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妃倾国》 第一章:楔子 春来多雨,细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仿若玉珠打在坚硬地面之上,清脆悦耳。这雨来得十分迅急,街上行人早就接连着往家里奔走,免得沾湿了衣裳。 娇香弥漫的涴花楼后街,原本是花客流连忘返之地,此时却空无一人。街尾处有声音响起,四个人抬着一座轿子缓缓走过,他们动作很轻,应该是怕惊扰了轿中人。 晏倾提着两壶酒从涴花楼顶一跃而下,正好落在轿子前方。五双眼睛在半空中交织对视,晏倾摸了摸挺翘的鼻子,主动躲到一边的屋檐下,笑道:“无心阻拦,诸位请便。” 那四人像是没有灵魂的抬轿机器,话也不说一声,便抬着轿子走了。晏倾在原地舔了舔下唇,笑呵呵地顺着屋檐往前走。 “那轿子上的十串玉珠,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一颗便值千金的紫阳玉,这轿中人有钱;抬轿四人气息低敛,武艺不低,轿中人有权有势有身份有背景;轿门上绘制的应该是星宿净尘图,轿中人有品位。综上所述,若不是出生名门的权贵,也该是哪方的大人物。这偏逢雨夜才出门,是为——” 晏倾青色的小软靴堪堪停在台阶上方,她埋头看了眼被雨水溅起的泥土,突然乐呵道:“反正都被溅了一脚的泥,再多溅点儿,也是一样的。” 此时的晏倾想不到,正是因为她此时这该死的好奇心、求知欲,才让以后的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晏倾自小便跟着兄长练武,一身武艺也说得过去。从此地返回方才那地儿,再追着气息跟上去,本来不难,但那四人也不是俗人,再加上雨夜,留下的踪迹极其难寻。 晏倾正是犹豫是进是退,突被一股子粘稠的血腥味道吸引,她转了转眼睛,闻这味道跟了上去。 “主子……主子饶命啊主子——啊!” 凄厉的嘶叫声惹得晏倾耳膜一疼,只觉得心口处都有些痒,她探出脑袋,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一眼看见的,应该是她这一生最难忘的场景。 一个人,不,都看不出来是个人了。浑身被血包裹着,两只手软软地搭在背后,双脚脚踝露在外面,一只已经断了,还有一只上露着一条又长又重的刀印,应该是被人砍了一刀。血水混着雨水的地上,躺着一句声若蚊蝇的求饶声:“……主……主子,饶命……” 晏倾眼神往左滑,顺着一柄滴血镰刀,看见了一双还带着血水的眼珠儿,晏倾喉口涌动,忍不住泄了口冷气出来。 “墙角处的那位姑娘,烦请过来。” 耳边传来一男声,清冷迷离。乍一听,玉石之声,温润清和,再一听,其中又有刀剑之流,凌冽冷寒,不容冒犯。 晏倾苦笑一声,连忙提着裙摆走了过去。持刀人侧身,露出了轿门。晏倾这才注意到这持刀人也是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轿中人似乎是在观察这位好奇心极重的姑娘,随即道:“今夜雨大,姑娘为何在此?” 晏倾此时觉得凉嗖嗖的,若说其他时候遇到这么一行人,他说同样的话,晏倾定然以为只是位品性高雅的温润公子,可此时不一样。她已经见识过这行人的手段,这人还用这种温温柔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实在有些受不住。 晏倾收回心思,轻声道:“出来讨酒喝。” 她将手中的酒壶提了提,像是刻意再说:“你看你看,我没有说谎吧!” 轿中人默了几个呼吸间,就在晏倾以为是时候该提防起来、保住小命的时候,那人开口,却是像四周之人。 “弋阳,将纸伞给这位姑娘。” 弋阳正是方才那持刀少年,闻声应了声“是”。晏倾看着这少年提着带血长刀,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再奉上纸伞的时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多谢公子赠伞。” 晏倾规规矩矩地向那方行了一礼,见轿中人没有说话,连忙转身退走。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稳健,心口处的动静却快要跳出来。 等故作松快的晏倾走后,轿中人才收回视线,凉声道:“赐他一死,亥时前,将方才那姑娘的身份查出来。” “是,主子。” ------题外话------ 【本文标注: 1.女主不是傻白甜也不是圣母,睚眦必报,不是十足十的好人。 2.男主在遇到女主之前没有心上人,遇到女主之后也不会对其他人感兴趣。 3.互宠+双洁 ps:新作品,希望大家会喜欢,谢谢。】 第二章:上门求辱 陵枝的五月极美。 白粉色的云仙花满地都是,一簇簇地依偎在一起,任风吹过,尽情地舒展身形,掉落一地的粉白花瓣,惹人怜爱。 清甜的味道飘得满院子都是,粉白地面上,搭了一华贵软榻,是极其贵重的神鹰木所制,榻脚处沾了大幅度的青色。榻上女子身穿青色罗裙,裙摆用银线绣制的桃花枝落在一片粉白之中,几乎分不出你我。 正是安静清幽的时候,有人迈着又轻又快的步子从院门口走了过来,小声道了一句:“小姐,前厅出事儿了。” 榻上女子不答,素谣也不急,只是伸手拂了拂那游鱼香炉上的烟雾,这烟虽说是极其难得的安神香,但闻多了也不好。 “什么事儿?” 片刻后,女子总算是理清了脑袋里的杂绪,将搭在脸上的锦帕扯开,露出花颜月貌来。晏倾伸手捂了捂鼻子,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那香炉,道:“我看哥哥真的是在糊弄我,这香起初闻着是好,怎么越闻越臭了?” 素谣闻言将香炉递给了周边的婢女,浅笑道:“这就叫过犹不及。” “是啊,过犹不及。” 晏倾起身,施施然地理着腰间的玉穗,嗤道:“有些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欺负人欺到咱们国公府来了。” 素谣跟在她身后,闻言也有些不耻:“许是仗着老爷和大公子都不在府中,小姐您又向来“深居简出”,这才上门求辱来了。” 而此时国公府的前厅,正上演着一场闹剧。 国公府的二夫人李氏坐在主位上,清淡温柔的脸上有些青黑,一妙龄女子站在她身侧,不发一言。 客座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李夫人,该说的我方才都说了,你家晏华虽说的确是京城姝丽、名门佳人,但这性子……实在是太软弱了些,我堂堂将军府未来的掌权夫人,哪里能够如此性情?” 国公府庶女晏华,十岁时便被太后赐给了将军府的大公子娄宜。若说以前,这应该是将军府的殊荣,可是此时再来看看这晏华,他们将军服本就瞧不上眼,再者近来娄宜与当场三公主走得亲近,娄夫人心中的算盘可就越敲越响了。 国公府再权势赫赫、再圣宠不衰,那它也只是臣;可三公主是当朝皇后的亲女,比这国公府的庶女高贵了不知多少,他们将军府要选,也得选后者。 二夫人李氏端坐主位,尽管此时她心中怒气难言,可面上也还是保持着清秀大气,如今老爷和大公子都不在府中,府里一切事宜都由她做主,一举一动,都不能落了国公府的脸面。 “夫人的话妾身明白、也理解,但是这桩婚事是太后娘娘当初下旨,若要退婚,需得太后娘娘同意,否则就是抗旨,我们国公府承担不起。” 娄夫人闻言拧了拧眉,笑道:“夫人,若是咱们两家私下商量好,再一同上报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也不会强求的。我知此事对你家晏华有些不公,但儿女亲事乃是大事,强扭的瓜也不甜。何况我家宜儿的性子您也知道,骄矜成性,若是晏华入门,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 李夫人闻言蹙眉看向身边的女儿,娄宜是什么性子她当然清楚,虽说她心底也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可是由娄家开口退婚,她国公府的面子往哪儿搁?女儿往后可怎么办? 娄夫人一直在打量着李夫人的神色,见她眉心紧蹙、却不如方才那般坚定,连忙转了转眼睛,道:“不瞒李夫人,皇后娘娘宫中的三公主昨儿个才来我们将军府,特意备了厚礼。” 李夫人闻言手心一紧,捏得其中的佛珠咔咔作响。娄夫人见状得意一笑:“这三公主既然敢来将军府,便代表着皇后娘娘已然默许咱们娄——” “默许什么?” 厅外一道声响打断了娄夫人的话,这声音娇而不媚,软而不柔,听起来格外舒服。李夫人闻声站起,面上还带着惊讶:“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晏倾上前扶了她一把,迈步坐到主位之上,笑意莹莹地看向娄夫人,道:“夫人来我国公府,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也好让我代父亲招待夫人。” “大小姐?” 娄夫人属实吃惊。京城传言:国公府大小姐是位比庶女晏华还懦弱几分、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怎么今日一见,完全不似传言中那般不堪? 娄夫人很快便收敛情绪,笑道:“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小姐,当真是一貌倾城,纵观京城姝丽,还没有哪一位能比得上晏大小姐的!” “多谢夫人夸赞了。晏倾听说前厅来了客人,便过来瞧瞧,没想到是夫人您,倒是稀客啊!” 娄夫人眼睛一斜,放到了始终不出声的晏华身上,无奈道:“三公主乃是皇室娇女,如今她既对我儿有意,我们将军府也不敢说什么啊!” 晏倾闻言笑了笑:“三公主的确尊贵,可是再尊贵,也没有太后娘娘尊贵。这一纸婚书乃是太后亲赐,哪能因为一位公主就不作数?何时我陵枝,公主竟然能够越过太后娘娘?” “大小姐慎言,慎言呐!这顶帽子可是要人命的,咱们将军府担不起啊!” 见娄夫人急慌上脸,晏倾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蔑视太后娘娘是要人命的,女儿家无缘无故被人退了婚也是要人命的,娄夫人这是存的什么心思?” 娄夫人闻言嘴皮一颤,不知道如何反驳。国公府最受帝皇恩宠,若是这婚事他们同意,那将军府就不必担心被帝皇问罪。若是此举惹得太后不满,那首先要问责的也是国公府。他们的确想让国公府来当这第一个受罪的,可是此时被这晏倾直接道出,娄夫人也坐不住了。 “姐姐,娄夫人说的不错,强扭的瓜不甜。” 李氏没想到女儿会说话,刚伸手去拦就被晏华抓住,晏华朝她摇了摇头,随即向晏倾道:“请姐姐做主。” “这倒是好。” 晏倾摸了摸下巴,呵呵一笑:“本来害怕我家妹妹因此忧虑,现在看来,她也瞧不上娄宜。既然两看两相厌,那这桩婚事确实不好成。” 娄夫人脸色有些难看,一个庶女竟然敢看不起自家儿子,谁给她的脸皮儿?但是晏倾在这儿,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了,这晏倾……可是国公府的宝。 “不过,虽说这婚要退,可也轮不到我家妹妹被退,娄夫人请回,此事便由晏倾代劳了。” “这……” 娄夫人想说些什么,抬头便被晏倾又冷又淡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她将婚书放下,带着人走了,脚步有些急,看得出来心情不太好。 李夫人起身,有些担忧地往外看了一眼,道:“此事有三公主在背后施压,我们母女人微言轻,华儿只能受委屈。” 晏华闻言摇了摇头,竟然笑了一声:“娘,华儿嫁过去才会受委屈,那娄宜的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舍得女儿嫁过去吗?” “没错。” 晏倾从主位上站起,不冷不热地看向两母女,“你是我们国公府的二夫人,哪里称得上是人微言轻?父亲、哥哥不在,此事就由我代劳,既然华儿也不想嫁,那这受委屈的,就只能是他们将军府。” 第三章:胡乱赐婚 “这将军府还真是不要脸,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提拔了他们,才一路走到今日来的?现在还敢上我们国公府来退婚,真是给了他们脸了!” 素谣倚在床柱上,嘴巴里嘀嘀咕咕的,尽是对将军府的不屑。晏倾正在挑选下午要用的发簪,闻言不禁笑道:“谁让人家府中的公子能耐,得了公主青睐,将军府舍弃国公府,选了皇室,也是人性使然。” 素谣闻言摇了摇头:“这将军府和国公府有婚约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将军府和国公府这一纸婚书作废,那娄宜能成三驸马?皇后同意,皇上也不会同意啊!天下悠悠众口,还不知道会如何说呢!” “管谁同意不同意,现在是咱们国公府要退婚。” 晏倾将发簪插上,随即起身理了理裙摆,朝素谣道:“我入宫去见太后娘娘,你随意玩儿去吧!” 素谣点了点头:“宫中人多,小姐小心。” “嗯,走了。” 晏倾转身向府外走去,府外早就候了马夫,等她上车,连忙驾车朝宫门驶去。一般来说,若无宣召,外人是不可被放入宫中的,但是晏倾不一样。 晏倾的奶奶当年与太后宛若亲生,感情甚笃,众人皆知。何况晏倾的爷爷当年还救过先皇,这恩情有、义也在,太后对晏倾自来便好,给了块令牌,准许她随时入宫。 原来的晏倾不喜欢出府,可更不喜欢在人前出入,的确是外人所说“上不得台面”,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晏倾伸手拨了拨帘子,入眼是人来人往,富足安乐之态。皇上的确是将陵枝治理得十分好,但是他有个坏毛病:喜欢赐婚,胡乱赐婚。 她听了小道消息,说是皇上有意让她嫁给夜王容怀夜,已经向太后提过了,太后也很是满意这桩婚事。晏倾得此消息可不得了,夜王虽说贤名在外,但根本不是晏倾的菜,晏倾认为:夜王制不住她。 不过若是皇上当真赐婚,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往日藏拙是因为她懒得和那些权门贵族打交道,国公府有哥哥就够了,她名声差一些反倒要好。 但是晏倾没想到,外界都将她传成那模样了,皇上竟然还是要将她赐婚给夜王,这不就是逮着自家儿子的脖颈将人往火坑里推吗? “小姐,到了。” 马夫的声音打断了晏倾的思绪,她起身下车,先是理了理衣摆,才朝宫门处走去。 陵枝为三国之一,且隐隐居最强那一位,陵枝皇宫自然是雄伟壮丽、金碧辉煌。晏倾收回差点被闪瞎的眼睛,朝伸出长矛阻拦的守门将军亮出了令牌。 “国公府晏倾,进宫拜见太后娘娘。” “晏倾?” 守门将军愣了愣,他不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却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此时见这晏倾颜色极好,但却一派温柔娴静姿态,完全不似传言所说,守门将军有些怀疑地接过那令牌,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许久。 片刻后,守门将军朝她行了一礼,一边将令牌归还,一边道:“宫中路多不好认,末将为晏小姐带路,请晏小姐随末将来。” “多谢将军。” 晏倾收回令牌,随意地插在腰襟上。一路上所过,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约莫走了数百步,守门将军总算是停了下来。 “此处便是宁寿宫,末将告退。” “多谢引路。” 太后刚刚午睡醒来便听说晏倾来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问道:“晏倾?什么晏?什么倾?” 钟嬷嬷一边替她整理衣服,一边笑道:“就是太后心中所想的那位,国公府的大小姐晏倾。” “这丫头不是从来不出府门么?原来哀家三番两次下旨召她入宫,每次都能撞上她生病卧床,如今可算是病好了。” 钟嬷嬷听出太后怨念颇深,连忙安抚道:“晏小姐如今来了,想问什么还不是太后您说了算?” 太后哼了一声,点头道:“罢了,快让她进来,再让御膳房端点点心过来。” 钟嬷嬷闻言了然一笑,连忙出去传唤去了。 晏倾轻步踏入内殿,头也不抬地朝上方见礼:“小女晏倾见过太后娘娘,小女有罪,在家中悔悟数年,如今总算是悟出了当年的错处,请太后娘娘治罪。” 欲要问责的太后:“……” 本来怨念极深的太后闻言憋了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啊,往日可爱的小肉团子,竟然长成这般模样了!还不过来给哀家瞧瞧?” “是。” 晏倾三两步上前,坐到了太后下边儿的软塌上,抬头。太后一愣,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蛋,笑道:“像啊,像!与你母亲和哥哥极像。” 晏倾闻言轻笑,心中道:早就听哥哥说,太后将他当做亲孙子,方才看她眼中那一尾慈爱,不似作假。 太后盯着这张熟悉万分的脸,叹道:“哀家本以为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你说,可时隔几年,你再次入宫,打了哀家一个措手不及,往日那千言万语,此时哀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晏倾转了转眼睛,伸手握住太后的手,笑道:“不要紧,您若是哪日想起来了,大可唤倾儿入宫。” 太后闻言抬了抬眉毛,了然轻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哀家啊!” 晏倾乖巧一笑,将今日的事情通通道了出来,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添油加醋,将自家笑得开心的妹妹说的十分可怜,万分可悲,直将太后也给说皱起了眉。 “这娄夫人未免有些太大作派了,她家儿子的德行京城人人都知道,当年哀家赐婚两家,本是为了小辈们好,岂料这娄宜经过这么几年,长残了。长残了不说,还嫌弃到晏华身上去了!” 晏倾看了眼领人进来的钟嬷嬷,温声道:“原本是不敢的,可是有了三公主,晏华自然就更不出彩了。” 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子,哼道:“你丫头这是明着跟哀家告状呢!不仅告了将军府,还告了三公主和皇后。” 第四章:误入禁地 “倾儿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再实话实说一句:我们国公府这几辈,爷爷、父亲、哥哥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倾儿自小跟在他们身边,最见不得趋炎附势、妄图攀龙附凤之辈。那娄宜身为少将军,一身武艺看不过去便罢,身上还染着门阀贵族惯有的高傲性子,自己没有几斤几两还每日做着黄粱梦,这样的人给我们国公府当女婿,爷爷地下有知,怕是要气得跳出来。” “你这臭丫头,还敢拿你爷爷说事儿!” 太后佯怒,给了她一巴掌,可力道却比晏倾平日里打蚊子还要轻。晏倾最喜欢顺着杆子往上爬,此时确定太后是站在国公府这边,连忙道:“不过强扭的瓜不甜,若是让他们成亲,最后的结果也只会违背您当初的初衷,还不如此时便砍了这门婚事,从此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谁也别打搅谁。” “你这是对将军府不满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也没做太多思量,朝钟嬷嬷道:“既然如此,那便替哀家传旨,废了这门婚事吧!” “是,娘娘。” 晏倾顺手拈了一块糕点,又道:“太后娘娘您也是知道,女儿家被退婚可是生不如死,咱们晏家如今就两个女儿,倾儿顽劣不懂事,完全没有华儿善解人意,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我爹得哭个昏天黑地的。” 晏家的晏华,太后也见过,的确是十分懂事的姑娘,此事也是她受了委屈,国公府受了委屈,太后自然也是顺着晏倾的话,问道:“那你想如何啊?” 晏倾喝了口茶,等嗓子顺畅了才提议道:“不若……” 约莫两个时辰,晏倾才出了宁寿宫。钟嬷嬷目送她远去,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晏小姐,真是睚眦必报,你欺我一分,我还你十分的性子。 晏倾来时有人引路,去时却是一个人,走得十分不顺当。这宫中本就弯弯绕绕,十分不好认,除去幼时被爹娘抱着入宫,这还是头一遭进来,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 “前面的那位姑娘,烦请留步。” 晏倾闻这声音,猜得说话之人应该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郎,这一转身一看,果然如此。 来人十六七岁模样,黑色长发被玉冠高高绾起,剩下两溜不怎么配合的发丝,随意地挂在两边。雪玉肌、桃花眼、唇红齿白,端的是少年风流做派,却一眼便让人心生欢喜。 云昱沉今儿也是被家里人念叨烦了才会进宫来,好不容易捱到可以回家的时辰,却没想到在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宫里绕迷了眼。 “姑娘可是宫中人?” 晏倾摇了摇头,到没猜到这少年的身份,复又听他道:“若姑娘是宫外来的,烦请捎上在下,一路出宫去吧!” 晏倾闻言抠了抠稍稍有些紧的发髻,无奈道:“我倒是想帮公子您,怎奈咱们是同‘道’中人啊!” 云昱沉默了默,随即正经提议道:“两个人同行总比一个人走后,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怎么四处都没有宫人来往,想找个人问路都不成。” 两人随意挑了条道路继续走,晏倾一边折着手中的娇花枝,一边左顾右盼,猜测道:“这地方虽说也华贵至极,但是比起宫中其他地方要清雅许多,难不成这里是冷宫?” “应该不是,我听说冷宫都是阴森森的,这地方虽说不显富丽堂皇,但是你瞧瞧这铺地的砖石,和皇上寝宫前面的那条道路上的铺地砖石,价格不相上下。” 晏倾闻言挑了挑眉,问道:“你看起来像是名门小公子,还会辨识这铺地砖?” 云昱沉哈哈一笑,面上竟有些得意:“小爷我赌遍四海三国各地,什么都得会一点儿,什么都见识过一点儿。” 晏倾“哦”了一声,好赌又相貌极好的小公子,京城中也就只有云侯府二公子——云昱沉了。 云昱沉看了眼这姑娘,道:“你喜欢赌吗?” “我不喜欢赌,我也不会赌,但是我喜欢喝酒。” “喝酒?你知道酒神吗?我老熟人我跟你讲!你要是以后都跟我玩儿,我带你去见酒神去!” “当真?你跟酒神是朋友?” “当然是了!像我们这种喜欢吃喝赌的人,天生就该是朋友。没想到本公子进宫一趟还能结交一位喜欢喝酒的闺阁女子,这事儿可是——妈呀!” 滔滔不绝的云昱沉突然一个兔子跳跳到晏倾身后,而晏倾自然而然就成为了首先被刀锋抵住脉搏的英雄。 “都是误会。” 晏倾眼疾手快地停住脚步,将自己差点被刀削断的小脖子往后缩了缩,吁了口气。拿刀者是一名十七八岁岁的少年,面色冷酷,看不出丝毫人味儿。 厉琮手臂紧绷,示意二人后退:“此处乃宫中禁地,擅闯者——死。” “误会误会,小兄弟别激动,听我们解释两句再下刀也不迟。” 晏倾一边往旁边小幅度的缩退,一边笑眯眯地解释道:“我这第一次入宫,找不着路,这位公子也是,我俩同为天涯沦落人,不得不一起寻找出宫的路,没想到误入贵禁地,我们马上返回,绝不再踏入一步,如何?” “是啊是啊,我们马上就走!” 云昱沉用两根手指头揪着晏倾肩膀上的衣服,讨好笑道:“小兄弟千万别激动,不知者不罪,我们向你赔罪,马上便走。” “唰!” 厉琮手腕一横,逼迫两人往后猛退,长刀横斜,落在树上,而刀锋旁,就是晏倾纤细的秀颈,二者相碰,晏倾被这刀上的冷气逼得打了个冷颤。 “擅闯禁地者——死。” 晏倾闻言柳眉轻斜,呵呵笑道:“我看这位小兄弟头上黑云朵朵,一看就是要立马归西的面向,如果小兄弟愿意放我二人一条生路,那我们——跑啊!” 说时迟那时快,厉琮只见这姑娘跟条蛇似的蹿了出去,随即二人之间白雾一现,厉琮蹙眉,连忙屏息凝气。 “这可是我花了一白金买的赤阳散,就当是给你的小礼物啦!” 晏倾带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云昱沉,三两下就离开了这地方,还顺带留下一串极为开心的笑声,气得厉琮一口气没喘上来,体内的热毒一下就给窜上来了。 第五章:煎炸油烹 “厉琮,屏气。” 一只手搭在厉琮肩上,将他压了下去,厉琮憋住一口气,配合身后人开始逼毒。那人抽出三根银针,快速插在厉琮三处穴位,银针一颤,厉琮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可是赤阳散,若是不快速清除,那可是要让你热毒扩散,爆体而亡的厉害东西。” 那人看了眼前方,乐呵一笑:“咱们厉琮守了十多年都没去经历的感受,今儿个拜那姑娘所赐,倒让你体会到了。” “黎致!” 厉琮睁眼,眼中的凶狠来不及遮掩,尽数暴露,“待我去砍了她的脑袋,以消今日之辱!” 黎致收回银针,一边仔仔细细地收拢针袋,一边调笑道:“那么好看的脑袋,你也舍得砍下来?” “好不好看我不知道,就是可恶!” 黎致扫了眼他握着刀柄的手,笑道:“若是常人,你想如何如何,可这位姑娘,暂且还不行。” 厉琮不满:“你拦我?” “欸,不是我拦你。” 黎致指了指里面,厉琮握着刀柄的手松了松,竟然一瞬间便敛去了戾气,又变成冷酷少年模样。 “主子和她相识?” 黎致转身,笑得意味深长:“可不是,雨夜初遇,赠伞之恩,咱们主子还没有向姑娘讨恩呐!” ☆ “出来了出来了,吓死我了!” 晏倾气不喘脸不红地盯着云昱沉,仔细去看还有一丝丝的嫌弃味道。 “我说,就你这怂老鼠胆,是怎么在赌场中活下来的?赌场中的人不是各个凶狠至极,还没削了你?” 云昱沉喘了口气,摇头晃手地解释:“不不不,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赌场中人再凶狠,那最后不也就是比比权势,我爹除了皇上,还怕过谁?但是刚才那种情形不一样,那小子要是一刀削掉了我俩的脑袋,再来个抛尸荒野,谁知道我们俩是怎么死的?这不是白死了吗?我的计划是先保住小命,然后再找机会查查这人的身份,我带人上门报仇去!” 晏倾招来车夫,没怎么想就朝着云昱沉招了招手,道:“你上来,咱们计划计划怎么报复他,这可是头一次有人敢把刀架在姑奶奶脖子上。” 云昱沉挠了挠脑袋,一溜烟爬上去了。陵枝民风开放,女子可以入朝为官,也可以在战场出生入死,男男女女间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晏倾取来酒壶,给他倒上一杯,车厢内瞬间酒香浓郁,香气宜人。云昱沉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尝了一口,闭眼道:“美酒!绝对是美酒!” 晏倾得意地挑了挑眉:“这还不算什么,我府中珍藏了许多美酒,各有千秋。你随时都可以来我府上品尝。” 不是晏倾有多么富有,请一个还不相熟的人品尝自己的珍藏美酒,而是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个爽快人,若能结为好友,也是幸事。 云昱沉是真爽快,问都不问一句人家府邸在哪儿便笑呵呵地允诺:“有你这句话,我必定时时来你府中叨扰!” 晏倾点头,摸着下巴思索道:“他方才说那是宫中禁地,可我也没听说宫中有禁地这一说啊!” “我也没怎么听过,可能是对宫中事物不太熟悉,待我回去问上一问,便知晓了。” 晏倾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碰了碰自己刚从刀口逃脱出来的小脖子,心里已经掠过了无数煎炸油烹的好法子。 “小姐,到了。” 晏倾拍了拍云昱沉的肩膀,一边下车一边跟车夫嘱咐:“送这位公子回云侯府,路上小心点。” “小的明白。” 云昱沉拉开车帘,看了眼女子的背影,然后顺势往上一抬,张口诧异道:“国公府?她是国公府的?” “回公子,我们小姐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晏倾。” 云昱沉忍不住乐呵一笑,嘀咕道:“唔,纨绔子弟和懦弱千金出街,扫荡各路赌坊,这应该是一件特别风光的事情。” ☆ “大小姐你回来了?” 李氏迎了上来,上午便挂在脸上的愁绪还是没有消散,此时见晏倾回来,是又喜又慌,忍不住问道:“大小姐,这事儿如何?太后娘娘怎么说的?” “姨娘可以放心,婚事已经退了,华儿也不会吃亏。” 晏倾这么一说,李氏自然相信,连忙朝她拜了一拜,笑道:“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晏倾扶了她一把,脸色虽淡,但还是有了笑意。 “姨娘无需如此,晏华是我们国公府的人,哪能被外人欺辱?何况姨娘带了我许多年,这恩情我是知道的。” 晏倾她爹本来就只有一位正妻,一位侧室,晏倾她娘走得早,国公府也就只有李氏能养着晏倾,好在李氏不是什么心肠恶毒的后妈,她为人处事儿都是温和做法,对待晏倾也像亲女儿一般。晏倾虽说不能将她当做亲娘,但是该有的都得有,该记的还得记。 ☆ 第二日,太后的懿旨便颁布到了国公府和将军府。不过虽说都是退婚的两方,但这懿旨上的内容却是一南一北,完全不一样。 将军府内正厅,娄宜跪在下方,嘴角已经微微勾起,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待传旨公公读到后面,娄宜忍不住跳了起来,怒道:“什么?我被退婚!自古以来哪有男子被退婚!而且不是我们将军府要退婚吗!” “宜儿,跪下!” 娄宜之父娄德冷喝一声,将娄宜吓得连忙双膝跪地,“咚”的一声惹得众人耳酸不已。娄德瞪了眼娄宜,随即连忙朝传旨公公道:“张公公恕罪,小儿失礼,我必定重重罚他。” 来传旨的不是别人,是皇上的随身太监——张青。张青跟了陛下一辈子,深得陛下信任,可谓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之一。这旨意是太后娘娘下的,却是张青来传,背后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张青在御前待了大半辈子,举手投足之间也染了些皇帝的气息,此时更是不卑不亢,冷色道:“娄公子年过十八,已经不是童稚小儿,该懂得规矩还是早些懂,否则以后怎么为陛下办事啊?” 第六章:嚣张跋扈 娄德脸色一白,连忙声声赔罪,若是这张公公回去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他儿子的前途,怕是堪忧啊! “罢了,方才奴才的话将军您也听到了,烦请立马备上黄金千两、珍宝十箱,上国公府向晏二小姐,李夫人赔罪。毕竟事关女儿家声誉,多少赔偿也是不够的,何况对方还是晏家小姐,将军可明白?” “明白明白,我马上就准备准备,去国公府。” 娄德擦了把汗,尽管内心多有不满,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毕竟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意思,他有几个胆子敢违背? ☆ 娄宜被退婚一事,在陵枝传得是沸沸扬扬。大街小巷,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都少不了“娄少将军被退婚”这桩笑话,众人你传你的,我传我的,一日之内便传了百十个版本。 晏倾听了一路,就乐呵了一路,心想:若是这茶楼的百姓们都改行去当说书人,每日都能听上许多奇奇怪怪的新奇故事,那才好。 “给我站住!” 突得一地惊雷炸响,一人朝着晏倾直直走来,晏倾挑了挑眉,正想给他来个脚踢面、翻滚爬,没想到这人直接绕开她,拦下了后面的晏华。 晏华见是来人,也不惊惧,只是淡然行礼:“娄公子。” 这人正是娄宜,他在此处消遣时间,本来就被楼底下一阵一阵的嘲笑声气得青筋直冒,没想到出门却看见了晏华,这可真是上天都心疼他落了一声“娄拒人”的名号!将这罪魁祸首给送上门来! 晏倾闻言唉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文武全才”、“少年将军”,也不过中等姿色,还生了一张黑漆漆的脸,看着就不喜欢。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晏华不解,像是在看待一个胡闹的孩子,耐心道:“这茶楼应该不是娄公子的产业吧?既然这样,娄公子来这儿是客人,我也是客人,谁都别说碍着谁。” “你还敢顶嘴!” 娄宜气得牙痒痒,直接指着晏华开骂:“若不是你,我娄宜怎么会受这奇耻大辱?你敢退我婚,你凭什么退我婚!三纲五常你不懂?人伦道德你不懂!女子闺训你更不懂!” “娄公子慎言。” 娄宜闻声转头,先是眼睛一亮,随即拧眉道:“你又是谁?我和晏华说话,你插什么嘴!” 二楼,有一扇窗户悄悄被打开,云昱沉的脑袋探了出来,见状道:“这娄宜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对这两位美人儿也骂的出口。” 下方晏倾也不过随地找了一处座位,边向小二招手,边向娄宜道:“小女晏家晏倾,不巧是晏华的姐姐,娄公子逮着我们晏家女儿一顿训斥,敢问你可是对我们晏家的家教不满?这懿旨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娄公子方才这席话也是在训斥那二位不成?” 晏倾说前半句时,娄宜满脑子都是不可置信,因为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觉得面前这人是传言中的晏倾,可是晏倾的后半句却逼得他什么都不敢再想,连忙红着脸斥道:“住嘴!你胡言乱语什么!” 晏倾提着茶壶摇了摇,懒懒地睨了一眼二楼,才说:“先胡言乱语的明明是娄公子,小女也不过实话实说。这桩婚事由太后娘娘赐下,也由太后娘娘收回,娄公子若有任何怨言,大可去面见太后娘娘,上她老人家那儿去说理去,找我妹妹做什么?爹爹和兄长虽然外出不在京城,可是我这个姐姐还活得好好的,我们娄家的女儿由不得他人欺辱半分。” 娄宜脸色一黑:“你——” “对了!” 晏倾转头,似是十分疑惑,“昨儿个下午娄将军、娄夫人还有娄公子你可是亲自上我们国公府赔礼道歉,我听说令尊言辞恳切,颇有歉意,心中甚是感动,觉得令尊深明大义,是通情达理之人,怎么今儿个娄公子的说辞就变了?是令尊回府后未曾教导好你,还是你们父子存心欺负我们晏家,戏弄我们?” 娄宜颈间冒出了青筋:“你——” “好了,我们姐妹二人要在此地喝茶谈心,女儿家之间的事情娄公子不好旁听,还请公子让让,人家小二已经在后面站了许久,再等下去,我的茶也要凉了。” 被点到姓名的小二朝娄宜干笑一声,连忙绕了过去,将托盘放在桌上,低声道:“茶还热着,两位姑娘慢些。” “谢谢小二哥。” 小二被晏倾这笑晃了一瞬间,还没来得及退下,臀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便受力往前一扑,将滚热的茶水扑了一地。 “啊!” 晏华小声叫唤了一声,连忙拉着自己的裙摆躲开,可她到底是闺中女子,速度不快,还是被茶水溅到了裙子。 晏倾见她没什么大状况,便没有问询,直接将无辜受难的小二拉了起来,随即撩裙上提,将迟到的“脚踢面”送给了罪魁祸首——娄宜。 娄宜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力气如此之大,他虽然已经防御,但还是被这股力道踢得往后倒去,直接摔了个倒滚翻。 晏倾理了理裙摆,凉声道:“我瞧娄公子实在是有些给脸不要脸,晏倾嘴笨,不知道与你说理,不如咱们一同进宫,寻陛下讲讲道理如何?” 娄宜还没从这一脚回过神来,闻言连忙站起来,狠声道:“你威胁我?” “并非威胁,这只是其中一种方法。或许晏倾现在自己前去,娄公子在府中等着旨意便是,又或者请人去宫中陈情,咱们二人一同在这儿等着,请公子选。” 众人:“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你别欺人太甚!” 娄宜嚣张跋扈十多年,除了自家父亲,谁敢这么欺负他?何况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四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已经让人不好受,等到明日一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先上门羞辱人的是你娄宜,今儿个主动拦人的也是你娄宜,方才先动脚的也是你娄宜,到底是谁在欺人?” 晏倾起身走到娄宜面前,明明比人家低了一个脑袋加一粗脖子,气势上却生生碾压娄宜,逼得人眼神恍惚,闪躲起来。 第七章:欺人太甚 晏倾见状嗤笑一声:“何况,我就算是欺你、辱你,你能奈我何?” “你——你这个泼妇!你这个刁蛮女子,你——” “娄公子。” 打断娄宜的是一道男声,冷淡中又不乏威严。对于娄宜来说,这声音极为熟悉,他连忙压住愤怒,朝来人行了一礼:“夜王殿下。” 夜王?晏倾蹙了蹙眉,突然想起一茬事儿来,她上次进宫只讲了晏华的事儿,忘了说自己的事儿了! 夜王容怀夜,皇贵妃徐氏所生。徐贵妃当年是陵枝颇富艳名的美人儿,皇上也是俊美不凡,这两人的孩子,相貌自然不差。 只见容怀夜身穿淡蓝色锦袍,颜色虽然温和,但被袍子尾端、袖口、衣领处的金色织绣图案一衬,温和的颜色也能衬出几分威严来。 他五官长得极好,许是因为徐贵妃的原因,这张脸竟比女子还精致几分。不过好在他棱角分明,一双眸中又带了生来的尊贵和睥睨,众人自然不敢觉得她比女子还好看。 晏倾收回打量的眼神,两姐妹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见过夜王殿下。” “二位姑娘不必多礼。” 容怀夜伸手虚扶了一把,低眸朝晏倾道:“方才的事本王一字不落,全部听见了。” 一字不落?晏倾转了转眼睛:唔,怎么觉得这四个字被加重了呢?她刚刚应该没有说什么招人喜欢的话吧? “既然王爷听见了,那倒省了我们的事儿,总归是娄公子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还不请王爷替你做主啊!” 娄宜支吾一声,有些胆怯地瞧了眼容怀夜,就是不肯出声。在容怀夜面前说这些丢脸事儿,他嫌自己的脸还没丢够的吗? “这退婚一事是由父皇和太后做主,由不得他人置喙,娄公子记得慎言。” 被容怀夜那么一盯,娄宜额头上的冷汗总算是落了下来,除了一个“是”字,什么都说不出来。晏倾见他这怂模怂样,忍不住拧了拧眉,暗骂道:这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她看起来难道没有容怀夜凶狠? 容怀夜应了一声,又道:“娄公子出来久了。” 娄宜连忙行礼:“这才想起府中还有要事处理,多谢王爷提醒,娄宜告退。” 见这人三步两步风一般地吹出了茶楼,晏倾琢磨着自己也该走了,连忙朝容怀夜道:“我们出来也有些久,多谢王爷解围,小女二人先行告退。” “路上小心。” 容怀夜侧了侧手,等两人离开后才上了楼。同时,二楼的云昱沉也趁机关上了窗户,撤回看戏的眼神。 这边姐妹两人已经上了马车,晏华发现晏倾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儿,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忘了问你。” “姐姐请讲。” 晏倾睁眼,看向一旁乖巧的妹妹,道:“娄家人为何上门退婚?” 晏华转了转眼睛,笑道:“因为他们娄家看不上我,觉得我低眉顺眼,上不得大雅之堂。” “是吗?可是我听说娄宜之前对你还十分礼待,没道理突然就嫌弃你。” 晏华理了理裙摆,低声道:“姐姐莫不是忘了,三公主看上了娄公子,晏华哪能与三公主相提并论?” “三公主与娄宜半年前便颇为亲近,若当真全是因为三公主的缘故,那娄宜也无需等到今日。听闻几日前你与宰相府的二小姐吵了一架,那二小子性子泼辣,京城人人皆知,你落了下风,众人大多都说你是温雅柔和,不与人争,可也有些人说你怯懦不堪,身上没有半点父亲的风骨,可是真的?” 晏华理着裙摆的手顿了顿,随即叹了一声:“既然姐姐已经猜到了,那我就不隐瞒了。那日若非娄公子在场,我是决计不会受白家小姐欺压的,虽说我也是庶女,可她也是,我们国公府从未屈居宰相府之下。” 晏倾右腿一翘,轻轻搭在左腿上方,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所以是你故意设局,让娄宜觉得你不好,再有三公主在背后那么一压,这婚事自然得黄。” “没错。” “可你有没有想过,女子被人退婚,可是耻辱,多的是人因此跳河悬梁求死。” 晏华闭了闭眼,秀美的脸上满是笑意:“死也比嫁给不喜欢的人好,晏华求得是和和美美的爱情,是否是权阀贵族不要紧,但求真心待我便好。” 晏倾摸了摸下巴,嗤道:“小丫头片子一个,口口声声情情爱爱的,也不知羞。” 晏华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子,道:“姐姐与我也差不了几日,如今我没了婚约,先嫁出去的应该是姐姐才对。姐姐身为国公府大小姐,就算外人将你传得再不堪,也多的是人想要上门求娶,华儿再次祝姐姐也有好运气。” “……” 晏倾闭了闭眼,呼了口浊气出来。昨日她还是第一次见那夜王,丰神俊朗,的确不是任人摆弄的角色,若是她真被太后和皇上嫁到夜王府,以后日子可要难过了。 ☆ 京城东方一座华美府邸,虽说没有皇宫那般雄伟壮观,但也红砖绿瓦,极尽奢华之能。身穿纱裙的婢女端着托盘,轻步绕进了穿堂,再走过约莫百米的小桥,总算是将泛着清香的茶端到了主子桌上。 “京城人都传晏大小姐哪哪儿都不堪,却没想到今日一闻,却并非如此。” 一白衣公子坐在棋盘一方,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早知道我今日便随夜王殿下一同前去茶楼小坐,也好结识这晏家小姐。” 容怀夜与他对坐,闻言将棋子按下,淡声道:“的确不如传言所说,是位极其大胆、敏锐的姑娘。” 白衣公子捧茶轻闻茶香,只觉得清香怡人,笑道:“我还从未听你夸过哪位姑娘。” “实话实说而已。” 容怀夜抬眸,提醒道:“羽殊,该你了。” “好好好,我不多说了!” 风羽殊轻笑一声,连忙专心与他对弈起来,只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有时间一定要找机会去见见这位晏大小姐。 第八章:春日花宴 春日多开娇花,尤其是宣王府中的花,上好土壤奉养,每日都有专人浇灌,花种品类繁多,花叶茂盛,到了春夏日,便是京城的一道奇景。 宣王妃是爱花之人,与别家的王妃不一样,她是京城中人人羡慕的一位夫人,得夫君半生宠爱,膝下虽只有一儿,却是文武全才,貌冠京城的少年郎。 宣王妃每年都会举办春日花宴,邀请京城各门各府的姑娘公子前来观花、畅谈,甚至还成全了许多对佳偶。 “诶诶诶,你们说今年那晏家的晏倾会来么?” 娇花簇簇攀艳争夺目光,却没有石路上的美人来的赏心悦目。这京城女子都生在富贵人家,生来便是肌肤细腻,举手投足都带着美感。人比花娇,说的就是这些个姑娘。 三五个姑娘凑在一起,眼睛盯着花儿,嘴上也不停歇,说着近来京城的新鲜事,当然也少不了晏家和娄家这桩糊涂事。说到晏家,自然要提到“你一邀,我便拒”的晏倾。宣王妃举办了约莫十次春日花宴,邀请了晏倾六次,晏倾便拒绝了六次,而且每次的理由都是“卧病在床”,亏得宣王妃性子好,这才还是送了请帖上门。 “我琢磨着应该还是不会来的!” “那可不一定,前几日茶楼那事儿传得是沸沸扬扬,晏倾既然出了府,这次再拒绝宣王妃,那就是不给宣王府面子。” “对啊,晏倾不好进宫去见太后,请了一旨退婚书吗?她摆谱摆了这么多年,太后怎么还是这么宠着她?” “太后与晏家已仙逝的老夫人情同姐妹,对她的孙女儿,自然要多加疼爱,和晏公子是一个道理。” “哟!你这口口声声都不离晏公子,莫不是想去晏家做个少夫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你!” “……” “晏家大小姐,二小姐到!” 晏倾将请帖递给守门人,提裙踏入了门槛。她的确不太喜欢女儿家多的地方,但是这次若是再拒贴,宣王妃怕是要不高兴了。别人不高兴不要紧,可宣王妃与娘亲关系好,也算作她的长辈。 晏倾一进去便感觉众多意味不明的眼神黏了过来,她也不怯,直接往里面走去,四处寻找着安静之地。 “这位便是晏家大小姐?” 一女子迎了上来,直接挡住了晏倾的路,晏倾顿下脚步,道:“正是晏倾。” 那女子看了眼她身后的晏华,冷笑道:“晏大小姐这是终于痊愈了,也不知道你得的什么重病,需要养几年才能好?” 晏倾闻言转身向右,直接坐到了一边儿的石凳上面,这女子一看就是个缠人的住,站着说话太累人了。 “姑娘哪位?” “我是将军府二小姐娄笑。” 娄笑今日本是冲着晏华来的,没想到晏倾竟然也会来。有晏倾在,她自然不能越过她去找一个庶女的麻烦,何况这退婚书可是晏倾请来的,若不是晏倾的原因,被退的该是晏华,而不是她哥哥,一个堂堂七尺男儿! “哦,晏倾得的是一种极为狠毒的病,不,应该是毒。” 晏倾抬起头,望了望天,围观众人甚至在她脸上寻到了几分惆怅,接着便听到:“大概是五年前,有人闯入了国公府,一刀捅入晏倾腹中,晏倾虽得以保命,却被那刀上的毒药给去了半条命,不得不在府中休养。而且那毒不是寻常剧毒,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药,但凡是靠近晏倾三米处的人,都会被我身上的毒气沾染,一命呜呼。没办法,为了大家的安危,晏倾只能一直待在府中。” 看着晏倾面上的苦涩,一女子捂了捂嘴,惊声道:“好可怜啊!这什么人竟然如此歹毒?” 众人:“……你是傻子吗?她敢编你也敢信?” 娄笑被她的无耻和从容给惊到了,她迟疑了片刻才颤声道:“你骗人!” 晏倾摆了摆手:“我看你们都喜欢讲故事,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有哪里不好啊!” “确实没什么不对!” 笑吟吟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众人转身,见是熟悉人影,脸色瞬间各不一样。云昱沉才懒得理会这些无聊人的变脸,只是摇着扇子窜到晏倾面前,笑呵呵地道:“我觉得你方才的故事讲得极好,你再讲一个?” “好啊!” 晏倾侧手,请云昱沉坐下,又道:“我听说云小侯爷赌术奇高,胜率极大,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 云昱沉极为配合:“哦?打什么赌啊?” “我听说春日花宴上每次都有比赛,或是诗词歌赋、或是乐舞歌艺,总之每年的花样都不一样,小侯爷您猜一个,若是猜对了便算我输,若是我猜对了便算我赢。” 云昱沉闻言挑了挑眉毛,暗思道:这丫头莫非是想搞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还是配合她才有好戏看。 “行,依我看今年不是琴棋书画,也不是乐舞歌艺,莫非是要让大家辩花、识花不成?” 晏倾摇了摇头,拧眉嫌弃:“云小侯爷太过无聊了,这春光大好,怎么能用来做这等无趣之事?” 容怀夜进院子前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插嘴问道:“那晏小姐觉得该做什么事儿才不浪费大好日子?” 众人见是他来,连忙行礼:“小女/臣参加夜王殿下,恭请殿下千岁。” “今日是宣王妃举办的花宴,诸位无需多礼。” 容怀夜踏步走到晏倾面前,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眉眼间有了几分好奇。 “晏小姐?” 晏倾又坐了回去,思索了片刻才提议:“我听说宣王府有一片湖,湖水清澈明朗可以窥见池底,不若在湖中心悬挂一颗宝珠,请诸位一起争夺吧!” “这?咱们女子又不会武功,我们没法参与啊!” 晏倾闻言摆了摆手,无辜道:“看他们打架才有趣儿啊!尤其是夜王殿下,我听说夜王殿下已经连续三年夺得狩猎大会头筹,诸位公子难道不想珍稀这机会,和夜王殿下在切磋一把?姑娘们也很想一睹夜王殿下风姿吧?” 众公子闻言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他们的确有此意思,但是还得先考虑考虑夜王殿下的意思。 第九章:多方挑衅 容怀夜撩袍坐在晏倾身边,笑道:“大好日子晏小姐却忙着给我使绊子,待会儿真有此好戏,诸位公子争先恐后地想找本王复仇,本王一个人可无法对付。不若晏小姐与本王一起如何?” 容怀夜看不透晏倾的用意,晏华也看不懂,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晏倾的面色,却什么都没看出来,最多就是几分狡黠。 晏倾没想到容怀夜还想拉着她一起下水,连忙摆手拒绝:“不妥不妥,晏倾是闺阁女子,今儿个走了几步路都累得不行,若是跟殿下一起参加,晏倾会被累死的。而且晏倾力气小,武艺差,一上去就要下场,这不是闹笑话吗?” 刚刚进来的娄宜:“力气小?你前几天踹我的时候怎么没说自己力气小!” 娄宜的声音又急又怒,他几步来到晏倾面前,先是像容怀夜行了一礼,才怒道:“你在这儿骗人!你力气一点儿都不小!你敢不敢参加比试,与我一比?” 晏倾瞧了眼这人,心想:这娄宜的心眼儿怎么比蚂蚁还小?不久踹了他一脚吗?用得着记这么久。 “没错,晏小姐既然能在脚上功夫上占了我哥哥的便宜,肯定是力气不小的,何必自谦?” 娄笑本就想寻法子报复晏华,既然晏倾偏要替自己妹妹出头,那报复落到她身上,也是自己找的,怨不得谁。 “对啊对啊,光看公子们比试有什么意思?不若晏小姐也参加进来,跟本小姐比比如何?” 说话之人一袭娇粉长裙,十分美丽之中占了五分华贵娇俏,还有五分便是生来的傲气,她从人群中站出来,笑道:“晏大公子武艺超群,想来晏小姐自小耳晕目染,也学了几分,不若摆将出来,让我等开开眼如何?” 晏倾下意识地翘了个二郎腿,斜眼道:“姑娘哪位?” “小女宰相府白含瑶。” 宰相府二小姐白含瑶,身后站着宰相府,手上还有几分武艺,在京城中嚣张跋扈惯了,最见不得晏倾这种浑身上下都透着明媚艳势之人,何况……白含瑶转了转眼,冷眼盯向晏华。 晏倾也看向晏华,晏华摊了摊手,稍显无奈。晏倾见状乐呵一笑:“行啊,要比可以,但是得赌点什么,要不然多没意思啊!小侯爷,你说是吧!” 云昱沉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看了眼先后被牵扯进来的容怀夜、娄宜、白含瑶,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啊,得赌点什么。” “可以,你说怎么赌?” 晏倾上下看了白含瑶好几眼,试探道:“你有什么?” “我!” 白含瑶蹙了蹙眉,突然语塞。对啊,她有什么?她有的晏倾都不会差。 “不如这样,白小姐若是输给我了,就给我妹妹道个歉,以后不准再找她麻烦,如何?” 白含瑶闻言顿了顿,竟答应下来:“好!那要是你输了,又该怎么算?我可是什么都不缺!” 晏倾“唔”了一声,道:“随便。” 白含瑶“呵”了一声,眯眼道:“晏倾,你很嚣张啊!” 晏倾灿烂一笑:“彼此彼此。” 晏倾说完便立马站了起来,朝周围人道:“来来来,要参加的都赶紧过来下注啊!一百两银子起,大家都不是缺银子的人,就不要吝啬,有多少压多少啊!” 众人:我们怕把你压死啊! 云昱沉忍不住凑了过去,嘀咕道:“你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的?我总觉得你是故意的,绝对有阴谋。” 晏倾一边看着众人纷纷掏出银子往一边的桌上放,一边回道:“哦,你看出来了啊?其实也没什么大阴谋,我看上了北街的铺子,但是那地方的铺子有多贵你是知道的,我得挣点银子啊!” 云昱沉抽了抽嘴角,纳闷道:“我记得你是十分受宠的女儿啊,你们家难道都不给你银子么?还是说你们国公府钱库亏空了?” “哪有?家里的银子那是家里的,我一分都不需要挪用。何况银子不愁多,你也知道我那点小兴趣,很花银子的。” 云昱沉点了点头,嘀咕道:“对哦!美酒佳酿的确需要银子,有的名酒,一壶能抵上好几座府邸了。所以,你是故意提起这个比赛的?” 见晏倾点头,云昱沉又疑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人要捧场啊?万一人家不捧场呢!” 晏倾眼巴巴地望着桌上成山堆的钱袋银票,略显失神,云昱沉无语地撞了她一下,才将人撞回神来。 “哦,有娄家人和白二小姐给我捧场就够了。” 云昱沉闻言了然,娄家人是什么德行,白含瑶又是什么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这可是报复晏家的好机会,而且还是晏倾自己提起的,他们哪能放过啊? “王爷稍等。” 容怀夜拿着钱袋的手轻轻一顿,抬眸看向晏倾。晏倾上前指了指他的钱袋,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您就压这么点是不是太少了些?不太符合您的身份。” “可本王身上只有这么多银子,晏小姐若不满意,本王回府去取?” “诶诶诶,再多的银子也配不上王爷您呐!” 晏倾乖巧一笑,提议道:“我听说王爷府中有许多珍宝,您随便挑一样也比银子来的值钱啊!” 容怀夜闻言收回钱袋,笑道:“晏小姐看上哪一样,直说便是,本王派人送来放着。” “我觉得那十壶飞雪酿就不错。” 云昱沉闻言摇了摇头,一脸的“我就知道是这样”。容怀夜笑了一声,总算是确定了这姑娘的目的。饶了这么一大圈子,为了银子,为了美酒,再顺带打压打压娄白三人的气焰,也真是敢费心思。 “行,应你。不过你若输了?” 晏倾哼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撩了撩头发:“随便提。” “诶诶诶,我还没有提!” 娄宜站了出来,指着晏倾道:“要是你输了,你就得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本公子道歉赔罪!” “行,那娄公子要是说了,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喊一声:娄宜是王八龟孙死瞎子烂臭虫!如何?” “你这个女人!” 娄宜紧紧握住的拳再次打开,闷声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十章:公子如玉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不等本王呢?” 这突来的声音温凉如泉水,却如当头一棒、轰天响雷,狠狠劈在晏倾脑门上,奸计得逞的细微笑意渐渐僵硬住,晏倾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被那一幕场景占据——雨夜血水流淌,残肢百骸。 公子如玉,当世无双。貌若春华,蕴比秋霜。 世间诸多美妙词汇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一身青衣,泼以水墨画卷,丹青作骨,雅韵做魂,翩翩公子,清贵无双。 晏倾呆愣地转身,待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晏倾脑子中的血腥场面一哄即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比泉水清冷,比星河深邃的眼睛。 这一眼,晏倾望不到底,只看见那双眼上羽睫轻晃,像是羽毛扇子,一下便扇走了她呼吸间的血腥味道,化作清香一片。 “三弟?你也来了!” 容怀夜面上闪过惊讶,连忙迎了过去,众人也回过神来,恭敬见礼道:“见过清漓殿下,恭请殿下金安!” 晏倾脑子一懵:清漓殿下?清漓王爷容昭!竟然是他?那个所有人都赞上一句“清雅公子”的容昭?她那晚上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这简直是看到了万万不该看的东西,现在可怎么办? 晏倾快速思索起来:容昭既然能被世人都赞上那么一句,说明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表面上单纯无害,其实坏事儿都在晚上全做了。她那天晚上可是全看到了,也不知道那轿帘子透不透?容昭到底看见她没有? “晏姑娘?” 温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晏倾“啊”了一声,抬头跟容昭来了个双眼对碰,只一眼,晏倾便虚了,连忙行礼道:“臣女晏倾见过清漓殿下,殿下金安。” “无需多礼。” 容昭虚扶了她一把,低眸道:“许多年了,可算见到晏姑娘的真面目了。” 晏倾干笑一声,哈哈道:“王爷也是,哈哈~” 容昭意味深长地转了转眼睛,又道:“方才听你们在打赌,本王也想跟晏姑娘赌一次,晏姑娘可奉陪?” 晏倾:我敢不奉陪么?奇怪,明明被看见不该看的是他啊!为什么我这么心虚?说不定他根本就不记得那晚上的事情了,要灭口当场就能灭。想到这里,晏倾醍醐灌顶,连脖子都高傲了几分。 “当然,清漓殿下能赏脸,晏倾再荣幸不过了。” 容昭看了眼那桌上小山堆似的钱袋,淡声道:“这赌了钱又赌了美酒,那本王也和晏姑娘赌个你感兴趣的。” 晏倾颔首:“请殿下开口便是。” “本王府中有一坛酒,唤做神梦酿,万金难求,世间仅有三坛,姑娘感兴趣否?” 离得近的,已经听见了晏倾咽口水的声音,她点了点头,眼里几乎冒出了绿光:“感!感兴趣!” 神梦酿!酒神亲自酿出来的佳酿啊!万金难求都太谦虚了。上天开恩,让她找着一坛了! “姑娘既然喜欢酒,那可会酿酒?” 晏倾点了点头,也不遮掩:“会一点,但是不精。” “若是姑娘输了,替本王酿酒一壶,如何?” 晏倾闻言一愣,她还以为容昭会提一些无礼条件为难她,怎么这么简单?难道有诈?得小心为上。 “晏倾技艺不精,若是难得方子,晏倾酿不出来。” 容昭摇了摇头:“不难,方子本王有,需要的东西本王也有,没什么好难的。” “……那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晏倾总觉得这人眼中的意味有些渗人,可是仔细一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得作罢。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呢?” 春日花宴的主人姗姗来迟,众人连忙转身行礼:“见过宣王妃!” 宣王妃年过四十,却是宛若年轻女子,不仅不显老态,还十分秀丽,许是因为她面相温柔,没有丝毫利气,一眼便让人容易亲近。 “今儿个是欢喜的日子,大家就别这么拘束了。” 宣王妃朝容怀夜点了点头,转眼瞟到容昭,不由惊道:“清漓怎么也来了?今儿是什么大好日子,清漓也出府了!” 若说京城最深居简出的二位,除了晏家晏倾,也就是清漓王爷容昭了。不上朝、不处理政事,若没有宫里的再三宣召,这位爷向来是懒得出府的。不过众人敢编排晏倾,却不敢编排他,这位爷,可是皇上捧在心尖上的宝,皇上太后都拿他没办法,谁敢说他半句不好? 容昭上前朝宣王妃点了点头,淡声回应道:“近来无事,又恰逢王妃举办花宴,容昭过来凑凑热闹。” 宣王妃点了点头,笑道:“那敢情好!人多热闹,何况来的还是你清漓殿下!” 容昭笑笑不语,一副温和模样。晏倾见状拧了拧眉,嗤道:装!果然是皇家出品,就是会装! “咦?这位姑娘……” 宣王妃本想说句“眼生”,可是突然瞅到晏倾的正脸,不由愣了愣,跟在她身边的老姑姑先回过神来,扬声道:“下面那位青衣小姐,可是晏家来的?” 晏倾连忙上前盈身,道:“小女晏倾见过王妃。” “果真是晏倾,像极了你娘!” 宣王妃招了招手,晏倾连忙过去,宣王妃仔细端详着她,过了会儿才感叹道:“一晃数年,当年软糯糯的小团子也长成倾国倾城的小姑娘了!” “谢王妃夸赞,往年是晏倾不懂事儿,让王妃失望了。” 宣王妃闻言摇了摇头,一边拉着人往后院走去,一边笑道:“你幼年身子就差,我都是知道的,不怪你。如今见你面色红润,身子想来也好了,可要常来宣王府走动,你娘不在了,我家王爷又是木头性子,桓儿也不会说话,这么多年来都没人陪我说说话,无趣儿啊!” 晏倾扶着她的手腕,闻言点了点头,笑着应答下来:“只要王妃不嫌弃晏倾闹腾顽劣,晏倾住在王府都没关系。” “这倒敢情好啊!” 宣王妃转头瞧了眼不说话的晏华,道:“你家妹妹的性子也讨人喜欢,不争不抢又温婉懂事儿,我倒是羡慕晏家那老头子,得了两个乖女儿,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惹人讨厌!” 第十一章:狠毒性子 晏倾朝晏华招了招手,等晏华过来她才笑着卖乖,“王妃,乖的是妹妹,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宣王妃拍了拍晏华的手,睨眼道:“不那么乖倒也好,若是你也像晏华这么乖巧,那这次受欺负的不就是你们晏家了吗?” 一句话惹得人群队伍中的娄家兄妹二人变了脸色,可碍于宣王妃的面儿,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不满的话。 晏倾找着机会,将方才打赌的事情说将出来,宣王妃听后顿了顿,道:“这倒是没什么好不许的,但若是他们都冲着你来,你这不是头一个就输了?” 晏倾转了转眼睛,笑呵呵地道:“我倒觉得不会,诸位公子可都是陵枝的好儿郎,怎么能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呢?这传了出去,百姓们会如何说啊?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要冲着夜王殿下去,若是输了,那也是虽败犹荣,若是胜了,那岂非是大大的荣耀?” 无辜躺枪的诸位公子&夜王殿下:“……” 宣王妃闻言不再说话,带着一行人去了后院的青水湖泊。湖泊大约百米长宽,湖水清澈,晏倾往下一望,望见了成群的鱼儿。 “那湖中心有个亭子,不若将东西置放于亭子顶尖,咱们共相争夺如何?” 晏倾伸手指了指湖中心的凉亭,脑子里的小思绪迅速飞转起来,容昭站在侧方,低眸凝视着她,眼中神光飞瞬,无人看见。 几个呼吸后,容昭收回视线,淡声道:“弋阳,将宝珠放上去。” “是。” 众人眼前一花,连忙看向湖心亭上,亭子上方站了一少年,随手拿了颗小巧的宝珠出来,准确无误地立在了顶端上方。 晏倾抿了抿唇,这少年便是那晚递伞给她的侍卫。晏倾忍不住转头,正好和含笑晏晏的容昭来了个眼神对接,晏倾干笑一声,连忙转过了头。 容怀夜走出来,朝晏倾商量道:“咱们不如就以一炷香为限,谁能在规定时辰之内从弋阳侍卫身边拿走宝珠,谁就算胜,如何?” “我没有问题。” 之前还一口一个晏倾、小女,规矩得不成样子,如今直接变成了“我”,容怀夜转眸,笑笑不语。 “今儿是好日子,你们也都是好孩子,千万要量力而行,可别伤着自己了。” 宣王妃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来的都是朝中贵族家的孩子,若是伤在她的王府,她也有责任。更重要的是晏倾这孩子,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争得过一大群男子呢? “遵王妃令。” 眼见着众人都开始准备上场,而容昭还是一副悠闲散漫的模样,晏倾不由问道:“殿下,您不准备准备么?” 容昭随意挑了一椅子坐下,摇头道:“本王不上场。” “可是咱们说好了要打赌的啊?你想反悔?” 想到神梦酿晏倾就憋不住了,不论是口气还是神情都没了方才故意装出来的尊敬,全是一派真情实感的急切和不满。 “怎么和殿下说话呢!真当自己是皇家公主了?” 一女子嗤笑一声,就等着清漓殿下发落这不懂事的晏倾,宣王妃蹙眉看了眼那女子,正欲和容昭开口求情,便听他道:“不王不敢反悔,晏姑娘抢到宝珠,就算本王输。” 晏倾闻言看了眼抱臂站在凉亭之上的弋阳,一瞬间怀疑这家伙早就设计好了,难怪弋阳一直不下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晏倾收回思绪,点头道:“好!” 负责拉开序幕的是云昱沉,云昱沉站在凉亭里,笑呵呵地朝众人招了招手,随即拿出手中的锦旗,猛地一挥。 “开始!” 云昱沉转身去吹身后的香,转头之后方才站在湖边的一群人全都没了踪影,云昱沉连忙往凉亭边一凑,这才看清目前的局势。 “晏倾你给我站住!” 娄宜握拳直打晏倾面门,晏倾神色不变,腰身翻转,右脚上抬,一脚就踢在娄宜手腕,娄宜手上一麻,双目满是惊讶。 他早就知道晏倾不比寻常女儿娇弱,可是这力道也……太惊人了些! “娄公子,恕我直言,你就是个废物。” 晏倾笑了一声,随即只接掠过娄宜,往凉亭中间奔去。她身影奇快,身形柔软缥缈,众人只看见一串模糊不清的青色光影在湖面上飞来飞去,不精武功的人都赞叹不已。 宣王妃好奇地盯着湖面上,笑道:“这丫头好生厉害,本王妃简直是白担心了!” 晏华闻言连忙解释道:“姐姐身子不好,兄长在府中的时候每日都会教她一些粗浅功夫,好替她锻炼身子,想来是姐姐悟性高,从兄长身上学到了不少武艺。” 宣王妃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是啊,椹儿武艺超群,他若是有心教导倾儿,倾儿定然能学好的。” 此时清朗的湖泊中已经落下了不少的人,群鱼被这天上掉下来的灾祸吓得到处游蹿,却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躲在远处盯着这方。 许是因为宣王妃的那句话,公子们都不敢挑着晏倾欺负,而白含瑶作为这里面另一位姑娘,也受了不少的优待。 白含瑶转身直接攻向晏倾,她拳脚功夫确实不差,但是放在晏倾眼里,就好比姑娘家拿着绣花针的手去打人家老爷们舞刀弄枪的手一般,棉花打石头,不堪一击。 白含瑶看了眼自己被束缚的双拳,忍不住吼道:“你松开我,我们再打过!” 晏倾将人带上了凉亭下方的道廊,嬉笑道:“我不松开,你有本事自己挣开啊!” “你!” 白含瑶气急,双腿上踹,直接往晏倾脸上踹去,晏倾翻身一躲,将人踢开,扭眉道:“白小姐好歹毒的性子,我这么一张脸蛋,你也舍得下脚?” 白含瑶懒得搭理这臭不要脸的人,利落地收拾腿脚,再向晏倾攻去。晏倾嘿嘿一笑,直接向凉亭里面跑去,云昱沉没想到自己一个看好戏的也会被卷入其中,连忙嚷嚷道:“别过来别过来,你们待会儿误伤——哎哟!” 第十二章:擅闯香闺 云昱沉鼻子一疼,后背一疼,被突来的重拳打了个倒栽葱,白含瑶手上一麻,将眼神从无辜人士身上移开,重新落到晏倾身上。 “你怎么这么阴险!” “大小姐,不阴险的人可少了很多乐子呢!” 晏倾眼神下瞟,笑得十分猥琐,白含瑶腰间一松,忍不住尖叫一声:“你是登徒子吗你——啊!” 云昱沉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娇俏姑娘落入水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朝始作俑者看去。晏倾伸手抬了抬手中的纱布,见状疑惑道:“你看我做什么啊?” 云昱沉摇了摇头,干笑道:“你好狠的心啊!” “谁让她想打我脸来着!” 晏倾不再废话,顺着凉亭边上的柱子翻了上去,她看了眼被众人纠缠不放的容怀夜,随即二话不说,直接朝那颗宝珠袭去。 弋阳面色冷酷,毫不留情,直接将晏倾往后逼退数十步,晏倾脚下一软,连忙翻身勾住亭盖,心中苦笑不已:这弋阳也太厉害了! 不等多想,晏倾连忙稳住身形,又攻了上去。她吃了一记教训,现在可不敢硬来,便利用身形优势,来了个以柔克刚。 弋阳虽说武功很高,但这次比赛众人都相约未用内力,再者晏倾手脚功夫自成一套招数,只要不硬碰硬,他的优势也没有那么大。 弋阳是第一次碰见这么能缠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千金大小姐很厉害,不容小觑。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下方白含瑶总算被人捞了出来,见晏倾没从弋阳手中讨着好处,白含瑶连忙挣开其他人,起身吼道:“喂!上面那小子,你要是把晏倾打得头破血流,痛苦嚎叫,本小姐就跪下来叫你师傅!一辈子供养你!” 众人:什么仇什么怨? 弋阳显然听到了,还有一瞬间的沉默,晏倾找准机会,直接扯住了他身上的……腰封,弋阳瞳孔瞪大,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无耻女子。 晏倾咬牙冷笑:“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我让你成为陵枝最出名的一号人物,从今天起,你弋阳大侍卫的绝妙画像就会遍布陵枝每个角落,你信不信!” 弋阳无助地看了眼下方,却看见自家主子一脸笑意,完全不把他的脸面放在心上,弋阳扯了扯唇,随即脸上一冷。 晏倾只见他的手晃了晃,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的筹码就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不容违抗的力道。 弋阳手臂用力,将人直接向下方的湖泊甩去。云昱沉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晏倾扒住柱子不放手,宛若打不死的小强。 晏倾恶狠狠地撞了撞柱子,又翻了上去。弋阳冷眼盯着这小强,也不说话,两人用眼神对战了许久,晏倾伸手,试探性地抓向那颗宝珠。 然后,抓到了。 晏倾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神梦酿已经在自己房中摆上了,她紧紧地将珠子,正欲和异样打个招呼,肩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晏倾心里一抖,连忙转身压腰,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往前一撞,只听得一声闷哼,二人同时掉入水中。 水花扑面而来,云昱沉连忙跳着往亭子外面跑,边跑还边喊道:“晏倾抓到珠子了!晏倾赢了!” 喜欢看热闹的姑娘们连忙鼓起掌来,宣王妃扯了扯一边的姑姑,吩咐道:“快去准备浴汤和新衣,将倾儿拉起来!” “是,奴婢马上就去准备。” 凉亭上方的弋阳突然吐了口气,先试探性地握了握拳,这才抿唇落到了岸上,不发一言。 容昭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弋阳憋气不说话,脸上却又淡淡的红色,许是第一次败给姑娘家家的,觉得丢脸。 “无妨,输给晏姑娘,不丢脸。” 容昭摆了摆手,弋阳连忙遁走,以容昭对这小子的了解,估计又得郁闷三天三夜,得黎致拿着宝贝上门去哄,才能了事。 “倾小姐快随婢子们去后院,泡个热汤,换身衣裳,免得受凉。” 几个丫鬟连忙将披风披在晏倾身上,拥着人往后院客房里去。晏倾本想说她不是这么娇气的人,但是为了躲避容昭的眼神,还是去吧! “我自己泡就好,你们出去忙吧!” 见众人不动,晏倾连忙推搡着将人赶了出去,顺着门眼道:“去吧去吧!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沐浴,若有人问责,就说是我的命令。” 婢子们无奈,只能行礼告退。晏倾这才关上房门,舒舒服服地钻进了热汤里,叹息道:“唔,好舒服啊!不如在这里待上一下午,免得那些人又找我麻烦。尤其是容怀夜,我的铁头神功可不是盖得,也不知道他受得住吗?至于弋阳……也怪不得我,自己不小心的。” “确实不能怪晏姑娘。” 明明没有听到几次却万分熟悉的嗓音响起,晏倾连忙把身子往地下沉了沉,警惕地看着纱帘后面。 一道高挑人影走了进来,在晏倾的眼神注视下坐到了椅子上,悠闲得不像样子。晏倾见状耸了耸肩膀,冷静道:“擅闯女子香闺,可不是清漓殿下该做的事情。” “本王坐在外面,不瞧不听,不会欺负晏姑娘。” 晏倾闻言松了口气,竟真的放松肩膀,闭眼泡起热汤来,不过两只耳朵却一直保持精神,追踪着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容昭打量着手中的玉佩,淡声道:“没想到晏姑娘还有这样的手段,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晏倾身子一僵,再次警惕起来,语调却极其冷静:“清漓殿下什么意思?晏倾听不明白。” 容昭闻言笑了一声,意味深长。 “晏姑娘虽说手脚功夫比不得弋阳,但这一身毒术倒是使得出神入化,弋阳大意着了姑娘的道,的确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姑娘。” 晏倾闻言无声一叹,跟这样的人遮遮掩掩其实十分无趣。 “没错,我是用了毒,殿下可要找我麻烦?” 容昭放下手中玉佩,垂眸答道:“若想寻你麻烦,本王当场就会让弋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你。” 第十三章:底牌暴露 “殿下的话,晏倾自然是信的。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殿下宽恕了。” 晏倾现在不高兴极了,她会毒术这事儿天下知道的只有两拨人,一个是自己人,一个是教她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又多了一个,是她大意,老底儿都没了! “本王承诺给姑娘的神梦酿就在清漓王府中,清漓王府府门,随时都向姑娘敞开,欢迎姑娘前来做客。” 容昭不等晏倾说话便站了起来,打开房门,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晏倾见此翻了个白眼,幸好方才让那些人走了,这要是被谁看见,给她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那不是清漓殿下吗?” 晏倾身子一僵,和再次打开门进来的晏华来了个眼神对视,空气有些沉默,最后还是晏华先开了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清漓殿下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如玉公子,论相貌、性情、身份地位,整个陵枝没人能比得上他,姐姐倒是眼光奇高。” 晏倾保持十分的冷静,解释道:“我相信你一定是误会了,且听我给你解释解释,说明说明。” 晏华摆手制止,温柔一笑:“无妨,不论是不是误会,姐姐和清漓殿下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华儿都不会多说出一个字的。” 虽然晏华嘴上这么说,可是晏倾分明从她脸上看见了一排大字——你们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晏倾叹了口气,懒得再废话,懒懒道:“我打赌娄家那二小姐还得找我麻烦,你还是先回去吧!” 晏华顿了顿,随即转身就走,关门前留了一句:“姐姐不是蠢人,华儿相信她们谁都动不了你。” 晏华转身就出了后院,她本欲回府向母亲讲讲今儿个的趣事,却没想到姐姐说的不错,有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娄笑带着人堵住了晏华的去路,晏华蹙了蹙眉,道:“娄小姐当真无趣儿极了,你哥哥输给了我姐姐,你还来拦我作甚?” 娄笑面色奇冷,嗤道:“输的是我哥哥,应该允诺不找你麻烦的也是我哥哥,关我什么事儿?” 晏华面色稍寒,反驳道:“被退婚的是你哥哥,丢了脸的也是你哥哥,关你什么事儿?” “伶牙俐齿!” 娄笑冷不丁伸手,将毫无防备的晏华推到在地。晏华低叫一声,甫一抬头便被一道凌厉的掌风扇侧了脸,晏华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道,没有说话。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了不成?你只不过是一个庶女,小妾生的!晏家背景再雄厚,身份高贵的也只有你姐姐晏倾,深受太后喜爱的是你姐姐,宣王妃喜欢的也是你姐姐,受你父兄重视的依旧是你姐姐。至于你晏华,不过是凤凰窝里的一只鸡,必须得匍匐在地,嗷嗷直叫的野鸡,明白吗?” 娄笑撩了撩裙摆,轻轻踩上了晏华的腿,不轻不重地使着力。 “就凭你,一个卑贱的庶女,还敢退我哥哥的婚?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哥哥如今是备受天下耻笑的男人,他本来和三公主几位亲昵,若不是你,我哥哥迟早会成为驸马!可就是因为你,我哥哥的大好前途毁之一旦!” “真是可笑。” 晏华冷眼盯着踩在腿上的那只脚,带血的嘴角满是轻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恬不知耻的话,堂堂七尺男儿,将攀龙附凤以搏大好前程这种无耻行径当成是正道,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儿子?娄将军是这么教孩子的?这样的人,还妄想取代我父亲兄长,做陵枝的武将第一人,我看是做梦,痴心妄想!” 娄笑狰狞挥掌:“贱人!” “住手!” 娄笑被迫停下动作,一人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使力就将人摔倒在地,喝道:“娄家人,不知羞耻!” 来人身穿略微紧身的金色长袍,头戴玉冠,额际轻绑同色镶玉抹额,华贵凌厉。抹额下方的脸棱角分明,飞扬眉脚,狭长眼眸,高挺鼻梁,生来便淡红的薄唇轻轻抿起,带着细微的怒气和嘲讽。 来人先是伸手虚扶了晏华一把,才向众女簇拥中的娄笑斥道:“此处是宣王府,今日是我母妃举办的花宴,来此观花者都是客人,我不便赶你。但是你要记住,你爹娄德不过二品将军,靠着有几分小聪明建了些功业,旁人巴结他,我不巴结!宣王府更不需要巴结!晏国公是陵枝的顶梁柱,与我父王同尊,他的女儿,就算只是庶女,也比你来的尊贵,明白吗?” 娄笑脸色煞白,这席话不仅令她屈辱万分,还明晃晃地道明了来人的身份——宣王世子容桓,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容桓自小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虽说平日在皇上太后面前总爱摆着一张冷峻成熟假脸,但在家里就是个混世小魔王,经常把宣王气得吹胡子瞪眼,要论耍凶斗狠,整个京城没人比得上他。 许是觉得那一席话还不够,容桓笑了一声,抱臂道:“至于你哥哥,性子倒是和三公主十分相配,可惜三公主再不好也是皇家公主,他什么时候都配不上,以前不行,以后是更不行!” 娄笑气得嘴唇都发了白,若不是心中的火气被胆怯压下,她早就出言反驳了!可是不行,容桓可不是晏华,她不能这么做。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 容桓话音一落,跟着娄笑前来的几个女子连忙颤颤巍巍地扶起娄笑,一行人高傲着脸来,灰白着脸去,别提多搞笑了。 “晏华多谢世子相救。” 容桓转身看了眼身后正屈膝行礼的姑娘,嗤道:“怎么说身上都留着同样的血,你姐姐身上的凶狠性子,你是半点儿都没有。” 晏华也不计较,只是径自站起身来,笑道:“我和姐姐从来就不一样,我是温室里的花,在父亲和娘手心长大,姐姐虽然也是如此,但她更像是翱翔天际的苍鸾,我们一个生在土壤里,一个自由自在地腾飞穷空之下,怎么能放在一起比呢?” 第十四章:睚眦必报 容桓闻言愣了愣,随即摸了摸鼻子,晒笑道:“也是,你姐姐那样的适合做朋友,做亲人,若是谁妄想娶她,怕是得被折去半条性命。你的腿怎么样?” 晏华摇了摇头:“娄笑是女儿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多谢世子关怀,我没什么大事儿。” “没什么大事儿也是有事儿,你现在也没心情在待在这儿赏花,我母妃忙着招呼人,没空搭理你,我送你回国公府吧!” 容桓扫了眼晏华嘴角的血,转身招招手,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本来就不是倾国倾城的貌美人儿,要是肿着一张脸,可就更难看了。” 晏华闻言一点儿都不气,甚至还笑了笑,虽说笑的时候会扯动脸颊,会疼,但是她就是想笑,不知道为什么。 ☆ “倾儿那丫头怎么还没出来?” 站在她身边的方姑姑闻言连忙回答道:“倾小姐将侍奉的人都赶了出去,想必是想多在后院待一会儿,毕竟那处清净。” 宣王妃喝了口茶,又朝身边的方姑姑道:“桓儿怎么还没出来?清漓和怀夜都来了,他要是敢给我耍性子,我饶不了他!” 方姑姑闻言笑了一声,俯身低声道:“奴婢听守门的人说,世子和晏家二小姐一同出府去了。” 宣王妃叩了叩茶杯,转头道:“晏华?这是怎么回事?” 方姑姑看了眼在人群中嬉笑打闹的娄笑,温声道:“晏二小姐脸上还带着伤,应该是被欺负狠了,遇见了世子爷。世子爷的脾性您是知道的,虽说不是古道热肠,但也最见不得无缘无故欺负人,何况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晏二小姐的错,若非倾小姐愿意为自家妹妹出头,晏二小姐此时是笑着来参加花宴还是躺在白布底下,本就难说。” 宣王妃闻言点了点头,道:“晏华的确是受了委屈,桓儿送她回去,我也放心。希望他和晏家二夫人说道清楚些,免得二夫人以为是本王妃欺负了晏华,平白惹了误会。” 方姑姑宽慰一笑:“这一点王妃无需担心,世子定然是晓得的。” “小姐,晏小姐来了!” 正无聊喝着茶的白含瑶闻言抬头,正欲上去拦人,却见晏倾脸色冷漠,直接向那处吵闹之地走去,白含瑶最是熟悉这种表情,她哥哥每次发怒的时候,也是如此神情。 娄笑正在同其他人说笑,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袖子,身边一女子方才也随着她去拦截了晏华,此时见晏倾过来,心里忍不住一虚,连忙朝娄笑道:“晏倾来了。” 娄笑心里一紧,连忙转身看去,却被晏倾一个巴掌就扇到地上。 “啊!” 周围的女子都尖叫起来,没人想到晏倾竟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娄笑动手,宣王妃和两位殿下还在上面坐着呢! “这……” 方姑姑欲要上去劝说,却被宣王妃拦下,宣王妃冷眼扫过那处,淡声道:“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娄家也是越来越不知数了,就让倾儿给她个教训。” 坐在宣王妃身边的众人闻言都不敢再去劝说,宣王妃的性子向来温和,此时既然对娄笑不满,定然不是偏爱晏倾的原因。众人想到无故离开的晏华,又想到近来的热闹事情,心中大多有了点猜想。 “晏倾!你欺人太甚!” 娄笑在众人面前挨了一巴掌,想动手却不敢动,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晏倾,不是晏华。 晏倾揉了揉发麻的手掌,懒懒笑道:“这四个字你哥哥前几日才对我说过,你们两兄妹果然是一母同胞,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字,还有没有新花样了?” 娄笑右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她本来觉得晏倾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责于她,等她回了娄府,躲几日不出来便是,时间一久,晏倾自然忘了,却没想到,晏倾偏偏出人意料! “我妹妹是庶女没错,但是我娘亲仙逝,如今国公府是我二姨娘掌家,她算我半个母亲,晏华也算国公府的嫡女。何况就算她是庶出,也比你来的尊贵,懂么?” 晏倾一脚踩在娄笑腿上,娄笑当即便痛哭出声,晏倾的力道可不比娄笑来的轻飘飘,这一脚有得娄笑好受。 “我妹妹性子温和,不欲与人争辩,更遑论你这样的蠢货,她更是懒得花时间和你计较。但是我晏倾不一样,我过惯了闲散日子,最喜欢在无聊闲暇之余找乐子,如果你非要上我跟前来求辱,我是十分乐意成全与你的。” 娄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她觉得右腿已经毫无知觉了,晏倾的脚踩上来那一刻,像是被车轮子滚过似的,痛不欲生。 “晏倾,你放开我妹妹!” 娄宜刚过来便被这边的喧闹声给吸引,他正欲看个热闹,却没想到被欺负的主角是自家妹妹,娄宜不敢等,还没有细细想过就拔出腰间匕首,狠狠向晏倾刺去。 “啊!” 宣王妃惊叫一声,吓得手中的茶杯“砰”的落到地上。云昱沉眼底一冷,脚下欲动却被接下来的场面给惊得顿在原地。 “啊!” 一抹鲜血从娄宜手上喷溅而出,离得近的女子连忙惊叫着散开,被这血腥的一面吓得小脸煞白。 晏倾握着匕首柄,先是看了眼痛苦嚎叫的娄宜,这才面色不变地抽出了匕首,娄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这鲜血正好用来浇灌旁边这株琼花,应景应时。” 晏倾观赏着手中染血的匕首,却不知远方也有人在观赏着她。 容昭手握温热茶盏,眸中笑意愈深。娇花簇簇,都没有站在血泊中,懒散悠然的女子来得吸引目光。从他的视线看去,可以看见晏倾拿着匕首的手指纤长白皙,这是双被细细滋养出来的手,娇弱好看,可是此时拿着带血的利器,却有一种反差极大、惊心动魄的美感。 许是这眼神太过深谙,晏倾似有所感,忍不住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一冷光漫布,一笑意莹莹。晏倾只觉得这人的笑十分渗人,连忙收回目光。 第十五章:不知羞耻 娄笑被这场面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确娇生惯养、嚣张跋扈惯了,可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晏倾手腕一松,染血的匕首猛地掉落在地,娄宜被这一声脆响吓得呜咽一声,晏倾见状冷笑:“堂堂一位少将军竟然如此胆小,真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实话说,晏倾并不想与二位纠缠,这实在是落了我们晏家的面子,所以今儿个趁着宣王妃在,二位殿下也在,大家都在,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从今儿起要是再敢寻我妹妹的麻烦,又或是再敢在我面前絮絮叨叨,惹我厌烦,那今天这场面还会上演许多次,我保证一次比一次来得厉害,明白么?” “明……明白……明白……” 娄笑爬到娄宜身边将人扶起,颤声求饶道:“我们再也不敢有下次了……再也不敢了。” 晏倾闻言满意一笑,转身回到了宣王妃身边,道:“惊扰王妃赏花,倾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诶诶诶,无妨无妨。” 宣王妃算是默认了这桩事情,拉着晏倾的手道:“这礼尚往来是应该的,没有谁必须得受人欺负的道理。今天本王妃可是亲眼见着,是娄笑欺负了晏华,你这个姐姐为妹妹出头,是娄宜先亮出武器欲要伤你,你也不过是自卫而已。” 今天这事儿等到赏花宴结束,陵枝的人马上都会知道,还会传到宫中去。不过有宣王妃这句话,众人自然是不敢添油加醋的乱传。晏倾知道宣王妃的维护之意,连忙卖乖道:“倾儿陪王妃赏景吧!” 这边容桓也将晏华送了回去,李夫人一见着晏华脸上的印记,不由脸色一白,惊道:“华儿,你的脸?” “娘,我没事。” 晏华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向一边的容桓见礼,“这位是宣王府的世子,好心送女儿回来的。” 李夫人不是不懂礼数的人,连忙压住心中的心疼愤怒,朝容桓行了一礼,道:“妾身见过世子爷,多谢世子爷送小女回府,还请世子爷里面上座,妾身马上命人备茶。” 容桓摆了摆手,道:“二夫人无需多礼,晏小姐在我们宣王府受伤,本世子也有责任,送她回来是应该的。本世子知道夫人心疼女儿,但是这伤已经受了,却也不会白受,晏大小姐还在我们王府,她一定会给自家妹妹讨回公道的。” 李夫人闻言看向晏华,见她点了点头才叹道:“虽说倾儿能为小女出头,妾身心里高兴,但是今日是宣王妃的春日花宴,若是倾儿有哪里惊扰了王妃,还请世子爷高义,替她说上两句好话,我们晏家感激不尽。” “二夫人客气,不过您多虑了。我母妃很是喜欢晏家的姑娘,何况此事非是晏家二位姑娘的错,母妃是深明大义之人,定然会理解体谅的。” 容桓这样说,李夫人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连忙朝他道:“多谢世子爷,多谢宣王妃。” 容桓负手而立,看了眼晏华,道:“女儿家肌肤娇嫩,受不得伤,夫人还是快些请大夫替二小姐敷点药,本世子先行告辞。” “是,世子爷请慢走。” 李夫人带着晏华行了一礼,等容桓上了马车才带着人走进府门。 “娘亲,就是挨了一巴掌,没什么大事儿的。” 李夫人闻言好是心疼地看着她,哽咽道:“娘亲虽然是侧室,但是自从嫁到国公府,也从未受过委屈,大夫人在世的时候对我多有礼待,后来大夫人仙逝,将大小姐送到我膝下养着,大小姐虽说不与我十分亲近,但是向来尊敬我,更不会欺负你,没想到今天去了趟春日宴,回来便带着一嘴儿的血,叫娘亲怎么能够不心疼啊!” 晏华闻言垂眸,笑着安慰道:“可是过了今日,我们和娄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李夫人闻言扭眉,满口的不耻:“我没想到,娄家人竟然如此死皮赖脸,自己想要攀龙附凤,却将罪责都推到你身上,说我们晏家的不是,简直是……不知羞耻!” “娘亲如今算是彻底看清了娄家的德行,总不会可惜这门婚事吧?” 晏华捏了捏李夫人的手,母女俩同时一笑,回了院子。 ☆ 昨日的春日花宴一结束,今儿的茶楼饭馆、大街小巷都在讲同一件事情。这消息本就是长了翅膀,到处都能传到,很快就传进了宫中。 宁寿宫内,太后正在闭眼养神,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随即钟嬷嬷走了进来,低声道:“太后,陛下来了。” “这时候也是下朝的时候了,快请陛下进来吧!” “是。” 当今陛下是太后的亲子,母子俩感情甚笃,陛下登基后便请太后搬来了宁寿宫,向来是十分尊敬。 身穿明黄长袍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约莫四十岁的年纪,不如年轻公子们青涩俊朗,但也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必定十分俊美,再加上眉眼之间威严大气,历经风霜也只会给他多添几分成熟稳重。 容烨走到太后坐前,笑道:“母后今日怎么没有午休?” 太后摆了摆手,将容烨拉了过去,笑道:“年纪大了,天天都在榻上,身子软绵绵的,下来走动走动也好。” “母后还是要多注意身子,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多出去走走,儿子听说母后近来十分关心晏家那丫头,不若召她入宫,时常陪陪您。” 太后是个人精儿,立马便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笑道:“怕是陛下也想见见她吧?” 容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今儿个娄德又是嚎哭又是磕头,将那丫头告了一状。” “什么?他们还敢告状!” 太后细眉一厉,冷喝道:“一家子不懂规矩的东西!朝堂是何等庄重的地方,岂能任由他大哭小叫,辱了殿堂!” “母后息怒。” 容烨拉住太后的手,安抚道:“儿子绝对没有指责晏家丫头的意思,只不过听众人说了昨儿个赏花宴的事情,想见见她,毕竟当年儿子还抱过那小团子,几年一过,儿子也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样子了。” 第十六章:花楼异响 “长成什么样?” 太后闻言笑了笑,脸上带了几分缅怀,低语道:“和她娘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她娘温婉贤淑,这丫头确实半点没学到,睚眦必报,性格活泼,娇俏爽朗,又十分聪明伶俐,你会喜欢她的。” 容烨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她娘跟儿子一同长大,晏焯的性子儿子也最是了解,看来这丫头随了她父亲的性子,些许霸道。” “没错,你若是想见她,我寻个机会召她入宫就是。对了,过几日不是陛下你的寿辰么?晏家那两父子如今不在京城,到时候这小丫头是必须得入宫来的。” “近来太忙,倒是忘了这件事情,那儿子届时提前派人去请,免得她又编什么借口不来。” 太后笑意不止,连连应是:“没错没错,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必须得派人去请。” ☆ 外面的事传得再风风火火,那也是外面人的事儿,不是晏倾的事儿。晏倾依旧每日躺在院子里,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日子快活赛神仙。 “小姐,云侯府的小侯爷传来一封书信。” 晏倾摊手,素谣连忙将书信呈上,过了一小会儿,晏倾笑了一声:“这小子还知道投其所好。” 素谣好奇,问道:“小侯爷信上说什么了?” “他请我今夜如涴花楼喝酒,涴花楼的酒我是尝过的,的确是难得的好味道。” 素谣知道她那点爱好,忙笑道:“那小姐千万要喝得开心,但是美酒虽好,身子也重要,小姐切莫贪杯。” 晏倾起身捏了捏素谣的脸,戏谑道:“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婆自己去玩儿自己的。” 素谣抓开她的手,嗔了她一眼,道:“知道了,小姐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晏倾嘴上答应,心里却想:早点回来是不可能的,涴花楼里美人美酒,到处都是香甜味道,哪里能早点回来?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涴花楼是陵枝京城最大的花楼,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媚俗不小气,个个都是娇俏可人的姑娘。若说这里有二绝,除了美人,那就是美酒,美人香里美酒醇,若是可以,晏倾想日日夜夜都住在那里。 不过这涴花楼能成为京城第一花楼,背后自然少不得权贵助力,能进入这里找乐子的不仅仅有百姓商贾,还有官家权贵。众人猜测着涴花楼背后有人,但那人却一直没有现身,这也成了众人心中难解之谜之一。 “我就知道若说请你喝酒,你肯定是要来的。” 云昱沉带着晏倾熟练地穿过走廊,到了最上面那一层,晏倾见状笑道:“好啊,竟然在最上层有房间,你这小子是常客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云昱沉推开一扇门,先让晏倾走了进去,这才笑道:“我来这里都是青天白日,你来时是什么时候啊?” “自然是晚上了。这房间装饰得不错啊!涴花楼背后的主人一定很有钱。” 云昱沉坐到软榻上,闻言笑道:“这涴花楼日进斗金,背后的老板不想有钱都难。” 晏倾点了点头,随即迫不及待地敲了敲桌子,催促道:“酒呢?赶快给我上酒!” 云昱沉睨了她一眼,有些嫌弃:“这么猴急?放心吧!美酒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么海口。” “那你可不要小瞧了我,陵枝小酒神,说的就是我。” 云昱沉闻言憋笑:“小酒神?这是谁封的称号?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晏倾从善如流,哈哈笑道:“我自己封的,不过以后肯定是要成真的。诶诶诶,你说你认识酒神,真的假的?” 云昱沉摇了摇头,见晏倾脸色瞬间一变,下一秒就要拿匕首削他的模样,连忙求饶道:“等等等等!冷静冷静,我虽然不认识酒神,但是我迟早会认识他的。” 晏倾闻言狐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难不成……我总觉得你这小子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总之你给我小心点儿,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摸摸见到酒神却不告诉我,我一定拿刀削了你!” 云昱沉抱拳:“好好好,遵命遵命。” “叩叩叩,云小公子,您的酒来了。” “酒来了!” 晏倾风一般地飞了过去,一下打开了门,朝被吓到的美人姐姐道:“姐姐们快请进来!” 为首的美人姐姐身穿深紫色长裙,香肩半露,尤其娇媚。见是晏倾,女子惊道:“这不是晏小姐么?” 晏倾将人拉了进来,满脸的迫不及待:“可不就是我吗?禄雪姐姐近来可好?” 禄雪朝云昱沉行了一礼,才娇笑道:“我哪能不好啊?倒是晏小姐最近传闻颇多,今儿个一见,想必是做了爽快事儿,心里也爽快。” 晏倾拿开酒塞子,恨不得将脑袋都扎进这清醇的酒液里,无神再回答禄雪。云昱沉见状朝禄雪点了点头,禄雪连忙招呼下人,跟着一起出去了。 若说晏倾的品酒之道,一句话总结,就是:前三口细尝慢咽,唇齿留香,后几口狂吞海喝,爽快利落。 这或许和她这个人有点关系。她身上是带着官家千金的骄矜和傲气,有时也会思前想后为晏家多做考虑,但是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晏倾,喜欢喝酒玩乐的晏倾。 “诶诶诶,你慢点,没人跟你抢!这酒很醉人的,你待会儿要是喝多了,我可拿你没办法,只能将你扔在这儿了。” 云昱沉话音一落,晏倾便举着酒壶到他面前,呵呵笑道:“不是娘儿们都拿起来,咱们一决生死!” 云昱沉闻言默了默,他的酒量向来不行,和晏倾这小酒鬼比起来,约莫是小溪对大海,不堪一击。 “哒!” 两人耳朵一动,将这声不知从哪儿掉下的声响给吸引,晏倾喝了口酒,问道:“这上面都有什么人?” 云昱沉摇了摇头,“这我倒不知道,但是能够在这最上面拥有一间专属厢房的人,一定是很不简单的人,要么和我一样,有钱有权。” 第十七章:佯装醉酒 晏倾放下空空的酒壶,白皙的脸蛋上落了绯红,像极了那株被血染红的琼花,娇艳欲滴。 “刚刚那脚步声极为轻巧,这人武功不低,但也算不得一流高手,来这儿涴花楼做什么?” 云昱沉闻言撇了撇嘴,道:“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你莫非是想去凑凑热闹不成?” 晏倾闻言一顿,小脸化作了苦瓜,“你不知道,我喝了酒之后就想找刺激。” 就像上次一样,若不是喝了酒,她才不会容忍自己好奇心作祟,看见了那样的一面,被容昭这伪君子给盯上,自讨苦吃,自找罪受。 “好吧!既然你想去,那我就只有舍命陪君子,咱们去瞅瞅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万一是什么大事儿,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逃跑。” 晏倾闻言打了个响指,保证道:“我晏倾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该有的原则还是有的,你放心,我一定拖着你一起跑。” 两人说罢就出了房门,朝声源处探去。这最上面一层只有五间房,极其好找,而今天晚上,除了云昱沉那间房,这上面只有一间房是进了客人的。 窗门是极其华贵的料子,不是很透,从外面听里面的话,也是十分不清晰。晏倾放在窗户上的手一动不动,从其余人的视线看来,她就像是毫无感觉似的。 “是谁?” 里屋传来一道男声,跟随前来的云昱沉抽了抽嘴角,暗道运气不好。 侍卫将长剑抵在晏倾脖子上,冷声道:“回主子,是一位姑娘,还有云小侯爷。” 里屋静默片刻,随即一男子走了出来,朝脸色复杂的云昱沉道:“小侯爷来寻本王?” 云昱沉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是来寻王爷,而是来寻……她的。” 容怀夜顺着云昱沉的视线看见了趴在窗户,一动不动的晏倾,挑眉道:“晏大小姐是来寻本王的?” “嗯嘛嗯嘛!” 没有回答,只有晏倾叽叽咕咕的声音,云昱沉见状连忙打哈哈:“王爷恕罪,她喝多了,我一眨眼就让她给蹿出来了,没想到会撞见王爷。” “奕右,将剑放下,别伤着晏小姐。” 奕右闻言将剑收回,晏倾又叽咕了两声,看起来毫无反应,容怀夜摆手示意奕右退下,上前向晏倾道:“晏小姐?” 晏倾不答,容怀夜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将人和窗户拉开了距离。晏倾脚下一软,冷不丁朝左边摔了下去,容怀夜眼疾手快将人拉了回来,笑道:“看样子是醉得厉害。” 云昱沉闻言连忙道:“可不是,一来就灌了三壶酒,还是上等烈酒,本以为是海量,却没想到也是会醉的。” 容怀夜闻言应了一声,仔细地看着这姑娘,她看起来的确是喝醉了,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都睁不开,身上的女儿清香却被酒味取代,不浓郁,是一种另外的香甜。 “我问你,我是谁?” 晏倾闻言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支吾一声,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瞧着面前这人,然后嘿嘿一笑,一脑袋就往人家下巴上撞。 容怀夜面色一变,连忙往后退去,顺带将人转了个面,放到了云昱沉身边,云昱沉连忙扶住她。 容怀夜上次被晏倾的铁头神功撞出阴影来了,没想到这姑娘醉酒之后也会胡乱撞人!容怀夜抿了抿唇,朝忙着哄人的云昱沉道:“大小姐醉了,请小侯爷将她送回去吧!路上记得小心点儿,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去平白惹人误会。” “知道了。” 云昱沉朝容怀夜点了点头,连忙扶着摇摇晃晃的晏倾往回走,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过了一会儿,容怀夜甚至还听见云昱沉绝望的哭吼声,他笑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晏大小姐真的醉了?” 说话的是风羽殊,他看了眼容怀夜,笑道:“是晏大小姐醉了,还是夜王殿下醉了?” 容怀夜下坐,笑道:“本王没有饮酒,如何会醉?” 另一人笑了一声,戏谑道:“自然是醉在美人香中了,我听闻那晏大小姐惊艳绝绝,方才可是忍了许久才忍住不出去瞧瞧呢!” 风羽殊闻言嗤道:“青岩世子若是出去被其他人瞧见了,咱们的计划不就扑空了么?” 那人倒是不以为意:“咱们好友叙旧,谁能想的那么深啊?更何况这上面没几个人。” 黑衣人身影奇快,掠过了京城大街小巷,最后迫不得已在一条黑暗的小巷子停下脚步,黑衣人转身,满眼警惕。 “阁下身法奇快,也难得让我追了这么久。” 右侧小巷口,身穿青色长裙,手提白玉酒壶的女子漫步而来,像是夜晚赏月般的悠闲。 “姑娘是何人?” 晏倾随意挑了块地方靠着,笑道:“阁下无需紧张,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你传回去的消息一定是假的。” “为何?” “很简单啊!以容怀夜的武功,你觉得他察觉不到你的动静?可他为什么还是放你走了,难道不是因为想让你将他想告诉你主子的消息传回去吗?” 黑衣人默了默,冷声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晏倾喝了口酒,“你没有必要相信我,我也没必要骗你不是么?我既然能追上你,也能杀了你,何苦大费周章与你废话?” 黑衣人紧紧盯着她,“那你,又是谁?” “我不是谁,我只是一个看热闹的人而已。你家主子筹谋多年,若是因为你一个人的错误消息,计划全盘摧毁,你付得起责任么?” 黑衣人的气息明显紧张起来,晏倾垂了垂眸,问道:“你们负责情报收集的人,一定学过一门课,叫做筛选信息。一段话里,有些话未必是真的,未必是假的。尤其是像容怀夜这样的人,他的每一段话,都应该深思熟虑才传回去。” 晏倾说的话全部在理上,黑衣人细细想来,也觉得容怀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而这姑娘,不像是受人驱使的下人,而且她似乎猜到了主人的身份和计划。 “那你要如何?” 第十八章:深更半夜 晏倾摆了摆手,“很简单,我可以帮助你过滤信息,但是你得给我十万两银子。” 黑衣人闻言冷笑:“姑娘好大的口气,十万两银子,在下实在拿不出来。” “你拿不出来,但你的主人一定拿的出来,好歹是一方主人,区区十万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黑衣人心惊:这姑娘莫非真的知道主人是谁?那她又是谁?京城何时有了这样一号人物? “诶诶诶,我的耐心不多,想清楚了没有?” 黑衣人咬了咬牙,误传消息的责任他付不起,既然这姑娘是为了银子,那再简单不过。 黑衣人伸手掏出一张纸,纸上全是方才偷听得来的消息,晏倾快速扫过,神色不变,这更让黑衣人相信心中的判断。 可是—— “你!” 黑衣人脖间一疼,猛地倒了下去。晏倾一边在他身上摸索,一边笑道:“现在收集情报的人都这么单纯么?说什么话你也能信,要是你主子手底下全是你这样的,我看还是趁早歇了心思,你们太废物了。” 晏倾从他腰间摸到了一个骨哨,她先是吹了一口骨哨,随即将纸张叠好,不久后,一只信鸽飞了过来,将她手中的信纸带走。 “这还真是闯到鬼了。” 晏倾伸手弹了弹空酒壶,笑道:“都怪你,害我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 “既然是不该知道的,那就请晏姑娘留步。” 晏倾脚下步子一顿,脸蛋被轻红遮住,看不出神色,只是眼中有懊恼情绪。晏倾转身,脑子已经快速运转起来。 容昭立于墙头,身姿纤长俊秀,相貌绝美,他正看着下方的姑娘,脸上带着些许浅淡笑意。 晏倾端详着他的脸,嘻嘻笑道:“恕晏倾直言,整个陵枝找不到比殿下更好看的人了。” 的确是直言。容昭惊艳出尘,众人皆知,但却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直说,这些上位者、掌权者哪一个喜欢被人盯着相貌瞧?又不是女子。 容昭不气不恼,甚至还好心情地与她玩笑:“那晏姑娘觉得是本王最好看,还是你自己最好看?” 这个问题可难着晏倾了,她顺势坐在一边的街边矮石上,认认真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回答:“各分秋色。” “呵~” 容昭轻笑一声,他声线清越却也带着男子独有的磁性,比干净纯真的少年声线多了几分内敛深沉,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历经风霜,他依旧是个少年郎。 “殿下来了多久?” “比晏小姐晚到几步。” 晏倾闻言转了转眼睛,坦然道:“既然殿下什么都听见了,那您要如何?” “不如何,有些问题想请教。” 容昭垂眸,不含半点情绪的眼神扫过晕死过去的黑衣人,再落到晏倾身上时,带了些探究和深意。 “晏姑娘知道他的主子是谁?” “唔,也不能说万分确定,总归不是京城人。” “可否再具体些?” “约莫是西南边陲之地。” “从何处得来?” “味道。他身上带着玄泽花的味道,很淡,但是我闻见了。” 玄泽花是西南边陲之地才能生出来的花,它长在山野小地,饱经风霜磨难,也能长得繁茂艳盛,生命力极其顽强。 “可他万一不是呢?” 晏倾耸了耸肩,满不在意,“不是就不是呗!我又不是非得到这个消息不可,完全是美酒害人,好奇心作祟。不过我经过这一番试探,他还真是西南来的。” “他对你起初十分警惕,你刻意道出十万两银子,让他误以为你是为了银子才想助他,毕竟在他眼里,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看起来不像是附属于谁的下人,更不像是精于算计的客卿,他对你的警惕心愈来愈小。” 容昭身影一晃,立在了晏倾面前。一坐一站,一高一矮,晏倾面前一黑,眼前的月光被他遮了个完全。 “这其实不能说他蠢,只能说晏姑娘顶着一张绝色的脸,心中的算盘却打得十分精明,他敌不过你而已。” 晏倾闻言抽了抽嘴角,这话是在说她靠脸骗人?胡说八道!她靠的明明是缜密的思维和淡定的做派,哪里是纯粹靠脸? “所以,殿下您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得回家去了。” 晏倾起身欲走,却被容昭伸手拦住,晏倾见状蹙眉,冷静道:“殿下您放心,今儿个晏倾醉了,明日一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绝对不会耽误朝廷的大事儿。” 容昭闻言轻笑:“晏姑娘是国公府的小姐,晏国公的亲女,本王自然相信你不会泄露出去,但是本王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 晏倾心肝一颤:难道是来警告我的?还是说是想了一段时间还是放不下心,过来杀人灭口来了?要不要这么吓人! 容昭一直看着她,见她眼中亮晶晶的,不由好笑:“晏小姐还有一坛神梦酿在本王府中,本王苦等几日,还是没能等到晏小姐,只得亲自来请了。” 晏倾闻言松了口气,干笑道:“王爷客气了,这种事情怎么能烦劳您亲自走一遭呢?晏倾明日就派人去拿,如何?” “先不说这桩事情,本王看你醉的不轻,也不敢放你独自一人回府,本王府中客房无数,随意挑一间给姑娘便是,如何?” “啊?这这这不太好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这这这……这传去不好听的。” 晏倾故作羞赧,绯红的脸颊格外讨人喜欢,容昭笑了一声:“不用怕,反正晏姑娘的名声也不太好听。” 晏倾闻言黑脸,可不是嘛!京城里多得是人说她嚣张狂妄,仗着身后是国公府就欺负别人,听说朝堂之上也有人这么说。 “唔,殿下说的在理,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殿下收留。” 晏倾又不是傻子,容昭都明面上提出来了,就没有她拒绝的份儿,要是一直拒绝,惹恼了他,万一他抹她脖子怎么办?容昭身份尊贵,应该不是那种人,就当是出去住了一晚客栈,没什么大不了。 第十九章:初入王府 容昭走在前面,晏倾不远不近地跟着,见那人完全没有要用轻功的趋势,晏倾扭了扭眉毛,有些惊骇:难道要走回去?从这里走到清漓王府,不走上一两个时辰应该不行吧?这大晚上的,清漓殿下可真有雅兴。 街头处,一黑衣少年靠在马车上,见两人出来,连忙站直身子,喊道:“主子。” 这声音? 晏倾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上苍保佑”,忍不住从容昭背后探出脑袋,这一下,四目相对,厉琮扯了扯唇,晏倾立马干笑:“好巧啊哈哈哈哈哈!” 厉琮看着她就不免心里一火,但也不敢有丝毫放肆,连忙转身替容昭拉车帘,所谓:眼不见为净。 “晏姑娘上来吧!” “嗷。” 晏倾看都不看厉琮,径自上了马车,随即双手拉住车帘,猛地一拉,将视线隔绝开来。厉琮咬了咬牙,认命坐上马车。 “驾!” “轱辘轱辘”的马车声随即响起,晏倾拿起一个软枕垫在背后,舒服地喟叹出声。 容昭正面朝门而坐,双眸轻闭,像是在养神。晏倾见状索性正大光明地打量起他来,只觉得这个人似乎是得了天神偏爱,才会长得这么好看。 男儿家的肌肤却比女子更加白皙,肤质细腻,睫毛卷翘,却看不出丝毫女气,只能说是得了上天眷顾,长得就像尊神。 “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容昭没有睁眼,只是颤了颤浓密纤长的睫毛,晏倾撑着脸看他,闻言笑道:“也不知道殿下这样的人,以后会娶哪家的姑娘为妻?殿下长得这么好看,再美的姑娘站在你面前也会相形见绌,被您比下去。” 容昭闻言勾唇,笑道:“婚姻嫁娶之事,靠的是缘分,看的是感觉,本王也说不准。” “反正等殿下成婚那日,陵枝千千万万的女子都会心碎。” 晏倾说完便不再说话,寻了个合适位置养起神来,这下倒换成容昭睁眼,向她看来。 平日里明艳娇媚,闭上眼睛却是难得的乖巧纯善。容昭笑了一声,转回眼神。同一瞬间,晏倾心中的紧张和警惕也陡然消散。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总算停在了京城东边一座府邸。东边的这几十条街,住的都是王公贵族,处处都是金碧辉煌,但唯独此处不一样。 碧墙红瓦,门匾上书“清漓王府”四字,如笔走龙蛇,上天入地,张扬霸悍之极,晏倾下马观字,忍不住感叹道:“好字!字如其人,这字是殿下所书?” “正是。” 容昭点了点头,侧手道:“姑娘里面请,厉琮无需跟着,先行休息吧!” 厉琮巴不得见不到这女人,连忙应声:“是,厉琮告退。” 晏倾跟着容昭进了府,虽说时辰已经不早了,但府中依旧灯火通明,容昭亲自给晏倾带路,路上顺便说道:“府中没有丫鬟女婢,姑娘若有需要,本王现在命人去找。” “无妨,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晏倾忍不住看了眼前面的背影,心道:没有丫鬟女婢,那肯定也没有通房夫人什么的,这一点倒是如外人所言——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绕过精美游廊,容昭将晏倾带入一小院,这院子构造大气,连脚底的铺砖都透着精致,但却十分雅致幽静。 晏倾满意地吸了吸鼻子,却突然蹙了蹙眉,有些狐疑地向四周看去。容昭似有所感,不由回身问道:“怎么了?” 晏倾摇了摇头,将疑惑压在心里,笑道:“无事,这院子太好看了些,多谢殿下。” 容昭笑着回头,“喜欢就好,时辰不早了,晏姑娘早些睡,洗漱的东西都放在里屋,水也替你打好了,好好休息吧!” 晏倾弯了弯膝,等容昭走后才关上房门,嘀咕道:“果然是打好了主意要我过来,理由呢?方才那股子味道好熟悉。” 容昭迈着轻缓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黎致早就候在房外,见他进来连忙笑道:“主子,可有收获?” “有。” 两人一同进了房间,容昭撩袍坐在榻上,问道:“那件事情,进展如何?” “已经有了动静,待时机一到,幕后之人自然会现出端倪来,主子无需操心。” “这晏姑娘有几分小聪明,怕是已经察觉出一点动静来了。” 黎致闻言挑眉,笑道:“这晏小姐在府中深居数年,对外称是卧病在床,如今一朝出府,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我想没有人会猜到,晏小姐是这般性子。” 容昭掀了掀茶盖,闻言抬眸,淡声道:“好歹是晏焯的种,晏家那二小姐虽说比不得晏姑娘果敢狠绝,但是也绝非痴傻之辈,这次娄家被算计得彻底。” 黎致点了点头,又道:“这赤阳散虽也是下三流的药,但是比之一般的药物,它是十分珍稀的那一类,晏姑娘既然知道赤阳散,并且能够得到它,就说明她对毒药并非初有涉猎;再者以弋阳的能耐,晏姑娘能无声无息地给他下了毒,说明晏姑娘对毒术的掌握已经十分精准。” “那姑娘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且看她能不能过我三关。” 容昭放下茶杯,昏黄灯火落下,映照在他半边玉颜之上,迷蒙温暖,却也捉摸不清。 翌日,晏倾起了个大早,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是容昭的地盘,她还是要守点规矩。 “晏小姐,属下黎致。” 屋外的人许是听见里头的动静,轻声唤了一声,晏倾道了句“就来”,便穿好衣衫,起身去开门。 开门见是一白衣清朗少年,晏倾不由在心里嘀咕道:怎么容昭身边的人都这么好看? 黎致没有抬头,只是将手中的托盘举起,笑道:“晏小姐昨儿个饮酒,衣衫定是穿不得了,这是从绾仙坊送过来的衣衫和首饰,都是按照姑娘的喜好挑选的,望姑娘勉强满意。” 晏倾看了眼托盘中的衣物,青衫作底,银绣绘图,白鹤振翅,就连首饰也是做配对的,的确是她喜欢的样式。 晏倾将托盘接过,道谢:“多谢黎公子,这样式我很满意,麻烦公子走一趟。” 第二十章:衣衫之内 “无妨,是属下该做的,晏小姐无需唤我公子,称呼名字即可。” 晏倾看了眼地上的盥洗工具,笑道:“好啊黎致,这东西我拿不了,你帮我放进来吧!” “是。” 黎致一路不敢乱看,将东西放进去后便退出房门,走时笑道:“府中没有丫鬟女婢,主子也不喜欢陌生人进府,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请晏小姐千万海涵。” 晏倾摇了摇头:“无妨。对了黎致,院中的清益草味道太浓,这东西虽说是凝神养神的,但是配上院外的土草,可是对身子有害的。” 黎致闻言抬眸,对上晏倾笑意莹莹的眼睛,颔首道:“多谢小姐提醒,是府中人孤陋寡闻了。” 晏倾闻言点了点头,等黎致走后才嗤道:“到底是真的不小心,还是另有所图啊!” 清幽雅致的偃仙楼前,晏倾再次张开了艳羡的嘴巴,瞧瞧这铺地所用的玉石路、珍稀难得的天马岩作底,假山之上泉水叮咚。晏倾连忙凑过去看了看,这才发现水是温水,这假山底下莫非是通向温汤池? 黎致一出来便看见晏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的假山瞧,脑袋都快要压到水面之下去了,不由笑了笑,上前道:“晏小姐,主子请您进去。” “来了。” 晏倾收回眼神,在黎致的示意下进了那扇门,待她进去,黎致才向四周看了一眼,脸上笑呵呵的,却让隐于暗处的人心肝一颤,连忙收回好奇的目光。 “殿下。” 此时的殿下尤其的不端庄。晏倾看了眼不慌不忙系上寝衣带子的容昭,正欲转身避嫌,却被某一处猛地吸引住。 容昭肤色极白,这样白皙的皮肤上若是出现一点点的痕迹都会极其突兀。晏倾的眼神落到容昭锁骨之下的位置,那里没什么不妥,可是方才明明……晏倾蹙了蹙眉,心想自己莫非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容昭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他敛了敛神情,淡声道:“晏姑娘,怎么了?” 晏倾收回思绪,有些不甘心地再看了一眼,依就是白皙一片,她只得将疑惑压下,笑道:“晏倾是特意来向殿下道谢的,昨夜多谢殿下收留,院子很好,房内的香我也很喜欢,多谢殿下。” 容昭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来者是客,晏小姐身份尊贵,自然要拿好的院子请你暂住,无须客气。” 晏倾点了点头,朝他盈了盈身,“若是殿下没有其他的吩咐,那晏倾便告辞了。” 容昭点了点头,“好,府外有马车候着,本王就不送晏姑娘了。” “是,晏倾告退。” 晏倾最后再看了那地方一眼,带着满脑子的猜测出了院子,黎致站在门口,朝她点了点头:“晏小姐慢走。” 晏倾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了院子。她方才看见的那点印记像是青色的纹路头,可是为什么眨眼就不在了?她眼花的几率很小,如果是真的,那依容昭的身份,他身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就算是有,那他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将这青色纹路暴露出来呢?容昭明明就知道她会进来,还是那么不慎重,除非……除非他是故意的。 晏倾脚步一顿,看了眼“偃仙楼”三字,突然笑了一声:“堂堂清漓殿下,还跟我玩儿这一套。” 晏倾一路回到了国公府,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其实对于容倾为何三番五次主动接近她,她也猜到了那么一星半点。不过人家清漓殿下既然想要存心试探,那她也不急,她倒要看看,容昭能忍到什么时候去? “大小姐,您回来了。” 管家福伯迎了上来,快速道:“夜王殿下和风公子来了,二夫人正在前厅陪着,您快些过去吧!” “风公子?哪位风公子?” 福伯笑了一声:“小姐深居简出,自然是不知道风公子的名讳。正是陵枝四公子之一风羽殊公子,与夜王殿下关系极好。” 晏倾点了点头,朝管家摆了摆手:“福伯你去忙你的,不需要跟着我了。” “是,大小姐。” 福伯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神,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他总是将大小姐看成了大夫人,许是大小姐年岁渐长,和她母亲也越长越像了。 李氏正陪二人饮茶,见晏倾进来,连忙笑道:“大小姐回来了,那妾身就告退了。” “好,姨娘去忙吧!我陪二位。” 等房内的众人都告退,坐在左方的白衣公子才站起来,笑着朝晏倾行礼:“在下风羽殊,久闻晏小姐美名,特来拜会。” “风公子客气。” 晏倾朝容怀夜点了点头,随即坐到了右侧,调笑道:“美名?怕都是些骂名吧?” 风羽殊笑着坐下,“那是他们不长眼睛,再说这百姓们闲余时间就喜欢说些热闹事儿消遣,别人怎么传,他们就怎么说,什么都不懂。” 晏倾啧了一声,看向一边不说话的容怀夜,又看了眼风羽殊,挤眉道:“二位爷也不是什么大闲人,怎么上我这国公府来了?该不会是为了昨晚上的事儿吧?” 容怀夜挑眉,“晏小姐不是醉了么?本王瞧你连路都走不稳了?怎么还记得昨夜的事情?” “我是醉了,但我不是失忆了,这酒一醒,自然什么都记得了,所以对于昨晚上不小心撞了王爷这事儿,晏倾深感不安,您千万别跟我见怪。” 风羽殊笑了一声,道:“咱们殿下哪是那么小气的人?现在不是特意上门来给晏小姐送酒来了吗?” “是吗!多谢王爷!” 说到酒,晏倾的语调直直上扬,听得风羽殊摇了摇头,他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爱酒的姑娘家。 容怀夜点了点头,淡声道:“女儿家还是少喝酒,对身子不好。本王这句话并非是苛责或是其他,只是善意提醒,晏小姐勿怪。” 晏倾摆了摆手,满脸的“你有酒,说啥都行”,容怀夜见状垂眸,起身道:“那我和羽殊就先告辞了,晏小姐留步。” 第二十一章:事态恶化 晏倾根本就没想找要送他们,直接道:“欢迎王爷和风公子下次来府里做客,咱们一起喝酒也成啊!” 容怀夜抽了抽嘴角,带着风羽殊向府外走去。风羽殊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扯了扯容怀夜的袖子,道:“我总觉得这晏小姐有些让人看不透,她明明看起来极为简单,可做事儿说话又不失精明,到底是精明还是单纯,看不太出来。” 容怀夜闻言睨了他一眼,难得有了笑意:“是懒得精明,做人肆意潇洒,可谁都算计不了她。” 风羽殊闻言扭了扭眉毛,纳闷道:“那你说她昨儿个到底有没有喝醉?” “喝醉了也没什么,总归是陵枝的人,还是国公府的人,能坏事儿到哪去?” “说的倒也是。” “唔,这俩家伙也是有目的的啊!” 晏倾翘着腿儿坐在椅子上,嘀咕道:“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张扬,现在都盯上我了,这可如何是好?特别是容怀夜这人,可千万不能让他对我有什么好印象。” 福伯在外面唤了一声:“大小姐,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张青张公公,带着陛下的旨意来的。” 晏倾再次叹了口气,扬声道:“请公公进来。” “是。” 不一会儿,张青进来,一眼便瞧见椅子上那女子,第一眼便觉得莫名熟悉,再想一下,才发现和当年的国公夫人相似,都是难得的美人儿。 “张公公怎么来了?” 张青朝她行了一礼,笑道:“请大小姐立马随奴才入宫,陛下和太后都等着姑娘呢!” 见晏倾转了转眼睛,张青连忙道:“奉太后娘娘的意思,给大小姐提个醒儿,是娄家大公子娄宜的事儿。” 晏倾这下彻底倒了胃口,嘀咕道:“怎么跟赖虫似的赖着我不走了呢!臭不要脸的。” 张青就跟没听见似的,领着晏倾出了国公府,一路朝宫门走去。马车平稳,很方便晏倾眯会儿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晏倾可算是下了马车。 “大小姐快随奴才进来吧!” 张青在前面领路,晏倾还是第一次来御书房,也来不及感叹两声,快步跟了进去。 “陛下,太后,晏大小姐到了。” 太后坐在容烨边上,闻言连忙朝进来的晏倾招了招手,笑道:“倾儿快过来,也不用跟陛下行礼了。” “是。” 晏倾乖巧地走了过去,当真没有和容烨行礼,容烨见状挑眉,道:“果然是长得像娘亲,性子随了你爹。” 晏倾握着太后的手,闻言连忙抬头看向容烨,笑道:“多谢陛下夸赞,像爹爹好,陛下也曾经夸爹爹性情好呢!” “少在这儿跟朕套近乎,先把事情解决了,你才能套近乎。” 晏倾闻言扫了眼跪在下方的娄家二人,笑道:“若是还是为了退婚一事,那倾儿真没什么话好说了,毕竟这有些人真的就是听不进去人话,非要咬着咱们晏家不松口。” 娄夫人一张脸哭得煞白煞白,闻言不禁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晏倾耸了耸肩,无奈道:“实话实说呗!” 太后拍了拍晏倾的手,脸色稍冷,“娄夫人,陛下和哀家还在这里坐着呢!这是御书房,不是你们娄家!” “太后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娄德瞪了娄夫人一眼,告罪道:“贱内不懂规矩,请太后娘娘莫怪,实在是因为小儿一事,贱内没了分寸,多有失礼之处,微臣替她向陛下、太后娘娘请罪。” 太后闻言收回冷色,沉声道:“为母者的心思,哀家自然明白,也能体谅,但是规矩还是要守的。倾儿,娄家夫妇说你伤了娄宜,可是真的?” “真的。” “为何?” “倾儿本来只想找娄笑算账的,哪料娄公子突然冲出来,还拿出匕首想要偷袭倾儿,倾儿这是自保。” 太后闻言点头,朝下方说道:“宣王府的事儿,王妃已经跟哀家说了,大致的情况哀家也了解,娄将军,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娄德闻言连忙哭诉道:“陛下,太后,微臣知道宣王府中的事情怨不得晏大小姐,但是我儿……我儿子的手,就这么废了啊!” “胡说!” 晏倾脸色一冷,嗤道:“那种伤最多让他多流点血,找个大夫上点药,好好包扎,再修养个一两个月便好,哪有这么严重?” 她下手的时候也并非完全没有分寸,怎么下手,何种力道,既可以给娄宜一个教训,又不会废了他,都是考虑好了的。 “陛下,太后,若是你们不行,完全可以将我儿抬进来,一看便知。” 容烨蹙了蹙眉,朝张青道:“去将娄宜抬进来,传御医。” “是,陛下。” 见张青出去,太后捏着晏倾的手有些发紧,她并非相信晏倾真会这么没分寸,而是万一娄宜的手真的废了,不管是不是晏倾下的手,别人都会往她头上扣,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姑娘,落得个心狠手辣的名号,可怎么办啊! 晏倾察觉到她的紧张,连忙反握回去,她下的手她有分寸,如果事情真的出乎预料,不是娄家报复还好,若是他们敢,那她也不介意让此事成真。 “微臣参加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很快,御医和昏睡的娄宜都进入了御书房,御医直接撩开娄宜手上的锦帕,仔仔细细地诊断着。晏倾瞥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回陛下,娘娘,娄宜公子这是中毒了,毒素进入血液,导致他的右手臂血液凝滞,若是不能尽快解毒,这手臂怕是要废了。” “看啊陛下,太后,我们真的没有说谎!我儿子的手真的要废了啊!” 娄夫人早已经哭嚎起来,晏倾瞧她脸色不似演戏,听闻娄夫人对娄宜极为宠溺,应该也不会拿他的手臂来做文章,那又是谁在背后搞鬼? 容烨看了眼发呆的晏倾,沉声道:“晏家丫头,现在你如何解释啊?” 晏倾收回思绪,冷静道:“回陛下,这把刀是娄宜自己的刀,有没有毒倾儿不知道,当场那么多人都到了,这刀扎进娄宜手中的时间不过一个眨眼间,倾儿哪有那么快的动作去下毒?” 第二十二章:证明清白 “这说的也有道理。” 容烨被娄夫人的嚎哭声哭得有些烦,娄德见他拧起了眉,连忙扯了扯一边的娄夫人,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皇家本就偏袒晏家,若是她再惹得陛下生厌,那惩治晏倾的机会就更小了。 晏倾上前走到娄宜身边,无视娄夫人的警惕和恨意,仔细地瞧了一眼娄宜的手,随即道:“敢问娄将军,当初给娄宜包扎伤口的人是谁?那柄刀现在又在何处?” “是宣王妃府中的家医,王大夫,刀也在他那里。” 晏倾闻言朝容烨道:“陛下,可否派人前往宣王府,将王大夫和那柄刀都带过来。” 容烨点了点头,朝一边的张青吩咐道:“快速将人带进宫来,再给宣王妃交代几句,让她安心。” 张青连忙应下,转身快步出了御书房。见晏倾一直盯着娄宜的手瞧,容烨眯了眯眼,问道:“女儿家见到这手不害怕?” 容烨之所以有这么一问,完全是因为容烨的手此时看起来着实吓人,又青又肿,上方还连着深黑色的、鼓起的血管,越看越恶心。 “倾儿若是胆子那么小,哪还敢持刀捅人?” 太后闻言连忙叱道:“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好好说话!生怕这事儿跟你没关是不是?” 晏倾咳了咳嗓子,朝一边的御医点了点头,问道:“御医,你可查出来这是什么毒?” 御医回了一礼,犹豫道:“从这症状和味道来看,应该是煞血散。煞血散是西南的一种毒药,不是很难得,臣之前也曾经见识过,应该没错。” “西南?” 容烨脸色一变,追问道:“既是在西南,那其他的地方可能得到?” “回陛下,西南多出奇毒,西南有人还专门用毒药换取银两,要买也是能够买到的。” 晏倾看了眼容烨的脸色,道:“御医,这煞血散可有什么特性?” “这……煞血散制作过程不难,只需要几种毒物入药便可以炼制,这些毒物大多生长在西南一带,那地方气候阴湿,最容易滋养毒物。” 果然,容烨在听到“西南”二字后脸色更加冷凝,别人没发现,可晏倾发现了,她想到了昨晚的那桩事,看来很快就会有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人到了。” 王大夫跟在张青身后,他也是从宫中到宣王府的御医,见到陛下太后也没那么畏畏缩缩,端正行礼之后便立于一旁,等待问询。 “王大夫,我想问您,您是第一个接触到娄公子伤口的人吗?” 王大夫点了点头,道:“如果之前没有其余人碰过,那奴才就是第一个。” 晏倾指了指一旁托盘上的匕首,道:“王大夫拿到这匕首的时候,上面可有异样?” 王大夫摇了摇头,“那上面除了血,什么都没有。” “那王大夫给娄宜治伤的时候,他可有中毒迹象?” “当时是没有的,包括后一天换药的时候也没有,但如果是慢性潜藏毒素,那就说不准了。” 晏倾看向御医,御医连忙摇头道:“煞血散是烈性毒药,毒性很快,一旦进入人体内,最慢半柱香也会发作。” 娄夫人闻言摇了摇头,嘶吼道:“这怎么可能?不是你,难道是我们自己下的毒吗?” 晏倾翻了个白眼,“两位大夫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既然匕首无毒、前两日伤口也无毒,那怎么还能赖在我头上呢?难不成是我第三天翻进了你们将军府的墙,给他下了毒?” 见娄夫人愣了愣还想点头,晏倾是真的笑了,她咬了咬下唇,克制住不合时宜的笑声,道:“娄夫人,您真的多虑了?你儿子在我眼里不果是个想要攀高枝的废物懦夫,他真不值得我费尽心思去报复,我没这么有闲心。至于是不是你们自己弄的来陷害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住在你们将军府,我能知道你们整日里在府中计划什么?总之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要赖去赖别人,别来赖我,我谢谢你们了。” “咳咳!” 御书房内响起了好几声干咳声,太后嗔了晏倾一眼,虽说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容烨看了眼晏倾,总觉得越看越像晏焯,都一个德行。他叹了口气,朝御医道:“娄宜的毒就交给你了,看着办吧!” 御医连忙应下,吩咐人将娄宜抬了下去,和王大夫一起出去了。等两人走后,容烨抚了扶额,朝下方道:“娄德,非是朕包庇晏倾,但是御医和王大夫都替她证明了清白,此事不是她所为。” 娄德失神地点了点头,容烨又道:“至于到底是谁,还要你在府中盘查,是谁在这期间接近了娄宜,趁机下了手,明白么?” “微臣明白,多谢陛下请御医替犬子解毒,微臣一家感激不尽。” 娄德抬头,看了眼晏倾,勉强道:“是我们冤枉了晏小姐,还请晏小姐勿要计较。” 晏倾摆了摆手,“既然已经扯清楚了,我和晏华以后就和你们娄家形同陌路,谁也别拉扯谁。” “是,微臣告退。” 等娄家夫妇走后,容烨才冷哼一声:“你看看你惹得事儿!就去参加个花宴也能惹出事儿来。” 晏倾十分无辜,道:“陛下您简直是太冤枉人了!花宴那事儿不能赖我吧?我总不可能看着妹妹被欺负吧?等我爹爹回来还不得教训我?这事儿也不赖我啊,方才都澄清了,跟我无关。” “就是就是。” 太后瞪了眼还欲说话的容烨,笑道:“那娄宜性子蛮横,在京城中肯定是有敌人的,说不定是谁趁机下手,想要报复他呢?” 容烨无话可说,他只是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将军府也不是说进就进的地方,何况还做得无声无息。 “陛下,清漓王府的厉琮侍卫来了。” 张青进来时面上还带着惊讶,听到这话的时候容烨想都不想,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是。” 见这两人十分异常,晏倾摸了摸下巴:一个皇帝总不可能是因为见到一个侍卫激动吧?难不成是容昭?这俩父子怪怪的。 ------题外话------ 【晏怼怼上线~】 第二十四章:我很谦虚 “唉,胆子这么小,没意思。” 厉琮闻言嗤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晏倾胆子很大,至少她不会怕毒虫。这一点厉琮敢肯定,因为以晏倾的毒术水平,至少得有个三年,炼毒学毒识毒都免不了和各类毒虫打招呼,晏倾能练到这个程度,见识过的毒虫不上万也得几千。 “对了,你既然是容……清漓殿下的侍卫,那容慕灵怎么不认识你啊?” 厉琮一边上前拉开车门,一边道:“黎致和弋阳最常跟在主子身边。” 晏倾闻言笑了一声:“这样也合理。黎致风度翩翩,待人温和,说话滴水不漏,一看就让人喜欢;弋阳虽然话不多,性子也冷酷,但是感觉很听话。至于你嘛!” 晏倾摇了摇头,招手示意厉琮上马车,厉琮犹豫了一下,朝马夫道:“闭上你的耳朵。” 马夫很是乖觉,连忙应是:“厉侍卫放心,不该知道的,奴才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等厉琮上了马,晏倾才道:“殿下是让你来给我递消息的吧?” “是。” 晏倾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厉琮,调笑道:“我发现你们殿下对我挺上心的啊,先是跟我打赌,再是特意来赌我,非要带我入府,现在还派你来接我,告诉我消息,他该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厉琮脸色不变,“我们主子有什么需要求你?你有什么?跟你打赌是为了好玩儿,接你入府是为了不让你醉死在大街上,现在我来告诉你消息,是因为我们家主子菩萨心肠,想要帮你。” “噗哈哈哈哈!” 幸好晏倾没有喝茶什么的,要不然得喷厉琮一脸。 “你家主子菩萨心肠?别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家主子要是菩萨心肠,那我就是如来佛转世,慈悲为怀。” 晏倾哼了两声,继续道:“你主子跟我打赌,是为了引我上钩,不管我输还是赢,他都有借口让我入府;至于那晚上我在院子外面闻到的清益草味道,其实是你们故意的,考验我来着对吧?其实今天我本来怀疑娄宜手上的毒是你们搞的鬼,为的就是故意再继续试探我,但是现在我确定了,下毒的另有他人。殿下派你来告诉我信心,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而是想要卖给我一个人情,或者说借我的手去解决这桩事情,对吗?” 厉琮默了大约两句话的时间,抬头质疑道:“我家主子手底下能人无数,为什么要借你的手?” “很简单,这事儿不大不小,不值得你们主子操心,所以他让我去,既解决了这桩事情,也能考察一下我是不是能为他所用。至于你们家高高在上的殿下为何要操心娄宜被害的这桩事情,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毒是煞血散,来自西南。” 晏倾翘腿,笑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厉侍卫?” “不必。” 厉琮收回眼神,冷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下毒的人现在还在京城,这毒药是从一家名叫东斋的药铺买的,那铺子什么药都有,常年只有一个掌柜的,幕后老板很神秘,能不能查到什么,能查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等等,等会儿!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查案子了?这事儿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啊!” 厉琮侧眸:“的确跟你没关系,但是这是主子的考验,你必须得去。” “凭什么?我不去。” 厉琮抿了抿唇,道:“神梦酿不想要了?” 晏倾闻言瞪眼,愤愤道:“耍赖?威胁!堂堂清漓王爷竟然威胁人!还后悔!说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不要脸!要是我羞都要羞死了!” 厉琮闭眼吸了口气,声音愈发的冷。“主子说了,查出背后之人,三天之内去王府,神梦酿照给不误,再加一坛醉谣。若是没有查——” 晏倾立马打断,笑呵呵地应道:“别说了,肯定给殿下他老人家查出来。美酒给我备好,三天之内,我上门来取。告辞。” 晏倾拉开车窗跳了出去,厉琮扯了扯车窗,等晏倾满身兴奋地进了国公府,他才关上车窗。 “回王府。” ☆ “所以你们还得罪了三公主?啧,这晏小姐还真是容易得罪人,去个花宴得罪了一批人,进个宫也不能安生。” 黎致笑了一声,又问道:“三公主说你们在宫闱重地亲热打闹,你们俩何时这么熟了?” 厉琮面色一黑,“没有亲热打闹!她眼睛瞎了。” 黎致看了眼撑着头静坐的容昭,笑道:“那你跟我们讲讲,晏小姐跟你讲什么悄悄话了?” 厉琮闻言转了转眼睛,想模仿一下晏倾当时的语气,才发现力不从心,只得老实道:“谦虚点讲,在陵枝姑奶奶的毒术若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黎致闻言认同一笑:“晏小姐说的倒也没错,这的确是往谦虚了讲。” 厉琮无语地盯了他一眼,随即走到书桌面前,低声问道:“主子,东斋一向神秘,咱们也没去查它,要不要派人跟着晏小姐,保证她的安全?” 容昭睁眼,转眸看向桌边的少年,挑眉道:“本王就让你去接个人,倒还接出感情来了?” 身后响起黎致毫不遮掩的笑声,厉琮握了握拳,闷声道:“她的毒术很厉害,厉琮敬佩强大的人,不论在哪一方面。而且主子,她现在还不可以出事。” 容昭闻言笑笑不语,还是一边儿的弋阳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这小傻子,道:“你是不是傻?国公府咱们又不是没去过,你见过哪个地方有毒虫毒物?她浑身上下随便哪儿都能抖出毒粉来,若是没有足够的毒物做材料,绝对不行。” 厉琮闻言蹙了蹙眉:“你们怀疑她和东斋有关系?这理由会不会太牵强,毕竟毒粉也是可以买的啊!不一定是她自己做的。” “东斋出现在陵枝的时候是六年前,而晏小姐闭门不出的时间也是六年前,常人绝对不会将一个怪异的药铺和一位病弱的大小姐联系在一起,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一点已经足够奇怪。” 说话的人是黎致,若论清漓王府谁的心最细、最黑、最脏,怕是非他莫属,当然这是在排除容昭的情况下。 第二十三章:白日闹鬼 厉琮依就是厉琮,面对皇帝太后也都是冷酷模样,他没有下跪,只是点了点头,冷声道:“陛下,太后,属下奉主子之命,前来接晏小姐。” 容烨和太后一同变了脸色,而且是那种极为惊讶,活像是白日里见到鬼一样的讶然。晏倾见状抽了抽嘴角,小声解释道:“倾儿和清漓殿下不熟的,只是上次在宣王妃府中打了个赌而已,没什么交集。” 她言辞恳切,面上一派真诚,容烨和太后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厉琮鄙夷地看了眼晏倾,随即道:“主子知道晏小姐会酿酒,特意请她过府,顺带拿走上次的赌注。厉琮在宫外等了许久没见人影,又想到主子的性子,只得进宫来寻,请陛下、太后恕罪。” “无妨无妨,昭儿的性子朕和母后都清楚,的确是不习惯等人。” 容烨现在也懒得在追问晏倾事情,更懒得说教她,直接就挥了挥手,开口赶人:“既然昭儿要找你过府,那你就去吧!教训你的话留到下次再说,别想着逃过一劫。” 晏倾扭了扭眉毛,不得劲地应了一声,太后看了眼厉琮,小声道:“昭儿的性子有些怪,他若是发怒,谁都拦不住他,你去了清漓王府,千万要乖巧一些,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太后和陛下很是怕一个王爷,这是什么道理?晏倾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乖觉应道:“倾儿知道,一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乖巧得不得了,绝对不会惹殿下不开心吧!” “好好好,快去吧!” 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想到容昭那性子,也不敢再拖沓,毕竟让他等得越久,倾儿这丫头受罪的几率就越大。 “属下告退。” 厉琮跟在晏倾后面,两人一同出了御书房。等他们走后,容烨摸了摸鼻子,疑惑道:“比这丫头能酿酒的人多了去了,昭儿怎么偏偏就选她呢?” “大鱼大肉吃多了,也得吃吃清水白菜换换味道,就这么一个解释。总不可能是昭儿看上了倾儿,这简直是吓死人。” 太后说完还拍了拍心口,容烨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其他人,他定然以为是看上了晏丫头,可是唤做昭儿,就不太可能了。 ☆ “唔,殿下真的是让你来接我的啊?” “不是。” 晏倾闻言向后一退,退到厉琮身边,和他并肩同行。 “那就是殿下知道娄家这档子事儿,特意派你来替我解围的是不是?” “也不是。” 晏倾这下疑惑了,“那你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难不成还记恨上次的事儿,瞒着你家殿下来找我算账呐?” 厉琮憋了口气,晏倾一提起上次那事儿,他心里就是又恼又火。恼的是大意中了招,火的是那赤阳散……简直是狠毒。 晏倾见他表情又冷了三度,连忙笑道:“我也是自我防卫啊,要不然我当场头身分离,死的要多惨有多惨。要怪就怪你大意,不过就算你不大意,你也要中招。” 厉琮闻言拧眉,怒道:“不可——呃。” “哈哈哈,是不是感觉自己身上有些痒呢?” 见晏倾笑得得意,厉琮真的郁闷了,这女人简直是下毒下的无声无息。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按照厉琮的本事,毒药的味道一出来他就能分辨,就算是无色无味的毒药,那他也会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毕竟是从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人,对于危险的直觉极高,不可能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晏倾努了努嘴,指了指他的袖子,嘻嘻笑道:“就刚才我走到你身边的时候啊!早知道你肯定记恨我还不服气,现在服气吗?” 厉琮脸色难看得不行,他打心里觉得晏倾的毒术的确很高,但是要说出来,还得对着晏倾得意洋洋的笑脸,他做不到。 “诶诶诶,你过来。” 晏倾招了招手,厉琮防备地盯了她一眼,还是好奇地凑了过去,晏倾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道:“我谦虚一点的讲,在陵枝,姑奶奶的毒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厉琮抽了抽嘴角,这的确是很谦虚了,好在没说什么“在整片大陆上,姑奶奶排第一没人敢排第二的话。”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宫闱重地亲密打闹,成何体统!” 晏倾松开手,转身看了眼来人,嗤道:“说句悄悄话而已,你哪里看见我们亲密打闹了?谁打谁了?谁叫了?谁看见了?” 来人约莫十七八人,为首一女子头戴金冠,身穿锦绣长裙,腰编血玉玉穗,一派华贵。 晏倾琢磨了一下:瞧这年纪,应该不是宫妃,那能戴金冠的就只能是公主了。陵枝的公主也就那么几位,大公主容妍和三年前便和亲出国;二公主容珺绮乃皇后所出,俏皮可爱,深得陛下宠爱;三公主容慕灵乃是贞贵妃所出,嚣张跋扈,跟她母妃当年一个样子。瞧瞧眼前这位的模样,不是容慕灵还能是谁? 容慕灵本来只是习惯性地树立威严,却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嚣张跋扈,不将她放在眼里,她哪能忍得了? “放肆!本公主乃是公主,你不行礼就算了!还敢出言顶撞,简直是狂妄至极!来人,给我掌嘴!” 晏倾闻言可不得了,连忙往厉琮身后躲,还笑嘻嘻地劝道:“厉琮侍卫,行行好,我给你解毒。” 厉琮眼睛都不眨,腰间的刀也没有出鞘,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奴仆就“哇”的一声倒地不起。 晏倾转了转眼睛,叫嚷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闹鬼了闹鬼了!青天白日里竟然闹鬼了,三公主,你可是犯着大事儿了!” “这……这怎么可能!光天化日,谁敢作祟!是她胡言乱语,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废物,还不快上去把她抓起来!把他们一起抓起来!” “是……是,快过去!” 眼见一群人畏畏缩缩地移动了过来,晏倾叹了一声,道:“没意思,赶紧走了。” 于是下一秒,站着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容慕灵了。容慕灵看着躺了一地的哀嚎人员,忍不住哭叫一声,转头就跑。 第二十五章:半路截杀 东斋之所以名为东斋,是因为它住在位于东边方向的小街巷中。这条小巷子里都是些买小零嘴儿的,整条街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唯独角落处一间铺子,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走进去最吸引人的当然是浓郁复杂的各色药味,掌柜是一位约莫四五十来岁的老头子,正趴在药柜子上逗蟋蟀,蟋蟀笼子边还趴了一条蛇,懒洋洋的,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没精神。 听见脚步声走进,掌柜的也不抬头,直接指了指一边儿的盒子,一心扑在蟋蟀上。 “预收黄金十两,少补多不退。” 来人放下一个小盒子,笑道:“我这儿有五十两黄金,够不够掌柜的暂且放下蟋蟀,陪我说会儿话。” “……” 掌柜拿着细小树枝儿的手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拉来黑色帘幕,转头笑道:“自然够了,小姐请坐。” “坐就不坐了。” 晏倾往旁边移了移,抬着下巴指了指那条蛇,问道:“我之前来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么条蛇啊?” “哦,那个是小白,这是小黑,当然不一样。” “小白呢?” “死了,我一个没忍住,捏断了。” 晏倾闻言一阵恶寒,连忙挥手挥掉脑海中的残暴画面,嗤道:“哪条蛇跟着你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掌柜的闻言一笑,伸手摸了摸一边儿的小黑,懒声道:“这次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我来问你个事儿。” “问。” “煞血散是从你这儿买走的吧?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买了大概多少?” “是,一个小厮,三天前,分量不多,一只手或是一只腿儿吧!” 晏倾摸了摸下巴,嘀咕道:“小厮?为主子办事儿的人,若是主子一个不高兴,那就是命比纸薄,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死了,透透的。” 掌柜的抬眼,指了指一边的小黑,无奈道:“它告诉我的。” 晏倾闻言一把提起小黑,道:“这蛇借给我了,等我走到那小厮的尸体,再给你还回来。” “看在你五十两金子的份上,最多一柱香。” “再加一柱香吧!” 晏倾带着小黑出了东斋,小黑是一条十分纤细的小蛇,看起来年岁不大,一双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晏倾看着喜欢,对它也温柔了一些。小黑满意地动了动脑袋,摆着尾巴绕上了晏倾的手腕,躲进了袖摆底下。 晏倾脚下步子依旧松快,尽管四周的风声突然紧张起来,耳边响起连续不断的、刻意收敛的呼吸声,她也依旧可以做一个选择性死人,看不见、听不到。 除非,刀剑晃到了她的眼前。 “啪!” “呃!” 雪亮的长剑“啪”地落到地上,一人横躺落地,直接拦住了晏倾的路,晏倾提起裙摆,往前一迈,笑道:“赶紧出来吧!我赶时间。” “狂妄!” 风声肃起,数十黑衣人从四周飞来,将晏倾围拢在内。晏倾扫了眼他们的服饰,以及手中的弯刀,笑道:“你们当杀手的,能不能穿得简单一些,怎么非要在身上做些标志呢?生怕别人猜不到你们的身份是不是?” 黑衣人闻言咬了咬唇,挥刀提剑朝晏倾杀来,晏倾见状只是往旁边躲了躲,扬声道:“后面墙角处的那位,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被杀死啦!” 一柄剑已经悬在了晏倾脖间,晏倾见状不退反进,竟然直接拿着自己的小脖子朝那剑锋撞去,吓得黑衣人瞳孔猛震。 “疯子!” 一人空手握住了剑锋,拳心一握,长剑节节断裂,黑衣人连忙往后退去,却被来人握住脖子,直接掐断。本来身处危险之中的晏倾好整以暇地坐上了墙头,十分悠闲地看着下面的战斗场面,一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晏倾才喊道:“诶诶诶,小兄弟你速度太慢了些啊!” 话音落,最后一个黑衣人猛地躺倒在地。来人拿出锦帕擦了擦手,这才转过身去,嗤道:“我帮你解决,你还说风凉话?” 晏倾落到地面,笑眯眯地朝来人行了个礼,道:“多谢小侯爷救命之恩,晏倾感激不尽。” 来人也就是云昱沉,闻言哼了一声:“算我被你摆了一道,我要是不出手,他们也杀不了你,因为你早就下了毒。” 晏倾闻言张了张嘴巴,惊讶道:“没想到一直号称纨绔子弟的小侯爷不仅武功高强,还能识毒呢?” “别装了,你早就猜到了。” 晏倾闻言笑笑不语,她的确早就猜到了。第一次是在宫里,她拉着云昱沉逃跑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春日花宴上,云昱沉被误伤的时候;第三次便是在涴花楼,他听出那道脚步声的时候。 云昱沉自动跟上晏倾的脚步,也不问她去哪儿,只是执着一个问题:“你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 “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想装我就陪你装,要是那么早就拆穿了你,岂不是不懂风趣?嗯?” “别乱用词。” 云昱沉嗤了一声,又问道:“嘴上说着不想拆穿我,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晏倾“唔”了一声,无奈摇头:“我觉着你隐藏气息实在是太辛苦了,想帮你分担一下。” 云昱沉轻笑:“我一个侯府小侯爷,明明身怀武功却要隐藏,扮做纨绔子弟的模样,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或者说,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晏倾晃了晃手腕,将懒洋洋的小黑晃落在地,等它一溜烟没了踪影的时候才转头笑道:“想知道,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听你回答,我要一层一层地拨开你的神秘面纱,自己猜出你的身份,这样才有意思。” “你不怕我害你?毕竟我一开始就骗了你。” 晏倾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无所谓啊,人有秘密是常事儿,有秘密才有意思呢!何况你放心,你害不了我。” 云昱沉闻言抽了抽嘴角,小声嘀咕道:“刚才那个黑衣人说的没错——狂妄!说的就是你。” ------题外话------ 【蟹蟹八月染秋夜微凉的打赏!谢谢!】 第二十六章:气得要死 晏倾就当没有听见他的话,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小黑慢吞吞地回来,她才直起身子,朝云昱沉道:“快来快来,我不会挖尸体,你过来帮我。” 云昱沉闻言心肝儿一跳,挖尸体?这事儿交给他来做,合适吗? 两人跟着小黑往前走,这地方阴森森的,一看就是挖骨埋尸的好地方。 小黑停在一处看似平常的土地上,晏倾拍了拍云昱沉的肩膀,认真道:“这事儿得靠你了,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云昱沉懒得搭理她,直接抽出腰间的软剑刺入地下,随即右手一握,将这一整片土壤都翘翻开来。而土壤底下所埋藏的,自然也暴露了出来。 “……好臭!” 云昱沉连忙撤开眼神,这一眼真是让人要死不活,估计得三天吃不下饭了。晏倾捂着口鼻蹲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具早已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片刻后,两人踏上了原路。云昱沉脑子里还是那幅画面,偏偏身边的人还要再给他做一番口头分析,云昱沉无奈地耸了耸肩,真想一巴掌把晏倾给拍晕了。 “他死的时间最多三天,尸体不会腐烂得这么快,我看他身上全是黑色的脓血,腹部被捅了一刀,右腿也断掉了,应该是事先被人喂了毒,然后再死之前毒发的。” “你怎么知道是事先中了毒?” 晏倾闻言比了比眼睛,微笑道:“给一个尸体喂毒,你当别人在研究毒药吗?能不能动点脑子,就一点点!” 云昱沉脸色一红,吼道:“你有脑子!就你有脑子,你有本事从这小厮的死推出凶手来啊!” “安南教。” 云昱沉一顿:“什么?” “我说凶手出自安南教。” 安南教是西南最大的一个毒术门派,里面什么人都有,全是些用毒的,其中也不乏高手。西南之所以能成为陵枝的毒瘤,这安南教是最大的原因。 “那小厮腹部的伤口并非是用寻常刀剑造成的,而是用一种有锯口的武器,据我所知,安南教中的郝浑所用的武器便是一把五道锯口的小刀,跟他的伤口很贴近。而且……” 晏倾手中出现一根银针,尖端闪着黑色的血点,晏倾轻轻一弹,笑道:“郝浑之所以能在安南教担任护法之一,不就是因为他研究出了一种新毒术,唤做断魂丹么?三日之后,生者断魂。” 云昱沉摸着下巴,思索道:“大老远跑过来杀一个小厮,不可能,除非他早就潜伏在了陵枝,这件事情如果当真是安南教策划的,为什么呢?他们有什么理由去害一个废物呢?” “说你没有脑子,你还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晏倾指了指自己,云昱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为你!你是国公府的嫡女,娄宜是将军府的嫡子,国公府乃是陵枝的中流砥柱,人人注目。如果你给将军府的公子下了毒,害他断了手,陛下责罚你,会惹得国公府不满,如果不责罚你,就会引起将军府不满。” 晏倾点了点头,“显而易见,我是不会被责罚的,所以最后受委屈的是将军府,他们挑拨得不是国公府和将军府的关系,而是国公府和所有武将的关系。” “不错。国公府树大招风,惹人眼馋,朝中已经有不少官员千方百计想着给国公府泼脏水,这事儿是个契机。一旦晏小姐罪名落成,那要么伤国公府,要么伤将军府,这背后之人不仅想挑拨下面的关系,还得挑拨上面的,到时候众人口中不敢说,心里却会道咱们陛下一心偏袒晏小姐,偏袒国公府,让人心里委屈。” 偃仙楼内,黎致坐在椅子上,厉琮靠在椅背上,等听完这一通分析之后,厉琮自然而然地问道:“那晏小姐能不能猜出来这些?” “当然能,如果她对毒术的研究不仅仅在毒术本身的话。” 厉琮闻言点了点头,如果晏倾真的喜欢毒术,那她有极大的可能会拿着所有与毒术有关的人或事物,一起琢磨。 “主子,晏小姐来了。” 黎致轻笑了一声:“看看,这不就来了?快请晏小姐进来。” “是。” 等门外的人走后,黎致走到纱帘前,轻声道:“郝浑现在应该还没有出京城,属下和厉琮先去一步,请主子和晏小姐慢聊。” 纱帘之后,容昭面色淡然地翻着手中的册子,吩咐道:“将酒送到国公府去,只送神梦酿。” “属下知道了。” 黎致带着一脸不甘不愿的厉琮出了偃仙楼,路上还遇到了晏倾,三人点头打了声招呼,便互相错开。 “晏小姐,请进。” “多谢。” 晏倾提步进了书房,随意寻了处位置坐下,笑道:“殿下,我来给您汇报任务来了。” “晏姑娘无需多言,本王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殿下答应的东西,何时能给我啊?” “你进来。” 晏倾心中陡然升起警惕,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又要耍赖啊!晏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撩开纱帘,走了进去。 容昭坐在书案后面,身上穿着雪白干净的长袍,手下拿着书折子,真像是哪家不喜出门的翩翩公子。 “姑娘来瞧瞧这个。” 容昭将手中的折子放到了书案上,晏倾瞧了他一眼,俯身拿起。书折子上面是个人,约莫三四十岁,身穿安南教教袍,浑身是黑,唯独左肩上有一只蝎子,张牙舞爪。长得没什么特别的,扔在人群之中便认不出来的那种。 晏倾晃了晃手里的书折子,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是郝浑吧?殿下给我看他的画像做什么?” 容昭坐姿懒散,左腿挨地,右手轻轻搭在右腿上,抬眸笑道:“有了画像,便不需要姑娘费尽心思的引人出来了。” 晏倾闻言轻笑:“殿下,我答应你的,就只有找出凶手而已,没有答应要把他抓到手,再送到您面前来。” “的确如此。” 容昭笑意浅浅,晏倾却知道,这臭男人又在用她的酒做威胁!好啊! “殿下,您会不会太过分了,您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耍赖,传出去不好听吧?” ------题外话------ 【晏怼怼:今天我怼不出来,我只想弄死容昭这只癞皮狗。】 第二十七章:雨夜杀人 对于晏倾毫不遮掩的怒色,容昭从善如流:“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晏姑娘想要的本王有,本王需要的晏姑娘也能做到,何乐而不为呢?” 晏倾气得要死:“你!你当天下只有你有我要的啊!” “神梦酿天下仅有三坛,一坛已经没了,一坛在酒神那里,还有一坛在本王这里,至于醉谣,天下的确只有我有。” 容昭笑意盈盈,问道:“晏姑娘,肯做吗?” “肯!” 晏倾气得将书折子撕成碎片,还泄恨般地踩了几脚,恶狠狠地保证道:“我一定把郝浑给你带过来,你要是再敢耍赖,我毒死你!” 等晏倾带着满身的愤怒冲出了房门,容昭盯着那被撕碎的纸张多看了几眼,过了会儿才笑出声来。 “脾气是大了点儿。” ☆ 晏倾一路回到了国公府,管家正在前院训人,见她一脸怨气的回来,不由疑惑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一只猪!死猪!” 管家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跑了过去,拦住了因为愤怒而脚速加快的晏倾,道:“方才有人送了坛酒来,说是他家主子清漓殿下先前应诺给小姐您的,奴才已经派人搬到您院子里去了。” “清漓,酒?” 晏倾瞪了瞪眼,连忙朝院子跑去,难不成容昭是骗她的?他其实是个说话算数的好人? “小姐,您风风火火地做什么呢?” 晏倾挤开素谣就往房间里钻,还一边嚷嚷道:“酒呢?就刚才管家送过来的那坛!” “那儿呢!” 素谣指了指一边的柜子,打趣儿道:“我说小姐,您干脆一辈子跟酒在一起就好了,我看除了珍稀美酒,还真没什么东西能提起您的兴趣了。” “那是当然,我倒是想一辈子都陪着我的酒酒们!” 晏倾一把揭开玉色小酒坛的盖子,趴下去好一阵闻,片刻后才抬头,乐呵呵地笑着:“果然是神梦酿,光是闻这么一口,我就要升仙了。” 素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靠着床柱调侃道:“没想到清漓殿下真的将酒送过来了,小姐不是还说他是说话不算话的伪君子,死骗子吗?现在可怎么算?” “就这么算!” 晏倾瞪了她一眼,嘀咕道:“好一个容昭,如此计算人心!一开始激怒我,现在又安抚我,当在耍猴呢!” “既然那清漓殿下如此可恶,小姐以后千万莫要在于他来往了,免得栽进浑水里去。” “这可不行!” 见素谣不解,晏倾握了握拳,愤愤道:“我一定要得到世间仅有的醉谣,为了醉谣,我再给他利用两天又怎么了?等我拿到了我想要的,我就要跟他划清界限,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希望如此吧!” 素谣叹了口气,她总觉得清漓殿下近来对自家小姐多有亲近,也不是说殿下看上自家小姐了,她就是怕小姐因为这些酒忘了分寸,白白被人利用。 ☆ 夜晚,一层一层的黑阴遮住了天空,广袤的阴沉盖在人们头顶,气息逼仄,令人喘不过气来。 郝浑有个习惯,他喜欢天黑后上山抓捕毒物,许是因为有些毒物只会在黑夜下出现。 “啪!” 京城南街的一条小巷子里,从头裹到尾的黑衣人踏出了房门,等将房门关上以后,郝浑拉了拉帽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才朝前方走去。 只不过这越走,脚底下就越不对劲。郝浑终于停下了脚步,朝着不对劲的地方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一条手臂长、手指粗的小黑蛇。 “你这是赶着来做我的毒物么?” 郝浑伸手掐住了小黑蛇的七寸,将它拿了起来,随即揭开帽檐,仔细地观察起来,片刻后忍不住蹙了蹙眉,嗤道:“一条无毒的小蛇,只能给我下酒喝了!” 小黑蛇闻言转了转脑袋,轻轻舔了舔郝浑的手背,郝浑只觉得手上一凉,随即猛然变了脸色,将小黑蛇扔了出去,喝道:“谁!” 四周无人说话,除了挂在一边房梁上的小黑蛇,轻轻地嘶叫着,诡异又安静。 “你这蛇,竟然有毒?” 郝浑舔了舔唇,他半辈子都和毒物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判断出错,这条看似无毒的蛇,毒性竟然如此之强。 小黑蛇扬了扬脑袋,再次嘶叫了两声,郝浑总觉得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有些诡异,那样纯净的墨色,一眼望进去就好像陷入了泥淖之中,抽不出身来。 “嗒。” 前方有道道脚步声响起,轻慢且悠闲。郝浑拔出了武器,一把五齿锯口长刀,警惕地看着前方。女子自夜幕中走来,身影纤细,脚下穿着青色软靴,一步一步走得极其悠然。 往上看,搭在腰间前方位置的手托着一只白狐,另一只手正轻轻梳理着柔软白毛,那狐狸看起来极为乖巧老实。 郝浑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冷声道:“姑娘是谁?” “自然是你的有缘人。” 郝浑蹙眉:“姑娘何意?” 晏倾挑起秀美的眉毛,无辜道:“见证好事、坏事者有缘;见证苦乐喜悲着有缘;见证生者,有缘;见证死者,自然也有缘。” 郝浑冷脸:“大放厥词。” 晏倾笑了一声,满眼都是怀中的小狐狸,似乎面前这男子,安南教的护法,还入不了她的眼里。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道出谁是你幕后的主谋,我送你一种安乐的死法,再火化了你,让你死的体面些。” “狂妄——呃!” 五齿锯口长刀呆呆地立在空气中,郝浑愤怒的脸猛地僵硬起来,瞬间化作青黑之色。夜色本就冷魅沉郁之际,乍一看这脸色,晏倾怀中的白狐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像是被吓住了的模样。 晏倾见状掂了掂它,教训道:“你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小的胆子?我告诉你,这叫做断魂。都说郝浑护法的断魂丹厉害,三日后便能让生者断魂,可我这断魂却是一点儿都不差,只需要三声,魂可就没了。” 郝浑陡然想起,方才那诡异的蛇,叫了两声。这蛇、这女子,到底是何方来历,竟然能有如此厉害的毒术! 第二十八章:清漓王八 “我现在给你一声的机会,告诉我想要的,否则……” 晏倾挑了挑眉,意味明晰之际。郝浑咽了咽口水,勉强道:“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总归死的是你,不是我。” 郝浑语塞,狠道:“你就不怕被人得知我死在了你手上,安南教寻你麻烦。” 晏倾闻言耸了耸肩,还特意转了一圈,问道:“人?这哪里有人?谁会知道啊?好了好了,你不如配合我,咱们同道中人,大约有那么些相似之处,你若是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可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郝浑当然知道!用毒的人,一个比一个毒,要想逼人说话又不要人性命的毒药多的是。 “我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我知道线索,我可以告诉你线索,前提是你得放了我!” 晏倾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应下:“可以,你告诉我线索,我允许你逃一炷香的时间,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郝浑挣扎了片刻,只能点头。晏倾见状走了过去,待听到了那句话时,晏倾忍不住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兴味。 “行吧!你可以开始逃了。” 眼见着郝浑飞一般地离开了原地,晏倾拍了拍小白狐的脑袋,笑呵呵地吩咐道:“去吧,躺了这么久,是该去活动活动了。” 小白狐叫了一声,轻快地蹿入了夜色之中,晏倾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扭头走了。吊在房梁上的小黑见状连忙溜了过去,缠在了晏倾手腕上。 “站住!” 厉琮挡在了晏倾的面前,蹙眉道:“主子让你把人带回去,你怎么把人放跑了?” “哦,你朝着那个方向去追,追个几百里就能见到人了。” 黎致从一边走了出来,笑问道:“怕是只能见到死人吧?” 晏倾点了点头,无辜道:“你们家主子又没说要活人死人,总归是人不就成了吗?” 厉琮无言以对,愤愤道:“那你直接杀了完事儿,把人放走做什么,消遣我们啊!” “我方才答应了他,要给他一炷香的时间逃命,自然要说话算话了,出门混的,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见厉琮抿嘴不言,晏倾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我的任务完成了,记得将醉谣送到我府中,多谢了,告辞。” “这个臭女人!” 黎致一巴掌拍在厉琮肩上,安慰道:“我觉得晏小姐说的没错,主子的确是没说到底要生的死的,就说把人带回去就行了。” “那人都死了还能叫人吗?” 黎致耸了耸肩,实诚道:“死人也是人嘛!” “给我闭嘴!” 厉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愤然道:“我一定要告诉主子这女人有多么可恶!她就是记恨主子没有给她两坛酒,故意找空子膈应我们,我一定要告诉主子!就不信主子还收拾不了他!” “这么大火气?” 黎致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朝反方向走去。主子的命令是带回郝浑,晏小姐说的没错,死人也是人,带具尸体回去,主子应该也没理由罚他。 ☆ 翌日,晏倾醒的很晚,因为实在是睡得太香了。玉白的小脚从被子里伸出来,五指灵活地动了动,才有意识地朝地面上伸去,一捞一捞的,应该是想找鞋子。 小脚在地上晃了许久,可算是摸到了鞋子,晏倾嘟囔一声,将下半身都往边上缩去,迷迷糊糊地踩到了鞋上,开始胡乱塞起来。 只是这鞋子怎么怪怪的?怎么找不到鞋筒啊?而且还硬邦邦的,她的小软靴是名贵软皮儿制作,哪有这么硬? 晏倾还真的不信邪,拿着小脚丫换了个方向继续找,整个下半身都悬挂在床榻边上,就靠着两只腿儿支撑着身子的重量,过了片刻,晏倾总算是抓着了自己的鞋子,连忙睁开眼睛。 “啊!!!!” 一声充满恐惧、惊慌、愤怒的叫吼声响彻整座院子,院外的下人们连忙跑了过来,在门口慌声问道:“大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闯了贼人?” 晏倾看了眼那贼人,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咽了咽口水,沉声道:“没事儿,掉下床了,你们下去吧!” 下人们自然听话下去,等脚步声越来越小,晏倾才闭了闭眼,强忍住心底杀人的念头,咬牙道:“清漓殿下何时养成了擅闯女子闺房的习惯,这是不好的,您应该改正一下。” 容昭闻言不语,只是瞧了眼她,晏倾这才想起自己此时的姿势有多么奇怪,连忙收回脚丫子,往榻上爬去,躲进了被窝里。一想到自己方才丢人现眼,被容昭看了个遍,晏倾恨不得拔出厨房的宝刀,一刀削了这王八蛋的脑袋! 容昭好整以暇地盯着晏倾又红又黑的脸蛋,笑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说我怎么了?谁允许你擅自进入我的房间,堂堂清漓殿下,竟然这么不要脸!” 大早上一睁眼就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虽说这脸长得极为好看,但是也很吓人,晏倾不得不承认,在睁眼看见容昭的第一眼,她的心都不跳了,不是心动,而是心死,吓死! “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还怕本王一张脸?本王长得真这么吓人?” 见他还敢装无辜,晏倾咬了咬牙,呵呵笑道:“怎么会呢?殿下您秀色可餐倾国倾城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冰肌玉骨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娇花明媚,整个陵枝,谁能比得上殿下您啊!” “……” 容昭默了默,随即伸手将还沉浸在恶意中的晏倾推到,使力翻了个面,就像是翻一条死鱼一样,将她甩到了榻上。晏倾一头栽进了柔软的锦被里,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股力道压了进去。 容昭握着她的小脖子,淡声笑道:“再夸一次。” 晏倾出气艰难,忍不住呜咽一声,岂料容昭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甚至还加大了几分力道,声音很淡:“再说一次。” “我……唔不说!” ------题外话------ 【晏怼怼今天没法怼人,出不了气儿了。】 第二十九章:坐在腿上 晏倾没想到这人这么暴力,连忙摇手摇脚的挣扎起来,容昭俯视着这条小鲶鱼,笑道:“气了?怎么不给我下毒啊?” 晏倾猛地握拳,瓮声瓮气地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下?” 容昭闻言挑眉,竟然丝毫不怕,还将人拦腰提了起来,问道:“那你下的什么毒?” 晏倾狠狠地盯着腰间的手,嗤道:“夺命断魂丹!厉害吧?你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然你就再也别出去了!” 容昭手背一疼,他垂眸扫了眼扎在手背上的银针,以及执针的手,淡笑道:“当真这么厉害?给本王见识见识,嗯?” “你!” 晏倾瞪眼,她要是敢杀容昭,早就把他剁死了,还用得着忍到现在? “你别以为我不敢!是,我是不敢给你下要命的毒药,但是能让你吃苦的毒药,我多的是,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身上很痒?有没有?” 容昭闻言“唔”了一声,有些好奇地动了动胳膊,摇头道:“没有啊!” “没有?怎么可能!” 晏倾想了想,竟然一把抓住容昭的手,撩开了他的袖子,入目一片玉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晏倾瞪了瞪眼,不敢置信地拿着银针瞧,也没发现自己和容昭此时挨得有多近。 容昭笑着看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越来越沮丧,越来越难过,忍不住掂了掂腿儿,笑道:“这是怎么了?还要哭了?” “我我我的毒怎么没效果了啊!不可能啊,这是简单的毒,怎么会没效果呢!” 晏倾是真的想哭了,她从小学毒,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没毒到人的情况,这就像是一个成名已久的杀手连一只跑不动的兔子都杀不死一样,耻辱,天大的耻辱! “这毒是你自己研制的?” 见晏倾点头,容昭伸手揪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看自己,然后他看见了晏倾眼中的不相信和决心。 晏倾猛地握住容昭的手,沉声道:“我知道这个条件很过分,但是我也知道,殿下您是过么的光风霁月、慈悲为怀,我恳请殿下,您再让我扎一针吧!” 容昭猛地甩开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你自己没有手?黎致从小学医,手上不知道被扎了多少个洞,医毒不分家,他可以,你也可以。” “我扎过!我小时候都是自己扎自己的,只是长大了就不敢扎了而已。求求您了殿下,您就帮帮我,只要让我验证我的毒是有效的,我的毒术没有退步,我就马上给您解毒,怎么样?” 容昭闻言默了默,像是在思索,晏倾连忙继续补充道:“求求了,殿下!” “那好吧!” 容昭十分勉强地伸出手来,嘱咐道:“本王的身子金贵,毒坏了你可赔不起,明白吗?” 晏倾破涕为笑,连忙点头答应:“明白明白,殿下您放心,这毒不会马上发的,我一定及时给您止毒。” 晏倾看了眼容昭,随即猛地下手一扎,尖细的银针刺入容昭的手背,瞬间便冒出血珠儿来,晏倾得意一笑:“这次总归是有效吧!” 容昭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晏倾直勾勾地盯着容昭的手背,方才定是容昭故意忍耐,可这次的毒不一样,是可以在皮肤上见效果的,等不了多久,她就要容昭给她求饶赔罪! 可是,结果似乎并不如她所愿。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容昭突然打了个呵欠,笑道:“都盯着本王的手看了那么久了,看出什么花样来了?” 晏倾蹙起了眉头,伸手把住了容昭的脉,可是脉象平稳,完全没有被毒术所侵扰。晏倾这下是真的急了,惊忙问道:“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我没做什么。” “怎么可能!我的毒不可能没有效果!” 容昭闻言拂去手背上的血珠,淡声道:“谁都有个失手的时候,指不定就是你的毒没效果。” “别胡说八道!姑奶奶的毒不可能没效果,除非……” 晏倾转了转眼睛,逼问道:“你是不是服用了什么宝物,可以百毒不侵?是不是?” 容昭摇头,表情淡然:“并未。” 晏倾摸了摸脑袋,当真失魂落魄起来,容昭见状好笑:“本王方才故意上你的当,再给你一次下毒的机会,结果还是让本王失望了,晏姑娘这陵枝第一也不过如此嘛!” “……” 晏倾依旧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银针,甚至还想在容昭身上尝试一下,可惜这次容昭是懒得再陪她胡闹了,直接将人拉开,留下了一句“再会”便飘走了。 晏倾看了眼床榻边上的位置,突然愣住了,她刚才坐在哪儿来着?容昭腿上? 晏倾一号:“是吗?不是吧?容昭怎么可能让我坐在他腿上?” 晏倾二号:“怎么不可能?你没坐在床榻边上,又没坐在容昭腿上,那你坐在哪儿的?” 晏倾一号:“闯鬼了?” 晏倾二号:“这可能是容昭对你的警告,或者是报复,谁让你昨晚上消遣人家手下?” 晏倾一号:“他好小气,希望老死不相往来。” 晏倾二号:“可是他为什么不被你的毒影响呢?” 晏倾一号:“两个可能,第一,他明明就服用了什么宝贝,百毒不侵;第二,体质缘故。” 晏倾二号:“不论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我们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晏倾一号:“没错!” “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晏倾的神经质对话,晏倾擦了擦银针,扬声道:“怎么了?” “小姐,云小侯爷来了,说是邀请小姐跟他去赌坊玩玩儿。” “让他等着,我马上来!” 晏倾收回银针,然后立马跑到一边的柜子,蹲下身子拿了个小盒子出来,跑着出了门。 云昱沉见她一副上山采蘑菇的架势,忍不住笑道:“我们是去赌坊,不是去山上采野蘑菇啊!” “赌坊有什么好玩儿的?你玩儿了这么多年难道不会发腻吗?我带你去玩好玩儿的。” ------题外话------ 【某男主:本王这媳妇儿怎么傻傻的?】 第三十章:山顶遇险 云昱沉闻言敲了敲她手中的小盒子,调笑道:“莫非当真要去山上采蘑菇,晚上煲汤喝?” 晏倾白了他一眼,反驳道:“当然不是,我们去山上抓毒虫吧!你武功还不错,正好可以帮我。” “……大姐,我帮你挖尸体已经是很够意思了,你还让我给你抓毒虫,你当你是我爹吗?” 晏倾闻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可是我们不是有一起喝过酒的交情了吗?难道这一点小忙你都不肯帮我?” 云昱沉抽了抽嘴角,立马投降:“算你狠,下次我要是有事儿找你,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把这句话刻在你脸上,一边刻一句。” “哎哟,你好坏哦!” 晏倾嗔了他一眼,随即迈着欢快的步子跳出了府门,云昱沉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可两人却没想到,会在街上十分恰巧地偶遇了一行人。 容怀夜扫了眼晏倾手中的木盒子,好奇问道:“两位这是去哪儿?” 晏倾拍了拍盒子,十分镇定地撒了个谎:“我们要去山上采蘑菇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夜王殿下和风公子,还有这位公子,有礼了。” 三人除了容怀夜和风羽殊之外,还有一位锦衣公子。那公子长得十分俊美,笑意莹莹,让人一眼便心生好感,容易亲近,当然表面如此。 容怀夜闻言指了指那位公子,介绍道:“这位是肃王府的世子爷容青岩,他常年游玩在外,晏大小姐和云小侯爷自然是不识得。” 三人互相见礼之后,容青岩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莫不是国公府还差了大小姐蘑菇,烦劳你亲自上山去采?” 云昱沉闻言咳了两声,晏倾却是面不改心不跳,继续撒谎:“国公府自然是不差这些,但是三位爷也是知道的,这家花哪有野花香?不过府中人肯定不会去山上采野蘑菇给我,我自然要自己去采。” 三人觉得她说得是有些道理,但还是不太相信。晏倾见状转了转眼睛,笑道:“三位爷这是要去哪儿啊?若是没什么大事儿,不如跟晏倾一起去吧?那风渺山景象秀美,晏倾采晏倾的蘑菇,三位爷赏自己的景,可好啊?” 云昱沉闻言挑了挑眉,这丫头还当真不抓毒物,改为采蘑菇了?何必自找麻烦,带三个眼线跟上? 晏倾哪是自找麻烦的人啊,她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见三人一时不下决定,晏倾忍不住催道:“去吗?” 容怀夜看了晏倾一眼,点头应下:“也好。晏小姐和小侯爷去那山上也不太安全,反正我们没事儿,就一起去吧!” “好啊!” 晏倾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即率先向风渺山方向走去。直到几人上了山,容青岩才调笑道:“看来大小姐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采蘑菇了,这么熟门熟路的。” 晏倾走在最前面,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植物,一边回答道:“那当然啊!要不是尝过这上面的蘑菇滋味多好,我哪能跑这么远过来啊!” 晏倾的确是风渺山的常客,不过不是来采蘑菇的,而是来抓毒虫的。今日之所以带上容怀夜等人,完全是因为她心中有一个问题需要得到证实,而这就是个机会。 晏倾摘下蘑菇,扔进了木盒子里,随即将木盒子挂到云昱沉手臂上,退了几步走到容青岩身边,好奇道:“我听说世子你常年在外游玩,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啊?” 容青岩点了点头,道:“这偌大天下,我约莫也去过了五六分的地盘。” “那世子你一定知道,哪里有美酒佳酿对不对?” 容青岩对上晏倾亮晶晶的眼睛,笑道:“美酒佳酿各个地方都有,只不过各有各的味道,晏小姐若是想要,等青岩下一次回来,一定给你带上几种。” “那敢情好!陵枝的美酒我都要尝遍了,本想出去走走,可惜我爹爹和哥哥死活不放我走。” 晏倾好酒,几人是知道的,当下也没有多想,唯独走在最前方的云昱沉脸色变了变。云昱沉转了转眼睛,对于晏倾为何带上几人的原因,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这一路上,全是晏倾和容青岩的声音,好在容青岩有耐心,若是换成容昭那样的人,指不定就抬手抓住晏倾的衣领,将人丢下山崖去了。 “此处风光甚好,我没骗你们吧!” 晏倾指了指天上,笑道:“这里是陵枝最高的一处了,最美的景色应该是傍晚时分的落日晚霞,澄光满布,格外好看。” 容怀夜上前一步,站在了山崖边上,从这里望去,峰峦河流、万户人家似乎都在脚下,穷空似乎都在眼前,触手可及。 “……” 就在容怀夜心思千转百回之时,脚底下突然传来阵阵颤抖,他蹙眉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却陡然脚下落空,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嘶~嘶~” 冰凉的感觉在脸上排开,滑溜溜的,格外舒服。长长的睫毛晃了晃,晏倾睁眼,还有些懵然。 她上山来采蘑菇,然后……然后遇到了山崩?没错,就是山崩,上天真是格外宠爱她。 晏倾一巴掌拍开卷在脖子上的小黑,撑着手站了起来。身上顿时觉醒的疼痛让晏倾闷哼一声,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运气啊!来了这么多次都没出事儿,就今天赶上了,幸好我福大命大。” 晏倾四处转了转,没有寻到云昱沉的身影,忍不住蹙了蹙眉:“那小子武功不低,应该不会出事儿吧?算了,还是得去找找。” 晏倾脚下一抬,却发现小黑不知何时已经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见她看过去,小黑连忙转了个弯儿,飞快地往前面爬了一段距离,随后又转头,继续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小家伙,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你啊!” 晏倾打了个响指,快速跟上了小黑。以她对小黑的了解,这模样肯定就是知道云昱沉的踪迹,要为她排忧解难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奖赏它。 第三十一章:高贵小红 小黑带着晏倾去了一块草木茂盛的土坡,不过那草不是普通正常的草,而是被毒毒焉了的死草。晏倾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这些草,还捡起来闻了闻味道,扭眉道:“什么东西,毒性如此厉害?” 小黑唤了一声,将晏倾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晏倾小心翼翼地跟在小黑后面,一蛇一人翻过了土坡,落到了后面的黑色草地上。然后,小黑停在了一块土地上,晏倾摸了摸下巴,将脑袋凑了过去。 躺在黑乌乌草丛之中的是一条蛇,浑身血红,像是红玛瑙一般的艳丽色彩。身形与小黑相似,约莫手指宽度,小儿手臂长度。那蛇被人打搅,忍不住睁开眼来,晏倾这才发现,这蛇的眼睛与小黑十分相似,都是深黑色的绿豆小眼。 “竟然是蛇王凤黑。” 蛇王凤黑,指的是毒蛇中最珍稀罕见、毒性最强的两条蛇,小黑是其中一条,另外一条便是底下这条,晏倾没想到,她竟然也能遇见这么一条,要知道当初得知一条蛇王落入他人手中,她可是三天三夜都没吃好睡好,满心的嫉妒羡慕,还上门去求了许久都没把小黑给抢过来,天可怜见啊!她也遇到了一条! 晏倾戳了戳小黑,小声问道:“小黑黑,你看看我,像不像它未来的主人?我们有没有人蛇相?” 小黑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随即转开高傲的眸子,凑到了凤蛇身边,晏倾也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蛇语,只是用一种十分垂涎渴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条蛇。 凤蛇将自己缩成一盘蚊香,和晏倾对视了许久,才吐了吐舌头,慢悠悠地缠上了云花意的手腕,然后,对着雪白的肌肤就下了一口狠嘴儿,晏倾抽抽两声,却没有反抗。过了一会儿,血珠消失,凤蛇也将脑袋搭在了晏倾手上。 晏倾轻轻拍了拍它,笑道:“现在你就是我的蛇了,我一定要给你取一个十分好听又奇特的名字,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浑身都透着冷艳高贵,不如就叫小红吧?正好和小黑配一对儿!” 没等两条蛇做出反应,晏倾又愣自笑了一声:“小黑,小红,都是我取的宝贝名字,你们都是我的宝贝,哈哈!” “哗!” 耳边掠过又轻又快的风声,晏倾转身,瞧见了立于山壁之上的青衣男子,扬声道:“殿下也来采蘑菇?” 容昭瞧了眼晏倾手腕上的小红,薄唇微勾,笑道:“本王是好心来帮助晏姑娘的,晏姑娘可要领情?” “我不领。” 晏倾白了他一眼,转身直接走了。容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下一瞬间便站在了晏倾身边,与她并肩朝前走去。 “晏姑娘可真是好运气,出来采蘑菇都能遇到山崩。” 晏倾哼了一声:“云昱沉还有夜王殿下他们没事吧?好歹是跟着我一起上山的,要是折了谁,有的我麻烦。” “自然无事,不过是山崩而已,折在这里,那可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晏倾闻言抽了抽嘴角,她觉得容昭有些时候真是气得让人心肝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后一同回了城。国公府前,晏倾敷衍地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来寻我,我回家了,殿下快回吧!” 容昭看了眼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淡声道:“身上的伤还是擦点药,女儿家落了疤会不好看的。” 晏倾一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丫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多谢殿下关怀,晏倾告退。” 晏倾回了院子,素谣没在,房内只有她一个人。晏倾将手臂上的衣服撩开,果然是见了红,难怪疼得厉害。 “看来你退步了。” 一道男声在外响起,一人提着药箱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温热的水,熟门熟路地放置下来,拿着沾湿的帕子走到了晏倾身边。 “祝掌柜的不守着东斋,来我这里做什么?” 祝掌柜一边替她清理伤口,一边哼道:“自然是来看你死没死,若是死了,我得从你这儿拿点银子,好给你置办点物事什么的。” 晏倾懒得跟他计较,拿出手腕摇了摇,显摆道:“我要是没退步,哪能有这好运气啊!” 祝掌柜看了眼小红,摇头道:“的确是好运气,那么多人挖空了心思到处再找它,却被你轻易得到,我都替那些人难过。” 晏倾指了指小黑,挑眉道:“这次多谢小黑,我能得到小黑,全是因为小黑,我命令你,以后对我的小黑好一些,要是被我知道你欺负它,我砍了你的脑袋当板凳。” 祝掌柜不恼,只是拿着竹板的手轻轻用了用力,晏倾便吃疼大叫起来:“你谋杀啊!轻点!” “你可别凶,我拿的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好药,药效快,也不会留下痕迹。” 晏倾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耍宝道:“谢祝大爷赏!” 祝掌柜收回药膏,一边整理药箱,一边问道:“郝浑是你杀的?” 晏倾毫不遮掩,点头承认:“对啊!也不对,我给他机会来着,他自己没有把握住。” 祝掌柜闻言笑了一声:“安南教中的人也算不上什么有大作为的高手,死了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晏倾闻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诶诶诶,我问你啊,什么情况下,毒药会对人完全失效?” “两种情况:第一,此人百毒不侵;第二,此人身体奇异,不受毒术影响。第二种情况又会有许多种不一样的构成原因,你问这个做什么?” 晏倾摸了摸下巴,嘀咕道:“我就是好奇,才问问你,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现在怕是不行了。” 祝掌柜似笑非笑地瞧了眼晏倾,叹道:“有些好奇心作怪的人引了不少眼睛到我的东斋,我哪能走啊?” 晏倾闻言嘿嘿一笑,翻身躺上了榻,干笑道:“你知道的,我有时候就是喜欢凑热闹,而且也不能全怪我。你那东斋作风独特,没有我也会有人盯上你,迟早的事儿。” 祝掌柜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平静一笑:“不过一群待扫的蝼蚁。” ------题外话------ 【某男主:本王特意来找你,你还不领情? 某女主:哦豁,我又不知道。】 第三十二章:再次被抓 ☆ “小姐,快准备准备,宫里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素谣从柜子里挑了件华服出来,却被晏倾挥手制止,晏倾盯了眼那华贵异常的长裙,苦口婆心地教育道:“素谣,我都教过你许多次了,像我这种得天独厚,貌美如花的姑娘是不能穿这种衣裙的,这样实在是太高调了。尤其是像这种宴会,我只是个小配角,就坐在角落里喝喝小酒,顶个人头,就更加不能太高调,万一抢了陛下的风头怎么办?” 素谣沉默了片刻,无语道:“小姐你是嫌弃这裙子累赘吧?说得这么严肃做什么?” 晏倾嘿嘿一笑,随手一指指了件裙子,笑道:“这也是个原因,随便穿件衣服挽个头发就入宫去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素谣应了一声,将那件长裙挑了出来,又听晏倾道:“对了,我的铺子选的如何?” “都选的差不多了,在中段选了一家,地价是贵了些,但是那段地皮应该是最好的了。” 晏倾跳下床榻,叮嘱道:“银子都不是问题,主要是选个位置好的。事先将人都准备好,等到时候直接做装饰,图纸我都画好了,要的就是没法子藏人的效果。” 素谣轻笑:“这些事情素谣能做好,小姐尽管进宫去吧!今日宫中人多,什么人都有,小姐虽说只是去祝寿的,但还是得小心为上。” 晏倾摆了摆手,随意收拾了两下便出了院子。李氏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连忙跟上,柔声解释道:“大小姐不必等华儿了,方才宣王妃身边的姑姑来了,说是要让华儿过去一趟。” “既然华儿跟宣王妃一起,那敢情好。” 晏倾敛眸一笑,在李氏的眼神注视下上了马车,等一行人快速离开府门,李氏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宣王妃找华儿有什么事儿,这么突然?” ☆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晏倾下车时拉着随行太监问道:“太后可在寝殿?” “回大小姐的话,太后现在正在宫中,应该是在招待各家小姐。” 晏倾本是想去找太后说说话,这一听她立马就打消了这念头,于是朝小太监道:“你们先去忙活吧,我自己到处走走。” 小太监不敢违抗,带着人行了一礼便径直走了。晏倾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但却还是找不到东南西北,只得随意找了条路,一边哼着歌儿,一边赏着景。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可风景却是极好。虽然看起来幽静偏僻,但是却有人每日仔细打扫过的痕迹,晏倾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转了个弯儿,绕了进去。 入目是一座偌大的宫殿,与其他金碧辉煌的华贵不同,这座宫殿极为精致优雅,就像是神仙居处,冷清典雅却不失大气风华。 晏倾想了好久,还是运气跃入了宫墙之中。若说外面的宫殿是每日都会人来人往、歌舞不消的夜市,那么此地就像是晨起万物还未苏醒的小乡村,静得令人发慌。 虽说依旧清香漫鼻,但是这地方定然许多年没有住过人,外面的匾额挂上了红布,殿门上也挂上了链子。 晏倾推开一扇窗,轻松跳了进去,落地无声,恍若灵猫般轻巧。 “谁!” 冷冽之声陡然响起,晏倾大惊,连忙向外面退去,她方才可一点儿气息都没有察觉到,这人好高深的武功。 晏倾脚下步子猛地顿住,她往下一看,发现是一条细长的青色硬线绑在了她的腰上,晏倾身上受力,猛地向后退去。 “砰!” 瘦削的脊背毫无预兆地撞上了坚硬的红色柱子,晏倾闷哼一声,忍不住在心里骂起人来。当然骂的不是别人,而是好管闲事,好奇心太重的自己! “晏姑娘还当真是小姑娘心性,对什么事儿都这么好奇。” 熟悉的声音响起,已然恢复平日里的温和优雅,一只手搭在晏倾细腰与长柱相接的地方,轻轻一按,晏倾便感觉腰上的硬线像是要刺入肌肤之中,忍不住唤道:“殿下殿下您冷静冷静,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 身后的人站到了自己面前,晏倾抬头,对上容昭的眼睛,听他道:“那你且说说,为何要进来?” 晏倾咽了咽口水,老实巴交地解释道:“我随便走走,走到这里来的,见这里十分好看却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一时好奇才进来看看,没想到会打扰殿下,只要殿下您放了我,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了!” 晏倾说话不带喘气儿的,容昭闻言默了默,笑道:“这也不是晏姑娘第一次闯入本王的禁地,在本王这里,向来是可一不可二。不对,向来是一次也不可以。” 晏倾闻言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强迫自己冷静道:“殿下,不知者不罪,您就再网开一面,我以后一定不会犯了,我一定——” 晏倾的求饶声戛然而止,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晏倾垂眸看了眼突然落到自己下巴上的手,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这手的主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容昭似乎是被她呆愣的模样取悦到了,忍不住调笑道:“你一定如何?本王这次放了你,你待如何?” 晏倾抿了抿唇,喃喃道:“我一定给殿下供奉香火,早晚三柱,祈求天神保佑殿下。” 容昭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还坏心眼儿的摇了摇,道:“本王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该惩罚的,还是得罚,不然你不会长记性。” 晏倾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她别无他法,只能微笑道:“请殿下从轻发落。” 容昭想了想,道:“本王也不为难你,天气要热了,本王想吃面,今日宫宴过后,你随我回府,做一碗长寿面给本王,做得好,本王就不计较你擅闯禁地之罪。” 晏倾闻言哭笑了一声,嘀咕道:“你府上那么多厨子,干嘛非得折腾我呀!” 容昭眯眼:“说什么?” 晏倾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一定好好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第三十三章:撇清关系 “那便好,若是做得好,今日之事便揭过;若是做的不好,数罪并罚。” 容昭瞧了眼小姑娘焉哒哒且不服气却只能憋着的小脸蛋,低声问了一句:“听清楚了?” “清楚了。” 晏倾晃了晃腿儿,直勾勾地盯着容昭瞧,容昭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嘻笑,松开了晏倾。 “呜呼!” 晏倾吐了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松快了起来。容昭的武器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明明是一根比头发丝儿稍稍粗点的细线,勒在腰上却像是卡在了山壁之间,骨头都在疼。 “宴会要开始了,晏姑娘随本王一道去吧!” 不等晏倾说话,容昭便率先走了出去,晏倾无奈,只得跟了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年,脊背挺直,身姿奇秀恍若修竹,走在清幽的小路上,像是画中的模样。晏倾无声地叹了叹:若是容昭此人真如表面上那般温润平和,那他一定是位光风霁月的人物,可惜,他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晏倾一路跟着容昭,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让路上的下人心里起了疑,却也不敢让众人多想。瞧着模样,晏小姐与清漓殿下怕是恰巧走在同一条道上了,否则怎么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像个陌生人似的? 容昭听着身后轻巧的脚步声,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小丫头,生怕别人胡思乱想,拼了力气想和他没有关系,若是时间能重来,她定然不会顺着自己的好奇心,在那晚雨夜,悄悄跟上去了。 眼看着就要走到长平殿(陵枝宫内专为设宴款待他国贵宾的宫殿),晏倾连忙跑了两步,拦到容昭面前,敷衍地屈了屈膝,笑道:“殿下,晏倾先进去了,殿下慢来,告辞!” 没等容昭回答,晏倾便立马转身溜走,眼看着小姑娘像只滑溜泥鳅似的钻进了殿门,容昭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跑得了初一,还跑得了十五?” 晏倾和容昭在那边纠缠了许久,自然是来得晚了些,大殿里黑压压的一片人,本是在说笑玩闹,此时也被突然闯进的晏倾吸引了注意力。 密密麻麻的视线黏在自己脸上,晏倾无声叹气,开始到处寻找晏家的坐席来。晏华本欲起身举手指引,却听上方太后扬声道:“倾儿!” 晏华了然,乖巧地坐了回去。晏倾快步走到殿中央,见礼道:“晏倾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容烨一袭镶金华袍,十分尊贵,见晏倾异常老实,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看时间,今儿个十分乖巧,还学会行礼了?” 晏倾转了转眼,稍显委屈:“陛下,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晏倾何时未向您行过礼啊?太后娘娘能为晏倾作证的。” 太后哈哈一笑,显然是十分高兴晏倾的存在,招手道:“没错没错,倾儿向来乖巧,快上来跟哀家一起坐。” 见容烨没有反对,晏倾连忙道了声“是”,快步上了御梯,带着无数道意味不同的视线,在太后身边落了座。 大殿右侧,容青岩侧了侧身子,轻声笑道:“早就听说太后娘娘十分喜爱晏大小姐,今日一见,这可不是一般的喜欢。” 容怀夜喝了杯酒,淡笑道:“晏小姐聪慧乖巧,自然得皇奶奶心意。” “这是哪位公主?本王还未曾听过。” 说话之人坐于大殿左侧,一袭淡紫色华服,腰间绑着手臂宽细的白玉带,带上悬挂一根同色玉穗,优雅华贵。乌黑发丝裹在头顶,以白玉冠束缚成一丝不苟的整齐模样。往下看是棱角分明的脸庞,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格外吸引人。轮廓柔和的瑞凤眼十分好看,顾盼流转之间不具风流之韵,反带潇洒张扬态度。 他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大殿激起水花。容烨闻言侧手,指了指一边的晏倾,笑道:“这是晏国公府家的大女儿晏倾,晏丫头,问你的这位是长孟三皇子——祈安阑。” 晏倾向祈安阑点头示意,祈安阑回以一礼,笑着收回了眼神。难怪生得如此好看,原来是晏家的姑娘,晏椹的妹妹。 “晏椹晏大公子是名闻天下的少年郎,晏大小姐貌相其兄,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笑嘻嘻的小丫头凑到自家公主身边,又小声道了句:“怎么样?喜不喜欢未来的妹妹?” “臭意霭别胡说八道,晏公子都不识得我。” 祈初禾摸了摸泛红的耳朵,有些失落地低下了脑袋,本以为此次来陵枝为陵枝陛下贺寿,能够见他一面,却没想到,还是无法如愿。 “你这么好,他总会知道的。” 意霭轻声安慰了一句,眼睛却一直落在晏倾身上,她总觉得自己在那儿见过这个晏倾,好生眼熟啊! “清漓殿下到!” 有的人生来便是焦点,吸引众人目光所在。见大殿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殿门口,跟随着容昭缓缓移动,晏倾撇了撇嘴,暗道:一群贪图美色的人! 今日是十分重要的日子,三国同聚陵枝,为容烨贺寿。众人都身穿华服,不论是男人女人,都不能被其他人落了面子。可是这个人,如平日一样,甚至还要悠闲散漫几分。 “见过太后。” 容昭向太后点了点头便落了座,并未向容烨见礼。众人向容烨看去,却发现他并未有丝毫的不高兴,甚至面上还带着笑意和几分需要仔细窥探才能察觉到的惊喜。 眼见容烨越发出神,太后连忙轻咳了一声,将容烨的思绪拉了回来。容烨扶了扶额,扬声道:“多谢诸位远道而来,为朕贺寿,仅以一杯薄酒感谢诸位,惟愿三国永结兄弟之邦,互帮互助,友善和美。朕满饮此杯,诸位请便!” 容烨举杯,殿中众人连忙举起酒杯,遥相相敬。晏倾晃了晃宽大的袖袍,借机看了眼容昭,却发现那人正慢悠悠地喝着小酒,不由抽了抽嘴角。 容烨摆了摆手,张青踏步走出,扬声道:“奏乐!起歌舞!” 第三十四章:求婚被拒 金柱上方的薄纱轻轻晃动了起来,带着满室的酒香、女儿脂粉香气到处游走,晏倾挥开面前的轻舞,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翩翩起舞的美人,眼睛里醉了光。 舞裙之中,一抹镶金粉色十分突兀,晏倾移开了眼睛,开始走神。身穿镶金粉色长裙的女子缓步走到殿中央,微微屈膝,见礼道:“北鹤萧谷梦见过陛下,愿以一支祈福舞恭贺陛下大寿。” 容烨点头:“二公主请!” 萧谷梦微微颔首,转身踏入舞女中间,腰肢翩跹轻转,游刃有余。萧谷梦本就是皇家娇女,从小受着严格的舞乐指导长大,舞技非凡,令人眼前一亮。 美人舞罢停场,秀颈轻扬,香汗微露,令殿中不少年轻男子躁动不已。萧谷梦向上方屈膝,笑道:“谷梦献丑了!” “二公主太自谦了,早闻北鹤二公主多才多艺,尤其擅长乐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容烨拍了拍手,大殿中人自然要跟着一起拍手。萧谷梦眼中闪过得意,悄悄看了眼一侧的坐席,再回头时,已然红了脸。 众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云昱沉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笑呵呵地道:“二公主方才在看哪儿呢?那金柱子是华贵,可也没好看到那种地步啊!” 殿中响起稀稀疏疏的笑声,萧谷梦脸色更红,竟然起身看向那处,笑道:“方才那支舞,殿下觉得如何?” 被问的人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搭在酒杯上,神色悠闲至极。容昭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眸,淡声道:“不错。” 萧谷梦闻言脸色一红,众人都夸她舞技不凡,当世难有贵女能比得过她,她听惯了这样的话。可今日清漓殿下一句“不错”,却比千万句极致的夸奖还要来得好听。 “谷梦听闻殿下洁身自好,府中未有妃嫔妻妾?” 这话一出,众人对她的来意已然十分明了。喝着小酒儿的晏倾忍不住勾了勾唇,这二公主一看就不是什么温柔娴淑的善茬,她倒要瞧瞧,容昭会如何应付。 容昭选择实话实说:“是。” 萧谷梦心里大喜,忍不住颤声道:“殿下觉得谷梦如何?” 容昭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酒杯,淡声答道:“本王不识得公主,哪知道公主如何?” 众人:殿下您能稍稍说的婉转一些吗? 萧谷梦蹙了蹙眉,上前几步,又道:“谷梦不一定要做殿下的正妃,侧妃也可以。若是殿下能收谷梦入府,没有名分也可以。” 众人闻言哗然,就连晏倾都有些诧异,虽说她也不觉得清漓正妃有多么值钱,但是一国公主能有这觉悟,看来是喜欢惨了容昭。 可是面对这样的喜欢,容昭依旧毫无情绪,懒散抬眸,道:“多谢公主厚爱,但是你爱错了,本王没有娶妻纳妾,收女人入府的打算,公主还是另选贤能吧!” “噗嗤!” 太后和容烨同时转头看向笑出来的晏倾,晏倾见状转了转眼睛,正好对上萧谷梦僵硬冷然的眼神,“你笑什么!” 晏倾耸了耸肩膀,无辜一笑:“我笑殿下呢!公主这么激动做什么?” “殿下有什么好笑的!” “管他好不好笑,我就是想笑,不可以吗?” 萧谷梦没想到晏倾一个臣女竟然敢回嘴,方才所受的委屈和心中的那几分屈辱全部都化成了怒气,不约而同的洒在了晏倾头上。 “你在嘲讽本公主?” 晏倾闻言扯了扯嘴角,懒懒道:“公主您实在是误会了!晏倾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女儿,哪有胆子嘲讽您啊!您可是金枝玉叶,皇室贵女,娇贵得很呢!” “咳咳。” 众人闻言捂嘴:是啊,金枝玉叶赶着要去人家清漓殿下府中,还不求名分,这也是第一人了。 听到底下嘀嘀咕咕的声音,萧谷梦火气更大,怒道:“你闭嘴!” “好的。” 晏倾十分乖巧地捂住嘴巴,躲在了太后袖子边上,所谓“闭嘴”。见萧谷梦还欲发难,太后连忙笑了一声,扬声做和事佬。 “二公主息怒,可千万莫要与这小丫头计较,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对谁都一样,哀家都拿她没办法!” 太后都发话了,萧谷梦还能说点什么?只能暂时憋住一口气,僵着脸道:“太后娘娘多虑了,本公主怎么会和晏小姐计较呢!” “不计较便好,公主快入座吧!” 萧谷梦无奈,只得坐回了位置,只是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容昭,怎么都移不开。晏倾见状嘟囔了一句:“祸水!” 容昭不知道是不是顺风耳转世,竟然朝晏倾盯了过去,晏倾背脊一僵,连忙遮掩般地举起酒杯,掩耳盗铃似地捂住了脸蛋。 容昭啧了一声,收回了眼神。容烨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盯了晏倾一眼,脸色稍稍复杂起来。 宫宴总是冗长且无聊的,好不容易等宫宴结束,晏倾跟太后说了几句话便迫不及待地往宫外溜去,趁着容昭没有发现,她要赶快躲回府里去。 “伪君子还想让本小姐给你煮面,想的——很好。” 一股风似的晏倾被堵住在了宫门口,眼见容昭脸上升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晏倾咳了咳嗓子,转身,仰头,叹息道:“今夜的月亮,真圆啊!” 容昭也抬了抬头,看向天上那一弯清冷的月,上前抓住了晏倾的肩膀,两人身影一晃,瞬间没了踪影。 “哎哟!” 晏倾屁墩一疼,忍不住从马车里站了起来,愤愤地看向悠闲落座的容昭,控诉道:“容昭!” 驾着马车的车夫闻声背脊一颤,有些害怕地降慢了速度,晏大小姐长得那般好看,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让她的尸身落地缓慢一些,不那么疼。车夫等了一会儿,晏倾还是没有被丢出来,车夫忍不住挠了脑袋,觉得自家爷今儿个心情肯定特别好。 容昭看了眼默不作声地伸手拿住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去的小姑娘,嗤道:“本王怎么了?” 晏倾懒得搭理他,索性将一盘糕点都拿了过去,接着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容昭见状好笑,竟然好心地递了杯茶过去,笑道:“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晏倾没有回答,只是吃东西的速度更快了,活活将容昭当做了手中的糕点,小白牙嚼吧嚼吧的,格外狠厉。 第三十五章:为你下厨 “爷,王府到了。” 守在府门口的人连忙端来了马扎,恭敬地等候在侧。容昭率先下了马车,却不急着走,只是伸手敲了敲窗口,淡声道:“王府到了,晏姑娘还赖在马车上做什么?莫不是要等本王亲自抱你下来?” 马夫和下人闻言低了低脑袋,就当没听见自家爷方才的话。马车里的晏倾捂了捂耳朵,也当做没听见,气呼呼地下了马车,也不知道到底在气什么。 “随本王来。” 容昭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晏倾在后面想了好几幅殴打容昭的残暴画面,等下人出声催她时才踏着重重地脚步,跟了上去。那气势,活像是要将脚下的地砖踩裂似的。 “主子。” 黎致迎了上来,见后面的晏倾一脸不乐意,不禁笑了笑:“晏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容昭闻言回头,等晏倾走近了才道:“带晏姑娘去厨房,她可是许了本王一碗长寿面呢!” 黎致闻言小幅度地瞪了瞪眼,有些惊讶,容昭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院子。等他没了身影,晏倾才伸手在黎致脸上挥了挥,咧咧道:“喂?你发什么呆呢!” 黎致回过神来,摇头笑道:“无妨,晏小姐快随黎致来,偃仙楼里有小厨房,比王府的厨房要好用一些。” “你们家殿下还天天开小灶呐?” 黎致在前面带路,闻言回答道:“主子忌口的东西多,要求也高,平日里都是黎致下厨,主子才能勉强入口。” “黎致你肯定谦虚了!以你们家殿下那脾性,若是当真勉强,哪能强迫自己下咽啊!” 晏倾笑嘻嘻地看着黎致的背影,夸赞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长得好看又居家的男子,你说你在王府,又是当管家又是当侍卫,平日里要做医师还得负责给殿下做饭,你也太忙了吧!” 黎致推开厨房门,转身的时候脸上悄悄带了红,笑道:“晏小姐可别夸赞黎致了,都是些分内事。再说主子对手下向来大方,黎致自然要好好侍奉主子。” 晏倾闻言挥了挥手,啧了一声:“你们殿下看起来确实不像小气的人,就是事情多了些,宫宴上那么多好吃的他不吃,非要大晚上吃面!吃面就算了,还来折腾我!烦人!” 黎致闻言顿了顿,他先是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小院,想了想才走到正在挑选食材的晏倾身边,低声道:“不瞒晏小姐,今日是主子的生辰。” 见晏倾手中一顿,黎致压了压眉毛,继续道:“主子每次到了生辰就要吃长寿面,所以还请晏小姐多担待一些。” “黎致。”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意味深冷,黎致身子一颤,连忙转身跪地,冷静道:“黎致多嘴,请主子责罚!” 晏倾连忙放下手中的小葱,快步挡在了黎致面前,道:“除了今日是殿下的生辰,黎致什么都没说的,你别罚他!” 容昭闻言抚了抚眉骨,道:“本王何时说要罚他?黎致且先出去,下不为例。” “黎致知道。” 黎致起身朝晏倾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等黎致走后,晏倾忍不住盯了容昭一眼,嘀咕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啊!” 容昭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将人按到了菜板面前,低笑道:“没想到晏姑娘千金之躯,还真会做饭。” 晏倾闻言挑了挑眉毛,颇为骄傲道:“那是!我是谁?我可是晏倾好吧?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砍得断小葱,捏的死毒虫,我什么都会!” 容昭不置可否,道:“平日在府中也会下厨?” “很少,只有爹爹和哥哥还有我自己的生辰才会下厨,所以殿下你就放心吧!我的长寿面做的可好了,爹爹和哥哥都说过。” 容昭闻言“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否是语调拉长的缘故,平白带了些调笑和戏弄味道。 “所以本王是第三个能尝到晏姑娘手艺的男人,可真是荣幸至极。” 晏倾切菜的手顿了顿,菜刀砍在菜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哼!要不是你吓唬我威胁我,我才不会给你做饭呢!我又不是厨娘!你休想惦记下一次!不可能!”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等本王下次生辰,晏姑娘会自动送上门来呢!” 晏倾闻言撇了撇嘴,万分嫌弃且笃定,一字一句地回答:“做梦!休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晏倾回过头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按理来说,容昭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清漓殿下,他的生辰可以说是十分重要的,怎么谁都没有提起,就像所有人都不知道似的,容烨也不知道。 容昭不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晏倾的动作,见她极为熟练地下菜、下面,容昭眼神放空,不知道是在看那双白皙小巧的手,还是看锅里冒着热气的面,又或是透过这二者,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面做好了!我可以走了吧?” 晏倾撑着手看着容昭,眼睛又亮又好看,容昭指了指一边的凳子,道:“本王说过了,做的好才能走。” 晏倾一屁墩坐下,撇嘴道:“殿下,你闻闻这味道,能不好吃吗?不过你要是存心找我茬,那肯定是不好吃的,我做一辈子都不好吃。” “晏姑娘能做一辈子,本王也吃不了一辈子。” 容昭拾起筷子,十分优雅地吃起面来。晏倾也不急着走了,索性撑着下巴盯着他吃面,看着看着,晏倾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就跟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似的。 容昭吃了多久的面,晏倾便瞧了他多久,也没觉得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放肆露骨,大胆妄为。 “本王这么好看?” 晏倾毫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等容昭低低的笑声传进耳里,她才回过神来,懊恼道:“我走了!”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气呼呼地冲出院门,容昭收回笑意,扬声道:“面很好吃。” 晏倾顿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以一种不低不高的声音回了一句:“好歹是你生辰,我可是神仙姐姐转世,很善良的!” 晏倾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瞧见石桌边上的容昭,盯着那空空的碗,浅浅的笑了笑,比宣王妃府中的琼花还要好看。 ------题外话------ 【某男主:本王命令你,给本王做一辈子的面。 某女主:gun。】 第三十六章:互相倾心 彼时宣王府中的琼花已被清冷的月光洒上了光,若隐若现,精美至极。容桓盯着琼花瞧个不停,眼神又热又沉,浓郁粘稠。 宣王妃站在远处好一会儿,见往日机敏警觉的儿子依旧傻不愣登地站在那处发呆,忍不住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我的桓儿今日是怎么了?对着见惯了的花朵发呆,莫不是瞧出母妃这些花儿的美来了?” 宣王妃话中的调侃再明白不过,容桓伸手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笑道:“母妃别笑话儿子了。” “你啊!都道是知子莫若母,你小子心里在想什么,母妃还不知道吗?” 容桓闻言低头,没有说话。宣王妃伸手拉过他的手,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母妃原本还担心你不开窍,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突然开了窍,打母妃一个措手不及。” “母妃说什么?儿子听不懂。” “当真不懂?” 宣王妃斜眸睨了他一眼,道:“在宫宴时让母妃请晏华过府,非要明里暗里打听人家姑娘的事情,宴会上还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瞧,你这么明显,真当母妃是傻子么?” 容桓脸上一热,忍不住咳了咳,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宣王妃见状了然一笑:“你这第一次开窍,自然不知道收敛,不过也无需遮遮掩掩,你是咱们宣王府的世子,配得上晏华。晏国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对你向来满意,你若是真想娶她,等姑娘家家的答应了,母妃一定替你们做主。” “母妃喜欢她么?” 容桓眼中带着少见的期待,宣王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点头道:“喜欢喜欢。晏华虽说没有倾儿那般风姿,但确实标准的名门闺秀,不骄矜,没有小性子,还十分懂分寸,伶俐聪慧且低调内敛,确实十分合适做当家主母。何况桓儿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桓儿,你要记得,如今挡在你面前的,只有晏华一个人。” 容桓松了口气,低声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想一直瞧着她,明明长得也没有那么倾国倾城,性子也不对我胃口,可我就是觉得她十分好。” “傻孩子,莫着急,别吓到人家姑娘了。你若是当真能给母妃娶个好儿媳回来,母妃和父王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容桓点了点头,少年面皮薄,谈到喜欢的姑娘,不论平日里有多嚣张张扬,此时也忍不住红了脸。 “华儿?华儿!” 晏华“啊”了一声,连忙抬起头来,道:“娘,怎么了?” 李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疑道:“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娘和大小姐跟你说话,你一句也不答。” 晏华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摇头笑道:“没事儿,华儿在想昨日看的话本子呢!觉得很是有趣,不小心走神了。” “昨日不是忙着参加宫宴么?你哪来的时间看话本子?” 正解剖着小葱花的晏倾抬头,似笑非笑地拆穿:“莫非是话本子上写了位名门少年郎,把你吸引住了?” 晏华连忙大声道:“没有!绝对不是!” 李氏看了眼笑笑不说话的晏倾,又看了眼脸色绯红的晏华,试探道:“莫非华儿你真的喜欢上哪家公子了?” 晏华脸色更红,李氏见状拍了拍桌子,急道:“跟娘亲和姐姐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想想,最近好像只有……宣王世子……你们莫非?” “哪有!我吃饱了!” 晏华放下筷子跑了出去,李氏喊了一声,又看了眼那一小碗米饭,忍不住忧虑道:“看来还真是,我就说宣王妃怎么突然让华儿去王府呢!原来是这样。” “这可是好事儿,要是他们能成,姨娘你不就少了一桩心事吗?” 李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宣王世子是好,可就是太好了。华儿不过是庶女,若论身份,嫁过去也只能当妾,她性子软,说不定会被未来的世子妃欺负的。” 晏倾闻言眨了眨眼,安抚道:“我倒觉得不该是做妾,容桓不像是喜欢扎在女人堆里的人,且看看吧!那小子要是敢欺负晏华,我让他好看。” “诶诶,好!” 李氏深深地看了眼晏倾,心里的忧虑少了许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上次娄家那桩事情之后,她便觉得大小姐和老爷少爷是越来越像了。 “大小姐,二夫人,出事儿了。” 管家小步跑了进来,先是向二夫人行了一礼,便向晏倾道:“大小姐,北鹤那位二公主出事儿了。今早下人发现她满目青紫,请来大夫说是中了毒,陛下大怒,召集了所有臣子进宫商议,现在还没有下朝呢!” 晏倾闻言没什么情绪,淡淡道:“萧谷梦在陵枝被害,显然是有人想要拨弄两国之间的关系。” 福伯点了点头,道:“是啊!虽说老爷少爷不在府中,这事儿与国公府无关,但是大小姐,有件事情老奴必须得告诉您。今早厨娘出去置办食材,听到了一则消息,说是那二公主中毒……与您有关。” “娄家和晏家刚退婚,晏大小姐和娄宜刚起了争执,娄宜就中毒了;昨晚上晏大小姐和北鹤二公主因为清漓殿下争执了几句,今早上二公主就中毒了,这事儿也太巧了吧?” “晏大小姐怎么可能给二公主下毒?出了事儿她承担不起啊!” “有什么承担不起的?你们别忘了上面压着太后呢!她可是将晏大小姐当成宝贝,出了事儿也得保她啊!” “我觉得也是。晏国公府在陵枝使力极大,晏大小姐是晏家的掌中宝,就算她犯了事儿,陛下也不会轻易处置她。” “可是晏小姐为什么要害人家啊?她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哪会轻易害人?” “嘚!我说你小子就知道看脸,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蛇蝎美人?美人越美,这心就——” “就如何?你怎么不说了?这幅表情?” 那人吞了吞口水,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吓人的画面,别说是讲故事,就是讲话都讲不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空口造谣 “怎么不继续说了?说的有理有据,你很适合讲故事嘛!” 聚在一起的众人闻言一惊,呆着脸转身,却发现是晏倾倚在栏杆上,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拿着花生米,好不悠闲自在,真当是听故事了。 那人下意识地跪地,连连作揖磕头求饶道:“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草民是胡说的,做不得真做不得真!大小姐恕罪啊!” “诶诶,你这就不对了,故事讲的好好的,怎么跪下求饶起来了?你快点起来,继续讲故事,大家都等着听呢!” 若不是众人都听说过晏倾的为人处世之道,此时还真要被这幅模样给欺骗住了,可是哪能啊?晏倾可是典型的“以怨报怨”啊! 见众人都汗津津的,晏倾不由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真是造谣不判罪啊!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要不然本小姐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晏倾吃掉最后一颗花生米,随手一指指向了方才讲得最起劲儿的那人,道:“就他,这位,昨晚上杀了人,我亲眼所见,来个人去报官,这里有杀人犯。” “大小姐啊!草民真的知错了,求您了,您就开恩行行好吧!” 那人额头都磕红了,见晏倾还是端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忍不住咬了咬牙,道:“大小姐,我这故事是从别人那儿听的,不是我自己说的!” “行啊,那你告诉我,你听谁说的?” “我……我这……” 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晏倾正欲再催,就听上头响起了开窗声,一人探出脑袋来,笑道:“自然是听银子说的了。” 晏倾转身,看了眼那处,道:“风公子还真是悠闲,哪家茶楼都少不了您的影子。” 风羽殊朗声一笑,扬声道:“这楼里的茶最是好喝,晏小姐若是得空,烦请上来尝尝。” “好啊!” 晏倾不再去看地上那人,转身上了楼。见她走了,一群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尤其是跪在地上那人,后背濡湿一片。 这边晏倾进入了厢房,却见不只是风羽殊,连容怀夜和容青岩都在,晏倾忍不住挑了挑眉,笑道:“我看你们三位干脆住在一起好了,这样出入都要方便些,还懒得派下人传话通知了。” 风羽殊指了指一边的空位,等晏倾落座之后才笑了一声:“三个大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看都看腻了,哪有美人解风情?” 晏倾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抿了抿唇,啧啧道:“唔,还是没有酒好喝。” 容怀夜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若是平日里,晏小姐自然有酒喝,可是此时怕是喝酒不妥,会误事的。” 晏倾闻言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声:“我觉得我这辈子就是闯到了鬼,怎么什么事儿都得和我车扯上关系?苦命人啊!” 容青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懒懒劝慰道:“无妨无妨,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好让晏小姐洗脱嫌疑而已,否则这件事情可是要背在晏小姐身上,背一辈子了。” ☆ “陛下,夜王殿下和晏小姐来了。” 容烨抚了抚眉,淡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容怀夜和晏倾走了进来,晏倾见御书房里摆了这么多人,忍不住撇了撇嘴,跟着容怀夜一起见礼:“儿臣/臣女见过父皇/陛下,恭请父皇/陛下金安。” “朕没法金安!平身吧!” 容烨朝容怀夜抬了抬下巴,容怀夜颔首,看了眼晏倾,才到一旁落了座。晏倾一个人站在中间,任凭各色各样的眼神落到她身上,道道都带了刺儿。 容烨看了晏倾好久,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晏丫头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什么事儿都和你有关啊!” 晏倾稍感无奈,委屈道:“晏倾也不知道呀!可能是欺负晏倾家中无人,趁此机会给晏倾泼脏水吧!” “胡言乱语!陛下面前,简直是放肆!” 晏倾看了眼说话之人,穿得倒是像个有学识修养的人,怎么说话如此火爆,跟菜市场里的屠夫一般? “这位是?” 那老头子闻言冷哼一声,抬头道:“老夫太傅李泉,久闻晏小姐大名,今日还真是见识了!” 晏倾闻言扬了扬语调,笑道:“哦~原来是李太傅啊!哎哟,久仰久仰~” “久仰?那还真是感谢晏小姐了!” 晏倾闻言摆了摆手,真诚道:“无妨无妨,不过是一些入不得耳的话,比如说什么老顽固老木头啊什么的,道听途说道听途说,也用不了晏倾几分力气。” 李泉怒道:“你!” “噗嗤!” 突来的笑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氛围,见众人都朝自己看来,云复摆了摆手,呵呵笑道:“本侯爷就是没忍住,二位继续!哈哈!” 容烨瞪了眼云复,云复连忙捂嘴,神色之间颇有顽劣之感,惹得晏倾多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云昱沉果然是随了他爹啊! “太傅莫要和这丫头计较,免得气坏了身子。” 容烨说罢看向晏倾,训斥道:“像什么样子?还不向太傅赔罪?” 晏倾十分乖巧顺从,连忙向李泉屈了屈膝,笑道:“是是是,晏倾错了,晏倾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太傅恕罪!” 李泉见她满脸的“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忍不住泄了口气,僵硬道:“不用,老夫受不起。” 晏倾懒得跟这老木头说话,而是走向上次便见过的王石太医,道:“二公主是何时中毒的?” “根据公主体内的血液,应该是亥时左右。” 晏倾闻言松了口气,心道这下简单了。容烨见她笑得灿烂,忍不住嗤道:“又有什么法子了?” “没法子,但是有人证,可以证明公主的毒不是我下的。” “哦?谁?” 晏倾转了转眼睛,随意道:“清漓殿下啊!” 容烨瞪眼:“谁?” 晏倾一字一句地重复:“陛下的儿子,清——漓——殿——下!” 书房众人闻言诧异不已,云复最是憋不住,笑道:“晏丫头,清漓怎么能给你做证人呢?” 第三十八章:郎情妾意 “怎么不能?昨夜亥时,我可是待在清漓王府的,王府的人都知道,谁都可以给我作证。” 晏倾一句话,吓得容烨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他抿了抿唇,迫不及待地道:“你给朕说清楚!你和昭儿是怎么回事儿!” 见容烨一脸被带了帽子的模样,晏倾不解地扬了扬眉,道:“什么怎么回事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昨夜亥时臣女真的在清漓王府啊,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传人将殿下召入宫,亲自问问不就行了吗?” 容烨闻言缄默,他脸上一会儿惊诧一会儿犹豫,一会儿思索一会儿欣慰的,复杂得不得了。晏倾悄悄转了转眼睛,总觉得容烨的表情里问题含量太多了。 就在容烨纠结无比的时候,云复拍了拍大腿儿,爽朗笑道:“陛下啊!还是算了吧!老臣觉得晏丫头也不敢拿清漓做玩笑,若是因为这事儿打扰了清漓,因小失大啊!” 谁不知道清漓殿下不喜出门,不喜掺和政事。陛下会不会派人去请清漓是一回事儿,清漓会不会配合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容烨点了点头:“没错。既然晏丫头有清漓作证,那朕就相信你是无辜的。” “臣女本来就是无辜的,陛下不能因为那些空穴来风的民间传言就误会臣女啊!臣女虽说是不如名门闺秀来的知礼懂礼,但是好歹也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哪会下毒害人啊!” 见晏倾还真是一脸委屈,容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语嗤道:“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晏倾闻言嘿嘿一笑,乖巧得不得了:“不委屈不委屈!既然臣女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臣女就告退了。” “慢着,回来!” 容烨招了招手,晏倾迟疑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上前去,试探道:“陛下,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作为晏家的大女儿,是不是应该替朕分忧?” 晏倾慢悠悠地对上容烨满含思索的眸子,呵呵笑道:“臣女会酿酒,还会一点小厨艺,陛下想要尝尝吗?” “少给朕打哈哈。” 容烨睨了她一眼,吩咐道:“朕给你十日时间,必须查清楚伤害北鹤二公主的凶手,若是查不出来,朕就立马给你指婚,把你嫁出去,看你还怎么惹是生非。” 晏倾惊恐地瞪了瞪眼,忍不住反抗道:“陛下啊陛下,您开恩啊!臣女就算是嫁出去了,也一样可以惹是生非啊!说不定还会害得夫家不得安宁,您行行好,别伤害其他无辜的人了,行吗?” “少给朕乱编!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晏倾闻言瘪了瘪嘴,脑袋已经快速转动起来,容烨见她一脸的“我要把这个烫手山芋踢走”,想了想还是决定采用利诱战术,补充道:“若是查到了,朕便将宫里最好的佳酿赐给你做奖励,如何?” “好!臣女作为晏家的女儿,必须得替陛下您分忧!您放心,这事儿臣女一定给您办成咯!臣女告退!” 晏倾一板一眼地行了个礼,随即快步冲出了御书房,生怕再被容烨叫住,得了个什么破差事。 御书房内,李泉忍不住劝道:“陛下,此事如此严重,怎么可以交给一个小丫头呢!而且还是个顽劣不堪的小丫头!” 容烨闻言笑了笑,不甚在意道:“那丫头是顽劣了些,但是胜在聪慧果决,朕愿意相信她。” “唉!气死了!我怎么就答应了呢?难道我真的一辈子都得跪伏在美酒之下吗?这也太容易折腰了吧?” 晏倾一路嘀嘀咕咕的出了宫,为自己“考虑都不考虑就应下破差事而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任凭别人误会,她去大牢里躺几日,等着别人给她洗刷冤屈不好吗?说不定还可以将爹爹给急回来,现在可好,平白捡了个烫手山芋。 晏倾叹息着回了国公府,却在远处看见了一幅十分美妙的景象——男子俊美无双,女子温柔美丽,二人默默对视,情意绵长。 “哎哟喂,好一场郎情妾意的戏码呀!唱的我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忙着害羞的晏华吓得身子一颤,连忙转身,却发现晏倾正倚在一边儿的墙上,一脸的笑嘻嘻。 容桓被打扰了好事儿也不生气,只是脸上多了些绯意,冷声嗤道:“不想看就快点进去,这里不欢迎你。” “嘿!我说世子爷,这可是我的地盘,谁不欢迎谁啊?烦请二位去茶楼开个包房慢慢聊,我们国公府门前可不是供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 “谈情说爱”这四个字属实让晏华羞恼不已,她瞪了眼笑得无辜的晏倾,转身跑回了府。容桓喊了几声没将人喊回来,瞬间就怒了:“晏倾!” “在!世子爷有事儿?” 容桓有些牙痒痒,忍不住骂道:“你今儿非要跟本世子作对是不是?” “哪敢啊?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黏黏糊糊的小情人!哼!” 晏倾说罢欲走却被容桓拦住,看了眼挡在面前的少年郎,晏倾挑了挑眉,道:“做什么?还想打我啊!” “谁乐意打你?” 容桓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我知道陛下派你查萧谷梦中毒一事,我可以帮你一点小忙。” “你怎么知道的?” 见晏倾一脸的狐疑,容桓哼了哼,得意道:“好歹都是一个姓,陛下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有你这么一个免费的查案人员,陛下还能放走不成?” 晏倾“哦”了一声,又道:“你说你能帮我一点小忙?行吧!我准许了。” “哼,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线索,但是你必须得记住我今天帮你的事儿!” 晏倾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放心放心哈!我是个非常上道的人,而且知恩图报,懂的。” 容桓不信任地盯了她一眼,还是附耳过去,小声地说了句话,晏倾眯了眯眼,啧笑一声。 “那地方神秘的很,里面指不定会有什么人,我劝你多带点人。” 晏倾闻言哧了他一眼:“人多招风懂不懂?亏你还是个世子呢!长点脑子吧!” 容桓憋了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走。好一个晏倾,早知道就不该告诉她,哼! 第三十九章:白衣妖孽 偌大的京城,却少不了眼线。各家各府各个势力派出去的眼线到处都是,消息来来回回的传,没有一条是漏掉的。比如说今儿个谁府中死了谁,怎么死的,谁动的手;又比如说昨儿个哪里开了一家楼,是做什么的,老板神秘否,好对付否,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前几日才在京城现身的“清画楼”,听闻出自“天下第一富商”许湛之手,许湛手底家产无数,遍布整个大陆,各国各城都有他的产业,“富可敌国”四个字说的便是许家。 许湛的产业,自然要选在最好、最张扬的那个位置。晏倾看了眼面前的精致阁楼,又看了眼对面那座正在装潢的阁楼,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姑娘,您想要用点儿什么?” 许湛手底下有来自各方的上等人手,做的糕点、烹煮的茶水,都是一绝。晏倾想了想,道:“掌柜的,你们这儿有酒么?” 掌柜的有些惊讶,道:“想必姑娘还不知道,我们老板手下,从不沾酒,这是一直便有的规矩。” 晏倾闻言蹙眉,感觉自己心爱的宝贝受到了侮辱:“为何不沾酒?难不成许老板看不起酒?” “不不不不,姑娘误会了。” 掌柜的是人精儿,自然看得出来这姑娘定然是好酒的,连忙解释道:“我们老板不能喝酒,对酒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所以他手底下的产业也不沾酒。” 晏倾闻言勾了勾唇,道:“你们老板还挺有原则,难怪能成为第一富商。无酒也罢,给我一壶最好的茶,送到最好的房间。” 掌柜的闻言迟疑一瞬,道:“最好的房间?” “是啊!怎么的?怕我给不起钱啊?” 掌柜的失笑,老实道:“姑娘既然穿得起价值千金的料子,自然不差银子。不过姑娘您且听我说,这最好的屋子一共有三间,就在顶层四楼。我们老板为一位朋友留了一间,便还有两间。姑娘若是想要这屋子挂上您的名字,除了银子,还得要一样东西。” 晏倾径自往楼上走去,“想要什么,掌柜的尽管开口便是。我若是有,斟酌着给你送来,若是没有,我便去取来。” 掌柜的连忙跟上晏倾的脚步,边引路边道:“我们老板喜欢珍稀玩意儿,姑娘若是能拿出一样我们老板感兴趣的东西,这屋子自然能为姑娘所有。” 掌柜的推开房门,请晏倾进去。晏倾环顾四周,甚是满意道:“没想到满身铜臭的商人竟有如此清淡优雅的品味。这珍稀玩意儿我有,而且不少,就看你们老板喜欢什么样的了。” 掌柜的闻言思索一番,道:“但凡是能花钱买到的,我们老板都不缺,他要的,是金银珠宝、权势地位都买不到的东西。” 晏倾闻言挑了挑眉,仔细地想了想,道:“我这里有一瓶药,唤做笑哈哈。” 掌柜的挤了挤眉毛,好奇道:“何谓笑哈哈?” “服下这药的人会一直笑,直到笑死为止,就这么简单。而且这世间如今就这么一瓶,别无分号,算不算得上珍稀?” “这……” 掌柜的还真拿不定主意,老板是挺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这笑哈哈是毒药啊!若是让老板得了,那还得了? “我觉得这倒是有趣儿,许湛一定喜欢。”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慵懒散漫,语调自然上扬,不用见面貌就知道这人是什么路数。 “哐!” 来人走进房间,果然令人眼睛一亮。干净得不染纤尘的纯色白袍,轻和柔软,恍若天上朵朵云,柔和温柔。可再去瞧那张脸,却是与温柔二字完全不沾边,那是一张美艳昳丽至极的脸,男生女相,却不显丝毫阴柔女气。 晏倾无比自然地移开打量的眼神,心道:许是因为这双眼睛中的阴郁之气太过浓郁,仿佛一汪被黑气污染的海,一眼便让人粉身碎骨。 不知怎么的,晏倾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另外一双眼睛。也是极致深邃的海渊,明明平寂得诡异,深沉得令人不敢仔细窥探,却干净纯然。 那是容昭的眼睛,美得不可思议。 男子见晏倾移开眼神之后发起了呆,像是对自己毫不敢兴趣一般,不由笑了一声,道:“李掌柜,我觉得这笑哈哈很有意思。” 李掌柜闻言点头恭敬道:“既然楼公子说有意思,那便是有意思。” 李掌柜上前接过那精致的小瓷瓶,笑道:“往后姑娘便是我们清画楼的上宾,还请姑娘告知名讳。” “晏倾。晏家的晏,倾国的倾。” 掌柜的讶然,随即道:“老李我知道了,请晏姑娘与楼公子慢聊,老李这就吩咐下去,替这间厢房挂上姑娘的名字。” “烦劳。” “姑娘客气。” 李掌柜朝白衣公子行了一礼,才快步走出了房间。房间里原本只有清清的茶香,自从男子进来,便多了一股清幽的花香。 晏倾吸了吸鼻子,好奇道:“这是什么花?” “生在地狱的花。” 见晏倾挑眉,男子拉开晏倾身边的椅子,撩袍坐下,笑道:“既然得了晏姑娘名讳,那在下也得礼尚往来。” 男子伸手提起茶壶,给晏倾倒了杯茶,道:“我叫楼怀彻,往后与姑娘应当会时常见面。” 楼怀彻?晏倾咬着糕点的牙齿轻轻顿了顿,她记忆力姓楼的人家倒还没有,这楼怀彻如此样貌气度,应当是早该闻名才对,除非……晏倾一口咬下手中的糕点,轻轻笑了声。 “姑娘笑什么?” “自然是笑这陵枝京城,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 楼怀彻对上晏倾的眼睛,微微勾唇:“姑娘谬赞,楼某不过是区区商人,跟着许老板讨饭吃的,哪里称得上是有意思的人?” 晏倾闻言扯了扯他身上的玉佩,咧嘴一笑:“若是能挂的起这世上最珍贵的玉种之一的楼公子都算得上是讨饭吃的人,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呀?” 楼怀彻看了眼搭在自己玉佩上的纤纤玉手,扬眉一笑,晏倾愣了愣,只觉得现在的男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些。 这楼怀彻的相貌,和容昭也算得上是不分上下了。 第四十章:暗黑系容昭 晏倾之所以要得到这间屋子,不是因为她人傻钱多,而是因为这间屋子实在很合适查探消息。后面的窗户可以囊括一条街的动静,左侧的薄窗可以看尽茶楼客人的动向,人流往来都可以纳入眼底。 见晏倾一直趴在窗户边走神,楼怀彻突然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在下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晏姑娘,下次再会。” 晏倾头也不回,只是伸手挥了挥,道:“请公子代为转告掌柜的,麻烦在我房里存几坛酒,多谢了,楼公子慢走。” “在下一定代为转告。” 楼怀彻看了她一眼,转身推门出去。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在耳边响起,晏倾突然抬了抬手腕,小红从袖中探出头来,晏倾点了点它的脑袋,笑道:“你说哪有人会在自己身上抹着毒药?莫非又是个百毒不侵的?” 小红有识毒辨毒的本能,但凡是有毒性的,不论事物人,它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楼怀彻身上那花香的确动人,可是闻久了,毒性也就出来了。 “地狱之花?哪里是地狱呢?” 晏倾摇了摇头,心道她的好奇心是越来越重了。无论地狱在哪里,花开几度,都与她无关。 晏倾转头,突然盯住一点,待看了会儿,晏倾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懒懒起身道:“这等的我都以为是容桓那小子忽悠我了,可算是现身了。” 身穿普通长褂的中年男子被堵在了小巷口,他见是一小姑娘,忍不住蹙了蹙眉,喝道:“拦老子路做什么!” “这么凶?” 晏倾笑了一声,仔细地看了眼这人的手,那人见她眼神怪异,连忙下意识地拢了拢手,不耐烦地说道:“老子还要去做生意呢!小姑娘别挡道!让开!” 男子一掌将晏倾推开,晏倾没有去追,只是转眸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又抬头瞧了眼逐渐亮出身体来的月亮星星,嘀咕道:“都道是夜黑风高杀人时,的确如此。” 彼时,那男人已经狂奔了许久,找了处石头坐下喘气。方才那小丫头片子好生邪气,明明柔弱得跟娇花似的,怎么那双眼睛像是会杀人模样? “另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男人抬起手来,粗粝的五指却已然化作青黑,男人脸色猛地僵住,起身喝道:“是谁!出来!”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都追不上了。” 男人闻声转头,见是晏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到底是谁!” 这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毒术!方才他推她那一掌,本是想直接下毒将人解决,以防万一,却没想到被反来一招!这丫头的肩膀上有毒! 晏倾懒悠悠地把玩着身前的发丝,十分良善地提醒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这毒不会要人命的,只是会废了你的武功,好让我带你回去交差。” 男人咽了咽口水,干笑道:“姑娘实在是误会了在下,在下习惯了警惕生活,绝对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晏倾闻言无所谓地撇了撇嘴,道:“我管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总之我得带回去一个人交差,如果你真的不是,那我先跟你道个歉,不过……我又没有老眼昏花,你怎么可能不是呢?” 晏倾拍了拍之前被下毒的肩膀,走过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勾唇笑道:“别骗我了,圩民长老。” 圩民瞳孔猛震,晏倾松开手,冷眼看着人跪倒在地,淡声道:“安南教的四大护法之一圩民。” 晏倾袖口一挥,手里多了张画像,圩民抬头瞪着那画像上的自己,质问道:“郝浑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我杀的。” 晏倾将画像一下一下的撕开,忍不住真心实意地感叹道:“你们安南教纵横武林多年,自称是第一毒教,我看也不过如此。” 不再理会圩民难看的神色,晏倾拍了拍手,一人从一旁窜了出来,恭敬地站在晏倾身后。 “涣旸,将人带回去,想办法在我回来之前,写出一份供纸来。” 涣旸道了声“是”,上前俯身将圩民提了起来,像是带着一捆柴似的,眨眼就没了踪迹。晏倾见此抚了扶额,嘀咕道:“我一定是中邪了,怎么看到这小子就想到了哥哥,心里虚的要命。” “嘶~嘶~” 袖中的小红突然躁动起来,盯着一处方向不动,晏倾瞧了眼那处,下意识地按住心底的好奇心转身欲走,可一向乖巧的小红却猛地蹿出衣袖,朝那方赶去。 “死蛇!炖肉!” 晏倾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能让小红有这么大的反应,只会是两种情况,剧毒或者危险。 自从遇到容昭,晏倾便警告自己万万不能再凑热闹管闲事,没想到这死小红非要拉着她往坑里跳。 晏倾很快追上了小红,一人一蛇谨慎地趴在巨石后面,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晏倾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向那处看去。 是一行人。地上跪了几个黑衣人,浑身是血,在他们身边站了一个少年,晏倾的眼神落到那少年手中的长刀上,突然泄了口气。 这就是缘分吗?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她第一次遇到容昭时,跟在他身边的弋阳也是握着长刀,和这一把一模一样。 晏倾再次探出脑袋,下意识地去找容昭,却跟一双冷然的眼睛对了个正着。晏倾大骂“见鬼”,下意识地往后掠去。 青色长线横在本空,眼见自己就要被分成两半,晏倾心里一冷,连忙顿住身形,在空中翻了个身才不甚稳妥的落地。 逃过一劫又来一劫,晏倾动了动被撞得生疼的脊背,眼里都冒出了泪花,双手紧紧地掐在禁锢自己喉咙的大手上,感觉快要升天了。 “主子。” 黎致出现在晏倾面前,犹豫了一瞬还是道:“这位是晏国公府的大小姐晏倾。” 晏倾闻言脑子一懵,这什么意思?黎致为什么要给容昭介绍自己啊?他们不是认识吗?难不成…… 晏倾看着掐着自己脖子的容昭,忍不住呜咽一声,心道:真的见鬼了! 第四十一章:放肆欺负 容昭闻言笑了一声,手中的力气却是分毫不减,他看着被抵在树上的小姑娘,道:“方才瞧见什么了?” 晏倾打了打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拿被迫变得水汪汪的眼睛瞪他。还能看见什么?她又不是没看过!伪君子! 厉琮也冒了出来,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晏倾,小声道:“主子,晏小姐她就喜欢凑热闹,您之前说过的。” 晏倾闻言梗懵了,容昭失忆了?所以暴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哦?” 容昭眯了眯眼,还是松开了力道,晏倾猛地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咳个不停。容昭冷眼俯视着她,朝厉琮道:“带回去。” “是。” 晏倾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如隔白天黑夜。原来的容昭看起来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公子,可现在的容昭彷如地狱里探出身子来的魔鬼,毫无感情,有些渗人。 清漓王府之内,容昭坐在软榻上,一脸冷漠,黎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方才黎致说的都是真的,晏小姐还为主子煮过长寿面,主子您……很喜欢。” “不过是一碗面。” 容昭抚了扶额,道:“你们下去,让她进来。至于今晚上逮到了那些个废物,通通赶进百兽园。” “黎致明白。” 黎致闻言连忙出了房门,他走的有些急,与之前在容昭面前的状态相比,多了谨慎和胆颤,少了从容亲切。 黎致走了,唤做晏倾走了进来。晏倾站在老远,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生怕容昭发疯再掐她脖子,真的要死! “过来。” 容昭抬眸命令,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声音,可是完全就像是两个人。面前这个容昭,冷酷得不近人情,精致的五官像是被冰雕过,冷硬无情。 晏倾吸了口气,小步走了过去,看起来像只怯懦的小鹌鹑,焉巴巴的。容昭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坐。” 晏倾看了看周围,抿了抿唇,道:“坐哪儿啊?” “本王腿上。” 晏倾:“???” 见晏倾一脸的活见鬼,容昭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嗤道:“他既然都告知你生辰,还吃了你做的长寿面,你们难道不是那种关系?” 晏倾懵然:“哪种关系?” 容昭眯了眯眼,突然伸手攥住晏倾的手腕,晏倾脚下一软,猛地倒了下去。容昭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双腕绑在身后,动作快的晏倾根本来不及反应。 “容昭!” 晏倾气急败坏地挣扎起来,可她这点力气对别人来说是大,在容昭看来就像是小兔子扒石头,不值一提,滑稽可笑。 “遮遮掩掩作甚?” 见他如此放肆还大胆妄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晏倾气急,忍不住骂道:“你个王八蛋!你欺人太甚!” 缠在晏倾脚腕上的小红早就对这男人不满,见晏倾大吼出声,小红立马蹿了出来,对这容昭白皙的玉颜就是一个狠口,咬完之后就没了影,吓得晏倾都没回过神来。 容昭脸颊一疼,忍不住顿了顿,晏倾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多出一个小巧可爱的血印,突然回过神来,急道:“快点解毒!你放开我啊!” 小红的毒性是蛇类中最毒的,而且毒性极烈极强的,晏倾是很生气容昭对自己的欺负,但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容昭见她急得脸色发红,忍不住手上使力,等晏倾吃疼唤了一声,他才摆着一张冷酷至极的脸道:“好大的胆子,你信不信本王捉住那条蛇,一刀一刀砍成肉泥。” 晏倾被他寒冰般冷冽的声音吓得全身发寒,但还是忍不住老实巴交地反驳道:“它很聪明,你逮不到它。” 容昭默了默,突然勾了勾唇,这还是他今晚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十分好看,却把晏倾吓得够呛。 “逮不到它也无妨,你这个主人不是在这儿吗?虽说块头是大了些,但也不过多砍几刀的事情,不费力。” 晏倾闻言眼皮打颤,忍不住扭了扭被缩在腰后的双手,颤声道:“我……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你做什么这么狠毒?” “没得罪?” 容昭手上使力,将人拉了起来,若是外人看,定会以为他们在亲密的相拥亲昵,可只有晏倾知道,这样的氛围局势有多么令人发慌。 容昭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脸蛋,低声道:“本王今日心情好,出门清理门户,却被你这小姑娘撞见,还敢放蛇咬本王,你说得罪否?” 说到放蛇咬人,晏倾才想起来容昭方才被小红咬了一口,可是……晏倾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容昭的面色,却发现他与平日无异,呼吸平稳,根本就没有中毒的迹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是什么精怪转世啊! 容昭自然瞧出她心里的惊疑,轻声嗤道:“且放心,就你那条小虫子,拿本王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句话,说的晏倾又是高兴又是绝望,高兴的是容昭没有危险,那她就不会有危险;绝望的是……小红是她最大的底牌,可是对容昭却一点作用都没有,那她以后岂不是要被容昭一直压着,无法翻身? 晏倾的小心思就摆在脸上,她心里的不甘心和愤怒羞恼被容昭解读个清楚,容昭搭在她肩上的手突然上移,落到了晏倾的下巴上,轻轻抬了抬。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晏倾听到容昭说:“怎么?想报复本王?劝你乖巧些,本王的性子没有他那么好,他是虚伪阴郁的坏蛋,再生气也会保持得体的温润,可本王不一样,本王凶狠残酷,这是本性,从不遮掩。方才那条蛇,本王就当没有看见,你若是再敢寻法子报复本王,小心进了清漓王府的百兽园,谁都救不了你。” 晏倾闻言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他?他到底是谁?容昭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怎么感觉跟分裂似的! “时辰到了,休息。” 晏倾闻言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可以走了,却没想到容昭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不甚怜惜地扔到了榻上,晏倾吓得打了个滚,直接滚到了最里头,一脸的防备警惕。 ------题外话------ 【容昭2号:再这么忍下去,啥时候能更近一步?还得我来。@容昭1号】 第四十二章:同榻而眠 容昭见状嗤了一声,十分不屑地打量了晏倾一眼,挥手熄了灯。 “本王对你没兴趣。” 黑夜里,晏倾的双眼像是喷出了火,容昭似有所感,伸出长臂将人拉了下来,牢牢困住,不发一言。 从小到大,晏倾只曾和两个人同塌而眠,一个是她娘,一个就是哥哥晏椹,而且还是刚出生不久那会儿,自那以后她没有和任何人同榻,更何况还是男子! 晏倾僵硬地躺在榻上,眼睛里的呆愣和彷徨快要溢出来。容昭突然动了动手,吓得晏倾一个激灵,还没往旁边躲就被容昭摁住,然后在挣扎间听他道:“本王原本不打算动你,可你若是不听话,那就后果自负。” 至于是什么后果,晏倾自然知晓,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声音低到让容昭差点没听清楚。 “我……我知道了,你别摁着我啊!” 黑暗之中,容昭多看了她一眼,居然听话地松开了手,晏倾愣了愣,连忙翻过身去,有些懊恼地拍了自己一巴掌。 晏倾本以为自己一定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可是除去刚开始的不自在和防备警惕,她竟然慢慢睡了过去。或许是因为不论容昭表现出来的模样有多么令人防备,可她依旧打心眼里相信容昭不是那样下作的人。 在所有人心里,“清漓”这两个字,代表着陵枝最尊贵的地位,和容烨都不分上下。 ☆ 一夜的时间过得十分快,属于清晨的鸟啼声在窗外不大不小的响着,和滴滴答答的假山滴水相应和,清脆动人。 “唔!” 晏倾自然而然地伸出了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顺带晃了晃腿儿,将自己的身子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站在床榻边上整理服饰的容昭冷眼看着正满床打滚儿的人,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苏醒。等容昭穿好了外衣,嘴里嘀嘀咕咕不停的晏倾总算是回过神来,猛地从榻上跳了起来。 “啊!” 凄惨的叫声从主卧传透了半座偃仙楼,守在屋外院子里的黎致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敲门。 主卧内,晏倾摸着自己僵硬的脖子,忍不住卑微地闭上了眼睛。都怪这里的枕头太硬了,她落枕了!刚刚跳起来转头那一下,差点把脑袋给转没了,疼死了! “醒了就起来收拾收拾,去前厅用膳。” 容昭鄙夷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门。等他走后,黎致总算找到机会,连忙在外面敲门道:“晏小姐,您没事儿吧?” “还活着……” 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到黎致耳里,黎致怜惜地看了眼门,又道:“晏小姐快收拾收拾去前厅用膳,主子最讨厌等人,待会儿……又要发脾气了。” 晏倾慢悠悠地出了内殿,走到水盆旁边洗了把脸,又梳了梳头发,换好准备好的衣衫,这才不慌不忙地出了房门。 “你们家殿下是不是有病?怎么一天一个样!” 黎致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轻声道:“主子就是这样的,几天一个样,几天另一个样,晏小姐请多担待。” 黎致话里的意思虽说有些隐晦,但还是故意说的明了,晏倾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这才吸着气朝前厅走去。 他猜对了,真的是分裂啊! 黎致说的没错,容昭等急了是有脾气的,眼看那双冷得吓人的眼睛又要瞪到自己身上,晏倾连忙跑了过去,乖巧坐下。 容昭收回眼神,沉默地用膳。晏倾嚼着嘴里的糕点,忍不住看着容昭,心道:有的人,吃饭也不忘“摆谱”……真好看。 “看本王做甚?本王又无法入腹。” 晏倾闻言咳了一嗓子,后面的黎致连忙给她倒水,晏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甚优雅地灌了一杯水下腹,缓了缓才恢复如常。 “还不准我看啊?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你要是长得丑,我还懒得看你呢!” 晏倾的嘀咕声不大不小,厅内的人都听得见,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聋了,顺带在心里给吃得正欢的晏小姐祈了祈福。 容昭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想说什么的模样,晏倾见状连忙给他夹了块糕点,完全没有注意其他人猛然瞪大的惊骇双眼,乖乖笑道:“我不说了还不成吗?这个好吃,殿下快吃吧!” 容昭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自己碟里的糕点,不知道哪个厨子这么愚蠢,将好好的糕点捏成兔子模样,还胖乎乎的。容昭有些嫌弃地撇了撇眼,却正好瞧见旁边的晏倾夹着那小兔子吃得正欢,脸颊鼓鼓的,跟那小兔子的肚子有得一拼。 黎致一直盯着容昭的反应,生怕他突然一掌就劈向晏小姐的天灵盖,等看见容昭沉默着将那块糕点咬住并且慢慢吃下去的时候,黎致松了口气,心里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 等用过早膳之后,晏倾趁着容昭回了书房,悄咪咪地偷溜掉了,许是黎致存心想放她走,一路上看见的暗卫就当瞎了眼,什么都没看见。 “呼!” 晏倾在清漓王府的后门口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大摇大摆地往国公府走去。她一定要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容昭这档子怪事儿,有点儿意思。 “小姐,您昨个儿去哪儿了?” 素谣将一叠纸摆到桌上,道:“这就是装潢好的模样,小姐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若是没有,阁楼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晏倾仔细看了眼纸上的图画,过了会儿才笑道:“不愧是重金请来的师傅,我很满意,也不需要再改,等时间一到就开张,本小姐成为大富人的日子快要来了!” 素谣闻言瘪了瘪嘴,毫不客气地拆穿道:“挣了银子还不是拿去买酒喝了?说不定到时候工人们的银子还得拿府中银子补上呢!” “咳咳,怎么说话呢!我是那种没有计划的人吗?” 晏倾瞪了素谣一眼,十分正经地保证道:“你放心!他们的银子我还是会留下的,至于其他的嘛……嘿嘿!” 第四十三章:容昭来访 素谣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见晏倾掏出了信纸,疑惑道:“小姐要给谁写信啊?” “我这儿有件事情,我得问问老头子。” 素谣闻言点了点头,能让小姐写信去问老先生的人,应该是十分严重或者是惊奇的事情吧!不过,小姐昨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晏倾三两下将事情概括,随即拿出玉色信筒,仔细地将信纸叠好,顺带问了句:“对了,供纸写出来了吗?” 素谣点了点头,道:“涣旸已经问出来了,供纸也签字画押,现在在涣旸手里呢!” “那就好,让涣旸将人和供纸一同带入宫里去,我好交差。” 素谣应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低声道:“小姐,您还没告诉我,您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一宿都没回来?若不是大公子不在,您现在定然是跪在书房里去了。” 晏倾闻言打了个颤,喃喃道:“对啊!你不提醒我我都要忘了,马上就要到八月,晏椹那个魔鬼快要回来了。” 素谣也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晏倾,只希望她能在大公子回来之前,好好玩儿个痛快,毕竟以后的日子也没这么自由了。 ☆ “安南教!又是安南教!” 容烨一巴掌拍到桌上,吓得一边的张青白了脸,却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啊!” “这个安南教,三番五次挑衅朕,可恶至极!” 容烨气得原地打转,若不是忌惮安南教擅长使毒,他害怕节外生枝,早就派兵攻打西南,岂能容忍他们放肆! “陛下,如今要做的是将安南教推出来,替晏大小姐和陵枝皇室洗清污名,免得坏了两国关系。” 容烨扶额,坐下道:“你说得对,是朕太生气,忘了正事儿,便将供纸给到北鹤来使手上,再说清楚这其中的隐情。” 张青闻言蹙了蹙眉,有些担忧道:“可是若让北鹤知晓西南有反叛之心,会不会借机插上那么一脚?” 容烨闻言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不知?西南的异心早就显露出来,众人隔岸观火,欲等我们两败俱伤,再趁机捞利。不过知道了就知道了,陵枝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 “等等!” 容烨突然想到了件事儿,问道:“那圩民到底是被涣旸逮住的,还是被晏丫头逮住的?” 张青想了想,道:“是晏大小姐,方才老奴将圩民放置到天牢时,从他口中得知他是被晏大小姐捉到的,而且看样子被折磨的不清。” “朕就知道,这丫头片子不简单。” 容烨眯了眯眼,朝张青吩咐道:“将人就地处死,把尸体和供纸带过去便好,别让不该传出去的话传出去了。” “老奴明白。” 张青转身,有些诧异地笑了笑,看来陛下还是护着晏大小姐的,大小姐想装,陛下就替她瞒着,当做不知。 ☆ 七月初,晏倾的店铺终于开张了。晏倾给它取了个直白简单的名字,唤做“昔酒楼”。 昔酒楼布置大气精致,无论是整体的装潢还是里间的精巧设置,竟比许湛的画仙楼还要“贵气”一点儿,不是一般人或者一般官员能够负担得起的。因此京城众人笑称:“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一天天不仅忙着做少爷,做大官儿,连商人也不放过。” 昔酒楼开张那一日,坐无缺席,无论是大堂、雅间还是后面的独立小院子,快速就被占领了个遍。 后院里的一间屋子,晏倾坐在软垫上,看着面前一盒又一盒的金子银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嘻嘻道:“过不了几日,我的成本就全部回来了。” “是啊!不过这也使意料之中,小姐亲自绘图,装潢的师傅也是个顶个的高手,至于我们楼里的酒,更是酒中精品、极品,来的客人自然喜欢,回去也会给我们昔酒楼做宣传,楼里的位置只会坐不下,不会坐不够。”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蓝色袍子的中年人,长相儒雅温和,正是昔酒楼的掌柜,也是晏倾几年前不经意间救下的落魄商人。 晏倾闻言抬头,笑着道:“有你莫冶莫大掌柜在,我自然是不担心的。等把成本挣回来之后,每七隔日就按照账簿上所记的数额,拨一部分去西郊。” 莫冶笑着点了点头,道:“莫冶记住了。” “叩叩!掌柜的,外面有贵客想见小姐。” 敲门声和小二的声音同时传了进来,莫冶扬了扬声,问道:“可知道是哪位贵客?” “是……清漓殿下。” 小二的声音带了些犹豫,莫冶闻言也有些犹豫,忍不住看向晏倾,等她点头后才出去开了门,向站在外面的青衣男子恭敬行礼,道:“草民拜见殿下,恭请殿下金安。” “无需多礼,晏姑娘可准许本王进去?” 莫冶点了点头,侧手道:“请王爷入内,小姐正在里屋。” 容昭应了一声,缓步迈入了屋子,莫冶连忙将房门拉上,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忆了一下,心道:小姐和清漓殿下何时也认识上了?瞧着模样,还不显生疏。 晏倾本来已经做好了要扮乖巧的打算,却被进来的容昭吓得闪了闪眼,晏倾仔细地看了眼这人,试探道:“殿下?” “是我。” 容昭撩袍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扫了眼桌上的盒子,道:“恭喜晏姑娘,第一日便有这么好的反应。” 晏倾这下总算肯定,这是以前的容昭,不是那日的容昭,她松了口气,面色也轻松了许多。 “那可不是,我投了那么多金子进去,哪能不多挣点?倒是殿下,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晏倾本以为是眼线穿的信儿,却听容昭答道:“猜的。晏姑娘在宣王府内挣了那么多银子,总得有花出去的时候。” 晏倾闻言笑了笑,一边执笔勾着要卖的美酒,一边道:“那以后殿下可要多来这里给我捧场哦!” “本王听说你楼里的雅间全都有了主儿,那本王的位置?” 晏倾闻言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才道:“殿下若是真想要屋子,不如就这间吧?这间是最好的。” 第四十四章:突来噩耗 容昭环顾四周,不管是装饰器具还是各种东西,的确都是肉眼可见的“贵”,他笑了笑,道:“本王可算是摸清晏姑娘的喜好了,又喜欢名贵的,又得要清雅不俗气的。” “那殿下喜欢吗?” 容昭点了点头,算是笑纳。晏倾见状笑眯了眼,有容昭给她做招牌,还愁挣不到大官们的钱么? 容昭看了晏倾一会儿,才道:“晏姑娘没有什么想要问询本王么?” 晏倾动作不停,脸色也未有丝毫变化,只是悠闲道:“有什么可问的?既然是殿下的私事儿,晏倾插一脚进去做什么?未免也太不长眼了吧?” 容昭闻言笑了笑,起身走到晏倾身边,拿起了桌上被勾画得红艳艳的书册,笑道:“本以为会吓到晏姑娘,本王还特意上门道歉,却没想到晏姑娘根本不放在心上。” 晏倾玩转着笔杆,撑着下巴道:“吓到还不至于,就是有些惊奇罢了,不过殿下放心,晏倾不是多事儿的人,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容昭一边欣赏着晏倾的字迹,只觉得娟秀小巧,却又不失风流气度,一边淡淡道:“既然如此,晏姑娘可要小心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本王变成了冷酷无情的人,欺负了你。” “欺负”这两个字成功地让晏倾想到了那夜的耻辱,她咬了咬牙,恨不得将那日的容昭拖出来打得半死! 容昭站在晏倾身边,稍稍垂眸就可以瞧见她的情绪变化,见她一副恨极了却又什么都不敢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晏倾闻声撇了撇嘴巴,正欲抬头问询这有什么好笑的,却见容昭将书册放到了原位,而他自己也稍稍趴下,离她很近。 “晏姑娘既然见识了他的坏,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了。他不是本王,从来不知晓怜香惜玉,以晏姑娘的性子,难免受委屈。” 晏倾耳朵一阵温热,她转了转眼睛,忍不住稍稍往旁边抬了抬身子,离声源处远了那么一点,几不可闻的一点。 容昭见状也不在意,就当没有瞧见,他侧眸看了眼尽在咫尺的白玉耳垂,忍不住阖了阖眸,低声道:“那家伙就喜欢欺负人,本王代他向晏姑娘赔罪。” 晏倾的脸已经和外面花圃中的娇花有的一比了,七月份又正是酷暑之际,晏倾像是有些热,连忙从软垫上跳了起来,离容昭远远的,顺带干笑道:“哈哈,这屋子没有开窗子,不透风,不透风!” 容昭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向房门外走去,“醉谣已经送到晏姑娘府中,本王告辞了。” 晏倾闻言一愣,她倒是忘了这桩事情了。按理来说她绝对不可能忘记和酒有关的事情,更何况该是像醉谣这样的好宝贝,难不成是因为最近太热了,精神不太好?晏倾疑惑地敲了敲脑袋。 ☆ 自从昔酒楼开张以后,晏倾每日都能体会到“日进斗金”的快乐,这种财源滚滚落入口袋的日子实在是太有意思,太令人满足了。晏倾笑呵呵地打了个呵欠,想着是时候再回去睡一觉补补身子。 “小姐!” 素谣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急乱,晏倾蹙了蹙眉,素谣可是遇事不惊慌的性子,怎么这幅急切模样? 素谣快步走到晏倾身边,吸了口气才道:“小姐,出事儿了。跟在大公子身边的人传消息回来,说……老爷出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 “据说是老爷在围剿盗贼的时候被人砍了一刀,回去才发现伤口有毒,几日前便昏迷不醒,如今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晏倾手中的花朵瞬间化作了残花,落在了地上,晏倾一脚踏过,冷声道:“可知道是什么毒?” 素谣掏出一张帕子,上面还有黑紫色的血印,递给了晏倾,道:“这是传信人一起带回来的,是从老爷伤口上换下来的。” 晏倾接过帕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抿了抿嘴,“这血迹已经干涸许久,看不出什么线索来了。小红。” 浑身似血的小蛇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瞬间缠到了晏倾的手上,晏倾将帕子罩在它脑袋上,吩咐道:“快去快回。” 小红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腕,哧溜一声跑了个没影。晏倾将帕子递到了烛火之上,红彤彤的火光将她白皙的脸蛋衬得越发娇艳起来,如果忽略那双眼睛中的无穷杀意。 ☆ 陵枝夏日的夜晚也是十分闷热的,蝉鸣之声一声接着一身的响,令人心生厌烦。夜幕笼罩大地,弯月逐渐透出身影,皎洁清冷光辉四耀。高挑俊秀的树上银亮一片,透出神秘的银色光芒,载满了茂密树叶的枝丫轻轻颤了颤,勾勒出一道快得令人躲闪不及的身影。 晏倾跳下树枝,懒懒地理了理脸上的黑布,随即掏出一块地图,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院落之间选择了一点,脚下稍动,瞬间没了身影。 月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留下一道道清冷孤独的颜色,忐忑不安的风在云花意脸颊边上吹过,瞬间没了踪影。 “哒!” 轻到几乎听不出来的声响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响起,晏倾顺势往后退,在光滑的墙壁上摸了几下,摸到了一个开关,快速打开。 “吭!” 利器相对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一人从暗室里掠了出来,锋利的剑尖直接刺向晏倾的喉咙,晏倾蹙眉,弯腰向后躲去。 菲薄的剑刃和云花意的喉咙错开,在洁白的秀颈上擦出一道血痕,晏倾摸了摸颈间的伤口,不退反进,拔出了腰间的武器。 晏倾的第一把武器,唤做流刃,是一把手臂长短的软剑,剑身轻薄,近身便能感觉到凛凛寒气。 两端锋利的剑锋相碰,火花四射,晏倾眯了眯眼,反身朝身后捅去,那人被逼跃身逃开,一瞬间,晏倾看见了他的脸。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命不长。 两人的动静将整座府邸的灯都吵亮起来,无数道护卫队从四面八方围来,带火的箭穿过平静闷热的空气,响起尖利的刺响。 第四十五章:公主抱+亲自治伤 “哧!” 尖锐的长箭刺过晏倾的肩狎骨,逼着晏倾向后退去,纤细的腰肢突然被强劲有力的手臂圈住,晏倾惊讶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平静淡然的眼。 容昭挥手,漫天的长箭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在空中顿了顿,下一秒竟齐齐断裂,落在了地上。 “啪——啪——啪”的声音让晏倾回了回神,晏倾看了眼没戴面具没戴面巾,就这么大喇喇的容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方才那刺客看了眼容昭和晏倾,身形如鹰,瞬间便没了踪影。容昭弯腰抱起晏倾,晏倾身子一软,已然晕了过去。 三人瞬间没了踪影,等这座府邸的主人赶来之后,只看见满地的箭矢和跪了一地的护卫。 “请王爷恕罪,贼人……逃了。” “恕罪?你们这么多人,还带着箭,抓不住一个贼!” 说话之人约莫四十来岁,与容烨年纪相差不大,相貌也有些相似,但到底没有容烨来的丰神俊朗。 “可看清楚是什么人?” 护卫首领擦了擦汗,道:“……离得太远,没有看清。” 容坚闻言咬了咬牙,挥袍而去,“废物!一群废物!马上去找!秘密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而另一边,容昭已经抱着晕死过去的人回了王府。 黎致迎上去,惊讶又不惊讶地看了眼晏倾,道:“主子快将晏小姐带进去吧!黎致马上去请大夫。” “无需,将伤药拿过来,本王替她治。” “……是。” 黎致看了眼容昭的背影,不敢耽搁,连忙回去拿药箱。路上被厉琮跟上,厉琮紧紧地盯着黎致,边走边道:“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主子!他怎么把晏小姐抱回来了?” 黎致推开房门,快速提起药箱,道:“晏小姐受伤了。” 厉琮关上房门,快步跟了上去,满脸的复杂:“我知道她受伤了,我说的是主子!重点是主子怎么把她给——抱——回来了?” “晏小姐受伤了,晕过去了,走不动路,自然要主子抱咯!” “那我往回受伤快死了的时候,主子怎么不抱我?” 见厉琮满脸的伤心委屈,黎致抽了抽嘴角,嗤道:“你一个大男子汉好意思让主子抱?再说主子不喜欢碰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致快步走进了偃仙楼,厉琮将脚伸了进去又拿了出来,不敢再跟过去,只得蹲在偃仙楼外,喃喃道:“所以啊,主子为什么会抱她啊?” “主子,药箱。” 黎致将药箱放在一边,快速将东西摆放出来,迟疑了一下,道:“主子,可需要黎致去找位女大夫?” 容昭一边打湿帕子,替晏倾擦汗,一边道:“外面的人,本王不放心,她的身份不能暴露。你先出去,给她熬点药。” 黎致应声,随后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晏倾,转身出了房门。 容昭坐在榻边,想了想还是点开了晏倾的穴道,晏倾呢喃一声,迷蒙睁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容昭瞧了她一眼,道:“本王给你拔箭敷药,可能会有些疼,可以叫,但是不能太大声,吵。” 容昭拿出剪刀,将晏倾肩上的衣衫轻轻剪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和白皙的肌肤,容昭面色不动,淡声道:“伤势不轻。” 晏倾闻言愣了愣,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容昭摁住了身子,随即肩上一阵刺疼传来,疼如骨髓,晏倾猛地咬住了唇。 容昭将箭扔到地上,快速地止血上药,他抽出空隙看了眼晏倾,她脸上还带着血滴,眼神呆呆的,像是傻了模样。 容昭快速地替晏倾处理好了伤口,见她还是那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迫使晏倾张嘴,救下了那张被咬得泛白的下唇。 “箭都拔出来了,还咬着做什么?” 晏倾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肩上的伤口已经疼得僵住了,她轻轻一动,左肩就会传来入骨的刺疼,晏倾吸了口气,有些焉哒哒地靠在了床头。 “过来些,颈上还要处理。” 晏倾闻言没动,容昭顿了顿,移了移身子,伸手抬了抬晏倾的下巴,替她敷药。他力道不轻,但绝对称不上重,晏倾垂眸看了眼来来回回的手,低声道:“谢谢……殿下。” 她应该是不太习惯跟别人道谢,说完之后脸颊都带了红意,将方才的消沉之气驱散了一些。容昭笑了一声,道:“谢什么?” “自然是谢谢殿下救我,还给我治伤了。” “头过来些。” 晏倾听话地往前移了移,容昭拿着纱布在她颈上绕了两圈,才道:“本王路过,顺手救你,至于为何要给你治伤,这可得好好说说,晏姑娘打算如何报答本王?” 晏倾闻言想了想,道:“殿下尽管提,只要是晏倾做得到的,都可以答应殿下。” 容昭侧身整理着瓶瓶罐罐,闻言笑了一声:“本王什么都不缺。” “晏倾可以答应殿下一个条件,只要是不危害晏家和我身边的人,殿下尽管提,晏倾一定尽全力去完成。” 容昭想了想,竟然出乎意料地调笑道:“那若是本王要晏姑娘嫁入我清漓王府,做王妃,晏姑娘也会答应?” 晏倾闻言愣了愣,她仔细地端详容昭的神色,却没有看出丝毫她想要的线索出来,苍白的嘴唇抿了抿,晏倾干笑一声,哈哈道:“殿下您别说笑了……殿下若想要谁,还容得了旁人说什么吗?” 容昭不置可否,“可是晏姑娘却与旁人不一样的,本王若是擅自要求晏姑娘入府,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晏倾挠了挠脑袋,却忘记自己肩上有伤,猛地痛呼出声。容昭眯了眯眼,伸手按了按晏倾肩上的白布,道:“不知道如何回答就不回答,还学会用这一出了?” 晏倾脸上有些尴尬,心道:难道我演得很假么?不会啊,原来用这招骗哥哥,没一次是不管用的!是她的表演功夫退步了?还是容昭这个老狐狸眼睛太尖? 第四十六章:药泉亲昵 “天色已晚,本王就不打扰晏姑娘休息了。晏姑娘屈就一晚,明早本王命人找个丫鬟入府。” 容昭起身欲走,却被晏倾拉住,晏倾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笑道:“不必了,殿下既然不喜欢生人入府,不必如此迁就晏倾,只是要麻烦殿下,替我备身衣裳。” “这个自然。” 容昭说罢看向自己的手腕,晏倾顺着他的视线下移,先是愣了愣,随即猛地松开手,低声道:“冒……冒犯了。” “本王这还是头一遭被小姑娘冒犯。” 容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晏倾握在身前、捏得紧紧的小拳头,随即十分自然地替她拉上被子,淡声道:“休息吧!” “……好。” 等房门被轻轻拉上的时候,晏倾才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陡然软了下去。晏倾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上的被子,上面是清新却做工复杂的刺绣,十分好看。晏倾又看了看搭在腰间的被角,脑子里闪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许久后,晏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滚烫异常,晏倾一缩手,连忙撑着身子躺了下去,泛着清香的被子遮住头顶,遮住了满脸的绯意。 ☆ 偃仙楼中,种着大片的翠竹,清秀挺拔,空气清新,令人心情爽朗。清晨的阳光稀稀疏疏的落在翠色扶疏之间,染着点点滴滴的金色。 主卧内,晏倾躺在两个人长宽的紫檀木床上,身上盖着翠色的薄被,轻柔得没有重量。晏倾吸了吸鼻子,瞬间吸入了大口大口的清冷香气,与家中闺房不太一样。 “……” 晏倾猛地睁开了眼,肩膀上的疼痛和周围的味道无不再告诉她:昨夜的事情是真的,她没有做梦。 “叩叩。” “可是醒了?” 容昭的声音在房外响起,晏倾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恰巧地站在门外,连忙道:“醒了醒了!” “哐!” 精致大气的房门被推开,容昭将托盘放在小桌上,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低着脑袋的晏倾,道:“这是寝衣。” 晏倾正欲道谢,却见容昭朝外面拍了拍手,三个丫鬟连忙走了进来,恭敬地候在一边。容昭回头朝晏倾道:“这是太后宫中的宫女,且放心吧!” 晏倾愣愣地“哦”了一声,容昭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敛了敛眉,笑道:“受了伤,连脑袋都没有原来那么灵光了,收拾收拾,沐浴的时候记得别碰着伤口,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早膳。” 容昭说完便出了房门,黎致跟了上去,道:“主子,太后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多想。” “多想总比多说来的好。” 容昭回头看了眼主卧,转身道:“待会儿派个人带她去药泉,她身子娇贵,别留下伤疤了。” 黎致愣了愣,等容昭进了书房他才回过神来,去哪儿来着?药泉?那地方整个王府也只有五个人进去过啊! 黎致惊讶,收到消息的晏倾也很惊讶,因为她从黎致脸上看出了些些……诡异的表情。 “药泉是?” 黎致在前面带路,闻言连忙回答:“药泉就是用来疗伤的温泉,只不过只有主子能用。” “……嗷。” 晏倾假装没听到,跟着黎致穿过了回廊,进入了一处地上石洞。这地方水雾弥漫,颇有“仙气缭绕”之感。 “晏小姐请,黎致告退。” 晏倾应了一声,连忙兴奋地褪去衣衫,踢脚踩了进去。温热的水包裹上来,晏倾惬意地叹了口气:“果然是清漓王府,还有这等好地方。” 外面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晏倾以为是丫鬟,也没多想,直到来人穿过大半个药泉,站在了她的身后,晏倾才反应过来,这脚步如此轻快,哪能是普通丫鬟? “是我。” 容昭眼疾手快地握住晏倾的手腕,随即又松开,道:“露出来的肩膀,昨儿晚上本王都瞧过了,晏姑娘无需害羞。” 晏倾闻言摸了摸手腕,撇嘴道:“我那不是害羞,是警惕!我以为是贼人,哪知道是殿下啊!” “这里是清漓王府,不会随随便便就出现贼人,晏姑娘大可放心。” 容昭掏出干净的帕子,一边半蹲在地替晏倾换药,一边淡声解释:“这药泉对治愈内伤外伤都有奇效,但是也不可泡得太久,等药换好了,晏姑娘便出来吧!” “好。” 晏倾扭了扭脖子,又道:“殿下,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国公府那处,本王已经派人给你的丫鬟递了消息,你就在这里多待几日,借以药泉疗伤,好的快些。夏日炎热,不能拖得太久。” 晏倾点了点头,忍不住晃了晃脚丫子,带起了一片水花。容昭目不斜视,只是笑道:“还真当本王是丫鬟了?” 晏倾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道:“殿下的性子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虽说你这个人是虚伪了一些,但是你还是个人。” 容昭闻言将她的头发理了出来,挑眉问道:“本王虚伪?” “是啊!别人都说你怎么怎么好,可他们若是那晚上都遇见了你,就不敢这么说了。” 容昭好笑:“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毕竟是我第一次见到殿下嘛!” 晏倾看了眼自己肩上的干净纱布,突然转身,用手抵着下巴,抬头看向容昭,笑嘻嘻地道:“殿下,你不如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样啊?” 容昭听出了她的意思,忍不住道:“不是说不感兴趣么?” “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殿下若是不说,我就不问。我很感兴趣,殿下你要跟我说说吗?” 这应该是极为隐秘的事情,可容昭却没有丝毫想要遮掩的意思,直言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此时此刻的我是容昭,那晚欺负你的也是容昭,我们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性格不一样罢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容昭顿了顿,突然伸手按住晏倾的脑袋,将她往下压了压,淡声道:“怎么越说越高?” 晏倾脸色一红,忍不住往下看了看,喃道:“我也不知道……” 第四十七章:撒娇求饶 “小姑娘家家的,不可放松警惕。” 容昭捏了捏她的下巴,意味不明地笑道:“这世上的伪君子多了去了,晏姑娘能看透本王,不一定能看透每一个。” “可是也不是所有的伪君子都值得我去防备看清的。” 晏倾打掉容昭的手,慢悠悠地转过身去,补充道:“毕竟不是所有人伪君子都能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容昭闻言笑了一声,就当没听出她话里的其他意思,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这药泉每日过来泡上一炷香,七日就差不多了。” 晏倾点了点头,等容昭十分自觉地走了出去,她才缓吞吞地站起身来,穿好衣衫走出山洞。 就这样,晏倾在清漓王府待了好几日,每日不是躺在榻上晒太阳,就是在清漓王府到处闲逛,甚至还跑到人家的藏宝阁里面去逛了好几圈,大管家黎致发现,藏宝阁里面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晏小姐。” 黎致进去的时候,晏倾正蹲在地上逗蚂蚁,他摇了摇头,过去道:“晏小姐,您府中的素谣姑娘来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儿。” “素谣?” 晏倾抬头,看见常年不变脸色的素谣以轻功般的速度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小姐快回去,大公子回来了!” “妈耶!” 黎致只看见向来悠闲散漫的晏倾脸色猛地僵住,随即丢开手中的树枝就往外面跑去,生怕慢了一步似的。黎致不解地挠了挠头:“大公子晏椹?晏小姐怎么这模样?”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让晏倾惧怕,那就是晏椹。 他俩是同父同母,晏夫人走得早,晏焯对晏倾的怜惜更甚,到了宠溺的地步。可是哥哥晏椹,本来从小就对她十分疼宠,但是自从知道了一件事情——晏倾学毒,自此以后,晏椹就格外防备晏倾,但凡是发现她使用了毒术或是什么的,晏倾就免不了挨训罚跪。 晏倾一路使用轻功回了国公府,管家只来得及看见一溜虚影晃进了院子,想了想连忙道:“我得赶快去找老爷,免得小姐又要挨罚。” “回来了?” 温和的嗓音在晏倾耳边响起,晏倾呼了口气,连忙提起嘴角踏入房门,猛地冲到软榻上,抱住了晏椹,撒娇道:“哥哥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软榻上坐着的是一位蓝衣公子,满身尊贵大气。他的相貌与晏倾很是相似,不过晏倾偏向女儿家的娇俏柔和,而他则是一种宝剑未出鞘似的低敛。只得说各有各的好看,都是世间难得的相貌。 晏椹揽住晏倾摇摇欲坠的身子,将人拉了起来,凉声道:“是吗?那怎么哥哥回来时没见着你,还得特意派人去请?” 晏倾闻言脸色一苦,忍不住干笑道:“哎哟哥哥,你别这么小心眼嘛!我刚出去玩儿了,哪知道你正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回来呀?而且我马上就赶回来了呢!” 晏椹凤眼微眯,一把摁住晏倾的腰,将人抵在了软榻上,自己则坐在边上,笑道:“那跟哥哥说,你去哪儿了?” 晏倾看了眼晏椹的脸色,发现他虽是笑着,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晏倾嘴里一苦,也不敢再隐瞒,连忙老实巴交地解释道:“我刚从清漓王府回来,但是哥哥你千万别误会,我就过去送个东西,什么都没做!” “哦?” 晏椹笑了笑,声音冷了三度,开始质问:“可我怎么听说你七日前便去了清漓王府,若不是今日哥哥和父亲回来,怕是你都忘了自己家住哪儿了吧?” 谁说的!晏倾恨不得将告状的人找出来咬死,这是存心要害死她吧!谁跟她有深仇大恨啊啊啊啊啊! 晏椹见她面色不佳,忍不住一巴掌拍到晏倾掌心上,斥道:“别想着去打听谁报的信,先把事情跟我解释清楚,否则你别想踏出这门槛一步。” “哥哥~哥哥~你干嘛呀!你刚回来就这么对我,你良心不疼吗?” 晏倾一边耍赖一边往晏椹身上跑,晏椹揽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嘴里却依旧不饶人,道:“别想着撒娇就可以逃过一劫,给你三句话解释的机会,说不出来或者是敢骗哥哥,哥哥就守着你跪上三个时辰。” 晏倾心里哭出了一条大河,连忙解释道:“我我我上次不小心受了点伤,是殿下救了我,然后我就一直留在王府养伤,除了这个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受伤了?” 晏椹的眼睛将晏倾从头到尾扫了个遍,冷声道:“伤到哪儿了?给哥哥看看!” 晏倾笑了笑,抱住晏椹的胳膊摇了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哥哥,就是一点儿小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殿下他给我用了上好的伤药,都没有留疤呢!” 晏椹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疑惑:“清漓怎么会对你这么好?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别说是开恩救人,他不再插一刀就不错了,哪能救你?” 晏倾也不知道,她挠了挠头,猜测道:“可能是因为哥哥和爹爹的缘故吧?毕竟我们家和他关系还不错啊!而且哥哥你不是跟他一起长大么?” 晏椹闻言笑了笑,颇有深意:“就是一起长大我才了解他绝不会因为我们的缘故而对你好,小丫头,你怕是有麻烦了。” 晏倾不知道这是什么麻烦,只是一脸单纯地道:“我又不怕麻烦,何况还有哥哥和爹爹在,谁能欺负——” “晏椹你个小兔崽子!你要是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老子跟你没完!” 院子里响起一声惊天爆喝,同时赖在晏椹身上的晏倾猛地跳了下去,朝着外面跑去,晏椹摇了摇头,起身理了理长袍,跟了出去。 “爹爹!” 院内,晏倾抱着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笑个不停,只需要看那男子的面容,就知道他一定是晏倾和晏椹的父亲——国公晏焯。 晏焯逮着晏倾不放松,眉头也拧得紧紧的,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怎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他记得走时这丫头没有这么瘦啊! 第四十八章:容昭配得上我家宝贝女儿 “哪有?姑娘家瘦一些才好看嘛!” “胡说八道!” 晏焯捏了捏晏倾的脸蛋,宠溺道:“我们家的闺女,个顶个的好看,没谁比得了!” 晏倾闻言嘿嘿一笑,高兴得不得了,倒是从房里出来的晏椹轻哼一声:“她也就那张脸能拿出来看看了。” 晏倾一把逮住晏焯的手臂,控诉道:“爹!你看他!一回来就欺负我,刚刚还想罚跪打我来着!” 晏椹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就被晏焯一个眼神打了回去,“好你个臭小子,还敢打妹妹了?你是不是还想打我这个老子啊!” 晏椹看了眼狐假虎威摇头晃脑的晏倾,竟然笑了一声:“父亲,我也是担心妹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跑到人家清漓的府上待了那么久,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没什么好处。” “……” 晏倾咬了咬牙,连忙转头对上晏焯审视加怀疑的眼神,笑呵呵地解释道:“爹爹,您别听哥哥胡说,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殿下,他肯定不会撒谎的对不对?” 晏焯点了点头,沉声道:“清漓殿下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不是下作风流之人,更何况倾儿长大了,也可以找个夫家了。” 晏焯脸色一变,竟然笑了起来:“我觉着容昭不错,配得上我家宝贝女儿,不如爹爹立马进宫去替你们二人求一道赐婚,好让你们有情人早日成为眷属,如何?” 晏倾闻言撇了撇嘴,忍不住“哎哟”一声:“爹啊!您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和殿下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发誓!您可别胡来啊!” 晏倾警告地瞪了眼晏焯,随即连忙拉着晏焯往房里走,一边道:“快快快,让我给您看看伤!” “哎呀我这伤没事儿,那毒没那么厉害,你爹也只是想回来多休息一阵子,故意夸大病情来着。” 晏倾一边替晏焯把脉,一边道:“我当然知道那毒没那么厉害,但是毕竟是毒药,肯定是要伤身体的。等倾儿给爹开副方子,爹爹每日喝点儿,一定要把身体里的毒素都排出体外。” “好好好,我就说倾儿学毒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晏焯说完盯了眼晏椹,发现他面无表情,就跟没听见似的,忍不住咳了咳嗓子,偷偷跟晏倾眨了眨眼。晏倾无奈地摇了摇头,为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晏家虽说是爹爹掌家,但是……那只是明面上的,要知道有时候哥哥说的话,爹爹都不敢反驳,更别说是她了。 “对了,爹爹,下毒的人逮到了吗?” 见晏焯摇头,晏倾垂了垂眸,笑道:“没抓到也没关系,倾儿迟早会替爹爹报仇的。” “爹爹知道倾儿厉害,可是还是得小心啊!你可别给我乱来!” 晏焯不放心地盯着晏倾,晏倾拿头撞了撞他,笑嘻嘻地道:“放心吧,爹爹!您不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晏倾将娄家退婚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都吧啦吧啦地说了出来,晏焯听完后脸黑如炭,忍不住拍桌道:“好你个娄家!哪来的胆子退我们晏家女儿的婚!真当自家坟头长花了啊!” 晏倾咳了咳嗓子,安抚道:“这退婚也是华儿的意思,何况娄宜这种废材给爹你做女婿,那简直是我们晏家祖上造了八辈子的孽哎哟!” 晏椹一巴掌打到晏倾脑袋上,凉凉道:“臭丫头还是改不了胡说八道的毛病,敢拿列祖列宗说事儿?” “哎呀我错了嘛,以后都不敢了。” 晏倾捏了捏晏椹的手,可怜巴巴地揪了揪,晏椹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只是温声道:“你受伤一事,可是和父亲中毒有关?” 晏倾吞了吞口水,摇头否认道:“没啊!” “如果哥哥猜的没错,你应该是猜到了下毒的人是谁,甚至猜到了幕后之人是谁,所以你才会去打探试探,不小心受了伤,对吗?” “受伤了?哪里受伤了?谁伤的!” 眼看晏焯就要拔出大刀出门砍人去了,晏倾连忙拉住他,柔声安抚道:“哎呀我没事儿,小伤,都好了,伤疤都没有!真哒!至于哥哥的分析,我只能说,哥哥你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 晏倾叹了一声,有些咬牙切齿地锤了锤桌子,“要不是那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个难缠的家伙,那地方怎么可能困得住我?那家伙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要是被我逮住了,我拿他炖肉啊!” 正擦着刀的黑衣男子顿了顿,总觉得后背刮来一阵凉风,像是要把他冷死似的。他扭了扭脖子,等身上的汗毛都垂了下去,才继续擦起刀来。 “翳然,公主叫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来人说完便走,像是很怕在这里多待一秒,翳然也不在意,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柄半米长度的乌黑短刀插入刀鞘,起身走了出去。 身穿蓝色长裙的女子候在院外,见他出来连忙走上去问道:“如何?可查探到什么了?” 翳然点了点头:“那间密室里的确有不少东西,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有人突然闯了进来,我只来得及拿出一本账簿。” “有人?什么人?” 翳然脑子里闪过一双眼睛,他顿了顿,冷声道:“她蒙着面,但是光看眉眼,很像晏家大小姐。” “她可逃走了?” 翳然点了点头,“被我擦了一道伤口,还被火箭刺穿了肩膀,但是后来清漓现身,将她救走了。” “怎么这么严重?” 蓝衣女子捂了捂嘴,有些担忧地道:“听说他已经回京了,若是看见晏大小姐受伤,心里肯定很难受,这可怎么办……” 翳然抿了抿唇,道:“公主不必担心,若是晏大公子问责,我一人承担。” “那怎么行?你可是为我办事儿,伤到晏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若当真被他知道了……我自然会向他赔罪的。” 蓝衣女子摁了摁额头,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有清漓殿下从中斡旋帮助,晏小姐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第四十九章:晏倾是属于本王的 夜晚,放肆的太阳总算是没了威力,焉哒哒地回去休息,将温和的月亮星星放了出来,玉白色的小石头铺成一条蜿蜒细长的道路,从院外一直爬进院内。晏倾躺在柔软的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子,脸上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笑意。 “看什么书?这么有意思?” 温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晏倾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小手就率先转了转,将书册合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到了自己剩下,心脏开始快速跳动起来。 容昭自来熟地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见她这十分心虚惶恐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道:“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让本王知晓?” 晏倾闻言咳了咳嗓子,强迫自己镇定一些,不要显得那么心虚。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心虚的时候总是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她的小动作太多,容昭的眼神又那般锐利,哪能躲得过去? 不过容昭也不是那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当即便主动挑开话题,道:“听闻晏姑娘今日急冲冲地跑回了府,本王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 晏倾闻言倍感莫名,嘀咕道:“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难不成我回家还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容昭闻言笑了笑,道:“我听说晏姑娘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哥哥,这次国公和晏椹一起回府,怕是吓到晏姑娘了吧?” 见晏倾不说话,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自然,容昭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道:“晏椹知道你在本王府中待了七日,可是说你了?” “我哥哥才不会说我呢!” 晏倾说起这句话来觉得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待看见容昭脸上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时,晏倾猛地从榻上弹起来,用一种十分镇定的语气道:“你现在看见我没事儿啦?我哥哥根本就没有训我好不好?你可以走了!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可不是嘛?堂堂清漓殿下大晚上出现在我们国公府的院子里,像什么样子?” 突来的声音吓得晏倾从榻边上跳了出来,然后又跳了回去。容昭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姑娘将自己的脑袋揉进了软塌里,一副“我已经死了”的小模样,忍不住道:“晏椹,你瞧瞧她,被你吓成什么模样了?” 晏椹从院外走了进来,先是扫了眼趴在榻上装死的晏倾,才看向容昭,笑道:“我们这么久不见,殿下来国公府却不是来见我的,真让人伤心啊!” 容昭闻言盯了眼晏倾,反驳道:“都说你宠妹如宝,本王见她不就是来见你么?何况你怕是早就知道本王会来此,故意蹲在这儿等本王吧?” 晏椹闻言哼了一声,直言道:“我就是要瞧瞧我这个妹妹,是不是真的给我们晏家吊了个好女婿。” “哥哥!” 晏倾的脑袋依旧扎在软塌上,可是两人都能猜测到埋在底下的那张脸,一定是羞得红透了。 “哥哥说错了?” 晏椹上前摁了摁晏倾的脑袋,听她不满地呜咽声,凉凉道:“你们若是没什么特殊关系,殿下哪能大晚上跑到这里来?不如趁着今日你们都在,跟哥哥好好说说,也好让哥哥高兴一下?” 晏倾根本听不出来晏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顿时焉巴地不敢说话了。容昭侧眸看向这两兄妹,十分好心地解围道:“本王倒是十分满意晏姑娘,可晏姑娘似乎对本王不是很满意呢!” 晏倾闻言愣了愣,忍不住抬起头来吼道:“你别胡说!你还嫌事情不够麻烦是不是!” 容昭无辜地眨了眨眼,晏倾这才反应过来,哥哥不可能拿容昭发火,那受害的不还是她这个可怜人嘛! 想到原来晏椹的种种恶行,晏倾就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晏椹,这才发现他好像没有生气,只是面色有些诡异而已。晏倾不明白地挠了挠头,伸手抱住晏椹,讨好道:“哥哥,我好困啊!” 晏椹闻言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别做出这小模样来,哥哥哪能一回来就收拾你?困就回去睡,明早哥哥来检查你的功夫,若是退步了,可别怪哥哥欺负人啊!” 晏倾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保证道:“不会不会,哥哥走后,我都有好好练功的!那我先进屋去了,哥哥和殿下慢慢聊!” 晏倾根本没和容昭打招呼,一溜烟就钻进了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晏椹摇了摇头,和容昭走出了院子。 “我这个妹妹自小就是被惯着长大的,尤其是娘亲走后,父亲对她更是疼宠,几乎是她想如何就如何,我虽说在有些方面对她严苛了些,但是平日里也是宠爱有加,所以她性子娇纵,最容不得别人欺负她、轻贱她,谁都一样。” 容昭点了点头,淡声道:“本王知道。晏姑娘的性子跟你七八分相似,就是没你那么阴险。” 晏椹闻言笑了一声,丝毫不以为意:“这丫头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德行,绝不会忍气吞声,谁若是想娶她,那就得做好受委屈的准备,我看殿下是受不了委屈吧?” 容昭面色不变,扬眉道:“何以见得?” “殿下就别跟我装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殿下什么性子,我算是清楚得不得了。您和那丫头若是真有那打算,总得有一方会受些委屈,作为一个臣子和朋友,晏椹不想殿下受委屈,但是作为兄长,我家妹妹也不可以受委屈。” 晏椹没等容昭回答,又道:“那丫头的确有几分本事,我这个做哥哥的虽说面上从未称赞过,但是我自认为整个陵枝没有哪家的女儿能比得上她。但是她再厉害,也比不过殿下你。所以我说实话,我不放心。” “合着你当真以为本王与晏姑娘有那么一丝关系?” 见容昭脸上摆着常年不改的虚伪笑容,晏椹嗤了一声,道:“那丫头我倒还没肯定,但是殿下你,肯定是动了心思了。或许不是儿女之情,殿下只是单纯被她吸引,又或许殿下觉得她是最适合嫁入清漓王府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不敢肯定。” 容昭闻言摇了摇头,越过晏椹,直接朝外面走去。晏椹站在原地目送,等他要走出府门在转身,却听容昭道:“总之,她是属于本王的。” 晏椹脚下一顿,忍不住龇了龇牙,低骂道:“大放厥词!也得看看我准不准,哼!” 第五十章:幕后援手 晏倾不知道昨晚上晏椹和容昭谈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带着一腔忐忑去前厅用了早膳,观察了许久没见晏椹脸上有什么不愉快的情绪出现,这才松了口气。 “小丫头盯着我做什么?” 晏椹早就感觉到某人暗戳戳的视线,此时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调笑道:“一天不挨训,心里还不快活了?” 晏倾脸色一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晏椹笑笑不说话,晏焯见状也瞪了晏椹一眼,低骂道:“就知道欺负倾儿,你怎么做哥哥的?” 晏椹不回答,只是悄悄看了眼晏倾,晏倾脸色一变,连忙苦着一张脸道:“爹爹,是倾儿的不对,哥哥什么都没错!” 一直老老实实吃着饭的晏华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若是世上有谁能管得住她这个姐姐,那真的非大哥莫属了。 “好了,爹还不知道那小子什么德行?现在连我都敢训了!真的是越来越嚣张!” 晏焯不满地努了努嘴,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晏华道:“华儿,爹听说你和容桓那小子越走越近了,怎么回事儿?” 晏椹也看了过来,晏华脸色一红,连忙摇头否认道:“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哦~普通朋友还整日乘船赏花呢?我得找机会问问容世子,他整日里不去骑马射箭学习处理政事,哪来的那么多时间陪你这个普通朋友到处游荡玩闹?” 晏华闻言瞪了眼晏倾,忍不住道:“姐姐!”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闭嘴!” 晏倾得意地笑了一声,随即大方地给晏焯使了个眼色,晏焯收到,立马笑道:“有什么好遮掩的?若是你真喜欢他,尽管和爹爹说,爹爹一定帮你!” 晏华摸了摸滚烫的脸蛋,笑着点头道:“多谢爹爹,等时机到了,华儿一定不会隐瞒的。” 一直不说话的李夫人闻言也松了口气,那容桓是世子爷,身份尊贵得很,自家女儿不过是个庶女,虽说老爷宠她,但也是有身份差距的。如今听到老爷这么说,她总算是放下了点心。 晏倾吃完饭便溜达了出去,若不是她爹爹由于“重伤”,被陛下放了三个月的假,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哥哥一个人身上,她现在铁定被哥哥关在家里了。 “我就知道这地方是你的!” 云昱沉从半路上冒了出来,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昔酒楼,又指向晏倾道:“不够意思哦!” “走开!” 晏倾打掉他的手,抱臂道:“我做的那么明显你还没猜到,只能说你自己脑子笨,还敢怪我?要不要脸啊你!” “我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哈!” 云昱沉理了理袖子打算来一招让晏倾这家伙好看,却发现站在对面的某个人眼里突然冒出了熊熊怒火,那是一种能将人燃烧的愤怒,云昱沉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我我我我……我没做啥吧? “好啊,还敢现身!” 晏倾一巴掌削开云昱沉,身形一闪就掠了过去,云昱沉立马转身,这才发现那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见云昱沉跟了上来,直接转身就跑,瞬间没了踪影。 “傻子,这分明是故意引你过去啊!” 云昱沉低骂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三人掠过层层屋檐,最后落入了一处小院。 晏倾二话不说抽出腰间软剑,直接朝男子心口处刺去,男子不躲不避,眨眼之间,锋利的剑锋已经抵上了男子心口处,晏倾见状眯了眯眼,冷声道:“不打?看不起我?” 男子摇了摇头,冷声道:“上次我伤了你,这次你伤回来,我们才可以做公平的交易。” 晏倾闻言笑了一声:“我上次不过是轻轻一道擦伤,可是如果这剑真的刺进去了,你的小命儿可就没有了。” “上次我也是想杀你,只不过你动作太快,躲过去了而已。” 晏倾朝着身后蠢蠢欲动的云昱沉摆了摆手,沉声道:“想做什么交易,说来我听听。” 男子闻言指了指一边的屋子,道:“想和晏小姐做交易的人在里面,晏小姐请。” 晏倾扫了眼一边半遮半掩的房间,收回了留刃,道:“那我就去听听这交易有没有意思,若是没有,我就拿你的性命当我的路费了。” 男子颔首:“翳然就在此地等候晏小姐。” “小尘子,你在这里等我,帮我盯着他。” 云昱沉应了一声,有些警惕地看了眼那边的屋子,直到晏倾走了进去,他才走到翳然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所谓“盯”。 这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大气,不像是常住久居之地,晏倾随意挑了椅子坐下,坐在纱幔之后的人率先开了口:“我让翳然请晏小姐过来,的确是出于一片诚心,若有唐突之处,还请晏小姐莫怪。” 说话之人语气温柔,听声音的确像是一名正是好年华的姑娘,晏倾转了转眼睛,淡笑道:“姑娘无需多虑,若是想找晏倾做交易,还请明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我知道晏小姐去肃王府的目的是什么,我这里有一本账簿,是上次翳然从肃王府的密室里面拿出来的,里面记载了肃王府三年以来的全部钱财来往,我想一定可以帮到晏小姐。” 晏倾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浅笑道:“姑娘应该不是陵枝人吧?怎么也这么有闲心,来插上一脚?” 晏倾这话纯属猜测试探,却没想到里面的女子完全不打算遮掩,笑着承认道:“我的确不是陵枝人,我之所以插手此事,绝非想要从中得到什么,而是想要帮助晏小姐,仅此而已。” 晏倾闻言不解地挑了挑眉:“帮我?我应该不认识姑娘你,你怎么会帮我呢?” “其中缘由晏小姐以后便知道了,我将账簿给晏小姐,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晏倾上前拿过桌上的账簿,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帘幕,转身扬手笑道:“那就预祝我们合作顺利了。” 第五十一章:清漓殿下来了 院内,云昱沉撑着腰死盯翳然不放,翳然则站得笔挺,眼睛放在地上一处,就当面前没有云昱沉这么一个人。 云花意出来时便见到这么一副场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开口道:“小尘子,走了!至于你这个家伙,看在里面那姑娘的份上,我先暂且放过你。” 翳然不以为意,摆着一张木头脸道谢:“多谢晏小姐开恩。” 晏倾哼了一声,带着一脸好奇的云昱沉走出了院门。等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屋里的女子才走了出来,朝翳然道:“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了。” 翳然头也不回:“这是好事。” 蓝衣女子闻言笑了笑,低喃了一声:“是啊,这可是好事儿,若是这本账簿能够帮到她,以后身份暴露,说不定晏公子会对我温和几分。” ☆ “所以,这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啊!” 云昱沉摸了摸下巴,转身坐到了窗上,拧眉道:“这本账簿上的信息很多,你要怎么从中得到所需要的信息?” “我已经得到了。” 晏倾伸手伸了个懒腰,见云昱沉一脸好奇,便将桌上画的通红一片的纸递了过去,道:“肃王府三年来的出账入账都太多了,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整理了一下,发现其中来往最少但是交易数量最为庞大的便是这个刘掌柜。他们每次交易的时间都很有规律,每年两次,一次是在冬日,一次是在春日,而每次的交易数量都高大数十万两黄金。” 云昱沉看了看那纸上的信息,笑嘻嘻地道:“我倒是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要花这么多金子,有些感兴趣。”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见云昱沉一脸懵然,晏倾纯良地眨了眨眼,道:“麻烦小侯爷去查查这位刘掌柜的来路,限时三日,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拒绝你不成?” 云昱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承诺道:“放心,三日内我一定把这个刘掌柜的祖宗三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那就好。” 晏倾合上账簿,她有一种直觉,接下来应该会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去做,这可真是好极了。 晏倾和云昱沉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分道扬镳,云昱沉依旧躺在昔酒楼趁吃趁喝,晏倾则是回了国公府,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来犒劳忙碌了半天的自己,结果却被一行人拦在了府外。 来人正是太后宫中的钟嬷嬷,钟嬷嬷站在晏倾面前,笑道:“老奴见过倾小姐,太后派老奴前来请倾小姐入宫用膳,倾小姐有空否?” 晏倾闻言摆了摆手,道:“自然是有空,烦劳钟嬷嬷来接我,我们这就入宫去吧!” 钟嬷嬷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请晏倾上了轿,一行人又朝原路返回,快速地回了宁寿宫。 晏倾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在和一个与晏倾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说笑,身边还坐着一位身穿凤袍,头戴金冠的华贵女子,想来是皇后和她的亲女二公主容珺绮。 最先发现晏倾的是容烨,容烨招了招手,道:“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是乖巧地待在府里,没有出去乱晃荡。” 晏倾过去行了一礼,笑道:“非也非也,是钟嬷嬷来时晏倾正好回府,这不就是赶巧了吗?” 容烨闻言冷哼一声:“朕本来以为晏椹回京,就有人可以治你,没想到还是高看晏椹了啊!” 晏倾笑笑不语,心道:若不是哥哥近来事务繁忙,我还真就得费尽心思才能出府找乐子,您也没高看哥哥。 “这就是倾小姐了吧?” 皇后云婉出生云侯府,乃是云侯云复的亲妹妹,云昱沉的亲姑姑。但她和那两父子倒是不太一样,云复大大咧咧,云昱沉面上纨绔内里让人捉摸不清,而这位云皇后却是人如其名,温婉大气,不跋扈专横,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性子。 “臣女晏倾见过皇后娘娘。” 晏倾回以一礼,云婉连忙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本宫与晏夫人当年也是京中好友,你就拿本宫当做姨姨看待,无需将这些繁文缛节。” 云婉说完又朝一直盯着晏倾看的容珺绮道:“珺琦,这就是晏国公家的大女儿晏倾,你们幼时还一起在御花园捉过鱼呢!想来都不记得了!” “可不是嘛?哀家见过这么多小丫头,就这两个是最俏皮可爱,最讨人喜欢的。珺琦和倾儿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太后朝晏倾招了招手,晏倾连忙坐了过去,太后见状道:“本来今儿也想叫你哥哥一起来,哪知道那小子推脱说事物繁忙,抽不开身来,真是欠教训!” 晏倾闻言笑了一声,替晏椹说话:“哎呀,您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和哥哥刚回来,爹爹身子又不好,事情都压在哥哥身上,他这几日的确很忙。” “晏椹这小子虽说性子是犟了些,但是各个方面都是没得挑的,就连你爹也比不上他。” 太后从小就将晏椹当亲孙看待,说起他来脸上都是带着光的,晏倾见状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张青,快传膳吧!” “是,奴才这就去。” 张青退出了内殿,晏倾和容珺绮连忙扶着太后上了桌,容烨见太后满是笑意,不由道:“今日怀夜不在京城,在京城的皇子也就昭儿,儿臣已经派人去请,也不知道他是否得空。” 太后本是笑着的脸突然淡了淡,化作一声叹息:“那孩子向来不跟我们亲昵,怕是烨儿你的心意又要落空了。” 晏倾一眨眼的功夫将桌上人的神情全部纳入眼底,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 御膳房准备好的膳食很快便端了上来,晏倾看了眼,觉得肚子突然好饿,容烨见她一脸的馋样,正欲说笑,却见张青满脸高兴地跑了进来,道:“陛下陛下,清漓殿下来了!” “什么?” 桌上的人除了晏倾,脸上的表情都尤为相似,晏倾见容烨脸上满是惊喜和激动,忍不住转了转眼睛。 第五十二章:一同用膳 容昭缓步走了进来,朝太后和皇后点了点头,便撩袍坐在了晏倾身边,晏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忍不住转头看他,容昭同时侧头,挑眉道:“不认识本王了?” 晏倾摇了摇头,笑嘻嘻地道:“哪能呀?殿下长得这么好看,我就算是几年不见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容昭也不是一次两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了,他伸手拿过碗具,淡声道:“张公公,去吩咐御膳房准备一道酒酿糕,晏姑娘喜欢。”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张青惊讶地看了眼晏倾,连忙快步走了出去。晏倾本来没多大的反应,见一桌子上的人都盯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转头道:“你怎么知道?” “晏椹说的,他原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禁止你喝酒,你嚎哭耍赖躺在地上不起来,他没办法,才得准备酒酿糕,给你尝尝味儿。” “嗷!晏椹这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说?” 晏倾嘀嘀咕咕的声音落到容昭耳里,他侧眸笑睨了一眼,却也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用膳。 桌上的气氛安静得十分诡异,原本满脸笑意的容珺绮此时满是拘谨,生怕哪里弄出了声音会招惹到容昭,晏倾有些受不了这气氛,不禁咳了咳嗓子,干笑道:“哈哈哈哈哈!” 众人:“……” 太后脸色复杂地看了眼晏倾,担忧道:“你这丫头怎么吃着吃着还傻了呢!莫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请御医来么?” “都没人说话,好无聊。” 晏倾嘟囔了一声,满脸的干笑。容昭伸手给她舀了半碗热汤,丝毫没有注意到桌上几道诡异的视线,温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晏倾伸手接过热汤,小口尝了尝,觉得很好喝便放在了一边,随即反驳道:“哪有啊?我们以前一起用膳的时候不也是会说话的吗?你就会装!” “哦?你们以前用过膳?” 太后眼睛一亮,看着晏倾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珍稀的宝贝似的,晏倾不解地“啊”了一声,点头道:“对啊!” 太后觉得现在的主要目的不是吃饭,而是:“你们什么时候一起用膳?哀家怎么不知道啊!” 上次清漓在她这儿借了人,她也没多想,现在想来,莫不是也是因为倾丫头? 晏倾也不知道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只得老实巴交地想了想,道:“就哥哥回来之前,我去王府和殿下一起用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太后、容烨、云婉三人的视线同时在半空中对上,晏倾总觉得哪里很怪,但也没看出来,只是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吃饭,别光喝汤。” 容昭敲了敲晏倾身前的桌子,晏倾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想吃饭,吃不下了。” 容昭闻言挑了挑眉,调侃道:“你是猫儿变的?这才吃几口就吃不下了?若是在家里,也敢吃不下?” 晏倾怨愤地瞪了他一眼,嘀咕道:“哥哥在家里,我哪敢啊?现在哥哥不在,我就是要少吃些!” 容昭伸手推开她的脑袋,用一种听不出来恶意和威胁的语调道:“乖乖吃完,要不然本王送你回府。” “送你回府”这背后的潜台词实在是太明显了,晏倾嘟了嘟嘴,满怀愤怒地开始扒饭。容昭嗤了一声,没再说话。 容烨的表情已经渐渐恢复平静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昭儿会因为一些琐事儿操心,活像是晏丫头吃不吃饭比国家大事儿还要重要些。 “这下可以了吧?” 晏倾将干净的小碗放到容昭面前,一脸的不高兴,容昭瞧了眼那碗,点头道:“可以。” “你简直就是得了哥哥的真传。” 晏倾看了眼那盘干净的菜碟,突然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在很多道惊恐的眼神注视下,挑起几条胡萝卜丝儿,放到了容昭碟里,无辜笑道:“这个吃了好,殿下您怎么不吃呢?” 容昭不喜欢吃这个,这是晏倾观察出来的结果。太后倒是不知道,连忙道:“倾儿,别胡闹!” 晏倾撇了撇嘴,却见容昭伸手夹起那几根顺顺当当地放进了嘴里,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转头笑了笑。 “……” 晏倾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容昭这个笑很不简单,这丫不会因为几根萝卜丝就报复她吧?没这么小气吧? “倾小姐,您的糕点。” 张青将一盘酒酿糕放在了晏倾身边,晏倾一高兴,心里的顾忌全都没了,专心和酒酿糕做斗争。 容烨收回眼神,朝容昭道:“再等几日便是乞巧节,你们若是得空,可以出去走走。” 这句话的意思就实在太明显了,晏倾在一瞬间明白了刚才饭桌上众人的诡异眼神,正欲解释,就听身边的容昭道:“过几日本王要和晏姑娘去江州。” “江州?” 云婉掩唇一笑:“本宫听说每到乞巧节,江州便会举办大型的花灯节,十分热闹,你们去那里走走也是好的。” 晏倾本欲反驳,却想到了刘掌柜一时,便住了嘴。她还正在为这事儿找理由呢!现在理由不久自动送上门来了吗? ☆ 容昭和晏倾出宫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晏倾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待踏出宫门那一刻,便转头对容昭摆手道:“殿下,告辞啦!” 容昭眯了眯眼,脚下一晃就将欲要上马车的晏倾逮住,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清漓王府的马夫见状连忙朝不知所措的马夫道:“殿下会送晏小姐回府的。” “……哦。” 马夫不敢质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被那马车越带越远。马车上,晏倾有些惊恐地看着握着自己手腕压在后腰上的容昭,结巴道:“你你发什么疯呢!” 容昭一只手轻易束缚住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不重不轻地掐着,声音很淡:“敢报复我?” 晏倾立马明白了过来,可是极大的求生欲还是迫使她摇了摇头,一脸无辜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想诬赖我——嗷嗷嗷疼!” 晏倾扭了扭身子,却被容昭束缚得更紧,容昭一时不语,像是在思考用什么法子报复回来比较好。 第五十三章:带回府中 “那晚本王到国公府,你可知晓晏椹同我说了什么?” 晏倾扭了扭手腕,见没什么效果,也不再挣扎,只是摆着一张不怎么高兴的脸蛋嗤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 她语气很冲,带着十分明显的不满,容昭也懒得跟她计较,直接道:“也没什么,就是本王直接挑明,你以后注定会嫁入清漓王府,做我的王妃。” “凭什么?” 晏倾抬了抬下巴,十分不满意地盯着容昭道:“敢问殿下您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天下这么多好儿郎中,我偏偏就会选中你?” “非是本王自信,而是本王笃定会有这么一日,至于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晏姑娘慢慢等着便是。” 晏倾闻言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本以为殿下是个伪君子,没想到殿下还会算命数啊!真是失敬了。” 容昭笑着摇了摇头,白皙的指尖搭上了晏倾的下巴,轻轻刮了刮,淡声道:“方才在寿宁宫给本王夹萝卜丝的事儿,本王回府再跟你算。” “回府?我不去!” 晏倾吓得身子一抖,连忙开始第三轮的挣扎,容昭轻而易举地捆住手底下这条小鲶鱼,笑着威胁道:“如果晏姑娘不打算配合,那我就请那位出来,好好治治你。” 那位是谁? 晏倾懵了两秒,不可思议地盯着容昭,容昭稍稍挑眉,证明了晏倾的猜测是真的。晏倾苦笑一声,怂巴巴地道:“别啊,他好凶……” 不论是眼前的容昭,还是另一个容昭,这俩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面前这位至少没有那么冷酷暴力,若是唤做那一位……晏倾打了个寒颤,说不定她又得挨揍。 容昭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脸色,见状不由笑了笑,道:“那就乖乖坐着,别逼本王欺负你。” 晏倾闻言瘪了瘪嘴,顺带拍了拍蠢蠢欲动的小红,她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句“砍成肉泥”,小红可是她的宝贝,哪能被砍成肉泥? 马车平稳快速地跑了一刻钟左右,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清漓王府门口。容昭率先下了马车,顺带伸手递了过去,晏倾愣了愣,还是将手递了上去。 “主子,晏小姐。” 黎致小管家几乎立马就迎了过来,容昭应了一声,朝黎致道:“将本王院中的客房收拾出来,按照晏小姐的喜好整理装饰一番,女儿家的东西都备好,若有不懂的就询问晏小姐。” “什么?” 惊讶出声的不是黎致,而是当事人晏小姐,晏小姐一把逮住容昭的手,恶狠狠地质问道:“你带我回来做什么?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我哥哥和爹爹都回来了,你别想着欺负我!” “欺负你?” 容昭手上一动,将晏倾拉了过去,晏倾脚下一歪,猛地摔在了容昭身上,容昭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低声笑道:“本王若是想欺负你,直接就带回主卧了,还需要特意给你收拾房间出来?本王哪有这么好心,嗯?” 晏倾不太自然地给了他一拳,蹙眉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提前警告你哦,要是敢打什么坏主意,我跟你同归于尽!” “没打什么主意,提前让你适应而已。” 容昭朝黎致使了个眼色,便揪着从头到脚都带着不情愿气息的晏倾进了偃仙楼,然后将人扔进了小厨房。 “做点清淡的食物,送到书房来。” 晏倾正想反抗,容昭便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补充道:“如果你想知道……刘掌柜的话。” 晏倾一愣,还没等她回复,容昭就轻巧转身朝院外走去,晏倾不满地瞪了眼那背影,带着满腔的愤愤进了厨房。 那边容昭已经回了书房,弋阳递上一张书信,恭敬道:“主子,有关于刘掌柜的消息都在这上面了。” 容昭接过,粗略地看了几眼,才道:“还有谁在查他?” “夜王殿下,云小侯爷还有两处的线人来历暂且不明,不过弋阳敢断定绝不是陵枝人。” 容昭将信纸放在烛灯上烤了烤,明明暗暗的光影在他眸中划出流光来,等弋阳接过剩下的小半张书信,容昭才道:“派人看着他,在本王到那儿之前,保住他的小命。” 弋阳点头,转身欲走却被容昭阻拦,“对了,派个人去给晏大公子送信儿,就说他妹妹今晚暂住王府,请他无需担忧。” “是。” 弋阳嘴角抽了抽,心道他可不能去做这送信人,否则一旦晏公子有所不满,遭殃的铁定是他。 ☆ “叩叩!我进来了?” 待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晏倾才端着托盘走了进去,将热腾腾的食物放在了容昭面前。容昭看了眼这碗精致的小粥,问道:“这是什么?” “粥啊!你不是说要清淡一些的吗?这里面加了花瓣儿,我熬得很软很糯,有些甜但绝不会腻,你尝尝?” 晏倾将干净的勺子放在了碗中,随即抬头看向容昭,眼里带着期待。容昭看了她一眼,随即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咽下之后才道:“味道很好,看来晏姑娘不止做面好吃,熬粥也是一绝。” 晏倾闻言哼了一声,十分得意地坐在一边儿,答道:“那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本姑娘不会的。” 容昭摇了摇头,有些想笑,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安静地喝着粥。晏倾坐在一边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等容昭吃得差不多了,晏倾才开口催促道:“喂?你说要给我刘掌柜的消息,你给我呀!” 容昭放下小碗,转头道:“等我们去了江州,你自然就知道了。” 晏倾闻言笑了声:“既然殿下非要插手,那我就不操这心了,告辞!” “等等。” 容昭一个瞬间就拦住反应过来想要溜走的晏倾,拦腰将人拉了回去,摁倒了一边的柱子上,低声道:“跑什么?” 晏倾看了眼自己被紧紧捏住的小拳头,愤愤道:“你别乱来啊!虽然这里是你的地盘,但是你别想着一手遮天,你要是敢把我怎么样,我……我跟你同归于尽!” 第五十四章:娇软撒娇 “说的这么严重做什么?” 容昭看了眼她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跳动的心口,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道:“本王岂是那般下作之人?不过咱们来时说好了,要算账,晏姑娘莫非想要逃?” 晏倾扭了扭手腕,欲哭无奈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啊!不就是给你吃了几根不爱吃的吗?你也可以不吃啊!你自己吃下去的还要找我算账,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容昭见她还委屈上了,不由眯了眯眼,手臂一紧就将人抱了起来,晏倾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容昭抱着摁在了腿上,两人一同坐在了软榻之上。 “容昭!你做什么呀!” 小姑娘真的开始慌了,语气莫名娇软,带着恐慌无措的味道。容昭轻而易举地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俯首凑到了晏倾眼前,低叱道:“还敢动?” 晏倾猛地僵住身子,有些委屈地看着尽在咫尺的容昭,嘟囔道:“不准我走,还不准我动,你怎么这么无理啊!” 容昭闻言笑了一声,哑着声音道:“当真不懂?莫非那些藏在家中的话本子都白看了不成?” 晏倾闻言瞪大了狗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什么意思?” “跟本王有什么好装的?那晚你在院中看得小书,本王可瞧见了,上面什么内容,本王虽不敢断定,但是还是能猜到七分,倒是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这种爱好啊!” 晏倾感觉自己可以开始冒烟了,被容昭发现那话本子已经够丢人了,还被他揭穿,最重要的是……晏倾咬了咬唇,红着脸低头不语。 “那种书都敢看,还会害羞?” 容昭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本来想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免得她越发放肆,结果此时小丫头一副委屈巴巴的羞恼模样,软得一塌糊涂,容昭竟有些舍不得吓她了。 容昭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晏倾的手腕,低声教训道:“那种书可不许再看了,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会被教坏的。” 见她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容昭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威胁道:“若是再被本王发现,本王就将那些书全部摆在晏椹面前,到时候别说他罚你,就是羞也要羞死你,知道吗?” 晏倾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软趴趴地道:“我……我不看就是了,你不准跟哥哥说,我不看了。” 晏倾一想到这事儿被晏椹知道,就吓得全身都热了起来,不是怕的,是羞的。容昭这个王八蛋,是吃定她了! “宫里的事儿本王也不与你计较了,回去休息吧!” 见晏倾一脸呆样,容昭往前移了移,高挺的鼻尖递上晏倾小巧的鼻梁,容昭垂眸看了眼微微张开的红唇,低声道:“不想走?” “走!” 晏倾猛地推开这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书房,容昭看了眼被重重一击的肩膀,摇头笑道:“中看不中用的丫头。” ☆ 第二日,胡思乱想了一夜的晏倾起得很晚。晏倾倚在床头,揉了揉脑袋,有些怨念地嘀咕道:“容昭这个王八蛋,简直是害人不浅!” 晏倾又摇头骂了几句,踢开被子下了榻,在屋里折腾了许久才走出房间。然后,吓得一个趔趄,倒在了一边的柱子上。 晏倾瞪着狗眼,一动不动,直到看不出来情绪的晏椹走到她面前,她才扯了扯唇,哈哈笑道:“哥……哥哥,早上好啊!哈哈!” 晏椹看了眼她交叉在一起的两只脚,伸手将人提了起来,道:“不早了,再过片刻都可以用午膳了。” “起得晚……” 晏倾怂巴巴地盯了他一眼,不敢再说话,这就像是出门找了个小倌儿被逮住了似的,心虚还有些不知意味的情绪。 晏椹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也没拆穿,只是道:“哥哥来只是想告诉你,出门在外多多小心,莫要大意害了自己,明白吗?” 晏倾闻言抬头:“啊?” 晏椹一巴掌拍到她脑袋上,凉声道:“怎么越来越傻了?不是要和殿下一起去江州么?哥哥都知道了,特意过来嘱咐你几句,父亲让你跟着殿下,别乱跑也别到处折腾,记清楚了?” “清楚清楚!” 晏倾重重地点了点脑袋,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哥哥,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晏椹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白皙的脸包子,笑道:“但凡于你无害,哥哥绝不插手。” 晏倾闻言愣了愣,嘀咕道:“我们真的没什么的。” 晏椹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管你们有没有什么,该说的哥哥都说了,你也答应了,若是被我知晓你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儿,回来就是一顿板子,知不知道?” 晏倾搂住晏椹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担心我就直说嘛!非得恐吓我,吓死人了!” “跟你好好说你又不会听。” 晏椹点了点她的鼻子,转头看了眼站在走廊上的人,笑道:“时辰不早了,哥哥就先回府了。” 晏倾用脑袋撞了撞他,笑道:“嗯嗯,哥哥慢走,我一定不会惹事的!保证!” 晏椹看了她一眼,又朝不远处的人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晏倾才转头看向立在屋檐下的容昭,不高兴地做了个鬼脸。 “这丫头!” 容昭失笑,朝一边的黎致道:“让弋阳和厉琮先出发去江州,本王晚些时辰再到,此次你就不去了。” 黎致连忙点头应下,有些欣慰地看了眼还盯着那处不转头的容昭,转身办事去了。 那边晏椹出了王府,正欲上马车,却看见了一道人影,不由招了招手,扬声道:“小侯爷。” 云昱沉顿住身子,连忙转身走了过去,惊讶道:“晏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来看看倾儿,没想到遇见小侯爷了。” 云昱沉闻言看了眼那边,笑道:“我也是来找她的,既然她在,那看来我没白跑这一趟。” 晏椹闻言快速拦下与转身的云昱沉,道:“烦劳小侯爷跑这一趟了,不过该知道的那丫头已经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接连截杀 容昭和晏倾到达江州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傍晚了。弋阳早就候在了院落外面,见马车驾到,快速上前拉开帘子。 容昭率先下马,伸手迎了上去,晏倾哼了一声,还是搭上了手,顺着马扎下了马车,抬眸笑道:“殿下可真是有钱人,到哪儿都有大宅子。” 容昭闻言笑了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若论身家金银财宝,晏姑娘怕也不输给本王。” 晏倾闻言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容昭便率先进了府门。晏倾在原地顿了顿,等到弋阳出声催促的时候,才迈着并不轻快的步子进了府门。 “主子,您和晏小姐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就在一个院子。” 来时黎致特意嘱咐过,一定不能让晏小姐和主子住的远了,弋阳牢牢记在心里,于是干脆把晏倾的屋子也落在了主子院里,这样够近了吧? 容昭转身看了眼不说话的晏倾,朝欲要求表扬的弋阳道:“你倒是越来越心细了,看来在黎致身边待得久,也学会了不少。” “多谢主子夸奖,都是属下该做的。” 见两人一夸一承,不要脸极了,晏倾甩了甩袖子,怒哼一声:“一丘之貉!” “啪!” 精致的房门猛地被关上,弋阳不解地扭了扭眉毛:晏小姐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地发什么脾气。 “小姑娘就是爱使小性子,不碍事儿。” 容昭深深地看了眼那边,随即朝弋阳道:“厉琮呢?” “回主子,厉琮已经跟上了刘掌柜,不会出岔子的。” ☆ “呼!呼!呼!” 大口大口喘气儿并且立马就要喘不上来气儿的中年男子被数十个黑衣人成功堵在了小路上,为首一人踏步而出,嗤道:“跑这么快,跑的了吗?刘掌柜。” 刘掌柜喘着气儿盯着前面的黑衣人,脸色煞白,怒道:“你们想要过河拆桥?难道不怕别人追查起来,连累自家吗!” “追查?” 黑衣人头领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掌柜,死了就死了,谁会追查?何况就算追查下去,又能查到什么,尸首都没了,谁能猜到我们身上?来人,快快送刘掌柜上路吧!” “是!” 两个黑衣人顺势而出,朝着转身逃窜的刘掌柜追去,黑衣人提了提面上的黑巾,低声道:“要怪就怪想要插手的人太多了,我们不杀你,也多的是人杀你。” 泛着夜色冰凉的长剑一前一后,横在刘掌柜腰间,只差分毫瞬间,他便会被截成两断,死无全尸。 “吭!” 乌金色长刀猛地插入刘掌柜脚底,刀上内劲四射,将两把长剑弹开,一人自后面赶来,雕花刀柄入手,血光四散。 “有人阻拦!给我上!” 黑衣人头领脸色骤变,快速抽出腰间长剑,朝着来人刺去。数十个黑衣人快速迎上,刘掌柜咽了咽口水,拖着快要僵麻的腿儿朝后面的草丛爬去。 厉琮往后瞧了一眼,手腕转动,长刀横斜,将数十个黑衣人打得连连后退。血气在漆黑的夜里散出,好奇的月亮轻轻睁开眼往下瞧了瞧,瞧到一地尸骸。 “站住!” 长剑自斜前方刺来,直接穿肩而过,将刘掌柜钉在了树上。迟来一步的厉琮暗骂一声,横刀迎上,攻入第二波杀手之中。 右边小土坡后,一道纤细的影子猛地窜出,犹如灵猫似的,动作轻巧之际。身穿黑色劲衣的女子黑纱蒙面,看都不看刀戈凛凛的那处,直接伸手点住了刘掌柜的穴道,给他塞了颗黑漆漆的药丸下去,然后用力劈断后肩之外的长剑,拖着人往小土坡走了。 黑衣人欲要拦截,却被厉琮一刀挡腰,逼得撤开步子。百十来个黑衣人一个都没走掉,一个接着一个,被砍掉了性命。 另一边,女子拖着昏死过去的刘掌柜翻过了土坡,一人御马赶来,将刘掌柜丢上了后面一辆马车,道:“小姐,我们先撤吧!” 马车上跳下一名女子,正是之前和晏倾做交易的蓝衣女子。女子听了听动静,道:“后面还会有杀手追来,翳然,你去帮帮那人。” “是!” 三人兵分两路,朝着两边奔去。马车在夜里跑得极快,劲衣女子坐在车外,御马奔腾数百里,突然拉住缰绳,迫使黑马停下脚步。 四周风声渐起,马蹄声在原地响了好几声,女子伸手拍了拍马背,冷声斥道:“谁?滚出来!” “哧!” 长剑扑面而来,女子蹙眉,翻身拦下长剑,与突来的人缠斗在了一起。马车里的女子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刘掌柜,直接翻窗下车,却被一道掌风突袭,女子脸色一厉,连忙劈开一掌,纵身迎上。 藏在暗处的人现了身,一袭蓝衣,公子皎皎,俊秀如松竹。女子眉心一松,手中招式慢了一拍,男子抓住机会,一手破开女子防御,伸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将人摁在了马车上面。 “小姐!” 远处传来黑衣女子愤怒的惊声,蓝衣女子也不害怕,只是冷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道:“车上的人,我可以给你。” 原本应该待在京城的晏椹手上用力,见女子闷哼出声,才道:“现在的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晏椹说罢就要再次用力,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晏椹眯了眯眼,带着身前的女子越过马车顶,直接跳下了旁边的小山崖,没了踪迹。 “哎呀呀,大晚上这么热闹啊!” 与黑衣女子缠斗的涣旸听见声音,连忙扔下一颗烟雾弹没了踪影,黑衣女子欲逃,却被一道菲薄剑刃准确无误地威胁住了性命。 只见过一面却无法忘却的娇美脸蛋儿出现在面前,黑衣女子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思考脱身的法子,脸上的面巾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脸来。 晏倾挑了挑眉,奇怪道:“你不是那位公主的婢女么?” 晏倾朝身后招了招手,容昭缓步走来,站在了晏倾身后,晏倾撞了撞他的肩膀,求证道:“她不是那位公主身边的丫头么?就是坐在祈安阑身边的那位公主。” 也不是晏倾记性多好,将上次来参加宴会的人都记了一次,而是那位公主实在是太打眼了,一直盯着她瞧,完全不知打自个儿的眼神又多了热烈,晏倾不得不多看了她几眼,正好记住了这俩人的样貌。 第五十六章:初次亲吻 容昭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拉住晏倾的手腕,让她收回软剑,接着道:“不过一眼,晏姑娘还记得长孟三皇子?” 晏倾总觉得这话里的意味怪得很,可她又说不上来,只得哼了哼:“自然比不上清漓殿下贵人多忘事儿。” 容昭摇头未答,看都没看意霭便拉着晏倾撤身,弋阳从后方出现,手中还提着要死不活的刘掌柜,风声一过,热闹的杀伐场已然没了人影。 容昭和晏倾回了院子,厉琮已经候在院内,只不过是双膝跪地,跪得笔直,一看便是认错求罚的模样。 “厉琮未能成功带回刘掌柜,请主子责罚。” “这有什么啊?那么多人,刘掌柜没死成就行了,等他醒了还是一样的问。再说了,要怪就怪某些主子自己思虑不周,不知道思考周到再部署,差点被劫了胡也是活该。” 晏倾坐在石凳上,声音凉凉的,丝毫没把容昭放在眼里。容昭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这么多怨气,自从出了京城,就越来越不安分老实了。 厉琮看了眼玩着手指的晏倾,想着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没给她求情,哪料容昭似乎毫不在意某人的挖苦,淡声道:“起来吧!弋阳带回来的两人,都交给你去问。” “是。” 厉琮站起身来,先是看了眼满脸不在意的晏倾,这才快步退出院子。等他走后,容昭看了眼甩甩袖子欲要回房的晏倾,及时出声阻拦道:“晏姑娘,等等。” 晏倾疑惑地扭了扭眉毛:“做什么?” “入我房间来。” 不等晏倾回答,容昭便率先进了房间,听身后之人没什么动静,容昭垂了垂眸,好心提醒道:“晏姑娘,本王可不喜欢等人。” 晏倾在原地思考了好久好久,才决定跟进去看看这个容昭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她肯定不会承认她是怕得罪容昭,又要挨揍。 晏倾进去的时候,容昭正坐在软榻上看书,晏倾看了眼,觉得那封面有些眼熟,便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眼,随即晏倾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睛,伸手捂住了正逐渐变红的脸蛋,打算悄无声息地出去。 容昭及时伸手拉住她,将人扯到了软榻上,颇有兴趣地看着她装乌龟,过了会儿才道:“怎么?晏姑娘自己看的时候不害羞,怎么这时候还会害羞了?” 晏倾松开手,转头瞪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这种书,你带上做什么?还有你别装清高,你刚才还不是看的十分起劲?” 容昭合上书册,随意地扔在一边,道:“本王也只是想瞧瞧晏姑娘钟爱的书籍到底是什么模样,没想到看完之后的确受益匪浅。” 见晏倾脸色绯红,容昭搭在她手臂上的手动了动,调笑道:“晏姑娘果然不是俗人,不论是性情还是喜好,都与闺阁女子不同,就连着男女——” “闭嘴!” 晏倾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容倾的嘴巴,一张脸羞得跟坨烂柿子似的,红艳澄澄,十分好看。 鼻尖是清淡的香味,容昭抿了抿唇,垂眸看着脸上的小手,果然是娇养出来的小姑娘,连手指都透着娇贵的味道。 晏倾感觉手心里的气息越来越热,她回了神,忍不住看向容昭,却发现这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狭长眼眸机具慵懒,像极了休憩中的男狐,惑人至深。 晏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颤了颤手腕,想要收回手去,哪料容昭这厮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随即眼中闪过狡黠,晏倾还没来得及防备,就觉得手心一热,容昭竟然…… “容昭!” 晏倾急得从榻上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到容昭肚子上,容昭闷哼一声,伸手摁住晏倾的小手,将人拉了过去,顺带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晏倾的双手紧紧地贴在头上,双脚也被容倾的腿压制住,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杀伤力不怎么大的眼睛瞪他,容昭勾了勾唇,低声道:“都这样了,还敢瞪我?” “我就瞪!就瞪!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打死你啊!” 小姑娘气得脑门都皱起来了,容昭觉得好玩儿,忍不住伸出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弹了弹晏倾的脑门,晏倾一愣,气出了猪叫声! “哈哈!” 容昭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一瞬间像是常年如一日乖觉的山泉突然涌出了狂浪,震慑人心。晏倾呆呆地盯着他,只觉得这人笑起来可这好看,像是……不知道像什么,总觉得好看。 容昭笑起来就不像是不近人情的天上谪仙了,可却还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晏倾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怎么能哪哪儿都好看呢? 容昭笑了几声才止住笑意,随即伸手捏住晏倾的下巴捏了捏,话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学得挺像的啊!” 晏倾踢了踢腿儿,却被容昭无情镇压,容昭看了眼她气得水汪汪的眼睛,随即伸手覆住。晏倾眼前一黑,心里忍不住惊慌起来:“容昭,你——” 脸颊边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晏倾心跳出腔,那一瞬间差点被自己给梗死。她是看过许多民间“孤本”的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这感觉……容昭亲她?他疯了…… 容昭温热的唇在白嫩嫩的脸包子上停顿了许久才离开,随即松手放出晏倾呆傻的眼睛,笑道:“真是只傻猪。” 晏倾还没反应过来,容昭便起身弯腰,将榻上的小傻猪抱了起来,快步出了房门,又推开了旁边的房门。 烛火是一直亮着的,容昭稳稳地将晏倾放在檀木床上,然后伸手拉过了被子,将晏倾困在杯子中。 可能是因为正值夏日,晏倾觉得有些热,便伸手撩开被子,低头不看容昭。容昭被她这小委屈模样给逗乐了,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道:“待会儿盖上被子,别着凉了。” 容昭说完便走,等房门轻轻关上,晏倾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手心触上去的一瞬间,晏倾睫毛一颤,像是着了火一样。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欢乐呀!】 第五十七章:揭开面纱 阳光透过青葱的枝叶,点点碎碎的落了下来,清晨的威风带着院落中繁花的浓香,拂过尖尖的绿芽,落在精致的窗纸上,慢悠悠地溜了进去。 纤细的手指搭上床沿,女子有些艰难地直起身来,倚在床头喘了口气,周围的景象时从未见过的,女子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由抿了抿唇。 外面传来不快不慢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晏椹走进房门,坐在纱帘之外,四目相对,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透出两方意味不同的视线。 “姑娘醒了。” 女子浅浅地应了一声,随即起身撩开纱帘,走到晏椹对面的位置,提裙坐下。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子乖觉,莫名其妙的顺从老实,晏椹挑了挑眉,不语。 “公子带我来此处,是要做什么?” 晏椹提起茶杯倒了两杯茶,动作缓慢悠闲,丝毫不见昨晚掐着她脖子时的狠辣。想到这里,女子伸手摸了摸脖子,才发现那处有些异样,应该是被人上了药。 “我家妹妹喜欢凑热闹,那就让她去凑,我若是现身被她发现了,她就会装乖装老实,我可就白来了。” 晏椹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昨晚上这姑娘看见他样貌的第一眼便神情大变,定是知道他身份的人,既然如此,何须掩藏? 晏椹抬眸,看向对面坐如针毡的女子,笑道:“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知道姑娘的闺名?” 女子闻言嘴唇一颤,她脸上的面纱还没有动过,这一夜,晏椹若是想知道她的样貌,大可掀开面纱一窥究竟,可是没有。他选在在此时当面询问,就是存了必须要知道的心思。若是其他人,她大可以装镇定随意取一个名字蒙骗过去,但是这是晏椹,她绝不可以欺骗的晏椹。 想到这里,女子吸了口气,伸手解下了面纱。女子娇美无匹的脸蛋暴露出来,晏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神,丝毫不为所动。 祈初禾见状松了口气又泄了口气,她早就知道晏椹绝非贪慕女色之人,但见他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我……我叫祈初禾,晏大公子有礼。” 晏椹摩挲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顿,祈初禾?瞧这姓氏应该是出自长孟皇室,初禾初禾…… “二公主不在长孟待着,大老远地跑来江州做什么?” 晏椹语调平静,就像是寻常的询问,但落到祈初禾耳里,却已然带了审视的味道。祈初禾心里一慌,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害你的!” 她的语气很急,像是生怕自己被误会一样,晏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自然知道。我来江州之事连我妹妹都不知道,二公主哪有这神通?” 祈初禾咬了咬唇,脑子里快速想了几个理由,都被她一一否决,最后只能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听说每到乞巧节,江州就会举办十分盛大的灯会,各个国家的风俗不一样,我就想来江州瞧瞧。至于为何会遇见晏公子,这……实在是……实在是巧合!” 祈初禾说完还“嗯”了一声,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晏椹就当没有听出她这句话的虚假来,笑道:“哦?那是什么样的巧合?” 祈初禾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狠狠攥紧,强迫自己保持基本的理智,解释道:“我们驾车出现在郊外,恰好发现一行人在追杀一位黑衣少侠,我就让我的属下前去帮他。那个躺在马车里的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以为他是被人所害,所以想出手搭救,没想到会遇见晏公子。如果我破坏了晏公子的计划,挡了晏公子的道,我现在这里向你赔罪,希望公子莫要怪罪。” “我自然不敢怪罪公主,但是据我所知,公主身边的丫头落在了清漓殿下手里,我与殿下自幼一起长大,整个陵枝找不出谁比他手段很、性子残忍,公子的丫鬟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 祈初禾急冲冲地想往外面跑,刚刚打开房门又冲了回去,站在晏椹身边道:“晏公子,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你们,意霭她也是听从我的吩咐才会与他们动手,你行行好,替我去跟清漓殿下求情,让他把意霭放回来可好?” 晏椹起身,和祈初禾面对面站着,见她小脸急得发白,晏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面上却出现了几分为难之色,迟疑道:“可是我来这里,是万万不能被我妹妹发觉的,如果我出面去提意霭,那岂非是暴露了自己?” “那怎么办?” 祈初禾紧紧地捏着裙摆,小声道:“意霭虽是作为侍女陪伴在我身边,但其实我们是朋友的,我不可以让她因为我而被连累,晏公子你放我走吧!” “放公主走,然后公主就去找殿下是么?我想公主一定不会当面去要人,公主莫不是想要趁着夜黑风高把人给偷回来?” 见祈初禾呆呆地点了点脑袋,晏椹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想到二公主如此单纯啊!先别说是殿下了,就说跟着他的那两个侍卫,弋阳和厉琮,把他们放在江湖里,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两个小子是真正的野狼,养在容昭身边久了,就成了猛虎,做事儿都是狠绝异常,下手毫不留情,公主觉得自己能不能从他们手中成功过关?” “我……自然是不能的。” 若是单打独斗,祈初禾有信心可以拼上一拼,可若是两人,祈初禾是万万敌不过的。何况最后站着的是清漓殿下容昭,一个谁都看不清深浅的人。 “清漓想要杀谁,那谁也逃不过。别说公主王爷,就是哪家的皇帝陛下,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但他从来不轻易杀人。所以公主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意霭没那么容易死,他们不会轻易除掉她,至少现在不会。” 祈初禾闻言松了口气,扯了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出来,“晏公子说的,我自然是相信。” 晏椹闻言应了一声,心里却止不住奇怪起来:这个二公主,哪哪都透着不对劲,尤其是看我的眼神,怎么十分诡异?我以前绝对没有见过她,更遑论得罪她。 第五十八章:乞巧佳节 ☆ 容昭暂时居住的大院子里,晏倾正坐在石桌上,两只细腿儿摆来摆去,脸上一片严肃,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厉琮正从柴房里出来,老远就看见晏倾坐在那里发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凑了过去,冷声道:“像什么样子!” 这一声唤醒了晏倾,晏倾冷眼睨了过去,反驳道:“关你什么事儿?我坐在这里碍着你了?” “哼!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晏倾闻言撇了撇嘴,哼哼道:“我爹都没管教我,你瞎操心什么呐?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问消息呢!让你保护个人你保护不了,问消息也问不出来,你就是个废物,你还敢管我,谁给你的脸呐?” 厉琮闻言脸色一黑,忍不住警告道:“我先丑话给你说在前面啊!你别以为有主子护着你,你就要上天了!时间还早着呢!” 晏倾闻言略了略,余光扫到一道身影,腰身一扭就从桌子上“滚”了下去,厉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某人鬼哭狼嚎起来。 “啊啊啊啊!来人啊!谋杀啊!有人要杀我啊!呜呜呜!我好可怜啊!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寄人篱下,没人护着我啊!” 厉琮伸出无辜的双手,想要去扶她,又实在不敢下手,只能朝来人摇头道:“我没有!臭女人就会陷害我!” 容昭走到石桌前,先是看了眼蹲在地上哭个不停的晏倾,这才朝一脸无辜的厉琮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去外面站一个时辰的马步。” 厉琮心里一气,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眼晏倾,转身气冲冲地走了。等他走后,容昭才收回眼神,撩袍坐在了石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哭上瘾了的某人。 某人哭了好久见没什么反应,只得悻悻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跑。容昭袖袍一挥,一道青色犹如龙蛇,猛地捆住晏倾的腰身将人拖了回来。晏倾脚下一软,被迫坐在了石桌上。 “看到本王就想跑?” 容昭伸手拍了拍晏倾的膝盖,晏倾伸腿儿想要蹬他,却被容昭一个眼神吓得转了个弯儿,老老实实地放回了原处。 “你又来这一招,你赶紧放了我!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一来就动手,多不好啊!” 晏倾现在都懒得挣扎了,也不知道容昭这武器是什么材质做的,比铁链还有坚固许多,蛮力挣不开,内力也挣不开,实在是宝贝东西。 容昭袖袍一挥,晏倾腰身一松,恢复了自由。这下她也懒得再跑了,直接坐在石桌上,只不过眼睛一直放在地上,没有去看容昭,怎么看怎么别扭。 容昭也没有戳穿她,索性转了个话题,问道:“昨晚上除了那两拨人,还有一拨,晏姑娘可知道是谁?” 晏倾闻言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和那丫头交手的那人,身法有些熟悉啊!可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反正我绝对在哪儿见过这身法。” 容昭闻言笑了笑,又道:“刘掌柜如今昏迷不醒,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总归有人不愿意让他活着,既然前面之路尚不明敞,何不守株待兔,坐等贵客上门来?” 晏倾跳下石桌,顺带撩了撩裙摆,容昭伸手拽住她,笑道:“这倒是其次,晏姑娘可莫忘了咱们来江州的原因。” 晏倾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甩开容昭的手爪子,快速离开了院落。 “想得美!” ☆ 江州本就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尤其是乞巧节这一日的夜晚,热闹非凡。整座江州城都被红红火火的花灯给占据,往来俊秀不断,女子美妙歌声贯穿街头巷尾,十分热闹。 可就算是这样热闹的场景,也会有一处地方是格格不入、安静得令人心生寒意的。 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在外敲了敲门,过了片刻才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黑黝黝的一片,加上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十分诡异。那人摸索到烛灯处,小心翼翼地点上了蜡烛,整个屋子瞬间昏黄一片,等屋里的烛光都亮起来后,那人才吁了口气。 床帐半开,里头躺了一个人,穿着比雪花还要干净的白袍子,像极了沉睡已久的仙人。那人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连忙悄声走过去,轻声道:“主人,我们的人到的时候,刘掌柜已经没了踪影,地上死了人,应该是三批人。” 榻上的人没有正眼,也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张口,问道:“那你猜猜,是哪些人?” “南戈觉得一批来自肃王府,一批来自西南王府,还有一批,目前南戈还不能妄下结论。” 想要掺和进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至于到底谁的动作更快一些,南戈不知道。 榻上的人闻言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起了身,嗤道:“这还真是不能睡得太久,脑子闷闷的。” 南戈连忙去拿外袍,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今日是乞巧节,外面热闹得紧,主人若是睡得饱了,大可出去走走。” 楼怀彻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果然见车水马龙,一片热闹之态。人群本来流动繁忙,但若是站立了两樽十分打眼的影子,任谁都会一眼看到。 “这里真的好热闹啊!” 晏倾常年窝在府里,就算是出去也不会是去到处凑热闹,这江州之景还是她第一次瞧见,真的好生热闹啊! “江州时富庶之地,来往商人、权贵诸多,尤其是到了节日,就会更加热闹。” 容昭紧紧地跟在她身边,见小姑娘兴冲冲地就想往人群里钻,容昭蹙了蹙眉,伸手将人拽了回来,嘱咐道:“别乱跑,待会儿走散了。” 晏倾不满地瞪了瞪那只手,嘀咕道:“走散就走散,大不了你玩儿你的,我玩儿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容昭闻言可不赞同,淡声反驳道:“乞巧节哪能一个人过啊?晏姑娘今日可必须得跟本王一道才行。” 晏倾闻言撇了撇嘴,却没有再说什么。这个霸道鬼,就算她说再多,也是废话。 第五十九章:企图灌醉 一路走来,晏倾的手中已经提了许多的小玩意儿,就连容昭的手都不能幸免于难。容昭觉得,再让这姑娘这么逛下去,估计他的脖子上也要挂上了些东西了。 “晏倾。” 晏倾回头,“啊”了一声。这还是容昭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往些时候唤她“晏倾”的人不少。不认识的人大多叫她大小姐、晏倾,哥哥生气的时候也会唤她晏倾,还有她身边的一些朋友,也会叫她晏倾。可从来没有任何一句“晏倾”,比得上容昭口中这句,缱绻动人。 容昭将晏倾发神的模样看在眼里,他心里有了数,面上却像是没有发觉一般,只是温声道:“想喝酒么?” 见晏倾睁大了眼睛,容昭将她拉到一边稍微宽敞点的地方,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什么人啊?” 容昭不答,只是拉住晏倾纤细的手腕,顺着人流一直朝前面走去。两人转了几个弯儿,又走了几条小道,最后晏倾才跟着容昭走进了一处小院子。 这院子看起来十分简朴,但是晏倾走在院外便闻见了阵阵酒香,一踏入进去之后,酒香更浓,寻常人若是在这儿睡上一宿,估计直接得醉个三天三夜了。 “我说今早鹊儿喜叫啼啼,十分高兴,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啊!” 一道温和如风的声音自里间响起,晏倾随着容昭走了进去,才看见了那人的真面目。 男子身穿素色长袍,简单干净。他坐在方桌面前,面前摆着精致的酒杯酒壶,正缓悠悠地倒着酒。 晏倾的眼神顺着那滴滴答答的酒液,一直往上,落到了男子脸上。他长得十分好看,那是一种表里如一的温柔,不像是容昭这伪君子只是平白长了一张乍一看温柔的面相,这个男子从里到位,浑身的气势都是温柔的。 容昭推了傻愣在原地的晏倾一把,随即撩袍坐在男子身边,道:“今年我来陪你过七夕,还带了位漂亮的姑娘,可高兴?” “自然高兴。” 男子抬头看了眼一脸傻样的晏倾,朝容昭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姑娘,往年都不曾见过。” 容昭一把拉住晏倾,将她按在软垫上坐下,才道:“这是晏椹家的妹妹,常年住在府内,你自然是没有见过。” 男子闻言笑了笑,了然道:“难怪这般倾城样貌,原来是阿椹的妹妹。在下宣泱。” 晏倾重重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就往宣泱那边凑,正在品酒的容昭看了她一眼,晏倾也没有察觉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宣泱,颇为紧张道:“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见到酒神前辈,真的是太高兴了!” 宣泱“哦”了一声,语调上扬的同时又回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容昭,笑笑道:“晏姑娘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天下间能酿出这等美酒来的人,也只有前辈您了。方才我在院中看见了许多酿酒的工具,还有已经封存好的酒罐子,就有此大胆的猜测。没想到真的是您啊!” 晏倾指了指桌上的酒,毫不遮掩自己对宣泱的喜欢,容昭见她这小模样,忍不住哼了一声:“宣泱,这小姑娘可是自称自己是陵枝小酒神呢!” 晏倾闻言愤愤地瞪了眼容昭,虽说她平日里是说过这么句话,但是放到真正的酒神前辈面前,那真的是有些羞耻了。 “小酒神便小酒神,有晏姑娘担这一声名号,是我的荣幸。” 宣泱将酒杯递给晏倾,又道:“我倒是没想到此次殿下会来,还带上了晏姑娘,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仅以此杯薄酒相赠,祝二位佳节快乐。” “砰!” 三盏酒杯碰撞在一起,容昭快速饮完满杯,朝宣泱道:“这酒不行,把你那珍藏的烈日玉拿来。” 刚刚放下酒杯的晏倾眼神一亮,就差冒出绿光来了。宣泱本来还怕晏倾不敢尝试,见状也省去了心中的顾虑,二话不说便转头出屋,拿酒去了。 “诶诶诶,你怎么认识酒神的?” 容昭睨了眼迫不及待凑过来的晏倾,挑了挑眉,颇有一种冷艳高贵之感。 “我们是朋友,也有几年的交情了。” 晏倾闻言抿了抿嘴,一脸艳羡地看着容昭道:“难怪你能拿出醉谣来,原来是酒神的朋友啊!我好羡慕你啊!” 容昭闻言不解:“你羡慕我?你怎么不羡慕宣泱,能和我做朋友啊?” “切!这有什么可以羡慕的!” 晏倾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清漓殿下的不屑,移了移身子,又乖乖巧巧地坐了回去。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容昭眯了眯眼,没有再说话。 宣泱倒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但却准确无误地摸清了容昭面上的表情,他看了眼一排乖巧的晏倾,又看了眼淡着脸的容昭,笑着摇了摇头。 “这烈日玉可是十足的烈酒,寻常人一口便能醉过去,晏姑娘是懂行人,不知能喝多少?” 晏倾眼馋地盯着那白玉小壶,闻言认真地想了想,道:“应该是三杯。前辈您别不相信我,我酒量很好的,若是寻常酒,我可是千杯不醉。但是在这烈日玉面前,我可不敢托大。” “三杯?三杯可是海量了啊!” 宣泱看了眼容昭,随即给晏倾倒了满满一杯,脸上笑意莹莹,看不出来丝毫异常。 “晏姑娘尝尝看,若是不合口味,我这里酒多的是,随便你挑。” 晏倾连忙摆了摆手,嘿嘿道:“前辈这里的酒,随便哪种我都喜欢。” 晏倾接过酒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眼神盯着它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满杯下肚。 容昭一直在盯着她,自从这一杯烈日玉下肚之后,晏倾就变得格外呆愣,问她什么她也答得缓慢。这明显就是有些醉了,可这姑娘还是一脸豪气地要和宣泱拼酒,她不知道,宣泱还能不知道这烈日玉的酒性如何? 容昭摇了摇头,烈日玉是烈酒,更是后劲十足的烈酒。 第六十章:你喜欢我吗? 宣泱盯着晏倾红扑扑的脸蛋,笑得有些深意:“头一次看见殿下身边跟着位姑娘,看来晏家是有喜事儿了。” 容昭招了招手,等不知道神智为何物的晏倾一颠儿一颠儿爬到自己身边,乖巧地躺在他腿上时,他才点了点头,挑眉问道:“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宣泱喝了口酒才继续道:“先别说阿椹和殿下的交情,就说这晏姑娘自个儿,那也是难得一见的爽落女子,殿下若是不喜欢她,那多的是人会喜欢她,所以殿下,夜长梦多哦!” 容昭伸手捏了捏晏倾的脸,见她不舒服地嘀咕了一声,才松开作恶的手,淡声道:“我既然已经瞧上了她,岂容别人插上一脚?这小姑娘脾性是大,但若是顺着毛捋,也只是个骄矜些的小姑娘罢了,我清漓府要养上这么一个小姑娘,还是容易的。” 宣泱闻言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拆穿:“我与殿下相识多年,殿下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您口口声声都想说是看上了晏姑娘适合入府,您才存了想要收她入府的心思,但是我怎么觉着您是对晏姑娘动了别的心思,才想着收她入府呢?” 容昭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睨了一眼过去,笑道:“别的心思?宣泱做惯了酒神,现在还想着当媒人了?” 宣泱摇了摇头,“诶诶诶,不是我有做媒婆的潜质,而是殿下您的动作未免太明显了些,怕是除了这晏姑娘自己,其他人都能看得出来您对她的不同吧?我好心提醒殿下一句,晏姑娘是个聪明人,您若是想和她玩儿温水煮青蛙的戏码,还不如直接些,表明心意。我的这杯烈日玉,就当是给殿下开路了。” 容昭闻言起身,将醉成一滩烂泥的晏倾抱了起来,随即看向坐地饮酒的宣泱,留了句“不正经”,便快步出了门。 “客房就在左手最末尾处,只有一间哦!” 宣泱扬声提醒了一句,语气里的确是好不正经,随即起身关上了门,又笑着回去喝酒去了。 容昭抱着怀里的小醉鬼进了屋,他先是将人放到了榻上,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榻边上,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晏倾的面貌来。 醉酒之后的晏倾一派乖巧娇憨之态,哪有平日里对着他时的防备警惕亦或是嚣张不老实? 容昭伸手抚了抚晏倾的脸蛋,低声喊了两句,晏倾没听见,只回以微微的嘟囔声。容昭笑了笑,伸手将人拉了起来,摔在自己怀里。 晏倾伸手倒腾了两下,没什么作用,只得睁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面前的人。 “还认得到我吗?” 如果晏倾此时是清醒的,那她一定会觉得容昭这厮说不定会有三个人格,毕竟方才那语气实在是温柔得过分,都有些渗人了。 可惜晏倾此时已经醉倒在了烈日玉的烈性之下,别说是认出面前人的身份,就连看他都看得不是完全清楚。不过凭借着一腔不知道什么心,晏倾还是脱口而出。 “容昭!伪君子……” 容昭哪会跟一个小醉鬼计较,只是伸手捏了捏晏倾软趴趴的下巴,好奇道:“我哪里是伪君子,嗯?” 他最后一个字语调上扬,勾的晏倾耳朵一麻,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噘嘴道:“你就是个伪君子!容昭是个天大的伪君子!” 容昭闻言又问:“哪里是伪君子,跟我说说?” “唔……你看看他,所有人都夸他,说他虽然生在皇室,但却是一派谪仙气韵,清韵雅致,好比千年修竹。为人也是性情温和,从不轻易罚人杀人,可都是假的!你不知道我第一见他的时候,他就杀人啦!杀人就杀人,还把人家弄成那副模样……你不知道,我回去想了一夜,差点就吐了!还有……” 晏倾鼓了鼓脸,容昭脸色不变,又道:“还有什么?” 晏倾一手搭在容昭腿上,愤愤道:“还有!还有他就是个坏蛋!他还亲我来着!明明说自己高洁如云,结果还亲我!另外一个容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强迫我跟他同榻,什么玩意儿!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早就把他切成三块啦!” 容昭伸手揽住晏倾的腰,将人带进怀里,晏倾始终鼓着张脸,看起来十分愤怒。容昭摇了摇她的脑袋,笑道:“他亲你啊?好过分,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晏倾闻言抬了抬脑袋,醉醺醺的脸蛋上满是迷糊,说话也很是迟疑:“讨厌?我……我也不知道,也不是讨厌,就是怪怪的。” 容昭眼神一暗,逼问道:“怎么怪了?” “唔……就是感觉心跳的好快,感觉要喘不过气儿了。” “你也是看了那么多话本子的人,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吧?小丫头片子。” 晏倾摇了摇脚丫子,看起来像是想闹腾,容昭一巴掌拍在她腰上,晏倾嘟囔了一声,吓得老实了起来。 “我才……才不喜欢。” 小姑娘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容昭也不再逼她,只是将人轻轻放在了榻上,伸手给她拉上了被子。 “你去哪儿啊?” 晏倾一把拽住容昭的手腕,小姑娘醉酒之后力道也不小,直接用自己的体重拖住了容昭。 容昭看了眼榻上的小赖皮,伸手将她摆正,又给她拉上了被子,然后淡声警告道:“再动的话我就把你扔到外面去,让你睡一晚上的院子。” “你怎么和容昭一样坏啊!蛮不讲理!” 容昭凑过去碰了碰晏倾红艳艳的小嘴儿,嗤笑道:“我可比他坏多了,乖乖闭眼休息。” 也不知道是容昭的警告起了作用,还是怎么了,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呃下一瞬间,晏倾就猛地闭上了眼,一副已经沉睡过去的模样。 容昭看了眼被晏倾紧紧拽住的手,又看了眼红扑扑的小脸蛋,沉默了好久才笑了一声,顺势撑起了手,也闭上了眼。 屋内的烛灯瞬间失去亮光,屋外的月光不安分的洒露进来,掠过两张天神般的面容,又悄悄溜了回去。 第六十一章:我一定要嫁给他 “公子!” 涣旸进去的时候,晏椹正和祈初禾下棋,涣旸朝祈初禾行了一礼,连忙走到晏椹身边,道:“公子,小姐和殿下去了宣公子那处,现在还没出来。” 晏椹执棋的手顿了顿,道:“除了喝酒,还做了什么?” “我想进去看看来着,结果刚走进去就被宣公子发现了,我不敢暴露身份,连忙退了出去。不过……我好像看见小姐和殿下进了同一间屋子,还是……还是抱着进去的。” 祈初禾乃至涣旸立刻察觉出了晏椹的情绪变化,涣旸抿着嘴不敢出声,祈初禾放下棋子,柔声道:“清漓殿下不是下作风流之人,曾经那么多国色天香的美人想尽法子,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不会怎么样的。” “我自然知道清漓的性子,不过那丫头难得喝醉一次,要么是她自己开口提,要么是清漓开口提,否则宣泱不会给她喝烈酒。” 晏椹哼了一声:“看来我们这趟倒是没白来,嘴上说着没关系不喜欢,还不是老实巴交地跟在人家身后跑,臭丫头!” “咳咳!” 涣旸笑着清了清嗓子:“公子您就别吃味了,偌大天下,谁能比得过清漓殿下,小姐配殿下,岂不是正好?” “我还能吃味?” 明明就满肚子酸味的晏椹睨了眼笑眯眯的涣旸,嗤道:“还不去查第三批人的消息,等着我亲自去?” “是是是,属下马上就去。” 等涣旸飞快地离开了房间后,晏椹才朝祈初禾道:“公主来江州不就是为了花灯么?可要出去看看?” 祈初禾摁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浅笑着摇头道:“不必了,此时已经很晚了,懒得出去了,花每年都有的。” 晏椹点了点头,起身告辞道:“那好,那公主请早些休息,晏椹先走了。” 祈初禾连忙福身:“公子慢走。” 晏椹离开许久,祈初禾才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里屋。 “妹妹这是乐不思蜀了?” 一道懒散的声音自前方响起,祈初禾心里一跳,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来人又道:“虚话不需要再说了,过来吧!” “是。” 祈初禾走了过去,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哥哥怎么来了?” 祈安阑依就是常年不变的淡紫色长袍,头绾玉白霜花长簪,一派懒散悠闲模样。祈安阑闻言转头笑了笑:“就许你来看花灯,不许哥哥来?” “自然不是。” 祈初禾坐在祈安阑身边,撑着下巴看他,看了会儿才道:“以我对哥哥的了解,若是此地没有什么有趣儿事的话,哥哥才懒得过来。” “清漓殿下、晏家的两位、酒神宣泱、长孟二公主,汇集了这么多人,这地方肯定有趣啊!” 祈安阑捏住祈初禾的下巴摇了摇,许久后才嗤道:“为了个男人插手他国政事,蹚一滩浑水,出息了。” 祈初禾心里一紧,忍不住解释道:“我只是想尽我的力量帮帮他,绝对不会做其他事的。” “人家需要你帮么?” 祈安阑睨了眼自家妹妹,有些不高兴地道:“真以为自己有那两下子就可以在外到处蹚浑水了?安南教是个什么组织?里面的人全都是些毒物。你若是想要趟这摊浑水,就必定会和安南教对上,你觉得哥哥会放心?” “我有意霭,才不怕他们。” “那意霭呢?现在在哪儿?” 祈初禾语气弱了三分,老实道:“被清漓殿下带走了,不过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意霭的本事哥哥你还不知道吗?她毒术很高,绝对不比安南教那些人差的!” 祈安阑冷哼一声:“我看你为了晏椹倒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西南王一直是陵枝的心头大患,若是除了安南教,便是削断了西南王的双臂。西南王一除,陵枝彻底落入容烨的手中,到时候陵枝必定更加强大,这对长孟来说,可不是好事儿。你一个长孟公主,莫非还想帮着陵枝巩固朝纲不成?” 祈初禾闻言不赞同地瞪了眼祈安阑,辩驳道:“哥哥何不换个方向来想呢?若是我们和陵枝结亲,陵枝越强大,对我们也是好事儿啊!” “结亲?” 祈安阑眯了眯眼,嗤然道:“还不是为了晏椹?我看你是迷了神智了!人家哪知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他?” “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我一定要嫁给他的。” 祈初禾见他面色有所松动,连忙趴在他腿上撒娇道:“哥哥,我有分寸的,你就别担心我了。” “女孩子家家,也不知羞。” 祈安阑拍着祈初禾的脑袋没有再说话,晏椹是名满天下的少年郎,若是自家妹妹真的和他能成,那也的确是好事一桩。 晏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祈安阑拉入了考核名单,正如晏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晏椹拉入了“待揍”名单之中一样。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欲裂,惨不忍睹。约莫半盏茶功夫之后,晏倾总算是接受了一个事实:她又和容昭躺在一个榻上了。 “醒了?” 容昭睁眼,笑呵呵地盯着晏倾道:“在旁边翻来覆去翻了好久,身子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 晏倾一个猛虎下扑扑到容昭身上,随手扯住被子就把容昭往死了的罩,容昭也不反抗,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晏倾的脸就红了。她慌忙扔开被子,颤巍巍地下了榻,跑到外面的桌子上灌了杯隔夜凉茶,才勉强清醒了起来。 容昭看了眼那茶杯,有些不满道:“什么都往嘴里灌。” “不关你事儿!” 晏倾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说,只得转身往房外走去,哪知没走几步,就被容昭蛮横地拉了回去,猛地摁在了桌上。 “容昭!” 晏倾吓得手脚并用开始挣扎起来,容昭作势要打她,晏倾连忙用手捂住脸,不敢再动。容昭笑了一声,道:“又跑?非要逼我废了你的双腿?” 晏倾欲哭无泪,愤怒咆哮:“你怎么这么蛮横啊!” 第六十二章:缱绻和杀机 容昭闻言笑了一声:“蛮横?醉酒之后说本王虚伪,此时酒醒了,又说本王蛮横,晏姑娘嘴里何时能道出一个好词儿来?” 晏倾闻言瘪了瘪嘴,不高兴地辩驳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就是个蛮横的伪君子,我才这么说你的?你让我说你的好话,那你就得变成真真的好人啊!” “本王这辈子,可不打算做好人。” 容昭满怀恶意地拍了拍晏倾的腿儿,见她皱着脸蛋一直躲,总觉得自己是在逗弄一只年岁不大的小奶猫,有趣儿极了。 “两位这是好兴致啊!” 宣泱是被这闹腾声吸引过来的,他手里拿着一碗热汤,光闻这味道,就知道是清淡爽口的汤水。 宣泱将碗放在桌上,朝着满脸羞窘的晏倾道:“这是我做的热汤,晏姑娘昨晚醉得不轻,先把它喝了可以去去酒气,免得身子不舒服。” 晏倾已经懒得去追究这大清早的为何房门敞开了,只得伸手推开容昭的手,起身理了理裙摆,遮掩般地拿起那碗热汤,咕噜噜地喝了下去。 “慢点儿喝,别噎着。” 容昭刚说完就得到晏倾一记恶狠狠的眼刀,他有些委屈地皱了皱眉毛,随即转头朝宣泱道:“今天倒是起得早。” “家里有贵客,我哪能睡到中午去?再说了就算是想,也睡不着啊!” 宣泱指了指外面,容昭站在门前,冷眼扫过一片尸山,眼里有冷然笑意:“昨夜你动静有些大,莫非是许久不练手,功夫退步了?” 说到这个宣泱就委屈,当即便道:“这话我可不认。两位在房里享受缱绻春光,偏偏我一人要时不时起来杀虫,这一夜谁都没睡好,殿下还指责我。” “噗!咳咳!” 晏倾擦了擦嘴角,朝同时转头的两人干笑道:“哈哈,这汤真好喝,想不到宣公子不仅会酿酒,还会烹汤啊!” “都是小事情,自然会一些。” 宣泱看了眼容昭,又朝晏倾道:“我先去外面处理一些,打扫打扫院子,免得染了晏姑娘的眼睛。” “这……” 晏倾还没说个什么,宣泱便径直出了屋子。晏倾放下碗,很想告诉宣泱,她的眼睛已经被污染了好多次了,多个一次两次,也没什么。 “我们一出现在宣公子这处,他们就跟了上来,定然是早就盯上我们了。殿下,您该不会是没有察觉到吧?” 容昭掏出锦帕替晏倾擦了擦嘴,淡然道:“自然是察觉到了。宣泱日日夜夜沉醉酒香,怕是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本王这也是好心帮他一把。” “身份?什么身份?” 晏倾狐疑地眯了眯眼,难道宣公子还有其他的身份?按照容昭这语气,说不定宣公子是他的人也不一定。 容昭摁了摁她的脸,嗤然道:“小姑娘家家的,好奇心这么重?” “走开!不准碰我!” 晏倾猛地推开他的手,气呼呼地冲出了房间。容昭也没拦她,只是转身回了桌边坐下,同时消失了许久的弋阳也出现在了院中。 弋阳看了眼认命收拾小院的宣泱,又看了眼跑得一颠一颠的晏倾,摇头进了屋子,朝容昭行了一礼才道:“主子,有消息了。” 弋阳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恭敬地递到容昭面前,沉声道:“属下将刘掌柜的生意全都做了计算,发现他与有一个地方很是亲近,且每次交易的数额都十分巨大,属下怀疑,这个地方很不简单。” 容昭潦草地翻了翻账簿,也看见了被弋阳用朱砂笔重点划出来的一行字:“梅西坊。” 江州作为陵枝的富庶城之一,梅西坊是江州最大的花楼,自然汇聚来往各层人士。小到商人大官,大到皇亲贵族,又或是一些身份神秘的人士,都有可能会在某一个时间段出现在梅西坊。 梅西坊的主人唤做梅娘,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早年也是艳冠江州的美人,就算上了年纪,那也是风韵犹存,别有一番韵味,不是那些刚刚出头的小姑娘能够比得过的。 梅西坊能在短短几年发展成江州第一花楼,跟梅娘少不了关系。她做事儿谨慎,性子圆滑,从来不得罪人,更是尽全力满足来往的客人,将所有来这里的达官贵人都拢成了熟人。 “公子来了?” 身穿艳色长裙的丰腴女子款款而来,她肌肤雪白,行走之间媚态横生,轻易勾走了众人的眼。 锦衣公子摇了摇扇子,轻轻抵上了梅娘的下巴,笑道:“许久不见,梅娘还是如此美,依我看,整个梅西坊也没人比得上梅娘你了。” 梅娘捏了捏他的扇子,羞赧一笑:“公子过誉了,贱婢也不过是个妇人,哪能和那些风华正茂的小姑娘相比?公子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梅娘都把姑娘给你准备好了,保证是最好的。” 锦衣公子收回折扇,笑着应道:“梅娘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 梅娘笑着退开:“公子上边儿请。” 一行人快速上了阁楼,锦衣公子随着梅娘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浑身裹在夜色中,唯独肩膀处有一道银线蝎子印记,一个身穿长袍,长相俊美夺人,正悠闲地喝着茶。 “褚长老和世子爷来的早啊!” 锦衣公子在旁落座,笑呵呵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那位褚长老连忙低头行礼,看起来很是臣服,另外一位世子爷只是笑道:“不早,刚来罢了。” “青岩世子爷回京一月有余,我还以为你会不方便前来。” 那人正是容青岩,容青岩伸手给他倒了盏茶,笑笑道:“本世子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就喜欢到处游玩走动,不爱待在京城,这都是多年来的习惯了,没人会起疑,子瑜请放心。” “世子爷,人来了。” 梅娘在门口招了招手,数十个娉婷女子缓缓进了房间,乖巧地站在那边,像是待选的货物。 “梅娘的眼光一如从前的好啊!” 元子瑜的眼神掠过一排香色,几经辗转,落到了最末尾的青衫女子身上,他招了招手,梅娘连忙催道:“姝儿,还不过去?” 第六十三章:听闻晏倾乃陵枝第一绝色 站在最末端的女子身穿青衫,不似别的女儿家打扮得花枝招展,别有用心,反而是缥缈出尘,格外俊秀。 梅娘见她呆愣愣的,连忙上前推了她一把,将人推到桌前才笑道:“各位贵客见笑了,这是终姝,性子内敛,向来不爱说话,只不过这张脸蛋,倒是极其难得的。” 元子瑜打量着终姝,见她白皙脸颊边渐渐泛起粉色,不由笑了笑,道:“女儿家,性子内敛些是好事儿。今日就请终姝姑娘相伴,其余人都下去,没有本世子的吩咐,不准进来。” 梅娘闻言脸都笑开花了,连忙招呼着众人快速退了下去。这位西南王世子向来爱美色,这终姝长得好看,性子又乖巧,她就知道今日一定能成。 元子瑜伸手,终姝愣了愣,还是小心地递了上去。元子瑜眼中闪过恶意,只见他手上用力,将终姝猛地扯了下去,美人如弱柳扶风,瞬间倒在了元子瑜怀里,脸上粉红,不敢多言。 元子瑜饶有兴趣地盯着终姝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欲要说事儿,没想到却看见容青岩若有所思的模样,元子瑜挑眉,出声问道:“青岩也对这美人感兴趣?” 容青岩回了神,笑着摇头:“倒也不是,只不过这一袭青衫,倒让我想起了远在京城的一位姑娘。” “哦?能让青岩放在心上的姑娘,是哪家的大小姐啊?” “的确是位大小姐,晏家的大小姐。” 元子瑜闻言敛了敛眸,晏家的大小姐,传说中不喜出门,懦弱胆小的晏倾?不过这也是许久前的消息了,今年的晏倾小姐,倒是让所有人都跟着吓了一跳。 “许是我眼花了,看见青衣姑娘就想着了晏小姐。不过到底是出生晏家,眉间英气利气,所有女儿家都比不上。” 元子瑜把玩着终姝的长发,闻言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道:“我听说晏倾乃是陵枝第一绝色,当真?” “自然当真,美得可不止是表皮,还有映在骨子里的气韵。” 元子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嗤然道:“晏家那两个,晏焯脾气如斗牛,怎么说都说不进去,晏椹太过内敛,别人看不透,若是拿捏住了这晏倾……” 容青岩见他跃跃欲试,不由摇了摇头,好心劝道:“我劝子瑜还是莫把主意打到晏小姐身上,她是晏家的宝,这也没错。但是晏小姐深得太后喜爱,陛下也对她多有纵容,何况……清漓殿下对她也很不同。” 元子瑜对容青岩口中的太后和陛下不屑一顾,倒是“清漓”二字让他心生警醒,冷笑道:“都说容昭是挂在墙壁上的神仙画,现在也知晓了儿女情长?” 容青岩笑笑不语,元子瑜却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沉声道:“既然这个晏倾身上系着这么多关系,那我们何不从她身上入手呢?晏家是陵枝的中流砥柱,若是把住了晏家的珍宝,何愁晏家不就范?容昭与容烨两父子关系向来不冷不热,若是我们拿了他的女人,他虽然不喜权势不贪地位,但这晏倾好歹是不一样的,说不定还能让容昭也成为了我们的助力。” “子瑜,招惹容昭,可是火中取栗,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祸及他人。” 容青岩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乖巧窝在元子瑜怀中的终姝,挑眉道:“你说是吗?终姝姑娘?” 三双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各有各的意味,终姝脸色一白,连忙低声道:“贱婢什么都不懂的……不过……” 元子瑜笑了笑:“不过什么?” 终姝咬了咬唇瓣,犹豫道:“不过终姝觉得一个姑娘家能厉害到哪里去?何况话本子上不都说英雄为了救美人,会自愿放弃一切么?” “说的没错!” 元子瑜喝了口酒,两双眼睛转了转,又道:“上次褚长老费尽心思接近晏焯,给他下了毒,本来是想拿解药威胁晏椹,没想到晏焯那个老东西福大命大,竟然没死,还成功回了京城。我听说晏倾最喜欢到处跑,一个姑娘家,能跑到哪儿去?” 元子瑜脸色逐渐阴狠起来,终姝不经意间对上了褚劲的眼,不由打了个寒颤。褚劲蹙了蹙眉,总觉得这女子有些不对劲。 ☆ “如何?” 厉琮站在桌边,将信纸递了过去,道:“弋阳传来消息,说是我们准备的暗线被打晕了,而晏小姐在同一时间消失,他猜测,是晏小姐将暗线打晕,自己进了梅西坊。” 容昭手心绻了绻,菲薄的纸张瞬间化作齑粉,他面色稍稍不虞,出口的声调也低了些。 “这小姑娘倒是越来越折腾了,不过也好,暗线再聪明再厉害也比不上晏姑娘,既然她闲不住,就让她去玩儿吧!通知弋阳,时刻注意梅西坊的动静,务必保证晏姑娘的安全。” “是。” 本来以为晏倾要挨教训的厉琮摇了摇头,心想:若不是主子你越来越没有原则底线,晏姑娘能越来越折腾吗? 另一处,楼怀彻坐在软榻上,摆着张笑脸听属下回话,许久后才道:“不愧是晏倾啊!” 南戈想了想,上前一步道:“如果真的是晏倾,那元子瑜的计划必定已经暴露,主子,我们可要……” “欸,不必。” 楼怀彻摆了摆手,笑得很是惬意:“咱们看戏的人,何必去插这一脚?这场戏唱了许多年,他们唱不腻,我都听腻了,现在场上有了新角儿,还是位玲珑剔透有手段的大美人儿,她愿意结束这场戏,我们何必阻拦?” “南戈知道主子想听戏,但是若放任晏倾继续待在元子瑜身边,元子瑜的计划必定失败,那西南王若是失败了,陵枝便会真正统一,这可不是咱们的目的。” “咱们的目的哪有晏小姐的乐子来的重要?且先看看吧!” 楼怀彻看了眼面前的酒杯,都说这酒越尝越好喝,这人也是,越活还越有乐趣了。 第六十四章:你是我未来的王妃 “可是累死我了。” 身穿青衫的姑娘刚刚落到软榻上就猛地弹了起来,晏倾几步上前关紧门窗,这才撩开纱帘走了进去,果然瞧见了容昭正靠在床头上,百无聊赖地打探着周围的景象。 见她进来,容昭转头笑了笑,道:“终姝姑娘好大的排场,本王在这里等了许久,才见到姑娘。” 晏倾闻言哼了一声:“那可不是?人家现在也是元世子的心尖宠,日日都要陪着元世子到处游玩儿,可苦了殿下了。” “臭丫头!” 晏倾说完就被容昭扯着腰带拽了下去,做工精细的料子经不起折腾,晏倾看了眼欲要滑落的带子,忍不住一手捏住,愤愤地看向容昭。 容昭及时松开手,满脸的无辜纯良:“抱歉,本王大力了。” “哼!你可闭嘴吧!” 晏倾看了他一眼,连忙伸手系好带子,随即翻了个身,懒得看他。容昭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由笑道:“本王还未责怪你私自行动,你要使性子?” “我又不是殿下的属下,哪里谈得上私自行动?殿下来这里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我来是为了我要做的事儿,就算咱们俩的目的可能暂且一致,那我们也不会是一路人。” “你虽然不是本王的属下,但确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妻妾从夫,这点规矩都不懂?” 晏倾闻言气呼呼地转身骂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来王妃?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容昭闻言也不急不怒,只是淡声商讨道:“若是晏姑娘需要那一旨诏书,本王立马就可以派人回宫去讨。” “容昭!” 晏倾气得脖子都粗了,眼睛水汪汪的,格外惹人疼惜。容昭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语气放软了些:“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在元子瑜身边待了这么久,可搜集到有用的消息了。” “这个自然。” 说到正事儿,晏倾也换了张严肃脸,她转身坐在窗前的小凳子上,想了想才道:“你不知道,容青岩和元子瑜是一伙的,果然跟肃王逃不了关系。” 容昭闻言挑了挑眉,质疑道:“你怎么就知道容青岩和元子瑜是一伙的?就算他们俩是一伙的,为什么你会肯定和肃王府也有关系?” “因为……” 晏倾住了嘴,容昭既然已经发出了这样的询问,那就说明此事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或表面,难不成是…… “这件事情肯定跟肃王府脱不了关系,这一点我敢肯定,至于容青岩出现在梅西坊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他和元子瑜还有他父亲是一伙的;第二,他是内奸,他和陛下是一伙的。” 容昭笑了笑:“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可能,有些事情只有到了某一个时间点,才会被明了。” 晏倾点了点头,随即道:“我觉得容青岩好像怀疑我了,第一天我扮做终姝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很不对劲,但是他也没有拆穿我。我这几日一直跟着元子瑜,起初他带着我去游船作画,到处玩乐,许是试探,那日我见他和梅娘进了一间屋子,神神秘秘的,过了许久才出来,我猜梅娘也是这局里的一环。” 晏倾顿了顿,抬头道:“对了,刘掌柜可醒了?你们问出什么了吗?” “问出了,杀了。” 晏倾抽了抽嘴角:“问出什么了?” “他说做的是兵器交易,其他的一概不知道。这问题本王心中早就有数,他既然无用,还留着做什么?” 晏倾吁了口气,费了那么多心思抓了个人,本以为能得知一些事情,却没想到抓了跟没抓似的。 容昭看了她一眼,又道:“对了,长孟那姑娘也被带走了。” 晏倾抬头:“谁带走了?” 见容昭摇头,晏倾撇了撇嘴,颇为不屑道:“从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看来殿下您也没有多厉害嘛!” “晏姑娘想要讨教?” 容昭的眼神让晏倾想到了差点被勒断脖子和腰的疼痛,她干笑一声,连忙摇了摇头:“没没没,殿下误会了。” 容昭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捏住晏倾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观察了一番,才道:“元子瑜可有对你无礼?”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了三分,带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晏倾愣了愣,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我这么厉害,他哪里敢无礼?” “没有就好。” 容昭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软肉,起身叮嘱道:“你一个姑娘家,元子瑜又是出了名的喜欢美色,本王自然会担心。若是他对你起了什么心思,直接杀了便是。” 晏倾愣愣地点了点头,眼见着容昭欲走,晏倾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伸手拉住了他,然后磕磕巴巴地提醒道:“我我……我觉得周围还有几双眼睛,不知道是谁,你……小心点儿。” 容昭看了眼手腕上的小白手,又看了眼脸色不怎么自然的晏倾,忍不住凑过去道:“知道了。” 那三个字又低又酥,晏倾耳朵一麻,接着四肢僵硬,心肺之处一片滚烫,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容昭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晏倾抿了抿唇,趔趄了一下才回到里屋。 另一边,容昭身影一晃就出了梅西坊,他抬头一看,和一面精致雕纹的窗户对上了眼,停顿一瞬间,容昭没了身影。 梅西坊后院对门的客栈里,二楼一处雅间,晏椹眼疾手快地退开,随即一脸淡然地落了座,丝毫不像是方才盯着对面不转头的偷窥者。 屋内还有一个人,身穿蓝衣,面容温婉姣好,正是祈初禾。祈初禾将热茶推了过去,道:“清漓殿下深不可测,他定然是发现了。” “发现便发现。” 祈初禾闻言看了眼对面的梅西坊,温声道:“元子瑜最喜欢姿色秀丽的女子,我见过那终姝的图像,虽说不及晏小姐本身,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美貌。晏小姐乔装待在元子瑜身边,的确有危险,清漓殿下担心,特意过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 晏椹闻言不答,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他就是担心那丫头一个人待在狼窝中,必须得跟着才放心。 第六十五章:深入虎穴 晏倾这几日都跟着元子瑜四处游玩,元子瑜对她是越来越放心了,再加上晏倾使了个计策,特意雇了些人来演一出强抢民女的俗气戏码,更让元子瑜坚信她不会武功,是个柔弱女子,而非别人的爪牙。 这一日,晏倾正和元子瑜在郊外放风筝,一人突来御马而来,跑到元子瑜耳边说了几句话,元子瑜蹙了蹙眉,冷声道:“先稳住他,我马上去。” “是!” 来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晏倾懒懒地捡起风筝,知晓这一定是出了大事儿了。 元子瑜转身看向晏倾,眼里有过挣扎,晏倾眼睛一转,连忙跑了过去,担忧道:“世子爷,出了何事,您怎么忧心忡忡的?” 元子瑜理了理她的纷乱发丝,沉声道:“我那边出了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姝儿,你先回去可好?” “不好不好,前几日也是让姝儿先回去,可是……” 晏倾说罢就要掉下泪来,元子瑜一慌,几乎立马想到了前几日终姝差点受辱的事情,再见美人掉泪,柔弱可怜,元子瑜心里就更加犹豫不定了。 晏倾连忙又道:“无论世子爷去哪儿,都不要丢下终姝一个人,终姝真的好怕啊!” “可是……” “终姝绝对不会耽搁世子爷的要事,若您是去谈正事儿,终姝也一定不会乱听乱看的,求求您了。” 晏倾脸上的泪珠子一滴一滴的接着落,元子瑜心里疼惜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答应下来,带着晏倾上了马,御马离开。 暗处的人走了出来,弋阳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道:“晏小姐真的好会啊!要是我也会当真的。” 他身前的容昭也勾了勾唇,笑道:“当个千金小姐还真是委屈她了,就这模样,该去搭个戏台子。” 弋阳闻言笑了笑,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连忙道:“元子瑜是真的相信晏小姐还是故意心存试探?” “黎致传了消息,容坚秘密出京,现在看来是来了江州。至于元子瑜是否相信她,本王觉得倒是信的,他看那小丫头的眼神,不简单。”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尽管容昭还未尝男女情事,但是一个男人的眼神意味,他还是能轻易看透的。元子瑜看晏倾的眼神,有喜爱,有疼惜,可有一份蠢蠢欲动的欲望。 ☆ 元子瑜感觉到身边人的胆怯和紧张,不由低声安慰道:“别怕,里面不是什么恐怖的地方,有我在呢!” 晏倾抬头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下了脑袋,声音却是低垂颤抖的:“姝儿最信世子爷了。” 元子瑜闻言宽慰一笑,带着终姝进入了石门。他们从郊外一直跑到了另外一边,此处有一座山,看起来普通无常,却没想到山壁之间藏了机关,能打开一座石门。 踏入石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四周都点着烛火,下明上暗又不透风,晏倾默默地拉住了元子瑜的手,元子瑜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宽慰。 走过数十米的通道,元子瑜带着晏倾一拐,拐进了真正的秘密地方。只见约莫一座宫殿大的地盘,里面确实打铁铸件的敲打声、烧火声。晏倾眯了眯眼,果然是在秘密制作武器。 “世子爷可算是来了。” 一道陌生的人影出现在前方,与容烨有些相似的面容代表着来人的身份,正是秘密出京的肃王容坚。 元子瑜带着晏倾走了过去,笑道:“肃王爷怎么亲自来了?这地方离京城可是远着呢!” “本王来是想告诉元世子,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不能再等了。” 容坚的眼神落到晏倾身上,又冷又警惕,晏倾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躲到元子瑜身后,元子瑜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这位是终姝姑娘,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如此亲密?世子爷连秘密都要全数交托?” 容坚已经拔出了腰侧的剑,欲要灭口,晏倾扯了扯元子瑜的手臂,元子瑜脸色一冷,不满道:“肃王爷这是要对本世子动手?” “子瑜莫要生气,我父王也只是担心秘密暴露而已。” 容青岩从后方出现,朝着容坚行了礼才向元子瑜道:“都是朋友,何须为了小事心生芥蒂?这件事情本来就很重要,终姝姑娘的确不该知道,不过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不若子瑜将她交给我,我带出去可好?” “不妥!这无疑是放虎归山!” 容坚坚持要拿晏倾的小命儿,晏倾看了眼不敢说一句坚定重话的元子瑜,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二位无需为此争吵,我有一个办法。” 说话的人是褚劲,他看了眼浑身不安的终姝,冷声道:“安南教之所以号称江湖第一毒教,并非是我们自吹自擂。我们安南教有一种药,服用此药者可以暂且失去神智,等半月后再饮解药,她醒来也会记忆紊乱,不足为惧。” 褚劲说的这药晏倾知道,它不是毒而是药,所以尽管晏倾不受百毒危险,但也无法抵抗这药的作用,晏倾眯了眯眼,早知道就该把这伤她父亲的凶手可砍了,现在还来坏她的好事儿! 容青岩看了眼女子纤细的身影,没有出声;元子瑜犹豫起来;容坚却是蹙了蹙眉,随后点头道:“本王也不是非要杀世子爷的朋友,实在是这事情太过隐秘,不能出一点差错,既然褚长老献出了良策,我们各退一步,就这样如何?” 元子瑜当然知道他因为一时的怜惜而带上终姝来此地是不够谨慎的,他承认自己对终姝动了心思,但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盟友……元子瑜转头看了看终姝苍白的脸,狠心道:“姝儿,非是我要害你,但这药也没有多大的坏处,只会让你忘记一些事情,等你醒来,我还是会一样疼你的。” “世子爷……” 晏倾痛苦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在骂娘:这药的确是没什么大坏处,轻者让人记忆混乱,重者也就是让人变成个神志不清的小傻子而已。 第六十六章:落入悬崖 元子瑜不忍再看,连忙转过头去,褚劲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冷着脸走到晏倾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欲要强行灌下去。 “啊!” 凄厉的惨叫传出,却不是清亮柔弱的女声,而是出自褚劲。众人大惊,暗处的护卫瞬间围拢,将元子瑜和肃王保护起来。 只见褚劲手腕上缠着一条细长的血红小蛇,那小蛇舔了舔褚劲手腕上的伤口,有些嫌弃地转了转脑袋。 褚劲不可置信地看着手腕上的蛇,这蛇毒性之强不是普通的毒中之王能比,怎么会…… “蛇!蛇啊!” 美人脸色煞白,猛地躲到了元子瑜身后,元子瑜伸手将晏倾护在怀中,警惕地看着小红,小红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闪过暗光,下一秒,红影闪过,数十道人影惨叫着落了地。 “这蛇好强的毒性!来人!给本王斩杀此蛇!” 容坚挥手,数十道身影犹如魅影窜出,手中银光满布,全朝着小红而去,小红伸了伸舌头,身如流光,让人捕捉不到踪影,凑上去的人一个一个倒下。 渐渐的,晏倾感觉到脚底下的土地传来阵阵颤意,晏倾蹙了蹙眉,这动静……这座地洞要塌了! 晏倾心里一千个一万个要骂娘!看来是有人早就部署在此,这地方早就暴露了,今日一举是要将容坚和元子瑜一网打尽。 “怎么回事儿!这地怎么在抖?” 护卫连忙抓住容坚,急声道:“是有人在外面扯了引线,王爷,我们落入圈套了!赶紧走吧!” 不待多说,一行人快速走到暗门前,打开了通向地洞外的暗门,数百人一同挤在门前,晏倾也在其中,她腰间软带晃了晃,在内力驱使下化作一柄长剑,飞射而出,逼出一条空路,晏倾身影一晃,猛地出了山洞。 “唰!唰!唰!” 万千流箭飞射而来,晏倾心里一紧,脚下动作不停,脸颊边、腰侧、肩膀前后被擦出血印。 “保护晏小姐!” 厉琮长刀一劈,将晏倾身前的流箭尽数斩落,数十道黑影自四面八方闪出,手中长剑飞速饶圆,化作盾牌,将晏倾围在其中。 晏倾的大脑快速旋转,第三方人除了在洞外布置了引线,还在外面布置了弓箭手,为的就是不放走任何一个人,好谨慎的心思。 百里外的山坡上,祈安阑收回遥望镜,蹙了蹙眉。身边人快速迎上,低声道:“是晏倾,可要停手?” “不停。给她提供了生机,就代表着功亏一篑。” 祈安阑拿起遥望镜,眼里是晃动不停的青影,淡声道:“我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小红回到了晏倾手腕上,有些瑟缩地跟着晏倾四处躲闪,一行人护着晏倾,万千流光之下,竟然一人不折。 身前是流箭,身后是万丈悬崖,晏倾咬了咬唇,也不知道她招谁惹谁了。 “你不是终姝!” 元子瑜站在护卫身后,一边躲避着危险,一边瞪向晏倾,晏倾闻言朝他笑了笑,不发一语。 元子瑜面色难看至极,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给玩转个遍!好个终姝! “砰!” 就在此时,山洞内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带着整座山脉都晃了晃,晏倾脚步后退,却不想一脚踩空,猛地落了下去。 “晏倾!” 身体落空的第二个瞬间,晏倾还能听到一声冷喝,随即一道青光在她眼中越来越近,最后化作虚无,没了生息。 ☆ “主子,晏小姐落崖了。” 南戈话音一落,楼怀彻执棋的手顿了顿,随即道:“还有呢?” “元子瑜死于乱箭之下,容坚被清漓王府的人带走,晏椹后来现了身,将埋在暗处的人全部拔掉了,还有……清漓跟着跳了崖,至今还没有声响。” “崖有多深?” “约莫百丈多,不死也得重伤。” 楼怀彻闻言笑了笑,摇头道:“你可是小看容昭了,他武功深不可测,轻功卓越,不过百丈山崖,还要不了他的命,不过还要顾忌一个姑娘,怕是得受点苦。” 南戈闻言有些兴奋,忍不住道:“主子,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可要派人潜入山底,诛杀容昭?” 楼怀彻闻言想了想,片刻后才道:“这样会不会是乘人之危?” 南戈咳了两声,撇嘴道:“咱们又不是正人君子,也非出自名门正派,哪里需要顾忌这些?容昭是陵枝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位,若是放在平日,要伤他一根毫毛都是难上加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南戈看了眼楼怀彻的神色,又道:“再说了,他自愿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那就算是要付出代价,也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我们。主子与他本就立场不同,无需手软。” “说的也有理,但这事儿做出来不好看,我们虽说不是正经人,但也别做这事儿。其他人杀了就杀了,容昭可不一样,那是我的对手,此时出手,是对我的轻蔑。” 楼怀彻扔下棋子,起身拍了拍南戈的肩膀,笑道:“再说了,没有我们,也还有其他人,能不能活着走出来,就看容昭的本事了。” ☆ “哥哥!你到底在做什么!” 祈安阑一回去就被祈初禾拉住,祈初禾憋了口气,急声道:“你朝晏小姐下手,你疯了?” “什么疯了疯了,她自己撞上来的,哥哥也没把她列入计划之中啊!” 祈安阑扯开祈初禾的手,嗤道:“怎么?为了晏椹,还学会指责哥哥了?” “我没有,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祈初禾抿了抿嘴,低声道:“我知道哥哥也是奉命办事儿,父皇的旨意哥哥不好违抗,但是那种时候,哥哥就算是及时收手,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你敢肯定?” 见祈初禾不答,祈安阑哼了一声:“两个国家绝无单纯的利益,国家大事岂是你可以随意置喙的?整日里就知道情情爱爱,正事儿做了几件?现在为了晏椹来质疑哥哥,指责哥哥,我看你就是想翻天了。” 第六十七章:彻夜照顾 见祈初禾面色不好,祈安阑吐了口气,稍稍放软声音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安稳,但此事是哥哥做的,与你无关。再者,晏椹也不一定会知道,你——” “我知道。” 温凉带着冷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祈初禾面色一白,还没冲出去就被祈安阑拉住手腕,带到了身后。祈安阑看向来人,勾唇道:“晏大公子,许久不见了。” “三皇子殿下有礼。” 晏椹站在院落中间,许是昨日杀了太多人的缘故,他四周血气不散,显得整个人都阴郁几分。晏椹看了眼不安的祈初禾,才看向祈安阑道:“陵枝与长孟互为友邻,殿下这么做,实在是让人寒心。” “牵连了令妹,实在是抱歉,不过此事与家妹无关。” “我知道。” 晏椹冷冷地看向祈安阑,道:“晏椹将妹妹看做世间最珍贵的明珠,在晏椹这里,她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她的性命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三分,所以——” 晏椹抽出腰间长剑,冷声道:“殿下,失礼了。” 话音落,晏椹身形如长龙,猛地朝祈安阑刺来,祈安阑推开祈初禾,快速迎了上去。 “……” 祈初禾紧张地看向那处,两人身法奇快,你来我往,短暂时间根本分不出胜负来,他她害怕哥哥受伤,她也害怕晏椹受伤,怎么办……祈初禾紧紧地捏了把汗。 晏椹是带着一定要让祈安阑付出代价的决心来的,在他心里,别说是一个皇子,就算是哪家的皇帝,只要敢动他妹妹分毫,那他也会拼尽全力将他斩杀! 眼看晏椹的剑擦过祈安阑的颈边,划出一道血痕,祈初禾不敢再等,连忙道:“住手!” 晏椹动作一顿,就在这一秒,祈初禾拔剑拦下了晏椹的招式,挡在了祈安阑面前。 晏椹收回长剑,蹙眉道:“男人动手,公主莫要搅闹。” “我知道你很担心晏小姐,但是……但是有清漓殿下在,晏小姐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我哥哥是长孟皇子,你若是杀了他伤了他,只会让两国陷入矛盾之中,这件事情闹大了影响太大,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见晏椹不语,祈初禾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可不可以等到有了晏小姐的消息再说?如果晏小姐真的……没有如果!晏小姐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 祈初禾就差伸手发誓了,晏椹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眼眶发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急切模样,不禁皱了皱眉,片刻后才沉声道:“公主金枝玉叶,一个人在外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晏椹最后看了眼祈安阑,转身出了院子。等他走后,祈初禾脚下一软,若不是祈安阑扶着,怕是要跌到地上了。 “……我——” 祈初禾朝他摇了摇头,笑着道:“没关系,我相信晏小姐不会出事儿的,哥哥你受伤了,快进屋,我帮你上药。” “这次是哥哥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祈安阑抿了抿唇,沉声道:“晏椹心中定会有芥蒂,对你不是好事儿。” “没关系没关系,晏公子那里我不会放弃,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哥哥被他打伤啊!” 祈初禾带着祈安阑回了屋,她当然知道晏椹心中会有芥蒂,对哥哥的气愤,或许还有对她的。 ☆ “唔……” 晏倾伸手摸了摸脑袋,总觉得涨涨晕晕的,很不舒服。额际上有冰凉的感觉,但是瞬间又没了,随即传来一道很是熟悉的声音。 “醒了?” 容昭将人扶了起来,先是给她把了把脉才道:“也是该醒了,睡得跟猪一样。” 这声音,这语气……晏倾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容昭。容昭蹙了蹙眉,精致如玉的脸蛋凉如寒冰,晏倾咽了咽口水,苦笑一声:“哈哈,殿下,您又出来了……” “本王照顾了你整整三日,又是给你找草药疗伤,又是给你传功,又是给你退烧,累得团团转,怎么酬谢本王?” 容昭想到这三日繁忙的自己,不由蹙了蹙眉,周身的气势瞬间更冷了。晏倾抖了抖小身板,近乎讨好地扯住他的袖口,摇晃道:“殿下是菩萨心肠,是大大的好人呢!” “少给本王来这套,也不知道容昭那家伙是怎么了,为了你将自己陷入危险,蠢货!” 这种自己骂自己还骂得一脸正义的行为让晏倾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们不是一个人吗?” 容昭耳朵尖,闻言不禁皱眉冷斥:“还敢顶嘴?” “不不不,不敢了……嘿嘿。” 晏倾干笑一声,随即看了眼四周,应该是个山洞,看来他们现在还在山崖底下。容昭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撇了撇嘴:“要不是你,本王早就走了,还会待在这里受你连累?” “哎哟哟,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等回了陵枝,晏倾一定会好好报答殿下的!” 晏倾举出三根白嫩嫩的小指头,颇为认真地起了誓,容昭伸手打了打她的小指头,轻嗤道:“谁发誓是这么发的?一点儿都没有诚意。” 晏倾嘿嘿一笑,突然伸手探向容昭的脸,容昭下意识地全身紧绷,一副警惕模样,但下一秒又吁了口气,竟然默认了她的动作。 晏倾伸手擦了擦容昭的脸,等将上面的黑灰擦掉才笑了笑,道:“殿下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吧?” 容昭高傲地哼了一声,若是放在原来,晏倾定要嫌弃他与他斗嘴,但是现在,晏倾一句不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眼里装得满满的,都是身前的人,与她摔下悬崖那一刻一模一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晏倾在发呆,自然感受不到异样,容昭却是难得的有些不自在,他转了转眸,突然抬手探向晏倾的腰襟,吓得晏倾回了神。 “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看看伤。” 见她死活不撒手,容昭吁了口气,道:“你昏睡不醒的时候,本王替你敷药换药,该看的早就看了,无需遮掩。” 第六十八章:殿下可要对我负责? 晏倾转了转眼睛,僵硬着松开了手,她看着容昭打开锦帕,里面是磨碎的草药,泛着让人不舒服的药味。晏倾皱了皱鼻子,等腰上的带子松开,雪白的细腰暴露出来,容昭的眼神触碰而来之时,她才咬了咬唇,用一种比平日里都要柔软低怯的声音道:“殿下要对我负责吗?” 容昭的手一顿,随即抬眸看向她,他眼底划过淡淡的光,晏倾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只得道:“晏倾是晏家的大小姐,虽说从不觉得自己是闺阁女子,但也是……殿下要对我负责吗?” 容昭将药覆了上去,见她疼得抽了口气,不由笑道:“本王舍命救你,现在还被你赖上了?” 晏倾擦了擦额角的汗,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晏倾只是说说,又不是逼迫殿下,总归负责提亲的是男子不是女子。” 容昭撕下一片碎布,轻轻替她系上,因为伤是在腰上,两人不得不用一种相拥的姿势上药,容昭脸色了冷然,随后道:“你觉得本王会娶你吗?” 晏倾摇了摇头:“殿下的心思,我哪儿知道?不过晏倾对殿下到底是不同的,否则殿下不会因为晏倾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殿下这样的人,聪明透顶又理智得过分,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什么蠢事。无论殿下救我,是因为情愫还是因为我对殿下有什么用处,那都说明,我对殿下是不同的。” “晏姑娘这样聪慧的绝色美人,天下间无论是谁,你都配得上,无需只盯着本王,怎么?” 容昭掐了掐晏倾的脸,冷峻的神色越发柔软下来。 “因为本王救了你,你动心了?还是,以前就动心了?” 晏倾闻言咬了咬唇,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人还罗里吧嗦,烦死了! 容昭看了眼她不怎么高兴的小脸蛋,笑着摇了摇头。 他笑起来好看得不得了。 两个不一样又很相似的容昭,一个清冷如皎月,一个寒凉彻骨如冷泉山石,偏偏都是高不可攀、生人勿进,可笑起来都是好看的,一种晏倾描述不出来的好看。 “殿下,我——” 晏倾的话陡然顿住,自带风情的眼睛转了转,看向漆黑一片的洞口。容昭脸色不变,这些天来,他不知道清理了多少批杂碎,多一批少一批都一样。 “好好坐着,本王待会儿就回来。” 晏倾看了眼他,乖巧地点下了头。 容昭出去了,洞中的火堆发着呼呼的声音,晏倾靠在石墙上,有些发神地计算着时间。 来人不多,以她对容昭实力的估测,应该要不了半刻钟的时间。 半刻钟…… 一刻钟过去了,方才在外面响起的窸窸窣窣吵闹声已然没了声响,可是容昭还没有回来。晏倾闭上眼又等了半刻钟,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她身上的外伤没有多严重,落地时受了容昭的庇护,也没有太大的损伤,就是伤口没有做好仔细处理,再加上山洞阴冷,所以她发了热,烧得迷迷糊糊的。 晏倾快步出了山洞,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小红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顺着右侧一道小路爬了过去,晏倾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容昭,好久不见。” 山坡之上,容昭负手而立,脸色淡然。一行人站在他的对面,八人抬轿,轿中人是一名男子,听声音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正缓缓地笑着。 “清漓殿下是挂在墙壁上的尊贵谪仙;朝月之主是盘卧天际的长龙,都是你容昭。往日的容昭矜贵,令人不敢直视,今日的容昭倒是平添了几分狼狈落魄之感。” “楼城主不在你花夜城苟延残喘,还有空闲过来关照本王?” 容昭理了理腰上的白玉穗,尽管四周危险重重,他面上依旧一派淡然,看不出来丝毫的紧张警惕。 轿中人闻言笑了一声,也未被这一句话给激怒,只是道:“我听说殿下是为了一个小姑娘才不小心掉入崖底,何时殿下也知情事,知怜香惜玉了?” 容昭闻言抬眸扫了眼那轿子,冷嗤一声:“那姑娘是你招惹不得的祖宗,莫要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晏家的大小姐,晏焯晏椹的心尖宠,殿下您的心尖宠,我哪儿敢轻易招惹啊?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轿中人笑得阴阳怪气,着实惹人生厌。 “你修习山海秘卷,功力已臻化境,一等一的高手也拿你无可奈何,但是容昭,你瞧瞧今日这天色,算算日子,你现在应该正北秘卷反噬,体内力量至少削减一半,若是妄动内力,怕是会伤上加伤,难以痊愈吧?” 这句话不仅让四周的人蠢蠢欲动起来,也让刚刚屏气躲在假山后的晏倾心里一紧。山海秘卷……那是纵横江湖百年的功法,不管是中原武林还是疆域,没有人不想得到它、窥视它,没想到竟在容昭手中。 山海秘卷所记载的功法极其深奥神秘,若人能练成,那必定纵横武林,成为强者中的强者。可这秘卷也有最致命的一处,当然这是秘密,鲜少有人能知道。 每到月圆前期,修习山海秘卷的人必定会遭受功法反噬,体内的力量大大削弱不说,练武者的身体也会遭受诸多限制,这是给所有觊觎山海秘卷的人机会,一记诛杀。 容昭往日待在清漓王府,层层守卫,谁能奈何得了他?可是今日……晏倾抿了抿嘴,此时此刻容昭绝不能动用内力,但是那轿中人一看便很难缠,该怎么办? 耳边传来赫赫风声,晏倾东扫西扫,最后扫到了小红身上。 “今日谁若刺中清漓殿下一剑,黄金万两,谁若能重伤清漓殿下,升为花夜城小城之主,谁若能杀的了清漓殿下,就——” 轿中人的声音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亮的笛声,笛声清亮,仿若能破开黑幕,直冲穷空。 周围有窸窸窣窣,动物爬动的声音响起,欲要攻向容昭的杀手心生警惕,渐渐向后退去。 第六十九章:晏倾主动 容昭垂眸,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群黑压压的毒虫从他脚边爬过,成群结队的朝着对面而去。除了一大片毒虫之外,还有更多的,是毒蛇。小红乃蛇中霸主,不管是哪里的蛇,什么蛇,都会忌惮它的威严。 毒蛇来自于小红的召唤,而其他的各种毒虫,则是晏倾的手笔。 这是晏倾的第二件武器——凤吟。凤吟是一根筷子长短的短笛,周身呈现白玉之色,笛声上雕刻两只飞凤,一只翱翔,一只蜷卧,末尾处悬挂精致琉璃吊串。 凤吟的作用在于驱动号召天下毒物,在江湖上早已失传,却无人知晓在晏倾手中。 阴暗潮湿之地,本来就容易滋养毒物,脚下是密密麻麻的毒虫毒蛇,咬上一口有的人就能升天了,众人自顾不暇,哪能再去伤害容昭? 轿中人见自家手下被人玩转与手掌之中,不禁冷怒,下一秒,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自轿中飞出,猛地朝容昭攻去。 晏倾不敢多想,直接跃出假山,一掌劈了过去。两道强大的力量在半空对上,余威散开,强风凌冽。晏倾自知对方不是好对付的主,下手极其狠辣小心,红色的光影从她袖中飞出,猛地咬向男人的脖颈,那人手中内力一挥,小红飞身躲避,两方后退,晏倾顺势拉住容昭的手,两人身影一闪,跳下山坡跑路去了。 男子挥袖,前面已经没了容昭和晏倾的踪影,耳边是令人烦闷的嚎叫和蠕动之声,只见他手上一挥,不管是人还是满地的毒物,都没了生息。 另一边,晏倾拉着容昭回了山洞,山洞中的火依旧燃烧着,晏倾喘了口气,转身看向容昭。容昭动也不动任她打量,许久之后,晏倾才道:“你的人怎么还没来?” “已经来了。” 容昭话音落,外面一道人影出现,来人是一冷峻男子,与厉琮弋阳黎致差不多大的年纪。那人浑身包裹在黑布之下,头戴纱帽,此时纱帽揭开,露出一张严肃的脸。 “伏川来迟,请主子降罪。” 容昭摆了摆手,伏川起身,用一种平静无波的语调道:“京中有事情发生,厉琮与弋阳先行回程;宣公子踪迹不定;晏家大公子伤了长孟三皇子,近来也四处搜寻晏小姐的踪迹。” “什么?哥哥来了?” 晏倾皱了皱眉毛,容昭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怕是早就来了,也就你没发现他。” “哥哥来了怎么都不来找我啊?” 容昭率先向山洞外走去,“人家是要暗中盯着你,哪能轻易现身?不过若是你再机灵一点儿,也该发现他了。” “啪!” 晏倾一巴掌拍到容昭背上,指责道:“你都知道还不告诉我?你存着什么心呐!” 走在最后的伏川看了眼两人,见容昭没什么反应才低下了头。 容昭突然转身,吓了晏倾一大跳,晏倾瞪了他一眼,硬气道:“做做什么呐?吓人啊!” “小丫头片子!” 容昭一手揽住晏倾的腰,脚下一点,手挽铁链,顺着陡峭的山壁飞了上去。若是平日自然无需这么麻烦,但是他体内力量受损再加上晏倾,没那么松快。伏川脚下一点,也跟着上了去。 三人上了马车,连夜朝皇城赶回。 两日后傍晚,三日到达了皇城。 “我先回去了。” 晏倾下马车之后推开车窗,踮着脚尖将脑袋伸进去看了看容昭,容昭看了眼她,突然移了过去,低声道:“舍不得本王?” 泛着清幽香气的呼吸在脸上散开,晏倾抿了抿唇,突然凑过去在容昭鼻尖吻了一下,随即趁着容昭愣神之际,转身风一般地溜进了府门。 “……” 容昭回神之时,府门处只有两个守卫,哪还有晏倾的身影?容昭摸了摸鼻尖,快速地伸手关上了车窗。车内亮堂,轻易照出了容昭耳边的绯色。 坐在马车外的伏川揉了揉鼻尖,适宜出声:“主子?回府还是进宫?” 容昭回了神,又恢复一脸冷然:“回府。” “是。” 低调的马车从国公府门前离开,府门口的两个守卫吐了口气,方才大小姐对清漓殿下做的事儿他们可是看见了,腰间的剑都蠢蠢欲动,生怕清漓殿下一怒之下对大小姐做出什么残忍暴躁的事情来,现在看来…… “爹爹,我回来了!” 晏焯正坐在书房里看书,闻声连忙冲了出去,一把抱住晏倾吆喝道:“哎呀我的心肝儿可算是回来了啊!爹爹想死你了,给我看看,有没有哪儿受伤啊?” 晏倾被翻来覆去地打量着遍,脑袋都给转晕了,她无奈地泄了口气,拉住晏焯道:“哎呀我没事儿!” “你这脖子上是什么?” 晏倾摸了摸脖子,笑道:“就是处擦伤,已经结疤了。” 晏焯心疼得嘴皮都在抖,晏倾见状哑了哑声音,决定隐瞒腰上和腿上的伤,连忙又哄道:“哎呀我真没事儿,就破了点皮而已。” “爹爹待会儿就让人把库房里的雪玉膏给你拿去,姑娘家肌肤娇嫩,千万不能留疤咯!” 雪玉膏,千金难得的膏药,偌大国公府也就那么一小盒。晏倾闻言也不拒绝,反正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对了,哥哥回来了吗?” 晏焯摇了摇头,道:“他给我写信了,说是明后日才能到,别担心他。” 晏倾笑了一声,随即拉着晏焯进了书房。 “对了,宫里是怎么回事儿?” 晏倾问到正事上,晏焯面上也严肃了起来,多了些愤怒和忧虑,他看了眼自家女儿,想了想还是实诚回答道:“陛下中毒了,三日前便开始昏迷,御医们想尽办法也没有用,连那毒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元啸那老东西一进京,陛下就中毒,我看就是跟他有关系!谁都知道,可就是没有证据!气死我了!” 晏焯越说越气,颇有要提刀出去砍人的气势,晏倾连忙稳住他,道:“元啸如今在哪儿?” 其实不用晏焯说,晏倾也能猜到此时此刻的元啸,一定会被盯得紧紧的。 第七十章:一起入宫 “他进京时陛下给他座府邸,自从陛下出事儿,那宅子周围就全是太后派的人,死死地盯着他。我和云复的人也安在各处城门口,他暂时还跑不了,等我拿到证据,立马过去削了他!” 晏倾闻言好笑,忍不住泼冷水道:“毒害君王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怎么会轻易下手?既然下手了,就是万无一失,爹爹怕是得不到什么证据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想着定元啸的罪,因为他的罪名也不远了。容坚和元子瑜在江州私自打造兵器,这一条罪名,就够他们两家吃一壶了。现在要做的是救陛下,若是陛下出了事儿,陵枝人心惶惶,对大局不利。” “这个爹爹自然知道,可是……唉!” 晏焯重重地叹了口气,忧虑道:“宫中的御医检查了几日,翻查所有古籍都没能查出来陛下身上的毒是何物?哪有法子救啊!” “宫中的御医侧重的都是救人的法子,对毒术只是粗有涉猎,自然不能求助于他们。” 晏倾对上晏焯的眼睛,笑嘻嘻地道:“爹爹,您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从小学毒学到大的。” “哎哟!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啊!” 晏焯一把拉住晏倾,颇为紧张道:“给陛下救治不是小事儿,万一治不好可怎么办?风险太大,爹爹不能让你去冒险啊!” “哎呀爹,您就放心吧!我偷偷进宫去瞧瞧,若是有法子,我再乔装一番不就好了?不会暴露的,保证!” “你还要偷偷进宫!” 晏焯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宫中守卫众多,尤其是陛下中毒之后,又增加了三倍,你走一步就能看见一队守卫,你怎么潜进宫去?万一被当成刺客给咔嚓了怎么办?” 晏倾闻言想了想,随即道:“我可以去找容昭,让他带我进宫啊!他有特例,可以随时随地无召入宫,还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这总行吧?” 晏焯闻言顿了顿,“这倒是个法子,但是清漓也不一定会帮你。” “我会跟他说的,我走了哈!” 晏焯还没来得及阻止,晏倾就猛地蹿出了房门,接着一溜烟出了院子。晏焯跑到院门口望了望,没望到晏倾的身影,只得摇头叹了口气,随即似又想到什么,不由疑惑道:“倾儿和清漓……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主子,晏小姐来了。” 厉琮在外面唤了一声,里间黎致应了一声,连忙给容昭穿上外袍,蹙眉道:“主子近日最好不要动武,黎致每日都会为您施针,也好避免反噬过重。” “知道了,去准备一辆马车。” 黎致了然,应命退出了房间。容昭整理好衣物,起身走了出去。晏倾正蹲在院外看月亮,听见动静连忙站了起来,颠儿颠儿跑到容昭身边,笑道:“殿下,今晚月亮可真亮啊!” 容昭配合得抬头望了一眼,随即笑道:“是啊,比往日都亮呢!” 瞧这说话的语调语气,晏倾顿了顿,小心试探道:“殿下,您又回来了?” “是,可是该记得的还是记得。” 容昭笑了一声,意味深长,晏倾没猜出来这句话的具体意思,但还是知道容昭这厮心里定然在想什么东西,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随即道:“实不相瞒,我来是有事儿求见殿下。” “本王有事儿要进宫一趟,晏姑娘若是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们同行?” 晏倾迫不及待地抢了话,容昭笑看了她一眼,率先走了出去。晏倾嘿嘿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黎致早就候在外面,见晏倾来连忙笑着唤了声,晏倾点了点头,跟着容昭上了马车。 “殿下这么晚进宫,是为了看陛下吧?” 晏倾本以为容昭和容烨的关系不是那么好,但没想到容昭还是会去关心容烨,看来事情还是有转圜之地嘛! “若是本王不去,怎么和晏姑娘同行?” 容昭表情冷淡,看不出来丝毫忧虑担心,晏倾一愣,瞬间又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马车咕噜咕噜地响着,容昭似乎是精神不太好,闭着眼不说话,晏倾也没去打搅他,干脆闭着眼走神去了。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进了宫,李德守在华阳殿外,见二人并肩而来,不由一愣,随即连忙快步下梯,恭敬见礼道:“奴才见过殿下,恭请殿下千岁,见过晏小姐。” “无需多礼,本王和晏姑娘来看看陛下。” 李德闻言一喜,连忙道:“殿下和晏小姐快里面请,陛下晕倒前还念叨着二位呢!” 容昭不答,晏倾看了眼忐忑的李德,连忙道:“陛下洪福齐天,定会渡过灾难的。” “多谢晏小姐。” 李德抹了把虚汗,恭敬地请两人进去,随即摇了摇头:本以为殿下是想明白了,可如今倒是看不明白了。 殿内。 晏倾掀开了帘帐,快步走到榻边。见她这动作,李德一惊,正欲出声,却看见容昭一脸平静地坐在了一边,下意识地就缩回了手。 晏倾看了看容烨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只是苍白了几分,从面色上看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就连气息都如常。晏倾伸手把住容烨的脉象,脸色有些严肃。 片刻后,晏倾才转头朝容昭道:“的确是罕见的毒药,应该不是出自西南,而是来自疆域。” “疆域?” 李德惊声道:“那可是江湖人的地盘啊!听说都是些凶狠的角色。” “那倒也不一定。” 晏倾摇了摇头,随即思索道:“这毒有些棘手,我暂且还不能肯定到底是什么毒。” 容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闻言道:“那就是有了猜测?” 见晏倾点头,容昭又道:“还需要什么?” “拿点血吧!我回去再仔细研究研究。” 晏倾手指一动,容烨手上就多了道口子,李德连忙过去道:“晏小姐,您悠着点儿,别拿多了!” 晏倾好笑:“放心吧!就一点点。” 等晏倾起身,李德连忙拿出干净的帕子替容烨擦了擦,晏倾留下一瓶药,嘱咐道:“今夜的事情,还请李公公保密。” 李德点了点头:“这个自然。” 殿下与陛下关系再不好,也不会互相伤害,晏小姐是晏家的女儿,也不会伤害陛下,李德还是放心的。 第七十一章:马车中的亲吻 宫中的确是新添了诸多守卫,晏倾跟着容昭一路出了宫又上了马车,这才打了个呵欠。 容昭看了她一眼,问道:“累了?” 晏倾摇了摇头,蔫蔫地靠在马车上,“也不是累了,就是想躺下好好休息休息。” “待会儿回府后就早些休息吧!” 晏倾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容昭,随即起身缩到容昭身前,半蹲在地,为了方便,她还把手放在容昭膝盖上,就那么撑着脸瞧他。 容昭也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神色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琢磨着小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一样。 晏倾看了会儿才开口道:“殿下身子不舒服吗?我瞧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因为秘卷的反噬?” 出口的是疑问的句式,可话语里却是肯定的味道,容昭也不遮掩,点头道:“疲倦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晏倾蹙了蹙眉:“可是秘卷反噬定然会伤及身体,会很疼的,怎么可能只是疲倦那么简单?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殿下就别瞒着我了。” 容昭闻言俯身凑近,笑道:“怎么?心疼本王?” 晏倾动了动嘴,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是话却梗在喉头,怎么说也说不上来,只得顿了顿才道:“殿下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 “胡说,这东西到了每年的八月前后都是这样,就算本王不救你而选择待在府中,也是这样的,与你无关。” 晏倾低了低头,小声道:“这个……能治吗?” “自然不能,它伴随着山海秘卷而生,不过本王自幼练的就是山海秘卷的功法,受此反噬已经十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山海秘卷那样的东西,怎么会落到一个小孩子手里?” 晏倾抬头看了眼容昭,又看了眼放在他膝盖上的自己的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很好奇?” 容昭捏住晏倾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这张小脸,低声道:“说说,你猜出了什么?” 晏倾直觉容昭平静的神色下面定然已经暗嘲翻涌,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小心和分寸全都喂了狗,就想问个清楚明白。 “据我所知,殿下的母妃容妃娘娘当年虽是宠冠后宫,但她却并非出自名门贵族,甚至来历神秘,无人知晓,她……是江湖人。” 世人只知道容妃以国姓做封号,被容烨疼宠万分,当年的陵枝,后宫众人,谁都不敢得罪她,因为容烨眼里都是她,没有其他人。容妃的姓名、身世、来历无人知晓,但是她倾国倾城、才艺双全,晏倾听晏焯提过,是个难得的骄傲女子。 可是就在容昭三岁的时候,容妃去了,突然就去了,其中的原因外人谁都不知道。自那以后,容烨颓废了整整三年,后来若非太后苦苦哀求,他怕是要永远颓废下去。 见容昭对容烨的态度,晏倾总觉得当年容妃的死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还和容烨有关系。 山海秘卷不是所有人都知晓,也不是所有江湖人、江湖望族能知晓的,那是失传已久的功法,神秘又古老,只有极少数人会知道。但是山海秘卷就那么出现在了一个小孩子手里,是谁给的?不该是容烨和皇族中人,所以晏倾大胆地做了个猜测——是容妃。 “你真的很聪明,但就是不太懂事。” 晏倾闻言抬头:“我唔!” 明艳的眼眸中现在只有一张脸的倒影,容昭的眼睫毛想黑鸦一般长又浓黑,轻轻地扫荡着晏倾的心。嘴上的触感温凉却又柔软,直至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闯入从未探知的地域,晏倾才回了神,下意识地就要去推搡容昭。 容昭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晏倾的手,顺带将两只小手反摁在了晏倾腰后,顺带往前使力,迫使晏倾跪在毛毯上,扬起优美的秀颈,承受着他的热情。 起初的磕磕巴巴让晏倾蹙起了眉,有些生气地闷哼了两声,容昭笑了一声,低低哑哑的,很是惑人。晏倾脸上一热,连身上的挣扎都少了许多,她乖顺如猫,难得依从。 一吻结束,容昭离开了些,他的手拂过晏倾红艳的嘴唇,向来冷淡深邃的眼睛泛起了迷雾,晏倾正欲说话,却被他抢先。 “我早些时候说要娶你,后来你自己又送上了门,那就算是你情我愿,互相倾心。往后嫁给我,可不许再说赖了。” 他口中的“本王”变成了“我”,“你我”的我,晏倾心里一软,想也不想就点了头,笑嘻嘻地道:“虽说你能娶我是你上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是我以后是不会欺负你的。” 容昭闻言将人提了起来,放在一边,随即笑道:“小小的欺负还是可以的,若是你过分了,我可是要还手的。” 晏倾嘿嘿一笑,眼睛里的光就快要跳出来了,容昭看得心里愉悦,那些体内的疼痛,心脏处的烦闷全都跑了出去,剩下的唯有满腔温软。 国公府门口,晏焯扛着板凳坐在府门前,李氏走出来看了眼,忍不住摇头道:“老爷,夜深了,您要不先回去吧!” 晏焯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放心不下,倾儿那丫头平日里做什么事儿都有分寸,但这事儿不是小事儿,我得看着她回来才放心。” “可不是有清漓殿下相伴么?” “就是有清漓我才更不放心。” 李氏不解,晏焯又道:“皇家的事情,复杂得很,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总归这事儿清漓愿意插手的几率太小,我怕倾儿耐不住性子自己跑进宫去,又或者是闹腾得清漓心烦,会受欺负。” 李氏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这灰暗的穷空,突然道:“老爷,有辆马车来了。” 晏焯起身看了看,惊道:“是清漓的马车。” 马车咕噜咕噜地停在晏焯面前,率先下车的是容昭,李氏连忙见礼道:“妾身见过殿下,恭请殿下千岁。” 容昭抬了抬手,“夫人无需多礼,请起吧!” 第七十二章:全天下没有比你更好看的姑娘 晏倾探出了脑袋,有些惊讶地道:“爹,姨娘,你们怎么还没休息啊!” “你爹睡不着!” 晏焯看了眼伸手将晏倾扶下来的容昭,突然咽了咽口水,斥道:“臭丫头大半夜还不省心,还敢去叨扰殿下,看我回府不收拾你!” 对于自家爹爹突来的戏码,晏倾摇了摇头,朝容昭道:“我到了,你快回去吧!记得早些休息呀!” “我知道。” 容昭掐了掐晏倾的脸蛋,朝满脸惊恐的晏焯道:“本王喜欢倾倾来府中叨扰,国公别责骂她。” 晏焯看了眼脸色绯红的晏倾,连忙道:“知道知道,自家女儿,疼还来不及呢!” 容昭点了点头,朝晏倾道:“回吧!” “你先走吧!” 晏倾将容昭往马车上推,容昭也不拒绝,顺着她上了马车。等车门关上,晏倾忍不住敲了敲车窗,待容昭的脸露出来之后,晏倾凑上去吧唧一口,还没等众人反应,就提起裙子一溜烟地溜进了府。 容昭笑了一声,朝晏焯和李氏点了点头,便吩咐马夫掉头,一路稳当地离开了国公府。 “诶诶诶,这是什么情况?” 李氏拉住一脸懵然的晏焯,笑道:“还能有什么情况?恭喜老爷,国公府有大喜了。” ☆ 晏倾满心颠簸地睡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她便揉着脑袋起了床,许是昨晚上睡得不够安稳,晏倾眼下还多了两圈淡淡的乌青色。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祝掌柜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晏倾看了眼大大敞开的房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懒懒地应了一声,随即坐在桌边上,懒声道:“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倒是想走,有人舍不得我啊!” 祝掌柜坐在桌边上,撑着下巴道:“若不是你,我那东斋哪能被人盯上?昨夜我就出去捉了点宝贝,就被人跟了一路。” “什么人?” 祝掌柜闻言不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晏倾,晏倾接过看了看,挑眉道:“看材料不像是陵枝的东西,反而……像是疆域盛产的玉料。” 祝掌柜点了点头:“是疆域的材料,不过那也不一定是来自疆域的人,毕竟疆域的东西常年都会往外面运送,说不定只是材料来自疆域而已。” “那些人呢?” 晏倾笑着看了眼祝掌柜,道:“我还不信你那么善良。” “留了一个,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祝掌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即起身朝晏倾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老爷子那里有点儿事,我回去看看,你自己待在京城,万事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传信回来。” 晏倾笑了笑:“好,一路小心,记得帮我给老爷子带个好。” “知道。” 等祝掌柜走后,晏倾才趴在桌上叹了口气:“这些个人啊,有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去招惹别人,何必呢!” 晏倾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回了内屋,换了身行头便出门去了。素谣正好出门看见她,不由道:“小姐?这么早您去哪儿啊?” 晏倾头也不回地摇了摇手:“我出去转转,不用帮我准备早膳啦!” 说是出门转转,其实晏倾根本没转,而是很有计划性地直接走到了清漓王府,不同于往日的警惕随性,今日的晏倾特意在府门前理了理头发才走了进去。 “晏小姐!” 守门的侍卫见了她连忙见礼,也不需要再通报,直接放人进去,一路上的人见了晏倾都恭敬见礼,不知怎么的,晏倾走到偃仙楼时,脸都红了。 “晏小姐来了?主子正等着您用膳呢!” 黎致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晏倾连忙跟着进了主楼,果然见容昭坐在主位上,桌上就两副碗筷。晏倾抿了抿唇,小步挪了过去。 “看来我是猜对了,晏家的东西已经喂不饱某些人了。” 容昭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朝黎致点了点头,黎致连忙招呼着周围的人退了下去,瞬时间,房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晏倾呼了口气,直接开始扒饭,容昭拿起筷子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厨房手艺不错,你若是喜欢哪样,以后让他们多做就是了。” “嗷。” 晏倾低低的应了一声,小猫般地喝着粥。容昭也不爱在用膳的时候说话,房间里除了呼吸声,几乎安静,可却一点儿也不尴尬生分,不知为什么,晏倾心里的紧张完全消失,晏倾笑了一声,然后朝容昭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啊?” “猜得。” 容昭笑了笑,他又不是大罗金仙也不是算命的,哪能事先占卜?不过就是按着心里的想法猜测一下,若是晏倾来,他便高兴,若是不来,可能会失落,但也无妨。 晏倾看了他一眼,正想说自己吃饱了,容昭便道:“这碗吃完,不许剩。” “啊?” 见晏倾苦兮兮地撇着嘴,容昭叹了口气,复又笑道:“多吃点儿,别饿着自己。你很好看,放眼天下,找不到比你更好看的姑娘了。” 晏倾眯了眯眼,笑嘻嘻地道:“可是吃多了就会胖,胖了就不好看了。” “哪有?胖了会多添一分可爱而已。” 容昭说罢突然抿了抿唇,随即将勺子重新递到晏倾手中,笑骂道:“就想听这些夸耀,还不吃?” “现在就吃!” 晏倾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容昭看得心里高兴,忍不住道:“今日天气好,可想出去玩儿?” 晏倾闻言眨巴眨巴眼,道:“你陪我吗?” 容昭点头:“当然,想去哪儿都可以。” “我们去原州吧!” 晏倾一动不动地看着容昭,她眼里有紧张也有期待,容昭默了默,过了会儿才点头道:“好,就去原州。” 晏倾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这么做,你会高兴吗?” 容昭反问:“那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高兴吗?” “爹爹幼时便入宫做了陛下的伴读,他们做了半生的君臣,也做了半生的朋友,爹爹很担心陛下的。” 晏倾抿了抿嘴,又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 “我莫非还想弑父不成?” 大胆妄为的话被容昭说的十分平静,晏倾抬眸看他,却见容昭淡淡一笑:“你想去我便陪你去,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第七十三章:我不会娶别的女人 晏倾和容昭动身的那一日,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西南王世子与肃王容坚私自铸兵,意图谋反,陛下下旨将肃王府流放边疆做苦役,算是全了兄弟之义;肃王府世子容青岩检举有功,大义灭亲,功过相抵;西南王被剥夺爵位,软禁于京城。 而另一边,容昭和晏倾已经在独自前往原州的路上。 晏倾趴在桌上,伸手碰打着桌上的茶杯,容昭坐在一边,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起初可是误会了容青岩。” 晏倾点了点头,道:“对,起初我从那安南教护法口中得知的线索,是‘传线人乃京城口音、年轻公子’,我便以为他是跟着容坚一路的,后来在江州,他明明已经看出了我的伪装,却没有点破,在石洞之中,他还试图想要救我,我就知道,他是奸细,不过是插在容坚与元啸之间的奸细。” “你可好奇?” “自然。” 晏倾转身看向容昭,疑惑道:“他们是父子,外人都说他们父子情深,那容青岩为何会与容坚作对啊?” 容昭闻言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晏倾的下巴,抬起道:“傻丫头,外人传的不一定是真的,高门大族之中,有几家是真正的父子和睦,兄弟情深?” 见晏倾扭了扭眉头,容昭淡然一笑:“容青岩的母妃乃是肃王府正妃,约莫是七八年前仙逝了,向外面说的是病逝,可实则是死在容坚的继妃手中,她是真凶,容坚也是,这可不是简单的宠妾灭妻,而是杀妻。容青岩与他也不过是虚与委蛇,他要让容坚相信,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怨愤仇恨,只有对容坚这个父亲的尊重,那他才有机会活下去并且得到容坚的信任。” 容昭说完顿了顿,随即将面前的晏倾拉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边上,又道:“你们家是真正的家,这些事情你没有体会过也没有见识过,自然觉得无法理解。” 晏倾凑到容昭面前,颇为严肃地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如果我真的嫁给你了,你会娶很多小妾吗?很多女人都想嫁给你,我知道,你会娶她们吗?如果娶了,你会不要我吗?” 容昭没想到晏倾会突然这么问,他愣了一瞬间,随即道:“你想我娶其他人吗?” “不想。” 晏倾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她抿了抿唇,有些苦恼:“我是不想,哪家姑娘想和很多人共用一个夫君?” 容昭闻言笑了笑,他伸手捏了捏晏倾的小白手,凑过去道:“那如果有一日我娶了很多女人,也不再对你好,反而欺负你冷落你,你会如何?” 晏倾想了想,道:“那我也可以去找很多年轻貌美的公子啊!说实话,我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嫁了人,也会有人喜欢我的。” 小丫头说的认认真真,话里没有丝毫赌气的成分,容昭却听得不高兴了。他一手揽住晏倾的腰,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随即沉声道:“这些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我不娶别的女人,也不会欺负你冷落你,你也不许在外面到处招惹,否则……” 晏倾呆呆地抬起头,却见春花般的面容无限放大,最后等容昭的气息侵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晏倾呜咽一声,被容昭掐着腰,她被迫抬起脑袋,承受这记带着惩罚味道的亲昵。 容昭将晏倾欺负成了一团水,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容昭凑过去看着晏水汪汪的眼睛,低声道:“我会生气,就会欺负你,知道吗?而且不止会像刚才那样,还会更加厉害,知道吗?” “……嗯……” 晏倾软软地应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怕死地道:“可是如果你先违背诺言,我不会怕你的。” 容昭闻言往前一凑,吓得晏倾往后一缩,容昭见状笑了一声,道:“好,应你。” 两人腻腻歪歪了一路,到达原州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原州比起江州,要安静许多。但这地方是陵枝通向疆域的一条路,期间来往的多是商人、江湖人,而晏倾要去的地方,就是原州的丰焱山。 丰焱山上毒物众多,珍贵的草药药材也多,这上面有一味药材唤做玄元草,正是晏倾所需要的那一味。 “先找个客栈休息,明日再去找吧!” 晏倾点了点头,跟着容昭走了进去。此时已经是傍晚,但是客栈里依旧人声鼎沸,热闹得紧。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小二笑呵呵地迎了上来,他在客栈里待了十多年,眼睛比针尖还尖,这两位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身份怕是不简单啊! “两间上房。” 容昭递了块金元宝出去,晏倾抽了抽嘴角,嘀咕了一句“人傻钱多”,那小二垂涎地看了眼金元宝,有些为难道:“不瞒公子、夫人,这原州近来太多人了,我们店里除了那间最贵的上方,全都有人住了。” 晏倾还在纠结着“夫人”二字,容昭便道:“一家如此,家家都是如此,既然这样,那就要一间上方,再准备热水。” 小二连忙应下,随即接过金元宝,将两人带了上去。晏倾和容昭的脸本就是招惹视线的利器,一路上不少人盯着他们瞧,两人就像是没感觉似的,一路进了房间。 “好累啊!” 晏倾一进去就跑到软榻上趴着,一副软绵绵的模样,容昭走过去摁了摁她的肩膀,见她没有不舒服,便继续摁着,道:“待会儿泡个热汤,休息一下。” 晏倾想了想,道:“这里就一张榻,我们晚上……” “自然是一起了,莫非你忍心我睡屋顶不成?” 晏倾翻过身,有些郁郁地看着容昭,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容昭委屈地扭了扭眉毛:“万一别家也没有,这家也没了,我们晚上该睡哪儿?” 晏倾闻言哼了一声,这家伙钱多又舍得,哪里会找不到地方住啊?分明就是别有居心,意图不轨! 第七十四章:同榻而眠 容昭回屋时,晏倾已经从浴桶里挪到了锦被之下,正舒舒服服地趴着。容昭招呼小二将浴桶搬了出去,这才将买来的衣物放到了床边,朝晏倾道:“来时忘了准备行李,这衣服料子比不上京城的名贵,但也舒适,你先凑合穿着。” 晏倾看了眼容昭身上的素色长袍,忍不住笑了笑,道:“虽说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我觉着你穿这素衣和穿那名贵袍子都一样好看。” “嘴巴这么甜?” 容昭笑睨了她一眼,使坏道:“不如我帮你更衣,当做报酬如何?” “去你的!” 晏倾瞪了他一眼,随即伸手将床帘拉下,顺带将容昭推了出去,命令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偷看哦!” “好。” 容昭答应得乖顺,等里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都消失,容昭才掀开床帘,坐过去道:“我可以上来休息了吗?” 晏倾脸红,却还是迟疑着点了头,容昭看了她好久,才叹气道:“怎么这么不设防?” 晏倾闻言转了转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你设什么防啊?你不是要娶我吗?” 容昭气得笑出了声,忍不住一巴掌打在晏倾脑门上,反问道:“若是我后悔了怎么办?到时候名誉没了,夫君也没讨着,你岂不是亏当惨了?” “你才不会后悔。” 晏倾咬着小白牙,声音低低的却毫不犹疑,容昭心里一软,忍不住凑过去问道:“如何确定?” 晏倾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老实八交地将自己的心里想法说了出来:“你不是那种人,你才不会浪费时间同我玩儿这些把戏呢!我相信你。” 容昭起身,朝晏倾道:“你信我,我高兴,但是姑娘家的名誉不容有毁,我去睡软塌。” 晏倾抿了抿唇,道:“也要入秋了,夜晚风凉,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而且……而且我们又不是没有同榻而眠过,你害羞做什么?” “你这小妮子!” 容昭低骂一声,欺身逼近晏倾,将人抵在了软枕上,晏倾双手捏着锦被,有些被吓着了。容昭抚着她的下巴低语:“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若非要招我,我不会客气的。” 晏倾脸颊一热,连忙解释道:“我可以跟你分享被子,但是其他的不可以。” “其他的不可以?其他的是什么?” 容昭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少见的恶劣,他捏着晏倾的下巴往上抬,随即凑了过去,趴在晏倾耳边上不死心地逼问道:“其他的,是什么?” 晏倾握着锦被的手指开始泛起了白,她咬了咬唇,声音里带了求饶的味道:“就是不许,什么都不许……” 小丫头故作镇定,声音里却是掩盖不住的颤意,容昭低低的笑着,像是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得寸进尺,晏倾看出他的心思,连忙伸手揪住他的肩膀,捏了捏才道:“容昭,我好累啊,我想休息了。” 她话里撒娇的意味太过浓厚,容昭闻言吸了口气,命令道:“亲亲我,满意了就放开你。” 容昭话音落,晏倾想也不想地凑了上去,小丫头生疏地在容昭唇上啄来啄去,容昭憋了一肚子的火,立马反守为攻,将晏倾狠狠地欺负了一通,直到她泪汪汪的开始求饶之后,容昭才松开了晏倾,将人往里面一推,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呼!” “睡吧!” 屋里的烛火瞬间没了亮光,伴随着容昭淡淡的低语,晏倾闭上了眼睛。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床帘,偷溜了进来,看见容昭正侧卧着看向晏倾沉睡的小脸,眼里柔溺如星海,温柔不已。 ☆ 翌日,晏倾和容昭就前往丰焱山。 丰焱山之所以汇聚这么多江湖人,除了这里是与疆域相通的一条道路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丰焱山底有一山庄,唤做丰焱山庄,是江湖望族,也是皇亲贵族。丰焱山庄的庄主西门修之妹西门蕾乃是北鹤的皇贵妃,所以丰焱山庄与北鹤皇族也是有那么一层关系的。 眼见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晏倾顺手拉住一人,笑道:“大哥,今日怎么如此热闹啊?” 那人转头见是一美貌姑娘,连忙笑着答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是丰焱山庄的比武招亲,西门庄主设了擂台,为西门大小姐招亲呐!” “多谢大哥解惑。” 晏倾点了点头,朝容昭道:“西门修的女儿西门雅,听说是极其美貌的姑娘,在江湖中也能排上前三了,再加上西门家的地位,难怪会有这么多人。” 容昭闻言抿了抿唇,突然道:“不是前三,是前四。” 晏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着打了他一下,嘴上骂了两句“花言巧语”,手却挽着容昭不放开,容昭好笑,带着人往人群中走去。 容昭和晏倾挤进去的时候,那上面的比试已经开始了,最上面的楼阁上坐了位姑娘,前面拉着纱幔,正在看着下方的比赛,应该就是西门雅了。 西门雅面容姣美,与艳名传播天下的西门蕾也有几分相似,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西门雅捂了捂嘴,脸上有些烦闷,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竟然想把她嫁给这些江湖草莽,一个个武功不入流便罢了,还一个比一个……西门雅的心思陡然截住,她站了起来,看向下方的人群之中。 那人素衣简朴,却鹤立鸡群,风华无双。西门雅在蛇群之中看见了龙,便忽略了伴在龙身边的凤,朝一旁的西门修道:“爹爹,我喜欢他!” 西门修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容昭,也看到了容昭身边的晏倾,蹙眉道:“那位公子身边站着一位姑娘。” 西门雅扭了扭眉,毫不在意道:“谁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再说了,我是什么身份,岂是谁都能比的?” 西门修点了点头,拉开帘子走了出去,下面的及时制止两方打斗,西门修笑了笑,朝容昭那方指了指,道:“那位公子,可有兴趣上来活动活动?” 第七十五章:因为她的一句贱人,容昭发了怒 众人顺着西门修的手指看见了正在和晏倾低语的容昭,的确是位风华绝对的少年公子,可惜就是没眼色,这大好的前途都摆在眼前了,还是无动于衷。 “呐呐呐,这位公子,您被美人看上了。” 晏倾脸上满满的看好戏,容昭捏了捏她的软脸蛋,低声道:“还不是怪你,非要来凑热闹,自己惹得祸事,自己解决。” 晏倾闻言委屈地瞪大了眼,忍不住辩诉道:“关我什么事啊?要怪就怪你长得太好了,若是你再丑上那么些,人家能瞧上你吗?” 两人的话落入周遭人耳里,众人不由抽了抽嘴角:虽然你们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能不能尊重一下还在上面等着的西门修和西门雅呢? 阁楼上,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西门修抿了抿唇,沉着气道:“那位公子,可要上来试试?” 西门雅握紧了拳头,那位公子的容貌气质,别说是在场众人了,就算是各国的皇亲贵族,也是难以企及的,若是能得他当夫婿,那再好不过了。 容昭捏了捏晏倾的小手指头,抬眸道:“不要。” 众人:“……” 西门修噎了噎,沉声道:“既然公子不是来参加招亲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容昭侧身,将身边的晏倾露了出来,宠溺道:“我家夫人喜欢凑热闹,我自然要跟着她。” 西门雅的眼神落到晏倾身上,那一瞬间的自行惭愧让她心里一紧,方才被容昭挡着,她没能看见这女子的真面目,如今偏偏就这么一眼,已经是惊为天人。 “当真是郎才女貌啊!” “就是,这夫人长得倾国倾城,比西门雅还要来得美,这公子不会对西门雅动心,也是常理之中。” “可是西门雅不仅有美貌,还有身世啊!你看那位夫人穿得也不名贵,这方面定是比不上西门雅的。” 周遭的议论声落入晏倾耳中,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素色衣衫,忍不住叹了口气,难道她的贵族气息这么不明显吗? “这位公子。” 西门雅出声,丫鬟将纱幔拉开,西门雅缓步而出,站在了栏杆边上。下面传来稀稀疏疏的赞叹声,西门雅扬了扬脖子,朝容昭笑道:“公子情深义重,雅儿佩服,不过这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公子何不考虑一下?” “西门家的大小姐如此恨嫁吗?” 晏倾哼了哼,声音不低不重,足够西门雅听得清楚。西门雅脸色一黑,正欲说话,却被晏倾抢先。 “我家夫君早就许诺今生只娶我一人,西门小姐身份尊贵,何必做那拆散人家夫妻的龌龊事?再说我家夫君也并非贪图名利之人,西门小姐身上没什么他需要的,您还是不要忙着推销自己了。” 晏倾的话毫不留情,西门雅脸上又红又白,忍不住喝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啊!” 西门修动作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站着自己身边的西门雅猛地摔到了地上,十几米的高度,摔得西门雅脑袋发蒙,她方才只觉着一股力道绑在她的喉咙上,毫不留情地将她扯了下去。 晏倾看了眼身边的容昭,愣愣地眨眼,容昭拂袖,冷眼盯着胸口颤动的西门修,警告道:“贵府的教育应该上些心,姑娘家家的,怎么出口就是些污秽之语?” 就一句“贱人”便惹得容昭发怒,晏倾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袖子,低声道:“好了,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别生气。” “公子是谁?” 西门修算是回过神来了,能在他西门家的地盘上伤他的女儿,还毫不胆怯留情,这人绝非一般的身份。 “方才都说了,陪着我家夫人看热闹的人。” 容昭答完就被晏倾握住了手,晏倾侧眸看了眼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西门雅,凉声道:“姑娘家身子娇贵,我瞧今日的招亲是招不下去了,告辞。” 众人自发让出一条道路来,等晏倾和容昭两人走后,西门雅才被抬了下去,西门修脸色阴鸷,招人吩咐道:“查他们两人的身份!” 敢欺负他的女儿,将他们西门家的面子践踏在脚底,他一定要这两人都付出代价! ☆ 走在小路上的晏倾突然回首,复又蹙眉收回了眼神,容昭停下步子,替她理了理碎发,道:“怎么了?” 晏倾扭了扭眉毛:“我老觉着有人跟着我们。” 容昭淡然一笑:“想跟便跟着,反正也不妨碍我们上山。” 晏倾闻言也点了点头,一边往上走,一边道:“西门家与北鹤是姻亲关系,我听说西门蕾如今最是受宠,北鹤皇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要是西门修告状,我们又要麻烦了。” “北鹤离原州大约三日的路程,等西门蕾的人到了,我们都不在了。” 晏倾笑了笑:“若是他们查出我们的身份?” 容昭贴心地替晏倾撩开一边的杂树枝,“无妨,西门家与陵枝也有一桩旧怨。” 晏倾这下是好奇了,连忙推搡着容昭想要知道,容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耐心解释:“当年西门蕾最初要嫁的不是北鹤皇,而是陵枝皇,不过他没答应,西门蕾一气之下才入了北鹤宫。这事儿西门家不敢明里怨恨,但是一个大家族被落了面子,心里肯定是要狠狠记着的。” 晏倾这下了然,忍不住嘀咕道:“原来西门家的女人都恨嫁啊!” 两人边说边走,眼看着就要走到山顶了,容昭突然将晏倾抵在了一边的大树上,对上那双还未反应的愣愣眼睛,笑道:“方才可是醋了?” 他说的是在下面的时候,晏倾转了转眼珠子,不自在地昂了一声,也不遮掩:“你都说了要娶我,那就是我的人了,我哪能忍得住别的女人当着我的面觊觎你啊!你不知道,那个西门雅看你的眼神都能发绿光了,我不喜欢!” 晏倾气了,容昭却是高兴的,他凑过去嘬了嘬晏倾的小嘴儿,笑着道:“乖丫头,做得对。” “外面牛鬼蛇神这么多,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晏倾笑得璀然,却像是在承诺。许是方才容昭嘴里的“陵枝皇”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提起了警惕心。 第七十六章:她是多珍贵的明珠,岂是你能随意诋毁谩骂 夜晚,遮天的阴郁围拢在外,西门府内,西门雅靠在床头上,原本娇媚的脸蛋此时苍白脆弱至极,容昭下手从不留情,虽说半分力道都没用上,但是西门雅身子娇贵,哪里承受得住? “人找到了吗?” 伺候的婢女闻言连忙道:“回小姐,老爷派了人跟着他们,说是那两人上山去了。” 西门雅面色阴然,冷声道:“立马传信过去,让他们一定要将那男人抓回来,至于那个女人,直接杀了喂狗!” “……是,小姐,奴婢马上就去传话。” 婢女身子一颤,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西门雅靠在床头上吸了口气,脖间传来的窒息感和刺疼无一不在告诉她,她今日当着众人面前受了奇耻大辱。西门雅握了握拳,等她抓到那个男人,一定要让他—— “西门小姐好大的怨气啊!” 懒散悠闲的声音从房间外响起,随即一道身影大喇喇地走进了屋内,来人身穿白色长衫,步伐散漫,仿若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一般悠然自得。西门雅警惕地看着这人,冷声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西门——呃!” 故作镇定的质问声戛然而止,西门雅有些艰难地垂头看了眼脖间的手,惊恐地瞪大了眼。楼怀彻手腕一紧,西门雅便闷哼一声,脸上逐渐泛起了青紫。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断断续续的话抖了出来,西门雅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遭此劫难,却毫无反抗挣扎的余地,只得瞪着眼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楼怀彻笑了笑,本就美艳无比的脸瞬时昳丽生香,格外好看。 “本来该死的是你父亲,谁叫你口出妄言,胡言乱语。” “咔嚓!” 楼怀彻松手,面无表情地解下了手上的手罩,靠在床头的女子嘴角有殷红血迹流下,楼怀彻笑了一声,低喃道:“她是多珍贵的明珠,岂是你能随意诋毁谩骂?” 一条性命,在楼怀彻眼里不过蝼蚁。 从前厅回来的婢女哭叫着又跑了出去,西门府明火动荡,侍卫们倾巢而出,楼怀彻不紧不慢地走到后远处,脚下一轻便离开了这处热闹的地方。 “主子。” 南戈从暗处现身,快步跟了上去,两道轻巧的身影穿过大街小巷,最后走入了客栈。烛火“哗”的一声亮了起来,南戈递出一封书信,恭敬道:“那边传来消息,勒令少主立马动身,必须在他们返程前活捉晏倾,截杀容昭。” 楼怀彻闻言顿了顿,过了会儿才嗤笑道:“容昭哪是那么容易杀的?还有晏倾那个姑娘,比狐狸还要机敏三分。” 南戈闻言垂眸:“主子若真想要捉晏姑娘,自然是有机会的,至于容昭……他似乎对晏姑娘很在意,若是捉住了晏姑娘,不说杀他,重创亦可。那边已经派了人先行一步,此时怕已经交上手了。” “不过是白白送死。” 楼怀彻手中的信纸化作了碎粉,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唉,累死我了!” 晏倾一屁墩坐在了地上,从昨晚上都现在,这都第三批刺客了,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走到哪儿都能遇见刺杀,她有这么不遭人待见吗? “真是苦了二位了。” 有些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晏倾腰身一紧,再站稳时,腰间的青线已经落入了容昭手中,而容昭正好挡在她的前方,气势冷然。 楼怀彻身后除了南戈之外还带着四个人,三男一女都身穿玄衣,正脸色阴狠地盯着容昭。晏倾将视线从容昭背上移开,落到了楼怀彻身上,不由挑眉道:“哟,这不是经商的楼公子么?” 楼怀彻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无害:“晏姑娘,有礼了。” 楼怀彻看向晏倾的眼神里带着异样的色彩,容昭蹙了蹙眉,伸手揽住晏倾的腰,将人拉近道:“待会儿你先走吧!我们在客栈会和。” “不行。” 晏倾摇了摇头,有些烦闷地盯了眼对面,小声道:“那个楼怀彻深不可测,我得留下来帮你,以防万一。” 容昭蹙眉:“倾倾。” 晏倾捂嘴耳朵,嘀咕道:“你别想着劝我更不要威胁我,我决定了,你说什么我都不听。待会儿你躲后面,让我来对付他们。” 容昭体内还有伤,晏倾根本不想让他动手,这么一想,晏倾不再犹豫,直接拿出凤吟,幽凉的乐声响起,丰焱山上毒虫惊醒,快速应声而来。 同一时刻,晏倾手腕上的小红飞一般地射了出去,对面除了楼怀彻,众人皆飞身躲避,楼怀彻眯了眯眼,纵身朝晏倾而来。 容昭欲迎上,却被晏倾一手挡住,凤吟退场,晏倾腰间青光一现,留刃呼哧现身,比人先行一步,刺向楼怀彻。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半空中交缠在了一起,容昭蹙眉,纵身跃入对方,一掌劈向其中一人,那人连忙迎敌,却如弱柳扶风,一吹便倒。 容昭见状冷笑一声,就算他身子受了禁锢,功力大不如前,但要对付这些不如流的东西,还并非难事。 “你到底是谁?” 楼怀彻两指抵住留刃,笑着凑近道:“晏姑娘冰雪聪明,当真猜不出来?还是与我装糊涂呐?” 晏倾闻言冷哼一声,手中招式毫不留情地朝楼怀彻心口处刺去,楼怀彻嗤了一声,手中动作陡然一厉,这股力道着实强大,晏倾手腕一颤,猛地往地上跃去。 楼怀彻眯眼,手中银光一现,一条长链自他袖中飞出,三两下就将晏倾捆成了一团粽子,那链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做,浑身冰凉,将晏倾冻得打了个哆嗦。 不等她使力挣扎,长链那端的楼怀彻便动了动手腕,将晏倾拉到身边,身影一晃就没了踪迹。 “噗!” 十几招后,三道人影猛地落到地上,容昭身影一晃,毫不迟疑地朝着晏倾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南戈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还没立稳又吐了口鲜血,随即轰然倒地,晕厥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晏倾被抓 晏倾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她身上换了件衣裳,空气中还游荡着好闻的安神香,晏倾有些惊惧地动了动,发现身上没什么异样之后才暂时松了口气,随即快速下了床,朝屋外走去。 “醒了?” 楼怀彻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浅淡的热气浮漾在他面前,将那张本就美艳精致的脸映衬得更加好看。晏倾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一脚踢在石凳上,冷声道:“你为什么打晕我?” “晏姑娘这么聪明,若是醒着,我就算是蒙上你的眼睛你也能记下路线,到时候再想个法子给清漓殿下留下印记,我岂不是白白忙活了一转?” 楼怀彻笑着将茶杯递到晏倾面前,示意晏倾坐下,晏倾冷哼:“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你到底想做什么?” “晏姑娘来丰焱山是为了找药材给陵枝陛下解毒吧?很不巧,在下收到了死命令,一定要拦下姑娘,若是能要了清漓殿下的性命,那就更好不过了。” “哼!大白天的我劝你少做梦。” 晏倾抬了抬下巴,十分嫌弃地瞪了眼笑呵呵的楼怀彻,冷声道:“就你们这群人,还想杀容昭,想得美!” 楼怀彻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面前的茶杯,感叹道:“若是平日里自然是不行的,但是如今时间特殊,清漓殿下本就是自顾不暇,前些日子还为了救晏姑娘掉下了悬崖,动了内力,昨日更是大发雷霆,晏姑娘你可知道,昨日清漓殿下追了你一路,不过后来到底是没跟上,说不定是晕倒在路边了呢!” 晏倾闻言手心一紧,楼怀彻看了她一眼,又道:“昨夜那四人是我们家的护法,想来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虽说还是死在了清漓殿下手中,但我想清漓殿下一定耗费了不少精力吧!” “你可闭嘴吧!什么时候放我走?” 晏倾腾得站起身来,实在是懒得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多费口舌,楼怀彻闻言默了默,笑道:“我也不知道。” 晏倾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房间,楼怀彻淡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却因晏倾道:“楼怀彻,花夜城的少主吧?” 晏倾转过身去,看向回头的楼怀彻,嗤然道:“常年沾满血腥的花夜城的确是地狱。” 晏倾说完便径直回了屋,“啪”的一关门声将楼怀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突然笑了一声。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好啊! 屋内,晏倾转了好几圈才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楼怀彻方才说的话在她脑子里钻了钻去,好不闹腾。但她不得不承认,楼怀彻那些充满恶意和期待的猜测或许已经成了真。容昭近来的身体情况却是不乐观,花夜城的护法……就算最后还是死在了容昭手上,但是容昭体内的反噬情况也绝对会再次恶化。 晏倾烦闷地泄了口气,也不知道容昭现在到底在哪儿?身子如何啊! ☆ “怎么样?” 黎致一出来,伏川连忙迎了上去催问道:“主子的身体如何?伤势可要紧?” 黎致皱眉摇了摇头,一手提笔就写,沉声道:“主子冒用内力,体内的反噬越来越严重了,主子身子亏虚太多,需要好好休息。” 弋阳站在床边,闻言道:“如今花夜城的人对主子虎视眈眈,若是继续留在原州,怕是会危险,可要连夜将主子带回京城?” 靠在墙上的厉琮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不容遮掩的杀意:“一路上也会不安全,我们可不能拿主子的性命赌。而且晏小姐如今行踪不明,我们若是带了主子回京,晏小姐怎么办?” 伏川捏了捏眉心,冷声道:“我已经派人到处去找了,再等等消息,若是明日还没有晏小姐的踪迹,那我再回去调动暗部的人。” “咳!” 床幔中传来一声咳嗽,四人惊起,连忙瞬间移到了床边。黎致伸手将容昭扶了起来,吁气道:“主子醒得早,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容昭蹙了蹙眉,只觉得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虚弱疲倦,他靠在床头,看了眼面前的四人,道:“晏倾呢?” 伏川抿了抿唇:“回主子,还没有晏姑娘的消息。” 容昭脸色不变,只是出口的语气冷了些:“楼怀彻性子残忍阴鸷,晏倾在他手里越久,就越危险,马上调动暗部的人,就算是将原州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再拿清漓王府的令牌调集周围官府的官兵,立马封城,挨家挨户的找。沿路驿站传信,命令各边关、城门严格检查出入,莫要让她出陵枝。” “……是!” 伏川不敢耽搁,连忙应命而去。厉琮没料到容昭竟然会如此大张旗鼓,也总算是看清了晏倾在他心中的地位,连忙道:“主子别急,晏小姐冰雪聪明,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容昭闻言不语,再聪明的人落到了狼口之下,也是逃脱不了的。但愿在他得到消息之前,那小丫头能安安稳稳的。 ☆ 夜晚,晏倾猛地睁开了眼,此时已经是半夜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晚风吹过的轻声。晏倾轻步下了榻,身影一晃就轻飘飘地翻出了早就被支开的窗户,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后院窜去。 她今日在院子里到处逛了逛,早就将各处的情形记得清清楚楚,这院子里绝对没有暗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晏倾一只脚已经离开了墙上的瓦,另一只脚却还紧紧地停留在原地,动弹不得。晏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那上面不知何时多了圈银色,晏倾咬了咬牙,直接转腰运力朝后面打去。 可是晏倾没想到,就那么一下,体内竟然传来真刺疼之感,晏倾脚下一软落了地,不可置信地瞪着来人:“你下毒!” 这是什么鬼毒,她竟然丝毫未察觉! 楼怀彻收回武器,笑得十分纯良:“是毒,不过只是让晏姑娘乖巧些的毒而已,过了今日就没用了。” 第七十八章:倾慕和嫉妒 房屋里的熏香缓悠悠地燃着,烟儿划过一缕轻光,慢悠悠地向上爬着。 晏倾坐在椅子上,有些郁闷地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楼怀彻坐到她面前,突然伸手挠了挠晏倾的下巴,却被晏倾猛地躲了过去。晏倾秀眉一竖,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晏姑娘如此不配合,让我很是为难。万一明儿个早起,发现晏姑娘已经没了踪迹,在下可没法子回去交差哦!” 晏倾闻言嗤笑一声:“关我什么事儿?你害怕我走,难不成还要一直盯着我不成?” 楼怀彻笑了一声:“那多冒犯姑娘,颜荷。” 楼怀彻话音一落,一道人影自房外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了楼怀彻身后。这女子浑身红衣如血,生得很是娇媚可人,不过就是那一双眼睛冷了些,尤其是看向晏倾的时候。 晏倾可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姑娘,便听楼怀彻道:“颜荷,这位是晏姑娘,你从今日起便好好照看她,除了不准让她逃跑之外,其余的都得听姑娘的吩咐,明白吗?” 颜荷闻言怔了怔,随即连忙点头应答下来。楼怀彻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故意地凑近晏倾,晏倾连忙往后倒去,楼怀彻眼疾手快将她拉了过去,免得晏倾倒了个倒栽葱头,不过晏倾可不会领情,直接伸手拍开了腰间的爪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楼怀彻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朝晏倾道:“晏姑娘最好乖乖的,若是我回来时发现你逃了,下次再被我逮着,待遇可就不那么好了哦!” “……哼!” 晏倾面色冷然不改,脑袋却快速转动起来,瞧这样子,楼怀彻应该是有要事要离开,而留下的这女子……晏倾收回眼神,轻轻哼了一声。 楼怀彻走后,晏倾与颜荷平安无事的渡过了第一个半夜,第二日清晨,晏倾招来了颜荷,乖巧一笑:“我想吃东西,麻烦颜荷姑娘了。” 颜荷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晏倾,道:“我奉劝你莫要耍什么心思,我可不是少主,会怜香惜玉。”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家少主是让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吧?颜荷姑娘这模样……你是把自己当成了我主子不成?” 晏倾依旧笑着,只是眼里多了三分冷然,她自小被尊敬惯了,性子向来不好,何况这个颜荷看她的眼神,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颜荷握了握拳,少主对这晏倾的态度她自然看在眼里,明明是需要被利用的俘虏,少主竟然待她如此客气! 晏倾看了眼颜荷难看的眼色,突然笑道:“不过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颜姑娘怕我趁着你走开的时间逃走,楼怀彻回来你也不好交代,我明白你的难处,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去买东西,我要顺带买两身衣裙,如何?” 颜荷冷冷地审视着晏倾,晏倾微微抬头,任凭她随意打量,片刻后,颜荷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晏倾率先起身,眼里划过冷光。两人不紧不慢地出了宅子,晏倾在外面走了许久才发现,她竟然还待在原州,楼怀彻没有带她出陵枝更没有出原州,这个臭狐狸! “晏姑娘,你走到哪里去了?” 颜荷出声,晏倾这才看了眼四周都是小路又空无一人的小路,转头道:“我想走,颜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 晏倾点了点头,“你当然知道啊!毕竟你也想趁我出门之际杀了我,到时候再做个样子,既能达到你的目的,也能摆脱主要责任,给楼怀彻一个交代。” 颜荷闻言冷笑一声,看向晏倾的眼神带了刺骨的冷:“少主说的不错,你真的很聪明。” 晏倾不答这话,只是道:“我记得我们从未见过,更别说什么结不结仇了,但是颜姑娘却想置我于死地,这其中的原因,让我猜猜。” 晏倾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此时此刻的危险似的,她摸了摸下巴,一副认真思索模样。颜荷捏在长剑上的手紧了紧,便见晏倾笑了笑,道:“该不会是颜姑娘你倾慕你家少主,待我也不顺眼吧?”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话中的笃定却不容遮掩,晏倾冷笑一声,这女子看楼怀彻的眼睛里全是爱意,都快溢出来了,她能看不出来吗?不过这颜荷姑娘的醋意也是太大了些,怎么还漫在她一个俘虏身上了? 晏倾想不明白,就忍不住笑了一声,她笑得随意散漫,落在颜荷眼中,却是肆意的嘲讽和鄙夷,颜荷手腕一动,长剑出鞘,猛地朝晏倾刺去。 晏倾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长剑刺破白光,却看见晏倾早已朝着前路奔去。颜荷不敢等,连忙运气轻功跟了上去。 晏倾一边跑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可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同颜荷动手,万一招惹来了楼怀彻的人,到时候可就是真的跑不了了。这颜荷的武功的确是不错,可她还是有信心能胜过的。 想到这里,晏倾不进反退,翻身一掌便朝身后劈去,她的留刃定是被楼怀彻取下了,晏倾没有武器,只得以掌风逼近颜荷。 颜荷不敢怠慢,连忙迎上,两道身影在山间缠斗不休,打得越久,颜荷就越吃力,这个晏倾竟然这般厉害,武功也在她之上!长相绝美又心思聪慧,擅长使毒,武功奇高……这样的女子,哪会有男人不喜欢?颜荷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地瞪着晏倾。 高手过招,岂容有丝毫的走神?晏倾一掌打在颜荷肩上,颜荷倒退数十步,吐出一口血来。晏倾转身欲走,却见不远处闪出一道人影,随即一道掌风擦过她的肩膀,猛地朝后打去。 “啊!” 尖利的叫声在身后响起,晏倾转头,却见方才还倒地不起的颜荷早已没了踪影,晏倾上前两步,在山边上发现了血迹,颜荷想来是被那道内力给打下去了。看了眼那深不可测的山崖地,晏倾蹙了蹙眉,却什么都没说。 第七十九章: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倾倾,过来。”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晏倾握了握拳,转身快步走到了容昭面前,低着头不说话。容昭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蹙眉道:“楼怀彻,欺负你了?” “没有。” 晏倾摇了摇头,她没有被欺负也没有害怕,她只是很担心容昭,不过这话她说不出来,有些太……晏倾耳朵一红。容昭盯着她看了几眼,这才笑道:“担心我?” “……才没有。” 小姑娘脸皮薄不说实话,容昭也不想逼她,只是上前拥住晏倾,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好了好了,往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这次是我不好,没有护住你。” “哪有?” 晏倾拧了拧眉毛,一边用下巴磕着容昭的肩膀,一边担忧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吗?还是很难受吗?” “好多了,不用担心。” 他面色虽说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心口处的呼吸却是稳健的,晏倾松了口气,随即又道:“那玄元草……” “伏川摘下了,不用多虑。” 晏倾这下才放下了心,朝容昭道:“那我们立马启程回京吧!陛下的身子不能耽搁太久了。” “好。” 容昭本想问还有一味珍稀药材该从哪儿去取,但见晏倾这模样,也知道这小姑娘怕是早就有所安排了,他盯着晏倾的脑门发了会儿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 晏倾回京之后就待在了自家院子内,每日除了用膳,几乎都不出门。府中人知道她忙着正事,也不敢打搅,云昱沉来找她找了好多次,都被守门的给挡了回去。 “你这小丫头,除了有事儿求我老头子的时候,其他时候就跟死了一样。” 来人骂骂咧咧地坐在了板凳上,晏倾正忙着钻研药房,头都没抬就道:“您老人家事务繁忙又爱清闲,我哪儿敢来招您嫌啊!” 老头子闻言哼了一声,不满道:“明明是你自己懒得跑,现在还敢倒打一耙!气死老头子我了!” 晏倾忍不住抬头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轻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拿几坛上好的酒给您赔罪啊!” “这还差不多!” 老头子哼了一声,随即看了眼晏倾桌面上的各种药材,笑呵呵地道:“研究得怎么样了?” 晏倾点了点头,语气松快:“还不错,我这几天验了无数种方子又做了试验,错不了。” “东西我是给你带来了。” 老头子从包里掏出一个锦囊扔给了晏倾,抬着下巴道:“鬼沢,这东西老头子我都只有这么一株,你自己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啊!” 晏倾拿起锦囊,笑嘻嘻地道:“我这可是为了救陛下,你出一份力,也算是为陵枝做贡献了!更何况……” 晏倾顿了顿,勾唇一笑:“何况你家小徒弟很快就要和清漓殿下在一起了,你就当是帮我啦!” “小姑娘家家的,不害臊!” 老头子哼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不过容昭那个小子确实不错,算你丫头有眼光。” 晏倾本来高兴,想了想突然抓住了一点,疑惑道:“师傅,你们认识啊?” 老头子点了点头:“当然认识,我可比你先认识他,算到今日,也有那么十几年了。” 晏倾闻言顿了顿,十几年……那容昭小时候的事情,师傅说不定也知道啊! 老头子本来就一直盯着她,见状不由道:“那小子的事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要是也想知道,那不如求求我这个老头子,说不定我一个高兴也就告诉你了。” 晏倾哎嘿一声,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老头子见此不甘心地凑过去道:“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好奇啊!” “那你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容昭和他爹关系那么差?容昭她娘又是怎么回事儿吗?” “想知道啊!” “那你还不问我?问啊!” “我才不问你呢!” 晏倾放瞎朱砂笔,笑眯眯地抬头看了眼急色的老头子:“我想知道是一回事儿,问不问又是一回事儿,问谁也是一回事儿,我就是不问你!” “嘿你个臭丫头!你求我要鬼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副脸面啊!” 晏倾闻言起身,一把推开嘴巴停不下来的老头子,然后摆手道:“好啦好啦,你自己去玩儿吧!我得去找容昭了。” “哎嘿你个臭丫头!见色忘师!” 对于老头子不满的咆哮,晏倾选择了无视,她坐了马车一路去了清漓王府,彼时容昭正在书房里,黎致站在他身后,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想了想还是道:“主子放心,那山崖底下那么多野兽,说不定是被吃了也不一定。” “任何隐患都不能留下。” 容昭扫了眼地上的女子,冷声道:“倪凤,时刻注意这个人的动静,死了便死了,如果她没死,那就让她死。” “属下明白。”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袭白衣,很是清丽可人,此时却面色苍白,她不知道主子为何会对一个女子赶尽杀绝,明明那女子对他并无威胁。 “主子。” 弋阳敲了敲门,恭敬道:“晏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 倪凤发现,那一瞬间主子的面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方才的冷厉和阴郁被瞬间压下,剩下的全是温和柔缓。 身穿青衫的绝色女子走了进来,倪凤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晏倾也看了倪凤一眼,不过她没什么表情,只是笑着凑到容昭身边,邀宠道:“方子我都研究出来了,厉害吧?” 容昭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赞叹道:“倾倾好生厉害啊!” 晏倾脸蛋一红,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胳膊,转头朝黎致道:“黎致,你去府中拿药,送到宫中去吧!” “是,黎致这就去。” 黎致笑呵呵地看了眼腻歪的两人,转身之际还不忘朝一直跪在地上发呆的女子道:“倪凤,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倪凤愣愣地点了点头,跟着容昭走了出去。 第八十章:入宫请婚 黎致心里想的是去晏府拿药材的事情,也没注意倪凤,倪凤却伸手拦住他,疑惑道:“方才那姑娘是?” “哦,那是晏府的大小姐晏倾,也是咱们未来的夫人。” 心中的不安有了理由,倪凤闻言扯了扯唇,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夫人?她和主子有婚约么?我不记得主子有未婚妻啊!” “当然没有,不过马上就会有了。” 黎致看了看倪凤,突然笑了一声,朝倪凤道:“夫人性子很好,待我们也好,不过她和主子一样,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以后府中多了女主人,万事都得更加小心才好。” 黎致笑看了倪凤一眼,说完便转身走了,倪凤脸色有些苍白,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院子。 里屋,晏倾窝在容昭怀里,一边蹦跶着小腿儿,一边笑眯眯地开口:“刚才那姑娘挺好看的,是谁啊?” “吃味了?” 容昭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晏倾也不害羞遮掩,只是努嘴道:“你身边有这么好看的姑娘,我不放心,就问问嘛!” 容昭捏了捏她的下巴,好笑道:“她哪有你好看?再说本王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要是能看上,早就看上了。” “说的也是嗷!” 见晏倾点了点头,容昭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乖巧的下巴,低笑道:“今日在这儿待着?” 晏倾脸色一红,忍不住犯了矫情,嘀咕道:“虽说我是要嫁给你的,但是……对吧?这传出去对我的名誉有毁。”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已经在我这儿睡过很多次了?” 容昭揽着晏倾的腰,脸上带着故意味道浓厚的笑意:“现在还跟我说这个,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嗯?” “你!” 晏倾瞪了瞪眼,还忍不住上手揪了一把容昭,容昭看了看自己被狠狠揪住的手臂,突然伸手将晏倾推近,捏着小姑娘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唔!” 晏倾推了推容昭,容昭轻而易举地制止住她的动作,继续深吻着怀里的小姑娘。他的吻比烈火还要灼热,一吻结束,晏倾只觉心中火热滚烫,待容昭退开之后,晏倾连忙将脑袋埋进容昭怀里,死活不出来。 “呵!好了好了,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容昭凑过去亲了亲晏倾的腮帮子,低笑:“那要是等到以后洞房花烛,你岂不是要害羞晕过去?” “容昭!你给我闭嘴!” 晏倾捂着耳朵开始挣扎,容昭笑了两声也没放手,只是柔着声音开始哄:“好了好了,我不胡说了还不行吗?乖乖的别乱动。” 晏倾似有所感,连忙停下挣扎的动作,不知所措地呆在容昭腿上。容昭将人抱了起来,笑道:“陪我休息一会儿,等时辰到了,我就入宫请婚,讨你做我的新娘子。” 晏倾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唇,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红着脸乖乖点了点头:“嗯。” ☆ 待时辰一到,那已经是半月后了,容烨吃了晏倾的药,果然是醒了,但还是在殿内休息了几日才恢复朝政。臣子们好不容易看到陛下身子大好,心情本就爽朗,更是被难得来上一次朝的容昭给吸引住了。 今日的清漓殿下依旧是面色冷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但是众人却轻而易举地看出殿下面上的柔缓之意。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三两成群的对视了一眼,心道这殿下定是有什么欢喜事儿了,不然哪能有这好脾气的模样? “陛下驾到!” 传声太监将尾音拖得老长,殿中除了容昭一人,其余人皆俯首跪拜,极其恭敬,容怀夜与晏焯也是恭敬行礼,不敢怠慢。 身穿龙袍的容烨上了座,一眼便瞧见了侧立在众臣前的容昭,容烨愣了愣,也没想到竟会见到容昭。 过了片刻,容烨才回过神来,扬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臣子们起身后便恭恭敬敬地候在两侧,容烨端坐龙椅,他大病初愈,脸色自然没有原来那么好,不过却是带着笑意:“朕苏醒后便听说夜儿大胜归来,将贼寇全部绞杀,还地方一个太平,夜儿,做得很好!可想要什么赏赐,说出来!” 容怀夜颔首:“都是儿臣应该做的,不敢讨赏。不过此次随行的将士们的确是辛苦了,儿臣斗胆为他们讨赏。” 容烨笑着点了点头:“夜儿的话父皇知道,关于奖赏,朕已经派人传了旨意下去,绝不对亏待任何一位为陵枝卖力的将士。至于你这个统领,自然要赏!父皇看你也到了年纪,可有喜欢的姑娘,说出来让父皇看看?” 容怀夜闻言抬了抬眸,容昭立在他的对面,闻言也抬了抬眸,一瞬间的四目相对,容怀夜笑了笑,摇头道:“儿臣还没有喜欢的姑娘。” 容烨闻言“唉”了一声:“无妨,等你有了喜欢的,朕再赐婚也不急。婚姻自主,就当是父皇给你的奖赏。” 容怀夜连忙跪下行礼:“儿臣多谢父皇!” 容烨摸了摸下巴,复又看上一边的容昭,扬声道:“这次朕受奸人所害,身中剧毒,若非昭儿和晏丫头相助,朕怕是命不久矣。昭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容烨看向容昭,他自然知晓容昭不爱上朝,今日他破格进宫,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容昭淡淡抬眸,朝上方道:“本王今日是来向陛下求一纸婚书,本王与晏家的晏倾两情相悦、约定生死,她也及笄,所以本王想向陛下求一道赐婚的谕旨,早日娶她做本王的王妃。” 容昭话音一落,容怀夜抬眸看了眼对面,复又低头;晏焯清了清嗓子,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大臣们嘀嘀咕咕的,意见不一,瞬时间庄严的大殿也闹腾了起来。 众人喧闹之际,一人站了出来,蹙眉道:“像殿下这般风姿卓卓的公子,应当配温文贤淑的名门闺秀,那国公府的晏倾虽是月貌花容,但实在是不懂规矩、不堪大任!” 容昭闻言转了转头,嗤然一声:“太傅最是懂规矩、堪大任,不若你入我清漓王府如何?” “殿下,你!” 李泉老脸一僵,似是没料到向来以礼待人的清漓殿下也会说出此等话来,他憋着口气,想说话但也知晓容昭的性子,一时间气红了脸。 第八十一章:一纸婚书 众臣这下是不敢再爬到老虎头上去撒尿了,毕竟京城早就传言晏家大小姐入了殿下的眼,两人亲密惯了,殿下对晏小姐也是极为宠爱,这太傅平日里当老顽固当惯了,没想到此时也拧不清。 容昭笑意浅浅,立于百官前,温声道:“晏倾是本王亲自择选的清漓王妃,你们可敬她、护她,万万不能欺她、轻贱她,否则本王府的百兽场,多得是你们进去的机会。” 众臣连忙垂首低头,不敢再议。上座的容烨见状咳了一声,朝乐呵呵的晏焯道:“国公,你看如何?” 晏焯走到殿中央,笑呵呵地道:“我家倾儿与清漓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老臣觉得这桩婚事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众臣:“……能要点脸吗?” 容烨也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既是两情相悦,又是金童玉女,那朕就允了这桩婚事,将国公府大小姐晏倾赐给清漓殿下做正妃,让天官们仔仔细细地选个黄道吉日,好让这对有情人早成眷属。” 容昭勾了勾唇,竟然破天荒地朝容烨行了礼:“臣多谢陛下隆恩。” “……好。” 容烨眼中有复杂神色闪过,自十几年前以后,昭儿对他从未有过亲昵,从来就是以君臣相称,更是从未对他露出柔和的神色来,今日这一遭,竟然还是沾了未来儿媳的光。 “陛下!既然这清漓都好事将近了,那臣弟这儿也得有一桩喜事。” 身穿亲王朝服的宣王爷站了出来,朝上座的容烨道:“陛下不知,犬子也有喜欢的姑娘了,近来恨不得天天蹲到人家府门口去,臣弟我又心疼又高兴,想着若能让两人早日成婚,让臣弟抱上孙子孙女,那臣弟这辈子都没什么遗憾啦!” 晏焯闻言脸上更乐了,果然,宣王爷凑到晏焯身边,笑呵呵地道:“桓儿倾慕晏家晏华,这事儿臣弟和王妃都知晓,臣弟夫妇对晏华很是满意,桓儿又喜欢,所以臣弟想向皇兄讨一纸婚书。” “哦?晏华和容桓……倒也不错,既然如此,那国公可是要双喜临门了啊!” 晏焯闻言乐呵一笑:“回陛下的话,小女晏华得了宣王府的青睐,那是再好不过啦!不过晏华最近跟着她娘亲回家省亲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容烨摆了摆手:“无妨无妨,那小子再急也急不到这么一刻,既如此就先筹办昭儿与倾丫头的婚事,待晏华与二夫人回来,朕再让天官为他们选日子。” 晏焯与宣王同时躬身:“臣(臣弟)多谢陛下隆恩!” ☆ 自容烨宣布婚事之后,晏倾就一直偷摸摸地留在清漓府内,府中有一百兽园,里面什么凶兽都有,晏倾每日就蹲在园外,和里面的凶兽们对视交流,也不知道交流出什么来了。 “臭丫头这是家都舍不得回了?” 突来的声音吓得晏倾手中的花生米都掉落在地,晏倾连忙转身看向来人,随即起身屁颠颠地跑了过去,笑呵呵道:“哥哥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倾儿想死你了!” 来人正是刚刚回京的晏椹,晏椹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妹妹,忍不住轻嗤一声:“是吗?可我觉得你在此处玩儿得很是开心啊!当真想哥哥?难不成没把哥哥抛诸脑后?” 一连串的疑问惹得晏倾头皮发麻,她抬眸瞧了眼脸色凉凉的晏椹,突然噘嘴道:“你就知道说我,你去哪儿了?我回来这么久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你……是不是跟着哪家美人风流去了啊?” “胡言乱语!” 晏椹低叱一句,晏倾却不害怕,而是伸手捏住那张皱起的脸,笑嘻嘻地道:“哎呀哥哥,你脸红了,我猜对了!你真的要给我找嫂嫂了!我猜猜是谁呢?” 晏倾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故意顿了那么一歇,然后朝着面色不佳的晏椹咧了咧嘴:“该不会是长孟那位叫做初禾的公主吧?” “你别胡说!” 晏椹转身,脑子里又掠过了一幕幕场面,他拧了拧眉,耳朵都发热。晏倾一直在观察他,见状不由笑呵呵地凑过去道:“哎呀哥哥你就别骗我了!我们兄妹俩还有什么秘密啊?你喜欢就喜欢嘛!我支持你!” “谁说我喜欢?我与那二公主不过是普通朋友,同行一段路罢了,哪来的什么喜欢不喜欢?” 晏椹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晏倾啧了啧,也懒得再跟他强掰,只得点头道:“是是是,我家哥哥洁身自好,哪能喜欢上哪家姑娘啊?你就一辈子一个人吧!” “嘿!臭丫头!” “啊!” 晏椹冷笑着攥住晏倾的后颈,晏倾忍不住抬手踢脚的反抗,所以容昭来时就看见兄妹俩无比亲密的打闹场面,他眯了眯眼,上前一步道:“倾倾。” “你给我撒开!” 晏倾一把扯开晏椹的手,一溜烟跑到了容昭身后躲着,还大胆地朝晏椹做了个鬼脸,晏椹冷笑一声,走了过去。 “舍得回来了?” 容昭淡笑着看着走近的晏倾,难得开了回玩笑:“不与你那二公主在外风流,跑回来做什么?” 晏椹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脸又热了起来,他嫌弃地瞥了眼面前这俩人,愤愤道:“我回家,有何不对?” “哥哥回家,也不害怕美人心里不舍啊?” 晏倾说完又将小脑袋缩了回去,容昭后背被晏倾的脑袋抵着,他也不在意,只是顺着晏倾道:“没错,反正近日无事,你不若花些日子去陪陪二公主,瞧着自家妹妹都要成婚了,你总不能等得太晚吧?” “殿下何时还操心别人的姻缘了?殿下这么有闲心不如多关照未来的自家王妃,有些人可是风流得很,身边的俊美公子多了去了,指不定哪天就将殿下的墙角给撬没了。” 突然被殃及的池鱼晏倾瞪大了眼,忍不住从容昭背后钻出来,恶狠狠地瞪着晏椹道:“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哪有!”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告辞!” 晏椹冷笑了一声,也不顾自家妹妹和自家妹夫逐渐两极分化的脸色变化,潇洒而去。 第八十二章:清漓家法 “哦?俊美公子?还多了去了?” 果然,晏椹走后,晏倾就被容昭提着衣领压到了一边的树上,晏倾小心翼翼地挥了挥爪子,干笑道:“哎呀!你别听我哥哥胡说八道,他就是记恨我嘲笑他,故意这么说想让你误会啊!你这么聪明一个人,哪能被我哥哥利用啊!” 容昭笑了一声,却十分危险:“可我总觉得,比起你这小丫头,你哥哥显得更加老实些。” 晏倾闻言撅了撅嘴,不高兴地道:“都说夫妻本为一体,咱们还没成亲,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真让人伤心啊!我得想想,到底要不要嫁给这么一个不相信我的啊!” 晏倾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容昭就抑制不住用力将晏倾转了个面,随即一巴掌拍到晏倾挺翘的臀上,冷斥道:“再敢胡说八道,家法伺候!” 晏倾羞恼地瞪大了眼,愤愤反抗:“什么家法!你们王府还有家法啊?” 容昭笑了一声,凑过去道:“当然有啊!像你方才那么说话,可是要挨条子的。” “我不嫁了!” 晏倾挣扎起来,她千想万想没想到清漓王府还有家法,这里哪是什么好地方,分明就是吃人的啊! “你这话可是蔑视夫君,得赏三十下藤条。” 容昭说罢就想带着晏倾去领罚,晏倾哪能老实依他,连忙伸手抱住容昭,大声嚷嚷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这样!” 容昭停步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见她皱着脸蛋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不由好笑:“你不怎样了?说说。” 晏倾瞪了他一眼,颇为识时务:“我嫁给你!我嫁给你还不行吗?但是不准有家法!那要是按照你们家的家法,我岂不是每天都得挨罚?我不要!一点儿都不好。” 见她真把这事儿当真了,容昭忍不住笑了两声,温声道:“真的怕了?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晏倾也会怕这个啊?” 晏倾闻言拧了拧眉,不甘心地道:“你要是真想打我,我根本跑不掉嘛!所以咱们得事先讲明白,知道吗?” “知道知道。” 容昭抱着晏倾回了偃仙楼,四周的人已然司空见惯,直到两人进了屋,楼里的暗卫才各自对视了一眼,笑得十分了然。 屋里,晏倾坐在容昭腿上,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容昭抱着她,十分耐心地听着这些无理的条件,最后才道:“按你的要求,那我们王府的家规岂不是一条都用不上了?” 晏倾闻言默了默,随即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高傲道:“昂!这就是条件,你就说答不答应?” “答应,自然答应。” 容昭捏了捏晏倾皱起来的脸包子,笑道:“傻丫头!王府的家规那也不是给你立的,我哪儿舍得打你,嗯?” 晏倾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随即又强抑住嘴角的笑意,哼唧道:“别骗我了!你上次打我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有留情。” 容昭回忆了一下晏倾嘴里的“上次”,拧眉道:“那可不是我打的,怎么能赖我呢?” 晏倾皱眉:“你们就是一个人!他打的就是你打的!别想赖账!” 容昭连连应是,根本不想提起那么个人,当即便道:“下午有什么安排?” 晏倾挠了挠下巴,过了会儿才道:“我下午去昔酒楼有点儿事,你别等我用晚膳了。” “好,自己小心些。” 容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小王妃啊!的确还有很多秘密等着他来挖掘呢! ☆ 下午,晏倾的确去了昔酒楼,不过过了会儿她又从昔酒楼后门走出,径自朝着西郊而去。 一路山水绿意,格外清新淡雅。晏倾好心情地哼着歌,老远就看见那处热闹的村庄,晏倾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 “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啊!” 突来的嗓音吓得原本就慌乱地众人一激灵,村长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转身道:“小姐今日怎么来了?我们再讨论年货的事儿呢!” “是吗?” 晏倾嘴角的笑意压了压:“哭着讨论年货的事儿?” “小姐!我们……” 晏倾蹙眉:“到底怎么了?” 一妇人慌忙走出,朝晏倾下跪道:“小姐,小姐,小六子……小六子被抓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一封信,上面说……说……” 妇人犹犹豫豫地捏着手中的信纸,晏倾上前扯开,快速地看了眼上面的字迹,随即身形一闪,猛地没了踪影。 信纸上说要小六子,需得她亲自前去,而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主人,时间到了。” 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到湖边,朝女子恭敬提醒,女子坐在湖边,一袭疆域女子喜欢的长裙,头戴紫色珠帘,回眸百艳横生。 阮艳看了眼躺在一边树下的小孩子,轻笑道:“既然时间到了,那就杀了吧!” “你敢。” 平静至极的嗓音响起,阮艳轻笑一声,转身看向来人,挑眉道:“许久不见了。” 晏倾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地上的人,冷嗤:“什么时候,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也敢拿出来?” 她话中嘲讽意味浓厚,阮艳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只是笑道:“想要见你一面,实在是难上加难,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西郊的村庄与你有联系,这才试了试,没想到果然如此啊!” 晏倾懒得跟她扯闲话,当即便道:“找我就说事儿,我没时间跟你闲扯!” 阮艳垂了垂眸:“我要回疆域了,特意来看看你。” “我们俩没什么交情吧?我受不起你这份心意。” 阮艳闻言笑了一声,起身走到晏倾面前,面色柔和:“你杀了我手下四个护法,坏了我的好事,我都没有与你生气,你何必这么冷淡?何况咱们,好歹也做了几年同门啊!” 晏倾冷笑:“抱歉,我为曾经有你这样的同门感到羞愧和恶心,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从来不相识。” 阮艳脸色一顿,默了会儿又笑道:“师妹何必如此?你若这么恨我,当初何必救我呢?” 晏倾握了握拳,扯唇看向阮艳,眼光似箭:“若是换到今日,我绝对不会救你,而是亲手杀你,以正门规。” 第八十三章:楼怀彻送礼 空气一瞬间寂静了下来,暗流在两人间涌动,争闹不休。阮艳咬了咬牙,晏倾本以为她要发怒,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笑了笑,道:“师妹你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孩子现在在我手上,我知道师妹你毒术奇高,我奈何不得你,但是在你从我手中救下这孩子之前,我有无数种的方式可以夺掉他的性命。所以啊,师妹,不若静下心来,我们仔细谈谈。” 晏倾眯眼:“好啊,谈什么?” “一笔交易,用一条性命来换这孩子的命。” 晏倾闻言转了转眼睛,阮艳话中之意就是要她去杀人了?阮艳自己奈何不得的人,要她去杀,到底是谁? 阮艳一直在观察晏倾的脸色,见状不由笑道:“这个人你也认识呢!而且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一定很相信你。” 晏倾蹙了蹙眉,似是猜测到了什么,阮艳挑眉,直接道明:“没错,就是陵枝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你代我杀了他,我将这孩子的性命给你,如何?” “你没弄错吧?杀害陛下,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怎敢赔上全家人的性命。” 见晏倾笑得嘲讽,阮艳忍不住向她走近,“好了师妹,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若是真心欲杀他,谁都拦不住你,谁都发现不了你,除非你当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儿媳,不愿意杀了。” 晏倾冷笑:“我就要嫁给容昭了,他们是父子;我父兄在朝为官,得陛下厚爱偏宠;当今太后更是殊宠我们晏家,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事,我又不是你,哪里做得出来?” “晏倾!” 阮艳冷怒,一把拽住晏倾的手:“父子?容昭当真将他当做父?你与容昭那般亲近,别告诉我你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对父子,貌合神离,比之陌生人还不及,其中的原因你可知晓?我告诉你,像容烨那般忘恩负义、朝三暮四之辈,他就该啊!” 面前的人突然面露痛色,晏倾一愣,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却被一道重力揽住了腰肢,猛地朝后退去。阮艳肩上有鲜血涌出,身后人连忙上前搀扶,一道银光刺破半空,将欲要带走小六子的黑衣人拦腰斩断,随即一道人影射出,抱走了小六子。 “站住!” 晏倾欲阻拦,却被身后人紧紧束缚住,那人手上一动,带着晏倾快速离开了此地。阮艳瘫倒在地,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素手猛地拔出肩膀上的匕首,血涌如柱,争相流出。 另一边,晏倾总算是挣脱开了那人的束缚,反手一砍,以手做刀劈向来人。来人轻笑一声,轻而易举地止住了她的动作,将人摁在了竹身之上,瘦弱的竹子摇晃不断,晏倾脚下一软,猛地瞪向来人。 “你给我放开!” 楼怀彻长眉轻挑,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他伸手挠了挠晏倾的小下巴,笑道:“我帮你救下了那孩子,你怎么对我这幅反应?” 晏倾侧头躲开他的手,愤愤道:“我根本不需要你帮我,你自己自作主张,与我何干?” 楼怀彻嗤了一声:“好啊!那就当我白白帮你一次了,本来还想说帮你把那孩子送回去,既然你这么厉害,不需要我的帮助,那你就自己去找那孩子吧!” 楼怀彻说罢放开晏倾就要走,晏倾顿了顿,还是上前拦住他,冷声道:“抱歉,把孩子还我。” “谁认错是这么个样子?” 晏倾咬牙,随即吃力地勾出一抹笑来:“对不起啊楼公子,方才是我太冲动了,言辞多有不妥,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你大人有大量,就把孩子还给我吧!” 晏倾笑得十分乖巧,尽管话里面咬牙切齿的味道遮都遮不住,楼怀彻看了好久,觉得有意思,忍不住凑过去道:“上次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跑掉之后别被我逮着,现在我逮着你了,怎么算?” 晏倾不答,楼怀彻也不急,又道:“不仅跑了,还杀了我的属下,这笔账怎么算?” 他话里说着要算账,可是晏倾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丝毫的情绪,就像是死的那个根本不是他的属下,与他毫无感情一般。 晏倾笑了笑,真心感叹道:“不愧是花夜城的人啊,就是这么心狠。” “晏姑娘谬赞。” 楼怀彻忒不要脸! 晏倾咬牙,冷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小六子给我?我知道你们花夜城的人向来不讲什么道义,但是你好歹也是花夜城的少主,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做文章,传出去不好听吧?” 楼怀彻闻言挑眉:“我可没打算拿那孩子欺负你,孩子我已经让南戈送回去了。” 晏倾狐疑:“当真?” 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不信任,楼怀彻舔了舔下颚,突然道:“但是你,我可不打算放。” “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能把你怎么样。” 楼怀彻扯了扯晏倾耳边的碎发,低笑道:“这不是听说你要成亲了,特意来给你送一份大礼么?” 他笑得纯良无害,活像个刚出山林的狐狸,可晏倾总觉得这张笑脸下还藏着什么别人看不出来的情绪,她转了转眼睛,暗自防备起来。 “要送什么?” 楼怀彻无视她的防备,从怀里掏了个木盒子出来,那木盒子小巧精美,一看便是花了心思打琢的。 楼怀彻递了过来,晏倾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不行,我可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能收其他男人的礼物?” “啧!何时晏大小姐还会秉持这些俗规了?我给你的,拿着。” 楼怀彻笑得有些冷,晏倾咬了咬唇,犹豫到底该不该接。 说实话她和楼怀彻根本不熟啊,他为何要送她成亲礼物啊? 晏倾总觉得这人怪怪的,可她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怪! 楼怀彻看出她的犹豫,不由笑道:“不接可是会后悔终生哦!” “接!” 晏倾猛地抢过那盒子,“啪嗒”一声打开,那一瞬间,晏倾的眼睛亮了,她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盒中的东西,随即抬头,诧异道:“这是!” 楼怀彻“嗯”了一声,淡然道:“瑶花果。” 第八十四章:娇宠一生 晏倾不可置信,圣宝瑶花果,百年结一颗,世间人梦寐以求的治愈圣药,药效强大到对容昭的伤都有用处,这样的宝贝,楼怀彻他……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给我做什么?” 晏倾审视着楼怀彻,却始终没有看出这人的心思来,对于她的试探,楼怀彻只是笑着耸了耸肩。 “方才不是说了吗?你要成亲了,所以我来给你送礼。”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俩又没什么交情,你为何要给我送礼,还是这么难得的东西?众人为了争抢这百年难求的瑶花果,豁出了命去,谁得到它都会奉若珍宝,你就这么给了我,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晏倾嗤然。 楼怀彻闻言默了默,片刻后才开口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应该对自己自信一些,你不会被我利用,如果你足够相信自己,那就接受我的赠礼,心安理得地接受它。” “什么狗屁道理?” 晏倾嗤笑一声,不过还是将盒子捏在了手里,朝楼怀彻摇了两下,道:“那我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告辞。” 晏倾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楼怀彻再出手拦她的机会,楼怀彻本来也没想拦着她,但见她这后面有狗追般的速度,不由眯了眯眼:“啧!当真心安理得啊!” 那边晏倾蹿出了小竹林,她捏着木盒子的手稍稍攥紧,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接受这么一份意味不明且珍贵难寻的礼物,但是这东西对容昭体内的反噬有很强的效果,这样的东西,她不可以放弃。如果楼怀彻真有什么阴谋的话,那…… “倾倾。” 意想不到的嗓音在前方响起,晏倾抬头,看见了站在小路上,芝兰玉树的公子。她笑了笑,连忙跑了过去,十分自然地挽住了容昭的手。 “你怎么来了?” 容昭闻言侧眸看了晏倾一眼,见她没什么异样才稍稍松了口气,淡声道:“你这边出了事儿,我自然要来,不过路上有些障碍,我来晚了一步。” 他话中有些异样,晏倾连忙摇了摇他的手臂,抬头笑道:“我没事儿,就是一个旧人,她还不能拿我如何。” 晏倾说的十分得意,容昭笑了一声,忍不住捏住晏倾的下巴摇了摇,顺着夸赞:“那是,我家的倾倾最是厉害了。” 晏倾耳朵一红,也不答话,只是拽着容昭往西郊走。大约一炷香后,两人到了西郊,彼时小六子已经苏醒,正窝在自家娘亲怀里看书,不哭不闹的,很是乖巧。 “小六子!” 晏倾和容昭一出现,村里面的人都竞相聚了过来,众人看向容昭的眼神活像是带了刀子似的,想把这人分解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馅的?容昭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却什么都没说。 “倾姐姐!” 小六子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晏倾的腿,晏倾扶着他,自己也蹲下来,逮着面前这小孩儿检查了一会儿才笑道:“吓到了?” 小六子长得白净瘦小,看起来极为文静乖巧,但是晏倾知道,这孩子向来懂事成熟,最让人省心,也最是胆大。果然,小六子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起初有些怕,但是小六子更怕那个坏人欺负倾姐姐,他们就是想用我对付倾姐姐!” 晏倾闻言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小六子的脸蛋,柔声道:“傻小子,倾姐姐那么厉害,谁能欺负我啊!倒是你啊,这里不安全,姐姐会让人保护你们,你要记得给其他的小伙伴们讲,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跑,外面会有坏人,知道吗?你最听话最懂事,姐姐相信你可以看好他们的,对不对?” “对!” 小六子信誓旦旦地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定,他伸手握住晏倾的手,一副小大人模样,道:“小六子一定会乖乖听话的,所以姐姐一定要一辈子都幸福。” “什么?” 晏倾没从这两件事中折出来,倒是小六子害羞地瞟了眼对他来说十分高大的容昭,笑嘻嘻地道:“我跟村长爷爷出门买东西,听说姐姐要成亲了,还是陵枝最好的清漓殿下,真好!” “是吗?小六子也知道清漓殿下啊?” 晏倾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朝小六子道:“小六子往日说自己最喜欢清漓殿下,现在他就在这里,还不过去给他打个招呼?” 晏倾可是记得小六子往日经常在她耳边唠叨“清漓殿下”这个名字。 “啊?” 小六子又抬眼看了眼容昭,踟躇着不敢动,晏倾看了会儿戏,正准备伸手推他一把,就看见容昭竟然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小六子脑袋上的啾啾,轻轻扯了扯。 “小六子?” 他语气已经足够温和,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种凉凉的感觉。小六子愣了愣,随即点头:“我……草民小六子,呃……” “什么草民?小六子就是小六子。” 容昭松开他的啾啾,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姐姐成亲那日,来府上喝酒,会喝酒吗?” 小六子脸上已经汇集了两团红云,看起来真像是喝了酒,只见他老实地摇了摇头,本就是流民,能得到安身之处已然是天恩,哪还有酒喝啊! “无妨,来府上喝,你姐姐最爱喝酒。” 容昭说完就被晏倾打了一巴掌,晏倾拍了拍小六子的脑袋,严肃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小六子连忙点头答应,一双大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容昭,容昭和他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扯了扯唇。晏倾没发现两人的短暂眼神交通,而是朝一边笑眯眯的村长道:“近来的银子够吗?如果不够,就给老莫说。” 老村长连忙走出来,笑道:“够了够了,多得都不知道怎么用了!” 晏倾闻言笑了笑:“哪有?孩子们要上学堂,村里也需要置办东西,无需太过节俭,该用就用。婚宴那日若是得空就出门走走,人多也热闹。” “是是是,到时候我一定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给小姐和殿下道喜。” 老村长默默红了眼睛,他和晏倾相识数年,这位尊贵的大小姐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是他们的天,却从未要求过他们的回报,还一直默默帮助他们、照顾他们。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到小姐嫁给一个好夫君,平安富贵,被娇宠一辈子。 第八十五章:日日疼你爱你 “他们原来都是流民,我也是恰巧救下了他们,小六子出生的时候,他娘亲差点难产,所以他身子弱,可费了我好些精力才给他调养过来,现在倒还不错。” 容昭搀着晏倾的腰上了马车,晏倾一沾到软垫就倒了下去,一副没了骨头的软样。容昭的位置被她霸占了一大半,所以他只得蹭着边上的位置坐着,晏倾伸手揪了揪他腰上的肉,笑呵呵地道:“你好像对小六子还蛮感兴趣的?” 容昭伸手攥住晏倾作恶的手,惩罚般地揪了揪,没等晏倾挣扎,他就松了力道,温声道:“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晏倾本来还在挣扎,闻言认不出瞪了他一眼,嘀咕道:“你是不是想得太长远了些?我们还没有成亲呢!你想什么孩子!” 容昭挑了挑眉,凑近道:“也不远,等我们成亲之后,我日日宠你疼你,你很快就会怀上我的孩子。” 容昭看着晏倾平坦的肚子,甚至还上手摸了摸,晏倾一巴掌打到容昭手上,瞬间红了一大片。晏倾转了转眼睛,羞恼道:“堂堂千岁王爷,怎么这幅德行!” “还没做王妃,就要管我了?” 容昭凑过去亲了亲晏倾的小嘴儿,看着那处红艳发神:“乖些,有个孝顺孩子伺候你,也是好事儿。” “就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 晏倾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伸了伸腿儿,道:“早些回府去,我要休息了。哥哥最近神叨叨的,估计是心里念着人家二公主。” 容昭应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晏倾的头发,不过一提到晏椹,容昭倒是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 ☆ 国公府后门的院门外,雕花墙下,晏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含羞带怯的姑娘,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冷笑:“公主记不住我的话?” 祈初禾咬了咬唇,点头:“记得住。” “那我跟你说什么了?” 祈初禾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默了默才道:“你说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 “那你还来做什么?” 晏椹话里的冷意想遮都遮不住,何况他根本不想遮,他只希望这姑娘能知难而退,别大老远跑到陵枝来找他,想到自家妹妹那眼神,晏椹头都大了。 “我……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我……我只能跟着你啊!别人……不会要我的。” 祈初禾低头很是委屈,晏椹冷笑:“堂堂皇室公主,只有别人争着抢着要做你的驸马,哪会不要你?何况……” 晏椹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瞬时间脸色更差了。他啧了一声:“何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瞧公主也不像是对自身名誉十分看中的人,否则怎么敢不要脸面地往别人榻上爬。” 祈初禾的眼眶红了。 她知道晏椹定然很讨厌她,很不想见到她,可是……祈初禾动了动被磨破的脚丫子,还是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晏椹冷着脸睨她:“哭?给我下药的时候可是英勇无畏极了,现在哭什么哭?” 晏椹一想到自己风光了十几年,除了那几个人谁不敬他怕他?没想到有遭一日,他竟然会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摁着……晏椹闭眼,看来倾儿说的没错,这女人长得越美,心里就越坏。 他脸色越来越冷,祈初禾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想了想还是朝他行了一礼,转身慢吞吞地走掉了。 她从长孟来,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不好大摇大摆的来,所以将祈安阑也瞒得紧实,调开意霭和翳然,自己牵了匹马出了皇城。她走得急忘了带银子,身上就穿着一袭素色纱裙,头上绾了个簪子,也没法拿簪子去卖,所以那马儿跑掉之后,她是徒步走了一日才走到陵枝皇城的。 按理来说,祈初禾有法子舒舒服服地到达此处,但许是觉得她来时可怜一些,晏椹的气性就会稍稍弱一些,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是那般生气。 姑娘家走一步退一步,踌躇不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试探的味道。晏椹的眼神落到那双淡雅的绣花鞋上,突然拧眉。 “站住。” 祈初禾脸色一喜,毫不犹豫地转身看向晏椹,还带着泪珠子的眼睛晶亮亮的,好看到让晏椹觉得如果他再说些伤人的话,那他就是牲畜不如的坏蛋。 “进来。” 晏椹抿唇,转身率先进了后门,不知是在气谁,他还故意拂了拂袖,发出好大一声。祈初禾却不介意,尽管脚上很疼,但她还是提着裙摆飞快地进了后门,生怕慢一些晏椹就不见了。 现在虽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是偌大的国公府还是灯火通明,仆人婢子们来来往往,一点儿也不冷清安静。 祈初禾好奇地跟着晏椹,一路走去,路过的仆人们皆大惊:他们大少爷……也有好事了?这先是二小姐与宣王世子爷互相倾心,后来又是大小姐与清漓殿下有了婚约,如今大少爷深夜带回一美妙女子,这……三喜临门啊! 晏椹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早已有人飞快地跑去了晏焯的院子,他带着祈初禾回了小楼,将满脸疑惑的呆愣子涣旸赶出房去,然后示意祈初禾坐下。 “哦。” 祈初禾乖乖坐在椅上,见晏椹转身要走,她想都不想连忙拽住晏椹的袖子,低眉道:“你都带我进来了,为何不再忍忍,多陪陪我啊?” “得寸进尺。” 晏椹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转身出了房门。祈初禾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上肌肤娇嫩,轻易红了一片,祈初禾吸了吸鼻子,不发一言。 晏椹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祈初禾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小手发呆,背影纤细瘦弱,还带着蔫气儿,看起来可怜极了。晏椹抿了抿唇,随即快步走过去“啪”的一声将东西放在桌上,像是带着故意的味道。 第八十六章:苦肉计 祈初禾愣愣地抬起头和晏椹对视了一眼,晏椹见她这表情,不由蹙眉:“脚上不疼?” “啊?” 祈初禾还没回过神来,就见晏椹已经撩袍单膝下跪,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晏椹看了眼这小巧的绣花鞋,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它解了下来,也不管掌中玉足的挣扎羞涩,用力捏了捏。 “别动。” 他冷声警告了一句,祈初禾连忙乖巧不动,一副任凭如何的模样。晏椹眼眸一转,伸手解下了乳白色的袜子,瞬时间,小巧精致的玉足暴露出来,颜色白皙晃得晏椹眼睛一疼。 握上去是柔腻的触感,晏椹喉咙一动,连忙遮掩般地转头拿过药箱,从里面掏出了药膏,替那边已经被磨破皮、开始出血的地方上药。 “嘶!” 祈初禾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想要收脚,却被晏椹逮着,动也不能动。晏椹手腕一僵,下手的力度就更轻了。 他这辈子没给谁上过药。 在军营里受了伤自有军医照料,倾儿那丫头在外胡闹受伤,回来时早就痊愈,绝不给他上药的机会,所以这还是第一次他需要斟酌力道去给一个姑娘家上药。何况还不是刀伤剑伤,更不是什么致死的重伤,只不过是被鞋子磨破皮而已。 想到这里,晏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口意味不明的叹息落到祈初禾耳里,她咬了咬唇,小声道:“对不起,我知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晏椹头也不抬:“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落到这幅境地来了?” “我走得急,忘带银子了,路中间马也被贩子偷走了,我没办法啊!” 晏椹开始给她套鞋袜,闻言忍不住嗤道:“马贩子还能为难你?” 祈初禾闻言默了默,片刻后才道:“我不过是顺势而为,若不受点伤,你怎么可怜我?” 晏椹的动作顿住了,他抬头看着祈初禾,眼里又冷又淡,看不出丝毫温情。祈初禾心里一酸,忍不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更是讨厌我嫌弃我,说不定心里就觉得我比那勾栏中的女子还要胆大放肆,觉得我不知检点不成体统,但是……我根本就没想用这法子嘛!那日意霭试药,我当真是拿错了!那药没有解药,只有那么一个法子可以解,你是知道的!我想了想,让我同其他人亲近,还不如死了!死了就死了,可是死了就没法嫁给你,你就要娶别人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得了你的人,至于你怎么想……反正先得了再说!” 一袭话说下来,祈初禾已经哭得喘不过气儿来,反观晏椹,又气又好笑,恨不得把这姑娘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女子清誉何等重要?你堂堂皇室公主,怎么……一点儿都不顾忌?” 祈初禾抹了把泪,愤愤道:“都死到临头了,还顾忌什么?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身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我就是做了鬼,我也高兴!” “你还有理!” 晏椹冷斥一句,又道:“我看你比土匪窝里那些土匪还要蛮横!我是男人,就算是这样,那吃亏最多的也不是我。” “我没吃亏!我就乐意!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看不起我,我就是乐意!” 晏椹气得两排牙齿都在颤,他伸手将哭得颤巍巍的祈初禾提了起来,冷声道:“我要是不负责,你如何?” “不负责就不负责!就当我出去找了个小倌,大不了传出一段风流韵事,我是公主,谁敢奈我何!” 她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可是晏椹想了想,又毫不犹豫地拆穿道:“你要是当真这么想,还会发心思来找我?从头到尾,我就是被你算计的那一个。” 祈初禾闻言抬眸,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看向晏椹,嘟囔道:“你是自愿的!你又不是没看出来我在用苦肉计,你自己要上钩,赖我啊?” 晏椹气急:“你!” 晏椹的话陡然顿住,身前有温香软玉贴近,晏椹呼吸一颤,说不出狠话来。祈初禾蹭了蹭他的肩膀,低声道:“你给我一次机会嘛!我一个姑娘家都委身给你了,你跟我试试又如何?我长得也不比你差啊!更何况天下间找不到哪家姑娘比我待你情真,我真的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你给我一个机会嘛!” 最后两个字还夹杂着委委屈屈的哭音,晏椹冷怒,怒过之后又是满身的无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磨人。” 话里嫌弃,可温度已经暖上三分,祈初禾一喜,忍不住道:“我就是磨你!不磨其他的人!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被我给瞧上了。” 晏椹闻言不语,祈初禾……那是多少朝官少年郎都想要求娶的金枝玉叶?谁娶到她都不能称自己委屈。 ☆ 晏倾可不知道自家哥哥被骗了身又被逼着哄着失了半块儿心,她一早就入宫去了。婚期将近,太后想要见她,跟她说说话,太后待她是真好,所以晏倾尽管还有些困倦,得了消息后也没有多待,直接出府向宫中而去了。 宁寿宫内,传出去老远的欢笑声。晏倾走进去的时候,容珺绮正坐在太后膝下跟她说着什么,晏倾听了几句,约莫是容桓的事情。 太后抬眸,朝晏倾招了招手,笑道:“快过来,珺琦小丫头正在讲容桓小子的事儿呢!” 晏倾朝容珺绮点了点头,靠过去道:“什么事儿啊?” 容珺绮也朝她点了点头,答:“姐姐不知道,桓哥前几日背着爹娘出京,朝着常州去了,我看是去追心上人去了。” 晏倾也惊了惊,常州是二姨娘的母族所在,没想到容桓那小子还挺上道、挺积极的嘛!连这么小段日子也等不及了? 太后也听得乐呵,她捏了捏晏倾的手,笑道:“哀家没想到,这喜事接二连三的来啊!今年可真是好年!清漓、倾儿、桓儿都要找到归属了,哀家这心里一下就少了三桩重要事儿啊!” 第八十七章:嫁娶 太后看了眼晏倾,叹息道:“你与清漓那孩子能成,实属出乎哀家意料。哀家本以为那孩子不会对女子动心,一辈子都是冷情绝性,却没想到,他也会为了一个姑娘做出诸多变化。倾儿啊,若说世上谁最能护你无忧,必定是清漓无疑,你们既然两情相悦,就要夫妻同心,白头到老,往后儿女双全,阖家欢乐!” 晏倾心腔一软,连忙点头应下:“太后的话,倾儿记下了。” 太后拉着晏倾说了许多,大抵都是女儿家嫁人之后的事情,直把晏倾说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才舍得把人放出宫去。 宫中的路蜿蜒曲折,亭台楼阁步步皆是,晏倾唤走了那些跟随的宫人,独自出宫去了。 “公主,可要回了?” 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她抬眸看了眼远处,青衣如黛山,一眼便能看出是晏家的大小姐,未来的清漓王妃。 容慕灵站在红柱旁边,娇美的脸蛋此时布满了不满和怨怼,她死死地盯着那青色背影,放在红柱上的手都已经抠出了血。 “晏倾……凭什么嫁给清漓哥哥!” 清漓哥哥,那是她心里最好的男子,怎么可以娶这么一个娇纵跋扈的女子为妻!她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晏倾进入清漓王府,绝不可能! 晏倾可不知晓她何时招惹了这么一个小心眼子,自从婚期越来越近,晏倾就被管束了起来,起初晏焯只让素谣看着晏倾,后来素谣看不住,晏焯便掉了几个丫鬟过去,丫鬟也没管住,晏大小姐依旧该翻墙出去就翻墙出去,谁都拦不住她。晏焯没办法,只得让晏椹过去看着晏倾,晏倾这才被管束了起来。 这样没有灵魂没有自由的日子慢吞吞地拉开了好长一段路程,晏倾下嫁那一日,陵枝的街道热闹极了,百姓们都站在街道旁,道旁的茶楼酒肆坐满了人,都等着看这场盛事。 百里红妆,千箱红礼,红艳绝绝,铺满京城大道。朝臣大小官无不准备厚礼恭喜晏国公府大喜,从各州各府送来的厚礼将国公府的府库都给折腾满了,更别提还有从别国送来的厚礼,管家无奈,又命人开了间府库,这才把这些礼品给放置好。 晏家大小姐与清漓殿下的大喜之日,谁敢不来贺喜? “数日前,各国便派来了大使,专门为你们贺喜来的。” 身穿艳色衣裙的贵妇人笑意深深,看着妆台前的晏倾,感叹道:“晏家的宝贝,果真如珠似玉。” 晏倾柳眉轻挑,微勾红唇:“劳烦云姨娘。” 贵妇人摇了摇头,笑道:“你娘亲不在,需要京城有贤名的夫人为你绞面梳髻,纵观京城,没人比我这个侯夫人更合适的了,何况我与你娘年轻时交好,你与我家沉儿也交好,我家侯爷与国公也交好,两家向来亲如一家,我来看着你出府,最合适不过。” “叩叩!侯夫人,时辰到了。” “我们这里也好了,让椹儿过来吧!” “是!” 侯夫人拾起红盖头,小心地替晏倾盖上,晏倾垂眸,任凭满眼艳红色彩,她又想起昨晚容昭翻墙进来,轻笑着朝她说“别怕”了。 她才不会怕呢!她高兴得不得了。 晏椹今日穿着浅红色的袍子,格外俊朗,他负手站着房门外,听后面有动静,连忙转头。 “椹儿,倾儿就交给你了。” 晏椹看了眼身穿新嫁娘喜服的妹妹,片刻后才朝云夫人点头:“多谢姨娘。” 晏倾顺着盖头下方的空隙,看着自幼便顶天立地的哥哥单膝下跪,弯下了背脊。她勾了勾唇,轻轻趴了上去,乖巧地搂住了晏椹的脖子。 晏椹紧紧地抱着她的腿儿,喊了一声:“走咯!” 晏倾一步一步走得缓慢稳健,他私心里想要慢一点儿,毕竟出了那个门,往后就不能日日都见到妹妹了。 “哥哥,我会过得很好的。” 晏倾伸出手指挠了挠晏椹的脖子,趴在晏椹耳边道:“倾儿会过得很好,倾儿今日出嫁,嫁给一个很好的人,哥哥高兴一些,笑一笑吧!” 给一个很好的人,哥哥高兴一些,笑一笑吧!” 晏倾看不见外面,却知道晏椹定然是淡着一张脸,不喜不怒的模样。果然,晏椹步子一停,顿了顿才侧头应声:“哥哥高兴。” 妹妹嫁给容昭,他真的高兴,若是嫁给别人,他怕是要担心大过一切。 他只是舍不得罢了。 好长的一段路,晏椹每一步都走得稳健,晏倾趴在他背上,想起了小时候下学堂,哥哥都会背着她出学院。 好不容易走到了府门口,彼时晏焯已经站在府门外,半生征战沙场的铁血大将军,在女儿出嫁这日,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晏焯走到晏倾身边,想伸手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晏倾似是知晓他的顾虑,连忙伸出手在空中顿了顿,不过眨眼间,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住。 “我的珍宝要嫁人了。” 这几日,晏焯每日每晚都不安生,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晏倾,可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千言万语,只得汇聚成一句话。 “晏家永远都站在你身后,倾儿若有什么想要的,爹爹当仁不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倾儿夺来。别人家的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可我晏家的女儿,永远都是晏家的珍宝。” “……倾儿知道了。” 晏倾吸了吸鼻子,细小的低泣声穿过盖头传到了晏椹耳里,晏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马背上的喜服公子便跨马下地,三两步来到了他面前。 今日的容昭喜袍加身,更衬得面如冠玉,俊美若桃林妖郎,风流肆意至极。他看了眼窝在晏椹肩上的,按照规矩他不该亲自来此,可是规矩算什么?自家的娘子,自然要自己来迎。 “请岳父、二夫人、大哥放心,今日容昭娶了倾倾为妻,自然待她如珠如宝,宠她爱她、护她敬她,日日年年都当如此,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第八十八章:当街拦轿 尊贵的清漓殿下没有留在府中服侍皇上,反而亲自御马来到晏府迎接未来的王妃;向来不守礼的清漓殿下朝晏家的人弯了腰,对着他们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洁身自好、不知男女情事的清漓殿下看向自己未来的妻子,满目温柔缱绻,令无数女儿心动又心碎。 陵枝实可与陛下同尊的清漓殿下今日娶了陵枝最娇贵的那朵花,这门亲事,的确是令人艳羡。 “倾倾,牵我的手。” 晏倾吸了吸鼻子,伸手握住了那只手,随即只觉得脚下一软,一瞬间,容昭已经从晏椹背上抱过了晏倾,朝着喜轿走去。 奏乐声起,吉花飘落,一切都是令女儿家怦然心动的模样。容昭坐在马上,走在队伍最前方,浩浩荡荡的队伍跟着他走过了数道大街,最后停在了路途中间。 轿子停下,晏倾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按照距离来算,这里绝不是清漓王府门前。 果然,容昭御马停下,看向站在路中间的人,脸色平静。他身边的弋阳脸色微冷,御马上前,冷喝:“何人胆敢拦殿下座驾?速速退下!” 站在道中间的男子穿着淡色衣衫,身形高瘦,长相清秀,一副才子模样。此时他面色煞白,站在马前,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队伍中间的喜轿,这副模样落到周围的百姓眼里,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人……跟未来的清漓王妃? 弋阳蹙眉,握住了手中的长刀,冷声道:“我数三声,若不让路,今日你便血溅于此!” “一!” “二!” “三——” “倾儿!你不看看我吗?” 深情又颤抖的声音落入人群中,激起了一地的唏嘘声,这人敢在今日来抢亲,当真是不要命了!坐在马上的可是清漓殿下啊! 不过娶亲遇到这一遭……众人不禁看向容昭,却发现他依旧淡着张脸,看不出来丝毫的情绪波动。 轿中的晏倾闻言蹙了蹙眉,这人的目的实在是明了,她不担心容昭多想,只怕误了时辰。 “你找死!” 弋阳手中长刀攒动,正欲脱马上前,却被容昭拦住。容昭安抚身下躁动的马儿,看向那人,道:“你是何人?” 那书生被他冷淡的眼神觑得发慌,却还是挺起背脊,看着容昭,毫不躲避,道:“我是李生,是倾儿的……知心人。” “什么?” “这还当真是……天啊!” “好大出戏啊!” “晏大小姐既然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还……” “啧啧,那可是清漓殿下,谁不想嫁?” “就是,何况跟一个穷书生比。” “有了这出,嫁不嫁的了不说,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难说啊!” “清漓殿下……当了冤大头,说出去谁信?” “就是,听起来都惊恐,这晏倾好生厉害啊!” “不厉害能钓到这么多男人?” 站在边上的女子们是料准了一个男人的性子,更何况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哪里忍得了这桩事情?她们本就羡慕晏倾,虽说也知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入了清漓王府,但是能看见本来会当王妃的女人在今日被打掉了算盘,那可是好事情啊! 弋阳轻易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的冷气,他眼神一厉扫过四周,女子们恍若迎来当头一棒,哪还敢说话,连忙噤声。 也是奇怪,街道上少说也有千人,此时街上却静悄悄的,容昭看着面前这找死的人,眼波淡淡,不知在思索什么。 “殿下。” 女子娇俏之声从轿中传来,众人只见清漓殿下连忙调转马头,朝轿子面前移去。等马蹄声停下,晏倾才笑了笑,道:“既然这位公子这么想凑热闹,不如殿下命人割了他的舌头,废了他的四肢,绑着去王府观礼吧!虽说大婚之日见了血不好,但是府中坐着身份尊贵的人,这位公子言行无忌,倾倾生怕轻慢了府中贵客。” 明明是要害人性命的话,偏被晏倾说出一种今日吃什么的平淡来,众人早闻晏大小姐的名声,今日亲耳一听,更是长了见识。 可是哪家夫君喜欢此等毒辣之妻?众人如此想。 容昭闻言却想也不想,就道:“什么都听倾倾的,弋阳。” “属下领旨。” 那书生见状脚下瑟缩,连忙想逃,却见弋阳腰间匕首射出,猛地扎进他的腿弯里,那人腿上剧疼,哪还走得了? “来人,带下去!” 弋阳面色不好,今日当街出事儿,该负责的还是他们这些属下,好在夫人出了声,否则还不知道主子会如何做呢!这事儿不用想就是有人指使,想要毁了夫人清誉,虽说夫人看起来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弋阳看了眼容昭的神色,打了个寒颤。 “继续走!” 队伍恢复如常,轿夫们就像没有瞧见方才那一幕,依旧平稳地抬着轿子。晏倾捏了捏膝盖上的不料,觉得头上的金冠压得她脖子有些疼。 这一疼就是一炷香,等轿子停在清漓王府前,容昭的手递过来时,晏倾才收回脸上不耐的表情,将手递了出去。 掌中的小手有些凉,容昭蹙眉,重重地握住了它。随即伸出另外一之手,赶在喜娘之前,将晏倾扶了出来。 感觉自己被抢了饭碗又敢怒不敢言的喜娘:“……” “小心些,别烧着了。” 容昭走得极慢,像是很怕火盆把晏倾给烧着了,晏倾想着平日里使着轻功到处跑的模样,又想到此时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容烨端坐主位,旁边还放着一块玉牌,容烨转眸看着那上面的一列小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滟儿啊,昭儿他今日要娶妻了。 他娶的是晏焯夫妻的女儿,你肯定很喜欢她。 容烨发神间,一对新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四周站了许多各国的皇亲贵胄,众人面上带笑,心里却不见得高兴。 这清漓殿下以后就算是不继承皇位,那也是身份尊贵的主儿,哪国不想与他结亲?没想到陵枝皇竟然敢把权臣的嫡女嫁给清漓,也不知道该说这陵枝皇心大,还是真的太信任晏国公了? 第八十九章:新婚 清漓王府对面的街巷一处拐角,南戈转眸看向身边沉默不语的男子,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过了今日,一切就定下了,晏小姐成了别人的妻,入了陵枝皇族,两人有了名分,可不再是空有情了。” 楼怀彻今日不再是一袭白衣,反而应了景,穿着一袭绛色长袍,明明是应时应景,却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他闻言笑了笑:“那又如何?” 南戈一时不知这话的意思,是晏小姐就算嫁了人又如何,还是晏小姐就算是嫁了人,又如何?主子到底是不在意还是早已成竹在胸? 楼怀彻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不免道:“今日是她大喜,出了什么事儿就会搅扰她的心情,她今日肯定高兴,我哪儿那么不识趣?” 楼怀彻的眼神落在一处,比起喜庆热闹的正堂,那处显得格外怪异。四个护卫按住一人双膝跪地,那人嘴边殷红点点,以楼怀彻的眼力,轻易看出这人已经是个四肢皆断的废人。 南戈也看了那边一眼,忍不住道:“主子,可要杀了那人?” “不需要,此事自有人操劳,我们走吧!” 楼怀彻最后一眼,看见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被喜娘扶了起来,缓步走入了内堂。他可以想象到盖头下的那张脸,轻施粉黛,是多么的倾城绝色。 她心里肯定高兴极了。 晏倾不止高兴,她还十分忐忑,她被拉着坐在了床沿边上,像是个呆头娃娃似的,一坐就是坐到昏昏欲睡,什么心情都被困倦给盖住了。 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晏倾正靠在床头上小憩,方才嘴里嚷着“不合规矩”的喜娘全都被素谣给关在门外了,偌大的房间,除了还有些昏昏然的晏倾和捎带酒气而来的容昭,别无他人。 容昭站在几步外,弯头打量了一下晏倾这不安分的姿势,随即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其实在容昭踏进来时,晏倾已经醒了,只是还有些迷蒙,可再多的迷蒙,也被这股子不容忽视的酒气给赶走了。 晏倾僵在原地,方才还不觉得,此时脚上的僵麻之感陡然传来,晏倾咬了咬牙,暗自骂了这双脚丫子几句。容昭已经靠近,晏倾感觉有只手搭在自己腰间,正欲使力将她抱起来,晏倾抿了抿唇,缩在袖中的手绻了绻,握住了容昭的手臂。 “醒了?” 容昭这下也不打算将人放进被窝里了,反倒顺手一抱,报到了自己腿上。晏倾眨了眨眼,低低地应了一声。 细弱蚊蝇的回答从盖头下传了出来,容昭笑了一声,手上一拂便拂开了晏倾脸前的盖子。 精致的盖头突然落了地,露出一张稍显呆愣的艳色来。晏倾眨了眨眼,愣愣地抬头看他,嘟囔:“这不合规矩。” “我今日去晏府接你,已经是不合规矩,我做事,不需要规矩。” 容昭扶着晏倾的秀颈,小心翼翼地替她解掉头上的金冠,将被束缚了一天的秀发解救下来。 晏倾甩了甩脑袋,纷纷秀发拂过容昭的手,从他指尖溜过,容昭舍不得,便伸手去追,顺带凑过去偷了个香。 晏倾脸颊一热,想到自己脸上施了胭脂,不由笑道:“香吗?” 容昭吸了吸鼻子,实诚道:“没你身上的味道香。” 晏倾常年识毒辨毒,又精通医理,身上总带着股清淡的草药味道,不刺鼻,风吹过便有草木的味道。再者她爱用花瓣泡澡,身上总是自然而然地带着清香,容昭很是喜欢那股子味道。 “你啊,就是嘴甜。” 晏倾伸手拍了拍在自己头发上摸来摸去的手,朝容昭道:“别闹了,我们喝合卺酒,好不好?” 容昭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抬手将人抱到床上放着,自己去端桌上的酒杯,彼时晏倾已经踢掉了脚上的绣花鞋,翻了个身,蜷腿坐在床上。 容昭也没说她,只是将酒杯放在她手上,笑道:“你喝了那么多千金难求的酒,今日这酒,应该是最不难得的了。” “哪有啊?这个才是最难得的,毕竟……人生只喝一次。” 不等容昭回答,晏倾已经伸手绕住了容昭的手腕,凑过去爽快地喝完了酒。容昭失笑,只想告诉她喜酒喝得可不是爽快味。 一杯酒下肚,晏倾很快就觉得热了起来,她挠了挠脑袋,有些疑惑地扯住容昭的袖子,愤愤道:“这酒怎么回事啊?” 容昭脸上有些红,怎么回事? 显然是好心人做了不好的事儿。 容昭没有选择回答,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空酒杯,又看了眼面前娇艳的小花朵,猜测了一下幕后元凶。 体内的热气越发汹涌起来,晏倾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酒里面下了佐料。她抓耳挠腮地当了会儿小猴子,才握住容昭的袖子出气:“你家里的人这么不相信你啊!”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容昭敛眉,顺势握住晏倾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上,接着伸手扯住榻上的百子千孙被,将人重重地压了下去。 红烛燃泪,喜帕添喜,都过了半夜之久。坐在院中的素谣起初还能红着脸守着夜,时辰一久,她也有些撑不住了,只得听着一地的婉转吟唱,踏着夜色回了屋。 翌日一早,容昭便派人去了宫中,说是他夫妻二人今日不去宫中觐见太后和皇后了,太后欣喜地回了话,这下,容昭便心安理得地拥着新婚妻子睡到了日上三竿。 “唔……” 晏倾伸手挠了挠眉毛,顺带伸腿儿踢开了脚上的被子。大红色的喜被眨眼间移动了两次,容昭伸手将晏倾的手捉住,逮着藏进了被子里,晏倾不安分地嘟囔了几句,却苦于挣脱不开,只得愤愤地睁开眼来。 这双眼睛昨日哭了一夜,今早自然是红通通的一片,还有些肿。晏倾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恨不得将身后的恶人踢成残废。 “醒了?” 容昭手上用力,将人转到自己面前,他有些心疼地抚了抚晏倾红肿的眼皮儿,低声道:“待会儿让人拿点药过来,怎么肿成这模样了?” 第九十章:轻哄 晏倾闻言瞪了瞪眼,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你还有脸面问?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哼!” 晏倾气呼呼地说不出话来,倒腾了几句,将脸都倒得红了,本就沾了情事,脸颊红润,此时更是娇艳至极。容昭看着欢喜,捏着她软软的小手道:“好了好了,待会儿上点药,很快就好了,是我不是,以后定会节制些。” 容昭往年对这些事情从来不感兴趣,但是昨夜是新婚夜,他本就心里有意,再者晏倾这小姑娘实在是可口美味,容昭又被药效催动,自然是不知节制。 容昭碰了碰晏倾手腕上的青紫,眼里闪过心疼,他手中平白出现一颗玉珠,嗒的一声打在门上,门外立马就传来了声音。 “主子。” “去请御医过来,给夫人看看身子。” “是。” 晏倾见状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腿儿,容昭自然感觉得到,不由凑过去摁住晏倾的肩膀,在她光洁白皙的额际印下一吻。 “乖乖让御医瞧瞧,免得留下印子了。” 晏倾乖乖应了一声,看着容昭唤了人来替他更衣。门外,黎致拦下欲要进来的倪凤,率先走了进去。弋阳见倪凤蹙了蹙眉,不禁道:“主子如今已经娶了夫人,你若进去,夫人会不高兴的。” 可笑! 倪凤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可笑! 莫说王公贵族,就说是寻常人家,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理之中。京城高门中,哪家公子少爷不是妻妾成群,丫鬟遍地?怎么到了清漓王府中,她进去替主子换衣,都会惹得主母不快?这未免太善妒了些! 她难看的表情虽说已经尽力遮掩,但还是落入弋阳眼里,弋阳啧了一声,没有多话。 “倪凤,主子唤你。” 里间传来黎致的声音,倪凤心里一喜,连忙迈步走了进去。 容昭已经换好了衣衫,坐在床沿上,正端着汤碗给晏倾喂食,晏倾到了冬日,晨起就喜喝一碗甜汤,一天才会有精神。 容昭见她满脸都是满足笑意,不由调侃道:“吃这么多甜食,小心以后掉牙。” “掉了就掉了,掉了也是最好看的!” 晏倾张着嘴凑到容昭面前,两排小白牙互相撞得轻轻作响,容昭好笑:“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晏倾嘟囔一声,声音又软又娇,倪凤没听清,只看见自家主子满脸温柔宠溺,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晏倾已经及笄,可主子对待她时,就像是哄着一个半大点的娃娃,连重声说话都不敢。 那边容昭拿过黎致递来的软帕,替晏倾擦了擦嘴,才道:“倪凤,以后就跟在夫人身边,夫人的话就是本王的话,明白么?” “……是,主子。” 倪凤放在腿边的手紧紧攥住,晏倾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语。此时御医已经恭敬地候在门外,容昭招了招手,淡声道:“替王妃瞧瞧。” “是!” 御医走了过去,容昭示意黎致出了门。院外已然入冬,寒风瑟瑟,吹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容昭理了理袖子,黎致便连忙道:“主子,已经查到了。那李生是京城的一个秀才,前段日子亡了母亲,被一户商家的女儿退了亲,在家里颓废了几日,便出了昨日那档子事儿。” 黎致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儿不止一方人,里面倒还有不少的人掺和进来了。” 容昭闻言摸了摸眉骨,有些好笑:“许是本王近来脾性越来越好了,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黎致低头,不敢答话,随后便听容昭道:“将那李生砍断四肢,挂到城门口去,至于这背后的人,本王挨个儿收拾。” “是。” “等会儿。” 容昭拦下欲要退下的黎致,又道:“谁若是敢说夫人的闲话,便取了他的舌头吧!” “黎致明白。” 容昭知道晏倾不介意那些人怎么编排,但是他介意自家夫人的名字出现在别人嘴里,还是些不好听的胡话。 “殿下!老臣见过殿下!” 御医行礼之后才道:“王妃的身子无大碍,擦点药,娇养几日便好了。不过王妃毕竟年纪还小,身子也娇贵,殿下您……” 老御医话未说完,脸上的表情倒是将他的意思表露了个明白,容昭难得尴尬了一次,只得道:“以后本王会注意的,有劳御医。” 御医大骇,连忙道:“这是老臣该做的,老臣告退!” 看着身穿常青官袍的老御医突然跑得飞快,像是踩了风火轮似地溜出了院子,容昭蹙了蹙眉,他有这么可怕么? 容昭想不明白,只得撩袍回了房间,此时晏倾正懒散地靠在床头,面前摆着一盒药膏,倪凤站在床边,看起来有些无措。 容昭蹙眉:“这是怎么了?” “回主子,这是御医留下来的药膏,说是让夫人马上擦上,但是夫人她……” 倪凤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晏倾,晏倾打了个呵欠,懒懒道:“素谣回府中拿东西去了,等她回来再上吧!” “倪凤,退下。” 倪凤应了一声,将药膏放在了桌上,快步出了房间,转头关门之际,正好见容昭拿起药膏,坐在榻边上,伸手欲解晏倾的衣衫。倪凤咬了咬唇,连忙关上房门。 京城里,沸腾了一晚的流言蜚语瞬间消失了干净,城墙上突然挂了个人,四肢皆无,脸上却干净得很,让人一眼便看出来此人不正是那个李生么? 这其中警告的意味实在是太过浓厚,众人心里想说的话千万条,却一句都不敢表露出来。在京城这么无忌的人,出了清漓殿下,还能是谁?殿下这是在护着王妃呐! 是夜,星月被浓厚的寒气遮掩,整座院子被烛灯照得昏亮,晏倾躺在软塌上,身上盖着一床狐皮软被。 “你倒是悠闲啊!” 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晏倾抬眸,见云昱沉大喇喇地进了院子,清漓王府的暗卫自然机警过人,不会任由人潜入府中来。 晏倾挑眉,没想到容昭竟会放他进来。 第九十一章:夫唱妇随 倪凤也有些惊讶,这云公子怎么跑到内院来了?外面的侍卫没有拦着,肯定是受了主子的吩咐,她知道王妃与云小公子关系亲近,可是如今王妃都是成了亲的人了,他们怎么一点儿也不顾忌?主子也……一点儿都不防备着? 晏倾倒是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只是指了指座下的软榻,笑眯眯地道:“这大好日子过着,怎么能不悠闲?倒是你啊,怎么这么有闲心,跑到我这里来了?” 晏倾指了指旁边的软凳,云昱沉也不客气,撩袍坐了下去。他看着面前这姑娘,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道:“咱们也就几日未见,我怎么觉着你变了个模样似的?” 晏倾闻言摸了摸脸,有些好奇:“当真?哥哥也是这么说的,难不成就这几日,我还能更换模样?” 云昱沉摸了摸下巴,“噗嗤”一声笑出来:“指不定是殿下太娇宠着你了,日日待在府中,快要被养成小白猫了,圆润可爱。” 晏倾可算是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忍不住一脚踢了过去,冷哼道:“赶紧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云昱沉眼疾手快,带着座下的凳子一同躲过这一重脚,往前移到了晏倾身边坐下,笑嘻嘻地道:“我可是特意来给你汇报情况的,你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行啊,你说。” 晏倾一副皇太后的模样,云昱沉也懒得跟她计较,只道:“你最近在府中待得自在,可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可还记得容慕灵?陛下的三公主,前几日陛下突然下旨,要她与北鹤大皇子和亲,那三公主死活不乐意,在贞贵妃也求情无用的情况下,竟然还来了招自杀。 你可不知道,那母女俩当着陛下、太后、皇后还有你家殿下的面,是又哭又闹、上蹿下跳,其余人倒是十分为难,陛下也是心存犹豫,没想到殿下当场发难,直接将那母女俩给打晕了过去,盖上印玺,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谁说也没用。” 晏倾闻言摸了摸下巴,北鹤大皇子……听起来是尊贵的身份,但是这大皇子本就不受宠,而且还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进入他府中的女子千千万,没谁能好好地走出来,只要是留条性命,都是幸运的。哪国的公主都不敢嫁给他,更别说是向来被娇宠的容慕灵了。 “不过沉沉,陛下为什么要让他们联姻啊?这么突然?” 晏倾说完就得到了云昱沉一记白眼,云昱沉踢了踢腿儿,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你不知道?” “……知道了。” 晏倾抚了扶额,忍不住嘀咕:“你说我和三公主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她费这心思做什么呀?说的跟真的似的。” 云昱沉抽了抽嘴角,无奈耸肩:“你们女孩子就是心眼小,谁骂你一句都得记得清清楚楚的,尤其是你!本来就心眼比针尖还小,现在有了殿下护你,我看你是更不得了了!” 晏倾不知道云昱沉的批评对象怎么就变成她了,所以她直接一脚踢在云昱沉腿上,冷傲道:“我累了,跪安吧!” 云昱沉没躲,只是笑道:“好了好了,我来是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我和青岩世子约好了去疆域看看,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若是有事儿找我,大可传信到云侯府,他们会通知我的。” “我有毛病啊?京城里这么多人我不找,非得浪费七八日去给你递信?赶紧走吧!” “好好好,我走了!” 云昱沉敲了敲晏倾的脑袋,转身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容昭,连忙走过去行了一礼,快步走了。 晏倾摇了摇头,从榻上站了起来,站在她身后的倪凤似乎是在发呆,也没有走过去搀扶。容昭走了过来,看了眼倪凤,才向晏倾道:“外面冷,进屋去。” “哦。” 晏倾听话地转身进了屋,听容昭吩咐道:“去打水来,打完水后就在院中站着,既然你这么喜欢发神,那就在这儿待一晚上,发个够。” 倪凤全身僵硬,却还是道:“属下遵命。” 容昭没有再搭理她,快步进了房间。晏倾正靠在桌边喝着水,见他进来不由道:“姑娘家家的,你这么严厉?” 容昭走过去替她捏着肩膀,闻言淡声道:“我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姑娘家。作为一个暗卫,竟敢在主子身边走神,这是死罪。”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咱们说说容慕灵的事情吧!” 容昭被拉着坐到了晏倾身边,晏倾直勾勾地看着他,有些为难道:“她好歹是陛下的女儿,你这样做,陛下怕是会为难吧?” “皇朝最不缺愚笨的女儿,陛下不是也答应了吗?” 晏倾闻言甩了个白眼过去:“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肯定是你说了些什么,陛下才会答应。” 容昭笑了笑:“你不高兴?” “不知道,高兴也没那么高兴,只觉得挺无趣的,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 容昭捏了捏晏倾的耳朵,觉得有些冷,不由蹙眉将人拉起,除去外衫裹到了被子里去。 “你们年纪相仿,都是小丫头,没谁该让着谁。况且你不介意也就罢了,我可介意得很。我的妻子怎么会看上那么个贪慕权贵的酸秀才,是你眼睛瞎,还是我眼睛瞎?” 他话中有些气,晏倾觉得好笑,却也只能哄他:“好了好了,生什么气啊!我不跟你说这个了,行吧?” “嗯,明日狩猎,想去吗?” 晏倾想了想,反问:“你去么?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反正我也没什么兴趣。” “我要去。” 容昭说完,晏倾不由惊讶了一瞬,按照她对容昭的理解,他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难不成是这次的狩猎大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晏倾想了想,笑着点头道:“既然你去,那我也得去,夫唱妇随嘛!正好我还没有进宫去见过陛下,就算这次了。” 容昭笑着应声:“随你。” 第九十二章:你不配站在清漓殿下身边 按照以往的惯例,狩猎大会其实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但是由于容昭与晏倾大婚,四方来贺的缘故,容烨便索性提前了狩猎大会的时辰,也免得他国贵宾来回往返,过于麻烦。 皇家围猎场除了有陛下谕旨,否则不允外人入内。那地段树木葱茏,土壤肥沃,囊括了三座山脉,不论是小兽还是要食人的猛兽,一一都有。 晏倾那日起的晚,不是她自己贪睡,而是有些人自成婚后便心情激动、情绪高昂,经久不息,晏倾本来就不是容昭的对手,被三两句哄着逼着也只能就范,就范的下场就那么一个——翌日早上起不来。若不是已经向宫里回了声,不好反悔,晏倾定是要睡到傍晚去了才会爽快。 容昭自知理亏不敢怠慢催促,便也由着晏倾慢吞吞地洗漱、用餐,最后才坐上马车,平稳地朝围场驶去。 等两人姗姗来迟,围场已经坐满了人,少许人站在不远处打马,姑娘们都黏在一处看着热闹,容烨坐在上位,跟下面的臣子、客人们说着话。 “这次怎么是二公主来?” 容烨问话,所有人都看向话中的人,祈初禾也不紧张,笑着颔首道:“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和二皇兄一个出京去了,一个卧病在床,本来父皇是派遣三皇兄来的,但是初禾见兄长政务繁忙,实在疲惫,想着自己与晏大公子有些交情,也好方便些,便自己请缨过来了。” 祈初禾说罢还看了眼对面的晏椹,小脸带着微红,一副欲说还休的羞怯模样,这样子落到晏椹眼里,就是一个“装模作样”,但是落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容烨眼中,就是:本公主喜欢你们晏椹,快点给我们赐婚的意思。 容烨看了眼晏椹,发现他依旧面色如常,一副不喜欢也不抗拒的模样,容烨顿时有些拿不准了,只得笑道:“既然如此,椹儿你可要好好招待二公主,务必让二公主满意。” “臣领旨。” 陛下的话,晏椹自然要遵旨,祈初禾见状得意地勾了勾唇,恰逢晏椹看了过来,祈初禾面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又抬了抬下巴,晏椹见此啧了一声,没有再看她。 祈初禾郁闷地收回视线,顺带戳了戳面前的酒杯,身后的意霭见状凑上去,小声道:“公主,您是不是太主动了啊?” “哪有?他明明都答应给我一个机会了,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意霭没什么经验,但毕竟是喜欢看话本子的人,她想了想,颇为严肃地鄙夷道:“这就是欲擒故纵!男人惯爱用这种损招,公主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是么?” 祈初禾似懂非懂,可是晏椹在她心里是多么冷峻的一个人啊!怎么能用这等阴险的招数对付她? “陛下,清漓殿下和王妃到了!” 率先看见容昭与晏倾的是站在容烨边上的李德,他老远便看见殿下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王妃下马车,好生体贴温柔。 近来京城传言,说是王妃与殿下不合,王妃回门时殿下没有陪同,殿下入宫见太后,王妃没有陪同,夫妻俩貌合神离,哪有起初的恩爱?这些话他一听就知道是瞎说的,如今这么一看,这两位不仅是恩爱如常,殿下比起以往还要更加温柔了些啊! 两人走到御前,容昭只是淡淡点头,晏倾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道:“儿臣见过父皇,恭请父皇金安。” 容烨闻言忙看向容昭,发现他面色如常,没有出现什么抵抗的情绪,不由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加大了些:“好孩子,快快入座吧!” “是。” 晏倾拉着容昭入席,坐在他们旁边的是容怀夜,晏倾朝他点了点头,便转身跟容昭说话去了。容怀夜脑子中就那么几幅画面,都是方才晏倾来时到坐下的模样,她看起来好像更美了些,比起以往的明艳,又多了几分娇媚。容怀夜想,三弟定是待她极好的,因为那张玉颜上被娇宠的痕迹,是看得出来的。 “这位就是晏小姐?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晏小姐真乃倾城国色,令天下女子艳羡不已。” 说话的女子身穿绛色骑装,头绾一束马尾,利落干净,眉间英气勃发,比起寻常女儿来多了几分利气,正笑意莹莹地看着晏倾。 晏倾看了眼她坐的地方,忍不住笑了笑:“多谢大公主夸赞,不过如今晏倾已为他人妇,还请大公主唤我一声王妃才好。” 瞧这样貌,该是北鹤大公主萧谷仪。 晏倾可听二公主容珺绮说过这萧谷仪,她自小便跟随皇子们习武,向来是铁血的手段,没有闺阁女子的柔弱之气,的确是位不一样的主儿。不过有一点值得一提,这位大公主倾慕容昭,曾经当着三国皇朝权贵的面说自己定要嫁给容昭,如今被她截了胡,这位公主心里必定是有气的。 果然,萧谷仪闻言脸色一沉,她是不屑遮掩的性子,生气高兴都摆在脸上,做不出来那等装模作样的事情。在北鹤,她有皇后护着,再加上性格使然,从来不给人面子,得罪了不少权贵,这性子是天生的、习惯的,就算是到了陵枝,她也是改不掉的。 所以萧谷仪敲了敲桌子,就当没有看见其他人各色不一的表情,直言道:“可我觉得,你担不起这名号。” 晏倾按住容昭的手,笑眯眯地道:“那谁担当得起?公主您吗?” “我不敢说我担当得起,但是在我看来,能站在清漓殿下身边的女子,该是个有本事的女子。令尊晏国公是征战沙场、戎马半生的大将军,我很佩服;令兄少年将才、文武双全,不输令尊,我也佩服;但是你,我听闻你性子娇蛮懒散,不仅没有才名也没有贤明,空有一张美貌,不配清漓殿下。” 萧谷仪语气平淡,活像是在自家宫殿里。晏椹抬眸,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多谢公主夸赞在下和家父,但是我家妹妹是陛下亲赐给殿下做正妃,更是殿下当着满朝文武求来的,若说我家妹妹不好,还不如说殿下眼睛不好,怎么偏偏看上我家妹妹了?” 第九十三章:放纵疼宠 容昭闻言扫了眼晏椹,没说话,晏倾倒是笑了一声,转头朝他道:“可不是?我家殿下有眼疾,就是瞎。” “臭妮子!” 容昭摁了摁晏倾的脑门,却被晏倾一巴掌打在手上,但他依旧嘴角笑意浅浅,没有丝毫被冒犯后的不悦。这点落在萧谷仪眼里,已然让她心中惊涛骇浪起来。 容昭是什么脾性? “温和淡漠”这个词语只是天下老百姓们才会认同的,但凡是有些见识,都不会将“温和”二字放在容昭身上,他只是惯爱淡着脸,但是那双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能亲手养出群狼的人,哪会是性子温和的人? 残忍、狠绝才是映在容昭骨子里的性子。他曾经为了一句不中听的话便大开杀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斩杀了陵枝大皇子也就是废太子,他枉顾君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无礼,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对一小小女子如此宠爱放纵。 萧谷仪心腔处憋了口气,像是嫉妒,她抬了抬下巴,朝对面道:“晏小姐,我们比比如何?” “怎么比?” 晏倾靠在容昭身上,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她双眼半阖,一副睁不开眼的懒散模样,这副模样落在萧谷仪眼里,则对她更加不屑。 “若是你赢了,我就认可你是清漓殿下的王妃,若是你输了,哼!” 晏倾闻言不语,倒是祈初禾蹙了蹙眉,看了眼身边的女子,淡声道:“大公主这话倒是稍显无赖,王妃与殿下已然成婚,哪需要你认可不认可?大公主此举,可有违抗容帝陛下之嫌。” 容烨闻言笑了笑,摆手道:“大公主果敢爽朗、直言不讳,实乃北鹤之福,但是倾儿是朕和太后、皇后都中意的清漓王妃,昭儿心中的正妻之位非她莫属,既如此,公主不必再如此。” 容烨虽是笑着的,可语中已然带了警告,萧谷仪咬了咬牙,有些不甘,众人表面祝福他们,可有谁是真心觉得晏倾与清漓殿下相配? 晏倾看都没看她,只是转头跟容昭道:“若是平日,我可要让她瞧瞧我的厉害。” 容昭挑了挑眉,晏倾又道:“今日不行,本来就累得慌。” 她语调软软,带着控诉的味道,容昭眉心一紧,连忙轻哄了两声:“好了,莫气了,我以后当真不敢了。” 晏倾闻言努了努嘴,不甚相信地盯着他:“若是再敢怎么办?” 容昭的脑子飞速转动,过了会儿才试探道:“若是再敢,便罚我去跪书房?” 容昭并未刻意放低声音,在场大多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将他的话纳入耳中。晏椹看了眼身边那腻腻歪歪的小夫妻,忍不住嗤了一声,转眼却见对面的祈初禾正一脸艳羡的看着那两人,眼中的渴望就快要溢出来了。晏椹头皮一麻,连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祈初禾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攥紧,她早知道清漓殿下与王妃恩爱,今日亲眼看见,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 过了今日,“妻奴”二字怕是要真正地扣在容昭头上了。 “陛下,时辰到了!” 守在围场外的将士纷纷竖起了旗帜,容烨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随即扬声道:“诸位请纵马驰骋,以一个时辰为限,谁打得猎物多,谁便是头名,届时朕重重有赏!” “是!” 京城儿郎今日都在,闺阁女子也来了不少,这是试探众家人才的机会,也是两家联姻的机会,那些男子们自然要使出浑身力气,夺得陛下青睐。 一声令下,骏马嘶鸣奔腾起来,晏倾瞧着热闹,却见身边的人慢悠悠地起了身,晏倾愣了愣:“你也要去?” 凑什么热闹? 容昭点了点头,朝她解释道:“里头有一只白狐,甚是难得,我去打了给你做围脖,你在这儿等我。” 晏倾心里一暖,起身给他理了理腰襟,笑呵呵地道:“自己小心些,若是打不到,我也不会笑你的。” 容昭笑了一声,起身入了围场。这还是晏倾第一次看见容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被玉冠束起的长发在他背上飞扬,飞进晏倾心里,挠得她心痒痒。 “倾儿。” 耳边响起唤声,晏倾收回眼神,走到晏椹身边坐下,疑惑道:“爹爹今日怎么没来?” 晏椹倒了杯酒给她,笑答:“他说好不容易找着休息的时间,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晏倾接过酒杯,荡了荡里面的酒水,袖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晏倾垂眸,警告地盯了眼那处。晏椹察觉到她的眼神,不由道:“那是什么?” 晏倾抬头,朝他笑笑:“是我的一条蛇,毒蛇之王。” ☆ 围场中,容昭马背上躺着一条白狐,那狐全身干净、皮毛整洁,却早已没了生息,俨然是被容昭用内力震断。 四周草木晃动,动静太大,惹得容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等他再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赶得及给倾倾捉一只小兔子? 刀光剑影瞬间即逝,容昭脚下一抬,马儿瞬间奔出,朝着来时的路快跑而去。反观容昭,周身内力涌出,毫不留情地朝来人撞去。 来人被这股强悍的力量一撞,黑影瞬间散开,化作百十来个黑衣人,皆手持长剑,朝容昭而来。 一人从半空闪出,手执长刀,挡在了容昭面前。黑纱下,伏川扬声:“主子,围场有变!” 容昭眉眼一利,转身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独独留下伏川身形如鹰,将来人斩尽于此! 而此时围场外,方才还笑着喝酒谈笑的众人倒了一大片,唯独一人身形纤细,正好挡在容烨前面。 下方之人手执长鞭,与她对峙良久才道:“给我让开!” 晏倾蹙了蹙眉,她的眼神落到远处与黑衣人缠斗的黄衫男子身上,冷声道:“阮艳,莫要再找死了。” 阮艳闻言笑了一声,恶狠狠地盯着她身后的容昭:“他若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休!晏倾,给我闪开!” 第九十四章:做戏 说罢,阮艳手中长鞭厉喝,直向晏倾抽来,在场众人皆心神一紧,怎料被这无色无味的软筋散给药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唰!” 晏倾眼前青光一现,留刃如龙旋舞,剑刃尖利,毫不留情地朝阮艳而去。鞭影横飞,密密麻麻地又快又狠,将晏倾围拢在内,晏倾手腕舞动,长剑如游龙,力挡鞭风。 阮艳知晓晏倾武功在她之上,用毒也比她巧妙狠绝,久而久之必然不敌,所以要乱其心!阮艳趁晏倾近身之际,横臂挡住晏倾手中长剑,厉声道:“我知你护着容昭,可就是要护着他,才要杀了这个狗皇帝!” 晏倾不语,反手下劈,一剑刺穿阮艳臂上软甲。阮艳气急,再道:“容昭与这狗皇帝向来不合,你可知晓其中原因?晏倾你如此聪明,可别装傻!” “我自然知晓,无需你多言!” 晏倾蹙眉,趁机与阮艳拉开距离,她看了眼远处的人,冷声道:“祝言哥做事狠辣毫不留情,谁若是犯在他手上便绝无活路,人这一生短短数十载,既然走了便走了,何必自找不痛快。” 这话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放她走了。 阮艳看了眼晏倾身后的容烨,恨声:“这么个薄情寡义的男子,你又何必护着他?容昭都不与他亲近,你又何必——呃!” 阮艳突然捂住喉咙,额间有青筋爆出,不过眨眼间便双膝跪地,直不起神来。晏倾脚下微动,下一刻却被来人止住了步子,晏倾握了握拳,没有再动。 容昭收回眼神,悠悠闲闲地走了过来,他手上还挂着一条狐,看起来与这剑拔弩张的地方毫不相干。容昭站在阮艳身边,淡淡地俯视着地上这人,过了会儿才颇为为难道:“本王不爱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更不爱有人违逆倾倾的意思,倾倾让你走你便就该走,怎么说不动呢?” 他言语间满是平静,可在场众人谁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杀意?容烨撑着身子靠在龙椅上,苍白的嘴唇努动片刻,才道:“昭儿,放她走吧!” “陛下不若将这人赐给在下吧!” 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身穿黄衫的男子踱步至阮艳身边,他长相秀美,宛若水中芙蓉,可一身气势不怒自威,谁都不敢在他的长相上多下议论。 容烨望着他看了看,道:“你是何人?” 黄衫男子未曾下跪行礼,只是抱了抱拳,淡声道:“在下绛门祝言。” “绛门?” 容烨瞳孔微张,绛门是是什么地方?纵观天下,识毒辨毒者要么出自此地,要么惧怕此地。这绛门的门主被天下人尊奉为“毒神”,乃是毒门第一人,用毒精妙,无人能敌。他门下门徒无数,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天下人惧怕他们,更奉承他们,就跟忌惮德高望重的医者是一个道理。 这祝言的名号,容烨也听说过。毒神的首徒,绛门的少主,一身本事尽得毒神真传,不是可以小觑的主。 容烨转了转眼睛,视线落在阮艳身上,此时她已满脸青紫,瘫软在地不能多言,他纵使有心饶她一命,可怎奈祝言开了口? 想到这里,容烨点了点头:“幸好祝少主方才及时出现,帮着倾儿替朕剿灭了这群刺客,祝少主是朕的恩人,这点条件,朕自然应允,只是不知,祝少主为何要这女子?” 祝言闻言笑了笑:“陛下不知,这阮艳原本也是我绛门弟子,后来偷拿门中至宝,犯了门规;又另投他门,妄图诓害本门,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徒,祝言自然是要带她回去,按门规处置。” 容烨了然,也不再看阮艳,只是朝祝言道:“原来如此,那朕就将这阮艳交给祝少主,任凭贵门处置。” 祝言应下,随即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扔给了晏倾,解释道:“在座的身上中的药并非寻常软筋散,而是疆域所流传而出的一味药,需得独特的解药才能解其药效,倾儿,你来瞧瞧。” “好。” 晏倾解开锦囊,又拿起药碗放在鼻尖处闻了闻,随即才转身朝容烨道:“是解药没错,陛下?” “有劳倾儿。” 容烨伸手,晏倾连忙把解药递到他手中,又转身给了李德一颗,吩咐道:“烦劳李总管,将这些药都给他们分发下去。” 晏倾又转身走到晏椹身边,替他喂了药,蹙眉道:“这药古怪,对内力深厚者的作用更大,哥哥受苦了。” 晏椹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晏倾的下巴,低骂道:“你这丫头,早就看出来了也不告诉哥哥,万一祝少主没来,你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哥哥不知,这药只有这一味解药可解,没其他法子,我告诉你你也没办法啊!” 晏倾没有告诉晏椹,她袖中的小红早已蠢蠢欲动,是感知到了小黑的存在,它们是同类又为双生,自然是有所感应。 过了会儿李德已经将解药发放了下去,祈初禾虽有武功傍身,但是内力不深,所以自然比晏椹好的快些。她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一下就跪在晏椹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手。 晏倾见状笑了一声,晏椹瞪了她一眼,便转头凑到祈初禾耳边去,低声道:“这时候还不忘了演戏,真是有心了。” 祈初禾抬头,眼中已然带了泪:“自然要时时做戏了,陛下将你当做半个儿子,肯定对你未来的妻子百般挑剔,我自然要让陛下知道,我心中牵挂着你啊!” 晏椹闻言冷笑了一声,抬眸瞧容烨那看了一眼,果然见他一脸满意,晏椹憋了口气,只得道:“爱装便装,看你能不能装一辈子。” 祈初禾抹了把泪,笑嘻嘻地道:“那公子便看着吧!” 两人的讨论毫无遗留地落在了晏倾耳里,晏倾似懂非懂地看了眼两人,随即啧了一声,起身走到容怀夜身边,看了他一眼才道:“皇兄可还好?” 容怀夜一愣,连忙道:“还好,多谢晏……弟妹和祝少主了。” 第九十五章:往事 容怀夜面色稍变,晏倾没有瞧见,倒被容昭给看见了,容昭蹙了蹙眉,随即走过来拉起晏倾,不满道:“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夫君?” 晏倾闻言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才笑道:“你这好端端的样子,我问你不是白问吗?凑什么热闹!” “……哼!” 容昭憋了口气,只憋出来一声轻哼,晏倾懒得搭理他,转身见祝言带着阮艳欲走,晏倾脚步一动,还没等她过去,就见祝言看了过来。 “倾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祝言面上甚至还带着笑,可是晏倾却看出其中的警告。也是,她已经为了阮艳违逆过一次门规,再不可重蹈覆辙了,何况这一切本就是阮艳自己的选择。 晏倾没有再阻拦,眼见着祝言带着阮艳离开了此地,肩上搭上一道重力,晏倾转头,对上容昭的眼睛,片刻后才笑了笑:“没事儿。” “你若想救他,我——” “不必。” 晏倾打断容昭的话,摇头道:“我已经救过她一次了。绛门门规森严,祝言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执掌刑法,向来按规则办事。上次我为了救阮艳求了他好久,当时便承诺以后绝不会再管这档子事了,他虽然疼我,也向来纵容我,但是我也不会因此让他为难。” 晏倾淡着嗓音回忆了以前的事情,容昭听着,没什么情绪,但当他听到晏倾差点成了祝言的童养媳时,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就敢跟男人承诺这些?” 晏倾已经下了马车,闻言回头,见男人站在马车上一脸不虞,不由好笑:“你都说是小孩子了,祝言哥也没当真,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好在他没当真,要是当真了怎么办!” 眼见着容昭又誓不罢休的气势,晏倾头疼,连忙上前将人拉了下来,不高兴地道:“你又要跟我吵是不是?” 自晏倾嫁过来之后,两人其实已经吵嘴了许多次,本就是小吵小闹,被她这面色一渲染,容昭顿时觉得他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容昭努了努嘴,片刻后才不喜不怒地甩了句“不吵”,甩开晏倾的手回府了,晏倾站在府门外抚了抚额,才跟了进去。 围场的事情没有对外宣扬,容烨安抚了众人,便开始着手处理他国客人归国的事情。在此期间晏倾大部分都待在清漓王府陪着容昭,有时也会往国公府和外面跑跑,容昭不会拘束她,所以向来放任。 中途黎致来传话,说是北鹤大公主求见,晏倾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顿觉无趣也懒得听,便叫黎致回了话去。 几日后,各国的客人陆陆续续地踏上了归途,而在常州待了许久的容桓也总算舍得回了京,京中人亲眼看见容桓世子的马车远远地跟在国公府的马车后面,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众人调侃:“若不是不合规矩,怕是世子爷都想坐在晏国公府的马车上面去了,也省得麻烦。” 晏倾听说这事儿,是在进宫的途中,听钟嬷嬷提起的。太后近来身体有恙,特招晏倾进宫去陪她说会儿话。 马车外,钟嬷嬷笑着道:“太后连日子都选好了,就等着办喜事了。新人大喜,说不定太后心情也会好些。” 晏倾闻言点了点头,安抚道:“都是小病痛,有御医们看着,何况太后她老人家福泽绵延,不会出什么问题。” “倾小姐说的对。” 马车稳稳地停在寿宁宫外,早在成亲前容烨便下了旨:清漓王妃与殿下同尊,可御马入宫,不受拘束。 晏倾快步入了殿中,彼时太后在靠在床头,榻前小椅上坐了一个宫女,正给她揉着腿儿。晏倾走过去坐在榻边,伸手探向太后的手腕。 太后缓缓睁眼,朝她笑了笑:“来了?你家晏华也回京了,哀家又要成了一桩喜事。” 晏倾收回手,“晏华与容桓两情相悦,的确不失为一桩喜事,不过太后您这身子还是少出去走走的好,外面天寒地冻的,免得受了凉气。” 晏倾来之前,太后嫌殿中闷,非要出去吹吹风,身上不免沾了凉气。她没想到晏倾鼻子这么利,连忙心虚笑笑:“殿中闷,外面凉爽得紧,吹了会儿也能透透气。” 晏倾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太后看着她看了会儿,又伸手握住了晏倾的手,朝那宫女挥了挥手。宫女连忙起身,朝两人行了礼,便招呼着殿中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偌大的内殿,瞬间就只剩下了两人了,太后看着晏倾,出声道:“我知道你聪慧,定然看得出来烨儿与昭儿这对父子之间的嫌隙,也定然能够猜测到其中的一些原因。这么多年了,哀家看着自己的儿子、亲孙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心中的难过无以言喻。 若不是你的出现,哀家想必是看不到昭儿那孩子笑一次了。 昭儿的母妃走得早,也走得神秘,外界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你可知道,昭儿为何对烨儿那般态度?” 晏倾摇头,见太后苍白的唇瓣开阖,落出一句话来:“昭儿三岁的时候,亲眼看见烨儿拔剑杀了他母妃。” “什么?” 晏倾不敢置信,她一直猜测或许容妃的逝去是容烨一手推进的,可当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晏倾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烨儿对容妃一往情深,爱她至死不渝,怎么舍得杀了她?” 太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满眼通红:“容妃是江湖人,更是疆域的人,武功高强,性子却温婉,哀家虽然曾经对她的身份有所不满,但是后来相处了一段时日,也知晓了她对烨儿的情意,便渐渐地接受了她。她识大体又懂分寸,对哀家也甚是孝顺,哀家盼着她能陪着烨儿一辈子,却没想厄运来临。她似乎是炼了什么不好的武功,哀家亲眼看见她在殿中发狂发疯,烨儿死死地拖着她,可她却还是要往墙上撞,还要拔剑杀人啊!” 晏倾闭眼,她想:容妃应该是走火入魔了,容烨不是在杀她,是在救她。 第九十六章:释怀 太后伸出颤抖的手,捂住了脸,仿佛当日令人惊诧的情景依旧还在眼前,她吸了口气,语气中已带着颤意:“平日里多么温婉的女子啊!怎么突然变成那副模样了?哀家亲眼看着,后来又大病了几日,醒来时便听说昭儿高烧不退。后来容妃下了葬,被烨儿带入了皇陵,昭儿也和他的父皇积怨愈深,父子俩宛若陌生人。哀家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无力阻止啊!” 晏倾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疑惑道:“此事既然有误会,太后何不将真相告诉殿下?” 太后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这是烨儿的意思,哀家曾几次三番差点将真相告知昭儿,都被烨儿拦下。昭儿将烨儿视为杀母仇人,一误会便是十多年,如今再告诉他事情真相,他会受不了的。昭儿性子冷,可不是全然没有心,这些年来,他待哀家和皇后虽然不亲近,但是处处尊敬,未曾怠慢;待夜儿这个皇兄虽也不冷不热,但是从未下手使过绊子,他是有心的,只是冰封了许久,他自己都忘记了。反正这么些年也就过去了,误会的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晏倾闻言不语,只是转头看了眼内殿的门,那处的雕花依旧繁琐精致,可是晏倾却瞧见地面上的那一点碎木粉。 晏倾再回府时,黎致守在院外,见她来连忙迎过去,脸色有些焦急:“夫人,主子好像出事儿了。” “我知道了。” 晏倾快步进入院子,她站在门前吸了两口气,才走了进去。屋内有些暗,容昭躺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见她进来也笑了笑:“过来。” 晏倾连忙走过去,坐在了榻边上,她看了眼容昭手中的那卷书,忍不住笑骂:“你到底有完没完啊!怎么一直把这书放在房里?” “这书上的小故事写的颇为有趣,闲暇时看看,无伤大雅。” 容昭将书合上,放在了一边的矮柜上,晏倾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容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方才故意不打断太后,故意让我听见,现在倒是吱不出声儿了?” 晏倾闻言垂了垂头,容昭一来她便感知到了气息,她没有出声提醒太后,反而任其回忆,的确是想让容昭听见。 “我不想让你一辈子都蒙在仇恨之中。我知道,恨了十多年的人变成了无过的人,变成了心有苦衷的人,你心中定然难以接受,我知道你会无奈,或许还会愧疚,但是我不想让你一生都记恨着你的父亲。” 晏倾伸手握住容昭的手,触感一片冰凉,她抿了抿唇,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将容昭的手包裹住,试图将它暖热。容昭盯了她一眼,失笑道:“你如何觉着两只小冰爪子能将我的手也焐热?” 晏倾伸手握住容昭的手,触感一片冰凉,她抿了抿唇,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将容昭的手包裹住,试图将它暖热。容昭盯了她一眼,失笑道:“你如何觉着两只小冰爪子能将我的手也焐热?” 晏倾闻言有些尴尬,容昭反握住她的手,淡声道:“待会儿让人进来,把地龙烧着,免得你着凉了。” 晏倾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有些试探性地往前伸了伸脖子,正欲问询,却被容昭使力往自己身上一拉,晏倾的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他身上,晏倾龇牙咧嘴地吸了几声,容昭却是笑道:“怎么跟柳条似的?” “这个时候了,你还捉弄我!” 容昭盯着晏倾羞恼的脸,不解道:“这个时候?什么时候?” 晏倾讶然:“你……” 容昭耸了耸肩,缓悠悠地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想过了许多事情,心中的确是郁气难发,但是你一进来,我一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脸,我心里什么郁气都没有了。” “少糊弄我!” 晏倾耳朵有些红,容昭看着好玩儿,索性将人抱在怀中,伸手去揉捏那只小耳朵,“我哪有糊弄你?说的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倾倾,莫要小瞧了我。” “嗯。” 晏倾心思一定,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软成一团窝在了容昭怀里,容昭抱着她的腰,不语。 “过几日就是容桓与晏华大喜的日子,到时候你这个做哥哥、做姐夫的人,可要随我去瞧瞧。” 晏倾下了命令,容昭自然听从,他侧眸看着眼前白玉打底、秋红着色的小耳朵,忍不住凑上去,一口咬住。 ☆ 开年冬末,宣王府世子容桓与国公府二小姐晏华大喜,众人皆贺,百姓们接连欣赏了两次盛大的婚礼,从中得到的观礼钱都够他们一年的积蓄了。 国公府前,晏焯看着面前的新娘子,忍不住叹息道:“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以后这偌大的府中,就只剩下椹儿一个人了。” 晏华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意不说话。倒是晏倾看了眼和晏椹紧紧黏在一起的女子,笑嘻嘻地道:“爹爹别急啊!等哥哥哪日成了婚,给您讨个好看的儿媳回来。” 晏焯闻言看了眼脸上带着笑意的祈初禾,点头道:“是啊是啊,爹爹就等着这一日呢!” 晏椹面无表情地睨了眼晏倾,晏倾朝他吐了吐舌,脚步一转就躲在了容昭边上,借着他的身子躲避着晏椹凉凉的视线。晏椹见此嗤了一声,却听身边女子道:“你瞧瞧,你家里人都知道咱们日后能成呢!” 晏椹转头,朝她笑了笑:“他们和你一样,想得太多。” “……哼!” 祈初禾气哼了一声,转身走到管家那处,帮着人发放礼钱去了,晏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才收回眼神走到晏华面前。 “往后入了宣王府,要好好孝敬王爷王妃,容桓若敢欺负你,就到清漓王府去找你姐姐,让她给你做主,容桓那小子可是最怕你姐夫。” 晏华闻言笑了一声,朝他福了福身子:“华儿拜别大哥、姐姐。” 晏倾应了一声,看着晏华上了喜轿,被人抬着向宣王府走去,不禁笑了笑,现在的晏华定是同她出嫁那日,一样的心情:激动、兴奋,又有些胆怯迷茫。总归家中妹妹找到了好人家,哥哥身边也有了好姑娘,她倒是没什么心事了。 第九十七章:欲别 这日,晏倾正在府中练着剑。倪凤站在廊道上,直直地盯着院中这道声音,只觉如游龙挺拔、气势尖利,明明是女子,却舞出一副山河画卷的气势来。 周遭有风声响起,倪凤脚下一动,却见来人直奔晏倾而去,不知怎的,倪凤脚下的步子就那么停下了。来人身穿绛色衣衫,稳稳地落在晏倾身后三米处距离,待晏倾收剑,来人连忙递上干净的锦帕。 “小姐。” 廊道中的倪凤闻言一惊,这人来时气势如箭,颇有要取晏倾性命的意思,却没想到,竟然是晏倾的人。 叫她小姐? 这人看起来一身的江湖人士派头,不像是出自国公府啊! “怎么来这儿了?” 晏倾手腕一转,长剑如长了眼睛似的朝倪凤射去,倪凤下意识想躲,却见晏倾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这处,她身子一僵,只能顿在原地,任凭那剑刃从自己的手臂上擦了过去。 来人就当没看见这一出,只是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将里面的信筒拿了出来,递过去道:“这是门主送给小姐的信。” “近日清然峰上有奇花结果,此花名唤——玄淩,大概样貌已经描在了这信上。门主的意思,是请小姐亲自动身前去清然峰,将这玄淩之果摘下。” 晏倾扫了一眼信封上的玄淩果形状,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我知道这果子,的确是难得的好宝贝,老头子想要?” 来人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但门主让属下带话给小姐,若小姐想要达成所愿,便请不计一切后果拿下这玄淩果。” 达成所愿……晏倾眼神一利,有了计较,她将信纸重新揣回信筒中,小心地握在手里,随即朝来人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老头子,我一定会拿到东西的。” “是,来路凶险,请小姐多加小心,属下告退。” 来人脚下一转,闪身没了影子,晏倾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倪凤,过了会儿才道:“退下吧!” 倪凤抿了抿唇:“……属下告退。” 容昭回来的时候,晏倾正躺在榻上发呆,她觉得近日容昭出去的时间越来越多了,经常早晨出去,要到晚间才会回来,她不怀疑容昭在外面养了狗,她只是害怕这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却瞒着她。 容昭走到晏倾面前,见她张着眼睛盯着地上一处发呆,不禁笑了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回来了。” 晏倾拍了拍脑袋,坐了起来,容昭握住她的手,坐到了一边。晏倾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想了想还是决定问询一下。 “你最近在忙什么吗?” 容昭闻言转了转眼,也不避讳,点头道:“今日就是要跟你说说这件事情。我要闭关半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城,我把伏川留给你,你若有事儿,吩咐他便好。” 晏倾抿了抿唇,想了片刻才道:“伏川便不用了,你若要闭关,身边应该多几个得力的人守着,府中这么多暗卫,国公府也在京城,我身边无需留人。倒是你啊,怎么突然要闭关了?可是身子受不住了?” 晏倾眉心紧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容昭笑看了她一眼,一边伸手替她抚平眉心,一边道:“修炼山海秘卷,需要时不时的稳定体内力量,不打紧的,你别担心。” 晏倾闻言不语,只是快速地握住容昭的手腕,开始把脉,容昭也不抗拒,等她松开手后,才笑道:“是不是没骗你?” 晏倾迟疑地点了点头,从脉象上来看,确实是没什么大问题。见她还是愁眉苦脸的,容昭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用膳休息,若是等我回来,听见下人们告状,可有的你好受!还有,不许你和你身边那些俊美公子走得近了,听见没有?” 容昭一个手指摁在晏倾鼻尖上,晏倾嫌弃地拍开,好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啊!对了,你去哪里闭关啊?” 容昭收回手,摇头道:“为了防止你出京寻我,我不告诉你。” “你!” 晏倾佯怒,却见容昭一副铁了心不告诉她的模样,只得泄了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担忧,没再逼问。 ☆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可来了不少人!” 四方桌旁,络腮胡剔了剔牙,有些小心地环顾四周,顺带将自己背上的大刀收拢了些。 一人哑着声音凑了上去,眼里跃起兴奋:“这等大风声,自然是听说了!” “听说北鹤和长孟那边的门派来了不少人,都是顶尖势力出来的高手。” “这可不止!” 一人吧唧了下嘴,眼睛瞪得老圆,生怕众人看不出他心里的兴奋。 “丰焱山庄也来人了,来的还是那江湖第一美人儿——西门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这难得一见的美人给盼来了。” “啪!” 一道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起,那络腮胡子眉头一皱,顺手一刀便压在了那桌上。 “小子,你找死呢?啊?” 这刀说宝贝不宝贝,说上品也非上品,不过是百八十两银子便能铸得一把的寻常物。不过是块头大,搁在那木桌子上,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唏嘘声。 眼见着有闹起来的趋势,邻座之人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毕竟,此时此刻汇聚在这此地的人,没有一个是不会耍刀弄剑的。说不定在座的哪个角落里,就藏了那么个脾气不好的高手。 “把你的臭刀,给本公子拿开。” 轻飘飘的语气,带着那股子甩不掉的懒散气,可他却偏偏用上了“本公子”这词,听在不少人耳里,就有些好笑了:这莫非是哪个家族里跑出来的纨绔小少爷,凑热闹来了不成?怎么身边一个随从也没带? 当然,有人敢想,有人自然也敢问。 “哟!那个青窑出来的小公子,给大爷些撒小娘们儿脾气?” 一人扛着刀,拿着酒囊子大步踏了过来,许是土生土长的江湖草莽出生,说话粗鲁了些,不怎么中听。 第九十八章:出手 不少人熙熙嘘嘘地笑了出来,但是不敢太张扬,毕竟那公子还没出声,在座的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那群扛刀的,走镖的,做事儿都不带脑子。 “青窑……那是什么?” 隔壁桌的小姑娘悄声嘘了一句,还抬起一双清澈的杏眼,蒙蒙地看向旁桌被挑衅的公子。 “哗!” 小姑娘连忙弯腰,颤颤巍巍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可那含羞带怯的视线依旧向那处移去。 旁桌的公子身穿青色长衫,外罩浅白色,此时正笑意莹莹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太过漂亮,也太过纯粹了,像是冰山巅上的清雪,未曾染过俗世的风尘,那般干净。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柩,落在他挺翘的鼻尖,很是晃眼。白皙如玉的脸上,那张樱红的唇瓣轻轻张着,露出干净洁白的牙齿,轻轻含着笑。那抹笑连带着他干净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就那么直直地黏在那汉子身上,又似透过他,在看其他的什么东西。 “青窑?” 那汉子轻轻拿刀抵住他纤小的下颚,露出一嘴黄牙,含着浓烈的酒气,有些恶心,小姑娘看见那公子轻轻蹙起了眉。 “青窑不是你这小娘儿们的狗窝么?瞧瞧这脸蛋,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滋养过了,嫩的出水儿。” “出水儿?” 那公子轻轻一笑,纯净的脸上有些诡秘的阴暗,落在身后之人眼里,着实诡异。 一人拉住那汉子,神情有些不对劲:“算了,别过火……” “别管事儿!” 那汉子一把甩开他,冷笑道:“不就是个长得跟娘们儿似的小白脸,老子还——!”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众人也没有心思去猜。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过诡异,令人心生寒意。 那刀上不知怎的出了些红雾,渐渐凝成了蛇形,又缓又慢地攀上了汉子的手臂。然后从头到尾,爬遍了他的全身。他得意又惊恐的滑稽表情,就在众人的眼里慢慢的化成红雾,连一滴血都没有。 “啊!啊!!!” 小姑娘看了一眼地上一摊摊的水迹,又看了一眼依旧笑得纯粹的小公子,然后生生晕了过去。 “你这个妖人,我杀了你!” 身边人喉间一阵上涌,一手拔出腰间银剑,轮番攻了过来,那公子懒懒散散的扭了扭脖子,在众人都看得见的地方,眼里划过一道红色雾气,诡异又妖媚。 “住手!” 一道轻柔的轻斥声突然响起,楼间响过一下开门声,一白影如烟,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啊!是西门芊!” “是她!” 白色纱衣轻轻移到两方之间,墨色青丝还有些漂游,划过鼻尖,很是馨香。西门芊莲步轻移,有些打量的水眸落在那公子身上,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睛,惹得心尖一颤。 西门芊轻轻蹙眉,两条纤细的柳眉轻动,绯红的丹唇一抿,顿时飘飘似仙,格外怡人。江湖第一美人西门芊,若非绝美之颜,怎能令无数世家子弟倾倒? “这位公子,可否看在我的面上,不要与他们计较?” “你的面上?” 那公子伸出一指来,纤细白净处红光盈盈,指向了西门芊:“你是谁?” 西门芊闻言扯了扯嘴角,清浅一笑:“我是丰焱山庄的二小姐西门芊,这位公子有礼。” 西门家? 那公子轻哼了一声,这段时日,西门家的人在京城流连,目的不言而喻,他们是在查访杀了西门雅的凶手。 没错,这公子正是女扮男装来清然峰的晏倾。晏倾不知道西门雅到底为谁所杀,但是她知道,西门家将她和容昭当做了凶手,正想着法子要报复呐!若这西门芊知晓了她的身份,哪还会对她如此有礼? 晏倾轻嗤了一声,起身理了理毫无褶皱的青衫,视若无人地往楼上走去,瞬间便没了身影。 西门芊站在原地,宽大水袖中双拳紧握,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视若无睹! “诡异神秘的青衣公子”成了聚集在此的所有的江湖人,心底的一个疑问,但没有人敢在人群里提出,也没人敢正大光明的讨论,他们只会在房里小声的说着,因为那位公子的行事作风,实在太过令人胆颤。 ☆ “他到底是谁?” 夜间,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房间沉思良久,终于响起,随即一道清丽的声音带着不解的味道接上。 “不知道。” 西门芊掩住眼底的复杂神色,朝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他的武功路数我从未见过,江湖中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我派了人去查,但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怎么查都查不到。” 中年男子闻言蹙了蹙眉,低叹:“也不知道是何方势力,能培养出如此人物?” ☆ “叩叩!” 清晨第一道敲门声,竖起了众人的耳朵。 “你是?” 晏倾打开房门,有些疑惑的眼神落到突然出现在门外的中年男子身上。 “在下是北安堂大长老唐靖,冒昧打扰,还请公子见谅。此处地界偏阴凉,不知公子,昨夜可有休息好?” 北安堂是什么地方? 那是北鹤的皇朝势力,直属于北鹤皇室的江湖势力,背后有北鹤做靠山,与江湖中的其他门派有很大的分别。北安堂的大长老唐靖,那是在北安堂一人之下的人物。 堂堂北安堂大长老,除了北安堂主宗吴外最有地位的人,竟这般讨好这位年轻公子。落到他人眼里,众人神色各异,有人默默注视,有人则有些惊讶。这里是清然峰底处,来来往往每天总有不同的江湖人住进来,看见这一幕,自然是好奇。 “很好,有劳大长老牵挂。” 许是时辰还早,晏倾脸上也有些迷糊,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与昨日那笑脸杀人的模样完全不似。唐靖闻声抬眸,眼神直直对上前方那淡漠的双眼,里间暗流平歇,让他心底一惊,连忙紧了紧神色,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昨日西门小姐出口扰了公子,在下特意来向公子赔罪。” 晏倾挑了挑眉:“无碍,西门小姐也是菩萨心肠。” 第九十九章:身份可疑 晏倾不知道这唐靖主动来找她说话的真正原因,也不感兴趣,许是看出了她的不感兴趣,唐靖连忙移开身子,笑道:“公子请。” 晏倾所住的客栈坐落在清然峰山脚处,出了客栈楼,往西边走些路就能看到山路,绵延向上,往绝不断。 察觉到从各个方向黏过来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晏倾环顾四周,面色淡淡,那些人连忙收回视线。 “公子武功卓越,为何不直接上去?” 随着一道明亮温和的声音响起,一人突然出现到她身边,这人生得俊美至极,细细看来也算是无可挑剔,一头乌发束着简单的白色丝带,一身银色长袍包裹着精壮纤长的身躯。全身简单至极,颇有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味道。 晏倾转头看了眼,见是位风姿华华的陌生公子,便也淡声道:“那多没意思,总归也是第一次来,沿路看看风光,反正也不急。” 话音落地,那陌生公子笑笑不语,倒也跟着他有模有样的看起风景来。周边有些随行人,似是认识他们,都刻意走远,不敢离得太近。 此时上这清然峰上的人,实在是多出了晏倾的预计,玄淩之果虽然珍稀,但也不是对谁都有用,此行之人除了各家势力,还出现了像北安堂这样的皇家势力,也不知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窸窸窣窣的,刚好趁着中午,一行人快快慢慢、接连不断地走上了清然峰顶。 “公子,请喝水。” 一侍从将水囊递给银衣公子,又向晏倾递了一个出去,恭敬道:“这位公子也请喝些水吧!” 晏倾哪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当即接过,道了声谢。那侍从敛眸退下,沉着淡然,一看便是经过严苛训练的侍从,绝不会是普通人家的侍从。 晏倾走上两步,看见了一排排的营帐,不由道:“看来有人腿脚麻利,早就到了,就是不知,来了几路神仙?” “玄淩还未落果,在下与公子也不算晚。” 银衣公子将水囊系好,眼眸暗转,随即随意地将水袋往边上一扔,听见响声才继续开口:“管他几路,不要挡路就成。” 晏倾往那方看了一眼——水囊口处滴着剩下的清水,和不知哪流过来的暗色鲜血混在一起,有些阴冷。晏倾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水袋子。 “公子,可算是到了!” 两人刚走到山顶人烟处,唐靖便带着西门芊迎了上来。看着面色淡淡的晏倾,唐靖心里泄了口气:有些底气的人,都懒得走这几步路,也就这两位,还悠闲地走上来。 “唐长老有事儿?” 唐靖指了指晏倾空无一物的手臂,朝着两人笑了笑:“今晨看公子什么包裹都没带,怕是没有备粮。在下特意准备了午膳,就等着公子了。还请这位公子,也一起赏个脸。” 唐靖虽不知道这银衣公子到底是何人,但是他能和这位公子搭上话,还一路同行上山,想来不是个简单角色。 “唐长老盛情,在下自然不能拒绝,这位公子,可要与我同行?” 晏倾看向身边之人,那是浅浅一笑:“既然已经同行,那便同行到底。” 唐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连忙转身为他们引路:“那便好,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晏倾走过之际,有些清甜的香气扫过西门芊鼻尖,她蹙了蹙眉,正想分辨,那香气却已然飘远。视线轻悄悄地落在前方那青色身影上,西门芊神色难辨:这股子气味,怎么有些熟悉? “两位公子,快请!” 唐靖将两人引进了一个帐篷,此时里面除了前方一张小桌,已经坐满了人。待看到唐靖身后的人,众人神色不一,但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两位公子请!” 唐靖停到那方桌前,待两人落座,才吩咐下人倒茶。对于周围不断送过来的视线,晏倾没有反应,身边的银衣公子也是嘴角含笑,看起来很是好相与。 “早就听闻公子名声,此时得见,果然是风度翩翩,气质卓华,只是未敢请教,公子名讳?” 一人率先开口,眼里暗流溅起,但又不敢太过明显。唐靖看了眼说话之人,朝晏倾介绍道:“公子,这位是宁远山庄的大长老——伍洪。” 宁远山庄,北鹤境内的江湖势力,江湖三大家族之一,虽说与皇家在明面上没什么关系,但是伍家与北安堂走得近,指不定已经被皇室纳入羽翼之下,。 晏倾还没有开口,一道男声横然插进:“哪里来的小白脸,我大伯问你们话,你们聋了吗?” “消气消气!公子请消气!” 他话音刚落,唐靖便极快地做出了动作,只见他一个健步跨到晏倾身边,伸手截住了他的袖袍,那处幽幽红雾漫漫现出,帐篷里的温度都有些退避的下降。 “公子,莫冲动!” 唐靖察觉到他的不悦,连忙收回手,笑呵呵地劝道:“公子千万莫气,莫气,大家有缘相聚,和和气气的才好。” 伍洪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更加难辨:唐靖的性子他很了解,但他这般讨好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缘故? “阳儿,还不向这位公子赔罪?” 伍洪冷声开口,不管如何,他们是带着重要任务而来,本就该小心行事,此时切不能做这出头鸟。 “赔罪?凭什么?” 伍云阳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大伯,眼里满是怒气:“要本公子向这个毛头小子赔罪,他不配!” “是吗?” 唐靖转头看向说话那人,晏倾只是淡淡地撇过他,眼神带着凉意直奔一脸狰狞的伍云阳,“要么磕头赔罪,要么——死。” 很平淡的语气,落在众人眼里,却是让人一凛。伍洪笑了笑,看向一旁神色不变的晏倾,眯了眯眼:“公子,您还当真是好大的火气啊!” “啧!” 晏倾啧了啧嘴,精致得如同仙神费尽心思雕琢出来的脸上多出一抹笑意,上方的西门芊脑子一闪,似乎有什么念头快要冲破而出。 “我不仅火气大,杀气也很重哟!” 第一百章:密谋 晏倾话音刚落,伍云阳便拔剑冲了过来,他拧着一张脸,杀气满满,不过是个小毛猴子,他可是宁远山庄的二公子,怕什么! 晏倾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那浅淡的神色,让伍洪心里一怵。他想开口阻止,可显然来不及。眨眼之间,晏倾的手指已经放在了伍云阳颈上,透明的白皙和狰狞的青紫形成强烈的对比。 宁远山庄的人纷纷拔出了剑,想要冲过来解救他们的二公子,伍洪连忙大喝:“住手!” 伍云阳好歹也算是宁远山庄年轻一辈的俊杰,在这小子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 众人心底心思渐起。 伍洪阻止了身后的人,小心上前几步,朝晏倾拱了拱手:“公子,阳儿他被娇纵惯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莫要计较!” 伍云阳虽说只是一个没脑子的蠢材,但总归是伍家的孩子,若是他折在这里,他这个当伯伯的回去也不好交代。 “噗嗤!” 晏倾不安分地捂了捂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胡说八道的伍洪:“我看伍长老是老糊涂了吧?你们家二公子这样的,少说也过了及冠之年,可我不过刚刚舞象之年而已,您可别睁眼说瞎话。” “你!” 伍洪青白着脸,可看着脸色越发青紫的伍云阳,哪还敢发气,连忙走到晏倾身边,沉声道:“公子,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侄儿一条生路,今日的恩情,我们伍家必然会记在心里,待我们此行回去,家中一定会好好教导阳儿。” “不瞒伍长老,我从小被娇纵坏了,做什么事儿都是凭心情,还请伍长老莫要为难在下。” 似是为了响应这句“做事儿全凭心情”,晏倾还故意紧了紧手,整得伍云阳白眼上翻,眼看着就要断气。 “公子,依在下拙见,此事不若就此罢了。” 晏倾闻言转眸,她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身边之人腰间的锦带上,那是是上好的云锦,不太繁琐的纹绣也是看得出来的绣娘上好的技艺。最让她感兴趣的,是他腰间挂的那吊玉环,圆形弧线中央那一记若隐若现的“祈”字,昭示了眼前人的身份。 晏倾阖了阖眸,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了轻声。那公子见状笑了笑:“饭桌子上死了人可是晦气,平白扰了公子用饭的兴致。” 扫了一眼地上要死不死的人,晏倾脚下轻动,却不料身边之人抢先一步,一脚将地上的人踢了过去,朝着面色难看的伍洪笑笑:“伍长老还是快些将二公子带下去好好医治吧!年纪轻轻的若是落下什么隐患,那可就不好了。” “……有劳公子挂念。” 伍洪握了握拳,没有作态,只是吩咐下人,将摊在地上的伍云阳抬了下去。这边晏倾瘪了瘪嘴,抽回刚刚伸出去的脚,仿若无事的用起膳来。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西门芊见唐靖没有说话,连忙笑着开口:“这饭菜都要冷了,各位就不要再等了,快用膳吧!” 众人早就神经紧绷了,见她开口,连忙招三喝六的用起膳来,账内的冷凝之气迅速消散,像是方才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帐篷里很沉默,除了时不时的说话声,就只有各自碗筷碰撞的声音。等到晏倾两人前后走出了帐篷,众人才敢出了口气,轻轻松松的吃起饭来。 唐靖转眼看到伍洪眼里闪过的阴狠之气,不由皱了皱眉,开口:“洪兄,我看这事儿还是暂时先咽下去的好。” “咽下去?” 伍洪瞪了过来,眼里满是怒气:“阳儿被他们伤成那个样子,我们伍家当场被下了面子,你让我把这口恶气咽下去?传出去让江湖之人如何耻笑!” “难道你没瞧出,他身边那位银衣公子的身份?” 唐靖神色复杂:“那位公子腰间挂的玉佩,我仔细瞧了,发现其中刻了一个‘祈’字,祈乃长孟之国姓,能拥有此玉佩的人必定与长孟皇室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那位公子不是长孟的皇子王爷,他的身份,你应该能猜测一二吧!” “想来是临鹤楼的楼主戚沉,不过那又如何?是敌是友,目前可还说不清楚!” 伍洪眯着眼,心里闪过计较:堂堂临鹤楼的主人,怎么可能也去讨好那个来路不明,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说不定只是刻意亲近打探罢了,待发现是威胁,率先出手还等不及呢! “戚沉公子,有话不如明说。” 晏倾在没什么人烟的土地上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正跟在她身后的男子,眼睛一眯,有些不耐烦。 “公子的名号,戚沉还是第一次听见。” 戚沉上前了两步,离她有些近,稍稍合眼,便能看见她有些轻颤的睫毛,长长的,弯弯的,像天上的一弯月亮,那么柔和。 晏倾有些防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人不会是起了什么龌龊心思? 晏倾抿了抿唇,笑道:“那戚沉公子说说,在下是个什么名号?” “这个嘛,还得公子告知在下,否则在下就算有十二个玲珑心肝,也猜不出来啊!” 戚沉抬了抬手,握在他手心的扇骨轻轻撩起晏倾腰间的玉佩,白玉的光泽在照晒下很是晶莹剔透。 “这玉,价格不菲,怕是难求。” “这是家传至宝,自然是颇为珍贵。” 晏倾眨了眨眼,有些叹息般地摇了摇头:“只可惜在下家道中落,只剩下些金银首饰,供我温饱一世,这块玉佩是我家的传家至宝,轻易不可拿去交易的。” 戚沉扇柄一顿,听晏倾平淡着脸胡说八道一通,眉骨不禁抽搐了几下,接话道:“既然如此,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晏倾似笑非笑地伸手将抵在自己腰上的扇骨推了下去,反问:“戚沉公子这是要给在下谋份前程?” “是啊!” 被晏倾猜出了目的,戚沉也没有半点不自在,而是一本正经地劝说起来:“若是公子愿意助我此行之事顺利,公子有任何要求,戚沉都可以考虑,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合作 晏倾闻言合了合眼,戚沉来此,只带了一个侍从还没有随身跟着,如今还想打她这陌生人的主意,这可是有点意思,莫非他此行来不是为了玄淩之果,而是为了自己的私事儿? “公子高看在下了,这些麻烦事,在下着实没有能力。” “说不上麻烦,反而是个很简单的事。” 戚沉压了压身子,连带嗓音也压了下来:“不过是笔杀人生意,或许公子会感兴趣也不无可能。” “不!” 晏倾伸出指尖,抵在他的胸膛前,有些抗拒地推了推,依旧拒绝:“既然是杀人买卖,在下更没什么兴趣了。” 戚沉笑笑,有些深意的目光缓缓落在胸前这根玉白葱茏的纤指上,饶有意味的勾了勾唇。 “是么?如果我告诉公子,那北鹤的宁远山庄曾经趁人危困之时,暗下毒手,差点取了那人性命呢?我还可以再告诉公子,他们此次来绝非是为了玄淩之果,如此,公子可要答应我?” 晏倾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与我何关?他们对谁下了毒手,那就去找谁,我又不是神仙,还得照看天下人?至于他们此行来是为了什么,自然也与我无关。奉劝戚沉公子一句,公子若是真想找人合作,还是别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不过是徒劳而已。” 晏倾说完便走,戚沉也没有拦着她,等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戚沉才笑了一声:“话还说的太早啊!” 翌日,晏倾刚从锦被里钻出来,迷迷糊糊地梳洗完毕,门外就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扣了扣门。 “进来。” 晏倾收回手,又懒散地躺回了榻上。或许是真的过惯了娇惯日子,她还真就躺不惯身下这不甚柔软的软榻。此时此刻,还当真有点想家,想哥哥,想……容昭了。 戚沉关上房门,走到桌前,十分熟练地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就着眼前的窗户,有模有样地赏起景来。 “这清然峰奇秀俊美,景色也堪称一绝,只是可惜,马上就要沾上些不好的味道了。公子,考虑得如何?”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 晏倾撑起脑袋,有些困倦地阖了阖眸子。昨日戚沉的话实在有些奇怪,当时她只觉得这戚沉看错了她,将她看成了大好人、大善人,可是回来之后仔细一想,这戚沉当时的话句句都是意有所指。 趁人危困之时,暗下毒手……不免让晏倾想到容昭碍于体内的伤,曾经多次被人偷袭一事。宁远山庄坐落在北鹤境内,也不是什么圣洁清高的地方,若说它和北鹤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晏倾是不相信的。 对于任何一个对陵枝起了歹意的人来说,“杀掉容昭”是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那一步,如果那宁远山庄当真曾经对容昭下手,那她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戚沉闻言转头,有些打量地扫了一眼横卧软塌的“美人”,温声道:“公子放心,戚沉自然不敢白白利用了公子,总归是我们相互合作,目的一样而已。” “这次谋算,戚沉公子你可是占了好些便宜呢!” 宁远山庄,能爬上江湖三大家族的位置,哪有那么不堪一击?更何况,还有其他的因素夹裹其中,比如他们还有些未曾出现的帮手。此次共同谋算,她可冒了不少风险。 “此事也是戚沉的私事,自然不能太过依赖于临鹤楼的下属,在下不过是想替临鹤楼留些命,还请公子体谅。不过——” 戚沉突然朝她靠近,最后竟然得寸进尺地坐上了榻边,越靠近,戚沉嘴角的笑意,就更深。 “不过,小姑娘的便宜,戚沉还是不会占的。” 他话音刚落,便已经被晏倾反手压在身下的软榻上,俊秀的脸庞半陷在不甚柔软的锦被里,带了些笑意。晏倾手下力气更重,如愿以偿地看见他脸上闪过的痛意。 晏倾被他含笑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警告似地瞪了一眼过去:“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姑娘倾国倾城,就算是伪装成男子模样,也实在是太过秀气了些。在下听说清漓殿下娶的王妃晏倾晏大小姐乃是陵枝第一绝色,最喜欢穿青色,所以陡然有此推断。” 晏倾闻言一把松开手,有些气闷地坐在一边,她的伪装这么不成功,看来下次还得做些仔细的准备才好。 “啧!” 戚沉坐起身来,先是拉了拉自己隐痛的手臂,随后不怕死地揪了揪她柔顺的发丝,善意提醒道:“下次若是还想装男人,记得把身上那股子女儿香遮一遮。” 戚沉第一眼便觉得这“公子”看起来有些奇怪,太过柔美,缺少男儿的阳刚之气,身形也过于显瘦,尤其是那腰肢,细得跟柳条似的。昨日瞧见她那根手指,心里更加疑惑:哪家小儿郎的手指那般纤细?没想到凑得近了,还真的闻道那股子若隐若现的女儿香。看得出来她是做了遮掩,只不过没有做到彻底,骗得了那些个大咧咧的蠢货,却骗不过心细如发的人。 戚沉的眼神有些深谙,落在晏倾眼里,不由心底一惊,晏倾挠了挠头,出声道:“喂!那个……” 戚沉收回思绪,见她眼睛转啊转像是不安的模样,不禁保证道:“姑娘放心,若是没有你的允许,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绝对替姑娘保密。” “不是啊!” 归初有些“娇羞”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扭扭捏捏地埋下了头:“你刚才怎么那么看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噗嗤!” 戚沉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笑得直不起腰,越想越好笑,最后连眼泪都挤出来了。 晏倾嫩白的小脸由红转黑,由黑转青,最后回归常色,她恢复了女声,软绵绵的恐吓:“再笑我就杀了你。” “我说你这脑袋里胡想些什么呢?啊?” 戚沉喜不自禁,笑呵呵地道:“虽说姑娘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是这旁人妻不可欺,何况还是清漓殿下的妻,给戚沉三个胆子,戚沉也不敢对姑娘起了那种心思啊!” 那清漓殿下还不得杀了他? 第一百零二章:刺杀 晏倾冷哼了一声:“你跟容昭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她提起这茬,戚沉也没有心思在开玩笑,正色道:“姑娘只需要知道,清漓殿下对我有恩,生死大恩,便足矣。” 晏倾闻言点了点头,又道:“你说他们来此地的目的不是玄淩之果,那是什么?” “来杀人啊!” 戚沉一脸正色,扇柄却一下一下,轻轻地敲在手上。 “北安堂的目的暂时还没有明确显露出来,不过宁远山庄来此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杀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男人。” 他话里的意思一点都不像他的语调那般轻巧,可想而知,那个男人的价值,有多么的高。 “对了。” 戚沉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茬,不由转头朝晏倾笑了笑:“明日,丰焱山庄也要来了。” ☆ “晏姑娘,你可知这清然峰背后是哪里?” “哪里?” “刀剑之地——清云岭。所谓‘刀剑之地’,无轻功傍身者无法攀爬,这便是此次为何几路只来了精英弟子的缘故。若是想来个“车轮战”,怕是那些武功不精的人还没走上山顶,便已经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镶嵌在天边的壮丽山峦,本就是堑山堙谷,昂霄耸壑的雄态。自天边艳霞落幕,沉郁不见星光的天幕横过,嚣张跋扈地替这层山峦峰石搭上阴霾。 而这片山峦的一场“血幕”,已经悄无声息地绵延开来。 伏川头戴纱帽,浑身包裹在暗沉之中,抱剑站于平地之上,从四周窜起的忽大忽小的呼吸声,那些苦于隐藏却不得其法的气息在他看来,着实有些讽刺。 他身后有一座山洞,平凡无奇。洞口不过一个半身那么高,两旁就衬着大块的石头铺着。不过那石头有些奇怪——似火焰般张扬的血色火红,在冷清月光的照亮下,有些渗人。 缓缓向里去听动静,隐隐听见有水流落到石壁,又快速滴落的声音。一股一股的,不太响亮,但很绵长。洞里很黑,从洞口望进去,是一望无尽的黑。伴随着水滴的节奏,诡异的轻风缓缓吹过,有些轰然的闷响。 石壁缝隙间光滑干净,没有杂草,没有苔藓,只有清一色的火红碎石块。 也许是感觉到缓慢涌来的危机,四周壁上见不得光的烛台猛然亮起,将整个洞府照的程亮,去掉了许多阴冷和寒彻。 有些令人探究的是,就在洞中间,一道火红石头岿然不动。说它是石头,其实是不准确的。 因为没有哪种石头,是通体火红,仿佛被烈焰烧灼,它是通透的,能窥见内里的神秘。那是一道浑身浴火的人影,熊熊烈火也掩盖不下他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冷冽。 他被困火中,像极了等待涅槃的浴火凤凰。只需一个时机,待他挣脱束缚,便能直冲云霄,威震九天。 似是受到外界的打扰,黑色的羽睫轻轻颤动了两下,冰火未曾被这细碎声响所打扰,倒是洞口,一道阴厉的剑气倏地划破苍穹,惊醒一地声色。 剑如冰龙吐雪,刺破晚风而去,刃如秋叶却裹挟万钧之力,不过往来一刻之间,剑身亡气弥漫,却不沾一丝血色。墨色身影矫健如苍鹰,骤如闪电,瞬间追上那长剑。手握剑柄时,寒气四射,一人一剑合为一体,在这暗夜中,狠厉如残狼。 听不到周围的惨叫,也感知不到越发上涌的危机。伏川和他的剑已然杀红了眼,面对这二大家族精英弟子的合力围攻,就这一人一剑,也毫不畏惧。 破空之声毫无预兆,响彻在这层山峰之间。伍洪身子一闪,极为巧妙地躲过了那道凌厉的剑气。 “好厉害的剑法,容昭身边的第一暗侍,果然不同凡响。” “看来洞中之人,是容昭无疑。” 西门修眯了眯眼,神色阴冷,容昭杀了他女儿,还杀了他府将无数,这可是他复仇的大好机会! 伍洪站在弟子后面,看着被围攻的伏川,眼中阴厉之光乍现:“就带着一个人,容昭那厮果真嚣张!四大护法,将他拿下!” 伍洪扬声,身后四道黑影身形一闪,早与伏川战在一处。伏川神色未变,手腕一转,剑身之光愈发耀眼。 “唰”! 哗然脆响的一声,剑锋不敛锋芒,直逼一人咽喉。那人大惊,手中内力四散,匆匆抵住剑锋。两力相撞,不退不让,只好胶着于空中。另外三人见此,连忙群起而攻之。不过瞬间,剑锋顺偏,磅礴内力倾泻而出,瞬间穿破那人胸膛。 伏川身形瞬闪,躲开了三方围攻之力。不过片刻,本方便折损一员,其他三人狠皱着眉,再次攻上。 “不愧是容昭养出来的狼,果真名不虚传。” 西门修蹙眉,容昭执掌陵枝皇室暗殿——朝月,朝月人才辈出,更何况这伏川,乃是朝月的一方主人,今日一见识,果真厉害。 “再厉害,也是孤狼一头,再待片刻,他筋疲力尽,我必要他殒身于此。” 伍洪冷笑,朝月身为陵枝的暗殿,早被容昭控制在手中,说是陵枝的暗殿,不若说是容昭的势力更为恰当。朝月本就神秘不可探测,江湖中除了花月城,无人能与之一较高下。朝月身后还有陵枝皇室,将江湖各势力处处压制,若今日能除了这伏川,便等同于断其一臂。 伏川显然也是知道他们的计划,要说心里不急是不可能的。此刻只有他一人,对方人数众多,何况还有几条老狗。光靠他一个人,定是对付不过来。 此时正是紧要关头,若是他守不住门,让他们打扰了主子,后果不堪设想。 “嘶!” 高手过招,最忌讳有分毫闪神。 伏川一心担心洞内的情况,手中剑招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破绽。三人眼神一闪,连忙错身攻上,尽管伏川身形顿移,也尝了点苦头。瞥了一眼手臂上的血痕,伏川眉头狠狠一皱,若是再这么死撑下去,情况只会愈发不利。 第一百零三章:形势不利 伍洪阴险地勾了勾嘴角,有些得意:“伏川首座,不如让路如何?你且让开,我们便放你离开,就算是给你一个面子,如何?” “面子?” 伏川薄唇微勾,牵出一道慎人的弧度,冷然嗤道:“就凭你们,能给我面子?”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在众人耳边炸开,那般嘲讽,那般不屑。 伍洪脸色骤变,咬牙切齿地拔出剑来,冷喝道:“莫非你非要做他容昭的看门狗不成?以你的本事,何故屈居人下!” “这里没有看门狗,不过死狗倒是有一片。” 一道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带了些笑意,莫名有些诱人。 “是啊!还有两只老狗,甚是喜人。” 晏倾与戚沉并肩而来,两人神态悠闲,不像是来舞刀弄枪的,倒像是深夜赏月的世家公子,好不散漫。 伍洪和西门修对视一眼,两张脸上还有些惊诧。 “两位前辈,咱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 戚沉笑意莹莹的话刚落,西门修便冷声出口:“戚楼主,莫非你也要来掺一脚?”他只当戚沉是为了那玄淩之果而来,没想到,他却“志在”他们! “不可以么?” 戚沉挑了挑眉,有些调笑地睨了一眼不远处的伏川,笑道:“瞧瞧咱们伏川大首座,被一群狗崽子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伏川闻声抬头,冷冷的目光扫过戚沉,猛然对上他身边那人,不禁一愣:这人好生眼熟! “戚沉,你莫要忘了,你身后可是长孟!” 西门修抿唇,语气急迫:“这里面的人是容昭,是陵枝最强大的人!是朝月的掌权者!杀了他,对你,对长孟,绝对是有利无弊。你今日助他,来日如何向长孟陛下解释!” “哎呀!何必说的这么严重?” 戚沉摇了摇扇子,指责般地扫了他一眼:“今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他话音一落,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深意,他身边那人早已按耐不住。 “死人,不需要开口!” 伍洪睁大瞳孔,眼前青光剧现,成雷霆之势,直直向他扫来。伍洪脚尖一蹬与青色利光参差相错,随即急忙稳住身影,向前望去。棕色的单薄碎片缓缓涤落,伴着廖寂的风,轻缓地搭在地面上。 晏倾抬眼,轻挑上浅的眼尾轻虹,黝黑的瞳眸中刺啦啦的透出一道惊恐的模影。她本是来替容昭报个旧仇的,却没想到正好撞上这么一出。伏川在这里,那容昭…… “你到底是谁?” 伍洪急速喘气,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不过错身一招,已震得他体内气血沸腾,反观对方,不过发丝轻绕。 这个小儿郎,好强的内力! “自然是杀你的人。” 晏倾勾唇,清冷无双的脸庞顿时妖异华灿。眼中青光一现,晏倾身形瞬逝,化作数道流光,猛冲百里外潜伏人群。 “快躲开!” 西门修目眦尽裂,却早已来不及阻止。 “啊!” “啊!” “呃!” 惨痛的唤声阵阵响来,不过一个照面,两门精英弟子死伤无数。反观淡衫纤影,立于岩石壁端,衣衫翩跹。 晏倾转身,紫玉头冠末端,一斜紫色玉簪,悄然谇散。郁郁青丝倾泻而下,如流云般直直滑落,散至腰际。青光湛湛的凤眸里,清辉打落涟漪,如秋霜不染丝毫尘光。 清冷的星月稍移,恰好挡在她上前方。晏倾晃了晃眼,眼波流转间,瞬时水色潋滟,夺人心神。 伏川躲过对方的攻击,转身间恰好对看上那道飘飘欲仙的身影,冰山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夫人!” 夫人? 西门修和伍洪同时瞪眼:伏川叫这女子夫人?那她是……容昭的女人!陵枝的晏倾! “晏倾?!” 伍洪跃至西门修身边,眼里惊疑不定,这人竟是晏倾!江湖上被奉为奇才的女子不过是那么一两人,可这晏倾,看起来还要年轻几岁。没想到从小养在闺阁中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如此厉害!难怪会入了容昭的眼! 是他们大意了! 手握乾坤的容昭怎会大意地将自己推入陷阱?没想到他竟然埋下了这枚棋子,叫人难防。 趁着两人愣神之际,那道淡色长袍早已血迹斑斑。晏倾不喜血腥味,可对手太多,也顾不上矫情了。袍下玉腿偏转,青光再现,将她包裹在内,化为一点星芒,直直劈向两人。 伍洪、西门修连忙回身猛转,躲过这道强大的劲气。晏倾身形猛顿,折身而去,手掌青光漫漫,向两人劈去。 “砰!” 余威射入岩壁,顿时碎石惊落,洞门轻晃,俨然一副摇摇欲倒的模样。 “糟了!” 晏倾瞧见那巨大石块跌落下来,刚好落在东门前方,不由暗骂:该死!容昭还在里面! 晏倾迈步欲向洞府闪去,却被两人合力拦下。晏倾眼中血光一闪,手下动作不再留情,向两人攻去。 那岩石已经摇摇欲坠,她必须赶快去把容昭带出来,他在闭关,切不可受到一点打扰,否则必定会对身体大有损伤! 晏倾心里烦乱,眼前这两人好歹也是江湖中的“老前辈”了,她不能闪神,可想到里面是容昭,她心里怎么都静不下来。 伍洪手中内力一涨,狠狠朝归初背上打去,西门修见状手腕一顿,手中剑光狠湛,直直刺向晏倾!晏倾堪堪躲过两道夹击,但是右肩还是免不了被剑刃擦出一道血印,痛感传来,可来不及脱身,两人掌心合力,朝她劈来。 晏倾后退几步,掌风扫到脸上,只差分毫,却落到剑刃之间。伏川手腕一转,剑刃猛翻,击退了两人的攻击。 “夫人,如何?” 伏川皱了皱眉,还是伸手虚环住晏倾的腰,靠在她身后。见她肩膀血红一片,伏川眼里划过焦虑:他自己挡不住这些人,还让夫人受了伤,真是该死! “无妨。” 晏倾朝他笑笑,心里却开始骂天骂地起来:容昭,都怪容昭!等那王八蛋出来,她一定要宰了他!宰了炖肉吃! 第一百零四章:危机 远处戚沉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神色有些厌恶,转眼见那几人胶着难分,连忙朝那方奔去。 “没事吧?” 戚沉一手握住晏倾手腕,片刻后,他脸色松缓几分:“还好,只是外伤,再加上疲累过渡,力量有些枯竭了。” 晏倾抿了抿唇,突然脸色一冷:“有人来了。” “此地可当真是热闹啊!” 十人抬着轿子从天边飞来,晏倾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不由握了握拳。伏川长眉紧蹙:“是花月城,楼漠!” 轿子落地,黑纱吹拂,露出一道人影来,伏川往前走了一步,将晏倾护在身后。 “伏川首座,许久未见,近来可好啊!” 伏川未答,楼漠便又笑笑,将眼神移到晏倾身上,温着声音道:“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晏倾懒得跟他扯皮,此时的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这楼漠武功很高,按照他们三人此时的情况,若是合力还可以一较,但是周围还有其他人,正在虎视眈眈。 伍洪朝楼漠拱了拱手,转身冷笑:“楼城主已到,看来今日,你们注定是走不出这云烟峰了。” “话还太早!” 伏川将晏倾推到戚沉怀里,手中长剑再现,狠狠劈向两人。四周近百人见此,连忙合力攻上。以一敌百,伏川落败,不过时间早晚问题。 晏倾推开戚沉的手,有些焦急:“你去帮他,快去!” “不妥,我得守着你!” 戚沉冷脸,若是容昭出来发现自家夫人没了,还不得生劈了他! “尚有自保之力,你快去!” 晏倾扫了一眼不远处,伏川整洁的外衫添了不少血迹,再等下去,命都难保。戚沉显然也知道后果,咬了咬牙,将晏倾扫到远处,才跃身加入了包围圈。 晏倾扶住身旁的石壁,看了眼远处静静等候的楼漠,袖摆一动,红影瞬间射出。 “臭丫头,还我女儿命来!” 西门修闪身向她袭来,狠厉的话语惹得晏倾冷笑了一声,连凶手都找不出来,还在此地狂吠! 晏倾手腕一拂,白色烟尘飞射而出,西门修大惊,连忙向后退去,晏倾哪会依他,手掌一推,一掌打在西门修右肩,鲜血泛滥处黑色点点,直直冲西门修丹田。 “噗!” 西门修只觉体内一时剧痛,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晏倾一掌劈下,他身形一晃,从半空中猛然落下。 “老乌龟,好好享受吧!” 晏倾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朝楼漠攻去,轿旁十人飞出,将她包围在内,晏倾指尖微勾,红影瞬间闪出,将两人间劈开一道裂缝,晏倾脚尖一点,留刃迎势而出,猛地劈向轿门! “啧!” 楼漠眯了眯眼,眼前盛开的漫天青光像是地狱对他的召唤,不过他丝毫不惧怕,到底谁是地狱,今儿个自见分晓。 “小丫头,何必自讨苦吃?” 楼漠抵住晏倾的攻势,来了招四两拨千斤,晏倾蹙眉,猛地翻身躲开余威攻击。 “今日谁死,还是个未知数,楼城主就不要太着急了。” 面前小丫头的绝色容貌,让楼漠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个人,只不过比起那人来,晏倾多了几分张狂与桀骜,她美得更具有侵略性。 晏倾掌间内力翻涌,止将连忙运势挡住这致命的一击,心里却想着:这小丫头和当年的妹妹确实不一样,一个聪慧善良,一个冷厉果敢,可惜,都栽到了容家人手上。 楼漠眯眼,可怕的内力威压顿时笼罩了这片天地,晏倾冷哼一声,全身内力集聚,朝着楼漠撞去。 她抱着一丝渴求生机的心,到了战场上,却还是拿出了毫不惧死的气概,大概是心里对这个人,十分忌惮。 “呵!” 楼漠倒退三步,还在微微发麻的手臂昭示着这个小丫头的确是个天才,小小年纪对内力的掌控已然是驾轻就熟,自有一套门路。 晏倾单膝跪地,轻喘着气,这些来来,她被父兄养在温暖的闺阁之中,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宝剑,锋芒不露,直到今天,所有人都会看到它的光华,都会见识它的锋芒! 晏倾手中留刃破风挥出,一道银白的寒光在空中划过千万道碎影,直取楼漠命脉。留刃在楼漠周身幻化出无数道凌厉的风影,森寒的锋锐之气刺碎道道寒风,将楼漠包裹在内。 它们在静待一个时机,把中间的这个人碎尸万段! 晏倾手上内劲不断输出,脚步却是瞬间后滑,背脊贴上山间石壁之处,右腿猛抬,朝着心惊胆战的伍洪踢去。 “啊!” 伍洪哪是晏倾的对手?只见他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双臂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几个瞬间,楼漠已随着变招,周身的黑芒犹如乌剑,朝着四方笔直刺出,数十个来回之间,破开了留刃余影的围攻。 晏倾冷哼一声,身形猛转,接过被弹到空中的留刃,随即身子忽然窜出,不退反进,左手出招,劈向半空。 楼漠长啸一声,矫健的身影犹如黑鹰冲天飞起,瞬间化做了一道飞虹,浑身阴霾的气势与之合二为一。逼人的戾气横刺整个清然峰,两道人影,中间隔着可怕的旋涡,在空中遥相对峙。 “小丫头,你想要杀我,还差那么一点儿火候。” 楼漠面颊猛地生出暗纹,这是他第二次运用天魁抄的功法,第一次是为了对付容昭,这一次,竟然是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天魁抄……” 晏倾大骇,她体内本就力量不稳,与楼漠战了这么久,力量更是波动不平,此时面对这等骇人的功法,也只能拼尽全力抵挡! “噗!” 暗色的内力攻破晏倾的防护罩,晏倾后背一疼,猛地朝半空跌落。余风刮到脸上,刺的她肌肤生疼。体内小针般似的疼痛从四处传来,晏倾有些瑟缩地眯起了眼睛。 楼漠不作他想,身形翻转,直直朝晏倾劈下,此等女子留在容昭身边,无异于如虎添翼,不得不除! 上方戾气横生,下方岩石尖刻。晏倾郁郁,看来今天注定是要死的难看些了。 容昭! 都怪容昭! 第一百零五章:苏醒 星辰万物黯然失色,最为明亮的,不过——那道敢与黑夜竞比遮幕的湛湛青光。 突然从腰间横过的,熟悉又温暖的坚实臂膀,刺得晏倾眼眶一红:“王八蛋容昭……” 晏倾张口嘀咕了一声,还来不及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容昭,便无奈地松了力气,任凭自己晕死过去。 容昭将她紧紧揽到怀里,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幽幽,墨瞳血光乍现。 “伤她者,死!” 冷厉低沉的话语,携带死亡之气,化作血色镰刀,直直劈向楼漠。来不及收敛脸上得意的表情,眼前青筋满布的头颅霎时与骨干分离两地,楼漠双眉紧蹙,脚尖快速后转,跨过了背山,没了踪影。 不待片刻停留,容昭身形稍晃,化作一道流影,直直冲向远方人群。 “啊!” “啊!” “救命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看着身边护卫之人一个个毫无预兆的倒下,西门修脸色惊愣,心底剧颤。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如此惊怖! 还没来得及想个明白,容昭诡异的墨瞳早已晃到眼前,西门修大骇,双腿一颤便向往后逃去。容昭转了转脖子,冷眼看着面前这道不敢置信的目光慢慢失了颜色。 容昭阖了阖眸,瞳眸又恢复一片常色,垂眸看着怀中脸色苍白之人,容昭脸色阴冷。 当真是便宜他们了。 ☆ 清云岭上的惨状,外界无人可知。唐靖听完那人的话,脸色难看地摆了摆手,看着一边脸色苍白的西门芊,唐靖叹了一声,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堪。 “万幸啊!万幸!” 唐靖抚了扶额,幸好他们留了一手,若是按照原先的计划,与那两家一起上了清云岭,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他们到底是谁?” 西门芊脸色青白,两大世家精英弟子,还有花夜城的楼城主,这么多人,尽数折损在他们几人手里,最后竟然只有楼城主一人活着离开了那地方。 “伏川是容昭身边的第一暗侍,戚沉乃是皇家暗门之主,这两人早有名声,不足为奇。” 唐靖摸了摸下巴,看向一脸惊惧的西门芊,叹声道:“容昭,他是当世最为深不可测的皇子,更是朝月的主人啊!这么多年,想打他主意的人多不胜数,谁活着出来了?” 唐靖不说,西门芊也明白,她不好奇那容昭,她只是在想那青衣公子……不,是女子。 “舍命救容昭,她到底是谁?” “还能有谁?” 唐靖转了转声,略有不安地闭上了眼:“绝色容貌、青衣灼华,除了容昭的王妃晏倾,还能是谁?” ☆ “这次我可是还了恩情,往后两不相欠,可别再折腾我了。” 戚沉一边手下不停,有些粗鲁地替伏川处理着伤口,一边朝容昭抱怨:“你就是招人恨!” 容昭背手站在一旁,闻言轻轻哧了一句:“废物。” “你!” 戚沉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说什么,毕竟晏倾现在还在屋里躺着,这人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你家夫人要那玄淩之果做什么?” “多管闲事!” 容昭冷眼盯着桌上的木盒子,尽管他略通医术,但也只是皮毛,那玄淩之果是珍稀难得的药材,不是所有学医之人都知道的东西,这东西的药效,他一概不知。 “主子!” 应命而来的黎致大步踏进了门槛,笑道:“夫人醒——” 他话音刚要落下,身前人便化作一道虚影,从他身侧掠过。察觉到容昭身上的情绪波动,黎致无奈地摇了摇头:栽了,只是栽到底了啊! 手臂的伤口还是有些刺疼,晏倾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才缓过神来,她抬了抬手,有些吃力地撑起身子,可能是睡得太久,眼前的景象都有些看不清。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晏倾愣了愣,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才吁了口气:这位大爷的确是好久没有出现了啊! 带着冷气的身影落到床前,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随即一双温热的手搭上她的手腕,轻探起来。 晏倾看着手腕上那两根手指,有些好笑:“你那医术不过是刚入门槛,怎么看起来倒有老太医的架势?” “不疼了?” 容昭冷眼盯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恍惚,一副被人吸了神智的痴傻模样,容昭不禁蹙了蹙眉,索性转了个方向坐到晏倾身后,将她拢入怀中。 瘦削的背脊靠在他温热宽厚的胸膛上,晏倾勾起一抹笑意:“还好,没那么疼了。” 她虽然笑得有些无力,但好歹脸上多了丝气色,容昭暗松了口气,紧绷了几日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 “我睡了几日?” 晏倾摇晃着头,有些迷蒙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容昭抬手,将她不安分的脑袋压住,话里多了丝温软。 “五日……外伤倒是不要紧,就是你这内伤,可耗费了我不少的力气。” 晏倾闻言眨了眨眼,总算是明白体内那股热气的由来。见她不说话,容昭便拂了拂她的碎发,神色温和地道:“等回了京,我便吩咐黎致给你开药温养,每日都得喝,我看着你喝。” “……哦。” 晏倾听到“药”这字儿就想立马拒绝,但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勉强应了下来。 容昭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不愿,但也没有说什么,身体的事情,由不得她胡闹。他就算不精药理,也能看出她身体的损伤。 那天魁抄是多么阴毒的功法,必须得小心处理。 ☆ “主子!” 南戈快步入了房间,拉开紧闭的扇窗,朝楼怀彻道:“晏小姐醒了,容昭一行人已经雇了马车启程回京去了。” 楼怀彻睁眼,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房间里的光亮,他伸手遮了遮阳光,淡声道:“可知道她身子如何了?” 南戈摇了摇头:“晏小姐已醒,容昭又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我不敢贸然靠近。” 楼怀彻闭眼,父亲的天魁抄十分阴毒,那小丫头娇惯坏了,这次怕是要受苦了。好在容昭身边有那黎致,可以替她细心调养,不出三月,也该无碍。 第一百零六章:好奇 已到初春,皇宫内花木渐盛,小桥雀跃,葱木成林,晏倾走过那些处精致打理的宫阁,突然想到一处,那处的初春景象定然是不一样的。晏倾脚步一转,朝着第一次进宫时走的那条方道而去,走了许久,入目一片桐林,清幽雅致,令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晏倾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抿了抿唇,迈步走了过去,轻轻叩开。容妃自入宫以来,便居住在青鸾宫。 晏倾脑海里响起太后曾经说过的话,便忍不住想要进来看一看,好在外面没有巡回的侍卫,也省了几分麻烦,晏倾轻轻关上了窗门,朝里面走去。 傍晚的霞光透过细碎殿门,撒了些光影进来,以便晏倾能够看清这一屋子的寂寥和无形破败。 寝殿内是整洁陈旧的摆设,大方简单的装饰,晏倾轻轻挨了挨手下的橱柜,很干净,不沾灰尘,看来是每日都有人清洁。不过也是,按照容烨和容昭那两父子对容妃的感情,谁敢让此地蒙上一点儿灰尘? 晏倾撩开珠帘,钻进了内殿,床榻,软卧,桌椅,挂饰……一切看起来还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晏倾似乎能看到当年的容妃身穿宫服,坐在榻边上看书的光景。 晏倾转眼,看向左侧的柜子,直觉告诉她,在那处放一个凳子,会显得整片地方有些冗杂,这应该不是宫中摆放的主意。 “哐!” 小锁落在地上,晏倾轻轻打开了柜子,简单的三层格子,除了针线、布料花样之外,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是我多想了?” 晏倾嘀咕了两句,垂眸正欲拉上柜子,却突然顿住。晏倾伸手拉起其中的一条白色料子,放在手中使劲儿拉了拉,了然道:“天蚕银丝……刀斩不断、剑刺不穿的珍惜料子。” 晏倾翻了两下,有几处模糊,又将这料子往上抬了抬,晏倾眯眼:“是血迹。” 是陈旧的血迹。 难怪当年容妃那般受宠,陛下却赐给她一座偏僻的宫殿,现在想来,或许陛下当时就知晓了容妃的秘密,故意让她住在青鸾宫,因为这里偏僻安静,来往的人不多。 “也不知道容妃当年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晏倾的自言自语刚刚落地,下一瞬,她偷偷摸摸的身影化作一道暗光,闪身出了寝殿。 “哐!” 细小的声音传来,窗户悄悄合上,这座安静了许多年的寝殿又恢复了寂静。 离这座寝殿不远的一座后山,两道身影一触即分,晏倾顿下后退的步子,蹙眉:“是你。” “可不就是我?” 楼怀彻站在假山前,红艳的薄唇轻轻勾起:“相逢有缘,许久不见晏姑娘,身子可还好?” 低沉轻哑,刻意掩饰的声线里,有泛凉的笑意,晏倾皱了皱鼻子,冷然道:“尚可,不劳楼少主关心了。” 对于她的冷淡,楼怀彻也不介意,只是看了眼不远处冒起的红墙,问道:“看来晏姑娘对容妃娘娘很是感兴趣啊?若是晏姑娘看得起在下,在下完全可以为晏姑娘答题解疑。” 晏倾没有说话,她突然想起:容妃楼滟,姓楼……楼漠、楼怀彻、楼滟……楼怀彻看着她稍微张大的瞳孔,无趣一笑:“是我忘了,晏姑娘是冰雪玲珑心肝。” 晏倾没心情搭理他,任凭那道红色的暗影化为流光,消失在安静的空气里。空气有些安静,晏倾握紧了有些颤意的手,转身离开。 “小姐,你回来了!” 素谣迎了上来,低声道:“黎致刚才来过,现在在主屋里面呢!” 晏倾闻言踏进房里,一眼便看见了一脸笑意的黎致,黎致看了看他身后那群人,有些无奈:“这次又是什么啊?” 自从前阵子从清云岭回来,每隔几天,容昭就会往她屋里塞东西,大的小的,细心备至。也不知道谁教的,她若是不收,这群人就站在院子里,一直不离去,都赖皮成膏药了。 黎致朝她点了点头,摆手道:“夫人,这是主子吩咐御衣坊精心制作的衣裙和首饰,都是您喜欢的样料,还有这些药材,都是主子四处高价买来的,对疗养温补功效甚好。主子最近事务繁忙,现在也不在府中,所以只得黎致过来了。” “知道了,放进去吧!” 见她点头,黎致连忙让下人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摆进去,又转头看向晏倾,传话道:“夫人,主子今日事物颇多,怕是不能早些回来了,让您一定要早些就寝,千万别等他。” 晏倾闻言心里一暖,连忙笑着应答:“我知道了,你也得看好他,不能让他光顾着处理事情就忘了休息,身体最重要。” “是,黎致一定替夫人转达。” 黎致笑着应答,又朝她行了一礼,便带着一群人退了出去。等他们走后,素谣才走了进来,啧声道:“殿下对小姐真好!” “是啊,他对我好,事无巨细都得自己操心着。” 晏倾对着门外的空地发了会儿神,过了会儿才朝素谣道:“待会儿我修书一封,你待我传回绛门。” “是,小姐。” ☆ 翌日清晨,晏倾醒得早,她揉了揉眼,才一脸惺忪的从榻上爬起来,嘴边就突然多了一个水杯,晏倾也没睁眼,埋头便喝了两口。 “唔……” 容昭替她擦了擦水渍,见她还是一脸倦意,不禁放轻了声音:“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还要睡一会儿?” 晏倾一边闭着眼睛慢吞吞地往他身上爬,一边嘟哝着摇头:“不睡了不睡了。” 容昭一边扶住摇摇晃晃的晏倾,一边放下茶杯,低头道:“那好,让丫头进来替你收拾一下,今日天气尚可,你自己出去玩儿会儿。” 晏倾入府的时间一长,容昭也没以前那么管着她了,往日晏倾一出府,容昭就觉得心里头不踏实,现在可能是习惯了,容昭也懒得再操那么多心了。 晏倾蹭了蹭容昭的下颔,声音软软糯糯的:“那你呢?你今天要做什么啊?” “昨日朝月传过来的信件都还没有批完,我自然是书房里了。” 容昭捏了捏她的脸,昨日事情甚多,桌上堆了一摞书信,若是按照原来的速度还是批的完的,不过黎致带了话过来,他也不敢忙太久。 第一百零七章:黏人 晏倾闻言连忙搂住他,语调里带了些撒娇的味道:“那我不出去玩儿了,我要去书房里陪你。” 容昭闻言笑了一声:“怎么突然这么黏我?” 晏倾耳朵一烫,忍不住蹬了蹬脚下的被子,佯怒道:“那你答不答应嘛!” “好好好,你想来便来,若是待不住了,就自己出去玩儿。” 容昭敢打赌,晏倾在书房里绝对坐不了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这小姑娘必定会坐不住,到时候肯定又要找借口溜出去。 窝在他怀里不走的晏倾突然抬头盯着容昭的脸看,容昭一时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便问:“我长得这么好看?” 晏倾白了他一眼,笑咧着嘴儿道:“我现在都分不清哪个是凶容昭,哪个是不凶容昭了?” 凶容昭和不凶容昭是晏倾给两个容昭起的代称,原来凶容昭一出现她就能看出来,毕竟那人脸上成了冰,看她的眼神又冷又渗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看她的眼神柔和得很,导致她都分不清了。 容昭闻言拍了拍她的脑袋,淡声道:“看不出来也无妨,总归都是容昭,容昭只知道待你好。” ☆ 而此时,国公府内,晏椹坐在榻边,满脸的阴郁不满:“她身子如何?” “回大公子的话,二公主只是着了凉有些发热,待老臣开贴药,喂她服下,再想法子散散热就好。” 老御医摸了摸额头上渗出来的虚汗,心里哀怨不已,本来给这些个皇亲国戚问诊便是将脑袋挂在裆上的活计,尤其是脾性不好的,例如面前这位大公子,脸色要不要那么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榻上躺着的是您老身怀六甲的妻子呢! 御医这话一出,晏椹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涣旸,随御医去拿药,有劳御医了。” 老御医连忙朝他行礼:“不敢不敢。” 涣旸在外应声,进屋将御医请了出去,关门声响起,两人离开,安静的房内瞬间只剩下两人。 烧得懵然的祈初禾,还有神色不明的晏椹。 “晏椹……你别生气了。” 有些可怜的调子从祈初禾口中流了出来,晏椹抬手碰了碰她苍白的脸颊,却又瞬间便收了回去。就像是碰到了禁忌的古物,有诸多顾忌,不敢越过雷池。 祈初禾被他的动作激得眼眶泛红,她眨了眨眼,实在是迷茫:“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将心里的话和盘托出,你才能接纳我?她快要忍不住了,却不得不压下那股子不安的、蠢蠢欲动的心思。 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我不该用那种法子留住你,你心里一定很不喜欢我……” 祈初禾向来温婉的脸上有些难言的悲痛,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苦笑道:“可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放肆,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你讨厌我也罢,你再忍忍我,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带了哭音,颤巍巍的,好生可怜,晏椹双唇抿紧,忍不住探手替她理了理脸颊边的散发,压着情绪道:“别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 “公子。” 涣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晏椹摸了摸祈初禾的眼角,待将那处的温热珠子拭去之后才起身出了房门,祈初禾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憋在眼中许久的泪珠滚滚滑落。 “公子,药在熬了,待会儿属下就端过来。” 涣旸说罢便低头,心里有些发憷又有些疑惑:公子的眼睛,怎么有些红? “唤两个丫鬟进去服侍,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守着她。” 晏椹的脸色已经归为平静,让人看不出丝毫的不对劲,涣旸看着他的背影,神色疑惑地摇了摇头,按照他对公子的了解,公子的心里绝对有事儿。 ☆ 晏倾用了膳才悠闲地往书房而去,岂料房门紧闭,黎致都候在门外,晏倾好奇,连忙走了过去。 “黎致,来客人了?” 黎致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夜王殿下,来找主子议事的。” 晏倾闻言转了转眼睛,这倒是奇了怪了!容昭平日里也不掺和政事,容怀夜跟他有什么好商议的啊? “哐!” 书房门打开,容怀夜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站在阶梯下一脸思索的女子,容怀夜愣了愣,随即连忙下了台阶。 “弟妹。” 晏倾也回了神,朝他点了点头:“二皇兄,你怎么有空来清漓王府了?肯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黎致:……夫人你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 容怀夜也抽了抽嘴角,不过还是跟她解释道:“上次父皇在围场被刺杀一事,嘱咐本王深入探查,现在内因查明,特来找三皇弟商议。围场守卫森严,各路上山的小道都有人把守,刺客能轻易走到父皇面前,说明背后有其他原因。” 容怀夜稍稍提点,晏倾便猜到了一些:“有人是内鬼?” “没错。” 晏倾摸了摸下巴,脑子快速转了转,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是贞贵妃吧?容慕灵刚去和亲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她记恨陛下?” 容怀夜笑着颔首:“弟妹好聪慧,多余的本王也不说了,告辞。” “皇兄慢走。” 晏倾朝他福了福身,等他走后才抬步上梯,进了书房。彼时容昭正坐在书桌后看信件,见她进来连忙招了招手:“过来坐。” “来了来了。” 晏倾提着裙摆跑了过去,一把提起边上的小凳子就坐到了容昭身边,容昭低头扫了眼边上的小矮子,笑道:“想不想看书?” “才不想!” 晏倾摇了摇头,一脸嫌弃:“你书房里的书全都是那些无聊的东西,难懂又无聊,我才不看呢!” 容昭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她伸了伸手指:“去后面的书架第三排第一个格子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 晏倾狐疑地盯了他一眼,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当她拉开格子看到几本小话本时,不禁大喜:“哎呀!你怎么给我买这个了?不是说这不是我该看的吗?” 容昭嗤了一声:“被你闹得头疼,坐过来看。” 晏倾为了这些个话本子,闹了容昭好久,容昭也是无奈,不准她看也不是,准她看也不是,后来经过几番斗争,容昭还是觉得让她看才是最明智的。 毕竟上面讲的东西,有些也很实用。 第一百零八章:约酒 晏倾在府中又休养了一段日子,前前后后的喝了不少药,期间被容昭禁了酒,晏倾先是不服气,嘴上应承着,背后却总爱偷偷去喝,后来被容昭给发现了,直接将府中的酒都给藏得严严实实,还派暗卫把守,晏倾一去就被人给拦着,她没法子,只得想办法溜出去喝,结果就没一次是成功的。 每当晏倾将酒杯放在唇上,刚欲喝下,容昭总是会恰巧地出现在她身边,朝她微微一笑,直把晏倾吓得手腕不稳,只得顺从着将酒杯放下,可把晏倾给憋屈坏了。 这一日晏倾正在书房里看着信,这信是祝言给她递过来的,上面大概写了阮艳的事情,又说自己在陵枝装中年掌柜装得腻味了,要去其他地方扮演些未曾尝试的角色。 晏倾将信纸放在烛灯上,烧了一角便扔在了一边的圆盘里,眼看着那信纸快速地化为灰烬,晏倾忍不住叹了口气。本以为她可以从阮艳那里知道一些当年楼滟的事情,但是现在阮艳已伏诛,这个法子也行不通了。 “叩叩!” 房外响起敲门声,随即黎致的声音在外响起:“夫人,长孟二公主在府外求见,说是想邀夫人一叙。” “祈初禾?” 晏倾转了转眼睛,起身走了出去。前段日子这二公主和哥哥在晏府闹腾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她直觉哥哥待这位二公主是有些不一样,宽和得过分,所以她得去瞧瞧,这二公主今日来是为了个什么。 清漓王府外,一辆素雅的马车停在边角处,晏倾朝黎致挥了挥手,自己走了过去。 “二公主。” 马车门拉开,祈初禾的脸露了出来,比起前段日子,她看起来瘦了不少,一副在国公府没有吃好睡好的疲倦模样,晏倾挑了挑眉:“二公主找我?” “是,今日天好,想必王妃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可要与我去品尝美酒?” 晏倾眼睛一亮,不许多想便点了点头,跟着上了马车。她本来就打算寻个理由出府喝酒去,祈初禾这么一来,岂不是正好? 站在府门口的黎致见两人不过说了一两句话,自家王妃便兴冲冲地跟着走了,不由摇了摇头:以他对夫人的了解,这定然是要去喝酒去了。不过主子那里……黎致想了想,还是准备回府牵匹马,进宫报信去。 另外一边,祈初禾已经被晏倾拐到了自家酒楼里去,莫掌柜好久都没见着晏倾了,赶忙上来问候了两句,晏倾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便要了几瓶上好的美酒,带着祈初禾上楼去了。 晏倾一进去就寻到了软榻瘫了下去,祈初禾则神情复杂地扫了一眼摊在倚榻上的晏倾,扯了扯嘴角:“咳咳,王妃这架势,看起来很熟练啊!” “那是当然。” 晏倾笑着斜了她一眼,然后抬脚横上面前的矮桌,舒服地吁了口气:“原来没进清漓王府之前,喝花酒这事儿就是我每日必做的事情,自然熟练。” “我听你哥哥说过了,说你不喝酒便不安生。” 祈初禾低笑了一声,随即压下身子找了处位置坐下,颇为好奇地道:“我觉着清漓殿下的性子……你也不怕被逮住挨训么?” 晏倾闻言笑着咧起了嘴角:“他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没受伤之前都不怎么管我的,但是现在我还在禁酒期间,所以……” 晏倾眯了眯眼,然后一手搭上祈初禾的脖子,祈初禾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按着脖子往下一压。晏倾转眼看着她脸上的呆愣,轻佻一笑:“所以今儿个,我是舍命陪公主。” “哐!” 门口传来响声,晏倾抬眼,放开了手,祈初禾连忙正襟危坐,神色窘然宛如一个被调戏的小姑娘。 “笨手笨脚的,还不把酒拿进去?” 莫掌柜的低叱声传了进来,晏倾扬声唤了一声,外面的声音立马就消停了下来,随即莫掌柜快步走了过来,招呼着人将酒放下。 “小姐,可需要备菜?” 晏倾撑起身子,慵懒地将下巴搁在腿上,然后一手拿起桌上的酒看了看,才道:“不需要了,老莫你先去忙吧!” “是,那我先告退了。” 老莫朝祈初禾点了点头,才连忙招呼着下人走了出去,等房间门关上,晏倾才道:“来来来,这可是我们昔酒楼的招牌之一,平日里都是难得拿出来一次,公主尝尝?” “好。” 祈初禾伸手接过,先是小心地尝了一口,只觉得不像是那些酒烈喉咙,这才撒开顾虑,一口一口地喝着。 “这酒虽说喝起来甘甜,但是后劲十足,平日里我都是小口小口的喝着,公主这大口闷灌的法子,可是糟蹋酒了。” 若说之前晏倾还不知道祈初禾找她喝酒的原因,现在倒是明了了,瞧这闷头灌酒的模样,一看便是心里不爽落,难不成又是哥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 “主子。” 黎致看了眼同在亭子中的晏椹,心想:这可是来巧,两位都在,那他可就省事儿多了。 “何事?” 容昭抬眸看了黎致一眼,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黎致守在府内,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是不会亲自进宫来的。 “主子,方才祈二公主来府中找夫人,夫人便随着二公主去了,黎致派了人跟了一路,此时夫人应该……应该正和祈二公主公主一起在昔酒楼喝酒。” “哐!” 晏椹手中的棋子落到了棋盒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容昭倒是神色如常,如果忽略那双眼中逐渐泛起的冷光的话。 容昭起身,朝一同起身的晏椹看去:“本王有要事需要先行出宫,阿椹,咱们下次再叙如何?” 晏椹也点了点头,看起来倒是神色寡淡,喜怒不变的模样,他率先下了亭子,负手道:“正巧,臣也有要事需要出宫处理,若是他日有空,臣再去殿下府中叨扰。” 眼看着两位面色淡然地使出了轻功向宫外掠去,黎致忍不住撞了撞一边的涣旸,犹豫道:“欸,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涣旸面无表情:“你不来,死的就是你了。” 第一百零九章:醉酒袒露心事 而此时,丝毫不知道自家夫君和哥哥已经向此处赶来的晏倾垂了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靠在榻脚处的醉鬼。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你。” 祈初禾一壶酒下了肚,后劲一上来,哪里还记得住什么顾虑,只想着向晏倾倾诉心中的苦楚。祈初禾扯出一抹笑来,衬在绯红的脸蛋上,格外凄艳。 “尽管我与清漓殿下不是熟识,但我也能感觉到清漓殿下对你的感情。他很爱你,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在不经意间也是溢满了爱意。” “这个世间上不缺有情人,但你的不一样。” 祈初禾又颤巍巍地拿起一壶酒,闷头就灌了一口,转手碰上地上的的狐毛毯子,那毯子柔软至极,摸着很是舒服,祈初禾咧嘴笑了笑。 “你得到的是一个皇子最完整纯粹的爱,像清漓殿下那样的人最冷情也是最痴情,他把他的冷情全部给了别人,将痴情独独给了你一人。” 祈初禾歪着脑袋对着上方的白色墙面发呆:“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了,应该是在父皇的寿宴上,陵枝陛下带着他来长孟为我父皇贺寿,当时他站在诸位皇子中间,明明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个,却让人始终移不开眼睛。我记得那次寿宴之后,父皇还抱着我,对我说:‘陵枝的那位三皇子,绝非池中之物’。如今的他和幼时相比,其实变化并不大,只是更为强大、神秘难测了而已。” 晏倾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幼时是未曾见过容昭的,那时候只从爹爹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总是带着夸赞。 “清漓殿下在我心里,在所有人心里,一直都是不好相与、不好琢磨、不好得罪、对付的。你不知道……当我得知他身边有了一个女子并对她十分宠溺爱护的时候,我心里好奇的不得了。我在想,像他那样的人,到底会喜欢怎样的女子?我想这个问题绝不是只有我一人想过。” 祈初禾摸了摸嘴边的酒渍,转头看向晏倾:“直到听说那女子叫晏倾,是晏家的大小姐,我便在想:啊!是晏椹的妹妹,他的妹妹定然是极好的。果不其然,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姑娘,清冷悠意间却藏着睥睨万物的孤高。那时候我便觉得,你们真的很配。” “你们合该是一路人,天生就是一对的。” 祈初禾脑袋耷拉了下去,晏倾也收回了手掌,她看了眼轻轻摊开的手心,因为方才接住了一串眼,所以还泛着湿。 “要是我和他也这样就好了。” “我等了他好久好久。”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七岁时过生辰的时候,他跟随陵枝的废太子来长孟做客,大殿里那么多人,我一眼便看到他了。” “后来我在御花园玩闹时不小心摔进了荷花池,是他救了我……那时候我就一直记着他、念着他。” “皇兄总爱跟我说,说皇室子女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可我就是不听,总幻想着等我长大了、及笄了,一定要纳他做我的驸马。后来在我的及笄礼上,父皇突然要我与刚刚立了功的将军联姻,我不答应,非要吵着闹着不嫁,父皇动了怒,说我非嫁不可。我去求了母妃、求了哥哥、在父皇寝殿外跪了整整一夜,求他、威胁他,闹腾了许久这件事情才罢休。” 祈初禾吁了口气,有些难受地吸了吸鼻子:“我只想嫁给他,其他人我谁都不嫁。他在陵枝,我在长孟,我们之间隔了无数城池、万万里的路,我不能陪在他身边,就只能每日都听下面的人给我传消息。 听他要跟随晏国公出征,我日日担心,总害怕他会受伤,最后还是自己求了皇兄,骑马去了陵枝边疆,就一直躲在暗处看着,看着他安全地班师回朝,我才放下了心。 还有一次,我听说陵枝陛下想要给他赐婚,我当时便吓着了,便直接冲到了父皇面前,说我要与陵枝联姻,父皇得知我喜欢的是他,也没有拒绝,反而顺着我派人去向陵枝陛下商议,我心心念念的等啊盼啊,盼到了陵枝陛下的拒绝,不对,是他……” 许是想到了以前的种种事情,祈初禾觉得脑子突然没那么疼了,只是身子有些乏,像是溺水的挣扎久了却无果,便索性懒得挣扎时的诡异轻快。 “是他不要我……是他拒绝了这次的联姻。” 祈初禾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晏倾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拍,她抖得就更厉害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要么是不记得我了,要么……就是对我无意。我颓靡了许久,最后才强迫自己去认可第一种猜测。记不得便记不得,我总要再让他认识我、想起我、喜欢上我的。” “可是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喜欢我。” “晏倾……我真的好累啊!” “整整九年了,我不要再等了,也不想再等了……” 这么多话里,只有这句话,晏倾是不相信的,准确来说,是不完全相信。毕竟祈初禾的言辞里虽然满是悲戚失落,却还是潜藏着仅有的丝丝渴望。忘记一个埋藏在心底数年的人,无异于将心从身体里生生剥离,疼痛入骨髓,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可惜啊!她还以为祈初禾和哥哥能走到一起呢! 晏倾闷声灌了最后一大口酒,然后随手一扔,圆圆的酒坛子在地上滚啊滚,碰到不远处的其他空坛子,然后一起滚到了最前面,碰上了突然打开的门。 四目相对,一水眸温软巧红,一凤目暗藏光涌。 “喂!祈初禾……” 晏倾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半醉半醒的祈初禾,可惜她早已迷糊起来,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势变化了。 “没酒了……” 晏倾听着她郁闷又委屈的抱怨声,不禁冷笑一声:“我看不是没酒了,是没救了!” “原来你也知道?” 一道冷冽的嗓音传了过来,晏倾瞳孔一颤,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歪倒在榻脚处的祈初禾就已经挣扎着朝那处而去,其姿势,“连滚带爬”足以形容。 第一百一十章:相伴永生,绝不相离 祈初禾闹腾了几步便没了力气,索性嘟囔一声,利落地往旁边倒去。意料之外的是,她的脑袋没有磕上坚硬的地板,而是撞进了柔软干净的手心。 晏椹收回左手,将她一手抱了起来,然后冷冷地看了眼还呆呆不动的晏倾,掀开窗子就跃了下去。 容昭哪里会管他们两人的动静?他现在两只眼睛里装的可都是那个正笑着朝着他挪过来的某人。 “容昭!” 某人熟练地跳上他的身体,然后两腿一弯,挂上他的腰身,笑嘻嘻地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晏倾佯装不满地搓了搓他冷硬的脸,然后搂着他的脖子就埋了进去,乖巧道:“我们回去吧!” 容昭听她说了两句话,还算是满意:行,好在没怎么醉,要不然会去挨打都记不住疼。 晏倾可不知道他心里的计划,只感觉到自己被某人抱着跃下了半空,然后一路走向回去的路。天气虽然已经回暖,但是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晏倾被容昭完全容纳进怀里,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凉意。 “主子,夫人。” 黎致老远就看见两人姿态亲密地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容昭淡声应了一句:“今日没什么事儿了,都回去歇着吧!” “是,主子!” 在院中守着的众人连忙点头应答,等两人走到门口,黎致在人群中抬起了眼,四目相对,晏倾看见了他眼里的怜悯,而黎致看见了自家夫人眼中的记恨。 待进入房间后,容昭直接抱着怀里的人向檀木圆桌走去,顺势一放,冷不丁道:“现在是不挨点教训就乖不了了?” 晏倾一路把玩着容昭的头发,见他开口,没忍住地虎躯一震,随即咧嘴一笑:“哪能啊?我这不是陪陪二公主嘛!她心情不好,万一在外面喝醉了被人欺负怎么办?我这也是尽了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好好照顾公主嘛不是?” 容昭闻言挑眉,直勾勾地看向她:“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进宫为你讨赏啊?” “哪能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赏赐,哈哈!” 容昭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笑,下一个瞬间就见这小姑娘突然变了脸色,可怜兮兮的。 “容昭,我真的好难过。” 晏倾皱着眉头,抽抽搭搭地开了口,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擦了擦泪水,容昭见状忍不住惊叹:这眼泪来得可比白日雨迅猛骤然多了。 “呜呜,二公主真的好可怜啊!她看上谁不好,偏偏要看上我哥哥那个大木头!当真是好可怜的姑娘啊!” “再装我就把你扔出去。” 容昭轻飘飘的威胁落下,成功让晏倾停下嚎哭,晏倾面无表情地抹掉了泪水,垂着脑袋不看他。 ?容昭低头,见她这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禁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温声道:“在怕什么?” 晏倾不语,容昭便蹙了蹙眉:“说话。” 晏倾刚刚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只剩浓黑的头顶对着某人越发深冷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控诉味道。 “容昭,你凶我。” “凶?” 容昭挑眉,稍稍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他可是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做啊?这小姑娘在禁酒期间出去喝酒,他都还没有出声责骂,怎么还凶了? “恶人先告状?” 耳边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如柳条拂过耳畔,晏倾咬着小嘴儿抬头,蛮不讲理:“你用眼神凶我!你刚刚就恐吓我了!” 容昭目光一顿,忍不住挑眉:“现在真是娇气的不得了了,嗯?” 晏倾察觉到他语气里那么一丢丢的软化,立马就蹬鼻子上脸地抱住他的脖子一通乱蹭。 “还不是你宠的呀!” “我就是仗着你宠我嘛!都怪你!” “我真的好久没有喝酒了!我知道不该喝不该喝,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我问过黎致,我现在喝的药和酒不相斥的,稍微喝那么一点点,还是没什么的嘛!” “容昭容昭,你就别生气了!” 容昭闻言俯身靠近,轻轻咬了咬面前泛红的小耳朵,低笑道:“我这么宠你,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嗯?” 晏倾闻言动作一停,对上他浓郁的一汪墨海,瘪嘴道:“我都将我自己送给你了,你怎么还不知足啊?” ?容昭抵住她的额头,眸色泛沉:“我就是贪心啊!总想着多要一点。” 晏倾闻言努了努嘴,有些为难道:“我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最值钱的就是我自己了……都给你了嘛!” 大灰狼已经将自己凶残的目光完全暴露,小狐狸也自然而然地摆出了娇短尾巴。晏倾亲了亲眼前的薄唇,有些羞意,但还是小声道:“而且买一送一,说不定还是送二呢!” 晏倾意有所指,容昭闻言忍不住看着她的肚子发呆,那处依旧平坦,柳腰纤细,仿佛一手便能握住。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倾摇了摇脑袋,颇为郁闷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啊?而且这种事情得看缘分吧?” 容昭闻言仔细地想了想,过了会儿才道:“要不我去请个有经验的大夫,给你开点药?” 晏倾一听这话便怒了,连忙摇头晃脑又踢着脚的拒绝:“我不喝我不喝!打死我都不喝!” “好了好了,不喝不喝。” 容昭连忙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他也是说着玩儿,哪里舍得再让她喝药?小姑娘这阵子天天喝药,怕是早就烦了。 “这还差不多!” 容昭还想说什么,却被晏倾抢了先,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落到了容昭耳里。 “二公主喜欢了哥哥那么多年,哥哥却不要她,我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知道其中的痛意定然深入骨髓。那你呢?” ?晏倾突然抬起眸子,直直地看向容昭,张口道:“容昭,你会不会不要我?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就不喜欢我,想要离开我了?” 容昭的眼神平日是浓郁如墨的深沉,谁都看不懂其中的深意,但是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之时,才会变得柔和。 这样的目光,晏倾一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第一百一十一章:劝告 “不会,永远不会,我们一如新婚之时互相许下的诺言,相伴永生,绝不相离。” 容昭的话平淡却又坚定,晏倾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那就好,这个问题,以后我再也不会问你了。” 只要你说过,我就会相信一辈子。 ☆ 国公府的一处小院。 “唔……” 一觉醒来,只觉得脑子疼的不行,祈初禾醒了之后又眯了会儿眼,这才撑着手坐起身来。 “舍得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淡淡的,听不出来说话者的意思。祈初禾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手接过对方递上的水。 “皇兄,你怎么来了?” 祈安阑站在床边,脸色淡淡地看着她:“见你久久未归,我担心你,便过来看看,果然见到了一出好戏。” 祈初禾轻轻握紧手中的杯子,低声道:“皇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醉了整整一日,现在是午间。” 祈安阑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这才撩袍坐到床榻边上,直直看着她:“现在可是舒服了?” 祈初禾抬头看向祈安阑,默了默,复又低下头去,许久后才发出声音:“皇兄,对不起,明明知晓你政事繁忙,我还不安生,扰得你两头奔波,平白耽误了时辰。” 祈初禾揪着腿上的被子不放,死死地盯着那处发呆:“皇兄,我是不是给你和长孟丢脸了?” 祈安阑看着呐呐低头的妹妹,暗自一叹,心中满是怜惜:“小初,你从未给皇兄丢过脸,你没有做错什么,知道吗?” “皇兄对不起……” 祈初禾抬头便望进他满是怜惜的眼里,过了会儿才有些难堪地出声:“我以后再也不会闹了,对不起啊皇兄。” 祈安阑面色一顿,待看见她眉眼间的恹恹时,心中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初,你这么大了,皇兄也不愿再管着你、约束你了,你要知道,不论你做什么,皇兄都会站在你身后的。” “皇兄,我是说真的。” 祈初禾摇了摇头,朝他轻轻一笑,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碎发,淡淡道:“我以后都不闹了,等我们回到长孟后,我就向父皇赔罪,我以后会一直陪着皇兄和父皇的。皇兄,好不好?” 其实这样当真不好,但是祈安阑默了默,还是点下了头:“好,你想通了就好,一切都随你高兴。” 晏椹看了眼手中的托盘,又看了眼面前的窗花,随即沉默着转头,快步离开了这座小院。缠了他许久的姑娘马上就要离开了,照这架势来看,他们往后是不会再见面了,他原本是该高兴的,可是…… 晏椹将盘子放到了桌上,盯着那盅上的热气发呆:可是……他怎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 第二日,祈安阑由于长孟皇急诏,不得不先赶回长孟,而祈初禾则留下等待着晏焯回京,在她看来,晏国公待她是极好的,她若是要离开,也得向晏国公请辞之后才行。 “哦?所以你当真舍得让二公主回长孟去啊?” 晏倾一口塞了一小半块糕点,晏椹一边替她倒茶,一边淡着脸道:“这是人家自己的决定,不需要我们这些外人置喙。” 晏倾闻言转了转眼睛,忍不住劝道:“可是只要你愿意说上那么一句话,二公主就肯定不会走了啊!” 见晏椹沉默不语,晏倾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了凑,继续道:“哥哥,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二公主再喜欢你,她也是皇室公主,身上的傲气可是一分不少的,你若是真放她走了,以后当真是没机会了!” 晏椹闻言敛了敛眸,淡声道:“可我说过我又不喜欢她,有什么资格让她留下?长孟才是她的家。” “哥哥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人家?你那天为了她还瞪我呢!怪我拉着她喝酒了吧?” 见晏倾委委屈屈的,晏椹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门,无奈道:“我是怪你在温养期间喝酒,哪是因为她啊!臭丫头少胡思乱想。” “嗷嗷嗷,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到底要不要挽留一下二公主嘛!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对二公主肯定是有点感情的,你就是太闷了,自己不说!” 耳边是妹妹的嫌弃,晏椹脑子有点儿乱,过了会儿才道:“倾儿,长孟这几年来也不怎么安分,我是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更不愿意和她成婚。若是有一日陵枝与长孟发生了战争,她该如何自处?她不是不受宠的公主,反而长孟皇待她算是好的了,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们都会很为难的。” 晏倾闻言恍然大悟,随即道:“可是若有她这层缘故在,说不定能换取两国更长久的和平呢!哥哥你肯定也知道,长孟皇位更迭也就是在这两年之内了,说实话长孟有实力的皇子也就那么一位,若是祈安阑继承长孟皇位,按照他和二公主的关系,是决计舍不得让她为难的,所以哥哥你的顾虑,我倒觉得不怎么值得你放弃这位二公主。” 晏倾敲了敲茶杯,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哥哥你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二公主,便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晏倾说完还悄悄看了眼晏椹,见他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禁笑了笑,她这个哥哥啊,惯是刀子嘴豆腐心,从不喜欢将温情摆将出来,她这个妹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还得看哥哥与祈二公主之间的缘分了。 晏倾走后,晏椹想了许多,其实说到底最了解他的还是妹妹晏倾。倾儿说的不错,他待祈初禾也并非毫无感情,只是心中有所顾虑,再者他向来讨厌麻烦,便一直克制着自己。他从来未将情爱之事看得很重要,就算是娶个和自己相敬如宾的妻子,也能算是好事一桩。 祈初禾那个姑娘的情谊实在是太重了,难免让他难以负荷,总觉得肩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些。 更为重要的,是他当真忘了和祈初禾的初见是在很多年前了,他只以为那姑娘是一时起意,却不知她早已情根深种。 第一百一十二章:追杀 晏椹待在房中思索了好久好久,直到外面传来涣旸的声音,他才回了神,起身出了院子。 “怎么了?” 涣旸见他出来连忙走了过去,冷声道:“公子,方才下人去院中唤二公主用膳,里间却没有发现二公主的身影,守门的人也没有见过二公主,应该是从后门走了。” “走了?” 晏椹蹙眉,那丫头不是说要等着父亲回来请辞后才走吗?怎么突然就走了,还是从后门溜出去的? “涣旸,吩咐下去,派人追查她的行踪。” “是。” 涣旸颔首,想了想还是问:“公子,若二公主是往长孟而去,该如何?” 晏椹闻言默了默,片刻后才道:“那就继续跟着,派人传信给我,莫让她发觉了。” “是,属下立刻去办。” 祈初禾不见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晏倾耳中,彼时晏倾正逮着小红研究,听闻这道消息后倒是有些诧异:“二公主既然已经说了要等我爹爹回府后请辞再走,怎么突然就偷溜出去了?” 素谣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知,府中的暗卫说这几日公子的心情甚是不佳,总是冷着个脸。” “啧啧,看来哥哥倒是想通了不少。” 晏倾抖了抖手腕上的小红,思索片刻才道:“去向弋阳说一声,让他派些人暗中查探二公主的下落。” “是,素谣马上便去。” 等素谣离开后,晏倾转了转眼,这二公主突然不声不响地离开,原因不明,那就需要仔细对待。先不说哥哥那处,就说她的身份,若是在陵枝境内出现一点的问题,都会影响两国邦交,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负责保护长孟二公主的,是晏国公府。 而此时,两路人马正在马不停蹄追赶的人却是一脸沉重,祈初禾小心翼翼地藏在茂密的草垛后面,仔细地听取周围的风声和呼吸声。 这些都是什么人? 祈初禾轻轻撇开眼前的叶子,从细小的缝隙中看着不远处的情况:一群黑衣斗篷人,手上还挂着各不相同的兵器。 祈初禾见状有些纳闷: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她可不记得自己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啊? 前几日她接到了意霭的传信,邀她府外一见,她便去了,没想到到了约定的地点没见到人,那端茶倒水的小二倒是奇怪得很。她直觉那水杯中的茶水应该是被加了料,所以便毫不犹豫地逃了出去。 她绕着陵枝躲了这么几日,都跑这儿来了,这群人还能屁颠屁颠的跟上,也不知道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眼见着那边的人正在朝此处靠近,祈初禾屏息,捏着一旁树叶的手越发加紧。 是国公府出了问题,还是陵枝出了问题? 祈初禾眉间一皱,她前脚出了国公府,后脚这些人就能快速追上,说明这件事早就被计划好了,就等着将她引出国公府,再刺杀她。 那信上的字迹的确出自意霭之手,意霭常年不爱写字,能知道她字迹为何的只能是身边人。由此若不是她身边出了内奸,就是意霭出事儿了。 这些人早就计划好了,等着顺着计划杀她,杀他的目的是什么?祈初禾只需细细一想便能明了。 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是晏国公府,如果她死了,父皇必将动怒问罪,矛头直指晏椹,当真是好险恶的心思。 到底是谁想要害晏椹,害晏家? 祈初禾抿了抿唇,暗暗计算了一下两方的战斗力,对面虽说高手不多,但胜在人多,她虽然能够抵抗一时,但绝对抗衡不久。 祈初禾暗自叹息了一声,顿时有些嫌弃自己,早知道就直接让意霭去国公府找她了。 就在她叹息的时候,那边的人早已靠拢过来,一人眼尖地瞧见树木后浅色的身影,瞬间喝道:“在那儿!” 祈初禾一惊,脚步迅速后退,躲过了这一记长剑的攻势,顺带反手一劈,将来人砍晕过去,夺过他手中的长剑横于身前。 几十个黑衣人瞬间围成一圈将她包围在内,祈初禾紧张地抿了抿唇,反守为攻,握剑刺了过去。她并不想死的这么早,更不想死在陵枝,给晏椹带去一大摊的麻烦。 祈初禾自幼习武,虽说不是什么顶尖的高手,但尚有自保之力。她与黑衣人周旋许久,从中拆出了一道裂口,祈初禾一喜,飞快地逃了出去,不待多想便直接选了条路逃命去了。 剩下的黑衣人连忙追上,他们追了这么久才发现这祈初禾的踪迹,必须得杀了她带回尸首去,否则回去便是死路一条! “停步!” 一长刀裹挟内力生生将面前的土地割出一道裂缝,黑衣人惊惧不已,不得不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来人。 弋阳扫了眼从左侧夹道走出的涣旸,冷声道:“此处有我二人即可,你去跟着二公主。” 涣旸看了看不远处的黑衣人,又想到方才已经快速消失的公子,摇头道:“不妥,那处有公子即可,这是我们国公府的事情,还是在下亲力亲为比较好,不劳烦二位了。” 涣旸说罢长剑一劈,猛地朝黑衣人攻去,弋阳见状也没有插手,只是看了眼一旁的厉琮,打算走人。 “我们当真不管了?” 厉琮没动,弋阳便道:“就这些人,他一个人完全够了,夫人的命令是让我们追查二公主的下落,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人了,那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要留个活口?” 厉琮发声,他们原来少有留活口的习惯,主子对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也不在意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但这次不一样,背后之人的目的显然是针对晏家,那可是夫人的家。 ☆ 容昭一回院子便看见自家夫人和自家属下挨着脑袋在嘀咕着什么,容昭盯着那处看了好久,晏倾和厉琮都没有发现,倒是站在容昭身侧的黎致发现了异样,连忙咳了一嗓子,惹得容昭发凉的眼神看了过来,也成功地吸引了那边两人的视线。 厉琮转过头来,正好和容昭对上了眼,厉琮虎躯一震,连忙跑了过来,站得笔直,吼了一嗓子:“主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审问 他这一声是又响又脆,晏倾回了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院子里那三人鼎力的站定方位,努嘴道:“厉琮,你跑过去做什么?赶紧过来啊!” 厉琮闻言闭了闭眼,身躯一阵放松,他感觉到死神的到来了。黎致怜惜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到晏倾面前,笑呵呵地道:“夫人,您和厉琮商议事情,也饿了吧?正巧主子今日还没用过膳,不如黎致吩咐下去,您和主子用过膳再谈?” “好啊好啊!” 晏倾闻言瞬间没了谈事情的兴致,连忙朝容昭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道:“快过来快过来,厉琮你不用来了。” “是,夫人,属下告退。” 厉琮松了口气,连忙飞快地朝院外跑去,晏倾有些不解地盯着他的背影,然后在厉琮踏出去的最后几秒扬了扬声:“晚上记得早些回来啊!” “呃!” 黎致眼睁睁地看见厉琮膝盖一弯,摔了个狗吃屎,他有些怜惜地叹了口气,心道主子在这暗器上的功夫,还是丝毫未减啊! “欸,厉琮这是怎么了,路都走不稳?” 晏倾嘀咕了一声,见厉琮快速消失在了院门口,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把拉住身前的容昭,扯着他的手臂道:“快坐下啊!” 容昭被拉着坐下,却见晏倾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后。晏倾将容昭的头发理到一边,笑呵呵地道:“我最近学了个放松的法子,你试试?” “好。” 容昭的手放在桌上,很有规律地敲着,晏倾一边帮他按着肩,一边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容昭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敲桌子,这一点小习惯晏倾早就看出来了。容昭闻言冷笑了一声:“没什么。” 晏倾:没什么你冷笑什么? 晏倾的指头在容昭肩上活动着,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她凑过去趴在容昭肩上,道:“我招你惹你了?” “……没。” 容昭觉得自己有些憋屈。说是吃味了吧,小姑娘肯定会嫌弃他,说不定又要逮着他讲些什么大道理,他才懒得听;但是不说吧,容昭总觉得心里很闷。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姑娘还未入府前,和厉琮在宫中说过话,容慕灵还借机找过她的茬来着,看来是时候派厉琮出去走动走动了。 “欸,呢个……你该不会是又吃味了吧?” 晏倾突然福至心灵,却察觉手底下的身子僵了僵,晏倾无奈地泄了口气,趴过去道:“心里想着怎么欺负厉琮了吧?小肚鸡肠!” “啊!” 容昭将歪歪扭扭的人拉到腿上坐着,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攥着她的手,恶狠狠地道:“还敢说!” “为什么不敢?你就是小肚鸡肠!” 晏倾抬了抬下巴,不过脸上却是笑意满满,她凑了过去,盯着容昭泛酸的脸看了看,才“吧唧”一口亲上去,笑眯眯地道:“不过我就喜欢看你吃味的样子。” 容昭憋了口气:“真的被你磨得没脾气了,给我下去。” “不要!” 晏倾搂着容昭的脖子不放,非要死赖在人家身上,嘴里也不安分地嚷嚷:“我们在说正经事儿呢!你别乱想嘛!” “……” “亲亲?” “不亲。” “亲亲嘛!” “……不亲。” “容昭!” “亲!” 容昭逮着晏倾一顿亲昵,恨不得将这不安分的玩意儿给亲没气了去,晏倾察觉他心里的不满,自然不敢抗拒,只得乖顺了一阵子,这才将人哄好。 当日夜晚,晏倾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捏着糕点,一手端着清茶,就算是在昏暗阴冷的大牢里,也丝毫不影响她的食欲。 “说说吧!背后之人是谁?” 站在刑具下的人全身被缚,肩头的剑伤未曾处理,鲜血淋漓,周遭的伤痛让他全身濡湿,淋漓大汗正毫无缝隙地插入伤口,进行着缓慢而又不容抗拒的第二次折磨。 见他咬牙不说话,一副听不见的模样,厉琮蹙了蹙眉,大步走到晏倾身边,俯身劝道:“夫人,此地阴冷潮寒,不如您先走,让我来问吧?” 在厉琮看来,夫人是万分娇贵的身子,不该在溢满了血腥味的大牢里久待,更何况她手里还拿着精致的茶点,怎么看怎么违和。若是出去后身体有什么不适,主子还不扒了他的皮? “无妨,这小子一看就是受了专门训练的,估计不会告诉我们什么有用的消息。” 晏倾一口一个小茶点,吃得是津津有味,厉琮见状也不劝她了,只是拧眉道:“那我们?” “简单啊!” 晏倾笑眯眯地移开了眼神,厉琮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一排排刑具映入眼帘,他转眼看了看那张笑意莹莹的美丽脸蛋,突然打了个颤。 晏倾倒没有察觉到厉琮的反应,她认真地想了想,才朝一边的侍卫挥了挥爪子:“先打一百鞭子,记得用带刺儿的,要是他不说,那就再准备一桶子辣椒水,给他洗洗澡。” 晏倾轻飘飘的声音在大牢里响起,一边儿的执刑侍卫闻言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情地瞅了眼那架子上的人。 “对了,记得照顾好他的伤口,先用盐水敷着,再找两条毒蛭,替他换换血。” 毒蛭,经过特殊养育、能够吸血的毒虫,一旦沾上了伤口,被它触及血液,那一炷香之内,它的毒液必定充斥全身,令人全身发紫,剧痛无比。 厉琮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人的颤抖,他眯了眯眼,冷声应道:“是,还不执刑!” 两侧的侍卫闻声而动,晏倾吃下最后一块糕点,施施然地出了大牢,血腥味的闷哼声和惨叫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厉琮盯着她看了一眼,忍不住转了转眼睛,他一直知道夫人毒,却没想到这么毒。 ???半柱香之后,厉琮出现在了偃仙楼内,他将手上的纸递了上去,沉声道:“夫人,这是根据那人所言绘制的,据他所言,与他接线的人每次都是带了面具,看不清面容,这张图上绘制的图案,是那人腰间佩戴的玉佩。” 第一百一十四章:转变 晏倾看了看那图案,“这玉上的花样很是繁琐,一看便是出自记忆精巧的工匠之手,看来留着他确实有那么点用处。” 虽说只知道这一个线索,去查的话也犹如大海捞针,但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慢慢去查,总会查到的。 厉琮点了点头,能请这样的工匠给自己打造玉佩,那人一定是非富即贵,大权之人。 “夫人,里间那人如何处理?” 晏倾将画纸递给厉琮,“先把这玉佩的来历查个清楚,至于那人,先留着吧!万一还有作用呢!” 厉琮闻言顿了顿,随即应声,照这么看来,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夫人应该是有些猜测了。 ☆ 这夜,夜的香气沾染着软糯清甜的小粥香气飘散在房中,天上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挂在窗边,惹得祈初禾发起身来,直到晏椹端着小碗走了进来,祈初禾闻着那股子香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喝粥。” 晏椹将碗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示意祈初禾喝粥,随即提起一边的凳子,在榻边落座。祈初禾端着碗的手稍稍一僵,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喝着。 晏椹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咳了咳嗓子,淡声开口打破了安静:“你身子还没好,最近只能吃清淡的食物,这粥的味道可还合你的心意?” “嗯,多谢大……公子。” 祈初禾有些别扭地叫出这个名字,晏椹闻言也是一愣,他许久没从祈初禾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这段日子她一直都是直呼“晏椹”二字,这样生疏有礼的称呼,也只有起初才会唤起。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祈初禾咬着匙子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日晏椹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住那一剑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稍稍平静的心又沸腾了起来。可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祈初禾是不可以死在陵枝的。她不敢乱想多想,免得到了最后又是一场笑话。 “何时还喜欢上喝空气了?” 晏椹突然出声,祈初禾懵然抬头,下一刻手中的碗就被抽了去,祈初禾这才发现碗里早就没什么东西了,她方才竟然一勺一勺地咬着,祈初禾抿了抿唇,有些窘迫。 晏椹将空碗放在一边,随即看向祈初禾:“肩膀还疼吗?” 祈初禾肩膀被划了一剑,虽说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口,但是好歹也是从小就娇养大的身子,就怕落下个疤痕。 祈初禾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处的确还有些隐痛,但是……她抬头笑了笑:“没多疼了,这两日劳烦大公子费心,我——” “祈初禾。” 晏椹打断了她的话,他声音稍冷,带着强忍的怒气,吓得祈初禾愣了愣:“怎么了?” 晏椹闭眼吸了口气,他眉头稍稍拧起,闭着眼睛像是在跟自己作斗争,等他再睁眼的时候,面上早已是一派平静。 “唤我晏椹便好。” 又不是不相识不相熟,非要口口声声道这疏离的名字,也不知道往日满口胡话的人是谁! “可是……这不符合礼节,我……” 祈初禾断断续续地拒绝,晏椹还没耐心听她道出个所以然来,已然是耐不住性子,一脸的冷笑:“礼节?公主现在住在我的卧房里,就是符合礼节了?” 祈初禾眉头一蹙:“你!是你自己带我来的,那时候我身子虚弱没办法行走,是你自己抱我来的!又不是我求你的,你凭什么怪我!” 眼见着这人又耐不住本性要与他吵嚷,晏椹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道:“礼节这东西,公主但凡稍微记住一些,也不会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那些个事儿都做了,还与我说礼节,公主觉得有意思吗?” “晏椹!” 祈初禾又怒又羞,她就知道当初那个大胆至极的决定绝对会害得她一辈子都抬不起脸来,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见她憋着气吐不出话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晏椹勾了勾唇,只觉得心中的郁气少了大半,他敲了敲手边的柜子,稍稍弯腰,离祈初禾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为了二公主的安危着想,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还请二公主安心待在府中,莫要再乱跑了。” 祈初禾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有些胆怯地往后缩了缩,原本羞怯的心思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化作愤怒:“你要软禁我?” “是。” 晏椹大胆承认,毫不遮掩地指了指房门的方向,淡声道:“原来是公主说不需要院中有暗卫盯着,所以我按照公主的吩咐没有派遣暗卫,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知道公主心里有气,但是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还请公主配合我,乖乖待在府中,我自会护你周全。” 祈初禾直觉晏椹的这个命令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她一时想不出来,只觉得晏椹说话时的语气表情也太招人厌了一些。 “我是公主,你只是个臣子,你凭什么软禁我!” 晏椹闻言笑了一声:“你是长孟的公主,我是陵枝的臣子,我没有必要事事顺从于公主,何况公主身下的床榻都是臣的,不是么?” 祈初禾脸颊一热,忍不住瞪了他好几眼,她原来当真是瞎了眼了!觉得晏椹是个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现在看来才不是! “对了,丑话说在前面,我没法子时时刻刻守着公主,若是公主擅自出了府,没被我逮着便罢,逮着了……” 晏椹语顿,祈初禾冷笑一声:“逮着又怎么样?你敢杀我打我不成!” “自然是不敢的。” 晏椹起身,顺带端起了一边的小碗,朝祈初禾笑了笑:“公主若想知道后果,不妨一试,总归丢不了小命。” 祈初禾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见晏椹已经快要踏出内室,连忙喊了一声:“晏椹晏椹!” 晏椹脚步一顿,转过头去,见祈初禾要掀开被子下床,不禁蹙了蹙眉:“给我躺好。” “……哦。” 祈初禾吓得脚尖一缩,还没碰到地面就伸了回去,重新靠在了床头,此时晏椹也已经走了过去,站在边上等着她开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惊噩 “是这样的,意霭的那封信我觉得有些古怪,我担心她出事,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意霭的行踪?” 祈初禾的眼睛很亮,宛若一潭清水,晏椹甚至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脸,他喉结一动,出了声:“这件事情我早就派人去做了,一定会找到她的,你别担心。” 祈初禾闻言松了口气,连忙朝他摆了摆拳头,笑着道:“多谢晏大公子,您真是个十足的好人。” “好好休息。” 晏椹嗤了一声便抬步离开了卧房,祈初禾靠在床头上发了会儿呆,直觉有些事情再次超出了她的预计,变得不可掌控了。 ☆ 夏日愈发的热了,宫中以供贵人消暑的冰块也用得越发的快了。从冰窖里抬出来的冰块整箱整箱的被搬往芣苢殿,惹得来来往往的宫人驻足不前。 “听别个宫中的姐姐说,贵妃娘娘如今已经用了别宫两倍的冰块,陛下可当真是宠爱娘娘。” “那可不是?皇宫中诸位娘娘,谁能比得上贵妃得陛下喜爱?陛下偏宠,这宫里的人自然也要顺着陛下的心意,将贵妃娘娘伺候好啊!” “可是皇后娘娘都没用这么多呢!” “皇后和贵妃之间也就差了一截,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的心意。” 假山后的窃窃私语传了起来,萧谷仪挥手阻止身后的宫人,轻步靠了过去,就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后边听着。 “以后这天怕是要变了!我哥哥是在宫外贵人府中做侍卫的,听说陛下有意让二公主与陵枝和亲,若是成了,贵妃可就朕要压过皇后了。” “是啊,陵枝如今隐隐居于三国之首,若是二公主与陵枝和了亲,那皇贵妃也会越发得势。” “可是我听说上次二公主被陵枝的那位清漓殿下给拒了,这次又是要与谁联姻啊?” “陵枝也不止那么一位殿下啊!不是还有夜王殿下么?也是丰神俊朗、人中之龙!何况陵枝还有国公府的晏大公子、云侯府的小公子、青岩世子等等,也不一定是要和皇族和亲啊!” “二公主都要议亲,那大公主怎么还没传来风声?” “大公主人家身上有官职,自然可以晚点再议啊!” “大公主与二公主一向不和,若是二公主招了驸马,岂不是要压过大公主去?” “若是招了别人做驸马倒也还好,可若是那位清漓殿下……他的性子我是听说过的,极其摄人。” “二公主被拒了一次,哪还会开第二次的口啊?而且清漓殿下已有正妃,二公主莫非要做妾不成?” “对啊!而且我听说清漓殿下很是宠爱这位王妃,听说事事顺从,从不摆殿下架子。” “传闻那位王妃倾国倾城,想来定然姿色秀美,清漓殿下宠爱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等日头久了,清漓殿下看腻了那张脸,自然会去看其他的,花无百日红,哪里的花都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定!清漓王妃的身世可不一般啊!背后可是晏国公,晏国公是谁啊?陵枝陛下最看重的臣子,与他亲如一家兄弟呢!而且王妃最得陵枝太后的喜爱,妹妹又嫁给宣王世子做了世子妃,哥哥也是手握军权的!晏家可是手握军权的皇亲国戚,清漓殿下就算是不喜欢王妃了,那也不敢轻易舍弃啊!” “清漓殿下又非一般人,他可是连陵枝陛下都不怕的人,哪会怕其他人啊!” “可我听说那清漓王妃是殿下自己当着满朝文武讨来做正妃的,想必是极其喜爱才会这样,否则以他的地位权势,实在无需与权臣之家联姻。” “照这么说来,我看二公主是不会把心思放到清漓殿下身上了,又不是傻子,就算是嫁过去了,也会被清漓王妃压着一头的。” “……” 萧谷仪听了一阵子,只觉得越说越没意思,索性跟身后的人摆了摆手,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萧谷仪身边的大宫女走了上来,蹙眉道:“那群宫女好长的舌头,殿下,可要奴才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无需如此,不过是闲散碎语,也碍不了我们什么事儿。不过……” 萧谷仪突然顿下脚步,转头看向身边的大宫女,一脸严肃地道:“二公主当真要与陵枝和亲?” 大宫女点了点头:“陛下身边的小德子是这么说的,据说陛下本来看好了陵枝的晏国公府大公子晏椹,但是贵妃却不同意,陛下又与贵妃商议了陵枝的云家小侯爷,结果二公主又不同意,非要往清漓殿下府上凑,贵妃脸色不好,却耐不住自己女儿又哭又闹,只得勉强同意了下来。” 萧谷仪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转身迈步:“我这个二妹妹啊,脸皮是越发的厚了。当着三国的面被清漓殿下拒了一次,怎么还想着往里面凑?” 大宫女也笑了笑:“总归是成不了的,贵妃的母家前阵子不是出了事儿吗?贵妃这阵子心情不好,估摸着计划了什么事,奴才见她日日都惶惶不定的。” “丰焱山庄?” 萧谷仪若有所思,她从小习武,又与军中有联系,身边有那么一两个江湖朋友也不为怪。听说丰焱山庄的西门雅为人所杀,后来连西门家主西门修都重病在床,外人不得探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生了重病,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隐藏着。 “小德子!跑什么跑,见到我们殿下也不行礼!” 大宫女训斥了一声,那小太监连忙给萧谷仪行了礼,看起来急冲冲的,萧谷仪示意他起身,不解道:“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不在父皇身边伺候着?” “回殿下的话,芣苢殿出了事儿!方才给贵妃送过去的冰块里有一盒箱子,奴才们一打开便看见……看见血淋淋的人头,吓得贵妃和好几个宫女儿当场就昏迷了过去,陛下大怒,让奴才赶忙去传旨,彻查此事呢!” 萧谷仪挥手示意小德子先走,随即挑了挑眉:“这倒是有趣儿事,也不知道咱们贵妃得罪了谁。” 总归这次是惹祸上身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吃味 晏倾最近是越发懒怠了,往日还想着要出府去走走,近日是懒得一动都不动,整日待在府中,也不怕身上长了懒虫去。 素谣端着新鲜的水果走了进来,放到晏倾身边的小桌上,“这是刚从库里取出来的葡萄,小姐尝尝。” 晏倾翻了翻手中的书册,头也没抬:“先放那儿吧!待会儿得空了再吃。” 素谣闻言转了转眼睛,突然道:“小姐,您当真不出去走走?” “外面也没什么有意思的。” 晏倾说罢顿了顿,复又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素谣,见她脸上略有迟疑之色,不禁挑眉:“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素谣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小姐,昨儿个北鹤的皇帝派的使者已经到了陵枝,跟陛下传达了北鹤皇帝的意思,他们要与陵枝和亲。” “和亲?二皇兄吗?” 见晏倾还没反应过来,素谣摸了摸脑袋,闷声道:“不是,是那位北鹤的二公主,要与咱们姑爷和亲!” “萧谷梦?都被拒了一次还有脸凑上来?” 晏倾只觉得不可思议,若是她当着三国的面被一个男人拒亲,这辈子都不会再与那人有任何的关系。 “这个咱们哪里知道啊!” 素谣话音刚落,晏倾手中的书本子就落到了桌上,见她眉间有些烦闷,素谣连忙道:“小姐别急啊,姑爷都没应下来呢!” “我知道他不会应,我就是烦这蚊子,怎么非要跑这儿来转?” 晏倾郁闷地起了身,带着桌上的那盘葡萄出了房间,直至走向书房。厉琮正守着书房门外,见她来连忙点了点头:“夫人,事情都办好了。” “全当给她一个教训,放着好好的贵妃不当,偏要来插手这些事情,何必?” 晏倾抬步进了书房,厉琮直觉她心情不佳,想了想还是上前拉上房门,将自己隔绝在了外面。 书房里,容昭正在看着书,听见动静便抬头,却见晏倾根本没想着往他这里走,而是随意挑了处座位坐下,开始捡着葡萄吃。 容昭见状挑了挑眉,思索了片刻才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颇为好笑道:“为了北鹤的事情跟我闹呢?” 晏倾哼了哼,不答,容昭伸手捡起一颗葡萄,仔细地去了皮,然后放在晏倾嘴边,晏倾顿了顿,还是咬着吃了下去。 葡萄是成熟的葡萄,可晏倾总觉得有些酸,容昭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脸包子越来越鼓,酸味都快要溢出脑门了,不禁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儿。” “什么多大点儿事!” 晏倾气呼呼地转眼瞪他:“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啊!招蜂弄蝶的!都怪你!” 容昭闻言愣了愣,随即有些委屈地蹙了蹙眉:“这也不能全怪我啊!你要是生气,直接拿刀划了我的脸不就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啊!” 晏倾气得起身走到容昭面前,两手捧住他的脸,将指尖上的葡萄味水渍全部抹了上去。容昭懒得跟这孩子气的小姑娘计较,下一瞬却见晏倾的脸无限放大,最后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再然后…… “嘶!” 容昭闷哼了一声,晏倾是下了狠嘴儿的,等她离开时,容昭脸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印子,晏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印记,谁都不能觊觎你!” “好好好,为夫谨记,绝不敢跟其他女子亲近。” 容昭顺势将人拉在怀里抱着,晏倾弯腰靠在他肩上,踢着腿儿不说话。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容昭才偏头看她:“北鹤西门蕾的事情是你做的,现在做事儿都不与我商量了?” 晏倾拉着他的发丝把玩,闻言不禁哼道:“我这不是体谅你事情多吗?再说了这事儿不过是小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了,你不需要劳神。” “好,你近日都待在屋子里,下午若是得空,随我出去走走可好?” 晏倾闻言一愣,连忙点下了脑袋:“好啊好啊,你都要陪我了,我当然得去!” ☆ 正当午后,街上人声鼎沸,晏倾拉着一脸不愿的容昭走在路上。晏倾一脸调笑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要缓解他周遭的冷气。 “我说殿下啊,明明是你自己主动提起要与我出来逛逛,怎么一出来你就板着一张脸,别人都不敢拉我们买东西了!” 容昭臭着一张脸,一脸不虞:“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偏偏要这里的做什么!” 他说的出去逛逛是两人去风景好的地方走走,而不是来这人挤人的菜市场! “这民间和王妃的东西各有千秋,殿下可不能有所偏见,要平等而视才对。” 晏倾很是正经地教他,却被一把抓住小脸,低叱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不怕我了,竟敢教训我,嗯?” 晏倾闻言眨了眨眼,一脸精怪:“你又不会拿我怎么样,再说了,我教训你的次数还少了不成?” “说的倒也是。” 容昭也笑了一声,想当初这丫头见着他就想着躲,现在倒是不仅不怕,还越发想往他的头上爬。 晏倾看着他,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自己说出的话自己负责哦!别想着去爹爹和哥哥面前告我的状,他们才不会向着你呢!” 不待他反应,晏倾已经抬步走开,容昭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跟着她闪进了一条巷子。 两人穿过巷子,在一间小铺子前停了下来。晏倾轻扣店门,一阵“吱呀”声响起,一道小小的声影哧溜一下冲出来,扑进她怀里。 晏倾蹲下身子,宠溺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小六子,想姐姐没有呀?” “想,姐姐许久没来了,小六子很想姐姐!” 小六子嘟起小嘴,俏生生地在晏倾怀里撒娇,晏倾倒是十分受用,可身后的男人就立马黑了一张脸。 小六子倚在晏倾怀里,这里捏一下,那里亲一下的,很是享受,晏倾也笑呵呵地依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 容昭忍无可忍,上前将小六子小小的身子提了起来,小六子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也不害怕,就一脸懵懂的看着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杀机 晏倾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满,连忙扒住他的手臂提醒道:“小六子还小,又没招你惹你,你跟他计较什么?快放他下来,待会儿摔着了!” 容昭不满地哼了一声,手下也没松劲,只是打量着小六子:“我瞧着这小子机灵得很,不像个小屁孩。” 小六子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小手悄悄搂住他的脖子,脆生生的叫了声:“姐夫!” 容昭一僵,看了眼笑呵呵的小六子,轻哼一声,将他放了下来。晏倾闻言也笑了笑,不过她却自动忽略容昭脸上的笑意,拉过小六子便向里面走去。 在里面忙活的老村长听到动静,连忙笑呵呵地走过来,朝晏倾点了点头:“晏倾小姐,你来了!” 晏倾上前挽过他的手,顺便悄无声息地替他把了把脉,这才笑着开口:“许久没来了,甚是想念村长和小六子,今日得空便来看看。” “那敢情好啊!” 老村长眼里一柔,把了把她的手,又转眼看向容昭,有些拘谨道:“此地简陋,还请殿下莫要见怪啊!” 老村长说罢就连忙屈膝,想要下跪行礼,晏倾连忙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村长,此时此刻,他只是我夫君,不是什么殿下,村长你也无需多礼。” 晏倾转头看着容昭,笑得很软:“你说是吗?夫君?” 容昭上前几步对上晏倾的眼睛,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话却是对着村长说的。 “夫人说的没错,在她面前,我只是她夫君,老村长不用多礼。” “这……那好吧!两位快里面请,老头子马上去做晏倾小姐喜爱的糕点!” 老村长说罢想要牵过小六子,晏倾连忙阻止:“村长,小六子就留在这里吧!许久没见他了,我跟他说说话!” “那好!小孩子不懂事,请两位多担待些。” 老村长小心翼翼地笑笑,晏倾小姐面前道是无妨,可是清漓殿下……那可是被人尊敬惯了的主儿。 “村长爷爷放心吧!姐姐和姐夫不会怪小六子的!” 小六子的小手勾住晏倾,晏倾点点头,老爷子终于放心了。待老爷子走后,晏倾一把拉过小六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小六子,最近有乖乖去学堂吗?” “有,小六子有很认真的听师傅讲课!” 小六子的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表示自己真的很听话,有认真地上学堂听课。 晏倾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出口鼓励道:“小六子真乖,一定要好好学,等你长大了,让你做个大官,好不好呀?” “好啊好啊!小六子想当大官,这样就可以打坏人了,也可以保护村里的人了!” 小六子激动地握了握拳,一脸期待的样子惹得晏倾轻笑出声:“我相信小六子。” “那就好好学,莫要辜负你姐姐的一片苦心。” 容昭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小六子的头,他不知想到什么,眼里跃出异光。 “小六子一定会努力的!” 容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说笑的人儿,落在偷偷溜进来的阳光眼里,是那么温柔。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老村长和小六子,两人准备回府,走着走着,晏倾突然停下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们走另一条路,如何?” “好。” 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容昭眼里闪过暗光,晏倾边走边哼着歌,落在容昭眼里,格外的娇俏。 “他们都说,你是这天下最神秘难测的皇子,淡然间便可旋转乾坤,睥睨万物。可在我眼里,你不过是幼时爹爹口中那个沉闷冰冷,却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皇家哥哥。爹爹幼时总爱拿你和哥哥作对比,我还帮着哥哥经常嘀咕你呢!” 晏倾纤细的腰肢突然落到男子强劲有力的臂膀中,容昭低头看她,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夫君。” “别贫!” 晏倾嗔了他一眼,抬起手指在他脸上画了画圈圈,饶有兴趣地道:“不如咱们比比?” “比什么?” 容昭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有些坏心眼地挠了挠她的掌心,晏倾挣扎着抽出手,明艳的脸蛋有些期待。 “许久没见你动手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夫君便让倾倾长长见识,如何?” “啧!” 容昭一把抓着她的手,就将她翻身抵在路侧的树干上,下一刻,菲薄的嘴唇狠狠堵住女子还停有笑意的小口。 “唔!” 眼见着远处茂密的树丛间,无数道黑影猛然跃出,晏倾睁眼,眉间涌起薄怒。 一道黑影瞬间而至,手里尖锐的刀侧斜抬,在她眼里零落成乱影。可嘴上的热气依旧覆盖,身前之人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致命的危险。刀尖掠过,擦起容昭肩侧的发丝,一根发丝猛然化作齑粉。 下一刻,容昭怀中的娇软早已不再,方才被他抵在树干上的小姑娘已化为一缕青光,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晏倾一脚踢上了黑影袭来的刀尖,借力落于不远处的大树顶端。男子受力往后退去,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这般厉害。 晏倾眯了眯眼,脚上青光一现,使力一蹬,顿时大树轰然倒塌。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数十具尸体,个个皆是失了气息,但却毫无伤口的痕迹。 容昭抹了抹嘴,看来方才他可没怎么用力啊!远处的女子早已身影一转,嚣张地落在黑影之中。此时,数十刀锋剧现,凝成刀网,将晏倾包围在内。 容昭眯了眯眸,右手滑出袖袍,指尖暗光闪现。被包围其中的晏倾却突然转身看向他,容昭蓦的收回劲气,朝她轻笑。 晏倾收回视线,纤手一点,数十片落叶从地上的尸体里跃起。周围杀气更甚,晏倾不屑勾唇。袖手轻展,落叶直直迎上刀锋,两尖相对,落叶却不伤分毫。反观刀锋,竟出现碎裂的痕迹,持刀之人大惊,连忙撤阵,向四处飞去。可那小小树叶仿佛长了眼睛,就径自跟在他们身后。 第一百一十八章:捉弄 持刀之人个个惊惧不已,感觉到身后迫切逼近的戾气,转身正欲反击。 便听晏倾打了个响指,数十道青光自她指尖接连射出,穿过漂浮在空中的树叶,那些树叶被那这气息所胁迫裹带,眨眼间便射入刺客的眉心。 一点红心即中,不待片刻挣扎,数十道黑影自半空落到地下,魂归九泉。为首之人目眦尽裂,双手颤抖不已,他对上晏倾撇来的视线,不敢再半分停留,连忙运起轻功,向外掠去。 晏倾轻嗤了一声,随意踢起脚下的一把刀,饬向那人。脑后劲风四起,那人连忙转身,提剑便挡,可那刀力不可挡,瞬间便斩断他的剑,直直刺进他的左肩。 “啊!” 那人痛叫出声,周围一人连忙围拢扶住他,摔下预备好的烟雾弹,带着他趁势逃命去了。 “啪啪!” 响亮的掌声从身后传来,晏倾脸色一凑,随即头也不回地抬步向前走。下一刻,灼热的怀抱再次禁锢住了她,晏倾停步,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气了?” 容昭将脑袋放在她的肩上,有些轻佻地吻上软嫩的耳垂:“瞧你这脸,都快鼓出泡泡了。” 晏倾冷笑了一声,也不推开他,只是径自问道:“殿下,方才好玩吗?尽兴吗?” “不好玩,一点儿都不尽兴。” 容昭轻笑,脸上沾了些幼稚的得意:“但我心里头高兴,看着你着急的样子,我高兴。” “你!” 晏倾愤愤地抬脚踢他,容昭不躲不避,任凭她发泄了个通,最后才道:“好了好了,莫气了,跟你认个错,嗯?” 晏倾使了力气挣脱,转身便走,“才不稀罕你的认错!” 容昭看着那道泛着怒气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急,再也忍不住,连连低笑出声:“小姑娘,当真是招人得很。” 晏倾忍着心底的脾气,大步走在前方,对于身后人刻意闹出的动静,无视的彻彻底底。 容昭这王八蛋就爱捉弄她!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容昭一把扔掉手里的破树枝儿,有些不满地盯着前方一个人走得起劲的身影,这小姑娘,使起性子来当真是拧巴! “倾倾!” “……” “晏倾!” “滚!” “大美人儿?” “你很吵!” 晏倾咬牙回头,却猛然对上一张含笑的俊颜,晏倾吓得一愣,脚下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双深邃迷离的眼正直直地看向她,黝黑纯净的倒影里唯独她一个人的身形。 “你想要吓死我啊!” 晏倾伸手将他往后推了推,气呼呼地道:“你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容昭闻言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明明是你自己在走神,我已经刻意放大脚步了,你还没听见。” “你还敢怪我!” 容昭伸手握住晏倾的小拳头,笑眯眯地道:“不敢不敢,只是想问夫人,还要气到多久,嗯?” 容昭很少这么老实地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趁机欺负她,他只是很识时务地退了一步,然后稍稍伏了下身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我没气!” 晏倾有些不适应他的转变,此刻这人认真又无奈地看着她,显得她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真没气……” 看着死鸭子嘴硬的小丫头,容昭很是无奈地扶额:“好,你没气,那不如咱们拐个弯儿,回府去?” “我这不是正走着吗?我走哪条路你也要管!” 晏倾瞪了他一眼,却被那人捏着脸转了个身,容昭直起身子,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她的头:“何时清漓王府跑到这山沟里了?咱们王府已经这么穷困潦倒了?” “……” 晏倾一看,前方赫然是杂草丛生的山沟,方才想事情太入神,不知何时拐路了,晏倾抽了抽嘴角,有些嫌弃自己。 “怎么样啊?夫人,可要转道?” 容昭松开她,有些轻柔地理了理她肩背上纷乱的头发,语调悠悠,带着晏倾忽略不掉的笑意。 “走啊!我突然不想走这条路了。” 晏倾转身,有些无赖地拍了拍容昭的脸蛋,真诚提议道:“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那敢情好。” 容昭闻言弯了弯嘴角,那双墨砚般的瞳一直放在晏倾身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安静的氛围持续了片刻后,晏倾被他看得有些羞窘,连忙眨了眨眼:“诶诶不用了,我是与你说笑的,快——” 男子有力的手臂轻轻扶在女子纤细的腿弯,正如他脖颈间缠着的那双手,很紧。容昭背起她,迈步往前走去,那张此时晏倾看不见的面孔上,有罕见的温柔。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说笑?为夫乐意之至,恨不得日日都有这样的机会。” 晏倾听出他话里的笑意,刚刚呆愣的脑子又回了神,忍不住嘀咕道:“想得美!” 容昭笑笑不语,只是用着越发自然的姿势,背着背上的人儿慢慢地向前走去。天上的星光碎碎,打在两人身上,月光拖出一条艮长的大道,映照着晏倾流光熠熠的眸子。 清漓府内,黎致站在偃仙楼外,老远便看见容昭背着晏倾走过来,连忙小跑着迎过去。 黎致刚想开口,容昭却摆了摆手,他这才看见容昭背上的人儿已然入睡,黎致连忙闭了嘴。 容昭背着晏倾越过黎致,直直进了偃仙楼,侍卫们安安静静地守着,不敢乱看,尽管心里感叹不已。 待两人进了房门,黎致连忙朝楼中的侍卫摆了摆手,众人相继离去,只剩下隐藏在暗中的影子们。 容昭小心地将晏倾放在榻上,替她除了发簪丝绾,黑丝浓如瀑布散在枕上。深邃的目光端详着她的小脸,细长的手指轻缓地落在她的眉间,轻轻抚着,一路滑至眼上。 见底下如蒲扇般的睫毛轻轻颤着,俊美的脸上嘴角一扬。容昭缓缓低下头,埋在晏倾耳边,轻轻地印下一吻。 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轻微颤栗,容昭笑意渐深,却没有再说什么、做什么,只是伸手拉过一旁的锦被替她盖上,随即放轻脚步,走出了房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心结 黎致正在门外等候,见容昭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两人走到院中,离房门稍稍远的距离,容昭才开了口:“去查查今晚上的那些人。” “是。对了主子,云小公子传了信回来,直接传到了咱们王府,可要转交给夫人?” 黎致将信筒中的信拿了出来,递给容昭,容昭打开瞧了一眼,脸色淡淡:“既然有异动,那就好好防范。” “黎致明白。” ☆ 许是昨儿个出了趟门的缘故,晏倾觉着还是外面好玩儿,府中实在是太闷,所以一大早便出府去了。容昭今日要去祭奠母妃楼滟,也没拦着她。 黎致看着那缓缓走远的马车,忍不住道:“主子不带夫人一起去吗?” 容昭摇了摇头:“不必了,难得她今日想出去玩儿,想要祭奠哪一日都可以,无需拦着她。” “是。” 黎致等容昭上了马车之后,才将准备的东西抬上了马车,随即亲自坐上马车,当马夫赶车去了。 容妃楼滟死后被破格葬入了皇陵,皇家并没有大肆举办她的葬礼,众人也无需前去祭奠。这些年来,每年按时去皇陵祭奠的只有两个人,但是容烨顾忌着容昭,总是要与他岔开时间免得父子相见无言,这么多年无一例外。 所以今日容烨在皇陵中见到容昭的那一刻,心底是惊诧的。容昭无视他的惊诧,只是上前点了柱香,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儿子容昭见过母亲。” 容昭磕了三个头,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容烨,又道:“今日儿子与父亲一同来为母亲上香,愿母后在极乐世界一切安好,无甚牵挂。” 父亲……容烨放在膝盖上的手颤颤巍巍的,就是举不起来。这么多年,别说是“父亲”二字,就连“父皇”二字,容昭也从未唤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容昭转向了容烨,“以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很抱歉误会了父亲,请您训责。” “莫要如此!” 容烨连忙扶住容昭的手,执掌万万人生死的帝王早已眼眶通红,对着自己的二字颤声道:“都是父亲的错,是父亲不该隐瞒你,让我们父子离心数年之久,都是父亲的错啊!” 容昭抿了抿唇,片刻后才道:“父亲的苦心,儿子明白,不是您的错。” 容烨转头看着那块玉碑,扯唇笑道:“若是你娘亲当真能看见,定会欣慰不已!父亲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日……” 早在容烨决定隐瞒真相的那一日起,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儿子的原谅,他不知道容昭是从哪里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但是看着容昭叫他父亲,他这些年来的隐忍和渴望全都没了,只剩下满足。 ☆ “小姐,你怎么拿这么多酒啊!” 素谣看着自己手上的箱子,又看着晏倾手中的箱子,忍不住嘀咕道:“偌大的清漓王府,还没有小姐你要的酒?” 晏倾掂了掂怀里的箱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府门,“你知道什么呀?这些酒可是我自己酿着放在昔酒楼的,天下就这么一壶,珍贵得紧!” 素谣闻言咧了咧嘴没有说话,却见老远就有人走了过来,停在晏倾面前行了个礼:“夫人,您回来了。” “何事?” 侍卫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垂头恭敬道:“方才有一位姑娘入府,说是要求见主子,主子不见,夫人您看?” 一旁的素谣皱了皱眉,不满道:“姑娘?一个姑娘家求见姑爷做什么?肯定是不安好心!” 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晏倾却是一脸淡定地朝素谣挥了挥爪子:“素谣,你带着他去把我的酒给放好,千万别打碎了啊!” “知道了!” 晏倾“嗯”了一声,抬步走向待客厅,倪凤守在厅外,朝她点了点头,晏倾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眼,抬脚进了客厅。 坐在厅中喝茶的女子身穿一袭碧色荷叶裙,逶迤拖地,掩住了脚下的荷花绣鞋。她端着茶杯轻轻喝着,手指纤细,肤如凝脂,一派大家闺秀的矜持模样。 见晏倾进来,李颀连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欲要见礼,却在看见晏倾相貌的那一刻怔愣了起来,她其实已经在画像上见过了晏倾,只不过今日见到真人,只觉得还要美上三分,那画中竟然半分神韵都没有。 晏倾看了她一眼,走到主位坐下,淡声道:“听闻姑娘想要求见我家殿下,不知可有要事?待他回来,我自会替姑娘转达。” 李颀回了神,迈步回到了座位坐下,轻抬秀颈,抿唇一笑:“回王妃的话,小女太傅李氏嫡女李颀,往日在外求学,今日回到京城,听闻殿下迎娶王妃,特来拜见。” 太傅之女李颀?晏倾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便也道:“殿下如今不在府中,还不知道何时回来。” “无妨,小女本来是想着许久未见过殿下,今日回京必然先要来府中拜见,既然殿下不在,有王妃转达也可。” 许久未见到殿下?晏倾老神的在想,莫非这李小姐与容昭还是老熟人?她也没听说他还有个小青梅啊! “弋阳。” 晏倾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出现在门外,抬步进来,朝晏倾道:“夫人。” “这位李小姐是来见你们主子的,还不回禀了去?” 弋阳看都没有看侧座上的女子,恭敬道:“夫人,主子今日要去皇陵祭奠容妃娘娘,若是没有祭奠完,是不会回府的。” “哦?” 祭奠容妃这事儿晏倾还真不知道,此时也有些急了,连忙道:“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弋阳见她一脸焦急,连忙道:“夫人不急,主子说了,这事儿随时都能做,这次未去下次去也成,今早夫人出府的时候,主子是看见了的。” “好吧!” 晏倾心里挺不是滋味,李颀心里更是。这弋阳她自然知道,从小跟在容昭身边的侍卫,只为容昭一人办事儿,对谁都是冷着张脸,陛下也不例外。可他现在竟然对晏倾如此尊敬,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不假。 第一百二十章:情敌上门 晏倾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这位李小姐的用意并且表示了一下嘲讽,然后才道:“弋阳的话黎小姐想必是听见了,殿下现在不在府中,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李小姐大可换个日子再来,便能见到殿下了。” 晏倾这话就是明晃晃地赶人了,李颀原本以为这晏倾再如何不拘礼,也会邀着她坐下喝会儿茶说说话,却没想到晏倾连这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直接开口赶人,不过李颀也没办法,只得起身道:“叨扰王妃了。” 弋阳正欲招人相送,却见黎致走了进来,黎致回来,那主子肯定也回来了。弋阳看了眼站着不动的李颀,转了转眼睛。 “倾倾。” 果然,容昭抬步进了待客厅,他看都没看站在一边的女子,径直走到了主位边,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了桌上,“这是方才太后给我的,说是特意命人给你做的糕点。” “太后待我最好了!” 晏倾最爱吃太后宫中的一款甜糯糕,她觉得只有太后宫中的甜糯糕才有那味道,别家的她都吃不惯。 容昭看着迫不及待伸手去拿的晏倾,佯装不满道:“哦?太后待你最好,我待你不好?” 晏倾一边拿起盒子里的白色糕点,一边抬头朝他笑了笑:“此时此刻,太后是待我最好的,你暂时落榜了。” 容昭失笑,伸手掐了掐晏倾的脸蛋,只觉得这姑娘近来是越发娇软了,原本消瘦的脸蛋现在也被养出了几分肉感,看起来倒是少了些媚感,多了几分活泼可爱姿态。 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笑,李颀扯了扯唇,上前两步,缓缓盈身:“臣女李颀见过清漓殿下,许久未见,殿下一如既往。” 正在吃着糕点的晏倾扫了眼李颀,见她面颊红润,含羞带怯,不禁瘪了瘪嘴巴。容昭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淡了淡脸色:“李小姐多礼。” 不等李颀回答,容昭便拍了拍晏倾的脑袋,问道:“李小姐一回来就来府中见你,我原来可没听说你与李小姐相识啊?” “……” 晏倾哽了哽,她看了眼面色难看的李颀,又伸手接过容昭递过来的水,缓缓咽下后才道:“殿下误会了,李小姐是来找你的。” “找我?” 容昭坐在晏倾旁边的位置,抬头看着李颀,“李小姐今日刚回京,太傅便派你来本王府中传话,当真是辛苦了。” 在外候着的黎致闻言忍不住掩了掩唇,自家主子的眼力见未免也太好了些。这李小姐的来意清楚明白得很,主子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李小姐面上怕是无光啊! 李颀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随即松开,笑意浅浅地看着容昭道:“殿下误会了,臣女是特意来拜会殿下的。数年前臣女出京求学,算到今日,也许久没有见到殿下了,听闻殿下娶了晏小姐做王妃,臣女是特意来恭贺殿下的。” 她这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容昭却是一个字也不信,当即便道:“多谢李小姐的好意了,本王能娶到倾倾,的确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 “少贫嘴!” 晏倾睨了眼容昭,随即起身朝李颀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儿要处理,李小姐与殿下谈吧!” “是,王妃。” 李颀心里一喜,抬头却见容昭盯着晏倾的背影,眉头轻蹙,似有不满。李颀抿了抿唇,上前道:“殿下?” 容昭拿过桌上的糕点盒子,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李小姐若无要事,可先行回府。” “殿下!” “李小姐。” 弋阳及时拦住李颀,冷声道:“李小姐若无正事,属下便送您出府吧!” “可是……” 李颀心有不甘,她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想着殿下说不定会与她说上两句话,但是方才容昭的神色还历历在目,他分明是不记得自己了! 见她犹豫不决,弋阳眼中划过冷色,出声提醒道:“若没有主子和夫人的许可,清漓王府是不允许外人入府的,李小姐今日入了府,待得越久,放您入府的人罪责便越重,李小姐若是心存善念,还请快些出府。” “……多谢弋侍卫提醒。” 李颀虽说也不在意那女子的死活,但是弋阳是容昭身边的人,她不可给他留下不好的映象,尽管心里头再不甘愿,她也得走。 李颀迈步出了待客厅,弋阳一直将人送出了府才朝两个守门的道:“王府的规矩,你们可是忘了?” “弋侍卫恕罪!” 两个侍卫连忙道:“属下等也是拦了这李小姐的,只是路过的倪侍卫放了话,属下等以为是夫人的意思,便放行了。” “倪凤?” 弋阳脸色一冷,朝他们道:“这清漓王府,何时由她说了算?今日的事情暂且记着,若是还有下一次,一并发落。” “是!属下记住了!” 弋阳命人关上了府门,随即快步朝偃仙楼走去,黎致守在外面,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假山处站定。 “我问了,是倪凤放的行。” 黎致点了点头:“主子方才便发落了倪凤,罚了三个月的月银,将她调离夫人身边了。” 弋阳闻言冷哼了一声:“她对主子的心思主子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也罢了,现在主子与夫人感情好得很,要是被她给影响了,我饶不了她!” 黎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本来就不是能威胁到夫人的主儿,何况现在她已经被主子调开了。” “那方才那个李颀?我记得她离京之前也是经常在咱们主子跟前打转的,只是主子没有理她而已。她这一回京不回府去孝敬她爹,跑到咱们府中来,你可不知道,方才她和夫人说的话我可全听见了,字字句句都想拐着弯儿告诉夫人她和咱们主子老早就认识,好在夫人没有在意。” “什么没在意?” 黎致指了指后面,低声道:“主子都进去好久了,哄着呢!” 弋阳哽了哽,随即也点了点头:“也是,我忘了咱们夫人心眼小着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生辰 “欸!你们听说了吗?那太傅家的嫡小姐昨儿个去了清漓王府,待了许久才出来呢!” “那有什么?” “这可是大有文章!那李小姐与清漓王府有什么关系,与王妃有什么关系,为何一回来便要去拜见啊?” “还不是因为王府中住了位清漓殿下!” “我可听说那位李小姐几年前也是清漓殿下的爱慕者呢!只是后来为了求学出京去了,昨儿个才回来。” “倾慕者?咱们清漓殿下的倾慕者还少吗?他还不是一个都没看上?” “这位可与那些不一样啊!李小姐可是多才多艺、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典范,若论女子中最富才学的,她可是难寻对手。” “空有才学有何用?那北鹤的大公主萧谷仪握有兵权,性情爽朗;北鹤二公主萧谷梦娇美无匹,舞技超群;宰相家的那两位小姐不仅貌美如花,更是有才,咱们殿下看上谁了?一个也没看上!” “就是,也没听说过这二人有什么交集啊!何况清漓殿下都说了,此生只需一位妻子,便是晏家大小姐!” “晏家大小姐好着呢!容貌家世便不说了,她既然对陛下有大恩,那就说明她远远没有别人传得那么简单!” 昔酒楼内,几桌人围在一起聊得畅快,晏老板站在楼上,靠着柱子听他们讲话,老莫也站在她旁边。 “李小姐去清漓王府的事情,王府的人可不会往外传。” 老莫意有所指,晏倾收回耳朵,懒洋洋地直了直肩膀,笑道:“无妨,喜欢说便说,浪费口舌的又不是我们。” “是,对了小姐,这是小六子送过来的。” 老莫将一个小盒子递给晏倾,笑呵呵地道:“小姐的生辰礼物,小六子说是他们几个孩子专门去坊中学着做的,希望您能喜欢。” 晏倾“啪嗒”一声叩开盒子,拿起里面的簪子看了看,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个手艺啊!替我转告一声,我很喜欢。好了,今日的账本若没有什么差错,我就先回去了。” “小姐是忙着回去陪殿下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了,小姐快回吧!” “好。” 晏倾将盒子盖上,慢悠悠地下了楼,楼下笑谈的嗓音一点一点的降了下来,直到晏倾的身影消失后,一人才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的话,方才走出去的那位青衣小姐,是清漓王妃吧?” 一人咳了咳嗓子,面带悲壮之色:“你没看错,就是她,我们方才的话若是被听见了,咱们一个都逃不了!” 晏倾可不会花心思去管这些人的嘴巴,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与她无关,碍不了她什么事儿。晏倾回了王府,黎致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笑道:“夫人回来了,主子说今夜不在饭厅用膳,请夫人回偃仙楼。” “知道了。” 晏倾一路回了晏倾楼,周遭是夏日鸟儿的鸣叫声,如晏倾脚步般欢快,二者互相照应,十分契合。夏日暖阳之间,晏倾听见了自己的哼歌声,还有一阵与惬意环境十分不想和的……噼里啪啦的……来自厨房的声音。 容昭最爱穿浅淡的颜色,平日若不是一袭青衫,便是白衣,芝兰玉树,一身清华,就算是手握白色面团,一副糟糕模样也是挡不住的。 晏倾看着他的动作,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索性坐在厨房门口处的台阶上,笑意莹莹地盯着里面瞧:“呀呀呀!咱们清漓殿下还会做饭啊?这可是难得一见哦!” 容昭正在准备面条,他动作熟练至极,仿若平日在院中舞剑一般行云流水,毫不拖沓,从头到尾都露出一副老手的模样。晏倾撑着下巴想了想,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何时学会做这个的,当真是令人惊喜。 容昭闻言也不对她的调笑做出回答,只是一边认真地做着手头的工作,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今夜吃面,其他的好东西可是没有。” “我就爱吃面,其他的都不吃!” 晏倾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她没想到容昭送她的生辰礼物会如此的朴实又令人欣喜,在她看来,再珍贵难得的宝贝也没有他亲手做的一碗面来的让人心生欢喜。 晏倾偏头靠在门上,直勾勾地盯着容昭,见他熟练地切着小葱,不禁勾了勾嘴角:“我还不知道咱们殿下是何时得了这门手艺?” 容昭熟练地下了面,一阵令晏倾眼花缭乱的动作结束后,容昭将锅盖盖上,随即上前将晏倾从门槛石拉了起来,淡声道:“跟厨房学的。” “学了多久?” 容昭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老实道:“几日前便开始学了。” 听他这语气像是对自己学习速度不满意,晏倾却蹬了蹬眼睛,随即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没想到殿下在厨艺上也有这么高的天赋,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什么隐姓埋名的大厨呢!” 容昭闻言笑了一声,伸手去拍她,却被晏倾迅速地握住了手,晏倾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抬头道:“划着手了。” 容昭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过了几息又道:“那刀有些锋利了,一时没把握住分寸,不过一个小口子,无妨。” 晏倾还想说什么却被容昭揪着领子往外推了推,“好了好了,自己回房待着去,等面煮好了我就端过来。” 晏倾不答应,挣扎着从他的魔爪中逃了出来,然后蹿溜进了厨房,站在灶台前道:“我还记得去年你生辰的那一日,以权压人,逮着我来府中给你做面,当时我可讨厌你了!” 容昭笑了笑,走过去拥住晏倾,蹭着她的脸颊道:“去年你为我做了一碗长寿面,今年你的生辰,我为你做一碗长寿面,等我的生辰到了,你也为我做,每一年咱们都得做,知道吗?” 晏倾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能为我做长寿面可是你的荣幸,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哦!” “臭丫头!” 能得到心甘情愿给一个人做长寿面的机会,容昭当然珍惜。 第一百二十二章:贺礼 夜幕悄然离去,一轮红月自东边的云隙中射出,点点滴滴地落在窗户上,繁复精致的雕花印记透过菲薄的窗纸,飞了进去。 “唔……” 晏倾翻了个身,趴在最里面蹭了蹭枕头,容昭睁开了眼,伸手揽着人往自己这边拖,晏倾嘟囔了两声,容昭没听清,靠了过去。 “说什么呢?” “你别打扰我……” 晏倾毫无灵魂地伸手去推腰间的手,容昭被她乱打了一通也没生气,只是捏了捏她肚子上的软肉,好心提醒道:“若是起得晚了,晏国公可要等久了哦!” “唰!” 晏倾猛地睁眼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发了会儿呆,对了,昨儿个她生辰来着,爹爹今日肯定会来府中找她。晏倾从被子里爬出来,慢吞吞地从容昭身上碾过,下了榻。 容昭靠在床头看着她穿衣梳洗,脸上笑意很浅但却不容忽视。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烈,晏倾回头看着他,偏头道:“你起来呀!” “好啊!” 容昭直起身子,随即张开双臂,朝她笑道:“夫人要伺候我穿衣,我才能起来。” “你是没有长手吗?” 晏倾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从柜中拿出一件新衣,上前去替他更衣。容昭看着面前的姑娘,忍不住笑了笑:“又长大了一岁。” 他这语气不免让晏倾想起自家爹爹和哥哥,每次过生辰,他们也是用这种感叹般的语气说这话。晏倾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脑袋仔细地做手里头的活。 两人梳洗完毕之后便去了前院,彼时厅中已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箱子,黎致正拿着册子记载。晏倾上前去扫了眼堆在地上的盒子,嘴角抽了抽:“怎么这么多?” 黎致转身朝两人行了礼,随即笑道:“夫人的生辰,众人自然争相相贺,这可是巴结王府的好机会。” 晏倾了然点头,和容昭坐在了主位上,“我爹爹来了吗?” “晏国公还未来,定是知道夫人的性子,故意来迟些。” 黎致正好说到了点上,晏倾喜欢赖床的事情晏焯是知道的,所以特意来迟,到了午膳时分才来。 “爹爹和哥哥是来送礼的,还是来蹭吃蹭喝的?” 晏倾说笑着上前挽住两人的手,三人一同进了饭厅。晏焯朝容昭点了点头,随即道:“都有都有!” 晏椹坐在晏倾对面,见她一脸红润,不禁朝容昭道:“看来殿下将妹妹养得越发的好了。” 容昭勾了勾唇,朝晏倾看去,果然见她一脸愤慨地朝晏椹瞪了过去:“你又在说我胖了是不是?” “哥哥哪有?” 晏椹委屈地摆了摆手:“哥哥是怕你来了清漓王府就趁机苛刻自己,现在见你一点儿都没有瘦,哥哥就放心了。” “说我胖了就胖了,还找理由!” 晏倾摇了摇晏焯的袖子,不满道:“爹爹,你看他!” “好了好了,你哥哥就那副德行,甭理他!” 晏焯拍了拍晏倾的手,笑呵呵地道:“本来你哥哥今日还叫了初禾那小丫头,结果人家不乐意跟他来,你哥哥心里不舒服呢!” “哦?” 晏倾尾音拖得老长,成功地把晏椹耳朵上的红色拖了出来,晏椹瞪了她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你哦什么哦?” “我这不是惊讶嘛!哥哥原来对人家不冷不热的,我没想到这风水轮流转,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晏倾说完便拍了拍手,示意下人们将膳食端了上来,顺带打断了欲要反驳的晏椹,朝他递去了一记得意的笑。 容昭将两兄妹的眼神打斗看在眼里,他咳了咳是嗓子,突然道:“近来父皇要派使者前去长孟商议边境商路一事,可需要将二公主一同送回长孟去?” 晏椹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晏倾抢先道:“当然要送了!哥哥是因为担心二公主在路上遇险才不放人家走,现在既然有使者团随行,殿下可以请父皇再派些侍卫护送,这样不就解了哥哥的苦恼之处吗?” “我觉得也是!” 晏焯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笑嘻嘻地道:“虽说椹儿是担心公主,但是这公主在国公府待久了,外人难免要多想,对公主无益啊!” 三道充满调侃意味的视线前后黏了过来,晏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了攥,随即淡笑道:“多谢三位关心了,不过陛下有令,由我全程负责公主的安危,我自会仔细斟酌,就劳烦各位多虑了。” 晏倾被晏椹话中的软刺扎得全身一抖,正欲继续挑衅,却见黎致走了进来。黎致朝晏焯和晏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容昭身边,递上了一块令牌。 “主子,花夜城来人求见。” “花夜城?” 晏倾看了眼那令牌,蹙眉道:“殿下与花夜城的关系不可谓不恶劣,他们怎么会来人求见?” 黎致摇了摇头:“这个黎致也不知道,只是来人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代他主子转达,主子可要见?” “让他进来。” “是。” 黎致走后,晏倾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这花夜城的人何时这么懂礼了?还会在人家府门口求见,她以为应该趁着夜黑风高直接翻墙而入才对啊! 黎致很快便将人带了进来,来人身穿黑衣,像是个普通门徒。来人朝容昭行了礼,随即朝正在吃着糕点的晏倾道:“属下奉主人的命令,来为王妃贺生辰大喜。” “……” 晏倾放下差点将自己噎住的糕点,喝了口水才抬头看向他手中的盒子,蹙眉道:“请问贵主人是?” “回王妃的话,正是花夜城少主。” “楼怀彻?” 晏倾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边的容昭,却正好被容昭抓住,四目相对,容昭似笑非笑,晏倾莫名心虚地转过了头,冷淡道:“本王妃与贵主人并不相熟,这礼物也不好收,烦劳你白跑一趟了。” 来人似是早有预料,冷静道:“主人说既送了王妃与殿下大喜的贺礼,王妃的生辰贺礼,自然也不能落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别有心思 厅中沉默了片刻,晏椹扫了眼神色不同的三人,伸手接过了那人手中的盒子,淡声道:“这贺礼王妃接下了。” “是,在下告退。” 等那人走后,晏椹毫不顾忌地打开了盒子,却是眉间一蹙:“这小铃铛……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啊?” “给我看看。” 晏倾抢过晏椹手中的盒子,将那小铃铛拿了出来,看得出来这东西已经有些年纪,不比新色光滑,尤其是下面的红穗,已经泛上了陈色。 一旁的晏焯探过视线看了看,随即惊讶道:“这不是你娘给你的三岁贺礼吗?这小铃铛是从普陀寺求来的,你娘给你挂在腰上祈求平安,后来有一日你腰间的小铃铛不见了,我还问你来着。” “对啊……” 晏倾盯着那铃铛看了许久,脑袋里闪出几幕模模糊糊的画像,可是那时候实在太小了,许多事情现在去回忆,也无法回忆得完完全全。晏倾只能够确认,她和楼怀彻幼时便见过。 晏倾沉思间,晏椹突然朝容昭敬了杯酒,笑笑道:“我们家倾儿自小就招人喜欢,却没想到还有哥哥都不知道的缘分。” “你闭嘴!吃你的饭!” 晏倾狠狠地瞪了眼晏椹,随即快速地将铃铛收起来放在旁边,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容昭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语。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等将父兄送走,晏倾摸了摸饱饱的肚子,打算回房。容昭看着她跨出门槛,突然出声道:“倾倾。” “啊?” 晏倾回头看他,却见容昭站了起来,将眼神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上,开口道:“拿着你这小铃铛,来我书房。” “……哦。” 晏倾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书房,黎致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拉上了房门,躲得远远的。 晏倾其实也猜到了些什么,所以一进去便上前抱住容昭的腰,在他后背蹭了蹭,柔声道:“殿下,肚子涨。” 容昭静了静,随即叹了口气,转身将人拉到腿上坐下,然后一手摸上了晏倾的肚子,淡声道:“谁让你吃那么多?今日食量倒是大涨。” 晏倾闻言心虚地转了转眼睛,她也不想吃那么多啊!谁让容昭在饭厅里一直盯着她,看得她是全身不自在,只得逼着自己一直盯着眼前的饭,才自在了一些。 容昭将她转来转去的眼睛看在眼里,不由轻嗤道:“我倒是没想到,我家倾倾的桃花开得这么早啊!” “殿下你别误会了!我们后来都没有见过的,再次相见我都没有认出他来啊!” 晏倾慌忙解释,容昭摁住她乱舞的小手,淡淡地看着她:“这小铃铛,楼怀彻留了十多年,说他对你没有别的心思,我不信。” 晏倾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地嘟囔道:“可是我又没有其他的心思啊!” 晏倾低着脑袋、蜷着身子、像一只鸵鸟一样窝在他怀里,容昭泄了口气,有些不甘心地捏了捏她的耳朵,警告道:“以后离他远点,若是被我看见你们见面,你给我小心你的皮。” “知道了……” 晏倾委屈地戳了戳他的肚子,容昭也没有躲,只是面色越发的冷凝了起来。这个楼怀彻早就与倾倾相识,那时候不说,非要等到他与倾倾成亲之后才说,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 “主人,贺礼已送到。” 楼怀彻摆了摆手,示意来人退下,候在一旁的南戈走了上来,有些不解道:“主子为何突然要送贺礼给晏小姐?” “她的生辰,自然要贺。” 南戈闻言默了默,随即道:“可是主子为何要送那东西?主子不是说不会将那东西还给晏小姐吗?” 楼怀彻靠在窗前,眼前是寂静的山脉,脑海中却是晏倾娇俏的脸庞,她好像是比以前还要幸福了。 “我不想把东西给她,是不想让她想起我来,可是那日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能送她什么,看到那个铃铛,索性便送了。” 楼怀彻突然笑了一声:“反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那时候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字儿都没认全,而且……能记得住什么?”楼怀彻敛了敛眸。 “可是主子,为何要当着清漓殿下的面送,那不是会引起误会吗?” 楼怀彻没有想要挑拨晏倾与容昭关系的计划,南戈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不解,为何主子不亲自去送给晏倾,非要派人光明正大地去送? 楼怀彻敲了敲身前的窗户,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若是能引起误会,他们的感情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好了。我与容昭对抗了这么多年,他是我最大的敌人,他也不会轻视我。这么个人突然出现在他夫人身边,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一定会心生警惕,会对晏倾更好。” “南戈明白了。” 南戈面色有些复杂,他家主子是什么德行他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却没想到有一日主子也会做这种成人之美的事儿来。 楼怀彻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转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道:“我是从地狱降生的人,没资格与她站在一处,若是容昭能将她照顾得好,我一定会护着他们这段姻缘,所以……” 楼怀彻眼中划过一缕暗色,“清漓王府的那个侍女,你看着办吧!” “南戈明白了。” 南戈领命而去,清漓王府的那个侍女倪凤,三番五次在背后搞鬼,何况她对容昭别有心思,留她在清漓王府,始终不妥。 倪凤没想到来杀她的人不是主子也不是晏倾,而是一个陌生人。胸前被匕首贯穿,倪凤忍着剧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你到底是谁!” “不过是奉主人命令,取你性命的人罢了,谁叫你心存不轨,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南戈手腕一重,倪凤面色煞白,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南戈毫不留情地抽出了匕首,看着那股子殷红的血往地上流去,冷笑道:“小小一个侍女,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不知死活就不必再活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事态明了 由于同样的原因,晏倾今日又是等到日上三竿才从锦被下爬了起来,素谣将盥洗的工具端了过去,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晏倾的肩膀,嘟囔道:“姑爷也太……那个了。” 晏倾毫无气势地冷笑了一声:“没关系,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是不会这么容易折了的。” 见她还有心思说笑,素谣啧了啧声,一边替她扭着帕子,一边道:“我今日路过前院,看见有人抬了一白席出去,好像是从倪凤那院子里出来的。” 晏倾闻言睁了睁眼,倪凤那院子里就住了她一个人,若是外面闯进来的刺客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待遇,看来是倪凤。 “怎么死的?” 素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小姐,你说该不会是姑爷动的手吧?” “不可能。” 晏倾漱了漱口才起身道:“容昭既然已经责罚过她,就不会再事后发落,那院子没人守着,她应该是死于其他人之手。” “死了也好,她心思不简单,留着也是祸害。” 素谣愤愤地骂了一句,晏倾闻言转头盯着她看了看,好笑道:“你与她计较什么?她活着,我不怕她,她死了,我们也什么都别说,总归是与我们无关的人。” “知道了,小姐。” 素谣点了点头,上前去替她更衣,晏倾盯着前方的柜子发呆,倪凤可是容昭身边的人,谁敢潜入清漓王府来杀她?费这么大的心思只为了杀一个侍女,难不成是私仇? “主子,下面传来的消息。” 厉琮在外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了回应,才走了进去。容昭正坐在书桌后看书,厉琮走了过去,恭敬道:“主子,有消息了。上一次刺杀长孟二公主的刺客与刺杀主子、夫人的刺客都是同一批,出自北鹤皇室。” 容昭翻过一页,淡声道:“西门蕾。” “正是。那些暗卫是西门蕾自己养的,不属于北鹤或是丰焱山庄,此事应该与北鹤皇帝无关,主子,要怎么做?” 容昭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提笔落字,“本王书信一封,连夜送去北鹤皇那处,莫要暴露了身份。” “厉琮知道。” 等那封信的字迹干后,厉琮上前将它折起,放入信筒中,朝容昭行了一礼便大步出了书房。 容昭重新拿起书,突然又想到了一事,“黎致,阿椹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候在书房外的黎致往左一步,“回主子的话,那二公主的侍女已经找到了,现在应该离国公府不远了,此事晏大公子颇费心思。” 黎致多说了一句,容昭笑了笑:“死鸭子嘴硬。” ☆ “公主!” 祈初禾手中的小壶猛地落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她毫不在意,只是从花园中走了出来,与来人抱了个满怀。 “你可算回来了!” 意霭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公主,我没事儿!” 祈初禾松开意霭,仔细地打量着她:“你有没有受伤?那些刺客有没有欺负你?” 意霭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些皮外伤,早就养好了,公主您不用担心了,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绝不会让人钻了空子!若是因为我让公主被贼人所虏,那我真是万死都不能赎罪了!” 祈初禾见她面上愧疚,不禁伸手打了她一下,斥责道:“别胡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意霭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晏椹,笑着道:“公主,我能被救还得感谢大公子呢!若是没有他,我肯定不能活着回来见公主了!” 祈初禾闻言僵了僵,她先看了眼站在那处的晏椹,随即朝意霭道:“你也累了,先回房去休息吧!” 意霭了然地笑了笑,朝两人弯了弯膝便快速离开了此处。偌大的花园,,明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祈初禾握了握拳,率先走了上去。 “意霭的事情,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个恩情我会记着的。” 晏椹闻言勾了勾唇:“你?不是大公子吗?” 祈初禾耳朵一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方才积攒的好脾气一瞬间就漏了底,没什么好气地道:“父皇的寿辰快到了,我要回长孟去了。” 晏椹的脸色冷了一瞬,见她皱着张脸,不禁道:“马上就要上元节了,你不留下来?” 祈初禾嗤之以鼻:“上元节?你们陵枝有上元节,我们长孟也有,有什么好稀奇的?” 说的也有道理,晏椹转了转眼睛,又道:“每年上元节,陛下都会促成好几门婚事,我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也不知道陛下会为我赐一桩怎样的婚事?” “关我什么事啊!” 祈初禾彻底怒了,愤愤道:“我管你与谁成婚!管你娶多少妻妾!都与我无关!等我回了长孟,我就让父皇给我赐婚,找一个很好很好的驸马,再也不见你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唔!” 祈初禾的眼睛瞪得老大,纤细的小腰被人掌控在手中,柔弱无骨。祈初禾被逼得脚下一腿,撞在了一旁的红木桩上,嘴上的温热触感也随着这动静猛地一撞。 除了那夜荒唐,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虽说只是两皮相碰,但祈初禾还是觉得浑身滚烫,不知所措。 “你做什么!” “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晏椹勾起祈初禾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这张白净的脸逐渐变红,随即嘲笑道:“我以为公主肯定比我懂得多了,不是么?” “你!” 祈初禾恼羞成怒就要开始拳打脚踢,晏椹两手制住她的动作,腿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晏椹闷哼了一声,祈初禾身子一僵,不敢再乱动了。 晏椹垂眸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才道:“你要回去可以,但是我担心你的安全,怎么办?” 祈初禾不自在地转了转脸,低声道:“你让陛下多派些人保护我不就行了嘛!” 她语气有软又冲,晏椹眼里划过笑意:“那些禁卫若是遇到高手,怕是不能很好地保护你。” “那你再给我些暗卫总行了吧!” 晏椹闻言“嗯”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过了片刻才凑过去道:“不行,还是我送你回京去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有孕 还是我亲自送你回京去吧! 这句话在祈初禾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响,响了不知多少次后,祈初禾只觉得腿上发软,有些站不住了。 “喂!” 祈初禾下意识地想去打腰间的手,却被人轻而易举地制住,晏椹搂着她的腰,继续道:“我送你,我才放心。” “可是,可是……可是你是有兵权在手的官,若要出京,是需要陛下诏令的。” 祈初禾想了许久总算是想出这么个不能算得上麻烦的拒绝理由,晏椹笑了笑,就当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抗拒,坚持道:“陛下本来就命我要保护好公主,现在公主要回去了,我自然要护送一程,陛下会同意的。” “可……” 祈初禾还想说什么,晏椹已经懒得再听了,他将人松开,留了句“就这么定了”便转身走了。祈初禾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也没来得及想出什么正当的拒绝理由,只得垂头丧脑地摇了摇头。 在里屋偷听了许久的意霭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祈初禾,笑嘻嘻地道:“恭喜你啊公主,这么多年的心思总算是得到回应了。” 祈初禾闻言垂了垂眸:“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 “还能为什么?舍不得公主又不能强硬地留下公主,只得退而求其次,亲自护送公主回去咯!” 见祈初禾还是一脸犹豫,意霭连忙道:“好了公主,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是你依然对他心存期待,他也做出了回应,公主何不抓住这次大好的机会,说不定真的能达成所愿呢!” 祈初禾吸了吸鼻子,她期待了这么久的回应在她心灰意冷之后到来,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像在梦里一样。 ☆ “什么?” 晏倾捏着高糕点的手顿在了空中,素谣将热汤递了过去,笑呵呵地道:“小姐你没听错,今早大公子向陛下请命,说是要亲自送二公主回长孟,陛下都已经同意了。” “好啊!我这个哥哥不声不响的,倒是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 晏倾笑着咬了一口糕点,随即猛地端起面前的热汤灌了下去,她动作太猛,吓了素谣一大跳。 “小姐,怎么了?” 晏倾狐疑地看了眼面前的糕点,这东西是她最爱吃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得不好吃了?还有这汤…… “许是天气热了,这汤味道太浓,小姐你喝着不舒服,我去换一碗来。” 素谣将桌上的热汤端了下去,晏倾看了眼手中只留半块的糕点,犹豫了两下还是将它放了下去。 素谣很快就端来了甘甜的葡萄汁,晏倾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小碗,见她没什么反应,素谣这才松了口气,又想起一茬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近日北鹤出了一桩事。” “北鹤?” 素谣点了点头:“北鹤的皇贵妃西门蕾被废了,就是那位宠冠六宫的皇贵妃,突然就被废了,她的女儿萧谷梦也被北鹤皇赐婚,赐给了北鹤的纨绔小侯爷,看来她是彻底失势了。” “她是怎么被废的?” 西门蕾出事,晏倾早有预料,但她还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北鹤皇废掉自己最宠爱的妃子? “这个啊!听说是北鹤皇当了冤大头,连那萧谷梦到底是不是皇家的种,都还难说呢!” 像这类的皇家密辛,一般都是不为人知的,但是不知怎的,这桩丑事在北鹤被传得到处都是,最后自然而然地传到了他国耳中,北鹤皇这次可是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夫人。” 黎致突然出现在了院子中,见晏倾懒散地躺在贵妃榻上,不禁道:“夫人,躺久了对身子不好。” 晏倾伸手遮了遮阳光,悠悠道:“天气太热了,身子乏累,吃什么都没味口,自然是懒得动了。” “天气再热,饭还是要吃的,主子已经在饭厅了,夫人您?” “知道了知道了。” 晏倾起身,跟着黎致去了饭厅,彼时容昭已经落了座。晏倾很快就落了座,看着面前这一桌美食,竟然没有丝毫想动嘴的欲望。 “怎么了?” 容昭发现她不对劲,不禁蹙了蹙眉,晏倾摇了摇头,有些抱怨道:“天气太热了,吃不下,可不可以不吃啊?” 容昭伸手给她盛了碗粥,好声好气地商量道:“乖,不吃饭怎么能行?多少喝点儿,免得饿着了。” 被人哄着吃饭,周围还有人看着,晏倾脸上发热,只得伸手拿起了勺子。清漓王府的厨子是极好的,入口米粒软糯香甜,可是…… “呕!” 晏倾这一动静,饭厅里的人都慌忙跪了一地,容昭连忙抱住晏倾,朝外面喊了一声:“黎致,进来!” 黎致鲜少听到容昭如此急切的语气,连忙跑了进来,此时也没时间顾忌,便直接伸手搭上了晏倾的脉。 晏倾只觉得胃里翻腾不已,不由有些难受地蹭了蹭容昭的手,容昭面色出现心疼之色,连忙哄道:“好了好了,吃不下就不逼你吃了。黎致,夫人身子如何?” 黎致松开手,突然双膝跪地,朝两人行了大礼,笑声道:“恭喜主子,恭喜夫人,咱们这是有小世子了。” “当真?” 容昭一惊,抱着晏倾的手紧了紧,晏倾手臂一疼,但却没把心思放在这点疼上,只是身子前压,再度确认道:“当真有孩子了?” 黎致起身,笑着道:“以属下的医术,定然不会诊错的,但是属下毕竟不是专攻这方面的,还是要请宫里的御医过来,给夫人仔细瞧瞧。”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 黎致笑着走了出去,容昭抱着晏倾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晏倾好笑地拍了拍他的手,取笑道:“这是怎么了?” 容昭放在她肩膀上的脑袋摇了摇,哑声道:“高兴。” 晏倾撞了撞他的脑袋,笑着应声:“我也高兴。”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 屋里的下人跪了一地,容昭回过神来,笑着道:“王妃有了身孕,是王府大大的喜事,你们都有赏。” “谢殿下,谢王妃!” 第一百二十六章:佳节 晏倾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容烨连忙派着李公公带了各种东西前来问候,晏府那边也是“倾巢而出”,该来的都来了个遍。 自从晏倾遇喜,容昭便不出府去了,每日待在晏倾身边守着,生怕她出了一点纰漏。晏倾虽然好笑,但也知道容昭对她肚子里孩子的期盼,所以虽然闷得慌,但也是极力乖巧的配合,安心地待在府中。 这一日是上元节,皇宫设宴款待群臣及其家眷,容昭看了眼桌上的衣服,不同意:“倾倾,咱们还是别去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晏倾别了别发髻上的玉簪,闻言不禁道:“可我都好久没有出过门了,今日是过节,你陪我出去一趟又何妨?何况我这肚子现在才三个多月,还基本看不出来。” 容昭蹙了蹙眉,还是劝道:“宫里人来人往的,什么人都有,万一出了事,你可让我怎么办?” 听他这委屈巴巴的语气,晏倾不禁好笑,她腿上一动就想要站起来,容昭连忙掠过去扶住她。晏倾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有你在我身边,还怕出了什么事儿吗?何时你对自己的本事这么不自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也是出于慎重的考虑。” 容昭面色依旧有些不好,但见晏倾坚持,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一边拿起衣衫替她换衣,一边严肃警告:“进了宫之后必须待在我身边,要是敢乱跑,回来我就收拾你!” 晏倾转身圈住他的脖子,好奇道:“你要怎么收拾我啊?” “这……先给你记下。” 容昭凉凉地盯着她,虽说现在是什么都不敢做,但是等这个孩子落了地,他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晏倾闻言瘪了瘪嘴,暗骂了一句,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声应答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绝对不敢乱跑!” 得了晏倾保证的容昭总算是愿意放她出府去了,两人乘着马车一路向皇宫行驶,碍于晏倾的身子,马车跑得很慢,他们也没有提前出发,以至于到了大殿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太后。” 两人简单行礼,太后连忙摆了摆手,笑呵呵地道:“不必行礼了,倾儿有了身子,昭儿你可得时时注意,千万不能让这丫头乱跑咯!” “是,太后。” 容昭睨了眼怀里的小矮子,扶着人入了座,见桌上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容昭眉眼一松,暗自满意。反观晏倾,瞧了眼桌上的东西,有些恹恹地垂下了眼睛。 她的表情变化被容烨看在眼里,容烨暗自摇了摇头,开口道:“知道你丫头嘴巴挑,但是这段日子不如往常,忍着些,身体最重要!” 被人当着这么多的面教训,晏倾脸色有些发烫,连忙朝容烨点了点头:“儿臣知道,儿臣一定不乱来!” 容烨这才满意地转过了头去,朝下方举杯道:“好,既然人都来齐了,咱们君臣今日便满饮此杯!” 晏倾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容昭举起了酒杯,抬了抬手,举起面前的小水杯,强忍着肚里的馋虫。 酒过三巡,殿中的歌舞也换了几转,晏倾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有些难为情地朝容昭道:“殿下,我想出去一下。” 容昭见她面色不佳,蹙眉道:“身子不舒服?” 晏倾摇头又点头,有些不自在地道:“就是……就是近日来都会出现的状况,殿下你让我出去找个地方松松衣衫便好了。” 她这么一说,容昭也算是明白了,不需要再说,容昭站了起来,朝上方道:“父皇,倾倾身子有些不适,儿臣带她出去一趟。” 容烨手中的酒杯被放下,连忙道:“还不快请御医来!” “不必了父皇,倾倾只是身子有些累,您找个宫殿,给她坐坐便好。” 皇后闻言忙道:“本宫的宫殿离这里远,最近的便是裕如殿,虽说清净了些,但是稍作休息还是可以的。” 太后站了起来,朝两方挥手道:“还不送着殿下和王妃去裕如殿,好生伺候着!” “是!” 两方的宫女们鱼贯而出,跟着容昭和晏倾去了裕如殿,这裕如殿也是专门给宴会上的贵人们准备的,防的就是晏倾这种突发状况。 晏倾被容昭扶到了房间坐下,容昭正欲伸手去解她的衣领,便被晏倾打了下去,晏倾有些不自在地转了个方向,开口道:“这事儿怎么你来做?你出去等着!” 容昭闻言蹙眉:“这事儿我怎么做不得?你的衣衫每晚不都是我解开的?现在在这儿装什么?” 耳边传来其他人憋笑的声音,晏倾脸色一红,忍不住瞪他:“赶紧滚出去!你惹我生气,我要肚子疼了!” 晏倾这话纯属是威胁,但是容昭还真怕这小妮子被他气出了毛病,连忙嘱咐周围的宫女们好生伺候,自己走了出去。 “你去小厨房给我做汤来!” 晏倾对着容昭的背影做出了命令,这大的宫殿里都有小厨房,容昭要做也不需要跑到其他地方去。 等房门关上,屋里便只剩下了三个宫女,晏倾的眼神在三人中环视了一圈,随即指尖一点,指向了最边上的那个宫女。 “你来。” 那宫女抬了抬头,露出一张十分平凡的脸蛋,她看着晏倾,有些不知所措地指了指自己:“我?” 晏倾点了点头:“对啊!过来帮我换件更加宽松的衣裳吧!” “……是。” 那宫女迟疑了一瞬,还是恭敬地走了过去,伸手探向晏倾腰间的带子。晏倾张这手任她伺候,只是一双眼睛却落在那宫女的手上,不解道:“你几岁入宫的?” “回王妃,奴才是十岁入宫。” “哦?十岁入宫,这双小手倒是比太后宫中的大宫女还要来得细腻白皙呢!” 站在大殿中伺候的宫女只比粗使宫女高了一个阶,这宫女的手一看便不像常常干活的,倒是这虎口处的茧子…… “王妃小心!” 一道厉喝在房中响起,房外众人蜂拥而入,却见晏倾正悠悠闲闲地坐在原位,而她的面前,跪着一个宫女,十根指尖正流着血。 第一百二十七章:刺杀 宫女们跪了一地,惴惴不安地候着,容昭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甜汤递给了晏倾,淡声道:“尝尝,是不是糖放少了?” 晏倾接过勺子,慢悠悠地转了转才放到嘴边尝了一口,随即满意道:“甜度刚好,最近不爱吃味道重的。” 容昭这才满意点头,冷沉的目光移到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不带丝毫的情感:“道出幕后主使,给你留个全尸。” “呵!” 那宫女抬起头来,怨毒的视线落到晏倾肚子上,惨白着脸冷笑道:“你倒是过得好啊!” 晏倾一边拿着勺子在碗里晃荡,一边悠然道:“我当然过得好了,家族和睦,夫妻恩爱,朋友合乐,我比你过得好上了百倍。不过你也不赖,我以为你是死了,却没想到命这么长,那么高的山崖,你也能爬上来。” 晏倾脚尖一动,一道青光猛地劈向宫女的脸,那宫女厉声惨叫一声,再回过脸来时,已然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颜荷捂着流血的脸颊,直勾勾地盯着晏倾的肚子,晏倾蹙眉,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容昭拂袖,一道利光直袭颜荷双目,鲜血四溅,吓得屋内宫女冷汗直流。 被挖去了双目,颜荷也不哭不闹,只是颓废地坐在地上,平静道:“你早就知道这群宫女里有人刺杀你,你还支走容昭,晏倾,你的确是这么狂妄的性子。” “不是我狂妄,是你太不堪一击。心怀仇怨者,第一便该收敛自己的眼中的杀气,你拿着一双充满阴狠的眼睛看我,当我是瞎子不成?至于殿下,不管他走不走,你都不会得逞所愿,这里是陵枝帝宫,守卫无数,你逃不掉。” “我本就不打算逃!” 颜荷怒喝:“我只是想杀了你和这肚子中的孽种而已!” “放肆!” 晏倾眼前一花,原本跪在地上的人咚的一声飞了出去,撞破了内殿的大门,喷了一地的血。早就候在殿外的侍卫将她按在地上,颜荷动弹不得,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晏倾。 “如果不是你,主子不会这么待我!我跟在主子身边数年,忠心耿耿,他竟然因为你完全忽略了我们之间的情意!晏倾,你就是祸水!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了你呃!” 颜荷双目瞪大,晏倾的脚还没来得及移过去,颜荷已经猛地闭上了眼睛,鲜红色的血液从她心脏处流了出来,晏倾定睛一看,竟是一颗石子。 “都怪我教导属下不利,竟然让她做出了这等事来,真是在下的不是。” 白衣男子立于宫墙之上,衣袂飘飘,对下方的利刃恍若不见。容昭的眼神与他对上,四目相接一瞬,只有两人才看得懂对方眼中的情绪。 “楼怀彻,带着你的人赶紧给我走。” 晏倾语气里全是不耐烦,自从知道她与楼怀彻很早前便认识了,这人还将她的东西保存了十多年,她心里就老感觉怪怪的,原来没有见面还好,现在一见了面,心里头那股子异样就更加明显了。 侍卫长原本已经打算命人放箭了,但听晏倾这么一说,连忙朝后摆了摆手,全当自己是没有主见的木头。 容昭伸手揽住了晏倾的腰,淡声道:“既然王妃都开口了,楼少主还不带上你的侍女,快些离开?” 随着他的动作,楼怀彻的眼神也落到了晏倾肚子上,三个月的身孕还不怎么显身子,但是已经看得出来一些形状了。 “今日之事,是在下的纰漏,让晏……王妃受惊了,在下待颜荷向王妃道歉,告辞了!” 白影一晃,地上的尸体随着宫墙上的白影都没了踪迹,容昭的视线扫过众人,众人身影一颤,不敢动弹。 “今日之事事关本王王妃及小世子的安危,宫闱重地竟然混进了刺客,侍卫长。” “属下知错,属下愿戴罪立功,一定查明此事!” 侍卫长暗道倒霉,犯了谁的忌讳不好,偏偏犯到了这三位祖宗身上,这要是查清了事情,他还能留下性命,若是查不清……侍卫长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本王给你三日,查清楚这刺客究竟是如何进来的,背后还有谁在操纵,查清了,此事既往不咎,若是查不清,数罪并罚。” 容昭留下命来,搀扶着晏倾走出了大殿,晏倾脚下走得慢,容昭索性抱起了她,往宫外走去。 随性的宫人远远地跟着,不敢离得太近,晏倾也没顾忌,伸手圈住了容昭的脖子,低声道:“又生气了?我是有把握才把你支走的,若是没有把握,我肯定不会支开你的。” 容昭哼了一声,没有答话,晏倾转了转眼睛,又道:“你如果不走,颜荷是不会下手的,我相信你肯定也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了,所以才会选择配合我,你怎么看不出来我的意思?” “看出来又如何?” 容昭搭理了一声,晏倾笑了笑:“既然看出来并且选择配合我,那你就不能跟我生气了呀!小心肚子里的孩子瞧见了,也觉得自己的父王小气。” 容昭闻言哼笑了一声:“那孩子才多大?能知道这些,为了脱罪都肯说胡话了!” “哪有嘛!” 晏倾蹭了蹭他的下巴,支开了话题:“颜荷被你打入山崖,你又派了人斩草除根,她今日突然出现,其中的缘由……” 容昭眉眼一利,将人抱上了马车之后才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仔细,倪凤早已生了异心,我却没有小心处理,今日还好没有出事,若是出了事……” “好了,倪凤死了,颜荷也死了,这件事情便过去了,若是幕后还藏着人,收拾了便是,无须太费心思。” 晏倾将腿搭在容昭腿上,腰间垫着软枕,懒洋洋地道:“倒是楼怀彻啊,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他一直在陵枝不成?” 容昭睨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自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这才道:“云昱沉和容青岩传回消息,疆域最近有异动,楼漠应该是忍不住有所动作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前往绛门 ☆ “小姐,太傅李泉跪在府外请罪呢!” 晏倾提着书册的手顿了顿,随即道:“看来太傅也是聪明人。” 素谣闻言嗤笑:“若当真是聪明人,就不会教出那样愚笨的女儿来了。一时鬼迷心窍,给颜荷开了门路,放她进入殿中侍奉,这下可好,不仅自己没了小命,还牵连了宫中的管事嬷嬷和李家,李太傅今早便自行辞官,现在还在府外跪着呢!他应该是知道的,若没有姑爷放行,他们李家就算是成了普通百姓,也没法子安生。”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那李太傅也不是什么奸邪之徒,这次也完全是被自家女儿给牵连,传我的话,放他回老家吧!当了半生的官,捡着这条所剩不长的命,回家去过清闲的日子,也好。” 素谣点了点头,将炉中的香熄了去,“我马上就去前厅传话。” “对了,哥哥现在走到哪儿了?” 按照长孟与陵枝之间的路程来算,她家哥哥也是时候该返程了,怎么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回来,莫不是乐不思蜀了? “回小姐的话,大公子现在还在长孟待着呢!说不定当真是爱上了长孟的风俗人情,懒得回来了。” 素谣也是调笑,晏倾冷哼了一声:“当真是见色忘一切,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看等我这孩子落了地,他回不回来!” 素谣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姐若是无趣,可以去让姑爷陪您出去走走啊!这天气就快要入凉了,若是再不抓紧机会走走看看,怕是要来不及了。” “走哪儿去啊?” 容昭走进来看了眼躺在软塌上的女子,随即朝素谣道:“你先下去吧,本王陪倾倾说会儿话。” “是,素谣告退。” 等素谣走后,容昭坐在了榻边上,看着拿着书册子满脸不高兴的女子,好笑道:“想去哪儿?我陪你。” “当真?” 晏倾一喜,随即狐疑地盯着他道:“你不是说不会让我出去的吗?怎么突然又改口了?你想诈我?” “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容昭一个指头戳在晏倾头上,晏倾瞪了他一眼,容昭笑笑:“我是怕你憋坏了,由我陪着你,自然是哪里都可以去。” 哪里都可以去吗? 晏倾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地道:“那你陪我去绛门好不好?我都好久没有回去了,原来可是每三月就会回去小住的,自从嫁给了你,我都好久没有回去过的,绛门中的人肯定想我,你陪我一同去好不好?” 绛门对晏倾就像是晏国公府一样的存在,算是她第二个娘家,只是不为人知而已。如今她既然愿意带着他一起回去,容昭笑了笑,点头应下:“好,我陪你回去。” 晏倾是说走便走的德行,前日才说了要回绛门,第二日便打点好一切,跟着第三日就坐上了马车,朝着绛门而去。 绛门在陵枝的边境,这地方鲜少有人知道,就算是容昭,也是知道位置,但不知道入门之法,神秘得很。 “我们先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再走。” 容昭担心晏倾的身子,不顾她还能不能走,直接将人抱下了马车,走进了前面的客栈。 “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小二一眼便知道这两位定是不简单的客人,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衫虽然素净,但却都是价格不菲的珍惜料子,定然是权势之家的少爷夫人。 “一间最好的店,送些清淡的饮食上来,我夫人有孕,饮食一定要忌讳。” 容昭说罢便上了楼,小二的连忙吩咐下去,跟着上去领路去了。晏倾待在容昭怀里,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客栈门外,直到上了二楼,晏倾才收回了视线。 “两位客人请先休息一会儿,喝点东西,饭菜马上就来。” 小二抹了抹桌子,关门下了楼。晏倾环顾四周,撇嘴道:“其实绛门离这里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咱们大可直接去绛门。” “不行。” 容昭关上窗户,坐在了晏倾边上,“今日赶了这么久的路,是时候该歇歇了,何况咱们又不急。” 晏倾闻言只得作罢,以她的身子其实无需这么多顾虑,但是容昭硬是将她当做了风一吹便倒的弱女子看待,她也没什么法子。 饭菜很快便被端了上来,容昭看了眼发呆的晏倾,淡声道:“自己吃点东西。” “啊?哦!” 晏倾回过神来,转头见碗里已经堆了好比小山高的食物,不由抽了抽嘴角:“你这是喂猪吗?” 瞧着晏倾一脸无奈抽搐的模样,容昭无辜地撇了撇嘴:“这不是想让你多吃点,免得饿肚子嘛!更何况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呢!” “好吧!” 容昭伸手去揪了揪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蛋,随即道:“在想什么?” 晏倾拿过一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就算是白水,也被她喝出了佳酿的意思来。 “也没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晏倾点了点脑袋,她这一路上总觉得有些奇怪,感觉好像有那么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容昭淡声应道:“他们没有杀意。” 晏倾闻言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随即朝着面前的饭菜挥了挥爪子,无所谓道:“算了,既然没什么恶意,那就别管了。” 反正他们已经到了这里,周遭肯定有绛门的暗线,来了谁也不需要害怕。 而此时,三楼的一间包房内,南戈心有余悸地关上了窗子,蹙眉道:“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楼怀彻撩开帘子,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眼里划过笑意:“早就被发现了。” “啊?” 南戈闻言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理解地凑了上去:“也对,以容昭和晏姑娘的本事,肯定早就发现了,但是他们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还有主子,咱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啊?” 想到这几日偷偷摸摸的日子,南戈就是一把辛酸泪,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阳光大道不走,非得暗戳戳地跟着人家。 第一百二十九章:要你狗命 “他们敌人太多,我们跟在后面,也好应对突发状况。” 楼怀彻喝了口茶,他瞧着南戈那神色,轻轻勾唇:“更何况,跟在他们后面的,还不止我们。” 这么好的机会,父亲怎么会放过呢? “看见没有?那处就是绛门了!” 晏倾指了指被云雾遮住的三座阁楼,手中一挥,便有一个可容纳几人的格子落了下来,晏倾拉着容昭钻了进去,随即脚下一抖,那格子竟然顺着山壁往上而去。 从山下到山上不过是几个眨眼,落地之时,容昭扶住晏倾的腰,蹙眉道:“可是犯晕了?” 晏倾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咱们进去吧!” 晏倾和容昭向着府门口走去,金色牌匾之下,朱红大门敞开,一人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道:?“我道今早为何喜鹊鸣啼,原来是倾儿妹妹来了!倾儿妹妹来府上做客,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师兄好亲自迎接啊!” 这人语气里阴阳怪气的,满满的其他味道,晏倾显然知道这位她敬重三分的师兄是这么个德行,所以她浅浅的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是倾儿太过鲁莽了,心里只想着来看看各位师兄,倒是忘了礼节,还望师兄莫怪。” 见她如此说,那身穿红衣的公子冷哼一声:“回来便回来,怎么还带上个陌生男人,倾儿妹妹如此不知礼数?” “师兄您这是哪哪的话啊?” 晏倾朝他甜甜一笑,随即拉了拉身边的容昭,转头道:“殿下,这位是我的二师兄,名叫泽亓大傻子,从头到尾就是个天大的傻子,最喜欢挨打,你还不去成全他?” 下一刻,容昭淡青色的衣摆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锋锐的线条,那柔软的衣摆与突然来袭的长剑触在一起,竟不伤分毫。 “哼!” 泽亓冷哼一声,脚腕一转,又再次袭来,他挽着并不华丽的剑花,却招招夺命。 容昭腰身一动,躲过那道即将刺入他咽喉的剑尖,他的腰弯成了一道弧度,泽亓正欲劈剑砍去,容昭衣摆之下,双腿一劈,狠狠向泽亓踢去。 “哧!” 剑尖在地上磨出了一道银星,泽亓脚下一重,止住了自己退后的步伐。 “小子还有几下子!” 见站在一边看好戏的晏倾眼睛一眨一眨的,还带着嘲笑,泽亓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长眉,笑着补充了一句:“就是眼瞎!” “哼!他厉害吗?就是来收拾你的狗命的!” 晏倾脸色的笑意猛然消散,剩下的全是愤怒:“殿下,收拾他!要他狗命!” “要我狗命,小丫头可当真是狗胆包天了!” 泽亓最见不得这丫头没大没小,仗着有几分本事就敢跑到他面前来嚣张,所以他当即脚下一移,两手成勾,向着容昭攻去。 “等我先收拾他,再收拾你!” ?祝言刚落地就听到这么一句叫嚣声,他脚下一顿,连忙往那边看去。 “……” 见两人打得兴起,旁边还站着一个看好戏、煽风点火的晏倾,祝言不禁扶额:很难想象到,这位傻不愣登的、轻易被人点燃怒火的二愣子正是那外界传言的用毒高手——绛门泽亓。 眼见着两人招招都用了狠力道,祝言连忙道:“还不住手!” 泽亓手腕一顿,随即与容昭拉开了距离,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听祝言的话。反观容昭,被晏倾拉了一把,便没有再动了。 “一回来就打?” 祝言凉嗖嗖地盯着晏倾以及她身边的容昭,晏倾转了转眼睛,哼唧道:“明明是二师兄先出言挑衅的,我听不下去了嘛!” 不等泽亓再说,晏倾便走到祝言身边道:“还是大师兄最好了,二师兄跟你完全不一样,就知道欺负我,哪像大师兄你啊,什么都依我,我最喜欢大师兄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大师兄的,像是什么那个叫泽亓的人啊,我都懒得搭理他!” 祝言听这丫头嘴巴甜得哟!顿时心肝儿都柔了,赶忙叫来下人,嘱咐道:“还不去把小姐的院子收拾一下,务必让小姐和姑爷满意。” “是,属下马上就去!” 门徒哪敢留在这里看好戏,连忙听话地去置办院子了。若说这绛门,最受宠的就是小姐了!门主宠她,少主宠她,就连方才一言不合就与她吵闹起来的二公子也宠她。她的话,没谁会反对的。 晏倾闻言嘿嘿一笑:“就知道大师兄疼我!跟某人不一样!” 泽亓闻言暗自冷哼了一声,心里突然对这位第一次谋面的妹夫有些同情,捡到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也是不省心的。 “你哼什么哼!” 晏倾没有完成自己的揍人计划,本就是心有郁气,此时见那家伙阴阳怪气地哼哼唧唧的,忍不住就甩了个眼刀子过去,威胁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马上给我认错!” 某师兄被当众下了面子,自然是恼火得很,当即就伸出了罪恶之手,想要去逮那不听话的玩意儿。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晏倾见他想要逮她,连忙一个后退躲到容昭身后去,还煞有其事地说道:“哎呀二师兄,你就别过来了,你可不是我家殿下的对手,小心挨揍哦!还有大师兄,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受欺负吧?” 祝言闻言立马一个踏步横到泽亓面前,伸手将他往后推了推,故作严肃道:“好了,多大了还这么胡闹?这可不是师兄该做的事情。” 看着一脸正气的祝言,泽亓轻嗤了一声,接着一把将这想要英雄救美的人推开,顺利地来到容昭面前。 “你就是容昭?” 泽亓挑剔的眼神落到容昭身上,容昭也不介意,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与倾倾二话不说就打闹起来的人,对倾倾很重要。 “是。” “呵!身手倒是不错,长得也还可以。” 故作不屑的泽亓在心里暗自道:这容昭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一身内力却深不可测,至于这张脸,哪里是还可以?分明是祸水! 看起来倒是和倾儿挺配,就是不知道到底如何? 第一百三十章:跟踪 泽亓的眼神又锐利又挑剔,晏倾知道容昭素来不喜欢别人打量自己,所以立马站了过去,挡在了容昭的面前,虽然以她的身高完全挡不住容昭的脸。 “喂!你看我夫君做什么,赶快收回你的眼招子,要不然给你挖出来!” 泽亓睨了眼面前这小矮子,哼哼唧唧地转身不说话,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模样。祝言摇了摇头:“泽亓,你带他们回院子里去,我还有点事儿。” “嗯哼,还不跟我走?” 高傲的泽亓大孔雀张开了自己的羽翼,慢悠悠地踱步而去,晏倾和祝言对视了一眼,拉着容昭跟了上去。 祝言看着两人登对的背影逐渐远去,转身朝下面人道:“小姐有身孕在身,饮食方面仔细着些。” “是。” 这边晏倾和容昭已经进入了院子,门生们正在里里外外的忙活,三人便坐在外面的亭子里面,互相沉默地对峙着。 晏倾看了眼面色淡淡的容昭,又看了眼眼神晦暗的泽亓,最后转了转眼睛,开口道:“二师兄?” “嗯哼?” “我成亲那日你没有送贺礼给我,今年的生辰也没有,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小师妹啊?” 泽亓总算收回打量容昭的眼神,落到了晏倾身上,扯唇道:“成亲的时候没有送请柬回来,生辰的时候也没有,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师兄啊?” 被反将一军,晏倾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道:“哎呀!咱们两个之间何时还需要请柬这些东西啊?原来我的生辰、你的生辰,咱们不都是互相送礼吗?哪里需要特意提醒啊!” “哼!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我来。” 泽亓语气里虽然有明显的不悦,但是手上还是十分诚实地拿出了自己的贺礼,递给了晏倾。 “喏,你们到山下百里外我就知道了,这东西可是珍稀的宝贝,师兄都送给你了,你自己掂量着。” 晏倾闻言转了转眼睛,连忙打开那盒子,容昭也将眼神递了过去,见里面是一个……相貌肖似人参的东西,应该是什么药材。 “这是……雪王参!” 晏倾眼睛晶亮,脸上出现了容昭少见的激动和兴奋,由此可见,泽亓赠送的贺礼的确是难得的宝贝药材。 “是个识货的小丫头,看来礼物是送对了。” 泽亓刚说完,晏倾便抬起了脑袋,笑意莹莹地点了点头:“二师兄,你的大恩大德,倾儿永生难忘!等我回了王府,一定给你立座祠堂,早中晚三炷香供奉着!” 泽亓嘴里的“跟师兄这么客气做什么”被噎了回去,换成了一句“你滚开”,顺带赠送了一对白眼。晏倾不仅不恼,反而还笑嘻嘻地道:“二师兄,真的谢谢你啊!” 泽亓这倒是愣了愣,倾儿虽然对这些珍贵的药材有兴趣,但也没到这等地步,由此看来,这雪王参定然对她十分重要,而这雪王参的用途……泽亓眯了眯眼,扫了眼一边沉思的容昭,点了点头。 ☆ “主子,咱们可不能再跟了。” 环境清幽俊秀的山底,南戈看着站在阵法前一米的男子,蹙眉道:“主子,这里是绛门的地盘,上面都是些不好对付的人,咱们别跟了。” “我可不怕他们。” 楼怀彻淡淡的语句落地,南戈就叹了口气,走过去道:“知道主子不怕,但是主子绝对讨不了好处,咱们也没有跟上去的必要性,何必跟着呢!” 楼怀彻闻言迟疑了一瞬,随即迈步向前走去,直接入了阵法,南戈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他们是什么人?” 两人从密林后钻了出来,都穿着黑色的便衣,一人脸上沟壑纵显,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而他身边一人看起来年岁稍浅,约莫四十来岁。 老者的疑问落地之后,中年男子顿了顿,低声道:“四周药香散漫,方才来的路上毒物也不少,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应该就是绛门,难不成他们是绛门的人?”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不应该,他们显然也是跟着容昭晏倾二人来的,在进入阵法之前稍稍犹疑,显然不是门中之人,但是他们既然敢光明正大的入阵,那应该也不是简单之辈。倒是容昭和晏倾,他们怎么来了绛门?” 中年男子闻言蹙眉:“方才见那晏倾对此地甚是熟练,据悉晏倾的毒术在安南教之上,莫非这晏倾便是出自绛门?若当真是如此,二长老,咱们还是快些返程吧!这绛门的人可都是些狠性子。” 老者点了点头:“咱们先走,再作商议!” 两人说罢出了密林,顺着山下的路而去,却不料小道旁边小树突颤,密密麻麻的小蛇从四面八方而来,慢悠悠的,却足以令两人惊颤。 “来都来了,何不上去做客,怎么这么急啊?” 充斥着笑意的嗓音在山间回荡,红衣如血,从山上飘来,来人如履平地,身形悠然,轻功之高,由此可知。 老者拦住中年男子,站在岌岌可危的山间小路之上,朝泽亓拱手道:“误入贵宝地,打扰贵主人清修,是在下的不是,还请这位公子饶恕在下的无心之失。” “哦?” 泽亓手指一勾,趴在两人四周的蛇便蠢蠢欲动起来,老者咽了咽口水,放在中年男子手腕上的手猛地攥紧。 “无心之失?北鹤到此处,中间万万里的路程,二位远道而来,直奔我家山脚下,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 老者闻言心里一沉,听这红衣男子话中的意思,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危险了! 泽亓脸上带笑,但是语气稍沉,显然已经带了杀意:“二位千里迢迢的跟着我家小妹和妹婿而来,难道不想上去见见她们么?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两人的心完全落了下去,小妹,妹婿,说的不就是晏倾和容昭吗?晏倾当着是绛门的人,还是身份不低的存在,北安堂这次……是要倒大霉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念念不忘 事到如此,再隐瞒下去也无济于事,老者与中年男子对视一眼,恭敬道:“请公子容禀,在下北鹤北安堂二长老唐安,这是三长老唐毅,至于跟踪一事,公子定然是误会了。方才有两人入了贵门的阵法,我们是跟着他们,并非是贵门的小姐和姑爷,还请公子明鉴。” 不愧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信口胡诌,泽亓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那也无妨,那两位是本门的客人,为他们扫清后面的跟屁虫,也是我们该做的。” 唐安瞳孔一缩:“公——” “砰!” 血色的大雾在山间散开,泽亓有些嫌弃地捂了捂鼻子,一人自半空掠下,跪在地上恭敬道:“属下马上清理此处,请二公子先回。” 泽亓手上一挥,挡在小路上的小蛇们飞快地消失而去,泽亓背过身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嘀咕道:“看来这小丫头背着师门做了不少的好事儿啊!” “说说吧!都做了设么好事儿?” 房间里,祝言靠在窗边,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晏倾,晏倾撇了撇嘴:“哪能有什么事儿啊!他们都是些狗皮膏药,赖上我们了,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啊?” 祝言看了眼容昭,见他也是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禁气笑了:“北安堂我就不多说了,花夜城的那位楼少主呢?” “什么?” 晏倾疑惑地抬起了脑袋,伸手替她揉着肩的容昭也稍稍蹙眉,祝言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乐呵道:“我倒是忘了告诉你们,就在你们上来不久后,楼怀彻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 出口的是容昭,他话中带着不满和戒备,祝言听在耳里,笑笑道:“之前绛门与花夜城有交易来往,他说是来我这里小坐,可我总觉着不那么对劲,你说,他该不会是冲着你们来的吧?” 晏倾扭了扭眉毛,在山下的时候就有人跟着他们,那人步伐轻巧,若不是没有可以隐藏,她还察觉不出来。这样的功力,肯定不是北安堂的人,那就是楼怀彻了。 这人跟了他们一路,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不过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决心落地,晏倾挺了挺脖子,装作冷淡模样道:“管他要做什么呢!反正与我们无关就是了,我这次来除了是想你们了,来看看你们,还有正事儿要做,药阁借给我,其他的甭管!” 晏倾大姐大的挥了挥爪子,祝言笑睨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等房间门关上,晏倾呼了口气,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的人已经俯下身来,自然而然地将她困在了自己与桌子之间。 晏倾被耳边那道温热的呼吸折磨得头皮发麻,她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随即道:“殿下?” 容昭低声应了一声:“楼怀彻还真是对你念念不忘啊!咱们走到哪儿,他便在哪儿,甩都甩不掉。” 晏倾听出他话里的不悦,不由哂笑道:“哎呀!你没听祝言哥刚才说的吗?花夜城与绛门之前有交易往来,楼怀彻可能就是路过,上来坐坐而已嘛!谁敢确定他是为了我来的啊?她为什么要为了我来啊?我凭什么啊?我哪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嘛?再说了这里可是绛门,他敢做什么啊?对不对?殿下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嘛!真是的!我觉得你就是有时候想的太多了,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你就是没事干才会乱想的!” 晏倾叨叨了好长一段,说到最后还是容昭的不是了,容昭沉默了片刻,放在桌子边上的手突然移向了晏倾微微凸起的小腹,淡声道:“我劝你说话注意些,这孩子虽说月份还不大,但是时间眨眼便过,我这么小肚鸡肠,说不定就会在册子上记你一笔,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我怕你这小身板挨不住。” 明晃晃的威胁和欺压吓得晏倾小身板一颤,脑袋碰到了桌板,开始无声地抵抗。容昭看着她乖巧的发窝,冷哼道:“要是遇到了他,不许说话,被我逮着了,把你吊起来打。” “你舍得?” 晏倾不服气地反问,却被容昭拧了拧小耳朵,他力道不重,但晏倾还是瑟缩了一下脖子,将自己高傲的眼神收了回去。 “我舍不舍得,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 晏倾连忙摇头,容昭这小肚鸡肠、狠毒残暴的坏家伙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收拾她的,她才不去试呢!至于楼怀彻,绛门这么大的地盘,肯定遇不到的。 晏倾就这么想着,以至于第二天她一睁眼就看见楼怀彻含笑的脸时,还愣了愣。楼怀彻上前去替她掩了掩身上的薄毯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睡醒了?” 晏倾快速地坐起身来,看了眼周围,她想起来了。今天容昭被二师兄给叫出去比武去了,她在这里吹着小暖风,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她本是想这里是绛门,不会出现敌人,却忘了楼怀彻还在这里! 见她眼睛转来转去的、一副灵动不老实的模样,楼怀彻勾了勾唇:“容昭和泽亓下了山,山下有蛀虫,他们应该会晚些才回来。” 晏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转了转眼睛,提醒道:“这里是绛门哦!” “我知道这里是绛门,你的地盘。” 楼怀彻撩袍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看着晏倾微微凸起的小腹,淡声道:“算算日子,这孩子也该四个多月了吧?” “对啊!” 晏倾点了点头,心下却在琢磨着楼怀彻到底有什么目的。楼怀彻可不在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浅笑着道:“若是小姑娘,肯定生得倾国倾城,若是个小子,也该是精雕玉琢的好相貌。” “那是当然!” 晏倾扬了扬秀颈,自夸道:“你看看我这张脸,再看看我家殿下那张脸,不管是男是女,那肯定都是万里挑一的相貌。” 许是因为这里是绛门,又或许是因为楼怀彻与她幼年便相识,晏倾对他的戒备心也没那么强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往事(一) 楼怀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放松,不禁眼神一柔:“是啊!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该是天赐的好宝贝。” 他话里似叹非叹,晏倾一时揣摩不清其中的意味,只得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啊?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啊?” “我的身份你也知晓,我与容昭生来便是劲敌,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楼怀彻笑答。 晏倾放在腿边的手轻轻攥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楼怀彻,逼问道:“那你还告诉我?不怕我们谨慎防备么?” “容昭是什么性子你肯定比我清楚,他会怕我吗?”楼怀彻不等晏倾回答,便又道:“其他人的目的与我无关,我只是来看看你。” 或许以后就看不着了。 这句话被楼怀彻严严实实地遮掩于心,没有吐露半分,他面上保持着平静,可是晏倾总觉得那张平静的面孔下还藏着别的东西。 晏倾抿了抿唇:“许多年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你给我讲讲吧!” 楼怀彻闻言浑身一颤,随即莞尔:“好啊!” 这些年来,楼怀彻一直都会做一个梦,这个梦他无比熟悉,无论他的心性如何的变化,无论他多么想要去忘却,这个梦依旧如附骨之疽,怎么都不会消失。 “咦?” 那时候还像个小糯米团子的晏倾扎着两颗不怎么精致但却可爱的小丸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树前。她看着坐在大树前、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也不害怕,反而大胆走近,自然而然地去摸他的手腕。 “还有气儿呢!” 小晏倾看了眼沾到手指上的鲜血,连忙从腰间扯出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小男孩望去,正好瞧见那上面的晏字,金绣作底,一眼便知出自富贵人家。 “你要救我吗?” ?察觉到身体内气力的流失,小男孩儿也不害怕,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是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平淡,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小晏倾。 “我想救你。” 小晏倾头脆生生地说到,但是随即她皱起了小眉头,一张软玉似的小脸蛋上满是纠结,嘟囔道:“可是……我怕老头子骂我。” 老头子说了,不许随便施展医术和毒术、不许随便跟陌生人搭话、更加不许随便带陌生人上山,否则就要把她赶回去,再也不要她了。想到这里,小晏倾摇了摇脑袋,有些犹豫。 “你想救我,对不对?” 看着小晏倾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小男孩勾起了嘴角,笑得有些无奈:“那这样,你不用带我走,只需要带我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帮我买点药,好不好?” 小晏倾闻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好久,心想这样既救了人也没有违反老头子的规定,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小男孩也不回避,就那么直勾勾地对着她的眼睛。许久之后,小晏倾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 “那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可不许忘记我啊!如果你要是敢忘记我,那你就是忘恩负义的大坏蛋!” 一双澄澈分明的眼里溢出来满满的期待,小男孩犹疑几瞬,还是点下了脑袋:“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哈哈!太好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好你的,我可是未来的医神哦!” 小晏倾信誓旦旦地握了握拳,随即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男,俏生生地道:“我叫晏倾,海清河晏的晏,倾国倾城的倾,你叫什么呀?” 晏倾。 小男孩将这一个名字放进心里,翻来覆去地念了几次,待晏倾不耐烦了开始催促时,他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我叫楼怀彻。” 那年绛门山脚初相遇,晏倾单纯稚气,丝毫没有如今的凌厉冷然之气,而楼怀彻也不过是个比寻常男孩沉稳几分的孩子罢了。 楼怀彻放在腿边的手指动了动,随着他情绪的变化,记忆中的场景再次转换。 “错了错了,不是这样的!” 小晏倾一脸老成地舞着手里的小剑,示意那个笨徒弟跟她学着,楼怀彻勾了勾唇,老实听话地学了起来,这次倒是舞得有模有样。 “这才对嘛!” 小晏倾踮起脚尖去拍他的脑袋,由于身高实在相差太多,她努了努嘴,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拍他的肩膀。察觉到肩上那软软的碰触感,楼怀彻身子一僵,看着小晏倾的眼神越发柔软起来。下一秒,面前的小女孩儿却拔腿而去。 “阮艳姐姐!” 软软肉肉的小团子跑了过娶,一把抓住不远处的阮艳,然后扑到了人家身上。 “阮艳姐姐你回来啦!” 小晏倾嚼吧嚼吧着小牙齿,抱着阮艳不松手。那时候的阮艳还是与她亲密的师姐,待她极好。 “咳咳,倾儿乖,你快要把阮艳姐姐给压死了!” 小晏倾闻言连忙滑溜了下去,很懂事儿地站在了地上。阮艳伸手捧住小晏倾的脸,然后轻轻地揉搓了两下。 “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师傅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见小晏倾噘着嘴不说话,阮艳佯装严肃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每天只下来半个时辰的?这才多久,就违约了?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回去告诉师傅,说你出手救了个人还把他藏在这里。” ?没错,时隔一月,楼怀彻依旧藏在山中的小木屋内,而这阮艳也是知情人之一。 “阮艳姐姐!你要是告诉老头子,我就要被赶走了!” 楼怀彻还来不及说话,做贼心虚的小晏倾就叉起腰,开始控诉起来:“哼!阮艳姐姐一点儿也不心疼我,竟然还想把我赶回去!” 看着小晏倾委屈的模样,阮艳急了,连忙伸手去抱她,还一边说着哄慰的话,生怕她生自己的气。 小晏倾一边抱着她,一边朝着不说话的楼怀彻眨了眨眼,楼怀彻无奈,只是宠溺的笑笑。 “哟!热闹啊!” 木屋外面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小晏倾和阮艳同时一僵,阮艳率先跳了出去,还边跑边喊:“倾儿快跑!我来拦住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往事(二) 小晏倾没有动,因为不到眨眼间,刚才充当先锋的阮艳已经落入了魔爪,被来人提了进来。“好啊!” 来人一巴掌将手里扑腾的阮艳拍老实之后,这才眯眼看向这屋里的其他两人,拧眉道:“好啊死丫头,这么小就会藏男人了?” 他就说这小丫头一天行踪可疑的很,还说什么下山吃东西,没想到是藏了个小男人。 “不是男人,是怀彻哥哥。” 小晏倾经过最初的震惊和惊慌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上前把一脸委屈的阮艳解救了下来,这才往后退了三步,拉起楼怀彻的手,带到来人面前。 “老头子,这是怀彻哥哥,怀彻哥哥,这是我最崇拜最敬爱的师傅。” 对于某小丫头多加的两个形容词,毒神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嗤了一声,随即将小晏倾和阮艳赶了出去。 “你们两个小崽子先出去,为师与这位小公子有话要说,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也不许偷听,否则就罚你们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小晏倾闻言咬了咬嘴巴,正想说话就被楼怀彻捂住了嘴巴,他轻轻捏了捏手下肉肉的脸蛋,然后朝她眨了眨眼,柔声道:“倾儿乖,去外面等着好不好?” “哼!老头子,你要是敢欺负怀彻哥哥,我就告诉大师兄二师兄说你欺负我,他们一定会找你麻烦的。” 不待毒神做出反应,小晏倾就拉着看好戏的阮艳扑腾了出去,一把关上了门。 “嘿!臭丫头!长大了肯定是个欺师灭祖的玩意儿!” 毒神气冲冲地拍了拍桌板,楼怀彻见状轻笑,随即竟撩袍跪了下去,恭敬道:“晚辈楼怀彻,见过祝鋆前辈。” 绛门门主被江湖尊为“毒神”,知道他真名的却没有几个。 祝鋆见状抿唇,他没有着急叫楼怀彻起来,只是将他的名字反复念了几次。 “若我记得没错,花夜城始终已久的小少主便叫做楼怀彻。” 楼怀彻闻言淡淡一笑,他直起腰身,笔挺地跪在地上,毫不遮掩道:“是,晚辈正是花夜城的楼怀彻。” 祝鋆闻言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起初那般的冷色了,只是眼神依旧犀利:“小小年纪,倒是鬼心思,竟把主意打到我绛门来了,还挑了个心思最单纯的下手。” 楼怀彻闻言蹙眉,他抬了抬头,历来故作老成的脸上竟出现了焦急的色彩。 “前辈请莫要误会,晚辈绝对没有要利用绛门,利用倾儿的意思,前辈明鉴!” 他档子不知道这里是绛门地界,也不知道倾儿的身份,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谅你也不敢!” 祝鋆审视了他许久,最后才松口让他起身,楼怀彻松了口气,连忙站了起来。 “你与倾儿也认识许久了,你该知道,那丫头是个单纯善良的性子,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都莫要打到她身上去。” 话音一落,祝鋆身上陡然聚起一道浓郁的内劲,楼怀彻只觉着五脏六腑在一瞬间崩碎,疼如骨髓,生不如死,但他还是摆着沉敛的神色,严肃道:“请前辈恕罪,但晚辈的心思确实打在了倾儿的身上。” 祝鋆还来不及发怒,楼怀彻便继续说道:“晚辈想娶倾儿。” 祝鋆一怔,他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个小少年竟然将这心思打到倾儿身上去了,那丫头才几岁啊! “话说的好听,你如今不过是东躲西藏的可怜虫,哪还是什么花夜城的少主?何况花夜城是什么地方,那是疆域的掌控者,是地狱,你来自花夜城,是楼漠一手栽培的继承者,你觉得我会放心将倾儿交给你吗?” 将祝鋆话里的轻蔑和嘲讽停在耳里,楼怀彻也不气,也不伤心,只是稍稍挑眉:“花夜城的确是外人惧怕的存在,但是前辈您不是一般人,绛门也不是惧怕疆域的所在。绛门与花夜城从来就不是敌人,我和倾儿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至于我现在的处境……若是前辈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大可等着看。” 许多年过去了,那句誓言还会时常萦绕在耳畔。他真的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稳稳地坐在花夜城少主之位上。不过可惜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啊,没有亲眼看到。 楼怀彻抿了抿唇,像是出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让他的美好记忆支离破碎,化为灰暗。 “如果我记得没错,花夜城的少主刚开始就定下了,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身受重伤,无人来救?”就在此时,晏倾出声了,楼怀彻方才所说的往事,她当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脑子里雾蒙蒙的一片,可是楼怀彻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偌大的花夜城,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继承者?这就像是各个皇朝,数位皇子,不计生死地去争夺那一个位置。坐在那位置上的人就俯视着他们,看着他们去争、去斗,看着他们互相为敌,一个一个的死去,最后留下其中最适合登上这个位置的人。”楼怀彻惨笑。 那一年是美梦与噩梦交织的一年。 绛门的人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就连向来不喜欢他的绛门少主祝言会带着他一起习武,而他的倾儿,还是一口一个“怀彻哥哥”的叫他。 他其实早就忘了自己花夜城少主的身份,他想了想,若是倾儿开口,就算他不是什么少主,那祝前辈也不会说什么的。他的目的一样可以达到,那便是娶倾儿为妻,一生一世陪在她的身边。 他想得很美好,事情也随着他的设想在不断的变化。若是没有后来那件事,那倾儿当真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那一天,终将是来了。 “你是谁?” 看着面前突然挡住路的面具人,楼怀彻心里不免焦灼了起来,倾儿还在山脚下等他,他不能耽搁,若是倾儿回了京城,他想要见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面具人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嗤笑一声,拿下脸上的遮掩。 “父亲!” 楼怀彻大惊,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许久都未出疆域了吗? 楼漠几步靠近,一边碰上楼怀彻的肩膀,一边道:“看来你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第一百三十四章:往事(三) 父子俩沉默而视,过了好久楼怀彻才垂下眼睛,哑声道:“父亲,我……” “你是我花夜城的少主,我允许你有女人,但不允许你有爱人。” “为什么不可以!”楼怀彻上前一步。 “晏倾是谁?她是晏国公府的千金,是晏焯的女儿!那是容烨满意的儿媳,只要是容烨所在乎的,我都要一一摧毁。”楼漠面色狠厉地看着楼怀彻,冷声道:“允许你在外胡闹这么久,已然是为父的极限,彻儿若是再不知收敛,为父会让你知道后果。” “……” 楼怀彻并不害怕自己的父亲待自己如何,因为他知道,在父亲眼里,他只是一把待磨的剑,但是他害怕因为他,给倾儿带去任何的危险,此时此刻的他不足以保护倾儿。 “好。” 过了许久,楼怀彻听见了自己的回答,支离破碎的语调,却平静得吓人。 楼怀彻再次见到晏倾,是在三年后。 楼怀彻再次踏足这片熟悉的土地,借住许久的小木屋已经不复存在,像是被刻意抹去了存在的印记。 楼怀彻第二个踏足的地方,便是山上的一处小平地,那里曾经有一座秋千,是他亲手做的,他的倾儿最爱玩儿这个,可是现在……楼怀彻看着空无一物的草地,缄默不语。 这三年里,他像个奴隶一般被压在地上,没有自由,没有灵魂,有的只是无尽的折磨与摧残。 但是,他又过得很好。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召着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和下属,他不太像个奴隶。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三年的自己,直到后来长大些,他才勉强得出了一个能概括的词语——活死人。 父亲每日都会教他如何去成为一个深沉多计,狡诈阴险的江湖势力少主,也会教他如何成为一个无情无心,阴狠残暴的杀手,如何做好那柄剑。 在回去的第一年,他杀了两个人,父亲的两个义子;第二年,他杀掉了父亲的第三个义子还有他的一位老师;第三年,他稳稳地坐在少主之位上,成为了花夜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的父亲告诉他,他该学会掠夺,应该用尽一切手段去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比如说着摇摇欲坠的少主之位。 说实话,他有些好笑。 他没有什么被抢走的东西,他只是失去了喜欢的人,是他自己放弃的。但是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抵抗,他只是乖顺地服从于他的父亲,听话地练武、杀人。 这两样东西与他逐渐熟悉起来,在刀砍在别人身上,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之时,他再也不会感到恶心和恐惧了。他也不会肆意畅快,只是感觉很平静,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能很平静。 至少在再次遇见倾儿之前,他是这样的。 “倾儿……” 楼怀彻笑着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她长高了不少,看起来三年前他的始终未曾伤害到她一丝一毫,看起来一如往昔。 ?可一切都是看起来,真相远远不如心中所想。 “你是谁?” 晏倾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楼怀彻稍稍颤动的瞳孔动了动,视线落到那个蒲团之上。那个蒲团是他原来亲手替她做的,她喜欢随处一坐,他便给她做了个小蒲团,免得每日回去都是一身的草。 可是蒲团还在,他的倾儿却不在了。 “倾儿长大了。” 楼怀彻不知道自己还有何脸面站在这里,还有什么资格与她说话,叫她如此亲昵的称谓。但他还是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再去亲近她,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晏倾看着面前长相俊俏的小公子,严肃道:“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是不可以随便称呼我哦!我又不认识你,还有这里是绛门,你是谁啊?” 晏倾的视线一直黏在楼怀彻身上,她脸上稚气未消,却远比三年前来的冷冽沉稳,再也不是那个童稚的小丫头。 楼怀彻的视线落到晏倾的腰上,他认得那是留刃。世间最好的一把软剑,被藏于陵枝皇室,现在既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上,父亲说的对,容烨很喜欢她。 “倾儿当真不记得我了?”楼怀彻逼问。 晏倾闻言挠了挠脑袋,纠正道:“不是不记得,是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你不是绛门的人。” 晏倾话音刚落,楼怀彻便上前两步,晏倾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对他这个陌生人的亲近不躲不避,但一双眼睛却警惕起来。 楼怀彻死死地盯着她,嘴皮发颤:“倾——” “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啊!”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晏倾脸上一喜,连忙跑了过去挽住来人的手臂。 “小亓子,你来啦!” 泽亓敲了敲她的脑袋,佯怒道:“什么小亓子小亓子的,叫我泽亓哥哥,快些!” 这丫头回了次家,再来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小亓子,对大师兄倒是恭敬许多,对他却是全然不怕。 “我不要,就叫小亓子!”晏倾耍浑不听。 “臭丫头!” 泽亓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随即道:“这位公子是我们绛门的客人,来这里谈交易的,许是认错人了,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他叫我倾儿啊?”晏倾狐疑地盯了眼楼怀彻。 泽亓的眼神落到楼怀彻身上,冷漠至极,楼怀彻垂了垂眸,勾出一抹笑来:“姑娘不知,在下家中有一小妹唤做青儿,蓝青之青,我与小妹许久未见,方才见到姑娘便想起了小妹,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别见怪。” 晏倾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此时泽亓拍了拍她的脑袋,商量道:“我与这位公子还要商议正事儿,你自己乖乖地回去,行不行?” “自然行啊!那我先走啦!” 晏倾跳起来拍了拍泽亓的脑袋,看也不看楼怀彻一眼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两人面前,片刻之后,泽亓开了口:“这里原来还有一个秋千,倾儿原来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两年半,每次一回绛门,便来这里坐着,我们劝她说她甚至逼她,她都不会走。” 第一百三十五章:往事(四) 不过你来晚了,前两个月,倾儿把这里的秋千拆了,还有山中的小木屋也拆了,她不记得你了,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而是真的不记得了。你知道的,她是我们绛门的人,想要忘记一件事情,实在是轻而易举。” 泽亓摸了把腰上的玉环,身前没有回答的话语,只是有愈发粗重的呼吸声传来,泽亓也不急,只是一直盯着手下的玉穗。 “她每每都会问我,怀彻哥哥是不是当真不要她了,抛弃她了?还是说怀彻哥哥千辛万苦,陪她说笑,对她万般照顾,甚至提出结亲,都不过是虚假话语,都是哄小孩儿的?” “我没有!” 他该说什么? 说他不是故意的? 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他是被人所迫,所以才会丢下她的? 这些是真相啊!可他不能这么说。 那个男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他没有这个底气去说真话,而面前的泽亓已经红了眼眶,看着他的眼神里面是嫌恶和冰冷。 “你有没有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那个丫头因为你受了很多苦,你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楼怀彻突然笑了,他从未如此笑过。三年前,他也经常笑,大概是宠溺纵容,欢悦温柔的笑意,而绝非眼前这般,他笑得这般邪肆阴狠。 泽亓蹙了蹙眉:“我与你也算是有些交情,如果当真是误会,那这三年,你去哪了?你给我合理的解释。” “泽亓,我生在花夜城,你自绛门出生,大家见得都是些聪明人,我还从未见过倾儿那般单纯的傻丫头。” 泽亓闻言眼神一厉,猛地掐住了楼怀彻的喉咙,楼怀彻垂了垂眼,落下泪来。那泪水有些温热,顺着下颔落到了泽亓手上,泽亓竟觉得手指恍若进了岩浆。 ?灼热,疼痛。 “你该感谢她傻,若是她再精明一些,你就骗不过她了。” 楼怀彻闻言咧嘴一笑,连续不断的泪水流到了嘴边,滑进了唇舌之间。 明明是咸味,怎么很苦啊? “倾儿是晏国公府的珍宝,晏国公府是陵枝皇朝的顶梁柱,倾儿就相当于陵枝半个公主。而你花夜城盘踞疆域,不是善茬,若是以前倾儿还依赖你,我们谁都不会拆散你们,但是你自己放弃了机会,那以后就再也不要提及此事。” 泽亓话音落地,便好整以暇地看着手骨上方的脸:苍白、难过。可他也是难过的,楼怀彻此人,他曾经也真心实意地相信过。 “有一件事我没骗她,我不是故意来到绛门的,当真是误打误撞,受伤之后被她所救。” 我没有故意接近她,没有想要利用她,待她的好是真的,曾经说要娶她也是真的。 楼怀彻惨笑:“往日你教我练剑,我感怀在心,所以教你什么叫做防人之心,堂堂绛门的公子,怎么可以随意相信一个陌生人呢?何况你本就知道我是谁。” 楼怀彻挣脱开泽亓的手,伸手去整理微微发皱的领子,直到那领子顺服的回到原位,才放下了手。 “不愧是花夜城的少主,以你这般心性才智,定能将花夜掌控在手。”泽亓似笑非笑:“几年前倾儿救你,不过是因为看你可怜,从此以后倾儿与你形同陌路,你若是还惦念着一丝一毫的情分,就莫要再出现了。” 泽亓迈步离开,他向来钟爱艳红之色,长袍之下用金线绣着几根桃枝,行走间宛若春天到来,万花盛开。 可他的语气却是极冷的。 “如今我不杀你,不过是怕你这下贱的人,污了我的手。” 直到泽亓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楼怀彻才笑了,有什么温热苦涩的东西滑进嘴里,他才停止了笑意。 “还是这么心软啊!” 楼怀彻最后望过去的时候,只望得到天边的一卷彩霞,那彩霞艳丽逼人,他突然忆起一句话来。 “怀彻哥哥若是女儿身,当真是倾国倾城,艳势夺人,倾儿觉得,你还是穿得朴素点吧!要不然出门在外的,多不安全啊!” 那是他在绛门过的第一个年头,倾儿从京城带了几大箱过来替每人添置新衣,拿了一件他从未碰过的白色长袍给他。 那日她将衣服递过来,还说有一个地方是她亲自绣的,他回去翻了许久,才看见那袖口处歪歪扭扭的一个小凤凰。 他当时看得直乐,只觉得这小丫头什么女儿家的技艺都不会,若是没有他,肯定嫁不出去。 这当真是一句玩笑话。 她的生命里确实再也没有他,但她嫁出去了,嫁给了一个很好的男人。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交集,南戈一直跟随他,自然也知道这段往事,所以每次都会趁着他酒醉之后,问他会不会后悔。 他想了想,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逃到了绛门的山脚之下,遇到了那个单纯的小丫头。若是他早些死在其它路上,他们就不会遇见了,那她也会一直是无忧无虑的。 他想,他曾经是真的娶她为妻,不过时运不佳,他们之间只是一段孽缘而已。 这段往事很长很长,等楼怀彻停了下来,晏倾已经睡着了。楼怀彻看着那张沉静的笑颜,竟然笑了,不愧是聪明的姑娘,知道该如何应付现在的尴尬场面。 楼怀彻上前去替她掖了掖身上的薄被,转身之际道:“我父亲容不下容昭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儿。” 晏倾的眼皮颤了颤,等脚步声走远,晏倾才睁开眼睛,吁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对于这件事情,晏倾起初只觉得不知所措,但是到了现在,晏倾已经平静了下来。既然已经是忘记的事情,那现在听起来就像是听故事一样,没有什么好逃避的。 “出来吧!”晏倾瞥了一眼一旁的拐角处。 听了许久墙角的容昭走了出来,将晏倾搂进了怀里。容昭的血是冷的,性子也是冷的,就连他的手都是冷的。可是一旦抱着她,一切都变得温暖滚烫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抱着,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容昭突然就觉得,就算不和怀里的人儿亲密接触,他们也能够将对方纳入自己的骨血里去。 ?这一刻,他突然就懂了,什么是无声无息,细水流长的感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丹药 这一日,晏倾带了几个小盒子进了药阁,跟她一起进去的是泽亓,而容昭则搬了个椅子坐在药阁面前的院子里,双耳听着里边的动静,一刻也不放松。 “你猜猜,容昭此时会不会在偷听我们说话?”泽亓笑嘻嘻地打开了窗户,晏倾转头和院落中的容昭对视,随即笑着道:“你看他现在像不像在剥玉米的老头子?” 泽亓闻言扫了眼容昭的坐姿,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有点儿……不,很像。” 两人笑着合了窗,容昭依旧抬起脖子看着那窗户上的两道人影,他其实知道倾倾此次来绛门的主要目的,他想:家里的小毒医可真不得了! 五日后,晏倾和泽亓走了出来,进去的时候手里带着好几个盒子,出来便只剩下一个,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 “呵欠!” 泽亓伸着懒腰打了声呵欠,话都不跟容昭说两句,便带着一双乌青的眼睛施施然地走了。院子里只留下晏倾和容昭。 晏倾朝容昭招了招手,容昭连忙过去扶住她坐下。晏倾将盒子打开,露出一颗通体晶莹的小药丸来,她看着这枚药丸,脸上是放松的笑意。 “这颗药丸是由瑶花果、玄淩果、雪王参、重瓣华莲再加上数十位种珍稀药材制成,不说可令死者回魂,但却是极好的治愈丹药。” 容昭的眼神从那药丸上瞥了开,落在晏倾身上,淡声道:“玄淩果从清然峰上来,雪王参乃泽亓所赠,重瓣华莲乃是绛门珍品,其他数十位种药材绛门定有,那瑶花果从何而来?” 晏倾不动:“你觉得从何而来?” 容昭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地揉捏着,“许是从楼怀彻那里而来。” 晏倾闻言挑眉:“如何见得?” “你上次生辰,楼怀彻的人说的。” 晏倾闻言笑了笑,也不再遮掩:“知道瞒不过你,不过这是他送给我的,非是送给你的。我的东西自有我做主,就像炼制这颗丹药的药材,是我和老头子找寻古方才得来的思路,这颗丹药是我和二师兄炼了几日几夜才炼出来的,世界就这么一枚。这是我的东西,我说要你吃,你就得吃。” 晏倾话音落,容昭便笑着出了声:“你这性子是越发蛮横了。” 晏倾承认:“有些事情,我可不允许你闹小性子。人家敢给,你就敢吃,岂不很好?” “不愧是有孩子的人了,说起话来跟原来不一样了。”容昭感慨。 晏倾笑着起身将丹药递了过去,偏头道:“但凡涉及你的身体,我就是这么个态度,你若敢不听我话,我就——” 容昭突然张嘴含住了那颗丹药,丹药瞬间融化,从他的喉咙流了下去,化作无数道细细的针尖,在他的身体各处作乱起来。 见他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晏倾得意般地笑了笑:“有句话忘了告诉你,这颗丹药若是单纯的疗养丹药,那它可以救助许多内伤严重的一流高手,但是却不能治好你。因为你不是内伤,而是练功反噬。可是加上这个东西就不一样了。” 晏倾手腕上出现一环红色,小红扬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男主人,有些怜惜。这药的效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晏倾伸手去擦了擦容昭脸上的汗,她不能蹲下身子,便只能坐着看他,轻声道:“小红乃是万蛇之王,毒中至宝,毒药与圣药的融合,听起来像是能要人命的东西,可偏偏毒药毒药,有时候毒就是药,这两种东西用的好了,是可以救人的。” 容昭在努力地听清晏倾说的每一个字,自他们互相倾心以来,他不曾忽略她口中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于他而言都是必须要记在心里的。虽说此时他正承受着万针穿刺、筋脉碎裂之苦,但他还是强撑着力气,极力去听晏倾说的每一个字。 晏倾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有些心疼地红了眼眶,若是被这样的痛楚折磨得晕厥了过去,那他也就不用醒了。 “孩子的姓名我都想好了,若是男孩,便取宸字,容昭的儿子当得起这个字;若是女儿,唤做欢,承欢膝下,不用去争去抢那些有的没的。” 容昭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家的小姑娘有些小看他了,这么多年的反噬之痛,他一一承受,没道理到了解脱的这一天,他却受不了了。 整整一个时辰,长到晏倾的身子都有些麻了,她僵硬地动了动手腕,下一秒却有人将她环住,抱了起来。 晏倾不语,搂着容昭脖子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容昭夸张地吁了口气:“我这才刚从鬼门关出来,你就要来索我的命了。” “我太害怕了。” 晏倾蹭了蹭他的下颔,语调微颤:“那药就是两个极端,成了可彻底压制山海秘卷的反噬,若是不成……你就成废物了。” “那你还敢二话不说就往我嘴里塞?”容昭睨了她一眼:“就不怕我成了废物,没法子护着你了。” 晏倾闻言笑了笑:“我是这么想的,你能好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好变成了废物,那也比每每受那反噬的痛苦来得好。你成了废物,若想再重新练武,以你的资质也不需要太久就可以重回巅峰;若是不想练武也没关系,朝月那么多人总会护着你,我和父兄、师门也会护着你。” “你觉得朝月会让一个废物来当主人?” “无碍,我也可以当,你就当二主人。” 晏倾的脸上适时地出现了一丝神往,容昭哈哈笑了两声:“说来说去还是得认你当老大。” “不是老大,是妻子。”晏倾和容昭对视了一眼,笑笑不已。 半月后,闭关许久的容昭下了山,一个人回了陵枝皇城,只不过他走的是小道,除了三人,无人能知。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泽亓坐在窗台上,懒散地眯着眼:“也不怕他回去后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不回来要你这个大肚子姑娘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砝码 “是时候该回去了,清漓王府不能一日无主。”晏倾躺在榻上,身边坐着个人给他扇扇子。“你倒是安于享受。”泽亓哼笑了一声:“大师兄你就惯着她吧!” 拿着扇子慢悠悠地晃着的人正是祝言,祝言闻言笑看了眼榻上的人,摇头道:“咱们绛门的宝贝疙瘩,宠着点也没什么。” “外人都说绛门住了一地的毒物,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尤其是这一辈的少主和二公子,他们却不知道,我的两位师兄都是一等一的温柔公子。”晏倾毫无灵魂地拍了个马屁。 祝言笑着接纳,泽亓却忍不住强调了一句:“那也是待你,可别把这两个难听的字按在我的脑袋上,咱们绛门住的是毒物,大毒物小毒物老毒物,可没有神仙啊!” “既然都是毒物,心狠手辣才是正宗的毒物,拔刀相助这种事情就别做了。”晏倾趁机开口。 祝言睨了她一眼,笑道:“顺手救一个被围攻的人称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保护自家的师妹却是理所当然,倾儿可别弄混了。” “绛门从来不参与朝野恩怨,更从未与花夜城结怨,何必为了这档子事儿掺和进来?”晏倾蹙眉。 “不是掺和这档子事儿,是要管你的事儿,谁让你嫁给了那么个大麻烦。”泽亓撇了撇嘴。 祝言倒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花夜城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容烨容昭两父子作对,那便是和你作对,和你作对,便是和绛门作对。” “绛门大可作壁上观,这件事情其实根本不需要别人插手。” 晏倾接过祝言递去的温水,润了润喉咙后才道:“楼漠恨得是父皇,要杀的也是父皇,父皇身边的侍卫派不上用场,暗卫倒是可以抵挡一时,这时候朝月便会出动去保护父皇的安危,其实在这种情况下,父皇的安危不会出现问题,那么最危险的就是两个人。第一是容昭,他是父皇和容妃的孩子,楼漠肯定容他不得,朝月在父皇身边,那么容昭的人就少了些,楼漠会自己去对付容昭,因为他知道除了他自己,花夜城没有谁是容昭的对手。第二个危险的人就是我,我是容昭的妻子,晏家的大小姐,现在肚子里更是有了孩子,抓到了我,就是抓到了容昭和爹爹、哥哥,所以他也一定会派人来抓我。” “所以你索性不下山去?”泽亓道。 晏倾点了点头:“是啊!若是原来我肯定要随他一起走的,可是现在我身子不方便,跟着他也是连累他、连累孩子,还不如躲在这里,安全得很。” “方才还说不要我们插手,现在就反悔了?”泽亓嗤笑:“你们姑娘家的心思倒是变得挺快的。” 晏倾咧了咧嘴,笑笑道:“我猜楼漠派来拦截我的人一定是在花夜城举足轻重的人,但绝不是楼怀彻,因为他知道我与楼怀彻幼时相识,派他来总归不好。” “那你可猜错了。” 幽幽含笑之声在外响起,泽亓身影一顿,率先掠了出去。此时负手站在院内的人不是楼怀彻还能是谁? 泽亓脸色狠厉:“来此找死?” “不找死,找她。”楼怀彻耸了耸肩,笑着看向屋里的人。 “二师兄。” 晏倾轻唤了一声,泽亓冷哼一声,回了屋子。楼怀彻也走了进去,毫不见外地寻了处位置坐下。 “你怎么来了?”晏倾轻轻拧眉。 “自然是来抓你了。” “你一个人来?” “当然不是,山下还有将近两千的杀手,专门来抓你一个人的,是不是很荣幸?”楼怀彻笑笑。 “是很荣幸,不过我猜你不是来抓我的。”晏倾笃信。 “哦?”楼怀彻笑着看她:“如何确定?” “楼漠的确派你来抓我,但你肯定是不会抓我的,你身上一点利气也没有。” 楼怀彻闻言颔首:“猜对了,再猜猜我为何不抓你?” 晏倾这下难住了,她总不能说:哦,因为咱们是青梅竹马呢!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口,被泽亓这大嘴巴抖给容昭,她会挨训的。 见她不语,楼怀彻敛了敛眸:“他们的恩怨他们自己去解决,与我何干?我给他了十多年的刀,早就做累了。不过若是你没有身孕之前,我定是要抓你的,这样戏就会更好看,更有意思,但是现在……” 楼怀彻扫了眼晏倾的肚子,无奈道:“路途颠簸,小心伤了孩子,你怕是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眼前的危险解决了,可晏倾却笑不出来,她直勾勾地盯着楼怀彻,冷声道:“楼漠为何派你来抓我?” “你这么厉害,怎么能派别人来?” “花夜城还有长老存在,他们不来,却派你来,以楼漠多疑谨慎的性子……不应该啊!他如此放心你,除非……”晏倾脸色一冷。 “除非他拿着砝码,可以控制你。” 祝言接过话茬,他将扇子放在一边,起身走到了楼怀彻身边。楼怀彻不闪不避,任凭屋内三人的打量。 祝言的手搭在了楼怀彻肩上,“有句话叫做虎毒不食子,可世上有人专门食子。楼漠本就心怀怨恨,练就天魁抄之后,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祝言指尖出现一根银钉,约莫半截小尾指大小,浑身浴血。楼怀彻不动如山,像是没有感受到这剧痛一般。 “这是……毒魄。” 泽亓接过那银钉,面色肃然:“这可是要人性命的好东西,楼漠这头老虎当真是毒啊!” 楼怀彻笑笑不语,这时祝言才道:“你身上至少有十多根,看来你平时也不怎么听话嘛!” 晏倾突然就想到颜荷死之前的模样,那般憎恶嫉恨。 “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了你……”颜荷的面色依旧历历在目。 楼怀彻为了她,做了什么呢? “第一次的时候是疼得受不了,后来便也习惯了,我是人不是傀儡,哪能事事都听他的,这么听话可不是我的性子。”楼怀彻一副淡然模样,他是真的习惯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擅闯皇陵 屋外的风吹进了屋里,泽亓上前去将房门关上,随即道:“这毒魄既然称作毒魄,那就是不容易解的东西,你身体内有这么多毒魄,我不需要替你诊脉就可以知道你的身体有多残缺。” 晏倾也是懂医之人,自然知道泽亓话中的意思,她看了眼楼怀彻,开口道:“那花夜城的人质我就扣下了,二师兄,你看着他。” 晏倾话中的意味让楼怀彻愣了愣,他叹了口气:“没想到要欠你一个大人情了。” “你如果与我为敌,那绛门会被牵扯,但你选择不与我为敌,便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咱们就算是扯平了。” ☆ ?楼怀彻取下玉簪,青丝飘然落下,撒到肩上,他扭了扭头,露出一张昳丽横生的侧脸。 “主子,南戈求见。” 屋外响起恭敬的声音,楼怀彻轻轻撇头,细细地摩挲着手上的白玉簪。 “进来。” 南戈走了进来,恭敬道:“主子。” “你是怎么上来的?” “绛门的人并未拦属下,属下便过来找主子了。” 楼怀彻闻言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喜欢放外人进来。” 南戈默了默,随即道:“主子当年在绛门这么久,未曾做任何伤害绛门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楼怀彻坐了下去,懒洋洋地道:“那边如何了?” “那方传来消息,陵枝皇宫近来的守卫增加了十倍,五步便有一人守着,城主若想动手,怕是需要仔细斟酌。” “花夜城的杀手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那些侍卫毫无抵挡的可能,陵枝皇城有何动静?” 南戈摇了摇头:“并无动静,似乎什么都没变。” 楼怀彻低低笑了一声,南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便也沉默不语。楼怀彻总算舍得放下手中的簪子,南戈顺势一看,却是一惊,连忙低下脑袋不敢再看。 这簪子上面的刻字……原来主子从未忘记。 “风雨欲来,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可别小瞧容昭了。” ?淡淡的嗓音传进耳里,打散了南戈心里的思虑,他垂了垂眼,犹豫道:“主子当真不去京城?”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决定,有些误事了?” ?细长的手指在桌板又处摩挲了一次又一次,他力道温和,南戈却感觉他像是要将那桌上的雕花擦平,毁掉不可。 “嗯?” 楼怀彻淡淡地睨了过来,南戈心里一慌,连忙低头道:“回主子,南戈的确有这个想法,但……” 南戈话语一顿,有些欲言又止,楼怀彻瞧他那模样,觉得有些无趣,逼问道:“但什么?” 南戈抿唇,又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眼楼怀彻,不过瞬间,又双膝跪地,虔诚稽首:“但是主子的决定,南戈奉若神谕,半字不敢违背,不敢质疑。” 他跪在他面前,虔诚又恭敬,楼怀彻回首:南戈好像从未这么瞧过他。他向来怕他、惧他、从不敢直面看他,如今…… “南戈,你如今倒是懂事了不少。” 南戈闻言了然一笑,比起起初刚到主子身边,他如今确实是懂事多了。 那时他满心只有楼怀彻,觉得他家主子应该与花夜城的那些不长眼的人都争上一争而不是整日对着一个小铃铛发呆。大概他当时是执拗了一些,总见不得主子攥在手里的那小铃铛,为此说了不少错话,做了不少错事。 若不是看在他那几分忠心的份上,按照主子的脾性,是万万活不到今天的。南戈想到往常那些事情,心里便有些惘然和难过,可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能在主子面前表现出来的。 “南戈谢主子夸赞,但南戈说的都是真心话。” 楼怀彻摸着雕花的手指一顿,他往下瞧去,正好对上南戈明亮又坚定的眼睛。 “南戈说的是真心话,您是我的主子,不是我的少主。” 南戈坦诚又执着,他似是不知道这话的深意,也没去探求说出这话的结果。 楼怀彻的眼神几经变化,最后化为平寂,他笑了笑,竟有一瞬间的明艳之感。 时间过得太快了,当年南戈跟着他的时候,还是个几岁的孩子,一眨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你的意思我知晓,但是以后说话做事可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意气使然,若是隔墙有耳,这话传到父亲耳中,你可就没命了,懂么?” 楼怀彻的声音柔缓几分,他上前几步,左边袖袍处滑在南戈眼前,荡漾处一丝丝的金色纹绣,桃花花边。 “是,南戈谨记!” “记着就好,父亲他们,走到哪里了?” 南戈站了起来,答:“回主子,城主如今怕是已经入了陵枝京城了。” ☆ “砰!” ?两掌一触即分,黑色影子后退几步,手心传来阵阵疼意,花擎猛地握拳,止住手掌的颤意。 “竟有陷阱!” ?花垣上前站在他身后,见他放在腰后的拳头已经泛白,眼里不由划过忌惮。 “擅闯皇陵者,死!” 伏川的剑,平斜着横在身侧,他今日未戴纱帽,露出一张冷峻苍白的脸来。伏川眉眼一闪,银色光芒宛若凛凛寒星湛出,璀璨冷寒,如照当空。 剑端巨大的内劲尤如山洪爆发,爆破而出,花擎花垣等人连忙出手抵抗,汹涌的内力胶着片刻,将两方人马猛地向后推远。 “哧!” 尖锐的声响传进空中,伏川抬眼,原本平坦的土地已经被破苍划出了深险的褶皱,而周围茂密的大树,已经齐齐断了枝干。 “噗!” 伏川突然喉头一阵湍动,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液沾染在土黄的泥沙上,瞬间就被吸纳干净。 “朝月的四首座之一,后辈天才,倒是有几分本事。” 那道声音像是毫无波澜的湖水,平坦死寂,可就算是极为温和的声线,仔细听上两次,也能察觉出其中的诡谲阴霾来。 伏川阖眸:这个人,很强。 帮着花夜城的人,实力却又比那些人高之又高,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城主!” 花擎心里一松,几人不敢停顿,连忙俯身下拜:“属下花擎、花垣、花炎见过城主!” 第一百三十九章:危急时刻 伏川握着剑柄的手陡然一紧——花夜城城主楼漠,似乎比起上次,又强了不少。 “起来吧!” 楼漠瞧着远处的伏川,他手上的长剑还发着淡银色的光,昭示着这个少年的坚韧。 “不愧是容昭的人,你若不在朝月,也该是如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楼漠不冷不热地夸了伏川一句,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多谢城主赞誉。” ?伏川撑着剑站了起来,方才那一掌,已经打得他五脏六腑剧烈疼痛起来,此时他能面无常色的与楼漠对峙,已是极限。 “你的伤,若是再拖上一刻钟,怕是要废了!” 楼漠笑了笑,惹得伏川心头一紧:他的状况,他自然是清楚的。 “若是伏川都废了,那便等同于朝月断一臂,你折在这里,可惜了。” 楼漠笑笑,袖袍中的手往前指了指,伏川阖眸:那是皇陵深处的方向。 “伏川为朝月尽忠,城主想要擅闯禁地,那便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伏川扯唇,长剑迎势而起,横放在胸前,呈抵御状态。?那人眼眸稍动,面前的鹰崽子强势又骄傲,可惜——太顽固了些! 他手上晕染着层层的浑厚暗力,可怕的内劲顿时笼罩了这片破败的土地上。暗色的轻风吹过,卷起了漫天飘零的脆叶,那叶被风裹着,毫无神智地朝着远处射去。 那是轻缓至极的风,却是瞬间而至的力道,伏川手中银光一现,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一道暗色内力打开。 “噗!” 背脊狠狠撞上一棵大树,伏川闷哼一声,顺着那大树往后倒去。 “伏川!” 伏川只来得及动了动唇畔,他眼里最后闪过的是三人狠厉模样,还有远处那早已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砰!” 宣泱脚下一顿,轻灵的影子在空中刻出一道淡色,他手下是墨色的,复杂繁琐的印记。 古老的悠长绵远的调子,落在花擎等人耳里,瞬间便血脉喷张,青筋乍现。 “这是朝月的运灵决,快快运气!” 花垣大吼一声,几人连忙快速盘膝,正欲运气自保,一道破空风声便直朝三人而来。 花垣双眼一张,脚下一番,躲过那道银色光影,可他脚步轻颤,已是身陷囹圄。 “哼!” 冷厉的长刀裹着劲风瞬间扑来,厉琮扫过往后躲去的花垣,手中的匕首顺势往旁边一扫。花擎大惊,颈边的划过风声,他脚下一动,立马往后退去。 “此乃死路一条!” 厉琮左手一划,脚下同时一劈,将人困于断树前,他左右一合,两道尖锐的风声向中间那脖颈划去。花垣瞳孔剧裂,这时一道长剑穿插而过,破开了厉琮的攻势。 “花安救我!” 花垣心里一喜,正欲运气反扑,哪料厉琮诡异一笑,将他心里的希冀瞬间湮灭。 “噗!” “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厉琮看着眼前汩汩流出的鲜血,眼底闪过狠辣的利光。他抬了抬眼,正好瞧见那长剑的主人双眼瞪大,他嘴角的鲜血顺势滑下,落到地上,也不知道是花垣的血,还是花安的血。 “砰!” 弋阳手下一动,将这尸体冷冷抛下,他擦了擦刀锋,刀锋艳红的新鲜血液瞬间便化为乌有。 “花垣!花安!” 花擎目眦尽裂,不过一趟先路之行,竟然轻易折损了他花夜城两名护法。 “该你了!” 厉琮眉眼一冷,手中的长刀不待丝毫停歇地划了出去,花擎眼睛一疼,竟差点被这锋利的刀气所伤。 “砰!” “后会有期了,朝月!” 锋利的刀气被瞬间弹开,直直向厉琮射来,弋阳眼疾手快将他拉开,两人手臂一疼,直直往边上扑去。 “哧!” 刀气扑了个空,也不气馁,它直直往后退去,将那一片树伤得齐根断掉才算完。两人见状松了口气:这要是落到自己身上,怕是就得来个齐腰斩断了。 “伏川!” ?一道惊呼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立马站起身来跑了过去。 “伏川?” ?伏川靠在树上,面上苍白得过分,就连瞳间的光影都黯淡了几分,厉琮狠狠皱眉,连忙上前扶住他。 “无妨。” 宣泱呼了口气:“这小子离死不远了,立马将他带回去!” ?☆ “城主。” 花擎咽下喉头的腥液,连忙跪地:“属下多谢城主救命之恩!” 方才若没有城主的帮助,他早就被那刀气砍断了脖子。 “无需,起吧!” 楼漠瞧了他一眼,声色浅淡,听不出什么意思来。 “谢城主!” 花擎站起身来,心里想到了惨死的同门,却不敢出声。毕竟,花夜城里最容不得没用的人。 “那个伏川,年纪轻轻便将长剑得出神入化,倒也不错。可惜,年轻人总归是年轻人,多了几分傲然,少了几分沉敛。” “那后面出现的男子?” 花擎想起那道刺人心肺的吟唱声,便心生胆颤:陵枝境内,何曾听过此等高手的名号? “朝月四首座之一宣泱,倒是看得过去。那运灵决是高深的心法,若是他再练上几年,今日我们就走不了了。”楼漠敛眸,不愧是朝月殿的人,竟然还出了个能运用运灵决的人。 “今日打草惊蛇,陵枝定会心生防备,若再要进入皇陵,怕是要难上几分。” 花擎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心内顾虑。虽说伏川重伤,短时间内兴不起什么风浪,但堂堂陵枝朝月,暗中虎狼不知有多少? “进不去皇陵,便去皇宫,容烨的性命、滟儿的尸体,我都要带走。” “既然如此,城主方才为何不直接闯入皇陵?那宣泱不会是您的对手,后面来的那两个小子,也不是。方才城主若是执意要进去,时间一长,无人可以拦住您。” 听到这话,那人终于动了,他转身看向远处云雾浅腾的山崖,话里又是缅怀,又是怔然。 “不过是要他们知道,我们现在还有的谈,可既然他们并不领情,那这之后,陵枝陷入水深火热,死伤无数,也怪不得我了。” 第一百四十章:截杀 当日,陵枝突起暗涌,朝月殿门开关一瞬,随即禁闭,周遭黑影潜伏,像是窥视猎物的狼,一动也不动,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京城风声溅起,数百道暗影从四周奔来,从四面八方潜入皇陵,像是零落的黯淡星子,散落分布在各个地方。 陵枝皇宫里,明亮的烛灯依旧昼夜燃着,只是一个瞬间又一个瞬间的烛火摆动,昭示着整皇宫中的警惕和防备。 “驾!” “驾!” “驾!” 矫健的汗血宝马越过高举的残树干,稳稳地落在前面的平地上。树干摇了摇,摇响了满地的风声,上空青绿的翠叶轻轻落下,与晏椹的侧脸快速擦过。 “哐!” 一瞬间短兵相接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密林里显得突兀又诡异,四周异样突起,晏椹勒马停下,面色平淡,显然早有预料。 “滚出来!” 涣旸坐在马背之上,腰间长剑猛地挥出,眼中杀气溅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晏大公子。” 冷然的声音于上空响起,晏椹身影一晃,躲过了那道凭空袭来的飞刀。飞刀插入土中,锋刃泛着暗光,显然是浸了剧毒的东西。 晏椹冷哼一声,指尖内劲乍现,直直缠上来人挥过的长剑,二者纠缠一番,才各自脱离。 “晏大公子好本事!” 长剑被弹开,在半空中旋然飞转一圈后准确无疑地落入那人手中,黑色面纱一分为二,露出原本的模样,正是花夜城三大长老之一夜枭。 “早就听闻晏家大公子少年英雄,放在江湖里也是难得的一流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夜枭话音刚落,晏椹腰间的软剑猛地袭出,他眼中有一瞬间出现的是从未有过的狠意。 “既然知晓,那便受死!” “狂妄!” 一道冷然的声音自夜枭身后响起,随着一道身影掠出密林,数百道黑影瞬间扑来,连带着凌冽的刀光。 “驾!” 晏椹缰绳一紧,一脚踢在了马儿屁股上,马儿受了疼,脚丫子一摆,就朝着来路奔了回去。蓝色的身影在空中瞬间掠过,夜枭眼中利光一现,手上长剑射出利光,朝晏椹攻去。 “阁下既然忙着找死,那我便好心成全了你。”晏椹反守为攻,毫不留情地朝夜枭脖颈刺去。 “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夜枭冷笑几声,手上的长剑猛然转向,与晏椹不断轻转的腰身接连擦边刺过。 “晏大公子虽然年少成名,但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不知道这世上有人的实力是你万万不能及的。” 夜枭眼中闪过阴狠:容昭、晏倾、晏椹这些人确实厉害,可他们输就输在活得不够久,太年轻。 晏椹闻言扯唇,缓缓道出了一个名字:“花夜城主楼漠?” 晏椹对着夜枭笑了笑,连带着眉眼间都满是笑意,不过是嘲讽又冷厉,沾不上一丝人情。 “不过是个满腹阴谋诡计的狡诈小人,我岂会惧他?” 他近身抵住那锋利的刀沿,银色的长剑斜在双眸之前,那后面温和淡漠的眸子早已被狠意和杀意取而代之。 “谁若是敢动我妹妹,我必将他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哐!” 晏椹手中攻势撤去,脚下一转,干净的淡蓝鞋面裹着浑厚的内力,狠狠地向面前人踢去。 “啊!” 夜枭退后数十步站定,待他稳住身形的那一瞬间,心中不免惊诧连连:这般年岁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厉害,果然还是小瞧了他! “挡公子路者,死!” 涣旸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已经淬满了厉光,他看着半跪在地的夜枭,漠然得像是看待着一个死人。 “去死吧!” 涣旸脚下一蹬,手中长剑裹着内力狠狠地向夜枭砍去,他的眼里映着一汪池水,倒映出夜枭惊恐的脸庞。 不过,这一剑终究还是没有刺下去。 “涣旸!” 晏椹动作迅急地挡开突然射出来的匕首,手上的软剑接了主人的命令,朝着那处猛地刺了过去。 “哐!” 两道细长的剑身在半空中一触即分,黑衣女子纤手一挥接过剑柄,顺势退了三步,将跪在地上的夜枭扶了起来。 “夜荌,你来了。” 夜荌淡淡地扯了扯唇角,使力带着夜枭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对面。 “公子,您没事儿吧?” 涣旸快步站在晏椹身边,长剑横空,挡在了晏椹面前。背后偷袭,果然是小人行径! “既然要拦我去路,那就留下代价来!” 晏椹眉眼狠厉,夜枭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一道风声猛然划来,将周遭的一圈树木齐根斩断。 汹涌的劲气将夜枭和夜荌猛地向后推出三丈距离,晏椹脚下一移,如幽灵般地退到两人身后,随即劲臂一挥,银色剑光乍现,不过一瞬间。 强大的劲气在半空中叫嚣着,锐风四处呼啸,带着无数树叶旋转了起来,吹乱了涣旸的长发。 涣旸脚下几步瞬移离开了危险的中心,再落地时,那双平静的眼里划过松懈。而远处的晏椹长剑回鞘,口哨一吹,马蹄渐响,两道身影再向京城而去。 ☆ 今夜的东陵帝宫,安静极了。容烨端坐龙椅之上,手上握着一卷书册,李德侍奉在侧,安安静静。 宫殿外,一米一铁甲军卫,手执长矛,双目炯炯有神,不敢放过丝毫风声。 “这地方,许久没有来过了啊!” 众人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了,楼漠身穿黑袍,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宫殿前的平地之上。 想当初他也曾来过这里,那时候滟儿还活着,还开开心心地活着。他从来不惧怕陵枝,更不惧怕容烨,他怕的是没法见到滟儿一面。 九十九层白玉阶梯之上,插着一副玄色的旗帜,朝月守护兽——貔貅端坐其上,兽眸泛红,何其嚣张。四周的铁甲军卫一动不动,好似面前没有其他人出现一般。 他们的职责是守在宫殿四周,不许擅自离开一步,不论来了谁,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没有人闯到宫殿面前,他们就不能动弹一步。 第一百四十一章:你死我活 “容昭还不出来,我断了那旗帜!”一人从楼漠身后闪出,直直朝那玄色旗帜而去。 “放肆!” 平静淡漠的嗓音自空中划来,那人还没察觉到来人的位置,一道青光猛地从半空掠过。 “啊!” 下一刻,惨叫声毫无预兆地传出,夜雨的身子猛地摔到地上,血影闪过,青影瞬间回旋,仿若错觉。 容昭负手站在乌木杆边,他脚下踩着干净无暇的玉色阶梯,身侧是飒飒作响的玄色朝月旗,不过一个身影,足以震慑在场所有的人。 楼漠淡淡地看着容昭,这个人的脸确有滟儿的几分模样,但是一身杀伐之气却是滟儿所没有的。 不待众人反应,容昭冰冷的眼神便落到了脸色煞白的夜雨身上,蕴含着内力的声波扩大,在场的人轻易能够听到。 “今日进我陵枝帝宫者,杀无赦!” “是么?大放厥词!” 容昭冷笑一声,袖中劲气破风挥出,一道青色寒光在空中划过千万道碎影,直取楼漠命脉。 青光在楼漠周身幻化出无数道凌厉的风影,森寒的锋锐之气刺碎道道寒风,将楼漠包裹在内。它们在静待一个时机,把中间的这个人碎尸万段! 容昭手上内劲不断输出,脚步却是瞬间后滑,右腿猛抬,朝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夜雨踢去。 “啊!” “噗!” 夜雨眼中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模糊的青光,随即便喷出一口鲜血,隐藏在周遭的花夜城门生总算是现了身,一路朝此地而来,半空划过留影,厉琮弋阳径自冲进人群,隔开了容昭。 手起手落,一个来回之间便是无数条生命,花夜无力地趴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内的门生皆连倒下。夜雨最后吐了口血,双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此时楼漠已随之变招,周身的黑芒犹如乌剑,朝着四方笔直刺出,数十个来回之间,破开了青光的攻势。容昭不退反进,身子忽然窜出,左手出招,劈向半空。 楼漠长啸一声,矫健的身影犹如黑鹰冲天飞起,瞬间化做了一道飞虹,他早已将天魁抄练到极致之处,阴霾的气势与之合二为一。 逼人的戾气横刺整个帝宫上方,一黑一青两道人影,中间隔着可怕的旋涡,在空中遥相对峙。 “容昭,我承认你是唯一能成为我对手的人,但是你现在想要杀我,还差那么一点儿火候。” 楼漠面颊猛地生出暗纹,这是他第一次运用天魁抄巅峰心法,对手是容昭,一个极为可怕的年轻人! 楼漠心存忌惮,但面上还是冷哼了一声,体内蛰伏的磅礴力量一下子就躁动了起来,像是遇到了珍宝,兴奋地跳动个不停。它的主人止将也一时无法完全掌控它,楼漠面色狰狞,一股强大的气息自他体内瞬间爆发而出。堪比黑幕的暗色气体横亘天际,将悬挂天际的古月都遮掉了一瞬清光,浩然光芒如魔神护罩,紧紧地笼罩着他。 “砰!” 两道极为强悍的劲气在半空相撞,爆炸开来,交织在一起的风刮起了满山的尘土,将本就暗沉的天色搅得昏暗无比。 在地上争斗不停的各方人马难免受到波及,厉琮与弋阳运气护己,明明是危险至极的境况,抬头之际,他们眼里竟掠过放松的喜意。 “容昭,我当真是小瞧你了!” 楼漠话语一落,容昭便冷嗤一声,他不想与这个疯子废话,只想拼尽全力将他斩杀于此! “少说废话,今日本王便要你人头落地!” 容昭扬手,轻缓又沉重的劲气缓缓溢出,他的身侧是一道道湛青色的光芒,如水蛇一般在舞动,像是用墨笔在白卷上勾勒着山水。 容昭冷喝一声,青光随着起舞,踏破虚空而去,强大的力量使空间发生了扭曲,似乎要将这无辜的虚空撕裂。强大的余威到处喧嚣嚎叫起来,下方的众人被暴怒不安的力量向后掀开,恐怖的威压令场上所有人都心跳加速,难以安生。 半空中,劲风呼啸,狂风吹乱了楼漠的长发,他面上的暗纹开始流出血来,让他看起来恐怖又狰狞。 “容昭,去死吧!” 楼漠任凭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身体传来,他放声大笑大笑,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推,一股诡异的能量波动从他体内冲出了体表,朝着容昭的腰身斩去。 “容昭!” 浓浓的灰尘搅得眼前视线模糊,空气中陡然归于寂静,晏倾瞳孔猛颤,还没来得及追上去,天空猛地爆出轰霄声,拦住了她的脚步。 “砰!” 容昭身体依旧宛如高山,牢牢的站在那里,高不可攀如君临天下的帝主一般,他身体内浩荡着一股浩瀚无垠的力量,那是山海之力! 山海秘卷,容昭已经练到了顶层! 楼漠瞳孔震颤,远处的男人瞬间掠至眼前,他的眼里映出了一道人影,那是滟儿的儿子。 “楼漠,母妃至始至终都不曾喜欢你。” 淡淡的一句话犹如铁钩将楼漠的心撕扯开来,在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的执念猛地窜出,钻心刺骨的疼痛蜂拥而来,楼漠猛地抱头怒吼:“啊!” 就在这一瞬间,容昭突然出力,浩瀚的力量还未散开,就猛地窜了出去。天空下起了血雨,柔和的穿破尘土,还这帝宫一片清明。 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立在血雨中,容昭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楼漠也静静地望着他,不过却像是穿透容昭的身体去看另外一个人,那样执拗疯狂的眼神,是这个男人一生的爱恨。 “滟儿说的对,她的孩子是遨游天际的狂龙,容昭,你赢了。”楼漠面上的血纹渐渐散开,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是,我赢了。” 容昭对于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恨,也没有其他,只不过两人站在对立之处,本该你死我活。 “我输了……” 楼漠自嘲的笑了笑,他这一辈子,拼死拼活这么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当年的滟儿,如今的彻儿……都要离他而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尘埃落定 “父亲……” 楼怀彻猛地跪在地上,往日狂傲不可一世的男人跌倒在他怀里,像个苍白的垂死之人。 “彻儿,父亲这一生唯独对不起你和滟儿。” 他不后悔自己造下的杀孽,唯独后悔将自己唯一的孩子也卷入是非中来,后悔当初因为他对权利的欲望,将滟儿送到容烨面前,悔啊! “彻儿,听父亲一句劝,缘来缘往莫要去强求,父亲要你好好活着。” 他这辈子就是太强求了,强求的得不到的女人,得不到的权利,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楼怀彻咬牙不肯说话,楼漠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不怎么熟练的动作让楼漠脸色更白,他愣了愣,随即转眸看向不远处面色复杂的晏倾。 “小丫头,你过来。” 容昭闻言面色一沉,连忙拉住晏倾,免得她一时心软受人蛊惑,上了楼漠的当。 “没事。” 晏倾安抚似地捏了捏容昭的手,这楼漠再厉害此时也已经是个垂死之人,还怕他做什么? 看着缓步走过去的晏倾,容昭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忙不放心地快步跟了上去,那模样还有些滑稽。 “你叫我?” 晏倾的声音不冷不热,楼漠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晏倾迟疑一瞬也是照做,容昭袖袍一扬,若是这个男人身上出现了一丝杀心,他就立马要他命。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真像,当年我们也是相识的。我知道我曾经做错了事情,否则彻儿不会痛苦挣扎数年,我不求你们原谅。” 楼漠只是喃喃自语,然后在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缓缓支起身子,轻轻碰上了晏倾的额头。 晏倾眼神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推开他,肩上就多了一道重量,楼漠扯了扯唇:“只求你帮我……护着他。” 这是楼漠说的最后一句话,很多年之后,晏倾还记得这话里的叹息和释然,还记得他的那双眼睛,璀璨又温柔。 她想:这个男人是真的残忍无情,真的深沉阴冷,却也是真的疯狂执拗。 他穷极一生去追求的,不过是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无上实力,而让他疯狂如斯,堕落入魔的,是他对楼滟的偏执与对容烨的恨意。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所以才能活到很久很久。 “好,我答应你。” 就算不用他说,晏倾也会护着“他”,护着他口中的楼怀彻,容昭还是没能杀了楼怀彻,因为晏倾坚决拦住了他。 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楼漠死了,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至始至终,容烨都没有踏出宫门一步,许是因为他不把楼漠看在眼里,又或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总之这一天过去了。 “哎呀!哥哥,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清漓王府中,晏倾死死地揪着晏椹的袖子不放,见他又要抬手,晏倾吓得连忙去抱他的手臂。 “容昭!你别打我了,我都这么大了而且还怀着孕呢!” 看了眼周围路过的眼神复杂且含有笑意的下人,晏倾脸蛋一红,闷闷不乐的不说话了。 “你还知道自己长大了,身子都不顾就敢连夜往回赶,不要命了是不是?” 晏椹回京的路上遭遇了数十波杀手,以至于当他赶到的时候,楼漠已死,晏倾则大着肚子站在那处,吓得晏椹以为自己太过疲累出现幻觉了!当时情况复杂,晏椹也没空找她算账,现在就不一样了,万事一了,算账的日子可就来了。 “哎呀,哥哥我错了嘛!我保证以后都不敢了。” 晏倾有了身子每日被养得跟头猪似的,有些胖了,就连那小脸蛋都有肉了不少,捏起来软趴趴的。 “你啊!” 晏椹捏了捏她的鼻子,见她笑嘻嘻地摇头晃脑跟他撒娇,晏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哪还舍得责骂她? “好了,马上就是要当娘亲的人了,以后可得乖乖的,要是再做些不听话的事情,哥哥真的要生气了。” 晏椹看了眼晏倾鼓鼓的肚子,一颗心脏仿佛泡在蜜罐子里,又仿佛有些瑟瑟的疼。 “我家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啊!” 晏倾闻言吸了吸鼻子,轻轻推搡了晏椹一把,软软笑道:“不管倾儿有没有长大,倾儿永远都是哥哥的妹妹!” 晏椹也笑了笑:“是啊!不管何时何地,倾儿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妹妹。” “好啦好啦,我有件事情要跟哥哥商量一下。”晏倾挽着晏椹的胳膊向前走去。 晏椹扶住她的腰,闻言垂了垂眸,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什么事儿!这丫头一直都在操心他的事儿,操心得不得了,任他怎么说都不死心。 “你很烦。”晏椹不客气的评价。 没有理会他的不耐烦,晏倾揪着自己的头发,自顾自地说道:“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嫂嫂带回来啊?你上次都跟人家一起去长孟了,你敢说你不喜欢人家?喜欢是喜欢了,那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回来给我做嫂嫂啊?你不知道,爹爹和我都急得不行!” “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何须你来操心,你管好自己便行。何况父亲急我倒是理解,你个小丫头片子急什么?” 晏倾闻言笑眯眯地看着自家格外温柔的哥哥,忍不住拍了拍肚子心道:小家伙啊小家伙,娘亲可是占了你的光呀!要不是因为你,师兄才不会对我这么温柔呢! “我也是想要哥哥你早日成家,有个姑娘照顾你,我也安心啊!更重要的是!”晏倾竖起手指,指责般地盯了眼晏椹,嘟囔道:“万一你让人家等久了,人家不要你了可怎么办?到时候你可别找哭啊!” “懒得搭理你。” 晏椹拍了拍她的头,见不远处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过来,他还是改不了嗤笑一声的臭毛病,转身走了。 “好了好了,哥哥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先行回府了。” 晏倾:“……” 这人什么毛病?我还没说完呐! 晏倾嘀嘀咕咕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刚刚自己说的话哥哥听进去没有? 第一百四十三章:喜得麟儿 “看来你哥哥不是很放心我,还特意跑过来说教一趟。” 容昭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随即将挺着肚子的姑娘揽入怀里,力道温柔,小心翼翼的。 晏倾见状好笑,她又不是什么弱女子,哪里用得着这么护着?不过她喜欢这样温柔到骨子里的容昭。 “容昭,肚子里这小家伙可是遂了我,厉害得不得了,整日都闹腾。” 要知道当初晏倾在她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闹腾得不行,果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不过关键时刻还是挺乖的,我从绛门回京这一路上,这小家伙都还挺老实。” “还有胆子提这个?闭嘴!” 容昭闻言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屁墩,虽然力道轻的不得了,像是抚摸一般,但这可是青天白日下的,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晏倾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你凶我做什么!我也是担心你嘛!就知道凶我!” 这话一出,容昭方才还冷厉逼人的神色瞬间变了,带着求饶般的无奈。 “好好好,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赶着回京的,但是你要知道我也很担心你,我害怕你来的路上会出事,知道吗?” 晏倾闻言忍不住红了眼,小声道:“我们当初商量好的,你回京处理事情,我在绛门等着你来接我,当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是你走了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很担心,所以我才想着过来找你的。我求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好久好久他们才放行的,二师兄带着人护送我到帝宫才离开,我怎么可能那么冲动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嘛!”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不准哭了,以后走到哪里,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高高在上的皇子终于学会了彻底低头,他抱着眼前的女子,像是抱着什么珍贵易碎,价值千金的珍宝,小心翼翼又炙热难消。以后不论风雨霜寒,不论生死祸福,他们都要在一起,都要一起承担,一起生,一起死。 不论如何,晏倾这个女人注定归属于他,容昭手上一重,死死不放手,若不是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容昭怕是忍不住要将她嵌入骨子里了。 “嗯,我相信你。” 晏倾抱着他的腰不松手,小丫头向来黏他,此时肚子里多了一个孩子,就变得更加爱黏人了。 “粘人精。” 容昭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然后一把将笑嘻嘻的小丫头抱了起来,朝着偃仙楼走去。 ☆ 过了个冬天,晏倾的肚子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了,大到她都难得动了。 “不想吃这个。” 晏倾恹恹地看着面前的小粥,只觉得没什么胃口,身子乏得不行。 “不吃怎么行,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做行不行,嗯?”容昭耐心地哄着她。 “唔……我想吃你做的,什么都可以。” 晏倾软软地笑着,容昭心里一暖,忍不住俯身亲了她一口,答应道:“就会折腾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 “嗯!” 晏倾重重地点了点头,容昭将手里的碗放到桌上,招了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走,而后迈步走了出去。 “小姐,要听书吗?我给你念。” 素谣带着小话本走了过来,晏倾放在腿上的手猛然攥紧,她抬头朝素谣笑了笑:“不听了,我……好像要生了。” “唰!” 院子里猛地掠过一阵风,差点走进小厨房的容昭听到楼中接连吆喝的声响猛地转了回去。 “赶快找人来!” 容昭抱着晏倾往房间里送,接生的嬷嬷早就入了府,听了命令便快步赶到了房间,将屋里的人全部都赶了出去。 “殿下您快走吧!咱们要给王妃接生了!” 两个嬷嬷将容昭推出了房门,“啪”的一声,房门关上,晏倾眼中掠过雾色。 “主子别急,夫人一定会顺利生下孩子的!” 见容昭转来转去的满头大汗,黎致连忙递了锦帕过去,安慰道:“主子,夫人的身体向来好,有孕以来都是健康的,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知道,我只是……” “啊!” 这个时候,屋内猛地传来声声尖叫,道道声嘶力竭,嘶哑至极。黎致一愣,连忙抱住欲要冲进去的容昭,扬声道:“主子别打扰嬷嬷们接生!” “是啊是啊!” 素谣也走了过去,紧张道:“姑爷,女人生孩子都要走这一遭,您别太紧张了。” “肯定很疼……” 容昭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房门,晏倾何时这么叫过?往日受了伤都不发一言,现在却如此……肯定很疼。 “主子,我知道您心疼夫人,但是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您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等着吧!”黎致死死地抱住容昭不松手,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容昭给放进去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倾儿怎么样了!” 许久之后,从国公府赶来的晏焯和晏椹都已经赶到了偃仙楼,两人直冲房门,跟着容昭一起当起了门神。 “不知道,刚才还叫了出声,可现在都没什么声音了。”素谣蹙眉看那扇门。 “哐!” 房门打开,容昭一个眨眼就溜了进去,嬷嬷反应过来,连忙将晏焯和晏椹挡在外面,蹙眉道:“王妃刚刚生产,二位还是在外面候着吧!” “嬷嬷,我女儿如何?”晏焯最担心的还是晏倾。 “回国公爷的话,王妃诞下小世子和小郡主,母子平安。”嬷嬷喜色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家倾儿是个有福气的!” 晏焯笑得傻呵呵的,哪还像权倾朝野的国公爷?晏椹也万分高兴,但却比自家父亲冷静多了。 “多谢几位嬷嬷了。” 晏椹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递了过去,笑着道:“这玉佩也值个百八十两黄金,几位嬷嬷辛苦了。” “哎哟!大公子太费心了,这都是奴才们该做的。”那嬷嬷一惊,还是笑着收了过去。 给清漓王妃接生,是门不好干的差事,办得好了,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办得不好,那可就是掉脑袋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容宸容欢 房间里,晏倾身上盖着被褥,只觉得浑身浴在血中,难受得紧。容昭坐在床边,伸手替她理着纷乱的发丝,晏倾朝他勾了勾唇,脸色苍白:“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丑。” 容昭声色哑然,眸中全是心疼之色,他细心地将晏倾的头发整理好,然后道:“一点儿都不丑,我说过的,倾倾无论何时都是最美的,无人能与你相较。” 晏倾闻言恍然,她很想伸手去碰他,但是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便索性懒得动了,道:“孩子可好?” “……未曾见过。”容昭垂眸。 晏倾张了张口,许久才道:“那是你的孩子,怎么都不看看,幸好小孩子不记事,若是记事,怕要误会自己的父王不喜欢他们了。” 容昭捏了捏她的脸,只觉得那颜色苍白得刺眼,低声道:“孩子很重要,你更重要,倾倾,辛苦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遭罪了。” “没关系的,这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定要让他们平平安安的落地,何况世间母亲都是要走这一遭的,我好好的呢!现在都不疼了。” 晏倾柔声安慰着容昭,容昭闷声应了一声:“我在外面听着,恨不得代替你受这份苦,可到头来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你做了。”晏倾眉眼弯弯:“我每次乏力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我一想到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带着孩子到处游玩,我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嗯,我们以后一起带他们出去玩儿。” 晏倾笑了笑:“你把孩子抱进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容昭默了默,随即点头:“好,我这就去抱。” 晏倾见他那不甘不愿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这幅样子怎么看起来像当了冤大头的模样? “倾儿!” 晏焯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一股子冲到晏倾面前,脸色瞬间就不好了,连连心疼道:“哎哟看这脸白的哦!爹爹还没见你这么难受过呢!” 晏倾摇了摇头:“爹爹怎么跟殿下一样啊!他没见过你还没见过,就这一阵子是这样,以后便好了。” “这是宸儿。” 晏椹抱着孩子走了过去,半跪在床边,晏倾转眸盯着那襁褓中的婴儿,眼眶渐渐地湿了。 “这孩子……好丑啊!” 容宸似乎听到了自家娘亲的嫌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又响又亮,吓得一边的容欢小嘴一咧,也哭了出来。两个孩子在屋里唱着二重奏,惹得容昭蹙了蹙眉,低声喝道:“不许哭!” 被他抱在怀里的容欢是最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气的,小孩子胆子小,直觉不能再哭。容昭见她憋着嘴很委屈,默了默又道:“娘亲生下了你们,身体本来就虚弱,你们再闹腾,娘亲会更难受的,乖乖的。” 容昭将容欢也抱了过去,笑着道:“这个是妹妹容欢,虽说丑是丑了点,但我听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也丑,估计不碍事儿。” “就是就是!”晏焯心疼地摸了摸两个被嫌弃的孩子,笑骂道:“你娘把你生下来的时候,我都没嫌弃你丑呢!” 感觉自己失宠了的晏倾闷闷地应了一声,容昭见状连忙哄道:“娘亲生得风华绝代,孩子能差到哪里去?” 瞬间被治愈的晏倾嘴唇弯弯,朝离她最近的晏椹道:“哥哥,你把宸儿转过来对着我,我要亲他。” “……好。” 晏椹不好拒绝自家妹妹发亮的眸子,只得将小外甥翻了个面,悬空放在晏倾面前,晏倾伸了伸脖子,“吧唧”一口印在容宸眉心,容宸挥了挥爪子,嘿嘿一笑。 “好了,我还要亲欢儿。” 于是容欢立马接替了容宸的位置,被自家娘亲重重地亲了一口,容欢脆声笑了一声,吓得晏倾也笑了出来。 “这孩子长大了估计挺活泼的。” 晏倾这么说,宫里的容烨也这么说,容烨看着面前的容欢,笑呵呵地道:“倾儿刚落地的时候朕也抱过,眉眼间还真有相似之处。这宸儿嘛!与你更像些,尤其是这眉骨之相,都是漂亮的孩子。” 容昭闻言笑笑:“他们的娘亲生得好。” 容烨瞥了他一眼,笑骂道:“就知道晏倾晏倾的,不过她刚生了孩子,身子可得仔细顾虑着,一不小心落了病,那可就是大事儿了。” “这个儿臣知道。” 容烨点了点头:“你最近也多陪陪他,奏折什么的交给你皇兄去看,让他多操劳操劳,现在是倾儿母子三人最重要,你多陪陪他们。” 无辜遭受牵连的容怀夜放下手中的容宸,控诉道:“父皇,皇弟得了喜事,又落下了担子,双喜临门,怎么儿臣要受累啊?” 容烨闻言嗤了他一眼,冷酷道:“等你何时也为父皇添上个皇孙,朕也放你假期,让你在家待着,现在没有,就闭上你的嘴。” “好的。” 容怀夜听话地闭上嘴,又俯身逗弄着容宸去了,可惜容宸小世子性子冷酷,根本就不搭理他。 “这孩子还小,可我已经见到皇弟的模样了。”容怀夜幽幽感慨。 “是啊是啊,这孩子可得少让昭儿带着,免得又带出个小冰块来。”容烨脑子急速转动。 容昭无奈地叹了口气:“父皇,儿臣的孩子儿臣要自己带,您就别操心了,还是想想百日宴上给他们赏赐什么吧!赏赐的东西若不贵重,等孩子们长大了,儿臣可是要告状的。” “这个自然,父皇早就想好了!”容烨十分严肃地点头。 百日宴那天,宫中大办宴席,容烨立于前端,笑着道明了自己给两个小皇孙的礼物。 “小世子赐字陵,封地束州;小郡主赐字宝,封地兖州。” 先别说小世子小郡主了,小皇子出生时都没有立马封地的特例,除了当年的清漓殿下。小世子赐封地,还是束州那样的富庶之地,陛下疼爱小世子,这也情有可原,但是小郡主一出生就赐了这么富饶的封地,开国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呢! 但是众人敢说什么吗? 不敢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路遇劫匪 日头翻了翻,当年只会在娘亲怀里闹腾的小团子也渐渐地长大了,清漓王府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黎致,不好了!” 黎致一回去就被厉琮给拉住了,见他这脸色,黎致叹了口气:“小郡主跑了?还是小世子跑了?” “不是,俩人一起跑了!” 厉琮平日里被两个小调皮蛋闹得头疼,原来还好,走一个留一个,现在竟然一起走了,还无声无息的,也不知道该夸这两个小家伙厉害,还是说清漓王府的侍卫不太行。 “算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先去他们房间里看看,你马上调集人手去找,一定要在主子和夫人回来之前将他们带回来。” 黎致与厉琮商量完毕,二人连忙分头行动。那边厉琮立马调集了暗卫,出府寻人去了,这边黎致已经到了两人的小院子,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一如往常,黎致翻了翻柜子,发现昨日还在的一盒珍珠不见了,丢了的还有一些金银首饰,黎致嗤笑一声:“果然是离家出走走出经验来了,这次还知道要带盘缠。” 黎致又在床榻上翻了翻,这才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封书信来,瞧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便是容欢小丫头写的。 “黎致叔叔,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哥哥已经出府了。府里太无聊了,每日都是念书习字练武,我和哥哥决定要出去走走。黎致叔叔千万记得要告诉父王和母妃,我和哥哥去闯荡江湖去了,我们一定会闯出名声来的,给父王和母妃长脸。” “闯荡江湖?”黎致顿觉头疼:“就那两手,还闯荡江湖?” 而此时,决意出门闯荡江湖的两个小鬼双双停在了一处茶庄里,卖茶的是一位七旬老者,见这两个孩子一身面料朴素,但小脸精致,一眼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连忙走了过去。 “两位小客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家里面没有人跟着吗?” 容欢抬头见这老爷爷面容和蔼,不由笑笑:“我和哥哥是出来玩儿的,碰巧走到了这地方,老爷爷您能给我们一碗面吗?” “这是当然。” 老人家招呼老婆子煮了面,又转头朝两人道:“这地方比较偏,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们啊,吃了面就赶紧走,免得被坏人带走了,知道吗?” “嗯嗯,谢谢老爷爷!” 老人家见容欢可爱,不禁笑了笑:“这碗面就当是老爷爷请你们吃的,你们吃饱了赶紧走,别在这儿停留了。” 老人家说完便去忙活去了,容欢环顾四周,突然跳下板凳走过去和自家哥哥挨在一起,嘀咕道:“哥哥,老爷爷说这里有坏人。” “嗯,听见了。” 比起活波可爱嘴巴甜的容欢,容宸可以说是缩小版的容昭,面冷话少,半大点块头就生出一副老头子的深沉模样。 容欢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哥哥的冷淡,但她还是凑过去挽住容宸的手,撒娇道:“哥哥,如果待会儿有坏人要欺负我,你会保护我吗?你会像英雄一样将我护在身后,对我说:妹妹,别怕,哥哥保护你吗?” “……你能不能少看点话本子?”容宸嫌弃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叹了口气:“让你跟母妃学武,你每次都耍赖不练,让你跟母妃去看话本,你倒是积极得很。” “话本怎么啦?那些话本都很有趣的,哥哥你是自己不喜欢就认为那是不好的,你这样是不对的,父王都没有说我呢!”容欢气鼓鼓地叉腰。 “呵!” 容宸报以冷笑,父王对这小丫头向来是宠溺得不分青红皂白,她做什么父王都觉得是对的,当然不会说她了! 一想到这次若是被逮了回去,会是个什么下场,容宸就倍感厌倦,这已经是他陪妹妹离家出走的第三十二次了,他马上就要迎来此生第三十二次的罚跪了。 哦!这次跑的比较远,惩罚应该会更恐怖一些。 “你们的面来了!” 老爷爷将面条端了上来,又给两人两个小碗,笑呵呵地说了句“小心烫”便去忙活去了。 “哥哥快吃!” 容欢积极地拿起筷子,那筷子对她来说有些长,握了好久都挑不起面来,容宸嗤了一声,拿起筷子给她挑了一大夹。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待会儿要是烫着了,可不许跟我哭。” 容欢嘿嘿一笑,慢吞吞地吃起面来,过了一会儿,容宸听容欢道:“老爷爷那么和蔼,他们家的面也很好吃哦!” 容宸转头替她擦了擦嘴上的油,淡声道:“好吃就多吃点,待会儿才有力气走路,这次我是不会背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 容欢眼中只有面,没有其他的,容宸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才转开了眼睛,别人说的不错,他家妹妹长得真好看,长大了肯定和母妃一样倾国倾城。 容宸的性子与容昭很像,说话做事都不拖泥带水,吃饭的速度也很快,绝不会像容欢一样,吃了几口还要抬起头来哼两声歌,于是等两人将面吃完,茶棚里的客人都换了好几轮了。 “老爷爷,我们吃完啦!” 容欢的声音招来了老人家,老人家笑呵呵地看着她:“吃饱了吗?没有吃饱的话爷爷再给你们做。” “肚子都鼓鼓的了!” 容欢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却被容宸一巴掌打了下去,蹙眉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刚吃完饭不许摸肚子,小心变成大肚子,不好看的。” 容宸说罢又从腰间的锦囊拿出了一颗珍珠递了过去,“老爷爷,我们没带银子,这个给您当饭钱吧!” “欸,这可使不得!” 老人家先是被那珍珠惊了惊,随即连忙推辞,慈祥的脸上笑意满满:“我这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值不了多少钱,哪值得上这个?把我这茶棚卖了也才几两银子,这东西可是能买好几百个茶棚的,不能乱给。” 老人家将容宸的手推了回去,继续道:“刚才说了,这碗面就当是我老人家请你们两个孩子的,不用给钱,快些走吧!” 本来两个小孩子在这儿就有些危险,这下拿出珍珠来,可就更危险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反劫土匪 “家中长辈没有叫我们吃白食的道理,这东西您——” 容宸话没说完,手中的珍珠便被他人抢走,那人一脸络腮胡,像是土匪。 “这老东西不要,老子要!” 大胡子看了看手里的珍珠,眼里闪过贪婪,这珍珠一眼便知是上上品,比城里的铺子里那些珍品还要质地好些,值钱呐! “不行!” 老爷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大着胆子想要去抢:“这是人家小孩子的东西,你赶快还给他们,不然我就要报官了!” “哈哈哈!” 大胡子发出一声大笑,随即脸色一狠:“老东西,你找死!” 大胡子吐了口唾沫,随即脚上一抬,就要踹上老人家。大胡子身材魁梧,老年人自然瘦削,这一脚下去……预想到下一刻的惨状,茶棚众人不禁闭上了眼。 下一刻,老人家倒地的声音并未响起,反而是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响彻这片山脚。容宸捂了捂耳朵,一脚踢在那大胡子的双腿中间,脚腕一顿,硕大的身躯撞上后面的石块,发出“砰!”的一声。 看着倒地吐血,捂住双腿间,一脸菜色的大胡子,众人捂住了眼睛。一旁的人吞了口口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哪家的小孩子,怎么如此彪悍? 天生神力啊! 容宸哼了一声,虽说跟父王想比,他还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但是对付此等宵小恶徒,轻而易举! 容欢在一边拍了拍手,然后学着自家母妃平日里的眼神瞥了眼捂着下半身,疼得青筋暴起的大胡子,不屑一笑:“你娘难道没教过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笑话,敢抢她的东西! 娘亲说了,遇到这种人就一个字——打!不打不服!打到他不敢抢为止! “老大!老大!” 突然十几个身影从另一边小道上跑了过来,扶起地上的大胡子,个个抄刀带棍的,来势汹汹。 容宸蹙眉,他们这是遇到一窝土匪了? “哎哟,孩子们,你们还是快走吧!” 老人家推了推容欢和容宸,见两人不解,连忙苦哈哈地开口解释:“这是山上的土匪,每一个月都要下山来拦过路人,不给过路银的,都被他们打了个半死。往日有人报了官,想要请朝廷收拾他们,可此地这么偏远,朝廷哪有心思派人来管?这群人仗着这里没人镇压,就更加嚣张横行。” 老爷爷应该是被抢的人之一,知道这群人的恶行,此时吓得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现在,你伤了他们的老大,这可不是小事啊!你们就两个小孩子,哪是他们的对手?孩子们,你们还是快走吧!晚了就跑不掉了!” 这么两个精雕玉琢的小孩子要是落在土匪手里,肯定会遭罪的,任谁都会心生不忍吧! “两个小屁孩往哪走!” 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瘦猴子般的男子扬了扬刀,一脸凶狠地盯着容宸容欢。 “打了我们老大,还敢跑?” 那人捏着嗓子低喝了一声,惹得容欢拧了拧眉,突然朝容宸道:“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大叔的声音很熟悉啊?” “少给我攀亲戚,我不认识你们!”那瘦猴子瞪了瞪眼。 容宸瞥了他一眼,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呀!”容欢笑呵呵地拍了拍掌:“很像宫里的公公们!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是这种声音,但是公公们是不能擅自出宫的,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当土匪呢?” “啊啊啊啊!臭丫头!”瘦猴子愤怒地叫嚣道:“兄弟们,把这两个小屁孩给我抓住,给老大报仇!” “是!” 他一开口,身后的小喽啰全都冲了上来,茶棚里顿时人群作鸟散,哪还敢停在这里看好戏啊! 容宸扭了扭脖子,一把将老人家推开,他的力气很适合,将老人家推离了危险,却又不会害他跌倒。 一招夺过一人的刀,容宸勾起一抹笑意,冲进了土匪群里。 “哥哥加油!” “哥哥最棒!” “上劈!” “下坎!” “踢腿!” “哥哥威武!” 片刻之后,容欢坐在凳子上,冷眼看向地上这一片的“死尸”,娇喝道:“把身上的钱都给我交出来!” “什么?” 瘦猴子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忙慌连滚带爬地爬到自家老大身边。 “老大,咱不会遇到个别道上的土匪头子吧?” 他们占山为王,从来都是打劫别人,还没被别人打劫过。这头一回遇到,还是两个小屁孩,此事要是传了出去,这要他们在土匪界里可怎么混啊! “奶奶的,臭丫头臭小子,你们敢不敢告诉老子,你们他娘是混哪条道上的?” 大胡子扶着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两人吼了一嗓子:“给老子报上名来!” “你们她娘的?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啊?”容欢不解。 容宸脸色稍冷:“就是问我们娘亲是混那条道的。” “哦!这个我知道啊!”容欢叉腰:“听好了,我娘亲是混东府街的,是不是很怕?” “东府街?什么来路?”大胡子拧眉。 “老大,这丫头耍我们呐!哪有什么东府街?” “那里没有?是你们自己没有见识!” 容欢伸手夺过容宸手中的刀,猛地砍了砍桌子,冷哼道:“姑奶奶告诉你们,东府街就是陵枝京城最好的那条街,我爹爹和娘亲都是混那条街的!” “老……老大,咱们要不还是走吧?” 瘦猴子扯着大胡子的胳膊,吞了口口水:这小黄毛姑娘咋看起来这么凶?而且京城…… “现在要是走了,老子以后怎么见人!更何况……” 大胡子一把把他推开,咬牙切齿地瞪着归初,阴狠道:“既然是京城人,那就是富贵人家,我们抓了这两个小孩,上京城挣银子去!” “呀!哥哥他们想绑架我们!” 容欢躲到容宸身后,探出脑袋来,容宸将她的脑袋按了回去,无奈道:“还不是你自己自报家门?” 跟土匪说自己是京城人,不就等于说“我爹娘不在,你们快来抓我换银子啊!”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终见 “这山这地非你所有,就不劳这位大姐姐操心了!” 容欢拉住容宸的手欲要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让她心里不舒坦。 “等等!你们两个孩子早在路上未免太危险,不若我送你们回家如何?”白衣女子叫住了他们。 “别信她!” 一道声音响起,脆生生的,带着焦虑却也很俏皮。 突然出现的小丫头扎着两根小辫子,两根小铃铛搭在肩上,甩来甩去的。小丫头跑到容欢和容宸跟前,小脸红扑扑的。她先是上下看了一眼比她高半个头的容宸,杏眼水灵灵的。最后她伸手指向面色陡然难看的白衣女子,朝着两人狠狠摇头。 “你们千万别信她!她就是个披着美人皮的蛇蝎毒妇,你们可不能跟她走!跟她走她就会把你们杀掉,炼蛊!” “臭丫头,你放肆!” 女子脸色大变,瞬间便撕破了温柔的美人皮,露出本来的凶恶面目。白色云袖轻晃,携着内力翻滚而出,狠狠朝这边袭来。 容宸一把推开面前呆住的小丫头,袖中飞箭射出。 “唰!” 不过一转,女子云袖尽断,飞箭淡然飞还,容宸挡在最前面,冷哼道:“不过如此!” “你!” 女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碎布,银牙紧咬,冷喝道:“杀了他们!” “是!” 身后数十道白衣划出剑来,迅速朝三人刺去。容宸正要上前,身边的小丫头却拉住两人往后一推,右手摸上腰间,嘿嘿一笑:“狠毒的臭婆娘!看我的无敌蛊蛊!” 无敌蛊蛊?这是啥! 容宸眼角抽搐,好奇地放眼看去。只见十几个黑影从小丫头腰间射出,不过片刻便附在那些女子身上。那些黑影咬定了嘴下的血肉,任凭那些女子如何挣扎,也丝毫不移动自己圆鼓鼓的小身子。 “啊!啊!救命!” 看着地上滚来滚去,抓耳挠腮的人,容宸拧眉:竟是蛊虫!这小丫头竟会蛊术,倒是看不出来啊! 看着白衣女子火冒三丈,容宸嗤笑一声,正想拉住两个小丫头走人,此时天边一道白影闪过,三人瞬间没了身影。 “啊!” 白衣女子呼啸一声,随即竟低下头来,红艳的嘴唇轻张,吐出一声低喃。 “该死的臭丫头!” 容宸和容欢有些不一样,容宸是在容昭严厉的教导长大的,可容欢不是,她是真正的小公主。 父王对她可好可温柔了,从来就不说她不骂她,恨不得将她宠上天了去。对此容宸表面无感,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同样都是一个母妃生得,为什么父王就如此差别对待呢? 每每他问母妃这个问题,母妃总会笑着回答他:“因为宸儿是男子汉,不能总想着住在蜜糖里呀!” 容宸想着想着也接受了这个答案,毕竟在父王和母妃的教导之下,他已经算得上半个高手了。而他的妹妹,碰上了事儿只会笑眯眯地吐泡泡,撒娇求饶,这样的生存方式容淮是无法接受的。 比如说现在,绾着两个小丸子的容欢正乖巧地坐在白衣男子身上,任凭他用复杂的神色打量着自己。 “你叫容欢?” 楼怀彻的动作有些僵硬,许是害怕碰碎了这个瓷娃娃,所以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对于这个陌生但是长得很美的哥哥,容欢不仅不害怕,还兴奋地用肉手指去戳那精致的脸。 “小欢!” 我叫小欢! 楼怀彻任凭她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怅惘又好似满足,小小年纪的容欢自然丝毫都看不懂。 “你和你娘亲长得可真像。” 若说刚刚见到她时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现在瞧久了楼怀彻才恍然记得,倾儿幼时,也长这般样子。 “哥哥认识母妃?” 许是美色诱人,有口水顺着容欢的小嘴巴流下来,楼怀彻也不嫌弃她,只是习惯性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然后替她擦着。 “是啊,很熟。” 容欢看着为自己擦口水的美人哥哥,笑得眼睛都没了,这幅可爱的样子落在楼怀彻眼里,惹得他心里一软。 “是……楼叔吗?” 容宸跑了过去,松气道:“多谢楼叔相救。” 方才他感觉有一股力道带着他们离开了现场,但却将他和妹妹分开。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就算平日里再怎么成熟严肃,遇到这种突然找不到妹妹的事情还是会慌。 “嗯,是我。” 见楼怀彻回答,容欢张了张嘴:“楼叔?美人哥哥是叔叔吗?” 容宸敲了敲她的脑袋,知道这丫头见到那些长得好看的美男子就移不开眼。 “楼叔,这小丫头心里肯定想着长大之后要嫁给你这个美人哥哥呢!”容宸调侃。 不知道哥哥在调笑自己的容欢闻言咧嘴一笑,眼巴巴地揪着楼怀彻的衣襟往下拉,楼怀彻自然依着她,顺从地伏了下来。 “吧唧!” 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润,楼怀彻阙愣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怀里的小丫头就咻的窜了出去。 “我亲到美人哥哥啦!” 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山间,容宸歉意的朝着楼怀彻弯腰,随即又认命地跟着满山打滚的妹妹去了。 “容欢……” 楼怀彻闭了闭眼,他重新修好了这竹屋,这些年来他经常过来,也不上山去,只是待在这里,一待就是许久。或许是还没放下,可今日见到这个孩子,他突然又放下了。 倾儿她很幸福,不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