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侯爵玩玩看》 第一章 三生三世,没有十里桃花 始发西安,路西宁,进格尔木,爬唐古拉,穿那曲,经拉萨,终至日喀则。八年了,从入职到快递公司至今,苏妍墨就一直奔赴在这条足够远的速运线路上。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也让苏妍墨变成了这条线路上乃至整个速运界唯一跑藏区线路的女车手,兼资历最长的速运界老司机。 藏区线路风景是很美,可在一次新鲜,两次适应,三次之后就烦腻了。 很少有人能在这速运界条线路上坚持一年,太远了,太孤寂了。 很多人对于她能在这条线路上坚持八年完全不能理解。 藏区线路上的司机有时也会顺带捎上几个徒步客,一来有人可以聊聊天缓解下旅途寂寞,二来可以额外有点收入,弄点油钱也好。当然也不乏心怀异想,毫不犹豫踏上猎艳之旅的专职“老司机”。 因为远,形形色色的人就有了一个自发的聚集地——青藏公路。有时候数小时不见人影的行车后,陡然间看见一块“求搭车”的牌子,一种“我还在人间”的代入感油然而生。有虔诚的朝拜者,有见人就躲躲闪闪的偷猎者,有自以为一路善良一路平安的女徒步愤青…… 有时候几家不同公司的车辆会组成车队,前后呼应。 也有时候,出车任务目标单一,需要单飞。 这条路上善恶并存,有感恩的眼泪,也有嗜血的屠杀。总有那么些人消亡在这条又高又远的公路两侧,与白云蓝天,雪山圣湖为伴。有时候,苏妍墨希望那一天,自己能长眠在这雪山之巅。 苏妍墨谈不上喜欢藏区,只是喜欢一路不停跑的感觉,所以这一跑,就是八年。 这一次很糟糕,在那曲补给油水休整。一夜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道路了,也无法出车。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雪,这大概就是牧民说的白灾吧。 苏妍墨叹了口气,和公司通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无法按时到达目的地更无法按时返程了呢。” 直至第五天,雪才慢慢开始变小。 再两天后天放晴,慢慢的开始有一些推土机和铲雪车开始在那曲城区外的公路上铲雪。 整个那曲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一辆车进出了。 幸亏是那天刚好在那曲城区,要是在半路遇到这么大雪,就麻烦了。看着从第五天起,不停忙碌的搜救直升机,就知道很糟糕。 本以为这次会很顺利的出车然后回程。结果这一场大雪把所有节奏都打乱。 直至第十天,公路管理局在电视上、交通之声电台频道发布了路况通报:进出公路已经全线疏通,各位车友小心驾驶,注意行车安全云云…… 被困那曲多日的车队三三两两的上路了。 苏妍墨有些茫然,自己回程不了。时间不够回程了,准确的说是自己活着的时间不够了。 要死了呢。好吧,是转生。 不想向前开了。 苏妍墨轻叹了一下。减速,靠边,刹车。 下车,向路崖旁的里程碑走过去,摘下墨镜,凝望着对面山顶的雪,有些刺眼。 “这次,他们答应给我真的孟婆汤的。” 有秘密呢,不敢说也不能说,说了别人也不信,真要别人信了,被神秘组织抓去做切片研究的可能性更大,切片,想想都很痛。 很累呢,终于可以在明天结束了。 背负别人不能理解的秘密是很累的事情。死了也好。 山风冷冽,刘海发稍挠动脸颊有些痒痒,她撩了一下,往耳鬓顺去,想哭呢。 一百多年了,她还是会想他们。 三生三世,没有十里桃花,记忆不是故事,有的只是无尽的眷恋,对生的不舍,对死的无奈。 对面山腰寺庙悠长的钟声,随风呼呼作响的各色经幡,将苏妍墨的思绪拉进深邃的记忆中。 记忆很珍贵呢。 她为数不多的精彩大部分都在第一世。 记忆中,慈爱的父母家人宠溺着她成长岁月,妈妈的怀抱那么的温暖,爸爸最爱且最拿手的红烧肉手艺,在她这个业余吃货这里得到了传承。 一帮子死党闺蜜,聊衣服比拼十字绣,谈发型做头发逛街买衣服,撩汉子逗凯子,秀老公遛宝宝,偶尔发发神经偷偷地去鬼哭狼嚎的k歌,支招给闺蜜抓小三,或谈不上美满但绝对是多彩人生。 那个比自己矮一公分的“小老公”,惹毛了姐,姐就穿高跟鞋打击他,哈哈,那种感觉真的是每个毛孔都舒服啊;最让人满意的就是那种“老婆永远是对”的原则,非常好…… 还有一个帅气的儿子,嗯,长的像自己,能不帅么。聪明咧,就是特别皮,还会顶嘴,经常气的人肝痛,偶尔揍一顿感觉真的很不错,嗯,臭小子该揍…… 在那一世,自己也很厉害,急诊科主任、副教授级医师呢,管理着全科四十多号人,想想感觉自己牛叉的不要不要的…… 那年她三十六岁,儿子上初中,和小老公一起省吃俭用,终于搬进了新买的房子。自己也即将可以进修更高级的医师(儿子读书,自己也读书呢,哈哈,想想就好玩),进修指标下来的那个下午,打电话告诉了爸爸妈妈和小老公,他们都为自己庆贺。嗯,必须要庆贺的。 所以那天,提前给老院长请假,老院长很理解呢,晚上也要来家里蹭饭,还给了一瓶好酒,说晚上和爸爸喝几杯……从菜场买菜回家的路上,一辆失控的轿车结束了自己的那一世…… 就像肥皂泡被刺破…… 好多好多的爱恋还来不及表达,她一直想在业余给爸爸妈妈亲手织上一件毛衣,又一直抽不出时间; 她想那两年后的教授职称能不能拿下; 她想告诉死党无论大波浪还是方便面,都是很适合死党的发型,她嫉妒了; 她想告诉闺蜜,她碰到过闺蜜老公和别的女人逛街,为了孩子为了家庭该查岗索公粮了,不要让其有在外鬼混的精力; 她想告诉小老公,那天她打算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想告诉老公要记得按时吃饭,他胃不好,她走了以后要尽可能的少想自己,有空去替自己看看爸妈,找一个能照顾他和儿子的女人过日子; 她想告诉儿子要好好学习,听爸爸和后妈的话,要乖要孝顺外婆外公,男子汉就应该学会长大…… 苏妍墨可以想象她离世那一世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死党闺蜜的彷徨,丈夫的痛心,儿子的痛哭无助…… 可那该死的命中注定,该死的转世轮回。硬是将这无尽美好的折纸生生折成悲痛,然后用一碗兑了水的孟婆汤打发自己,签过生死簿,驱赶着她那未曾磨灭记忆的灵魂,匆匆赶赴新的一世。 第二世出生在农家,当家奶奶重男轻女思想严重。 在出生当天夜里自己意识还处在混沌状态的时候,在那位当家奶奶的唆使下,二世生父把自己放在一个破旧的竹篮里,遗弃在二十里路外的桥头上。 宝宝状态无意识的啼哭,惊动了夜晚骑车下班途中的乡间派出所民警。 再然后,孤儿院,那里有王妈妈。 签生死簿的时候,苏妍墨知道自己第二世能活到三十九岁,假冒的孟婆汤让她也清楚的记得上一世。 苏妍墨不怨恨二世的生身父母,一生一弃,两不相欠。也幸好把自己给遗弃了,没爹娘疼的孩子,孤儿院长大;也幸好是孤儿院,不用伤感此世既定到来的转世别离,也不必感怀此世的慈慈父母恩以及父母在自己离世后的养老送终。 像蚕宝宝一样作茧自缚,不去接触或是尽可能少的接触,无所谓得与失,不争不怒,潜意识里拒绝或抗拒亲近,与芸芸大众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人,孤儿院王妈妈刷新着她的亲情表。 由于自我封闭,她绝对不是王妈妈最疼爱的孩子,尽管如此,王妈妈对她的成长只能说尽责,她已经很感激了。 自前世带来的记忆,她得保护好自己,尽可能不让自己表现的很特殊,过度的与众不同会不会被研究切片她不知道,只想打卡签到完成此生结束记忆。所以她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到孤儿院经常忘记她的存在。 带着前世的记忆与爱恋亲情友情,苏妍墨的心中再也无法容纳新的角色与更多的情感。 苏妍墨过得很累,前世的知识量与经历的人情世故让她必须学会装,装各种与生理年龄相匹配的角色,她得装傻充愣,装幼稚与清纯,装稳重……装得与芸芸众生泯然无异。 路崖前,山风再次扰动了她的发梢。 她不想想起,可又总是在睡梦中惊醒,剪不断理还乱,两世了啊,多少年了,苏妍墨就没睡过好觉。 记忆中的印象已经模糊,父母,死党闺蜜,丈夫儿子,苏妍墨已经忘记他们原来的模样,或丑或俊,或胖或瘦,只感觉她看到过的每个人都像他们,又每个人都不像…… 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可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拥有过的甜蜜与悲痛…… 她怕自己太想他们,尽可能找一切能高度吸引注意力的活计,于是她报考了相对女孩子十分烧脑的机械工程,并直至工程师。 为了消耗更多精力,让自己贴着枕头就能睡着,不至于胡思乱想,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去练习钳工,直至达到九级大师段位。 就这样的修女签到生涯直至39岁再次挂掉转生。 第二章 给碗真的孟婆汤吧 很糟糕呢,再一次遭遇上一次的假冒孟婆汤,并带着前两世的记忆再一次转生,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藏地物流界女性老司机——苏妍墨。 这一世是两公婆因为贫困既付不起住院费也养不起自己,直接连夜从医院产科逃跑,把她遗落在产科病房中。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恨近两世的生身父母,一生一弃,两不相欠,让自己也不必为第一世记忆中的父母印象重叠错位而纠结,也不必为自己近世的父母恩不能全满送终而愧疚。 不过同样的,最后都停留在孤儿院,都有一位对自己谈不上好但算尽责的王妈妈。 她好多年都没去过孤儿院看王妈妈,想忘记她呢,可是没成。 她现在只记得有这么个人,三生三世记忆的错乱重叠,她已经记不清两个王妈妈是不是长得一样还是各有差别。 这次出发前把自己这些年的存款都寄给了王妈妈了,也不知道她收到了没有。 那么高那么远那么白那么蓝——这是苏妍墨对藏区的感觉,至于圣洁、心灵洗涤什么的完全没有感觉,尤其是在那边连续两辈子喝了假冒孟婆汤,六道轮回时候签过生死簿且明确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的情况下,带着前两世的记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耐烦。 感觉就是活够了,人之向往的长生不老,以连续几辈子累历的岁月不刷新灵魂记忆的状态下实现,糟糕透了,不敢亲不敢爱,甚至害怕记住任何一个名字,累世经年的记忆让你一次次感触着别离的痛楚与伤悲,身边没有一个人比自己活的久,久而久之就是累…… 够了,真的够了,前两世别离亲友的苦楚让人变得麻木,这辈子也把自己封闭起来,剩下的就是想逃离。 不停的跑,于是这辈子成了快递公司的长途女驾驶,她选择了藏区线路。 因为足够远,不停逃离的感觉让自己心安。 就这样,从二十一岁进入快递公司逃到二十九岁,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也就是2019年12月15日就到了又一次的重置的时候…… npc么?命运大神就像玩游戏一样操控自己。就不能好好死一次么? 没有惶恐,只是想逃离,一次次带着累世的记忆被重置的安排新角色并不是那么美好。 累世的记忆让自己很难代入新的情感角色,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期盼这些伤会自由;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怕了这些没来由的苦。 无人诉说也没人相信,更多的时候怀疑自己就是一个神经病的存在……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逃,可依然逃脱不了明日即将到来的命运重置。 山风依然冰冷凌冽,高原上直射的阳光,让自己的脸庞有些微微的刺痛,下车该戴帽子的呢: 上次签生死簿的时候闹了一下,他们说他们工作有漏洞有失误云云,他们答应这次给我真的孟婆汤呢,还在那边给我打了欠条呢。 有些憧憬死亡的到来。 想想真的孟婆汤,以后再转生的时候,就可以清除记忆,不必再负累这三生三世的记忆,自己就可以开始无知无畏的,可以相亲相爱可仇可恨的多彩新生。 不由得眯起眼睛,笑容抵御了凌冽的山风,真好…… 想到明天真正的孟婆汤和无忆新生,心情就莫名的好了起来。可以真的死掉真好。 喊山牧民悠远的歌声驱赶着羊群向海拔低的草场转进,寻找冬日里为数不多的温泉谷地鲜嫩牧草。 车行至谷露(地名),一位摇转着嘛呢转经筒的老奶奶朝她的车招了招手。要坐顺风车呢。 以往,苏妍墨很少搭载路人的。 一来她一个女司机,面对男性的时候,很多时候处于心理与生理弱势方,缺乏安全感。 二来,怕认识新的朋友,怕离别,所以干脆就不接触了。 如果只是单纯顺风车交易,最好不带聊天摆龙门阵那种,她还是很乐意捎上整两个油钱的,毕竟线路承包,能省则省。可惜的是,青藏公路上不喜欢聊天摆龙门阵的客人很少。 也就剩下明天一天了,明天自己就要死了。也就无所谓了,哈哈,明天我就解脱了。 于是停车,下车帮扶老奶奶爬上车。这种厢式重卡,对于老人来说,上下不是很方便。 一位典型的藏族老奶奶,健康的高原红脸庞透漏着慈祥,坐在苏妍墨的副驾后,对苏妍墨双手合十。 然后一边翻包包的照片递给苏妍墨看。苏妍墨能听懂的藏语很少,老奶奶也不会普通话,可这并不妨碍她俩连猜带比划的聊天。 在老人的笑声中,老人指了指肚子然后又比了比大小。苏妍墨连猜带蒙终于听懂大概:大概是她那出嫁的孙女要生宝宝了…… 苏妍墨听了也很开心,无论即将降生的小宝宝还是自己即将到来的转世新生,总是快乐的事情不是。 扶着老奶奶下了车,给钱苏妍墨,没有收,她也用不着钱了。 一个执意要给一个不要,两个人扯了一阵的时候,老奶奶的孙女婿赶着马车来接她了。 老奶奶对于白坐车非常不好意思,就让苏妍墨帮她拿着嘛呢转经筒,而老奶奶则从她脖子上解下一个降魔杵挂在苏妍墨脖子上。 老奶奶的孙女婿会说普通话,还非常郑重地告诉苏妍墨,这降魔杵老奶奶从尕旦寺某位藏传佛教中一位非常有名的大喇嘛那求来的。 年青牧民女婿,热情邀请苏妍墨去他的牧场做客,还说汽车可以安全走下公路到达他的牧场。 潜意识抗拒亲近的苏妍墨客气回拒了牧民的邀请。于是年青牧民扶着老奶奶上了马车,挥手作别。 苏妍墨上车后把降魔杵解下来,挂在驾驶室内,很虔诚的作了个揖:希望它能保佑自己顺利死掉,喝到真的孟婆汤,忘掉记忆,开始新的轮回…… 行车两个小时后,天色暗了下来。看来今天到不了小镇,要宿在野外了。 来往车辆自发形成的一个临时聚集地,驻停着几辆厢式货车,也有一些集散卡车。 看样子,大家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了。野外露宿,这在藏区司机队伍中很常见。胆大的男司机会车外几人围一个圈搭个帐篷,苏妍墨缺乏安全感,一个女的在外搭帐篷也不大方便,一般都睡在驾驶座位后面的卧舱里。 毕竟都是一个行业里跑运输吃饭的,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彼此还是很照顾的。 下车的那一刻,有人发现是个妞,立马有不少男司机吹口哨:“哇,看重卡妹子。” 看似痞气,其实并无坏心,相当打个招呼,她便笑着和大家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加入这个临时营地。 已经有几位老哥生了煤油炉子做饭了,苏妍墨从车上冰厢里取出几块牛排,向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哥走过去:“大哥,搭个伙吃顿饭,天黑了,我懒得翻炉子了,给我整一块牛排就好,剩下牛排你们的,不够我车上还有。” “中,大妹子。沾你光吃牛排了哈,贵呢!” “大妹子跑哪?” “日喀则。” “俺跑林芝。” 没有多聊,吃过了,络腮胡子大哥给她加满不锈钢保温瓶热水后,她就带着保温瓶瓶上车睡了。 躺着躺着,想起还有几个小时自己就要被轮回重置了。 万一今天夜里自己要是莫名其妙的挂在这里,这山高路远,等警察赶到调查处理,肯定耽搁这些车友明天的行程,毕竟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开大卡不容易。 自己还是死远些吧,免得影响别人。 于是爬下车,和络腮胡子打了个招呼,说前面有朋友汽车抛锚了,自己刚收到短信要去帮忙。 络腮胡子大哥很热心地问要不要他过去帮忙。 苏妍墨很客气地说不用,登车出发。 出发一个小时后,已是夜里九点。 总想离那些热心的司机大哥们远一些,免得牵连他们,于是继续向前开。 大概是白天太阳太给力了,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大雪,导致蒸发量太大,起了大雾。 苏妍墨打开雾灯双闪灯,降慢车速。 夜里12点刚过,雾越来越大能见度很差。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向苏妍墨的重压袭去。 不怕死,但至少也要漂漂亮亮的去死,摔死了可就不漂亮了,毕竟她这辈子还是黄花大闺女,要漂亮呢。 便刹车…… 结果这一脚刹车完全没有反应,连踩几下依然如故。结果车速越来越快,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犯那些油门当刹车踩的马路杀手之流女司机常见的错误。 发动机莫名其妙的熄火了,输出动力都没了,上坡路上还能加速……她一瞬间就想到转生时间到了。 “讨厌死了,刚想好要漂漂亮亮,你就给我这样,还是要把我摔死,别把我脸摔花了……” 失控的满载厢式重卡向山崖下冲去。 车内原本收拾归置整齐的物品,散落的到处都是,从卧舱里摇来摇去的不锈钢保温瓶一下子砸在苏妍墨的后脑勺上,痛……怎么不晕也不死啊……太欺负人了,被不锈钢保温瓶砸死也好啊,麻蛋的,只砸痛,不砸死,讨厌呢。 她叨念着“这次要给我真的孟婆汤呢。” “好想死呢,可惜是摔死的,不漂亮了。哎,死都死了,能死就是好的,还管什么漂亮不漂亮。” 通过车内仪表盘灯码的余光,可看出她平静略带丝微欣喜的面容——终于要解脱了呢。再之后,车内所有的灯光不再闪亮,车里车外一片黑暗,目之所及一片寂静。 这该是有多高啊,坠了多久啊。咋就还没落地呢? 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多年以来早已习惯了的高原反应又袭了上来,头越来越晕。 第三章 死,形象很重要 车就这样在迷雾一直坠下去,一直坠,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万年,一直到自己困顿到不行,等死都等出了想睡觉的状态…… 而苏妍墨睡着前,唯一的意识是:给碗真的孟婆汤。 而此时,挂在车内的降魔杵散发着淡淡金光,金光所到之处,潜入车内的那些若隐若现黑雾瞬间消散于无形,就像从来也没发生没有来过一样。再之后降魔杵激散着光一圈一圈绿色的光晕,向苏吟墨维笼罩而去,以一种无法用常态解释的方式维系着苏吟墨那几乎快消失的心跳呼吸体征。 满载重卡就这样往下坠去,而此时苏吟墨此时毫无意识。 苏妍墨,不知道自己在意识消散昏迷的时候,被护佑平安的降魔杵带到了四百年前的另外一个时空。 而下坠过程中,为防止成年人相对较大的体型,会带来更多的接触伤害的面积与几率,降魔杵将她的身体逆生长,在厢式重卡落地的一刻,变成了八岁女童的模样。 而这一切,苏妍墨毫不知情。 准确的说,她是被饿醒的。 意识再一次加载进入苏妍墨脑瓜的时候,苏妍墨发现自己被卡在安全气囊与座椅中间,仪表盘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车外早已天光大亮,而车停在一个残破的房间里面。 很显然,自己的车下坠过程中砸坏了人家的屋顶,茅草屋,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茅草屋…… 茅草屋看样子本来是应该有里外两间的,现在被自己的重卡压倒掉了隔墙变成了一间。以及里面两件家具,标识着这里之前有人居住过。 古朴雕花木桌以及桌子上的砚池、竹筒里的三支毛笔给人一种时空凌乱的既视感,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用毛笔,一张发黑的厚实木床上凌乱的破败,暗示着这里好久没有人的气息。 虽然奇怪,苏妍墨也没有下车查看的想法,况且此刻她被卡在气囊与座椅之间。 车载导航仪上大概是坏了,奇葩的时间赋值1619年12月16日9点26分,位置没有显示,卫星状态失联。 但可以肯定的是,海拔正常,因为自己感觉不到藏区高原的那种时不时就要吸氧的呼吸压迫感。 “这是坠到哪了啊,真是的,怎么还没摔死。我想死的呢。” 额头有些痛,看着前挡玻璃上的血印子也就明白了:嗯,磕伤了。 有些恼火,“痛呢,能不能给个痛快的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由于坠落震动落下了遮光板,勾着身子,用遮光板后的镜子检查了一下额头。 可镜子带来的另一个信息让她有些意外,自己居然变成这辈子八岁时候黄毛丫头模样,这小胳膊小腿的——返老还童,天山童姥? 这好死不死的,临死时候还能和逍遥派扯上关系?……但也并不惊慌,几辈子的累历让她可以足够的神经大条,转世都经历过了,没什么不能接受…… 松开安全带,这返老还童后的身体使其手有些短,够不着气囊排气阀。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苏妍墨梭动着身体,想将自己从气囊与座椅的挤压中运动出来,折腾了几分钟就感觉力不从心,说白了就是饿的乏力了。 头一次怨恨德国卡车的质量太好了,头一次怨恨公司为啥要上市圈这么多钱买这么好的车,如果不是车质量太好,不然这么高掉下来,怎么着也得摔得稀烂哐哐散,自己也就可以随车安然赴死了。 车子玻璃都没碎一块,除了车内物品凌乱,其他的一切状态良好,也真是奇了怪了。 现在倒好,就擦破了一点额头,其他除了自己变小嘛事没有。 最坑的是搞到现在,自己居然好饿好想吃东西。 要死也得吃饱了再死,听说饿死鬼下次去投胎很损形象的,自己这么讲究,决计不能变成饿死鬼。 休息几分钟,再次梭动身体想把自己给弄出来,结果再次以失败告终。 也终于明白什么是卡车——就是把自己卡在座椅与气囊中间出不来的车…… 想砸破遮光板后面的镜子获取玻璃划破气囊,结果因为手变短了,能够着的东西只有手机,新买的手机,虽然今天天命运轮回重置后不一定用的上,但她依然舍不得砸,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的。 怕手机砸坏了,就去徒手尝试了一下:再次怨恨德国车的质量,手都痛了玻璃依旧原样…… 打算咬破气囊,结果发现嘴巴太小,气囊的大小与弧度远远大于嘴巴的张合度,弄的自己都有些恶心,满气囊的口水…… 有些让人气闷,活人真的要被憋死了,如果这样挤在气囊与座椅中被活活饿死,也实在是太搞笑了。 正纳闷得不行的苏妍墨突然一下笑了,笑自己愚蠢,亏自己上辈子还是机械工程师呢,气囊不能动,座椅还不能动么?有见过不能调节的主驾座椅么? 勾下手在座椅下摸索起来,很轻松的摸到拉手拉下,结果发现由于长时间这样被安全气囊固定成这一种姿势,双腿都麻木了完全使不上力气,推不动座椅往后退。郁闷啊…… 用手推开也有问题,拉手必须拉下,松开就会卡死,可该死的拉手在右手位置,而最近的手能够够着的着力点也在右手。 终于可以诟病德系卡车的设计了。 左手完全够不着,离车窗就短了那么一寸,人返老还童变小了,手也短了。 去拉拉手就不能逆推座椅,去逆推座椅就不能拉拉手,能够用的着的手只有一只……杯具啊。 对,手机挂绳。 一只手在嘴巴的配合下,终于卸下挂绳,然后探摸着将挂绳系在拉手上,挂绳的另一头叼在嘴里,脑袋尽可能的往后仰拉动拉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用右手撑着档位杆…… 五分钟后,终于把自己从座椅与气囊的挤压中折腾出来,双手撑着爬到副驾驶位上喘着气,歇了一会,然后俯低松掉了主驾气囊上的气阀。活动空间也终于大了起来。 想通了,坠崖都没死掉,这轮回真的很强大呢,嗯,明知道今天会死,哪怕是等死,苏妍墨也觉得不能亏待自己,至少要吃饱了再死。 由于常年车上生活的时间比地面还多,车里基本是她的大半个家,生活物资也准备的比较齐全。 爬到后面卧舱中找出一瓶水和饼干,又吃了些牛肉干,麻木双腿也有了知觉,将一个坠崖过程中卡在杯托里的苹果捞出来,消灭掉。 苏妍墨想死,想喝到真宗的孟婆汤,但并不愿意自己被饿死,因为即将下辈子投胎的自己,绝对不容许是饿死鬼投胎的,那太有损形象。 虽然就是拖到明天,不一定会被饿死,但饿着的感觉很不舒服很让人焦虑……接着咬牛肉干,吃饱喝足后,感觉无所事事。 车里物品凌乱,她也不想收拾,反正就要死了。把散落在卧舱的几个苹果收拾来一下,便躺了下来。 按照上世记忆中生死薄的记载,自己今天就要挂了,苏妍墨也不想抗争了,也没法抗争,很安然的躺在卧舱中等死…… 车窗外除了风声听不到,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安静而又祥和么? 扯呢…… 躺在车里,看着茅屋外一棵树上孤零零的几片树叶。好吧,这份安静与祥和又多了一分浓意,有些萧瑟。苏妍墨有些冷,躺着不动的结果是越来越冷。 终于冷的有些受不了,于是抖开羽绒被把自己裹起来。 嗯,接着睡接着等死,无力与彷徨,等那该死的命运重置,该死的造假孟婆汤,该死的前世记忆……碎碎念不由自主的。 苏妍墨和衣而躺,衣服大啊,巴眨着大眼睛等死呢。 时间的推移拉升了太阳的高度,金色的阳光有些刺眼,自己呼吸的气雾让苏妍墨知道自己还活着。 有些埋怨牛头马面也太不敬业了,怎么不在昨天夜里坠崖的时候,趁她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睡着,反正是无意识的时候,把她带走…… “玩忽职守”苏妍墨说着,她不知道说给谁听,就这样叨念了好几遍。 懒得动弹,反正今天就要被重置了,一切都无所谓了,车窗上冷凝的水汽也无所谓,接着躺,躺到死、躺到命运轮回重置。 心里又祈祷着,希望这次能够喝到真的孟婆汤,然后轮回一次无知无畏,可以开始有亲有友有爱有痛的多彩新生,而不是背负着两世的别离苦楚不生不死,或者说是生不如死的畏情人生…… 大白天的睡是睡不着了,越躺越烦躁…… 就要离开这个轮回的世界了。 想听听世界声音,哪怕是公司客服的声音也好。 拿起手机,结果屏幕上同样是一个玩笑一样的时间:1619年12月16日11点55分,拨不出一个电话,没有信号,扭着身体换了几种姿势也探不到一格信号也没有。 玩笑呢,手机和导航仪的年份逻辑控制部分,坠崖的过程中摔坏了? 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也没时间弄明白. 反正按上辈子签生死簿的时候,她知道这辈子2019年12月16日,也就是今天她会死的。 等死都能等得这么无聊透顶。干脆爬起身,找块抹布,擦掉车窗上的冷凝水汽…… 看着窗外的萧瑟,有阳光,茅屋外光秃秃的树丫,以及背阴处地面柴草垛上附着厚厚的白霜声明了这是冬天。 13点整,等死不成再次等来了饥饿……忍着,自我催眠:我不饿我不饿…… 14点,自我催眠失败……熬不住了,也不想再吃饼干,喝冰冷的矿泉水,打算给自己弄点可口的美味。 嗯,吃饱了再死。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听说饿死鬼投胎后形象很不好呢,我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可以别被饿死。 要有调调,要有仪式感呢: 要淑女,要吃饱,要漂亮。然后再等死。 第四章 天山童姥削土豆 “淑女饿了。” “淑女要起床。” “淑女要做美食……” 整理自己返老还童后的这一身大号衣服,悲催的…… “车外看起来很冷啊,背阴处的凝霜都没化呢……冷啊,有些不想去外面烧火做饭了啊,团美,饿么你你们死哪去了啊,我要点外卖呢……” “这倒霉地方。还是自己下车去做吧” 于是起身,稍微收拾了一下车里在坠崖过程中凌乱的物品,翻出散乱衣衫覆盖着的车载冰箱。再打开车载冰厢,里面有鸡肉、猪肉、牛排,美味呢。 身体很不习惯这突然间的返老还童。 本是齐臀短款瘦身装的羽绒服此刻就跟长款风衣没啥区别,空荡荡松垮垮的。 幸好超弹力的收身羊毛衫还算贴身,可水袖一样的羽绒服袖子让她是褊了又褊,才好不容易漏出自己的葱白娃娃手(麻蛋的,无语了)。 本是合身的牛仔裤,这时候也直往下溜,起身的时候左脚踩右脚裤腿,绊倒自己一跟头撞在车卧舱侧板上,顿时头晕目眩,星星点点。 翻出自己的7分裤才堪堪合身,也就腰身大了一点点,找根鞋带将就一下啦,穿好后也没了原来七分裤的样子,裙裤或是大号裤衩。 叠好牛仔裤,跟自己曼妙的大长腿告个别,真是扫兴呢,死还没死掉,先把大长腿给弄没了。 然后郁闷地发现鞋子也只能趿拉着。 按照着以往的下车习惯是不成了,攀了上步够不着下一步的车阶梯,结果一下踩空,羽绒服衣领一下挂在车门把手上,脑袋再一次遭罪,与车门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于是在再一次头晕目眩与星星点点中练就一招金蝉脱壳,一下摔落在车门下地上,羽绒服就这样挂在车门把手上,而人就摔落地面,草屑与沙子就直接粘在羊毛衫上,端的是狼狈无比。 来不及心痛新买的羊毛衫,揉揉脑袋站起来,直起身的时候再一次上演杯具,脑袋一下又顶在打开的车门下楞沿。 前两次是晕,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痛,痛的眼泪都流量出来了…… 苏妍墨瞬时间就火气大发,一边嚷嚷:你这臭卡车也来欺负我,一边猛地一脚踢向车门下的轮胎,却不想这一脚先把本是趿拉着的鞋子给飞了出去,然后才是脚丫与轮胎的亲密接触。 该死的牛顿,该死的力学相互作用。 “嗷~~哟~~咝” 剧痛让苏妍墨依着轮胎坐在地面,揉摸了好半天才缓解了脚丫上的疼痛。 直到一种风吹裤衩屁屁凉的感觉侵袭全身的时候,打了一个哆嗦,她才觉得下身穿的有些过于凉爽,就一条大号的7分裤现在可以被称为裙裤或者大号裤衩的玩意,此刻一定是妈妈叫我该穿秋裤的那一刻。 艰难的爬上车,找出两条贴身弹力打底裤,摞起来穿,贴肉,然后把羊毛衫扎进裤腰里,打底裤脚扎进袜子里,一双袜子不保暖,再摞一双。再把鞋子里塞上卫生纸,嗯,伪造出合脚的假象,不用再趿拉鞋子了。 折腾好了,刹那间就感觉暖意满满。臭美了一下自己的聪明,再次小心翼翼的爬下车。 这才有心思打量茅屋里的陈设,里外屋的屋顶隔墙被重卡压坏了,两间屋子成了一间,光线此刻很好。一些茅草散落,一大块编织好的草篱笆屋顶斜依着重卡车厢,一些草编与横梁被压在车轮底下,而茅屋四周的草编篱笆墙除了车厢后面的那面墙,被重卡压在车下,其他三面居然完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重卡做了个半包围的篱笆院墙,其实这就是车祸现场,还是压坏人家屋顶那种,好不到哪去…… 车头部位一张木桌被重卡压坏了两条腿,显得更加的破败。 里屋里有一个灶台一口锅,灶台上几个粗瓷碗,中药罐子居然有四只让她非常不解,现在医院开中药不是帮煎好药的么?怎么还自己煎药?还这么多药罐? 外屋里的那个古朴雕花木桌,很厚实,看不出什么木材。桌上的砚池早已干涸,笔筒里有三支毛笔,显示了这是一个书桌。还有一个十六开打印纸大小的木匣子,居然居中端端正正摆在了书桌上,显得很刻意。书桌旁居然有一个药柜,不由得设想了一下原主人的身份:山里面的药材种植户?中医研究传承人? 那种刻意的端端正正放置木匣子的行为,苏妍墨理解不了,也没多的兴趣去研究,别人的东西她也懒得翻看。她现在就是饿了,就想做好吃的。 感觉自己有些幸运,多亏是跑藏区线路,带了很多御寒的衣物,也顺道在出西安的时候习惯性补给了长达一个月的食物,跑藏区山高路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常有的事。 翻出酒精炉煤油炉,蔬菜,粮油米面,平底锅,炒锅,高压锅,从车载冰厢里翻出一些鸡肉和牛排,打算美美的做上一桌,给自己的这辈子饯行。 搬下自己的折叠桌子与马札,紧着车厢避风的一侧摆开。 茅屋里原有的一张破败桌子扶正,垫上几块花岗岩石头,晃了几下,嗯,还算稳,算是灶台了,左右分别架上煤油炉与酒精炉。 从车储藏舱中搬出一大桶农夫三拳矿泉水,有些吃力了,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抱着水桶滚落在地上……好重啊。 一个人吃,一个睡。由于害怕失去,所以也干脆一开始就拒绝拥有。 没有恋人,男票,更谈不上备胎,也没有朋友。曾经的记忆也荣不息更多的角色与情感。 不知道这辈子父母是谁,苏妍墨打有了这近两世的意识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弃婴,没爹娘疼的孩子。 这近两世孤儿院长大,也幸好是孤儿院,不用伤感此世即将到来的转世别离,也不必感怀此世的慈慈父母恩以及父母在自己离世后的养老送终。 在苏妍墨的意识中,第一世记忆中的父母即自己这三生三世的父母,所以在近两世孤儿院六岁孤儿们户籍登记的时候,她很清楚的告诉人家自己第一世的名字,苏妍墨。 阳光下,苏妍墨坐在折叠马札上削土豆。咖喱土豆鸡块,必须要有的。 一边削土豆,一边又不由自主的陷入曾经的记忆中。 “王妈妈,我汇的钱你收到了么?希望你健康呢……” “爸妈啊,你们现在在哪里啊,过得好不好,我去找过你们,没找到呢。我知道我不孝顺,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反而还要你们为我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死党啊,你约我去做离子烫我爽约了呢,你肯定也能做得漂漂亮亮的,真嫉妒你的脸型什么样的发型都合适。” “闺蜜啊,你家那位的小三你抓到没有啊,抓到的话,本来我可以帮你一起揍那个狐狸精的,可是我死了呃……” “小老公,我养的多肉你有记得浇水?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呢,你呆呆的该有个人照顾你了,我怕影响你我都不敢去记忆中城市去找你,你现在的她有我漂亮吗?比我爱你么?对儿子好不好?不许她用我的化妆盒?也不许你给她买……好吧,看在她照顾儿子的份上,允许你给她买一次,就一次……” “儿子啊,好像很多年了呢,你该长大了吧?有女朋友了吧?哎,妈妈都已经给你攒了不少钱准备给你娶媳妇,就在你房间的奖杯底座里替你藏着,也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越想越悲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今天我就要死了呢,喝正宗的孟婆汤,我会把你们忘记的,你们也把我忘记吧……三生三世,累世的记忆我好累好苦啊,请你们原谅我的自私……” “儿子你要听话,忘掉妈妈,好好长大过日子。不然妈妈揍你的,嗯,揍你很舒服的。” 想到聪明淘气的儿子突然笑了一下,结果鼻涕泡都喷了出来,好恶心啊…… 真是讨厌的,明明就是削土豆,怎么搞得像削洋葱一样,泪流满面……好吧自己好想他们。 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 今天就要转生了呢。现在快下午三点了。自己这一世最多还剩下八个多小时。对面的在今天接下来的任意时刻都有可能让自己挂掉。不过可千万别现在就挂了,总得让我把咖喱土豆鸡块和牛排吃完,嗯,还要喝红酒…… 跟那边的打个招呼吧,他们肯定能听见的。 于是,苏妍墨第一次跑出茅草屋,这才发现这座茅草屋处在一座山谷中的平坝上,平坝处在山谷上腰部,面积不大,不到一亩地大小。三面环山,顺着太阳,能知道的时候山谷坐北朝南,坝下是有几片开垦过而后又放弃过的荒地,杂草枯败,让这冬日的山谷,显得愈加的萧风瑟瑟,寂静冷清。一条山涧,伴随着北高南低的山谷走势,沿喇叭状南边豁口蜿蜒而去,远端隐没在山石杂草之中。自北朝南向视力的尽头逸去,形成一个半包围的盆地。 坝子的西侧是那条山涧向南流去,越过山涧,山谷西面是一座高大陡峭的花岗岩石头山,光秃秃的山脊自北向南忽高忽低,山上植被稀稀拉拉,更多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山谷的东面与北面的山上则树木密布,更高处的是松树,此时倒也郁郁葱葱,在冬日是为数不多的绿色,往下低一些位置是杂木林,灌木丛生。 她拢起双手,作喇叭状,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向南面坝下飘去。 “喂——”回音叠叠 “你听到了吗?” “跟你商量一下,今天是2019年12月16号,我知道我今天就要死了。可我现在很饿,我要做好吃的了,我不要做饿死鬼,我要做咖喱土豆鸡块,做牛排。” “我还要再喝瓶红酒,等我吃饱了?你再带我走,这次你要给我真的孟婆汤。是你们欠我的,我有欠条的。” “你们是十殿阎王的人,多少也算个神仙吧,神仙不可以耍赖的。” “我要死得漂漂亮亮的,别弄花我的脸,最好给一下给点时间我化一下妆,不许偷看女人化妆哦。” “再不回答我我当你答应了。” 山谷再次回归安静。 第五章 等死也要有仪式感 太阳现在也不给力了,晴转多云了呢,晴天多好啊。 一边抱怨着一边又回到折叠桌旁,要解冻腌制鸡肉了呢,解冻后稍微腌制一下更美味了呢,想想就好吃。 腌制鸡肉,她得找个不锈钢盆子,于是卸下车桥下捆绑的一个十二叠的铝合金折叠步梯,抽出四叠,爬到原来的车左侧的外置储物厢,返老还童前,自己可以直接够着的呢,哪像现在悲催的还要用梯子…… 这糟糕的萝莉小短腿,怀念之前曼妙大长腿支撑起来的骄傲海拔,干啥都给力。 把不锈钢盆放在折叠桌上的时候,哐的一声,把自己吓了一跳。 看看四周,一点风都没有,冬日里残存在树上的几片枯叶一动不动,太安静了啊,安静到普普通通放下一个盆的声音,对比周边环境都显得如此强烈。 安静到都能听到耳朵里的嗡嗡声。 讨厌这种静音状态呢。 苏妍墨烦躁的拿起那个不锈钢盆,用勺子敲打了一下,喊了一句: “收旧手机换菜刀换不锈钢盆咯——” 连续喊几次,心情好多了。 没有人疼自己,必须学会疼自己呢,可不想把自己闷死。 把需要解冻的鸡肉,放进调好的温水中,揉巴揉巴。 想把我憋疯,没门。一边又向远方喊去: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王八蛋黄鹤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跑路了——跑路了——路了——了——了——了”山谷里,小女孩稚嫩的喊声回荡,给沉寂的山谷带来一丝丝生气。 忙碌一阵之后,准备好了最后的晚餐。要仪式感要有音乐…… 苏妍墨把车载音厢打开,接驳上手机蓝牙,反复的播放着一首歌:我的歌声里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苏妍墨跟着浅吟低唱,低到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声音。 没有漂亮的餐桌布,只有一个撕开的白色塑料袋凑合,一盘咖喱土豆鸡、一块六分熟的牛排、一瓶红酒是大餐的全部。 没有浪漫的高脚杯,凑合着一副刀叉勺子。 苏妍墨本以为自己能吃很多,结果就吃了一勺子土豆,切了一刀的牛肉…… 红酒倒是喝了不少,她不会喝酒,也不懂得那些故作姿态什么红酒醒一醒的调调。苏妍墨用自己的磨砂玻璃口杯,打开就给自己闷了三杯……敬麻蛋的即将结束的此生此世,以及三生三世的记忆。 红酒是西安快递中转站站的经理送的。 自己每次进藏的出发点就是那里开始,每次入藏,经理都会送些小礼物给自己,自己一再拒绝,也从没收过他的礼物。 这样一送就是六年。 她明白呢,男未婚女未嫁,她想追求自己呢。 如果自己没前世的记忆,说不定就答应了;又或者不是自己只想这个从事一直跑的行业,也遇不到他……没有那么多如果。 苏妍墨懂但没法接受,拖着前世的记忆与爱恋,她接受不了,心有洁癖,自己也做不到掩耳盗铃,想想都觉得自己很恶心…… 也因此,每次回西安中转站,找各种借口躲着他回避他,某些时候,他几乎走进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物列表…… 这次入藏前,经理再一次送自己礼物,经理说马上就是圣诞和元旦了,一去进藏,路途遥远,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回来,所以提前送个一个小惊喜:特意托朋友从法国弄的两瓶红酒…… 苏妍墨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只不过是来打个卡签过到,然后就会在今天被一位大神像玩游戏重置一样转生,给不了别人太多的期许,注定的承载不了这份情感。 同时苏妍墨觉得自己很残忍,年青是好,可年青有几个六年,注定走不完的旅途又何必给人带去期盼与伤感,都没问过他的名字,苏妍墨害怕记住他的名字。 大概是最后的一次进西藏了,苏妍墨鬼使神差的收下了红酒,本想送他一张好人卡。但发现自己收下红酒后他快乐的像个孩子,苏妍墨真的不想打击他,直至离开西安中转站,也没勇气把那张好人卡送出去。 自己就要死了,这起点即终点,伤过浅痛可略,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他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比自己还好的女孩。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感觉自己很矫情,好吧,敬他一杯。感觉自己有些晕乎…… “这一杯我敬你,那个谁?哦,经理,我成功的没有记住你的名字。我有爱的人,我们相距很远很远,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但我很爱他。我该明确拒绝你的,经理,对不起,耽误你了呢。可是你不知道,之前我很烦你的,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好吧,基本上所有人我都不想说话,除非必要。” “你这样,算不算备胎咯?” “咦……哎哟……哈哈……我好恶心啊,哈哈哈哈。” 感觉自己都快笑岔了气,停下来,又喝了一口。 又笑了一下,发现自己神经兮兮的,姐现在的模样八岁啊,八岁啊,哪来那么多是是非非…… 八岁,八岁喝酒了,该打,不是好孩子。 只不过一个八岁的身体罢了。第一世做医生活了三十六岁,第二世做机械工程师和九级钳工大师活了三十九岁,这第三世截止到今天自己活了二十九岁又三个月,加起来都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妖精了……从念书知识层面来说,我应该是灭绝师太那一个段位的吧? 感慨了一下,自己可真是个妖精啊。一百多岁的萝莉。灭绝师太……嗯,再加一个天山童姥。 麻蛋的…… “八岁啊八岁,嗯,八岁在孤儿院……” 两世的孤儿院都有一个王妈妈。 慢慢喝慢慢想…… 记得很多张脸,不知道名字; 记得名字,模糊了很多张脸。 不敢接受,所以一直疏离,不曾拥有也就不存在失去。孤儿院王妈妈,中转站经理。 还有谁? 好吧,昨天搭伙吃过一次饭的络腮胡大哥,降魔杵老奶奶和她的孙女婿……正常来说,一般三天,自己就会忘记这些红尘角色…… 简单就好。为此,苏妍墨纵然再孤寂,身边连狗都不曾养过一只。 这样很好,很容易在很短的时间里忘记,有些东西还是忘记的好,这样,比如现在用回忆佐酒,就很平淡,无喜无悲。 酒喝完了。 自己居然没有醉啊?即便自己因为职业习惯很少喝酒,不懂酒,也知道那醇厚的口感,好酒呢。 只是有些晕乎,我想醉的呢,最好醉倒后在醉梦里死掉,能倒在雪地里晚上冻死也不错,至少还是完整漂亮的不是。 只能说自己状态不对。嗯,难道是重置轮回转生日不宜饮酒? 还有一瓶红酒。不能喝了,留给今后可能来给自己收尸的人吧,嗯,给他留个条子。 说不定接下来的随便某个时刻,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挂掉。 还是赶早写。恭敬的给某个可能来给自己收尸的人写了张字条,用酒瓶压着,放在花岗岩石块上,希望他能把自己好好埋了。 一瓶酒是喝完了,美味吃了吃不完,好吧,以前自是个成人,现在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萝莉,只是按着以前的分量肯定是多了。也无所谓浪费了,反正要结束了。 也懒得收拾了,爱咋咋样吧,条理了三生三世,再不偷懒估计以后也没机会了。 葛大爷躺,应该是符合等死仪式感的姿势了吧,展开折叠马札,调整下靠背,躺在马札上试了三次,三次了都没能把腿搭上临时餐桌。没了大长腿,图个舒服腿都架不起来,搭在哪都够不着。仪式感十足的葛大爷躺,最匹配的等死范是享受不了的。 合着也是最后一次看看天看看太阳了,哎,刚那么好天气怎么就没多看看,现在云多了呃。 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这是定律啊。什么都一样,哪怕同一件事物。你不在意的时候到处都是,需要的时候寻而不得。以前咋就没好好试试葛大爷躺?咋就没好好看看天空和太阳呢? 时日无多人生苦短,却又偏偏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还是那种不以任何意志能改变的宿命,总感觉时间啥都做不完,压抑着,只顾着一路跑一路逃,虽然明知道逃不掉,但也在意这种在逃的感觉,能心安能入梦能佐酒。 但又如何,倔强洁癖的灵魂不容屈服,哪怕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也要亮出抗争的态度,那是她苏妍墨的范。 一路逃,逃不出美好回忆的牵挂眷恋与不舍。 一路跑,匆忙让太多的细腻没时间去细细品味。 不想了,累的慌…… 她又想起什么,吃饱了,喝好了,还要漂亮呢,美美的去死。 于是上车倒水洗脸,找出粉饼盒和眉笔,返老还童,遗憾啊,没合身又漂亮的衣服了。 找不着适合现在自己的唇彩呢,润唇膏凑合一下,意思到位了呢。 打开车顶灯,对着粘在车卧舱后壁板上的镜子照了照,化了个淡妆,画了画眉毛。 嗯,要精致。 嗯,漂亮呢…… 高兴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 看了下手机时间:1619年12月16日17点22分。 接下来也无所谓了,嗯,等死重置吧—— 第六章 来了个补刀抢人头的 爬下车,靠着刚才吃饭的折叠桌子坐在马札上。 断了蓝牙,车载音响也不唱了。一切安静下来。 太阳彻底躲进了云层里,气温低了下来。要不了多久天就会黑。 破败的茅草屋一个篱笆墙动了一下,不是错觉,苏妍墨很平静: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以为这就是来带她去死去转世的任务执行者。 作为一个长期跑藏区的老司机,见过很多次这种生物——狼。 苏妍墨端详的坐着,看着这匹比她现在体型高大得多的大狼,仰起脑袋的时候,绝对高过一米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狼,几乎一头半大的牛了。通体一身银白色的密密毛发,掖过去的窝出一缕缕黑痕,走姿伐过的时候,掖过去的皮毛又伸展开来,透出月色一样的银光,绸缎一样的顺滑。只是肚子瘪的可怜,可能很久没吃东西了。 “你终于来了,等了你很久呢”苏妍墨一边拉下羽绒服领口,漏出脖颈,一边看着狼说…… 狼呜咽了一声,似是回答。 “谢谢你哈,让我吃完了饭。他们笨呢,昨天摔车没摔死我,保温瓶没砸死我,倒是把我弄小了,他们大概是用错了技能,现在你是来补刀抢我人头的吧。直接开大,放大招秒杀我吧……放心,我没有密斯技能的。” 狼又向前迈了一步,姿势有些怪异,跟她以前在藏区见过的狼走姿不大一样。 “麻烦你要咬我脖子呢,最好一下咬死我,想吃我等我死了再吃,别先咬我身体,我怕痛呢。你要咬我脸的话,我就白化妆了,咬坏了肯定很丑,哎……” 狼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次步姿正常。 “你一定是一位狼帅哥,你的毛毛和牙齿真的很漂亮。现在一些二哈的毛去焗油也没你这么漂亮,牙齿也没你这么白。” 狼再次向前走出一步,姿势怪异的同时苏妍墨也发现了姿势怪异的原因——一只生锈的野兽夹子牢牢的夹在左后腿上,每走一步,那个地方就疼痛地抽搐抖梭,还流出一些乳黄色伴血红色的液体,化脓了,看来受伤的时间不短。 这一次狼径直从苏妍墨的身边走过,就像她不存在一样,然后伸出舌头,将刚刚苏妍墨剩下的咖喱土豆鸡和大半块牛排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就像只二哈一样在苏妍墨的身边匍匐下来。 这下苏妍墨啥眼了,什么情况。 “我说你倒是咬我啊,我脖子都漏了这么久了,冷死了。” “好吧,可能时间还不到,你还没收到命令是吧,你跟那边说一下,说你准备就绪了。” 狼没搭理他。 太阳彻底被西面山上的石头挡在了后面,天色越来越暗,寒气越来越重。 冷下来了,苏妍墨感觉有些冻得磕巴齿,好冷啊,她把羽绒服领口拉上,把脖子包了起来。 “好吧,你想咬死我的时候你再告诉我吧。我知道你就会叫的呢。” “很痛吧,算你运气好,我上上辈子是医生,转生的时候他们给了我假的孟婆汤,所以医术还在。有时候技痒,就给自己配了一个医药厢,有时候会练习练习。我这辈子没有考医师执业证,医术请你放心,上上辈子急诊科主任医师,副教授呢。不过我第一次给狼看病,你要多多担待,我保证给你治疗好就是。” 苏妍墨虽不怕死怕还是怕痛的,她怕自己的过激动作招惹了狼,所以从马札上起身很慢。谁想这只大狼比二哈还大条,只是哼唧一下,然后再无半点反应,就这么放任苏妍墨从车上爬上爬下,翻厢倒柜找她的医疗厢。 把手伸向狼的时候,苏妍墨还是有些紧张,怕他咬自己。结果是狼出乎意料的配合,哈哈,这毛毛摸着真舒服啊。 在狼的左后腿上摸索起来,或许是碰到了兽夹子,狼呜咽了一声。 哎,返老还童,力气有些小啊,掰不开兽夹子,一番动弹,白白地让狼又呜咽了几下,嗯,肯定很痛。 手掰不开,扳手螺丝刀也没翘开。没辙,只好从工具厢里找出了扩口液压千斤顶了。 这次很顺利,一次性的将兽夹子给取了下来。很凶残的夹子,这种尺寸的兽夹子,在藏区打击偷猎者的时候见到过,这是能把大灰熊给弄骨折的玩意。 触摸检查一下狼腿骨头,相对于人类的治疗要求来说,触摸检查完好,最好是给拍个片子,可现在这荒山野岭的,条件不允许啊。检查,划十字口挤出脓液,清创,缝合包扎。 一气呵成,苏妍墨很有成就感。心想,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治病吧。嗯,病人是一只有漂亮毛毛和牙齿的大狼。 “你肯定没接触过抗生素,为了你的伤口不恶化,不发生败血症,而且好得快,我打算给你注射一点抗生素。嗯,按最低剂量来打一针吧?” 狼呜咽了一声,苏妍墨就当他是同意了。 等打完针,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陡然亮起来的车灯让大狼有些不适应,刹那间银毛倒树,根根似刺,前肢磐立体微弓,后肢撑地,感觉就是随时可以射出去的箭,结果这货居然像二哈一样对着车灯汪汪吠了两声…… “喂,你是狼,不是二哈,你应该呜——嗷——,你这叫声简直太掉狼的价了。”苏妍墨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大狼的毛毛,这一摸就绵软了下来,然后就跟二哈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呢。 苏妍墨在灯前晃过来晃过去,就怕狼看不见她,没事再去摸摸那手感极佳的毛毛。结果大狼对她半点兴趣也没。 感觉冷的不行了,腿都快冻麻的时候,苏妍墨终于不耐烦了。 “我说喂,你到底还要不要咬死我啊,你再不咬死我我就去睡觉了,这么冷在下面等你咬死我,活受罪,冻死了呢。” 见狼不搭理自己,毛了,爆发了,跑过去对着狼屁股就是一脚。 狼呜因一下,突然一下蹿起来。 打量着这只比自己还高两个多脑袋的大狼,怕它咬痛自己,忙苏妍墨陪了个笑脸: “我说狼帅哥,狼大爷,你好歹赶紧完成任务咬死我,然后该干嘛干嘛去。这天寒地冻的,我就这么巴巴的等你咬死我,我容易嘛我。” “这样你好我也好啊,汇仁肾……啊,呸,什么跟什么嘛。我的意思,那个你赶紧咬死我,你呢腿也差不多了,接单咬死我我给好评不行啊,狼大哥,这样我也好早死早脱胎,喝碗真正的孟婆汤好安心投生。” “我今天死了之后,我要到那边投诉你,你不咬死我你接单干嘛啊你,我要告你迟到,服务态度差,差评。我还要发朋友圈呢我,黑粉你,好吧,我朋友圈也没朋友”苏妍墨气急败坏。 “你若没一下咬死,还把我咬痛了我也差评你,我怕疼啊,记得啊,拿出你最好的技术水平咬死我。” 从天黑到晚上九点的时候,苏妍墨愣是准备了三个小时给大狼咬,可该死的大狼毫无兴致…… “我累了,你等我睡着了再咬,现在我要上车睡觉。” 然后就爬上了车,翻到了卧舱。勾过脑袋:“你要不要上车,外面可冷了。不然我晚上睡觉关了车门,你就进不来,接了单咬不死我,任务也就完成不了,你肯定会被差评的。” 呃,狼听懂了?他弓起身子,一窜一纵,就这样苏妍墨爬了半天的高度,这家伙一秒搞定。然后就这样跨过中控扶手储物厢,前肢放在主驾,后肢放在副驾如二哈那样匍匐了下来。 苏妍墨爬过去关好车门,再爬回主驾副驾后的卧舱,裹起被子,然后进入等死状态。 然后……车里面车外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人一狼轻微的呼吸声。 嗯,夜里就剩下三小时。 想在睡梦中死去呢,那样应该会很安详,自己也能美美的吧? 努力睡,数羊睡,使劲睡…… 苏妍墨作死作到目前为止还没成功,汽车坠崖死不成,保温瓶砸死不成,结果莫名其妙的追到一个茅草房子里,激怒大狼到现在也没点反应,失败啊,作死都这么失败,这让人情何以堪,沮丧了。苏妍墨不由得叹了口气。 成功的没有把自己弄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妍墨感觉越来越烦躁:咋就还不死呢。好吧,随便啥死法我都认了还不行么。 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向大狼扔过去: “疼了吧?生气了吧?要发火了吧?咬我啊?” 银色大狼都不带哼唧一下,趴着脑袋继续睡觉。红果果的无视。 自己这么卖力的挑衅,居然被一只狼无视,太让人生气了。 再然后,她忽地一下爬起来,抓起一个喝过半瓶的矿泉水瓶向大狼扑过去,照着大狼一个劲头地砸过去。 卡车驾驶室内空间本就不大,还有方向盘、座椅靠背等硬性滞塞,大狼是腾挪都找不着地方……一点狼的霸气都没有,那就是一只挨揍的二哈……把可怜的爪子贴在前挡玻璃上划拉几下,表示反抗过…… 这边苏妍墨越揍越来劲,劈头盖脸的对着狼脑袋一顿猛k。 一边使劲,一边嚷嚷:“我让你不咬死我……我让你不咬死……” 几分钟后,力气乏了,也不想揍了,抱着狼脑袋哭了起来,那哭的叫一个伤心。 可怜的大狼挨了一顿暴揍后成功转职成了狼形抱枕,憋屈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着哭着哭累了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七章 好死?不死的! 意识再次清明的时候,天光大亮,时间已经推移到了17日早上八点。 苏妍墨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中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是生命的存活的基本体征。有些庆幸还有些懊恼的嘟囔了一句:咋就没死成呢? 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毕竟好死不如赖活,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于人。如果不是那个签字画押的转世轮回日期,自己也不一定有勇气想着去死。 现在日期都错过了,虽说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一旦错过也就是错过了。生死簿上肯定也是一笔糊涂账,虽然不知道今后什么时候死,但至少应该现在不会死的。 她前两次轮回的时候就知道,十殿阎王他们那边忙的很,控制着全球几十亿人的生死轮回,工作量巨大,审计工作又严重滞后,等找出自己这笔生死簿糊涂账,至少也得几十年,上百年也有可能。脱离轮回控制压抑的感觉真的很好。 那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感觉并不好受,非常的压抑,把自己都弄得快魔怔了,让自己做什么都放不开,总怕时间不够做不完。现在好了,这样未知死期的活着,无知即无畏的活着,让自己有时间调整出一个相对勇敢的心态,去面对以后,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当然是值得庆幸的。 车窗外白茫茫一片,下雪了,车侧面的玻璃上有很多冷凝水汽。 卧舱前面座椅上爬睡在那里的银色大狼,此刻倒是令苏妍墨有些害怕。 自己现在一时半会死不了,不用死了,也不想死了,你可别咬我,生死轮回都躲过了,如果再被你咬死,那得有多郁闷啊。 至于反抗?开什么玩笑,这么大个,完全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这货估摸着就超过两百五十斤,只多不少,而自己现在顶天了五十斤。就是自己以前有着大长腿的时候,八个加一起也打不过这家伙啊,更别说现在自己这萝莉样八岁小豆芽身体。 她甚至可以想象,被银色大狼啊呜一口吃掉,然后用她的某根骨头剔牙……打了个哆嗦,好可怕呢。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夜她猛揍大狼的彪悍。 大狼大概也是发现她醒了,只转头看了一下苏妍墨,没有一丝凶狠的样子,然后又爬回去继续,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那样子就是一只二哈。 她壮着胆子由浅入深试探了几下,一如既往的无视,再揪了揪狼脖子上的软软毛,嗯,很舒服。 敌退我进嘛,胆子大了点,再揪揪它尾巴,发现这货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这么乖,这还是狼吗? 乘胜追击,再探探底线,哎呀,这算不算玩火自焚啊,有些怕怕啊。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它这么大个,真要想吃自己咬自己,自己绝对是无法反抗的。但底线是必须要知道的。 揪他耳朵,大概是揪的有些痛了才晃晃脑袋,挣脱。然后反而做出了一副二哈那样的献媚讨好的姿态,舔了舔她的手指,好痒痒啊。 用手都能摸它的大嘴了,以前见那些铲翔官都是这样摸二哈的下巴的。 嗯,牙齿很漂亮的,好白啊,不刷牙都能这么白。轻触着用指尖触碰齿尖,都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粝感。 “呀,讨厌,不许用舌头舔我的手,好恶心啊。”苏妍墨此刻和大狼玩的不亦乐乎。 难道我也有小说中那啥的光环、那啥八之气?令小弟纳头便拜? 好吧,就当他是一只二哈吧。有只二哈也不错。 穿好衣服,包好帽子,艰难地爬下了车。随后大狼也紧跟着一跃而下,跟在她身后,站的很稳,看样子,腿伤恢复的很好。薅了一下他脖子上的毛毛,然后揭开包扎,嗯,一夜时间,恢复的不错,只剩下微微有些肿胀,看样子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 也不知道昨夜什么时间下的雪,昨天放在车外的矿泉水桶已经冻成了一个冰疙瘩。昨夜放在外面的两个锅里积满了雪。 她突然想起茅草屋原主人书桌上的那个刻意的放着木匣子,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等雪融化的时候里面的东西肯定也会坏掉。心想自己把人家的屋顶给弄坏了,帮原主人把木匣子收起来吧,尽可能的帮人减少损失吧。 找到木匣子,拂掉上面的积雪。上车,外面太冷,还是车里面暖和。 拿到木匣,就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居然是一封信和一份奇怪且疑点重重的医疗手札。 疑点一:她第一世就是医生,太了解医院的病历了。奇怪的这人怎么不用医院的标准病历,这种手札万一出了医疗事故,查询原始病历的时候绝对不被认可。 疑点二:里面纯正的中医诊断,在这个中西医结合的年代,谁会用纯中医去断病啊,中医可没有ct,血液化验等等。这家伙的主要诊断手法居然是搭脉,看气色,我的天。 疑点三:奇怪的是里面的纪年法居然是天干地支? 疑点四:全篇繁体字。毛笔字,竖行从右到左书写,纸张泛黄,纸质粗劣,怎么还有人用这样的纸。 狂热的古中医爱好者?毕竟是现代教育体制下成长过的人,对繁体字辨识绝对谈不上熟悉,因此也就没有兴趣细读这份医疗手札。 可信封上的名字让她震撼无比。 信封上依然如故的繁体字,只有四个字,且没有收发邮编,也没有收发地址。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启”字。 而这个名字,哪怕累历三生三世,她也断不能忘,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或许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又总想弄个明白,又感觉拆别人信件不礼貌有违道德。但就是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她决定一探究竟。可拆开之后的称谓却是更多的震撼。 台鉴苏丰收先生既夫人苏姚氏 巧合么?就这一个称呼,让苏妍墨楞了半天。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倒也契合,父亲是个中学化学老师。这个狂热古中医爱好者,这样称呼也不算错。而自己的母亲刚好姓姚。 就这么一个称谓,让苏妍墨读下去的意愿更加强烈,尽管竖行书写,从右至左的阅读方式,以及全篇的繁体字让她的阅读速度非常慢。 信件的内容让自己匪夷所思。 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苏妍墨?她的父母也和自己的记忆中的父母同名同姓?读完一次怕自己阅读疏忽,阅读理解有遗漏遍再读一次,他实在想不通这年代,还有谁用繁体字和这么晦涩难懂的古文写法,还没有标点符号。这个狂热的古中医爱好者简直变态。反复研读了几次,大致搞懂其要表达的意思。 这位变态的狂热的古中医爱好者,行医途中行至七里铺的时候,收治了一名叫苏妍墨的女孩,为防止其病情传染扩散,便将其带回这山中茅屋进行隔离治疗。女孩是个肺痨患者,也就是现在的肺结核。这名中医说本来恢复在望,以后注意调养就行,彻底根治不可能,只能以药物控制在相对健康的状态且不再具备传染性。却不想在最后临门一脚的巩固治疗中,去山外买到了假的中药药材,致使女孩病情加重,最后恶化失控。于己未年秋末去世。之后这个叫章炳如的中医愧对难当,便说要去找一个叫杜青的药商讨个说法,以慰那个同名苏妍墨的在天之灵。 大概有太多的巧合,对这个已经死掉的同名苏妍墨,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一种以己度人的代入感。 “庸医害人啊,什么讨说法,明明畏罪潜逃,这家伙绝对是贴在电线杆上的老中医。不知道用抗生素么?不知道送医院么,肺结核啊,用慢吞吞的中药,我真是服了……”第一世做过医生的她,太具有发言权了,太替这个同名同姓同父母姓的女孩不值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和她之前相处的时代相距了四百年。 同名同姓,同父亲名,同母亲姓,说不定母亲的名字都一样,冥冥之中的那种宿命感,她决定去这个叫七里铺的地方查个究竟,那甚至感觉到,这就是她念念不忘的爸爸妈妈。 就算宿命感是错的,她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把孩子托付给一个电线杆老中医治病。这种感觉简直糟心透了。 能见度不是很好,无风,雪花就这样洋洋洒洒漫漫飘飘,雪很大…… 一人一狼,一脚深一脚浅,走到平坝边缘,站了良久。狼前肢磐立,后体坐地,小女孩手攀扶着大狼的脖子。 “喂——你听好了,你不带我去死,我就不死啦,你欠我的孟婆汤你给我留好了,等我100年后想死的时候我再找你要,要是再给我兑水假冒的,我会跟你不死不休的,我知道你听着呢。” 空谷回音依旧,一叠叠的勇向朝山谷出口飘去。 “今后我会好好活着,努力活着。我会让你们羡慕我的——” 一旁比小女孩高了整整好几个脑袋的狼也嚎了两声。 第八章 谷中雪,幽夜香 小女孩薅了两下狼脖颈的如缎软毛,很柔滑很舒服呢。 拿头顶在大狼的身上顶了顶,憋足了力气,大狼纹丝不动。 “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好吧,我幼稚,跟一个狼说话,可我就是感觉你听的懂……” “我车上冰厢里还有肉,等下给你一块牛排,算我为昨天打你道歉,你不说话我当你原谅我咯。” “不过你要是一直只吃肉,我养你不起呢,你好大呢吃那么多,我那个是车载冰厢,才放了三十斤肉都不到呢,你一次可以吃一斤多还不见饱。哦。你大前天也吃过咖喱土豆鸡哈,粮食你也吃的哈。以后就搭配一点米饭土豆吧。” “以后你就叫二哈吧,你俩很像,都一样傻缺,哈哈哈哈,嗯,不许抗议,抗议无效。中午多一块鸡肉咯?” “等雪化了,我打算去一下信中的七里铺,想必那个苏妍墨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她死了吧。” “可我感觉,那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呢。” “好吧我想多了,那太不可思议了。可我还是决定去看看。把这封信送过去也好,至少人家家里得到了消息,不至于苦苦的等。” “还有这个叫章炳如的电线杆老中医,居然遇到了那个叫杜青的假药贩子,半斤遇上八两啊。” “如果宿命感是错的,我去找王妈妈。” “以后怎么办啊,等雪化了,我要下山去找公路,这山谷里都没有路,估计出去后我就要赔偿公司损失了,这下我欠了很多钱呢,以前的存款都给孤儿院王妈妈了。” “嗯,我要去考一个医师执业证,然后去上班或者参加一个机械工程师认证,这个好像比较难啊,这辈子我还没上过大学呢,学历怎么办啊,工程师就算了吧麻烦,还是直接去做钳工吧,这个直接上手呢,九级钳工呢,厉害吧,放眼全国,一只手数的过来,又要去找工作了呢。哎,不跟你说了,反正你又听不懂。” “好吧,我忘记了我现在才八岁,不需要工作,可我要吃饭穿衣的。” 雪时断时续。 天气稍好一点的时候,小姑娘会带着二哈站在平坝边缘眺望远方,因为这样,她感觉心情比较开朗明晰。 “我总感觉我在这个世界能找到爸爸妈妈,他们在等我回家。好吧,我也知道不可能。去看看也死心吧。” “又去找王妈妈?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他。找到王妈妈,呃,再上一次小学中学大学?我都已经念了三次十八年的小学,三次十八年的初中高中,念了五年的医科大,四年的医科进修,四年的机械工程,念书念成精了呢,念书无聊啊。嗯,还练习了十九年的钳工,九级呢。我是年龄最小的九级钳工,厉害吧。我第一世的时候是医生,二世的时候很想念我一世时候的亲人朋友,还有我聪明帅气的儿子。” 说起记忆中儿子,她眼睛眯成一条缝,很甜,一边攀扶薅着二哈的脖颈软毛。“那时候我为了分散注意力不去想他们,所以第二世我就念了对女生来说十分烧脑的工科机械工程,7级以上的钳工作业非常烧脑闹心,为了不去想他们,我就拼命的向高等级钳工练习。” “结果这一世,我还是会想他们,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些话,我只给你说一次,我再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了。” “我想他们,想了三生三世,好累的呢。哎——” 小女孩不再说话,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女孩强忍着不让其流下来,结果很失败,还是哭的一塌糊涂。二哈再一次转职成了抱枕。自己不是一直很坚强的吗?怎么返老还童后性格也孩子气了。 接连好几天,小女孩都不往平坝边缘看风景。 雪慢慢消融,太阳也慢慢探出头。地面白日里很是泥泞。 也不见有人来,或者直升机来搜救自己,还得活下去呢,还是得靠自己。 你若不勇敢,谁替你坚强? 一切的生活困难都要自己解决呢。 衣服要改呢,好在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手工缝纫技术还是不错的,就是慢呢。 七分裤终于被她改成适合现在身型半身长裙,找了些碎布花,左边一个凯缇猫,右边一个灰太狼,漂亮的裙子呢,改了腰身,收针缝起来,合身,贴腰,比之前用鞋带将就舒服多了,终于可以告别鞋带勒裤腰的感觉。 手艺好没办法——想低调实力不允许啊。 多了的碎布在裙子缝了居中肚肚位置个懒人兜兜,可以装糖果巧克力呢。可惜,现在没地方去买糖果了,巧克力自己倒是有两包。放几颗在懒人兜里,有事没事吃一颗,好吃好甜,小姑娘的眼睛就会幸福地眯成月牙。 还是这超弹力打底裤好呢,大小女人都能穿,改都不用改,唯一缺点就是这地方太冷,一条不管用,干脆两条摞起来穿,既贴肉又保暖,穿起来利索,外面再套上自己改出来的半身长裙,既有温度又有风度。可惜的是自己只带了3条。贴肉的那条轮流洗咯。 齐臀短款瘦身装的羽绒服被她改成了适合现在体型的长款羽绒大衣。而另一件大号的长款黑色羽绒大衣改小成一件贴身袄,嗯,暖和,美美哒。 裁剪下多余的面料给二哈作了一件贴身坎肩,哈哈,白狼穿黑坎肩,白加黑?看二哈那嘚瑟样就知道很暖和了。 鞋子不好办呢,不会做鞋子,也没材料,有材料的话,说不定自己会试试。37码到32码,差太多了,为了看起来合脚和走路不用趿拉着鞋子,还是塞东西吧,不塞卫生纸了,卫生纸会踩烂,一脱鞋弄得到处都都是纸屑,脏死了不好收拾,上过一次当的呢,改塞布头。 袜子干脆按比例收针,褊起来一部分才能合脚,穿在鞋子里,那褊起来的一道会有些软硌脚,稍微有些不舒服,难受不至于。几天后就会适应的吧。 超弹力的这羊毛衫,暖和呢,就是腰身稍微有点点大,漏风的时候就会丝丝凉意。贴肉才能暖和,简单,收线褊左右腰身,等自己以后长大了拆掉收线还能继续穿呢。 至于文胸……悲剧呢,以前骄傲死了呢,现在成了飞机场。洗了藏起来,等以后再穿吧。有些担心,再长一次?算几次发育来着?千万不能比以前差呢。不想了,羞呢,反正现在才八岁,早得很。 被困山中谷地,孤零零还就这么一座茅草屋还被自己的重卡给砸坏了屋顶。彻底失去了外援。这么多天了,估计是出问题了,如果正常的话,早就有搜救直升机来找自己了,结果这么多天,能飞的,嗯,自己一根鸟毛都没看见。 夜里很冷呢,还好这台开了一年不到德国新车密封性好,自己平时也保养的不错。保暖效果也极佳,车里面气温也一直维系在冰点以上。裹上被子,不觉得冷呢。二哈有坎肩和毛毛,比自己暖和多了。自己在外手冷的时候,就会把伸进它的坎肩里暖和暖和。 酒精和煤油用了过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补给上,省了吧,我们以后烧柴火,嗯,先把这茅草屋倒掉的篱笆当柴火烧了,院墙留着挡挡寒风。 四桶农夫三拳桶装水已经吃光了两桶半,瓶装的饮用水也就剩下大半厢十多瓶,四瓶碳酸饮料,以后也得省着点喝呢。以后得喝溪水了?得,不管怎么的,先把一只桶口的封口胶给拆了吧。不然用陶瓷缸子往里面装水不方便。这些天山上积雪在融化,山谷里小溪水质不好呢。得清除清理一些石头围成堰,为了以后取水方便。嗯,这些天还是找些干净的雪剥去表层融水烧开喝吧。 圣诞节。落地此处整整十天了。 天彻底放晴的时候。二哈和小女孩又站在平坝边缘眺望远方,漫山遍野一边雪白。 “化雪要好些天呢,等地面不滑了好走了,我想去七里铺看看,我感觉我应该去哪里。那里有人在等我。” “我也许是想多了,七里铺也没人等自己。我还是应该找王妈妈,我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 “我会去找王妈妈的。” “不知道这次去找王妈妈,她还认不认识我,我要找她给我办一个身份证明呢,然后我就可以上学,以后工作呢。二哈,你是狼呢,你不能和我一起下山的,别人会害怕你的。你装不了狗的,你摇尾巴都不像,哪有摇尾巴把地上的土搅得到处都是的,笨死了,所以你是二哈,哈哈哈哈……” “你要乖啦,我会回来看你的咯,给你带牛肉,很多很多的,你就可以表演一下狼吞虎咽了。” “好吧,我带你一起出去,我给你化妆,给你修眉,给你上眼影,让你眼圈看起来圆一些,使得你看起来像条正在的二哈,不许尾巴乱搅了,要摇尾巴才像条狗,我才能带你下山。我在给你做跟狗链,我牵着你,别人就不会怀疑你是狼啦。” 下午,当苏妍墨拿着工兵铲子围着小溪施工小堰口工程——一个两平米见方的水坑。工程难道巨大呢,水凉手冷不说,大石头搬不动,人小力气小啊。本来堰口可以再大一些的,这样堰口上游取水,下游就可以洗衣服的。现在看来等下还要再弄一个专门洗衣的堰口。要是有水泥就好了,现在就只能想想了。 天有不测风云,才刚刚弄完一个堰口,天上就砸下雪粒子冰雹,砸的人脑瓜生疼,喊了一声二哈拿起工兵铲赶紧往车上跑去。 第九章 漂亮的杀猪刀 汽车叮叮当当响了一会,车窗外便飘起了雪花,好大的雪,才半个小时,前档玻璃上就看不到车外了。堰口二期工程得停止了,一人一狼偎在车里。 “二哈,好大的雪呢,第二个堰口要等下次雪化了再弄了。”从不锈钢保温瓶里往自己的磨砂口碑里倒了些热水。“有热水喝真好。” 无聊了,对的,上次在那曲补给油水的时候,有无线网络,我下载了电影呢。看电影。 从行李舱翻出包包,找出笔记本与平板电脑。 开机后发现系统时间居然和导航仪,手机一样:1619年。再开机看看平板电脑,也是1619。 到底是怎么了…… 时间是怎么回事,一个可以是故障?这几个设备能同时出一样的故障?还能同步计时? 可手机和车载电脑,笔记本及平板,四者是四个独立不互相干的系统好不,系统时间后退也一致要怎么解释啊、难道是传说中的时间逆流?现在真的是1619年? 车载导航上和手机上的时间是怎么回事,一个可以是故障?两个还能同步计时? 郁闷的是,车载导航面板、手机、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显示的时间居然一致…… 可手机和车载电脑,笔记本及平板,四者是四个独立不互相干的系统好不,系统时间后退也一致要怎么解释啊、难道是传说中的时间逆流?现在真的是1619年? 不死心,打开车载收音机,数控按钮上的频率从头按到尾也没一点点电波回馈,包括自己经常收听的交通之声频道,哪怕有点杂音也好。 都有点怀疑收音机坏了,可自己很清楚不是——车载电脑模拟的收音机程序而已,如果坏了也是系统或者程序坏了,也没法进入当前触控操作界面,收音机程序也不会完成启动自检。 导航面板上的卫星图标继续处于失联状态。 难道真的是那个完全无人造电波也没有卫星的年代?1619年? 如果是真的,那么那张书桌上的砚池和毛笔,以及医疗手札和那封书信的特征,繁体字和书写方法等等,倒也符合她了解的历史时代的人文,那个年代没有抗生素,用中医中药治疗肺结核等等,在四百年前这一切都说得通。 至于那个医疗手札,诊断用药正确与否她不能肯定,她当年主研西医,对中医涉猎不多,只是粗通皮毛,只能诊断些简单的病例,开些温和以养为主的方子。现在她也不能确定章炳如的诊治算不算医疗事故,得找人问问出方药石配给正确与否。得收好了。 还有信中提到的己未年,查过手机中的万年历,最近的己未年是1979,按六十年一个甲子轮回推演,四百年前的己未年刚好是1619年。 她感觉很荒诞,四百年时间的时间跨度。经历过三生三世转生轮回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还是得找人确认。 自己这算是时空穿越还是生命回档? 感觉穿越四百年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己未年的话,这样的茅草屋根本撑不到二十一年就会坏掉。不过还是不能完全确认。 穿越的话明代末期?四百年前?这也说不通啊,那怎么解释这几台电脑设备逆流了四百年,而自己返老还童到八岁模样,逆流了21年……到底是逆流了二十一年还是四百年?我们明明在一个空间里的,要四百年的话都是四百年好不?好吧,四百年把自己给逆流没了……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反正自己还活着,而且还要好好的活着,哪怕真的是四百年前,自己也会好好生活。不管如何,自己得去七里铺,等感觉那里有人等自己,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要生活就得谋生干活啊,也没心思去看电影了。把电器设备关机,如果真的是四百年前,电能获取不易啊,等油箱里的柴油烧完,发电照明都成问题了,真是越活越回去啊。自己还没准备好四百年这么大的时间跨度生活呢。 哎,怎么过来的?是15日夜的迷雾还是坠崖?搞不清了。 情况复杂,处境艰难啊,如果真的是穿越,后世的公路搜救完全不可能,再说这完全就不是藏区,附近没有很高的山,也不会缺氧,太阳每天升起来落下去的时间和高度,体现出的经纬度系数让她更加肯定已经出了藏区,具体位置不能确定啊。糟糕的。 生活还得干点活…… 就掀开卧舱的一块铺板,下面放着很多的衣服。趁现在不能出去做做手工活给自己改条牛仔背带裙。 天黑之前,必须把饭做好,不然夜里黑灯瞎火的很不方便。结果傍晚做饭的时候,雪已经把之前的篱笆柴火覆盖的得找不到了,只得拆了以前某些充当墙的部位。 “过段时间我们要收拾柴火了啊,不然一到大雪,烧火的都没有。我们抓紧时间往车底下塞一些吧,明天好找呢。” 大雪一直下了两天两夜之后,停的时候已经两尺多厚了,这厚度绝对的雪灾了啊。 太阳就出现了。天空出现让人心醉的蔚蓝色,明晰的不要不要的。 “化雪了,夜里会很冷的。”我得把车厢顶部的太阳能光伏板给清理出来,要给充电了呢。 这两天辛亏自己每天下车清理一会车周积雪,小胳膊小腿,累呢。不然今日早晨下车,绝对会行动困难。 又一个晴朗的早晨,小姑娘和二哈再次站在坝崖边缘,眺望远方。 “我的小辫子漂亮吧,这个蝴蝶结我自己用包装丝带扎的呢。别跑,我给你也扎一个蝴蝶结,二哈,呃,你别跑啊……” “再跑中午就不给牛肉吃了,嗯,反正也快没了。” 二哈跑不见了,小女孩生气的踢了一下地上的积雪。 再然后,二哈叼回来一只约40斤的小野猪。 “哇,二哈,你好厉害啊。不过我也很厉害的,我们马上就有肉肉吃了。” 然后一边哼着“我要吃肉肉,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你逛遍这地球”一边忙碌起来…… 找出一截备用修车钢料,启动汽车发电机发电,然后逆变器调压拖动一个砂轮机,磨了一把钢砍刀,准备宰杀野猪:对于一个曾经的机械工程师外加一个曾经的九级钳工,这样的专业复合体造把一尺半长的杀猪长砍刀能有嘛问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姑娘太矫情,楞是要把刀搞成40公分的小号绣春刀才罢休。 刀刃刀身分段热处理遇到难题,用自己烧制木炭加热积温不够啊。对了,忘记自己出车在藏地嘛,车顶上就有一个大瓶氧气,还没怎么用呢,再说车驾驶舱里还有两罐便携呼吸用的。取出一瓶便携式,拆下呼吸软套,加痒助燃,使木炭快速反应,释放更多热值。看到刀身刀口达到自己需要的火红颜色,问题解决。 然后淬火……强度是够了,为了增加刀的韧性和疲劳强强度,还得回火,然后又一阵鸡飞狗跳的到处找柴火,烧木炭,使用普通炭火温度回火处理。足足前后四个小时就干这个……在等待刀身回火的同时,找了个原来修车时候不小心被扳手砸破的不锈钢盆,还给钣金成了一个刀鞘,拆开,卷边,锻铆,开口凿好卡榫,完美。 只是自己力气小,原本一锤就位一气呵成的事情,现在要三锤子甚至更多,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就是嘛。那个原来不觉得重还十分称手的小锤,现在也太重了,手酸胳膊酸啊。 临了还感慨的自言自语:“还是科学技术时代好,电加热可控热处理,哪像现在这么原始……费时费力,哎。” 等那把漂亮得不像话的刀造好,再开锋打磨,然后锉刀手工仿形木刀柄,打孔,固胶,刃口打磨……完成的时候,可怜的小野猪生生在二哈嘴下嚎了七个多小时,从早上到现在,嗓门都嚎哑了,最后完全放弃了反抗……据传,八级钳工工作八小时,市场报价是六万元…… 更加要命的是小姑娘要漂亮,还从车里翻出包包找出一个佛串(这佛串还是以前一个坐顺风车的大喇嘛送给自己的),拆出一个绿松石和一个蜜蜡石,分别嵌入木柄的一左一右。而这仅仅是一把杀猪刀……就这样,小女孩还不满足: “力气不足,也没锻锤铁铮,不然还可以改良材质……不过这样也能凑合,我校过的钢口,吹豪断发,杀猪剁大骨头,砍树劈柴,杀人越货,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哈哈哈哈,厉害吧。木柄等以后用久了用出了包浆,自然着色,会更漂亮的。” 呃,漂亮的杀猪刀? 嗯,小女孩找出一件改小过的雨衣,让二哈把野猪拖到山谷中的山涧边,开始宰杀:对于一个曾经的急诊科主任医师,杀个野猪拆点肉有嘛问题……修肉和拆肉哪个更容易,杀猪和做手术修补伤口哪个更赚钱,想想就知道嘛。 “呃,二哈,这还没死断桥呢,麻烦你再咬它一口吧,我直接杀生有点膈应。好吧,二哈,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就当我是那个坏水教唆者好了,嗯,主谋。呃,再商量一下嘛,晚上再给你加一根烤香香的大骨头……” 再然后,下水之类的二哈全吃了……而小姑娘还叨念着做些腊肠的…… 与世隔绝了半个月呢,食物不多了,得找出路找补给了呢。这雪还没化呢,路也没有…… 第十章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一连几个好天气,太阳相对比较给力,手机时间也推向了1620年元月十一日,被困这个山谷已经接近一个月了。 对外围的搜救援助已经不抱希望了,更别现在是极为可能的四百年前,虽然还没有找人询问确认,但心里已近七成认可了现在是1620年的事实。不然四台设备的系统时间,以及导航的卫星图标,还有手机信号,以及收音机如此纯净的电波环境怎么解释。 根本没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这些天给又启动了一次机车发动机,为了发电补充蓄电池电力。只为充电发动汽车发动机,还两小时,哪怕怠速也动力过盈啊,她有些心痛柴油。用一点就少一点呢。昨天看了下,还好,邮箱里还剩下八成多,主副油箱加一起还有大概八百多升。 冰厢里只剩下不到两斤鸡肉,米面也就剩下四分之一,嗯,还有半厢多的方便面,十多包的样子,饼干牛肉干现在也不多了。 蔬菜水果早已告罄,土豆和玉米还有一些,但两样加起来也不到十斤了,不敢吃了。 如果真的是四百年前,无论是土豆还是玉米,这两种即可做菜又可做粮食的高产作物,这片黄土地上还没有呢。必须留下来做种子。便好好地收起来,用一件厚衣服包好放进了相对温暖的驾驶舱,怕低温冻坏了土豆还未曾钻出来的芽胚,等来年开了春就可以种植了。 也幸亏遇到了黑心菜贩子摊主,本来令人生气的事情现在反而成为了幸运。买的时候明明说了要嫩玉米——要做嫩玉米排骨汤的,黑心摊贩居然混了一半的老得绝对可以做种子的老包谷混在其中。现在还挺感谢你送我玉米种子的,如果真的是四百年前的话。 自己的手指头开始起倒刺了,这两天多了呢,不注意的擦在哪很疼的,嘴唇也开始起皮…… 医生的职业素养告诉苏妍墨,自己需要绿叶菜或者水果补充维生素了,可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大冬天,漫山遍野一片枯黄,绿色是极其奢侈的存在。 长期缺维生素,后果是很严重的。不吃绿叶菜和水果,再这样下去,败血症就算不来,身体的免疫能力也会下降,抵抗力也会随之降低,说不定哪天一阵风就能让自己感冒发烧。 自己虽然有药还是医生,但总之是不生病的好不是,况且医不自医呢。 还好大前天西侧石头窝窝里发现一处温泉,位置有些远,离停车的茅草屋平坝有近一里路。山坳里石头窝窝地势相对特殊,不走近还真发现不了。 托温泉的福,约莫二十来平方的石头窝窝里,围绕着温泉周围的小片高低不平的小块土地上一片郁郁葱葱,在这个冬日卖弄着极为奢侈的绿色,自己也有也有幸找到少量野菜。 苏妍墨认识的野菜不多,只认识荠荠菜和地爬花,顺着温泉溢流出去稍远一些水温稍低的小沟旁,生长着一些水芹菜。水芹菜的味道很糟糕,远远不如以往吃过经过人工培育过的芹菜,味道怪怪的,气味还特冲。但为了补充维生素,也能接受。至于其他绿色植物,她不认识也不敢乱吃,怕中毒。这小命活到现在遭了多少罪啊,可得好好宝贝着。 温泉透着热气,试探了一下,大概四十多摄氏度五十不到的样子,便花了一天时间,围着温泉掘土挖井直至米余深的岩层,用石头做了个溢流堰口。打算做一个二连井,上井饮用下井洗澡洗衣都不错,可不用再大冬天在冰冷的山涧里洗衣服了。再说毕竟是泉水,多少比山涧水卫生些。就是远了点,原来的山涧堰口就可以放弃了,哎,白忙活了。至于下井的堰口里,花了两天砍树砍藤割草,在上面搭了个草棚。工程完工的时候,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舒服呢。 虽然自己现在体型娇小,吃不了多少,但现在是冬天,消耗的热量也多,勉强自己多吃了一些。关键是二哈这货太能吃了。好吧这货也抓回过一只小野猪,三只兔子,一只山鸡。但依旧入不敷出。 必须要出去主动寻求外援了呢,去找食物,还得去找七里铺。 要装备好,至少要保证出得去回得来,最少不至于迷失在探索途中。 手机,已经对找到信号不抱多大期望了,但万一自己判断错了时间呢……好吧,能提供除了年代的准确时间,指南针。 先计划野外早出晚归一天预留意外两天的食物补给。六包方便面,四瓶水,自己用空矿泉水瓶灌装的凉白开呢。不锈钢保温瓶,磨砂口杯不带了,要控制负重。一个不锈钢小锅一双筷子,两只打火机。最后的鸡肉就给二哈带上一斤吧,解冻了,加点看起来先前冻坏的土豆,削掉坏的,熬成糊糊,加点面粉,给烙成六张鸡肉土豆泥面饼。 “我吃也可以呢,鸡肉土豆泥面饼味道不错啊,好吃,给二哈吃……二哈,我嫉妒了呢,凭什么我的是方便面。嗯,每次你都要掰给我一小块。” 万一回不来,要露宿了呢。帐篷也要带上,八斤重,还要带一条毛毯四斤。led手电筒。 “二哈,超重了呢,我背不动的。不背着的话一旦有意外回不来,危险系数大呢。怎么办啊。” “要不二哈你帮帮忙,你力气大的很。”说干就干,拆掉了自己以前的一条牛仔裤,合着二哈的腰身,给二哈做了一个褡裢,然后完成扣具隔袋等细节。 “来,试试。” “食宿相关的,你可以承包了。哇,这都五十多斤了,比我都重了,你居然还能跑的这么快。你好强壮啊。” “哈哈,别人那是驮马,你现在是驮狼咯。” “你可不能在野外把我弄丢了,吃喝住的都在你身上。如果回不来,又没找到人,我会饿死的呢。” 要安全。 搭好折叠铝合金步梯,从车顶储藏中拉下一个包裹,这是一个藏区偷猎者在逃逸过程中为减轻负重丢下的,被恰巧驾车路过的苏妍墨拾得。 当时打开看过是一套折叠弩,二十支装的弩箭囊,一把大砍刀外加一把小的剔骨刀,还有二十多米的降落伞伞绳。两支义乌产强光led手电筒,一只毛熊国生产的军用望远镜。这种违禁器具,当时拾得后就放在车驾驶室顶储物仓舱里,本想到市区后交给警察的,只是后来忙忘记了,就一直遗忘在驾驶室顶舱里。 “哇,这望远镜好清楚啊,二哈,你要不要看看。” 手头是一副钛合金身骨花旗国生产的两发复合强弩,碳素纤维外加高分子复合材料折叠弩翼弹力十足,杠杆上弦。四斤左右的重量显得小巧精致。可别因为其小巧就忽视其威力,120米的有效射程内能轻松穿透藏区灰熊的头骨,一击毙命。 “谢谢偷猎者大坏蛋的弩呢,我先征用了,要是出山后不是四百年前的话,遇到警察叔叔,我就上交,就说我捡到的。反正我才八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呃……”力气太小,小姑娘嘶牙咧嘴也未能掰动弩机上的上弦杠杆,上弦失败。 “杠杆么,我是工程师,还能难倒我?加力套杆延长呗!” “这样上弦慢了呢,还好是一次可以上两支弩箭。如果遇到大灰熊,怕还是怕,至少能战斗一下不是么。兔子,哈哈,以后我可以猎兔子,可我这眼神不如二哈,很难找到兔子的,哎。” 六十米开外,对着一棵大树练习了弩法。 苏妍墨在瓦楞上画了个靶,挂在大树上。 通过弩机上的瞄准镜圈定靶心,扣动扳机,一支弩箭飞出的同时,弓弦左机卸力,右机顺势张合迫使弩翼啪的一声快速逆张,以达到左机卸力后的弩翼弹射弓悬后的弹力扩张,且平衡迅速左右弩翼的同时,使得第二支弩箭自动就位。再次扣动扳机,至此,弓弩左右两弦全部卸力。 “真是疯狂又完美的杀戮设计呢,这应该是单兵冷兵器的极点吧。” 小姑娘跑去看了一下自己的射击成果。 “不是说八九不离十么?怎么才7环?嗯,还有一支脱靶。二哈,我的弩箭不见了呢,快去帮我找。” 上靶的这一支,是入木3寸而不是3分。小姑娘晃了半天也未能拔出来。 必须拔出来呢,不然这种材料的弩箭,在眼下这个极其成为可能的四百年前可没法补充,用一支就少一支。这种特制的弩箭,可不能浪费,理论上说是可以重复无限次的使用的,只要弩箭还在。 双手握住箭杆,双腿着蹬树干,不知道以为这小姑娘淘气要爬树了。 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后,小姑娘猛地摔在地面上。 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痛…… 麻蛋的,摔岔气了,好半天才顺过来。爬起来揉揉。 这边折腾半天才爬起来,那边二哈还在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继续搜索那支脱靶的弩箭。再两分钟,二哈在一百六十米的位置叼着弩箭飞奔而来。直接刹车不急,把小姑娘又顶了个跟头。 苏妍墨再一次摔在地上。 “讨厌啊二哈,痛死我了。你干嘛要超速,你不会提早刹车啊你,你要负全责赔偿,你保险挂哪家的……” 每次钉在树干上可不行。 第十一章 石山幽影与二哈弃义 为了增加自己的安全系数,苏妍墨认为练弩很有必要。于是找出一条蛇皮袋,蛇皮袋子装沙子,用记号笔在袋子画上靶圈。用了工具厢的一个两吨小葫芦吊将袋子挂高高后又开始练习。力气小,没办法,要挂起来必须用工具。 直至天快黑了,袋子也被射烂了,沙子流光,蛇皮袋随风飘扬。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成绩稳定的差,不是说八九不离十么,自己一个八环都没,看样子自己没有射击天赋。苏妍墨断定次次十环绝对不是人力可能及的,哪怕是加了套筒的杠杆,一下午不停上弦折腾下来,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手酸胳膊酸。收拾好葫芦吊,随便煮了点面。休息了。 “二哈,今天要早些睡呢,明早一早出发。” 天刚刚亮的时候,苏妍墨已经吃完早餐穿戴完毕。 找出自己的安全装备,以前一直一个人出车,防狼装备还是有买过的,怎么说之前跑青藏线的时候,姐好歹也是藏路一枝花好不,大长腿美女,真要是姐都去搭理,少说也有一个连的备胎。 “备胎,好恶心啊,哈哈。”一边臭美自己的过去傲人的身材,一边掀开自己的驾驶座。里面放着两支高压防狼喷雾,一个led强光二合一脉冲电棍。 “二哈,防狼喷雾呢,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效,闺蜜说这个对付色狼特别好用,你是什么狼?”拿起一瓶放进背包。摁了一下电棍,手电功能良好,再按一下,两尺不到的另一头立马冒出火花,滋滋的清脆电弧炸响。对着二哈晃了晃:“你要不要试一下,免费的——嘿嘿。” 左手电棍右手杀猪刀,身背复合折叠强弩和背包。二哈装具好褡裢。锁好汽车车门,一人一狼开始了生存探索。 没有路,很难走,一路上不断轻轻挥着杀猪刀。清理杂草树枝,灌木刺藤。 “好刀,哈哈,我厉害吧二哈,刚才砍那棵树,那么粗,一刀两断呢。墨姐出品,必属精品。此刀既出,谁与争锋?” “好吧,你也听不懂。” “刚才窜过去的那个是兔子么,我没看清楚呢?你也不去追,好吧你背着补给。” “还是没有路,我们走到前面那个山岭上,如果再没有发现,我们就地休息吃点东西,回去呢。” 她不知道七里铺在什么位置,该往哪个方向进发,只有先找到路找到人再说。 一连三天,东南北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探索了大概了十多里路,没有找到人类的活动痕迹,更谈不上手机信号。苏妍墨有些沮丧,总不可能我跑到了唯独我一个人的世界吧。 食物越来越少了呢。再不找到人补给就会麻烦的。 第四天,打算爬石头山,或许爬上石头山能有发现。小萝莉的体型让此举无比艰难。而且手中的杀猪刀会莫名的舞动,见鬼了呢。攀爬的时候,杀猪刀只要一接近石面,感觉杀猪刀就被石头吸附上了一样,每次都要废点力气把刀扯下来。又用弩试了试,手中钛合金身骨的弩就不会被石头吸附:“二哈,这是一座磁石矿山呢。太难爬了,东南北三面对比这石头山平缓多了都没有路,这石头山更不会发现路了。我们回去吧。” 太陡峭了,最后也不得不放弃。准备下石头山回去。天上有些云,微风,失去太阳直射的冬日,气温下降的很快。 快回到山脚处接近山涧的时候,突显的场景可是把苏妍墨吓了一跳。一群破衣烂衫的半透明人影,若有若无的跨过山间,走到山涧的西岸,沿岸往南走去…… 跟在身边的二哈也冲着虚影汪汪大吼,气氛有些紧张。 乍得一看还以为是鬼影幽魂什么的,好吧。只是这不打招呼不声不响的出现,让自己有些害怕。 鬼影幽魂之类的自己是不怕的,自己两次转生死亡,可是有变成鬼魂的灵验,没什么好怕的。 自己记忆中的两次转生投胎,可是去过十殿阎王那转生殿堂的,鬼好歹是有灵性的。可这些影像死板呆滞,不像是鬼,难道是海市蜃楼?也不对,海市蜃楼是海中或者沙漠中出现的。那这会是什么? 苏妍墨突然联想到刚刚攀爬过的石头山,上面磁力运动就很强烈。 回忆起以前看到过的,国家地理杂志中的一篇报道:在磁力运动比较强烈的地方,曾经出现过的景物自然运动等等,以影像的形式,在某种特定环境状态下,会被磁极记录下来。等到以后某天当环境温度,湿度等等自然要素匹配到之前影像的触发点时候,就会还原显现影像。功能就能录像带成像原理一致,只是触发条件比较特殊。和海市蜃楼一样,是一种自然科学现象,还有一个专门的科学术语,叫做地磁玻璃空气什么的,记的不是太清楚了。联想到石头磁山,瞬间就想明白了,安抚一下二哈:“不怕二哈,只是地磁玻璃空气。” 这玻璃空气中的人影,也只能说明,这里很久以前有人类活动过。 这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古代,只能被当作鬼怪来解释了。 苏妍墨于是继续向前走去,等她和二哈靠近的时候,大概是她和二哈的呼吸、体温等等,打破这一自然现象的环境平衡,虚影迅速消散不见。二哈也彻底安静下来,如同真的狗一样跑前窜后。 遭遇玻璃空气的第二天,天气变为多云便停止了探索。 第三日一早,天气好转,所剩不多的食物储备,迫使苏妍墨为了生存再次展开探索。 “我们往南走吧,沿着山涧就能有溪水河流,有溪河的地方更能发现人烟。” “沿着山涧往南走三天吧,计划来回六天。要野外搭帐篷呢,二哈,你会保护我的,是吧?” 沿河走,好在之前往南探索走过一段,这一段上次走过,一路上的杂草刺藤也无需二次处理,沿着之前走的路比第一次好走了许多。好吧,暂且算是路吧。 心想之前那个章炳如和那个与自己同名的病人是怎么进来的,或许自己身高问题,草都比自己高,自己看不见。也可能是真的没有路,肺结核传染,如果真的是在在医疗条件差的四百年前,选择隔离治疗是对的,也完全可以理解的。不想自己呆过的医院,只需控制病菌的阴阳态性,就能控制病菌是否具备传染性。 继续往前,依然没有路,一路上攀高爬低,披荆斩棘,本是在山涧右岸,走着走着是悬崖,无奈只得折返,跨过山涧,沿着山涧的左岸边继续向南,走着走着,又是此路不通。又折回右岸。如此反复,顽强地沿河向着南面探索着。 山涧流势缓了,暂有化作小溪之势,攀高爬低的状态有所改观,地势暂缓。除了荆棘藤蔓,慢慢的好走了起来。用那根漂亮的绳子牵着二哈,也幸亏牵着,好几次踩空,二哈和这绳子成了临时借力点,稳住了即倾倒翻覆的身形,不然这一跟头栽下去,她可不敢想象。 总共向南大概走了十五六里地,算上沿河两岸折返来回的,大概走了二十五里朝上,具体的也没法计算。总之很累。 天色暗了下来。 选了一个溪边较为平整的草地,就此安札吧。 “二哈,你也累了吧,背着这么多。”边说边从二哈身上卸下褡裢,给他解开狗绳,二哈也抖擞了几下身躯,来回奔跑扑腾,以示轻松? 取出防潮垫,然后在垫子上拼搭帐篷——去年淘宝买的帐篷,只用过一次。 撑开,固定龙骨,拉好拉链,没带打气筒,嘴巴吹满气垫。 铺好毛毯,把背包放好,算是枕头。然后爬出帐篷。 给自己揉了揉脚,好累啊。 还不能休息呢,野外为了避免引起山火,便找石头在帐篷两米处搭火塘,要生火做饭,还要烧点热水。 她搬不动太大的石头。石头很冷呢,冰冰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二哈,我们去捡柴火吧。干松枝最好烧,就是黑烟多,松针也抱一些回去,好引火呢。” 捡着柴火的时候,二哈一下就冲了出去,把她吓了一跳。 她等了很久,二哈都没有回来。只得抱着柴火向帐篷走去。 “快没吃的了,二哈走了就走了吧。我也快养不起它了。” 她有些难过。想哭呢。 “走吧走吧,反正我也习惯一个人。” “臭二哈,你就是白眼狼,吃了我那么多肉,现在跑了。” 瞅着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开始有了声音,柴火偶尔会噼啪作响,跳出几点火星。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天快黑了,她有些不安,甚至是害怕,她想二哈。 “二哈,我害怕呢。”作为转生者,她不怕鬼;作为医生,她不怕尸血;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 “二哈,你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你再也不要回来了,回来我也不给你吃的。我要把你的鸡肉土豆面饼全吃掉。” “你以后要小心呢,别再踩到野兽夹子了。我不会喊你回来的,你要走就走吧。”她感觉很落寞。 “二哈,我讨厌你呢。” 终于忍不住哭了,但她不想承认自己脆弱:“这柴火烟气好熏啊。” 事实上此时的烟火随风方向与她无干。 第十二章 重返人间界 有声音……苏妍墨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了二哈,她的状态立马转为喜极而泣。 二哈很忙,咬着一只野羊的脖子拖了过来。羊很大,还没死呢。 羊时不时的动弹挣扎一下,二哈就停下,利齿咬着羊脖子死死把羊摁在地上,等羊不挣扎了,二哈又继续拖着走。二哈拖的很辛苦。 苏妍墨赶忙跑过去帮二哈。 二哈见她接手,待她双手抓住羊的两只后腿时,便松开了口。 二哈对她的期望太高了。绝对是二哈以为她一个人能弄回去。 她尝试拖了一下,很抱歉,力气不足,这羊绝对有五十斤重,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拖了三步,太重了啊。 这一拖不打紧,打紧的是羊之前被二哈咬住脖子喉管,不得呼吸,缺氧性休克。结果被她这么一拖一抖动,通气了。羊苏醒过来,拼命地连蹬带踢地抖动后腿,原本牢牢抓住野羊后腿的苏妍墨三下两下就被晃抖晕了,在她大呼小叫的声音被挣脱。 挣脱的野羊落地滚身,迅速蹿起来,慌不择路地向溪流西岸冲去。 紧接着,二哈再一次紧跟着冲了出去,野黄羊最终也未曾逃脱二哈的追捕。 …… 她看了到二哈漂亮的牙齿,啊,后槽牙都看见了,二哈绝对是在笑话自己:受伤的羊都能从手上跑掉。 “不许笑话我,我怎么知道它那么大力的。” “你还笑,你的后槽牙丑死了。” 苏妍墨有些恼羞成怒,不过还是决定原谅二哈:二哈没有离开自己呢,还可以有肉吃呢。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常年奔波在藏区的苏妍墨对宰杀羊只拆肉并不陌生,凭着九级钳工外加常年急诊科应急手术的双重经验buff加持,扒皮去内脏只在短短半小时内完成。 而此时,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羊下水,羊肚子与羊肠收在一个塑料袋子里,天黑光线不好来不及处理,明天早上再弄,羊腰子与心肝肺脾等下直接烤给二哈吃了。 常年在藏区奔跑的老司机车上,搬下一套烧烤炉子与调料一点都不奇怪。苏妍墨的车上也有一套。可惜了,这次是探路,出门没带这些调料啊。只能用些盐将就一下。 苏妍墨常年奔赴在藏区,出了藏区就是大西北的西安,西北与藏区都有浓厚的吃羊文化,受当地饮食文化的熏陶,她能烤得一手好羊。 就着篝火照明,用松枝烧削好签子,一人一狼开始了篝火晚宴。烤全羊不可能,这太奢侈了,自己一小女孩和一头狼也吃不了这么多。但也不会亏待自己,一条大羊腿。 偎依着篝火,羊油不断的渗出,滴到燃烧的松枝上引起一朵朵明黄色的火焰,羊油迅速燃烧殆尽,松木上的火焰又回到之前的暗红色。羊腿金黄油亮,外部肉质已经开始焦黄发脆,扑鼻的肉香让苏妍墨吞咽了几次口水。 二哈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蹲坐的状态,改围着篝火尾巴不是尾巴腿不是腿的绕圈,二哈也已经馋了。自从吃过熟食之后,大概是更美的味道,也许是熟食更容易吸收营养,能杀灭寄生虫等因素,物竞天择的本能选择,二哈现在很少吃生食。 “要是有孜然该多好啊……可惜没带。” 深冬夜露寒重,前面烤得慌,后背冻得慌。 找出二哈的盆子,把烤好的羊杂碎都给放了进去,二哈完美诠释了狼吞虎咽中的“狼吞”。 满以为自己能消灭一条羊腿,结果很失败,四分之一已经是极限了。 嗯,剩下的包好明天吃呢。好久没大口吃肉了呢,上次还是杀野猪的时候。 分割好剩下的生羊肉,然后装袋。 找出一个头灯,收了两次束缚带才能扣戴在脑袋上。 从褡裢里取出折叠工兵铲,挖了坑,到小溪边取来结冻的冰,放到坑里,一个简单的冰窖。把装了羊肉的袋子放进去。再盖上一些冰,又盖了一层土。 要收拾好肉食呢。冬天夜行的肉食动物一般都很凶猛,不然等篝火熄灭之后,引来这些家伙,祸祸了肉不说,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与安全威胁,二哈实在不行可以跑得快,自己这萝莉状小胳膊小腿的那绝对是悲剧。所以必须藏好。 等一切收拾完毕,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灭了篝火,爬进帐篷,等二哈也进来趴在她旁边后,拉上门帘,裹上毛毯,和衣而睡。 “二哈,我以为你不要要我了呢。我有些怕呢。” “你好厉害呢,抓到这么大一头野羊。”用手薅了一下二哈脖子下的软毛。 “明天我们带些肉出发吧,剩下的,如果我找着了人,就去找补给,如果找不到我们回来再刨出来带回去,这大冬天的放在冰窖里也不会坏。” “我感觉今天运气很好呢,希望明天会更好,能找到路和人。” “如果你不在,我估计我晚上不敢睡着的。” “睡吧,累了呢。”关掉放在一旁的照明头灯。探手摸了一下背包下的杀猪刀和电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不等太阳升起,先煮了点羊肉汤算是早餐。把昨夜已经凝固的羊血取了出来,煮成了血豆腐喂了二哈,二哈吃的很欢实。然后取水烧热,处理羊肚子和羊肠。 食物丰富的时候,很少处理羊肚子和羊肠与羊血的,特别是羊肠。羊肠小道这个词就说明了羊肠有多细,因此处理难道较大,但对于习惯操控手术刀和钳工技术大师来说,精准的持刀手法,使得处理羊肠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毕竟现在食物匮乏,这些羊杂可是很难得的高蛋白食物。 羊肚与羊肠的生理异味也只是让她微微的皱了皱小鼻子,作为医生时早已习惯,换了几次水,洗净,煮熟打包。羊肚可是下火锅的好材料……自己现在可没火锅料,做出来也不好吃,这下可便宜二哈了,二哈不挑,是荤腥就是好食。 等收拾好。已经9点了。开始了第二日的持续探索。 约莫四里路后,地势转进丘陵状态,相对于之前的山势也平缓了很多,不再有峭壁悬崖,溪流也趋于平缓。也终于踏上一条似有似无的路,应该是很久或者很少有人走过的那种山间小径。 再沿着山势往下走大概二里地,终于看到了一条貌似农村九十年代初的机耕土路,两米宽左右。盘山通向远方。 手机依然没信号。看见路还没信号,使得苏妍墨对身处四百年前的确认程度再高一分。 机耕路?使得回到二十一年前的可能性又稍微的放大一分。 四百年前和二十一年前,自不必说,苏妍墨肯定选择二十一年前,毕竟自己熟悉的事物也多些不是?毕竟自己的历史不是太好,甚至可以说差。 得找个人问明白。 望山跑死马啊。看着不远,自己愣是又走了一个小时,快接近路边的时候,发现大约两百米外一个家伙匍匐在路上岸处的草丛里,贼头贼脑地从草丛缝隙里窥探着岸下的路况动静?这是干嘛?再之后,不动了。 苏妍墨高兴啊,一个多月了,终于又看到人了。 “二哈,你快躲起来,有人呢,你是狼,别人会怕你的。我去向那个人打听打听。”说完便把二哈身上的褡裢取下,放在地上,让二哈蹲坐着,二哈很听话。 谁说二哈不聪明的,这不就学会了,看来前几天也没白教它嘛。 超那人跑了两步,又回来把刀放进褡裢里,可别拿把刀把好不容易遇到的一个人吓跑了。 苏妍墨再次朝那个人走去,结果越走近,看的清楚她就越别扭。别扭的来源是那个人的装束。 绝对的古装片短装打扮……毫无一丝现代工业气息的粗布衣衫,看不到半点做旧的痕迹,这么大冬天的,这单衣薄衫,可真抗冻啊,草鞋还破的,网红卖惨也没这么夸张的好不好。可以肯定不是古装片场,不然灯光,烟火,摄像,后勤,导演一个也看不到呢。看样子更符合四百年前的时间背景了。 看来四百年前没跑了。 大明朝? 如果真的是四百年前,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些远超现在这个时代的装备物品,对自己的安全来说,绝对是一个威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背包是不是要藏起来呢?”苏妍墨有些犹豫,此时离匍匐在草丛里的那个家伙已经不足二十米。 打量一下草丛里那家伙的发型,根据自己对这个时代了解不多的历史知识,判断了一下这家伙的社会身份特征:衣服显然表明不是富裕人家,向脑后挽成的两股发髻和破网巾表明这家伙是一个读书人以外的其他职业者。 这年代的读书人为表明其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发髻的梳向是头顶而不是脑后,且单独一股并罩以网纱巾,这单独向上的一股发髻也为他们今后极有可能的乌纱帽带来了方便,所以古代的各种乌纱帽头顶的部位有很大的一个空腔,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高帽子”。 正打算回头去把自己身上这些现代特征的物品藏起来,却不想惊动了草丛里的那个家伙。 第十三章 实习期的山贼临时工 那家伙一骨碌爬起来,冲苏妍墨亮了亮他手中粗壮木棒,极其嚣张的喊了一句,十分具有职业特征的行话: “打劫!” 好嘛,一个月不见人,本想着见到一个人多少有些亲近感呢,却不想是一个要打劫自己的家伙。 苏妍墨再次打量已经站起来的这家伙,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容,面相约莫十四五岁,却长着一副一米九只多不少的身高,大黑粗是再恰当不过的形容,就是不知道傻不傻。 这到底是人熊还是泰山啊。 爬在地上不显,站起来人熊一样的块头,让苏妍墨懵圈了近乎三秒钟。自己这小鸡仔一样的体型相对于这家伙绝对是个玩笑。 人熊见苏妍墨毫无反应,歪起脑袋:“俺说俺打劫,你多少应该给点反应,女的不是应该是尖叫,或者应该转身就跑吗?好吧,你是小孩你应该哭。” 可以肯定的是肌肉绝对发达,就不知道是不是也头脑简单,必须先稳住这家伙,不然万一激怒这家伙,人型坦克一样冲过来,自己这萝莉样的体型可扛不住。 “你……你……你山贼啊?”苏妍墨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对人熊不产生安全威胁。 “哇……你真聪明,你看出俺的行当了。”人熊有些骄傲的挥了一下手中的粗壮木棒。 “嗯嗯,一份很有钱途的职业。”恭维总不是坏事。 “少废话,抢粮抢钱抢女人。”再次挥舞木棒,那真的是虎虎生风,拽动空气呜呜作响。 “快快快,快把你的粮食拿出来,把你的银子拿出来,把你的女人拿出来。”人熊一边说,一边向苏妍墨走近。 “我就是下山来找粮食的,哪来的粮食嘛。你看我身上像是有粮食的样子吗?”苏妍墨有些急了“我也没有银子,至于女人,你看我才八岁呢,还是一个孩子呢。” 人熊停了下来,停止挥舞木棒。肉眼所见的超低客户价值使得人熊兴趣寥寥。 “你真的是下山找粮食的?” “是呢是呢。”苏妍墨忙不迭的点头。 “你想入伙一起抢粮食?” 人熊这话问的。 苏妍墨好茫然啊,自己可从没打算过入伙做山贼啊,正琢磨着怎么回应,人熊又说话了: “你不成,太小,砍不了人,我们大当家的肯定不会答应。” 人熊看她上的电棍,摇来摇头,又亮了下他手头的粗壮木棒。 “打劫就算没有刀,怎么着也该弄个大家伙,你就拿这么一根小棍,抢不了银子的。” “你就是想入伙俺现在也拉不了你,那个要成功的干过一单买卖后,才能斩鸡头烧黄纸才能拉人入伙呢。” “俺才入伙一个月,前段时间一直下雪,天气不好没收成,俺这买卖还没开过张,也没斩鸡头烧黄纸。” 敢情这人熊还是一个试用期的山贼临时工。 人熊不再说话,又爬回草丛继续匍匐,继续监视路崖下的路面,不再搭理苏妍墨。 而苏妍墨感觉威胁解除,自己还打算从人熊这里获得一些消息,所以并没有离开。便走到离人熊一米开外的草丛里面坐下来。 人熊偏着脑袋看了一下苏妍墨,问道:“可有吃食?饿了呢,大当家的前天给了一碗粥,昨天开餐俺没抢到。”说着肚子很是配合地叽哩嘎啦的一阵乱响,背景音效充分地增强了人熊的语言渲染力。苏妍墨听的清清楚楚。 还从身边的草丛里拿出一个破钵,用鼻子闻了又闻的动作让苏妍墨十分不解。 可怜的山贼啊,怎么饿成这样,看来这买卖都不容易啊。 “有呢。”背包里还有昨天吃剩的四分之三烤羊腿,放下手头电棍。取下背包打算分给人熊一些。拆开塑料袋,漏出羊腿。拿些食物换取一些消息也不错。 人熊一骨碌坐起来,听说有吃的,眼睛立马亮了,直接忽略掉那古怪背包和奇怪的白色袋子。欢喜的不行,放下木棒,叉开手指在衣服上抚了抚,算是洗手,准备开吃。 “冷的呢。要不生点再火烤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烤。”人熊很是迫切。 “好吧。”苏妍墨顺着昨天为了方便烧烤和食盐入味切开的纹路,使劲撕了羊腿上剩下的肉,用手撕扯了好几次,将近一半的肉给了人熊。 人熊吃的很急很欢乐,嘴巴塞满了羊肉,口齿不清了:“好……好吃。” “俺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有盐巴的味道呢,好吃极了。”人熊一边吃,咬的太多有些梗塞,便从草丛里摸出一个竹筒,灌了一口水,顺了顺气,继续埋头猛吃,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肉,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还是鲜美的羊肉。 吃完以后还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吮了又吮。直至再无余味,然后亮起二哈那样的眼神,向苏妍墨瞅过来,蒲扇一样的大手也伸了过来…… 这一瞅苏妍墨就感觉不好了,敢情这家伙还没吃饱,职业特性再度附体,这是打算开抢了。你都抢了自己吃什么啊,自己和二哈剩下的食物也不多了呢。 看着人熊由坐姿转向伏地窜过来的人肉坦克势头,吓的尖叫起来。 慌忙的拿起电棍,抢东西抢食物自己可能无法阻止,但总不能让人熊伤了自己。 苏妍墨这才刚刚拿起电棍的同时,电棍的那一头就被人熊抓得牢牢的,这是要抢过去呢。于是就摁下了红色的按钮。这可是她第一次电人,也不知道好不好使,有些忐忑。 再然后,人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栽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惨嚎不已。 可不能等人熊缓过来,这体型要是逮着机会全面发力,决计不是自己可以抗拒的,于是旋动底端旋钮,调高电压,电棍闪着滋滋的火花又凑了上去。 试用期的山贼临时工,可怜的人熊同志就躺在地上抽搐哆嗦,连“姑奶奶饶命”的求饶声走了形,连续的电棍慰问伴随着一阵惨嚎之后,彻底地被电晕了过去。 此时数百米开外的二哈听到她的尖叫声也冲了上来。张开嘴秀出獠牙准备开咬,被苏妍墨阻止了。 作为文明社会成长起来并有过医生职业生涯的苏妍墨,本能地对这种血腥的伤害人的方式很抗拒,纵狗伤人,更别说更有可能的伤人性命,既不智也不可取。虽说人熊是要抢自己,但也只是食物,罪不至死或至伤,文明时代成长的人总有文明时代的生命价值观。 薅了两下二哈脖子下的软毛毛,嗯,舒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然后走过去收拾的刚才着急丢弃在地上的背包。打算和二哈一起离开危险的人熊。 等苏妍墨收拾好背包重新背好背包的时候,人熊也悠悠醒转。 人熊很后悔自己醒了过来,那姑奶奶身边磐立着一头银白色的超大野狼,那模样对小姑娘是要多服服帖帖就有多服服帖帖,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很明显,巨狼和这姑奶奶是一伙的。 虽说那位姑奶奶那小姑娘体型长的小巧精致,穿着虽然有些另类,但也绝对的得体细致,那衣服的色泽和精细程度,绝对不是他见过的粗布破麻面料能企及的。丝绸他见过,但也没这色泽和细致。更别说那裙摆位置,一个猫猫头和一只脸上有疤痕的狼样的奇怪小动物图案,却也能和裙子搭配的如此和谐,让人赏心悦目(如果人熊知道这个成语的说);装束也讲究的不行,绝不是胡乱凑合的搭配。嗯,如果忽略那双明显不合脚,还有白色好看花花的奇怪大鞋子以外。吃的东西哪怕是冰冷的也是肉啊,还是美味的不行,自己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香的。在人熊的想象中,这姑奶奶绝对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角色,普通人是没法过的这么精致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精致的姑奶奶,对他来说是一个危险不得了且不可抗拒的存在,那起先他感觉不起眼,能滋滋冒着火花的小棍棒刚刚可是让他痛不欲生,完全无法抗拒的恐怖利器。更别说还有那么大一只战斗力爆表的银白巨狼。 体型都快接近一头半大牛了,半大牛般大小的巨狼,这是什么?人熊用他那为数不多的脑细胞迅速脑补出了二哈的新身份——牛狼? 嗯,安平县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不是说,这牛狼织女都是天上的人物么。对了,这位姑奶奶说她从山上下来的,这后面什么山?是折圣山啊,传说折圣姑姑升天化作仙女的地方。 能上也能下么,这样说来,这位姑奶奶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配合这一身精致的装束,那不起眼的小棍棒也绝对是仙家宝贝,还有一只帮助打架战斗牛狼宠物。对她裙子下摆上不是有狼和猫么?这狼绝对是刚才自己昏迷的时候,她从裙子召唤的出来,她肯定还有一只厉害得不像话的大猫。这妥妥的传说中的小仙女嘛,身份逻辑完全契合。至于这位仙女姑奶奶下山找粮食,大概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仙女下凡人间历练了。 第十四章 姓段名锤小名大棒槌 苏妍墨也发现人熊醒转过来,她可不知道此时的人熊把她脑补成了下凡历练的仙女,二哈也和她裙摆上的灰太狼画了等号。 有二哈护卫的苏妍墨胆子大了许多,意欲警告人熊不要打主意抢劫自己,便对着人熊,如同先前人熊挥舞粗壮木棒那样亮了亮电棍,并摁下按钮,滋出几道火花,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一滋一瞪可是把人熊吓得亡魂四冒,差点就尿了裤子。赶紧的翻身下跪作揖,这一套动作完成的哪叫一个行云流水啊,顺畅的没法形容: “仙女姑奶奶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那啥山,不该抢劫你老人家的羊肉啊,俺再也不敢了,你就绕俺吧。” 苏妍墨被人熊一连翻动作也是吓了一惊,愣了半天也搞不清自己啥时候成了仙女姑奶奶,心想人熊大概是被自己的电棍折腾怕了,更别说还有二哈。不过对人熊说不再打劫自己还是很满意的。看来可以继续沟通获取更多的情报方便社会求生嘛。 “你说真的?不许再抢我的吃食,嗯,你发誓我就不让二哈咬你。”二哈很配合的对着人熊咆哮了一下。 二哈这一咆哮,人熊这就直接尿裤子了。苏妍墨看见她裤子前面湿了一大片,心里立时明白咋回事,强忍着住没让自己笑出声,背过脸去直哼哼,红着脸憋的好辛苦啊。 “俺大棒槌对天发誓,不再抢夺仙女姑奶奶的吃食,也不敢对仙女姑奶奶半点不敬,否则天打雷劈让你的牛狼吃了俺。”人熊顾不得裤前湿润,忙不迭的举手起誓。 “什么牛郎?还有什么你叫什么来着?”苏妍墨听清但没听明白。 “牛狼就是你这牛般大小的狼啊?还有俺叫大棒槌。”人熊立马接话,他可不想惹毛这位仙女姑奶奶,被她用小棍棒滋滋和被牛狼咬。那姑奶奶手中的小棍棒他已经领教过了。对于一般的狼,他仗着块头大力气大,未尝不敢一搏,但这牛狼就算了。体型与速度,还有冲击力,加上那獠牙,他绝对不想尝试,更别说天上下来的仙物。 “牛狼,还织女呢,他不叫牛狼,他叫二哈。”苏妍墨纠正二哈的身份,然后不大相信地问道。“大棒槌,这什么破名字,哪有人叫这名字的。” 这人熊一听苏妍墨口中言出牛郎织女一词,心道果然,这姑奶奶就是下凡仙女的确信程度再次增强一分,忙答道: “真的真的,俺娘说俺出生的时候有十三斤,俺吃的多,啥都比别家孩子大,就叫俺大棒槌。” 苏妍墨有些无语,就这货的体型来看,这货可能是真的先天就体型巨大,出生的时候也是个巨婴。还真是一个大棒槌,便信了一半,又问道:“那你大名叫什么姓什么?” “姓段名锤小名大棒槌。”大棒槌立马回答。 “段锤?锻锤不是锻打钢铁的机器么?你又想骗我……”拿起电棍又对大棒槌隔空滋滋。 看那火花,大棒槌心里苦啊,刚才那被滋滋过的地方可是火烧火燎的痛,跟被烙铁烫了似的,还带无法反抗且抽搐哆嗦的。这要再被靠近滋滋一下,绝对的外焦里嫩,自己绝对会被弄成熟肉的: “仙女姑奶奶,俺真的姓段名锤啊,不信你看俺这有上月到县衙开具的路引……”边说边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张。 路引,古时的身份证?苏妍墨接过来一看,哟,还真是还真的是路引呢,上面一个红红衙印,树行书写,蝇头小楷工工整整,扯淡的无标点符号:姓段名锤字无乳大棒槌黄崖村人氏德昭三年生户农今里甲保引以省亲自出入安平出县同府兹引六月为期安平衙德昭十七年冬月立。 好半天才琢磨出怎么念: 姓段名锤,字无,乳大棒槌。黄崖村人氏。德昭三年生,户农,今里甲保,引以省亲。自出入安平,出县同府,兹引六月为期。安平衙,德昭十七年冬月立。 真的是姓段名锤小名大棒槌啊,还是有效期六个月的临时身份证呢。大棒槌的身份问题搞清楚了,但问题越来越多了呢,大明朝就没有德昭这个年号啊:“大棒槌,现在的皇帝年号德昭?” 大棒槌依然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答:“是,听说上任皇帝年号永康,在位十九年。随后传位于当今圣上,今年是德昭十七年,这马上翻过年就是德昭十八年,俺是德昭三年生的,今年十四岁。” “那当今国号什么,是不是大明?还有当今皇家姓氏是不是姓朱?你别跪着了,坐着说话吧”苏妍墨一个现代人,对于跪答这种调调有些不适应,让他站起来那人熊体型太有压迫感不舒服,便让大棒槌在草地上坐下来。自己也偎依着二哈坐了下来。这样平等的交谈让她感觉舒服些。 “当今国号大南,不是大明。听说书先生我大南朝立国已经二百十七年,皇家也不姓朱。姓陈,太祖名讳俺不知道的,不过倒是听说书先生说过,先前姓朱的和本朝太祖争夺天下,姓朱的败了。”大棒槌只感觉这仙女姑奶奶的问话好生奇怪,说完的肚子一阵巨响,看样子还饿着的。 这不对啊,从来没听说大南朝啊,苏妍墨思索着于是又问道:“还有前朝是什么国号?皇家姓氏什么?” 大棒槌回味着美味的羊腿,回答道: “俺没念过书,俺知道的很多事听说书先生说的。至于前朝国号元,开国皇帝叫做忽必烈,往上开国之前有一位大英雄叫成吉思汗,皇家是蒙古鞑,我就知道这么多。” 好吧,综合大棒槌提供一些信息,总算可以和自己知道的历史接上了。元朝、蒙古鞑子、元后建国二百一十七年、陈姓灭朱姓夺天下,应该是元后,陈友谅灭了朱元璋,建成了大南朝,让历史从这个节点拐进了另外一个时空,让自己所学历史中的大明朝则完全没机会登场。 而自己在大雾中坠崖后又恰巧进入了这个时空,还是四百年前。是大雾中进来这个时空的还是坠崖,好吧,自己搞不清楚,现在也没办法弄清楚。 弄不清楚也就不去想了。此时日至正午,天气虽然晴朗,但冬日的太阳依旧不是很给力,偶尔微微的山风,谈不上温暖,也就不是寒气逼人罢了。大棒槌肚子持续的打鼓声让她也想吃些东西了。 “大棒槌?”向大棒槌呼去。 “仙女姑奶奶有事情请吩咐。”二哈可不敢招惹苏妍墨。 “还想吃东西么?”苏妍墨边说边向之前放褡裢的几百米外草丛走去,二哈紧随其后。 大棒槌看了看苏妍墨,又看了看二哈,有点发悚。但依旧存在的饥饿感觉折磨着他忙不迭的点头,晃动着他那人熊般的身躯跟上。 “你要是既乖又听话,我就不电你也不会让二哈咬你。”回过头来,眼睛眯成一道月牙,笑的很甜。“还会给你东西吃。” “仙女姑奶奶放心,小的一定又乖又听话。”大棒槌把胸脯锤的啷啷响保证到。 锤胸脯,这不是人熊这是泰山啊,苏妍墨脑子里立刻窜进一种人格分裂的感觉…… 人熊拿起的破瓦钵和饮水竹筒,把粗壮木棒别在腰间,跟了上来。 苏妍墨心感好奇:“这山贼还兼职乞丐,随身带着破瓦钵?” 为免得引起山火,野外生篝火做饭还是要起一个石头火塘的,现在有大棒槌,大小石头不在话下。本打算从褡裢里取出杀猪刀砍些枯枝柴火,结果发现根本用不着。那么粗的树枝就被人熊大棒槌直接用蛮力掰断,看的苏妍墨一阵发悚。 看到苏妍墨褡裢里的这些装备和拿出来的肉食,还有那他没见过的塑料包包的袋子。大棒槌对自己赋予苏妍墨仙女的身份愈加地深信不疑。你看这红色精致小袋袋上画的圈圈面,有葱有肉,看起来就很好吃。不是神仙界的,能有这么好的画?能有这么好的面? 等苏妍墨拿出不锈钢精钢锅的时候,大棒槌心底更是一阵赞叹:仙家宝贝就是不一样啊,连锅都这么精巧,还银白色的,闪闪有金属光泽,不像自家的傻大黑粗的锅子,半天也烧不热,哪怕地主老财家的锅也好不了多少。 从不锈钢保温瓶倒往锅里热水的举动,更是让大棒子折服的五体投地,都能倒出这么热还烫手的水,绝对的仙家宝贝。 看苏妍墨忙着倒水,收拾食材准备做饭。大棒槌也不好意思白蹭吃的,自己生火吧……于是从腰间摸出火镰火石引火艾绒,可能是引火艾绒受潮了,结果自己敲敲打打半天也没将火生着,正懊恼的时候。只见仙女姑奶奶又拿出一个小玩意,就那么轻轻的啪了一下,就冒出火苗,点燃了篝火。他绝对不知道在后世这个东西的名字:一次性打火机。在他的理解中,这冒出火苗的小玩意也是一件仙家宝器。 先把羊肚和羊肠热熟,放些许盐巴。 盐如雪盐如雪,这位姑奶奶的盐才是盐如雪,都白的晃眼。官府售卖的那又苦又涩的井盐,还有专门供给富贵人家的青盐。跟姑奶奶的盐一比,简直就是渣渣。 第十五章 仙女的宝贝展示会 煮熟后,这位姑奶奶居然说不是给自己吃的,这么香的吃食自己如何吃不得?可是自己又不敢抢,他肯定宝贝这么多的仙女姑奶奶有一千种办法弄死自己,而且每一种办法都能让自己生不如死,如同那不起眼会滋滋冒火花的小棍棒…… 只见她拿出一个闪亮亮的盆子,把煮熟的吃食倒在盆里。然后叫了一声:“二哈,来吃。” 大棒槌已经知道,姑奶奶的狼名叫二哈,至于为什么叫二哈,直至六十年后,他临死的那一刻也没弄明白。 打击啊,巨大的心里打击。居然先是给这如狼似狗的家伙吃的。还用的是闪亮亮的盆子,自己都没有这么一个闪亮亮的盆子呢,真真的人不如狗啊……好吧,算你是神仙狼狗,比俺等级高,俺也能接受的。 好在姑奶奶的接下来的声音让他受伤的心灵即时受到了安慰:“我们煮羊肉面吃好不好。” 能不好么?大棒槌拼命点头。 “没有你的碗呢。那等下你用什么吃啊?”苏妍墨问他。 “我有。”说着摸出他随身带的吃饭家伙:一个缺了边的瓦钵,还有他喝水的竹筒。 前天大当家的给喝粥,他把这破钵舔的很干净,绝对比洗的还干净。昨天抢粥的时候他发现找不到自己的钵,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没粥了。大棒槌吸取找不到钵的经验教训,为了下一次能吃到粥,所以他把这个破瓦钵带在身边。饿的时候哪怕舔一舔,幻想着里面的粥香也好。 仙女姑奶奶用她那把漂亮的不像话刀,把那只烤羊腿上剩下的肉一片片的剔到锅里煮汤。 仙女姑奶奶说她这刀是杀猪刀。 听闻杀猪刀?大棒槌脑补了一下仙女姑奶奶杀猪的场景?这杀猪的行为举止,完全和姑奶奶这萌萌状精致小丫头的形象不匹配嘛。违和感好强烈啊,便问了一句: “仙女姑奶奶也会杀猪?” 苏妍墨看他满脸疑虑状,加上他这么一问,立马知道他想到什么,形象很重要,本大美女岂能干杀猪这种有违美感的事情,要美美的,即刻否定: “我的玩具刀,我喜欢叫他杀猪刀。” 说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二哈,那意思是:山谷里,我俩一起杀猪的事情你要是说出去,我就不给你吃的。 二哈趴在一边感觉很无辜…… 大棒槌很纠结姑奶奶的玩具刀,为啥要叫杀猪刀这个破名字呢?说书先生口中不是动不动就屠龙刀或者倚天剑么? 哪能这么漂亮和精巧呢?这天上的东西果真不是人间能比的。 然后仙女姑奶奶把那红红袋子撕开,把一块硬的还打着各种弯弯圈圈的面放进锅里煮,再从更加小巧精致的亮亮袋子中倒出调料,还有红红的油(他发誓他没见过红色的油),以及一包红红绿绿还干瘪的碎粒粒,他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仙女姑奶奶告诉他这是坑爹还小气巴拉的脱水蔬菜包,他不知道什么是“坑爹还小气巴拉的脱水蔬菜包”。但他眼神很好,看见这些干瘪的碎粒粒在汤锅中打个转之后,绿的变成葱花,红的变成番萝卜粒,黄粒粒他不认识。大棒槌再次感叹了一下仙家物品的神奇。 太香了,口水早已泛滥,难道自己今天就要吃这么美味的东西,他幸福的要流眼泪。 苏妍墨给自己倒了些羊肉面条,拿起不锈钢饭盒叉子开吃:“剩下的都是你的。” 大棒槌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仙女姑奶奶那漂亮亮闪闪食盒子与叉子,更多注意力被精钢锅中的食物牵引。 仙女大概都是好人吧,长的好看不说,吃东西也会让着自己,给自己吃了一大半,不光面多、汤多、肉也多。 不像村里杜财主家的小姐,俺给他们家扛那么多那么重的活也只给一点点窝窝头和凉水。杜家小姐坏得很,还总是拿桂花糕馋俺又不给俺吃。而且不只一次,好像见自己每次馋到吞口水,杜家小姐就欢喜得不成。 俺是不会告诉别人:俺舔过包桂花糕的纸,嗯,杜家小姐吃后扔的。 太美味。肉上午的时候,仙女姑奶奶给自己吃过的,已经很美味了,现在又请自己吃这么美味的面条。 香滑劲道的面条,吸溜起来还会弹的;大片大片肥而不腻的美味羊肉;香辣可口的汤汁,虽说第一次吃辣,但只吃一口,自己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大棒槌感觉自己都快要把舌头也给吞下去了。杜家小姐肯定也没吃过。安平县城里的县老爷肯定也没吃过。 仙女姑奶奶的东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到的么?绝计是自己祖宗八代累积阴德,祖坟冒青烟换来的。 大棒槌有些忐忑,这会不会折寿啊,听老人说,偷吃天上的东西要折寿的。不过这是仙女姑奶奶请自己吃的,应该不会折寿的吧。结果大棒槌在这个人均五十岁不到寿命的时代,楞是活到了七十四岁。他坚信自己是吃了仙家饭食才能活这么久的。 吃完了,大棒槌把自己的钵给舔的干干净净。半晌已经吃过一次,不多久又吃一次,终于吃饱了呢。 吃白食总是不好意思的,于是非常自觉的跑到山涧里帮仙女姑奶奶洗了碗,还有二哈的盆连带自己的钵。她知道仙女姑奶奶讲究,用松针杂草把熏黑的精钢锅又擦回亮闪闪的样子。 大棒槌拿起那个红色的袋袋,他知道麻袋布袋牛皮袋纸袋,但他愣是不知道这个袋袋是什么材料做的。而且袋袋上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但这并妨碍他看着那袋袋上的面条画像流口水,他不知道怎么画像怎么可以做到如此逼真,嗯,仙家本事岂是他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想象的。 苏妍墨见他如此稀罕这个方便面袋子:“你喜欢?这个袋子就给你了。” 大棒槌很高兴,他终于有了一个仙家物品,这么精美的袋子,自己装什么呢?对,装路引。路引可不能丢了,等开了春,自己还要凭借路引回到乡里去种田,希望明年风调雨顺吧。 苏妍墨收拾褡裢背包,见大棒槌把路引拿出来,放进方便面袋子里,然后贴身放好,就问: “呃,你去开身份证,哦不是,是路引,你去开路引做什么?做山贼不用路引吧?” “俺原本也没想去做山贼啊。从去年秋天开始,雨水不好,冬春夏干旱,滴水未降,俺力气大,挑了很多水灌溉,好歹有些收成,可也不能天天挑水啊,土地收成少的可怜。基本租子都保不住,我们黄崖村的地是杜财主家的,虽说杜财主大恶算不上,乡里乡亲的,租子也多少减免了一些。可交了租子,刨掉赋税徭役,这就白忙活一年。本来有按人头俺家能有一百三十斤剩余粮食的,凑点瓜果野菜,也能糊弄到开春去出徭役修运河,修运河能管饭呢。结果俺家俺娘都死了两年,县里黄册一直拖着不给下名字,俺还得替我娘交人头税和徭役定额。就这样种一个人的地,交两个人的税。去乡里问过保长,保长说下名字的呈条已经提交给县里了,县里说没有收到呈条下不了名字,赋税还得按两个人的份额交。就这样县里让找乡里,乡里让找县里两头跑,日子倒是耗费不少,事情还没有解决,俺也不知道找谁的好。可家里没粮食了呢。” 看来政务踢皮球与民争利古已有之。 说道底,在后世的话,这也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苏妍墨很难想象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一个两年前十二岁的孩子,种一个人的地交两个人的税,再加上天灾人祸的是怎样的生活。 有些感慨唏嘘,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自己苦难是精神层面的苦难,至少自己的三生三世在成长的过程中,无论是家庭还是孤儿院,最基本的物质条件还是不虞匮乏的,而这个孩子却面临日复一日的天天劳作朝不保夕。 称大棒槌孩子,苏妍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好歹自己三生三世一百多岁的历龄,十四岁的大棒槌可不就是个孩子么。好吧,自己只是心态有些老呢,身体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苏妍墨想知道大棒槌的另外一些情况,便问道:“你家没其他人么?” 大棒槌坐在草丛里,他一年之中很少有吃饱后不再为食物奔波的闲暇时光,享受着奢侈的阳光,虽然冬日的阳光不太给力……他突然间感觉自己这样斜躺着太不检点,对仙女姑奶奶太不尊重了,稳了下身形,使得自己坐的端正点,以示对苏妍墨的尊重,便回答道。 “俺娘生俺的时候,因为俺个头大,出了很多血,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之后又一直没能恢复过来,也未能再次给俺生下弟弟妹妹,所以俺家就俺一个孩子。俺五岁的时候,北边打鞑子,朝廷征了民夫去修边墙,俺爹去了就没能回来。衙门就补了二两银子,有人说应该是补二十两,可俺也不懂,该问谁该找谁。” 也是一个苦命孩子,苏妍墨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第十六章 大棒槌的纯情 “俺爹走了之后,俺娘就带着俺过,俺娘本来就身体因为生俺没恢复好,春夏农忙,要扛很重的农活,隔年还要去运河边出徭役修河堤。河堤上可是男人的力气活,没几年,俺娘的身体就被熬得油尽灯枯,俺那时候又小,帮不上什么忙,等俺能帮上忙的时候,俺娘终于也彻底累垮了,两年前过世了。用俺爹卖命的二两银子买了口薄皮椁寄葬。之后俺就一个人。俺力气很大,俺能种好庄稼,风调雨顺的话,哪怕交两个人的税赋俺也能勉强吃饱,等他们去了俺娘黄册上的名字,省下一个人的税赋,攒上几年,过几年俺也能娶上一门媳妇。” 阳光下的大棒槌,对未来的生活还是很憧憬的。苏妍墨只感觉有些逗,完全忘记四百年前,普遍结婚都很早,十四已经是该考虑的年龄了,于是就说:“好不知羞,你才多大啊,就想着找媳妇。” 大棒槌没有接话,憨憨地笑了几下。过了一会又说道:“俺也不知道为啥俺要长这么大个头,害死俺娘不说,还得费两个人的布料才能做俺一身衣裳,如果俺不长这么大个头,俺或许可以少吃点饭食,俺娘或许俺娘的辛劳就会少一些,能活得久一些……” 大棒槌呜咽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大男孩也有眼泪啊。 悲惨各有不同。 苏妍墨从肚肚前的懒人兜里摸出两颗巧克力,自己剥了一颗塞进嘴里,递给大棒槌一颗:“给你吃牛奶巧克力,吃吧,很甜的,甜的东西吃了能安抚情绪,不论肉痛还是心痛都会好很多呢。吃了就不会哭。” 大棒槌接过巧克力,仔细端详着外包装,依然如故的小巧精致的仙家范,上面画像还是那种看起来就好吃的风格,上面的字他还是依然如故的不认识,还能治痛,仙女姑奶奶的零嘴都这么精妙。他舍不得吃,他想留给他最重要的人,掏出方便面袋子,放进袋子里和路引一起放好,再次贴身收藏。 “你怎么不吃?可好吃呢,甜甜呢。” 把别人分享的美食当面收进口袋,多少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大棒槌憨憨的揉揉脑门,讪讪笑道:“我想留给喜妹吃,这样新舅妈再欺负她的时候她就可以少痛一些。” “喜妹是谁?”哪怕是三生三世的老妖精,一样有研究别人八卦的兴致。 “喜妹是我娘舅家的表妹。喜妹今年十二岁呢。”大棒槌说完黑脸泛红,显得更黑了。 “没说明白,继续说。”苏妍墨的八卦之心不死。 “俺爹还在的时候,外公做主,给我俩订了摇篮亲。俺打算过几年把娘的黄册名去掉,没了多余的赋税,就可以攒些钱,娶喜妹过门的。” 大棒槌究竟是个大孩子,腼腆的模样与他这人熊一样的体型形成极大的视觉反差,让苏妍墨看起来糟心极了。 “哇——你有妹子哦。别不好意思,我再给你一颗巧克力,你吃吧,那一颗你留给喜妹。” 仙女姑奶奶绝对的好人呢,自从娘过世以后,除了喜妹就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苏妍墨突然意识到这是四百年前。就古人的人文世界观,以及科学技术的制约,显然十几岁的成家立业,以及老表开亲,都是很正常,乡风民俗对这种亲上加亲的事情也是乐见其成。她没法去改变什么,再说这种事情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很难对古人解释清楚,这需要社会人文科学技术律法等的全面促成。再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孩子,做不了太多,至于恶果,也就是近亲结婚后的唐氏婴儿,也不是绝对,也就是相对几率增大。 苏妍墨其实更愿意与人平等交流,但此刻她并不想纠正大棒槌对自己的称呼,并不是她喜欢被人恭维,而是为了安全,她必须保持一种神秘感,她现在的这种神秘感是后世的社会经验、人文层次代差、科学技术体系鸿沟几个要素,乘积迭代堆积而来,这些代沟让她无法与本时空的人沟通甚至交流,她一个人也无法在一时间去改变社会人文,科学技术,也无法去创造出一个她可以熟悉的环境,让别人去一下子适应。从来就是少数适应多数,所以她也只能模拟本时空人的思维观念,用他们的意识形态来逐步匹配出一个交流的思维平台,并慢慢去潜移默化身边的人或事,以期逐步达到沟通的平衡。如果神秘不再,她很可能马上成为大棒槌的抢劫对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时候绝对的压制反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保持神秘反而是一种必要。与虚伪与否无关。 大棒槌舍不得一口把巧克力吃完,只用牙钉下一小块,剩下的留起来以后和喜妹一起吃。 像仙女姑奶奶那样眯起眼睛品尝。 绵软柔甜滑,大棒槌不知道选择这五个字来形容吃巧克力的感觉,也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甜嘴果然是能让人幸福的——小时候爬在他爹脖子上逛县城吃糖葫芦也是幸福的,一个幸福勾起另外一个幸福,难怪仙女姑奶奶说能治疗痛呢。 看着他幸福的表情,苏妍墨问道:“好吃吧。” “嗯”既然话匣子打开了,就聊得很主动:“俺舅舅喜妹家在隔壁阳泽县,离这里往东三十里地到喜妹家,四十里地到阳泽县城,阳泽县城就在大运河西岸,听人说跨过运河再往东两百多里地可以到达大海边,听说大海很大很大,水都是咸咸的。从这里离西边安平县也是四十里地,二十里到我家黄崖村,往南离庆淮府六十里。再远的地方俺没去过,听镖局的镖师说,往南顺着运河就到了京师金陵。这里是两县一府三地的交界处。也是个三不管地带。所以我们在这里落草做山贼。这次因为没粮食,打算去舅舅家借点,好歹渡到开春吧,开了春,去运河上出徭役,官府管饭的呢。” 显然接下来的话要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舅舅姓郑,是手艺人,能做一手好的泥瓦活。十里八乡盖房子都请他,所以也是一年忙到头,每年在家呆不了几天。就生了大表哥和喜妹两个,日子勉强过的去。自从五年前外公和舅妈因为疫病,相继过世,后来舅舅续弦找了新舅妈,还生了小表弟。” “因为舅舅常年不在家,要带着大表哥在外出手艺,所以家里就是新舅妈当家。大表哥今年十九岁,本来大前年要成亲的,结果新舅妈说是女方彩礼要十八两银子,她们家娶不起,可我知道舅舅家不缺那点银子。反正就是各种胡搅蛮缠,最后愣是搅黄了亲事齐活,双方退了亲。后来听人说,女方气的不成,直接放话招亲,彩礼一文不留,夫家出十八两,娘家再添箱十八两,全部给姑娘作陪嫁。这样闹了以后,大表哥的亲事就成了当地的笑话,因为新舅妈,媒婆都不敢上门。” “新舅妈每天作着妖的欺负喜妹,稍微不顺畅就说喜妹不孝顺,闹得满村皆知才罢休。然后就打喜妹,反正现在喜妹不像是她孙家的姑娘,而是粗使丫鬟。带小表弟,还得洗衣做饭。大冬天的烧点热水洗个碗就说喜妹败家玩意,浪费柴火……” “去年冬天俺打了几担柴火送过去,说是给喜妹烧热水用的。新舅妈就说俺心气小,不知道好歹,舅妈也算半个妈,她是在帮俺磋磨媳妇,训性子……敢情她欺负喜妹俺还得感谢她。俺嘴笨,说不过新舅妈。大冬天的,喜妹的手冻得老高,都破皮生疮了,俺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冬天有那么多衣服,需要敲开冰窟窿洗。俺想带喜妹走,可舅妈说要十八两银子不带回礼,还得俺自己准备添箱的,不然休想带走喜妹。” “上月俺去衙门开具路引,就是打算去舅舅家借点粮食,结果舅舅不在家,新舅妈说没有。还指桑骂槐打了喜妹,说喜妹是个丧门星,克死了亲娘不说,还勾引野汉子上门打秋风借粮。那话绝不是一个当娘的长辈能说出来的,舅舅不在家,也没人管得了她。俺知道,俺如果不去的话,喜妹就不会挨那顿打。” “你说俺是野汉子吗,俺和喜妹可是订过亲的;俺是打秋风吗,开年俺就去出徭役,俺力气大,一个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还可以替别人顶一份徭役赚些钱,赚了钱俺就还粮食,是借好不好。”大棒槌的情绪有些激动。 “俺怕喜妹挨打,就离开了舅舅家,回来的路上碰到他们打劫,也就是下面刚刚俺埋伏的那条路咯,这是从阳泽到安平的官道。”好吧,不是机耕路是官道。 “你说俺这么穷还打劫俺,于是俺把他们揍了,他们见俺力气大个头大,就要拉俺入伙。因为他们说山上有吃的,所以俺就跟他们上了山见了赵当家的。俺上山后,一直下雪,没几个好晴天,就算晴天,遇到官差咱也不敢抢,要不遇到和尚或者尼姑,再不就是逃难的,这买卖也就一直没真正开张。” “山上赵当家的见俺一次买卖也没干成,也就没算俺正式入伙。不过好在每天可以喝一次稀粥,不至于饿死。等俺干成了一次买卖,就可以和他们咱鸡头烧黄纸,拜过关二爷后,就可以每天一顿干饭的一顿稀饭。”大棒槌看起来很想转正成为正式山贼。 第十七章 英勇抗贼的皮二奶奶 “混到开年以后,俺就去出徭役修河堤。”大棒槌扯了根干草,在嘴里边嚼边说。“衙门管饭的呢。俺力气大,可以一人干两人的活计,还可以替别的有钱人扛一份徭役,挣些工钱。” 这时候,山下的路上传来了铜铃声。 大棒槌站了起来,向路上走去:“官道上有人过路,仙女姑奶奶俺要去干买卖了。” 说着就拿起他的破钵和饮水竹筒,朝他上午埋伏过的草丛跑去。 苏妍墨检查了一下褡裢和背包。苏妍墨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大棒槌,好歹也是自己在这个时空遇到的第一个人,还这么单纯,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呢。怎么着也得和大棒槌多沟通沟通旁敲侧击些社会信息,为方便自己以后的社会求生,跟过去顺便看看热闹也好。于是再次摁下二哈,让它照看褡裢。 大棒槌回过头来,看见苏妍墨也过来的时候便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并拍了拍她身边的草丛,意思是让她也爬下来。 从草丛缝隙里窥视而去: 官道上的毛驴拉着一辆两轮小驴车,晃晃悠悠向西而行,驴脖子下的铜铃一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车前橼处左侧坐着一个女人,就五官来说长得也算周正,谈不上美但也不丑。水粉色的上妆,肩上扣着一方绣花手绢,下着黑色儒裙。大冬天的居然手拿一把鹅毛扇,也不知道摆的什么谱,右手拿着小竹条,时不时的对着毛驴抽一下。一双穿着绣了荷花金莲鞋的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吊在车橼下晃荡着。 嗯,小脚。不成比例的小脚。苏妍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三寸金莲,说实在的,她欣赏了不了这种变态的生理畸形美。真是理解不了,基本健康都没有了,哪来的美。 “下面那位俺认识。”大棒槌压低声音说道。 苏妍墨点了一下头示意大棒槌继续说: “这是安平县百花楼的妈妈皮二娘。皮二娘有可多银子了。”大棒槌漏出那种“你dong的”坏笑,转头看向苏妍墨,结果苏妍墨这八龄稚童的模样,让他直接失去继续说下去的兴致,“百花楼,就是那个……哎,算了你不懂。仙女姑奶奶你才这么小。” 苏妍墨翻了一下白眼,心道:好吧,我就装作不懂了,姐好歹也是后世活了百多年的老妖精,不就是个戏班子、澡堂子外加酒店一体化娱乐城么?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的……啊呸,恶心死了…… 驴车越来就越近了。再一会后,在苏妍墨来不及反应的茫然眼神中,大棒槌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从两米多高的崖岸上,跳向下面的官道上。苏妍墨有些懵圈:他不是应该先喊上两句台词的再跳下去么? 连续多日的大晴天,使得冬日路面干燥无比。大棒槌挥舞着粗壮大棒,人熊一样的砸向路面。他这一砸不打紧,直接使得泥土路上一阵尘土飞扬,太不环保了,pm值严重超标。然后在一阵咳嗽声中喊出十分具有职业特征的专业术语: “打……咳咳……打劫……” 这边皮二娘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紧接着尘土飞扬。第一反应就是地龙滚山(山体滑坡)。 心神稍定片刻之后,对面的飞扬的尘土中传出咳嗽声,然后传出的打劫号头让她立时镇静无比。 啥都怕,就是不怕这片打劫的。 这边大棒槌从飞扬的尘土中走出来,那边皮二娘已经开喷了: “你哪个山头的瘪犊子,你们当家的是谁?喊你们当家的出来……”这声音尖锐问道有些刺耳。 “我们当家的姓赵。”大棒槌一向实诚。 一听说赵当家的,皮二娘立马不干了。 见大棒槌在此埋伏,便以为赵当家的此刻也在附近埋伏,心有一种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的窃喜,正在找赵当家的讨要花酒欠债呢。 决定把姓赵的给骂出来,于是尖唳的声音传遍四野: “赵金城你个王八蛋……弄个小瘪三来戏耍老娘……老娘来三次你躲三次,欠老娘百花楼的钱不还了么?百花楼也要过年的,你还打算躲债到年后不成。你还要不要脸了,姑娘们的血汗钱你也要欠,你给老娘出来……” 爬在草丛里的苏妍墨也感觉刺耳难耐,心道包租婆的狮吼功也不过如此吧。 靠得相对位置较近的大棒槌直觉得耳膜嗡嗡作响,慌忙扔掉棒子,双手掩耳蹲下,等这皮二娘鬼嚎完毕才敢站起来。 赵金城谁啊,俺大棒槌才刚入的伙,没听说过……走近打算采取进一步行动。 这边皮二娘见没人搭理自己,也未曾见到臆想之中,从山崖上跳下的正主赵当家的。立马调整目标,放下鹅毛扇,扯下肩头上的手绢,跳下马车。 “你们当家的呢?”皮二娘问道。 “不知道啊,这个山坳里今儿个就俺一个。当家的说今日要去黑风寨助娄当家的场子,所以今日不在这片开活。”大棒槌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粗壮棒子。 皮二娘丝毫不悚,伸手张牙舞爪的向大棒槌迎了上来:“敢戏耍老娘,拿跟棒槌就敢吓唬老娘,你当老娘吓大的啊?” “不是戏耍是打劫。”大棒槌纠正道,搞不清楚啥情况,咋还凑上来了呢? “打你个大头鬼,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山头,哪位当家的不给我皮二奶奶面子,又有哪位当家的不欠我皮二奶奶百十两银子。吃了你的熊心豹子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想吓唬老娘。我让你打劫老娘……我让你打劫……”一边说着一边张牙舞爪对着比她高出几个脑袋的人熊大棒槌挠去。够不着脸,跳起来挠。 山崖上的匍匐在草丛里的苏妍墨看着感觉十分好笑,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干那啥欠钱的。再看着皮二娘绝对是打过鸡血的,那战斗力叫一个足啊。 这大棒槌还没怎么的呢,就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皮二奶奶这有口臭啊。刚抹掉唾沫星子,紧接着呛了一鼻子难闻的粗劣脂粉味道,太难受了,还没闹明白咋回事,脸就被挠了一道。抵挡了几下,结果这皮二娘战力更旺,还带跳起来挠的。 大棒槌心里苦啊,这到底谁是山贼嘛,有心给她一棒子。可心想自己力气太大,怕一棒子把这皮二娘给敲死了,谋财倒是执念,害命从未想过。心有顾忌这战斗力就指数级的往下降。左支右绌之后,还是被皮二娘抓了个满脸花。 为了躲避皮二娘,大棒槌抱头鼠窜,慌不择路之中直往后退。直至看到十步开外左手路边的一个树洞,大棒槌立马把自己像鸵鸟一样,直接把上半身埋在路边的树洞里,只留着那五谷轮回的部位漏在树洞外。 这五谷轮回的部位虽然肉多挠着舒服,但皮二娘一个女流之辈,也不好意思在这荒郊野外对一个半大的毛头孩子动手啊。皮二娘本想踢大棒槌的大腿解恨,常年专精于身体作业的她,知道大腿有个位置可以踢得很痛很痛,但她一个小脚女人没东西扶着站不稳踢不高,最后只得放弃。便踢了几脚大棒槌的小腿,啐了几口,骂骂咧咧的回头向驴车走去。 片刻之后,皮二娘的迈着轻盈的步伐,跃上驴车。再次抓起鹅毛扇,挥动小竹条。 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再次响起,驴车路过大棒槌藏身的大树洞时候,狠手一竹条抽向大棒槌那漏在树洞的五谷轮回部位,只听见大棒槌在树洞里痛的嗷嗷直叫,皮二娘心满意足,快乐的摇着鹅毛扇,感觉有些凉,又停下扇子……小驴车愈走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苏妍墨这才爬起身,站在官路北边的崖岸上:“大棒槌,大棒槌——”她可不敢跳下去,两米多高呢。就算下去了,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也不一定能爬得上来,上来的路肯定有,但肯定要绕很远。 她可不想失去大棒槌这个交谈目标,通过他说不定可以接触这个时代更多的社会人物,获取更多的社会信息。 “快出来啦,皮二娘走了呢!” 听着铜铃声,大棒槌早就知道皮二娘坐着驴车走远了,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副狼狈相,肯定被趴在上面的仙女姑奶奶看了笑话。他本是打算装傻充愣,等仙女姑奶奶自己走掉,自己再从树洞里爬出来,也不显得尴尬。 哪知道这位仙女姑奶奶这么闲,愣是看着自己挨揍被抓了满脸花,还让自己出来再打照面…… 好吧,仙女姑奶奶都喊了。再不答应,呆会惹毛了仙女姑奶奶,自己会更惨,想想那会滋滋冒着火花的小棍棒他就浑身发悚,天知道她还会拿出什么样的宝贝折腾自己。 心一横便把自己从树洞里拔出来,冲着苏妍墨的方向助跑了一下,然后一跃一纵,双手抓住边缘草根,轻松地爬上了这两米多高的崖岸。 第十八章 借你的杀猪刀抢一个劫 “那个……她……我。”大棒槌对着苏妍墨有些失败者的尴尬,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是不帮你,我一喊二哈,二哈会把皮二娘咬死的呢,可不能惹出人命官司,不然麻烦就大了。”苏妍墨百多年的老妖精,哪想不到大棒槌的尴尬和沮丧,于是顺着大棒槌的情绪说。 他这一说不打紧,大棒槌立马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仙女姑奶奶还是向着我的嘛……还想着帮自己呢。 “没关系的啦,失败是成功之母,下次努力,我看好你的哟。” 看看,这就是仙女姑奶奶,说话都是这么高深莫测,那啥失败是哪啥之母呢。大棒槌对苏妍墨的话深信不疑。 “你不是打不过她,我知道你一棒子就能把她砸翻。可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么?”苏妍墨打算逗逗大棒槌。 大棒槌很配合的摇了摇头。 “首先你要做一行爱一行,要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更专业,出场的台词也要霸气。” 大棒槌不知道啥叫专业,但听说霸气二字就很喜欢:“仙女姑奶奶,何为台词?” “呃,台词就是……我帮你设计一个出场对白:比如看到别人过来的时候,你要先站在高处,跟我念:呔,此山是我开,此树……如果被劫目标问你是哪个山头的,你不要再提赵当家的,要把自己贴上游贼的标签,因为游贼往往比有山头的贼更残忍。至少山贼,怕被人不计代价的摸窝寻仇,而游贼则比较张狂且居无定所,不怕被人寻仇。所以相对于山贼更加的毫无顾忌,作案手段也相对更残忍些。而被劫目标也会衡量得失,也会考虑要不要反抗玩命之类的。贴上游贼身份标签,相对更容易迫使被劫目标妥协,从而达到抢劫目的。”苏妍墨居然此刻给人做山贼作业指导,心理理论分析:罪过啊罪过,哈哈,真好玩。 “那要怎么表明游贼身份呢?”大棒槌果然很上道。 “台词啊,别人问你哪个山头的,你就这样回答……” “仙女姑奶奶,要不用把你的玩具刀借我使使,我感觉这个刀更加霸气呢。”大棒槌有些眼馋苏妍墨的玩具刀。 苏妍墨立马纠正:“我这玩具刀的名字叫杀猪刀。” 大棒槌有些无奈:“好吧,仙女姑奶奶,把你的杀猪刀借我抢一个劫。” “行,注意别伤人,吓唬吓唬即可。”一把杀猪刀苏妍墨还不是很在意的。大不了自己再打造一把。 …… 宋春花的父亲是安平县福威镖局的掌柜,家族经营此地生意已经有百十余年。宋春花身为家族第六代大小姐,自幼跟着家族的趟子手练习功夫,一身合二拳法已经炉火纯青罕有敌手,跟遑论拜就武当真人练就的外门剑法也出类拔萃,一把江浙府游龙造剑大师打造的名剑更是凭添几分自信。自十三岁起通过同业商会的镖师考核后,边开始在家族生意中引镖,担负探路,联络,同业纷争调停之职。自入职至今两年有余,走南闯北,遭遇水陆悍匪山贼无数,从无败绩——江湖人赞女中豪杰,红衣女侠。今日镖局里接到急趟子,货主出了三倍的价钱,货物保值较大,但安平县分号的人手不是很足,欲急往隔壁阳泽分号中借调人手赶趟。于是宋春花女侠一袭红装,单枪匹马,自西面的安平县向东面的阳泽奔驰而来…… 宋女侠行至于折圣山与承恩谷地界时候,放慢马速,行至一截枯干的树洞处,便见到不远处左岸上站着一个铁塔般高大的汉子,那一个虎背熊腰的……一个小毛贼,她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掠马行至离汉子三丈处的路上,那汉子开口了: “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不对啊,路上客人,麻烦你再等一下哈,我念错了等我重来啊。” 宋春花听着对面文绉绉的有些纳闷,一时间心思百转: 搞什么名堂。不是抢劫的么? 以往遇到抢劫的,遭遇上是二话不说直接开片的啊。 最多冲到你面前再告诉你抢劫,希望你能妥协投降么。 再说站这么高,你连我人都碰不到,本小姐一拍马不就跑了?还谈什么抢劫?事实上就算是山贼她宋春花女侠也不怕,毕竟山贼不是响马,只为求取财物,平时很少伤人,常见的就是打一顿了事,偶尔对过路大姑娘小媳妇动手动脚,真要祸害的也不多。毕竟逼到绝路,兔子也会蹬老鹰,拼死一搏的话也不见得落得好,实在有违山贼初衷。况且宋女侠对自己的拳脚功夫非常自负。 山贼哪有这么客气,让你等等的。 难道不是抢劫的?莫非是我宋大小姐的慕名者,想拜倒在本小姐裙下?搞些文绉绉的酸词浪曲表演凤求凰?好押韵呢。 吔,好好喜欢这调调啊,不过这汉子也太黑太粗太壮了,不然本小姐倒是可以考虑下。 且驻马权当看看把戏吧。反正天黑之前来得及赶到阳泽。 宋春花没念过多少书,只是识得一些字,仅仅是方便文书信使之功用。偶然一见这押韵的开场白,还以为是要表演某种情调,只当做某些高端文人之间玩的文艺范,嗯,好厉害好有档次的赶脚,高大上已不足以形容。 这边大棒槌也再次准备完毕,开始了表演: “呔,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这就完了?”宋春花女侠不满的问道。 大棒槌也有些茫然:“完了啊。” “你再来一遍,刚才激动没听清”送女侠还没爽够呢。 这次宋女侠听清了,哇咔,感情搞半天,还是抢劫的。二话不说,立马从身后拔出宝剑。不够还是保持着相对的克制,因为他爹告诉他,越是情况复杂的时候,越是要冷静。 什么是复杂情况,现在就是啊。一个抢劫的江湖切口都搞得这么押韵这么有文化范,这绝对是一个隐世的且超级有底蕴的大盗世家,说不定还是那种窃国之贼级别的。心念爹爹经营家族镖局已是艰辛,可别因为自己的莽撞冲撞了某路大神,牵连到家族镖局。冷静一定要冷静。 宋春花女侠,尽可能的让自己从里到外显得冷静,且打听一下对方来头再说: “喂,你哪个山头的啊?” 大棒槌再次背诵一段,虽然没念过书,但并不妨碍他摇头晃脑地过一把文人范的瘾,毕竟这个时代的文人的社会地位还是很高的,虚荣心人人都有一点的嘛: “我意随流水,漂泊本无根。本是过路鬼,求银买顺心。”说完,大棒槌再一次从崖岸上砸下,再次的尘土飞扬…… 心思电转之间,想起行业的一句老话:流贼不可怕,就怕流贼有文化。对面这流贼简直太有文化了,连报个家门都这么有内涵啊。本小姐这是惹上了什么样的大盗世家啊,听人说,顶级的大盗世家灭自家这样的小镖局易如反掌,可别给家族带来灭门之灾啊。 对面人熊一样的家伙已经挥舞着刀光,向自己冲了过来。这家伙已经不是魁梧可以形容的了,自己骑在马上居然还比他低半个脑袋……宋女侠已经没时间仔细思索考虑了,当下之急是保命啊。常年游走于刀光剑影之间的宋女侠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随手起剑,先接下他这一刀再作周旋。 噹的一声过后,马上马下二人错身而过。宋女侠虎口隐隐有些发麻,对面人熊的力道真大啊。 随即翻身下马,马速未曾提起来,也不可能有让自己将马速提起来的时间,从而达到依靠马速冲击力压制的目的。必须下马,不然在马上自己的下盘不稳,各种身法步法无法并用,腰力也无法凭借。马只能成为自己功力发挥的桎梏。 谁知道对面人熊动作也是灵活迅猛,挥舞着刀子凭借着他那高大的体型笼罩了上来,对是笼罩不是接近。宋女侠已远超这个时代平均女性的身高,按照后世的话也有一米六八的个头,在人熊面前有些不够看,身高体型处于弱势呢。 乒乒乓乓几下之后,双方不分胜负,宋春花女侠顿时愕然,对面的人熊的功夫有一些,但绝对算不上精妙,甚至可以说是粗浅,也可能对手练就的就是这样刚猛的横练招式,完全不需要啥招式步伐的,就这蛮力配以迅猛的动作,即可形成压制。 对方力道大,破坏力强,速度快,使得宋女侠招招不敢硬接,打得缚手束脚的,只能凭借灵巧身法借力卸力,一时间居然颇为被动,险象环生。 这样的结果是,对面人熊完全性的大开大合,一招先手招招先手。 人熊简直就是一力降十会的猛砸,使得宋春华女侠十分苦闷:用锤子更合适,你玩啥刀啊。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江湖儿女功夫武艺比拼也是一样,处于被动后手防守位置的宋女侠,知道必须改变这种态势,一味的防守不是办法,功夫再好的人,也无法保证自己每一下,都能接住对方这种力道大攻势迅猛的喂招。更别说数十上百次的之后的持剑虎口,已经被震动得有些生痛发麻,且长期发力后的疲倦,会使得自己接下来的接招难度越来越大。一招不慎没接住,就有可能被对方伤到,说不定就是那啥香消玉殒的下场。宋女侠人生头一次,在搏杀对抗中感受到危机。 第十九章 宋女侠的英勇智慧 而对面人熊一般的家伙依旧保持着迅猛的节奏,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貌似完全就不知疲倦,这简直就是人型机器啊。更奈何自己毕竟是个女的,综合体力爆发力虽说比正常人强很多,但根本无法与人熊男相比,这货绝对是非正常的存在。 没有先手,再精巧的武艺也没时间加载输出啊,宋女侠打的很憋屈。 不是说吓唬吓唬就好的么,怎么搞得直接开片了呢,这个大棒槌,可别伤着人,她造的刀她选的料她进行的热处理,刀有什么样的性能她一清二楚。三生三世以来,她可没见过直接拿刀子互片的,感觉残忍呢,再说,起先她就当好玩,根本就没想到要伤人,只是让大棒槌吓唬吓唬人,于是苏妍墨便从草丛里爬了起来:喊道:“大棒槌,你咋不听话了呢?” “仙女姑奶奶你接着玩你的。”大棒槌完全会意错了,以为是苏妍墨要出手了,自己才刚刚打的过瘾呢,之前被皮二娘憋得一口闷气终于有地方可以发泄了。但还没发泄爽个通透呢,仙女姑奶奶手痒凑热闹,自己哪还有的玩,忙道:“你不用叫二哈帮忙的。我可以的。” “噹”的一声再次刀剑相接的刹那,宋女侠听到身后约莫崖岸位置上有人呼喊对面的人熊,是个稚嫩的小丫头声音。而正在和自己火拼的人熊则应了一声仙女姑奶奶。 宋女侠到底是常年刀口舔血的经年老手,对交手节奏的把握有其独到的见解与掌控能力。趁着人熊回答小丫头愣神慢了半拍攻势的当口,立马拆招喂招,瞬时间化被动为主动,一剑荡出,打算先逼开人熊再说。 对方宝剑直刺而来,大棒槌只得退后避让,挥刀接招,刀锋直劈力压剑刃面,你说砸向剑刃也行,反正这货力气大。迫使对方剑锋转向,免得伤了自己。 之前的刀剑相接都是指引点牵圈的卸力打法,而且大部分都是宋女侠后手接招,所以她懂得避免与人熊硬碰硬啊。 而这一次则是人熊接招,他不懂宋女侠的那些接招道道,依旧是那种大工无巧,一力降十会的打法。 宝剑与杀猪刀的清脆的接触声后,人熊与女侠各自错开身位。 女侠的宝剑被杀猪刀砍断了。 人熊冲着小丫头嚷了一句:“仙女姑奶奶,你的玩具刀好厉害的。” 玩具刀……仙女姑奶奶的……信息量大啊。 而此时女侠也成功逼退对面人熊,就战略上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但从战损上来说,却很不近尽人意,她的宝剑被对方砍断了,一百多两银子啊,心痛得女侠直抽搐,差点晕过去。 剑身长度愣是被对方的刀自剑锋起切下四分之一,断口处的那一个平滑,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什么叫劈金斩铁,削铁如泥,这就是啊。如果说自己这剑是当世名剑,那对方的刀绝对是绝世宝刀。 当世名剑对阵绝世宝刀,自己输得不冤啊。 此刻,战圈中的两人相距两米有余,相互打量着。 因为穷,大棒槌对宝剑这种高端货色了解的非常少,但对方好鞍好马的,一身衣着胜出自己八条街有余,标识着富贵人家。那宝剑一看也知道绝对不是便宜货的样子。 这样的高级货宝剑,居然被仙女姑奶奶的杀猪刀就那么一下给砍断了。大棒槌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脑沟回路,去考虑暂断和切断的区别,也不会去研究宝剑断口平滑与粗粝意味着什么,但并不妨碍他对仙女姑奶奶的折服,人家的玩具杀猪刀都这么厉害了…… 人熊大棒槌仔细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杀猪刀,可别弄坏了,自己可赔不起呢,别人的可以耍赖,逃跑,至于贪墨黑掉这位姑奶奶的玩具,还是省省吧,想想都逃不掉的,人家可是神仙界的。这刀相对于女侠的剑来说,绝对贵到海了去。赵当家那把不怎么样的剑都要六十两银子呢,对面女侠的剑只能是更贵,再想到姑奶奶这玩具刀的价值,烫手啊。人熊仔细端详着刀,生怕有一点裂纹或者损坏,他可赔不起。 人熊没有再次发起进攻,一来他怕弄坏仙女姑奶奶的刀。二是对面的宝剑已经坏了,再打下去有些胜之不武。 被皮二娘憋的一腔闷气已经释放了,也没必要打生打死不是。按仙女姑奶奶的说法,吓唬吓唬让对手知道厉害,能乖乖掏出利是才好。 身为山贼,抢钱抢粮抢女人嘛。 至于女人,对面这女的明显富人家的嘛,模样还行,可自己抢了干啥啊,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呢,抢了自己也养不活,更别说自己还有喜妹呢,所以抢女人绝对不是大棒槌的首选项。 至于粮食,这女的轻装出行,也不像有粮食的样子。 剩下只有银子的选项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啊,能自己拿出来就好了。 对面,宋春花女侠也打量人熊和崖岸上的小姑娘,手握断剑,没有打算再次进攻,自己已经处于劣势位置了,武器已断,自己没必要拿着断剑去搏杀,等别人把宝剑砍成一个光秃秃的剑柄来换取羞辱了,败了就是败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得认输啊。当前必须冷静,没必要激怒对方,那太不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保存有用之身才是关键。 对面人熊端的是能文能武啊,最危险的是,搏杀这么久,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就着对方展示出的文化素养,这绝对是隐世的大世家才有的底蕴,世家大族,渊源积深,才能养出这能文能武的厉害角色。岂是自己这种小角色可以抗拒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不是世家子弟。这人熊打个架起个江湖切口都这么文绉绉的,那也绝对是个读书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文人可怖,爹说读书人很优雅但也很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一朝金榜题名,乌纱及顶。这些阴损的读书人有的是办法钝刀子割肉,让你生不如死或者被玩死。南方宁哲县的镖局不是被官衙大人今天查违禁,明天查赋税,后天查疫病防治给生生折腾垮的么。所以赶镖走趟子行船出码头的行当中,有个约定不成文规则:宁愿得罪十个贼匪,也不要得罪一个读书人。 武力可期,这人熊如果年纪够数的话,从军入伍或者跑一个起点高一些的江湖买卖,哪怕手脚功夫略糙,凭其举鼎之力,身形灵活,只要不是傻的冒泡,弄点军功易如反掌,从军入官指日可待。 单纯的文人或者武人并不十分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能文能武结合体,所带来的威胁力度,决计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他们有着远比常人多得多的自我价值提升空间与机遇,也不乏成功的能力。 再说这对面的那柄绝世宝刀。 虽然人熊的体型让此刀看起来更像一把匕首,但并不能否定这是一柄绝世宝刀,经过刚才的比拼,以及现在朝人熊手中打量得来的信息:此刀和朝廷制式装备绣春刀造型相仿,只是刀身略小一号,刀柄的宝石,显示了其华贵,只是木柄木质尚新,尚未包浆,可能是不久前换了木柄而已;刀身幽蓝的水波纹理与刃口恰到好处弧度与坡口,显示其打造技术精湛程度,交击时刻的震颤吟鸣声,标识了其材质的优良。远远不是朝廷的绣春刀拍马能及的。 而人熊之前已经说了,此刀只是小丫头的玩具……能用一柄绝世宝刀做玩具的,除了世家还能有谁?这小丫头也绝对是世家嫡女,岂是自己能觊觎的存在。 有这么好的刀,你还抢什么劫啊,随便卖卖千两纹银只多不少。 自己家族只是一个跑江湖买卖的,无论这人熊大汉是这其中哪种角色,都没必要与其结仇。更别说此人背后极有可能的世家背景。 能没背景么,那个被人熊称作仙女姑奶奶的小丫头就是绝对的背景板之一。仙女倒没什么,宋春花宋女侠自己小时候也喜欢被人恭维成仙女,说起小仙女,自己就美美的。 只是那姑奶奶,这人熊呼唤的如此诚挚,表明了小丫头相对于人熊的养尊处优地位。 这小丫头粉雕玉琢的精致模样,背上的背包看样子就花了不少心思(宋春花女侠,寻思着如果自己还能回去的话,也自己动手缝制做一个这样的双肩背包)看来就很方便实用美观,瞅一眼就知道是高档货。一身衣饰虽说另类但也绝对不失精致,精细的做工(苏妍墨也想低调,可手艺好,实力不允许啊),哪怕是黑色小袄也能闪耀如此光泽(如果宋春花知道后世羽绒服化纤面料的话),裙摆下面的凯缇猫与灰太狼宋春花虽然不认识,但并不能影响她对其另类艺术和谐美感的肯定。再加之这小丫头身边还有人熊这样战斗力不弱的高手护卫。这绝对是一个具有充分文化底蕴并且实力十分强劲的隐世世家,而这小丫头肯定是其家族世子嫡女之类的人物。 第二十章 善于脑补的宋春花 宋春花不是没有想过去挟持小丫头为人质,改变一下自己被动的处境,凭借自己的步法与功夫,宋春花有把握在人熊之前接近小丫头。但听人熊与小丫头的交流的口气,小丫头身边居然还有比人熊更具有战斗力名叫二哈的存在。也幸亏自己还算理智,没有对小丫头冒然出手,不然惹毛这种古老强劲的隐世世家,绝对的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说不定还会遗祸整个家族。还有这小丫头尚未现身的高手,这二哈也不知道是一个叫二哈的高手,还是两个一哈高手拼凑的二哈称号。 绝对恐怖的存在啊。只在几个呼吸间,宋女侠就把对拼双方之间的实力作了充分而又到位的评估预判,作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正确处置方案:对于此等传说中的高深莫测的隐世世家,一定要低调啊,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嘛,火拼自己是拼不过,且不说对方还有到现在还未曾现身的高手。拼家世那更是找死,大世家不动则已,一动绝对是泰山压顶之势,灰灰湮灭无半点侥幸。鉴如此还不如服个软,结个善缘,说不定以后还有求于人,如果机缘到位,能够得到这种大世家相助,简直不要太幸福。 想必也是这种数百年不世出的隐世世家,初涉人间,又或者是这世家嫡女小丫头贪玩,自行偷跑出来玩,身上又没这世间通行的财货,才想起打劫一二。完全可以理解的嘛,光理解是不够的,还得鼎力赞助啊,可惜啊,今天出门的急,也没多带银子,先紧着身上的给吧,有多少算多少,都是江湖儿女,接济一下嘛。万一交上朋友了呢,朋友这种资源对镖局这门生意非常重要。 心动并付诸行动,宋大小姐立马从解开扣系在身上的包袱(这包袱让她好自卑啊,对面那小丫头的背包多好,自己也要做一个。自己这包袱也太寒酸了,再好看也是一块花布,完全没那背包有型有款嘛。) 这边大棒槌见对面那女的取下包袱,以为她又要找啥武器,便再次握好杀猪刀,准备再战。 “公子别紧张,都是江湖儿女,相逢即是缘,出门在外,谁都会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买路财算不上,权当奴家资助公子一二。”宋春花女侠一边说,一边从包袱中摸出一个布袋,用手掂了掂重量,估摸二十一二两银。便向大棒槌大方地抛了过去。接声说道:“这有纹银二十一两有余,今天要事在身,出门走的急,未曾多带,你暂且支应一二,公子切莫嫌弃。如若不足,可三日后待奴家完成差事,可去安平县城西龙王庙附近的福威镖局寻奴家,倾囊为之公子不一定信,但奴家也必定鼎力相助。福威镖局当家的是家父宋晋波,奴家乃福威镖局镖师宋氏闺名春花。” 大棒槌慌忙接下布袋,直接傻眼。 打开袋子一看,真的是银子啊,从小到大也没拥有过这么多银子啊,惊呆了直接傻愣当场。啥时候抢劫这么容易了,赵大当家的整整一个秋天,听说就抢了四十多两银子。 此刻起,大棒槌打算跟仙女姑奶奶混了。跟着赵当家这么久都没开张,太没钱途了。 这跟仙女姑奶奶一个下午就弄二十多两,俺要种多少庄稼啊,要出几次徭役?想着想着,心里激动啊,跟着这位姑奶奶,吃香喝辣的,绝对划算的买卖啊。 以后就跟仙女姑奶奶混,她指东我绝不打西,她瞪猫我绝不会撵狗,姑奶奶这么厉害,万一她高兴了,随便指点一二,要什么前途没有啊。 看到没,我才跟了这么一会,我都升格成公子了。 好吧,仙女姑奶奶那哪是啥台词啊,绝对是抢劫魔咒,你看对面的那女的就着魔了,这客气的让大棒槌都不好意思对人家说自己是抢劫的。一口一个公子把自己叫的魂不守舍,骨头都酥了,哎哟,心理好多小猫爪爪在抓哦,要飘了啊。从小到大,还没人叫自己公子呢。 傻眼的不光是大棒槌,站在崖岸上的苏妍墨也有些傻眼:什么情况?这么主动,资助? 不过那一声声“公子奴家”的,愣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种满满古装影视剧的既视感。身处这个时代,慢慢适应吧,避免不了的。 那宋氏闺名春华的宋镖师小姐姐一声好功夫啊。 虽是百年记忆的老妖精了,不过就她现在的体型来说,还是小女孩的心性更适合,至少自己也觉得舒服不是,少年老成多少有点别扭啊,撒娇卖萌多一点都没关系,再说一般人对小女孩的心理防御底线很低的。小女孩更具有亲和力,能更好的具备信息捕捉能力,好吧,自己本来也是八岁的小女孩不是,把言行举止融入到与身形相匹配的身形当中,十分有必要的。 叫小姐姐再符合自己的身份不过了。 抢劫这种一本万利不劳而获的谋财手段,对于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且经过德育体系洗脑过的人来说,苏妍墨还是打心底的抗拒的。开开玩笑,看看大棒槌怎么玩的就行了,倒不是想真的要劫财,或许自己一个人在山里呆了一个月,太需要人类的活动行止来刷新自己作为人类的存在感。离开世间太久了呢,还好自己有二哈,不然早就出了精神问题疾病,自己好歹是个医生,虽然说心理疾病不是主攻,但皮毛还是懂的。 再说自己一个接受过多种技能教育的复合型多功能人才,还怕挣不了银子找不到饭吃么。 哇,更何况这小姐姐还是一个镖师,哈哈哈哈,四百年后我也是镖师,同行啊,激动呢。亲近一下,必须的要亲近一下,多多获取资讯了解这个世界也好。不过这两米高的崖岸,她可不敢往下跳:“大棒槌,我要下去,抱我。” “来了,仙女姑奶奶。”大棒槌靠近崖岸,举起双手把苏妍墨接抱了下去。 多久了,多久了自己没有站在真正的路上了,不是高速公路,也不是柏油路。但至少是人类社会的代表不是。路是因为人才存在的。终于不再是之前自己之前呆着的那个奇怪山谷。这官道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国道了吧?世间真好。 只是短暂的平复一下心情,便打算把自己融入世人的角色。 “大棒槌,把银子还给宋镖师可好?”苏妍墨一边询问大棒槌,一边对宋春花说道:“宋镖师,大棒槌是和你开玩笑的呢。” 大棒槌显然理解不了。都没费多大力气抢来的咋又要还回去呢,你看赵大当家的他们抢点银子容易么,有时候还把自己弄得血飞肠子流的,虽然目标不是为了玩命只为谋财,但有时候是真得玩命。 看似姑奶奶看是询问自己要不要还银子,这还用问吗?自己能说不好吗?敢说不嘛?姑奶奶你还不如直接命令俺呢。你这一问,问的俺好纠结啊。有这些银子,俺都可以去接喜妹了。 理解?虽然理解不了,但还是不敢抗拒的,他太知道这位姑奶奶的恐怖了,他更不会被姑奶奶裙摆下面的两个小动物,呆萌的表情所欺骗的。大棒槌他宁愿跟这位宋女侠打一年的架,也不愿意跟这位姑奶奶扛一秒钟。 理解不了也得照办啊。 大棒槌不舍的把布包递了过来。 看看,这就世家嫡女的气度与魄力。谁是正主谁是跟班一看便知。虽然早就知道小丫头是正主,但人家前面大棒槌代理,宋女侠也不好去和人家正主去接茬啊。(宋女侠如果知道,苏妍墨和大棒槌认识一天都不到会怎么想?)二十多两银子,好歹也是自己半年的月俸,幸而自己是镖师,干的是刀尖舔血走南闯北的买卖,收入远是普通人的数倍。普通人攒二十两要将近三年呢,这还是风调雨顺,无灾无痛的情况下。 二十两虽说不是啥特大钱,差不多的好歹讨个寻常亲事,买个奴才丫鬟也是足够的。这小丫头眼都不亮一下,都不带稀罕的,直接让其跟班还回来。那看似对跟班要不要还的询问,表面既满足了对跟班尊重,实则是无法抗拒的命令,看看这是人家说话的艺术,什么是底蕴,这就是啊,这得什么样的家世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妖孽?敢情人家是见过大大大大钱的,这二十两压根就没放在眼里,怎么可能没见过大钱呢? 看看人家的跟班,不像自己,一两银子都得让自己心痛半天呢。而对面的接到银子,见到数量不奇,都波澜无惊,这绝对是用老了银子、对大大大大钱已经用得麻木了的人,才有的平静心态(宋女侠绝对想不到,大棒槌是因为头一次手头持有这么多银子,而惊呆了导致傻愣得忘记了表情。) 让之返还却又不舍。只说明暂时确实有困难。至于为啥要抢劫,自己这么聪明,完全可以脑补的嘛…… 第二十一章 神秘的隐世世家嫡女 宋女侠凭借她聪明的脑瓜迅速地脑补了这主仆二人的现状剧情: 这神秘世家的世家嫡女,也就是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最多也就是贪玩从家偷逃出来玩,衷心跟班人熊跟着跑呗,这是下人的命,主家干啥你不得跟着。再之后是遇到麻烦,衷心跟班人熊拼死护主,可能还加上那啥二哈的英勇战斗才得维护了这小丫头的周全,不然你看怎么小丫头一点伤也没有,而那人熊满脸抓痕?还有人熊的那身破衣服,不就是英勇护主的真实写照么?可以想象,绝对是遭难了,看那跟班人熊对钱袋子不舍得神情就就是最好的佐证。 这衷心护住的人熊落难之后还想着抢银子给主家小丫头花销,这不抢到自己头上来了么? 哎呀,人熊衷心护主的故事好感人呢。 出门在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嘛,宋女侠这边愈加的肯定了这两人只是暂时身上不方便罢了。 不方便,必须不方便啊,你要是方便,我还能跟你搭上线么? 万一搭上线了,于公于私,绝对是一份价值可期的机遇投资。 于公,对家族来说绝对是一种莫大的助力。 于私,她宋春花将收获慧眼识珠,临危不乱,处置恰当等等优质标签,迅速地提升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与呼声,至于自己那二十两的投入,说不定也会得到家族的加倍补偿。 若干年后,宋女侠对其今日的作出判断与选择,感觉无比庆幸。 钱袋子是绝对不能被收回来的。虽然这些银子相对于自己来说已是不少,但相对于对方的身份地位,这点银子绝对少的可怜。但哪怕再少,好歹也扯上关系不是。多少也算是一笔合理的机遇投资嘛。不怕你你还不起,拿着绝世宝刀随便玩的小丫头会还不起么? 还不起更好啊,关系能扯的更久,就怕你不欠我的。坐拥宾利的老板穷的跟你借两百元加油,你会着急老板还钱吗?宋女侠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宾利,但此刻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苏妍墨取过钱袋,要还给宋女侠,宋女侠怎么可能要嘛。 双方拉扯一翻,一个要送一个拒收。 好好的抢劫,愣是搞成了友情赠与。 最后苏妍墨想想,好吧,反正现在也需要这个时代的钱——银子,就不再推辞: “宋镖师,哎,我还是叫你小姐姐吧,小姐姐,要不算我们借你的,我给你写个欠条。” 小姐姐?这个称呼好奇怪,不难理解,还很亲切呢?但她可不敢托大反称苏妍墨小妹妹。宋春花只道是人家世家嫡女教育好礼性多:“哎呀,奴家在小姐面前可担不得姐姐,小姐天仙一样的人儿,会折了奴家寿的。” 对于宋春花称苏妍墨的是天仙,大棒槌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不然怎么能是仙女姑奶奶。 但对宋春花呼自己小姐,有些敬谢不敏之意,关键是后世把这个词用烂了,心底里有些膈应。但回头一想,这时代没那层意思,如果是自己那么想了,反而是自己有问题,得要适应呢。人文社会环境如此啊。 宋女侠能拒绝欠条吗?太不能了嘛,这张欠条到我宋某人死也不会让你兑现的,宋春花女侠反正是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弄丢找不着的说辞,暂时不急,以后再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以后是什么时候。反正就是不能跟你失了关系。神秘世家的欠条呢,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么? 绝对的隐世世家嫡女,不然哪能教育的这么好。这世间的女子,虽说能够文书的不多,但也不乏存在。但要这般年龄知悉还能理解其文书应用场景,那也绝对是寥寥无几,这才多大的小丫头啊。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欠条是干啥的都搞不清楚,不说了,悲剧,家里请的西席先生都被气跑了仨……自己虽有文章的向往,但没文章的命啊。 可现在这会,自己在这荒郊野外哪来的笔墨文房四宝? 宋女侠暗自发愁之际,却发现对面的小丫头从容地打开背包,拿出文房四宝。好吧人家的更加高档,文房四宝硬生生的被压缩成文房二宝,只剩下纸和笔,墨和砚人家压根就不用。 苏妍墨从里面拿出一个硬面抄笔记本,塑料玻璃杆的水笔……然后就在上面书写起来。 不是不相信大棒槌提供的年份时间,而是想再次确认其准确性,苏妍墨便向宋女侠询问了一下当世时间。 自己的那个公元纪年肯定是不行也不能用的,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古代历法可是皇权意志的展现,不然怎么会有贞观三年德昭五年的说法。私自更改历法年号可是等同于谋反,比如上任皇帝永康十九年退位,你为了计算随即便来了个永康二十七年,那你让那个已经继位八年的现任皇帝如何自处?这种行为不一定会被理解为对上任皇帝的忠贞,但一定会被理解为对现任皇帝的背叛,是要杀头的。 苏妍墨得到确认后,偏开始在工工整整的书写欠条。 大棒槌已经对仙女姑奶奶有什么样的仙家宝贝已经震撼疲劳了,开始对她手中出现的,任何世人认为的神奇之物泰然处之。就算此刻苏妍墨拿出一艘航空母舰他也认为理所当然,最多就是一句,哇咔,好大,不然人家怎么是仙女呢。至于这么小的仙女会写字,那根本就不是问题。仙女嘛,无所不能,不能的就是要下凡人间历练,法力限值,用脚肚子都能想明白的。 宋女侠也是对苏妍墨的各种物品眼热无比,但他可不敢对世家嫡女有半点觊觎之心,那是找死。人家随便拿出一件东西就是精品宝贝级别的。你见过有如此逼真画像的书封皮么(硬面抄那硬壳彩色封面)?你见过如此挺括的行路清晰纸张么?你见过那种无需墨砚池,扯开笔套就写,还漂亮的不像话的水晶笔么?她敢肯定,当今圣上都没用过这般精致小巧实用的文房四宝。再看小丫头对这些物品的淡然态度,敢情这些精致的物事在这小丫头眼中也就不过如此的级别,可见对她来说是平常之物,连她的跟班人熊都不觉得稀罕,就很说明了问题。 再看这位小姐不光握笔姿势怪异,书写手法也怪异,居然是横排书写,好吧这个能接受,春联的横联不也是横排书写的么。但更别扭的是书写方向是从左到右,这个也能接受。 哎呀,这字句中间的小蝌蚪小圈圈是什么意思? 宋女侠反复阅读几次了就发现了精妙,原来是断词结句用的啊。同样的文章,不同的断句位置能表达出来的意思完全不一样,有了这些蝌蚪圈圈,更能准确地给文章定义,大大降低被误读误解的概率,这是谁发明创造的啊,简直太聪明了。宋女侠太能体会这种圈圈蝌蚪的意义,并且深有体会,这绝对大家族的行文绝招不传之秘啊,释义定位准确无比啊。哎,我念学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蝌蚪圈圈啊,好吧现在的私塾学堂也没有,要是我当年念学的时候也有这蝌蚪圈圈,我也不会气跑三位西席先生了,嗯,最多气跑两位,也许是一位? 这位小姐好讲究啊,这么多避讳,这字真是简写的不能再简写了,但并不影响其要表达的意义,这得多高的学问,得认识多少字啊。让我记住这么多避讳都难。 古代的简写,不同于的现代的规范简写,现代是为了书写方便,而古代更多的是为了避讳。某些皇帝的名讳宗号庙号及其祖宗长辈名号中的字,是不能在文章中出现,书同形似是会被认为不尊不孝。比如当今圣上德昭,如果你的文章中出现这德昭两个字,那就会被认为不尊不忠,严重的话是要掉脑袋的。而出现亲人长辈的字讳,则被认为不孝。在古代,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这种名讳甚至能直接影响考生的科举前途,文章中出现祖亲字讳会被判为不孝,终生不得录用。因此古代有政审查祖宗十八代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有一部分就是查考生避讳文字,所以在科举年代,熟读祖宗十八代家谱是必要的。所以非得用这个字的时候,要么谐音,要么同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缺撇少捺,以求不同形以示避讳。因此后世看到很多古籍中错别字的存在,其实并不是错字和别字,而是作者避讳而产生的结果。 因为此时苏妍墨的全篇简写欠条中的简体字,就被当成了文字避讳,文底深厚的体现。简直就是德育楷模,使得宋女侠钦佩不已。 在看这位小姐的落款名字:苏妍墨。苏妍墨,多有内涵的名字,哪像自己的名字,宋春花简直恨死自己的老爹了,怎么给起了个这么俗的名字——春花。 宋女侠感觉遭遇了命运的全方位打击。还好到目前为止,这样的奇女子,据她所知,仅此一人。不然她不就得活活嫉妒死? “原来小姐名字苏妍墨啊?好名字呢。文雅不失内涵啊。”宋春花恭维道。 “小姐姐谬赞了,一个符号而已。”苏妍墨回应道。 看看人家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泊,这份心性修养,宋女侠暗叹恐怕自己这辈子是达不到了,这位小姐才八岁啊。这要长大了该是什么样的妖孽存在? 第二十二章 大棒槌卖身葬亲 “可否冒昧问一句,小姐家人作何营生?”宋春花想打探一下,进一步了解这位小姐身后的神秘世家。 苏妍墨不想说谎,但也说不清楚?不回答好像又有些不礼貌,怎么回答?这辈子我家只有我一人,还是个孤儿,嗯,我也是镖师啊。于是便回答:“我家的营生,也是镖师。” “真的呀?”宋镖师很庆幸遇到一位同业小姐:“哪家镖局?” “顺风速运。” 宋镖师感觉这个名字好陌生,便继续打探,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主要跑哪一片的镖?” “青藏线”苏妍墨如实回答。 “青藏线是哪?我没听说过啊?”宋镖师继续问。 “吐蕃你知道吧?”苏妍墨问道。 “知道知道,文成公主的夫家就在吐蕃。”宋镖师赶紧卖弄一点自己所知不多的知识点,生怕被苏妍墨拉开知识代差而降低两人的亲密度。 “小姐姐所言极是。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也算是一段佳话吧。”苏妍墨应声。 “可顺风速运有其他的名号么?也没听过呢?”宋镖师继续问道。 “呵呵,顺风速运,我家最后一次走镖离现在有四百年呢。所以很多很多人都没听说过。”苏妍墨取了个巧,既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不想说谎,也不想解释,至于别人理解成什么样,那是别人的事。哪怕全世界都不是真的,她也尽量让自己是真的,她不想在三生三世的叠加记忆迷失自己。至于往前四百年还是往后四百年,随人去选择,正常绝不会有人想到是后面四百年。 在宋镖师听来就是那个叫顺风速运的镖局最后一次走镖是四百年前,之前这个家族走镖走了多少年还不知道呢。而四百年之后的营生却没有说,看来四百年之内大概是世家的隐世禁忌,她不敢多问。 她估计最少要千年传承的世家才有这样的底蕴,也只有千年传承的世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姑娘。千年隐世世家,沉积的底蕴在这背后映射出的实力恐怖,使得她很聪明的选择了闭嘴,她爹告诉她,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世家嫡女,也必须是世家嫡女,这都被骗了,她宋春花认命。 她郑重的收好欠条,贴身收好。 “小姐姐好功夫啊”苏妍墨想多获取一些信息,还想知道七里铺的位置,便再次找话题。却不想马屁拍错了地方。 这边宋春花女侠立马面有薄怒:“小姐何苦羞辱奴家,刚刚明明是奴家败给了这位公子。”立马又想起刚才被切断后掉在地面上的一截断剑。却不想被苏妍墨先手捡来起来拿在手中探量断口截面,不知何意。“小姐这是何意,莫非想留下这半截断剑,日后好取笑于奴家?” “小姐姐说笑了。大棒槌只是仗着人高马大,蛮力无匹,兵刃锋利而已,若论武艺还是小姐姐的精妙,你也不过是输在这兵刃之上,并不是技不如人,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好歹是百年妖精,言辞主动权控场还是懂的:“你这宝剑做工虽好,却苦于材质太次?你看着断口白色发灰,奥氏体结晶不充分,灰色之中微漏细微黑点,这说明此材质含磷过高,撤痒过急造成碳素超标。小姐姐日常使用之时是不是虽有剑意吟鸣之意却不悠长连贯,搏击交接之时剑柄震颤强烈,夜里交接火花程显橘黄色?” 听其说完,宋女侠已是目瞪口呆。剑材已是当今天下能够购得的最好材质了,在这位小姐口中却是材质太次。再一篇专业到大罗金仙也听不懂的术语及最后判定,已经全然信服:“对对对,小姐说的全对。” 站在一旁的大棒槌完全听不懂,不过并不影响这位仙女姑奶奶高大上的感觉。 不过更之震撼的是,这么小丫头才几岁啊,如何能懂得如此之多。虽说工匠之艺上不得殿堂,但为谋生从来说就不失为下剩。这世家到底是研究啥的啊,还没等她震撼完。“没想到小姐居然深谐匠艺,失敬失敬啊。”作为武艺人,能不对器械匠人失敬么。 可心中还是心疼这把宝剑的,毕竟百多两银子呢,这可是她缠着爹爹好久才或许以家族之资打造的,可接下来这位小姐的接下的回答,让宋女侠有一种塞翁失马的幸福感: “小姐姐若是信得过,不妨把剑给我,我自有办法将之拼接,调校材质以期最佳。” “会不会麻烦小姐?”她客气道,料想这位世家嫡女身后必有器械高人。 “这本来也是大棒槌莽撞了小姐姐所造成的祸事,理应我们赔偿,何来麻烦一说。一月之期,我便把宝剑修好送与小姐如何?” “好,许期我必在家中等候小姐大驾光临。”能够失而复得让宋女侠幸福满满。 “有个地方想向小姐姐打听一下,不知道七里铺在何处?”苏妍墨便向宋春花问道。 宋女侠想了想,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大家族,肯定不会问一个小地方,于是自动的便把一个安平县的七里铺村忽略掉:“想必小姐问的是七里铺镇吧,在洋泽县城沿运河十里便是。” “多谢相告,已多多耽搁了小姐姐行程……” “这里还有大概折合二两的碎银子和散碎铜钱,平时住店打尖大致也能支应。想必小姐也是第一次出门,财不可露白,把那二十两藏好,大笔需用时候再取用。”说着便把一个绣包从腰带上束系上解了下来,塞到苏妍墨手里。:“你不用担心奴家,你先紧着用,奴家暂时也用不上银钱,这到阳泽就能找到银钱。如若不够后天可到安平福威镖局寻奴家。奴家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和小姐叙话了,后会有期。” 双方作别,宋女侠把自己掏了分文不剩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边苏妍墨在段锤的帮助下爬上岸崖。一起回到二哈旁边。闹腾一下午,天也快黑了。 “大棒槌,等下我分你一些银子,你打算去做什么?有了银子,你不用再去赵当家那了。那毕竟不是个长久事。”苏妍墨此时还不知道大棒槌已经打定主意做她的跟班了。 苏妍墨有些稀奇的掂玩着银子,后世用惯了纸币,此时接触这些充当货币的金属,自是有些新鲜。这些也并不都是电视上所见的元宝状,只有一个元宝,看戳号应当是官银,其他的都是一些票号放出的银条。绣包里是一些剪得歪头巴脑的银疙瘩小粒子,重约一钱半钱的,还有一些外圆内方的通宝铜钱。 “银钱是宋家小姐借给神仙姑奶奶的,俺可不敢分。如若可以,俺想跟你应五两银子,把俺娘他们给好好安葬了。”大棒槌有些吞吐,生怕苏妍墨不同意。 “你娘你不是说已经早就下葬了么?”苏妍墨有些诧异的问。 “是寄葬在村里祠堂的院里,算不得安葬。俺家是佃农,没自家的地可以安葬。俺娘生前指的那块地,说是我爹在的时候就选好的,那块地要从杜财主家买过来,给我爹也弄个衣冠冢,我想将他们合葬一处。还需给俺爹再买口棺材。加上买地的钱一起约莫五两银子吧。” 听他说完,也就明了。孝顺的人一般不会是什么奸诈之徒,于是就说:“你拿着用就是了。” “那个,俺不会写字。你帮俺写,俺摁手印。” “……不用写借条的……” “不是借条,俺说的是身契。”大棒槌生怕仙女姑奶奶不答应,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开动脑筋的时候,他听说书的说过卖身葬父的段子。而今天也是机缘契合,两全其美之事,一来父母得以安葬,二来跟了个绝对有前途的主家,卖身给神仙这该是多大机缘,哪怕这个神仙还是个娃娃,哪怕这位神仙姑奶奶最后人间历练完成,乘风归去天上,自己跟着她人间这一遭,多少涨点大本事不是,那可都是神仙本事,点拨一二受用终身啊。“你放心,俺力气大,很会干活的。” “卖身为奴葬父?”这桥段她想也没想过,从来也没想过去奴役别人,变良为奴这太有违自己的道德观了。不过倒是很感动,以前只是听说卖身葬父,现在是亲身经历。 “你要银子拿去用便是,卖身大可不必,我都说了分银钱给你。” 葬亲只是其一,这其二就被拒接了,太不妙啊。便横了一下:“你要是不写,这银钱俺也就不应了。” 苏妍墨这下也楞了,这还有要强行把自己给卖了的。 心想自己到这个世界目前也是孤孤单单,身边也只有一个二哈。自己年龄很矛盾,但这八岁的体型是否定不了的,身边没个大人还真是不容易。好吧,哪怕他也才十四岁,但这个人熊一样的个头,能有问题么。是个实诚庄户人,一手的老茧是骗不了人的。再说今天遇到的宋女侠和大棒槌对自己所展现出的物品都比较眼馋,但这两人又相对单纯,虽有想法,但也理智的,做出了对自己来说算是正确的选择。他们两个真要觊觎自己,随便哪一个自己都难对付,迟早会出问题,有二哈也没用,二哈毕竟不是人,还好是友非敌。 第二十三章 收了个跟班的 章节内容被作者删除! 第二十四章 客居黄崖村(上) “没有多余的毛毯了呢,夜里你把你帐篷里的草多垫吧一些,可别冻着。等忙完了,再给你买两床被子。”吃完晚饭,苏妍墨便爬进她的帐篷,招呼了一声二哈进来,然后准备睡觉。 这边大棒槌自是哽咽不已,多好的神仙姑奶奶啊,啥事情都给自己考虑,还考虑的这么全乎,这哪是下人啊,这得多大造化。想着想着,这位可是神仙姑奶奶,哪能不知道自己的难处,这不一下就给解决全乎了,没法再好了,这位虽然称呼她小姐,这以后还得当神仙姑奶奶敬着供着。 这还没整明白以后该如何敬重,就听见神仙姑奶奶那帐篷里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吼吼哈哈打得很热闹的声音。慌忙起身看向姑奶奶的帐篷,帐篷好好的啊?真要这么打,这帐篷不早就掀翻了,这咋回事?然后打斗声音没了,然后又听见一男的声音:“瑞笛——狗。”然后又是乒乒乓乓的刀剑相击,拳脚相加吼吼哈哈的打斗声。大棒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面那位的帐篷又不敢乱钻啊,有些担心仙女姑奶奶出意外,便问了一声:“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在玩手机游戏,吵着你了吧,我玩完这一局就睡。”里面的仙女姑奶奶的声音没有半点不适。 然后又听着帐篷里传来一声:“哎,没网络,连人机也打不过。再玩一局就睡。”然后又是瑞迪——狗——乒乒乓乓——吼吼哈哈…… “打他。大招……哎……”仙女姑奶奶大呼小叫的…… 听着是战况激烈啊,大棒槌有心帮忙,又怕自己是个累赘,没点神仙本事,还是别掺和了。再说了神仙姑奶奶只是和人打着玩,都说了没事的。 大棒槌不知道啥是玩手机,心道这位仙女姑奶奶大晚上的不睡觉,不知道在跟哪路神仙打着玩呢,你听这刀光剑影的。啥,人鸡?人鸡该是多大的鸡啊,连姑奶奶也打不过,这该多厉害。不过仙女姑奶奶没事就好,这神仙界的事,咱不懂咱也不敢问啊……然后爬回草窝继续躺着。好在姑奶奶玩一会就睡了,真要这么一直乒乒乓乓的打下去,他可不敢睡,这心一直提着呢,俗话说的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呢。听那边帐篷没了声响,便也睡去。 第二天一早,烧了点火,先给大棒槌暖和暖和,夜里冷啊,这家伙说他在山上当山贼的时候也是这么过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扛下来的。 “小姐,这早上还吃啊?”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早上是不吃东西的,生产力低下,也只能减少物质消耗,所以大棒槌对这个行为很诧异,但有吃的,他也乐见其成,但心里总不踏实,总怕吃没了根本。 苏妍墨没想那么多,随口回答:“基本需求好不,早上不吃点,中午哪来的劲头做事,早吃少,午吃饱,晚吃好,这样身体才能好,嗯,健康。等下把冰窖里的羊肉都取出来,装褡裢里带走。” …… 吃完后便下山往大棒槌的家奔去。人高马大的大棒槌背着褡裢,苏妍墨骑在二哈背上。因为不再受苏妍墨小短腿的速度牵制,一路上走的很快。 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大概是冬天天太冷了。用减少热量消耗的方式来对抗严寒。 这些大致就是底层社会人物的画像了吧,他们的衣服装束,总感觉灰扑扑的,总感觉不是那么明晰。或灰灰暗是他们衣着的主调,偶尔看见年青姑娘小媳妇身上的一抹大红大绿的艳色,都显得极为的奢侈。偶尔会遇上几个穿棉袄的,还露着破絮。更多的是或棉或麻的单衣,如同大棒槌那样用身体硬扛着沿着。 在即将抵达黄崖村的时候遇到的一群人,彻底的让她震惊。 衣服更加的破旧肮脏,还是一群。长期营养的不良并着疲累的脸庞,茫然空洞的眼神,迈着近乎踉跄的脚步,在一根根木棒的支撑下,慢慢往前挪动。一种置身丧尸片场的临场感。 “小姐,这些都是边城逃难过来的难民。”大棒槌叹了一口气: “这几年气候都不怎么好,干旱,特别是这北地,冬天也比以往来的早,去的晚,冬天更长了呢,庄稼收成也不好。北边蒙古鞑子和东边女真鞑子都冻死了很多牲畜,大致也是缺粮的厉害,寇边的次数比以往多多了。前段时间听说还袭破了边墙,跑关里边很是抢了一些地方。后来虽听说被朝廷的官兵赶了出去,但还是被掳走了不少百姓。死了好多人。” 苏妍墨没有说话,骑在二哈身上的她警惕的打量着这些难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此刻不是二哈和大棒槌这人熊般的体型带来的威慑,只需眨眼功夫,她就会被这些难民抢个精光。与纯良与否无关,单单就只是饥饿的驱使。 她做不了也帮不了什么。她没有那么多的圣母情结,现在的她也仅仅就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小姐的身份,这个身份还很大的水分,一半来自别人的恭维,一半是出于自保为目的的自封。遮无片瓦,居无定所,她比这些难民也好不到哪去。说白了她也是一个难民,一个来自四百年后的时空难民。甚至还可能不如这些人,至少这些人对这个时代是了解的。而这个大南朝,她是陌生的。 无视,有且只有这一个办法。此时停下,任何施舍或是接济行为都是危险的。饥饿迫使下的疯狂的人群,会用哄抢诠释什么是不寒而栗。她坐在狼背上,检查了一下大棒槌肩上的褡裢,怕里面装的肉食漏了出来,从而招致危险。 村口都设置了路障,怕这些难民进村袭扰。一群村夫拿着粪叉农具,站在路障后面形成了自保的第一线,驱赶着这些难民,希望他们往别的地方去乞讨。看着大棒槌去打招呼,苏妍墨知道到了黄崖村。 “六叔,放我们进去,我们不是逃难的,这是我家小姐,来俺家帮俺发葬我爹娘。”相隔十多米,大棒槌向一个灰衣汉子走去。 那名被称为六叔的汉子也走了出来。打量了一下大棒槌骑着大狗的苏妍墨,只见了这丫头这一身衣服和身后精致的背包,绝不是胡乱的搭配,和娇俏的模样与得体的妆容,落落大方的气质。六叔就已经肯定这是某个大大大户人家的小姐。虽说小丫头身上的袄和裙子有些另类,但袄和襦裙的搭配是再标准的不过少女搭配,心想大致是这位小姐穿的太过高端,高端到不是自己很了解的,反正有钱人的世界自己也不懂。只是对骑着大狗有些不解,这狗也太大了,有钱人不是骑马的吗?便仔细打量着二哈。 这一打量不要紧,一打量看清楚了吓得连连后退:“我的天,这是头巨狼。” “六叔,不用怕,这是我家小姐驯服过的,不咬人。”大棒槌连忙安抚六叔。 “啊,大棒槌,看来你找了个好东家,这出息了,回村给爹娘发丧。这位小姐看来是位贵客了,请了。”六叔连忙招呼几个人拉开路障。 “谢了六叔,改天选好日子发丧的时候,还请来家里帮忙抬棺材,请吃酒,我家小姐说了,有肉管够。”大棒槌好不容易漏一次脸,请吃酒,有肉管够,这话说出去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骄傲。 他们前脚一走开,后脚村民就嘀咕上了: “我的乖乖啊,这得多有钱啊,养这么大一只狼,还驯服的那么服服帖帖,刚才可真吓着我了。” “要我说这大棒槌也不知道撞了什么运,这位小姐你看那衣裳就不是简单人,别看年纪不大,顶顶气派啊。” “可不是么,你看主家还安排发丧,听口气还安排酒席,主家能派一个小姐来撑面,这可不简单,能到这样的人家为奴,那也是福气。” “那小姐的衣裳是好,模样也精致,也就一小女娃娃。不过你看这小姐的脚啊,那鞋子大的不像话。可惜了,这么精致的小姐,这么大脚,以后怕是难嫁个好婆家。” “你懂个甚,人家那鞋你看过吗?看样子就知道高档货色,那是人家骑狼专用的。谁家小丫头会长那么大的脚。” …… 黄崖村是个杂姓村,听棒槌说就八户人家,村里太小,连个里正也没有,是由隔壁存在的里正代为管理宣讲时令的,村里大部分的地是杜财主家的,其他六家都是佃农。村西头那座黑砖房子就是杜财主家的。整个村子也就那么一户砖瓦房,所以非常好辨识。其他的都是夯土墙茅草屋,看来当地衙门脱贫致富任务艰巨啊。 就这样,大棒槌如同马夫牵马一样,牵着二哈,带着苏妍墨回到了他家里。 这何止是家徒四壁啊,显然大棒槌的家里的状况,再次刷新了苏妍墨对贫穷的认知。夯土墙茅草屋顶,一个常见的北方三间的排屋结构。中间是客厅兼厨房,两边两间耳房。大棒槌他父母住东边,他住西边耳房。 大致这大棒槌平时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此时仙女姑奶奶要住他家,可把他忙的,屋里屋外的收拾。 “大棒槌,赶紧趁天头好,把床上的铺草垫絮都拿院里都晒晒,消毒灭菌。晚上再垫吧上也暖和。”苏妍墨晚上是打算睡西屋了,权当农家乐,民俗体验了。毕竟有墙有屋顶,晚上在卸掉帐篷顶,再垫上自己带的垫子,毛毯也暖和,大棒槌家里原来就没啥家当,棉被也就那么破破烂烂的两三床,看的苏妍墨直发愣,心打量着还得再去买些被子,生活物资还得规划一下,短短两三天时间是不够的,最少得在这里呆上五六天。 第二十五章 客居黄崖村(下) 得赶紧心理降服大棒槌,好上山拆车,免得夜长梦多。 而苏妍墨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大棒槌已经对自己服服帖帖,已生不出半点二样心思。 她对七里铺的心情很复杂,总感觉冥冥之中有种宿命感,驱使自己应该去那里,甚至能感觉那也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 但又想想,这都已经跨越了近乎四百年的时空,可能性太小太小。 另外两个世界,至少自己还有王妈妈,无论好坏,也是一份牵挂。 而莫名其妙的来到四百年前的这个世界,她还没准备好。哪怕只是一个奢念,自己意念而出,只是同名同姓、同父名同母姓居多巧合的代入感,所带来的自欺欺人,并不存在的亲情与亲切感,也是如此的珍贵。她害怕打破这份亲切感,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奢念,让她想去七里铺,又不敢去,怕像肥皂泡一样破灭。 万一七里铺真的只是一个奢念,那重卡车可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因此她需要大棒槌的帮助,帮助她把车给拆掉藏起来,但这一切,又必须建立在安全之上。所以施恩并心理降服大棒槌就成了当务之急。 等把重卡处理好之后,就可以去探一次七里铺,好歹自己也有了生存退路。 苏妍墨咬着圆珠笔头,拿着硬面抄在并不强烈的冬日阳光下踱步,思索着考量着。 “算了暂时不去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活在当下,当下最要紧的是收心大棒槌,解决生活问题。” 米油盐布,样样匮乏。大棒槌那身衣服也太破了。还得买被子,自己也得买鞋子。还得去找人相看日子给安排发丧,买棺材,安排酒席。要做的事情真多啊。 还得打听一下章炳如,或许这个人是个真的大夫,想想自己之前把他当成电线杆老中医,就有些好笑,八成是自己错怪人家了。受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章炳如把那个同名同姓的苏妍墨,带到山里隔离治疗,用中药也是无奈之举。明明抗生素就可以控制的病情,在这个时代却之只能慢疗,对急转的病势却无能为力。 可章炳如这个人大棒槌没听说过。想想大棒槌的社交层面与年龄,还要每天忙着喂饱肚皮,或许也没机会听说。只能再找人问了。 于是中午,整个村子都闻到了大棒槌家的羊肉香味。普通粮食都很宝贵,更别说肉食匮乏更加匮乏的时候,对这种味道尤其敏感。整个村子的乡亲都盼着棒槌家赶紧大办丧事,好吃次酒肉。 这不,院门口已经已经挤了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还有一个与现在的苏妍墨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只是馋着却又不敢进门,因为他们知道那位客人小姐有一头银色的巨狼,这不趴在院子里的柴垛晒太阳呢,嗯,其实他们也想看看肉,哪怕看看闻闻香味也好,于是就这样在院门口张望着。或许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这些孩子都面色都谈不上好,她想了想自己小时候,也会馋肉吃呢。 “大棒槌,多煮一些羊肉,让这些孩子自己回家拿碗,每个孩子都分点。”苏妍墨吩咐道。 大棒槌虽然不舍但还是按要求执行了,便去院门口和孩子们说了。孩子们欢呼而去,不一会各自来着碗过来了,几乎人人不空手,有的带了萝卜,有的带了冬白菜,菠菜,蒜苗,还有两个甚至带来的是两个鸡蛋。看意思是不白吃,交换了。 虽然穷,但都很淳朴,想想也就舒心多了。苏妍墨乐坏了,赶紧去找棒槌家的菜篮子,收下蔬菜。 “有蔬菜啊,二哈,晚上可以吃蒜苗炒鸡蛋了。”苏妍墨感觉自己想蔬菜都快想疯了,她对孩子们的交换非常开心。“大棒槌,可以跟乡亲们买些蔬菜呢。” “大棒槌,你个坏蛋,好好的跑去做山贼,不好好种地,不然现在我到你家就可以吃上蔬菜了。”仙女姑奶奶不知道为啥对点绿叶子菜这么大兴趣。 大棒槌嘴直抽搐,心念姑奶奶啊,我不去做山贼哪能遇上您老人家啊,但顶嘴又不敢,你说啥就是啥吧。 “村里有马车或者牛车么,驴车也行,下午我们去镇子上血拼。”苏妍墨一边索然无味的喝着羊肉汤,一边看着篮子里的蔬菜。 小姐把剩下的鸡肉土豆面饼切到羊肉汤里,说是凑合算羊肉泡馍,此刻大棒槌和二哈都吃的很欢。大棒槌一边吃一边答道:“杜财主家有一辆牛车,怕是不好借啊,杜财主很小气的,还有啥是血拼啊小姐?” “血拼就是买采购,就是买东西的意思。牛车干嘛要借啊,咱不欠人家,咱租,还有你娘生前指的那块坟地,听你说好像也是他们家的吧,你顺便问问。吃完饭你去问问看。下午二哈在家看家,我们要去买粮食油盐的,我要买鞋子,你也要买,大冬天的还穿草鞋。你还要买衣服,家里额棉被也破旧的不成了。也要买。”苏妍墨边吃边说: “嗯,你还得去找先生相日子,去买棺材。还得去请厨子。时间很赶呢。” “小姐,要不俺的衣服鞋子被子先不买了。这后边发丧那天的酒肉还没买呢,”大棒槌很是担心银钱不够花,“这葬坟的地还没买呢。” “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明日就有银子。”苏妍墨放下碗筷。 吃完饭后,大棒槌便去了杜财主家,不一会就回来了:“坟地的事情杜财主同意了,二两五钱银子。明日约了里正作保,隔壁村王秀才过来写好契书就签字画押。然后去县衙里更下户名就可以。牛车也借好了,不过土财主说,中午村里的孩子都吃羊肉,把杜大小姐给馋到了,就想匀一斤羊肉。至于租牛车的钱就抵了。” “给他二斤,去把牛车赶过来,咱去镇子上了。” …… 半个小时候,苏妍墨就开始埋怨了:“棒槌,这也能算车?你听这轮子转动的摩擦声音,不会上点油或者用个轴承啊,滚珠的造不出石墨滑环的总不难吧,避震系统啊渣渣啊,完全就没有……这还没有骑着二哈舒服。” 可怜棒槌哪听的懂他家小姐说的是啥啊,心想这牛车不都是这样的吗? 不过接下来的更让他傻眼,居然给他爹娘订了两幅柏木棺材,还问了尺寸,刚好可以把他娘的那副薄皮椁给套进去。人家打了个折收了九两七钱,这一下银子就花了一半。 这位姑奶奶眼界高,买东西尽挑好的买。成衣店没有棒槌尺寸的衣服和鞋子,买了料子让人家给加急做,布匹店旁边就是裁缝铺,五十文的工钱可算是把缝娘给乐坏了,在这个人均工钱二十文一天的时代,五十文花一个下午做一身衣服,让大棒槌留了地址,晚上让她家相公送货上门。 原本想着精粮粗粮搭配着买,结果到好,这位姑奶奶直接买了半石精粮米和面,发丧那天也用的着,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 油盐酱醋买是应该,可干啥买这么多的盐啊?从问了青盐和黄盐的价格后,姑奶奶这次没挑好的青盐买,直接买了二十斤黄盐,当场大棒槌就纳闷了,就问姑奶奶干嘛这么多,姑奶奶说和泥巴玩……不问还好,这问了愣是憋住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好吧,姑奶奶,你有钱你任性,反正银子都是你借的。 四床棉被买好以后,就剩下他的鞋子买不到,他的脚太大了,根本没有适合这人熊体型的鞋码。他可是替姑奶奶心疼银子了,怕了姑奶奶再花钱加急,便告之,新鞋子他倒是有一双,喜儿给做的,自己舍不得穿。 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宋女侠给的荷包里的几十文通宝。这一刻,他终于想通了啥是血拼。他心理真的在滴血,花钱如流水啊。 可瞧这么仙女姑奶奶毫不在意。坐在牛车上,晃悠着一双新买绣花鞋,吃着麦芽糖,一边吃还一边抱怨: “难吃,粘牙。给二哈吃,把二哈的牙齿给糖虫蛀掉,二哈的牙齿太漂亮。我嫉妒呢,我在换牙,掉了一颗,还好不是当门牙,不然丑死了,要漂亮。” 姑奶奶十分有雅兴的在牛车上翻看着她买布料,真不知道怎么要买这么多;这还不到夏天啊,还买这么多纱布做什么,这时节也用不着做蚊帐啊。 一旁的大棒槌可是急啊。一来明天要买坟地,连时间都约好了,要是明天没钱,那得多尴尬;二来这约好了先生后天下午来相地选发丧日子,看好了可是要开给人家茶水钱的;三来这酒肉菜食,就准备了粮食,还全是精粮,这酒肉银子还没下落呢。自己可是在全村人面前放过话,发丧的时候请喝酒吃肉的。 牛车到达黄崖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满载的牛车再一次成为全村的稀罕事。一群孩子跟着牛车奔跑,苏妍墨把麦芽糖分了一些,然后留一些给二哈。 二十多两银钱一个下午花的就剩下几十文。大棒槌心里急啊,这明天要是闹笑话,那可真是全村人的笑柄。可仙女姑奶奶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回来之后就在那个硬硬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哼哼唱唱,然后就钻进西屋半天不出来。 再次出来的时候,头系深蓝细碎白点的头巾,上身宝石蓝细棉面藏青绸滚边的茶花绣袄,下着蓝面细棉布襦裙,外加新买的绣花鞋,一身南朝普通人家闺女的衣裳,愣是被这姑奶奶穿出了人间姑娘不应有的范。好吧,他家小姐本来就是天上下来的小仙女,穿啥都好看。 第二十六章 小姐姐我们一起玩泥巴 全村人都不冒烟的早晨,棒槌家的烟囱又冒烟了。大家都知道,他们家住着一位大款主家小姐。这小姐一天吃三次呢,你看这早上又吃上了。 大棒槌现在可虚的很,人是英雄钱是胆,等下隔壁村的里正和王秀才就要过来,验完地写完契书他没银子啊,这可如何是好。可他家小姐睡到现在还没起来,真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不知人间疾苦啊。昨天夜里用那么多油炸蛋花,然后用蒜苗炒,那绝对是满村飘香,看在好吃他也吃过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可为啥给二哈一床棉被,虽说是我家用旧的,有谁见过狼狗睡棉被的。结果征用我家的旧棉被还给我用新的,姑奶奶,我可舍不得用新的,我还是用一床旧的打个卷将就吧。咋就不知道惜东西。更为夸张的是,他家小姐入夜起点了五支白蜡烛,说她怕黑,大棒槌发誓,他家夜里从来就没这么亮过…… 他煮好了面条,嗯,镇子上买的白面条,打算叫姑奶奶吃早饭呢。姑奶奶起床后讲究多,折腾半天才出来:“里正和秀才来了没有?” 大棒槌这才把心放下一半,这位姑奶奶还记得有事啊。另外一半还悬着,银子怎么办。 “昨晚缝娘相公送来的新衣服你给我穿上,别破衣大甩的给我丢人现眼,新鞋子也穿上?” 再然后就是大棒槌穿着一身新衣服新鞋子,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不停抹平新衣服那并不存在褶皱,好几年没穿新衣服了,这两年的衣服可都是别人的旧衣服改大的,他个头太大,太费布,买新衣舍不得。这下倒好姑奶奶倒是把自己搞了个一身新,激动的人模狗样啊。 …… 双方看完地后,回到杜财主家的小院。杜财主搬出桌椅板凳,文房四宝,王秀才一阵龙飞凤舞,契书完成。然后苏妍墨代大棒槌看过契书,没问题后双方签字画押。让大棒槌机械性的按了手印。 接下来本该是给钱的时候,苏妍墨说道:“杜员外,里正大叔,王秀才,这块地是棒槌第一次购买土地,第一次嘛郑重一点不为过吧。” “不为过不为过。”在场诸位都知道是这位小姐出钱,棒槌顶名得利而已,自然是对这位小姐的话无异议。 “所以呢,我们打算过契经公。眼下就着棒槌明日上午去安平县衙签字完成过户,明日下午过户文书拿过来的时候我们再付银如何。”苏妍墨再次说道。 这边杜财主说话了:“乡里乡亲的不在那一时半会,完成过户付银倒也合情合理,不过这经公契税可得你们自己承担了。” “这是自然。那就麻烦了杜员外,还请里正,王秀才明日傍晚时分再来做个见证。到时候小女子自由礼物相谢。” …… 回到棒槌家的院子里。“棒槌,我们一起烧热水和玩泥巴吧,昨天买了好多盐。” 烧热水用盐和泥巴玩,这姑奶奶可真会玩,大棒槌听了直抽搐。 “赶紧的,时间不多呢,不然明天就没银子付给杜员外了。”苏妍墨再次逗大棒槌。 “小姐,这玩泥巴能玩出银子?”大棒槌立马就来了兴致。 “本小姐说话你敢不听,让你玩个泥巴你还磨磨唧唧的。” “不敢,小姐。”大棒槌立马想起那滋滋火花的小棍棒。 “我们两个人玩泥巴没意思,你现在去安平县把宋镖师宋大小姐请过来。“苏妍墨一边说一边在家里翻看水桶: “你去和宋小姐说,说我很想她,不过我们过段时间要回山里了,临走之前要送她一件礼物,让她过来取。再跟她说我有些冷,让她带些木炭过来。至于她问什么,你可不能说是玩泥巴,你就说保密。只有骗她过来和我一起玩泥巴,我玩高兴了,明天就给你很多银子。” 于是大棒槌领命而去,只在正午饭的时候,宋女侠驾着马车带着大棒槌和木炭便过来了。 宋女侠今日在镖局里并不当值,无所事事,想等等看那位神秘的世家嫡女会不会来来找自己,便拿自己好久不曾拿起的女红,开始一针一线的事弄起来,生为女儿家,这些可不能落下。 待到大棒槌来到镖局的时候,她就想到世家嫡女来找自己了,便迎了上去,听大棒槌说他家小姐要送自己礼物,并让自己去取,那就再也坐不住了。见大棒槌没有骑马,好吧他这人熊体型也很难找到适合的马,便驱车赶来。 对苏妍墨的礼物好奇不已,想想那精致范她就心热,一路上想探听是何物事,结果棒槌左一个保密右一个保密,谈什么都是保密,搞得宋大小姐聊兴了了。 虽然和大棒槌聊天憋了一肚子郁闷,宋女侠还是客气满满的,还从前面镇子上带了食盒子。 宋小姐看到苏妍墨的时候,苏妍墨正在院里晒太阳,这哪里是冷的样子。 不过今日那世家嫡女的一副小家碧玉的妆容依然精致,生的好看没办法。只是心存疑虑,这世家嫡女如何住这等破败的住所?想想也就是释然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世间身份掩护之所在嘛,看今日一副装容就知道了。 不过这身份掩护还是有漏洞的,看那世家嫡女身边的大狗便知,寻常人如何养得起如此大的水润光滑,毫无杂色的银色巨狗?不过对于一个八岁的小丫头来说,如此疏忽倒是在情理之中。再仔细打量,哦,天啦,这不是狗,是银狼,传说中的北地狼王。便吓了一跳,竟是如此凶悍之物。 “宋小姐不用怕,这是我家小姐的二哈,他很听话的。”大棒槌见宋女侠如此紧张,便出言安慰。 “他就是二哈?”宋女侠再度惊讶,心道这世家嫡女身份果不简单,这得何等世家才能驯得这等凶悍巨兽。 院门口的对话声惊动了苏妍墨,抬头便发现了宋女侠,雀跃相迎,不过见面第一句话就让宋女侠愕然。 “小姐姐你来啦?我可想你啦,我们一起玩泥巴可好?”苏妍墨有心逗逗宋女侠。 玩泥巴?宋女侠被雷得不轻,心道好吧,总算找回一点平衡感,不管如何,八岁的小女孩,依然逃脱不了幼稚的范畴。 世家嫡女八岁般大小,玩泥巴是再适合不过游乐。可自己好歹是一位大小姐,这都十五了,这要说出去,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于是便想劝解这位世家嫡女:“小姐,我们游乐别的可好,这个玩泥巴手脏不说还会脏衣服,这冬天手还冷。” “不冷不冷,我们烧热水玩。”苏妍墨继续逗弄宋女侠。 烧热水和泥巴玩,这是该有多幼稚多新鲜的玩法。宋女侠感觉自己都快抓狂的时候,对面世家嫡女随后的一句话让其有了些许兴致。 “一边玩泥巴一边还能将黄盐变成雪盐。” “盐如雪盐如雪,真的有雪一样的盐么?黄盐如何能变为雪盐?”黄盐和青盐宋女侠都见过,可都离白雪差了很远,虽有兴致,但还是不能相信黄盐变雪盐。 毕竟宋女侠已经十五岁了,心智开始成熟,空口白牙让其相信黄盐变雪盐,是有难度的,必须添点筹码: “有,我肯定,我们下午开始玩,晚上就有雪盐。我都想好了要送你背包的,你就不能陪我玩一会?” 背包,这下算是戳中痒痒肉了,宋女侠看在背包的份上,权当陪嫡子读书闹腾为主,勉强相信了苏妍墨能将黄盐变雪盐的说法。 在苏妍墨的忽悠下,宋大小姐加入到烧热水玩泥巴的阵营。 于是下午,全村的人再次看稀罕事,大棒槌领着两位小姐玩泥巴,还满村子借闲置水桶。 让大棒槌用水桶挑了两桶黄泥后,两位小姐把黄盐加入大锅煮成盐液,浑浊发黄盐液兑着黄泥被大棒槌搅拌成泥浆,用纱布做了荡袋吊在房梁上,然后就像荡豆腐不停荡着黄泥。 村民看至如此,这两位大小姐也太荒唐了,居然荡黄泥巴玩,浪费柴火不说还浪费那么多的盐,这得多败家啊。看了一会便不再看跟着荒唐,就当一个笑话笑笑,各自散去,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剔除砂石后的细软黄泥浆在一个个木桶里沉淀着。待到一个小时候差不多粗粒沉下的时候,改再用五层纱布的荡袋过滤掉黄泥只剩下浑浊的黄泥水。然后等待黄泥水的再次沉淀。 苏妍墨取出十个水桶让大棒槌在桶底凿穿了个小洞,并从中取五个桶底平铺纱布做成滴漏桶,再取出五个让一层纱布一层木炭叠个满桶,做成炭桶。 十五只水桶分为高中低三层吊挂布置起来,最上层的是滴漏桶。并确保上层桶的水能流到中层的炭桶里,而炭桶里过滤后的水刚好又能滴落到地面上完好的储水桶里。 如此布置完毕之后,便让大棒槌往最上层的滴漏桶里倒入已经沉淀了二个小时之后的黄泥水,并且撇除底层浊物沉淀。滴漏桶里的黄盐溶液便滴漏进中层的炭桶里。最后穿过炭桶缓慢的滴漏出晶莹剔透盐液的时候。苏妍墨知道她的要求达到了。剩下的就等着慢慢滴漏。 待到所有滴漏完成,天色已近黄昏。 这时候,苏妍墨把指挥大棒槌往锅里搬入半锅水,然后又在大锅里套放进一个小锅,这样大锅与小锅之间就隔了一层水腔。接下就让宋女侠添柴烧锅。 让大棒槌把盐液倒进小锅,然后不停搅拌。 不出苏妍墨所料,小锅里析出了洁白的盐,看得棒槌和宋女侠目瞪口呆。 直至全部完成,得盐过称十六斤八两。 第二十七章 苏妍墨的第一桶金 宋女侠迫不及待的挑了一点放进嘴里:“不涩不苦,颗粒细腻,只有纯正的咸味。好盐好盐。” “小姐姐认为比之青盐如何?”苏妍墨问道 “此盐白如雪,颗粒细腻,味道纯正。青盐也只是黄盐通过多次熬煮剔除部分部分苦涩,还漂没了部分黄色色泽,颗粒相对细腻,盐水多次与锅铁接触,沾染铁色,故称青盐,但其苦涩味道仍有保留。青盐就其品质哪能跟这雪盐媲美。”送女侠如实回答。 “那小姐姐可知,青盐和雪盐,哪种更为经济?”苏妍墨感觉点拨还需加速啊。 “何为经济?”宋女侠对苏妍墨口中冒出的新鲜词不甚理解。 苏妍墨这才想起这个时代,并没有“经济”一词。事实上例如“社会”、“经济”等词差不多都是清末的舶来品。连忙解释道:“经济可理解为制作耗费几何。” “青盐也是黄盐多次熬煮而成,所以更加耗时耗力耗柴火耗人工,生产难度大故产量低。所以市面上青盐价格远远高于黄盐还供不应求。远不如这雪盐获取之便利。自然是雪盐更为经济。” “其实这雪盐成本还可再次降低,只需寻一洁净之地无渗无漏,最后一次熬煮析出便可省却,在烈日暴晒下自然析出获取。而那些木炭的作用是吸附苦涩,自然也会吸附饱和,但并不影响晒干之后再次卖出以做燃料之用,损耗几乎可以忽略。小姐姐可知青盐价值几何,黄盐又价值几何,那这雪盐又能作何估价?”苏妍墨再次引诱道。 “雪盐只能比青盐价值更高,青盐每斤市面上约莫三百文,黄盐约莫一百文。二十斤黄盐只能煮出约莫十四斤青盐,多次熬煮耗费太多,且品质还不如雪盐,而二十斤黄盐却能熬煮出十六斤八两。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寻找家父。”说完,用随身的手绢装了些雪盐,夺门而出,卸下马车,策马踏着月色而去。 待宋女侠走后,大棒槌终于开腔了:“小姐,这么来钱的法子为何要让他人知晓。” “大棒槌啊,你只看到了利润,没有看到风险啊。一来盐政司衙门我们没有人脉关系,做出盐来我们卖给谁去?而且一旦人家知道我们手上有出私盐的方子,我俩就危险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接下来你可以想象。二来哪家镖局不顺趟夹带点私盐,对福威镖局来说,完全在其运营的能力范围之内,他们有能力做到层层分润,加入的人越多,分担的风险就越多,就算出了风险,受打击面也不至于太过集中,充其量也只是增加一条利润可观的财路。再说只要不傻,他们就不会把这法子公布出去。” 紧接着他家小姐瞬间从睿智变为呆萌刁钻。“饿了,要吃呢。你想把你家小姐饿死么?都这么晚了。”大棒槌只好去下厨了,而他家小姐逗弄着二哈,玩的不亦乐乎。 苏妍墨用手指叼起一根菜塞进嘴里,抱怨大棒槌做菜难吃的时候,宋掌柜父女已经牵马走进院子,远比想象中来的要快。苏妍墨便出门相迎。 宋大小姐走在前面,不用猜也知道其身后的中年男人便是其父,福威镖局掌柜宋晋波了。 这边在宋大小姐的介绍后,苏妍墨可就抓瞎了,按自己现在这模样就一八岁小丫头,自己和宋大小姐算是平辈,这位可算是长辈了。貌似这年代见长辈还需见礼哈,可这古代女子该如何给陌生男性长辈行礼呢?算了不管,就学着电视剧里的来一个女子常用的蹲身礼吧,便大大方方的右手压左手,左手靠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 “顽女见过世伯。” 这宋掌柜便促步向前,先是手作遥扶状,待苏妍墨直起身来,再拱手言来:“苏小姐客气了,暮夜来访,冒昧打扰,请多担待。早听小女夸奖小姐天上少有人间全无,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苏妍墨暗自松下一口气,还好没出洋相,这礼算是蒙对了。不过这我蹲、他遥扶、我起身这也太假了。换在后世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啥隔空控物的新技能呢。看了身后的大棒槌,心道对不起棒槌,这可是你家呢,我这可是喧宾夺主了。 而此时棒槌认为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了,自己哪能在自家小姐前见礼呢。 宋大小姐听其称世伯而不是掌柜啥的,心道这不关系又近了一层,自己可不能倨傲啊,可得小心维护了。 “宋世伯小姐姐来得正是时候,这晚饭大棒槌也就刚刚做好,如若不嫌弃,将就一下。其他我等饭后再行商议如何?”中国人的生意大部分都是饭桌上完成的,苏妍墨想必这时代也不例外。“只是可惜,我乃女子尚且年幼,不曾备有酒水,怕是怠慢宋世伯了。他日一定为宋世伯补上。” 双方再度客气一翻之后,便依言按年龄次序而坐。 只见这桌上四菜一汤,有荤有瘦,羊汤香味早已扑鼻而来,蒜苗蛋花也是色香味俱全,其他菜品不一而足,此等饭食富贵不足,但也绝对小康有余。 在这个大多数人处于贫困的时代,他宋掌柜家哪怕中资家庭,也不见得顿顿精白米饭,面对如此丰盛招待,他又如何会嫌弃,毕竟作为中产,地主家也无余粮啊。 冷暖自知,虽然支应着全镖局,所耗颇大,哪一样都不容易,再加上北地边城战乱,外族为祸,狼烟四起镖路萎缩,经营日渐艰难。说白了只剩下表面风光,也只有宋掌柜自己知道罢了。 家族生意每况愈下,如若几代经营葬送于他宋晋波之手,他必将愧对列祖列宗,一个败家子名头是跑不掉的了。正琢磨如何改善经营,万万没想到小女春花能交到隐世巨族之嫡女,前日相对巨族的顺水人情,今日却换来一门能把黄盐变雪盐天大生意。这雪盐倘若能掌控在福威镖局门下,那他也必定给家族带来蒸蒸日上之气势。 想想自己也真是人过老、心过小。起初听春花说起,自己因为忙没细听,还以为她不过被人骗编由头了,遭遇大棒槌打劫那一段对白台词,还当成笑话和手下说了,结果在这个娱乐缺乏的年代,一点新鲜事都被无限放大,以讹传讹就成了宋家大小姐遭遇秀才公打劫,添盐加醋之后都赶得上戏文了,这两天是搞得满城风雨…… 出言不慎啊,为此差点坏了自家女儿名声,这才和女儿细细问起,后来听其分析,才暂且信了四分,今日见了这雪盐,还让小女看了个全乎,这可是千金不换之秘方,对方竟然毫无保留,丝毫不怕自家窥没,这底气自是隐世世家巨族无疑,远不是这破败茅草屋能掩盖的了。更别这世家嫡女的接人待物,落落大方,听说还有其宝刀,还有这小姐身边蹲伏的巨狼,所取所用都是精品便是世家嫡女的充分佐证。 看来小女春花眼光独到,慧眼如炬嘛,不然怎能结识世家嫡女。可惜啊可惜,春花是个女子啊……心下不禁哀叹。 “初至于此,所以不曾备有好茶,顽女也不会饮茶,昨日镇子上随便买了一点,粗茶一杯,怠慢了宋世伯。”饭后正常程序,喝茶谈业务了,也的确不是好茶,苏妍墨并不怎么喝茶,所以也无讲究,就这还是昨天镇子上随便买的一点。 “小姐客气,不知这雪盐之事,与小姐哪位长辈相商?”敢拿这样的茶来待客的,人家还真不怕你翻脸嫌弃,人家就有这样的底气,坦诚与恭维,也是需要实力的。就这茶来说,宋晋波掌柜认为就是坦诚。想他宋晋波怎么也是,三府七州二十三县总计三十三家分号的老板,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在这,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侍弄好茶来招待你恭维你,这茶,就是个形势,无所谓好怀。 苏妍墨听闻问起长辈,怎么说,我父母在四百年后另一个时空?这肯定不行,于是便说: “我家长辈不曾在这世间走动。世伯切莫笑我顽劣,这雪盐之事乃我是我与小姐姐金兰之谊,玩泥巴游乐之作而已,我家长辈自不在意这等小事,只是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这游乐我也没时间了,不如就全部交给小姐姐替我玩。” 选择好合作对象是必须的,卖萌是必要的。在选择宋掌柜与宋女侠之间,苏妍墨自然不会选择老奸巨猾的宋掌柜,宋掌柜还能不管自家女儿的生意么。 这边一听说是不曾在这世间走动,看,就说了是隐世巨族吧。小事,这等千金不换的秘方还是小事,看看人家这底气。越是这么说就越是不能这么看,必须当大事来看待。 宋家大小姐也想不到苏妍墨会选择自己为合作对象,顿时哑然指了指自己:“我?”随后向她老爹看去。 宋晋波可不认为这门生意在他手上,和在她女儿手上有什么区别,只要是家族的就成,得先答应下来再说,不过这最后还是得谈钱:“如此也好。不过这秘法得要价几何?” “游乐之作,小姐姐玩泥巴,玩得高兴还能少了我的?”苏妍墨答道。 “既然如此,承蒙小姐信任,宋某舔为鄙号之掌柜,也就不矫情了,替小女应下这游乐之事。这里是纹银百两,外加四百两银票,事后如若有利,再行分润。”宋掌柜应声给价,便对宋大小姐点头示意。宋大小姐便取下包袱,取出财物放在茶桌之上。 苏妍墨见银子到位,还给了技术股,心道这是个实诚生意人,还懂知识产权保护呢。看了看并未伸手,便说:“宋世伯言重了,我俩游乐之事当不得真。” 宋掌柜见她口头不置与否,也未曾将银货推却,就知道这笔生意谈成了。便准备起身作别:“夜色渐深,我等就不打扰小姐了,告辞……”然后父女起身欲走。 ”小姐姐慢走,今日都跟你说过了你陪我玩,我有礼物相送的,请稍等。”于是转身进西屋拿出已经被空出的背包递给宋春花。 第二十八章 赵当家的抢台词 一看这高大上既实用又上档次还美观的双肩背包,宋女侠内心可是纠结了,贸然收下吧,显得太不知礼;不收吧,自己可是真的好喜欢。漂亮的包包都是女人的杀器,四百年前也不例外,只是这个年代人们习惯了褡裢包袱,很少在包包上花心思,最多绣下荷包,怎比得上后世有型有款的工艺美学。 看着宋女侠纠结的样子,苏妍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硬塞进他怀里:“小姐姐你要是不好意思,明天麻烦给我送一些水桶过来,今天棒槌可是凿穿了不少水桶,明天可都是要还给乡亲的。如果这些凿洞的水桶小姐姐玩泥巴用的着,小姐姐可以都带走。棒槌可就是坏蛋,就知道搞破坏。” 大棒槌一旁努努嘴心道:仙女姑奶奶,这可都是你让凿洞的。 宋女侠哪不知道这小丫头心思细腻,看似说笑,实则给她一个坡下,哪还有不答应的,便收好背包:“呃,奴家明天早就去城东买新桶送过来。如此,我们就回去了,小姐明天见。” 棒槌帮着他们把穿洞木桶装好马车,宋掌柜便驾着马车,宋大小姐随行,边走边聊: “爹,这位小姐真的好厉害。” “隐世世家嫡女,哪能简单,你爹我作了一辈子买卖,折在一个八岁小丫头手上,你看爹今晚哪寻得到一丝主动啊,还好人家客气,你可要把这关系维护好了,她家那大个子下人也不能怠慢,都能上桌与主人同食,也不简单……” “爹,我知道了。” …… 这边大棒槌和苏妍墨回到屋里,便清点财物。主要是苏妍墨没见过古代银票,现在正好奇,而大棒槌则是激动的不行,他家小姐厉害,随便玩个泥巴,都能弄出这么多钱。 “一百两银子呢,太重了,你带着,把银票藏在褡裢里层里。明天你拿着银子去衙门把地契经公过户,然后付银子给杜员外,下午先生还要来看地给下葬日子呢。不跟你说了,玩了一天泥巴,累了,要睡了。”他家小姐说完就自顾自的招呼二哈去睡了。 可怜的大棒槌,昨天是因为没钱睡不着,今天是因为钱太多了睡不着,这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啊。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没睡一会天就亮了,得,这又给姑奶奶弄早饭了。 棒槌顶着熊猫眼做了早饭,还没吃完,宋大小姐便送来了木桶。还送来了好几身衣服鞋子给苏妍墨,那料子绝对比苏妍墨在镇子上要买的要好,连大棒槌都收到了宋家送的礼物,好几块做衣服的上好料子,还有一些肉啊菜啊。还有茶叶,估计是想到了这世家嫡女想买好茶叶也找不到地方,也懒得跑,便送了过来。 不过宋大小姐也没有多呆,说这几天会很忙,说他爹让她负责雪盐工场,自己找人手组团玩泥巴,她得去庆淮府分号,说是有关系较好的人手,可以成为助力。想想也是,人家昨晚才寻求到的专利技术转让,投资不小,可不能闲置,苏妍墨也便没多做挽留。 宋大小姐往南去庆淮府了,棒槌也去县衙办地契过户了。剩下苏妍墨和二哈,在家无聊。于是一遍遍的各种试穿宋大小姐送来的衣服,可惜没有镜子,自己看不到,于是各种打扮一遍遍的跑村头小河边看自己的水面倒影。愣是把村头杜财主家的小姐嫉妒个半死:“帮下人家发个丧都带这么多衣服,这该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走了一上午的南朝时装个人秀,终于自己也感觉到累的时候,大棒槌就回来了。于是让大棒槌喊来了隔壁村的里正,王秀才去了杜财主家付了银子。并相关三家一家给一份手礼:一块三尺长的自购普通料子,二斤自己熬的雪盐。至此,墓地买卖完成。 这出手可是把这三家吓着了,三家九尺料子不说,这三家总共六斤雪盐可不得了,连青盐都得三百文一斤,这见都没见过雪盐只能更贵,估价手礼就不下三两。这比地还多了…… 再下午晚些的时候,先生来看了地便定了日子,四天后适合发丧,于是给了四百文茶水钱打发了看地先生,看地先生喜滋滋地拿了钱说发丧日在主持操办礼仪。 傍晚的时候让大棒槌去了两里外的宗族村子给了信接了客。就剩下阳泽县棒槌舅舅家了。 苏妍墨打定主意想改善一下喜儿的处境,好让自己更放心地用棒槌,却发现又没好的办法。虽然银子不缺了,大棒槌新舅妈的任何彩礼条件都不会成为刁难,但促其两个现在成亲那是作虐,人家喜儿现在可才十二岁,以后两人退婚都有可能,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也只能顺从他们自己的意思。鉴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棒槌回来后就给作了安排,让其去镇子花了三十两银子的押金上租赁一辆马车赶了回来,顺便精米白面的各自买上二百斤回来,明天去他舅舅家带一半过去。于是棒槌拿着银钱就去了镇子上,苏妍墨就无聊的等天黑。 在这个夜晚没有太多娱乐节目的时代,当晚睡的很早,特别是连续两晚没睡好的大棒槌,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次日一早,便准备出发去杨泽县大棒槌舅舅家。 可得给棒槌长脸的机会了,粮油米面自是装了不少,还有五斤自家熬的盐,前天小镇上购买的几块布料,这下大棒槌省亲该是有面大发了吧。 苏妍墨可是把宋家大小姐送来的衣服,挑来选去的折腾了一早上,也不知道穿得对不对,反正直到自己感觉现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才结束。 外边装车的大棒槌问,能不能把自己的新被子给一床给喜妹,说新舅妈刻薄,给喜妹的被子太单薄了。苏妍墨让他自己拿主意:“给你买的被子,你自己安排。” 坐在马车上等的大棒槌感觉自己眼睛都花了,他家小姐可真能换衣服。主仆二人一左一右坐在马车前橼,二哈爬在马车车尾,大棒槌鞭子轻轻一甩,便出发了。 苏妍墨已经第三次发誓一定要改造马车的时候,大棒槌说马上就到折圣山了与承恩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赵当家的,带了这么多东西,遇到就麻烦了。 棒槌不过是实习期的山贼临时工,积恶不深。倘若遭遇那些积年老久的惯匪苏妍墨还真有些怕呢,不由得紧张起来。便拿出杀猪刀递给了棒槌,自己则摸出电棒和折叠复合强弩。打开复合强弩,对卡榫固形,这下可好,没加力杆,自己愣是用出了吃奶的劲头,才上好了弦,如果情况不妙,射击的极有可能是人,心理不由得有些紧张。对这路边的一颗树演示给大棒槌看了一遍,射击成绩惨不忍睹,两支脱靶的弩箭不一会就被二哈叼了回来,不管怎么说,苏妍墨对杀人还是挺有心里抵触的,便对大棒槌交代: “不到危机关头,不要用这个东西,杀伤力太强了,如果可能杀伤为主,尽量别杀死啊。” 说完又怕自己圣母心啥的,到时候导致棒槌战斗受限,自己的要求反而成为他的拖累,又补充道: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自家小姐拿出的东西自然是神仙物件,这么轻巧凶悍。棒槌以前连弓都见得少,更别说弩了,只待苏妍墨射出两箭,他就知道这玩意是咱用的了,丝毫不觉得她家小姐射击差,姑奶奶还是小仙女,还没长大嘛。 他家小姐力气小玩不了,还会不让他玩么。马车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走,车上的棒槌摆弄着复合弩,拆开、对卡榫固形、上弦、扣入弩箭、瞄准、卸力,拆除弩箭,折叠至手臂大小,一把复合弩楞是被他玩出拆装五六半的感觉。 轻松掰动杠杆上弦,刚好一只冬日的野兔从车前略过,就这么一会,被刚学会上弦的棒槌抓住机会,连抠两下,两只弩箭直接把兔子钉在地上,二哈跳下马车便叼了回来。 苏妍墨很无语,感情自己练习那么久白练了,不得不承认天赋一词确实存在。 好东西可要紧着用,可别玩坏了,上好弦按苏妍墨的指导扣好保险,放在腿边。棒槌有些膨胀,他感觉那整个山寨的山贼单挑的话都干不过他,他有杀猪刀。 身材瘦小的蒙七和满脸络腮胡匡丫俩人埋伏的草丛,是前几天大棒槌埋伏过的地方。 蒙七嘴里叼根树枝从草缝里窥视着路面。他今天心情不好,因为赵当家的总认为他和这匡丫,有某些超越兄弟般的纯洁关系,没次都把他安排到和这匡丫一起出任务盯山。而这匡丫对他也很热情,甩都甩不掉,热情到几乎让他有些消受不了。还好此刻能消停一会,匡丫不再对他动手动脚,因为匡丫仰面朝天的睡着了。 匡丫之前可没有冬天的衣服,差点没冻死。昨才抢了一个女人的袍袄,粉红缎面毛皮里子的呢,穿在身上暖和极了。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座新坟,从上面的花圈上摘了一朵绿色的扎纸花戴在头上,果真增添了不少魅力,就刚刚蒙七还让他摸了手呢,他感恩有进步,便翻过身来体验了一番冬日阳光带来的丝丝春意,感觉幸福可期,在憧憬中不小心进入了梦乡,美梦中的蒙七实在太有男人范了…… 被人打搅了美梦的匡丫同样不爽,顺手撩起刀子,睁眼见是蒙七,没舍得下手:“咋的?” “有客人,还是肥羊呢,有马车,车上不少东西。大买卖啊。”蒙七向西指了指,拿起粪叉刚准备起身,却被匡丫拉住了身形。 匡丫摸了一把络腮胡,仔细看了看“车上那个大的有刀子,如果点子扎手的话,我可舍不得你受伤,走,我们去汇报赵当家的大家伙并肩子上。” 于是两个人便勾肩搭背地猫着腰向赵当家盘踞的青花石走去。 虽不是近乡情怯,对于自己曾今呆过也会有类似的感觉,马车走大棒槌爬过的树洞的时候,苏妍墨朝崖岸上曾经埋伏过的草丛看了看,很安静。大棒槌信手扬鞭,马车便向东走去,走过一个山坳刚要转弯的时候,却见一人从一块大石头后面站了起来。 “呔,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苏妍墨心道:还是遇上了。 大棒槌看了来人便认了出来:“赵当家的。” 然后转头和苏妍墨面面相觑。苏妍墨问了一句: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大棒槌再一次看向苏妍墨:“那是你教给我的台词。” …… 第二十九章 不小心抢了山贼(上) 历史已经不只一次的向我们证明,文明层次低的总是对文明层次高的具有莫名的向心力。与时俱进很有必要,毕竟科学技术文化能够提升生产力,赵金城赵当家的对此深有同感,特别是昨天从百花楼回来后更是深有体会。 江湖传言,就这片山头,一秀才公抢了一位大家小姐,具体是谁他还没调查清楚,据悉:秀才公就这么一句江湖抢劫切口,那大家小姐倾囊与之,听说还与那位小姐文秀武戏了半天,缔结了深厚友谊,并其切断宝剑以赠佳人,这等同于削发结青丝明志啊,一时间成为江湖美谈。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看这造诣,听说人家就那么一会抢了二百多两,还带送的。而自己呢,这么多号人,一个秋天才抢了四十多两。这就是科学技术文化带来的生产力鸿沟啊。为此,赵当家的打算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化档次,原创不行,咱山寨嘛。 穷则思变啊,改革抢劫技术已经刻不容缓,昨天在百花楼又欠了十多两,估摸着都过两百两银子了,那皮二娘偷了他的裤头,还写上他的名字,限他年前还钱,否则就把他的裤头挂在百花楼二楼窗户上。这样的话,他的江湖名号可就毁了。于是他亲自带队加班加点,打算冲一下业绩,好拿回裤头。 而此时,他左手仗剑立于背后,右手抚须,书生长袍随风翻动,自认为风度翩翩。姿势摆好后便开始打量官道上的一大一小,当然打死他,他也想不到那个大的,就是传说中的秀才公,只是觉得坐在马车上的这个大汉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便听到车上的大汉说话了。 “赵当家的,兄弟一场啊,行个方便呗。” 看着跳下来车的大棒槌,赵当家的也认出来了,人熊一样的体型,再搭配着一把与体型不匹配的刀,此时应该称为匕首更为合理。赵当家的觉得十分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大棒槌的战斗力,力敌不可取啊,又打量了一下苏妍墨,突然眼睛亮了,这小娘子精致水灵的没话说,掳走卖给皮二娘作花苗,绝对能给个好价,能极大的缓解自己经济危机的窘境。这满车的东西绝对没有这小娘子值钱,就算有,他出货折现损耗颇大的,毕竟是销赃,便问道: “大棒槌,哥哥呢也不是要刻意的去为难你,这身边的小娘子是你什么人啊?” 大棒槌答道:“赵当家的,俺入伙你的时候,每天就一碗粥,兄弟想奔个活,你也别怪俺不仗义。投了新东家,这就是我家小姐。” “好说好说,我呢答应让你走,把这小娘子留下来,想必就兄弟的本事,这东家还不是随便找。要不你把这小娘子留下,我把这小娘子卖给百花楼作花苗,得银分你一半,你看如何。你再带着这一车东西入伙,我给你一个三当家做做,多么逍遥自在。” 苏妍墨听到这赵当家的要劫走自己去百花楼做花苗,顿时气的牙痒痒,生怕这大棒槌脑袋一热,被他策反了。心理暗急啊。还好大棒槌还是挺给力的: “啊呸,我家小姐岂是你能觊觎的。想动我家小姐,得先问问俺手上这把刀。” 哎哟,这话说的苏妍墨那一个感动啊。 那赵大当家的见好说不行,便手一指,立马十来个人蹿了出来,围在车前车后。 “再问一次,成不成?”赵当家的实在不想和人熊硬拼,家伙之前可以有一个人干翻他们四个人的战绩,更别说现在还有刀。 赵大当家的见大棒槌不搭理他,也是火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并肩子上。” 赵大当家一边往下走,一边安排身边的蒙七和匡丫:“我们人多想办法困住大棒槌,你俩找机会掳走那小娘子。”还对路崖子上一个持弓的家伙点头,意思是,万一大棒槌死扛,让他找机会放翻了大棒槌。 赵当家的还没抵达战圈,这边车前的七八个人已经簇拥了过来。苏妍墨何曾遭遇这等场面,紧张得不要不要的。死死捏着电棍。 这大棒槌这些天吃的好,昨天睡的更好。这时候哪是一个精力旺盛可以形容的,更别说还是一个十四岁的毛头小伙。 这边七八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赵当家的还没从路崖子上爬下来,咱等一等,这车也跑不掉,因此也并不着急。再说能不动手逼迫对方就范多好啊,毕竟刀剑无眼,伤者哪都不好。万一对手发现情势不对要投降呢?机会是要给的嘛。 他们不着急棒槌急啊,此时赵当家的、还有蒙七匡丫那两个恶心人的玩意,正顺着路崖子往下爬,呆会车后面的几个一块堆上来,十几个人怼他一个,又不是单挑,他可照应不过来他家小姐。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七八个山贼想不到大棒槌会先动手,棒槌这虎入羊群之势,直接把两个家伙,拧着胳膊扔到路崖下的沟里惨叫去了。山贼们这才反应过来,记着手上还有家伙事可以比划比划,一起用刀或木棒,逼退了刚好想要朝他们扑过来的大棒槌。 小姐的杀猪刀好啊,就这一会,削萝卜一样把对手的家伙事,给绞成了垃圾,只剩下一个柄拿在手上比划。剩下的几个和当初的棒槌差不多,手上的都是粗木棒或木棍,木棒上的包浆色,显示了这些家伙的老资格。左踢右踹又放翻了两个。正纳闷这都动手了,车后咋还没过来?这才想起车后有二哈。 后面的这些家伙刚一靠近车的时候,前前后后的就看瞅见了二哈,这二哈就那样爬在这车上。二哈不动,他们也不敢动。开玩笑,这么大头狼,这要一口咬下来谁顶的住。那牙口好的没话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你别推我,你行你上啊?” 前边的兄弟对不住啊,这赵当家的也真是,那么多地不选,偏偏选了这么窄一个路口,马车在路中间,大狼就趴在马车尾。马车两家就剩下堪堪能走过一个人的宽度,绕都绕不过。 好死不死的,也不知道哪个白痴晃了一刀子,那狼还跳了下来,嘶着牙,前肢磐立后肢蹲地做起跳之势,敢情是谁动就扑咬谁。这接近一米六的高度,半大牛般的体型,加上那副好牙口,太有压迫感了。 这等凶悍之物谁敢惹?腿肚子都抽筋了。于是人盯着狼,狼盯着人,很和谐的站在车后乘凉,并倾听着前面的惨叫声。 嗯,还还很安静,一点都不给前面激烈的战圈添麻烦。 两个拿着刀柄的很尴尬,这人熊是打不过了,又不能跑,赵当家的看着呢,这要跑了,会被赵当家的家法伺候的,那会更惨。于是急中生智,一左一右的冲过来急速跪地,抱住棒槌的腿,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兄弟,轻点。”另一个心想,怎么也得让大当家的,看着他们是英勇反抗过的,便抱着大棒槌的腿,对爬下一半的赵当家喊:“当家的,你倒是快,兄弟们都顶不住了。”大棒槌哪管他俩说什么,一左一右,拧着腰带,又扔到路崖下的沟里惨叫去了。 趁着一个大棒槌猛踹一个山贼的时候,棒槌背后有人打算偷袭了,这是打算敲闷棍啊。 “棒槌小心。”苏妍墨是看了个真切,不由得紧张起来。 棒槌听到小姐喊自己小心,刚直起腰想转身,背上就挨了一棍,于是嘛事没有的转过身来,打量着矮小的山贼,一刀面就跟菜刀拍大蒜一样,就把这货拍翻在地。 这矮小的山贼心里苦啊,自己已经是这会最后一个站着的人了,明明是想敲脑袋的,可没成想这大棒槌居然直起身来,自己因为高度够不着脑袋了,结果一棍子抽在大棒槌背上,抽在一堵墙上的感觉顺着棍子传过来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要悲剧了。人家刚正面,自己给人家来阴的,不悲剧才怪。被大棒槌一刀面拍翻。然后用脚踩着他的胸口,使劲拽他的胳膊手。然后听到咔嚓一声响,矮小山贼脱臼了,失去了战斗力。 至此只在几十个呼吸之间,便搞定了车前的人,这动作迅捷,路崖上稍远处的弓手瞄不准,也不敢射,他怕射到自己人。 赵当家的终于爬下了路崖的时候,就看见大棒槌扯人家胳膊玩,由于车上堆叠的货物挡着,大当家的看不到二哈,也看不到他安排在后面包夹的人。 这大棒槌太虎了,就这么一会都被他放翻了,看着车前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站着的人了,这也太快了。匡丫和蒙七随后也爬了下来,非常恩爱的站在赵当家的身后。赵当家的有些虚,搬救兵啊便喊了一声:“后边的干嘛呢?” 可车后边的人怕激怒了二哈,谁敢吱声啊。 见没人回应,赵当家的也急了,此时二十步开外的大棒槌又扑了过来。 赵当家的此时想起了弓手,向山上看去,点头示意自己三人正面牵制,弓手侧面射击。 顺着赵当家的视线方向,苏妍墨也看到了弓手。此时大棒槌已经被赵当家的、蒙七、匡丫三人牵制着,弓手张弓搭箭瞄准了大棒槌。 第三十章 不小心抢了山贼(中)|求收藏求推荐| 苏妍墨是急了,可不能让大棒槌有事,棒槌出事她就玩完。 慌忙拿起复合弩,抢在弓手射击之前打开保险把两只弩箭都射了出去,还好不是太远,也不知道射到了哪,弓手应声倒地。失去了弓手的远程威胁,她对人熊的正面战斗力还是很信任的。 第一次射人呢……准备再次上弦,双手颤抖得厉害,不听使唤,掰不动杠杆,只好放弃,于是把弩放在马车上,再次拿起电棍,背靠着粮食袋子,把自己蜷缩起来,苏妍墨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尽量的让自己躲得安全些。 赵当家的相当功夫不错,往下爬崖岸的时候就发现了杀猪刀的厉害,那真真是削铁如泥。他老于战斗,经验很丰富,从不硬接大棒槌的刀锋,凭着身法在蒙七和匡丫的配合下,与大棒槌周旋,即便如此,匡丫的刀还是被大棒槌砍成了锯子,真是齿连齿啊。 先前被大棒槌扔到沟里的两个家伙爬了上来,顶替了蒙七和匡丫的位置。 匡丫牵着蒙七的手,蒙七甩了几下没甩掉,也就不再抗拒,向苏妍墨赶了过来,准备掳走她。 苏妍墨又不会功夫,三生三世,乖乖女谈不上,基本也接触不到打架这种运动,做做瑜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看着这牵着手走过来的两个男人,她很慌。 蒙七衣着倒还好,可这匡丫的一身打扮可真不敢恭维,你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穿红戴绿真的合适吗,那绿色纸花是花圈上才有的吧。随即便想到了在基情四射的年代里,为真爱献身的玻璃们,苏妍墨不禁打了个哆嗦,敢情这俩是四百年前的先驱啊。匡丫的这身打扮,绝对的标配啊。 那边一打三打的热闹,大棒槌被死死拖住,脱不开身。这边蒙七伸手向苏妍墨探了过来。这是想把她抓住,苏妍墨背后就是粮袋,退无可退。 电棍顶在前面。蒙七可不会在意这小丫头奇怪的小棒子,打算直接夺过,然后掳走小女孩往山上跑,结果他手一碰到这小棒子,直接哆嗦抽搐,然后就躺在地上不动晕了过去。 蒙七身后的匡丫刚好被挡着,不知道咋回事,还以为蒙七是被啥歹毒暗器所伤。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蒙七受到半点伤害啊,这可要了他的亲命,于是关心则乱,根本就不去检查蒙七,如何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婆娘一样叫嚣着冲了上来:“我要和你拼了——啊——呀——呀——呀——” 一样的去抢夺小棒子,然后就是匡丫倒在了蒙七身上,姿势很恩爱。 苏妍墨恶心的不行,下车就踢了几脚,又怕他俩醒了过来,准备再电几下,这下好,一电电俩,节能,一边电还一边叨叨: “你两个死玻璃,让你恶心我,让你恶心我。” 不过这两人一起被电,叠在一起抽搐的场面更加辣眼睛。苏妍墨怕自己恶心死了,不得不放弃。 前面的惨叫声,让后面巨狼前的承受这巨大精神压力的山贼们扛不住。 也不知道谁一声“娘啊。”然后就是四散而逃,随后二哈展开了追猎,反应最慢的两个直接被二哈放倒,大腿上鲜血直流,躺在地上惨嚎。其他的爬崖岸的爬崖岸,上树的上树,另外四个撒丫子沿着路往西跑,结果这二哈不紧不慢的跟着跑了二里路,然后突然加速,蹿到了这四个前面,把他们往回赶。 这其实不是二哈有多聪明,只是狼狩猎的本能——圈猎。保持在一定范围,不断绕圈,让动物奔跑致使疲累,不断调整方向从而失去方向,迷失,紧张状态下的猎物,不可能停下来判断逃跑方向,只能本能的躲避即将来临的撕咬。方向调整的次数越多,失误也就越多,从而提高捕猎效率。 四个山贼一见这银色巨狼居然一下蹿到前面去了,怪叫一声,立马折身打转往回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啥刀子棒子都扔了吧,跑起来碍事。 这边赵当家的三人和大棒槌打了个势均力敌,关键是对面有一杆长矛,在赵当家的长剑配合下,短小的杀猪刀并不占优势,人家知道你杀猪刀厉害削铁如泥,人家又不傻,不会和你的刀锋硬接,几次拍偏了方向,使得棒槌的几次抢攻都退了下来,转入到防守。 好死不死的,那被棒槌拧着腰带扔下去的两个家伙又开始往上爬,这要是再上来两个,棒槌可就危险了。之前棒槌占优势是因为先发制人,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可不能让这两货再上来添乱。 路崖下家伙此时正在扒着草皮,准备怕上官道。不过接近两米的高度有些困难,他垫完了一块石头后,抬头就看见了刚才马车上的小娘子,还把一根奇怪的棍子伸了下来,这是让自己抓着棍子往上爬?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自家想劫人家,人家还以德报怨,还让自己抓着棍子往上攀爬。结果自己抓着棍子另一端的时候,小娘子眼睛眯成了月牙,笑的可甜了。 “谢谢啊!”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客气一下不是。 结果这才刚爬了一半,就感觉浑身一麻,手抓的棍子上就像长了刺一样,刺疼使其松了手又摔了地上。这次毫无防备的摔了下来,这还摔岔了气。结果被同伴踢了一脚: “猪,连根棍子都抓不住。” 然后同伴抢着去抓着棍子准备往上爬,不出意外,同伴砸在他身上。 他其实是很想告诉同伴棍子有问题的,可是他被摔岔了气…… 这时候四贼差不多快跑回马车旁了,只需要绕过马车就可以和赵当家的汇合,结果二哈再一次堵在前头嘶牙咧嘴。四贼能说啥,转身接着跑呗,这不有一个转身慢了,又被咬了腿躺在路边惨嚎,只剩下三个继续在二哈的监督下再次往西跑去…… 马车前的战圈依旧在乒乒乓乓,时间长了可不妙,那赵当家的招式太刁钻了。必须打破这种平衡,让棒槌获得主动,于是她跑到马车上把弩又拿了起来。 仅仅就是拿起来的动作被赵当家的瞥见了,赵当家可是亲眼见到这小娘子射翻了弓手,她也不知道小娘子手上是何物件,说是弓又不见搭箭,也不需要双手射击,但可以肯定威力很大。 小娘子这一摆弄他就不淡定了,他不用想也知道,他成为目标的可能性最大,谁让他是当家的。 这一不淡定他就阵脚有些乱,他得时刻防备着小娘子啥时候瞄准她。 结果就造成了配合失误,长矛成了短棍,长刀只剩下刀柄了,只剩下赵当家的剑是完好的。 没了利器的两个可以打酱油了,面对那杀猪刀是一点谱都没有。空手夺白刃?别闹了,那倒削铁如泥,吹毫断发,刀锋碰哪伤哪。只能空手对着棒槌比划比划,完全不敢近身,主要武器就是呐喊。 只剩下赵当家的和棒槌单挑了。 这边苏妍墨摆弄了半天,就差那么一点气力就可以掰开杠杆。结果放弃了,打算站起来告诉棒槌自己上不了弦。可看见棒槌很忙,就懒得开口没有打搅他。 战斗中的赵当家一看见小娘子站起来,就心道不好,那神秘物件准备好了。 于是一慌乱被棒槌的蛮力磕飞了长剑。 没了长剑的赵当家,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赵当家拳脚功夫虽好,耐不住人熊力大抗揍还有刀,还得防备着小娘子的神秘物件,于是抢攻一招逼退棒槌,急速向后退去。 他这一退,就把失了武器、打酱油呐喊的两个家伙给暴露到前面了。 大棒槌很干脆,二话不说,再一次把这两货扔到路下面的沟里。 大棒槌又对着赵当家的扑了上来。赵当家的心里那个悔恨啊,好好的干嘛惹这人熊一样的家伙,看看今日这弄的……看看这路上的这一个凄惨,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差点没晕过去。必须想办法自救啊。 马车后面啥光景他不知道,光是听后面的人鬼哭狼嚎就知道不是啥好事,想人多欺负人少已经失败。 这边二哈再一次把剩下来的三人赶了回来,这三人实在是跑不动了,干脆躺在路上装死。二哈见不跑了,也就由得他们装死。 苏妍墨见赵当家的长剑没了,便松了一口气,放下弩。听到马车后面叫的凄惨,想去看看二哈有没有事,便拿起电棍跳下了马车。 这赵当家的觉得机会来了,小娘子手上没有那神秘物件,这棒槌身法不如自己,自己速度快。自己何不取那小娘子做人质,逼迫棒槌就范。于是说干就干,一个假动作勾引棒槌出手,待棒槌出手后难以转身之际,迅速向那小娘子扑了过来。 苏妍墨也想不到赵当家的会绕过棒槌朝自己扑过来。极为慌乱紧张,这一紧张便摁下了电棍,还摁错了,开启了强光手电筒模式。 四步之外的赵当家仅此一下就被晃花了眼睛,心道又一神秘物件,慌忙躲避转身,却不想这急速扭转身形加上踩翻了石头,一个踉跄没站稳,急速往前蹿以求身体平衡,由于视力尚未恢复,急速踉跄与乱蹿之中失去了方向,被躺在地上的蒙七和匡丫绊倒。恰好倒在刚下车的苏妍墨身前。 第三十一章 不小心抢了山贼(下) 赵当家的仰躺在地,被晃花的视力稍作恢复的时候,就见那小娘子已在跟前,还把那神秘物件递过过来,那样子就像是要给他一样。 赵当家的久经江湖,哪里会上当相信是给他。 他发现只是光,对他并没有实质损伤,便想伸手堵住发光的地方,免得再次被晃了眼睛。可在他触碰到发光部位的时候,那小娘子眯成了月牙的眼睛,让他感觉很危险: “老板,电棍了解一下?” “啥——啊——呀呀——呀——呀”然后赵当家的就躺在地上抽搐。 “让你卖我做花苗,让你卖我做花苗……”苏妍墨把电压调低到电不晕的档位上,对着赵当家的来了一下又一下。 赵当家至此已经对该神秘物件有了充分的了解,凄惨地嚎啊叫啊滚啊,身体完全不能自控,是不时还习惯性的抽搐几下。看样子是不会对该神秘物件进行好评的。 直到十分钟后红灯亮了起来,提示电量不足的时候才停手。然后苏妍墨喊了一声:“二哈——” 此刻赵当家的已经是满身泥土,蓬头垢面,双眼空洞无神,端的是一个凄惨无比。 他终于明白,蒙七和匡丫是如何被一个小娘子放翻的。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啥他俩晕了过去,而自己却要硬挺着意识遭罪。面对这小娘子,他其实是愿意晕过去的。 …… 架是打完了,打仗?不不不,人都没死一个,无非就伤了几个,纵狗伤匪,算哪门子打仗。自卫自卫而已。打完了还打赢了,那就得有个打赢的说法,这万一打输了,苏妍墨可不敢想象面对自己的将是啥光景呢。 大棒槌打记事起,日子过的一直都不是很宽裕。所以他收拾的很干净,连之前被他用杀猪刀绞坏的武器零碎也都捡了起来。多少卖掉铁料也算是个银钱,更别说这年头的铁料不便宜呢。 这年头,哪怕地主家兄弟分家,这铁料制品,如同锅啊、农具啊可都是重要财产,可是要计算进财产分配的,这些能作兵器的铁料更是精品。 不然北方鞑子为啥寇边?你当真是以为人家天生喜欢杀戮啊,起初很大一部分就因为这铁和盐获取困难,自己又不会生产,西山晋商走西口,带来的些许盐铁,充其量只能算走私,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求而不得,鞑子就开始寇边,你不卖我我来抢呗,于是这一就抢上瘾了。在这个时代,盐铁可是官府专卖的,更是严禁卖给北方鞑子的。在官府银根紧张的时候,也就是市面上金银铜货币匮乏的时候,盐、铁(包括金属器具)、丝绸在一定程度上是充当货币职能的。 苏妍墨坐在马车上,看着棒槌捡那些破刀烂铁,也没说什么,对此她非常能接受。不过她更多是要考虑今后了。 七里铺更多也许真的是个奢念,万一这奢念碎裂,那折圣山折圣谷必将是自己的地方。汽车拆了之后的材料,搬出来不现实也不安全,财帛懂人心啊,更别说自己今后还得生活,自己又没有土地,那准备的土豆和玉米,不就刚好可以在折圣谷里种植,反正那里面现在也是无主之地。 而这折圣谷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又怼着这赵当家盘踞的承恩谷。自己以后很大的可能性要进出这里。这就相当于和赵当家的成了邻居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必须得调理一下和赵当家的关系了。 看来今天十分有必要抢劫一下赵当家,不趁此机会立个高下,难道以后三天两头乒乒乓乓不成,得让他先服个软,其他的,得让赵当家的想明白之后再说。打一巴掌给个枣,今天就先把这巴掌打出去了…… 然后在电棍和二哈的威胁驱赶下,少数人俘虏了多数人,向赵当家的承恩谷进发。 一众弟兄们是晕的晕,伤的伤。赵当家的心里苦啊,打,没武器,打不过大棒槌。逃,野地里,他们逃不过二哈。 赵当家见多识广,听说过那银色巨狼——北地狼王,再看那精致小娘子手中的几样神秘物事,样样不凡,赵当家的不禁得头皮发麻。自己这是招惹了什么人,换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早就被吓的娃娃大哭了。 不过当前的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听命,携伤扶痛,回到了山寨里。 “棒槌,把那个男人的衣服给剥了,太恶心了,一大男人穿女人衣服。”苏妍墨还是觉得恶心,坐在马车逗弄着二哈。棒槌觉得只剥一个人的衣服,太对不住他们家小姐了,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免得当他们家小姐好欺负。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山贼不是大碗喝酒大称称金的么?怎么这个向阳寨的房子比棒槌家的还破败,这么大一个山寨,流动资金还不到二十两,这混的……想看看聚义厅的关二爷,不是青龙偃月刀么,这分明就是方天画戟啊。 再到库房看看就几百斤粮食之后,苏妍墨就没打劫的兴致了。 便和二哈一起在寨子门口马车上等棒槌——棒槌说,之前入伙时,谁把他的破钵藏起来,害得他饿了几次,他怎么也得趁着,这二哈这个强力外援在,好人仗狗势的去找人叙叙旧。 于是,整个山寨里就棒槌一个人折腾,鸡飞狗跳,鬼哭狼嚎。而他家小姐就说了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抢! 半个时辰后,马车走远。 直至看不到马车了,之前躲避二哈,爬上崖岸躲出老远的家伙,才敢回来。 结果等他承恩谷内的回到向阳寨,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一群红果果的、寸纱不缠的男人相拥取暖,不明白的还以为,正在进行某种妙不可言的群体娱乐活动。一个个双目无神,垂头丧气,惨不堪言。 然后匡丫告诉他,他们被棒槌家的那位小姐抢了,那家小姐还让抢了他们仅剩的四百余斤粮食。——到底谁是山贼啊? 听说当天夜里,附近许多村子的衣服都被偷了。这一次,赵当家的也改变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一贯宗旨,亲自的带的头,临时客串了一把盗贼,只偷衣服。 …… 再带上这么多粮食后,马车走的很慢,棒槌只好从车上跳下来,不然车可走不动,他还得不时推一下马车。 马车上,棒槌问:“小姐,抢了这么多衣服怎么办?”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家小姐是看不上这衣服的。 “你不是说下了山就是向阳镇么。镇上必定有北边躲兵灾南下的难民。咱找个代理人,赈济灾民吗。还有这抢的数百斤粮食,一并给了。”苏妍墨一边薅着二哈脖子上的软软毛一边说: “那赵东家的这把破剑你要干什么?” “我以前入伙的时候,他摸都不让我摸。” …… 苏妍墨,本以为还未将大棒槌彻底收心,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就安全而言,棒槌撇下她或者听赵当家的反水,才是最佳选择。可就是这个不曾让自己百分百信任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安全,与赵当家那些人拼死搏杀。而自己却是一直在算计大棒槌,一时感觉有些惭愧,自己真是小人啊。 好吧,本就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就是那女子。这样想想,古人诚不欺我,借口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心情立马好上了。 心情好,是需要分享的,对于老板来说,就是给员工涨工资嘛: “棒槌,寻常人家给你这样的家人开多少工资?”苏妍墨作为一个人人平等权意识较强的后世来人,实在将奴才奴仆等角色意义过重的词说不出口,便称家人。 “小姐,啥是工资?”大棒槌已经对他家小姐嘴中的新鲜词见怪不怪。 “就是那个月奉、月例啥的。”苏妍墨想了想该怎么解释。 “一般像我这样断了身契的,主家包吃穿住,一个月就二百文左右应应手,一年也就二两半银子左右。” “二两半?一年?那不成,你跟着我不容易,一个月不多给就二两银子。”苏妍墨现在有银子,自然得牛叉一下,摆摆老板的谱,想拍拍大棒槌的肩膀,太高了可没够着: “大棒槌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出了山,就到了向阳镇。苏妍墨和大棒槌找了个馆子随便对付了一下。 在馆子里却不巧看到了宋女侠宋大小姐一行人。原来宋女侠在庆淮府和阳泽县找齐了可靠人手,准备回去继续玩泥巴。苏妍墨也说了自己去棒槌舅舅家送信发丧的原尾,不由得对大棒槌高看一眼,主家小姐帮下人主持葬亲,看来这棒槌的地位不低啊,以后可不能怠慢了。 两位小姐自是亲近一翻,同桌而食。 然后便把向阳寨赵当家的抢劫自己,反被自己抢劫了一事说了。 宋大小姐有些紧张,生怕苏妍墨受伤,是问了又问。对于苏妍墨抢赵当家的,她就当世家嫡女无聊的新游戏,天经地义,赵当家的活该。 向阳寨可不敢打她们家的主意,平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出于对世家嫡女、及泥巴工场技术合伙人的维护,话还是要说到的:“要不要我爹再去帮你讨个公道?可不能让他们惊扰了小姐。” “不用不用,我都为了出口气,把他们给抢了,还让棒槌和二哈把他们全都给揍了一顿。”苏妍墨顿声说道:“只是抢了赵当家的衣服和全部粗粮,我是用不上,扔掉又怪浪费的。所以我想麻烦姐姐一事。” “不麻烦不麻烦。”宋大小姐以为是苏妍墨想她帮助销赃。帮黑吃黑的世家嫡女销点脏,对她宋家来说那能算是事吗? “你看这镇子上不少边城来的灾民,还请贵号代为赈济。” 宋大小姐这才听清楚不是为了销赃,而是这位嫡女想玩劫恶济贫的把戏。况且别人花钱,她家票号捞名声的好事上哪去找。哪怕是旧衣服和一些杂粮粗粮,加上棒槌刚去用铁料在镇上兑换来的粮食,好歹折合十多两银子,也能救人活命不是。 “想不到小姐德馨仁厚,菩萨心肠,鄙号必定全力相为。” 宋女侠忙不迭的满口应下,随即安排跟她随行的几个人就在镇子上发衣放粮,还把福威镖局的旗子立得老高。还好福威镖局有些威名,倒也秩序井然。要是换成苏妍墨自己去发放衣粮,绝对只有被哄抢的份。 和宋女侠打招呼作别,苏妍墨便再次坐着马车向棒槌舅舅家驶去。 第三十二章 作恶作妖的棒槌大舅妈(求收藏求推荐) 孙刘氏的心情最近非常不好,最近村头老黑家打马吊手气不好,输了不少。家里的积蓄也就那点银子都被她输了个精光。 还好当家的信任她,不常在家,也一直不曾查她的账,每月银子都入她那管着。当家的带着徒弟和前头那个贱人的儿子,在外做手艺活——泥瓦匠,每月都有差不多二两银子的进账。因为祖传手艺还不错,去修过皇宫,特赦了良民。当初自己也是看到这家不是匠籍,才接弦成了这孙家当家媳妇。 孙家算得上殷实之家,当家的不靠田地吃饭,但田地还是有一些的,勉强够家人嚼谷了。日子还过的去,农忙的时候,当家的带着徒弟和前头那个贱人的儿子,三四天功夫都能忙完地里的庄稼活。因此她呢,算是个快活人,要做的活计少。 如果说有啥不满意的,就是前头那个贱人给当家生的一儿一女,而且还都不小了,这马上男婚女嫁的彩礼钱、添箱钱,还不是要她来支应。好死不死的,去年因为输了银钱,没够开亲,还叫人家退亲闹了笑话,真是流年不利啊。 居家条件好,但总不爽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村的佃农她看得上眼的没几个。好呆自己也是县城里长大的,读过女戒女训,多少认识一些字,自己一个知书达理的文化人,怎么能跟一群泥腿子交流。想当初自己要不是北面战线打鞑子,死了相好,才不会委屈自己下嫁给孙家。 也就村头老黑家的女人和自己聊的来,自己闲的时候经常去陪着玩叶子牌,都是一群富养的太太小姐。一起玩对自己很有提升的,那大抵就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感觉。可不是嘛,再看那些泥腿子,瞬间就觉得自己精神境界提升好几个档次。 只可惜,自己手气太差,并非玩艺不精啊,可是输了不少银钱。人家老黑人也倒地道,输了银钱支应几个没问题,可没曾这一年玩下来自己竟然欠了二十多两。 上月老黑说自家侄子开亲要用钱,问自己能不能还钱。 这可如何是好,家里的积蓄可都被她输光了,这外面的银钱还得等当家的慢慢赚进来。 见自己为难,老黑的说介绍一条财路,让自己考虑考虑:说阳泽县城里张府管家,托他给主家少爷介绍一个侍读丫鬟,月例五百文,这对一个小丫头来说可是一年六两银钱的美差。主家负责吃住穿。人家老黑说话也直,如果能进张府做三年,他也能拿三两银子的介绍费,加上这三年的月例钱。他们那点债务就两清了。 孙刘氏一听,这差事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嘛,前头那个贱人的女儿喜妹不就刚刚好。这样家里省了一笔开销,还能抹了老黑的欠债,一举两得啊。于是前几天便和喜儿提过一次,那死丫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没曾想,哪个说话不带把门的,敢败坏张府少爷名声,竟然告诉喜儿,说那张府少爷缺德带冒烟的,人品不端,年纪不大却是一副色胚子货,这都已经祸害了好几个侍读丫环,这要是三年作下来…… 今天老黑带着张府少爷亲自来接人,这都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丫头却死活不同意。这不自己刚被老黑叫出了堂屋,老黑让自己好好劝劝喜妹,最好应下来,不然他也没钱支应其侄子的开亲钱云云。 就自己和老黑相商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可没曾想那死丫头居然夺门而出,还污蔑留在堂屋的张家少爷,说张家少爷对她动手动脚。这话说出来她孙刘氏是一百个不信,人家张家大少爷家里富贵,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怎么会对一个身子都没怎么张开的黄毛丫头动手。 可偏偏那个不孝顺的死丫头还顶嘴,自己不过用柳条抽骂了她几下,居然跑了……可结实那孙刘氏气的不轻。这边你看老黑也在,人家张府少爷还巴巴的等着呢,自己带着三岁的小儿子,又不好撇下外人在家出去找…… 马上就要见到喜妹了,大棒槌很是有些激动,少年的纯情与向往在其脸上全然呈现。 马车进入了孙家庄,路过村口水塘的时候,发现围着很多,有的拿着长竹篙,好像在打捞着什么。 一打听才知道,孙匠人家的闺女喜妹跳水塘了。这可吓坏了大棒槌,二话不说立马跳进了水塘,把喜妹给捞了上来。 呼吸没了,心跳也没了。基本上在这个村里的人看来这就是死了。 第一世做过急救科主任的苏妍墨,经历过太多的这种情况。必须立马进入急救流程了。在棒槌下塘的同时,这边苏妍墨早已经把马车上的被子铺在地上了。 她力气太小,做不了溺水倒立控水动作,只得指挥哇哇哭的棒槌把喜妹斜抱着倒立,鼻腔口腔沥了一些水出来。紧接着苏妍墨让棒槌把喜妹放在平铺的棉被上。用手指探进喜儿的口腔探了喉部,发现没有污泥等杂物阻塞。便开始了人工呼吸。 隔壁邻居一些看着喜妹长大的都伤心的哭了,没哭的也不好受,都是一个村的,就这一会,说没就没啦。这年代的人绝大多数不知道人工呼吸,包括棒槌,认为这喜妹都已经死了,为啥那小娘子还要糟蹋喜妹的尸体。村民们想来阻止,可那小娘子居然有一条栓着狗绳的巨狼让他们不敢近前。 苏妍墨摁一下喜妹的胸腔,然后嘴对嘴的给喜妹助力呼吸一口气,苏妍墨现在这萝莉状的身体很不给力,每摁一下她都得用全力,没十多下就满头汗,还得争分夺秒,保持节奏不能停下。大概也就百十下的时候,苏妍墨感觉自己力气都快耗尽的时候,喜妹终于猛烈的咳嗽起来…… 天啦,这小娘子都能起死回生,惊呆了围观的人群。 大棒槌也是激动的不要不要的:就说嘛,他们家小姐可是仙女姑奶奶,起死回生的本事自然是有的,还给喜妹度了那么多口仙气,才捞回喜妹的命。 看着人捞了回来,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喜妹送回家。而此时的孙刘氏还在家,满口子的夸奖着张家少爷…… 棒槌抱着喜妹在苏妍墨的陪同下,把喜妹送回房间,盖好被子。 从进门到现在,棒槌和苏妍墨都没搭理孙刘氏。孙刘氏在院里跟村民打听来由,不由得麻了爪慌了神…… 这边苏妍墨安置好喜妹后,就坐在堂屋里的桌面上写药方。她虽然不是中医,但几个抗伤寒的药方还是知道的。这大冬天的跳水塘,一个不好落了伤寒,在这个没有特效药的年代,可是要命的。在现代不起眼的伤寒感冒,在古代可是极为棘手的顽疾,一个不好导致的咳嗽等等并发症,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不知道送了多少人性命。 “你赶紧回向阳镇药铺抓药,争取控制可能的伤寒。拿两副,你也下冰水了,你也要喝。”苏妍墨写好药方,刚好看着换好衣服的大棒槌过来,便直接递给大棒槌。大棒槌现在对他家小姐可是百分百信任,连死人都能捞回来,开个药方算什么,不疑有他,驾着马车急急向药铺而去。 这边孙刘氏搞清了原尾,可不敢在家呆,本想拿两件衣服跑回娘家。可堂屋里的那个小娘子,身边居然有一只大的不像话的巨狼,吓得她是连堂屋门都不敢进,抱起儿子就跑。不然一会在隔壁村干活的孙匠人回来,等晕过去的喜妹说清原尾,她可就走不掉了。 这边张家少爷傻大胆,没见过狼,以为就是条大狗。这狗好生威武,毛色润滑啊,他作为张家少爷纨绔已久,提笼玩鸟斗鸡遛狗,那是行家级别的存在,对这大狗可是稀罕的不行。 不一会又看见那小娘子居然还会开药方,更是稀罕那小娘子开药方的笔,作为一个读书人,弄到一件好的文房四宝可是很值得在朋友间夸耀的事情。 再打量打量这小娘子的精致模样,不由得眼睛一亮,心道:这小娘子再养两年可是……圈了这小娘子不说,得了这大狗,还能弄一件稀罕的文房四宝,张口就问:“小娘子这狗卖不卖?要不要到我家做丫鬟……”说着还走了过来。 堂屋里就三人一狼,老黑早就认出了那是狼,还是凶悍的北地狼王。只是他被巨狼堵在屋里头,吓得动都不敢动,傻愣的坐在凳子上,双腿颤抖。说真的,他早就想走,不然等孙匠人回来,听闻他俩人逼得人家闺女大冬天的跳水塘,还不得找他俩玩命。 可老黑没曾想到,这张家大少色迷心窍到如此地步,连这么小的小娘子都有兴致,这巨狼都能忽视。 “滚……”苏妍墨看这家伙恶心的样子,听堂屋门外的村民搭话聊天,也明白了来由,怒由心生啊。这二哈也是配合,磐立前肢,张势欲咬。 与此同时,傻大胆张家大少,刚好走到老黑与巨狼中间,又恰好听闻那小娘子让其滚蛋,这老黑哪敢停留,就算那巨狼要咬,好歹张家少爷顶在前边,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扛着我先跑。不过还算有点义气,走出门口的时候对被巨狼吓楞住的张家少些喊话: “张少爷,那是狼,快跑啊。” 张家少爷这才回过神来,吓瘫在地,四脚并用,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向门外爬去。 第三十三章 赵当家,棒槌家小姐又来了 棒槌刚煎好药的时候,其舅舅孙匠人,带着徒弟和儿子就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左邻右舍有些散去,有些留了下来看稀罕的巨狼,也不敢进堂屋,只是门口张望。看到孙匠人回来,立马打招呼说了原尾。并告知孙刘氏带着小儿子,已经逃到县城娘家避祸去了。 孙匠人谢过,在棒槌的说明下进入了喜妹房间探望了一下,此时之前晕过去的喜妹也是刚刚醒转。只是一个劲的哭。孙匠人自是心疼安慰几句,接过药碗亲自给女儿喂药。 “喜妹,快喝药,喝完就不会发病,喝完有甜嘴吃,我家小姐给的,可好吃了。你看我也喝。”棒槌示范喝药,表示不苦。 待喜妹喝完药,大棒槌从方便面袋子里拿出那粒巧克力,喂给喜妹,还把糖纸塞进她手里,让其好好休息,便拉着舅舅孙匠人出来了。 孙匠人这时候巴巴的,把苏妍墨拉倒堂屋主座上坐好,准备大礼参拜,以谢搭救小女性命。苏妍墨立马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扶着孙匠人,不让其跪下。不管怎么说,让这么一个中年人对自己参拜,苏妍墨可是不好接受的。 “棒槌舅舅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说完立马拉着二哈跑到院里看梅花,不给他再次参拜的机会。 孙匠人真是僵人,就僵在那了,手足无措,想想毕竟是个小姑娘,心性好动看看梅花倒也正常。 这时候棒槌才在大表哥,和舅舅徒弟的帮助下,从马车上卸下带来的粮油米面等省亲随礼。 搞得孙匠人都有些茫然,谁家省个亲送这么多东西啊,以为是大棒槌要提亲了送彩礼来了,便道: “棒槌啊,喜妹才十二岁,是不是再等两年,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舅舅不用多想了,这只是省亲……”随即棒槌便把这次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只是过来接客安排爹娘发丧。然后还把自家小姐的安排说了一遍。 这舅舅以为棒槌就是给大家小姐赶马的马夫,还能受到主家如此优待。心下唏嘘不已,姐姐在天有灵,终于可以安息,这是多么大的造化,主家小姐主持发丧。棒槌也跟了个好东家,一个月二两稳定例钱,比他们师徒三人加一起还多,毕竟这泥瓦匠,下雪下雨加上淡季,收入也并不十分稳定。他作为舅舅,以前看着棒槌孤苦伶仃的,想接济也是不易,毕竟两地相距路程又远,中间隔着承恩谷还山贼横行,自己平时又要在外做手艺求生计,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下好了,外甥出息了,他也高兴: “东家人好,留了你的姓,留了你的民籍,还助你爹娘发丧,这是恩,这年头这样的东家上哪找?你可要知道好歹,在人家那好好做,别让人寒心……” “舅舅放心,我家小姐人可随和了,别看年纪不大,懂的还真多,本事还不小。不过我家小姐不让说。你看我给你买的鞋子,舅舅你试试看……” 晚上各自安顿,苏妍墨和喜妹挤了一床…… 次日一切都还好,喜妹大抵是救护及时还吃过药,第二天就彻底恢复了。午间吃了午饭,临着出发了。苏妍墨对棒槌舅舅说: “棒槌舅舅,你也知道你家情况,他舅妈也不会一直在娘家,这要是回来了,这还有得喜妹的好么,想必你平时也听说过,只是你平时不好掺和女人的家务事。可这闹一次之后,估摸着棒槌舅妈和喜妹也是水火不容。” “遭瘟婆娘不消停,真能作,妻不贤,祸全家。”看着舅舅有些颓,棒槌也不好怎么接话,新舅妈再不是,也是长辈,轮不到他来说。 “家里虽殷实,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你看这样可好,我呢身边也缺一个姐妹,毕竟棒槌是个男儿,身边还是要个姐妹方便一些。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也不是要买身契啥的,不想跟我呢,可以随时回来。”苏妍墨谈了自己的想法,见舅舅还在犹豫,便继续说道: “邻居左右的言谈想必你现在也打听了,毕竟是舅妈欠人家,银钱呢,我就先留下二十两,算是喜妹的预支,就算还给人家,也别太爽快,有的人必须要点教训。我也问过喜妹的意思,她是乐意。不知舅舅你的意思?” …… 再次回到向阳镇的时候,苏妍墨的马上便多了喜妹,出笼的小鸟,有些欣喜,有些拘束,跟那些第一次即将出远门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苏妍墨再次在向阳镇大肆采购,大棒槌不明白为啥又买这么多精粮米面,都好几百斤了,于是大棒槌和二哈再次下车。棒槌牵着马向安平县方向而去,他上车的话马车就会超载。 再次路过承恩谷,苏妍墨对棒槌说道:“去承恩谷向阳寨。” “小姐,我昨天已经抢过了,估计今天没啥好抢的吧?”大棒槌以为他们家小姐抢劫上瘾了,但是很听话的牵着马车转向。现在他可不虚向阳寨。 赵当家的很是郁闷,昨天赔了买卖,终日打雁没成想被雁啄了眼睛,为此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寨子里没粮食了,军心不稳啊,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昨天晚上就跑了两个,估计要不多久,他就成了光杆司令。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在聚义厅的门槛上,发愁啊,皮二娘那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总不能让她真把自己的裤头挂在百花楼上吧……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事还招惹了福威镖局,宋大小姐昨天还亲自派人过来施压,祸不单行啊。 “赵当家的,不好啦,棒槌家的小姐又来了。”匡丫连滚带爬的向他跑过来汇报,于是乎,只在一刻间,向阳寨的人马便齐聚赵当家身后,赵当家的回头看了看已经破了胆的众弟兄们,那是相当的无语啊。 喜妹留在寨子门口看马车。大棒槌随着他家小姐再次造访向阳寨。 大棒槌左手持弩,右手杀猪刀,好好的道,被他走的跟螃蟹一样…… 苏妍墨拿着电棍,电量很低了,虽然不知道还能电倒几个人,但还是拿着算一份安全感,毕竟是贼窝。不过最大的安全还是来自于比他还高的二哈,人仗狗势自不必说。 看着鹌鹑一样的众山贼,苏妍墨在二哈和大棒槌的簇拥下,径直走到聚义厅的首座上坐了下来。 门口的众贼纷纷避让,生怕惹毛了那狼和棒槌,更别说还有小娘子手中的神秘物件,他们中的不少人可是充分了解过实际性能的,包括赵当家的。 看架势这是要说事……赵当家的说实话不愿意再招惹这小娘子,可现在人家都赌上门来了,真让人家把寨子给烧了不成?人群中的赵当家被推搡了出来: “我说这位小娘子,咱寨子里已经没财货了,总不能再让你扒一次衣服吧,昨天兄弟可是冻得够呛的。”赵当家的站在聚义厅门口处,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深表同情啊。 坐在关老爷雕像下首座上的苏妍墨,没搭理赵当家的,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薅着二哈脖子上的软毛毛,那专注的样子,貌似他们这群山贼连着狼毛都不如。 棒槌摆弄着复合弩,突然一根弩箭急速窜出,擦着赵当家的鬓发之后钉在聚义厅的门框上,箭尾急速颤抖,嗡嗡作响,众人这才看清这神秘物件是怎么伤人的。 赵当家的也才反应过来,这要是再偏上那么一寸,不就钉在自己脑门上?顿时在大冬天里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双腿有些颤抖。而他身后的匡丫,那一个惊声尖叫,那嗓门比女人尖叫还高八度。其他几个有的直接被吓尿,瘫坐在地。勉强还能站着的几个也是扶墙而已。谁也不想这玩意钉在肉里面,基本上跟后世被枪指着的反应大致相当。 匡丫的叫声让苏妍墨感觉十分刺耳,于是对棒槌说:“让他安静。” 棒槌拿起弩对准了匡丫,匡丫已是吓傻,继续尖叫,还好他的相好蒙七及时出手,掩住了他的嘴。 待匡丫安静下来,棒槌说话了:“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走火,抱歉啊赵东家。我家小姐昨天不是被你打劫了么,这回去之后茶不思饭不想,觉也睡不着,找大夫看过了,说是得了惊吓之症。” 大棒槌拿着弩踱着步子,边走边回忆小姐是怎么教自己说的:“赵当家的,你看是不是弄个三四百两的纹银,摆上个十桌八桌的,给我家小姐压压惊,多的呢算是给我家小姐的精神损失费。” 赵当家的不知道啥是精神损失费,但也听明白了这是敲竹杠啊。可问题是他现在也炸不出二两油,于是看着一众弟兄们面面相觑,希望谁能给个主意,这边还没方案呢,那边大棒槌又说话了: “鉴于大家的实际困难,我家小姐也是替大家考虑过的。大当家的,你看要不这样,你给我家小姐写个借条。” 赵当家的心里苦啊,这都要被人逼着写借条了:“写借条?” 一众山贼都傻眼了,这还有人抢劫山贼,见没钱逼着让山贼写借条的,新鲜事啊。 感情这位小娘子才是山贼宗师级别的啊。 第三十四章 发丧与牛鬼蛇神 “赵当家的想必也知道,如今啊各行各业买卖都不景气,我家小姐也就寻求个那啥资产保值,你呢这山头也是立起来不容易。你看要不这样,我家小姐吃点亏,这里呢有二百五十两银票,门口有一些粮食,再加上给我家小姐的精神损失费,哦,还有你那把破剑,我家小姐也看不上。”大棒槌大概是站累了,在关二爷右边坐了下来,又发现自家小姐坐在左边,这跟自家小姐平起平坐,似乎有些不敬,随即又站起来。 “你一起写个五百两银子的借条,利息很低,一年呢三成六。银子呢,现在不急,啥时候还,看我家小姐心情,我家小姐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这以后啊,我家小姐要长期在这片出入,你可得保证这一方水土平安,我家小姐说了。你干好了,我家小姐给你一条正经路子,绝对比你这拦路抢劫的来的划算。”棒槌一边用杀猪刀削指甲,一边不紧不慢的说。 赵当家看了脸直抽搐,生怕这棒槌把手指头给削掉了,那刀有多锋利,他是清楚的。不过他对大棒槌说的这些条件倒是很心动,至少百花楼的裤头可以赎回来了,粮食又有了,队伍又能玩下去了。 至于欠债五百两年利三成六,那完全不是事,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再说了,万一自己整好了队伍,兵强马壮以后,认不认这债都是回事。 暂时伏低做小完全不是问题。于是很爽利让人笔墨伺候,很是龙飞凤舞了一翻。 大棒槌很恭敬的把借条拿过来让苏妍墨过目,苏妍墨看了一眼这借条……字迹狗爬一样,好吧,倒也算写清楚了: “让他画押。” 棒槌于是便把赵当家的给提了过来:“赵当家的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见赵当家的反应慢,于是拽其右手,二话不说,用杀猪刀直接给开了个大口子,直接一个手掌印在借条了。 苏妍墨慢条斯理的把借条接过来,吹干血迹,收好。话也不说一句,带着二哈就走了出去。 这边棒槌跟在身后,走到门框的时候,拽了几下弩箭没拽下来,于是门框上下用杀猪刀各砍了几下,然后就是一脚踹断,扛着门框木头就走了: “赵当家的,这弩箭很贵咧,这门框木我借走了,我要回去慢慢把我家小姐的弩箭挖出来。赶紧来人门口搬粮食,傻愣着干嘛呢,借条都写了,粮食还要不要了?” 待众人从车上搬下粮食,大棒槌人熊一样的身体把赵当家的夹在胳肢窝里做亲密状:“那个,明天还有后天,我家舅舅和表哥,要从你这片山头,过路去安平县省亲,你可得照顾下。” “棒槌兄弟放心……” 发丧的日子到了,棒槌家,或者说是整个黄崖村,那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按照村里的说法,这是喜丧,福气呢。 连着福威镖局的大掌柜都来了,这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作为当今大南朝北地的民营商家风向标的宋大掌柜,在北地商业文化浓厚的安平县,他的动向自然受到了很多有心人关注,立马被安平县城的各路牛鬼蛇神打听到了,费尽各种心思,也没查出个底细。 按理说福威镖局的大掌柜,不应该会亲自去参加这么一个小人物家的丧事,这里面一定有文章,而且大有文章。不行,虽然弄不清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但绝对意义深远,不然这非亲非故的。 不然之前怎么着没听说福威镖局有雪盐?虽然只是样品,数量不多,但这些前来洽谈过的人精们,谁想不到其中利润,谁又不想分杯羹。 于是各路牛鬼蛇神,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哪怕结个善缘也好,巴结宋掌柜也行,组团前来吊唁,连知县老爷也在其列。这些不但带来了数量可观的吊唁手礼,还自带厨子酒菜,这不怕人家没邀请自己没准备么。知县老爷甚至立马让人下了棒槌娘的黄册名,还按最高规格补齐了他爹的抚恤金……原本计划八九桌的,愣是在村里摆下了三十桌。 赵当家的刚好在百花楼消了债,正和皮二奶奶闹腾的时候,听龟公说起黄崖村如何如何。随即乔装打扮,毕竟他还是知道自己是贼的,赶往黄崖村就发现了场面的巨大。他当然知道这大棒槌不是正主,而是他身后的那位小姐,天啊,这位小娘子什么来头啊……这五百两的高利贷怕是要板上钉钉了。 看地先生早早就到了,他今天兼职阴阳道士,带着徒弟主持丧礼事宜,从祠堂里取出棒槌娘的那椁,套房进棺材里。又让棒槌取来他爹曾经穿过的衣服,放进另外一口棺材里,随即合棺扣印。孝子参拜…… 苏妍墨她也没想到没搞成这么大场面,只是在起棺的时候漏个面,按照后世礼仪,鞠了个躬。随后就带着喜妹回到房间里收拾,并没有跟着去墓地,准备回折圣谷了。 墓地里,棒槌跪着呜咽着,没人能听清说什么: 爹啊娘啊,村里人都说你们福气呢。连我家小姐都给你俩鞠躬了,俺可知道我家小姐是小仙女的,连小仙女都给你俩鞠躬,这是我家多大的造化……你们在那边不用担心俺,俺以后会好好跟着我家小姐,好好保护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厉害着呢,人又随和…… 外面的人太多,棒槌作为孝子在其舅舅的提点扶持下,一一答谢,好不忙碌…… 黄昏时候各路牛鬼蛇神依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便纷纷散去。村民们自发的帮助收拾打理,随即分了剩饭剩菜,整个黄崖村,搞得比过年还热闹还丰盛,于是还有傻缺问棒槌: “你啥时候再死一次爹娘?” 随即被棒槌一顿暴揍…… 宋掌柜这段时间心情很不错,短短几天时间。只是亮了一下雪盐样品,结果各路洽谈的商家络绎不绝,连预定的银子都收了三千两。这天快黑了,他得回去招呼生意了,便过来朝苏妍墨拱手行礼。 随后苏妍墨回礼,发现苏妍墨并没有多交流的意思,随后退去,转身带着女儿走了。 棒槌舅舅哪怕再傻,也知道是因为这位神秘的小姐,虽不知道其身世,但也不敢打听。如此底气的大家小姐,他哪能不放心,没有比孩子前程更重要的事情了,这位小姐就是前程。便交代外甥闺女要好好跟着小姐,罗里吧嗦交代到快睡觉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棒槌舅舅就走了,要回去赶活计,还得去接那死婆娘。 苏妍墨等到早饭的时候,宋家送来了车夫和马车。这下好,原本想采购的,现在也不用了。自己昨天只是跟宋家大小姐提了一下,要借马车,去城里采购一些粮油米面布匹等生活物资,要回山上了。没想成宋家都给送了过来,还满载了两辆马车。 折圣山折圣谷出谷也就那么一个方向,就是沿着苏妍墨走过的那条山涧,暂时还不能称为路,因为压根就没多少人走。 马车到达棒槌曾经呆过的树洞的时候,已经是半晌。负责盯山的蒙七和匡丫早就看到棒槌一行的到来,撒丫子就向向阳寨奔去。 大致是因为大棒槌躲过,苏妍墨每次经过时都会特意的看看树洞。大致是返老还童了,恶作剧的玩味也变重了。 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树洞旁居然有一个妇人,苏妍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名难民,年纪不大却身形佝偻且枯槁。显然她身边一个衣衫单薄的、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已经昏迷在路边,已经成为她继续向前乞讨的牵制。怀中的婴儿只是时不时的抽搐一下,连啼哭的力气都没有。妇人年约二十三四,只是机械的、把母亲的伟大塞进婴儿嘴里,可那干瘪的轮廓一次次从婴儿嘴中滑出,那妇人一次次的重复,期望她怀中的婴儿能吸吮一口……这具身体此时已经不能为婴儿提供任何营养,只是她期望罢了,就连她自己,或许就会在下一刻瘫倒在路边,再也不能爬起来。 这段时间,苏妍墨见过太多的难民。但很少见过女人和孩子,这里距离边城三四百里地,很少有女人和孩子能走到这里。她不知道这妇人经历了什么,也不敢去想象。 “小姐,饿坏了的。”喜妹对苏妍墨说道。 苏妍墨可以忽视成年人的不争与悲哀,却无法忽视这样的一位母亲,和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即将在眼前消亡的惨剧。先把人捞了再说: “把人带上,立刻上向阳寨,就这最近了。” 赵当家昨天夜里就从黄崖村赶了回来,不过最纳闷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搞清楚这位小娘子什么来头,没见福威镖局掌柜虽然不着声色,到丧礼现场后没和任何人搭话,可他看的出来,就是因为那小娘子。福威镖局多大势力,自己才多少点人马,这些他拧不清早就死翘翘了。 别看自己在山寨里是威风八面的,可出了这山头,面对别人财势,他啥都不是,人家只是懒得弄他。 对于官府来说,他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背锅侠,因为他的存在,县老爷才好向朝廷申请保境安民的特别经费,于是年年剿匪,他却又年年能存在的重要原因,基本上已经是一种默契。 丧礼的规模,也结结实实的震撼了他,凭感觉,这小娘子他惹不起。他也不想再招惹这小娘子了,可人家小娘子阴魂不散啊,这不门口的匡丫又在鬼哭狼嚎: “赵当家的,不好啦,棒槌家的小姐又来啦……” 第三十五章 重返折圣谷与死神赛跑 赵当家此时正坐在聚义厅喝茶,看着门框上的缺失的顶门杠子就牙痒痒,前几天被大棒槌那个憨货给拆走了。听着匡丫的喊声,手里的茶杯好险没砸在地上。 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看看吧。不成,得迎接啊。整了整衣衫,走出聚义厅。当家人的风度还是要有的嘛: “小姐大驾光临……” “少废话,我要救人,借你地方一用。”小娘子随即就把车上的娘仨指给他他看。 赵当家好想说不行,毕竟这都已经路倒了,就剩下一口气在那吊着,这年头不要太常见,死在这向阳寨里晦气不是。可偏偏他又不敢。别说这小娘子三人一头狼,还有那两位福威镖局的镖师,谁他都惹不起。 保暖,减少热量消耗,补充体能。 保暖还好,随便弄了几床赵当家的棉被一裹。 可快速的补充体能说起来容易,可这年头实在是难。 曾经医生的直觉告诉苏妍墨,这名婴儿的状况已经危在旦夕。必须先补充热量体能,可在这个时代,选择却不是很多,流质糖溶液的获取都很困难,更困难的是长时间的保存。静脉注射一系统的材料都难以获取,更别说这年头很难获得纯度较高的糖溶液,富含杂志的糖液进入人体,那是谋杀。唯一的选择就是口服。 一边吩咐喜妹给那妇人弄些米粥,先让胃腔适应一下消化过程,不然直接进食干的食物,反而会引起胃部不适应。一众山贼在一人一两银子的号召下倾情相助,一时间整个山寨里烧火的烧火,劈柴的劈柴,好不热闹…… 身边没有糖,苏妍墨从懒人兜里摸出最后的两颗牛奶巧克力:“棒槌,你的巧克力吃完了没?” “还有半颗。”大棒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门。 “拿来,以后我还你。要救宝宝呢。” 苏妍墨用喜妹米粥里取了一些米汤,放进两颗半巧克力捣成温热的可可牛奶溶液,希望高热量的巧克力能留下这个婴儿。可难办的是宝宝都已经饿的失去了吞咽的能力,只能滴喂,用筷子慢慢向嘴里挑…… 成年人一口可以喝下的热巧克力,在这却足足喂了半个多小时。那边妇人自己能吃些东西,小女孩在喜妹的喂食下,也喝了一碗粥。可这人还远远没有救下来。长期忍饥挨饿,严寒侵袭,体征已经降低到生命底线,一旦体能热量跟上,体内聚集的寒湿病灶就有了可消耗目标,接下有可能昏迷乃至高烧发汗,而高烧发汗必然导致生理盐水的缺失,体征紊乱才是最致命的。严重的生理脱水,在这个年代几乎等同于宣判死亡。 这人才只救了一小半,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嘱咐喜妹、镖师和赵当家的好生看护妇人和那个三岁女孩,傍晚时候再让吃一次粥,如果发热注意用湿毛巾敷。唯一难办的就是这个婴儿了,苏妍墨只希望这个宝宝能在巧克力的帮助下,能坚持到自己从折圣谷回来。这个年代的大夫与中医来不及了,重要的是发挥时效性太差,不是说没用,是时间赶不上。 草草吃了点中午饭,苏妍墨带着二哈和棒槌上路了,必须在夜里赶回来。 车里有苏妍墨的急救箱,由于以前有时候会技痒,苏妍墨有一个相当完备的私人急救箱和一些常备药品,曾经在出车途中捞回几条人命,也是她的骄傲。却也成为整个公司两次警告的对象,因为这辈子她就没获得过医师执业证书,哪怕技术再好也不能被认可,她也不能辩解,公司也怕惹麻烦。 慢慢走是不可能了,苏妍墨骑着二哈,棒槌紧随其后,由于上一次已经探过的路线,奈何一路上坡,还没有路。紧赶慢赶只在傍晚才到达车旁边,之前可是足足探了一天多的路程,还好也只是十五六里地,又是轻装上路。 棒槌看到重卡的时候不淡定了,傻愣了半天才问,这么大个的,从哪来的。 苏妍墨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时空等等,她也只知道自己是从悬崖上坠下来的。于是就往上指了指。 可在棒槌看来,等同于他家小姐承认了自己是仙女。指上面不就是天上么,能从天上下来的除了仙女还有谁。至此,这一切的稀奇他都能接受。 匆匆在重卡旁边弄了些吃的,收拾急救箱准备返程向阳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视线不是很好,从驾驶室里抓了一把巧克力,取了一个手电筒给大棒槌,而二哈本来就有夜视能力。于是主仆二人再度出发,苏妍墨骑着二哈在前,大棒槌左手手电筒,右手杀猪刀背着急救箱在后。 才堪堪走出三里地不到,月亮刚刚爬上山脊,又遇到了渗人的地磁玻璃空气,鬼影重重让人毛骨悚然,二哈嚎叫了几下,棒槌是吓傻了。不过他家小姐却二话不说,驱赶了一下二哈直接穿了过了,他也只得紧随其后。可不是嘛,他家小姐可是仙女,仙女怎么会怕鬼,这不一靠近,这鬼不就散了么。 不过棒槌跟得跟紧了,因为他在后面,他可是怕离开了他家仙女小姐,他就被鬼抓了去。 由于下山,二哈对路径的记忆是相当好,不然要凭着苏妍墨和棒槌两人,夜里绝对的会迷失在山里面。 抵达向阳寨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娘仨的症状已经爆发了起来,妇人还好,毕竟年纪大,抵抗力强一些,只是发烧。而两个孩子,特别是婴儿,浑身出着粘稠的汗液,看来体能靠着巧克力已经初步补充上了。还不够,又取了白糖让喜妹去冲开,这次宝宝终于能吞咽啼哭了,只是高烧出汗,只要降温与补充生理盐水就能恢复过来。 趁着喜儿喂服糖水的功夫,苏妍墨给三人量了体温,全部都发烧了,那名婴儿却是高烧。 整个山寨的山贼都起来了,看古怪新鲜的救人方法。无论何种职业,包括山贼,都不会排斥一个能治病救人的法子或是大夫。在这个时代,医生大夫虽在社会地位上不入主流,登不得大雅之堂,乃三教九流之列,但民望还是很高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生病,所以也很少有人去得罪一名大夫。 小型酒精灯蒸馏水获取装置,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就是宝贝,可不是嘛,琉璃都很少见到的他们,更别说玻璃制品了。宝石一样的光泽,晶莹剔透再加上现代工艺美学的结果,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当犯罪成本与收益无限放大的时候,原本对着小娘子一行人恐惧的心理慢慢淡化。如果不是在一名治病救人的持有人手里,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重新赋予上山贼的职业特征,抢劫,毫不在意的杀人灭口。 赵当家也发现了弟兄们眼红了,但他要理智的多:这位小娘子能如此淡然的拿出此等宝贝,想必是见怪不怪了,联想到那葬礼,以及福威镖局等等,她对这位小姐的身份感到不寒而栗,绝对的大有来头。这宝贝就算是抢了也没命花。与其为敌岂止是不智,那是傻缺,不如交好,自己也是刀口舔血,三天两头拦路抢劫打架,说不定哪天就求得上这位小娘子的圣手相助,于是当机立断: “谁也别心思多,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别忘了我们山头三不劫的规矩,不然山门家法伺候。” 苏妍墨这才注意到,联想到玻璃制品在这个时空的稀缺,才懂得赵当家的意思。随后对赵当家点头致谢,手上并没有停下来,她再调配生理盐水,两个孩子的体液缺失急需补充。由于这一世她并非职业从业者,充其量只是一名医术爱好者,所以身边也不曾有成品生理盐水,有的也只是蒸馏装置与量杯量勺、高纯度的盐。满足自己想用的时候能用的着就行。 调配好生理盐水,仔细检查,光线不好,可是费了好大精神,毕竟是针对于人体的,再小心也不为过,就怕有杂质,灌装了她以前准备的一个注射用容器瓶内,开始了本时空的第一例静脉注射。 婴儿臂杆瘦弱不堪摧残,血脉难觅,无奈只得取额头静脉,只是这个时代的油灯实在不给力,光线太差,可偏偏几个led包括电棍都是强光,又怕伤害婴儿视力。直至赵当家点亮七个火把,苏妍墨才堪堪把针头扎进静脉。 只是觉得很神奇,很高大上的样子,如此救人之法,现场人是看了稀奇。不消几杯茶的功夫,婴儿原本躁动的神情安静下来,进入沉睡,高烧也滴注盐水的帮助下慢慢退去。 苏妍墨仔细检查滴管与婴儿状态,可偏偏这时那名妇人醒来,看见苏妍墨拿带管子的针扎她的孩子,那可如何使得,立马扑上来掐住苏妍墨的脖子:“你这个妖女,你年龄幼小,心肠却是如此恶毒,居然拿针扎这么小一个孩子?” 苏妍墨吓坏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八岁大孩子般大小的萝莉,如何挣脱的开。还好赵当家也怕苏妍墨在他这出事,随手就是一手刀,妇人晕了过去,这时候棒槌才从外面赶进来:“小姐,你没事吧。” 苏妍墨缓过来,咳嗽几下,摆摆手。得,这大致也是本时空第一例医患冲突了。不由得苦笑。 就这样还不成,等到婴儿和小女孩打完点滴,才给妇人也扎上了。 此时苏妍墨自己也是困的不成,让人注意点滴,没了叫她,她自己也趴着睡一会。 第三十六章 赵当家的第一张好人卡|求收藏求推荐| 那妇人醒的时候已经天亮。她只看到自己的手臂连着一根透亮的管子,管子又连着瓶子,管子中间有一个透明鱼鳔状的小水囊,在一滴滴的向下滴着她不明白的水,然后那些水滴流进她的身体。她知道先前自己的身体有多差,可这一夜之间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只是先前体弱的疲态,再无多少病态的困顿。 再看身边的一儿一女,都睡的香甜。尽管还是那样看起来瘦弱,但本已干涸发白发裂的嘴唇,已经有了一些血色和润泽。看来孩子的状况和自己差不多,除了先前饥饿造成的体弱,病差不多可以算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时代,没有人比她更具有如此切身的体会了。她以前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也得过伤寒,那苦苦的中药可是足足喝了半个月才有好转,也不像如此明显。虽然手法匪夷所思,但绝对的神医没跑了。 昨夜必定是错怪了那小娘子了,一定是。她很懊悔,自己可能是以怨报德丧心病狂啊,不是那小娘子,说不定自己娘仨都已经冻僵在那树洞底下了,哪能睡在如此温暖的床上。 这一悔啊,眼泪都巴巴的往下流,从北往南逃,这一路自己都经历了什么,都不堪启齿,绝境时甚至要用身体,跟衙门差爷换一碗稀粥,帮俩孩子渡命。帮人家大冬天砸冰窟窿洗衣服,才能换一个窝窝头……虽然也遇到过几个好人,可也仅仅是给一个,为了孩子可以再熬一会的信念而已。可现在不一样,虽然仍处在困境之中,却是看到了孩子们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这小娘子看着就面善,虽然她现在看起来也很疲累,披着毛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丫鬟也是如此,想必一整个晚上为搭救自己娘仨所致。希望他能好好善待这两个孩子。至于她自己,肮脏的躯体羞为人母…… 她拔掉连着身体的管子,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恭恭敬敬的对着苏妍墨磕了几个头,然后朝门外走去…… 向阳寨里很少有女人出入,就算有也是赵当家的相好皮二娘,又或者一些打上门来的江湖女侠,类似宋大小姐之流。可昨晚,大大小小四个…… 匡丫抹了一把络腮胡,稻草里面很多跳蚤,闹腾的厉害,导致他昨夜没睡好,于是起得早。打算坐在聚义厅的门框上打会盹,总比被跳蚤咬死的好。可刚走到门前,就发现一个妇人跑出了寨门,仔细一看,却是昨天路倒的那个妇人,昨天都病成那样了,现在居然能跑?又或者是自己看花了眼睛,莫非那妇人已经死了,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魂魄在收足迹?吓得他赶紧去找他的相好蒙七。睡的迷迷糊糊的蒙七被他拉了起来,顺着他的指向看去,那妇人刚好走出寨门。 蒙七和匡丫两人对视一眼后,打算跟上去看个究竟。 终于在一个土丘转角,匡丫对蒙七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那悬崖大致有五六丈高,这要跳下去…… 只是这一眼,他俩就明白这女人要干嘛。他俩虽说也是山贼,基本上也属于那种好人做不了,坏人做不好,恶人算不上的范畴,真要眼睁睁看人去死,这心里也不痛快。但他俩也知道自己斤两,脚下功夫不好,一旦惊动那妇人,那妇人在这种情绪之下,必定会抢跳…… “我去喊赵当家的,你盯着点……”蒙七低声对匡丫说道,不待匡丫点头,就急急向山寨奔去。 “赵当家的,不好啦,那女人要跳崖啦……”蒙七跑进山寨就喊,惊醒了所有人,包括苏妍墨和喜妹…… 这边喜妹和苏妍墨趴在桌上也是一惊,喜妹彻底慌了:“小姐,我……我……”苏妍墨没有理她,也并没有怪罪她,轻轻拍了拍喜妹的手,看了看还在滴漏的针头,然后向屋外走去,刚好赵当家也刚好出门,边走边穿衣服,只是冬日早上的寒冷让他有些哆嗦,边走蒙七边给他把情况说了…… 赵当家到底是练家子,脚步功夫控制的很好,直到潜至那女人身边,那女人完全都没有发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女人摁倒在地,然后众山贼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把女人抬回去。 棒槌的说,这活换他干的话那等于是推这女人下山……苏妍墨直觉是棒槌有进步,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那女人在山寨里哭了起来,一千个要死要活的,说自己已是不洁之身,愧为人母……其实这或许在普通俗世乡间,这是大不了的事,不问来由,这女人会被浸猪笼沉塘。可这是哪,向阳寨,只为活着的贼窝,脱离俗世已久,俗世的很多脸皮事,在这都不算事,都干抢劫了还能要脸么。因此,女人要死的想法得不到任何的支持,一众盗贼,都劝她要活着,深感同为女人且满脸络腮胡的匡丫上去劝说,可这伪娘如何能体会真女人的感受,于是越劝说,这女人闹腾的越厉害。 只有女人自己,认为她不该活着。或许也包括俗世里成长起来的喜妹,她之前可是因为张家少爷摸摸手,就跳了水塘的。但此刻喜妹并没有发言权,因为她的命听棒槌说,也是她家小姐用仙气给捞回来的,所以她得看她家小姐的。 可此刻苏妍墨没时间去表态,赵当家的受伤了。摁倒女人的时候,女人挣扎的很厉害,导致赵当家的腿,在尖利的石牙子上划过,当初不觉得,回到寨子裤子到外袍却是已被鲜血染红。 苏妍墨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折腾,找回了好久不做医生的感觉,此刻也很享受这份职业快乐。早就知道赵东家的会疼得忍受不了,所以让棒槌这人熊直接把赵当家的,摁得死死的。 剪开赵当家的裤腿,用酒精清洗清创,痛得赵当家的那是嘶牙咧嘴。麻药苏妍墨有,但舍不得用,再说这个时代的人,西药药抗也很低,用多少剂量她也没谱,需要有一个用量评估,她现在收集的数据很少。于是就像缝衣服那样给赵当家把伤口缝了,然后上了一些紫颜色的药水,是用棉球抹的,她可舍不得像曾经在医院那样,直接往伤口上淋。 然后用了一块赵当家感觉能晃坏他眼睛的棉纱给包扎。 赵当家的倒也算条汉子,就看着这小娘子戴着奇怪的手套,亮闪闪的夹子夹住一根弯针,飞针走线,他愣是没坑一声。肯定很痛,大冬天的早上满头大汗的。 只是见这小娘子的娴熟,他甚至有一种这小娘子经常缝人的恐惧感。衙门里仵作也经常缝人,不过那是被砍了脑袋的死人,犯人家属求个全尸,于是仵作又多了门技艺。这小娘子的身份更加的神秘了…… 苏妍墨这才有空关注那女人,作为后世来人,生命的价值观自然不一样,自然不会认为这女人该死。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劝说,算了干脆来硬的吧。 苏妍墨走进昨晚呆的房间,把那个婴儿给抱了起来,大致是孩子长期营养不良,体重超轻。连她自己现在一个八岁的孩子,抱着都感觉不费力。她摸了一下婴儿的小鼻子:“欺负弟弟要趁早,算你倒霉咯。” 把婴儿报到女人面前,掀开抱布对着婴儿的屁股就是两巴掌。 果不其然,婴儿的哭声开始了,女人的哭声停止了。 欺负婴儿的小恶魔发话了:“想死可以,可你得先还我的银子,我昨天救你们娘仨可是花费了不少银子的,赵当家的,你估摸着我要多少银子合适?” 人精赵当家的当然知道苏妍墨什么意思:“这药可是立竿见影夺命的神药,昨天这孩子哭都不会哭了,今儿个哭的哇哇响,你们娘仨的用药百八十两是少不了的,这还没算上这小姐的治病手艺,光是有这药,没这手艺也救不了你们,你们抬进山寨的时候,可是就剩下一口气吊着,要我看这诊费加药钱至少二百两银子。没什么能比命值钱了,就这我都觉得低了。你要真真就这么死了,你这不坑人人家小姐,人家好心为了救你娘仨,还得赔上一笔银子,再加上两个奶娃拖累,让人寒心啊大妹子。” “可不是嘛,我家小姐为了救你,你却给她留下两个小奶娃,你让我家小姐以后如何说得清楚,你清白重要,我家小姐清白就不重要了,我家小姐才这么小。”一旁的喜妹早就憋不住了。 “这样吧,要不麻烦赵当家给她写张身契,折算一百五十两,我呢缺个厨娘,一年算五两,你给我做三十年厨娘,咱两清可好?三十年之后随便你要死觅活,但现在你的命属于我。”苏妍墨慢慢说道。 “小姐,一百五十两,可以买好几个丫鬟呢,你这才买一个,亏死了。”喜妹替她家小姐心疼银子。 赵当家的一辈子也没救过人,今儿第一次救人,哪能就这么放任死掉。人这一辈子,总得轻狂几次的。虽然救这个女人,从银钱的角度说,十分的不划算。就连赵东家都说不清,自己啥时候居然有了善心的,甚至整个山寨的山贼都被感染了一样,都忙了起来,搬桌子的搬桌子,磨墨的磨墨,铺纸的铺纸。 于是在山寨的里空地上,迎着初升的太阳,赵当家问了家世姓名,又是一番龙飞凤舞。只是如此一番之后,赵当家的担心以后弟兄们,还能不呢持刀抢劫了,善良是山贼不应该有的标签啊…… 这人作死也跟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就不想死了,也就冷静下来。她也不笨,妇人也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而是给她一个活着的理由,给儿女们一个企盼。 赵东家的是写契书的人,一众山寨是见证人。那名叫花娘的女人很自然的给这些人下跪见礼。也因此赵当家,收到了人生之中的第一张好人卡:“赵当家的,你们真是好人,花娘给你们见礼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三生三世,苏妍墨第一次心安理得的,接受一个人的大礼参拜,只为了对方能活下去…… 第三十七章 安居折圣谷 “娘,珍妮儿好怕。”三岁小丫头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转头看去,那个小女孩都能自己走到门口,说明这位小娘子的手段确实非凡。这娘仨几乎是坟土盖到鼻尖的人了,硬生生的被这小娘子捞了过来。 “不怕不怕,这些都是好人。珍妮儿,快过来,见过小姐。”花娘慌忙把小女孩抱了过来,要给苏妍墨下跪,苏妍墨这一次拒绝了,这对一个孩子不公平,她自己现在也在八岁的样子: “不跪不跪,姐姐给你巧克力吃。乖,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大致也是女孩,亲和力自然系数本来就高,小女孩很容易的就接纳了苏妍墨:“我叫李珍妮,弟弟叫李珍宝。” “给你巧克力,牛奶香香的,你怎么不吃啊?”苏妍墨帮她剥开巧克力。 “要留给弟弟吃,他好久都没吃的了。”珍妮糯糯的声音让苏妍墨久久不能平静…… 早饭之后,苏妍墨打发了福威镖局的两位镖师回去,让喜妹一人给了一两银子,可是乐坏了两人。 她自己有事情要忙,她的把昨天用过药具清洗,不然时间长了污染了处理起来麻烦,最关键的是这些材料都得不到补充,甚至以前的一次性针头都得蒸煮消毒,包括橡胶手套也得洗了,重复使用。 她已经意识到,这时空有些病,现在只有她能治。包括另外一个苏妍墨的肺结核,这还得在药品保质期之前。可惜她不在了,不由得想起了章炳如那个中医。 吃了午饭,赵当家的缝了腿,不方便动弹,把一张太师椅帮到寨子中间晒太阳。苏妍墨过来给赵当家的看了看伤口,缝纫之后肿胀已经消了一些。苏妍墨有些不放心,决定用一支抗生素,考虑到这时代的人药抗太低,一支也只敢给五分之一用量。做过皮试,安全,便让赵当家的把裤子褪下一点好打针,赵当家如何肯,哪怕苏妍墨再次强调医者父母心也没用,最后只能在他胳膊上肌注。 “小姐,那个洗伤口为啥要用酒,我都闻到味了,而且还是好酒,不能给喝点呗?”赵当家的晒着太阳很是无聊。 “那是酒精,不能喝,洗伤口用的,可以消毒杀菌,溶解一部分伤口污渍,跟你说不清,你只要知道比清水洗效果好就是了。”苏妍墨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时代的人解释。 “消毒杀菌?这买卖怕是要一个月不能干了啊。”不能继续抢劫大业,赵当家的有些兴致索然。 “七天,七天你就可以活蹦乱跳了,晚上和明早再给你打两针,浪费我一支抗生素呢,一支药给你分了5次用,给你打了三针,剩下的还有两次的量,自己将药粉倒在伤口周围敷住吧,注意这几天伤口别碰水。还有我的羊肠线,记着七天后自己洗干净手,用干净的剪刀减掉线头,抽出来即可,不抽也可以,自己会吸收,但会痒痒。”苏妍墨本想今天就回折圣谷,但那娘仨看样子还得再恢复一下。 “七天,那不是比章炳如那神医还厉害,当年我被人砍了一刀,可是敷了一个月的药。”赵当家见小娘子如此肯定,便再次对这小娘子医术打心底里佩服。 “章炳如,你认识这个人?快说说”苏妍墨立刻有了赶兴趣的话题。 从赵当家的嘴中,了解到这章炳如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中医大夫,在这一府六县之地享有盛名,活人无数。不过赵当家说他也没有最近关于章炳如的消息,他最后一次见到章炳如也已经是三年前了。如果这样的话,或许那份医疗手札中的治疗方案或许对症,或许他是真的被那个叫杜青的假药贩子给坑了。 赵当家的有种跟同龄人交谈的错觉,他实在想不到这般大小的小娘子,居然能像大人一样侃侃而谈,交流有据,张弛有度,这是什么样人家的孩子…… 可这小娘子说她暂时要前往定居在折圣山折圣谷,折圣山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荒凉的紧,人迹罕至,主要原因是那里闹鬼,有时候大白天的都鬼影重重,连猎人都不愿意钻进这折圣山。赵当家好劝呆劝说折圣山不干净,鬼气阴森的,不少人都见过,包括他自己也见过,拍着胸脯保证。让苏妍墨不要去打搅那些鬼魂,免得惹祸上身,还说自己可以托人帮她找地暂居。 苏妍墨当然知道赵当家的一片好心,可她总不能说她有一辆重卡停在折圣谷,联想到棒槌口中,折圣姑姑在折圣山升仙的故事,苏妍墨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新的身份,自己是折圣姑姑的传人,请赵当家的保密。 苏妍墨心想自己要在折圣谷安身立命,有玻璃空气,以假乱真的鬼魂在外围,自己也能多一些安全保障与清净,反正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玻璃空气,自己又解释不通录像磁带原理,在自然科技严重滞后的时代,鬼神之说就是最好的借口。同样对自己也是一种安全,不然重卡的吸引力绝对会让很多人铤而走险。 赵当家对于苏妍墨是折圣姑姑传人的说法,那是一百个相信,除了神仙弟子,不然怎敢进那鬼影重重的折圣山,不然怎能降服北地狼王,不然哪来这么鬼神莫测的医疗手法,层出不穷的神秘物件。更遑论这八龄女童表现出底蕴与能力,对于黄崖村的丧礼,脑补一下就能解释的通了。自己当初还想抓人家去百花楼做花苗……想想就不寒而栗。至于神仙弟子要求自己保密,那还是事嘛。 折圣山没有路,宋家送的生活物资运转困难。赵当家的安排了一些人帮助转运,肩扛背驮的,结果这些人运到上次棒槌搭过窝棚的地方,便再也不肯往前走,说是这山上闹鬼,从折圣姑姑升仙后,就没人能镇得住。苏妍墨当然知道是玻璃空气的缘故,但也没法解释,随即表示了感谢,便放他们回去了。 棒槌等一众人也有些害怕,不过挨着苏妍墨他们还好一点。因为棒槌私下跟他们说小姐是小仙女,自然无惧鬼神,比如明明已经死掉的喜妹自己,就是被小仙女渡了仙气才给救活的,很多村民都知道的。 再次在窝棚边安札生火吃饭的时候,大棒槌很是吹嘘了一翻,怎么的作为老员工,也得在新人面前摆摆资历不是。例如他跟着他家小姐的神奇经历,比如小姐的二哈,就是从小姐的裙摆上的那个狼图案中召唤出来的,小姐还藏着一只厉害的猫。比如小姐玩泥巴也能赚很多钱,还会做山贼,指导过自己抢劫宋家大小姐,至于小姐会行医救了喜妹和花娘娘仨,还会给赵当家缝腿,那简直就不是个事。把花娘和喜妹直接听的一愣愣的,满眼的崇拜之意。 直接把旁边的苏妍墨听的都不好意思,打断了棒槌的暴力吹嘘。这使得其他人有了一致的看法:他家小姐很低调。 玻璃空气,一言鬼魂,一则科技,文明代沟,无从解释,只有一点一滴的慢慢教化了,可这并非一日之功。 可他们在这山谷中不敢单独行动,这是个很大的问题。苏妍墨干脆故弄玄虚一把,把那大喇嘛送的佛珠手串给拆了,一人一颗宝石,花娘、喜妹、珍妮儿、珍宝,脖子上一人一颗,言之百鬼不侵。毕竟是宝石,苏妍墨也喜欢的,就没给了棒槌,说他有杀猪刀,刀上就有两颗,完全不用戴脖子上,再说大男人的戴脖子也不好看不是。结果从那以后,棒槌在这山谷中活动,上哪都要带着杀猪刀,连上个茅房都不例外…… 下午,继续分段转运那两车物资,主力是棒槌和花娘,二哈和喜妹算半个。苏妍墨打酱油和珍妮儿一边玩一边照看珍宝。 花娘虽然还没怎么恢复,但毕竟也是成年人。刚来的新人,怎么也得在神秘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不是。虽然接触时间尚短,但她知道小姐人可好了,一点都不嫌弃她身子不干净,她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好,也没有**喂珍宝,但小姐给了她珍贵的白糖,每次配合着大米饭捣碎的糊糊,也能让小珍宝吃了个饱。小姐还带着珍妮儿玩,人也大方随和,从不摆架子。每次都能吃饱,从跟当家的逃散后,她娘仨就没吃过一次饱饭。头两次吃干的,都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现在看来在主家小姐这,也就普普通通的生活。她甚至都怕小姐败家,可听了棒槌兄弟说,小姐玩泥巴都能赚钱的时候,她就再无疑虑了。她甚至都庆幸这次逃难,不然他们娘仨又怎么能掉到蜜罐里。至于小姐说住的地方很糟糕,小姐也太小瞧她了,这一路逃难,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啊。 当然也有不好的,小姐的玩意都精致的宝贝,她总怕弄坏了。炒菜还怕多放了油,还被小姐批评了两次。小姐嘴巴叼呢,吃的东西在她看来就是作虐,那么好的东西,放着过年都不差,可小姐还说不好吃。事实上她尝过小姐做的后,才知道什么叫美味,感觉吃了会短寿的,还好她们家小姐是小仙女,蹭吃喝小仙女的做不得数。短短两天时间,珍妮儿的脸上都有血色了。 第三十八章 乐享锦鲤包|求收藏求推荐| 由于要分段转运物资,路程也不短,需要来回倒腾往山上搬,速度很慢。夜里不得不在野外露宿,第二天继续。 想想喜妹真是好命,有这么好一个未来小相公,吃苦能干,力气还大。这小姐一说露宿,棒槌兄弟二话不说,砍树割草先帮自己娘仨搭帐篷,端的是一把好手。小姐还让喜妹从一众物资中,拿了两床崭新的被子,说以后不会给自己买了,让自己保管好,她算是听明白了,这是给自己的。哪怕是荒郊野外,有帐篷,这么好这么厚的被子也冻不着自己娘仨啊,都有些舍不得用了。棒槌兄弟给自己娘三搭了帐篷之后,才给自己搭。至于小姐,就一个小巧精致的玩意,喜妹爬在那吹点气,一个帐篷就好了,还好看的不行,她可想摸摸了,可是怕给小姐摸坏了,晚上小姐和喜妹,还有二哈还要在里面睡呢。 小姐人好,同样给了两床被子给棒槌。可棒槌兄弟说他就一个人,一床被子垫一半盖一半就行,省一床以后成亲用,可是把喜妹羞的不成,追着他打。还以为棒槌生气了,不成想傍晚的时候,棒槌兄弟和二哈出去打了一只兔子和山鸡回来,喜滋滋的向小姐献宝,小姐给了一颗那啥巧克力给棒槌,棒槌就巴巴的拿着去哄喜妹了…… 棒槌兄弟应该没啥缺点了吧,嗯,有点点傻缺,空了老喜欢和二哈比力气,俩货抱在一起摔跤,谁也不服谁。除了她家小姐,谁能降服这等凶悍的巨狼,听说是折圣姑姑许给小姐的坐骑。至于喜妹说的棒槌穿衣废料子,那完全就不是事,跟着小姐,棒槌一个月例二两银钱,干啥不成啊……花娘羡慕的紧呢。 说起衣服料子,小姐昨天给自己好几块,都是上好料子,在喜妹的帮助给俩娃弄了个暖和。这要说起做娘的,没啥能比娃娃吃饱穿暖更好的事情了。其他的,她花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入夜的时候依旧起了火塘,烤着山鸡兔子,煮了些米饭。当然规矩还是有的,小姐人随和不计较,他们自己可不能不知道好歹,能与小姐不分场合同桌而食,已是福恩,可不能抢在小姐前面动筷子。珍妮儿把米饭都糊在脸上了,花娘用手指摘下来放进自己嘴里,旁边一个小锅里熬着加了些糖的糊糊,心想等下自己可要积极些,可不能再让喜妹抢着把碗给洗了…… 至于安全,有小姐和棒槌呢,棒槌有力气,小姐是小仙女。有仙女还怕什么。 一众人拿仙女扛鬼,殊不知仙女拿二哈扛夜,夜里二哈总是很警觉的。 次日半晌到达重卡位置的时候,花娘与喜妹轮流进入傻缺状况,嘴巴长的老大。心想小姐居然从天上把这么一辆大车给开了下来。我的天啊,天上该有多能糟践,这车全部是铁打的。虽然一路上对小姐的稀罕宝贝惊奇的不得了,但也没这么大个的来的震撼。 之前由于不确定时代,还有心把重卡还给公司。现在倒好,自己居然把重卡开到了四百年前,另外一个时空的大南朝。好嘛,锦鲤有啥了不起的,现在她苏妍墨也有一车的快递待拆。拆未知的快递永远是女人最开心的事情。估计这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拆快递了。快递有五分之一的内容是包装,去掉包装也好暂时解决一下紧张的住房问题。 山里原有的茅草屋被自己的重卡砸坏了,重卡位置也不好,无论往哪个方向开都没几米好走。重建是不可能的。 打开车厢门,已经被塞满下坠过程中摇动过的包裹便滚落下来,差点把棒槌给埋了。 感谢后世的网商时代,拆得的包裹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 大家一起开箱一起大呼小叫。 第一件开箱的居然珍宝的刚好用的上的奶粉,好嘛还是澳洲产的高档货,卖家还十分贴心的送了一个奶瓶。你看这小姐真会开玩笑,这么个铁疙瘩能吃珍宝吃的么……结果苏妍墨亲自教学,珍宝虽然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居然无师自通的吸吮着奶瓶子,这下可激动死花娘了,省点吃,再搭配些其他的,能吃半年。 衣服、包包、化妆品、姨妈巾、宝宝玩具、各种零食糖果、卫生纸,还有苏妍墨稀罕的巧克力。刚刚好够脚的运动鞋,悲催啊,自己当初可是大雪天穿大鞋子的。都是自己的,苏妍墨眼睛不由得眯成月牙。 糟糕的,水果都坏了,这谁寄的苹果都浪费了,只得扔掉。 哇,宝宝好运,一辆宝宝车。呃,喜妹你来试试鞋子,你应该能穿。 某餐厅订购的调料。 某牧场订购的尼龙绳,畜用玻璃注射器?换用小号针头,人也可以用的嘛。 “棒槌啊,你个死不要脸的,你拿那个羞人的按摩玩具干嘛?拿过来,我拆了取电机以后有用。” 某工厂订购的切削刀具、红铜板带料、六十公斤铝合金锻造型材、四根十米的槽钢,冲压模具钢两百公斤,游标卡尺千分尺量具一组,石墨坩埚。 某户人家大致是为了装修订购的电线、油漆与几把刷子,一些led节能灯和灯座开关。 某农场订购的塑料薄膜,蔬菜种子、卖菜的称? 某家长给孩子订购的学习机、文具若干,以及一本新华字典。 两辆自行车散件。 一台家用脚踏缝纫机及其线,尺,剪刀随机包。 某吃货订的蛋黄红薯,哎呀,宝贝啊,这时代高产粮食,谢天谢地还没冻坏,要宝贝起来的。 “呃,这个充气的是游泳教练。”苏妍墨有一种把大棒槌一脚踹到爪哇去的冲动。 煤气灶?我要有什么用?我也弄不到煤气啊。算了以后拆了材料回收。配套的锅倒是不错。 干电池一箱…… 一次性打火机整整一打五十只?这个什么时候能发快递了?公司首检验箱过程有漏洞啊。 不过苏妍墨最注重的还是那套风力太阳能自平衡发电装置,这下自己终于可以暂时摆脱对柴油的依赖,虽然油还有八百多升,但总是用一点少一点。还有一个乡下医生订的一个医药箱和一个器械箱,还是德国进口货,真有钱。还有一套学校预定的两种打印机和复印机,油墨,打印纸都接近一个立方。 每拆一样,苏妍墨就拿本子记录一样,这大致是最后的快递了,最后的现代物资补给,必须统筹安排使用,很多物资的材料可是这个时空难以获取的,就算是橡胶鞋底,哪怕鞋子穿烂了也不能丢,甚至一个后世当成垃圾的矿泉水瓶子,总能利用得上的。 从理智的角度看,七里铺可能只是自己的奢念,只是冥冥之中的宿命感,让自己不得不去一次,不然不能死心。 幸好当前还有从那个世界带来的物资,支撑着自己,还算能够凑合着生活。可这些物资迟早会消耗殆尽,很多本就是消耗品,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匮乏。 说真的,把自己放在这个时代,使用本时空原生态物资,生个火都难。 一次性打火机,看似简单的不得了,塑料占了多数,金属就那么一丢丢。可就这个时代的加工能力来说,任然是高科技的存在,目前看自己还有几只,外加今天拆包裹拆得的五十只,可总归会是耗尽。自己的生存优越感,也有一部分是这些不起眼的存在所带来的。想要靠自己一个人还原整个科技时代不现实,换言之自己会终归被同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享受过现代化生活带来便利的之后,自己与棒槌等人其实是相向而行的,一个是接近自己向易,而自己则是走向难。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却是这个时代最奢侈的事情,相对自由的生存都将难以保障。王朝社会,女性身份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的艰难。 “小姐,又拆到一包巧克力。”喜妹的声音打断了苏妍墨的生存思索,不知不觉已经天已近黄昏了。 虽然没有高门大宅,暂时还得在这破败的茅草屋旁栖身,但跟着一名小仙女,一听就是很高大上,且很有前途的差事。机缘巧合,自己小姐随便指点自己一二,都能让自己受用终生。想想小姐连自己的命都能救下来,那本事还能小了去? 也幸亏栖身于这荒凉,外界看来鬼影重重的折圣谷中,不然光光重卡的诱惑,就可以让人眼红疯狂,更别说还有满满一车厢的包裹。 苏妍墨也不禁有些唏嘘,自己只不过扛着他们嘴中“小仙女”的大旗。其实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连片瓦都没有,还给人家做小姐,立主心骨。可自己又不能拆自己的台,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可自己现在终究是一个八岁的女孩,就连生存自保都是问题,必须依靠棒槌这样的人。哪怕自己带着后世的学识,可以充分打击这个时代的无知,可依然要通过别人的力量来转变为生产力,最终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 花娘把珍宝哄睡着,放在小姐说的宝宝车里,裹上褥子睡的很安稳,精妙的小车。接下来她得去准备晚饭了,于是挑出一些白菜和萝卜(宋家送的,不容易呢,都是从山下扛上来的)。觉得小姐讲究,洗菜怎么着也得洗干净,用水自然要用山涧上游的水,不过一个人在这山谷中走动她还是有些怕,于是喊上珍妮儿陪她。 花娘不一会就回来了:“小姐,我知道你的神仙洞府在哪……” 第三十九章 天赐安然居,钢铁即财富 苏妍墨有些懊恼,自己在这谷中住了这么久,咋就没发现这个山洞。 山洞处于西面石头山与北面泥土山的过渡处,呈现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断层。而山洞就在断层偏下,靠山涧的地方。 洞内空间很大,典型的石灰岩溶洞,大洞套着小洞,再往里面,一条地下暗河在破碎的地表中时隐时现,不知起点也不知终点,只有潺潺水声,倒挂的石钟乳与拔地而起的石笋,再加上黑暗是溶洞的全部。刚好想着要再搭窝棚居住,现在也不用了。天助我也啊,莫非逼着自己向山顶洞人逆向进化?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棒槌等人强加给自己小仙女大旗?外加天赐神仙洞府?这是逼着自己做神棍啊,自己还有的选择?貌似这神棍的业务已经开张了啊,赵当家的,不就被自己折圣姑姑传人的身份给忽悠了。 棒槌戴着头灯,挥舞着修车工具箱中的八磅大锤。敲掉凌乱的石钟乳,修掉地面的石笋与不平整。 敲下来的石灰岩块,堆在里面形成隔离墙,免得珍妮儿不懂事跑到里面,掉进暗河发生危险。选择了几个干燥的小洞作为房间,联通的大洞作为大厅,没有比这更好更绿色环保的房子了。除了光线不好,真找不到什么缺点。 天色已晚,今天装修是来不及了。明天要不要出一幅装修图纸……施工的只有棒槌,估计他也看不懂。 在汽车旁做了晚饭,各人卷了铺盖正式搬家神仙洞府。棒槌兼职了保安,被分配在靠近洞口的小洞里,棒槌不理解啥是保安,但小姐说啥就是啥,替小姐守卫她的神仙洞府还能有事? 苏妍墨把车上的卧舱席梦思垫子,让棒槌扛了过来。放在靠近喜妹旁边的洞里。再往外便是主洞,往右边是一些小洞, 花娘娘仨就选择了一个居住。 洞里大致是因为里面暗河,热容比较大,温度是相当的不错,在这冬日里都有十多度,算得上温暖如春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黑暗。 明天想办法解决掉,上帝说,要有光。第二天,就想办法取来了那套风力太阳能自平衡装置。在棒槌的帮助下,拆出了风力发电机,去掉风页,山里的风并不好不适用,而太阳能那两块光伏面板这里采光也不好。苏妍墨打算自己造一个水轮机拖动发电,反正山洞最里边的地下暗河水流速够强够持续。 有人说,一个不会做医生的司机不是一个好的钳工。这句话对苏妍墨失用。还好铝合金加热相对钢铁容易,木炭即可,名副其实的段锤愣是靠着棒槌的蛮力,把烧红的铝合金锻成了面团,然后按自己的指引延展,再配以自己的九级钳工的手感,精细的打磨,花了四天时间,加工出了符合流体力学的铝制叶轮。 为了防水弄坏发电机,只能立式安装,叶轮垂到暗河旁凿开的引流沟里。拉线,布灯座装led节能灯。 合上开关,就那么两盏,立马就掩埋了洞里的黑暗。偏白色的石灰岩,形成了天然的逆光面,使得光照效果更佳。苏妍墨拿来了修车的万用表打了一下,标称输出两千瓦的发电机,稳稳输出在两点五的盈余状态。水流急,叶轮棒,手艺好的最佳体现。拖动两只节能灯之余,拖动各种电器也不是问题。好吧,当下电器也不多。主要的就是电脑、平板和手机,重卡车头里还可能拆出一个电风扇,至于电棍和手电筒蹭着充点电就行,完全无压力。 这片黄土地上的人们,大致是这个星球上最驯良、最勤劳、最热衷于建设的民族,他们都能把自己逼成基建狂魔,对于家园的建设,有着病态的执着,如果要流浪,他们甚至回带上地球家园。炎黄的血脉注定了传承的意志,坚韧,生生不息,无论何种环境都是如此,建设身边的美好,歌唱着对生活的向往与期盼。 苏妍墨和大棒槌等人也是如此,起先凌乱的洞府现在变得干净整洁。偶尔还能听到棒槌挥舞小锤击打凿子的叮当声,敲出美好,敲出希望。 长达七天的忙碌,灰头土脸地宣告了装修的结束。安然居,是苏妍墨给洞府的名字。在这个时空,任谁来也不会质疑神仙洞府的存在。 大棒槌有些骄傲的看着现在的石洞。在小姐的指导下,他大概是这个时空第一个电工,安装了第一只灯泡的作业。小姐大车工具箱的宝贝都很好用,他力气也大,石灰岩相对于花岗岩也软的多,很好整形。 整理出来的石灰岩块也是很有用的,在小姐的指导下,挖了一个小的窑体,进行焙烧,最后挖了一个池子,用水漂洗掉草木灰,得到了石灰。这不就是舅舅给人家盖房子时候用的白灰嘛,怎么小姐也会造,好吧,她是仙女…… 小姐说这是一种很好的建筑粘合剂,除了防水,其他的不比水泥差。 他感觉他家小姐第一次说了傻话,水田里的泥能比得上石灰?烧制的水泥过筛后沉淀在一个大坑了,感觉安然居哪里地面需要补的话,弄上一些抹平,等干结了就跟石头一样硬。他用石灰补了很多地方,最后除了居住的小洞,还在紧挨着棒槌居住的洞口附近,隔出了一间厨房,搭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石头灶,用石灰砌的,加上花岗岩石台面,看起来就很整洁。小姐却说,用瓷砖会更好……他决定不跟小姐说话了,小姐老是说天上有的人间没的,他感觉自己迟早会被小姐气死。 分门别类整理了许多小空间。一些放了柴草,一些放了粮食。剩下的地方被小姐的“快递包裹”占据,小姐说这些很重要。另外还向里面整理出一些空间,小姐说要把那“重卡”拆了,因为这个世界没她那辆大铁车走的路。 小姐说她和这辆车相处了一年呢,今天就要把车拆了。小姐的兴致不是很差。 在棒槌的帮助下,破烂茅草屋的篱笆墙都被棒槌拆了。前后勉强有了六七丈的距离。 苏妍墨有些错落感,把车拆了也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而为之。这是陪着跑了很远很远的同伴,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依靠着她躲过严寒大雪,有些不舍,也有些无奈。没有高压水枪,就着水桶,拧干毛巾,仔细擦着……不说话,就是那样擦着,够不着的地方搭梯子,上上下下生怕有一个地方没弄干净。 喜妹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样擦车,跟了上来,也找了块毛巾跟着擦,然后是棒槌,花娘,最后连小珍妮儿都跟着擦了起来。 小姐哭了呢…… 他们都不敢说话,反正是一次看见小姐这样,气氛很凝重。 他们甚至以为他们家小姐都不会哭,在他们眼中小姐就是睿智无限、鬼灵精怪、无所不能,小仙女嘛,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小姐想天上了呢……”花娘小心翼翼地一边擦车一边和喜妹嘀咕。棒槌点头表示同意。 半晌的时候,重卡尘埃尽去,火红的颜色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光泽。去掉了茅草屋篱笆墙,众人也第一次全须全影的感受到工业美感,哪怕他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词,但并不妨碍美的感觉。 小姐拿起那个叫手机的仙家宝贝,给自己咔嚓了一下,然后又给所有人咔嚓了一下,然后站在车头前,教喜妹怎么咔嚓,给小姐咔嚓了很多。 再然后他们回到了安然居,小姐再次施展魔法,他们的人影都出现在一个匣子里,小姐说是啥拍照,不是魂魄,不会影响安全也不会折寿。于是他们都有一张画像,是那个叫做学校打印机的东西画出来的。棒槌往里面看了很久,没看到画画的人。画的很像很像。棒槌把画像藏在自己的衣箱里,可小姐说那不是衣箱,是快递盒子。 苏妍墨决定最后一次发车,目测前后不到三十五米的距离。萝莉的身形,不得不垫高了油门,离合,刹车。 然后拧动钥匙,打火。 重卡正常启动,让所有人上车。棒槌坐在副驾驶,花娘喜妹俩孩子坐在卧舱,他们大概是这个时空唯一的汽车乘客,车程二十米。之所以要叫他们上车,是怕汽笛声吓着他们。 苏妍墨重重的摁下方向盘。二十一世纪的重卡在这个时空里怒吼,悠长巨大的汽笛声往山谷外传去。 十几里路外,处在与折圣谷出口的向阳寨,刚刚拆了伤腿缝线的赵当家与一众山贼在午餐,悠长的汽笛声让他们纷纷站起。虽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赵当家很肯定,就是那小娘子在干啥惊天动地的事情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声音,还能这么远。除了她别人没这本事…… 汽车很勉强的在平坝上绕着圈,方向近弦切角已到极限。时不时需要倒车,纠正转向切角。 半个小时后,拆车开始了,棒槌是拧螺丝的最佳人选兼最佳搬运工。苏妍墨指挥,顺手拆下汽车电器线路,花娘搬运一些力所能及的零件走向安然居。喜妹则照看俩孩子。 整整八天,除了发动机,是整体用葫芦和槽钢搭架子的方式挪到安然居,其他的都是以最小零部件的方式,搬进了安然居。连轮胎都滚进了安然居,只剩下车桥,由于是焊接件和铆接件,只能以后慢慢切割了,暂时没时间了,快到过年,也快把宋大小姐的剑如期交付了,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七里铺也该去了。便用茅屋的篱笆墙和柴草把车桥掩盖起来。 第四十章 失望七里铺|求推荐求收藏| 总算了完成了一件大事,把这件能惹人眼红的重卡,给用分解的方式藏了起来,不必总是挂心担忧。 宋家大小姐的剑真要修的话,受材料限制,改进不大。必须要另选材质,便让棒槌把槽钢取了出来,截了约莫四斤料。再次燃起木炭,给痒增温。现在有大棒槌这个超级人肉锻打机器,温度一到,这家伙分分钟用八磅大锤把刚才揉成面,苏妍墨掌钳拿着小锤叫锤,只是力气小勉强能支撑,初锻到位,已经是手酸胳膊酸。 棒槌扬着八磅大锤应锤,在他看来,这是在教他技艺,毕竟铁匠在这个时代是妥妥的高技术人才。况且这个时代技艺以家传为主,父传子子传孙,毕竟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有机会拜师傅学技艺可不是小事,那是莫大的机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要大礼参拜的。可现在她家娇滴滴的小姐随手就教他认材料,看锻打铁花,看锻渣,看火色,看断面,如何起锤应锤,这妥妥的授艺啊。 苏妍墨被高温映的满脸通红,还好有棒槌,不然这个重量的锻件她可玩不转。二锻调质整形,一把剑的雏形就慢慢地应着锤声而出。目测取了原剑的尺寸,九级钳工大师,对自己的目测尺寸的能力还是非常自信的,三锻之后,剑身便与原剑已是一般无二,淬火,回火。拆下之前的剑柄,待到下午回火结束,便卡上剑柄,至此,宝剑锻造完成。 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开锋抛光了。粗抛她有修车工具角磨机,精抛只有让棒槌用油石慢慢打磨。 她以前开重卡的时候,车辆大小问题,她喜欢自己修,作为钳工大师,让别人维修她总觉得不能让她满意。因而她有一个钳工工具箱,有足够的角磨机砂轮片,锯条,粗细砂纸油石,锉刀等工具。有时候打磨一些易损件,大致是因为手艺太好,将易损件在她手里生生就变成了耐用品,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 这次也幸好将这些工具带了过来,不然光是一个开锋抛光,就足以让她头痛。也不难理解古人打造一柄好剑,需要数月之久,其原因是配套工具太差。而工具,则是生产力的代表。 待棒槌粗磨完毕,苏妍墨得展示大师级钳工技艺了,上手精细研磨,细砂纸,粗棉布是主要工具,手感是主要测量工具,整整一天功夫,愣是给整成镜面级,反射着幽幽寒光。轻拔剑锋,悦耳的金铁吟鸣声悠悠不绝。挥手轻挥,两寸硬木应声而断。切两寸左右厚度石头她估计是没问题的,只是她力道太小,怕反弹伤着自己,就放弃了。 “棒槌,杀猪刀也打不过这剑的,你力气好,锻打的透彻,这剑材调的好。”苏妍墨表示验收合格。 “那我们再打一把杀猪刀啊,反正小姐你手艺好。”棒槌对杀猪刀落伍心有不甘。 “没力气。我才八岁呢,挥锤子很累的……” …… 次日一早,便带着棒槌和剑,以及那封章炳如写的信下山了。二哈把苏妍墨送到官道边,便让二哈回去,二哈毕竟是狼,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花娘,两个孩子和喜妹则留在安然居,有二哈在,安全倒是没问题,再说这山谷因为闹鬼,本就没人愿意进来。 向阳寨,苏妍墨让棒槌去了安平县福威镖局找宋大小姐,让她来取剑,并借马车一用。而她自己要去阳泽七里铺,就不折腾来回跑了,就在向阳寨等。 替赵当家的看过伤口,恢复的很好,苏妍墨夸了一句:“跟新的一样。” 听的赵当家的直抽搐。他很好奇那日山谷的巨大响声,便问了。 苏妍墨听他一说,就知道他说的是重卡汽笛声,便左支右言不了了之,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有辆重卡吧。 见苏妍墨不愿意说,他也不好意思再追问,总感觉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的声音。 宋家大小姐来的很快,单人匹马,可见对其宝剑的急切。棒槌在赶着马车随后。 宝剑的光泽近乎晃瞎了全寨子人的眼睛,反射着幽幽的寒光,从剑鞘拔出的吟鸣声却能如此悦耳且连绵不绝,一听就是好剑。宋家大小姐爱不释手,是她熟悉的剑柄剑身,只是一抖剑身,剑端传来的震颤,让她有一种如影随形如臂所指之感,便按捺不住地练了一阵。她本就是用剑好手,而此刻她竟有一种用剑高手的自信,她隐隐触摸到师傅说的那种人剑合一的感觉,感觉只需时日,便可精进。 以前看电视剧中女子舞剑,苏妍墨感觉就是一种奢霉调调,而此刻,却愣是看出了舞剑的艺术美感,对,是艺术。竟然能如此好看,赏心悦目。不过片刻之后,宋家大小姐便生生打断了这种美感: “赵当家的,你也是用剑好手,我们切磋切磋。” “好剑配佳人,宋大小姐有此雅兴,宋某自当相陪,点到为止,望小姐手下留我小命啊。”赵当家的自从缝腿后就不曾动过家伙,刚见宋大小姐舞剑已是心痒难耐,此刻便是欣然应允。 于是便开始刀光剑影,只是没几下交接之后,赵当家的剑应声而断…… “抱歉啊赵当家,我也没想到这剑竟然如此锋利,毁了你的剑我赔偿。”宋大小姐现在玩泥巴那是进账不断,财大气粗,再加上得此宝剑,心情那一个好啊,怎么也得宣泄一番不出,于是直接砸出百两银票。 “哈哈,宋大小姐客气了……”赵当家的剑才多少银钱,六十两都不到。如此一来他倒是赚了。不过对面的剑他也是羡慕的紧,能轻而易举的切断他的剑。对于用剑他造诣不低,如此锋利优美造型,在他的认知中已经不是宝剑可以媲名的,此乃绝世名剑之列。 想到此剑来自那小娘子,再有那日巨大声响,心下明了,然来是绝世名剑现世,惊天动地旷世之骇啊,难怪那么大声音: “恭喜宋大小姐得此绝世名剑,赵某好奇问一句,涨涨见识,此剑何名?” 宋大小姐也是楞了,是啊,这么好的剑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呢,估计那世家嫡女的家人,打造的时候已经给了魂灵名字吧,听说绝世好剑都是要融入灵魂的呢,可不能对魂灵不敬,便向苏妍墨看来:“望小姐告知。奴家必铭念剑灵之意,感谢小姐赐剑之恩,来日必托家父重礼相谢。” “无名。”这剑还没有名字啊,苏妍墨说完就后悔了,她想不到俩人会这么在意一把剑的名字,这种剑材料足够她都可以批量生产,更不会想到融入剑魂剑灵啥的,但又不忍打击两位用剑高手的热情。但一时有没反应过来,该取啥名字的时候已经接下了话茬。 “无名,神剑的名字居然叫无名,如此低调素雅……”赵当家直接把无名当做了这把件的名字…… 苏妍墨: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自此以后,江湖流传这一把绝世名剑无名的传说,曾一度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宋大姐带着宝剑乐不可支的回到安平,继续去玩泥巴了。苏妍墨也和赵当家的告别,赶往七里铺。 从某种程度上说,苏妍墨非常不乐意揭开这个谜底,她宁愿自欺欺人,给自己一些温暖的借口。但冥冥之中的那种宿命感,她甚至不只一次的感觉到父母在世的感觉,又总是驱使自己想去看看。 实在不行,就当自己去给另外一个苏妍墨的家人送一封信,这一路走的是那一个忐忑。总是要面对的不是。 苏妍墨有些神不守舍,什么时候过的向阳镇她都不知道,马车没有进阳泽县城,直接沿着运河往南边的七里铺镇子而去。 纤夫的号子把她从思绪中拉扯回来,一艘艘漕船支撑着北地边城的战争。偶尔几艘花船穿梭其中,惹来一阵谩骂…… 皮鞭下的纤夫,奋力的拉着纤绳,迎来送往过路船只,他们口中吼声的号子是那么的苍凉,那绝不是纤夫的爱…… 马车到达七里铺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主仆二人在一家客栈吃了些面,随即把马车寄存在店后的马厩里。便再镇子上打听起来,一直寻摸到晚上,可一整个镇,就没有多少姓苏的人家,有的几家,却又完全对不上号。 随后失落地回到客栈,随后向老板打听,依然如此没有关于那个苏妍墨或其家人的消息。或许某些地方出了问题,她想不明白,也探听不到新的线索。随后便问老板要了两间房,上了楼就要休息了。 棒槌知道他们家小姐讲究,怕小姐用不惯客栈的被褥,很自觉的去镇上的铺子买了过来。 苏妍墨躺在棒槌隔壁房间的床上,转展反侧,久不能眠,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而自己依然可以自欺欺人的保留着那一份对亲人的眷恋…… 第四十一章 承安伯府在阳泽 眼下快了过年了,苏妍墨打算顺道从阳泽县城采买些年货。好歹自己身边有几个人,可不能亏待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新社会来人,自然没想过克扣员工福利,巨大的生产力文明差距,这些小动作完全不值当。 寻找那个苏妍墨的家人无果,心情也很是有些失落,必须自我调节一下。作为一个女孩子,有什么比逛街还有的效果的么。 眼下的阳泽县城,听棒槌说人口密度是比以前大了很多,一部分是北边边城的难民滞留在城里,另一部分则是当地进城采买年货的居民。但苏妍墨自是后来人的眼光,她只感觉的是萧条,没有半点繁华。好吧,他必须适应这个时代的“繁华”。便让棒槌在客栈驻停了马车,要了个房间存放物品。 胭脂脂粉她是没兴趣逛的,太低劣。她可是从快递包裹中拆出了好几瓶的孩儿面,那可是甩这些好几条街。无非也就是吃食而已,至于衣衫花娘和喜妹的手艺,包括自己都还不错的,再说还有一台缝纫机还没安装。布料有的是,宋家送的,自己之前采买的,棉布与丝绸各占一部分,只是按现代人的眼光看去,除了丝绸,布匹色泽不是很好,但好歹也是绿色环保的,无半点化纤材料。 蜜饯与甜枣,大致是珍妮儿的最爱,好吧,自己也喜欢。腊肠要买的,肉食就算了,太远了,带着不方便,不如到时候让大棒槌去黄崖村旁的镇子上采买,那里要近很多。 美好在于发现,尽管对这个时代的商品,苏妍墨是抱着批判与指点来的,但依旧买了不少。比如老虎鞋,她就记得自己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工业制品的时代,很少有人去做。现在就可以弥补一下自己的遗憾,必须要买的,反正又不贵。不差钱。 昨天宋家大小姐还给了她不少银钱,是最近玩泥巴的分红。整整三百两,但她没取那么多,做人要厚道。管理筹建工场,资源整合,营销线路都是人家自己的,忙的是人家,自己只是出个法子。便取了一百两,并说以此作数,以后就按该比例分成即可。寻常人家三四两银子即可过个肥年,也必定不能克薄了自己。 对商品的观察,使其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又多了几分,按说应该在十六世纪中后期就传入这片黄土地的一些农作物,依然不见其踪影,土豆,玉米,甘薯,花生是一样也不见。上次逛黄崖村旁的小镇还以为视界过于狭窄,这次再逛逛这个运河边上相对发达的县城,没想到也是一样。时间上算算超过五十年之多,早就应该渗透至各地。 虽说大南朝海禁片板不得下海的政策厉害,但总架不住走私商人甘为利润抛弃一切的热情。更大的可能是这个时空的欧洲人还没到达美洲大陆,船翻了?还是环球季风航线哪一个环节开发失败,大西洋还是太平洋?还是欧洲也在搞海禁?搞不清楚的,也没地方好询问? 宋家是走镖生意的,无论海运还是陆地运输,总之都算作物流行业,他家的情报也算到位。 通过和宋大小姐的聊天中,了解了一下这个时空的海运,欧罗巴是有的,穿越印度洋季风航线,也有些大船停靠江浙,两广一带,互市的产品多是中东的椰枣,阿拉伯马、香料之类,且由于没有官方主导,互市规模并不大,只能算官府睁只眼闭只眼的走私贸易。 宋小姐自己就曾去江浙府打造宝剑,曾跟着其父宋晋波参与过海市,透过翻译水手的居多发财路线中并不存在美洲,也不曾提到苏妍墨说的这几种农作物或者类似异名农作物。基本上可以断定,欧洲人还没到达美洲或者太平洋航线开发失败。 欧洲遭遇了什么,及其海运情况搞不清楚,但自己可以搞清楚的是,自己手头那些农作物的价值,那就是人无我有,还独此一家。 尽管这个时代的这不好那不好,还是采买了一大车,这不又让棒槌把东西送客栈房间。她又看到了卖头绳的,女子扎辫子要用,得给喜妹和珍妮儿买些,自己也可以用,嗯,得挑好看的。 承安伯张宏刚从北城外的庄子回来,不禁有些烦闷。他张家祖上累历战功,世袭伯爵封地阳泽,传至他这已经两百多年。 虽说这阳泽几近他张家天下,但拉出去一比,一个伯爷还真算不得什么。当今皇上德昭陛下,也差不多忘记了他张家的存在,无他,张家近几辈男儿于沙场,无寸功可表也就算了,最近偏偏还闹出马踏联营的笑话,当然是踏大南朝这边的。听说气得当今陛下摔了砚池,还动起革爵的念头。这爵位如何革得,必须得想办法活动啊,于是各种走路子,找关系,买口舌,自是银钱花费无数,几近累世之财,才堪堪打消皇帝革爵的想法。 他很不想把自己和败家子划上等号,但张家累世之财确确实实是从他手上出去的。自家虽然封地不小,拥有一县之地的两成抽利,还有城北的自家农庄,可奈何天公不作美,近两年收成低的可怜。好歹自己也是承安伯,总不能看着家乡父老饿俘遍地,多多少少也得接济些灾民,承安伯府的名头可堕不得。可偏偏北地边城战事糜烂,难民过境是一批又一批,虽是往南边驱赶了不少,但总不能做绝,总有些到阳泽地头后就再也走不动的……这么多张嘴,哪怕更多的是清汤粥,也让承安伯如有抽血之感,苦不堪言,偏偏还得倒马不倒架子。 这也就罢了,他张家总的说来是武将世家。武将上阵虽然领的兵是朝廷的,但武将可不能单枪匹马,家将亲兵总是要养的,否则武将出征在外安全谁来保障,生活质量如何保证,所以蓄养家将只要在朝廷额数之内都是许可的,况且家将也是各旗武将最具战力之所在,往往也是战场胜败的关键。 至于朝廷主力更多的是凑人头。因贪墨,吃空饷,一帮子兵看似不少,奈何老的老少的少,疏于操练,年轻力壮的在外营生打工,花钱买缺席,能打能杀的没几个。打打顺风仗还行,扶危济困那是扯淡。 武将世家的存在是依附于军功的,随着官兵兵员素质的下降,武将想要获取战功,加强私兵势在必行。增强私兵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得花费银钱啊。承安伯张洪刚现在最头痛的就是银钱…… 武将是不屑于坐轿的,可偏偏他的小女儿要跟着出来玩。有了小轿,马速自是快不起来。 自家闺女乃正房夫人所出,自是宝贝的不成,要星星不给月亮。闺名雅薇,长相随夫人,出落得亭亭玉立,虽说年龄尚幼刚进十三岁,已是娇美之姿,诗词女红倒也过去的。不久前许了婆家西山候世子,良缘,确实乃伯府之庆幸。拉拢西山候,不管怎么说于避免革爵之事是大大有功的,至于些许刁蛮自当可以忽略。 冬天天气干燥,张宏刚有些口干,入城后便在上了城楼旁的茶楼,可张雅薇不喜茶楼安静,遂告之要上街玩耍。张宏刚笑骂了一句,便放任带着丫鬟自去。 早就憋坏的伯府小姐张雅薇,立即如出笼之鸟,不好好游乐一番如何对得住自己。天天宅在伯府熟读女书女戒女训,又不科举,女子读之何用。偏偏又和西山侯府结了亲,每日规矩婆婆教育繁多,她是苦不堪言。今日好不容易求得与父亲去看农庄,如今得了出门游玩的机会,怎得浪费,不然等过几年,嫁入侯府,想玩都没机会,此时不乐,更待何时。 十年如一日的街头,没有太多的变化,偏偏好想出来玩,临着玩时,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满大街找不着一件稀罕物事,真是让人扫兴啊,连个杂耍的都没有呢。 突然间,对面头绳摊子前那个小丫头头上的发夹让他眼睛一亮,这种头饰她自是不曾见过的。此时女子多用簪子钗之类,或是有少年女娃留马尾辫,但也多以头绳或是丝带束系。蝴蝶翼状,还有一只调皮可爱的猫猫头,显得童趣十足,材质她也不曾见过,那扣具还能闪闪发亮,非金非银,做工绝对谈不上繁琐精妙。那物件造型倒也普通,银楼打造的话完全没有问题,可偏偏就是那只调皮可爱的猫猫头,画龙点睛之笔,一种匠心独具旷旷大方的另类和谐美感。 这东西她张雅薇要定了。便对身边的丫鬟的一个丫鬟使了眼色,问问她哪里有卖的,如果街上没的卖,能跟这小女孩买下来最好,毕竟闹市街头,抢总是有损形象的嘛。 此时一身农家小女儿装扮的苏妍墨,自是不知道有人觊觎自己马尾辫上的凯缇猫蝴蝶结发夹。只是一个女孩走过来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你好小妹妹,我想问一下,你头上扎辫子的这个东西叫什么,哪有卖的?” 第四十二章 凯缇猫惹的祸 苏妍墨转过头愣了一会才知道这女孩问的是她的发夹,便如实相告: “你说的是这个啊,这个是发夹,大南朝没的卖,海外之物,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买过的。” 苏妍墨没想到那女孩竟然要出钱买下,凯缇猫发夹,她也只有四只,可不能卖了,这个世界又买不到,便拒绝了。随后走向旁边的一个铺子打算买些蜡烛和灯笼,过年了,安然居怎么的也得要些气氛不是。 丫鬟有些怯怯的回到张雅薇身边:“回小姐,她那物件名为发夹,乃海外之物,大南朝没的卖。那小孩不肯卖,我都出了一两银子都不肯买。” 张雅薇心头那个火啊,顿时俏脸生霞,立马就是一巴掌抽向小丫鬟:“没用的东西。” 苏妍墨不敢走的太远,这年头又没手机,他怕棒槌等会回来找不着他,所以不时回头看看棒槌来了没有。可这一次,她居然看到有三个女孩子气冲冲的向她走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就是刚才那个问她买发夹的女孩,不要猜也知道是要找自己麻烦了。 自己这八岁的小胳膊腿跑是跑不掉的,且看看吧。于是很无辜地被三个比她大得多的女孩子堵在墙边讲课: “这人啊还是得从小学点规矩长长眼界,你呢偷了我家小姐的东西,我家小姐好心好意给你个台阶下,本想给你点脸面,托我赎回东西,却不想被你好心当成驴肝肺。看着模样倒是精致,却没想到是黑了心肝的。”之前那个问发夹的女孩开口了。 张伯府的公子和小姐,在这阳泽县街头历来就是头条热点人物,街坊百姓私下给的标签是缺德带冒烟的。一看这张府小姐作妖,在这娱乐事件匮乏的年代,任何热闹是围观群众都不肯放过的,于是,就这一会,被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我没有偷你家小姐东西。你怎能如此污蔑人?”苏妍墨尽可能让自己冷静。 “污蔑你又怎的,本小姐污蔑你是你的福气。你可知道我爹是是谁?”张雅薇没想到,在这阳泽县城还有人敢跟她顶嘴。 “你爹是李刚?”苏妍墨也是被气乐了。 “家父名头岂容你胡诌,不怕告诉你,家父乃承安伯张宏刚。”张雅薇很是气愤。 “不稀罕你的东西,更不会动你的东西。”苏妍墨心气不短。 “还敢狡辩,桃香动手。”张雅薇终于憋不住了。 这叫桃香的径直走向苏妍墨,按住她的脑袋,直接从头发上拽下发夹。苏妍墨力气小,根本没办法反抗。 “这么个精致的小玩意,岂是你一个小要饭的能有的?”张雅薇带着喜意的接过发夹,脸上任然挂着装出的怒气: “给脸不要脸的小贱人,枣香,给她长点记性。” …… 大棒槌有的时候真的很棒槌,他此刻可是满街找他们家小姐,可没有心思去看热闹,更想不到他们家一向低调的小姐,会成为热闹的焦点之一,于是撇过热闹的人群,大步向前继续寻找。 阳泽县令李征阳刚从茶楼下来,是不是偶遇不知道,反正刚才和张伯爷就安平县雪盐渠道建设一事,相谈甚欢,取得了积极并富有建设性的成果。 可没想到这寒冬腊月的,还有人敢聚众闹事,上月搞杂耍的可是聚众造成了踩踏事件,死了好几个人,这可是文治污点,辛亏文笔春秋,此事端端的被盖了下来。 此刻下楼乍一见又有人群聚集,李县令心下愤然,别拿县令不当干部啊,真是一群刁民,干啥不好,非得一块凑热闹。于是乎他自个也在师爷和衙役的开道下,凑了进去。人群见是官来了,纷纷避让出一条人肉巷子,让其走向最佳看台位置。 还没到达最佳看台位置,李县令已经后悔了,自己干嘛要趟这浑水。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官威已经不容许他退缩,他早就认出了阳泽县热点新闻人物,张家大小姐此时双手叉腰,刁蛮不可一世之姿态,带着两个小丫鬟,对一个八九岁大的黄毛丫头抽着耳光。 他不用想也知道,谁有理没理,这张家大小姐什么品性,他能不清楚。 可是再清楚,他也得给张家几分面子,他只是一个朝廷任命的游官,任期一到,他就拍拍屁股走人。至于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很抱歉,这太有违升官发财的宗旨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而张家则是地头蛇,世居这阳泽县已近两百余年,袭伯爵位,再加上这张家小姐已开亲至西山侯府,说不定以后就是侯爵夫人,于情于理他就不可妄断这面前貌似孩童的纷争。 说真的他真想立马走人,可若再一次造成踩踏事件,他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到时候恩师也再难保他。便让师爷去知会茶楼里的张伯爷。 “好一个厉害的东西。”桃香一边打一边训斥那小姑娘,手里每一巴掌都是用了全力。 “九……”那小丫头也是好生倔强,每被抽一下,便数一下。 “怎么的,还想数着讨回来不成?”桃香下手也更狠了。 “十……”小丫头的脸颊已经肿的老高,倔强不屈的眼神让人心悸,已有不少围观群众都看的同情心泛滥了: “姑娘,你就服个软,道个歉……” “十一……”桃香感觉自己的手都开始痛了。 “十二……”三个大女孩如此欺负一个小丫头,已近让人群开始有些群体性躁动的倾向,李县令已经是满头大汗,心念这张伯爷怎么还不到位。 “十三……”人群的熙攘声终于出现苗头了,李县令也不得不出声阻止了,不然民愤会将之埋了: “侄女且慢,有何冤屈本县自会有公断,尚且动不得私刑……” 话未说完,师爷已经将张伯爷请到,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片家将占据了原本吃瓜群众的位置。 李县令不得不对张伯爷寒暄一番,然后才问策于对方:“张伯爷,你看此事……” “李县令乃是本县父母官,本伯爷相信李县令会给大家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小女向来乖巧,今日之事必有来由,还请李县令公断,还阳泽朗朗晴天啊。”李宏刚说完,便一屁股坐在家将搬来的一张太师椅上喝茶,好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县令不得不公断了,便向张雅薇询问来由,让其先发言,希望她能识得情势,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张雅薇在这阳泽县嚣张跋扈由来已久,如今父亲又坐在一旁,她断定父亲绝不会让自己受辱,于是更加大胆: “这个小贱货,偷了我的发夹,还矢口否认,我就出手教训了几下。” 一边说一边走向其父亲座前,还把手中的发夹亮了出来。 李县令一看是如此精致的小物件,断然不是这个身着农家衣衫的小姑娘所能拥有的,自然先入为主断定此物必定是伯府小姐之物。 如此一来,这案子倒也好判了,既不会得罪张伯爷府上,自己等下还能向这小丫头家属定一个家教不严,罚银若干的美事。但现在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李县令也被顶在杠上,必要的对被告的询问流程还是要走的: “这位小丫头,你既否认,可有其他说辞证据。” 苏妍墨此刻脸颊肿的老高,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心里委屈自是不提,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转,倔强不允许其流下来,但要表达的他必须让所有人听清楚,于是大声回答: “李县令,小女子就想问张伯府小姐一句话,不知可行。” 李县令此刻感觉胜券在握,和张家的关系又要更进一步了,倒也不怕这小丫头能翻盘,自己还能落一个秉公执法的青天帽子,哪有不答应的。 “敢问张府小姐,你既认定你手中之发夹,乃是你之所有,而后被我窃取。请问小姐这发夹被我窃取了几枚?”苏妍墨问道。 张雅薇站在其父跟前,自是有恃无恐,她只见到过一枚啊,想也不想作答:”一枚。” “一枚?”苏妍墨看向张雅薇追问道,待其点头后,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纸片,然后将纸片翻转过来。纸片上端端正正的附着一枚,和张雅薇手中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橘红的同款发夹。而纸片上面一个穿孔空位,显然也是另外一枚的位置。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了,包括李县令张伯爷,人群沸腾起来…… “我忘记了,是两枚……”张雅薇自不甘心。 “不要脸……”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顿时连李县令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只是这一句骂声,让原本还想耍赖的张雅薇知道再无翻盘机会,遂脸色涨红,把手中发夹扔向苏妍墨,带着丫鬟一溜烟跑了,留下李县令和张伯爷面面相觑。 “李大人说过要秉公处理的?如大人亲眼所见,小女子当街平白无故的被人打了十三巴掌。”苏妍墨看向县令李征阳。 “这……”让他李征阳处理张雅薇,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可刚刚又把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那么全满,此刻是骑虎难下,吱吱呜呜。 不待李县令说话,早已经坐不住的张宏刚站起来对李县令说: “李县令,小女才十三岁,她还小。” 第四十三章 万业农为首 “李大人,小女子才八岁。”样子是对李征阳说的,实则回怼张宏刚。 苏妍墨从未见过如此护短还能泰然之人物,便对着张宏刚质问了起来。毕竟这张宏刚伯爷之身,自是当面拉不下脸来为难于她一个小丫头,抢占各种制高点是必要的:“张伯爷?世袭皇恩,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小女子当街平白无故的被人打了十三巴掌。你张家也就算了,可置皇家颜面如何地?莫非这皇家封爵,也不打量打量这被封之人是否对得住这份皇恩?” 怕什么来什么,最近张宏刚最怕有人拿封爵说事,前不久还被皇家猜忌过,好不容易摆平。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言辞如此犀利,直击痛点,心有不忍便欲发作,可对面又只是一个黄毛丫头,自己要是真的当面相挟,又显得太掉伯爷的价。这丫头如何闹腾,无非为了讹诈自己罢了,心道打发几个小钱驱之:“本是误会,你欲作何?许你些银钱,回去吧。” 能当面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让步,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便从一个家将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约莫四五钱之数,扔在地上。 苏妍墨自是不屑,有几个臭钱就想打发我?便从袖兜里掏出散碎银两合着五两有余,随后也扔在地上。 张宏刚感觉自己快气炸了,阳泽县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抹张家面子,自己拿出不过四五钱银子,可这小丫头却拿出五两之多十倍之数,太不给面子了。伯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心道等下人群散去,就让你消失在人间。 可偏偏此刻那丫头又说话了,几乎是喊出来的,唯独别人不见: “小女子可不敢要张伯爷的银钱,没拿你家物件就被打了十三巴掌,小女子若真拿了你家银钱,怕等会莫名的死在某个角落,还是小女子许些银钱给伯爷,买条命吧……” 这是告诉所有人,一旦她出事,就是张伯爷府上所为。 如此一来,他张宏刚再动手的话反而落了下乘,毫无意义。一旦传开,他张家名声扫地,连一个八岁小孩都容不下。一时间投鼠忌器,自己竟然拿一个八岁小丫头毫无办法。 那小丫头捡起那枚发夹,转身离去,坦荡从容,并不因他伯爷之位有半点卑亢。 冬日里的一阵风吹过,张伯爷竟然有些冷…… 棒槌无头苍蝇一样在县城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们家小姐。等找到的时候,小姐已经在客栈房间里,脸颊肿的老高。 小姐的情绪非常不好,脸上的手指印让棒槌很自责。他问谁打的,可小姐不说,他也不敢多问,只道是某些比小姐还厉害的神仙人物。小姐只是要求回折圣谷安然居。 苏妍墨当然清楚大棒槌有快意恩仇的勇气与决心,可棒槌只是一个人,说的太多,只会把棒槌陷入到危险之中。其实还是自己大意了,过于低估了王权统治阶层的无耻程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不是不懂。所以选择了净化食盐的代理人,选择了把重卡拆散保存,可终归还是遗漏了这个不起眼的发夹。 仅仅是一个发夹就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她不敢再想其他的,倘若是重卡,在这个钢铁产量以万斤计算的时候,她绝对无活命的可能。如此看来,宋家,向阳寨等人对比起来却是率真得多。 三生三世不是白活的,张宏刚浓烈的杀意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与其让他有私下里下黑手的想法,不如挑到明面上来,让其投鼠忌器,也是无奈之举。倘若张宏刚干脆不要脸了将其击杀,她也决无半点侥幸,武勋世家本来就是杀人开始的,对其灭掉自己的能力毫不怀疑。自己只是侥幸赌对了对方还算要点脸面。 可这个世界上终归不缺乏不要脸的亡命之徒,底线可以低得令人发指。 毕竟不是后世有明文律法限制的法制社会,以王权统治阶级为意志的时代里。要想有尊严的生存下去,必须强化自身,弱者谋身强者谋智,可最终的展现即附属在自己身上的资源价值,资源价值无非是人之所求,精神与物质。 四百年的文明差,即代表着四百年的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的走向,低等文明总是向高等文明靠齐的,且不因任何外力而中断。 而自己拥有着四百年后的社会人文层面的理解,了解最终文明的走向是协作,而不是奴役,连论证都不用,被解放出来的生产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无所谓背叛,只是筹码不够高。换言之,只要能支付的购买力足够,自己将永远是安全的。精神支付在于细节,物质支付则需要硬件环境来保障,否则就是空头支票。 领先四百年的自然科学知识,哪怕自己掌握的有限,依靠现有资源能够逆向还原的程度,不至于达到自己熟悉的时代,但也远远高于这个封建王朝的生产力,依托生产力,摄取剪刀差,使得自己有充分的资源用以支付物质。宋家玩泥巴提纯雪盐就是成功例证。 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精神与物质从来就是相辅相成的,且螺旋上升的。深挖洞,广聚粮,缓称王。先天条件不足,不是托生个在王侯世家,必须自己给自己增添附加值。经济是上层社会的痒点,那就自己以经济为起点,渗透,使之成为自己的外壳盔甲,让自己变得更加强悍,不再弱不禁风,更不能让人对自己的尊严生命产生威胁。 不知不觉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抵达了向阳镇,向阳寨是不想去了,被人打的像猪头,确实有些抹不开面子,打算明日一早直接动身,返回折圣谷。至少在鬼影重重的折圣谷,自己是安全的,如非必要,尽可能少的出山。如有采买,让棒槌代劳好了。 东西买的有些多,便寄放在赵当家的地方,其他的让大棒槌带着喜妹,慢慢往折圣谷一趟趟搬好了。马车也放在向阳寨,并给宋大小姐留了一封信,便自顾自的带着棒槌先行回了折圣谷。 一直以来,苏妍墨一直享受着后世的优越,并不曾把自己代入到这个时代之中。张家的十三巴掌,彻底将她打醒,使之不得不用这个时代的眼光审视问题。以更高的社会人文维度看待问题,其指导出核心思想价值,人文观点更具经济竞争力,而经济是武装自己的最佳选择。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劳苦百姓淳朴、思想单纯,他们非常在意抱团取暖,十分在意主家利益,并乐意在以主家为首的集体经济中,贡献自己的努力,并且如果按后世公司人资部门的价值评估来看,那就是忠诚度高的不行。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时代生产力的限制。小农经济虽然更具活力,更灵活,但先天性的不能享有太多公共资源,以及生产资料的相对利用率很低,较低的利用率也意味着更高的成本。 小农家庭农业经营受限于人力,农业经营相对单一,同样一件农具,可能只是农忙的时候用一下,平时就是闲置; 而集体经济中,可能有多种农业经营,且农业经营受季节、成熟周期等因素的影像,同样一件农具,往往在同一年度之中多次利用甚至错峰利用。 同样的生产资料投入,但由于不同的利用时长,产生了不一样的经济价值。 再者,小农经济的天然抵抗风险能力较差,往往天灾人祸病痛等等,就使其一夜回到解放前。就是到后世也是一样,因病致贫就是最好的例证。且一旦遭遇风险,由于生产力的低下,其恢复周期往往是不能承受的,甚至破产。 而集体经济中的调剂能力,能大大增强个人抗拒风险的能力。大河水涨小河水满,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说不出这么一个词,但他们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也就不难理解这个时代,有这么多人乐意为奴为仆,并且还忠诚度这么高了。并且在其时代生产力背景的夹击下,进化出“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的高阶版本。 比如此刻折圣谷里,花娘一个庄户人是闲不下来的,把先前章炳如开垦过的土地,用小姐留下来的工兵锹翻了一些,来年好耕种,喜妹帮看着孩子。二哈最先发现苏妍墨回来了,便冲过来迎接。 苏妍墨看花娘在翻地,便都叫了回去。地肯定是要种的,而且还得把地种好,自己拥有好几样这个时代没有的优良农业物种,不利用好其经济价值太对不住自己了。 花娘此举只是这个时代低下生产力的延伸,虽精神态度端正的不行,是值得作为老板的苏妍墨夸赞的,但工兵锹显然不是最合适的工具。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农业生产力的直接代表则是先进的农具。 这个时代的农具苏妍墨是看不上的。材料不过关,以铸铁为主,精细锻打的非常少,使得大多数农具做得非常厚,以增强强度与耐用性,使用起来首先就得浪费相当大的体力。这个时代,多次锤炼后是能得到好的农具,但价格却不是农民能够承受的,受限于铁料源头产能,相当大的部分要优先供给军队,剩余产能才是民生,使得民间铁料价格居高不下,所以官府有专业的盐铁司衙门负责盐铁经营,调节市场。 第四十四章 安然居农业生产大队 重卡没有存在的必要,车桥大梁就成了最好的铁料来源,没有气体切割可以利用,只能用钢锯了,可惜苏妍墨毕竟现在只是个萝莉体型,拉弓走锯坚持不了几分钟。 棒槌上手的话太昂贵,已经生生拉断两根锯条,其原因是用力过猛,太为急切,新手钳工的通病,抱着锯弓猛用力。这种后世来的高强度合金钢锯条只剩下六七十支,已是不可能得到补充的,因此显得尤为昂贵,锯条钝了没关系,九级钳工大师苏妍墨用锉刀直接可以校好的,只要不折断,多次重复利用一点问题没有。 于是锯的时候让棒槌拿着一把尺寸相仿的木弓,跟着练节奏与拉锯心性,发力与压弓。苏妍墨锯累了就停下来教喜妹用手摸锯齿,感受齿切,进而教其修校锯齿。四天后,苏妍墨才刚刚锯了一半的大梁交给棒槌再次上手,压住心性节奏后的棒槌果然没有再折断锯条,毕竟是人熊,耐力比苏妍墨这个小萝莉强的没边了,耐住心性的棒槌一个人可以顶十多个苏妍墨,做这种机械的拉锯动作,使得切割工作变得顺利无比。 有了铁料,各种精巧实用的农具应运而生,锄、耙、锹、齿镰与刀镰,铁犁头,样样轻巧结实耐用。做惯了农活的花娘和棒槌一看就道“好东西,寻常农家用不起”。 这个时代的人是疯狂的,他们对着土地的产出是执着的。天刚蒙蒙亮,有了好用农具的棒槌、花娘、喜妹,耐着冬日晨间的寒冷,自觉的开始了翻地,用他们的热情向主家表达着忠诚与朴实。 而他们的主家,以苏妍墨为首的三位宝宝还在呼呼大睡。直至喜妹喊苏妍墨可以起床吃早饭,然后又去地头喊棒槌、花娘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已经忙碌了一个早晨。 作为老板,苏妍墨起初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连续两个早晨起了个早,拿着自己的专用小号农具加入农垦队伍。装备是很好的,效果是不行的。毕竟从来就没有做过农活,发现自己只能帮倒忙,把喜妹翻好的地又踩了个实实在在……不得不放弃,还是睡懒觉吧。作为老板,可以发工资发奖金嘛,何必要如此辛苦自己。 于是安然居农业生产大队,进行了德昭十七年的末月工资奖金结算既年终福利发放。还煞有其事地自己手工制作了工资条。苏妍墨认为很有必要,他们看不懂没关系,自己可以讲解,至少这些与其利益息息相关的文字,是引导其求知欲提升自身价值文化素养的最好开端。于是,在工资条的引导下,他们认识了自己的名字,阿拉伯数字,以后可以再慢慢延伸。 段锤,基本月例二两,身兼保安等岗位,岗位补贴一两,月末奖金一两二钱,年终奖……零零总总,最后,棒槌得银钱六两一钱。 折让棒槌十分不安,自己只不过跟了小姐才一个月,这差不多挣了普通人家一年的工资。可他怕把小姐开工钱开穷了,坚决要返回一半。 苏妍墨也是头一次遇到有人嫌弃老板开工资开多了的,也便不再坚持,毕竟要引导走向议价工资市场基金,最后双方协定四两封顶。苏妍墨也是摇头苦笑,大棒槌对于自己很重要,只能从其他福利着手了。 孙喜妹,基本月例负数,倒欠十九两,当初可是替棒槌舅舅支应老黑二十两的欠债。喜妹对此无异议,不过她的奖金等其他补贴还是发放到手的,也有一两三钱之多。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挣到这么多钱,小姐说了,这是她应得的,况且二十个月之后,自己还清了小姐的钱,每个月可以拿二两多呢。小姐还说,跟着小姐学本事的话,学会了还能给自己涨月例……钱途不要太美好啊。头一次感觉自己并不是后娘孙刘氏口中的赔钱货,自己还能赚钱呢,自信的女孩最漂亮了…… 花娘有些惴惴不安,掰着手指头算了许久,基本月例按照小姐这个一月一两的算法,自己欠下的一百五十两根本就不需要三十年,十多年后就结清了,结清了岂不是跟小姐没了关系,到时候赶走自己,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东家,结果一再要求降低自己的工资,最好能跟着东家小姐做到死,这样两个孩子衣食也有着落,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本能的思考。 苏妍墨想想也就明白了花娘的意思,并承诺了结清后也不辞退花娘,花娘这才作罢。然后花娘在地上大礼相谢,可是把苏妍墨给吓着了,这年代的腐朽调调,还是难以适应啊…… 花娘也有结算到手一两一钱奖金,很是不安,自己还带着两个孩子吃住在小姐的呢,小姐还给了珍宝那宝贝粮食奶粉呢,怎么能再要奖金,那会丧良心的。可小姐说,让她攒着,不为自己,以后珍妮也是要嫁妆的,珍宝也是要接亲彩礼的,花娘这才收好。 花娘激动的又要行礼参拜,苏妍墨也慢慢麻痹了,爱行礼你就行把,不然把你焖屈的难受自己也难受…… 珍妮儿也有月例,基本月例四百文,奖金一百文,年终奖一百文,约莫六钱银子。小姐开工钱的理由很强大,珍妮儿陪自己玩呢,好吧,小姐才八岁,确实要人陪着玩一些小孩子的游戏。 花娘只道是小姐开特例照顾自己,免不了的又是泪眼汪汪拉着珍妮儿大礼参拜…… 科技带来了光明,使得黑夜的时间变短,提升了时间的利用率。安然居的水轮机发电照明系统就是例证。为了延长水轮机的寿命,每天都是花娘等人轮班,把水轮机轴架系统在需要的时候沉入暗河发电,不需要的时候升起来,然后打着灯笼回来等等,尽量减少使用机时,延长发电机和灯具寿命。每月一次的保养上润滑油,部件磨损检查处于钳工大师的保障之下。 足够的夜晚光明,白天耕地上劳作之后,使得夜里可以进行很多的室内工作。比如喜妹学习了锻打掌钳。 喜妹的手还是很巧的,苏妍墨锻打的时候往往只做演示,毕竟年龄体力限制,便让喜妹接手,教其掌钳控形引锤,大棒槌则一如既往的主力输出,更多的时候则是教导看火候,看钢色,实际出锤的机会越来越少。 有时候苏妍墨不得不相信姻缘夫妻宿命相,棒槌喜妹俩竟然能够配合的天衣无缝,妇唱扶随,本是枯燥的人生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中的打铁,他们二人愣是玩出了艺术美感,叮当叮当悦耳清脆。偶尔还能激发懒得不行的苏妍墨,产生上去敲两锤的兴致。 几套农具打下来,可以说基本已经出师,剩下只需一些锻打技巧,识别钢才与合适的热处理方案,这些知识的沉淀才是最耗时间的。 其实并不是喜妹棒槌有多聪明,也不是苏妍墨教学有多厉害。而是后世的系统科技理论标准,在这个标准之内,怎么都不至于太差。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无标准的产业铁匠铺,全凭打铁师傅的感觉,但每个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师傅感觉是这样,徒弟就可能感觉成那样。但标准在一定范围内是固定的,并不因个人感觉而改变,只需要根据感觉去匹配标准即是合格,这就是喜妹棒槌能速成的主要原因。 只是苦了花娘,没有煤炭,需要她不断的烧木炭,还不能随便烧,得挑选一些硬木如松、栎、柏、榉等碳化后灰烬较少且耐碳化的树种。可以说,这个冬天最不冷的就是花娘了。 风箱是苏妍墨用机器制造的方式打造的,没有专业木匠,只能用最笨的方案解决问题,好处是顺便弄出一套木匠装备。 山谷间的地大块的不多,比较碎片化,东一块西一块,不过这个时代也不存在机械集约化农业生产,最多也就是耕牛。至于耕牛,打算开春后托宋家买牛。 对于碎片化的土地,刚好自己要种的一些土豆、甘薯也不会太多。土豆是自己做菜剩下的,甘薯是某吃货的快递里拆出来的,都不是太多。头年就当育种好了。黑人菜贩卖给自己的老玉米倒是不少,大约能下五六斤种子,估计能芽出不少苗。开春后就主要种这个了。还有就是某饭店订的花生米,也不知道发芽率怎么样,不管陈米还是新米,总有能发芽的吧,先把种保下来再说。 特色的粮食作物就这些了,这些作物肥力耗费相对较少,而产量又出奇的高,还比较耐干旱。对这个即将进入小冰河期的时代来说,这些特色粮食,绝对是大杀器。自己必须掌控好。 而折圣谷的玻璃空气造成的鬼影传说,则是自己安全发展的天然遮断。 算上章炳如之前开垦过的地,再加上之后开荒的,山谷里合计四十亩,主要种植玉米。 有了好用的工具,大棒槌一身蛮力,一把他专用的大号锄头被他抡成花,干活是一顶四,根本就不能用人来形容,这是牲口啊。 花娘干活那也是没的说,加上这么好的农具,轻快好使,咋干都不比以前累。花娘经过一段时间的蓄养,身体自是恢复了不少,最近是身心愉悦,把宝宝车放地头一停,盖好,哭了就过来喂一下抱一下,倒也不耽搁干活。 喜妹,倒也就凑合,毕竟农家姑娘,农活还是会的。 没几天,就把计划中的地给收拾了出来。 庄户人对土地的执着,导致出现了不下而成计划外的超编地块,这些计划外的,如果到时候劳动力够的话,便种些春小麦。 至于那个到处指手画脚的就是苏妍墨,带着二哈、珍妮儿正事不干,到处游手好闲。 第四十五章 你为谁带盐 折圣谷的来年农业生产筹备工作搞的有声有色,德昭十七年也在这忙忙碌碌中进入尾声。腊月二十七让棒槌带着喜妹下山去采买酒肉菜蔬,出山有马车,自是停在向阳寨的宋家马车,算是宋家玩泥巴公司配给给技术股东的专用车,草料等由赵当家的看着办,欠着苏妍墨的银子能不办么,精细马料如豆都是苏妍墨自己买过来的,赵当家的只是招呼看管。 苏妍墨自我感觉力量薄弱,外界危险重重,特别是阳泽受辱之后,差点小命不保,而后蛰伏安然居,打算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低调才是王道。于是就不出山了,免得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过年,安然居的一众人等还是忙的不行,得赶时间趁着天色好割草烧些草木灰,好歹也能给那些烧荒出来的生地增加些肥力,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才着手准备过年吃食,银钱不缺,一切都算容易,喜妹和花娘都是好手,苏妍墨虽然嘴巴叼,但架不住懒,只是做了一道红烧肉。一顿年夜饭倒也搞的有模有样,十多个菜,猪羊鱼是样样都有,还有二哈上山抓回来的兔子,丰盛自不必提,都不是好酒之人,只是略微意思一下几杯水酒,算是助兴。 一顿饭,随和的气氛,无拘无束,算是把人人吃的冒眼泪,每个人心中都有数的,自己以往是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对苏妍墨感恩已成为中心思想,再说下去几乎成了专场感恩聚餐而不是年夜饭。 这顿饭对苏妍墨也不容易,多少年了,除掉第一世的三十六年,后面的几十年自己何曾吃过如此有亲情味道的年夜饭,将心比心,这些人虽说不是血脉亲人,但也已与亲人一般无二。不过再这样煽情下去那可就崩溃了,那可不成。得换频道,随后便逗弄起珍妮儿: “珍妮儿,说恭喜发财!” 珍妮儿奋力咬掉手中的炸肉丸子,糯糯的声音:“恭喜发财!” “谁恭喜发财?” “小姐恭喜发财” 苏妍墨乐不可支,随后掏出红包:“来珍妮儿,香一个,你也发财。红包拿好。对了,还有小珍宝的红包。” 随后,作为老板给众人发了红包。 大年初二,让棒槌带着喜妹去阳泽舅舅家拜年。舅舅差不多快了一个多月没见到自家闺女了,这一见感觉就是换了人儿,自家姑娘以前哪有这等气质。果真先生说的没错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那小姐,自家这姑娘倒是出落得精致了。 喜妹当着后妈的面,可是得把探亲回家的礼物拿出来秀一下,都是她家小姐给的,特别是给银钱的时候,喜妹很是骄傲,小姐说的没错,女人的经济能力决定家庭地位:“本来还可以多很多的,但月例钱被我家小姐扣了。只有奖金呢。” “你们那劳什子小姐凭啥要扣咱家的银钱?”棒槌新舅妈果然很上道。自此家中唯一吃闲饭的人就不再是她孙喜妹了。 “老黑那的欠债,可是我家小姐顶上的。我做人我得知数啊。”喜妹可是跟苏妍墨学坏了,只说自己知数,偏偏不说后妈不知数。 这话说完,后妈的那个脸色那叫一个鲜艳。 “你个女儿家自己挣的银子,自己攒着……你掐我作甚,再拿姑娘银钱,我老孙头脸上可挂不住。” 棒槌哪怕低着脑袋喝茶也知道,这是新舅妈在作妖掐舅舅。 在此歇息一夜,次日便上了山。准备新春忙活了,今年的活计多着呢,可是耽误不得小姐口中的“大南朝农业奇迹”。 …… 阳泽县的福威镖局,只在一夜之间便裁撤了分号。去年年底的事情。 这边张宏刚才和京师豪商谈好的雪盐生意一下就没了着落,原本想依靠阳泽县地头蛇的名头拿捏一下宋家福威镖局,逼其就范,许些雪盐加工配额。这下倒好,人家根本就不跟你玩。出了这阳泽县,对七十里外安平县福威镖局完全谈不上影响,没了拿捏的法子,人家鸟不鸟自己都是个问题。 李征阳也好不到哪里去,定金都收了,宋家要的黄盐、盐引自己都准备好了。这下可要砸在里面。 这宋家造盐倒也稀奇,不知道用什么秘法,能将黄盐加工成雪盐。要说这雪盐,自是盐如雪般纯净,无一丝杂色,味道纯正的咸,毫无半点苦涩,而且颗粒细腻,偏偏价格与青盐只是略微的贵上一成。于是一时间这雪盐成了紧俏商品,市场供不应求。 宋家话也给的很满,不接受私盐加工,只接受加工盐铁司有盐引凭证的黄盐,如此一来,人家把自己放在明面上,把自己是弄的干干净净,只做加工,甚至连以往的私盐干脆就不玩了。根本就是来料加工的意思。想要用官面文章拿捏宋家,那是不智,因为以王权官府为首的利益团体是最大获利者。 以往的青盐本就是一个重复熬煮黄盐的过程,制造耗费颇高。倘若用有盐引的官盐,就意味着交税,那么利润低的可怜,完全就没搞头。市场上八成的青盐其实都是没有缴纳过税赋的私盐,但市场巨大,再加上各路盐商打点,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不一样了,雪盐所到之处,青盐几乎即刻没了市场。当下还好,雪盐受限于产能,青盐还能坚守半壁。 要说底层民众食盐消费的主力自然还是黄盐。事实上原来青盐的消费用量,并不小于黄盐的消费用量。消费黄盐的群体基本就是一天两餐的劳苦百姓,他们一天能作几个菜?而青盐的消费市场主要是高端消费市场,高朋满座,把酒言欢,岂是一两个菜能打发的?市场面相对小,但人家一次的用量多啊。 雪盐同青盐一样,针对的是高端消费市场,虽然这盐不是粮食,但也是生活不可缺少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盐的重要性是远大于茶的。但这大南朝各处的商贾巨富、高门大院、司府衙门、客栈酒楼花楼,加在一起形成的高端消费市场,也是庞大无匹,自然是对口感更好的雪盐趋之若鹜。南边的京师、江浙各富庶地带,已经不能用供不应求来形容,基本上就是有价无市。 宋家挑选的合作对象倒也奇特,居然不是传统的盐商,是各地的盐铁司衙门。 官商勾结?别乱说话,人家宋家可没有侵吞国有资产,也没有损害官府利益。只是帮各地盐铁司衙门把黄盐加工成雪盐而已,买卖分配完全不参与。宋家最多用他们的镖局老生意参与一下运输,光明正大的运输。别不服,有能耐你也去把黄盐变成雪盐啊。 如此一来,官府盐铁司衙门该收的税钱该多少还是多少,甚至还有增长。这不难理解,以往八成不纳税的青盐市场份额,被纳税的雪盐份额抢了过来。这税金能不增长么,这可是妥妥的政绩啊。这盐税可是历来的老大难问题,前唐狄仁杰老大人可是为这盐税,把江南杀的人头滚滚,结果怎么样,这老大人一去,人亡政息,私盐该泛滥的还是泛滥。 现在好了,以往盐商关于青盐这一块的利润被各地官府盐铁司衙门把持,你敢不服?盐铁司衙门专卖雪盐。除去黄盐成本,加工成本,运输耗费,还有近三成利润。各地负责盐铁的主官那是乐见其成,官府的税金多了,自己也能从中获利不少,于公于私,皆是好处多多。 至于有人说寻求技术扩散,盐铁司衙门第一个反对,更别说了扩散后征税成本必将再次攀升。如此一个集中增长税点的途径,况且私利多多的门道,一为政绩二为私利,岂能轻易扩散。于是盐铁司就成了宋家的天然屏障。 高门大院的当家太太做不出好菜,留不在老爷在家吃饭,只怨恨没有雪盐,而不会埋怨自己手艺差,直接骂当地盐铁司衙门主官尸位素餐。 得,再骂下去可不得行,惊扰了圣上视听可就麻烦了。急民众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必须要排除困难,保障市面雪盐供应。 当地盐铁司衙门那个苦啊,离安平近的还好说,有的真是千里迢迢,就为了雪盐。既然技术扩散不可取,那就引技术上门啊。 对此宋家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案,这不打算年后,除了原本的安平加工工场,还在大南朝西、南、东,各增加一处加工工场,以点带面,满足周边市场供应。此时,福威镖局下属子公司,宋大小姐的玩泥巴公司团队正在挑选得力可靠之人,年后即将奔赴各地组建工场。协助解决各地衙门实际困难。 福威镖局门口停满了附近各府州县来的黄盐运输车,排队等候加工。哪怕宋大小姐的工坊全天不歇,工人轮休作业,可各地来的盐车队伍还是越排越长,导致附近的饭店茶楼老板嘴巴都笑歪了。 福威镖局安平分号原本的运输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已经不止一次的从外地分号调配人手充实安平分号。有周边各地衙门委托的雪盐加工往返运输业务,也一并交给了福威镖局,算是卖一个好。使得原本杂七杂八的运输,现在倒成了官府指定盐业运输。 第四十六章 忠君爱国利税雪盐 掌柜宋晋波不由得惊叹,什么时候赚钱变得这么容易了,坐在家里都能数钱。两条满负荷的流水线,一昼夜生产四千之数,毛利四百两。除去成本,也有三百两纯利。宋家的账房先生也是见了稀奇,可真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从来没见衙门出钱委托加工如此爽快的,一律无欠账,先来后到凭次序排队,叫号加工。对此,宋掌柜,也只能暗赞那位神秘世家嫡女奇女子啊,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青盐没了利润,各地私盐贩子想找人发狠啊,可找谁啊? 官府现在就差没鼓励你贩私盐了,你继续贩卖呗,一路绿灯保证不查你。 宋家说,拿盐引来,我也帮你加工。私盐免谈,我宋家是遵纪守法的爱国商家,岂能参与私盐贩卖? 盐商说,青盐现在不受欢迎了,百姓不爱买了,总不能拿着刀子逼迫百姓买青盐吧。这天下多少百姓啊,这想逼迫也不现实啊。消费终端出了问题,不可能去找消费终端的麻烦啊。 有人说纵火毁掉宋家工场,断了雪盐生产,即可恢复青盐旧市,那等于算从衙门手上抢钱。现在盐铁司衙门就差没和宋家穿一条裤子,动宋家等于和官府叫板,损害官府利益,等同造反。再说这宋家起家于镖局,玩刀子开片还真没怕过谁。 让阳泽县的张家承安伯府张宏刚是坐蜡了,答应给京师豪商的雪盐折腾老久还没影子。人家豪商背后可是王国公府上,年内替自己保住爵位一事帮过忙的,暗自后悔自己当初答应的太快太绝对了,如今可怎么办?想拿捏都拿捏不了,人家福威镖局直接从阳泽县撤点了。 县令李征阳好不了多少,京师恩师那自己可是答应的妥妥的,言之凿凿保证万无一失,可现在人家福威镖局就不搭理阳泽县,宁愿绕路,也不在阳泽县境内活动。 托人赶赴安平县依规矩排队。 可人家一见是阳泽县盐引,就言生产任务繁忙,无力加工,还请海涵。 我海涵你个大头鬼,人家比我后来的都有能力加工,我先来的你倒是无力处理。可不管怎么说,人家就是让自己海涵…… 得,再傻也知道自己得罪人福威镖局了。可福威镖局掌柜明确表示,阳泽县从未得罪过福威镖局。那既然不是福威镖局,那到底是什么人呢?可以令福威镖局拒绝自己。 张伯爷李县令那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要硬怼逼停安平县这份产业,那也不行,这产业现在捆绑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官员,那等于是与整个官场为敌。 单单就这宋家,本身也是百年望族,虽然不在朝堂活动,民间声望可是远高于他张伯爷的府。虽有心也有能力弄垮宋家,但万一这宋家抱着鱼死网破之心,他张府也绝对落不着好,他张家武勋世家,人家宋家可也不怕玩刀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目前京师那边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啊,否则失信于人,再难立足啊。 没办法,只能高价从邻近州县寻求解决方案。可任谁都是善财难舍啊,都不可能给自己盐引价,人家也是规规矩矩排队获取的加工配额,来之不易。只是看在同朝为官为臣的份上,以低于市面一成价格匀点给自己。就这还要跑上七八个州县,端的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耗费现银无数。 原本想把朝廷配给给县里的和伯爷府上的盐引好好运作一翻,小赚一笔的,现在倒好阳泽县的盐引就跟有毒似的,人家压根就不搭理。这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二人那个苦啊…… 可这还没完,万一京师那边见自己这次差事办的爽利,如期供货,要求继续供货怎么办?以京师庞大的消费能力,这才哪跟哪啊?继续供货继续亏,不供货就会断了上层人脉关系,两难啊…… 果不其然,年里好不容易凑足数量发走了之前商定的份额,大年初三,京师来信,要求全数预定阳泽每月盐引配额…… 其实,雪盐这东西在京师,受盐铁司衙门指导价的存在,同比起来算不得来钱的买卖,但它确实最有能力的体现。 雪盐这东西最初只出现在北边三府七州二十三县,基本都是在福威镖局的商业布点范围内。且人家做的见得光的买卖,只凭盐引加工,私盐干脆就不搭理。北边本来就有消耗,流至外地的不多。京师能弄到北边产的雪盐,哪个不得动用点关系。 就这还受限于产能,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东西。 宋大小姐很满意自己的操作,刚开始她可是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宋家也算是赌博了,几乎耗尽家资,连各地的分号从来就不曾拖欠的月例,也生生拖欠了半月之久。现在回头想想那神秘世家嫡女的策略果真了得,自家还是太小家子气了,只建了两条生产线,再添加两条生产线吧,这是安平县运作能力的极限了。 雪盐这东西,出现的很突然,只在半月间便家喻户晓。宋家的策略,当初看起来是相当的败家,就差没喊钱多人傻速来了,免费大放送,托各地镖局布局之利,凡酒楼茶肆、客栈花楼、高门大户、商贾巨富、高门大院、司府衙门等原本有能力的青盐消费群体,都免费得到一个不大的上好松江棉布制作的布袋,足足能装二斤的袋子,小气的只装了三两。不过里面装的三两盐确实是精细的、好得不能再好的雪盐,手指挑一点,味道纯正,毫无半点苦涩,好东西。再看上面的印的字样:上书“忠君爱国利税雪盐”,留款:安平县衙携福威镖局造,非卖品。 好嘛,吃个盐还能跟忠君爱国扯上关系,不过也是,人家的雪盐可是实实在在有盐引纳过税的,可不是忠君爱国。 此时你若是再消费青盐,而青盐八成是私盐,于官府衙门利税无半点好处,那你就是不忠君爱国。 虽然衙门也造了两成青盐平衡高端市场,可谁都知道,官府青盐造的越多,亏的越多,你消费盐引青盐,你是想把国家吃垮怎么的,你还是不忠君爱国。 茶楼说书先生每天讲盐政故事,讲前唐狄大人江南杀私盐贩子,讲“忠君爱国利税雪盐”如何利国利民。当然说书先生也很乐意,讲这个一来每天有人预付七文钱,二来蹭社会热点,每天的赏钱也是多多。 京师,哪个不是有头有面,出入或者期待出入朝堂,怎么可以让人知道自家吃的不是“忠君爱国利税雪盐”,这下可好,由于供应紧张,搞得无数乌纱愤青爱国无门,求盐而不得。 那又能如何,盐总是要吃的啊,于是自家平时不受重用的下人机会来了,在主家的安排下,靠着面孔生,得到了重用,从后门溜上街去买青盐,然后再装进“忠君爱国利税雪盐”的布袋子里,大摇大摆的从府邸正门而入…… 盐铁司衙门,对于宋家即将投产的其他三处工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效率,特事特办,一路绿灯促进地方技术引入。在这波澜不惊无为之治的朝堂上,这绝对是一件政治正确的大事,上关乎忠君爱国利税,下关乎黎民百姓所需。 宋大小姐好久都没有见到过苏妍墨了,若不是今天棒槌上门来托自家帮买耕牛,她都快忙的想不起来。一不小心,三个月过去了:“我这也是忙晕了,段公子,请喝茶,一不小心,我都三个多月没有见到你家小姐了,不知道你家可曾安好?” 大棒槌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傻愣了,跟着苏妍墨见识自然是要涨的,最近跟着学完了一年级课程,也算是识字了: “宋小姐还是叫我棒槌的好,在小姐面前可不敢称公子,劳小姐挂念,我家小姐一切安好。我家小姐上次留在向阳寨的信,宋小姐可曾收到?” “其实我当天就得到了消息,是阳泽分号的人前来禀告的,只是当初他们对你家小姐身份不敢确定,未曾上前说话一二,为此事我也是十分愧疚。念我宋家去年其实已是风雨飘摇,我宋家已是占了贵小姐居多便宜,却未曾帮上一二。却未想到你家小姐来信只有两个字‘隐忍’,你家小姐聪慧睿智无人能及,料定我会得知消息,必定会有事端。自身折辱,却还能想到我宋家前程,我又岂能视若罔顾,当日我便和家父商量,结清阳泽镖局事宜,年前便停了阳泽分号。”宋大小姐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贵小姐不必担心,我宋家不惧阳泽任何人,用你家小姐的话就是,我有一手好牌,现在是他阳泽诸人求着我宋家。” 可不是了,张宏刚好歹是有爵位之尊的,拉不下脸来服软,可手头的盐引倒是越来越多,偏偏盖了阳泽印章的盐引是一张也用不出去,烫手啊,安平宋家不给加工,可京师上层关系还得维系,上哪去弄盐,本月初已经卖地换银,去外地买雪盐交差,这可张家世居阳泽两百年以来,从未有过之事。长此以往,自己扛不住啊,必须想办法。 于是自己拉不下脸,便派了管家带着儿子去了安平县。这不张家大少刚好在客厅遇上了大棒槌。 第四十七章 承安伯府坐困愁城 大棒槌也一眼认出了门口的张大少爷,就是当初在舅舅家逼得喜妹跳塘的家伙,好在喜妹被自家小姐救了。热情是绝对谈不上,如果不是在宋家做客,你非常乐意秀一下他人熊体型的优势。 当然棒槌只是知道小姐那天在阳泽受辱,但对方是哪一家小姐却没有说。棒槌不知道,但宋大小姐知道啊。 张大少爷走到宋家待客花厅转角的时候又刚好听到:你家小姐、受辱、阳泽等词,但毕竟隔着墙,听的不是很清楚明白。 而他一露面,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位戛然而止。大棒槌起身作别,准备去牵牛回折圣谷,遂和张大少擦身而过。原本坐着不显,此时站起来如此具有压迫感的身型擦过身边,张大少哪能没有点触动,只是他满脑子浆糊,一时没能想起在哪见过,似曾相识……但他来安平寻的正主是宋大小姐,自然很快放弃注意大棒槌。向宋大小姐迎去,有求于人,必须是迎…… 宋大小姐有心逐出这两位不速之客,但家教修养不允许。便装出一番客气: “张小伯爷光临鄙号,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奴家这就去安排人去敲锣打鼓,舞狮欢迎。” 说完不等张大少爷回话便一溜烟的跑了,对,不是走,是跑的。就这样把他和管家二人丢在花厅中,好不凉快。 “你……”张大少爷那一个郁闷啊,来三次已经看了三次的敲锣打鼓舞狮子,正事倒是一直找不到人谈,心道,你堂堂宋家如此重要之产业,为何让你一个女子打理?如若是男的,他倒还可以胡搅蛮缠一番。不用猜他也知道,接下来宋大小姐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偏偏人家小姐的闺房他又闯不得,郁闷得不要不要的…… 这不就有下人来邀请自己,去看敲锣打鼓舞狮子,以示对自己的重视。看人家这客气的,自己想拒绝都不成啊,高高的台子上一座,下有人爬梯子给自己端茶倒水,那叫一个殷勤周到。你能说人家不重视自己,不礼遇自己,等下丰盛的酒菜都能给自己送上来。 这让自己略微有些恐高的高台上,左右能聊天都没一个,高台下自然是人山人海、彩旗招展,锣鼓喧天…… 高台上有风,高处不胜寒…… 且不谈张家大少如何在高台上风光,苏妍墨这边让棒槌把牛给牵了回来: “小姐,这才三个月,宋家一下就分红六百两,咱还种啥地啊?” “六百两很多么?”苏妍墨反问道: “你家小姐我要种的地可是六千两,六万两,六十万两。我知道棒槌你不信。” “信,哪能不信呢。”棒槌大小穷怕了,啥都怕就不怕钱多,一听小姐口中的数字,可是激动的不行,小姐还没啥事干不好的。 下了几场薄雨,折圣谷只在几天之内布满了绿色。苏妍墨没事弄过庄稼,也不曾有在农村成长的经历。玉米何时等农作物何时下播是她目前最头痛的事情,好在这片黄土地上的人们有种植蜀黍,也就是高粱的经验。比如花娘以前在家就种植高粱。心想,这两种植物都是禾本科植物,生长周期差不多,以高粱播种时节为基准,分三批,前后各七天再播种一批,然后做好记录,来年自己总结出最佳播种日期。 于是,五六斤老玉米作为种子,分三批下播。花娘等一干人等倒也是看了稀罕,没见过种庄稼还拿笔和本本来地头写写画画的。基本上另外的土豆,甘薯,花生都按此方法,感觉时间到了,就分三批前后延植。 春播令安然居农业生产大队,好一番忙碌自是不提。干农活还好,可晚上,小姐要教他们读书识字,可算是愁坏了大棒槌,小团体教学,进度很快,不到三个月,整完了一年级的课程。 老师自然是苏妍墨,学生是除了珍宝以外的安然居所有人,唯一的一套书是苏妍墨从学习机里,逆向还原打印出来的,稍微编辑了时代疑点问题,便拿来过过先生的隐。不过教学结果很让人以外,一年级上完课,成绩最好的居然是刚进入四岁的珍妮儿,最差的是大棒槌,写个字老师缺横少竖…… 成绩差让棒槌很没面子,可小姐说不识字,以后就帮不上她,会跟不上小姐要做事情的脚步。为了跟上小姐的脚步,棒槌不得不咬牙坚持,苦闷的不行,小姐居然说至少要念完九年,棒槌想想有些绝望…… 这边张大少爷最终也消受不了宋家的热情,和管家连夜逃回阳泽县。 早上太阳丈许高的时候,承安伯爷府上。 以往这个点是伯爷坐在主屋饮茶的时候,那时候伯爷是何等惬意。只是从二老爷家的张豫少爷接伯府主将位,应令去北地边城打鞑子,闹出笑话后,伯爷就好久不曾在这饮茶。听说伯爷可是花了好多的银子,总算把张豫少爷的命给捞了回来。 打那以后,伯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尤其是最近,脸黑的能滴下水来。以往热热闹闹承安伯府现在安静的连落根针都听得到,下人们都蹑手蹑脚的,生怕惹了伯爷招致祸端。 算上年里,这都已经四个月了。四个月打肿脸充胖子的日子,熬得张宏刚是心力憔悴,眼下给京师应雪盐的日子马上又到了,周边州县都已经不愿意再匀雪盐份额给自己,换自己也能理解,之前四个月别人可以说是让你照顾自己人情,可这人情总有消费殆尽的时候。 难不成真按市场价买?前几个月已是耗得家中现银枯竭,上月都已经暗中卖地了以支应外县购盐耗费,这可是妥妥的败家啊,大南朝公候伯爵卖地,估计他这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可这也扛不了多久啊,地总有卖光的时候。真难啊。 按说京师人家也是好意,如若正常盐引加工,自己确实有的赚,还是大赚,自己还得承这份情。可苦的是自己,人家压根就不理会这阳泽的盐引份额,自家这会别说雪盐了,连青盐都快吃不起了。 真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能逼得福威镖局如此为难自己,北边这么多州县,唯独就不接受阳泽的盐引。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坐在家主位子上。老管家很有眼色从下人的托盘中接过一杯茶,然后恭敬的向张宏刚端了过去。 见是管家,便问:“少爷可曾回来?回来了让他过来答话。” “少爷昨日回时也是半夜,想必还在睡觉。”管家恭敬的道。 张宏刚自是有心培养儿子为伯爷府接班人,自是好坏事望其知悉,慢慢学习家族事务打理,此刻哪能容其睡觉: “承安伯府马上就要倒了,他还有心思睡懒觉,去叫起来。” 不一会,睡眼惺忪的张少爷打着哈欠,将安平宋家镖局说了个全乎,连宋家如何热情周到,如何请他坐高台看敲锣打鼓舞狮子也说了,至于阳泽盐引加工一事,自是毫无进展。 瞅着张宏刚气得发抖,眼见自己就要屁股开花了,张少爷不得不急中生智,搪塞一二免了这顿打也好: “爹爹爹,你听我说,这拒绝盐引加工也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昨日,我与忠伯去宋家,前往宋家花厅转角的时候,约莫听见一二,宋家小姐与人攀谈‘你家小姐、受辱、阳泽等词’,只是我与忠伯一露面,他们便停止了交谈,只是那与宋家小姐交谈之人,孩儿倒是在孙家村见过。见其相谈甚欢,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你且仔细说说。”张宏刚不由得认真起来…… 张宏刚不停踱步,综合儿子所说,小姐、受辱、阳泽,再切算福威镖局搬离阳泽的时间,张宏刚好一阵思索之后,终于回忆起是谁了,那双不屈不卑不亢的眸子…… 想想当日自己也是宠溺小女过头,失了分寸,仔细想想,这能是一个寻常人家的丫头么。 寻常人家的丫头如有能有连伯爷府小姐都能眼热的女儿玩物。 寻常人家的丫头见到自己这个伯爷的名头,早就被吓坏了。 寻常人家的丫头能随随便便比自己还大方,别说掷地数两银子毫无痛惜之色,怕是拿也拿不出来。 寻常人家的丫头能见到自己不卑不亢,冷静自辨么?怕是说话都难,可这小丫头竟然还能心细如发,居然能将自己的杀意都能看出来,这也就算了,还能当场谋计脱身,让自己投鼠忌器,愣是奈何不得。 张伯爷越走越冷,感觉到那不屈眸色中透露的深深寒意。 就算自家贵为伯府人家,能教导出如此心思细腻玲珑的姑娘,想想小女张雅薇那一个刁蛮,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虽不愿短了自家闺女的名头,可这十三岁终究是连八岁都不如。 王侯公爷府上也未必能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女子。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都四个月了,得不到丝毫消息不说,还能让宋家如此袒护,敷衍一个伯府世家,能让宋家如此维护的又岂是简单的易与之辈。 悄无声息让堂堂一个伯府坐困愁城,差点死的不明不白。 可不是,不出一年半载,家里的土地,就会为了应付京师的雪盐都能弄得精光,这是破家。张家老二的大儿子,还在军中戴罪立功,需京师人脉照应,这可是亲侄子,这京师关系也断不得,端端的是有苦难言。总不成去回话京师豪商,自己把宋家得罪惨了,人家不给阳泽盐引加工,自己傻缺,活生生的断了这条财路吧。 不动声色,让堂堂一个伯爷府竟然无还手之力。张宏刚不寒而栗,这是招惹上了扮猪吃虎的主啊,你好好的一个小姐,怎么可以一个下人也不带,跑到阳泽县城乱逛,还穿着一身农家女儿衣衫,好吧,你那衣衫倒也精致合身,可你这是给我挖坑啊。本伯这几个月填银子买雪盐,应付京师豪商,真的是苦不堪言度日如年啊…… 第四十八章 棒槌舅妈会来事 张宏刚有些庆幸,若不是小儿和管家偶然撞见,怕是还蒙在鼓里,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啊…… 不一会,管家托人打听清楚关系便回来禀报: “那小姐是哪家高门目前无人知晓,孔武有力巨汉是那小姐跟班,听说那巨汉是孙家村老匠人老孙头的外甥,去年冬天,还招了老孙头女儿去做了贴身丫鬟,邻居说是份好差事,每月月例好几两银子。” 高门,豪门也说不定,能给下人开那么多的月例,就连他堂堂伯爷府上也做不到。 以前想着伯爷体面,现在谁知道这是惹了什么样的主。宋家的家底未必就不能硬刚他伯爷府,可连宋家都伏低做小,他一个伯爷府上,在那神秘人物面前也必定讨不了好。 能找到脉络就好,托人引荐开释,登门谢罪已是逼不得已之举动,虽然不能直接找到那神秘小姐,好歹有了个方向。 “管家,备礼,备厚礼,去孙家村……” 孙刘氏最近更不得劲了,自从小贱人喜妹那丫头走了,家里大大小小的都得自己张罗,带孩子做饭洗衣服洒扫,样样不消停,跟着那劳什子小姐挣了几两银子,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好在当家的不时常在家,倒也没人敦促她收拾,将就着过吧,眼巴前的这点垃圾还是去扔掉……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群五六个人台了礼物担子挤了进来。孤儿寡母的在家,陡然看见这么一群人强行挤到家里,很是有些慌张,拉开嗓门就喊,想引起左邻右舍关注。这才刚喊了一声,就看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打招呼了: “孙夫人莫要惊慌,这是我家伯爷承安伯,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冒昧打扰,还请妇人见谅。” 管家说着一边指向身后一位锦衣缎带的中年人。 好大的来头,孙刘氏立马吓着了,慌忙下跪见礼: “民妇见过承安伯。” 心道,坏了,去年那样不尴不尬的拒绝了伯爷府招揽丫鬟,喜妹那死丫头跟着那劳什子小姐跑了,莫不是伯爷来亲自找那死丫头,当下可如何交差。 可也不敢把承安伯一行人等迎向堂屋,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单独见客,是很犯忌讳的。见礼后便跑进屋子,把椅子搬到院中请一干人等坐下。然后正准备去倒茶,寻思着如何交代…… 张宏刚前来自然不是喝茶闲坐的,便开口道:“夫人不必忙了,本伯来商量一件事,说完就走。” 孙刘氏这下可急了,要是因为喜妹那死丫头,伯爷怪罪下来,她一个妇道人家可扛不住伯爷的怒火,立马吓得跪下口不择言:“伯爷请恕罪,民妇管教无方,劣女福缘浅薄,无德进伯爷府上侍奉,还请伯爷恕过。” 张宏刚这边遥扶做假意生气状:“呃——夫人说哪里话,本伯是有事要寻求夫人帮助引荐一个人。哪来怪罪之说,你家女儿能跟上的贵人小姐,本伯爷府上也是不能及的。本伯也是一时爱女心切,错至莽撞误会,不小心开罪了那位小姐,这不寻求一个能引荐的机会,望那位小姐能开释一二。” 这下轮到孙刘氏心下骇然了,这么说来,喜妹和棒槌追随的那小姐还大有来头,连伯爷都要想着登门道歉? 承安伯断断不会诓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的。可自己并不认识那位小姐啊,当家的也说不知道这位小姐的来头,反正听说来头挺大。自己那个便宜外甥的爹娘葬礼,就是托那位小姐的福,听说搞的十分场面,可惜自己没去看看。 这下要孙刘氏引荐那位小姐,自己只是匆匆见过一面,然后就逃回娘家了,这该如何作答,算了,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回承安伯,民妇只见过那位小姐一眼,太多的也不了解。拙夫倒是见过几次,只说来头挺大的,不是我等人家能打探的,劣女能跟着已经是福分。至于出自何处高门宅第,我夫妻二人也是不知。不怕伯爷笑话,民妇乃这孙家续弦之妻,那喜妹也非己所出,关系自是不大好,劣女回家探亲也未曾对民妇讲过,只听言谈,她家小姐很厉害,其他也不了解。这代为引荐,民妇也是有心无力,还请伯爷原谅则过。” 这下张宏刚也茫然了,这主家小姐还联系不上。可这雪盐的问题还是得要解决啊,她外甥不是和宋家负责盐事的小姐相谈甚欢么,那就先代为引荐宋家小姐好了,先解决盐事,嗯,让这孙刘氏带自家小女去引荐结识宋家小姐好了,便对孙刘氏说道: “那高门小姐门第一时半会也无觅处,不过可否代为引荐安平宋家福威镖局大小姐,听闻你外甥可是与那位小姐结识的,可否代为转荐与小女结识一番那宋小姐?望劳动夫人代为走上一遭,成不不成,这谢礼本伯今日已经带来,也断无再带回去的道理。” 承安伯一边说着,一边让管家打开一个礼担,直漏出纹银不下二十两,可是让孙刘氏转不开眼了,心道,自家外甥自己还不能做主么,去试试看也说不定能成,立马搭话: “伯爷若是信得过民妇,民妇随贵府小姐跑一趟倒也无妨。但民妇也不识得外甥人脉,也就是去当敲敲门,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承安伯还能说什么:“这是当然,那就有劳了。明日望夫人能在家中等候,小女自会前来邀约夫人一同前往安平县。” 张宏刚留下礼物便回府了。让下人叫来了张雅薇,自是一番情势分析,循循善诱。 这张雅薇听闻要去向去年的那个发夹小姑娘道歉,说不得还会被对方十三巴掌打回来,这哪能干。当日那不识抬举的,可是让她在阳泽城内丢尽了人,恨不能拿刀弑之。自是一番寻死要活,撒泼打滚。 确不想被张宏刚一巴掌扇在脸上:“不知轻重的东西,你都不知道那小娘子是何等人家,就敢恶意相向,你知道为父每月要花费多少银两去填京师的人情么。那宋家雪盐唯独不与阳泽谈话,你可知道为父都开始……” “亏得还自诩武勋世家,不会打将而去,就知道对自家姑娘发狠,我恨你这样的爹爹。”说完啼哭着,掂着裙摆跑了出去。 “逆子啊。”张宏刚为之气结,单手颤抖着指向跑出去的张雅薇。 管家马上跑过来扶住张宏刚,言道:“要不请二老爷门下的悦儿小姐去一趟。” “只好如此了。”张宏刚缓缓坐下。 张悦儿是二老爷门下庶出,由于母亲出身地位不好,二老爷从花楼买回来的小妾,所以她平时在伯府里几近小透明的存在,也就比下人好那么一点点。虽然与同是伯府小姐张雅薇同年,断断是不敢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出小姐相比的,人家以定亲西山侯府,而她将在某一天,挂一个伯府小姐的名头,然后作为家族利益交易的筹码,嫁给一个陌生人,为了母亲能在伯府好好生活,她得认命,也很安静。 伯爷从来不找她的,可今天找她谈话了,言之身为伯府的一份子,家族有难责无旁贷。说白了嫡出小姐惹祸,她这个庶出的背黑锅……为了母亲她没法拒绝。 张雅薇当街打人家十三巴掌她听说过,她不知道这次把她送上去是顶罪,还是去扛羞辱。她都不知道如何跟那个孙刘氏一起到的安平,只是一路上浑浑噩噩,深深的无力感,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吧。 宋大小姐刚从工坊出来,门子来报,段公子舅妈来访。 段公子?哪个段公子?忽地想起棒槌那个大个子,神秘世家嫡女重要亲随的舅妈,见。 花厅,主客落座。一番攀谈之后也便知悉了情况与来人。 “张悦小姐,当着段公子舅妈的面,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不是鄙号有意为难阳泽盐引,我也不妨跟你直说,我宋家能有今日之盛况,也是那位妍墨小姐随手指点,我宋家也是事出无奈投桃报李之举。”宋大小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不过你承安伯府所作所为我也不敢置评,妍墨小姐才多大,不过一八岁女童,听说竟然被你承安伯府小姐当街羞辱。我宋家福威镖局没有替人强出头的勇气,但记得妍墨的提携指点的恩情,助我宋家走出困境,我们得承这份情。至于结识妍墨小姐,我可不能替她做主,也不敢打听妍墨小姐门第,山外青山楼外楼,我宋家还是懂的。” 宋春花思虑着,妍墨小姐很少在世间走动,可不表示她的亲随家眷也能安然在世间。换言之,承安伯府随手就有可能威胁到棒槌舅妈,可这棒槌舅妈偏偏就没有被人当枪使的觉悟。现在哪怕再不想见承安伯府来人,却也是见了,话也说上了,万一不好,威胁到棒槌舅妈及其家人,说不定给妍墨小姐带来麻烦,不如先应着棒槌舅妈的面子对付着,他日再跟妍墨小姐解释: “你承安伯府诚意真的很足啊,惹事的小姐不亲自来,让悦儿小姐你来顶包。” 宋大小姐摇了摇头继续道: “看段公子舅妈份上,暂且应允了你阳泽盐引。若是妍墨小姐有不满意,随时叫停,请恕罪鄙号。悦儿小姐,今日之言并非针对于你,如有得罪还望见谅。” 张悦哪还能迟疑,这已经是最好结果了: “宋小姐哪里话,我有分寸的。谢过妍墨小姐和宋大小姐不计前嫌。” 棒槌舅妈一听两位主事谈完,立马接话:“哎呀,这么好的雪盐是你家产出,我这来一趟也不容易,能否给我带上十斤?” 两位小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