稳受伤的您,您要起身我让赵纵来扶您就是了。” “你敢!” 赵纵丝毫不惧威胁,强制拉起元端帝将他从床边拽到他平常处理政务的桌子前坐下,动作粗鲁全然不顾他的伤势。 “诸位大人也坐!” 那些人对于元端帝还是有些敬畏的,一时不敢有所动作,这让元端帝心中的侥幸又多了些。 但楚鸿德却是个不怕事儿的主,当即就在元珩下位落座,随后众人纷纷坐下。 元珩:“人都已经到齐,开始吧!” 陆刃闻言起身,“启禀王爷,逆贼元延已经当场诛杀,其麾下将士也已或伏诛或招安,林立也已经收押大牢。” 元端帝此时早已经明白一切,冷言道:“逆贼?朕看你这个不孝子才是真正的逆贼。” 元珩不以为意:“皇上不必这么大声,现如今整个皇宫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在座的各位大人也都是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诸位大臣猝不及防被提及,心中慌张不已,纷纷低下了头不去看元端帝愤怒的神情。 元端帝还以为在场的人都是受到了元珩的胁迫,没想到却是他们自愿的,瞬间底气就不足了,“你想如何?学你三哥逼宫杀了朕吗?” “儿臣不敢!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请问您。”元珩不紧不慢说道,“当年您为何一定要置赵家于死地,或者你为何这么忌惮赵家,就算德睿太子也在那场战役中您也要下手?” 元端帝脸色变了,由愤怒变成了恐慌,一但他承认了这件事,他就会变成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妒君,就会失去拥护他的臣子。 所以他抵死不认,“赵家是因为林立在其中捣鬼才惨死于战场之上,与朕有何关系?你莫不是信了民间的风言风语。” 元珩嗤笑一声:“您说这句话前是否应该考虑一下赵家军几万幽魂会不会来找您索命呢?既然您不愿说,那事情的经过就由儿臣代劳了。” 第九十三章 逼宫(二) 元珩仿佛亲身经历过那段诡谲波澜一般,每个人每件事每个细节他都没有漏掉。 元端帝慌了,楚鸿德及一众臣子怒了,同时心有余悸。 楚鸿德是德睿太子的外祖父,就算他早就知道真相了,但愤怒还是难免的,他指着元端帝的鼻子骂道:“昏君!” 那些大人没有这么激动,只是交头接耳着,不过偶尔流露出的几个字也是在批评他。 “皇上,为君者应该做到信臣子,爱子民,勤政务,定边疆。但以儿臣之见,您并没有做到这些,儿臣和诸位大臣都想着是不是您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以处理好这些政务了。为了南秦考虑,也为了您能够颐养天年,我们都认为您不再适合做这个天子,还请您为了南秦江山社稷着想,退位让贤。” 徐人接到示意,立马将禅位圣旨放在了元端帝面前的案几上。 元端帝扫了一眼圣旨,“让贤?这个贤人是你吗?”然后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目前来看,确实是我!” 元端帝语言突然锋利戳人:“你母家出自卑贱乡野,得朕恩惠才能在秦州落脚,你觉得一个乡野村妇之子配做皇帝吗?” 众人以为元珩会因此羞愧不已,但元珩并没有任何不悦,辩道:“英雄不问出处,这个道理皇上应该懂。当年要不是赵家,您觉得您这个皇位坐的稳吗?” 当年北梁,金罗多次发动战争,要不是有赵家和陆家守着两边,南秦早就不姓元了。 “而且,儿臣现在不是在提议您,是在给您台阶下。”他捡起地上的圣旨再次摊在元端帝面前,“您若是不同意主动禅位,儿臣可能就要采取一些手段了,比如让您一病不起,或者让您直接去陪三哥说父子体己话。” 元端帝大声喝道:“你敢,你这是弑父夺位,是名不正言不顺,势必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元珩同样大声回敬:“我怎么不敢?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个处处受制于你的王爷吗?如今南秦大半个朝局已在我手,谁若不服斩了谁便是。至于天下人,你放心,他们肯定更喜欢我这个君主,至少我不会谋害对自己忠心不二的臣子。” 元端帝沉默了。 众人以为这场父子夺位大战会以年迈父亲妥协告终时,波澜又起。 元端帝趁着众人不备之时,忍着腿上的剧痛一个转身就拔出了身后的天子剑,剑刃被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架在了元珩的脖子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赢得了转机的时候,两股冰凉的触感爬上了他的脖颈大动脉处。 威胁他生命的,一个是陆刃展露寒光的藏锋,一个是谢靖亦利可削铁的鞭挞割风刃。 陆刃! 元端帝有些心慌,他不认为自己的动作会有陆刃快,但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陆刃!你们陆家也要背叛我了吗?” 陆刃拿剑的手稳如磐石:“七年前你不就已经逼陆家做出选择了吗?今日又何来背叛一说。” 赵家的辉煌给武将带来了荣耀,但赵家的覆灭亦给武将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陆家在当时是受到波及最严重的家族,如果不是陆照有魄力选择了激流勇退,陆家的下场可能比赵家差不到那儿去。 元端帝再次哑然。 谢靖亦对元端帝的为人可不是颇有微词,而是意见非常大,因此她一丝情面都没有给他留,直接对陆刃说:“多说无益,不必跟他废话。” 元端帝身居高位几十载,期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在他面前无一例外都是小心谨慎。 而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的谢靖亦一个无名小卒这般放肆,让他的怒气值再一次达到了顶峰。 这使他将此刻脖子上的威胁抛之脑后,怒目圆睁盯着谢靖亦:“放肆!你一个江湖客有何资格插话。” 哟!贬低我身份呢! 谢靖亦不怒反笑,她无关痛痒的样子让元端帝更觉得侮辱,仿佛自己是个唱独角戏的杂耍戏子。 “尊贵的皇帝陛下,我好像忘记你了,论身份,我可不比你差。” 元端帝第一想法是她是异国皇族,但下一秒谢靖亦就扔出了一个平地惊雷。 “在下澹台青禾,见过南秦皇帝陛下。” 澹台! 竟然是成阑澹台后裔! 元端帝怎么都没想到元珩竟然会和澹台山联合起来,“呵!难怪这个逆子这么有底气,原来是攀附上了不得了的人物。” 元珩温润一笑:“也多亏皇上派儿臣去处理扬州那个烂摊子,这才让儿臣遇上了澹台少主,皇上可以我们联盟的主要助力呢!” 说起扬州这事儿,元端帝突然醒悟,目露凶色质问道:“徐人那时候就投奔你了?”所以才有了后来举荐他之事。 就算元端帝手中的天子剑贴合着元珩的脖子,他也没有否定。 谢靖亦真是十分鄙视元端帝的智商,“你早就是局中的一颗棋子了,生死皆在我们手,如今又何必苦苦挣扎呢?” 元端帝怎么可能放弃他的一切荣耀,“朕才是皇帝!”才是掌握一切的下棋者。 谢靖亦忍不住嗤笑,“你以前确实是,但你现在还像一个皇帝吗?从身边亲信到手下大臣,人心向背,你如何继续坐稳那个皇位,难道又是铲除你的威胁,但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赵家被你推入地狱了。” 陆刃觉得元端帝会被谢靖亦的毒舌给气死,但他生命还是很顽强的,只是全身颤抖着,手中天子剑剑尖已经戳进元珩的肉里了。 一切都发生在无意间,元珩方吃痛闷哼了一声,这一声刺激醒了在混沌中的元端帝,他疯狂大笑,“朕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朕手上有他啊!他要是死了,这个皇位可就没有人继承了,你们的鸿图霸业也就付之东流了,澹台山应该不会做这么亏本的生意吧!” 陆刃手中藏锋突然发力,在元端帝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你的性命也掌握在我们手上,而且你能保证你的速度有我们快?” “皇帝陛下,你确实可以试试,是我和陆刃速度快,还是你的剑快,虽然这代价是挺大的,不过搏一搏总比没有希望的好。”谢靖亦看热闹不嫌事大,“哦,友情提醒你一句,上次田中身后有十几来号人吧,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在我和陆刃的包围之下冲出去,最后结果嘛,你应该也猜到了,还不是束手就擒。” 第九十四章 逼宫(三) 这些话像沾满泥土的肮脏鞋子正在元端帝的脸上踩来踩去一样,给了他极致的侮辱,在踏碎他的几十年的高傲,活像自己在被无数人玩弄着,戏耍着一样。 心里的高傲让他一瞬间产生了难堪、愤怒和杀意,但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号令一切的帝王了,他只是个被人在脖子上架着武器威胁的随时会被逼迫退位的老皇帝。 落寞、不甘侵袭着他的心灵,杀了面前这个人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叫嚣,他妥协了,不再考虑自己脖子上的威胁,他用力的对着元珩的大动脉刺了下去。 没有预期中滚烫的腥味血液洒在他身上,只有手腕处锥心的疼痛在提醒着他他失败了。 他森森笑着,目光苍凉,“朕是老了,但朕还没有输。” 元珩对于他放出的狠话非常冷漠,对着徐人吩咐道:“今日都已经倦了,退位诏书直接让御书房随侍代笔吧,知道怎么写吗?” 徐人:“皇上因为景王一事悲痛欲绝,伤心之下龙体欠安,于朝事无力,故禅位于晋王?” 元珩点头,“玉玺也直接盖上吧。” 那一众老臣目睹了一场父子决裂大战,见识了元珩果决的手段,此刻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倒是楚鸿德问道:“皇上,太上皇如何安置?” 连称呼都变了,楚鸿德倒戈的太快让元端帝无所适从。 元珩瞥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元端帝,“安置在西华宫吧,多派些人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婢子奴才都要会武功的,所有进出物件都要亲自一一过验。至于西华宫那位,直接让她去陪三哥吧!” 斩草应除根,不然后患无穷。 楚鸿德向来欣赏元珩的才能,此刻对于他的决定也是满意的很。 “老臣遵旨!” 礼部尚书也极有眼色,“皇上,继位大典何时举行?” “后日。北梁虎视眈眈,一切从简就好。” “皇上英明!”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至此,南秦正式易主,改年号德运。 大刀阔斧肃内政,改陈制,雷霆手段斩一切威胁,除腐败蛀虫,打压贵族,削其权降其爵,大力提拔寒门子弟,更改科举制度以便选拔人才。 元珩的行为没有意外的激怒了那些守着祖上荫功过日子的贵族地主,于是他们纷纷写文章批判他,此时以首辅楚鸿德为首的一干贵族官员发声了,但他们的选择却是支持元珩的决定。 这让那些人不满的行为就像似劲力十足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让人只能卸了力道。 至于陆家,毫无疑问是重回朝局掌南秦兵权,陆照作为安国公已经位及人臣了,不可能再往上升官,元珩于是赏给了他俗气的金银珠宝,陆刃作为元珩最忠实的盟友,直接封了辅国大将军。 陆家父子二人皆在朝中任高官,这让陆家瞬间就成了各路人马争相巴结的存在。 而后元珩又做了一件足以撼动天下局势的事情,聘了澹台山山主澹台锋为国师,特封澹台少主谢靖亦为青禾郡主,贵同公主。 如此一来,就是正式向天下宣布了南秦和澹台山的联合,这让元珩手中多了一个制衡朝臣的筹码,在金罗和北梁面前多了一份底气。 谢靖亦代表澹台山陪着元珩走完了整个继位大典的流程,然后她就发誓以后就算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她,她也不会再参加这类活动了,一套接一套繁琐的礼节可真是把她累的够呛。 同时她不禁好奇元珩和那些文官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几天下来还那么精神。 不合理啊! 陆刃看着一进门就毫无形象瘫坐在椅子上的谢靖亦,由衷觉得她性子真是率真可爱极了。 “累了?” 谢靖亦点头,“当然累了,我打架都没怎么累过,我看你们就是瞎讲究,你看穿着这种衣服行各种大礼不就是折腾人嘛。”她还非常嫌弃的撩了撩身上繁琐至极的郡主制服,虽说比她那些不是白就是黑的衣服要精致很多,但是光好看有什么用呢,就是个花瓶。 对!就是这样,谢靖亦又在心里赞美了一番自己那些简单的衣服,顺带鄙视了一番宫中制衣局里那些女官的眼光。 陆刃挑眉:“这就嫌麻烦了,那以后要穿更繁琐的世子妃和国公夫人的正装,你要怎么办?” “好像是的啊。”谢靖亦一脸坏笑,“那我就不嫁了呗,委屈自己干嘛呀。” 这句话让陆刃不再冷静,他威胁意味十足地看了谢靖亦一眼,高大身体慢慢压下来,“嗯?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我说,大不了不嫁了,回澹台山过日子去。” 陆刃单手撑在谢靖亦身后的椅子上,“不准!” “什么不准?”她装傻,陆刃生气时脸庞硬朗,整个人如同高山之巅的青松,不说话时紧抿着唇,严肃却又可爱;说话时菱形嘴唇一张一合,更加好看了。 陆刃扳过谢靖亦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的双眼,一字一顿霸道表明自己的想法:“我说!不准不嫁!不准回澹台山!” 谢靖亦没有回答,而是单手支着下巴佯装思考,“这样啊······” “我这里不允许反悔,是你先用救命之恩要挟我的,现在这份恩情我还没还完呢,你自然不能走。” 这样的陆刃马上就取悦了谢靖亦,她双手环上陆刃的脖子,“舍不得我走?” 陆刃:“······” 非要我说出来吗?有点不好意思啊! 他的沉默让谢靖亦瞬间就不开心了,立马就要放下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被陆刃眼疾手快地阻止,“嗯,舍不得。” 谢靖亦立马喜笑颜开,“其实呢,我也挺舍不得走的,只不过是看不惯有些人死鸭子嘴硬。”说完一个香吻直接送了上去。 陆刃因为这个落在脸颊上轻飘飘的吻而有些心猿意马,谢靖亦轻点丹朱的嘴唇近在眼前,让他想他凑上去一亲芳泽。 而后陆刃也身体力行的践行了他的想法。 ------题外话------ 十月过去一半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哟 今天两更~ 第九十五章 这个突然的动作直接让谢靖亦在那一刹那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唇被一股滚烫覆盖着。 陆刃浅尝辄止,松开谢靖亦之后自己也不禁红了脸庞,他若无其事的松开了圈住谢靖亦的手。 谢靖亦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陆刃的衣领,阻止了往后退的动作。 她摸了摸自己刚刚被亲过的唇,嗔道:“占完便宜了就想跑?” 陆刃真没想跑,只是那个距离确实太近了,他刚刚又做了那种事,四目相对很尴尬,“那你想怎么办?” “让我把便宜占回来呗。” 她狡黠的像只灵狐,一举一动皆是灵动,让陆刃舍不得束缚她,但又让陆刃舍不得让别人看见这样的她。 陆刃对她很纵容,保持弯腰的姿势不动,“来吧!” 这个样子的陆刃给了谢靖亦一种错觉,仿佛她是一个浪荡子,正在强迫纯情又单纯的陆刃。 谢靖亦瘪嘴:“你不愿意?” “没有。” “得了吧,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吗?你现在就是一脸的不情愿。好啊,陆刃,你现在都已经学会骗我了,想当年,你是多么的……”话还没说完,陆刃就再次覆身上前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陆刃虽说没怎么经验,但是高大身形的压迫一会儿就让不会换气的谢靖亦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靖亦如获新生般大口呼吸着,她满脸绯色,像似天边的晚霞飞上了俊俏的脸庞一样。 陆刃挑眉问道:“原谅我了吗?” 他这副架势让谢靖亦觉得好像只要她说一句不同意,她马上就会再经历一场像似被人掐住喉咙的窒息亲吻。 于是非常识时务见好就收的谢靖亦忙不迭点头,“原谅了原谅了,千万别再来了。” “什么别再来了?”占了上风的陆刃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谢靖亦,“吻你吗?” 但是我舍不得啊! 一阵羞耻感涌上心头,谢靖亦大声道:“陆刃!” 她生气了!惹祸了! 陆刃超强的求生欲让他在谢靖亦还没发怒前就立马道歉,“我不说了,我错了。”并且他还在谢靖亦面前蹲了下来,将谢靖亦的腿放在自己身上,力道适中地帮他揉着腿。 谢靖亦一时手足无措,非常不自在的要把腿往回缩。 “陆刃,别这样。”她知道陆刃是什么性子的人,从小到大哪怕是面对生死都没有低过头,这会儿怎么能让他为自己做这种事呢。 陆刃强制把谢靖亦的腿固定在自己面前,“无事,你不是嚷嚷着腿酸疼嘛,我以前在军中正好学过几手。” 谢靖亦还是不能接受陆刃这样做,“我其实不是特别累,这点疼我可以忍的。你快起来,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无事。” 两个人性子都轴,想做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会停下的。 谢靖亦无奈,“陆刃,你再不起来我就生气了,我明天立马就回澹台山。” 陆刃动作停下来了,他看着谢靖亦的眼神认真且严肃道:“阿亦,我想对你好。但是你太强大了,什么事你都可以自己解决,甚至做的比我更好,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用的,我想被你需要,希望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就像今天这样。” 说完他又低下头专注地为谢靖亦推拿按摩着。 谢靖亦坚强无畏的外壳瞬间被击碎了,她感动的一塌糊涂,眼眶不经意间已经红了。同时心头还涌上一股愧疚,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陆刃的意见,总是用往日一个人的状态去和陆刃相处。 她转过陆刃的脸,“陆刃,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很抱歉以前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是我太过自我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改的。” “但是你不能用这种方法对我好,你这样只会让我产生愧疚,对你失望。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将军,那个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低头的铮铮汉子,你的骨头是不会弯曲的铁,你的姓氏会因为你的弯腰而被钉上耻辱柱,而我也会因此而瞧不起你,你知道吗?我喜欢的,欣赏的,是手握刀剑傲视所有人的陆刃,是不讲情面杀伐果断的陆来宁,不是一个会因为风月而屈身的陆刃。” “我知道了。但你要相信,我会对你好的。” 谢靖亦展颜:“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这次两人算是把话说开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每次只要一个对视,就能立马读懂对方的意思,仿佛他们是相爱多年的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这个旁人自然是元珩的。 他刚刚登基,朝中局势十分,一会儿不是元端帝遗留下来的势力给他添些乱就是元延暗中豢养的那些杀手来个突然袭击,可真是让他头疼。 在他的雷霆手段之下,那群人总算是收敛一些了,但你以为就这样完了。 驿站来报,金罗使者团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踪影。 饶是元珩此刻已经是皇帝,仍然没忍住骂了一句,徐人见状立马沏了一杯热茶奉给元珩。 “皇上莫急,您这些日子本就劳累,太医说了不能动怒。” 幸亏元珩养气的功夫往日里还锻炼的不错,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吩咐道:“去请楚大人,陆国公,陆刃和青禾来。” 众人从元珩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都是一脸愤恨,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稳定朝局,根本就已经忘记了还有金罗人在秦州的事情,这会儿想着怎么去追还不如想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元珩:“金罗本就是看中端帝的性子才会主动提出联姻,现如今南秦当家的是朕,朕和来宁又同单于隼有些过节,他自然是不会再同南秦联盟,从往日单于隼的言语中猜测,此刻他们应该已经转身去了北梁。” 他顿了顿,继续道:“依朕之见,不日之后北梁便会和金罗一同向我朝发动战争。” 四人对视一眼,齐声道:“臣谨遵陛下吩咐。” “来便战!”元珩突然一笑,“只不过我不精通于作战,届时还要仰望陆家了。” 陆照:“臣等愿效犬马之劳。” 元珩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来商讨一二战术。” ------题外话------ 二更来咯,这个。。今天出了一点意外,嘿嘿嘿,不好意思 第九十六章 战争 来便战,战必胜! 陆刃和谢靖亦心中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他们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 或许在处理政务方面他们并没有元珩得心应手,但战场却是他们的主场,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起手中刀剑去和人酣畅淋漓地拼杀,去将敌人斩于马下,将敌方帅旗踩在脚下,让他们心悦臣服。 陆刃和谢靖亦都从彼此的眼神里面看见了战意,这个对视没有任何旖旎,但这副场景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俩四目相对,眼神含情脉脉。 陆照拳头抵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俩收敛一些,谁知他们俩依旧我行我素,这一下就让陆照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于是他心中暗下决定回去之后要好好训斥陆刃一番。 “来宁,你来说说你的想法布局。” 没有办法了,为了他们陆家的形象,他必须要断了他俩的眼神交流。 陆刃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思量,“金罗使者走的悄无声息,必然是想要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的。我朝与金罗接壤于黔山,再往西方去就是金罗的成岳原,而金罗是游牧民族,本就善骑善射,若是在宽阔无垠的成岳原上和他们遇上了,那多半都是我们吃亏。因此,我们只需要赶在金罗之前占据黔山,然后以黔山天堑为遮挡,守住川城便可,不必和他们正面对上,只要守住川城就是守住了金罗东入的必经关卡。” 谢靖亦首先对此表示赞同,“我同意!就算金罗修养生息多年,军备实力大弧度提升,但对南秦的威胁始终都没有北梁大。北梁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起战火,那必然是会派大军压境,到时候稍有差错恐怕就会落于下风。” 陆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到时候金罗领军的人应该是单于隼,他这个人好大喜功,有勇无谋,不足为惧。” 谢靖亦几人都看着他,眼神在询问他这是为什么。 “自多年前金罗和南秦那场大战之后,金罗损失惨重,这些年来武将更是青黄不接,已经没有可用之才了。而且单于隼对我的怨念极深,一门心思想要让我好看。”陆刃看向陆照,拱手作揖道:“所以,金罗那边的战事就麻烦父亲了。我和阿亦就去会会北梁的虎狼之师。” 陆照还没说不行了,楚鸿德就开始否定了。 “不行!” 陆刃皱眉:“楚大人何出此言?” “你和青禾郡主都还年少,缺乏战场经验,不适合担任主将去独挡北梁。而且照你们所说,北梁这次带兵的人极有可能是成武帝夏侯扬,那你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陆刃:“那您认为谁更加合适呢?” “陆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曾经和夏侯扬也是有过交手的,自然是这个主帅的不二人选。” 谢靖亦摇头笑笑:“楚大人,此言差矣啊。” “何解?”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她,好奇她接下来的话。 “国公爷确实作战经验比我和陆刃都多,但请恕青禾直言,这么多次对战,胜负如何?” 说到此,陆照忽地有些羞愧,只因往日那些战绩确实有些惨不忍睹,“胜少负多。” 谢靖亦准备据理力争:“兵家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我们懂得,夏侯扬最为北梁兵法大成者更是清楚,我们打算用熟悉他的人去对付他,他只怕是巴不得能让我们这么做。但我和陆刃不一样,我们俩没有和他交过手,我们甚至没有和多少人交过手,可以说世上基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行军布局规律,在我们了解敌人但是敌人不知道我们的时候,想要打胜仗还不容易吗?” 楚鸿德陷入了纠结,他在思考谢靖亦话语的可信度。 谢靖亦趁热打铁:“至于楚大人担心的我和陆刃能力不够这个问题,青禾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您,您完全是在杞人忧天。陆刃十三岁就上了战场,从一个小兵做起,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争比您能想到的都还要多。至于我,我既然姓澹台,就不会丢了澹台的脸,过去的十余年时间里,每分每刻我都在为这场乱世战争而准备着。要是您还是不放心,我和陆刃可以立下军令状。”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元珩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段话不对劲,怎么就那么像是在互诉心事夸赞对方呢?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此言一出,本来还在犹豫的楚鸿德立马表态了,“不必,你们二人我都很放心,只是战场险恶,还需小心为好。” 陆刃又转头去询问陆照的意见,“父亲认为如何?” 陆照看着现在线条已经硬朗的陆刃,目光有些迷离,他好像在透过陆刃看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年少便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陆刃,那时候的他稚气未脱,脸上是少年独有的青涩,每次扬起头看他时眼中总是蕴满了崇拜;受伤了也总是紧闭着嘴不发出任何痛呼,然后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默默上药,从未像其他孩子一样含着泪水找父母诉过苦。 刚刚谢靖亦那番话让他走马观花地再回首了一遍陆刃的少年时期,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将这份责任过早的交到他肩上是否是错了,但他还未思考出所以然时,少年陆刃的幻影和眼前成年的陆刃开始重叠,凝神一听,是陆刃在唤自己。 他点头郑重道:“为父相信你的决定。” 陆刃大喜道:“多谢父亲!” 这时陆照知道了,他没错,这本就是陆刃与生俱来不可逃脱的使命。 楚鸿德和陆照都同意了,接下来就只需要看元珩的想法了。 陆刃:“陛下想法如何?” 元珩向来信任陆刃和谢靖亦,对于他们两人的提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来宁和青禾提议的很好,朕允了。兵贵神速,既然要先金罗一步占领黔山,那国公爷还是越早出发越好。” 陆照:“臣遵旨!” “仰仗国公了。” 最后结果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金罗和北梁毫无意外地联合了。 北梁率先举起伐秦大旗,金罗立马响应,二者分别从西、北两方夹击南秦。 第九十七章 名义 只不过北梁这次打出的旗号让元珩有些震惊,竟然是替南秦清君侧,檄文中写着什么元珩逼宫夺位,杀兄逼父,实乃不忠不孝之人,这种人不配做一国之君。 还言他做了南秦之主之后就出尔反尔,不仅对前来求亲的金罗恶语相向,甚至还要赶尽杀绝。 于是就有了金罗奋起反抗,以捍卫国家尊严的后续。 元珩:“???” 我做了这些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我怎么不知道? 元珩表示他真的很冤枉。 北梁出兵之时,谢靖亦和陆刃已经在赶往难城的路上了。 其实在出发之前,他们还去见了百里巽一面。 百里巽真不愧是气质如兰,就算身处异味弥漫的污黑牢房之中,但依然可以保持自己的整洁端正。整个人说话做事不疾不徐,还能跟你谈笑风生,仿佛他还是那个受人尊敬温润如玉的谦逊同知。 谢靖亦双手抱胸:“百里兄,北梁和南秦之战即将打响,你有何想法?” 百里巽浅浅一笑,摇头道:“听天由命就好。” “你就不希望北梁打了胜仗,长驱直入秦州然后救你出去?” 百里巽反问道:“你们那是还会留我性命吗?谢少主,南秦灭了,我身为北梁人质自然是要抵命的,倘若是北梁不甚灭了,我身为北梁子民更是不会独活。所以战况如何,于我有何干系?” 谢靖亦还真是十分欣赏百里巽这种云淡风轻噎人的行为,要不是身份场合不对,她还真想跟他痛饮畅谈人生呢! “百里兄高见!只不过我好像从你的话中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 百里巽抬眼看着她,眉眼上挑,似在问是什么。 谢靖亦一个坏笑,“就是吧,我觉得你不像是夏侯扬派出的卧底,或者说夏侯扬不像是会派卧底的那种人。” 百里巽来了兴致,问:“何解?” “夏侯扬在赵家覆灭之后,便主动息了战火,退兵至难城之北,承诺五年不再与南秦有战火,而且他好像还为赵家建了庙宇,受百姓朝拜。这等光明磊落,不屑于趁人之危的人又怎么会布置卧底之事呢?” 百里巽:“你对他评价很高!” 谢靖亦继续说:“所以我猜测你背后的应该是另有其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呢?百里兄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乐意之至!” “我听闻你们北梁国师林之章有天人之才,精通天文地理,且最擅长谋人心,不知道百里兄这颗君子之心是不是早就被他夺走了呢?” 百里巽放下手中粗制滥造还缺了几个口的茶杯,先前平淡如水的眼中终于有了波澜,那是一种很矛盾的眼神,翻腾的杀意中带着一丝丝恐慌。 恐慌? 谢靖亦准确捕捉到了脑海中这个想法,为什么要恐慌? 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百里巽对林之章单纯的恐惧? 谢靖亦的思绪被百里巽打断了,他拳头握紧又松开,手指在无意识的颤抖,“谢少主为什么会这样猜测?” “看来我是猜对了。没有为什么,就是直觉而已。”谢靖亦围着百里巽走了几圈,左右打量着他,“那幅秋月枫图中的两人就是你和林之章吧,如此看来你和他的感情还不错吧,应该是超过了上下级的界限。” 百里巽心脏因为慌张而剧烈跳动,牵引着他身体也在颤巍着,他几次想要握紧拳头以此来稳定心神,但都失败了,他的手仿佛失了控制一般哆嗦着。 他面色苍白,嘴唇本就干裂了,此刻就像是死尸一样,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吸引了谢靖亦的目光,她目光微微上抬,却瞧见了一个不正常的场景,百里巽的耳根尖是淡淡绯色。 他现在这副样子,活像是被人窥见了最为隐秘之事,耻辱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羞赫,这可真是个两难境地啊! 谢靖亦愈发好奇他和林之章之间的故事了,于是她准备再刺激刺激百里巽,看能不能直接让百里巽心里崩溃,说出一些她想听到的话。 “你说我把你押到两军阵前,用你的命逼林之章退军,他会不会同意?” 不知道是谢靖亦错估了百里巽的心理防线还是这句话点醒了他。 他眼中的深色慢慢淡了下去,嘴角露出苦涩的自嘲笑容,“谢少主可真是高估我了,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可没这么足,他的心中有的不过是王权霸业罢了。”哪有地方来装一个小小的我,况且我对于他来说只是他仕途上的一个污点而已。 谢靖亦从他的神态中读出了失落,品出了落寞,此刻的百里巽在她眼中就像是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 谢靖亦最后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给逗笑了,“百里兄何必妄自菲薄,依我之见,事情并非如此。” 反正谢靖亦是不信这套说辞的,两人要不是有点什么,北梁怎么会这么急的匆匆就要发动战争。 百里巽闭了闭眼睛,直接下了逐客令:“谢少主,陆世子,你们在我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多说无益。这牢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不招待你们了,请吧。” 陆刃没有谢靖亦那么重的好奇心,也明白在百里巽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索性牵住谢靖亦的手将她拉了出去:“回去吧!” 谢靖亦顺从地任由他牵着出了牢房,只不过在回府的路途中她一言不发。 陆刃知道她肯定还在纠结百里巽和林之章的关系,“还在想呢?” 谢靖亦点头,“我总觉得他们俩之间不简单,你说他们俩什么关系啊?” 陆刃不甚在意的说道:“无非就是兄弟,盟友,上下级这几种关系罢了。” “可是我觉着这几种都不像。” “那你说说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陆刃停了脚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正偏着头思索的谢靖亦。 谢靖亦回了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给他,“我要是知道还会问你吗?你就不好奇吗?” “为什么要好奇?” 然后谢靖亦直接一个白眼翻给了他,咬牙切齿道:“真是活该你生活这么无趣。” 陆刃被骂了悻悻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其实还有一种关系······” “说!” “爱而不得的情人。”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谢靖亦觉得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一下。 第九十八章 抵达 这个消息让谢靖亦耿耿于怀了好几天,他们从秦州出发都已经快有五六天时间了,谢靖亦都还在追问陆刃,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其实她一边觉得百里巽那样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人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但百里巽那些表现在她眼中又是在坐实这个猜测,这真是勾起了她内心的好奇啊。 这不,刚安静了一会儿,她就又开始了。 “陆刃,我问你个事儿?” 陆刃扶额,他已经知道问题是什么了,“我不清楚他们的关系,那日说的话也只是我的猜想,而且是你自己说前面哪几种猜测不成立我才会这样说的。” “你看着我!”谢靖亦不放弃,她拉了拉陆刃的衣服,让陆刃和自己对视,“你为什么会知道会有这种事。” 不怪谢靖亦这么问,因为她混迹江湖这么久,听过见过的不符伦理不少,也有可能是她孤陋寡闻,但她实在是没遇到过这种事,她对这种关系的认知还只是停留在话本子上。 陆刃一阵尴尬:“······” 谢靖亦急了:“快说啊!” “都是些不值得相信的道听途说罢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我可是跟陆空打听过了,你以前可是连青楼都没怎么去过,你去哪儿听说这些东西。” 陆刃:“······”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抽出藏锋给陆空来上两剑,让他管不住嘴,让他什么事都往外说,让他忘了真正的主子是谁。 可怜陆空对于自己已经在陆刃这死了千百来回的事情毫不知情,要是他在这儿,肯定会用惨兮兮的眼神看着陆刃,委屈巴巴的说出一句:“求放过!” “行啊,陆刃,这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就开始有事瞒着我了,而且还是这等难以启齿之事。” 陆刃被谢靖亦过于炽热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以前探查林之章的时候无意间听见过这事儿,只不过那时候也没多想,如今被你这么一提醒,倒真是煞有其事一样。” 谢靖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呢。” 陆刃:“······”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你对此很厌恶?” 不怪陆刃这么想,实在是谢靖亦的态度太过殷切了,而且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谢靖亦摇头:“那倒也没有,以前只是听说过,却没有遇到过,有些好奇罢了。”这不是她为了让陆刃安心才说出的话,而是肺腑之言,她目光远眺,方向是北梁,仿佛在想象百里巽和林之章之间爱恨离愁,“我只是有些同情百里巽,付出的爱或许永远得不到回应,同时还很佩服他,就算没有回应,最后落个惨死他乡的下场也义无反顾的去付出他的爱。” “百里巽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必同情怜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刃打心眼里觉得谢靖亦就特别喜欢伤春悲秋,其实不光是他这样觉得,谢靖亦对这样的自己都快没眼看。 陆刃隐约猜测这个原因和自己有关,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去给足她安全感,也不敢说出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承诺。 “陆刃,如果有一天我在战场上死去了,你会怎么办?” 陆刃没有思考,一口否定这种可能性:“不会!” “呵!陆刃,你比谁都明白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意思,任我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况且我问的是如果。” “那也不会!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而且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陆刃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是极力压制怒火的表现,谢靖亦这个想法已经触及到了他的雷区,他对自己的生死看的比较淡然,人固有一死,但对于谢靖亦,他却觉得她该活着。 她身体年轻,心灵干净,性子潇洒,行事不羁,但却胸有道义,眼有善恶,剑辨奸邪,她就该活着走遍这世间看尽人间百态,就该耀眼瞩目,而不是化作一抔黄土销声匿迹在历史的尘埃中。 谢靖亦惯常都是明朗的,但今天或许是提起了死亡,她就不再是那个明妍少女了,陆刃在湛蓝的天空下看见的是她清冷却庄重的脸庞。 饶是她平素恣意无畏,提起死亡还是不免胆颤。因为她也是人,同样畏惧生死,同样眷念这世上她所爱着的人,同样对未来有一份贪念。 “谢靖亦,你给我听好了,今天这些话我只说一次。”陆刃前所未有的认真,“首先,死没有那么容易,你别那么看不起自己,也别那么看不起我;其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的。你还记得你上次在陆府说的那番话吗?那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所以,你不用问我怎么办,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谢靖亦低低的笑了两声,瘦削的肩膀因为幅度过大而微颤着,“知道了。很开心能听见你这样说,就冲你那几句话,我在战场上也会更惜命的,你也小心点,别到时候连累我下去陪你。” 她这句话瞬间调节了氛围,让先前的不开心一扫而光,他们看彼此目光都是缠绵眷念,而且那一双眸子中也只有彼此的身影,再也容不下这偌大世界中的任何东西,哪怕那是个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珍异种。 二人那一日谈话后,对于彼此的心意都更加清楚了,这就造成了一个影响十分不好的场面——那就是不管是行军路途还是驻地休息,两人黏糊的就跟那连体婴儿一样,扯都扯不开,那个腻歪劲儿让陆空及一众将士牙都快酸疼了,同时心中对于二人的真实形象又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吧,这件事主要是谢靖亦在行动,陆刃顾忌人多眼杂不敢太过放肆,谁知道谢靖亦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这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景象。 在他们抵达难城之时,北梁已经向南秦开战了。 虽然南秦已经提前有了防御,但奈何北梁攻势太过凶猛,难城守军还是损失惨重,因此迎接陆刃和谢靖亦他们到来的不是欢悦而是肃穆低沉的战败气氛。 第九十九章 初次交锋(一) 而陆刃和谢靖亦一到难城没有片刻歇息就立马投入了高强度的备战之中,难城守城周震将军是个正气凛冽,从不言败的血性汉子,把家国责任看的重于生命,座右铭便是城在人在,城灭人死,此刻他就算右胳膊已经负伤也没有丝毫倦怠,不眠不休地向陆刃汇报了这几日的战况。 战争开始了五天,北梁就先后攻了五次城,虽说每一次都被南秦抵挡了回去,但南秦自己也没讨着好。 就单说伤亡人数,你在这难城里头随便找一个壮年男子,我敢保准那肯定都是上过战场的,并且肯定还是光荣负伤了的;再说这风雨飘摇的破败城垣以及它已经被毁坏的七七八八的诸多守城设备,你以为它们还可以再抵挡一次北梁的攻击吗? 做梦! 要说这抵挡北梁攻势的最大功臣,那铁定是当初耗费了极大人力物力财力修嵌在难城城墙之中的暗器,正是有了这些东西加持,难城才能在南秦与北梁的交界之处立身这么久。 可现如今,这些东西已经毁坏的差不多了,难城那不就是相当于少了一份助力,周震一直在因为这件事情发愁,但陆刃和谢靖亦确实不以为意。 周震急了,“世子爷,青禾郡主,你们这是何意?” 陆刃皱眉,对他的称谓有些不满,“周将军,军营之中没有什么世子和郡主,有的不过是军人而已,本将相信圣旨所言你已经很清楚了。” 周震当然清楚了,他从军多年,又是长期在难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驻守,了解的东西自然是比旁人要多一些。当时圣旨下达任命陆刃为主帅,谢靖亦为副帅,全权负责北疆战役之时,他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的,对于这两位活在传说里的人物他还是很向往的,对同他们并肩作战的充满了想象。 谁知这才刚见面,他们就一口否定了自己,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可是······” 却被陆刃抬手打住了话语,“没什么可是,暗器之事不必担心,短时间内应该用不着了,现在你该担心的是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加固好城墙。” 周震以为他们不明白那些暗器的重要性,试图让他们清楚:“倘若北梁来犯该如何是好?” 谢靖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周将军是已经被北梁打怕了,还是对南秦、对陆将军对我没有信心?” “这······”无疑,这是个送命题,无论他说哪一个都是错的。 陆刃对于谢靖亦又在逗惹人家老实人的恶劣行为快要看不下去了,于是他决定拯救一下正在水深火热中的周震,“阿亦,莫要胡闹了。”又对周震说,“周将军完全不必担心,若是北梁再次来战,战便是,不必退避,我南秦百万雄师何惧他北梁之师威猛如虎。” 谢靖亦也是点头附和:“我们来的目的便是打仗,畏畏缩缩成何体统,前几次避战不出不代表我们就真的怕了他们北梁。” 这两句话完全点燃了周震体内沉寂许久的热血,他感觉到体内的战斗因子正在叫嚣着杀伐,他当即单膝跪下,“末将周震愿随二位喋血沙场。” 陆刃很是满意他的表现,难城这段时间因为战败气氛太过压抑了,虽然将士们们不敢说,但陆刃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惧战,因此他们一直追随的周震的想法将会直接影响到众人。 别看陆刃和谢靖亦这会儿感觉是胸有成竹,其实对上夏侯扬他俩还真没什么十足把握赢,不过他们二人深刻的知道这场战役的重要性,因为这直接影响到所有南秦将士的士气,而他们现在急需一场胜仗来巩固士气。 周震走后,他俩也不用隐藏什么了。谢靖亦直接问:“对上夏侯扬,你有多少把握?” 陆刃马上知道她话语的弦外之音了,“和你一样,一半。”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最终还是陆刃开口了,“不管把握大或小,我们都不能输。难城必须守住!” 谢靖亦自然这场战役的重要性,“行,叫上人,咱们再演练几遍战术。” 此外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而是马上全身心地投入了紧密的准备之中。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一天晚上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成了南秦军队最好的遮掩,陆刃谢靖亦皆穿着黑色夜行衣,内束贴身小甲护体,带着南秦最为精锐的战士如鬼魅一般在穿梭在北梁驻扎地中,所过之处片叶不惊,只有些许尘灰扬起。 若是有顶级杀手在此,一定会感慨这支队伍的素质之高,技艺之熟练,同时会被他们骨子瘆人的冷漠所震慑,再精锐的战士杀戮活生生的人时都会有所动容,但他们却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杀人仿佛是他们脑中一个下意识的行为,手起刀落完全不需要思考。 南秦主动出击了,这是七年来南秦第一次主动出击,这意味着天下风云正式开始翻腾了。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战斗,是一场快如迅风的暗杀,是被压制了多年的羸弱南秦的反击,他们在用手中短险利刃诉说自己多年来的不服输,在用敌人的鲜血献祭以敬他们死去的兄弟,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宣战。 谢靖亦带了一队人直冲粮草储存地,身后背的是可以烧毁整座军营的火药;陆刃则是带人去了兵器库。 众所周知,打仗首先离不开的就是粮草,古人言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便可体现其重要性;武器的重要性那就更不用说了,没有精密的武器就只有落后挨打的份儿,北梁军事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半靠的是它的各种中大型武器。 一行人早就摸熟了北梁营地的大致构造,加上夜深人静北梁压根没想到南秦会突然来这招,疏于防备,所以他们这会儿行动起来倒是没什么难度。 突的,静寂的北梁军营喧闹起来了,只听见一声大喊:“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这一声叫醒了大半个军营的战士,顾不得穿戴整齐纷纷前去救火。 林之章这几日本就因为战事疲倦不堪,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可以休憩一会儿,谁知道刚入睡就被一阵喧哗吵醒了。 第一百章 初次交锋(二) 林之章抓住身边一个小兵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那小卒见来人是国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语速飞快道:“回国师大人,是粮仓和兵器库走水了,大家伙都赶着救火呢。” 林之章虽然只是小眯了一会儿,但他细长眼眸中不见丝毫疲态,反而是异常清明,心中疑惑大半夜怎么会突然走水? 猛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都开战这么多天了,难城守将为何还是周震,元珩不可能不派人前来主持大局。这样一看他基本上可以今晚这个走水必定是不简单的,看来他要去会会这位将来的对手了。 林之章唤来手下得力干将方越,“吩咐下去,在出营的道路上设下重防。” 方越混迹沙场多年,对于这种意外早已习以为常,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可是营中混入了什么不轨之徒?” “是我们的对手来了。”林之章身着浅灰长衫,外罩灰色绣丝外衣,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出绣的是个巽字,或许是因为起的匆忙,并未束腰带,更显文人身姿修长瘦弱。他衣袍本就有些肥大,夜晚此时风势又大,更是吹的他衣袂翻飞,背后长发用一条带子堪堪束住,有种遗世独立之感。 粮仓的火势并没有因为北梁军士的努力而有所收敛,相反夜晚呼啸的风势使得他们在不断蔓延,猩红火舌翻腾着,热浪一股接着一股扑在脸上,让人不敢靠近。 有些不慎被卷入其中的士兵在滚滚浓烟中挣扎着,夏日烈火在他们身上毫不犹豫地吞吐着火焰,他们的皮肤这会儿就像是被硫酸灼伤一般,他们痛苦嗷叫着,企图破开浓烟让自己的兄弟看见身陷囫囵的自己,祈望有人可以救他们,又期望他们能够给自己一个痛快。 谢靖亦是心有不忍的,虽说大家各为其主,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王权争夺的残酷或许就在于此,总是要牺牲许多不相干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但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她抛下这些想法迅速赶去同陆刃回合,“一切可还顺利?” “嗯!” “那早些离开,估计他们马上就要反应过来了。” 陆刃和谢靖亦本打算趁着人乱悄无声息的出营的,但他们还是低估了林之章的敏锐度,出营的道路上皆是设下了防线。 谢靖亦眉目锐利如刚开刃的刀:“该死,他们反应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陆刃蹙眉道:“直接杀出去!” 越是混乱的场合他们越是镇定,几十人按照计划自觉组成三角梯队,陆刃谢靖亦在最前方开路。 不得不说,陆刃和谢靖亦带的这一批人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应战经验丰富、杀人技艺高超,是杀手中巅峰的存在。 就算是在重重围堵之中他们也能凭着手中利刃杀出一条血路来,眼看他们就要成功破开北梁人的包围圈了,众人大喜之时,突地一拨北梁士兵又如排山倒海之势围了上来。 他们动作迅捷而又秩序井然,成一字长蛇排开,气势迫人,带着让人退却的威压,身前坚盾上刻豹头图腾,是北梁的豹子军! 豹子军的实力远不是刚刚围堵他们的那些普通士兵可比的,他们可以称的上是北梁最为精锐的军队。 领头的人正是方越,他同绝大多数武将一样,身材魁梧剽悍,面目在小孩子看来那就是凶神恶煞,此刻正提着大刀站在最前方。 “二位也应该报个家门之后再离开吧!”方越一眼就看出来这只队伍中有两个主帅。 陆刃身体紧绷,脚下步伐灵动,马上寻找到了一个十分优越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但他并没有开口回答方越,因为蒙着面巾的缘故,只一双凌厉眼眸露在外看着方越。 方越随后便自报家门:“北梁豹子军统领方越!” 谢靖亦听说过他的威名,整个北梁除了夏侯扬之外最厉害的武将,看来今日势必要有一场血战了。她同陆刃对视一眼,猜到了对方所想——突围。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谢靖亦状似无意的移动了自己的身形,实则是在调整姿势以待时机给予对方一击必杀,就在他们准备强行突出之时。 对方的一字长蛇阵自中间开了一个口子,一位身着灰色衣袍的儒雅男子被人簇拥着出现了,谢靖亦心中一紧,手已经摸出了腰间飞刀,要不是对方开口她差点就把刀送了出去。不是谢靖亦心理素质不好,而是此刻形势过于紧张,陆刃和谢靖亦这会儿精神都高度紧绷着,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会不由得让他们草木皆兵。 “方将军说的是,二位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何不坐下来聊聊天喝杯茶再走呢?”林之章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了,他年岁也就而立之年,长相儒雅温润,乍一看和百里巽就是一类人,但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温润是伪装出来的,眼神不够澄澈,里面压抑的事情太多了,眉目间透着一股子是阴险。 陆刃和谢靖亦算是看出来了,感情人一早就在这等着他们呢,罢了,就同他们玩玩算了,反正离他们和周震约定的时间也不远了。 谢靖亦面容清冷至极仿佛心如顽石没有感情的杀手一般,眼神桀骜高傲,“阁下何人?” “北梁国师林之章。”他自报家门时态度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白菜的价钱一样,“轮到二位了?” 谢靖亦冷哼,心想原来他就是那个折辱了百里巽真心的负心汉啊,“我想林大人可能是误会了,我可没说过你报了家门之后我也要如此,我问你的名字只是因为我不杀无名之辈。” 此话一出,北梁那一排士兵齐刷刷地上前了一步,谢靖亦嘴角勾起一抹痞笑,细眉上挑,笑道:“林大人可是养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属下呢,只不过这养气的功夫有待提高,我才说这么一句呢,就忍不住要扑出来护主了。” 众人都听出来了她话里话外明里暗里都在骂负心汉林之章是狗。 第一百零一章 初次交锋(三) 林之章不怒反笑,轻轻掸了掸衣袍上不小心沾染上的灰尘,“谢姑娘不必拐着弯来骂在下,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出来你们的身份。” “哦!那就说说看。”谢靖亦刻意忽略刚刚那个称谓。 如果忽略身上干涸的血迹和手中的寒光利刃的话,二人间的气氛可以说是异常融洽,林之章就像是一个纵容顽皮小辈的和蔼长辈一样,对于谢靖亦是有应必答。 “或许谢姑娘不喜欢刚才那个称谓,那澹台少主如何?或者是青禾郡主?当然你更喜欢谢将军这个称谓也行?” 林之章于言笑晏晏中向人群投下了一个又一个平地惊雷,北梁士兵中听说过他事迹的人此刻一阵骚动。 谢靖亦表情不是特别好看,讽刺道:“林大人不愧国师盛名,看来这天下掌握皆在你手啊,就算是身在北梁也能将我的消息掌握的如此全面,谢靖亦佩服至极。” 林之章很是享受这种诸事皆在掌握中的感觉,“谢姑娘言重了,略微了解而已。谢姑娘的身份我也是从朝雨那里得知,他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可是经常念叨你啊,今日何不留下来和老朋友叙叙旧。” 谢靖亦对此嗤之以鼻,惦念我?想杀我还差不多吧。她对于自己的可恨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朝雨?那个武艺平平的杀手?没想到林大人还留着他性命啊。”朝雨武功确实足以傲视绝大多数人了,但在谢靖亦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林之章双手负在身后,虽是疑问语句,却是没有半分询问的意味,“朝雨乃我左膀右臂,也未曾犯事,为何要处罚他?” “呵!林大人果然是宽容大度,难怪手下人这么忠心耿耿。既然你都问了,我也不妨替你细数一番他的罪行,朝雨有两罪,先论他粗心大意,使得你的盗粮计划功亏一篑,再论他护卫不力,致使百里巽为我们南秦所俘虏,成为敌国阶下囚,受尽折辱。若是这些都还不够的话,那我只能道一句林大人将心比心怜惜属下了。” 谢靖亦故意提到百里巽,就是想看看林之章的反应,谁知他竟然只是哈哈大笑,对此不作任何回应,他目光看向陆刃,“敢问这位可是安国公府世子,南秦御北的主帅陆刃将军?” 陆刃不想去猜测他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也难得像谢靖亦一样去和他相互试探,他早早就划清界限,“林大人不必这么客气,你我给为其主,有的联系不过只是沙场对招而已。” 林之章拂袖大度一笑,活生生一副主人姿态,“二位既然都已经进了我北梁军营的大门,无论以前是怎样的身份,现如今对我来说都是客人。” 陆刃对此表示不屑:“林大人不必跟我玩文字游戏,本将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你想如何直接说就是了。” “哈哈,陆将军豪爽,在下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希望留二位在这歇息几天,等我们攻下难城之后再请二位前去北梁看看梁州不同于秦州的风土人情,二位意下如何?” 谢靖亦可真想冲上去撬开林之章的脑壳看一眼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总喜欢痴心妄想呢,还做客?做梦吧! “林大人好大口气,竟想同时束缚我二人。” 她冷哼一声,提着鞭挞都右手动了,这一动作立马引起了林之章及方越地警惕,甚至连陆刃心中都不由得慌了一下,他以为谢靖亦被言语激怒要动手了,谁知她只是很随意地将鞭挞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声音不大不小说了句:“右手一直拿着有些累了。” 众人:“······” 累了就累了呗,您动作这么大干嘛啊,吓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谢靖亦感受到了来自陆刃嫌弃的目光,偏头笑道:“怎么?以为我要动手?哪能呢,林大人诚挚邀请,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陆刃就知道谢靖亦是个不靠谱的,越是形势紧迫,她就越放松越没个正形,于是他低声警告道:“少贫,正经些。” 谢靖亦不服气了,“我哪儿不正经了,我这可是在和那个负心汉周旋,心理战术,懂吗?” 两人距离极近,从侧面看就像一对交颈缠绵的鸳鸯鸟正在说着床第情话一样。 南秦士兵欲哭无泪:“······” 请问您二位还记得我们现在是在北梁人的包围之中吗?在自家地盘上这样腻歪就算了,在别人地盘上,求求您二位收敛一点吧! 北梁士兵怒火中烧:“······” 把我们都当死人吗?还是笃定我们不敢杀你们,嚣张,嚣张至极。 于是一干人摩拳擦掌就等着林之章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冲上去分开他们二人,青天白日之下,太过分了。 谁知林之章只是笑笑,言语调侃:“二位情深至坚,在下想二位肯定是不舍得分离的,刚好今天都来了,何不一起走了。” 陆刃及时止住逾矩的行为,他发现自从他和谢靖亦在一起之后,出格的事情做的越来越多,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林大人说再多都是徒劳罢了,要想本将二人随你去北梁的话,还请林大人拿出本事来,我们除了只认实力之外,其他都不认。”任你花言巧语巧舌如簧口蜜腹剑循循善诱,我就是不上当,气死你。 林之章一脸遗憾,“那还真是······可惜啊!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二位了。方将军,摆阵吧!” 话音刚落,小型的长蛇阵就开始运转,犹如巨蟒出击,攻势凌厉。全阵分阵头、阵尾、阵胆三部分,阵形变换之时,真假虚实并用,但破解方法也是简单,只要限制两翼机动能力,使得其收尾不能相顾就可以了。 简言之就是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 方越今日摆的这个一字长蛇阵是经过他改造的,威力极大,适合大范围作战,但今日这个地方过于狭窄了,人数也过于少了,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不过方越有信心用这个阵法耗死陆刃和谢靖亦。 不得不说,他们今天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摆的阵恰巧是他俩了解过的,而他俩又刚好看出来破绽。 谢靖亦飞扬神采,“陆刃,时间差不多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初次交锋(四) “嗯,是差不多了。”陆刃一直在计算时间,也是因为估算到时机差不多了才和林之章撕破脸皮。 谢靖亦这双眼早就看透了一切,对于陆刃的心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会儿讲话都阴阳怪调的,“陆将军,我发现我以前可真是小瞧你了,论兵法谋略我可真是差你一大截啊,你这随随便便弹指一挥间都是计中计,下次也教教我呗。” 没个正形! 陆刃对此不想有任何表示,他只有一个白眼。 二人说话之时,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众人围堵之中依然游刃有余,愣是没让无孔不入的刀剑接触到自己半分。 “陆刃,你我各去一侧阻其机动性,再以三角梯队对其阵腹发动强悍攻击,乱其阵形,使其三阵无法配合作战,最后立马擒其主帅。” 一瞬间两人就从刚才层层重叠的包围圈脱身了,动作之快仿如幻影,让人反应不及。 谢靖亦飞身而至长蛇阵右侧,手中鞭挞横扫出击,波如蝉翼却削铁如泥地割风刃划过敌手脖颈,留下一道血痕以及不可置信,她这一次再也没有藏拙,也没有任何顾虑,相反她动用了全身的气力和最为迅速致命的杀人手法,瞬间化为杀神,所过之处活人全无,鲜血溅染了她的黑色夜行衣,晕开一朵朵奇异的死亡之花。 原本清秀的脸庞上此刻早已经沾染上了黏糊糊的血液,衬得她整个人犹如嗜血魑魅,无情魍魉,让人骨头不由得发寒,血脉凝滞。 陆刃面容刚毅,一步杀一人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整个过程如同是在砍白菜一样。 藏锋剑相比于鞭挞是一寸短一寸险,他每次出剑都是雷霆万钧之势,锐利寒剑裹挟雄厚内力,招式不是那些武将世家所推崇的古板剑式,相反,他的剑式极其刁钻,完全让人预料不到下一招究竟会是什么,让人躲不过也接不上。 这两人凭着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牢牢地牵制住了长蛇阵两翼机动骑兵,使其灵活性大大降低,给了处在阵腹地其他南秦战士一个机会,所幸他们也没有让陆刃和谢靖亦失望,准确地抓住了时机,利用三角梯队的迅猛特点,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斩断了长蛇阵。 林之章怎么可能让都已经在他家门口的陆刃和谢靖亦绝处逢生,眼眸眯起,透出危险的光芒,“方将军!你的长蛇阵败了。” 方越自然听懂了他语言中的警告,拱手道:“属下遵命。” 说完拔出腰间长刀就逼向了陆刃,为何不去对付谢靖亦? 方越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汉子,他确实想赢,也想弥补刚刚长蛇阵失误的过错,但他还不至于为了逃脱责任去对付一个女子,就算那个女子再强,于他而言那也叫欺负人。 方越的长刀比平常尺寸要宽一些,刃口开的极长,只一眼陆刃就可以确定那把刀沾染上的血不比他手中藏锋喝的少,足可见方越实力之强劲。 陆刃从不轻视敌人,此刻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绝对的自信,但对上方越这样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可不是光有一身俊俏的功夫就可以赢的。 方越:“豹子军方越请陆将军赐教。” 别看方越块头大,真正动起手来,身姿一点也不笨拙,甚至还有些超越同等身材武者的灵敏,他右手提刀径直冲向陆刃,逼近陆刃时长刀飞起砍向陆刃手臂,陆刃藏锋格挡躲过一击,方越反应极快,接着马上又是一个上劈,陆刃后退仰身,长刀距离他下巴只有分毫之差,方越招式立马接上,衔接无缝,明摆着就是不给陆刃任何喘息的机会。 刚开始是陆刃一直被方越压制,但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数十个来回之后,陆刃开始反击,藏锋剑式越来越古怪,裹着方越不敌的内力,方越眉头皱的老高,心中疑惑陆刃趋近于诡异的招式。 这边谢靖亦眼看时间一分一秒不断流失,距离他们跟周震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而陆刃还被方越牵制着,二人对招之间可以看出两人武艺是平分秋色,一时半会儿估计还分不出胜负,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马上又清理完了一批阻碍出路的北梁士兵,眼看就要冲出去了,回头一看陆刃和方越还在僵持中,谢靖亦心下一横,当即吩咐手下人继续往外冲,自己则是转身回去协助陆刃。 她单脚点地,踏上北梁士兵的肩膀,几个跃身飞踏就从人群中脱身而出,手持鞭挞正准备冲向方越时。 捣乱的又来了,林之章时刻关注着战局,怎么可能给谢靖亦支援陆刃的机会,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句:“朝雨,你不是一直想同谢姑娘再战一场吗?她现在就在这儿等着你,你出来罢。” 朝雨本是杀手,极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身形,学的武功也都是暗杀之术。因此未见其人之前,一把飞刀先现了身,且飞来的方向是谢靖亦的后背。 但谢靖亦也不是吃素的,她以前学武时那些老师没少逼她训练感官,就在众人以为飞刀要直接没入她后背时,她猛地向前扑到,飞刀直接略过她向着和她站在一条直线上的方越去。 方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意外,反应极快的和陆刃换了个战场。 谢靖亦见此场景,很不厚道的笑了,“就这样还想报仇,再回去练练吧。” 朝雨觉得傻子都可以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嘲笑和鄙夷,往日失败的屈辱顿时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让他怒火中烧,握剑的手骨捏的嘎嘎作响,直接飞身而出,落在谢靖亦身前对着她就是一顿乱砍。 “别恼羞成怒啊!年轻人怎么那么大火气啊。” 谢靖亦也不回手,只是单纯躲避,这更是让朝雨愤怒,手上招式都已经没了章法了。 林之章十分不悦,声音低沉而危险:“朝雨!切莫因激将法自己乱了阵脚。” 第一百零三章 挑拨 精神信仰林之章开口之后,朝雨立刻清醒很多,当即退身拉开距离,摆好迎战姿势准备同谢靖亦一决高下。 但谢靖亦是这么配合的人吗?你想打我就让你打我,相同我切磋我就乖乖陪你切磋,那我多没面儿啊。 “朝雨小哥儿啊,我奉劝你啊,还是早些放弃打败我的念头,就你现在这功夫还有你这心性,想赢我,那就是四个字——痴心妄想,还有四个字也行——天方奇谭。” 朝雨目露凶光,恶狠狠道:“少废话,出招吧。” 这架势摆明了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谢靖亦:“······” 为什么不听劝告呢?真倔啊! 然后她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林之章,希望他可以为了朝雨的好不容易保全下来的性命来阻止一下。 谁知负心汉林之章竟让只是浅浅一笑道:“谢姑娘既然已经知道我的打算是什么了,又何必挣扎呢,请吧!” 谢靖亦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使劲挤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林大人厉害,论心狠我们差你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就是知道你想牵制我才这样做的,老狐狸,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拖住我们吗? 咱们走着瞧吧! 谢靖亦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顿林之章,之后顿时感觉心情畅快很多,身心愉悦的她打起架都不拖泥带水了,攻势突然到没有任何预兆就冲向了朝雨。 谢靖亦这一击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气力在其中,实际上却是蕴着足以劈开巍峨高山的人间至极重力,加上谢靖亦速战速决的坚定想法,让重器鞭挞一个抡圆劈向朝雨。 朝雨对这一击的判断是他可以轻松接下,于是他抬剑格挡,但就在鞭挞跟他手中剑碰撞时他就后悔了,这一劈不是他可以承受的,他意识到了自己和谢靖亦的差距,也仿佛间明白了谢靖亦对林之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之章早就想处置任务失败的自己了,但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所以他在知道自己不可能赢过谢靖亦的情况下,还要发挥他最后的作用,用自己牵制住她,顺带借她的手处理了自己。 朝雨自嘲一笑,说不心寒那是假的,任劳任怨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就因为一朝失手就要被取了性命,他不甘,但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许他反悔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负他浴血战士傲骨,轰轰烈烈不留遗憾去跟谢靖亦拼一把。 只不过他有个疑惑,林之章要处置自己,究竟是因为他暴露了密道丢了粮食还是因为他护卫百里巽不力,让他落入南秦之手。 他想问问林之章,但谢靖亦凌冽的攻势让他分不开心去询问,刚才那一击让他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了,鞭挞逼迫着他手中长剑没入自己的肩膀,最后抵在骨头上进退不得,谢靖亦手上用力使得长剑在他骨头上来回摩擦,火辣辣的疼痛让朝雨有一种金属长剑正在跟自己的骨头即将摩擦生火的错觉。 他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上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鞭挞,然后后脚一蹬在地上滑行数米,将自己带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但谢靖亦既然下了决心让杀了他,又怎么会给他喘息的时间,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杀人的原则。 她立马欺身而上,鞭挞不管是扫、劈、砍还是刺都透着让人难以招架的杀气,谢靖亦招式毒辣步步紧逼,朝雨抵抗不力步步后退。 此时二人交手不过数十招,朝雨已经满身疮痍,伤口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有的还在流血有的已经没有新鲜血液可以再流出来了。 谢靖亦见朝雨已经站立不稳了,细眉上挑看向朝雨,眼神中透着睥睨,“刚才不是还大言不惭要打败我吗?这就不行了,是瞧不起我还是害怕输啊,给我站稳继续!” 朝雨苦笑着摇摇头,“是我输了。” “别呀,这才刚开始呢,我可还没尽兴呢。” 说完谢靖亦提着鞭挞棍直击他面门,朝雨并没有闪躲也没有抵挡,而是选择闭上双目放弃抵抗。 这样可就让谢靖亦纠结了嘛,哪怕朝雨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她都能下的去手,但偏偏他就是不抵抗,这真是······ 谢靖亦生生地在鞭挞快要落在朝雨脖颈上时止住了动作,猛地一收势让谢靖亦也自食了恶果,她控制不住身体狼狈往后连续退了几步,幸好她及时用鞭挞稳住了身形,鞭挞在地上划出了长而深地一道痕迹,足可见这招出击之猛。 朝雨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的目光循着地上鞭挞留下的痕迹望向谢靖亦,眼露疑惑,“为何不动手,你这一招完全可以杀了我?” 谢靖亦一下子没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心想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那你倒是还手啊,你不还手不就显得我欺负你吗? 想我堂堂江湖少主,日后要被人说成趁人之危取人性命,那我还在这江湖上混不混了? 难道这又是什么新的计谋? 朝雨双眼迷茫空洞,眼皮耷拉着,整个人颓废衰弱,“为什么不杀我,是怕脏了你自己的手吗?还是我不配死在名动天下的鞭挞棍之下?” 谢靖亦:“······”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看不起你,而是因为我尊敬我的任何一个对手,今日不管是你还是别人,在他放下武器的时候我都是不会动手的。我要赢你的话必然是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你若是还想证明自己,还想让我瞧得起你,那你就拿起你的剑指向我,林之章以及所有想要你性命的人,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们知道你朝雨的命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而不是在别人一念之间。” 谢靖亦没有替人做打手的习惯,林之章想要处理朝雨,自己就立马杀了他,怎么可能?少说也要向林之章收点利息。 朝雨犹豫着,他颤颤地伸出手,快要碰上剑时又缩了回来。 第一百零四章 朝雨寄风来 他在踌躇,谢靖亦话中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抬头视线触及林之章,他依旧是云淡风轻,嘴角含笑。 或许你想象不出这样的他刚刚才将一个跟随他多年的属下推入了死地,朝雨原本以为他会看在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宽恕自己一次,没想到还是自己太过天真。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报复他? 怎么报复? 他不否认刚才有那么一刻他的确想过要对林之章出手,但朝雨自问,他良心尚在,实在做不到无视百里巽唯一的嘱托。 百里巽于他有恩,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救他性命,授他技艺,免他流离失所,庇他一隅安宁。 这么多年,百里巽从未向他索求过任何东西,唯一一次开口就是他们离开北梁,踏上南秦土地上那日,朝雨从未见过他那么郑重的样子。 几乎是目露乞求,姿态卑微到了极致,朝雨还记得百里巽那日说过的话,“朝雨,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但此去南秦凶险万分,生死也都不在我们自己掌控之中了,无论日后我是活着还是魂归北梁,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朝雨惶恐:“大人请说。” “护好他!你活着他也就必须要活着,如若你做不到,就自己提头来阴曹地府找我吧。” 朝雨看着林之章的视线慢慢收回,低头苦涩一笑,他以为自己自私自利心如顽石,为了活下去什么恶毒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没想到他心中竟然还有一丝良心未泯啊。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命一条,再说自己这条贱命已经多苟活了多年了。 朝雨伸手去拿当年他出师时百里巽送给他的寄风剑,却觉得这剑好像有千斤重一般。 现在连剑都在表达它对自己的不满了吗? 原来是他手臂上已经布满了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皆是被鞭挞的割风刃所伤。 朝雨咬牙拿着剑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其实不光是手臂上,胸前、背后、腿上、面部都留有割风刃侵略过的痕迹。也不是朝雨武功过于逊色,而是因为谢靖亦先前气急了,心里又挂念陆刃,用的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你以为她自己没受伤吗?只是看不见而已。 现在这会儿她倒是不着急了,陆刃武功不比自己差,自己应该相信他。 “谢少主,寄风剑朝雨前来应战,还请赐教。” 朝雨极力想要握紧寄风剑以此来稳住颤抖的剑身,但他发现好像自己已经使不上力了,为什么呢? 哦! 原来是他手指断了啊! 哈,一个剑客,断了手,还真是可笑啊! 朝雨目光悲怆至极,那是不再留恋尘世的决绝,他踩着虚浮的步伐冲向谢靖亦,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概。 谢靖亦这次再也没有心软,抬起鞭挞棍撞了上去,这一击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朝雨被她的内力震得眼前发黑,手脚发软,一口鲜血自脏腑涌上,口中喷出,然后他直接倒在了地上难以动弹。 这一击虽然不致死,但也足够让朝雨丢掉半条命了。 谢靖亦及时收手:“林大人,朝雨小哥儿怎么说都是你的手下,我无权处置。而且我和他的事已经解决了,余下的你自己来吧!” 这时陆刃和方越还在酣战之中,方圆十步以内没有任何活物敢靠近,完全不受外界影响,直到谢靖亦携着鞭挞突然插了进来,二人才对外界有了一丝关注。 嘭地一声,鞭挞直接截住了有破云之势的长刀。 谢靖亦挑眉笑得自信飞扬,“方将军,我家夫君陪您过招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不如换我来陪您玩会儿吧,您看如何?”她没打算隐瞒自己和陆刃的关系,相反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免得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想要挑拨。 “能与名动天下的澹台少主过招,荣幸之至。” 方越没有任何停顿,一个流畅至极快如幻影的招式就径直招呼向谢靖亦,鞭挞虽然不是以轻便著称,但谢靖亦凭借自己超敏锐的反应力稳当地接下了他的刀。 “方将军不愧是使长刀的第一人,这个出刀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澹台少主这么快的反应也是让人佩服,据我所知鞭挞的重量可不轻啊,澹台少主一介女子能将其使得虎虎生风,果然不愧江湖盛名。”要是平常,方越绝对不会搭话,但他今天难得遇上两个可以跟他匹敌的对手,不免有种终遇知音惺惺相惜之感。 谢靖亦十分虚假的谦虚道:“夸张而已,都是承蒙江湖人看的起,我也就一般般厉害吧。” 方越:“······” “澹台少主可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 刚才的那一击只是相互试探而已,这会儿对战才刚刚开始。 陆刃一脱离单挑战场,径直就突进了三角梯队之中,方才在方越那里受的憋屈此刻都发泄在了其他北梁士兵的身上。 北梁士兵虽然损失惨重,但林之章依旧不为所动,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动容,仿佛死去的那些人不是正在为北梁浴血奋战的战士一般,而是不值得在意的蝼蚁一样。 这就是生命的渺小吧! 突的,难城方向上空炸开一束信号弹。 这一下林之章终于意识到了陆刃和谢靖亦的本意不是表面看的那样,可能在他没看见的时候,他早已经失去了先机。 被人算计的愤恨溢上心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视线转向谢靖亦,鞭挞舞的让人眼花缭乱,她出招又快又狠,完全不留余地,方越完全是在被压制着,渐渐落入了下风。 再看陆刃,藏锋所及之处,人如蓬草飘零,那还有先前和方越对阵时的不慌不忙,那里还有半分僵持不下。 果然,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拖延时间。 林之章大喊道:“马上关门设路障,一字长蛇阵再摆,要是放走了他们二人我唯你们主将是问。” 主将方越表示很无辜。 谢靖亦这会儿正酝酿着最后一个大招,“方将军,时间差不多了,我就不陪您切磋了,改日有空再战。” 第一百零五章 回城 方越心性骄傲哪能受的了这种鄙视,心直口快正准备讽刺还口:“大言不惭。” 可话还没出口,鞭挞棍就直接落在腹部上了,重力击打之后锥心的痛直接让他变了脸色,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内脏是不是也碎了,同时还伴有割风刃划过腹部单薄的肉,更是加剧疼痛,稍稍一动就忍住不让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谢靖亦得了便宜还卖乖,“哟!刚才力气用大了,忘记您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了,是我的错。” 哼,对付你们这种老将还不得用十成的力道。 刚才没让你腰折都是算我手下留情了。 方越真想破口大骂,心中暗道谢靖亦这个小姑娘可真狠啊!对于她的警惕程度再一次提升了。 谢靖亦并没有就此放弃攻势,而是抬手将鞭挞架在方越脖子上,“刚刚陆刃顾忌其他没有能认真地和你打一场,估计这会儿心里憋屈着呢,我呢,自然是要帮他出出气的。不过方将军放心,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咱们这都是正常切磋,不存在欺负。” 说完割风刃直接对着方越没有甲胄包裹的腿来了一下,霎时间皮开肉绽,谢靖亦没有任何手软。 方越傲骨铮铮,眼睛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将所有的痛哼都咽进了肚子。 同时他心里还有些屈辱感,被两个小辈耍的团团转还真是他方越一辈子的污点啊。 “这么说,刚才他一直都没有用尽全力,而是一直在让着我?” 谢靖亦当年知道这一句话要是承认了对一个心性高傲的武将伤害有多大,“也不能这样说,让是不存在的,毕竟那样不尊敬对手也不尊敬自己。顶多可以说成是周旋吧!” 方越:“······” 你以为这样就不打击人了吗? 陆刃带着其他人都快突出重围了,回首一看,谢靖亦竟然有些恋战。 当即黑了脸,心中懊悔刚刚退出战场让她进去了,他大喊道:“阿亦!” 谢靖亦给了陆刃一个放心的眼神,对着方越说:“方将军不必纠结此事了,我们还有机会交手的。届时还请方将军不要让我们失望。”说完不待方越反应过来敛了割风刃,直接给了他后颈重重一击。 方越猝不及防,双眼一黑晕乎乎就倒了下去,他摇晃着头挣扎着将长刀竖起支撑着他整个身体,但后脑勺上急剧的疼痛让他有些睁不开眼来,声也发不出来,他极力想要听清外界的声音,但传到他耳中的是断断续续模糊而嘈杂的声音。 谢靖亦鞭挞还指着半跪在地上的他,清脆声音通过内力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都给我住手。我知道在场的人都是北梁最为勇猛忠心的战士,你们或许隶属于豹子军或许不属于它,但你们肯定都听说过它,也对它有着一定的向往和期待。如今,一手创造出这个让世人都闻风丧胆的军队的方越将军,也就是你们的主子,他现在在我手上,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地把路让开,让我们走,然后我放了他;一个是你们不让开,我杀了他,然后我在杀出去。” 人群骚动了一番,豹子军们都是正值壮年的热血男儿,谢靖亦大言不惭的话自然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但他们又真的怕谢靖亦会一个冲动对方越做什么。 于是他们看向林之章,希望林之章可以做出一个决定。 谢靖亦也笑着偏头看向他,细眉上挑,嘴角勾起邪魅一笑。“林大人,怎么不说话呢,兄弟们都在等着你做决定呢,相信你不会让他们失望吧。” 林之章虽然面上不显山露水,实则心中早已经把谢靖亦挫骨扬灰千万遍了,就今天,谢靖亦已经算计了他不下三次了,偏偏自己还无可奈何,怎能不恨。 这会儿,要是自己选择了放谢靖亦他们走,那这一晚上的功夫不就全打水漂了吗?要是不妨他们走,谢靖亦一个不开心把方越砍了,估计他手底下那群豹子军真要化作吃人的豹子把自己撕了,届时北梁朝中又要多出一些流言蜚语,夏侯扬说不定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综上所看,两权相较取其轻,应该是选择放谢靖亦他们走比较划算。 但你让林之章如何甘心,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何时轮到他被人耍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之章迟迟不发话,豹子军等的有些焦虑了,但他们又不敢去催促他。 于是善解人意善察言观色的谢靖亦决定煽风点火推动一下故事发展,“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林大人都还没有思考好,那你的心思就值得揣测一番了,是不想救呢还是······” 豹子军们急了,纷纷开口求情:“大人,我们将军赤胆忠心,还请您三思啊。” 林之章真想用针线把谢靖亦的嘴缝上,就她话多,于是他狠狠地剜了谢靖亦一眼。 示意豹子军们住口,真是吵得他头痛欲裂,“方将军一心为国,是北梁的栋梁之材,就算是退军三里本官都会救他的,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谢靖亦对此嗤笑一声,眼中含满鄙夷,“林大人既然如此惜才,怎么刚才我提出这个要求时你不立马同意呢,非得这么多兄弟一起求你了你才松口。我看你就是不想救方将军吧,不想救就直说,刚好我们南秦现在是求贤若渴,我们是不介意招纳方将军这种人才的。” 林之章气的霎时间额头青筋暴露,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和谢靖亦一般见识的时候,他现在要做的是安抚好豹子军。 “谢姑娘多虑了,我方才没有立马答应只是你同陆将军计谋太多,我怕上了你们的当不小心折损方将军这一员大将而已。”林之章这一句话说的圆滑没有破绽,既解释了原因又在抹黑了一番谢靖亦和陆刃。 谢靖亦顿时就觉得和林之章这种人对招没意思,太狡猾了,一句话便能说的你哑口无言。 “既然如此,林大人请下令吧,毕竟天色也要亮了。” 林之章没有办法,只能放行,不过天亮之后他就后悔了。 当时就算是代价再大,他也应该留下谢靖亦或者陆刃的,随便留下一个人他也不至于输的这么惨。 第一百零六章 战果 为何? 谢靖亦和陆刃这一次不仅毁了粮草和兵器等,甚至还顺带盗走了北梁边关多个城池的布防图、诸多重型武器的设计图纸等重要军事资料。 若只是这样那还好,毕竟城池布防可以改,武器既然可以被设计出来那设计它的人自然也有破解之法。 但事情偏偏就不只是这么简单,谢靖亦偏要一次又一次的在老虎头上拔毛。 “报!” 帐内林之章怒地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案几上,木屑飞溅,手背关节处血肉模糊,但他全然不在意,声音阴鸷蕴含戾气,“进来!” 然后自门外进来一个小卒,他扫了一眼帐内明显凌乱的场景,咽了咽口水,小心谨慎道:“禀告国师,马厩里的一千蒙古马全都不见踪影。” 林之章目眦俱裂,目光要将那小卒死死地钉在地上,“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小卒被他吓得浑身一颤,说话也不再利索了,“就是······就是金罗进贡的战马全都不见了。” 林之章整个人浸润在阴沉之中,他的每个字都仿佛在凌迟那小卒一样,“不见了?你们怎么办事的?司马是死的吗?是不是本官平时对你们太过和善,让你们忘记了本官真正的手段?” 那小卒被林之章这几句话吓得哆哆嗦嗦,整个人冷汗涔涔,双手奉上一封信,“回国师大人,司马杜大人已经死了。这是有人放在他尸体旁边的信。” 林之章用血肉模糊的手接过那信,拆开第一眼不是去看信的内容,而是署名——谢靖亦。 这封信既然出自谢靖亦之手,林之章不用看单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她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上面写着感谢他为南秦战马培育尽一份力,日后南秦大胜北梁之时她肯定会报答今日的送马之恩云云。 要知道那一批蒙古马可是金罗培育出的最新品种,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 林之章慢慢攥紧手中信纸,目光慢慢投向难城的方向,最终缓缓吐出谢靖亦三个字,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就像被吐信子的毒蛇盯上一样。 “······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关节、肌腱发达,一看就知道耐力极好。被毛浓密,毛色复杂,即使用于寒冬作战也不会折损它的优势。果然是好马!” 谢靖亦懒散地靠在柱子上,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精神,但她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正在点评战马的陆刃。 陆刃态度严谨,务必要将每一个方面都检查清楚,朝阳的曦光打在他脸上,映照出一个极其好看的侧脸,谢靖亦就看着阳光一点点的撒进他的脖子,最后覆盖他全身。 谢靖亦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沉溺在陆刃的容颜之中了。真是不管怎么看,陆刃脸庞的线条都是流畅无比,五官挺立,表情严肃且迷人。 陆刃感受到了谢靖亦炽热的目光,他很喜欢谢靖亦看着自己,问:“看什么?” “马。”谢靖亦才不要说看他呢,怕他骄傲。 “这批马品种不错,比我们的战马强多了。” “刚刚听见你夸它了,形容词可多了,比你夸过我的词汇还多。”谢靖亦抬脚往军帐的方向走,“我看你很了解马,那你觉得我的鹰扬怎么样?比这批蒙古马是差了还是更好?” 陆刃隐隐感觉到了空气中有酸味弥漫,这是在和马较劲儿? 不过,还挺可爱的。 这是陆刃从谢靖亦身上看见的为数不多的女儿家的表现。 他嘴角上扬至一个好看的弧度,快步上前和谢靖亦并肩而行,憋住笑意,佯装成平素商讨军政大事时的严肃,道:“你的鹰扬更胜一筹。二者都是耐力持久的上等战马,但蒙古马却不如你的鹰扬爆发力强,而且蒙古马体态不如鹰扬好看,配不上好看的你。” 谢靖亦:“!!!” 这是在夸我吗? 谢靖亦顿住脚步,侧首看着陆刃,挑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夸我······好看?” 陆刃没忍住笑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这个笑容却让谢靖亦难以忘怀。 他宠溺的摸了摸谢靖亦的头,就像是给猫顺毛一样,“对,我夸你呢!你在我心中就应该骑鹰扬这样俊的马,穿你帐中那件最飒爽的甲胄,握着鞭挞这样独一无二的武器。所有人都会倒在你的马蹄下,他们为你敢与日月争辉的英姿所震慑,他们都将是你的手下败将。而与你并肩而立的那个人是我。” 谢靖亦现在深深的怀疑陆刃其实是个情场老手,这些情话真的是太撩拨人心了,让人忍不住想听到更多。谢靖亦没有回应,而是迅速几步走进了营帐,陆刃紧跟其后。 “怎么?不喜欢?” 谢靖亦捂住脸使劲摇头,太喜欢了。 “既然喜欢捂着脸干什么?” 为什么捂着脸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当然是不好意思了。 谢靖亦深呼吸几口气,转过头恶狠狠的看向陆刃,只不过配上脸庞的酡红反倒显得她有些女儿家的娇态,陆刃真想将这样可爱的谢靖亦抱紧在怀中,捧着她的脸慢慢来欣赏她脸上的一举一动。 “陆刃,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些话搁哪儿学的?”简直犯规! 陆刃就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涌上,笑意盈盈看向她:“这么想知道?” 谢靖亦点头,你这些话杀伤力太大了,我必须要学会,然后用在你的身上,不然我的主动地位很快就要变成被动了。 “你凑过来点,我告诉你。”陆刃勾了勾手指,示意谢靖亦把耳朵附过来,他的温热气息全部洒在谢靖亦越来越红的耳边,“其实啊,我是跟一个人学的,这个人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别开玩笑,我可没这个本事。”谢靖亦才不相信呢,双手抱胸,斜睨着陆刃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说吧,不想说就别说,没人逼你。” 哎呀!小野猫炸毛了,看来要好好哄哄了。 陆刃一反往日常态,他笑着扳正谢靖亦的身体,让两人视线交汇纠缠在一起,“我要是说呢,你还听不听啦?” 谢靖亦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屁快放。 第一百零八章 守住难城(二) 难城之战就是南秦北梁的第一次博弈,这盘江山棋局已经在陆刃脑海中反复被打碎又复原,每颗棋子的位置、作用、抛出去的时间地点、收回的时机他都已经在心中烂熟于心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随机准备咬死敌手,然后在战场上称王称霸,以续陆家传说。 “我们需要兼顾北梁与金罗两个战场,在兵力上本就逊于北梁,至于军事物资等更是比之不足,因此难城之战我们只能依仗北梁对我们的不熟悉出奇兵来速战速决,切忌拖延,这次战役我们的目标是直接将北梁打回淮城,随后再开展攻略淮城之战,一步一步徐徐图之。” 谢靖亦:“嗯。而且方越上次一字长蛇阵未能困住我们,下次对战他肯定会再用。到时候你为总指挥,直击蛇腹,而我和周将军则为先锋,一人一侧控住对方侧翼。” 陆刃手指轻敲桌面,“你为何笃定他会用一字长蛇阵?据我所知,他所擅长的阵法不止这一个。” “上次和他对战过程中发现他其实也是个心气儿极高的,对于一些东西有着莫名的坚持,比如胜利和颜面。一字长蛇阵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而且他用此改造过的阵法胜了那么多名将,怎么甘心就这样败在我们两个刚出世的无名小辈手上,所谓的面子绝对会让他想要再用一次一字长蛇阵来扳回一城的。” 陆刃颔首,“我信你的判断。” 突然,陆刃很郑重地喊了一声,“阿亦!” “怎么了?突然这么认真,难道是你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没事儿,说吧,只要不要我死,其他的你都可以吩咐。来吧,陆将军。” 谢靖亦对于奉献自己成全大业这件事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毕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而且想要得到一些总要失去一些什么,她很愿意成为这个牺牲者以此来换卫江山一统。 为了他们一直以来都在竭尽全力奋斗的事情。 陆刃有些气,这么不相信我?过后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这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真想弹弹她的脑袋瓜,“脑袋里想什么呢,就算需要牺牲也不轮不到你。”还有我会挡在你身前呢,“谢将军,听好了,本将军想说的是我觉得难城之战一定很精彩,并且我认为它一定会很经典,会载入史册。” 男性醇厚有些低的声音渗入她的耳内,在她脑中盘桓不去,只不过谢靖亦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平常的陆刃话都不怎么说,何谈说这么自大的话语,“为何这么说?” “因为它是我们的首战!”陆刃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的效果,让谢靖亦想要抛下一切去相信他的话语。 两日后,难城之争正式打响,一切都如谢靖亦所料,方越率三十万大兵直接压境,在难城之外两公里处大摆一字长蛇阵,十分嚣张的向南秦宣战。 这次的阵法相较于上次的更加灵活多变,气势也更加磅礴,机动性最强的也是此阵法中最重要的两翼骑兵只看一眼便知道他们不是等闲之辈。 此战,怎一个难字了得。 陆刃所料也没有错,方越也清楚南秦的劣势在哪里,打算以持久战先耗一耗南秦,然后再一举拿下。 可坐以待毙偏偏就不是陆刃和谢靖亦的特点。 陆刃大声道:“如今北梁大军兵临城下,我南秦军旅都是血性之师,断没有避战的道理,现在唯有应战才能彰显我南秦国威。但现如今不管怎么看,我南秦都处于劣势,就算如此,大家是否还愿随我一起杀敌!” 谢靖亦站在陆刃身侧,身着戎装,好一个英姿飒爽,最先表态,“谢靖亦愿誓死追随,自动请缨为前锋,定不负君上将军士卒之望。” 这一举动无疑带动了南秦军士的士气,在他们眼中就算谢靖亦有着什么青禾郡主、澹台少主、陆刃未婚妻这些身份的加持,但在军营里她依然只是一个女子而已,甚至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力,只是靠着男人才在军营里占据一席地位的女人。 他们不想尊敬她,对她只有不屑和鄙夷而已。 但是如今她这番举动,无疑是勇气十足的,这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撼和动容,让他们对于谢靖亦的看法也有些稍许改变。 于是他们纷纷表态:“属下愿誓死追随,不负君上,不负黎民。” 陆刃整个人刚毅凌厉,下令道:“一切按计划行动。” 这一战,是南秦的反击之战,是南秦打败北梁的标志性战役,也是陆刃和谢靖亦的成名之战。 到此时,世上的人称呼他们二人不再是安国公府世子,也不再是澹台少主,而是陆谢二将。 此事传回了南秦朝堂,元珩摒退众人之后如一个孩童一般展露情绪,大笑之后泣如雨下,没人比他更知道这其中艰辛了。多少年了,整整八年,这是南秦八年来的第一次胜仗。 喜讯也传到了南秦和金罗的战场,陆照和元珩相比就要淡定很多,至少他没有喜极而泣。不过他也获得了一个意外之喜,抵御金罗的战士一听难城之战胜了,当即士气大涨,一举击退金罗,并占领了金罗边关一城。 难城之战本就备受民间关注,这一胜,各种各样的话本就出来了,有人编陆刃和谢靖亦二人之间携手并肩作战的同甘共苦的绝美爱情故事,也有人描写二人如何在南秦大势已去时力挽狂澜,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人首级,一己之力挽回败局,就只差把二人编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难城之战其中的故事只怕有当事人清楚了,但是肯定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陆刃和谢靖亦两人确实力挽狂澜挽救败局,也确实准备直取方越首级,但你以为他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豹子军是吃素的啊,就算他们俩武功再盖绝天下,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他们俩肯定也没讨着好,双双负伤。 ------题外话------ 二更补上咯~ 顺带给大家一个亲亲mua,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第一百零九章 陆刃受的伤不重,只是左手臂上挨了几刀,伤口不长也不深,这个伤口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那绝对是重伤,但对陆刃这种三天两头受伤的人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一样,简直是不值一提,修养个几天什么问题都没了。 谢靖亦比之他就要严重很多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呢。 当时谢靖亦在战场那个勇猛啊,瞬间就让在场的南秦士兵对她改观,再也不把她当作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了,她的英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至今还让无数南秦士兵为之咂舌惊叹,甚至许久过后还让有幸在那场战役上活下来的北梁士兵心有余悸,提到她都是谈虎色变一般。 她袖手舞鞭挞,身姿如豹子一般迅捷勇猛,气势是万人难挡之势,短短一炷香时间就带着人破坏了方越引以为傲的一字长蛇阵左翼的机动性,然后她如狡狐一样灵活地迅速带兵协助周震突袭右侧,同样很快就阻断了右翼机动。至此,一字长蛇阵接近瘫痪。 和谢靖亦默契十足的陆刃眼光刁钻抓住时机直击蛇腹,随后便折断蛇阵七寸。 方越反应很快,阵法也不愧它灵活多变的特点,虽然已经被阻断了机动性,但它竟然像濒死的蛇挣扎起来一样,将还在阵中的陆刃谢靖亦等人围困了起来,他们一时进退不得,境况十分糟糕。 这时,一直在阵中心的方越露面了,他浑身被甲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谋算极深的眼睛,如同胜者一样睥睨着谢靖亦和陆刃。 二人对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当机立断决定擒贼先擒王,两人一人持鞭挞长棍一人持战戟,对着方越就冲了上去。 本来打算是突袭的,谁知重伤方越之后竟然还是被群龙无首的豹子军团团围困住了,那些战士看见伤害过他们主将两次的谢靖亦就像看见了杀父仇人一般红着眼要冲上来撕碎谢靖亦。 两人默契十足地后背交给对方,陆刃在前面开路,谢靖亦断后,准备冲出重围。然后谢靖亦就一个人承受了豹子军绝大多数的攻击,偶尔还眼疾手快地为陆刃挡上一两个攻击。 结果嘛,就是谢靖亦光荣负伤,最严重的是背上约半尺长、一寸深的刀伤,其他不影响行动的伤比如手臂上的箭伤,再比如腹部上的剑伤,谢靖亦都看不上眼,于是我们姑且称之为小伤。 陆刃从知道谢靖亦受伤之后就一直黑着个脸,也不说话,从始至终就坐在床边替她处理伤口。 为什么不是军医处置,这个嘛,有些伤口的位置不太方便外人并且是男子看的,于是只能辛苦我们来宁小哥儿自己辛苦一下了。 谢靖亦正趴在塌上看着最新得到的话本子,那是从澹台山赶来的谢芹在路上顺手给她买的,这会儿她正好看到的是自己和陆刃的爱情故事,故事情节那叫一个曲折离奇,都牵扯到前世今生了,看到精彩之处她不禁笑出了声,突然伤口上传来一阵剧痛,“嘶~疼!” 陆刃一个眼刀子警告给她,示意她安静。 谢靖亦可算是看出来他抽到什么疯了,“陆刃,你故意的吧!” 陆刃就是故意的,上战场之前就让她承诺保证过了,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谁知一上战场就现了原形,横冲直撞丝毫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现在这一身的伤越看他就越心疼,越心疼心里怒火就越盛。 他以为谢靖亦能看懂自己的脸色,没想到谢靖亦竟然不反思自己,还当着他的面话本子,并且还肆无忌惮的大笑出来。 现在看来他必须给她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谢靖亦尽力转过头看了一眼陆刃的表情,嗯,很不爽。 哄还是不哄呢? 谢靖亦耗费了极大的力量握住陆刃上药的手,语气娇弱撒娇道:“来宁小哥儿,别生气了嘛,我又不是故意受伤的。你想想嘛,在那种境况下,怎么可能全身而退,而且你看你自己不也受伤了嘛。” 要是谢靖亦顶嘴几句,或许他还可以黑着脸吼她几句。但撒娇的谢靖亦,陆刃真不知道怎么办。 陆刃叹了一口气,依然不说话,只是挣开谢靖亦的手,继续上药。 谢靖亦疑惑,这招没用?还是力道不够? 行!看本姑娘给你们来个大招。 “陆刃,别生气了嘛!好不好?我本来伤口都疼,你还生气,我更不舒服了。”谢靖亦现在的样子就和秦州城里那些摔个跤就要双眸含泪的娇柔小姐一模一样,只不过并不让人反感,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陆刃无奈道:“下不为例。”你这样我很心疼。 “好嘞!”谢靖亦一秒哭脸变笑脸,“哎,陆刃你看这个话本,写的真的很有意思。” 陆刃淡淡地瞟了一眼,一个字都没看清,极其敷衍,“嗯。” 谢靖亦十分嫌弃他的敷衍,挣扎着坐直,将话本子直接送到他面前,“真的!你看看嘛,写的我俩,真的精彩。” 陆刃挑眉,我们? 他视线移到书上,只一眼,陆刃就甘拜下风。 不知道是哪位能人,为他俩编写了一段旷世奇恋,渊源追溯到前世,二人之间横亘着家国之恨、杀父之仇等等,由此二人爱而不得,彼此约定要忘记对方,但那奈何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是牵扯不清,折磨之中二人决定抛弃家族私奔到天涯海角,但世事难料,这竟然是男方家族的计谋,想要杀了女方来让男子心死,最后知晓真相的男子殉情在了女子的墓前。然后就是他们上辈子的爱恋感动了月老,这才给了今世的他们一个相遇的机会。 故事毕,要不是陆刃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都差点要相信这个故事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怎样?没骗你吧。”谢靖亦迫不及待地询问陆刃的想法。 陆刃:“······”厉害! “嗯。少看点这些,好好养伤。” 不可能!说什么谢靖亦都不可能抛下她的快乐源泉的,“陆刃,说不定我们还真有前世今生呢!而且还有可能我们还真是仇家,要不然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欺负我。” “欺负你?”这个陆刃可就不承认了,“你说说看,我哪里欺负你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这个就可多了,我一双手都列举不过来。” “你随便说出一个来我看看。”陆刃对此表示不屑,怕谢靖亦挑刺同时放轻了手上力道,“我看不是数不清而是压根没有吧。” 谢靖亦不服气地顶嘴:“哪儿没有了,我现在立马可以说出来一个。就比如我都受伤了你不仅不安慰我而且还不准我看话本子,这不是欺负我?” “如果这个叫欺负的话,那我不介意欺负的更狠一点。”陆刃高大的身形向下压着,身上青松的淡淡气味萦绕在谢靖亦鼻间,让她不自觉有些紧张,在陆刃猎豹捕食般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面颊上轻易的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 谢靖亦觉得陆刃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擦着嘴唇过去了,来到了颈侧,在耳后蔓延。 陆刃平稳的呼吸在谢靖亦耳边一起一伏,有一种很安稳的感觉,让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她问自己,他这么平静,我为什么要紧张,该紧张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于是谢靖亦往后撤了身体好让自己和陆刃保持一点距离,眉眼上挑嘴角含笑的看着陆刃。 陆刃只感觉本来还触手可及的淡淡的清香不见了,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后来便看着谢靖亦一双幽深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谢靖亦:“别凑近了,隔远点说话方便些。” “说什么?批评我吗?”陆刃双手撑着床榻毫不掩饰直白的目光,“还是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呵!我怕?你觉得可能吗?我是怕自己在美色面前忍耐力太差了,会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陆刃:你确定自己会赢?我觉得你就是怕了。 不过他看谢靖亦现在一副小狮子的模样,也不惹怒她,索性顺着她的话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 “趴好,药还没上完呢。” 谢靖亦有些不放心,对刚才的疼痛有些后怕,叮嘱道:“你轻点啊!” 陆刃点头应好。 就在谢靖亦养伤这段时间,北梁又发起了几次攻击,只不过都因为北梁指挥不力被陆刃挡了回去。 就这个事,谢靖亦还在陆刃面前狠狠嘲笑鄙视了林之章一番,“你说这个林之章明明是个算计人心搅动朝局的好手,怎么没有了方越之后,他到了战场上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呢,所作所为都是乏善可陈。按理来说,兵法和谋政难道不是大同小异的一家人嘛,这都让我开始怀疑他以前那么厉害是不是全是百里巽的功劳。” 陆刃本着公平公正的态度纠正道:“战场和朝堂确实有不同之处,一个是静态,一个是动态。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生死之际靠的大多都是本能,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揣摩人心。你也别因为不喜欢人家就这样贬低他,本来输了就挺伤心了的。” 谢靖亦:谁更打击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南秦的反击是在谢靖亦的伤口差不多痊愈的时候,那日谢靖亦和陆刃二人率领南秦三十万兵马自难城出征,准备一举拿下淮城。 上书南秦以及陆谢二字的战旗迎着大风猎猎作响,摇曳之间都在向世人展示他们的不破淮城终不还的决心。 陆刃他们这次直接把上次从北梁那儿盗走的攻城利器连夜按图纸做出来了并且进行了改造,在原本巨大的威力之上又增加了它的力量,准备在这次攻城时小试牛刀。 但奈何林之章前几次已经输怕了,早早就挂出了免战牌,但就以谢靖亦那个不讲理的痞子性格,会因为你不想打仗就罢手吗? 现在是你不想也必须要打,容不得你不打? 谢靖亦清了清嗓子,并着内力大声叫阵:“林大人,谢靖亦前来叫战,还请林大人应战。” 没有动静······ 哎呀,有点尴尬! “林大人别对谢靖亦避而不见啊,我们这次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呢,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表现出了我们对贵国军事实力的尊敬。再说林大人上次不是惨败了嘛,正好趁着这次好一雪前耻啊,何乐而不为呢。” 谢靖亦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林之章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他真想把谢靖亦的那张嘴缝起来,多话! “林大人!”谢靖亦还在继续威胁,“你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说一些你不想提起的事情了,比如秉文兄······”她没直接提起百里巽的名字,万一惹怒了林之章,他一气之下做出超乎想象的事情,拿自己不就得不偿失了。 果然,一听见这个名字,林之章果然气势汹汹的现身了,“陆将军,谢将军,本官来迟了。不过二位今日也清楚,本官是不可能应战的。” 谢靖亦爽朗一笑,“林大人,这可由不得你。今天这个架势想必你也看明白了,所以我啊看在秉文兄的面子上劝你们还是趁早做做准备,免得以后我在秉文兄面前不好交代,说我和陆刃仗着人多欺负你。”她就是要膈应林之章,让他这个负心汉体会揪心的滋味。 林之章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着谢靖亦和陆刃,但他却没有感到一丝处在高处的临下之感,只有源源不断涌上心头的慌张,他唤来身边豹子军的副将,吩咐了他几句,无非是些什么做好应战准备。 没错,他已经看出了谢靖亦他们的意向是准备直接攻城。 但陆刃他们也还没傻到去硬攻,今日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形成一种威慑。 宣战之后,陆刃和谢靖亦就领着人退离了淮城城门,在淮城五里外的地上扎营,每天嘻嘻闹闹,气氛好不融洽欢快。反观北梁这边,因为谢靖亦那日撂下的狠话这几日都辗转难眠,稍稍有点异动就风声鹤唳,生怕自己一闭眼南秦就打了进来,几天过后,大部分战士都开始神经衰弱,体力不支颓弱不堪。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役会无疾而终的时候,林之章先发制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林之章也同大多人一样以为谢靖亦上次的叫阵只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军心,于是他选择了一个南秦士兵都熟睡了的夜晚带着北梁士兵杀进了南秦驻扎地。 可谁知,这竟然是陆刃的计中计,为了给林之章唱一出空城计。 林之章带着人搜索了一圈,没有在营地里发现任何南秦士兵的影子,当时心中就大叫不好,慌张地指挥众人回城。 刚撤退到一半,陆刃和谢靖亦就带着南秦士兵出现了,一直追击北梁士兵直至破城。 这一战,陆刃充分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将北梁打的措手不及,屁滚尿流,疯狂逃窜。 咳!夸张了,是不得不战略性后退到豫州。 所谓天时就是漆黑的夜晚,伴有小雨模糊双眼,让在北方长大的北方汉子着实有些不太习惯;地利就是这几日对淮城城墙的勘察,比如那里适合搭云梯,那里适合用炸药炸开;人和嘛,就是南秦将士的勇猛,北梁将士的疏忽,加上一点点陆刃和谢靖亦这两位主帅的英明决断。 “痛快!”这一仗对谢靖亦来说那真是神清气爽,让她本来因为躺在床上休息而懒散的骨头都舒展开了,也减少了她当初被人直接打到必须卧榻休息的憋屈感。 陆刃向来情绪都不像谢靖亦那样外露,而是眼眸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来彰显他的开心。 “别急着高兴,战场还没收拾呢。”陆刃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牺牲肯定不会少,战争也没这么快结束,以林之章那种性子很大可能会卷土重来。 被人一打击,谢靖亦本来上扬的眼睛立马耷拉了下来,很不开心但是也很顺从的应了声:“哦,知道了。” 果不其然,在这场胜仗中受伤的南秦士兵人数很多,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北梁损失更为惨重。 不仅是人员还有诸如刀剑以及大炮和投石器这类没来的及带走的装备,除此之外还有可以称为意外之喜的粮草等。谢靖亦还不甘心的去了林之章的书房里面翻箱倒柜,企图翻出一些重要的机密来,但以林之章谨慎的性格是断不会留下这种东西,然后谢靖亦又骂了他一顿。 什么老谋深算,狡猾如狐,手段不留余地······当然,最后当然没忘了斥他一句负心汉。 陆刃听到之后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示附和或者反对。不过却在心里暗自恼怒自己当初受了谢靖亦威胁,告诉了她林之章和百里巽之间的爱恨离怨。 林之章带人退居豫州之后并没有急着反攻,而是在等待时机,于是南秦又得到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攻下淮城之后南秦朝堂自然是要派人来接管,来人正好是谢靖亦的熟人,当初在溪县任职的许祠。元珩继位之后大力提拔有贤能的人,无论他们是出身富贵还是贫穷,摆脱了门第之见,许祠就是被提拔上来的寒门士子。 至于为什么不派一些有丰富经验的官员而选择派遣他嘛,其中原因比较复杂。 有澹台山的原因,也有元珩自己的原因。 跟随许祠来到淮城的还有谢靖亦的表兄澹台越泽,“青禾!” 谢靖亦一回首就看见澹台越泽正坐在轮椅上含笑看着她,“表哥!你怎么来了?”说完撒腿飞奔向了澹台越泽,投入了他的怀抱。 澹台越泽伸手将谢靖亦搂入怀中,让她亲昵的蹭着自己,“想来看看我们青禾是怎么把人打的落花流水的,怎么,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啊,你不知道我可想你和舅父了。” 这两个人正在旁若无人的亲密着,却不知道站在一边看着他俩的陆刃眼睛都要喷出火了,要不是他的理智提醒着他他不能那么做,他会立马冲上前去把谢靖亦从澹台越泽怀中拽出来护在自己身后,就像宣告主权一样,然后目光狠厉地揪住他的衣领警告他不要以为自己是谢靖亦的表哥就可以动手动脚,然后牵着谢靖亦的手走开,临走之前一定要留下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 澹台越泽很快感受到了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友好的目光,他先让谢靖亦起身,然后对着陆刃笑了笑,“陆将军别来无恙!” 陆刃压了压眼神中的不悦,淡漠道:“澹台公子舟车劳顿,辛苦了。” “不辛苦,比不得陆将军在战场上杀敌辛苦。”澹台越泽整理了一番衣袍,说这话时一直嘴角含着笑,这个笑在陆刃看来不是温和有礼的,而是宣战,透着挑衅。 果不其然,澹台越泽下一句话就应证了他的想法,“要是我这副身子争气些,也就能随着陆将军一齐在战场上杀敌了,这样我们青禾也不用这么辛苦。唉!” 陆刃:“澹台公子身子看着是不怎么好,不适合上战场。” 澹台越泽眉宇间郁结着伤心和落寞,这可让谢靖亦一下子慌了神,心疼劝道:“表哥,别这样说嘛,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这打仗是我喜欢的,要是咱俩换了,我就要天天面对那些无聊的书本了,你忍心吗?” 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陆刃一眼,眼神警告:会不会说话,不会就别说。 “就你会宽慰人。”澹台越泽安抚性地握了握谢靖亦的手,“别瞪陆将军了,他说的也没什么错。” 然后体会到澹台越泽深明大义胸襟开阔的谢靖亦推着他走了,路过陆刃身边时还不忘狠狠踩了他一脚。 陆刃敢怒不敢言,他算是看出来了,姓澹台的心都脏,惯会玩战术。 行啊,走着瞧。 然后陆刃带着一身怒气去和许祠进行交接了。 直到晚上,谢靖亦依依不舍的辞别了困乏的澹台越泽之后回到营帐,陆刃才抓住机会准备好好的跟谢靖亦谈谈。 谢靖亦一营帐就看见了黑着脸心情十分不好的陆刃正双眼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穿,谢靖亦让自己在陆刃可怕的眼神下保持淡定,“怎么了,有话跟我说吗?” 陆刃一眼就看出来谢靖亦在装,他冷哼一声,“有什么事儿?算账算吗?” 此言一出,谢靖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拔腿就准备撤离危险地带,却被早有准备的陆刃强行拖了回去。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了,那一章被锁了,出不来了,我直接把那章改到它的上一章和下一章去了,所以大家可以看了。 真的是对不住大家。 爱你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谢靖亦挣扎,却又因为害怕招来人而不敢大声叫喊,只能低声道:“陆刃,你放开我,我保证不跑了还不行吗?” “你觉得我相信你吗?”然后强行将她抱在怀中,“我觉得还是不放比较稳当,你轻功这么好,要是跑了,我去哪儿找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谢靖亦这段时间突然觉得不管陆刃随便说一句什么,公事也好调情也好,不管是板着脸还是表情丰富地说,她都莫名觉得陆刃好撩拨人啊,让人忍不住想要沦陷其中。 谢靖亦心中暗叫糟糕,但却又很享受其中,简直就是欲罢无能啊。 她诚挚一笑,企图让陆刃放松警惕,“陆刃,我都保证了,你还不相信我啊,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不值得!” 谢靖亦:“······” “陆刃,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既然撒娇没用,那就换个方法,撒泼吧! 陆刃会被谢靖亦虚张声势的威胁吓到吗?显然是不会的,于是陆刃大步流星地抱着谢靖亦回了营帐。 这个时候,谢靖亦有一段丰富的内心戏,她一方面在心里骂着陆刃固执独断不讲理,一边感叹陆刃充满男性力量的臂弯真是异常温暖,给了谢靖亦以前很少感受过的安全感。不过,这并不能掩盖陆刃今天的过错,她不会同意的。 陆刃直接将她桎梏在椅子上,挑眉道:“怎么对我不客气啊?可以开始了,我很期待。” 这句话······很有歧义,“你调戏我!你个流氓。”谢靖亦很快反应过来陆刃在占她便宜。 陆刃星眸微微眯起,显然是很愉悦。 谢靖亦一阵落败感,索性不再挣扎,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陆刃,你心情不好吗?” 他一口否决,傲娇道:“没有。” 没有?没有个鬼!你要是再想不起来就别管我对你不客气了。 谢靖亦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阵心虚,“我不就瞪了你一眼然后踩了你一脚嘛,你不会生气了吧?不至于吧。” 陆刃:不至于?只是? 陆刃的眼神越来越可怕,周身气压越来越沉闷,谢靖亦明确地感受到了她白天的行为已经足够惹恼他了,于是现在她只能抓耳挠腮的想怎么哄他,“陆刃,来宁小哥儿,陆将军,我错了还不行嘛。” 陆刃终于大发慈悲地看了谢靖亦一眼,言语带着淡淡的讽刺:“我怎么不知道你错了,那行,你来说说你究竟错哪儿了?” 适可而止啊! 这句话谢靖亦只敢在心里说,她换上谄媚的笑容,一脸讨好,“我不该瞪你,也不该踩你,不该下你面子。” 陆刃眉头一皱,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再想。” “那······你说我哪儿错了我哪儿就错了,可以吗?” 陆刃本来打算继续让谢靖亦自己思考的,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以谢靖亦这个脑子对感情的灵敏度,估计要想到几年之后去。 所以他给出了提示,“你表哥澹台越泽。想清楚了吗?” 表哥? 这句话让谢靖亦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的谢靖亦突然间增加了底气,姿态也不如先前那样拘谨,她起身围着陆刃转了几圈,左右摇摆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陆刃的表情,“陆刃,吃醋了呀?”说话就说话,谢靖亦还偏要去撞一下陆刃。 陆刃反应很快,直接躲过了谢靖亦的突然袭击,谢靖亦重心不稳,一个趔躇差点脸朝下摔在地上,“陆刃!” 谢靖亦气急败坏的声音总算是引起的陆刃的再次关注,“陆刃,别生气了嘛!那是我哥哥,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好了,不过我只喜欢你,你放心吧。” 陆刃不说话。 谢靖亦又抱着他的手晃了几下,撒了会儿娇。 陆刃被她磨得没办法了,才点点头,这就放过谢靖亦了?怎么可能。 “澹台越泽确实很关心你,他是个好哥哥。” 陆刃突然的夸赞让谢靖亦松开了自己抱着他手臂的手,她觉得有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可能是怕我欺负你,所以今天一见面就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还在你面前诋毁我的形象,警醒你不要被我骗了。” 谢靖亦愣住了,今天他们俩见面的时候气氛好像确实不对,隐隐有看不见的硝烟在弥漫,而自己好像也确实站在了澹台越泽那边,还对陆刃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死了!这是谢靖亦现在唯一的想法,她瞥了陆刃一眼,虽然脸色神色淡漠,但这气压也忒低了吧,但是谢靖亦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会儿的,“有······吗?” “有。比如······” 陆刃没说完的话被谢靖亦挡了回去,“我求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站在你这边,我保证。” 陆刃看了有些无措的谢靖亦一眼,那一眼中含的东西很复杂,有淡淡的爱意,也有很浓的其他东西,谢靖亦起初还没有看懂那是什么意思,直到开口道:“没事儿了,我和澹台越泽没什么恩怨,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和他走太近而已。我是不喜欢你和任何别的男人走太近,我会嫉妒的,知道了吗?” 是占有欲! 谢靖亦心中一阵悸动,她从来没想过陆刃会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还是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当即感动的拍下胸脯保证,“放心吧,没有下次了,以后只抱你。” 并且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 然后两人就着许祠前来任职以及淮城目前的境况又做了一番商讨,又对日后的军事计划进行了一些安排,然后就各自就休息去了。 谢靖亦第二天起来刚吃完饭准备去军营里面转悠一圈,走在路上突然一个黑影袭来,谢靖亦以为是刺客,反手对着来人腹部就是一击重击,那人弯腰捂着腹部嗷嗷大声。 “阿姐,是我啊!” 声音有点熟悉!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谢靖亦转头一看,来人正是谢溪。 “阿姐,你怎么力气这么大啊,疼死我了。” “谁让你老是喜欢从背后跟人打招呼,都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教训,谢靖亦抱胸抬眸上下打量了谢溪一番,然后又上前对他又是摸又是捏,期间还满意的点了点头或者是不满意的皱眉。 谢溪一脸懵,“阿姐,你干嘛呀,痒。快停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然后他就接受到了一个久违的爆栗,“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什么呢?做梦吧!我是在检查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认真练武。” “哦!那你检查的怎么样啊?” “还不错,没偷懒,看来我没在你身边监督你你也没懈怠。有长进!” 谢靖亦的夸奖让谢溪有些飘飘然了,他马上开口求夸奖:“阿姐,我给你讲,我这段时间可认真了,不分昼夜勤练武功,就是为了可以早点来找你,谢芹姐姐都夸我用功呢,还有辰叔,他都说我比你当初练武的时候要更加刻苦。” 语调轻快上扬,一听就知道他有多得意。 谢靖亦:贬低我有意思吗?还夸你,还比较? “既然辰叔都夸你了,那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咱俩切磋切磋。” “好呀!”刚答应谢溪就后悔了,谢靖亦似笑非笑的表情更让他肯定自己已经跳进了谢靖亦提前挖好的坑里,“要不,还是算了吧,阿姐你打仗也挺辛苦的,就不用再浪费精力来指导我了,我自己练就好了。” 谢靖亦一脸不赞同,打着为谢溪好的幌子准备让他好看,“那怎么行,我没在你身边就算了,如今你来了,我这个做阿姐的肯定要为你做点什么才行。” 谢溪想说,您什么都别做就是对我好了,求您放过我吧,我还只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啊。 他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谢靖亦,恳求道:“阿姐,我错了,你手下留情啊,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你不能让我出事啊。” “任务?什么任务?舅父交给你的?南秦出事了?” “是,也不全是。”谢溪很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底牌来转移谢靖亦的注意力。 谢靖亦皱眉:“很复杂?” 谢溪不再一脸嬉笑,转换成了十分正经严肃的表情,“嗯。就是······” “先别说。”谢靖亦抬手阻止了谢溪,她一把拽住谢溪的手臂往军帐里拉扯,“进去你再慢慢说。” 谢靖亦又逐一去叫了陆刃、澹台越泽和许祠等人,“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谢溪自怀中掏出一封封漆的信,递给陆刃,“这是皇上交代我交给你的,看了信你们自然就知道出什么事了。” 陆刃和谢靖亦几乎是一目十行,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澹台越泽看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也知道是出事了,关心道:“青禾,可还好?” 陆刃直接将信递给了他,“自己看。” 上面写了元端帝不甘失败,阻止剩余的往日暗部势力对元珩进行了一场暗杀,多亏元珩敏锐,及时发现了端倪,这才堪堪躲过一劫。但随后却发现秦州西郊刚刚筹备好的准备运往北梁和金罗战场的粮草悉数遭遇了火灾,颗粒不剩。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元端帝的丧心病狂之为,纷纷上折讨伐他时,底下却不少官员上报,说各地粮食量突然减少,不少贫苦百姓已经没得吃了。 元珩这才发现事情诡异,于是去了西华宫盘问元端帝,谁知听到这个粮草被烧的他也是大吃一惊,“朕虽然不甘心,可到底也还做过南秦几十载的君主,孰轻孰重朕还是分的清的,这种有损南秦利益的事情朕是不会做的。老七,治理国家没有那么容易,你不要把它想得太简单了。” 探查之下,元珩总算是搞清楚了谁是幕后主使,竟然是远在北梁的林之章。元端帝身边有他的细作,那细作关键时刻假传了元端帝的话,这才有了粮草失火一事。 这件事正是发生在南秦攻下淮城之后,是林之章的报复无疑。 几人看完之后气氛有些压抑,他们都明白现在南秦的现状是什么。刚刚经历内乱,朝局都还没有稳定,何谈整顿农业水利来提高粮食产量,单靠以前的粮食根本保证不了军需,南秦如今正处在一个困难的时期。 最后还是谢靖亦开口了,她记得谢溪说澹台锋还给她带了信,“阿四,这件事舅父怎么说?” 谢溪经她提醒急急忙忙掏出了另一封信,“阿姐,这是澹台山主交代我一定亲自交到你手上的。” 谢靖亦看完之后长舒一口气,表情很轻松,但语气并不是特别轻快,“不必担心,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澹台越泽蹙眉,“青禾,父亲怎么说?” 谢靖亦没有正面回答澹台越泽的问题,而是和陆刃四目相对,郑重道:“陆刃,明天我就启程前往陵州旧址,你守着淮城,等我回来。” 此言一出,屋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特别是澹台越泽,“青禾,你要去找陵州宝藏,你一个人去,你知道那里面的机关有多危险吗?不行,我不同意,我和你一起去。” “表哥,没事儿。你腿脚不便,去了我还要照顾你,你就好好待在淮城辅助陆刃吧,我去去就回。”谢靖亦看起来很轻松,仿佛自己只是出去游玩一样。 谢溪具体不知道陵州古城有多危险,但最近他也对此略有耳闻,于是他自告奋勇:“那阿姐,我陪你去吧。” 谢靖亦瞪了他一眼,斥道:“小孩子别添乱,好好在这儿建功立业,回去好让皇上给你封个将军做做。” 陆刃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底很黑,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不过了解陆刃的谢靖亦却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她笑着安慰道:“陆刃,不用担心,舅父给了我陵州古城的详细地图,并且我还会带上澹台山的最厉害的人,不会有事的,你就在淮城等我回来就行。” 陆刃只说:“我和你一起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话一出,谢靖亦原本就不自然的笑容凝固了,她强压下内心的怒气,态度有礼的对澹台越泽几人说:“表哥,许大人,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跟陆刃还有事要聊聊。” 所有人走了之后谢靖亦不再顾忌,语言也开始强硬,“陆刃,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别开玩笑了,我们俩都去了淮城怎么办?” 陆刃是不容置喙的声音,因为压抑了情绪所以显得很低沉,“不用你提醒,我很清楚,我说,我跟你一起去。至于淮城,有许祠坐镇,还有澹台越泽在这儿,不会有事。如果我们俩势必要留下一个,那你留下。” 陆刃的强势让谢靖亦怒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陵州之行的危险性,她怎么可能同意让陆刃代替她去,大声道:“陆刃!你是不是忘记当初我们上战场之前说过的话了,说好的相互信任呢,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会平安回来?而且刀光剑影的战场你都让我做了先锋,现在我也还平安活着。” 陆刃不甘示弱:“谢靖亦,你是不是也忘了你自己当初的保证了。你上战场冲锋在前我不反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不仅是因为你有能力,最重要的是我在你身边,你要是受伤了或者被困住了我还可以立马去救你。但是这次你一个人去陵州,你我相隔这么远我怎么能放心。而且你别把我当傻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陵州古城其实就是个鬼城,里面机关毒气之类的玩意儿数不胜数,想要活下来并非易事。你让我放心,我怎么放心?” 谢靖亦话语梗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是真的不知道陆刃是因为这个才妥协让自己做先锋的。 不过陵州古城的危险让谢靖亦止住了那份动容,态度坚决道:“不行,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那你相信我吗?” 谢靖亦不假思索:“当然!” 陆刃双眸深情看着谢靖亦,认真道:“如果你相信我,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我会保护好你,也会照顾好自己。” 这一句话平息了谢靖亦的激动,一时间她有些身心俱疲,于是她扶着椅把手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陆刃,你既然知道陵州古城那么危险,何必趟着这趟浑水呢,答应我,留在淮城吧,别到时候咱俩都折在里面了。要是都死了,那南秦怎么办?我们俩当初许下的誓言谁去实现?” “谢靖亦!”陆刃再次情绪外露,语调低沉十分不悦道:“我不准你说这些话,你要相信我们两个都会平安无事的。而且我们还有诺言没实现呢,还记得吗?我们说好了要等天下平定之后走遍四海,要一起游历江湖远离世间纷扰的。所以,我们都要活下来也会活下来。” 谢靖亦很动容,这是陆刃第一次在她面前坦白这个承诺,原本只是心照不宣,到现在当着面说出来了,谢靖亦倒是对此充满了无限期待,“嗯,我们都会平安的。那你还要坚持去吗?” 陆刃颔首,“我一定要跟着你去,我要时刻监视着你这个小骗子,我怕你背着我受伤。同意吗?” 谢靖亦没有回答,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思考着,气氛压抑的很。 良久,她起身抱住了陆刃,将自己缩在陆刃宽厚的胸膛里,悠悠开口:“陆刃,我同意了,我们一起去吧!我喜欢你保护着我,我也想保护你。就算是死,那死也是死在一起,不会孤单,至于南秦,管他狗屁的江山社稷,管他是辉煌是倾覆都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陆刃亲了亲谢靖亦的发顶,满意地应声:“嗯,好,一起去,再一起回来。” “来,我先给你看看陵州古城的设计图纸。”说罢,谢靖亦展开了澹台锋给她的图纸。 “残缺的?”陆刃一眼就瞧出了谢靖亦手中的这份图纸不是完整的,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谢靖亦先前的话语,他就知道谢靖亦不靠谱,当即指着那图纸质问道:“就这样你就能对陵州古城了如指掌,全身而退?你当我傻呢?” 谢靖亦立马摇头,她怎么可能回承认自己先前是在敷衍他,“急什么呢,别看这个图纸小,里面蕴藏的信息可多了。” 陆刃玩味地看着她:“那你给我说说就这样几条线你能看出个什么来?” 谢靖亦:“······” “我错了,陆刃,我真的错了。我当初不是跟你说过嘛,其实过了这么多年陵州古城的地图早就残缺了,要不然我们澹台山何必等在现在才去找那份宝藏。” 陆刃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就这么差点又被谢靖亦骗了,要是真让谢靖亦一个人去了,是死是活还真说不定。 看着陆刃不对劲的表情,谢靖亦立马上前替他顺气,“陆刃,你别生气,虽然地图残缺了,但有总比没有好嘛。你放心,我还有后招呢。” 说完,谢靖亦大步流星的提着鞭挞去了案桌前,拿着毛笔就着研好的墨水就开始往鞭挞上涂,然后就在铺好的宣纸上滚了一圈。谢靖亦的鞭挞分为三段,她就这样滚了三次,然后一张比较粗糙但是已经具备形态的地图就出现在了宣纸上。 感受到陆刃灼热的目光,谢靖亦开口解释,“别看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鞭挞是舅父送给我的。舅父说地图放在藏书阁终归是不稳当的,还不如雕刻在武器上,更易于保存,而且只要做的隐晦点,基本上没人知道。” 陆刃有些佩服做出鞭挞的那位匠人,能将那么精细的地图一丝不差的刻在一根细长的棍子上,其毅力和技艺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澹台山主睿智。” 谢靖亦轻轻笑了一声:“确实是厉害,鞭挞我用了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着上面的花纹原来这么有讲究。我可能是头一个拿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么多年却还毫不知情的人。” 最后,陆刃和谢靖亦还是一起去了,他们各自带了陆家和澹台山的精锐,避开北梁的探子悄无声息的就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陵州古城当初有多么繁华如今就有多么萧瑟,往日里高大巍峨直耸天际的城墙如今在风中摇摇欲坠,残破的墙体好似随时要倒塌一样,昔日被称作最为难破的大门现在只剩下一扇门孤零零地守卫着这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城。 刚入城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厚的破败感,空气能见度比较低,其中混杂着植物和动物的尸体腐败味。 一脚踩上去就是枯枝断裂的声音,以及粗大沙砾磨着鞋底的声音。 陆刃一看见这环境就忍不住皱眉,心里愈发觉得自己要跟着来是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对于陵州古城的危险程度也向上提了一个度,“陵州地处位置气候并不干燥,怎么遍地都是沙子?” 谢靖亦一边小心行走注意脚下一边向他们解释:“陵州地处九州大陆中部,依山傍水,往日确实是个水土丰沃的好地方,但自那一日陵州城下陷之后就变成了这副鬼城模样。我同舅父猜测过,兴许是当初陵州城下装了什么机关,城体下陷时将地下的泥沙翻了上来,具体如何,恐怕要等到下了古城之后才知道。” 陆刃颔首,嘴上叮嘱道:“脚下小心。” “百里巽到了吗?”谢靖亦转头问随她一道前来的谢芹。 “回少主,还未到达,不过昨日传信说路程不远了,估计明日黄昏便可到达。” 谢靖亦:“嗯。那今天我们先勘察地形,找到入口,等他们明天一到我们立马行动。” 谢芹下去传达命令去了,又只剩下谢靖亦和陆刃走在前面,恰好谢靖亦一脚踩在坑了,陆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怪道:“都说了要小心些。” 谢靖亦只觉得心里一股甜味,“知道咯。” “百里巽来陵州的消息有几个人知道?”陆刃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除了我们就只有舅父和皇上知道。”谢靖亦十分自然的牵上了陆刃的手,“陵州古城机关太过复杂精密,虽然我们已经有了地图,但是地图总归是死物,不比活人靠谱,我们要是有了百里巽这个助力,会容易很多。” 陆刃充满力量的大手回握她:“百里巽在这个方面的造诣确实值得我们冒险把他找来,我所担心的是北梁的探子会因此发现我们不在淮城了,对淮城出军;抑或是林之章会来阻挠我们。” “那我们只能祈祷一切顺利了。放心吧,表哥和许祠也不是省油的灯,若只是林之章,他们二人绰绰有余。” 陆刃眼底颜色很深,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希望是吧!” 第二日百里巽如期也抵达了陵州,甫一见面,谢靖亦就笑面狐狸一样迎了上去,抱拳道:“秉文兄,多日不见,可好?” 百里巽倒是一如既往的气质端方,温润谦逊,只不过脸色不太好,苍白的很,身形也瘦弱不少,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一样,看样子在牢中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他苦涩一笑,直言道:“谢少主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何必再多此一举问我,徒添我烦恼。” 谢靖亦被他下了面子也不生气,她时刻记得现在还有求于百里巽,“秉文兄辛苦了,都是那些兄弟不懂事,等这件事过后我一定好好给秉文兄赔罪。” 陆刃慢慢腾腾的也来了,刚好听见这段对话,心想谢靖亦什么时候学会了谦和这一套,换做平常,谁这么顶她,她不把人明嘲暗讽到说不出话来都不会罢休。 他挑眉看了一眼谢靖亦,眼神询问她原因,谢靖亦侧身避过百里巽的目光,在陆刃的目光注视下狠狠地瞪了百里巽的一眼。 陆刃一时失笑,没忍住心中的悸动就要去摸摸谢靖亦的头顶,却生生被百里巽的一句问好而打住了。 “百里巽见过陆世子,陆世子安好!” 陆刃淡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商量一下计划吧。” 谢靖亦十分有礼对百里巽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秉文兄。相必来的路上你也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 “略知一二。” “那就请秉文兄多多指教了。”谢靖亦随后抛出了她准备给百里巽的好处,“只要成功,秉文兄便不用再随我们回南秦做囚犯了,天下之大,不管是北梁还是金罗,抑或是东瀛都随便你去,也就是说你只要一次协助就能换来你的自由。如何,秉文兄。” 百里巽眼睛眯起好像正在思索谢靖亦所说是否真的对他有利。 片刻后答道:“确实是诱惑力十足。但是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怕死,也早就没打算活着所以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秉文兄,话别说这么大。我谢靖亦也还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其中更是囊括无数刀口舔血的绿林之人,他们有的富甲一方,有些是权势滔天,也有的苟活残喘,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怕死。人在世上,虽说避不开生老病死,但也就是因为避不过才害怕。” 百里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哪儿,手指摩擦着粗糙的衣袖,“谢少主的话虽然有理。但你知道我们文人心气儿都高,你说你放过我,天下之大任我飘,你觉得我会甘心后半辈子碌碌无为苟活于世吗?死在南秦,好歹我也还能算是个枭雄,北梁也会记着有我这样一号人曾经为其千秋大业努力过,但是你们放了我,北梁知道了,我可就是左右不是人了。北梁人会把我当叛徒,南秦人只会更加厌恶我。谢少主,你这不是帮我,是害我啊。” 谢靖亦笑着继续:“秉文兄此言差矣,我怎么是害你呢。就以你和林之章的关系,他会让你背上这么一个叛徒的名声吗?不会的。他会把你接回去,你依旧是他的得力助手,你们可以一起搅动朝堂风云,坐拥权势与财富。当然,这些身外之物秉文兄可能看不上,但是你舍得就这么离开林之章吗?” 百里巽原本波澜不惊的面色有了裂纹。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谢靖亦趁热打铁:“犹记得上次我和林之章交手时,我向他提起你,就只说了几句你在南秦过的怎么怎么不好。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黑的,可精彩了,当时我就觉得心里那股气出了。” 她说完还用手肘碰了碰陆刃,朝他挤眉弄眼让他赶快附和一下自己,生怕自己的话没有信服力。 陆刃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碍于谢靖亦那先是期待再是威胁的眼神,他妥协了。 只好梗住脖子说了句:“百里大人确实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毕竟还是有人等着你回去的。” 百里巽闻言竟是苦笑了一声,双眸蕴满忧伤,“谢少主和陆世子不必骗我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看到百里巽这副悲伤的模样,谢靖亦竟然有一种自己在欺骗无辜者的愧疚感,不过她是不会心软的,眼看都要成功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秉文兄,这个我就要批评你了。”谢靖亦哥俩好的拍了拍百里巽的肩膀,“人呐,都是会变。以前不说出来不代表就是不喜欢,一般人都是会等到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况且还是林大人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呢。依他那日的表现,现在肯定是在后悔当初他一时鬼迷心窍放你去了南秦,生生把你给推入了危险的火坑里。” 陆刃妇唱夫随,竟然不需要谢靖亦的提醒就知道接话了,“百里大人何必自欺欺人,我们要是没有打听清楚状况断然是不会轻易提出这种条件的,还是希望百里大人能够三思而后行,做一个正确的决定。” 百里巽手心已经掐出红痕了,眉眼低垂着,抿着嘴在思考。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中有两簇火焰在燃烧碰撞,“谢少主,我想撇开所有南秦北梁的利益,就单单以我个人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还请你可以认真回答我。” “请说!青禾定不虚言不妄言。” 百里巽咬咬牙,终于问出了他心中的顾虑,“我为了回到他身边而选择替你们办事,这是对他的背叛吗?” 谢靖亦愣了一愣,她没想到到了最后百里巽心中想的竟然还是林之章的利益,谢靖亦很想点醒卑微到尘埃里的百里巽,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做,有什么资格去随意干预。 她抬眸仔细观察百里巽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失望一些愤恨或者是一些不甘,但是都没有,只有等待的焦虑以及对谢靖亦回答的期待。 他们心里都清楚,找到陵州宝藏将会壮大南秦的实力,帮助南秦渡过这次危机,更是会打乱林之章的全盘布局。而这些对于北梁对于林之章来说都已经是背叛了,但谢靖亦这时候却不忍心说出来。 百里巽等的有些焦虑,但他却极力伪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满不在乎,“谢少主但说无妨,百里巽都可以接受。” 谢靖亦闻言更是说不出来了,她感觉到嘴的话哽在了喉咙处,卡的难受,有些想哭。 她放在腹上的手动了,开始找寻陆刃负在腰后的手,她想感受一下陆刃现在是不是真实的在她身边。 陆刃时刻注意着谢靖亦,这时自然是发现了谢靖亦的情绪变化,于是他便用力的握住了谢靖亦修长的手,将其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以此来给她安全感和力量。 谢靖亦强忍住鼻子发酸的不适感,丹唇轻启道:“秉文兄,我并不想骗你。你的行为在大多数人看来确实是在背叛林之章,但是在我看来,却不是,我认为你用此去交换你的自由、你的爱情都是无可厚非的,你没有使用任何北梁的人和物,你做这些凭的都是你自己的脑子,所以你没错。并且你的行为在我这儿也不是背叛,而是勇敢,是追求,是正确的。” 陆刃的手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不断给了谢靖亦说下去的底气,“所以,我在这里,也只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向你给出建议,那就是不要害怕世俗,不要畏缩人言,勇敢的去冒一次险,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百里巽此时再也不复平常淡然冷静,他满眼闪烁着泪光,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要畏惧外界,第一次有人劝告他勇敢去面对,说不感动不心动那都是假的。 陆刃心中也有所触动,以前的他对这些都是嗤之以鼻的,甚至还有些厌恶,如今看了百里巽倒说对了他们有了新的认识,他自问换做是他,他做不到百里巽这个地步。 所以,自己佩服他。 “百里大人,我陆刃不管是站在南秦的角度还是个人的角度,我都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 “我答应了。” 百里巽突然的一句话倒是让他们二人有些惊讶。 陆刃很快反应过来:“合作愉快!” 谢靖亦听到百里巽答应了,心中郁结的情绪总算是散了,招呼着众人聚在一起开始给他们讲解地图。 有了百里巽的帮助,谢靖亦他们破解地图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很快找到了入口。 那入口没什么特色,就是几块巨石垒在一起,垒成的形状就像是民间供奉土地公的庙,谢靖亦他们当时勘察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个庙宇,心想着出门在外不要随便惊扰神灵便没有去细看,没想到啊,竟然差点就与之失之交臂了。 那巨石垒成的空间很小,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字符图案,摸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凸起凹陷,还真是看不出有什么机关。 “秉文兄,你确定是这儿?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百里巽十分有耐心,温和有礼的点头道:“谢少主,就是这儿,没错了。” “何以见得?” 百里巽笑而不语,谢靖亦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准备再问一次时,陆刃开口了。 “民间认为有土斯有财,他们将土地公看作是财神和福神,而土地公又是一方土地的守护者。设计此的人不仅是想让土地公守护这陵州城的一方财富,也是想借此移开我们的视线,毕竟很少有人会选择去亵渎神灵。” 谢靖亦恍然大悟,不禁感叹那人心思深沉,“你为什么知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陆刃:我为什么知道?当然是博览群书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多看些书自然就知道了。” 旁边传来一阵小声哄笑,谢靖亦顿感丢了面子,先是狠狠地甩了一个眼刀子那些嘲笑她的属下。她这一动作却不小心被陆刃看见了,陆刃没去憋笑,大大方方地当着谢靖亦的面笑了出来,这一下谢靖亦再也不能蹦跶了,只能红着脸羞愤的转过了头。 心中打定主意短时间内不会再搭理陆刃,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二人想法倒是十分契合,这边谢靖亦一不高兴,那边陆刃马上就来哄她了。 陆刃这时候完全没有在战场上的冷酷不解风情,也没有在朝堂上的一本正经端正不乱,相反,他有着平常绝对见不到的温柔和耐心,他语调低沉却有着陈年佳酿的醇香,声线如缓缓拨动的琴弦一样让人沉醉,仿佛随意一句话就可以汇成一首传世名曲。 配上内敛却极其感染人的暖心笑容,如星辰耀眼的眸子全是你一个人的身影,那眼神含满眷念,蕴满深情,充满了爱意,看的谢靖亦差点就在陆刃还没道歉的时候就准备原谅他了。 不,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呢,少说怎么也要让他吃吃苦头。 “生气了?” “哼!”谢靖亦扭头不去看陆刃那双诚挚的眼睛,她怕自己等会忍不住太快妥协。 陆刃去扳正她的身体,嘴上哄道:“别生气了,是我说错了,是我欺负你。” 谢靖亦十分傲娇:“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说完还给了陆刃一个她自认为很狠厉的眼神,威胁陆刃好好说话。 “错在不该说你书读的少,应该在外人面前给你留点面子,对吗?” 谢靖亦气的双颊鼓起,眼睛瞪得老大,她狠狠地对着陆刃的脚来了一下,“陆刃,你故意的吧。” 陆刃爽朗笑出声,多日来的忧心一扫而光。 不等陆刃说话,只听百里巽咳嗽了几声,二人双双看向百里巽,他们以为百里巽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要告诉他们,谁知百里巽只是低声说了句:“二位就算再情深也要顾及一下场合,如今这个情况确实不怎么合适。” “有劳百里大人提醒。”陆刃情绪收放自如,这会儿马上又端起冷漠的架子了,转换之快让目睹了刚才那个闹剧的诸位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百里巽走至那巨石旁边,开始指挥人:“劳烦各位兄弟把这些石头移开。” 那巨石移开之后只剩下一个光滑的石壁了,石壁背后则是连绵不断看不见边际的山丘。 只见百里巽默默地走上前,在那石壁之前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在石壁前走了两圈。 等待让谢靖亦开始在站立处来回踱步,不禁心里腹诽陵州天气的古怪,明明日头不盛,但脚下的沙子却被晒的滚烫,那温度直接透过鞋底传到脚心,燥的慌。 “秉文兄,看出什么了吗?这墙上有什么机关啊?” 百里巽上前走了两步停住:“没什么机关?” “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在这儿的时间和精力都是白白浪费了?不,谢靖亦不服气。 “放心,我们没有白费功夫。”百里巽一眼就看穿了谢靖亦心中所想,“我的意思是入口不在墙上,而是在脚下。” 谢靖亦秉着不耻下问的良好品质,再一次向百里巽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民间为土地公定的生辰为二月初二,这一日太阳还在南方,而这个土地庙在这一天从日出到日后被太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恰巧是从我站的这儿到你的脚下。你应该可以感受到你脚下的沙子温度很高,那是因为我们站的地方正下方是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机关,转轴高速运转时铁块之间摩擦生热,热量便由铁传送到沙子上,这才使得沙子温度极高。” 谢靖亦闻言便用鞋底磨了磨脚下的沙子,果然,越往下温度越高。 于是谢靖亦大手一挥下令道:“挖!” 手下那群被称作精英的人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挖,最后他们也没有辜负精锐的称号,很快便挖到了百里巽口中的铁壁。 那块铁壁由四块大小一样的铁块组合而成,谢靖亦蹲下去研究一番,发现它们是严丝合缝,竟然找不出任何一处可以让他们撬开。 她抬肘撞了撞陆刃,“看的出来什么吗?” 陆刃蹙着眉摇了摇头,“没有。” 谢靖亦瞬间就感到心理平衡了,她鄙视的看了陆刃一眼,嫌弃道:“都说了让你多看点有用的书,不听吧,这下什么都不知道吧。” 陆刃:“??” 这一招打的他措手不及,“那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本来书就读的少,哪像你,读了那么多书还是不知道,一看就知道平常看的书不是什么正经书。”不堪正经书还能看什么呢,自然是奇志轶闻咯。 然后情景逆转了,陆刃遭到了手下人的嘲笑。 陆刃满头黑线,却也不能开口责怪谢靖亦,只能冷着脸问了一句:“气消了吧?” 谢靖亦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在他俩打情骂俏的期间,百里巽已经发现了机关所在,“将这些石头全部搬到这上面来。” 谢靖亦对于这个做法很是好奇:“这是为何?” “这个铁壁十分光滑,四块紧紧焊死,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开启之物。而且你看这边比那边明显要低一些。”百里巽用脚点了点自己脚下,又指了指谢靖亦脚边,“我猜测这应该是个重力机关,而开启这个铁门的正是那几块大石头,多一点不能开,少一点也不能开。而这边的倾斜肯定是这地上遭遇了一些偶然,只不过是一瞬间,所以这才让它下陷了一些。” 众人又利落的将那几块巨石移到了铁壁上,谁知这放上去了还是没有反应。 谢靖亦正准备问百里巽是不是猜测错了的时候,陆刃蹲下了,他抓起旁边的沙子就开始让铁壁上面扔。 “陆刃,干什么呢?秉文兄不是说了嘛,多一点都不行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里巽倒是不惊讶,解释道:“陆世子果然厉害!,一眼便能瞧出问题所在,这里的巨石怎么说也有百年历史了,期间经历了无数风雨,肯定是有磨损的,这会儿放上去重量肯定不是当初那样了,所以还得麻烦各位兄弟再往里面填些沙。” 谢靖亦再一次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和他们的差距,那可不是一点半点啊,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与此同时她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定要勤奋读书,不求超过陆刃,但求追赶上他的脚步。 她可是谢靖亦耶,堂堂江湖霸主澹台山的少主,皇上亲封的青禾郡主,怎么能在学识这方面落后于人呢。 要打开铁壁必须要使承载在其上的重量达到一个特定的值,但陆刃他们并不能准备的估算出需要的沙子数量,因此他们填沙的速度并不快,反而有些慢。 谢靖亦没有动手,而是一直站在陆刃身后看着他的动作,十分享受现在的闲适时光。 良久之后,铁壁处传来了轰隆声,还有铁质物品撞击传来的脆想,他们站立的地方也开始有初而细微后则剧烈的颤动,谢靖亦一是不注意身子晃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陆刃稳住了身形,二人便顺理成章的相互搀扶着站立了。 百里巽心里清楚这是机关即将开启的先兆,大声道:“诸位不用惊慌,这是机关启动的正常现象,入口应该马上就会出现,请大家准备好。” 众人都是素质极高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一听这是正常现象皆是立马放松了紧张,纷纷整理随身物品以待行动。 门开启了,四块铁壁轰然分开向四周垂落,上面的巨石和沙子则是没有任何阻碍地直接掉入了随之出现的洞中。 谢靖亦和陆刃相交的手还没有分开,因此他们俩相携上前往下面望了一眼,挺黑的,接着日光勉强可以分辨出这洞不深,谢靖亦给了谢芹一个眼神,谢芹拿出身上的绳索绑在了邻近的一块石头上前,余下的绳子则是扔进了入口中。 谢芹身姿矫健不输男子,甚至比之更加轻盈,她脚蹬在墙上向下滑落,越往下越觉着这个洞口狭窄,于是她在落地之后便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一看,发现这个入口竟然是有着阶梯的,只不过这个阶梯只有下半部分,且只有四级,上半部分不知道是没修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没有的。 谢芹又举着火折子接着其不亮的光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个入口,没什么特别的,就单纯的一个石室,周围有四条甬道。 谢靖亦喊:“阿芹,下面如何?” “无事,下来吧。” 谢靖亦闻言便准备下去,却被陆刃拦住了,“我先。” “行,陆将军先请。”谢靖亦自然懂陆刃的意思,既然他要关心自己,拿自己也不推拒了,爽快的让他先行。 一群人动作极快的下了入口,这一下去,谢靖亦就懵了,四条路,又玩这招,怎么哪儿都喜欢搞这种一条活路四条死路呢。 于是谢靖亦只能将目光投向百里巽了,“秉文兄,这应该是你擅长的东西,所以请吧。” 百里巽一双明眸打量着这四条甬道,他们大小高低都是不一样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点了,一时还真是让人难以猜测出设计者的想法。 只见百里巽直接忽视了谢靖亦殷切的目光,转而看向陆刃:“陆世子,你有何想法?” 谢靖亦:“······”又开始了吗?又要开始显摆了吗? 行,你们读的书多,你们厉害,本姑娘今天就先让着你们。 陆刃锐利眸子扫过全场,仿佛要把石室里的各个角落都要看清楚,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四级阶梯上。“答案在那儿。”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地方正是他们进来的洞口下方,摆着石头做成的四级阶梯,阶梯由下至上慢慢变窄,高度却越来越高。 百里巽一看见这个立马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不由得夸赞道:“陆世子敏锐,百里巽佩服。” 陆刃并不习惯于应付这种事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既不激动也不自傲。 谢靖亦也不傻,对这个方面也算是略知皮毛,如今经他们这么一点拨,很快也懂了其中玄妙。 当即大手一挥带着人要走,“走这条最窄却最高的甬道。” 为何?阶梯越在上越接近光明,也就里真相越近,仔细观察其实可以发现阶梯的长宽高和其相对应的甬道的宽度和高度都是一样的。 谢靖亦还不忘对着陆刃眨巴了幽深有神的眼睛,好像是在求夸奖又好像是在炫耀。 让人心动不已呢! 真想藏起来啊! 陆刃逼着自己压下心中这个不好的想法。 那甬道初入时是极窄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走着走着却是愈来愈宽敞,足够几人一起通过,这时陆刃自然就和谢靖亦并排而走了。 他们本以为走到尽头了会有什么不同的东西,谁知道依旧是一个石室,只不过这个石室是刚才那个的两倍大,而且其正中间摆着两尊面对面的狮子像,毫无疑问,进入下一个地方的钥匙就在这两尊狮子像之中。 谢靖亦现在都不去操心如何破解谜题了,她就直接在旁边等着就行了,不管是陆刃还是百里巽他们俩都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解决,不要她瞎操心。 果不其然,百里巽一个人就有解决了这个阻碍,让他们顺利的进入了下一个石室。 而后,他们前前后后一共经历了八个石室,而且设置的机关各不一样,谢靖亦因此也对陵州城的机关是集天下大半能工巧匠修筑的这个说法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她估计陵州古城的其实只是那些匠人争决高下的擂台,每个人在这儿肯定都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拿了出来好为自己所属的派别争口气。 有着百里巽的帮衬,谢靖亦他们这边进行的比预想中要顺利很多,虽然磨难也不少,但大多都胜在有惊无险,大家都只是受了些轻伤,不值一提。 但是淮城那边情况确与这边截然相反,糟糕的很。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话说自那日谢靖亦和陆刃破了淮城林之章败走之后,北梁局势也因此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重伤的方越暂时不能管理军队,只得灰头土脸的回了梁州养伤,而原本坐守后方的成武帝夏侯扬却率着一支精锐骑兵直接来了战场,接替了不谙军事的林之章的位置。 众人都以为百战百胜的夏侯扬会狠狠惩治丢了城池的林之章,但他们却久久没有等到处罚林之章的圣旨下来,因为这件事的主角早已经离了豫州,单方面的惩罚也无甚意义。 世人不知林之章行踪如何,但夏侯扬却是知道他去了何地。 陵州! 夏侯扬对于林之章和百里巽的故事也是有所耳闻,但性子粗放的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二人。 说他们有悖世俗乃是男子之耻又显得不近人情,以偏概全;但说他们情深义重实乃性情中人又确实太过夸张,索性不评价为好。 夏侯扬已过而立之年,却仍然是孑然一身,实在不懂这些爱恨离怨,便任他们去吧! 他先在应该做的,必须做的就是拿回属于北梁的城池,给南秦一些教训。 而后,夏侯扬不愧他战神之名,一举夺回淮城,将南秦驱赶回了难城,这一役,南秦损失惨重,北梁略微好一些。 “少主,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宫殿,是不是我们走错了?”谢芹压低声音问道,同时还用审视的目光瞟了一眼百里巽,那意思就是在怀疑百里巽瞎带路。 谢靖亦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谢芹,示意她别乱说话,她为了不引起百里巽的误会,也压低声音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我很早就说过了,谢芹,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况且依他对机关构造的了解,想要杀我们,不是易如反掌,何必费尽心思把我们困在这里。” 谢芹连忙低头认错,谢靖亦回首时恰巧和百里巽的目光对上了,场面别提有多尴尬。 他依旧是温煦有礼,既不失礼也不逾矩,站在哪儿便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反观谢靖亦,脸上表情十分不自然,只能尴尬的笑笑,思想挣扎一番终于开口,“秉文兄千万别见怪,是我们急躁了。” 百里巽摇头道:“无事,已经到了。” “到了?就这儿?” 谢靖亦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但这个地方比之之前那些石室要更加凄凉,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比之前那些都要气派。 百里巽没有主动来为她们解惑,他而是对着陆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世子,这个东西你要比我更加擅长,您请。” 陆刃颔首:“却之不恭。” 只不过你别想听陆刃主动给你讲这个设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设计,怎样破解,他只会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去破解机关,然后在你的连环追问下吐出几个字。 追问之下,谢靖亦懂了,那个看样子简单的石室其实之中大有玄妙在。 比如谢靖亦没注意到它的顶是圆的,地面是方形的,整体构造正是阴阳学说的精髓和核心,即天圆地方。 这个石室的穹顶和地面便构成了天地运行图,穹顶环绕的卦象,代表天的运转规律,而地面方形排列的卦象,则代表地的运转规律。 当然,怎么破解的谢靖亦就不得而知了,一是因为原因有些复杂,陆刃懒得说,二就是谢靖亦却是不太懂这些玄学。 管他呢,破解了机关就行,心大的谢靖亦如是想,坦坦荡荡的跟着陆刃就往宫殿里走。 进去之后,谢靖亦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顿时感觉到传言不可信,陵州城的财富那是只能堆满一个屋子啊,简直就是可以填满几个湖泊了,完全可以用数不胜数来形容,就拿他们刚进的一间屋子说,简直就是一座用金银宝石镶嵌的屋子。 有了这些东西,何愁打仗缺粮缺军饷啊,跟北梁耗他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谢靖亦内心都要乐开花了。 只不过她碍于有下属在,没有过分表现出她的喜悦,只是上扬的眉眼和嘴角透露了她的愉悦。 她看了一眼陆刃,他同样也是为陵州古城的财富累积量而惊讶,数不清的稀世珍宝,无法计量的铜钱金银,这一切让无论在任何场面都淡定自如的陆刃都有些晃神。 谢靖亦笑着道:“傻眼了吧!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多,没想到我祖上这么有钱啊,怪不得人人都想找到陵州古城。” 陆刃看着谢靖亦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逗惹她几句,“这么多财富,可见你祖上有几位先人还真不是什么贤君,偷偷敛了这么多百姓的血汗钱,活该被人无情推翻。” “你……”谢靖亦手指着陆刃表情不悦,准备辩驳几句,可转念一想事情都过去了,也没必要为死了的人争执,便放下了手指,换上开心的神色道:“算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便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争论。” 这一下可让直接让陆刃少了许多趣味,直接就看不见谢靖亦生气瘪嘴时的可爱神情了。 虽说陆刃失望,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半分,若是让谢靖亦知道自己内心想法是这样,她肯定要闹脾气,到时候可又是一阵鸡飞狗掉,麻烦。 “那我就多谢谢将军的宽宏大量了。” “不谢。”谢靖亦直接伸手过来牵住了陆刃的手,“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整群人中最淡定的要属百里巽了,他对钱财不在意,对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财富更是无感。 因此他作为最理智的那个人,也必须承担起提醒大家的责任,“大家都小心一些,不要随意触碰这里面的任何东西,以免触动机关。陵州古城的危险程度绝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所以大家务必小心谨慎。” 众人当时就被浇了一盆冷水,面对这么多诱人的宝贝竟然只能看不能摸,不是折磨是什么。 谢靖亦观察他们的神情都是失望和沮丧,就怕他们不把百里巽的劝告放在心上,高声斥道:“都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照着做。” 一众人当即不敢吱声了,只得小心翼翼地行事。 第一百二十章 忽的,房间内突然开始剧烈晃动,房顶好像要掉下来一样,而脚下的石板仿佛承受不了任何重力一样开始松动。 众人脸色一变,身形皆是七倒八歪的。 陆刃厉声道:“都别乱动,冷静,一会儿就过去了。” 谢靖亦脸色已经黑的随时要爆发了,她大吼道:“谁乱动东西了,听不懂话吗?都说了让你们别随便乱动,手贱啊。” 没有人回应她,谢靖亦伸手牵住陆刃,继续道:“谁动的最好主动站出来,等到我自己找到了,就不是简单的处罚了,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军令不可违。” 还是没有人理她,谢靖亦气的额头青筋直泛。 陆刃将谢靖亦拉近自己身旁,“别喊了,我们这没人乱动东西,是外边出事了。” “外边?” 陆刃颔首,“估计是我们尾巴没处理干净,想要分一杯羹的人跟来了。” 谢靖亦冷笑道:“呵!做梦吧,他有这个心也要看看他有不有这个命,最好别让我遇见他,遇见了我绝对要他好看。” 震动过去的很快,就在众人都松一口气的时候,嘭的一声,他们进来的石门落下了,众人大惊,一股脑涌上前准备去抢救,但那看似薄弱的石门竟然像是千斤重一般,任凭他们怎么撬都没有撼动其一丝一毫。 陆刃双眸冷似寒冰,眼神凌厉环顾四周,下令道:“不必白费功夫了,还有别的出路。” 说完便率先走向了与进来那堵石门正想对的地方,那里摆放着三口方正大紫檀木箱,每口都是镶玉鎏金,嵌螺钿,八宝,剔犀剔红这样的装配。 放在这一堆璀璨夺目的金银珠宝却是不怎么引人注目。 只见陆刃径直走向那三口木箱旁,拔出藏锋沿着箱盖与箱身的缝隙走了一圈,随后一剑利落砍断上面的锁,最后用藏锋挑开箱盖。 箱盖有些份量,所以陆刃用的力气就重了些,箱盖撞在墙上发出重重一声巨响,在石室内盘桓着久久不散。 就在这个回响声中猛地只见无数快如闪电的利矢自那木箱里面唰唰射出,剪头上闪着寒光,目标是站在其前面的陆刃。 谢靖亦当时只觉得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头皮仿佛要炸开一样,“陆刃,小心!” 陆刃心中对此场景早有预备,在看见箭矢幻影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闪躲,他身姿如风快如羽毛轻盈,轻易就躲过了暗器袭击。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陆刃身上,为陆刃的险中逃生松一口气的时候,事端又起。 谢靖亦这一刻终于知道了陵州古城的可怕才刚刚显现,他们一路走来遇见的东西都只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危险盛宴才刚刚开始。 第一口箱子的箭矢刚刚放完,下面的两口箱子紧接着也发生了变化,二者衔接的毫无缝隙。 下面两口箱子正面侧面都开了数个小洞,谢靖亦眼尖的瞧见了这一变化。 “小心暗器!”这一句话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做出十足的准备,那些如梨花细雨一样的细针就嗦嗦的往他们的方向袭来。 谢靖亦他们这一群人都会武功,都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其中唯一需要被照顾的人就是百里巽,她挣扎了一番,觉得自己去照顾他好像有些不太方便。 她怕陆刃吃醋。 于是她在兵荒马乱之中吩咐道:“谢芹,护好秉文兄。”然后她便挺身而出护在了谢芹前面,为他们抵挡了众多暗器。 这一次的暗器好像是没有穷尽一般,持续良久都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让一干人等不由的开始吃力。 百里巽在慌乱之中目光仍然在房间中穿梭,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木箱的盖儿上。箱盖中间又一个圆形凸起,上面缠了一根透明肉眼难以看见的丝线,那丝线韧性极好,绷得很紧很直却不见有任何断裂的痕迹。 应该是开启箱盖之后就会牵扯到这根丝线,而这根丝线的另一头肯定是连着机关的开关的。 然后谢靖亦就听见百里巽依旧不慌不忙的道:“谢少主,还请你将箱盖盖上。” “盖上就行了?” 百里巽:“机关应该在盖子上,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如果不在,那我们很有可能触碰到另外一个机关。至于怎么做还是请谢少主自己做决断。” 谢靖亦傲然一笑,眉间重现了她的高傲与睥睨众生的傲视,极其猖狂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这个险我谢靖亦都不敢冒,那我也没有在江湖上混的必要了,直接回花涧谷种草药吧。” 说完,谢靖亦直接捡起旁边的一块颇有分量的银块就扔向了紫檀木箱,她角度选的刁钻,只好力度够了刚好可以将箱盖打下来。 谢靖亦最后不负众望一击即中,而最后的结果也是直接证明了百里巽的猜测也是正确的,机关确实是在箱盖上。 暗器终于停止了它们的运动,谢靖亦首先便是去看陆刃受伤了没有,“陆刃,没事儿吧?” 陆刃摇头,顺带目光上下移动看了几眼谢靖亦,确定她身上也是没有任何伤口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我无事,不必忧心。” 他们俩没事儿,但不说明其他人就没事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二人一样武艺高强,轻功臻入化境,加上暗器发射太过于密集,很多人躲闪不及便直接中了招,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们这些暗器一定不简单,因此暗器一关闭,他们马上封住了自己的经脉,就是为了防止暗器上有淬毒,毒入经络。 就连谢芹都受了伤,不过她倒是尽职尽责,百里巽除了衣冠因为躲闪有些不整之外没有受任何皮外伤。 谢靖亦走到谢芹身边,拔下她身上的暗器,又看了几眼她的伤口,“有什么不适吗” 谢芹摇头,“少主,暗器上有毒吗?” “嗯,没事儿,小毒,只是让你们暂时四肢发软而已。”然后谢靖亦变戏法一样的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一人一粒,一炷香的时间便恢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由谢芹开始,每个受伤的人都服下了解药。 做完这一切的谢靖亦再次回到了陆刃身旁,眉眼轻佻嘴角带着浅浅嬉笑调侃他:“陆刃,你不是说那是另外一个出口吗?怎么这样啊,不会是你搞错了吧。啧啧啧,没想到我们谨慎的来宁小哥儿也会有失误的一天啊,今天能看见这个,就算是受伤都值了。” 陆刃对于谢靖亦抓住机会就开始阴阳怪气调侃自己的行为简直是无可奈何,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吭声,直接忽视她,于是陆刃没有去和谢靖亦互动,而是直接走到那三个紫檀木箱边上,“这是出口没错,只是我打开的方式错了而已。” “嗯?那正确的打开方式是怎样的?还请来宁小哥儿示范。” 陆刃真想一拳头砸到谢靖亦脸上,把她那张欠抽的脸打的再也笑不了,只不过他真是太稀罕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舍不得。 因此,只能宠着了呗。 “看着!”看你男人是怎么打开的,带你们走出困境。 陆刃调转方向,由箱子的正面来到了箱子的侧面,他先是用手试探性的摸了摸木箱与墙的连接处,然后只见陆刃抬起他结实强健的腿,对着三个紫檀木箱就是一脚。 木箱看着很重,但实际没什么分量,陆刃劲力十足的一脚下去,木箱马上就移了位置。 这一响动惊扰了其他正在休息的人,敏锐的五官让他们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下意识都将手按在了自己的佩剑之上,时刻准备拔剑。 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诸如暗器之类的东西到来,映入眼帘的是半个半米高的洞穴,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里面透着古怪诡异和阴森可怕。 陆刃见此,心想果然如此,对于设计此机关的人愈发好奇,此人心思肯定是与常人迥异。打开箱子是无穷尽的暗器,这是死路,生路竟然只需要移开箱子就可以了。 于是他对着木箱再次来了一脚,这一脚直接让洞穴完全展示在众人眼前。 面对谢靖亦惊讶的目光,陆刃用洞悉了一切的目光看向她,笑道:“没错,就这么简单,这就是出口。” 谢靖亦此刻不由得怀疑设计此机关的人在捉弄他们,搞了半天,移开木箱就可以开门了,感情他们之前受的伤都是浪费了咯。 太气人了太气人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恰此时一柱香的时间也快到了,众人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谢靖亦对于那个狭窄的甬道之后有什么非常好奇,索性招呼众人再次踏上征途。 这个甬道无论是宽还是高都是异常的矮小,只不过长度倒是很长。 愈走愈感受到一股潮湿之气扑面而来,隐约还有泥土的芳香。 谢靖亦眉头紧皱,心中十分疑惑这种怪异想象,“陆刃,你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就是潮湿的泥土气味儿。” “嗯,闻到了。” “为何这个地下会有这种味道?” 陆刃走在最前方为他们开路,除此之外还要回答谢靖亦的问题,一心二用着实有些累,他道:“我也不知,往前走看看就知道了。” 谢靖亦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她感觉的到,他们或许正在窥见一个隐藏了百来年的秘密,这个秘密会让天下人都为之震惊。 甬道终于到达了尽头,尽头处是一片郁郁葱葱,全是阡陌良田,仿若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田中栽种的全都是水稻小麦等粮食作物,谢靖亦只感觉脑中轰鸣,她终于明白了陵州古城富甲天下的另一层含义。 一富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鼎铛玉石;二富便是这无垠阡陌上的粮食。 谢靖亦不敢想象,百年见他们生产了多少粮食,这些粮食该有什么来计量。 陆刃瞳孔猛地放缩,显然也是被这个场景惊讶到了。 不只他们二人,在场的无一不为眼前场景所震撼,这时怎样高瞻远瞩的部署,又是怎么难以计量的财富。 成阑,它立国四百年也是有其道理所在的。 陆刃突地被一个想法拉回了思绪,他抽出藏锋剑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展开喋血之战,“大家小心,暗处有人。” 被点醒的谢靖亦瞬间提起了十二分警惕,立马附和道:“有粮食那肯定就有种粮食的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要小心。” 众人于是紧紧挨在一起,小心谨慎的向前行进。 这里确实还有别人,并且还不少,自打谢靖亦他们一进来,他们就已经落入了这里种粮人的监视之中。 就在谢靖亦他们离开之后,一位身着粗布衣裳,身形矮小如侏儒的人自葱茏掩映的粮食植株丛中走了出来,他看向谢靖亦他们离去的方向,然后速度极快的跑向了另一方。 谢靖亦他们一直沿着田埂一直走,最后凭借着良好的视力成功发现了藏匿在远处树林之后的小村庄,商讨之下他们决定前往。 离那村子越近,就越感觉到荒凉,抵近村庄之后,荒凉萧瑟之感愈发强烈,周遭寂静的仿佛没有人居住一样,不过周遭一些物品的摆放确实证明着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谢靖亦环顾四周,疑惑喃喃道:“不应该啊,我刚才还仿佛看见有炊烟冒起啊,怎么这会儿怎么安静。” 然后她就试探性的向前迈了几步,双脚踏入了村庄的地界,这一下可不得了,只见地上一块泥板突然向上翻腾抬起,带着灰土飞扬和杂枝,随后就是无数暗箭袭来。 谢靖亦心中不禁感叹自己运气之背,这一天都遇到多少次暗器了呀,她真想把当初设计这些机关的那个人揪出来问问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此刻她也没有办法,毕竟生命因此遭到了威胁,因此她脚尖点地,步伐灵动,身姿飘然如仙子,瞬间向后倾身退出了危险地界。 虽说反应足够快,但奈何暗箭数量过多,又那么突然,谢靖亦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被箭矢划破了手臂。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谢靖亦自己看了一眼伤口,先是低语后是大声警示:“够阴啊!大家小心些。” 刚提醒完众人,忽地就自四面八方涌出来一批人,来势汹汹,他们皆是身形矮小的侏儒人,手中提着镰刀锄头等各种各样的农具,也有少数人拿着一件像样的武器。 谢靖亦此刻愈发感叹自己的流年不利,“陆刃,这下怎么办?是打还是谈?” 谁知道陆刃就当作没听见似的压根就不理她,只是皱着眉看着她的伤口,然后旁若无人的撕下谢靖亦衣袍的一角开始为她包扎。 谢靖亦知道自己又惹祸了,自己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了。 但是,为什么你给我包扎伤口要撕我的衣服?难道不是撕你自己的吗? 谢靖亦很想问,但是她不敢,陆刃正在气头上呢。 “陆刃,别生气了,眼前有大麻烦等着我们呢,咱们回去之后再算账好不好?而且你看我刚刚冲动吃了亏,现在不就长教训了嘛,我现在就知道询问你的意见了嘛。” 陆刃自然分的清轻重缓急,为谢靖亦的伤口打上一个简单的结,语气缓和下来,“嗯,回去再算账。” 谢靖亦:“······”我就说说,还真算账啊。 陆刃看懂了谢靖亦的眼神,捏了捏她的脸道:“别想糊弄过去。” 谢靖亦一下子就怏怏不乐了。 谢芹只想感叹这不是她家原来那个高傲清冷睥睨所有人的少主啊,这一定是那个喜欢陆刃的小姑娘假冒的。 陆刃上前对着来人行了个抱拳礼,“在下陆刃,冒昧到访,但并无恶意,还请诸位海涵。” 陆刃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是要谈,但对面领头的人洛病并没有要谈的打算,他们在这里居住了百年来,从来没有外人闯进来过,他们现在或许早已经忘记了如何和外面的人相处,对于外界只有无穷尽的畏惧感。 现如今一群手持刀剑身上散发着煞气的人突然闯入安静了百余年的村落,告诉自己他们没有恶意,任谁都是不会相信。 洛病情绪有些激动,他短剑指着陆刃道:“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洛家庄都不欢迎你们,陵州古城更是不欢迎你们,识相的话你们最好赶紧离开,不要逼我们动手。” 陆刃剑眉微蹙,洛家庄的人抵抗情绪太重了,本就不善谈判的他有些无从下手,“敢问阁下姓名?” 陆刃不卑不亢临危不惧的上位者姿态让洛病有些抵抗不住,他从未见过气势如此之强的人,在他面前竟然有些站不稳脚,双腿有些发软的感觉,陆刃的威压让洛病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洛病。” 姓洛?还是侏儒人? 谢靖亦心中了然,插嘴道:“成阑皇族的机关锻造师?挺厉害呀!” 然后她得了陆刃一个冷眼警告,谢靖亦马上捂住伤口又缩回了身子,安静的站在陆刃身后。 洛病一听竟然还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顿时腰杆挺的都更直了,神色中全是对自己身份的引以为傲,好像已经全然忘了成阑已经灭国的事实。 “没错,我们洛家一族祖上正是成阑皇族的御用锻造师,皇帝公主以及王爷还有那些宗室子弟手中握的宝剑,匕首以及他们屋内珍藏的各种珍奇机关盒等都是出自我们洛家之手,只有你想不到的,但绝对没有我们洛家做不到的事情。并且我们洛家还是这陵州古城机关的总设计者,现如今更是肩负着守卫陵州古城的重担。” 谢靖亦又冒出来了,“原来那些缺德的机关都是你们设计的啊!”她上一秒还在说要找出这个人揍他一顿,没想到下一秒就遇见他们的后人了,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洛病不服了:“什么叫做缺德,你这小丫头会不会说话。” 谢靖亦还想回敬,却又被陆刃警告了。谢靖亦只能在心里嘀咕,什么叫作守卫陵州古城,我看就是留你们下来当免费劳动力来种粮食的。 陆刃:“久仰。您说您是成阑皇族的人,既如此,那你们可知她是何人?”陆刃侧身让谢靖亦全部显现在众人面前。 洛病仰着头瞪了谢靖亦一眼,道:“她不就是个没有礼貌的女娃娃嘛,长得倒是不错,只是一看就不温婉,是个母老虎。” 未等陆刃发声,谢芹就先发制人大喝道:“放肆,尔等身为成阑皇室之忠仆,竟然连主子都不认识了,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她姓澹台,是澹台山第五代传人,尔等还不跪下请罪。” 不得不说,谢芹这几句话确实很唬人,但洛病他们百余年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自称澹台后裔的人,此刻也不免有些犹豫,一群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最终洛病底气十分不足的说:“你······你说她是她就是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谢靖亦看了陆刃一眼,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说话了,陆刃点头示意她说。 好!谢靖亦立马满血复活了,唬人她最擅长了! 她笑道:“凭什么,我告诉你们凭什么。凭我姓澹台,凭我澹台青禾从小就握着这把青蛟剑为澹台的遗训流了无数鲜血,断过无数骨头,凭我一次一次避过你们那些缺德机关找到这里。”说着,她亮出了背后的青蛟剑。“相信这把剑,阁下你不陌生吧。” 洛病简直不敢相信,手指都在颤抖,“青蛟剑·····难道你真是澹台······” “我不是难道你是?你想百余年来都没有人找到这里,我要是没有地图我会这么容易找到这里。” 洛病又同身后那些人交头接耳商讨了一番,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他们几代人已经在这个地方受了百余年了,现如今终于等到澹台后人来了,反而有些不太敢相信了。 “那这样我们就考你几个问题,你要是都答对了我们就相信你说的。” 谢靖亦一副啥都不怕你随便出题的无所谓的样子,让洛病他们对谢靖亦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层。 ------题外话------ 双十一,两更~~~~ 嘻嘻嘻嘻嘻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自己也瞧见了,这巨石林里面的路都是差不多的,而且我又不是神仙,要完全正确地分辨出那一条是出路无疑于上青天之难。因此我只能凭借我的经验选择其中这条刚好最与众不同的路来搏一把,看看我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谢靖亦:“巨石林于我们来说是个未知的危险地界,你这随手选择了一条看上去最危险的路,万一我们折在里面了怎么办?” “阿亦,在陵州的地界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所以选择那条路的影响都不是特别大。而且在我看来,这里面愈是危险,那说明生机也就越大。所以,何不试试?” 陆刃这一番解释成功说服了谢靖亦,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古人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还废话什么,进去送死吧。”说完谢靖亦不等陆刃抬脚就率先走了进去。 这一举动瞬间让陆刃的心悸动不已,心中一股暖流在涓涓流淌着,他当然知道谢靖亦为什么要走在前面,不是为了证明她不怕死,只是为了可以更好的护着受伤的自己。 “阿亦!”不过陆刃还是喊住了谢靖亦,只是因为那曲径之中未知的危险太多了,谢靖亦又对这些东西不了解,很容易着了道,到时候两个人都受伤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我走前面,你断后吧。” “没事儿,我走前面开路也是一样的。”谢靖亦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什么东西你招呼我一声儿就行,不用专门走前面。” “听话,太危险了。”陆刃态度极其强硬。 最终是谢靖亦没有拧过陆刃,乖乖的走到了陆刃身后。 这一路以来都提心吊胆的,谢靖亦生怕突然蹦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就伤到已经受伤的陆刃。 突然,曲径到了尽头,入目的是石林里一处宽敞的地方,上方有许多石竹如织布一样错杂交织着,遮掩住了本该照射进来的日光,只有些许太阳光可以透过石竹交织留下的缝隙洒下来,为谢靖亦他们提供了光亮。 相比于这个不太常见的场景,更加吸引谢靖亦他们目光的是角落处一个蜷缩着的浑身是血的人,看样子估计是受了重伤,从衣着打扮和身形上一看就可以看出他是个男子,只不过他发丝凌乱遮住了脸,让人一眼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谁。 谢靖亦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像谁了,那不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百里巽嘛。 “陆刃,那是秉文兄吧?” “是。”陆刃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百里巽,只不过他没出声儿,笑话,威胁到他地位的人,自己会上赶着去救他。 “怎么受了怎么重的伤,我过去看看。” 陆刃没说好行,也没说不行,他选择了沉默。 可谁知道谢靖亦刚才那句话只是为了告诉他一声,根本就不是在询问它的意见。 陆刃就只能看着谢靖亦大步流星地走向百里巽,心里五味陈杂难受得很。 谢靖亦停在百里巽身前,先拨开他的头发确定了他的身份确实是百里巽,而后摇晃着他,还一边呼唤着:“秉文兄,还好吗?”只不过百里巽并没有立马回应她。 “百里巽?” 百里巽在模糊中只隐隐感觉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想睁开眼,想回应那人的呼喊,但他发不出声音来,他想会是林之章吗? 他感觉全身如同灌了铅浇铸了水银一般沉重,但他并没有放弃,仍旧努力地睁着眼。 终于,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看清了来人是谢靖亦之后先是失望,后续紧接着又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幸好幸好,他没来。 谢靖亦十分疑惑百里巽那一瞬间的表情变换,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秉文兄?怎样?” “走!离开这儿,这儿······太危险了。” 百里巽的沙哑声音如同蚊子的声音一样微弱,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谢靖亦认真揣摩一番之后仍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于是她耐着性子再问了一句:“秉文兄,你在说什么?” 百里巽强提着一口气说道:“我说快离开这儿,这个石林很诡异。快!” 他的语气很急,这让谢靖亦瞬间就提起了警惕,抬起百里巽的手臂将他架在自己的身上就准备往外走。 可谁知她刚将百里巽扶起架在身上才堪堪往前走了两步,陆刃二字还没喊出,异变就来了。 只不过这个危险不是冲着她和百里巽这个方向来的,而是直直向着陆刃袭去。 陆刃站的地方正对着进来的门口,先只是听见一阵微小而迅猛的破空声,还没等谢靖亦和陆刃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那些不明物体已经如俯冲直飞狩猎的鹰王径直袭向陆刃。 谢靖亦也是感觉到那个异常的声音才抬头一看,她这一抬头就刚好看见了飞向陆刃的泛着幽幽青色的暗器,她目眦俱裂声嘶力竭大吼道:“陆刃,小心身后。”希望能够以此提醒陆刃。 此时,本就腿脚不便的陆刃已经反应不及了,他只能凭着自己躲避危险的本能粗糙的闪避了一下,可这个躲闪也只是帮着他避开了致命的那几击,至于受伤那是不可避免的了。 “陆刃!”谢靖亦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她心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她直接将百里巽丢在地上,向倒在地上的陆刃冲了过去。 她首先先去查看陆刃的伤口,肩胛骨处中了一击,先前已经受伤的小腿如今大腿也伤着了,这是最严重的两处伤,还有其余的一些擦伤。 “陆刃,没事儿吧?” 这一句话问的谢靖亦自己都心虚不已,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儿,但是谢靖亦她此刻就希望陆刃能够说一句没事儿,要不然她的心可能平静不下来了,她可能会因为心脏过劳而死。 果不其然,陆刃咬牙忍着疼开始安慰谢靖亦:“没事儿,死不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其实谢靖亦心中忐忑不安的很,她对于成阑的历史除了军事之外其他的都只是略有涉及,特别是文学这方面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她还挺害怕洛病会出一些难题刁难自己的。 不过上天好像听见了谢靖亦的祈祷,终于眷顾了她一回,洛病他们出的题目都异常的简单,除了问一些成阑往日的辉煌事迹之外,还问了成阑往日第几代帝王用的是他们洛家打造的哪把佩剑,又将他们洛家制作的什么东西赏给了哪位名人,反正左右都离不开他们洛家。 让谢靖亦都有一种成阑是洛而不是姓澹台的错觉。 这些问题也开始让谢靖亦重新审视洛病和洛家庄这些人的智商——都不高,就和他们的身高一样,不用证实就能知道他们很好骗。 为什么? 就那些辉煌历史,只要是看过几本书的,有谁不知道啊,都耳熟能详的事儿了还当机密问,至于其他的问题,谢靖亦毕竟是澹台子孙,又对这些方面格外感兴趣,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其实这些也不能怪洛病他们,他们自出生就待在这个破地方,哪知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洛病等人在谢靖亦全部答对之后皆是倒抽一口冷气,惊讶于她的对答如流。 “洛病携洛家众人参见少主,少主金安。” 谢靖亦架子立马端了起来,眉眼清冷肃穆,背脊挺直如同青松,她十分自然地用那条受伤的手臂做了一个平身的动作:“起来吧,不必多礼。” 洛病又眼尖地瞧见了谢靖亦的伤口,面露懊悔,生怕谢靖亦会找自己算账,“刚开始不知道少主身份误伤了少主,还请少主恕罪。” “无碍,小伤。” 稍后,洛病他又领着谢靖亦等人去了往日成阑的宫殿,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偌大的宫殿收拾的很好,也保存的不错,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破败。 众人在洛病的解释之下也终于弄清楚了关于陵州城下陷传言的种种。 原来当初陵州城并不是下陷,毕竟那么大的宫殿要想让它毫发无损的落于地下之中确实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此洛家想到了利用陵州三面环山的地形优势,在阵法的加持之下巧妙地利用树木山体对宫殿进行遮掩。 就在这个计划实行之时,陵州恰巧翻了一次威力极大的地牛,带动了陵州山体的移动和河流的改道,这给他们隐藏陵州宫殿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因此陵州古城的宫殿不是下陷而是被掩藏了起来而已。 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找到? 那是因为要想进入陵州古城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谢靖亦他们进来时的那条路。先进入地下甬道再进入洛家庄,最后再到陵州古城宫殿。 如果有人妄想爬上山脉,由此循迹找到陵州古城宫殿的位置,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那些山脉之上除却凶险迷阵就是障眼法迷宫阵,若是踏了进去,大多数都是九死一生,鲜少能够有人可以走出来,久而久之也没有人走那条路了。 但谢靖亦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又谈何容易,首先你要有一张地图,其次你要有几个像陆刃和百里巽这样的破阵高手,最后你还要有一群武艺高强能够躲避各种袭击的护卫。 而且是就算这些条件你都满足了,你也不一定能够安全到达,期间的意外绝不是你可以想象到的。当初谢靖亦他们遇见过毒瘴气、千斤铡刀、流沙漩涡、发狂的蝙蝠,甚至拳头大的尸鳖等。 也正是如此,陵州古城的宫殿才能在这百余年内遗世独立,不受到任何外界的打扰。 谢靖亦往日里也只是在书里面看见过描述成阑皇族宫殿的话语,她还记得那些辞藻华丽到不切实际,今日亲眼看过之后却觉得那些辞藻用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这个宫殿比她见过的南秦宫殿要辉煌壮阔很多,尽管多年未曾有人居住,但上面的灰尘依旧掩饰不住它的富丽堂皇。 谢靖亦对着陆刃挑眉道:“没想到成阑的宫殿这么华丽啊,让我都有些心动了,你说我要不要怂恿舅父毁了跟南秦的约定,然后再偷走南秦的机密策反南秦的官员,来一个声势浩大的复国行动,最后再由我重新让成阑这座宫殿现世,让那些自诩富贵的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富裕,顺带宣布我成阑复国了,你说这个想法如何?” 陆刃直接给了她一个冷眼警告,“少做梦,不可能的事。” “怎么叫做梦呢,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份的号召力有多强,到时候我振臂一呼,成阑的拥护者群起而响应,估计很快就会有四方鼎立的局面,光是想想都觉得那个场面应该很精彩。” 谢靖亦眉飞色舞的说着,仿佛那副场景已经在面前了一样,却不知道陆刃隐忍而又愤怒的目光已经快要喷涌出火花来了,“谢靖亦!皮又痒了是吧,信不信我立马封住你的嘴。” 谢靖亦扑哧笑了,抬手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手,“我又不是第一次开这种玩笑了,怎么次次都这么较真呢,逗你的,别当真。我怎么会毁约呢,我答应你会和你一起帮南秦实现天下一统,我就一定会做到的,放心吧。” 陆刃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番,“我其实不是一定要你为我为南秦做什么,我只是害怕会和你对立,如果你真的选择要去复兴成阑,而我也有我不可割舍的责任,那么我们势必会成为对手,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事。所以,答应我,以后不要随便说这些话了,我不禁吓得。” 谢靖亦一阵心疼,她每次就是忍不住想要逗逗陆刃,想要看他着急的样子,却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因此她郑重地点头,承诺道:“我答应你,来宁小哥儿说什么都对。” 洛病十分没眼力劲地走了过来,插入二人道:“少主,这便是成阑宫殿,我们洛家一族百余年来尽心尽力地守护在此,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如今您来了,我们洛家也算是可以交差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谢靖亦又恩威并施的同洛病交谈了几句,无非是什么你们辛苦了之类的官话和一些十分委婉让人听不出破绽的虚假赞美。洛病十分受用,当即又再表了一次忠心,夸下甘愿澹台赴汤蹈火奉献一生的海口,可着实把谢靖亦吓了一跳,不过她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笑嘻嘻的应下了洛病的承诺并表达了自己对于洛病的欣赏。 恰逢洛病谈到自己这些年的兢兢业业,谢靖亦突然想起了还有一个陵州古城的异象她还没搞清楚,“洛病,我还有一事不明。” 洛病心想这正是表现自己的好时候,立马恭敬地等待着,“少主请讲。” “陵州所处位置并不干燥,按理来说应该是植被茂密,土地肥沃的地界,可为何地面上全都是黄沙,不见一丝水源。”这个问题谢靖亦起初也问过陆刃和百里巽,但他们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因为此,陆刃还得到了一个来自谢靖亦的狠狠的嘲笑,所以陆刃也在等候着洛病口中的解惑。 洛病道:“回少主,当年那次地牛使得原本环绕陵州城的河流直接改了道,只剩下一些支流一直给陵州提供水源,但陵州城地界那么大,人数那么多,那些微末的水源那里够用呢,当年隐隐就有干燥的趋势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陵州城内的百姓才会接连不断的往外搬走。后来灭国之后我们奉命栽种粮食,思及陵州城早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便将陵州城内所有的水源都引了过来,所以这才造成了这些年来地面上越来越干燥。” 谢靖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手段造成的呢,原来这么简单啊。”说完还十分鄙视的看了陆刃一眼。 陆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修理修理谢靖亦了,让她长点教训收敛一些,再这样下去恐怕要翻了天了,他堂堂世子将军威望何在。 但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并不清楚人为原因。” 谢靖亦不去看他别扭的模样,又问:“我方才看见你们栽种的粮食十分多,阡陌仿佛望不到尽头一样,这么多粮食吃你们是吃不完的,扔掉也是不太可能的。那吃不完又储存不了的那些粮食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她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洛家庄众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苦心经营的事情。 “回少主,这件事其实还要从水源那件事讲起,当初栽种粮食时水源捉襟见肘,为了解决此事,我们的先人不辞辛苦终于在深山之中找到了一处终年都不断流的泉水,并且开挖沟渠将其引到了洛家庄,这才有了今日这阡陌连绵的景象。至于为何说粮食的处置跟这个有关呢,那是因为在找寻水源的过程中,我们找到了一条小路。” 洛病越讲越骄傲,仿佛当年的事情他全程参加过一样,“到达这条小路首先要先通过一个的天然溶洞,这个溶洞只容许身形矮小的人通过,像少主这样身形的人必须要九十度弯腰才能成功穿行过去,穿过溶洞之后,是一条险象环生连接外界的环山小道,这条小道仿佛是被斧子劈开的一样,平常人是肯定不敢走上去的,但我们体型小,走起来方便很多。” 谢靖亦也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你们就是从那条小道把粮食运出去的?”这个过程光是想想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艰难,险恶的地形以及又重又多的粮食,加上他们比常人矮小的体型,这个运粮该有何等困难啊。 “对,我们找到了当初同样忠心于成阑的一个商人,将粮食交给他,一些由他售卖出去,折合成钱财,最后再将这些钱财放入国库。另外一些由他以旧换新,年年轮换,这样下来我们也依旧是储存了很大数量的粮食。” 这么多年的经营到了今日无疑已经积累到了一个难以估量的数量。 谢靖亦再一次正视了成阑末代帝王的睿智和高瞻远瞩,要是当年再给他一些时间,再给他一副健康的躯体,他或许可以力挽狂澜,或许成阑还可以辉煌几世。 到了今日也没有什么如果了,谢靖亦只希望自己不会辜负那位睿智先祖留下的财富。 她吩咐洛病:“还请洛先生帮着谢芹清点清点这些东西,都贵重的很,别让他们笨手笨脚的碰坏了。” 洛病走之后,陆刃立马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我们出来已经将近七天,这几日我总是心中不宁静,恐怕是前线出了事。如今东西已经找到,我们也应该马上离开,出去之后直接让谢芹去找陆空来搬运东西,你我二人回战场。可行?” 谢靖亦颔首,“行,我们离开这么久,估计林之章早已经察觉到了端倪。而且北梁上次大败,林之章肯定是想要趁我们不在夺回淮城,说不定已经在酝酿什么阴谋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陆刃秉持着大将之风,无论未知的境况是怎样的,他都是一成不变的淡定脸,“这些倒没有多大问题。陵州古城我们已经寻到,无论是原先担忧的粮食数量还是不敌北梁的银钱,如今都不再需要担心了,这些后顾之忧一旦解决,我们就可以慢慢的和北梁耗下去,至于最后鹿死谁手还难以下定论。” 谢靖亦只要想到她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和陆刃一起并肩作战,她立马觉得就算打五年十年的仗,她都可以坚持下去,并且甘之如饴。 该知道的东西都已经了解了,该得到的东西也已经是南秦囊中之物了,陆刃和谢靖亦甚是牵挂前线战况,着手下人清点了陵州古城的宝藏之后也打算离开陵州古城重回战场,可谁知道他们刚顺着原路往回没走多久,就遇上了一批不该出现在此的不速之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谢靖亦同百里巽并肩而行,“秉文兄,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以后你若是有事,谢靖亦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 百里巽和煦一笑,“谢少主言重,这一切我也不是白帮忙的,毕竟你和陆世子已经给了我非常优渥的交换条件,我不过忠人之事罢了。再说就算是没有我的帮忙,你和陆世子同样也可以解决这一切,毕竟陆世子对于这些的造诣不在我之下。” 谢靖亦看向陆刃,眼神询问他:你真的有这么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 陆刃直接忽略谢靖亦,对着百里巽道:“百里大人谬赞了,我不过是略有涉及而已,精通谈不上。这次有劳大人陪我们走一趟了。” 百里巽只是笑着看着他们二人,不再多话。 谢靖亦想着出去之后他们要回前线战场,便开口询问了百里巽:“秉文兄,如今事情已经办完,我和陆刃一出陵州古城便要往淮城赶,你可要和我们一道回北梁?”谢靖亦怕他误会自己是要出尔反尔,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秉文兄身份毕竟还是有些不便,我们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谢少主美意,不过不用了。我这些年为了他的野心提心吊胆,从未好好看过南秦的北梁的景色,如今有了自由之身,我想一个人去瞧瞧这四方的美景。所以不用劳烦二位了,你们还是早些去前线吧。” 谢靖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看,现在的场景是多么的和谐,气氛是多么的融洽,可偏偏就有人要赶着来破坏这份美景。 这时他们正走到那个以黄沙铺地的石室中,刚一踏入,谢靖亦和陆刃就感觉出来了不对劲,这个石室里出现了除他们之外的人,他们俩对视一眼点头致意对方危险在石室的正中心,然后用手势示意身后的人停下脚步,谢芹十分自觉地上前护在百里巽身前。 谢靖亦和陆刃二人一人自一侧向前行进,每一步都非常小心,就怕脚下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来时没有解决的开关,就在他们快要接近正中心时,谢芹他们哪儿突然传来了骚动。 回首一看,竟有几名属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倒在了血泊中,身下晕染开大片血花,慢慢浸入沙地,染红的黄沙,如同晚霞映照在黄沙上一般,颜色绚烂亮眼。 谢靖亦大吼:“小心有埋伏。” 这时他们也早已经反应过来了,全部退入石室之中,可偷袭的那群人并不打算给他们喘气的机会,紧追上前,双方于是展开了厮杀。 石室范围不大,双方人数又势均力敌,一下子就占满了整个石室,如同吹了号角之后的战场冲锋之战,大刀横扫,长剑直刺,矛枪挑刺一时间充斥着石室,没有武功的百里巽被保护她的谢靖亦和谢芹在刀剑之中推攘过来又推攘过去,如同他是个双方都不喜爱的东西被抛来抛去,这个想法不禁让百里巽笑了出声。 谢靖亦听见了他出现在打斗声中的突兀笑容,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但此时难缠的对手和激烈的对战都让她无暇顾及百里巽,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快点把这些人都打趴。 但是谢靖亦越是回味那个突如其来的笑容就越是对百里巽的笑点有些好奇,于是抽空瞥了他一眼,然后发现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甚至于他自己都还在东躲西藏的逃命,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笑。 “秉文兄,你在笑什么?难道是这里面的人有你认识的?” 百里巽止住笑容,摇头道:“并没有,未曾······见过。”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神一瞥,就看见了正站在石室门口的林之章正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中有多年未见的想念,有超越往日的深情,有浅浅的责怪,还有一丝庆幸。 谢靖亦察觉到了百里巽的异常,她循着百里巽的目光看去,心中只有震惊,同时还有咒骂,这林之章怎么阴魂不散,都追到这儿来了。 但是谢靖亦并没有去打扰他们两人的对视,她默默退到陆刃身边告诉了他这个不好的消息。 百里巽这时候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了,也听不见任何的喧闹了,他感觉世界这一霎那已经把他们俩隔绝在外了。 二人就隔着一个石室遥遥相望,林之章不动于衷,甚至于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偷偷观察的谢靖亦以为他们俩要这样一直看下去的时候,百里巽冲着林之章笑了,这一个笑,谢靖亦从中看见了释怀,谢靖亦也不由的笑了。 真好! 百里巽穿过人群走向林之章,刀剑本无眼,可这一刻它们仿佛有了灵气一般,所过之处皆是避过百里巽所行之路,而它们铿锵碰撞的声音仿佛是在为他们二人的重逢奏交响曲,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林之章的心上,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最后,百里巽在林之章面前三步处停住脚步,他启唇浅笑道:“好久不见,这些年可还好?” 林之章本来有无数话语想要问,但那些话被百里巽轻飘飘几句话就全部打回了肚子里,他只能表情苦涩的说出一句:“挺好的,你呢?” “我啊······”百里巽眯着眼想了想,好像是在回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我也挺好的,还平安活着。” 这一句话如一盆冷水一样直接浇在林之章头顶,冷的他直发哆嗦。 林之章这时心中愈发肯定百里巽在怪自己,也对,自己这般无情薄性,自己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他是该怪自己。他或许早已经对自己失去信任了吧,或许今日他就要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没关系了吧。 林之章有些紧张,他生怕百里巽下一句会说出类似的话语,那时候他该怎么办,是苦苦恳求他留下还是洒脱放任他离去呢? 林之章心中已经对此有了答案了,兜兜转转多年也该安定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若要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林之章的人,如果百里巽只称第二,还估计还没人敢称第一。 百里巽在林之章简单的表情动作中就已经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林之章的情绪波动幅度之大,若要放在以往他肯定会询问他为何,只是今日他并不想多言,他害怕自己一旦开了口就狠不下心来了,届时他这段时间的努力皆是白费,或许他又会回到从前那种生活之中。 于是他尽力将自己伪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假装自己对于林之章的到来没有任何心情波动,假装自己已经放下了一切。 百里巽端起一如既往的温润谦和,脸上也是招牌笑容,彬彬有礼道:“林大人,不知道您来这儿是为了何?”是为了来抓我这个叛徒回去呢?还是为了陵州滔天的财富。 怎么可能呢?百里巽掐死了心中的那一丝侥幸。 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呢,别傻傻的期待了。他来肯定是为了陵州古城,这个才是影响他抱负的因素,而自己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 林之章没有错过百里巽脸上的悲哀和自嘲,他知道,以他往日的劣迹斑斑,百里巽肯定会误会他的来意。 他想解释,想告诉自己不是为了陵州宝藏才来的,但他又不想这么早妥协,他想让百里巽先弯腰。 因为他心有不甘,他不甘心谢靖亦他们在百里巽的帮助下得了陵州的财富,有了和北梁抗争的实力,他更不喜的是百里巽竟然帮了谢靖亦他们,不管百里巽出于什么目的,在他看来,这都是百里巽在跟北梁为敌,他都是自己霸业中的一个叛徒。 这时的林之章或许早已经忘记了百里巽曾经为他做过的一切,自然包括百里巽差点因为他的霸业被斩杀于异乡这件事。 百里巽见林之章不说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往日的种种,也是自己絮叨絮叨的说着长篇大论,内容涉及宽广,大多都是些闲话,而他总是会以简短几个字,随后起身离开看书去了,留下自己一人跟已经凉却的茶大眼瞪小眼。 都说忆往昔最能勾起情绪,确实如此,这不连一贯温和没什么脾气的百里巽都被回忆勾起了愠怒,他语态有些尖锐,“怎么?林大人是羞于启口了,如果是要抓我回去大可直说。毕竟我做了这么多年细作,对于北梁的忠诚度确实有待考量。” 林之章先是愣住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见百里巽当着人面说过一句重话,更何谈这种讽刺意味极强的话语。然后随之而来的也是喷薄向上的怒火,要知道没有了陆刃和谢靖亦的南秦军队简直是不堪一击,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好的反击机会,他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夺回淮城,堵住朝中那些反对他的人的嘴,但是他抛下了,他选择冒着危险冒着被政敌夺权的风险来了陵州,就是为了救他回去,谁知道他现在竟然这样认为自己,这让他如何不气。 人一发怒,说出的话自己也就有些缺少思量,于是好好的道歉哄劝就变成了口不择言的反唇相讥:“是啊,朝雨因为失职已经伏诛,这次本官就是奉命来抓你这个叛徒回去的。这个说法你可满意?” 其实百里巽说出那些刻薄的话语时他就后悔了,但是他仅剩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先低头,于是他努力挺直自己的脊梁,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刀剑不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刚刚林之章那几句真假难辨的气话中再一次千疮百孔。 百里巽真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他原本可以是个衣食无忧的富贵公子,饱读诗书且有一技傍身,不犯法不逾矩所以不畏任何事。可为何在他遇见林之章之后他却把自己变成了他自己最瞧不起的模样,胆小怯弱,心思敏感。 百里巽自嘲一笑,“满意啊,怎敢不满意。至少您还记得有我百里巽这么一个人,与其苟活在南秦还不如落叶归根,葬于北梁大地。如此看来,百里巽还要感谢林大人带我回家。多谢!” “死到临头还嘴硬,不识抬举!” “我要是嘴不硬的话,那我们的重逢可能就不是在陵州了,而是在南秦的大牢中。” 林之章感受出了百里巽这次有着前所未有的强势,与往日他的性格大相径庭,于是林之章在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百里巽没变,他只是在生气,只是生气而已,好言相劝就行了,可出口的话语却是:“你是北梁人,守护北梁的机密难道不是你应该的吗?莫非你真的忘了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是南秦的腐败让你沉迷在享乐中所以忘了我们昔日所畅想的天下盛况吗?有吗?百里巽你告诉我,有吗?” 林之章害怕,他怕百里巽累了倦了,他怕百里巽不支持他了,其实他最害怕的是百里巽背叛他,如果那样的话,那他在这世上仅剩的知己也就不在了。 百里巽眼神苍凉,言语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儿,“果然······你不信任我,我该早些明白的,你谁也不信,谁也不在乎,你爱的只有自己的抱负,在乎的只有自己是否能够名垂青史,其他的你一概都可以牺牲。枉我自诩聪明,却始终陷在其中对你抱有侥幸,真是悲哉悲哉。” “秉文!”林之章神色急切想说些什么,却被百里巽抬手打断了。 “不必再言,我告诉你这一切是不是我应该做的。”百里巽长舒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我只是百里巽的次子,既不需要继承家业也不用入朝为官,只需要安心做个匠师即可,偶尔云游四方看看四季变换之景,那里需要去理会这种两国政事。但是我最后还是卷入其中了,甚至还周旋于两国之间,成为了最受唾骂的卧底细作,你觉得这应该是我原本的命运吗?不是,这些刀口舔血勾心斗角充满阴暗算计成天让人提心吊胆的事原本都会离我远远的,我可能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但是我遇到了你,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人,为了你,我去做了这些事。所以,这些事不是我应该的,但是做这些却是我愿意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就在百里巽说出这段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话语时,林之章的眼神由暗沉变成了澈亮,他明白了百里巽的内心,这无疑是增加了事情转圜的余地。 “秉文,这些是真的吗?” 百里巽平静如死水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林之章,道:“是真的,我不会对你说假话。” “那你是原谅我了吗?你愿意跟我回北梁吗?”林之章直白的问出了他此次来的目的,但他又有些怕自己的意思表达的不够清楚,立马补充道:“我是说,跟我回北梁,不是我抓你回北梁,这次回去之后,你不用再去管朝堂那些事,你就做你喜欢的事就行了。可以吗?” 百里巽问自己,可以吗? 如果是以前,百里巽二话不说立马答应,并且会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但是现如今,他却犹豫了,他不敢肯定林之章这回的话是一时兴起还是因为有求于他。 毕竟往日为了让他帮忙,林之章也是做过这类让他感到羞耻的事的。 这一次,百里巽可不会让自己再像跳梁小丑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林大人,方才我可能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不过无碍,我不介意再说一遍。”百里巽从来不是什么软弱之人,既然下定决心了事那他就一定会贯彻执行到底,不会因为一些不明所以的原因去动摇决心,“的确,之前的种种都是我自愿的,但我恳求您就把那些当作是我身为北梁子民的奉献,别再去深究其中蕴含的感情以及其的功过得失了。至于现在,我已经不愿意了,不愿意再用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冒险,我已经年过而立,现在只想寻一处安定。” 林之章有些着急:“那你想去何处?” “天下之大,皆可容身。不过林大人请放心,我不会去北梁碍您的眼,所以还您放宽心。” 百里巽这次的态度可谓是决绝,不给自己留任何一丝回圜的余地。 林之章感受到了这一切,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准备向百里巽解释。 可这时,石室开始剧烈晃动起来,脚底下的黄沙开始出现小型的流沙漩涡,不管是对峙中的林之章和百里巽还是正在打斗中的谢靖亦和陆刃都感受到了这个异变。 谢靖亦和陆刃不再藏拙,直接利落的解决了对手,然后二人对视一眼,只一眼就让双方读懂了彼此的意思,陆刃低吼一句:“走!” 林之章本来以为这个晃动只是短暂性的,毕竟机关都已经都已经被他们解决了,而且百里巽作为精通于此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但陆刃这一个字却让林之章大惊失色,他抬眼看了一眼淡然如水的百里巽,突然意识到了石室异动的可怕性。 “都撤退!”然后他伸手握住百里巽的手就准备往外走,正好门口就在他的不远处,他起初没怎么用力,一拉,百里巽纹丝不动,林之章疑惑的回头看了百里巽一眼。“这里很危险,我们先离开,有什么话出去了再说。” 谁知百里巽只是摇了摇头,坚定的对林之章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林之章有些慌了,因为石室的晃动越来越厉害了,地上流沙的漩涡愈来愈大,有些尸体已经随着流沙陷入了未知的地方。 突然,两边的石门开始松动了,发出的声响提醒了还在打斗中的两方人马,与此同时,还敲响了林之章心中的警钟。 “别闹了,门要关上了,我们先出去。”说完林之章使劲一拉百里巽,谁知百里巽这次并没有准备反抗,他顺从的被林之章这么一拉,两人差点一个趔躇摔在地上。 林之章走在前面,率先出了危险的石室,但这时百里巽却停住了脚步,任凭林之章怎么拉扯他都不为所动,如同是石钉一样钉在原地。 “秉文,你先出来好吗?我求你了,行吗?” 可百里巽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是久违的专属于百里巽的笑容,让人会忘记一切忧愁,使人沉醉在他的温柔中,林之章多年未曾见多这种笑容了,因此对于他的笑容格外贪恋,于是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去把百里巽拉出来,这也就错过了最佳时期。 两边的石门开始往下落,林之章加大力量想要拉百里巽出去,可这一切都是无用之功,就在落下的石门就要砸上林之章和百里巽相握的手时,在保全自己和救百里巽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他送手了。 百里巽在门后露出了一个解脱的笑容,只不过在外人看来苦涩更多一些,他最后还说了一句,“看,你最后还是会抛弃我。”这句话恰好透过石门和地面的缝隙传入了林之章的耳朵里,他的面色惨白,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傻事,他再一次辜负了百里巽,抛弃了他。 他可真是个混蛋! 两边石门同一时间落下,百里巽先是闭上眼平复了一番自己的情绪,转头一看,谢靖亦和陆刃竟然还在石室内没出去,除此之外还剩下几个林之章带来的人。 地上的流沙漩涡波及范围越来越大,谢靖亦和陆刃只能靠着墙站立才能幸免于难。 谢靖亦虽然忙着指挥手下人撤退,但是他并没有错过百里巽和林之章之间发生的事情,提醒道:“秉文兄注意脚下,漩涡越来越大了。” “多谢谢少主提醒。”百里巽惜命的往后退了一两步,靠着门站着,刚一靠上,他就隐隐感觉到墙的另一面似乎正在怒吼,百里巽强迫自己清除这段记忆,问道:“你和陆世子怎么也没出去?” 陆刃一只手牢牢地握住谢靖亦,另一手抠着墙,“没来的及,门关上的速度太快了。” 谢靖亦:“秉文兄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让谢芹去通知洛病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回来来救我们的。” 百里巽颔首,他对会不会有人来救他都无所谓,因此他对挨着他站立的林之章的人也是视而不见。 可惜,谢靖亦的打算再一次落空了,他们等不到谢芹找人回来救他们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就在她话音刚落下不久,漩涡以一种难以估量的速度直接波延到了墙壁边,这时,谢靖亦他们已经躲无可躲,还没思考出对策就直接被黄沙卷入其中了,其来势之猛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谢靖亦和陆刃尝试性地挣扎了一番,全是无用之功。 黄沙猛地直接侵袭到他们的腰身,紧接着黄沙淹到脖子,如同被有剧毒的巨蟒缠住一样。 这黄沙仿佛杀神一样来势汹汹,不给人留一丝活路。 在危险面前,陆刃除了眉头紧皱着之外,并没有露出其他诸如焦虑的表情,他手上不忘紧紧地将谢靖亦的手攥在了手心中,并在黄沙没过头顶之前给了谢靖亦一个安抚性十足的眼神,“别怕,没事儿。” “嗯!我还没嫁给你呢,不能死。”谢靖亦点头,然后黄沙就以水漫金山之势漫过了他们的头顶,将他们卷入一个未知的境地之中。 闷的难受,出不了气。 这是谢靖亦意识丧失之前最直观的感受,但是她却没有一丝害怕。 因为她始终相信握住她手的这个男人,相信他们还会成亲,会拥有儿孙满堂,会一起携手走遍五湖四海八荒九州。 谢靖亦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黄沙之中,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黄沙,与天际相衔接。由远及近,谢靖亦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只隐约可见些许干枯荆棘和一些飞禽的尸体,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没有人! 谢靖亦如同被雷劈一样,她猛地站起身在周围寻找陆刃的身影,没有!没有!都没有! “陆刃!”谢靖亦大喊,她现在脑海中有无数个想法,陆刃会不会因为保护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而失去了意识,所以这才会和自己走散。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谢靖亦会自责死的,她最怕的就是陆刃因为保护自己而受伤,她从小到大拼命的练功不仅是为了澹台的责任,也是为了以后不会拖累她的身边人,她想做的是一个助力而不是一个拖累。 而如今,可能她最害怕的事情要应验了。 “陆刃,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应我一声啊。” 谢靖亦慌神了,她失去了原本的沉稳,不再是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态度,本就因为干燥而缺水的身体有些体力不支,脚下一滑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溅起尘沙飞扬。 陆刃找水回来恰好就看见这一幕,他因为长期没有进水口舌干涸,因此声音格外沙哑,完全没有了平常的醇厚低沉感,“阿亦,我在这儿。” 谢靖亦听见声音猛地转头,看见陆刃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直接欢喜的咧嘴大笑,眼底还挂着晶莹的泪花,嗓子干涩道:“陆刃,我怕。你来抱抱我好吗?” 陆刃心底是止不住的心疼,他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谢靖亦,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她从未示弱过,可这一会儿,就因为自己不见了,因为担心自己,她哭了。 “好!”陆刃此刻才是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被需要被依恋的感觉,他竭力忍住腿上的疼痛让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无异,大步上前来到谢靖亦面前跪下,用力抱住谢靖亦,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背,“别怕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没走,不会离开你的。” 在陆刃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谢靖亦很快就平复了先前委屈难受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道:“好了,我没事儿了,我只是醒来没看见你,有些心慌,我怕你不见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等到谢靖亦情绪平静下来之后,陆刃拿起先前放在手边的水,将费了大力气才得到的干净水凑到谢靖亦嘴边,细声哄着道:“来,喝口水,嘴唇都裂了,声音也不好听了。” 谢靖亦将眼泪憋了回去,不服气的嗔骂道:“说我嘴唇干裂了,嫌弃我声音不好听。你以为你声音好听啊,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流落街头的落魄公子,要是元珩看见你这样,准会嘲笑你。我也会嫌弃你,你这样可配不上我,所以,这水你先喝。” 陆刃摇摇头,继续哄道:“你先喝,我不渴。” 不是陆刃要和谢靖亦较真儿比较谁更愿意付出,而是水本来就不多,而且在这个沙地之中水源不好寻找,就这一小瓶水,他光是寻找就找了半天,纯净它更是花费了大量力气。 而且他还可以坚持,没必要喝水。 至于谢靖亦,既然有水,何必她跟着自己受罪,他也不舍得。 谢靖亦何等聪明,自然清楚陆刃的打算,她撇过头威胁道:“陆刃,你要是不喝那我也不喝,咱俩一起熬着,看谁先妥协。” 陆刃真是有些无奈道:“阿亦!” “你要是舍得让我渴着你就一直别喝,到时候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意外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陆刃叹了一口气,谢靖亦这个性子啊,执拗至极。 谢靖亦继续又说:“陆刃,我不是平常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你大可不必那么小心谨慎,所以这些水喝了就喝了,大不了咱俩再去找,一起去。” 陆刃被说服了,又将水递到谢靖亦嘴边,“喝吧,咱俩一起喝。” “好嘞!”谢靖亦笑意盈盈的凑上去就着陆刃的手喝水,“早这样不久好了嘛,非要我说这么多话,浪费我口舌,都快渴死我了。” 陆刃勾唇笑了笑,“别说话了,快喝吧。” 谢靖亦没喝多少,虽然嘴上说着随便喝,但是还是有所顾忌的,陆刃亦是如此,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二人相扶着起身,谢靖亦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压在陆刃身上,因此陆刃的腿伤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他身形不稳的歪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定住了身子,继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眼尖的谢靖亦一下就注意到了陆刃的异常,等她看清伤口只感觉血液往头顶上涌,怒火羞愧自责一下全部涌现出来,嗓音低沉道:“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因为保护我?受伤了为什么还要走这么远去找水。” 一连串质问接踵而来,砸的陆刃有些无措。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陆刃用力将谢靖亦拥入怀,无声安慰着这个平常性子比男子还坚韧的女子,谢靖亦对外一直是清冷傲然如松的,也只有面对陆刃等亲近之人时才会表露出一些不一样的表情来。 就此刻,她在陆刃的怀中声音已经有些许哽咽,眼眶更是红润,就是一副小女儿最真实的样子。 “没事儿了,都是小伤,不影响行动,也不痛。别哭了!” 谢靖亦还是将头埋在陆刃胸膛前不肯起来,闷闷出声:“我才没哭呢,只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就你净瞎说。” 陆刃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直以来都是谢靖亦在受伤,自己在教育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受伤,他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抚谢靖亦有些失控的情绪。 于是他只能参照之前谢靖亦受伤时自己教训她的方法对谢靖亦说:“这次是我失信受伤了,你可以教训我,我一定接受批评,认真改正。” 但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谢靖亦的情绪,而是让她情绪一下子决堤了,只要一想到陆刃受伤是因为要护着自己她就觉着难受,此刻还听见陆刃挖空心思蹩脚又单纯的安慰自己,心中更是酸涩的难受。 她默默双手使劲将陆刃的腰环的更紧了,脑袋就像求宠爱的狗一样往陆刃怀里使劲蹭。 “我才不要骂你呢,我就要你记住我这么坚强的人却因为你受伤而哭了,就要让你愧疚,让你记住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心疼,特别特别心疼,比自己受伤了还心疼。”谢靖亦并没有道歉,在她看来,陆刃是她的男人,他们之间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情去道歉,但是该有的警告却一个不能少,“陆刃,我最希望的事是可以帮到你,最害怕的事是拖累你。但你今日这个伤口却让我觉得自己于你而言是个累赘,所以我会不开心,想要让你保护好自己而不是因为救我而受伤。但是你奋不顾身的救我护我又让我很感动,让我想要依赖下去。你说,我该顺从内心的那个想法呢?” 陆刃松开回抱着谢靖亦的手,双手捧起她的脸,四目相对,郑重道:“阿亦,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无数遍了,这一次我可以很清晰的告诉你你该怎么做,你且记住了。” 谢靖亦也是神情严肃,希望横亘在自己和陆刃之间的这个难题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 陆刃菱形嘴唇因为干渴布满褶皱,只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他唇形的性感,“我是陆刃,你的男人,以后会是你的丈夫,会是陪你白头到老的人。所以我有责任有义务也甘愿乐意为你撑起一片保护伞,天塌了我会替你顶着给你一方喘息之地,地裂了我替你垫在下面为你铺出生路,这些以性命为条件的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做,何谈只是这个不足挂齿的小伤。” “另外,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性格如此,不愿成为我的拖累。但其实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你是我负重前行的动力,你不知道你有多优秀,每次你和百里巽和许祠甚至澹台越泽他们谈笑风生时我有多嫉妒,我有多担心你会去喜欢上他们。我害怕这么优秀的你被别人看见,然后抢走你,所以我每日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你一定会说,我多想了。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留住你,我不善言辞,不会说那些好听的情话,到现在也只会几句蹩脚的俗气十足的蜜语;我更是无趣,不懂风花雪月,不爱诗词歌赋,和我在一起只能谈兵书阵法,只能舞刀弄枪。这样的我,真的是不值得你这样好的女子为我驻足,但是你却选择了我,人一旦获得美好之后便舍不得丢掉了,我亦如此,想一直贪恋这种美好。” “所以,我巴不得自己能为你多受几次伤,让你记着我的好,再也看不见别人的好,以后都离不开我。你说你想要依赖我,我很开心,看来我的努力是有用的,至少我会让你体会到安全感。” 陆刃这一番话说完,谢靖亦已经泪流满面,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沾有沙土的脸庞落到陆刃手上,滚烫了陆刃的心,灼伤了陆刃的意识。 陆刃平常都是高冷淡然从不情绪外露的,甚至很少表现出对谢靖亦的爱意,说实话,谢靖亦一直以为自己对于陆刃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恰好,而不是正好。但今天这些肺腑之言让谢靖亦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为自己以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谢靖亦也不擅长哭泣,那一霎那情绪外涌之后就逐渐恢复了平静,“陆刃,你可真阴险啊,竟然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事。不过······看见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并且我允许你一直这样下去。我很喜欢这样有血有肉的你,而不是那个对什么都满不在意的你。” 谢靖亦握住陆刃的手,十指相扣,“我从未想过你内心会这样想,但是想告诉你,在我看来,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好,都要优秀。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喜欢你,其余的人我都不喜欢。至于表哥,你就别和他吃醋了,好不好?” 陆刃颔首,弯腰轻轻亲了谢靖亦一下,浅尝辄止,毫不逾矩。 这个问题一说明白,二者都感觉如释重负,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 这下,他们要思考的问题就是怎样走出这片沙漠地区了。 在此之前谢靖亦要做的事情就是让陆刃坐下,细心为陆刃包扎了他的伤口。 伤口是落下来的时候造成的,陆刃护着谢靖亦落下来正好落在一处有锐利树枝的地方,因着两个人的重量增强了惯性,使得树枝直接刺入了小腿中。 谢靖亦一边包扎一边还不忘嘴上抱怨着修筑机关的那些人缺心眼什么什么的,这个行为直接让陆刃忍俊不禁了。 “好了!”她毫不怜惜的在陆刃反对的眼神下用剩下的水清洗了他的伤口,甚至豪迈的扯下自己的衣角为他包扎,一切完毕之后,谢靖亦开口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许吃醋啊。” 第一百三十章 陆刃无语,他有这么小气嘛。 算了,他现在心情好,不和谢靖亦一般计较,于是大手一挥十分豪爽道:“你说,我不生气。” “秉文兄不是跟我们一起掉下来了嘛,他人呢?” 经谢靖亦这么一提醒,陆刃才算是想起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不过我的确未看见过他的身影。” “这下可就麻烦了啊,这么大个沙漠我们上哪儿去找他人啊。”谢靖亦作势要扶起陆刃,“走,我们一起去找他。” 陆刃并不顺从谢靖亦的动作,依旧保持坐姿,疑惑问道:“找他作甚?” “这个地方处处透着古怪,不可久留,找他肯定就是要想办法出去啊。而且林之章出现在陵州,那就说明前线肯定是去了一个更厉害的指挥者,估计就是那位名扬天下的成武帝夏侯扬了,我们要是还不回去,南秦就要灭国了。” 陆刃还是起身了,但是他有些不开心,为什么破解机关法阵一定要去找百里巽呢,他不是也可以嘛。 难道她就那么不信任自己? 于是他醋意有些浓厚的问道:“他在你心中这么厉害?那我呢?实力如何。” 这个问题难到谢靖亦了,在她看来,在机关造诣方面,他们来陵州的这群人中还是百里巽最厉害,陆刃嘛,次之。 不过她可不敢这么明确的说出来,这时她大脑飞速运转只想能快点找个别的理由糊弄过去,“我这不是考虑到林之章还在上面嘛,就凭他以前做的那些缺德事,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感情,他肯定都是会来救百里巽的,我们和他一起不是也增加了我们的获救机率嘛。” 好吧,陆刃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行,这个问题算你过了。” 谢靖亦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久违的陆刃回来了!同时那个陆刃熟悉的谢靖亦也回来了,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不是说好了不生气的嘛,怎么还要吃醋。骗子!” 陆刃:“······” 算了,不和她计较,干正事比较重要。 二人相互搀扶着行走在宽广无垠的沙漠中,在寻找百里巽的过程中顺带对这个全是黄沙的荒地进行了各种猜测。 “陆刃,你不是厉害嘛,那你说说这个沙漠是怎么回事。” 谢靖亦还是一如既往的想要看陆刃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言梗住的样子,就是想要为难他,逗惹他。 谁知道陆刃并不买账,冷言冷语带着嘲讽的意味:“这些我可不懂,你还是等着找到百里巽了之后去问你的秉文兄吧,他对于这些最擅长了。” 谢靖亦不由得哈哈大笑,这样子会说出一大堆话来反驳自己的陆刃好像比那种什么都不说不出的陆刃要更加可爱,谢靖亦觉得陆刃真的是越来越迷人了,自己可真是爱死了这样的来宁小哥儿。 陆刃才不去管自己这番话好不好笑呢,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输,一定要给谢靖亦一个下马威,“难道不是吗?我可是记得你刚刚才说你认为你的秉文兄比我厉害,既然如此,你何必委曲求全的来问我呢?” “还在生气啊?”谢靖亦转悠着有神的双眸问道,“别生气了嘛,你说你老是因为这些小事生气干嘛,这样容易老的,脸上要起褶子的。我本来就是因为你这张脸才瞧上你的,可别在我没看腻之前就变丑了,那样的话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你敢!”陆刃忽地拔高声音,眼神都透着凶光。 “不敢不敢。”谢靖亦立马认错,绝不骨头硬,“我则不是在劝告你嘛,放心吧,我不敢的。” 陆刃可不会善罢甘休,硬是要去挑她话语中的错处,“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要是我长得不好看你就不会喜欢我,要是随便一个人长成我这样,你也会喜欢?” 谢靖亦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道题不简单,务必要仔细谨慎措辞,于是她思虑再三之后开口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你就冤枉我了。我的意思是要让我倾心,首先要有你来宁小哥儿这样刚毅俊朗的容貌,其次还要有你陆将军那样的盖世武艺,最后还要有你陆世子那样的经历思想。这三者只要是缺了其一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可这世间姻缘之妙就在于你陆刃刚好这三者都具备,所以我喜欢上你指不定就是天注定呢。” 谢靖亦这一番话说的,她自己都想为此拍掌。 确实,谢靖亦这一番话任谁听了都会道一句说的好,叫人身心愉悦并且对于谢靖亦的爱意深信不疑。 陆刃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剑眉因为欢悦也上挑到了令人赏心悦目的角度。 “说的不错,这次就放过你。” “多谢陆将军嘞!” 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愉悦融洽,一点也不是像被困住了,反倒是像在游历观光,谢靖亦对此只能感叹和陆刃在一起太过于开心了。 “陆刃,我们是通过石室掉入到此地的,你说这个沙漠是在陵州古城的下面还是二者是平行的呢?” 陆刃眉间突然浮现出严肃之色,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扫视过沙漠,最终开口道:“平行存在的。这块沙漠地区上接天幕,有日光有清风也有空气流动,说明这是一处十分正常的陆地,至于我们为什么会从石室内掉到这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谢靖亦颔首,“当时我们是被卷入黄沙之中了,按理说那么长时间都在沙中,我们或多或少都应该有缺氧或者窒息的感觉,但为何我们并没有什么异样之感呢?” 陆刃摇头,“这些估计都只能等到我们出去之后才能弄明白了。” “就如此,我们就快些找到秉文兄好从这个鬼地方脱身吧。” 这时他们刚好走到了一处景象与他们先前见的都不一样的地方,这里不是平坦沙地也不是有些许轻微起伏的沙丘之地,而是一处怪石林立的地方。 怪异的很。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为何怪异? 因为先前不管是在陆刃出去找水的路上还是在谢靖亦来回的巡视目光中,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这个怪石林,他们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个巨石林是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 这个巨石林内的巨石皆是由当地的黄沙组成,伸手抚上去可以感受到其粗糙和坚硬,若是用指甲轻轻抠,马上就会抠下一层黄沙来。它们皆是粗壮耸立,直入云霄,分布的极其密集,中间的间隙只允许一个人通过,两人同行会十分拥挤。 这些石柱高矮不一,但高矮顺序也有着其固有的规律,不管从那个方向看五根柱子组合在一起就是手掌的形状,这让谢靖亦莫名胆寒。 谢靖亦这次学乖了,做事很是谨慎,不敢轻易步入其中,她视线锋利在巨石林内搜寻着,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瞧见许多曲折崎岖的小径,这些小径交错分布在密密麻麻的巨石之间,让人分不清那条道是正确的,那条道又是死路,很容易让人在其中迷路错乱。 “陆将军?”谢靖亦目光在询问陆刃的意见,“怎么走?进还是不进?” “进去!”陆刃毫不犹豫道,仿佛初生的牛犊不畏任何事一般,他解释道:“这个石林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必然是有它的道理的。既然它都已经送上门了,我们为什么要避其而行之?” “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就闯闯吧。让本姑娘来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每次只要是要冒险,谢靖亦总是有无限冲劲,有着什么都不怕的勇气和无畏。 说走就走,谢靖亦和陆刃两人牵着手就正式踏入了其中,初踏入巨石林中,两人就感受到了这里面与外界的不一样。 外面不管是土地还是流动的空气都是干燥无比的,但是巨石林却不一样,流窜在其中的风带着一些微微的湿润感,土地也不不似外面的干裂,踩上去有些松软感。 “陆刃,这里面的确有些不一样,还挺神奇的。我突然间有个猜测,我们出去的路可能会在这里面找到。” 陆刃颔首,同时提醒道:“小心些,里面可能有我们想不到的东西。” 谢靖亦不服气陆刃总是像长辈一样嘱咐自己,撇嘴道:“先顾好你自己吧,伤残。” 陆刃:“······”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就算我受伤了我也一样可以护好你。” 谢靖亦才不信呢,对此表示怀疑,“那就走着瞧,看看是谁保护谁。” 于是,一个十分古怪轻率的赌约就这样被谢靖亦单方面定下来了。 但陆刃根本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巨石林内的路确实如谢靖亦猜想的那般九曲十八弯,两人过了一个又一个弯眼前的景象都还是差不多的,这让谢靖亦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对了方向,抱着这个怀疑,谢靖亦再次牵着陆刃向前走了一段路程,结果发现,他们果然是迷路了。 谢靖亦心中只觉得尴尬,刚刚才对着陆刃放完狠话,下一秒就要求助于他,不过谢靖亦是何等人也,从不畏惧尴尬更是不知道不好意思着四个字怎么写。 于是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陆刃,这一下可就把陆刃的位置捧高了,他默默地挺直腰杆,换上正经严肃我很厉害的表情,然后假装无意间瞧见谢靖亦的求救目光一般,淡淡开口:“怎么不走了?” 目光从始至终都在陆刃身上的谢靖亦哪能不知道这是陆刃故意问的啊,心里腹诽陆刃屁事多,惯会装模做样。 但毕竟自己有求于人呐,所以她面上依旧是可怜兮兮的弱势模样,一双眸子全在诉说着她的困难,可怜巴巴地在寻求帮助。 忒没骨气了! 尽管谢靖亦一个字都没说,但陆刃还是妥协了,甚至妥协的比往常都要快,他撇开眼睛不去看谢靖亦那副表情,假意咳嗽两声以此清了清嗓子道:“迷路了?” 谢靖亦点头如捣蒜,诚实的很。 “这个石林石柱错综复杂,本来就是本着把人困死在里面的心思。加上还有心之人在里面加入了迷阵以及一些难以破解的障眼法,要想不迷路都难。所以你迷路是很正常的事,不必介怀。” 谢靖亦听的一个头两个大,特别是陆刃最后还在安慰自己,她觉得陆刃是在嘲笑她,别说是她想多了,绝对就是在嘲笑她,不接受解释。 “你别光说原因啊,你倒是说说怎么破解啊。” 陆刃心里冷哼一声,对谢靖亦过河拆桥的行为十分不满意,可他嘴上依旧道:“跟着我走吧。” 话音落下不等谢靖亦反应他转头就踏着看似没有章法却有着一定规律的步伐背着双手走在谢靖亦前方,简直就是活脱脱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谢靖亦对着陆刃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顺带嘀咕道:“就会端架子。”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陆刃身后。 陆刃每一步的频率相差不多,仿佛是估量好的一样,谢靖亦也逐渐跟着陆刃看见了不一样的景象。 不再是一个接着又一个弯道,而是弯道连着直道,石柱也有了变化,可能这里面的石柱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石柱了,称它们为石竹可能会更加恰当。因为它们的形状远远比不上外围的石柱粗壮,谢靖亦行走在其中都有些害怕这些石竹会不会轻易倒塌,而她和陆刃运气恰巧又有些背,然后就很不幸的被它们砸个半死不活。 就算谢靖亦刚开始还对陆刃喜欢摆架子这件事颇有微词,现在她就只想收回自己先前的蠢话,因为陆刃确实是厉害,有那个资本嚣张,自己也的确不如人家,没资格说话。 于是她由心发出了称赞:“来宁小哥儿,厉害啊!” 陆刃对她投去了一个骄傲自信的眼神,脊背仿佛又直了一个度。 但是顺利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马上他们就又察觉到自己又是在绕圈子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陆刃刚开始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因此他多长了个心眼,再试探性地走了几圈,这才敢确定他们又被困在其中了。 谢靖亦对陆刃那是不掺杂任何杂质毫无保留的相信,于是她也就一直在跟着陆刃的步伐走着,什么都没关注,自然也并没有发现那里不对劲。 谁知道陆刃突然停了下来,这一下就让只知道盲目跟着陆刃的谢靖亦直愣愣的撞上了陆刃坚硬的后背,于是她的鼻子就惨遭一劫。 “啊!”谢靖亦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直接惊到了正在思考中的陆刃,他立马回神,慌张地看向谢靖亦。 却只看见谢靖亦捂着鼻子怒目看着自己,陆刃目光上下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也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去观察石林了。 这就把谢靖亦气到了,本来鼻子就因为陆刃遭了无妄之灾,谁知道陆刃非但不嘘寒问暖立马道歉,而且还对她这么冷漠,仅仅是瞧了两眼就完事儿了。 “陆刃!”谢靖亦语气阴恻恻的,带着一股杀气,当然忽略她撞的发红的鼻子就好了。她此刻的表情配上她的捂着发红鼻子的动作,莫名的有些滑稽,让陆刃忍俊不禁。 陆刃今天可算是再一次的看见了谢靖亦可爱的一面,如果每次她都能露出这种反差的表情,陆刃倒是愿意放下他的架子多逗逗她,毕竟这样他很开心。 “喊我作甚,有事?” 陆刃这衣服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让谢靖亦气不打一处来,就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一样,她脸都差点变成猪肝色了。 于是她凶巴巴的道:“喊你当然是有事儿呢,没事儿谁会喊你啊,还真以为自己不得了了。除了我你看还有谁愿意搭理你,我劝告你,你最好好好珍惜我,要不然等我什么时候受不了走了,你都没地儿哭去。” 陆刃对于这般模样的谢靖亦真是苦笑不得,有孩童的幼稚心态,却有着少年人的不服输,就是缺少些成熟。明知道自己的威胁根本威胁不到人,却偏偏还要说出来。 陆刃启唇笑道:“你不会走的。”他语气十分笃定,加上他眼神温柔到让谢靖亦觉得可以溺死人,于是谢靖亦为了让自己多坚持一会儿她所谓的立场,果断地移开了眼。 自己会走的!会的!自己才不会这么没骨气呢。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你是谁啊,凭什么肯定我不会。我还就告诉你,我会走的,并且我会走的潇潇洒洒。”谢靖亦放完这个狠话之后还觉得不过瘾,马上补充道:“到时候我就邀着秉文兄一同游历天下,一起畅谈天下事聊聊身边风月,好不快活。” 谢靖亦本以为陆刃会说你敢然后再放几句狠话威胁威胁自己,谁知道陆刃只是不平不淡的来了一句,“听着确实不错。” 就在谢靖亦大跌眼镜之后,陆刃又说出了一句足以让谢靖亦惊掉下巴的话,“你的想法的确很好,在外游历也的确比陪着我待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要好。但是我舍不得你走,你能不能不走,就陪着我?或者是带着我一起走?” 陆刃只需要稍稍示弱,就能让谢靖亦缴械投降,立马答应他的所有请求。 不是谢靖亦立场不坚定,而是陆刃那副模样太有冲击力了。平常不管是流血还是断骨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铮铮铁汉在你的面前毫不保留的展示自己的柔弱一面,你不会有任何动容?反正谢靖亦是会有的。 谢靖亦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轻言细语道:“好,不走。或者带上你,不带秉文兄,就你和我。可好?” 陆刃的表情终于没有那么受伤了,他恢复正常了。 “你的鼻子没事儿了吧。” 他不提这事还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谢靖亦早就将其抛掷脑后了,陆刃这会儿自己又提起这件事,一下子就让谢靖亦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是什么。 谢靖亦可不会因为他刚刚的示弱就放过他,这是两码事! “没事儿?怎么没事儿,我跟你说,问题可大了,疼死我了。”这其实是谢靖亦在睁眼说瞎话,不过她说的心安理得。 “我还没问你呢,突然停下来干嘛?”谢靖亦一番话衔接的让陆刃没有插嘴的余地。 陆刃言简意赅:“我们迷路了。” “迷路?” 陆刃点头,谢靖亦当即就狠狠嘲笑了陆刃一番,我们十分大度心胸开阔的陆世子十分宽宏大量的选择不和谢靖亦一般见识。 谢靖亦上一秒嘲笑完了之后立马有去问陆刃:“那我们怎么办?” 然后她十分自然的得到了陆刃的一个白眼,那个眼神冷漠的让谢靖亦差点却步了,不过她还是厚着脸皮凑到了陆刃眼前,语气讨好道:“来宁小哥儿,你就告诉我嘛,你快说嘛。”说话期间还试探性的环住陆刃的手臂撒着娇。 陆刃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习惯了谢靖亦时不时的嘴欠和她颇没有骨气的妥协依旧速度非常之快的变脸。 “走这边。” 循着陆刃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幽深的曲径,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 为何是黑的?那是因为那条小道周围的石竹都不高,但它们生长的方向都很怪,是倾斜着形成的,诸多石柱倾斜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屋顶的形状,就将这条小道遮蔽了起来。 在谢靖亦看来,这条小道充满了诡异,实在是不像生路,更像是死亡之路,于是她再次询问陆刃:“这条路?你确定?” 陆刃摇头,脸上并没有轻松和肯定的神色,“不确定。” “不确定你敢跟我指这条路,送死呢。”谢靖亦双手环胸,一副你说我要批评你的样子,“说说原因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好去找个温润贤淑的姑娘。” 陆刃哭笑不得,还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谢靖亦的心态都是极好的,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 ------题外话------ 不好意思,我那天肯定看错了,不小心把一百三十三章发出来了,大家就等等到时候配着今天这章看。 非常对不起大家,我写个文出了很多意外,所以对于大家很抱歉。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谢靖亦就算是对机关暗器的布局再迟钝此刻也已经想明白为什么突然会有暗器袭击他们。 他们踏入这个地方许久但是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可以说明这个机关的触动跟他们的到来无关,但是等到她扶着百里巽离开那个角落之后,变故就开始了。 所以她敢肯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带着百里巽离开了那个地方,谢靖亦不由得一阵自责,心中愧疚的快要落泪。她看见暗器射向陆刃的那一霎那甚至心中在苛责百里巽为什么不提醒她有机关,但她一看见百里巽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理智就很快回笼了,说不定人家百里巽压根就不知道会这样呢。 “陆刃,我错了,我不该擅自行动的。” 陆刃抬起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勉强一笑道:“无事。” 而后两人开始研究肩胛骨和大腿上的暗器,谢靖亦深呼吸几口气,对着陆刃道:“你忍忍,我把暗器拔出来。” “尽管拔,我没事儿。” 谢靖亦紧张的额头直冒汗水,手也在颤抖着,所幸,拔暗器时她手很稳,直接一次性拔了出来。 饶是陆刃抗痛能力强于常人也因此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嘶嘶的抽气声,惹得谢靖亦心疼不已。 那是一种有着幽深青色的长棱形物体,前端很尖锐,尾端则是钝的。至于其材质是什么,谢靖亦仔细观察了很久却愣是没看出来究竟是何。 “给我看看吧。”陆刃额头都是冷汗,表情已经由狰狞恢复了常色,他伸手接了过来,先是用手摩擦感觉了一番,然后又拿在眼前端详一番,最后肯定道:“是藤曼。” “???” 谢靖亦一脸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藤曼会有这么坚硬?但她知道陆刃不会信口胡诌,只能再次确定一下。 “你没看错?你确定这是藤曼?” 陆刃十分笃定的点头:“是,如今我们眼前的这个它外层有一种极寒性的物质包裹着。只不过这种藤曼并不常见,一般都生长在阴冷没有人烟的地方。正是因为它们坚硬无比,所以通常被那些深山中的部落用来修筑房子或是制作武器。这种东西出现在陵州确实可疑。” 他的这一段话自然引发了谢靖亦的沉思,“这个东西没毒吧?” 陆刃摇头,“没有,它的特别之处只是坚硬不易折断,本身并没有任何毒性,至于袭击我的这个有没有毒性我就不可得知了。” 谢靖亦心中一阵无语,没想到陆刃竟然还有精力调侃自己,而且还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她还真想直接给陆刃一个大耳巴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陆刃要是知道谢靖亦内心想法是这样的,他肯定会表示出十分的委屈,他不过是想缓和缓和气氛嘛。 “有毒,毒性可强了,毒不死你。”谢靖亦语气恶狠狠的,顺带还狠狠瞪了陆刃一看,“满意了吧。” 陆刃一下没忍住笑了,“就算有毒不是还有你在嘛,我相信这区区小毒对身为花涧谷谷主千金的你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对在下施以援手呢。” “愿意,我荣幸之至。”谢靖亦没好气的答道,对于陆刃的贫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话题又回到了正轨,“陆刃,你说这个东西不该出现在陵州,那你猜测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还突然射出伤了你。” 陆刃蹙起浓黑的剑眉,“它出现在陵州一定是认为,至于它为何突然出现袭击人,应该是我们无意间触发了机关,至于机关是何,我并不得知。” “那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 谢靖亦也是皱眉,搞不清楚机关所在那就相当于他们身处在危险泥潭之中,随时可能会因为脚下的一个小错误就陷入其中万劫不复,加之陆刃此刻已经受伤了,还有百里巽那么一个意识不清的羸弱伤患,谢靖亦想要带他们闯出去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谢靖亦深刻的感受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也深刻的意识到了武夫到关键时刻用处也不大。 就在他们俩心情郁结思索不出解决办法的时候,无用的书生百里巽醒来了,他先是使劲的咳嗽了一番,仿佛要把肺脏咳出来一样,听的谢靖亦一阵心慌,再次感叹书生羸弱啊,同时对比之下仍然觉得还是武夫要强一些。 谁知百里巽下一句话就直接让谢靖亦收回自己大言不惭的话语,“谢少主先前动作太快,以至于我忘记说了,我进来时误打误撞触碰了机关,而后无意间又发现了机关的暂停开关就在先前那个角落。谢少主扶起我之后机关就再次被启动,这才有了刚才的藤曼冰棱。” 陆刃眯起双眼,带着打量审视,心中警惕,道:“听百里大人此言,你身上的伤都是这些藤曼所致了?” “是。” “那看来百里大人是深藏不露啊,面对这么迅猛的攻击身上竟然只有深浅不一的擦伤。” 百里巽苦笑一声,“陆世子取笑我了,我也没有欺骗二位,如今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欺骗。”他语气苍凉,中间蕴有惋惜和愧疚,“我至今还能在此跟二位说话不是因为我本身实力如何,只是因为我受了他人恩惠。林之章先前的手下随着我一同摔了下来,到了这个地界之后他们一直保护着我,进了这个巨石林之后更是舍身为我抵挡危险。” 谢靖亦听到林之章三个字就不由自主地冷笑一声,“呵,他们倒是忠心,只不过效忠的对象却不是个有情有义的,亏了。” “确实不值得,我有愧于他们。”百里巽也不是因为善良才有这种想法,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受林之章的恩惠,他想断的彻彻底底。 陆刃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句:“抱歉!” 百里巽不在意的摆摆手,“无碍。” 陆刃:“那百里大人是否知道这个巨石林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原因呢?这里机关的构造又是如何?还请百里大人不吝赐教。” 百里巽谦虚了句当不起赐教,便对此知无不尽言无不尽娓娓道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信二位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沙漠中海市蜃楼这类的景象,这个巨石林就和海市蜃楼的形成相似。” 谢靖亦立马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海市蜃楼是虚无缥缈并不存在的,而这个巨石林确实真实存在的,二者相似之处在哪儿?” 百里巽:“谢少主莫急,我方才只是举海市蜃楼的例子方便二位理解,其实这个巨石林和海市蜃楼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这个巨石林出现的十分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就如同海市蜃楼可以移动一样,会搜寻到我们的方向然后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是这个巨石林它是外虚里实,它的外围我们看上去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巨石林立之地,但是愈深入腹地就越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它的石柱形状布局甚至颜色都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 谢靖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倒是陆刃对此有一些想法,“百里大人,我曾听闻也曾见过沙漠中的沙堆出移动,那这个巨石林是否也是可以随着一些条件的变化而出现位置移动呢?” “当然。”百里巽给了陆刃一个准确的答案,“石室面积不过普通一房间大小,但是那些沙子却能将我们带到这么大的沙漠上,我们各自寻找许久仍未碰面,足以证明我们落下时的距离是非常远的。但这个石林却能在短时间内将我们都困在其中,可以猜测它是会移动的。” 谢靖亦追问道:“那机关又是怎么回事儿?” 陆刃同样对百里巽投以询问的目光,他对此的兴趣很大。 “说来惭愧,这里范围实在太大,加之我进来的时间也不长,至今我还没有弄清其中的机关奥秘。愧对二位期望了。” 谢靖亦最见不得这种明明没有什么错,却仍然有礼客气的,她会真真正正的因此羞愧不安,于是她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秉文兄言重了,这一路来都是仰仗秉文兄我们才得以安然无恙。就算现在不清楚这些机关的原理也是无所谓的,我们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去发掘出路。” 百里巽温润一笑,对谢靖亦道了句多谢。 然后同样是病患的陆刃却遭到了谢靖亦的威胁和嫌弃,“你最好别再受伤了,我一下子保护不了两个人。” 陆刃摸了摸鼻子悻悻道:“知道了。” 谢靖亦得寸进尺,完全忘了陆刃究竟是因为受的伤,“知道就好。” 然后三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去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 最后谢靖亦扶着百里巽,而陆刃这个谢靖亦真正的爱人却只能杵着有市无价的藏锋剑支撑着自己步履蹒跚前行。 百里巽在把手搭在谢靖亦肩上之时说了句:“得罪。”他这一句话不仅是在对谢靖亦说也是在对陆刃说。 谢靖亦心宽的很,无所谓的摆手道:“没事儿,来吧。” 虽然谢靖亦表现出了无所谓,但是百里巽可以敏锐的察觉到陆刃有些不悦,因此他只能尴尬的对着陆刃露出了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 几人刚走出拿处宽敞的地界,就立马感受到了曲径的狭窄,要通行谢靖亦和百里巽两人确实有些困难,因此二人都颇为吃力。因为谢靖亦要顾及百里巽的伤口,但百里巽也顾忌着跟谢靖亦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 因此就算是才走了一小截路,两人都是大汗淋漓,百里巽心中歉意更深,只能在谢靖亦耳边轻轻说了句:“抱歉,拖累谢少主了。” 谢靖亦长舒一口气,将百里巽往自己身上提了提,“没有的事,咱们不是合作伙伴嘛,互相帮助应该的。而且就但冲着你这个人,我也会帮的,你特别对我胃口,有时间咱俩可以喝一杯。” 百里巽笑着应好。 殊不知这一切让走在他们身后的陆刃看的双眼都要冒火了,心头郁结着一股气没有地方发泄。他此刻无比后悔自己受了伤,不能上去讲百里巽狠狠地从谢靖亦身边拽开。 于是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一声直接让谢靖亦转头,投来关切的目光和询问:“怎么了,可是伤口疼的要紧?”其实她提议自己搀扶百里巽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刚在不久前知道了陆刃对自己的占有欲以及对百里巽的敌意。 得到谢靖亦关注的陆刃瞬间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于是他顺着谢靖亦抛出的杆往上爬,“腿上的伤口好像在渗血,有些疼,背上的伤口好像也拉扯到了。” 果不其然,谢靖亦开始愧疚了,开始对陆刃嘘寒问暖。 陆刃十分受用,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必担心,我还可以坚持,你好好扶着百里大人即可。” 谢靖亦更加觉得自己有愧于陆刃了,连忙用眼神安慰了陆刃一番。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同样身为男人且是局外人的百里巽,他不禁笑了笑,眼神中全是艳羡,有多少人知道呢,他的野心并不是什么权势富贵,也不是什么史书留名,他希望的仅仅只是自己能够和心中的那个人可以这样温馨平淡的度过一生。 只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不再希望什么。 谢靖亦注意到了百里巽的微笑,“秉文兄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陆世子的感情特别好,他很爱你。” 这一句话竟然说的平常脸皮厚惯了的谢靖亦都红了脸,一阵羞赧,她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应百里巽,因为她知道林之章对他的伤害。 百里巽许是看出了谢靖亦的顾虑,春风一笑道:“谢少主不必如此,我和他已经过去了。对于你和陆世子,我只是和大部分人一样,抱着欣赏美的态度评价的。还请谢少主不要见怪。” 谢靖亦不由得感叹百里巽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胸怀也非常人可比,愈发觉得林之章以前是瞎了眼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儿。 就在他们的逃亡之行非常顺利之时,藤曼冰棱再一次出现了,只不过它们这次的来势更加迅猛,更加凶狠,直接杀的谢靖亦他们措手不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次攻击他们的藤曼冰棱相比于上次的更小但同时也更细长,锋利更甚,若是没入人体,定是刻骨铭心的伤痛,谢靖亦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那种急剧的疼痛,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她大喊一声:“大家小心。”然后就带着百里巽这个累赘开始左右闪躲,偶尔挥舞着手中青蛟剑解决一些已经到了面前闪躲不掉的危险。 以谢靖亦的武力值来说在这些藤曼冰棱之下护自己和百里巽周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她还要兼顾着身后陆刃的安全,这对她来说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因为藤曼冰凌的攻势过于迅猛,陆刃要想躲过确实有些困难,可能会牵扯到伤口也有可能会因此遭到另一个藤曼冰棱的攻击,于是为他抵挡这一切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他们之中的唯一健全人士谢靖亦的身上。 他们本以为那些藤曼冰棱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哪曾想却是久久都没有消停,谢靖亦在心中大骂了几句,将内心怒火都转化为手中的力道,因此有些藤曼冰棱直接被谢靖亦砍成了两半。 这直接让百里巽瞪大了双眼,让陆刃不禁失笑。 这一笑就又出了问题,陆刃躲避一个角度刁钻的藤曼冰棱不及,眼看那藤曼冰棱就要径直从陆刃后腰没入身体之中了,但陆刃还没有反应过来。 谢靖亦当时目眦俱裂,双眼发红,恨不得能够立马扑上去亲自替换陆刃,她撕心裂肺大喊道:“陆刃!” 察觉到危险的陆刃在用他有的最快的速度躲避,但是事与愿违,还是没能躲过那来势汹汹的藤曼冰棱。 陆刃在藤曼冰棱接触到自己后腰时反应极快地反手一抓,稳当地抓住了这个危险的东西,藤曼冰棱在陆刃手的阻挡之下并没有没入身体太深,仅仅是刺破了陆刃的浅表皮肉,只不过这也让陆刃疼的轻轻抽了口气。 他来不及去查看腰上的伤口,紧接着又要立马开始躲避其他的藤曼冰棱的攻击,目睹这一切的谢靖亦已经方寸大乱,此刻她再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去保护百里巽,而放任陆刃一个人在那里孤军奋战。 于是谢靖亦一手挥剑格挡着冰棱的攻击,一手拖着百里巽步履匆忙地往回走,在一个拐角之处将百里巽安置了下来,然后脚上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陆刃身旁。 谢靖亦从始至终都只看着前方,全然不顾来自侧面或者是后边的危险,只是如同一个机械一样干着固定的事,挥剑,向前,再挥剑,再向前。 这个过程她竟然全然是抛弃了谨慎二字,换上了一个不顾后果的冲字。 不是谢靖亦无畏,而是她鲁莽。 面对此情此景,谢靖亦再也不能冷静的分析局面,只要一想到陆刃随时可能会受伤,谢靖亦的心上仿佛就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心脏。 所以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要立马去到陆刃的身边,跟他同患难,哪怕是给他添堵,她也觉得比在一边看着好。 谢靖亦来到陆刃身旁之后,陆刃应对藤曼冰棱的压力果然立马减小了,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手中提着的剑不再在空中挥舞,而是立在地上支撑着他微微有些摇晃的身体。 谢靖亦一边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一方面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陆刃的动作,语气十分关切道:“陆刃,你还好吧。” 陆刃安抚道:“还好,死不了。” 不知道谢靖亦是因为得了这句话才安心还是因为来到了陆刃的身边所以安心了,她的气势相比于之前的煞气十足要稍稍和缓一些了,连带着手中挥剑的力气都要小一些。 这让一直担心着她情绪不佳的陆刃终于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刚一放松,后腰肩胛骨以及腿上就开始剧烈的疼痛了,无一例外都在提醒着他要提高自己的警惕。 谢靖亦五官灵敏,对于陆刃的一举一动更是敏感,此刻陆刃因为疼痛轻微的抽气声她更是一点都不差的收入了耳中,让她猛地怒意横生,其实更多的是心疼。 “陆刃,坚持住。” 都已经过了许久了,但是藤曼冰棱好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遂谢靖亦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不过向前走是不太可能的,那就只能往后走了。 “陆刃,我等会扶着你咱们往后退,等这个藤曼冰棱放完了再出来。” “好。” 抓着一个时机,谢靖亦将陆刃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又开始往目的地开始快步走去。 一到百里巽安身的那个拐角之处,谢靖亦看见百里巽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心急陆刃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 “陆刃,哪儿受伤了,快给我看看。”说完双手就开始在陆刃身上摸索。 陆刃抓住她作乱的手,摇摇头道:“别乱摸,伤口在后腰上,不深。” 于是谢靖亦蹲下开始去清理陆刃后腰的伤口,只不过等她抬手准备去拔掉陆刃后腰上的藤曼冰棱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上突兀的多出了好多鲜血。 她手上没有受伤啊,就算她有些地方刚刚因为冰棱飞过而擦出了血,但她也没有去触摸那些伤口,那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刚刚陆刃握住了她的手! 谢靖亦得出答案之后立马就要去查看陆刃的手,陆刃倒也没有抵抗,大方地任由谢靖亦看。 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谢靖亦不由得湿了眼眶,她几乎哽咽,“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受了这么多伤呢,你就这么想要让我心疼吗?” 陆刃想要去摸摸谢靖亦的头顶,却在手即将抵达之时猛然想起自己的手上全是血,他愣了半秒之后又默默地准备收回手。 谢靖亦敏感地察觉到了陆刃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她十分温驯地把头凑了上去,让陆刃感受自己的温度。 陆刃:“方才冰棱射入体内之时我用手挡了一下,磨破了,没伤到筋骨,不用担心。” 谢靖亦速度很快的清理了陆刃后腰上的伤口,而后三人就开始等待藤曼冰棱的攻击结束。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但他们并没有等到藤曼冰棱结束攻击的那一刻,反而是等到了又一批冰棱的攻击。 这次三人的反应都很快,没有选择去抵抗而是去撤退。但遗憾的是向前的路走不通,所以他们只能往回退,就这样一直退着,他们竟然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谢靖亦低低地骂了一句,百里巽笑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陆刃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中全是凌冽。 现如今进退维谷,左右都不安全,谢靖亦拿不准主意了,她首先便问陆刃:“陆刃,事到如今,我们怎么办?” 陆刃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些攻击速度又快来势又猛仿佛还没有数量限制的藤曼冰棱,同时他也不知道如何在多而迥然的众多道路中找出正确的那条出路,他微微叹了口气,身体和精神的双层疲惫让他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先休整一番吧。等我们体力都恢复了再去四周看看有不有别的出路或者是破绽。” 谢靖亦点头,这个期间百里巽没有插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靠在墙上,目光对着一个方向出神。 他时而皱眉时而眯眼凝视又偶尔露出一个别人察觉不到的勾唇浅笑,让谢靖亦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先前过于粗鲁的动作让百里巽摔坏了脑袋,这时候他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那是一块如琉璃镜一样可以清晰倒映人影的墙面,整体色彩是青黑色的,就如同一个随时会把人吸附进去的深渊。 细思极恐,谢靖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秉文兄,你······没事儿吧?” 百里巽回了神,摆摆头笑道:“无事,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什么有趣的东西?”虽然百里巽没有明说,但是谢靖亦内心里觉得这个有趣的东西可能和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关,“秉文兄可以分享一番,正好我们现在情绪都不高,兴许等会你一说完,我们都乐了,然后一个开窍就突然想明白了这个机关的破解之法。” 百里巽哈哈大笑,“谢少主可真是个趣人,自己都猜到了答案,还非要从我再说一遍,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啊,我可是个伤残。” “我这不是不确定嘛,还是要亲耳听见这个猜测从秉文兄的嘴中说出来才敢放心。”谢靖亦也丝毫不掩饰自己,面对百里巽她不需要隐瞒什么,也隐瞒不了什么,要是百里巽不是那么一个卧底的身份,那他定能有一番极大的作为,绝对是一个让大多数人都会佩服的政客。 谢靖亦猛然意识到百里巽那一句话中可是有个陷阱啊,她立马澄清自己道:“我不心疼秉文兄你是应该的,毕竟我男人站在哪儿呢,我哪儿敢心疼你啊,不虐待你都不错了。” 果然,这一句话很好的取悦了一直再听他们打哑谜的陆刃,他勾唇浅笑,对着看着自己的谢靖亦投去了一个赞扬的眼神。 谢靖亦吹了个口哨,极其骄傲自豪的回了他一个邪魅的眼神。 百里巽也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个人张扬自信,一个人看似高冷严肃,但是碰撞在一起总是有一些你想象不到的画面,而且异常和谐。 “陆世子,你看那面墙,可看出来有什么不同?”百里巽勉强的抬起手指了指他前方的那堵墙。 陆刃循着百里巽手指望去,看见的是一堵光滑的没有一丝瑕疵就像镜面一样的墙体,这堵墙是这四面墙中唯一一个完全没有被破坏的墙,其他的或多或少会有一扇门或者是一个小洞口,但是它什么都没有。 陆刃的大脑好像正在渐渐清明,他正在从一个他刚开始就陷入的误区中出来。 他拄着藏锋剑一步一步慢慢去到了那堵墙之前,血肉模糊但是没有包扎的手抚了上去,依旧是光滑的触感,仿佛在抚摸一块经过多年打磨的玉。 陆刃一直从墙的这边摸到墙的尽头,这个过程他一直一言不发,只有偶尔的微小面部表情可以让谢静亦看出他现在的想法。 百里巽:“如何?” 陆刃颔首,“百里大人果然慧眼如炬,我自愧不如。在这里这么久,我脑海中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我们是从石室中掉下来的,这也让我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误区。但是刚才经百里大人提醒过后,我意识到了,或许我们不是在石室的下面,而是在上面,我们早已经回到了地面上。只不过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距离我们下去时的地方有些距离而已。” 百里巽点头,“对,我也是不久前才从这个误区走出来,不得不说这个机关的设计者真是将人心洞察着非常彻底。” 谢靖亦问出了她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秉文兄,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巧合而已,都是运气好。”百里巽十分谦虚,“这面墙相比于其他的太过于异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你看它的纹理,下面明显比上面要密集一些,而且被破坏的程度也要大一些。若是这是在地下,那应当是上面破损严重些。当然,这一切都还是猜测而已,毕竟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每次都猜对。” “凡事总是先试试,有希望总比没有目的好。”谢靖亦倒是非常乐观,“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破开这堵墙出去了。用武力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智取了······这说来说去还是要解决那些暗器才行啊。” 谢靖亦内心一阵烦躁,心中无数粗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怎么不能用武力,往死了砸都行。” 谢靖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不像百里巽会说出的话啊,大佬不都应该是用智慧打开生的大门嘛。 但百里巽忽视了谢靖亦求知的目光,转而去询问陆刃的意见,“陆世子以为这个方法如何?” “甚好。” 谢靖亦再一次体会到了三人脑子之间的差距,她选择不再说话,而是选择做一个听凭吩咐的体力劳动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谢靖亦等了半天,愣是没等到陆刃和百里巽的下一步动作,于是她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还是没有动静,他们两人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交流,仿佛彼此之间没有关系一样。 谢靖亦无奈道:“你们想好了吗?到底怎么出去?” 百里巽对着谢靖亦安抚性一笑:“别急,这不是在找嘛。” “哦!”谢靖亦在这方面确实没有啥发言权,只能选择接受百里巽的这套说辞,但在这种不安全的环境中,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于是她又将话题扔给了陆刃,“陆刃,那你在干啥呢?” 陆刃全心全意地看着那堵石墙,对于没事儿找事儿的谢靖亦冷淡的很,“找出路。” “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那需要我帮你找吗?” 陆刃终于回头看向了谢靖亦,问出了一个直白而戳心的问题,“你懂?” “不会啊!”谢靖亦耿直地摇了摇头,然后娇俏一笑道:“我这不是可以学嘛,你教我呗。不然你和秉文兄说什么我都不懂,那多没意思啊。” 陆刃点头道:“好,你学我就教。” 谢靖亦本来以为陆刃会因为麻烦拒绝自己,却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没有任何犹豫。 其实陆刃是十分乐意谢靖亦学这些东西的,他们二人之间本来共同爱好就不多,日后的日子里肯定会有些无聊,现在谢靖亦愿意学一些陆刃感兴趣并且熟悉的东西,陆刃高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呢。 然后陆刃就先是给谢靖亦普及了一些基本知识,遇到谢靖亦不懂得,他也十分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她解释,这副场景简直羡煞旁人,让无数人看到都牙酸。 百里巽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任命地去寻找出路,求生这个事儿,还是别指望甜蜜的他们。 最后百里巽倒也不负重望,在那一面墙中找到了最好的一个破坏点。 “陆世子,谢少主。” 听到百里巽的呼唤,二人总算是放下了正在进行的事情,其实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态度都是十分严肃正经的,鲜少有嬉笑怒骂的时候。 谢靖亦:“秉文兄唤我们何事,可是找到出路了?” “正是!”百里巽手指着墙面上一个地方,并用手指虚空画了一个圈,“在这个范围内破墙是比较容易的,二位可以试试。” “行!秉文兄你往后面站点,免着伤到你。” 听到百里巽说终于有可以用到自己的地方了,谢靖亦瞬间挺直了腰杆,觉得自己底气马上就足了。 她从腰间抽出自己这一段期间都没有用过的鞭挞棍,手如幻影地快速组装好一切,然后双手握住摆好架势,最后腰身发力带动手臂力量,手中鞭挞直奔墙面而去。 “嘭!”一声闷响,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墙面地面都在晃动,但是墙面并没有什么裂痕。 “别急,慢慢来。”陆刃就害怕谢靖亦一时心急采取激进措施,然后一不小心让自己受伤了。 谢靖亦嘴角勾起邪魅一笑,漫不经心道:“知道咯,哪敢急啊,这个墙硬着呢。” 说完,谢靖亦抡起鞭挞棍又对着那个相同的地方来了一下,又是一声巨响,但墙面依旧没出现什么明显裂痕。 但谢靖亦作为出手的人,却是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墙面的变化,第二次相对于第一次而言,已经没有那么坚硬不易攻破了。 百里巽不得不称赞鞭挞棍是当世少有的利器,就算是和坚硬无比的墙面猛烈碰撞,却仍旧没有任何损坏。 谢靖亦再次蓄力,准备来个一击即破,她将气汇聚丹田,内力输布于握住鞭挞的双手,最后使出足以撼天动地的一击。 “咔嚓!” 连续几道墙面破裂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陆刃看向已经不再坚不可破的墙面,视线再次转回谢靖亦微微发颤的双手,叹了一口气。 “不是说了不急吗?怎么用这么大力?手还好吗?” 谢靖亦装傻一笑,并悄悄将手握拳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手抖,“没急呢,这不就是我的正常水平嘛。” 陆刃无奈的摆摆头,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百里巽:“谢少主果然厉害,现在只需最后一击就可以了。” 谢靖亦点头准备再次提起鞭挞时,墙面破裂了。 三人一脸惊讶。 因为墙面是受了外面的打击才破裂的,就在他们疑惑来者是何人时,林之章的脸显露在三人面前。 从林之章的角度看不见百里巽的身影,他只能看见谢靖亦和陆刃两人。 他表情阴鸷,声音也是阴沉的可怕:“百里巽呢?” 谢靖亦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百里巽不就在这里吗?难道是因为秉文兄太过于狼狈,林之章没认出来? 陆刃这时候的反应没有掉链子,一口咬定:“林大人这句话可是问错人了。从混战开始他就已经不在我们身边了,至于石室机关机关触动之后,我们更是再未见过他。” 百里巽闻言也往后退了几步,彻底退出了林之章的视线范围。 果然,林之章不死心再次用视线搜寻了一番,依旧是无所收获。 林之章大概是没想到陆刃也会骗人,他竟然转身离开了,都没说要进来一探究竟。 里面的三人松了口气,待林之章他们一走远,谢靖亦就着那个破口在墙面上敲开了更大地开口,三人到此终于是重见天日了。 等他们一踏出巨石林,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副非常眼熟的景物,这正是他们进入时的那个地方。 他们打破的这面墙,就是先前堆砌大石的地方。 谢靖亦不由得啧啧称奇,感叹设计此的那人心思巧妙。 饶是百里巽也道:“当世机关设计难有及此者。” 陆刃颔首算是认可这个说法,“我们快些离开此地,不然等会儿林之章该折回来了。” “好!”谢靖亦说着就要去把百里巽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但刚把手抬起,就听见林之章的阴沉的声音传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只不过不知道现在你们还要用什么理由来骗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人这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百里巽心中不由得懊恼自己疏忽了,但他实在是没想到林之章会来这招。 林之章视线冷厉仿佛要射穿陆刃:“陆将军,你不是说你不知道百里巽在哪儿吗?现如今是怎么回事儿?本官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陆将军也会骗人。” 陆刃不在意的道:“林大人,不过是计策而已,本将可是一直没忘记我们是敌人这个事实。” 林之章牙齿咬的嘎嘎作响,要不是他留了个心眼儿,今天可能就被陆刃骗过了,“谢少主,你的手可以放下了吗?” 谢靖亦觉得此刻的林之章有些危险,周身气压太低,她就怕他现在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而自己难以抵抗的事儿,“你确定要我放开?” 林之章喝道:“放开!别逼我动手。” 谢靖亦很听话的松开了跟百里巽肌肤相碰的手,失了支撑的百里巽体力不支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林之章顿时大惊失色,双眼冒火质问谢靖亦:“你把他怎么了?” 谢靖亦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就百里巽那个身体,重伤劳累加在一起怎么可能还能正常站立着。 “秉文兄只是受伤了而已,别激动嘛!而且不是你让我松手的吗?” 林之章话语哽住,只能招呼手下人将百里巽扶到自己身边。 “秉文,你可还好?” 百里巽态度疏离冷漠,“多谢林大人挂怀,我一切都好。” 被人甩了脸的林之章脸色也不太好,“秉文,我们之间真的只能如此了吗?” “从我离开北梁踏入南秦的地界之时起,我们之间就注定了这种结局。” 林之章仰天长叹一口气,“罢了,我们之间的事儿回北梁再说吧。至于现在,我要先送他们二位一程,毕竟他们可是替我照顾你很久呢。” 其实刚开始林之章并不打算下死手的,但是百里巽的态度再一次刺激到了林之章,他将这一切的原因都归咎到了谢靖亦和陆刃身上,所以他现如今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二人的。 林之章一声令下,身后一部分黑衣人如魅影一般一道道窜了上前,对谢靖亦和陆刃露出了泛着冷光的利刃。 谢靖亦陆刃背靠背展开作战架势,但陆刃因为身受重伤,行动并不方便,所以大部分的攻击都是由谢靖亦在承受。 她在应付棘手的敌人之时还要分散注意力去照顾陆刃,这对刚刚才经历一场“战事”的谢靖亦来说,还是非常吃力的。 砸墙的后遗症还在持续中,谢靖亦的双手用不上多少力,以至于鞭挞在她手中甚至发挥不出其原本的力量,何谈别的作用呢。 林之章一直在场外看着这场以多欺少的战役,嘴角是掩饰不住的讽刺嘲讽,“谢少主,陆将军,现如今的场面倒不像是您二位会遭遇的啊。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因为陆将军受了伤,舞不动剑了,那谢少主又是怎么了?该不会也是受伤了吧。” 得亏谢靖亦养气的功夫不错,而陆刃就是压根不在意此,“不劳林大人费心,你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出来吧,只要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 那些黑衣人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在看出来谢靖亦是个极大的威胁之后刀剑纷纷对向了她,没有一点客气的。 谢靖亦没有办法,只能咬牙接住所有攻击,“陆刃,别离我太远,不然我怕等会儿顾不上你。” 陆刃也很自觉的紧紧跟着谢靖亦,不给谢靖亦添别的麻烦,有时候还帮谢靖亦解决一两个漏网之鱼,二人配合好不默契。 林之章越看心中怒火越是旺盛,为何?因为他想起了先前自己惨败的经历,那时候这两人的配合也是如此,一唱一和。 “你们都是想回去领罚吗?区区两个人到现在都还解决不了,我要你们有何用。” 林之章下了最后通牒,黑衣人终于感受到了紧迫,也不再采取迂回拖延战术,一改温和打法,攻势愈发迅猛,加之人数又多,一时间直接让人招架不住。 眼看一柄长刀就要对着谢靖亦的右肩直直地砍下去了,但谢靖亦被几个黑衣人缠住,根本没有机会去躲避,她都能想象到那把刀落到身上之后自己要修养多久。 在进退两难之际,谢靖亦干脆咬牙迎着长刀上前,直接灭掉了缠着她的几个人,但是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被揽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宽厚的怀抱,隐隐有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头顶。 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凭借着其他感觉判断现在的形势。 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闷哼,这是她刻在心上的声音,谢靖亦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她自然清楚那把刀带来的伤害有多大,就算她敢迎上去,但是内心依然有抑制不住的害怕。 “陆刃!”谢靖亦不敢大声喊,只能轻轻出声,“陆刃,你还在吗?” “在呢,我在你身边。”陆刃的声音很压抑,低到微乎其微。 谢靖亦挣扎着要从陆刃的怀中出来,但是她才刚动,陆刃的痛哼就从嘴中溢了出来。 谢靖亦一阵慌张,“陆刃,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有点儿,但是没事儿。” 谢靖亦从陆刃怀中挣脱后,首先便看了一眼陆刃的伤口。 那条刀伤在背上,极长,几乎从肩背延申至腰际,至于挥刀的人已经头身分离的躺在地上了。 谢靖亦一看见这道伤口,眼眶就不争气的红了,这是第几次了,陆刃第几次因为自己受伤了。 林之章见此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二位。但是没关系,事情还没结束呢,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到何时。” 说完,有一批黑衣人扑了上来,而谢靖亦这时心中全是些诸如报仇之类的想法,杀气十足,颇有十步杀一人百步不留行的架势。 但这次他们并没有展开殊死搏斗,只因百里巽的一句:“住手!” 林之章才不会同意呢,依旧道:“谁敢停手,按叛逃罪论处,给我杀,生死不论!” “唰!”一声响起,林之章回首一看,百里巽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黑衣人的束缚,并且夺得了黑衣人的佩剑,现如今那把剑正架在百里巽脆弱的脖子上。 第一百四十章 在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刃中,林之章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眼底是嫉妒,是不甘心。 “放下剑。”林之章皱眉,“秉文,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究竟是站在我这边还是要帮他们?” 百里巽冷笑一声,“从始至终我都站在北梁这一方,但是我百里巽自小熟读诗书,通晓儒教经典,断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谢少主和陆世子于我有恩,我不能因为我而连累他们。” “我不可能放过他们,先不说他们两人是我踏平南秦的最大障碍,就凭着他们想要拐走你这一条,我就必须要他们的命。” “林大人,你此言差矣。”谢靖亦突然插嘴,“是秉文兄自己要走的,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啊。” 林之章只觉得气血上涌,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需要我拿刀逼着你们上前吗?” 诸多黑衣人纷纷亮出刀剑冲了上前,而谢靖亦心中的那股子报仇的怒气也已经消了大半,加之力气损耗过多,这时便再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威势凛凛。 “陆刃,你还坚持的住吗?” 陆刃脸色已经接近惨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滚到下巴,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这时陆刃的双眼已经模糊看不清东西了,脚步也在虚晃着,偶尔眼前一黑,脚下一趔躇,仿佛就要摔倒,但是他却能够凭着一口气将自己救回来。 在这种情景危急关头,陆刃断然是不能露出自己的疲弱来的,所以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道:“你且专心对敌,我还可以坚持。” 谢靖亦心中自然十分清楚这是陆刃在安慰她,于是她手中动作越来越快,但力道却难以和之前媲美,脚下动作破绽也越来越多,谢靖亦凭借着丰富的经验的肌肉记忆堪堪躲过几次危险。 百里巽面上悲怆不已,心已经和死灰无异,他对于林之章绝望极了,他以为林之章只是野心勃勃而已,却没想到他连最基本的道义都没了。 “你不放是吧?” 林之章态度坚决:“他们必须死。” 下一秒,林之章看见了他此生最难忘怀的一个场景。 百里巽手中长剑不再是虚虚地架在脖子上,而是实实地插入腹中。 “不!”林之章大惊失色。 “放不放?”百里巽话语已经不成调了,“我不想与你走到这一步的,可你让我太失望了。” 林之章依旧不松口,眼看那边的谢靖亦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长剑立马再深入腹部几寸,“我百里巽此生不像背负着忘恩负义这四个字走下去,若是如此,我宁愿现在和他们一同下地狱。” 说完,长剑直接贯穿腹部,此时百里巽再也支撑不住了,疲软地摔在了地上。 林之章大喊:“停手,都给本官停手。”然后他三步并作一步冲向百里巽,将他揽入自己怀中,手使劲按压在百里巽腹部的伤口上,“秉文!秉文!” 黑衣人停手之后,谢靖亦因为精疲力竭直接一手杵着鞭挞,单膝跪在地上,而陆刃,也终于可以放松了,直接眼前一黑,瘫倒在地,意识一篇混沌。 听到声响的谢靖亦面露惊恐,瞳孔猛地放缩,双手牙齿不由得颤抖,心中一直反复念着三个字:“没事的没事的······” 她将陆刃的头靠在自己腿上,两根手指屈起放入嘴中,发出一声宛若泣血的细长哨音。 另一边林之章已经招呼随行之中会些医术的人来抢救百里巽了,腹部长剑一拔出,血便喷涌而出,溅的林之章满脸都是,百里巽也随之咳嗽了几句。 林之章想要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他想安抚百里巽,却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这时他才发现需要安抚的是自己。 “不······不用了,别白费······力气了。” 林之章紧咬着的嘴唇终于得到了解放:“你别说话,我会救你回来的,我还要带你会北梁呢。” 百里巽勉强一笑,“我这副身子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长剑入腹脏器已破,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你又何必执着呢。” “你故意的?” “是。”百里巽缓了好一会儿,接着道:“原本就是孽缘,断了才好。现在你也不再有牵挂,可以全心全意去实现你的抱负,岂不乐哉?” “不,我要你和我一起。” “不可能了,你自己也明白。你身边不缺少帮手,我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 百里巽这一番话说的决绝至极,他想走的干脆些,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林之章的执念。 “我死后,你若是嫌麻烦,直接将我葬在陵州就可。若是怜悯我后半生皆是漂泊异乡,那就请林大人将我带回家乡。” 这一句话说完已经耗费了百里巽所有的气力,他虚弱地闭上双眼,静待生命的流逝。 林之章可不像他这样冷静,整个人气压低沉,表情阴鸷,眼眶内还有些没有留下的泪水。 “你就这么不想原谅我吗?” 从没怪过,谈何原谅。百里巽想告诉林之章,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林之章却以为这是他的默认。 “即便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了吗?” 依旧是没有回应,林之章低头一看,看到的却是百里巽安详的表情,他突然意识到了。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百里巽的鼻息,却什么也没感受到。他机械的重复了一下刚在的动作,得到的结果也依旧一样,他冷静的仿佛失智一般,要求离他最近的几个黑衣人尝试一番,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最爱他的人,那个气质如兰,温煦如春日的百里巽,走了。 林之章先是撕心裂肺的大哭,而后转为泣血抽泣。 就在这混乱之中,谢芹等人急匆匆地赶到了,首先看见的便是“先声夺人”的林之章,以及已经毫无生气的百里巽。 他们没有时间去为这个和他们同行了数天的奇才而伤心,他们还有自己的使命。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谢芹深感失职,“少主,您没事儿吧?” 谢靖亦心中悲凉,人自然也颓丧。 不仅仅是因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陆刃,也是因为她一直欣赏的百里巽,她从未想过百里巽会在这一天,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我没事儿,陆刃受伤了。这里离花涧谷近,你带着几个人将陆刃送去我爹哪儿,我先赶回战场。” “您不需要休息几天吗?”谢芹实在有些担心现在的谢靖亦。 谢靖亦一口否定,“我只是体力不足,歇息个一天就够了。你按我说的办就行,其他的我自己心中有数。”谢靖亦再次叮嘱道,“记得,一定要将亲手交到我爹手上,只能是我爹,怎么说你知道吧。” “属下明白。”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这是您女婿咯,其他的您自己看。 谢靖亦马不停蹄赶回前线,却发现刚夺到手的淮城还没捂热乎,就又回到了北梁手中,心中再郁闷也没说什么,丢下一句明日再议之后便一头扎进营帐中补觉了,加上在陵州中耗费的时间,她已经有差不多四天没好好休息过了,此刻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商讨军事了。 其他人只看见谢靖亦一个人的身影,心中虽有数个疑惑但碍于谢靖亦阴沉的表情只得下意识噤声。 等到谢靖亦转醒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她对于陆刃为何没回来只字不提,对于这次的陵州之行也没有发表任何自己的看法,整个营帐之中充斥的是谢靖亦清冷的声音,她仿若变回了外人眼中那个傲然凛冽的澹台少主,从她的口中你只能听见毫无感情的军事布局,初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 等到谢靖亦布置完所有,那些将领便纷纷回了自己岗位安排相关事宜,只剩下澹台越泽、许祠以及谢溪三人。 澹台越泽对于谢靖亦十分了解,知道她越是这样冷静自持就越是心中有事,“青禾,看来这次陵州之行不是很顺利?” 谢靖亦扶额坐在主位之上,身心俱疲,“对,陆刃受伤了,我让谢芹把他送到我爹哪儿了,不用担心。” 谢溪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人精一样的许祠阻止了动作,谢溪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拦我干什么?” 许祠笑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话,我劝你最好都别说。” “为什么我不能说,我偏要说。阿姐······” 谢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谢靖亦阻止了他,“你先别说,我最近烦的很,别给我添乱。” “哦!”谢溪不开心的撇了撇嘴。 出战之日如期而至,谢靖亦直至出征那刻终于说了唯一一句话:“将士们,淮城,应该是属于南秦的。”然后青蛟剑直指苍穹,率着南秦大军气势如虹的出征了。 这一战,可想而知的激烈。 北梁自然而然由夏侯扬领军,二人同着黑色甲胄在阳光之下耀耀生辉,如一滩浓墨在洁白宣纸上那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去冒犯。 这场战役,是惊才绝艳的武林少主第一次对上堪称武将第一人的成武帝,无论怎样都会是一场可以写入史书的大战。 谢靖亦不再是严肃冷漠的表情,她换上了不羁随意的邪魅笑容,“成武帝,谢靖亦久仰大名,今日有幸见面,果然名不虚传,大将威风让谢靖亦望而却步。” 先捧捧你,让你飘起来,然后再狠狠地把你摔在地上,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笑面虎。 这是谢靖亦的内心独白。 夏侯扬对于谢靖亦自然是有所听闻,也同样欣赏身为女子也丝毫不输男儿的她,“谢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亦是英姿飒爽。” 谢靖亦压根就没想到夏侯扬也会欣赏自己,听见夏侯扬如此说心中震惊十分,心想不是说夏侯扬不喜与人弯来绕去的嘛,但她看他却是熟练的很。 “成武帝,我谢靖亦也是个粗人,不懂那些朝局政谋,所以我就你拐弯了。淮城,你们北梁既然丢过一次了,那就会有第二次。而我谢靖亦,今天就是要来取走它的。” 谢靖亦这一句话说的有些狂妄,但她向来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既然敢说那也是有一定把握的。 夏侯扬有种棋逢对手的满足,爽朗道:“那就来试试吧!” 对战由此拉开大幕,双方都使出浑身解数,这既是对对手的尊敬亦是抱着必赢的心态。 对于北梁来说,淮城与他们的重要性就如同难城对于南秦的重要性一样,而谢静亦必须要赢的理由可就多了,不仅是为了现在还在花涧谷养伤的陆刃,也是为了给南秦将士、百姓以及所有对他们寄予厚望的人一个交待。 这场战役是南秦北梁交战史上最为精彩的一次战役,其中涵盖无数精妙新奇的阵法、杀伤力极大且构造难以复制的武器以及一环扣一环的计中计战术,皆是堪称史上之最,完全可以被拿来当作兵法典范流传于世。 只不过精彩的战役往往都是悲壮的,都是靠着无数战士抛洒热血而铸成的,它通往史书的传世之路是由将士们的尸体堆垒起来的。 本来荒芜多年没有人烟的地方,现如今充满了喧吼,冰冷的土地上面被浇洒上了热血,风喧嚣着,怒吼着,像似在为这些将士加油助威,又像似在斥责他们的血腥。 无论是南秦将士还是北梁战士,他们如此无畏皆是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获得胜利,但老天爷是公平的,面对两个国家同样的诉求,它选择一视同仁。 这场战争,没有获胜方,或者说是两败俱伤。 谢静亦作为南秦现在的主心骨,并没有像陆刃还在时那样在前冲锋陷阵,她这次选择做了一个指挥使。 成武帝亦然,也是在后方指挥一切。 战事过后,双方指挥官看着己方的伤亡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与对方硬碰硬着实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战略性智取才是最佳方法,于是,两人开始谋划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那场战事过后的第二日,夏侯扬收到了一份他拒绝不了正和他心意的战书。 那份战书出自谢靖亦之手,她在书信之上简单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谢靖亦认为再多次的战役都是徒劳的,他们从中得不到什么有益的东西,只会获得战火带来的伤亡以及不断失败的气馁,况且这场战役说白了就是统治者之前的争夺城池之战,为何要让那些心中有忠义的战士一直为他们的欲望而牺牲自己。 于是谢靖亦约夏侯扬五日之后决战于难城之外的荒原之上,就只有他们两人,不涉及其他人,且生死不论。谁赢了谁便能拥有先机,若是谢靖亦赢了,那夏侯扬就要让出淮城,若她输了,那难城也要被北梁纳入辖图。 这无疑是场豪赌,但是奖品确实诱人。 夏侯扬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倒是他身边那些将军谋士忧心忡忡,大呼陛下三思,这可能是谢靖亦布的局。 这是局吗? 当然不是,谢靖亦不屑于,夏侯扬也不屑于,他向来敬佩有胆识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在赵家惨死之后和南秦休战那么多年,甚至还为赵家修建庙宇。 于是夏侯扬也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封信给谢靖亦。 五日一晃而过,谢靖亦面上看不出紧张,但她却清楚自己并不如表面那样轻松,这是一场事关大局地生死之战,她不怕死,她是怕没完成承诺就死了。 就算谢溪相比于以前已经成熟很多了,但他依然还是不够看的,他满脸的焦虑,嘴角都已经急起泡了,“阿姐,你有把握吗?” “没有!” “没有?”谢溪的声音忽地拔高,“没有你还敢提出这种赌约。” 谢靖亦瞪了他一眼,“你别这么大声行不行,你想让全军营的人都知道我没有把握吗?我虽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也不一定会输,还是可以搏一把的。” 谢靖亦打的主意并不是要赢过夏侯扬,两败俱伤就可以了。 她想要牺牲自己来重伤夏侯扬,让北梁失去主心骨,届时陆刃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南秦依然还有人支持大局,就算陆刃伤还没有痊愈,那也还有澹台越泽和许祠镇守后方。 怎么看,都是对南秦有利的。 谢靖亦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伟大,但她还有个顾虑,就是她怕陆刃知道她的想法之后会······ 算了,还是不想了,到时候用用苦肉计吧! “哦,那阿姐你一定要小心啊。” 谢靖亦总算是对谢溪态度好一些了,她给了谢溪一个放心的眼神,微笑中都带着安慰性:“放心吧,你阿姐不会死的,阿四都还没当上将军孝敬阿姐,阿姐怎么舍得死呢。” “阿姐······”谢溪哽咽了。 谢靖亦胡乱的揉了揉谢溪的头,“没事儿,你就好好替阿姐守好后方就行了。” “鹰扬,我们俩又要并肩作战了,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久违的势均力敌的搏命之役,关乎性命啊,所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谢靖亦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鹰扬嘱咐几句,到时候逃命也会有默契些。 然后谢靖亦就驾着鹰扬飞奔到了荒原之上,“鹰扬,你今天状态很好啊,继续保持啊。”谢靖亦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减缓自己的压力。 随从谢靖亦的除了周震之外,还有十几个澹台山的护卫,夏侯扬亦是如此,身后随从有百来号人。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侍卫,暗处的利刃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谢靖亦笑道:“看来陛下同谢靖亦一样都很惜命啊,只不过谢靖亦这条命同陛下相比就有些薄了。” “谢将军不必担心,朕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的约战,那就一定会做到,今日只是你我。” “陛下爽快,谢靖亦佩服。”谢靖亦当真佩服夏侯扬的勇气,居于高位多年却仍旧有着一颗不畏生死的心,也或者是夏侯扬并不认为自己会输。“既然如此,陛下,那就开始吧。” 谢靖亦抽出鞭挞,一步一步的组装好,而后单手持棍立于马上,好不英姿飒爽,使人望而生畏。 夏侯扬为人君子,使得也是君子剑,只不过他的剑比平常的剑要长上几寸,也要宽上几分,他握剑的双手充满了力量,双腿夹紧了马腹。 谢靖亦:“澹台青禾前来应战,还请贵国陛下赐教。” 说完身形先动,直奔夏侯扬,马蹄掀起阵阵尘土飞扬,迷了在外围观看的众人的眼睛。 她气势十足,锋锐如利器,仿若要破开夏侯扬的胸膛一般,但距离夏侯扬很近时却能猛然收势,然后抬手鞭挞一扫,直奔夏侯扬面门而去。 夏侯扬灵活驾马后退,擦着边躲过了鞭挞的攻击,他立马回击,两大利器相碰发出的铿锵之声格外骇人,如同几通打鼓同时在心中响起一般。 二人握着武器的手皆是微微有些发麻,但这个时刻并不允许他们歇息片刻。 夏侯扬对谢靖亦的实力也有了重新评估,其实在这儿之前他对谢靖亦真正的实力还抱有怀疑,他总认为江湖上的传言不尽可信,但此时此刻他知道了,对于谢靖亦的描述没有半句虚言,甚至她真正的实力要比传说中更加摄人。 谢靖亦心中想法和夏侯扬差不多,感到棘手的同时心中也涌上了一股燃烧的战意,棋逢对手总是愉悦的。 “陛下不仅带兵厉害,单打独斗更是厉害。” 夏侯扬也很久没有这种厮杀的感觉了,他感到血液在沸腾,“谢将军亦是如此,这世上能把鞭挞舞的这么好的人,除了谢将军,再无他人。” 谢靖亦只是笑笑,大方地收下了夏侯扬的夸奖。 说完二人再次相碰,马蹄带起尘土弥漫在空气之中,配合着大风模糊着外人的视线,也搅乱着他们二人的视线,但大敌当前,他们选择忽视。 夏侯扬剑式简单但角度刁钻难以破解,常常让人猝不及防,但谢靖亦自小学武便是涉猎极广,擅长拆招接招,从微小中发现破绽,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百来招。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人身上没有被甲胄包裹的地方已经见血,有甲胄包裹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甲胄难敌双方手中利器的暴击,已经有了破裂。甲胄此时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保护了,而是负累。 但是在外人看来竟然还没有任何一方表露出弱势来,他们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一样见招拆招,往来攻击,对于武者来说他们的对战实乃是一场视觉盛宴。 可外人终归是局外人,双方对战,谁强谁弱只有他们当事人自己知道。 谢靖亦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到体力极限了,要是换做平常人,她绝对还可以和他周旋百来招,但是和夏侯扬对阵着实太耗体力,更耗费心力。 照这样下去,她还没重伤夏侯扬,自己就已经倒下了,思及此,谢靖亦心中不禁焦虑。 但比他更焦急得的人大有人在,在夏侯扬带来的护卫团中,有这样两三个人,他们窃窃私语着,秘密谋划着腌臜事件,他们想要打破这个战局的平衡,他们想要让这场本是光明磊落的酣畅之战变成血腥的制造之所。 特别是在他们看见谢靖亦改变打法之时,他们已经变得迫不及待了。 她不再是保守的打法,放弃原本的防守之策,任凭夏侯扬的剑风径直从自己身上掠过,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肉。 她以退为进,利用最后的力气对夏侯扬展开了飓风般的攻击,她的招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速度快到让人视线应接不暇,整个人就像是一本移动的棍法全书。 周震全程都在注视着这一场让他惊艳不已的对战,他扪心自问,谢靖亦的招式他接不下来,在夏侯扬的手下他更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此时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感受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正含义,更是懂了江湖之深的真意。 到此,他对谢靖亦的敬佩之意又多了一曾,或许这个女子真的可以带领他们赢得这个天下,周震心中想。 饶是谢靖亦此时攻势又猛又快,但夏侯扬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仍是没有任何慌张,他进退皆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走着,好像丝毫不为谢靖亦所影响一般,只不过也仅限于防守而已,他并没有机会去反击。 谢靖亦不断地攻击着,夏侯扬则防守着,顺道找寻机会反击。 那几个人终于等不及了,谢靖亦和夏侯扬持续时间太长地对决让他们害怕有变数发生,于是他们对谢靖亦放了暗箭。 一人在另外两人的掩护之下悄然脱离了队伍,他目光搜寻着周遭景物,很幸运,他发现了一个起伏程度较大的山丘,他身形迅捷的跑了过去,将自己脖子以下的身子全部掩藏在山丘之下,只露出一个头,以及拿着弓弩的双手。 那个弓弩小巧轻便,但是杀伤力却并不如表面那样无害,相反,它是个杀人的利器,很少能有人可以躲过它如鹰隼猎食一样的速度。 那人视力极好,隔着老远也能准确的捕捉到谢靖亦身影的动向,他抓住了一个时机,谢靖亦正是后背对着他,恰逢此时夏侯扬也捕捉到了反击的时机,就着这个方向对谢靖亦开始了步步紧逼。 弩箭“咻”地一声破空而出,瞄准的是谢靖亦心脏的地方。 但谢靖亦全心全意投入到对付夏侯扬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暗箭,包括在外围观看的周震都因为沉迷于这场精彩至极的战斗而忽视了这个危险。 最先注意到此的人是夏侯扬,他看到弩箭的第一眼以为目标是自己,他以为是谢靖亦在背后下黑手,那时他心中的想法不是怎样去躲过那个暗箭,而是愤怒不已,由此手上招式更加凛冽,要置谢靖亦于死地。 瞬间谢靖亦就快要招架不住了,刀刃几次险险地擦过她细长好看的脖颈。 但等到暗箭离他们两人愈来愈近时,他终于发现了暗箭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谢靖亦。 只有两方人马,下黑手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谢将军小心。”夏侯扬大声提醒着谢靖亦,他同时猛地停下手中招式,想要去挽救这一切。 但是太迟了,弩箭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快。 谢靖亦本就因为体力极限而反应变慢,加之那时还有夏侯扬给她的如巍峨山峦一样的巨型压力,所以没有任何意外的,弩箭直接没入了谢靖亦的腹部。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谢靖亦移动了位置,使得弩箭也顺此偏移了原本的线路。 疼,谢靖亦脑海下只剩下这一个字了。 然后,谢靖亦就不知道然后是怎样的了,因为她晕了过去。 “谢将军!!!” 谢靖亦并没有任何反应,看见此副场景的夏侯扬怒不可遏。 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他活了三十几载,今日是他第一次违背跟别人定下的君子之约,自己的人下黑手比是谢靖亦下的黑手要更让他愤怒。他视线扫过自己的侍卫团,发现果然少了一个人。 夏侯扬在让怒火燃烧自己之前,他弯下腰对着谢靖亦说了句得罪了,然后就准备抱起她。 可就在他手即将触碰到谢靖亦的时候,一把锋利无比低调古朴的长剑擦过他的手插入了泥土中,直接阻止了他的动作。 夏侯扬动作一愣,他视线循着长剑射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个身着素黑劲装的男子飞身而来,他一言不发直接拔起插在地上的剑,紧接着对夏侯扬展开了凌冽的攻势。 他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滔天的杀气,夏侯扬深刻的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恶意,他这时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俊朗刚毅的脸庞,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冷漠如同淬着寒冰,脸色黑的很。 夏侯扬:“阁下何人?” “陆刃。”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没错,来人正是匆匆从花涧谷赶来的陆刃,其实他前几天就准备赶回来了的,但是却被谢靖亦的父亲谢无厌阻止了,死活都不让他去,说什么他一个伤患去了也是白去,只会给谢靖亦添麻烦,硬是要他把伤养个七七八八才允许他走。 还好他坚持要走,这才能在今天赶到难城,但是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赶在谢靖亦受伤之前阻止这一切,或者是替代她。 夏侯扬挑眉,他对于谢靖亦和陆刃之间的佳话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此刻自然是明了陆刃为何对自己充满杀意。 但毕竟是他方有错在先,违背了君子之约,于是他并没有对招招都是杀招的陆刃也同样回以杀招,于是他只是单纯的防守着。也所幸陆刃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有些影响他的行动,要不然夏侯扬可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躲过攻击的。 夏侯扬抓住时机说道:“陆将军,对于谢将军的事,朕感到十分抱歉,但此事朕定会彻查给你们一个交待。” 陆刃已经被刚才谢靖亦倒在地上那一幕刺激到大脑不清明了,此刻他满心满脑都只有无尽的愤怒以及滔天的仇恨,他话语都带着冰渣子:“你伤了她,那就用血还。” 夏侯扬还真是哭笑不得,这么跟他说话的人可不多了,他应该愤怒的斥责他放肆呢,还是应该做出别的表现,他好心提醒道:“陆将军,朕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不是和我在这里拼命,而是应该去看看谢将军伤势如何。” 这一句话如一盆冷水浇醒了陆刃,他猛地停下了攻势,然后如同失了清明神智一样回身将谢靖亦抱起,额头在谢靖亦沾满泥土和汗水的脸上亲亲昵地蹭了蹭,眼中满是宠溺和心疼,夏侯扬一个孤家寡人不禁要忍受这样甜蜜的暴击。 还在陆刃临走之时接受到了一段狠话,“贵国陛下,不管是我陆刃还是她谢靖亦,都敬佩当世君子,仰慕传世名将,您是当代武将第一人,兵法谋略您称第二,无人敢谓自己第一,于是我们二人一直都佩服尊敬着您。特别是她,经常当着我的面夸您,说您是个君子之将,我那时候羡慕嫉妒极了,希望有一天您能出个错,踩到她的雷区,这样她就不会再夸您了。这一日确实到来了,但我现在并不开心,相反,我很担忧,我怕她醒来之后看到自己身上的血窟窿而暗自神伤,因为那是她最敬佩的人让她留下的伤口。” “所以,还请贵国陛下给我们一个交待,免得一世英名在此受损,日后传入江湖了也不好听。告辞!” 陆刃刚开始被愤怒侵袭了大脑,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事情经过,再慢慢推敲,不难猜测到今日之事不是夏侯扬的手笔。 但怎么说事情却都是因他而起,所以陆刃也要让他付出一些代价,这才有了陆刃那一番“肺腑之言”,那一番言论不出意外的话会让他那么一个正直磊落之人陷入自责和愧疚之中,然后他们便能从中获得一些东西,也算是没有辜负谢靖亦腹部上那一个窟窿。 果然,这一段话说的夏侯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手握紧成拳,青筋突起的老高,是怒不可遏也是羞愧不已。 他回首目光如炬盯着侍卫团中那些人,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宛若凌迟一般,“朕一直觉得你们应该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厌恶至极的,所以是谁在背后暗箭伤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朕希望你们能够主动站出来,不然等朕查出来,后果你们应该知道。” 侍卫团众人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其中心中有鬼的那两人更是被夏侯扬的威压逼得心中如喧天铜鼓阵阵作响。 夏侯扬危言一番后道:“回营吧!” 谢靖亦一醒来就得到了夏侯扬的道歉,那是一篇字数不多但是你却能从中看见诚挚歉意的致歉书信,上面夏侯扬用极其简短的语言描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其中省略的东西对谢靖亦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夏侯扬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做了一件足以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夏侯扬承诺让出淮城,主动退回豫州。 也就是说,谢靖亦就算是没有赢过夏侯扬,但是夏侯扬为了表达对于谢靖亦受伤的歉意,同时为了坚定自己的原则立场,将淮城让给了南秦。 谢靖亦有些想不通夏侯扬脑子里在想什么,就算是他北梁的人在背后下黑手,先违背了君子之约,但是夏侯扬也不至于让出淮城啊,这可是北梁边界最重要的城镇之一呢。 “你干了什么?”谢靖亦直觉这件事情里面有陆刃的手笔,要不然陆刃早就炸毛了,怎么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看着自己。 陆刃一边吹着手中的汤药,一边十分随意地道:“没做什么,就是随便说了几句话。” 谢靖亦一脸的不相信,随便几句话会有这种结果,那你的几句话也太随便了吧,“不可能,你把我当傻子骗呢,快说来听听。” 说完她接过陆刃递来的汤药,然后一脸视死如归的准备一大口喝完,可苦口的汤药还没有入口,就听见陆刃十分鄙视道:“你不傻?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听闻此,谢靖亦直接被苦涩至极的汤药呛住了,“咳咳咳!”她努力咳嗽着,双眼也因此染上了绯色,嗔目看着陆刃。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刃神色肃立,“我说你冲动,我本以为你只是平常表现得轻佻,但没想到你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欠缺考虑。谢靖亦,不要以为江湖上把你传的神乎其神的,你就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你对上夏侯扬,无疑于螳臂挡车,你今天躺在这张床上就是最好的答案。” 谢靖亦其实有些生气了,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被别人这样批评,何况陆刃今天的语气更是让她恼火。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现在躺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打不过夏侯扬,而是因为背后有人放冷箭。”谢靖亦纠正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深思熟虑过,不管是和夏侯扬定下三日之约,还是输了之后我要怎么做,我都有认真考虑过,也有了后续解决方案。” 谢靖亦说着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了,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天承受的是什么压力,她既要安抚军心,还要制定军事战略,另外还要担心着在花涧谷养伤的陆刃,身、心皆是疲惫至极。 “但是你受伤了,险些死在了那场君子约战之中。你说你考虑全面了,那你有考虑过这种意外吗?你有猜测到会有人暗箭伤人吗?你又为这种意外制定了解决方案吗?” 陆刃咄咄逼人,全然不复平时冷漠少言的形象。 这一切皆是因为谢靖亦受伤了。 现在谢靖亦在他眼前倒下那一幕都还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来晚一步,战场会再出什么意外,但任何意外,不管大下严重与否,只要是有关于谢靖亦的,他都已经不能承受了。 谢靖亦更加愤怒了,她和陆刃走到现在,很少有争吵的时候,一般时候他们双方总会有人选择退让或者是妥协,但是这一次谢靖亦不想服软。 她是澹台的少主,是元珩的盟友,是南秦的将军。她不能因为陆刃的私心或者是个人的感情而在沙场上畏手畏脚,不敢冲锋,不去冒险,这样她还能称之为将吗? 不能了,到那时,她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心中只有情情爱爱的浅薄之人了,她将不再配拥有外人的赞誉,不再配拿鞭挞,青蛟剑在她手中也将变成羞辱。 “那你以你的意思,我是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什么都要和你商量才能确保我的生命安全?”谢靖亦满眼的冷淡,她失望又失落,她竭力不露出脆弱来。 陆刃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伤害到了谢靖亦,但是他一回想起谢靖亦因此已经受了几次伤了,虽说都是有惊无险,但是谁能保证下一次还能这么幸运呢,于是他也没有放软语气,“我并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冒险,你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去做这种事,就是错了。” “陆刃,是你错了,我没错。”谢靖亦双眼炯炯有神,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刃,“你扪心自问,如果是你面临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况,你会选择怎么做?你肯定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是将,我们必须扛起肩上的重担,我们别无选择。” 确实如此,这件事换做是陆刃,他也会这样做。 二人陷入了沉默,他们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只是相顾无言地坐着,等待着彼此有一方能够先妥协。 良久之后,听见了陆刃喑哑低沉但是蕴含磁性的声音,“是我错了!” “嗯!” 陆刃有些羞于开口,“那······你愿意原谅我吗?” 谢靖亦扑哧一声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然后很不幸的牵扯到了伤口,“咳咳咳!” 陆刃顿时大惊失色,面容变白,将谢靖亦强行按回床上躺着,关切问道:“还好吗?那里不舒服,需要我叫医师吗?” 谢靖亦一时气岔,半天没理顺,为了避免陆刃关心则乱,她立马用力地摆了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事儿。 等到她终于气顺之后说道:“刚才不小心扯到伤口了,一口气没理顺。至于你说原谅你这个事,其实吧······” 谢靖亦卖了个关子,惹得陆刃眼底露出焦急,手上紧握地拳头也显露了他此刻心中的不安。 “其实呢,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也不能轻易原谅你。” “你说。”陆刃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说出了这句承诺。 “嗯······”谢靖亦做思考状,“我暂时还没想好,等到我想好之后再说吧,反正你记住你欠我一个承诺就行,可以吗?” “好。”陆刃松了口气,至少谢靖亦现在没有趁机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至于以后,陆刃有把握抓到谢靖亦的小辫子,让她威胁不了自己。 可惜我们单纯的谢靖亦,现在还不知道陆刃内心的弯弯绕绕。 夏侯扬自上次回去便马不停蹄昼夜不息的开始查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毒手,在他狠厉丝毫不留情面的手段之下,很快查到了那三个人的身上,而后夏侯扬又顺藤摸瓜查到了林之章的身上。 没错,林之章在陵州没能杀了谢靖亦,他就把视线投向了她和夏侯扬这次的君子之约。 夏侯扬对此自然是愤怒不已的,他其实这些年来早就不满林之章在朝中拉帮结派,营私结党,祸乱朝纲了,只不过碍于林之章党羽过多不好下手而已。 夏侯扬年少时善战好战,但随着这些年岁月渐长,对于战争不再同以往那样热情了,这些年专心治国,也确实看见了和平时期和战争时期百姓生活的差异,所以对于现在的夏侯扬而言,他是不愿意在大动干戈的,所以对于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的林之章,他是想要反对的。 刚好这次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是会好好敲打一番林之章。 “林卿,朕应该说过了,这是朕和谢将军之间的君子之战,不允许外人插手,你是在干什么,想要置朕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林之章眼底青黑,显然是过度劳累,身着一身素色青衣,腰系白色麻布素条带的他动作语言皆是恭敬,但神态却并没有一丝示弱,“微臣不敢,只是臣不能看着皇上那么糊涂,冒着将淮城拱手让与南秦的风险去履行那个君子之约。况且谢靖亦整个人心智了的,惯会设计人心,臣是害怕皇上您会着了她的道,这才先下手为强。” “而且她该死。” 谢靖亦对此只想表示无辜,没有人比她更坦荡了好吗? 其实林之章这么急着杀了谢靖亦是带有私心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夏侯扬但从林之章的状态也能多多少少的猜出来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个刺激只可能和百里巽有关。 因此,夏侯扬没有选择去和林之章争执谢靖亦该不该死,自己该怎么做,他选择了转换话题,“节哀顺变,朕会追封百里巽的。” 饶是林之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听见这些话还是会瞳孔骤缩,眼神泛起恨意,“臣待他谢主隆恩。” 林之章之所以执意要杀了谢靖亦,就是因为百里巽。他认为百里巽不肯原谅他,不愿意随他回北梁,全都是因为谢靖亦和陆刃的教唆,而百里巽之死,更是因为他们两人,要是百里巽不去保护他们,他就不会自刎。 这样,自己和百里巽也不会分离,他们会携手同行,在王权霸业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他们会被载入史书,会名流千古。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人两隔,至死都没得到对方一句原谅。 现如今,林之章对百里巽的愧疚有多深,感情有多重,那对谢靖亦和陆刃的恨就有多深。 夏侯扬不知道林之章内心的想法,但他却很好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削弱林之章的权势,“应该的,百里巽为北梁兢兢业业多年,是北梁的英雄。百里巽的后事也要厚办,既然林卿和他关系密切,那此事就交给你办,朕想你一定不会亏欠他。至于前线战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会传方越前来与朕共同打理。” 悲伤并没有影响林之章的大脑运转,他对夏侯扬要削弱他权势的行为十分敏感,他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多谢皇上关心,只不过百里巽的后事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前线战事臣依然可以打理,不需要叨扰方将军,更是不敢劳累皇上您。” 夏侯扬就知道林之章会这么说,但是他还有准备后手,“淮城的事情你确实可以处理,但是你不了解豫州,如何去排兵布阵。所以此事不必再言,你只需回梁州安心料理百里巽的后事即可。” “皇上此话何意?”林之章敏锐的抓住了夏侯扬话语中豫州和淮城这两个点。 夏侯扬十分坦荡,“君子之战是我北梁先违约在先,为了表达我北梁的歉意,我已经将淮城让与南秦了,明日南秦就将率兵入驻。” “皇上!!!” 林之章急了,他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守住北梁的边疆要辖吗?现在竟然就被夏侯扬轻飘飘地用一句话让了出去,那他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吗? “皇上,您太冲动了,淮城对北梁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这样做不是弃北梁国土的安全于不顾吗?更是置数万将士的浴血于不顾啊。” 夏侯扬睨了林之章一眼,口中说出的话可以气死他,“朕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随便一座城池对于北梁的重要性,但是誓言不可背,这是原则。至于北梁的国土安全,他南秦若是想要,可以来试试能不能夺走。而且,朕仿佛记得,淮城上一次就是在林卿的手下失守的,那你又有何资格在朕面前说这些话。” 林之章直接无话可说,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失了底气,“臣遵旨。” “退下吧。” 北梁军当天晚上就撤离淮城了,陆刃立马带着军队入城,至此,淮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南秦手中,许祠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时,他们有了陆刃运来的充足的粮食作为后盾,瞬间就有了底气,开始筹划怎样慢慢夺下豫州。 不得不说,谢靖亦的打法真的有些流氓,她让谢溪不停地带人去骚扰,去骂战,但等到对方稍有一些开战的念头,他们就立马撤退,从不正面对抗。 北梁士兵都快被谢靖亦整出神经衰弱来了,终于有一次,双方正面对战了,北梁因为疏于准备以及轻敌,都打的那叫一个惨,几千人全军覆没。 这立马就激起了方越的战意,他愤怒道:“陛下,南秦太过分了,臣请战,让他们知道我们北梁不是好欺负的。” 夏侯扬示意他别冲动,“方卿莫急。”他这几日一直在思考前几日谢靖亦和陆刃写给他的那封信,里面没有写什么,他们只是就淮城之事表达了对于夏侯扬胸襟的敬佩以及感谢之情。 但是里面的几句话却引起了夏侯扬的思考,他们说起了淮城的百姓,谈起了许祠最近制定的有益于百姓生活的政策,承诺了不会因为他们本是北梁百姓就对他们烧杀抢掠。 这其实也是夏侯扬一直担心的问题。他往日打仗是为了自己,但如今打仗却是为了百姓,只要百姓安好,淮城在谁的治下其实于他而言意义不大。 他现在在思考什么呢,他在思考打仗到底对不对,南秦北梁本是一家,如今斗个你死我活意义到底是什么? 由心而言,夏侯扬已经厌倦了暗无天日一年四季无休的朝堂斗争,也恶了风沙漫天刀光剑影鲜血飞溅的战争,他想退出了,何况现在南秦有一个好的君主,有无数好的臣子。 但是他能安然退出吗?显然是不能的,这么大个国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身旁还有无数虎视眈眈的恶狼呢,至少要先解决他们。 下定决心的夏侯扬提笔开始写信。 一旁的方越有些疑惑夏侯扬的古怪举动,先是阻止自己请缨,阻止就算了,还不说明理由,现在还行为怪异的写信。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您可是心中有事?” “确实是有事。”夏侯扬停下笔看着方越,“方卿,朕一直把你视为我的兄弟,如今朕要做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支持我。” 方越惶恐不已,立马单膝跪下道:“臣愿一生追随陛下,不离不弃。” 夏侯扬笑道:“你先别答应这么早,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刀剑矛枪,但它却也是滚烫的油锅,你一旦决定跳下去了,那就一辈子甚至身后都不能洗掉那个印记。” 方越心中咯噔几声,但还是表态道:“陛下请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谢靖亦和陆刃收到夏侯扬的信之后,二人皆是动容感慨万分,由衷敬佩起夏侯扬这样敢壮士断腕,敢破旧立新,敢抛弃所有人都羡慕的权利的君主。 谢靖亦感慨道:“北梁成武帝夏侯扬年少便沙场征战,因善战好战闻名于世,但从未有人称赞他的为君之行,都道平平不足说。今日依青禾之见,却不尽然,他才是这世间少有的明主和伟君。就冲着他这份舍得的气量,他也应该被史书大肆颂扬。” “正君者也,当为我辈之楷模。”陆刃也直接表达了自己对夏侯扬的欣赏和佩服,陆刃虽说平素寡言少语,也甚少表达自己对于他人的看法,但却也不是随和之人,他甚至比一贯自信骄傲的谢靖亦都还要自傲。 也可以这样理解,陆刃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屑于去说一些不必要的废话。 因此,想要得到陆刃的夸赞,其难度可见一斑。 但他们对于夏侯扬都不怜惜语言,他们想要说出更多的词语去赞美颂扬夏侯扬。 “来宁小哥儿,林之章可是几次三番都想要杀我们,所以啊,我们有必要也好好回敬他一番吧,你觉得呢?” 听见来宁小哥儿这个称呼,陆刃就知道没有好事,指不定谢靖亦内心里憋着坏呢。 只不过,他也很乐意,随意对谢靖亦极其放纵,“自然,你想做什么都行。” 得了免“死”金牌,谢靖亦就马上提起笔给夏侯扬回信了。 林之章自那日安葬了百里巽之后便一直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不如意,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最近状态不好影响了事情进展,后来他逐渐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而是有人在背后阴他。 “查清楚了吗?是谁在背后害我?” 林之章面容阴鸷,自百里巽死后他连伪装都已经疲于实行了,往日的温和笑意已经随着百里巽被埋入了黄土之中,现在的他身上气压低沉,为人暴戾还疑神疑鬼。 至少在他的亲信看来他是疑神疑鬼的,最近突然让他查什么背后黑手,但他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到,所以他觉得肯定是林之章自己疑心太重,胡思乱想。 但是他不敢这么对着林之章说,并且面对林之章的阴沉气压,他有些发怵,他谨慎小心翼翼道:“回国师大人,还没有查到。” 果然,情绪阴晴不定的林之章发怒了,他将桌上上好的茶杯扫在地上,厉声喝道:“废物,让你们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究竟是你们办不好呢还是不想办?” 最后一句话,带着淬毒的锋利,仿佛要用这一句话将人钉在背叛的铡刀上。 那位手下深知背叛的下场,面对这种质疑他立马表达立场,“国师大人恕罪,您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肯定能够查出来。” 林之章这段时间因为此筋疲力竭,也就顺了他的意,“好,本官再给你两天,查不出来的话自己提头来见。” “是!”虽说有了富足的时间,但那人仍然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查出幕后之人。 于是他怀着一场忐忑不安的心情出了国师府,可他刚松一口气,又陷入了另一种危险之中。 林之章自认为那日的威胁很有用,手下人很快就查出了结果,在背后阻碍他扩展势力甚至多次打压他的人竟然是夏侯扬! 林之章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大部分夏侯扬都知道,但他却从来没有阻止过自己,甚至连口头上的警告都很少,除非他做的太过分,危及北梁国本。 但就算是夏侯扬警告自己之后,他也没有消减自己任何的权力。 为何? 因为他和夏侯扬之间是互相依存互相帮助的利益关系,二人虽然没有明言道但却是心照不宣。 夏侯扬需要自己替他安抚朝臣,润滑他和朝臣只见紧张的关系,而自己需要他给予的至高无上的荣誉和权力。 但夏侯扬如今的行为却结结实实地给林之章敲了一记警钟,他意识到了自己和夏侯扬的合作关系可能维系不了多久了,他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其中的原因,以及到时候二人翻脸时自己的退路,至此,所有的利害关系以及可用的人和物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成线成片再结网。 如同夏侯扬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般,林之章也下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决心。 夏侯扬在前线和谢靖亦密谋着整林之章下马,同样,林之章也在梁州算计着夏侯扬的龙椅。 林之章气概也是了得,做了决定之后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他调动了所有他能够调动并且对他忠心不二的军队,利用这些人策反了无数在前线的战士,最后算下来,北梁军队的三分之二都已经在他手中。 然后他再召集了所有他这一派系的京官,并且还写信给了所有忠心于他的地方大吏。 他的种种举动,无一不是在彰显他的决心和信心,同样也是在切断自己的后路,颇有破釜沉舟之气概。 或许在他看来,他根本就不会失败。 林之章在行动之前为自己卜了一卦,吉凶对半。他皱眉又连续卜了几卦,结果却是每次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吉有时候又是凶,让人费解。 但此刻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况且林之章心中有股子自负劲儿,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信天命,话虽如此,等到林之章一路畅通无阻杀到皇宫之内后还是不禁有些心慌。 他手势示意大军停下,指了一对精锐先锋军,“你们先去探路!” 一队人整齐有序地出发了,良久却不见回来。 林之章心中咯噔几声,首先想到的便是“莫不是卦象应验了,宫中有诈?”其次想到的就是是否要终止此次行动。 但临危之时,为将者最忌举棋不定。 所以他果断地掐断了自己想要后退的犹豫,“进军!” 过程很顺利,顺利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林之章心中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他有了退却的意思。 最后结果也确实证明了,和天斗的确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林之章做为经常出入夏侯扬御书房的人,他十分清楚夏侯扬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这也就给了现如今要偷走玉玺虎符以及其他重要物件的林之章一个便利。 林之章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亲自进入御书房那这些东西,而是派了一个武功较好、为人机灵的将士前去,并且吩咐在外等候的其他人:“大家注意警戒!” 或许正是林之章这种谨慎的性格,才让他走到了今天。 一个人的好运气总是有用尽的时候,也没有人会一直点背,人生进程更是起起伏伏。 如今,林之章就迎来了人生的低谷。 那日兵变,应了那吉凶难测的卦象,一瞬之间是成,另一瞬间便是败。 他败了,败得彻底,败在自负,败在亲信的背叛。 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逃犯,一个南秦北梁都在追杀通缉的声名狼藉十恶不赦罪行罄竹难书的滔天罪犯。 那日,他派进去的人都过了两柱香却还没有出来,林之章这时候再不愿意相信卦象,再不服天命,也知道事情不简单,当即挥手下令全军尾做头,头做尾进行后撤,可还没等到他们还没全部退出宫门。 队伍之中开始有了躁动,他们仿佛被下了恶毒的诅咒一样,开始自相残杀,手中利刃毫不手软地没入往日战友地脖子中,遍地躺的都是死不瞑目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士卒。 林之章脑中绷紧的那根弦断了,大喊:“队形别乱,沉着应敌!” 那群躁动之人分为三批,一批将本来是尾现如今是头的军队往宫门外面逼,本来就还没反应过来的慌乱的军队很快被逼出了宫门;而另一批人则是阻止有林之章在的这批人出宫门;中间的那批暴动之人则是承担起了关闭宫门的任务。 等到这一切完成之后,这些暴动之人袖中都突然伸出一个飞虎爪,一下子就勾住了城墙,借着这个外力他们十分轻松的就上了城墙,看的林之章手下的那群人目瞪口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准备围攻之时已经完了。 特别是其中有两个人,身形异常矫健,一高一矮,一个体格健壮高大,另一个在他的衬托之下格外娇小,但却身形细长,如同飞雁一般。 林之章眯着双眼看着那两个人,面容阴鸷,语气更是咬牙切齿:“谢靖亦!陆刃!” 此时谢靖亦和陆刃已经稳稳地落在城墙上了,其他人也陆续地站了上去。 听到自己的名字,谢靖亦扯下自己脸上的假皮,嘟囔道:“可憋死我了,谢芹的技术在后退啊,赶明儿回去了批评批评她,省的她天天不务正业。” 说完她又看向陆刃,见他没有动作,提醒道:“摘了吧,人家已经认出我们来了。再说,这个戴着也不透气,要不要我帮你摘。” 说着她就要去动手,为了避免不好的影响以及为了保护好自己俊朗的脸庞,陆刃选择在谢靖亦之前动手了。 谢靖亦见陆刃不需要自己,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转而又换上一副巧眸倩兮蛊惑外人的笑容对着林之章问好:“林大人好,别来无恙啊,今晚月色是百年难遇的奇景,而我和陆刃又听说梁州的城楼是最好的观景地点,没想到啊,遇上这么一出大戏,我们就擅自在里面客串了龙套角色,林大人不会介意吧。” 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觉得谢靖亦嘴是不讨人厌,特别是谢靖亦这方的人都快不好意思面对下面那群虎视眈眈充满敌意望着自己的人了,今晚明明天就比较暗沉,月亮都只露了个边角,那里有什么奇景啊。 林之章一直视谢靖亦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让她死无全尸,将其挫骨扬灰,这会儿他真是恨不得将谢靖亦的嘴撕烂。 只不过输人不输阵,现在他已经处在劣势了,不能让自己一开口就落在下风,于是他又摆起往日表面温和内里阴险的架子,笑着道:“怎么会介意呢!谢少主和陆将军大驾光临是北梁之幸,只不过今日这个时机不太对,本官可没有什么时间招待二位,二位不如移步我府上一叙。” 谢靖亦又把头盔摘了,“我和陆刃倒是很愿意去看看北梁国师的府邸是不是如同外界传言一样藏满了珍宝,但是有人不愿放你走啊,我们既然受人之托,必然是要忠人之事。” 林之章已经猜到了,谢靖亦和夏侯扬已经联合了,自己如今是腹背受敌,为今之计只有硬闯了。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林之章直接下令:“砸门,突击!” 谢靖亦他们也不阻止,就站在城墙上面看着,直至林之章指挥他们破开城门之后,谢靖亦才不加掩饰的大声嗤笑了一声,摇头道:“结局已定,都是徒劳无功。” 林之章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陆刃一个警告的眼神回敬给了他,二人眼神交锋着。 但手下人惊呼的声音让他不再有精力去和陆刃交锋,他视线放到宫门口,他的人已经死的死降的降,而对方领军之人是方越——夏侯扬的亲信,方越身边战着的是自己的亲信。 这个亲信就是林之章派出去查谁是幕后黑手的那个人。 顿时,林之章明白了所有,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夏侯扬联合谢靖亦在请君入瓮自己,原来被算计的那个人一直是自己。 他笑了,笑得阴鸷,笑得瘆人至极,枉他自诩聪明睿智者,却被人耍的团团转,却还没有半分察觉。 罢了罢了,事情还没有成定局,他还没有输,一切都还有机会。 “方将军,看来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方越冷哼一声,对于狼子野心性格多疑爱摆弄阴谋的林之章并没有好脸色,“劳烦国师大人挂怀,臣一切都好。现在国师大人你该思考的是你自己的安全,臣身后的大军可都是喋血战场的老将士。” “哦!”林之章面上看不出丝毫紧张,“莫非方将军带来这么多将士都是为了抓我?本官还以为方将军是听说南秦的谢、陆二位将军来了梁州,特来捉拿他们的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谢靖亦深感林之章狡猾且睚眦必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方越对林之章的牙尖嘴利十分不屑,“我是奉陛下口谕,特来捉拿谋逆者林之章。林大人,你是个看的清局势的人,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拷着你走?” 林之章嘲讽一笑:“方将军,你既然如此了解本官,那你应该知道本官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何况本官现在并不是孤家寡人,有跟你一战的资本。” 殊死一战由此展开,想生的人使出看家本领,想死的······并没有人想要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林之章身旁的人越来越少,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已经堆积成了小山丘。 “林大人,别做无用之功了,大局已定。” 林之章笑着摇头,“此言尚早。” 到底早不早呢?林之章心中十分明白,他要输了,但他的骄傲却不允许他开口承认。 眼看林之章就要被方越的人围困住了,这时却从天而降五个身着黑色劲装煞气十足的不速之客。 他们中有四人落下地开始清除林之章身旁的威胁,还有一人直接抓着林之章的手臂就要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带着林之章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看热闹的谢靖亦终于反应过来待宰的羔羊既然要跑了,当即施展轻功就追了上去,陆刃立马紧跟其后,就怕谢靖亦因为冲动又出什么意外。 那救走林之章的人明显轻功不如谢靖亦和陆刃,不一会儿就在一巷子中被他们二人一前一后拦下了。 只见那人对着林之章耳语了几句,林之章虽然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饶是谢靖亦耳力再好,再仔细竖耳去听,愣是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当时就下了定论,这个救林之章的人是个高手。 谢靖亦笑着玩笑道:“这位兄台,你是不是救错人了啊?” 那人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然后拔出了腰间佩剑,摆好迎战姿势。 谢靖亦正对着那人,对于他的动作看的非常清楚,那一颗不知名的药丸救直接让谢靖亦心中警铃大作,不好的预想浮上心头。 警惕直线上升的她给了陆刃一个眼神,随后提着青蛟剑就开始快步逼近那人,剑式颇有劈断山石之势,所过之处裂空声响起,搅得周围空气流向开始改变。 那人将林之章护在身后,双手握剑直接格挡住谢靖亦的出剑,两个锐器相互碰撞发出难听的声音,隐约还可见有火星冒出。 但谢靖亦却感觉那人格挡的十分轻松,当下不由得皱眉,并且顺道给陆刃递了一个眼色,让他找机会抢走林之章。 他们俩默契十足,只一个眼神,陆刃就懂了其中意思,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开始死死盯着林之章,准备抓住时机将他打晕带走。 但数十招下来,他都没有找到机会得以下手。 那人武功并不在谢靖亦之上,但是他仿佛有用不尽的抗鼎之力一般,总是能够利用自己的力气接住谢靖亦的攻击,在回击的同时还能很好的将林之章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谢靖亦心想不好的预想果然应验了,她开始用眼神催促陆刃快点下手。 久久没能的手的陆刃见偷袭无果,干脆加入了战局,两人一同对那人展开攻势,那人终于落在下风了,他被逼得步步后退。 就在谢靖亦二人喜于这个变化时,林之章却忽然拔腿跑向了他们身后的巷子里。 谢靖亦抬脚想去追,却被剑刃堵住了去路。 见此,陆刃也打算去追,只不过,他也同样受到了阻止。 竟然是那人以一己之力堵住了他们两人。 谢靖亦眼神如冰,威胁道:“如果我没猜错,阁下是朝雨吧,我方才就看你的佩剑很眼熟,对招之后逐渐发现你的招式也有些熟悉,我回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只不过你以前武功没这么好的,今天你能以一己之力拦住我们二人,我猜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刚刚吃的那颗药吧。” 那人没有承认,只不过身形明显的停滞了一下。 果然如此! 谢靖亦继续道:“我惊讶的不是你竟然有这种药,而是你竟然忠心到了如此地步,回想以往林之章对你的所作所为,都差点就让你命丧黄泉了,你还能如此不计前嫌救他,甚至不惜吃这种有损经脉的夺命之药。我不知道是该佩服你忠诚还是嘲讽你愚傻。” 朝雨开口了,声音有些喑哑,“我答应过百里大人会在他死后好好保护林大人,百里大人于我有恩,我不能食言。” 谢靖亦明了,原来是因为百里巽啊,同时不得不感叹一句,林之章运气还真是好,不知道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得到百里巽这么深重的爱护。 “不管你是受谁之托,林之章我今天都一定是要带回去的。”谢靖亦不会因为百里巽的原因就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的,在这种大事面前她态度极其坚决,“而且你的药效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到时候林之章的命依旧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朝雨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却满含嘲讽的微笑。 害怕生变的谢靖亦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就直接抡着青蛟剑往朝雨命门招呼,陆刃极有眼色的紧随其后,朝雨闪避不及被打的快速退后几步,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咳嗽,嘴角还可见一丝血迹。 朝雨迅速爬起身来开始反击,三人就又纠缠在一起了,打的如火如荼。 最后以朝雨药性耗尽体力不支倒地结束,只不过谢靖亦最后也没有取他性命,只因吃了那个药之后就算不死也是残废,但谢靖亦可以猜到以朝雨的骄傲,绝对不会苟延残喘下去。 所以,杀他对谢靖亦来说是多此一举。 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追寻林之章,他们二人在朝雨倒下之后立马拔腿追了上去,但这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早已经搜寻不到林之章的人影。 谢靖亦平常都没个把门的嘴中吐出了一句脏话,陆刃眉头也是皱的老高。 只因他们今天的失误无疑于放虎归山,为南秦北梁的合并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第一百五十章 随后,方越又带领大批人马对梁州城内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但都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们敢肯定林之章还有帮手,那对于此事就只能徐徐图之。 夏侯扬亲列林之章的种种罪行,并下达了通缉追拿林之章的旨意。 至此,当初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成为了狼狈至极的朝廷要犯,其派系随着那**宫未遂也树倒猢狲散,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同时夏侯扬还在朝堂上表达了自己想要归属南秦的想法,他说北梁经历这么一大场变故之后,朝堂已无可用之人,马上举行科举制选拔人才也是来不及了;征战将领也是青黄不接,自己这些年因为年轻时的落下的病根身体越来越差劲,更是无力再战,要是强行开战,或许最后也只能落个被南秦打败的境地。 到了那时,不管是北梁的官员还是北梁的百姓,都是真正的亡国奴。届时,他们所受的待遇可不就是主动归降可以比拟的。 北梁武将大部分都是跟着夏侯扬打过仗,有着过命交情的人物,对着带领他们打过无数胜仗的夏侯扬那是深信不疑,为其马首是瞻。所以不管夏侯扬是战还是降,他们都是二话不说全力支持。 夏侯扬执政期间,文官在北梁地位本就不如武将,因此他们也不敢表达自己的反对,而那些元老文官,当即激动的反驳夏侯扬请他三思后行,当然,夏侯扬直接忽略他们的请求。要不是看在他们是元老的份上,早就让他们回去养老了。 最后,这场博弈还是夏侯扬胜了,当即就在殿上写了请降书由方越亲送给南秦主将陆刃,请他代为转交元珩。 南秦自然欣然接受,两国合并称大华王朝。 元珩为帝,夏侯扬则为一字并肩王,陆照依旧是安国公,陆刃封了武安侯,掌三十万大军,同时握有一半虎符,而谢靖亦依旧是青禾郡主,同时暂代御林军统领。 澹台锋本为国师,但是却被他拒绝了,“澹台山的职责是协助明主统领南秦北梁,不不包括在朝堂中翻云覆雨,让自己的私欲过度影响历史的书写。”最后,澹台锋选择带着澹台山的一部分人回了澹台山,继续做了一群闲逸江湖人。 还剩下一批人,和谢靖亦一同留在朝中,协助元珩打理百废待兴的大华王朝,留下的这批人都是在澹台山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他们处理政务丝毫不逊于一些在官场混迹已久的官员。 刚刚合并的国家虽然事情又杂又多,但是在元珩他们的努力之下,一切都在慢慢步上正轨。 只不过一直有一件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担忧也久久不散去,那就是还没有音讯的林之章,这不,谢靖亦在江湖市井上的探子回消息给她说是有些眉目了,她和陆刃立刻就急匆匆的进宫去请示元珩。 谢靖亦这几日被累惨了,今天才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林之章又有了消息,看来老天爷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好好休息一番了。 “诶,陆刃,我问你个事儿?” 陆刃就怕谢靖亦又整什么幺蛾子,自己已经够忙了,再也经不起谢靖亦折腾了,他先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谢靖亦的神色,猜测对自己没有什么不利影响之后才开口,“有什么事说吧。” 谢靖亦瘪了一下嘴,“怎么我看你的样子不乐意,很勉强?” 是!陆刃在心里答道,但是肯定不能说出来。 “你就放心吧,不给你添麻烦。”谢靖亦直接一句话道出了陆刃的担心,“就是我听说陛下金屋藏娇!” 陆刃:“······”他就不理解了,谢靖亦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别人的八卦,陆刃猜想,只要涉及到此,就算她已经处在极度疲倦的境况,她也能立马打起精神来加入讨论。 于是他极度冷漠地说了句:“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了。陛下的家事那也是国事,我又是大华的官员,事关国本,当然和我有关。再说,就算无关,我好奇不行吗?” 陆刃无奈扶额,“是!只不过不是金屋藏娇,给了名分的。” 谢靖亦疑问:“那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正在战中,不宜大肆宣扬。而你那时候一心扑在陵州的事情上,所以你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刃:“······” 我好难!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 谢靖亦非常不开心地纠正:“这件事太大了,下次有这种事一定要尽早给我说,知道了吗?” 为了避免谢靖亦继续纠缠,陆刃立马点头答应了。 “那她是何位份?” 陆刃:“四妃之一,淑妃。暂掌凤印,统领六宫。” 直到他们到达御书房之后,陆刃才终于觉得自己耳边清静了下来。 一番规矩十分的报备之后,就在谢靖亦他们准备离开之际,徐人敲门了。 “皇上,淑妃娘娘请您待会去蒹葭宫用膳,说是淑妃娘娘亲自下厨准备了您爱吃的,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虽说当着陆刃和谢靖亦的面,但元珩没有任何不好意思,“行,朕谈完事情就去,让她备着吧。” 说完之后元珩就发现谢靖亦一直看着自己,他挑眉笑道:“怎么,青禾也想去?” “当然啦,我可是听说了您那位淑妃娘娘,一直想一睹芳容,就是不知道陛下给不给臣这么一个机会。” “哈哈!”元珩大笑,“那青禾和来宁就一同去吧,我让她加两个菜,正好我们很久没聚在一起喝过酒了。” 谢靖亦立马接受:“好,臣和陆刃先谢陛下隆恩了。”她还顺带用手肘撞了撞陆刃,示意他有点反应。 谢靖亦一踏进蒹葭宫,就被满院子的各种争奇斗艳形态不一五颜六色的花惊讶到了,作为客人和臣子,最应该会的就是拍马屁,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称赞一番这些花,比如什么品种独特,形状别出心裁,颜色与众不同,长势那叫一个茂盛。 虽然谢靖亦只认识几种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夸完花的她听见了一阵银铃般细微的笑声,然后她就看见了这蒹葭宫中最容易让人珍惜的一朵美人花。 “郡主谬赞了,妾身栽种的都是些普通的花朵,打发时间罢了,当不起这些夸奖。”那女子福身开口道:“妾身参见皇上,陆侯爷,青禾郡主有礼了。” 陆刃中规中矩地抱拳行礼:“臣见过淑妃娘娘。” 谢靖亦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回头对陆刃说:“我就说她肯定是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富有诗书气质的美丽女子,要不然陛下怎么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将人藏在宫中。” 陆刃嘴角一阵抽搐,觉得带着谢靖亦出来真是丢脸,咬牙切齿低声道:“谢靖亦!别嚣张!注意礼节!” 谁知谢靖亦继续旁若无人的道:“和淑妃娘娘这么美的女人相比,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陆刃脸皮远不如谢靖亦那么厚,耳根已经开开始有些泛红,但他知道如果不回答,她是不会罢休的,于是低声道:“不会,你注意点!” 谢靖亦满意的笑了,对着淑妃规规矩矩行了个抱拳作揖礼:“谢靖亦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郡主多礼了。” 谢靖亦抬眸细细观察着淑妃,这女子身形看似弱不禁风,但眉宇间却是一股子坚韧,果然能够在那种特殊时期成功坐上四妃之一的女子都不简单。 淑妃面对谢靖亦的打量并没有什么不适,一直笑意盈盈看着对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如同谈论家常一样开口道:“郡主为何一直看着妾身,可是妾身脸上有何东西?” “没有没有,是淑妃娘娘太好看了,臣常年混迹江湖沙场,很少见过娘娘这样风姿绰约的丽人,这才多看了几眼,失礼了。”谢靖亦作揖致歉,“只不过······” 谢靖亦欲言又止,元珩道:“青禾你别打趣她了,她面子薄,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都是自家人,无需顾忌。” “既然陛下都如此说了,那臣就大胆问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娘娘的眉眼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眼熟,敢问娘娘,我们往日可有见过?” 淑妃面色丝毫未变,笑道:“妾身闺名伍湄,是秦州人士,从小到大未曾出过秦州,和郡主想必是未曾见过的,郡主应该是认错人了。” 谢靖亦做恍然大悟状,连连应和:“应该是我认错,多有得罪,还请娘娘包含。” 元珩敏锐的感受到了谢靖亦的试探,还是有些不悦,但又不方便指责谢靖亦,只能招呼众人:“入座吧,不然菜该凉了。” 谢靖亦率先将自己的酒杯斟满,起身豪气万丈道:“这一杯,臣先敬淑妃娘娘,以此表达臣的歉意。再一杯,敬陛下,依然是表达臣的歉意,鲁莽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二人欣然接受了谢靖亦的致歉,陆刃为此也对谢靖亦投去了满意的眼神。 一顿酒饭下去,宾主尽欢,不愉快的事情也就此翻篇。 等谢靖亦一出宫门,她面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换上的是凝重和皱眉,一言不发地骑在马上。 陆刃立马就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变化,联想到她先前的表现,刚开始他还单纯的认为谢靖亦是不是因为伍湄过于知性美丽,而谢靖亦在她面前产生了自卑感,因此郁郁不欢。 这时候,陆刃再一次体会到了女人的多愁善感,于是他决定安慰安慰谢靖亦。 “阿亦!” 谢靖亦陷在深思中,对于陆刃的呼喊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但越是这样,陆刃就越觉得谢靖亦心中的忧伤更多,于是他干脆郑重其事开口道:“阿亦,你其实不必如此介怀。”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这件事很重要。” “你和淑妃不是同类人,是没有可比性的,况且不管怎样,我喜欢的都是你,所以你有何在意的必要?” “等等!”谢靖亦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俩的对话好像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你以为我在因为淑妃很漂亮所以产生了自卑感所以郁结于心?是不是?” 陆刃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谢靖亦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我告诉你,还真不是。我当然知道我和淑妃不是同类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你最喜欢的是我,我才不会因为她是柔柔弱弱的弱柳女子就感到不安呢。我在想的是她的身份。” “你怀疑她?” 谢靖亦点头,“你仔细想想,她的眉眼是不是跟一个人很相像。而且她竟然能在南秦和北梁开战的紧张阶段,让自己成功地出现在陛下面前,并且得到他的信任、宠爱,这里面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以及机会算计。你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会简单吗?” 陆刃颔首算是认同谢靖亦觉得伍湄不简单这件事情,“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陛下也不是糊涂松懈之人,在淑妃进宫之前,他派人仔细查过伍湄的身份,但没什么特别的,父亲是个花匠,母亲早亡。” “派谁查的?可靠吗?”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陛下并未对我细说。”陆刃也知道谢靖亦在想什么,“小心起见,我会派人再去查查她的。” 谢靖亦点头,“必须要查,她的眉眼太让我感到熟悉了,而且她身上的气质太过于平淡,让我有种蓄势待发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虽然这一切都还只是谢靖亦的猜想,但是陆刃对于谢靖亦的相信是没有理由无条件的,这是他们二人共历生死之后的默契。 他们二人刚一踏入陆府大门,早早守在门口的陆瑗就扑过来了,“大哥大嫂,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等的花都要谢了。” 陆刃在谢靖亦锋利眼神的注视下,十分迅速地将陆瑗推离自己的怀抱,“你又犯什么错了?还是有事要求我?” 陆瑗捂住心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大哥,你美丽的妹妹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吗?你太伤我的心了,我不喜欢你了,我决定现在我只喜欢嫂子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谢靖亦被她的古灵精怪逗笑了,出于想逗惹年轻小姑娘一番的心理,她立马挽上陆刃的手臂,“妹妹啊,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嫂子我啊,只喜欢你大哥,所以你喜欢我也没用。” 陆瑗:“······” “哼,你们俩就知道欺负我,我不跟你们玩了。”然后她朝两人做个了鬼脸,“你们俩快走吧,爹娘在等你俩呢,让你们回来就去找他们。” 陆刃下意识握住了谢靖亦的手,神色变得严肃,“阿瑗,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爹娘又没给我说,我就是个传话的,还要被你们欺负。哼!” 谢靖亦笑着揉了揉陆瑗的头,“好了,别生气了,改天等我有空了就带你出去玩,当作赔罪好不好?” “真的?”陆瑗两眼放光。 谢靖亦保证:“真的!不信你问问你大哥同意吗?” 接收到陆瑗可怜兮兮充满憧憬眼神的陆刃,无奈之下点了点头。 踏入大厅内,陆照和陆夫人果然等着他们二人。 “不知道父亲母亲找我们二人是有何事?” 陆照和陆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就见陆夫人笑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俗话说成家立业,如今战事已经平息,国事也已经步入正轨,余下的慢慢来就可以了。我和你爹想,你们两的事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了?” 陆刃和谢靖亦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是愕然,对于婚事确实恍然如梦,在战事未起之前他们心中都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事和其他杂事他们将婚事抛之于脑后了,之后又是大华初定,一阵繁忙,更是没有精力时间去思考这些。 如今事情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婚事确实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各自内心深处的想法,然后会心一笑,仿如多年的老夫老妻。 陆刃作揖行礼道:“来宁一切都遵从父亲母亲的安排。” “青禾亦是如此!” “好!好!”陆夫人连连说好,差点喜极而泣了,盼了多年终于盼到自家儿子成亲了,“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我和你爹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过几日就去花涧谷下聘。” 陆照也是满意至极,平时严肃的面容这时也染上一丝明显的笑容,“我明日就去请求陛下亲自为你们赐婚,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休息一番吧。” 说到休息这个点上,陆刃和谢靖亦总算是想起来他们还有件事没有解决。 陆刃:“父亲母亲,我和阿亦婚事可能还要推后一段时间。” 陆夫人一听到这话就有些急了,不明白为什么陆刃突出此言,“怎么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和阿亦今天刚得了林之章的最新动向,先前刚刚向皇上禀告,皇上已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待给我们二人了。”陆刃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虽说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踪迹,但他向来计谋多变,只怕事情还会有些棘手。” 陆夫人听说是先前的战事遗留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颇不放心的嘱咐道:“那你们万事都要小心啊,至于成亲的事情,我和你父亲会安排好。” “多谢母亲!” 商量完这件人生大事,陆夫人便自觉走开了,给他们三人留出空间商量如何捉拿林之章。 陆刃暂时的主张是在摸准了林之章的所在地之后,直接带着人杀过去将他擒拿归来,简单粗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或许也只是疲于对付。 但谢靖亦却不这么认为,传回林之章消息的人是她的人,她自然对于林之章的消息要更了解一些,所以她认为这样直接的手段或许抓不住林之章,反而会打草惊蛇,于是她建议瓮中捉鳖。 即设一个局抛出诱饵引林之章前来,对他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 陆照边听边点头,“我认为青禾的建议要好些,来宁,你觉得呢?” 陆刃不否认谢靖亦的想法更加全面,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阿亦的想法的确很好,但是我们用什么当作诱饵去引诱林之章?” 谢靖亦和陆照都沉默了。 陆刃继续道:“跟他做对手这么久,我们也应该都知道林之章在乎什么。第一,他爱权势;第二,他在乎百里巽。但是如今,百里巽已经逝去,他在乎的权势也已经回不来了。况且,他比我们都要老谋深算,城府更加深沉,想要让他轻松相信我们是个极难的问题。”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三人都在思考着。 谢靖亦突的说了两个字:“仇恨!” 陆刃懂了,但他却不赞成的摇了摇头,往日林之章要置谢靖亦于死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想要抓住林之章的方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陆刃是绝对不会再让谢靖亦去冒这个险。 但陆照并不知道这件事,于是他问:“青禾可否详细说说?” “我和陆刃同百里巽的私交还算不错,百里巽去陵州也是在我们的强制之下,可以这样说,百里巽的死是我们一手促成的。而林之章同百里巽他们之间又是感情笃深,所以林之章对我们有着极深的恨意。” 陆照听完点头应和谢靖亦的提议:“如此说来,利用此来做个局倒也不是不行。” 陆刃气的脸色都黑了,只说了一句:“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再想想别的解决办法,还有更好的。” 没等谢靖亦和陆刃争论,陆照就说:“怎么不行,如今那里还有更好的方法,引他入秦州,总比你们满地去找他要简单很多。况且,战场上更多瞬息万变的危险都经历了,怎么还惧怕起如今万事俱全的棋局呢?” 陆刃被陆照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他又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害怕谢靖亦受伤所以才不同意,到时候陆照肯定又会斥责他儿女情长,或者是妇人之见,又或者自己还会遭遇一些嘲笑。 最后,在坚决拒绝和缓兵之计二者面前,陆刃选择了后面一个。 他先稳住陆照,后面再慢慢和谢靖亦商量。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从上次林之章在朝雨的帮助下逃出生天之后,他并没有如自己当初预想的那般有一条很好的退路。 相反,他狼狈不堪,无论走在那里都逃不脱被追杀的命运。 不仅有澹台山的人对他穷追猛打,还有夏侯扬的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南秦的人更是没想放过他,更别谈他从政多年,政敌多如牛毛,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但是几天前,他刚进入当初南秦的地界,踪迹被人发现,眼看就要被抓住之际,突然出现了一批人救了他。 他警惕地问了那群人的身份,他们只说自家主子要和他谈一笔合作,至于其他的只字未提。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如今他已然走入末路,心中竟然对此生起了一股殷切的希望。 于是,他跟着他们来了秦州,今日要去见他们口中的那位主子。 林之章脸上化着常人难以看出的妆容,身穿朴素至极的粗布麻衣,混迹在镖局的队伍之中,他神情警惕的小心四处张望,但他脚上的步伐却没有慢下来过,紧紧跟着队伍进了城。 进了镖局,一人过来将他引入室内,“大人,您先在这里等候一番,我们家主子马上就来。” “好,多谢兄台!”多日的逃亡让林之章身上高人一等的傲气消散了一些,他正在慢慢变回往日还未得势的他。 他打量着这间茶室,室内摆件以及装扮都很普通,一时间也看不出主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于是他干脆坐下喝了一杯热茶还滋润一下自己因多日未曾好好进水的嗓子。 过了一会儿,进来的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子,她一副丫鬟打扮,约莫只有十六七岁,只不过干练异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透着对世俗的熟练和圆滑,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阅历丰富之人。 虽说如此,但是林之章却依旧能够凭着多年的阅人经验看出来这个姑娘并不是那些镖客口中的主子,于是态度并不热络只是态度有礼,起身道:“在下林之章,见过姑娘。” 那姑娘并没有寻常女子突见陌生男子的害羞,落落大方道:“林大人客气,奴婢名唤碧琳,是来替我家主子送信的。” 说完将一封信交到了林之章手上。 林之章有些诧异直接问道:“你家主子并没有来?” 碧琳点了点头,“我家主子身份敏感,实在不适合出来见您,还请林大人包涵。” 虽说碧琳一番话说的漂亮,但是林之章还是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毕竟这种事情事关重大,自己却不出面,由丫鬟代劳,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特别是等到林之章看完信之后,“敢问你家主子是何人?” 从碧琳身上以及手上的这封信,林之章可以大致猜出他们口中的主子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女子。 如今能够在大华有这种地位的女子,他首先能够想到的人就是谢靖亦,但是谢靖亦不可能找他合作,假如这只是谢靖亦想要请他入瓮的一个计策,那她现在就能够直接捉拿他了。 排除掉谢靖亦之后,他的范围就缩小到了后宫,但他并未听说元珩有纳过妃。 所以他只能询问碧琳。 碧琳轻轻一笑,“林大人可是为难奴婢了,奴婢只是个送信,其他的我可不能说哦。” 但林之章是谁,当初北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谈判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丫鬟,“碧琳姑娘,你可知你主子要和我合作的是什么事情?” “自然知道!” “哦?那你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是陷害大华的开国勋将陆家父子,和在江湖朝堂都拥有无数势力的澹台山,以及如今势头如日中天的青禾郡主?你说这哪一件事情不足以让我和你的主子死上百来次,你说我应不应该问问你家主子到底是谁?该不该确定一下她是否有那个能力做成这件事情?虽说我林之章已然是个亡命天涯的人了,但是要我命的事情也要让我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价值值得我去冒险。” 碧琳不说话,林之章继续道:“依我之见,你的主子应该是宫中的人,不过是何身份我就不知道了,所以还请碧琳姑娘赐教。” 碧琳听见宫里的人这几个字,脸色突然苍白,她匆忙道:“还请林大人稍等片刻,奴婢去问问我家主子。” “有劳!” 这一下,林之章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宫中的人了,并且今日这个人也来到了镖局。 不一会儿,碧琳就匆匆跑过来了,“林大人,我家主子请您前去。” 走了片刻,林之章就进入了一个新的茶室,入眼的是一个气质极其温婉的娇弱女子,她以轻纱覆面,身着淡粉色的纱裙,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虽说看不见面容,但从气质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但是你第一眼看,你绝对想不到就是这个一样女子,却谋划了一个巨大的常人难以现象的阴谋。 “林之章见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林大人请坐。”那女子有礼笑道:“先前的事情还请林大人海涵。我想要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冒险,因此伍湄实在不敢贸然表露身份。” 林之章在脑海中搜索伍湄这两个字,但是竟然未能从脑海中找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伍湄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似的,浅笑出声,“林大人不用绞尽脑汁去思考我究竟是谁。” 林之章闻言看着伍湄,眼神微微露出了被人揭穿的窘迫和尴尬。 “林大人没听说过伍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是伍湄藏得深,而是因为伍湄确实是个无名之辈。” “伍湄姑娘实在谦虚!”显然,林之章认为这些话都是伍湄的谦虚,只因为伍湄能够找寻到自己的踪迹,并且能够在澹台山的诸位高手的夹击之下救出自己。 光凭这些,林之章就绝对不会认为伍湄是个无名之辈。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伍湄索性也不解释了,干脆道:“不知道,林大人对于伍湄提议的事情想法如何?” 说到利用政事官员联系来布局陷害某些人这件事上,那就是回到了林之章的主场,只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需要解答。 “这件事于我林之章来说,无非是喜于乐见的。只不过,我还有个问题需要伍湄姑娘解惑。” “林大人但说无妨。” “经过我这么多日的观察,姑娘手中所握的势力并不少,心智城府也丝毫不逊于他人,只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心,慢慢挑拨元珩和澹台山以及陆家的关系,完全可以自己成事。但你为何要冒险去救我,找我来与你合作此事。” 说起时间,伍湄被轻纱覆住的面容下扯出一丝苦笑,“哈!耐心我倒是有,就是时间它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伍湄抬眸正好对上林之章想要一探究竟的眸子,道:“林大人也能看出我是个身子不大好的,我怕什么时候出了意外,夙愿就变成了遗愿。” 听完,林之章低声道了句:“抱歉!” “无碍,只是林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乐意之至!”林之章端起茶杯代酒敬了伍湄一杯,“我本就和谢靖亦陆刃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夺走了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两样东西,如今有伍湄姑娘相助,我自然是要他们付出代价。” 伍湄眼底藏着浓浓的悲伤,“原来林大人最重要的东西也是被他们无情抢走的啊,倒是和伍湄遭遇一样呢······” 林之章本来等待着伍湄的下文,但是她却停下了话语,只是看着远方有些出神。 虽说林之章并不知道她口中重要的东西是人还是物,但他出于礼节道:“伍湄姑娘节哀!” 谢靖亦和陆刃这几天除了处理一些每天必须的朝事之外,其余时间就全在互相斗智斗勇,每天都在为到底怎么抓捕林之章而争吵着。 谢靖亦还是持自己当初的意见,而陆刃也是固持己见。 “陆刃,你就放弃吧,这次不管你怎么威胁我,我都是绝对不会妥协的。而且我这次还有你爹给我做后盾呢,我看你能奈我何。” 陆刃:“······” “我也不会妥协的,阿亦,你还是趁早别胡闹了。” “胡闹?我看你才是胡闹呢。”谢靖亦丝毫不服输,明明有简便易行的方法,为什么要多花费时间精力去采用别的方式呢。 陆刃一听这话,那脾气也猛然上来了,“我如何胡闹?你当初说要利用林之章对我们的仇恨来引他入秦州,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可以同意你的做法。但是你想想你后来又说了什么,你竟然提议利用我们成亲这件事来布这个局,你说这个我能同意吗?” 其实刚开始陆刃已经差不多被谢靖亦和陆照说服了的,但是谢靖亦后来的提议请恕他实在是不能同意。 成亲可是人生只此一次的大事,怎么能够把它用来做成一个诱捕猎物的笼子呢,这和陆刃当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他一直清楚自己和谢靖亦之间的爱情并不如其他眷侣一般轰轰烈烈,相反,他们的平淡如水,但是这个并不代表自己对于谢靖亦的感情就不如其他眷侣那般深刻。 在陆刃看来,他们的爱情是如水一般澄澈透明的,其间是不掺杂任何一丝杂质。 其实相比于其他人轰动而热烈的感情,他更觉得,自己和谢靖亦携手并进,生死与共的这种感情是更加深刻的。 逆境中,他们共患难,顺境中,他们共欢笑,日常生活中,他们只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表情,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何况,他们信仰一致,追求相同,总能在慢慢的相处中从对方身上发现一些让人难掩喜悦的惊喜。 他们还可以包容彼此的不完美,能够原谅对方的过错,更是深深的喜欢着对方的缺点,所以陆刃知道自己深刻的需要着谢靖亦,也深情的爱着谢靖亦。 他知道谢靖亦亦然。 因此,对于谢靖亦提出要利用他们一辈子只此一次的婚礼来抓捕林之章——他们的死对头,他是绝对绝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但每逢陆照和谢靖亦问起他为何不同意时,他却又说不出口内心真实的想法。 谢靖亦一脸坦然:“为什么不能同意,我一个姑娘家都同意了,你大男人的还在担心什么?莫非,你是不愿意和我成亲?害怕我用这件事要挟你和我成亲?好啊,陆刃,我总算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了,你别急,我这就去告诉你爹娘,然后我马上收拾东西回澹台山,免得别人说我谢靖亦欺负人。” 她这一段无厘头的猜测和冤枉言论劈头盖脸砸向陆刃,直接让他愣住,一时间差点没有缓过神儿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去拉作势要走的谢靖亦。 “阿亦,没有!我说错话了,成吗?”陆刃叹了口气,他还真是拿谢靖亦没有办法,估计自己上辈子欠了谢靖亦不少钱,这辈子才老是被她拿住命脉。 “阿亦,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嘛,行,你听着,我只说一遍。” “说吧,听着呢。”面对陆刃无奈但却强撑着严肃的表情,谢靖亦依旧一副放荡不羁的率性没心没肺模样。 陆刃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谢靖亦的眸子,道:“我不同意你的提议,是因为我不想我们精心准备的婚礼却被一个我们都不喜的人破坏了,毕竟成亲只此一次,它是个大事。” 这样一个开头,直接让谢靖亦鼻头一酸,她很想打断陆刃的话语,因为她已经猜到陆刃接下来会说出很朴素但却动听异常的情话。 谢靖亦承认,她害怕了,害怕听见陆刃出自肺腑的真切爱语,这会让她感到惭愧,觉着自己配不上,陆刃越是对她情深,她就越会觉得亏欠,总是害怕自己还不起陆刃深重的爱。 但陆刃还是继续说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阿亦,我或许很少说过我爱你。但这并不是因为我不珍惜你,只是我不擅长把感情常常挂在嘴边,我也不擅长儿女情长,我所能够做的,就是弥补给你一个完整的、没有任何差错的婚礼。” “我知道你是个个性十足的率性女子,你热爱江湖市井的随性和自由,你不喜寻规守矩的陈旧礼节,所以婚礼上的那些繁文缛节的婚礼可能不是你喜欢的,不是你想要的,但是这却是我能够给你的承诺。” “儒者宣扬克己复礼,立法不可废。礼节在我心中如同律法一样庄重重要,我认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约束力,我希望我们能够完完整整的走完这些传承多年有着丰富底蕴的礼节,这样我就能牢牢地将你绑在我身边,你那里也去不了。” “这同样也是告诉你,我也一样,不离不弃。就如同你当初在我爹娘面前说的那般,生死亦同行。” 陆刃眼神中是慢慢的深情,“阿亦,这就是我不同意的原因。你会觉得我是个不顾全大局儿女情长的人吗?” 谢靖亦久久没有回答陆刃的问题,她早已经热泪盈眶,她猛地扑进陆刃的怀中,哽咽道:“你不是!你才不是呢!你是个就喜欢欺负我的人,每次都要把我整哭,你要是下次还这样,我······我就去爹娘面前告状!我就回澹台山,然后你没有三跪九叩我就不回来。” 陆刃回抱住谢靖亦,伸出双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好好好,别哭了。那你现在还要坚持你本来的意见吗?” 听闻此话,本来只是微微啜泣的谢靖亦立马转哭为笑,“不固执了,也不胡闹了,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反正你是对的!” “我确实是对的,你必须承认。” 谢靖亦:“······” 这突如其来的求生欲是什么回事儿? 算了,看在他今天说了那么多深情话语的面上,不和他一般见识,“对,你说的都是对的,满意了吗?” 陆刃嗯了一声,而后他又和还在平复心情的谢靖亦想拥着站了一会儿。 “好了,松开我吧。”谢靖亦从陆刃怀中出来时还专门报复性十足的在他昂贵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泪鼻涕。 陆刃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谢靖亦的杰作,在她警告性的眼神威胁下,愣是没敢出声儿。 谢靖亦顶着一双红肿的双眼,带着浓厚的鼻音道:“虽然这个办法用不了了,但是林之章这个人还是要抓的,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守株待兔!” “何解?” 陆刃十分自然地牵起谢靖亦的手,道:“上次我们是凭着出其不意才能扳倒林之章,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甘心。你想想,他在北梁经营过年,会没有任何隐藏势力,而且如今大华初定,朝中难保不会有心思未定者,所以,不论怎么看,林之章有极大可能会来到秦州,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是啊!”谢靖亦突然想起一件事,“按照上次我们的人汇报的林之章的踪迹,似乎他就是在前往秦州,如此说来,倒也不需要我们费什么功夫了,只需做个笼子由他往里钻就可以了。” 陆刃:“正是!只不过这个笼子还需要明日进宫请示陛下才能开始着手准备,毕竟没有他的帮忙,光凭我们,是不行的。” 谢靖亦对于陆刃是何想法已经有了猜测。 第二日到了宫中,陆刃面对元珩所说的计划和谢靖亦猜想的果然只差了一两个细节问题。 他们原本以为元珩会微笑着对此大力支持,但是他却是对此极其冷淡,像似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一样。 谢靖亦丝毫不见外,直接就问了:“陛下怎么了,可是有难题?或是不太认同我们的想法,那陛下大可直接说出来。” 元珩拿起手旁边的密信递给徐人,示意他转交给陆刃和谢靖亦。 二人打开一看,竟然都变了脸色,里面是所有归降北梁官员的姓名,其中还对有些姓名进行了着重标注,而这些人,就是那些原本誓死都不归降的人。 写信之人,想表达什么,一目了然。 陆刃:“陛下,这封信从何而来?” “不知,还在追查当中,朕今日进御书房时它就已经在了。送信之人肯定是个对皇宫极为熟悉的人而且在宫中还有地位不低的照应之人。” 谢靖亦:“只是如今不知道这个人是敌是友,他到底是想提醒我们,还是还挑拨离间呢?如果是友,倒也不用太担心,若是敌的话,其心思可诛啊。你说对吗?淑妃娘娘。” 这一句淑妃娘娘直接让元珩皱起了眉头,“淑妃并不在此,青禾为何出此言。” 谢靖亦双手抱胸,下巴对着门的方向指了指,“她先前的确不在此,只不过她刚刚来了,就在门外,陛下可要请娘娘进来,或许是有什么事儿呢。” 随后,伍湄端着温婉柔和但却不失礼貌的微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端着三碗羹汤,福身问安道:“妾身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也还顺带对着谢靖亦和陆刃行了个礼。 元珩板着脸,有些不悦,但依然保持着风度,问:“湄湄前来可是有事?” 伍湄眉眼中带着些柔弱,细声将来意一一道来:“妾身听说陆大人和青禾郡主进宫了,妾身就专门做了往日在家时父亲常做的绿豆清心汤,希望以此来缓解一番夏日酷暑的热意。只不过妾身才刚走到门口,还没来的及让人通报,青禾郡主就已经先一步发现妾身了,不知道是否有打扰到陛下你们?” 说完她示意碧琳将绿豆羹汤盛给元珩他们。 面对美人如此为自己着想,元珩实在不忍说出你打扰到我们了这几个字,只能摇摇头说道无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气氛骤然有些尴尬,谢靖亦十分上道的开始拍马屁缓和气氛,只不过其中有几分真意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能够有幸品尝淑妃娘娘亲手做的汤,青禾倍感荣幸,你说是吧,陆将军?在家里可是轻易喝不到这种东西的。” 陆刃克己受礼既不亲近也不无礼,仿佛伍湄只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疏离而冷淡,“的确,臣多谢娘娘厚爱。” 谢靖亦自然是还记得上次陆刃的误会,这一次她就是故意的,只不过陆刃的表现她还是颇为满意的。 伍湄却含羞一笑,“青禾郡主说笑了,只不过妾身有一问题想要请问郡主······” “娘娘请讲!青禾乐意为您解惑。”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就是妾身好奇的很,就是,青禾郡主是如何知晓是妾身来了呢?”伍湄此刻的表现如同自己是个不经世事的天真少女,对着新鲜事物有着无尽好奇,这副模样,可是最容易骗人了啦。 “妾身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制造出什么大的声响,郡主隔着这么远,是如何辨别的呢?” “这个啊······”谢靖亦笑的神秘异常,仿佛下一秒要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般,可她下一句话可真是直接让人大跌眼镜。 “自然是猜的啊!” 元珩和伍湄听见这句话都不禁笑了出来,实在是谢靖亦过于率然坦荡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笑,明明不是个能够说服人的理由,但她却说的异常自信,甚至言语中还有些骄傲的神色。 陆刃忍不住扶额叹息,他就知道谢靖亦这张嘴她自己是管不住的,或许可以说是没有人能够管住她,一找到机会就开始贫,看来要找个机会教训教训她了。 至于陆刃要如何规范谢靖亦的行为呢?都是后话。 他眼神带着微怒,如锐刃直指谢靖亦,看的她直接一瑟缩,对着他露出讨好的笑容,转而继续道:“要不然娘娘以为是何原因?认为我有千里眼或者是顺风耳?娘娘真是说笑了,我谢靖亦又不是神仙,一介凡夫俗子而已,我哪来那么大能耐,不可能仅凭一些微弱的脚步声就能够明确清晰的判断出来者是何人。” 元珩见谢靖亦三两语就活跃了气氛,并且逗得美人娇笑,便也想借此机会来放松放松自己多日的案牍劳累。 “那青禾是如何猜出来的呢,说来与我们都听听,朕也很是好奇。” 谢靖亦挑眉笑道:“既然陛下都发话了,那青禾就说说,言语之中若是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若来的是朝臣,那自然会有人来禀报;但若来者是淑妃娘娘,那就另当别论了,娘娘心思细腻,自然不会轻易打扰我们,所以会在门口静静等待,而且这宫中好像也只有娘娘有自由来去御书房的资格了。我说的对吗?” 元珩在众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瞳孔骤然猛缩,谢靖亦这番话中有一句话突然点醒了他,他似乎对伍湄太过于信任了,说到底,他们相识也才不过短短几月,自己原本清明理智的大脑好像已经渐渐不再清明了。 元珩很快恢复如初,温和笑道:“青禾果然是聪明!” 伍湄也说:“郡主厉害,妾身实在佩服。” “没有没有,你们就少夸些我,我容易骄傲。”谢靖亦连忙笑着摆手。 陆刃斜睨了她一眼,真想把谢靖亦差点翘到天上的尾巴揪下来,然后再将人狠狠教训一顿,免得她不知收敛。 但她下一秒却突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伍湄,道:“臣先前的问题,娘娘可还没回答我呢,不知道现在娘娘是否思考好了?” 伍湄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郡主先前说的是何,妾身并不知晓,况且妾身只是个后宫女子,不懂这些,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娘娘不知道没关系,臣来问你就行了,你只需回答。”谢靖亦也不管伍湄自身意愿是何,直接赶鸭子上架,“娘娘,若是有人妄想分裂大华,你认为该如何处置此人?” “这······”伍湄有些无措地看向元珩,似乎在寻求他的帮助,但元珩却是点头默许了谢靖亦的行为。 谢靖亦也开始催促:“臣自那日去过娘娘寝宫之后,看见那满院的奇珍异花,就知道娘娘是个聪明的,对于这些朝中大事想必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况且这里没有外人,娘娘但说无妨,没有人会借此发挥,陷害娘娘。” 这一番话说出来,伍湄怎么都不能拒绝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妾身认为此人其罪当斩。” 谢靖亦又问:“不管富贵权势否?” 伍湄点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千古之道。” “娘娘气度,臣佩服。刚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包涵。”谢靖亦又对着元珩道:“陛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臣和陆刃就先告退了,今日的事还请陛下考虑一番。” 伍湄听见谢靖亦要告辞,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一些了,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对于谢靖亦的警惕和防备又多了几分。 谢靖亦和陆刃并肩出了皇宫,陆刃率先开口,“阿亦,你对淑妃可是有什么怀疑?” 从遇见伍湄开始,谢靖亦就不停地在试探。毕竟他所了解的谢靖亦可不是一个喜欢关心陌生人的闲人,更不是一个会把私人恩怨放在大事之上的不明事理的愚者。 “嗯!”谢靖亦点头,没有任何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和猜测,“我总觉得伍湄的眉眼有些熟悉,但是却总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见过。但是以我的记忆力,若是我和她有过交集,我是不会忘记的。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我见过什么和伍湄特别相像的人。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这么关心伍湄家世的原因。” “若她家世有问题,以画意楼的实力不可能查不出来。”陆刃听闻这些话,眉头便微微蹙起,“不过你既然怀疑了,那我回去之后便立刻督促陆空快些探查此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其次就是她出现的时间很奇怪。” 陆刃斜飞剑眉一挑,“有何奇怪之处?” “你想想,她是什么时间到的陛下身边,是战乱时期。那时候,不管是朝中还是边疆,局势都很混乱,当时能够用的人手基本上都上了战场,画意楼的重心基本上都放在了前线,在那种时候,若是想要趁乱伪造一个身份来瞒天过海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今日,你说她怎么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就要今天来送汤,而且我若不是开口,她准备在门口听到何时再装作若无其事的进来?这一切就很难让我不怀疑她是不是别有居心。”谢靖亦突然意识到陆刃今天好像没说过他也知道伍湄在门口,于是她立马指着陆刃威胁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来了,你要是敢这么说,我就敢打你。” 陆刃不怒反笑,连忙安抚谢靖亦快要炸毛的情绪,“我知道的!这不是要给你表现的机会嘛,我才没出声。你方才说的这些原因我都认可,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谢靖亦忽地站直,细眉上扬,眼眸中迸出光芒,“当然还有!” “是何?”陆刃对她接下来的理由倒是有些好奇。 谢靖亦十分自信且理直气壮道:“直觉告诉我,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心思很重,城府很深,男人们很容易被她骗。” 陆刃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音,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谢靖亦的最后一个理由竟然只是感觉,“你口中的这个男人是陛下吗?” 谢靖亦突然变得小心谨慎,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手指轻放在嘴唇上,“嘘!” 陆刃忍俊不禁,但还是挑逗问道:“那包括我吗?” “这个啊······” 谢靖亦拖长语调,意在吊足陆刃的胃口。 “嗯?”陆刃有些不满意她的卖关子,催促道:“说来听听吧,我不生气。” “当然······当然不包括咯。”谢靖亦特意拉长语调,就是为了能够更加仔细真切的看到陆刃脸上的所有细微感情变化。 “算你识相。”陆刃竟然破天荒的有些傲娇,只不过嘴角的笑意是怎样都掩藏不住的。 就在谢靖亦他们还在调查伍湄、追踪林之章时,他们二人的婚事也随之敲定,一夜之间,开国勋将陆家和武林霸主澹台山要联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大华的各个地方。 深记他们二人功勋的百姓对此金童玉女的结合表示欢喜,而了解他们二人再朝中地位的政敌却对此强强结合感到担忧。 也正因为此,朝堂随之掀起了惊涛骇浪,黑暗中蛇叔开始行动,迫不及待地放出自己的阴损招式,想要趁火打劫落进下石的努力的往其中添火。 最先受到波及的是澹台山。 要说,澹台山本在大华定国之初就已经退出大华朝堂,大华朝堂不管怎么波动,都影响不到他们才是,可为何最先受到危害的却是澹台山呢? 只因为那时大华初定,百废待兴,朝中可用之人实属不多,而澹台山别的不多,就是能人一抓一大把,于是澹台锋就留下了些许澹台谋士在大华任职,待到政局稳定之后再将其召回,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就是余下的这些人使得澹台山和谢靖亦陷入了风波之中。 这些澹台谋士先是被指责以权谋私,说他们利用其在大华的职位为澹台山谋取私利,并且在朝中暗中安插更多的澹台谋士入朝为官,意在让大华朝堂成为澹台山的天下。 而后又说澹台山明面上说着退隐,不管大华朝堂事务,但这一切均只是为了麻痹大家、混淆视听,实际上他们利用其少主谢靖亦在朝中的关系,并且意图用联姻联合开国勋将陆家,一同掌控大华朝廷。 而这一切均是因为澹台山狼子野心、野心勃勃想要复国,取元家以代之。 就在这些谣言还未平息下去之时,又一波折再起,那日不知道来处的密信上面的北梁官员中有三分之二被杀害,大理寺刑部联合调查,最后线索都指向那几位澹台谋士,但等到他们派人去到那几位澹台谋士家中时,竟然家中已经人去楼空,不见一丝一毫踪迹。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澹台山的目的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不单纯了。 此事一出,当初的北梁旧臣自然是怒不可遏,纷纷在朝堂上向元珩讨要说法,但谢靖亦又是个十分护短的,在证据未明之前肯定是不会松口承认的,于是两方就在朝堂上进行了舌战。 “我澹台若是想要做皇帝,不需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谋取,直接领兵沙场相见便可,我看这件事情倒是你们自己贼喊捉贼了。” 吵架这种事情,最后自然是谢靖亦赢了,但也正因如此,澹台山更加使人诟病。 随后澹台山想要联合陆家取元珩而代之的言论不胫而走,愈演愈烈,百姓本是对谢靖亦和陆刃的忠心深信不疑的,但是随着越来越多以假乱真的言论流传出来,百姓们也纷纷开始动摇了。 但这些并不足以让元珩怀疑谢靖亦和陆刃。 太多的案牍使得元珩精神状态有些差,他单手撑着头,揉了揉眉心,问道:“你们对于如今的事情可有眉目?” 谢靖亦和陆刃对视一眼,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但最后谢靖亦耸耸肩,示意陆刃说,“这种事情还是你说吧,我说的话,我怕陛下不相信,陛下应该还是比较相信你的话。” 受到挖苦的元珩:“······” “看来青禾最近对我有些不满,等到事情多后,昭允再想你赔罪。” 一个我字,再一个昭允,可着实吓到了谢靖亦,她忙摆手道:“陛下言重。刚才的话绝非青禾挖苦于你,而是确实事关重大,出人意料,我怕陛下一时间难以接受而已。” 元珩于是对陆刃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陆刃点头,“陛下,臣接下来说的话无一句假话,皆是我和阿亦调查之后得到的结果,所以,还请您要有个心里准备。” 元珩心中咯噔一声,但还是示意陆刃但说无妨。 终章 陆刃说完之后气氛一片寂静,元珩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起,眉眼一片阴寒和肃杀之气。 “来宁,你说的可全是真的?” “臣没有一句假话,证据都在此。” 谢靖亦听此话立马将证据递给了元珩,元珩看完之后,整个人顿时如皮球一般泄了气,眉眼间全是疲劳。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幕后之人竟然是自己一直以来无条件信任的枕边人,还真是枉他将其视为红颜知己,最后竟然只是一场骗局。 元珩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退下:“朕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这几日,林之章可谓是春风得意,有什么比大仇即将得报,亲手算计了仇人更好的感觉。 为了给这个局加上最后一把火,今日他依旧在他和伍湄初见的那个镖局等待伍湄,等待的过程也并无一丝不耐烦,反而眼神中全是意气风发的期待,那是对布局的运筹帷幄和胸有成竹。 伍湄款款而来:“林大人久等了,最近宫中管制较严,因此来的迟了些。” 为何管制严格,他们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并未等候多时,姑娘以安全为重是应该的。”林之章先是一番寒暄,但他明显是等不及了,没等伍湄开口说起这件事情就主动提起,“如今事情形式已经差不多了,也该进行下一步了,不知姑娘还有何建议没有?” 伍湄捏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笑道:“大人做主便好,伍湄不善这些。” 有了共同的目的和敌人,他们二人毫无意外地相谈甚欢,但他们却没想到,之后等待他们的却不是期望中的胜利,而是一败涂地。 为了不引人注目,伍湄专门走的后门出去,可她刚踏出门,一群身穿重甲的人便围了上来,她先是一愣,但她很快认出来这是谢靖亦统领的军队。 她没有慌乱,只是眉眼弯弯笑道:“诸位官爷可是走错地方,认错人了?” 说完这句话她顺带往后退了几步,推进了镖局的院子,然后一声清亮的哨声响起,伍湄身后同样也涌出一批人,手持武器和官兵对峙着。 “淑妃娘娘确实好计谋,只不过如今依然要败了,而且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我的这些人可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到时候凶狠起来吓到娘娘就不好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谢靖亦身穿甲胄大步而来。 她对着伍湄歪头一笑,“淑妃娘娘,青禾来迟了。” 伍湄倒也淡定,没有想象中的疯狂,同样微笑道:“青禾郡主有礼了,我倒是没想到郡主会来一招瓮中捉鳖,实在厉害。” “好说好说,仗打的多了,心眼自然比别人多。”谢靖亦这次一反常态没有炫耀,而是低调行事,不是她转性了,是面对这么一个美女,她有些不好意思而已,不过这个不好意思也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 “抓您之前,青禾还是要感谢您将林之章送到我们手上,娘娘应该知道,他可是个重犯啊。” “都说青禾郡主不光打仗厉害,嘴舌更是伶俐,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假。”伍湄这句话倒不是讽刺,而是真的感慨,“你要抓我,我不反抗,只是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郡主。” 谢靖亦示意她问。 “你还记得往日景王逼宫时,替他挡箭万箭穿心而死的那名暗卫吗?” 伍湄说完这句话时,陆刃刚好捆着林之章来了,谢靖亦先是看了一眼陆刃,而后她脑中断掉的那根弦猛地续上了,“你和伍逆是何关系?” 伍湄苦笑一下,“他是我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他却死在了你们争权夺势的路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们说下令放箭时的场景。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们,毕竟以我哥哥那个性子,迟早都会死在这条路上,但是我还是要恨你们啊,要不然我拿什么让我继续活下去,现在好了,事情结束了,我可以去找哥哥了。” 谢靖亦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的确,伍逆是无辜的,但这世上无辜死去的人少吗? 说完这一切的伍湄脸上浮现了解脱的表情:“青禾郡主,伍湄其实还有几句话想请你替我传给皇上,就说对不起,伍湄负了他,欠他的来世再还,谢谢他对伍湄的喜欢。最后,青禾郡主,谢谢你,为我哥哥收殓。” 说完,竟然拔剑壮烈自刎,红颜自此殒命。 随后,大势已去的林之章直接被收拿入狱,最后一杯毒酒了了一代枭雄的性命。 自此,真相大白,朝局也逐渐稳定下来。 而经历了谋逆风波的谢靖亦和陆刃却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决定,那就是他们二人自请致仕,卸去身上的官职去游荡四海,元珩自然是提出了挽留,但是却任然没有动摇他们的决心。 卸去职责的谢靖亦驾着鹰扬,身旁是同样骑着骏马的陆刃,她笑得灿烂,“陆刃,我们自由了,天下这么大,你最想先去哪儿看看?” “由你喜欢!” 谢靖亦歪着头想了想,“那你想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吗?” 陆刃眼神中是深情:“自然!” “那就跟上,我带你回花涧谷见我爹娘,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咯。”嘴贱完的她就驾着骏马一骑绝尘。 陆刃脸上尽是宠溺的笑容,随后扬鞭追上。 ------题外话------ 大家好呀,文到今天就结束了,非常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和包容,第一次写文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啦,其实写这个只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想啦。 最后要说的还是谢谢大家啦~ 期末考试要考试了,还希望大家都能取得一个好成绩,过个好年~ 爱您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