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与砒霜》 第一章 那天晚上 多年之后，白糖依旧会时常想起第一次和子吾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他克制，温柔，一心想的都是保护她，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白糖想，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温柔相待，之后她也不会对子吾如此死心塌地，不会如此义无反顾地献上自己的一切，心甘情愿地被他占，有。 那是白糖和子吾在一起的第二年，两个人还都是高三的学生。临近高考，子吾的前女友莉安又联系了子吾。莉安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求他过去陪她，子吾去了。 白糖知道这件事之后躲起来大哭了一场，然后一反之前的文静乖巧，在大休的周末一个人跑去了上海。“你来上海找我，我就跟你睡，觉。”白糖在电话和子吾说。那时白糖并不知道莉安为什么找子吾，她也不想知道。关于莉安的事白糖总不喜欢过问。这或许是一种逃避，白糖想。 子吾去了。 两个人走在上海繁华的夜色里，肩并着肩，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子吾很高，白糖的头顶刚好到子吾肩膀的位置。白糖仰起头看着子吾，子吾的脸一半在光亮中，一半在黑暗里。 因为都还是未成年，两人去了一间很小的宾馆，那家宾馆藏在一家小超市的二楼，招牌很不显眼。白糖当时就没记清宾馆的名字，后来就更想不起来，想怀念都不知去哪里睹物思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到了宾馆，子吾先去洗澡了，白糖坐在宾馆的床上，双手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一开始的愤怒，伤心和冲动减轻了不少，她开始对说过的那句话后悔了。 子吾光，着上身，只裹一条浴巾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不断有水低落下去。“你也去洗洗吧。”子吾说。白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白糖出来的时候把衣服穿得板板正正，头发还没擦干，用白色的毛巾擦着。子吾一把拉过白糖，把她按，倒在床，上，然后吻了下去。湿发披散在床上，白糖感到一丝凉意，和子吾灼热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白糖脸红得滴血，拼命地挣扎，嘴里一直喊着不要不要，子吾轻轻喘，息着，凑到白糖耳边，“别乱动，我怕我把，持不住。”这下白糖一动不敢动了。 子吾把白糖压在身，下亲了很久，然后轻轻推开了她，把被子裹在她身上。“睡吧，”子吾抱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糖，“我爱你。”那一刻白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感动，很快便在子吾怀里沉沉睡去了。那天晚上子吾没有碰过白糖，但在白糖心里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这种占有更为彻底，灵魂上的占有。 后来白糖才明白，子吾的循序渐进，不过是为了一步步引她落入一个甜蜜的陷阱里，再难脱身。不是他太爱她，而是他真的很聪明。也是后来白糖才明白，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乖巧，不过是她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真正的欲望，时间久了，还以为那些欲望从来没有存在过。 故事必须从头讲过。 第二章 初相见 高中的时候，每个班里都有这样一个女孩，她是班里的小透明，成绩中规中矩，很安静，不爱说话。她很少参加班里的集体活动，交好的朋友也不多，出风头的事永远轮不到她，也永远收不到男生的情书。毕业之后过一个假期你再去看毕业合照就会想不起她的名字。白糖就是这样的女孩。 单看样貌其实白糖长得不错。那时候白糖留着齐肩发，头发黑而柔软，发梢轻轻的垂在肩膀上。白糖个子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皮肤很白，五官清秀。按理说这样的女孩在男生那里应该很吃香，可白糖被她的性格拖累了。一开始还有男生向她示好，可她总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一点回应也没有，后来就再也没有男生主动找她说话了。 白糖第一次遇见子吾是在高二刚开始的时候。那天子吾去白糖班里问她的同桌借书，白糖抬头看了一眼他，就那么一眼，就再也没法移开目光。白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见钟情是这样的感受。之前她从来也不相信一见钟情，她觉得那都是言情小说欺骗没谈过恋爱的少年少女的玛丽苏把戏罢了。怎么可以在见一个人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他，白糖无法理解。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那一瞬间的悸动无法言喻。 白糖红了脸，第一次主动和男生搭话：“那个，同学……你要借英语书是吗，我有。”子吾笑着拿过了书：“谢谢你。我叫子吾，高二八班的，下节课还你书。”白糖从来没见过那么温暖的笑容，一点阴霾都没有。 雨果说，真爱的第一征兆，在男生身上是胆怯，在女生身上是大胆。白糖觉得自己变得大胆起来了。子吾来还书的时候，白糖低着头不敢看他，偷偷塞给他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的是白糖的qq号。 白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子吾聊天，还是子吾先找的白糖。“hi，你有男朋友吗？”子吾发来了第一条消息。白糖光看着这句话都会脸红，她迅速地回复了子吾，“没有的。我没有谈过恋爱。” 后来在一起之后子吾说其实那句话他没有暗示她的意思，只是聊天罢了，是白糖自作多情了。 两个人聊了一周的天，白糖总是很努力地回复子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趣，不那么沉闷。两周之后，子吾向白糖表白了。那是一个平凡的周末，和之前所有的周末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因为子吾，白糖会永远记得那个周末的。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子吾的这条消息白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她不敢相信那么平凡的一个她会被拥有阳光一般温暖笑容的他喜欢上。 “我也喜欢你。”过了好久白糖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回复了子吾。 好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白糖感到心里被满足感填满了。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四章 粉色本子 和子吾在一起之后，白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给子吾手写一封信。信里写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孤单，和感谢他走进她的心里，填补她生命的空白。她还会写小区里那只流浪的小白猫，校园里的石榴树，回家路上那条林荫小路，总之全是些细小的子吾注意不到的东西，也是子吾不感兴趣的。 白糖沉浸在热恋的甜蜜中，未曾意识到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子吾。被子吾温暖的笑容，开朗的性格所欺骗，白糖以为这样阳光的男孩子应该是单纯而美好的，不会有什么复杂的过往。 快到期末考试了，班里的同学都被紧张的气氛所感染，课间也在拼命学习。白糖学得累了，就下楼去八班找子吾。子吾不在座位上，白糖见子吾的桌子上书堆的很乱，就走进教室去帮子吾整理书。有一些理化生课本和一些练习题，但最多的还是武侠小说。白糖把课本和小说分开，分成两摞。 突然，白糖发现有一个粉红色的本子混在了书中，看起来不像男生的东西。那是一个淡粉色的本子，封面是一个写意风格的白色爱心。大概是别的同学的本子放错了吧，白糖想。白糖翻开本子，想看看是谁的，一行清秀的字映入眼帘。本子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莉安要爱子吾一辈子”。白糖愣住了。莉安？从来也没听过的名字。白糖深知私自翻看别人的本子不好，但她实在忍不住，细细翻看起本子。 莉安的文笔一般，但写的内容很有趣，她会写一些和朋友出行的见闻和班级里的趣事。西安，天津，上海，南京，重庆，昆明……莉安去过这么多地方，这都是白糖没有去过的地方。莉安还会写到子吾，写子吾干净的笑容，好看的眼睛，写子吾带给她的快乐和美好。 白糖看着这本日记，仿佛可以看见莉安站在她面前，但她的模样却是模糊的。 白糖有些不知所措，蹲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白糖把子吾的桌子收拾好，把粉色的本子放在了小说那一摞书的最上面。白糖留了张纸条给子吾“来找你看你不在，给你收拾一下书。”，然后拿走了子吾的脏校服。 第二天子吾来找白糖，白糖把洗的香香的校服递给子吾，什么也没说。白糖是那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的人，从不给人难堪，哪怕自己难受也不愿意为难别人。可她不知道感情越压抑就越强烈，那些压抑在心里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决堤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子吾看到收拾好的桌子和放在小说最上面的粉色本子就猜到了事情大概。见到白糖后子吾说：“给你讲讲我之前的事情吧？想听吗？”白糖还没有回答，子吾就继续说下去了：“莉安是我第三个女朋友，但是却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所以我一直把她当作初恋。” “遇到她之前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见了她就信了。之前不懂得喜欢是什么，以为不讨厌就是喜欢了，所以谈了两个女朋友。但真正爱过的只有她。爱字值千金，不轻易说出口，她是我第一个说爱的人。”子吾看着窗外。白糖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想说，子吾继续说下去：“你是我第二个说爱的女生，白糖，我爱你。” 白糖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子吾会突然说这个。白糖突然特别想哭，轻轻地说：“我也是。” 子吾没有继续讲他和莉安的往事，当然也没有告诉白糖他心里还有莉安。怎么会没有呢？她给的本子还一直留着，翻看的次数之多，本子纸张都有毛边了。 白糖第一次爱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被人爱”。她不明白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五章 美术课与李老师 在白糖发现了那个粉色本子之后，子吾给白糖写了两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封信。信叠成心形，白糖压根不知道它是一封信。 好几天过去了，子吾疑惑地问白糖为什么不回信，这才知道她压根没把那“心”拆开来看。白糖知道那是给她的信后受宠若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红着脸低下了头。子吾撇了撇嘴，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嫌弃。白糖矜持，内敛，无趣，她不会调情，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只会脸红。老舍先生说，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长话。可是子吾永远不会懂。 高二每周还有一节美术课没被取消，为了不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同学们去上课的时候总会带着别的课的书去看。紫苏除外。紫苏是为数不多的上美术课只带美术书的人。 高中的美术课在综合教室上课，讲的大多是理论。美术老师姓李，刚过三十岁，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样子。李老师个子很高，身材清瘦，总是站得笔直，就显得更高，像一棵小松树似的。他喜欢穿白色的宽松t恤，戴着银丝眼镜框，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很安静的样子。 但他讲起课来又是另一副样子。不管课上有没有人在听，他总是讲得激情澎湃，热血沸腾。他说他最喜欢的画家就是梵高，最喜欢梵高的《星空》和《向日葵》。 《星空》夸张，表现力极强的脱离现实的景象展现了梵高疯狂的幻觉世界。而《向日葵》里一朵朵像跳动的火焰一般的金色花朵画出了梵高狂热的生命激情。 这些话白糖有些听不懂，但她觉得李老师喜欢的画家和画作跟他的性格反差很大。明明是那么冷静人，却喜欢这样热烈的具有生命张力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白糖总隐隐觉得李老师可能并不甘心在这里做一个普通的美术老师，每一次这样想的时候她都觉得是她想多了。 美术课紫苏总是坐在第一排，仰着头认真地听李老师讲的每一个画家，每一幅画作，眼里有光芒在闪动。 白糖一开始觉得那光大概和美术有关，后来又隐约觉得或许也与李老师也有点关系。 “白糖，我好喜欢李老师。”一次下了美术课回教室的路上，紫苏突然说。白糖愣了一下，觉得意外也不意外。不意外的是白糖早就有所察觉，意外的是她没想到紫苏会这样大胆自然地说出来。 “是哪种喜欢？”白糖轻轻地问。“大概......”紫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是那种很欣赏很崇拜的喜欢。怎么说呢，那种喜欢超越了身份和年龄。”“可他是老师啊。”白糖轻轻拉住紫苏的手。“我知道的。我从来也没有想要得到他，我只想一直仰望他罢了。要真得到了，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紫苏笑了。 白糖又一次从心里生出对紫苏的羡慕来。 第六章 那个女孩是莉安 高二的课程还不算紧张，白糖和子吾还能在课间和晚自习的间隙凑到一起。秋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冬天，两个人总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校园里游荡，找一个监控死角作为“藏身之处”。两只冰凉的手握在一起，碰在一起的嘴唇也是冰凉的。但是白糖心里很满足，觉得这短暂的相处时光弥足珍贵。这是她平淡生活里的一抹彩色。 白糖的生活比较单调，她不打游戏，不会唱k，喝酒蹦迪就更不会了，除去学习就只剩下看书。白糖家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第一排是中国古典名著，第二排是外国名著，第三排是现代作家的一些小说，不是大部头的那种。所以说白糖的生活是丰富多彩而单调的。白糖什么也没经历过，但她却可以知道那些离奇而有趣经历的过程和感受。书里什么都有。这样的女孩刚刚接触你会觉得无趣，但其实她内心里有一个无比绚丽的世界，你一时半会儿看不到罢了。 周四吃晚饭的时候白糖去找子吾，发现他不在教室里。白糖问了子吾的同学，同学说他去了校门口，有人找。那个同学回答白糖时的表情很奇怪，似笑又非笑，很值得玩味。白糖的心砰砰直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白糖快步走到了校门口，然后看见子吾和一个女孩站在校门口说话。那个女孩身材高挑，目测有一米七五，她比子吾矮了半个头，两个人看上去般配极了。不是说情侣之间的最佳身高差是十五厘米吗，两个人的身高差看上去刚刚好。 白糖突然不想过去抓现行了，她鼻子酸的厉害，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她连一米六都不到啊。 这时子吾看见白糖了，白糖没法再装作没看见他们一样离开，于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那女孩留着到腰的长发，耳朵上戴着长长的耳坠。走近了细看，白糖发现女孩戴着蓝色的美瞳，妆容特别精致，嘴唇鲜艳得恰到好处，有种小女孩的性感。白糖一时间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倒是女孩先发制人，向白糖伸出了手：“你好，你是子吾的女朋友吧。我是他的朋友，莉安。希望也能和你成为朋友。”原来这就是莉安！白糖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了粉色本子扉页上的那行字：莉安要爱子吾一辈子。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可以成为朋友吗？白糖心里想。 白糖没有动，莉安毫不在意的笑着收回了手。“我是路过你们学校想着顺便看看子吾，”莉安朝白糖微笑，“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哦。”莉安向子吾挥挥手，转身跑向一个跨着摩托车的男孩。那男孩递给莉安一个安全帽，发动摩托车带莉安离开了。白糖看着莉安离开的背影发呆，莉安的黑色长发随风舞动，像一面黑色的旗帜。摩托车的噪音还浮在半空中，久久不散，白糖一直觉得耳边嗡嗡的。 “走吧。”子吾拉了白糖一把。回教室的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白糖察觉到了子吾看她的眼神里有嫌弃的意味，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装作豁达乐观地热情跟她打招呼，亲昵得像认识已久的姐妹一样？我做不到那样若无其事的对待“情敌”，我也不想看见她。她有的我统统没有。她讨你喜欢的地方我也统统没有。她像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水，倒印出我的狼狈不堪。 白糖红了眼眶，子吾没有看见。 当天晚上莉安给白糖发了qq的好友申请，白糖同意了。莉安先讲了些她和子吾过去的故事，莉安很会说话，那些话语看似绵软，实在暗藏利器，白糖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 莉安给白糖讲了子吾为她打架的事，讲她看到满身是伤的子吾是怎样的惊慌失措和心疼。讲子吾给她写了一封又一封的情书，每一封情书都叠成心形。讲了子吾送她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戒指，说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然后她一直在套白糖的话，想要知道她和子吾的事情。白糖挑着讲了些两人恩爱的小日常，莉安觉得没趣就不再问下去了。莉安把白糖的空间翻了个底朝天，每一条有关子吾的说说都都评论了。白糖觉得莉安是想故意隔应她，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莉安删了。 那天晚上白糖失眠了，闭上眼镜就能看见莉安明艳的笑脸和子吾嫌弃的神情。白糖缩进被子里呜呜地哭了。那时候就有一根刺深深扎进了白糖心里，很多年后也没法拔出来。 第七章 我们分手吧 白糖学文，到了高二下半学期文科课程就都讲完了，开始复习。白糖基础不错，所以复习起来还算轻松。子吾学理，压力稍微大些，有时候会因为心情不好跟白糖发火。每次子吾发火，白糖都默默低着头，不讲话。子吾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觉得没趣，也就不再继续了。 期中考试结束后白糖下楼去找子吾，看见墙上贴着一纸通知——《关于期中考试作弊处理决定》，白糖在纸上看见了子吾的名字。子吾因为期中考试作弊要被停课两周。白糖看到后难过极了。 子吾看见白糖来了，就走过去拉她。白糖眼泪汪汪地看着子吾，子吾突然觉得莫名的心动。“傻瓜，哭什么，我都没有哭呢，”子吾拉住白糖的手，“两周而已，没什么的。”白糖在子吾怀里点了点头。“你怎么作弊的？为什么会被抓？”白糖仰头问子吾。“啊……就是我传纸条给诗雨，她写上答案再给我传过来，结果传的过程中被发现了。”子吾说。诗雨是子吾的同班同学，和子吾关系很好，当着白糖的面都会动手动脚的打闹在一起。白糖不开心了，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之后的两周子吾不在，白糖感觉自己心静多了，学习的时候不会再想着下课要去找他。不过也很想他。学校规定上学不能带手机，白糖从来也不带，可是想着子吾回家一周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就问有手机的同学借了手机，想给子吾发消息问候一下。白糖刚打开qq，就看见了子吾的消息——“我们分手吧”。 白糖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子吾会这个时候突然提分手。白糖慌乱地打了一大堆字发过去，询问子吾为什么要提分手，子吾一直没有回复。 白糖的眼泪簌簌流下，怎么都止不住。白糖把手机还给了同学，回教室上晚自习。历史书很快翻过了二十页，一句话也没有记住。白糖合上历史书，打开数学练习册，半个小时过去了，一道题也解不出来。白糖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了，她太难过了。她觉得她的真心被肆意的践踏了，她这样委屈都没有想过要离开，最后提分手的却是他。 接下来的一周白糖一直很消沉，紫苏看不下去劝了好多回，一点用都没有。第三周子吾终于回来，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糖。课间白糖看见子吾站在自己班门口吃了一惊，狠狠心不理会他，继续埋头写题。上课铃响了，子吾还不肯走，就一直那样站着。 上课十分钟了，子吾觉得白糖不会再出来了，就转身下楼了。白糖看见子吾走了心里难过极了，却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写题，那些题没有一道做对了。 第二个课间子吾又来了，这次白糖心软了，走出去见他。子吾递给白糖一盒巧克力：“你不要管qq上的话，那是我妈逼我发的。”白糖接过巧克力，无奈地点了点头。子吾看手机的时候白糖扫了一眼子吾的屏幕，看见了子吾没有删除的对话框，看头像就知道是莉安。莉安的头像白糖不会忘，她最讨厌的那个明星的照片。好像就是因为莉安才开始讨厌那个明星的。 “你还和她有联系？”白糖仰头看着子吾。“没怎么说过话，”子吾说，“我们前一阵还吵架了。”“吵架？你们还有什么可吵的？”白糖难得地生气了。子吾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子吾，如果你心里还有她，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是喜欢你，但不代表我没有骨气。” 白糖把巧克力往子吾怀里一塞，声音哽咽：“我们分手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子吾愣在原地，怎么都没有想到性格绵软的白糖，这样喜欢他的白糖会提出分手，子吾慌了神，一时间连拉住白糖都忘了。 上课铃响了，子吾只好下楼了。晚自习子吾第一次因为白糖走神了。《诗经》里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之前受影响的一直是白糖，而这一次，轮到了子吾。 子吾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想到白糖仰着头朝他笑的样子，白糖眼泪汪汪的样子，白糖和他亲吻后脸通红的样子，白糖收到他写的纸条后眼睛发光的样子…… 他的水杯是白糖买的，他的笔记是白糖帮他抄写的，他的笔和白糖是情侣款，他桌子上的挂钩是白糖给贴上去的…… 子吾发现，原来在他的世界里白糖已经无处不在了。 第八章 我想去学艺术 白糖读张爱玲的时候读到一句话，“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白糖那时候便明白了，对子吾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会心心念念。终究还是自己爱的太卑微了。 白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子吾，静下心来学习和读书，像以前一样。可不管怎么读，书里总有子吾的影子，男主角像他，男配角像他，那些书中的人物都像他。 分手之后白糖常常发呆，紫苏调侃她说她现在都变成天然呆了。白糖课间的时间之前属于子吾，现在就空闲了出来，白糖和紫苏常常凑在一起聊天。 “白糖，我想去学艺术。”一个课间紫苏突然对白糖说。“学美术吗？”白糖笑着说。“对。”紫苏也跟着笑了。白糖露出一副“我还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样子：“我早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美术。可是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了，现在开始学美术还来得及吗？”紫苏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开始学肯定吃亏，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毕竟心之所向。” 高二下学期美术课取消了，艺术生单独分出来，每周周一和周三的晚自习跟着李老师学美术。之后的周一和周三白糖就看着紫苏带着画满面春风的去上美术课。关于要不要学艺术白糖也有过动摇，她的成绩并不算很好，正常发挥的话应该只能上个普通二本。白糖纠结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放弃了艺考。她很喜欢文学，希望大学能学中文。“心之所向，素履以往”，这是白糖读过的诗句，她深以为然。 紫苏给白糖看她画的素描，画的是李老师的侧脸。素描画没有色彩，但白糖却看出了这副画里的五彩斑斓。紫苏说李老师给她改画的时候离她很近，她可以闻到李老师亚麻衬衣上洗衣服的味道。 有时候紫苏会故意装笨，怎么都听不懂李老师的意思，于是李老师抓住她的手教她画。紫苏会永远记得李老师指间的温度。李老师握着她的手时紫苏注意到李老师的小手指上蹭到了一点铅，这就是画家的手吧，他连手都这样艺术，紫苏想。教完之后李老师问紫苏明白了吗，紫苏说明白了。其实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句也没有听懂。 下午的一个课间，白糖想找紫苏聊天，发现紫苏不在教室里，出门去找她，发现紫苏和子吾一起站在窗边。白糖默默地走进教室，趴在桌上，像受了重伤一样。 子吾来找紫苏是想让她给白糖带封信。子吾这是第一次近看紫苏，紫苏戴着长长的耳坠，长发披散下来，笑容明艳而美好。子吾一时间慌了神，那一瞬间紫苏给他的感觉太像莉安了。紫苏没有发现子吾的失态，开口埋怨子吾：“你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白糖，她是第一次谈恋爱，她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生像对你这样好，她平时都不跟男生说话的。你要是心里有别人，你就别再来招惹白糖了，她值得更好的人。”子吾只一个劲地道歉：“之前是我不好，我现在不会再和前任联系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会珍惜眼前人的。”子吾把一封信递给紫苏：“还请你把信转交给白糖。” 紫苏转身进了班里，拍了拍趴着的白糖。见白糖不理她，就把信往白糖胳膊下塞：“喏，你的小男朋友给你带的信。”“他找你就是为了送信？”白糖抬起头来。“不然呢？”紫苏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别这样讲。”白糖把信夹在了语文书里。“不看看吗？”紫苏看着白糖。 白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想看，放不下他，可是真的不想再那样难过了。白糖明白分开是她应该做的事，可不是她想做的事。我们应该做的事总是让我们不那么愉快，而让我们愉快的事很多都不应该做。 白糖想着看看子吾写了什么内容也没什么，于是就拆开了信。子吾说他不会再联系莉安了，他可以忘记莉安了，希望白糖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说他们是相爱的，不应该分开。子吾说爱一个人不容易，他不想轻易放弃。 白糖平时最不喜欢这种漂亮话，可此时她却动摇了。 第九章 丑人多作怪 白糖最近一直比较烦，原因是诗雨向子吾表白了。白糖是最不喜欢八卦的人，这事能传到她耳朵里了可见人尽皆知了。 白糖默默在心里复习诗雨的模样，大饼脸，一个脸有她两个大了，黑皮肤，眼睛小但嘴巴很大。想到这里白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撇了撇嘴。白糖有点轻微颜控，但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诗雨的学习和品行也实在不过关。诗雨压根不学习，每天都会带手机到教室去玩，成绩也一直是倒数。她成天嘻嘻哈哈的，好像和大家关系都很好的样子，但背地里经常说朋友的坏话。白糖看不起诗雨。但其实诗雨也看不起白糖，看不起白糖沉默寡言，看不起白糖朋友少。 听说子吾没有明确拒绝，但是也没有答应，那就是想吊着诗雨了。 白糖课间去老师办公室问题，诗雨迎面走过来，看着白糖的眼睛，低声骂了一句：“傻逼。”白糖轻蔑地扫了一眼诗雨，理都不理地走了。开口骂你显得我素质低下，为了你我没有必要这样掉价。 白糖朋友少，但紫苏是活泼开朗的性格，认识的人很多，人缘特别好。紫苏告诉白糖，诗雨在背后说了很多白糖的坏话，但其实诗雨压根就一点都不了解白糖。紫苏还替白糖气不过去找诗雨理论，诗雨说只是吐槽一下白糖。紫苏当时就笑了，吐槽白糖，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 同在一个年级，天天难以避免的碰到，白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十多岁的年纪，她没办法做到那么豁达，对所有说自己不好的话充耳不闻。 后来白糖路过子吾他们的班级的时候听见紫苏在和同学说是白糖劈腿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才会和子吾分手的。别的同学三三两两的附和着，说白糖看起来挺清纯的，没想到私下作风这样差。那天白糖回教室之后再也没法平静下来，她以为只要不去理会，那些侮辱她的话就不会影响到她，没想到诗雨变本加厉，还要诬陷她。 白糖忍无可忍写了一张纸条，让同学带给了诗雨。纸条是这样写的：我和子吾分手的原因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也根本不了解实情。请停止诬陷我的行为，不然我会做出相应的反击。我这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来也不理会流言蜚语，我忍让你不是我怕你，是我不愿意跟你计较，你也别太过分了。另外，如果你喜欢子吾的话，那你自己去追就好了，这和我无关，我没把你当敌人，你也不用这样对我充满敌意。 诗雨很快回了纸条，字不好看，倒是写的挺整齐的。诗雨说要向老师举报白糖和子吾谈恋爱的事情，还要把白糖威胁她的纸条交给老师。 白糖拿到纸条之后轻轻的笑了，起身走出班级，走进了老师办公室。白糖非常诚恳地跟老师讲了自己和子吾在一起的事，并且告诉老师他们已经分手了，跟老师道了歉。班主任老师很开明，而且白糖平时成绩还不错，见白糖主动坦白就随便嘱咐了她两句，告诉她要好好学习。 这时候诗雨走进了办公室，见白糖在老师旁边吃了一惊，但还是走上前去：“老师，我举报，白糖跟我们班的子吾谈恋爱，还给我写威胁的纸条。”老师看都没看纸条，对诗雨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白糖已经跟我认错了。”诗雨的脸色很难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紫苏知道这事之后跟白糖说：“这次这事你做的可太酷了，这反击真棒。你别管她怎么样，她就是丑人多作怪。”白糖笑了：“我才没空理会她这样的姑娘，她不学习我还要学习呢。” 后来听说子吾和诗雨的关系不好了，不知道是因为子吾知道了诗雨诋毁白糖的事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白糖从来不问这些八卦，她只想在学习之余看看小说，听听歌，简简单单的生活。 子吾很快又传来了第二封信，表达了对白糖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以及表示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她了。白糖苦笑着把信折了一道又一道，心想不是因为你谁会平白无故欺负我，我又哪会受这么多委屈？白糖把信夹进了语文书里，叹了口气。委屈是委屈，但她还是喜欢子吾，白糖一时间很想找子吾和好，但她觉得子吾还欠她一个面对面的道歉。 第十章 重归于好 期末考试结束了，高二也就要结束了。班里笼罩着一片刚考完试的宁静祥和的氛围。快要放暑假了，白糖在课间慢悠悠地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书，打算慢慢把书一点点运回家。下了晚自习白糖背着满满一书包的书走出教室，子吾站在门口等她。“那个……一起走吧，我有话对你说。”子吾不自然地笑了笑。白糖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他的笑容不该是这样的，她印象里他的笑容，是阳光的，没有一丝阴霾的。 “走吧。”白糖说。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教学楼。走在回白糖家的小路上，子吾说：“白糖，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我现在不会再想着她了。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我们和好好吗？”白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子吾于是继续说下去：“白糖，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你原谅我好吗？” 白糖拼命忍着想哭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子吾，我是喜欢你，但我不能没有原则。你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和正常生活。” 子吾一把把白糖拉进怀里：“我不会再影响你了，我们一起好好学习。我们和好吧。”白糖挣扎了几下挣不开，索性就放弃了。白糖闻到他衣服上熟悉的味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了。 “那好吧，”白糖吸了吸鼻子，“你要好好对我哦。”子吾开心地笑了，把白糖抱起来转了好几圈。白糖被放下来的时候有点头晕，靠在子吾怀里缓了一会儿。 子吾拿过白糖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送白糖回了家。 暑假没有补课，相对比较轻松。白糖和子吾生活的小城临海，去海边不过需要一两个小时的车程。白糖约子吾去海边玩，两个人一起去坐大巴车。大巴车上白糖靠着子吾，两个人共用一个耳机听歌。听着听着白糖就睡着了，子吾不敢动，怕惊醒白糖。子吾侧过头去看白糖的睡颜，白皙的脸颊微红，呼吸均匀，胸口随着呼吸轻轻一起一伏。子吾突然觉得和白糖在一起的时光特别美好，有种很安心的感觉，这种幸福是可以抓在手上的，是不会轻易失去的。他没有想到最后他还是把最好的白糖弄丢了。 到了海边白糖把鞋子一脱就往沙滩上跑去。子吾无奈地笑笑，捡起白糖的小白鞋拎在手上。 白糖从小就特别喜欢大海，她觉得大海无边无际，看上去很自由的样子。小时候的白糖特别喜欢捡海边的贝壳，每次去海边都会捡很多各色各样的贝壳带回家。 中午太阳大，海水会暖一些，白糖和子吾分别去换上泳衣，准备下海。白糖穿着深蓝色的连体泳衣，裙摆很短，像一圈小小的花边。白糖看见子吾穿好泳裤出来的时候微微红了脸，子吾很瘦，但是有六块腹肌，白糖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开始没边没际了。 白糖戴着游泳圈，子吾抱着戴泳圈的白糖下水了。在水里白糖的腿碰到了子吾的腿，两个人的腿轻轻地互相碰来碰去。白糖和子吾随着海浪一起一伏，时不时会被扑过来的海浪灌一口海水。浪来的时候白糖总是会笑起来，这笑声在子吾听来像银铃般悦耳。 快到晚上的时候两个人上岸了，坐在沙滩上吃带来的面包和火腿肠。两个人一直坐到了天黑，黑夜笼罩下的大海显得更加神秘，大海一起一伏像呼吸一般，仿佛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把大海比做一个生命体好像也并非不合适，因为海里有无数海洋生物生活着。 夜晚的海风有点凉，子吾让白糖穿上带来的外套，然后搂紧了她。白糖觉得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孤独。 回家之后的日子白糖和子吾分别做作业和复习，见面的机会不多。两个人在qq上倒是一直联系着，聊出了大火花。 高三将至，白糖倒不是特别害怕，一是她学文科，基础还不错，复习起来不是很吃力，二是因为有子吾陪着，白糖觉得她什么也不怕。子吾的压力就大了点，理科的成绩不那么容易提高，子吾的基础不牢，在不牢的地基上盖起来的大楼看似高大，实则摇摇欲坠。 白糖和子吾说好要考同一所大学，然后一直走下去，当时两个人都坚信一定可以实现这个愿望。多年后白糖想起当时自己的想法觉得幼稚极了，但又为当时的勇敢和痴情而动容。年少的爱情勇敢而炙热，但生活向来是冷酷无情的。 第十一章 野孩子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临近，全班都笼罩在紧张的复习气氛中。下课铃仿佛不存在了，下了课也几乎没人出去，都坐在原位上学习。白糖在班里总感觉像缺氧一样喘不上气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 课间有同学来找白糖，告诉白糖她姐姐找她，现在在校门口。白糖想应该是表姐白莓来看她了，就起身往校门口走去。白糖和表姐并不常见面，不是很熟悉，白糖只知道表姐高中毕业辍学了。表姐明明考上了重点大学但就是不去，选择自己在外创业。 走到校门口，白糖看见表姐了，于是喊了一声：“姐！”白莓回过头来，把手上提着的零食递给白糖。白莓穿着卡其色的风衣，脸上的妆很浓，栗色大波浪的头发很长，腿上的丝袜很薄，高跟鞋的鞋跟很高。白莓看着白糖：“路过这里，过来看看你。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丧？左不过是因为男人吧？”“不是不是，”白糖急忙否认，“快考试了压力很大。”白莓告诉白糖，她的酒吧开业两年了，生意一直很好，大休的时候带白糖去玩。 到了大休，白莓约白糖早上九点出门，带白糖去逛商场。白莓带白糖买了藏蓝色的立领小风衣，黑色的小靴子，还买了几件毛呢的格子裙。白莓给白糖买了杯热奶茶，让白糖坐在奶茶店等她一会儿。白糖坐在奶茶店里，无所事事地环顾四周。奶茶店的装修风格很粉嫩，淡粉色的墙，白色的桌椅和装饰，看上去很温馨的样子。邻桌坐在着一对穿着校服的情侣，两个人分喝一杯大杯的奶茶，喝着喝着就轻轻接了吻。 白糖想起来第一次和子吾接吻的时候子吾微红的脸颊，柔软的嘴唇和亮亮的眼睛。白糖红了脸也红了眼。 这时候白莓回来了，白莓递给白糖一只口红：“surprise！”白糖惊喜的打开口红盖，是温柔的豆沙色。“我给你化个妆，一会儿带你去酒吧玩。”白莓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化妆包。 这是白糖长大之后第一次化妆。之前只有小时候合唱的时候才会化妆，画的还是那种年画娃娃般的妆容。白莓熟练地给白糖上妆，很快就完成了。“你看看。”白莓把小镜子递给白糖。镜子里的白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本来就白的皮肤上了粉底液就更加白皙，夹过又涂了睫毛膏的睫毛又弯又长，本来无辜的眼睛画了眼线竟然有了一丝妩媚的味道，嘴唇鲜艳的恰到好处。白糖看上去成熟多了，脱去了学生的稚气，有了一丝女人的味道。 “youaresosexy.”白莓笑着对白糖说。白糖噗嗤一声笑了：“thankyou.” 酒吧是复古的装修风格，放了很多墨绿色的皮沙发。白莓带白糖坐下后，点了一杯莫吉托给她。冰块，柠檬片和薄荷叶放在一起，看起来很清凉的样子，原来酒这样好看，白糖心想。莫吉托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和白糖印象里的酒完全不一样。 “你在这里坐着别动。”白莓说完往舞台走去。白莓低头和舞台上的歌手说了几句，歌手就把吉他递给她，让出了位来。白莓坐下弹起了吉他，唱起歌来。 “明知爱这种男孩子，也许只能如此 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朝朝暮暮让你猜想如何驯服我 若果亲手抱住，或者不必如此” 白莓在聚光灯下的样子特别美，栗色的头发上笼罩着一片暖色的光晕。白糖看着白莓，突然想到风情万种这个词。 “许多旁人说我不太明了男孩子 不受命令就是一种最坏名字 笑我这个毫无办法管束的野孩子 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白莓有着白糖没有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和白糖可望不可及的自由。白糖望着她，心想真想成为她这样的女人。 一曲唱毕，白莓起身向台下飞吻，掌声尖叫声不断。白莓向台下鞠了一躬后走下了台。“杨千嬅的《野孩子》，怎么样，好听吗？”白莓坐到白糖身边。“太棒了。”白糖发自内心的感概。 白莓点起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抽了一会后问白糖要不要试试，白糖大着胆子凑上去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这是白糖第一次吸烟，她被呛到了，咳了半天。白莓笑了她好久。这烟有一股草莓味，味道很甜。白糖看着白莓烟雾缭绕中的侧脸，觉得白莓的生活是那么自由，绚烂。白糖很羡慕，但她明白这样的生活不属于她，起码是暂时不属于她。 第十二章 他的孩子(上) 高三紫苏出去参加美术集训，剩下白糖自己在班里总觉得有些孤单。白糖不敢常去找子吾，怕耽误了他学习。 秋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冬天，这是艺考生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要考的院校门口排着长队等着参加考试的季节。紫苏给白糖发过艺考队伍的照片和视频，长长的队伍里有人在吃着简餐，有人拿着资料在背，有人累的蹲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的背着文常的，是编导生吧；长羽绒服里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还踩着高跟鞋的，大概是播音生；背着画夹拎着颜料盒的，就一定是美术生了。 因为艺考，紫苏去了很多地方，紫苏很享受这种高三的特别的“自由”，白糖很是羡慕。很辛苦，但是很值得。 听说莉安也去学艺术了，学的表演。的确挺适合她的，白糖想。有时候还是会想起莉安，想起她明艳的脸，心里泛起不舒服的小涟漪。 子吾没有想到，莉安会突然找他。莉安发消息给子吾，“见一面好吗？求求你了。”子吾很意外，怎么也没想的莉安又会突然找他。当初莉安和子吾分手是因为两个人不在一个学校，莉安在新学校里找了新的对象，回头就跟子吾分了手。之后莉安说要跟子吾做朋友，子吾心里放不下她，总是没办法拒绝她。因为白糖，才跟莉安断了联系。这么久不联系了，上来就要见面，子吾不知道莉安心里又打了什么小算盘。 还是拒绝吧，白糖知道了又会生气，子吾想着，打过去一段话，“见面就免了吧，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就好。” “求求你了，见一面吧。我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莉安继续发。会是什么事？子吾很疑惑。“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 医院？子吾心慌的厉害，她生病了吗？会不会很严重？子吾定了定神，回复了消息，“你怎么了，病了吗？”莉安并不回答，只说“明天你陪我去趟人民医院吧。”子吾想了想回复“好。” 很久不见了，子吾在医院门口看见莉安的时候，她还是那样好看，化了精致的妆，长发随风飞舞。莉安在子吾面前站住，仰起头来看着他。子吾发现莉安剪了空气刘海，看上去清纯极了，很像青春电影里的女主角。 莉安穿着宽松的风衣，身体看起来有些臃肿。“长胖了？”子吾笑着说。莉安没有笑，低着头小声说：“我怀孕了。”那一瞬间子吾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冷风中凝固了。那是谈恋爱被明令禁止的少年时期，男女生接个吻都会脸红很久，而莉安告诉子吾，她怀孕了。 莉安是子吾第一个爱的女孩，是子吾记忆里单纯美好的让人无法亵玩的女孩。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我这么珍惜你，害怕你受到一点伤害，那你为什么不珍惜你自己，他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你？ 子吾突然觉得他可能从来没有了解过莉安，他盲目地爱着，爱得不知所措了。 终于找到了说话的能力，子吾的声音有一点点哽咽：“是他的？”莉安点点头。“他”是指莉安当时离开子吾追随的新男朋友。莉安对子吾说他们是真爱。 真爱？真可笑。 “他为什么不管你？”子吾的声音有些颤抖。莉安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簌簌流下，“他说要分手。”子吾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为什么？是怎么回事？”莉安一直摇头，眼泪被风干在寒冷的冬天里。 子吾领着莉安进了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挂号，于是两个人站在大厅里百度就医步骤。 子吾领着莉安挂号，缴费，然后做了b超。b超单出来后莉安拿着看了好久，看不懂，图片和文字都看不懂，莉安捂着嘴呜呜的哭了。 子吾站在一旁不知道能做什么，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自己。 医生说孩子六周大，可以选择人工流产。莉安和子吾缴过费后就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着。 莉安会永远记得医生看她的眼神，探究和轻蔑的眼神。她刚刚满十八岁。 两个人并肩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子吾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和她一起面对人们异样的眼光，对于她的痛苦，他能感同身受一部分。明明和她做亲密的事情的人不是自己，但是陪着她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却是他。他陪她打掉别人的孩子，这感觉真奇怪。 子吾把头埋下去，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十三章 他的孩子(下) 莉安把手轻轻附在肚子上：“你想听听我跟他的事吗？”子吾没有说话。 莉安于是继续说下去。“你知道的，他叫我跟他是同桌。我是因为身高坐最后一排，他是因为不学习，老师觉得他占了前面的好位置对学习的同学不公平，所以把他调到了最后一排。” “林铭长得特别好看，皮肤白，五官很立体，他是那种痞帅痞帅的类型。可他有一双特别无辜的眼睛，看上去像小动物一样的纯良无害的眼睛。他很沉默，一开始我俩谁都不理谁，做同桌两周了还没有说过话。那时候我想着我会一直爱你，和别的男生说不说话，关系好不好的都无所谓。” 子吾皱紧了眉头：“说你们的事就好了。” 莉安继续说下去：“后来班里有个男生喜欢我，我拒绝了，他就一直找我的事。有一次他经过我桌子这边的时候故意把我的玻璃水杯碰掉了，水杯掉到地上摔碎了。我很生气，就和他吵起来了，他动手想要打我，被林铭拦住了。当时林铭懒洋洋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打女人，算什么男人？’后来我向他道谢，他歪着嘴笑了：’男人保护女人，不是应该的吗？’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就对他动心了。 “后来有他陪我一起吃饭，一起下课去操场跑步，一起出去逛校园，我一点都不觉得孤单了。再后来，我就跟他在一起了。他长得好看，很招女孩子喜欢，他从来也不知道和别的女生保持距离，总是跟女生一起玩。我特别生气，和他吵了很多回，他就说我作。 “这一年多我跟他分分合合好多回，每次和好都是他来找我，我跟他和好，然后他就会带我去宾馆。这个孩子就是上次和好之后有的。” “分手，是因为他去见女网友被我发现了，我当着班里同学的面删了他一巴掌，他特别没面子，就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之后他要求老师调了座位，不跟我坐同桌了。我想着没有关系啊，都在一个学校一个班，他跑的了吗？没想到有一天他突然就不来学校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生病了，后来他哥们告诉我他是出国了。他家里很有钱，知道他在国内考不上什么大学，就安排他出国留学了。” 莉安泣不成声，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子吾心里很不是滋味，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护士喊了莉安的名字，莉安擦了擦眼泪，走向手术室。子吾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于是走到医院的天台上去吹冷风。子吾摸到口袋里有盒烟，子吾是不抽烟的，这烟应该是同桌藏烟的时候放进他口袋里的。烟盒里放着一只塑料打火机，子吾于是点上了一根烟。味道很呛，子吾咳了几声，越不想吸越要吸，他要狠狠地把心里的血都喷出来。 子吾之前觉得“短短几分钟，却让人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这种描写很狗血，现在才明白真的是这样的。 莉安躺在手术室的床上的时候，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想起宾馆的天花板也是一样的雪白。十八岁的莉安自己还是孩子，不太能明白作为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感情，但她觉得这是她的爱人留给她的东西，是她的爱人刻在她身上的痕迹。莉安轻轻地不可自控地颤抖着，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子吾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莉安已经出来了，莉安小脸苍白，捂着肚子一步步慢慢走到子吾身边，把头埋在子吾怀里呜呜地哭了。子吾红了眼眶，轻轻地抱住了莉安。这时候不需要说话，说什么都显得太苍白无力了。 过了很久，子吾轻轻地问：“疼吗？”莉安点了点头。子吾带着莉安走出了医院，去了一家很贵的餐厅，给她点了鸡汤和一些清淡的菜。莉安勉强吃了一点，就趴在餐桌上不再动筷子了。 吃过饭子吾送莉安回家，在莉安家门口，莉安突然紧紧抱住了子吾：“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对我真好。”莉安抬起头轻轻把嘴唇印在了子吾嘴唇上。 子吾愣住了，一时间站着动弹不得。这是子吾第一次跟莉安接吻，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子吾一直没有勇气主动吻莉安。 那天晚上子吾心神不宁的回家之后，躺着床上一夜未眠。白糖流泪的样子和莉安的脸重重叠叠，一次一次走马灯般展现在他眼前。 子吾觉得自己要裂开了，灵和肉分离开来，二者都不知道该找谁当自己的归宿。 第十四章 注定我要浪迹天涯 白糖刻意没有去了解那天子吾去找莉安的原因，所以当子吾去上海找她的时候，她选择了原谅子吾。如果当时白糖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是一定会和子吾老死不相往来的。 那天两个人从上海的那家小宾馆走出来后，买了回家的火车票。绿皮火车，座票，小桌子两边对坐六个人的那种。白糖和子吾跟一个陌生人挤在一起坐着，车厢里是满满的人。白糖看着满车厢的拎着大包小包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回家还是离家。出差的可能性不大，一般公费出差的人不会坐这种拥挤的火车。 白糖把头靠在子吾肩上，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是经过哪里的时候，外面是一片雪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纯洁而美好。听说在初雪的那天约会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回到家乡之后一定要等下初雪的那天和子吾约会，白糖想。可是那一年家乡一直没有下过雪。 上海之行是高三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回家之后两个人很快又回到了高三紧张的状态中。 白糖听说教美术的李老师被开除的时候非常吃惊，去跟同学打听了才知道，一个女生因为跟李老师有冲突，偷拍了李老师上课时手把手教女生画画的照片发给了校长。那个女生说李老师骚扰女同学。因为照片上确实是李老师握着女生的手教女生画画，本来配合李老师认真严肃的讲解是很正常的，但是此时只有照片上的画面，没有讲解，看上去就只剩下了暧昧。有照片也有实名的口头证明，骚扰女同学就有了实锤，于是李老师被学校开除了。 白糖有点慌，不知道在外艺考的紫苏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本来怕影响紫苏艺考没打算告诉她，可是很快李老师就要离开学校了，此次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于是白糖给紫苏发了消息，告诉了紫苏全部经过。 当第二天紫苏风风火火拉着行李箱跑进教室的时候白糖吃了一惊，紫苏居然回来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不艺考了？”白糖赶忙迎上去。“没事，少考一个学校不要紧，”紫苏把黑色围巾一把扯了下来扔在桌子上，“李老师还没走吧？” “李老师还在办离职手续。”白糖说。紫苏跑到李老师办公室里的时候他正在把自己的书和画具一点点收进一个大纸箱里，紫苏喊了一声李老师，他才抬起头来。 “你怎么回来了？”李老师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紫苏。“老师，我怎么能不回来，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紫苏的眼眶红红的，“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不要走，我去找校长解释。我们画室的同学都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紫苏说着要去校长办公室，却被李老师一把拉住了。 “不要去。”李老师说。紫苏很激动，眼泪都掉下来了：“为什么啊，明明你就是被冤枉的！你不应该走！”“我想走，”李老师说，“三十岁的男人还谈理想，是不是很可笑？我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安定下来的年纪了。可是啊，我的理想是当画家，我想到处旅游采风，而不是在一个小城市里做一个美术老师。我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当老师，只会误人子弟罢了。其实有时候需要被生活推一把，才能做出决定来。这样也未必不好。”紫苏突然想起《老男孩》里的歌词，“终究我要浪迹天涯，怎么能有牵挂”。 紫苏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因为他她才会选择学美术，她在他身上看见了这一门艺术的迷人和美好。他是她高中紧张无趣生活里的一个莹白的希望，支持她度过一个个坐在课桌前和画架后挑灯夜战的夜晚。“老师，因为你我才会学美术的。” 李老师摸了摸紫苏的头，“回去好好考，上个好学校。”紫苏心一横，想着反正你都要走了，那我何妨说出来：“李老师，我喜欢你！你要好好画画，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后来那些年紫苏一直在想，李老师有没有明白“我喜欢你”的含义。 第十五章 新朋友 一年没剪，白糖的头发从肩膀长到了肩胛骨的位置。子吾喜欢长发，于是白糖答应他要留长发。白糖的头发长长之后显得成熟了很多，看上去终于不像小孩子了。 高三这一年白糖的视力下降的很厉害，终于在一个周末去配了眼镜，从此戴上了眼镜加入了“四眼”的行列。白糖本来就长得斯斯文文的，带上圆框银丝眼镜之后又添了几分书生气，看上去很有点文学气息，白糖对此非常满意。 白糖十八岁生日那天是在周五，子吾给她买了个小蛋糕。两个人放学之后找了家肯德基庆生。白糖记得那些青春小说里描写的十八岁是疯狂的，小说里的男主和女主肆意挥霍着自己的青春，释放着荷尔蒙。看多了这些小说白糖对十八岁充满了期待。真到了十八岁那天，白糖才明白，这一天过去她还会和前一天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 白糖的生日愿望是高考一切顺利，能和子吾考上同一所大学。白糖许愿的时候很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不管子吾怎么问白糖她就是不说自己的愿望是什么。 月考的时候按照学习成绩分考场，白糖在文科第一考场考试。进考场之前老师告知同学们考场里的钟表坏了，需要大家自己看手表把握时间。白糖翻遍了书包发现手表忘带了，一下子就慌了。这科要考文综，史地政三科的题目出在一张卷子里，时间把握非常重要。白糖一般考文综的时候时间都非常紧张，这下没法看时间可怎么办。“怎么了？”见白糖一脸的焦急，班长林舫忍不住过来问了一句。“我没带手表，没法看时间。”白糖快哭出来了。 “我的给你。”林舫说着摘下了手腕上的黑色男式运动手表。“这怎么行？”白糖不肯拿，“那你怎么看时间？”林舫笑了：“说实话我不太需要，平时刷的题很多，时间这方面一般是可以把握好的。”林舫从高三一来一直稳居班里前五，上次月考还考了班里第一。白糖突然从心里生出了对林舫的崇拜之情，微红着脸向他道谢，接过了手表。 林舫把自己的手表借给白糖，白糖特别感动。之后林舫在课间偶尔会找白糖聊天，白糖数学不太好，有时候会问林舫数学题，林舫总是特别耐心地给白糖讲题，一遍不会就再讲一遍，不厌其烦。林舫讲题时候的眼神特别认真，低着头微皱着眉头看题，然后忽的微微笑起来，在演算纸上流畅的写下详细的解题过程。白糖看着林舫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写字的时候突然心漏跳了一拍。白糖发觉不对，赶快认真看题，不让自己再分心了。 白糖一直深深喜欢着子吾，她从来也没想过会离开子吾。没想到她居然会对子吾以为的男生动心，白糖感到有些难受，明明她那样喜欢子吾啊。 子吾来找白糖，看见林舫坐在白糖旁边给她讲题，心里窜上一股无名火，转身就下了楼。在一起一年多了，也没见白糖和哪个男生有过来往，可是这个林舫给白糖讲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子吾撞见了。 白糖晚上放学去找子吾的时候子吾一句话都不和她说，也不主动把她的包接过去了。白糖很奇怪，就问他怎么了。子吾没好气的说：“你跟那个林舫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天天呆在一起。”白糖皱起了眉头：“好朋友罢了，我们在一块都只是讲题。” 子吾很生气：“朋友？你什么时候跟男生做朋友了？”白糖听了这话也生气了：“那为什么你可以有很多女性朋友，你跟她们关系还那么好，而我连和男生做朋友的权利都没有。我们只是讲题罢了。” “他多好啊，他是班里第一，那你跟他在一起好了。”子吾说着转身骑车走了，把白糖甩在了后面。 白糖突然特别想哭，明明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跟林舫怎么样，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背叛子吾的事情，为什么子吾要这样生气。可他明明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啊。 白糖突然觉得子吾对她实在太不公平了，心里难过极了。 那天晚上白糖失眠了，一遍遍不受控制地想起来子吾对她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事，一遍遍想起莉安明艳的脸。白糖这才发觉过去的事情自己一直耿耿于怀，从未放下过。 第十六章 离散 白糖和子吾中午放学的时候一块走路回家，在路上遇见了子吾的发小，发小看见子吾上前打招呼，两个人亲昵地寒暄了几句。 发小看见了白糖，暧昧地笑了：“有女朋友还和别的妹子出来，不怕嫂子吃醋？”这下子吾和白糖都愣住了。白糖的心砰砰直跳，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子吾很尴尬，因为和这个发小很久不联系了，想着他可能以为自己还和莉安在一起，于是说：“别乱说，这就是你嫂子。”发小很吃惊，把子吾拉到一边：“前一阵我去医院看病，看见你跟莉安了，还是挂的妇科，你这……当时我想着有点尴尬就没和你们打招呼，你这么快换了个女朋友？那莉安怎么办？” 发小的声音不大，但说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被白糖听见了。白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发小走了之后白糖质问子吾：“你跟莉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去医院？你们去医院干嘛了？” “就是上次和她见面陪她去了趟医院，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我们就是去医院看病的啊。”子吾看着白糖的眼神有点躲闪。“那为什么挂妇科？”白糖颤抖着，忍不住吼了出来。 子吾突然有点慌张，赶快接受道：“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她叫我陪她去做人流手术，孩子是她男朋友的。”子吾说完觉得对莉安不利，于是补充了一句：“你别往外说，对她不好。一个女孩子家，名声很重要。” 白糖那时候感到伤心欲绝，心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保护她，她对你来说是有多么重要啊！白糖觉得自己开始失控了：“她怀了自己男朋友的孩子为什么要你陪着做手术？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负责？你是她什么人，为什么她可以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你跟她什么都没有，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子吾拉住白糖：“你冷静一下。你太激动了。她男朋友不管她，她没办法才找的我，她都那个样了，我也不能不管她吧。” 白糖咧开嘴呜呜地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子吾看着她，默默等她哭完。白糖终于止住了哭泣，子吾问：“冷静了吗？”“冷静了，”白糖笑出了声，“我们分手。” 白糖说完转身就走，剩下子吾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糖下午没有去上课，自己和班主任请了病假，一直窝在床上。 白糖主动加了莉安，两个人聊起了子吾。莉安告诉白糖子吾陪她去医院的事，白糖说她已经知道了。莉安发过来一句话“我早就不喜欢子吾了，可他心里还一直放不下我。茨威格说，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这不是我的错。”白糖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但与你无关！因为你我可能会讨厌茨威格，虽然这句话不是你曲解的这个意思。把茨威格的话理解成这样，还真是可笑啊。 莉安几秒钟之后撤回了这句话。自己说的话都不敢承认，怕是只想故意说给我听，而不想让别人知道吧？莉安的小心思白糖看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打算拆穿她。白糖告诉莉安她已经和子吾分手了。白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加莉安，加了莉安也没有骂她一句话。白糖想她可能只是想更了解莉安，想知道子吾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家里没人，白糖躲在厚厚的被子里一直哭。白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真心会被一次又一次践踏，为什么子吾心里一直放不下莉安。放不下莉安还和她在一起，就是想找个人陪他罢了。用新欢忘记旧爱，真是老套又狗血的戏码。还有更老套的一句话，新欢只是是欢，旧爱才是爱。我是蚊子血，她是朱砂痣，我是饭粘子，她是白月光。 白糖那时候便决定再也不会跟子吾在一起了。不仅仅是因为子吾对她三心二意，还因为她恨透了和子吾在一起时她自己争风吃醋，歇斯底里的样子。 这是何必呢？ 第二天子吾来找白糖，白糖一直不肯出教室见他。子吾以为白糖这次还像之前那样只是和他闹脾气，等白糖消了气两个人还是会和好的。他没有想到白糖这次是真的不想再回头了。 白糖再也没有理过子吾，无论是子吾去教室门口等她，写信还是跟着她一路走回家，白糖始终一言不发，当他不存在一样。时间久了子吾也就不再来找白糖了。 就这样分开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的关系，往往是一句话就可以结束的。 白糖觉得她可能不会再对爱情充满期待了。 第十七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离开了子吾，白糖的生活归于平静。这时候紫苏艺考回来，经常陪着白糖。白糖埋头学习，天天忙得不行，觉得失恋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有时候会突然想起子吾，怅然若失。怅然若失这个词好像用错了，因为不是好像失去了什么，是真的实实在在的失去了。子吾经常会在学习的时候想起白糖，然后再也没法学下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黑板上一百天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白糖还是会经常和林舫一起讨论题目，不过在讨论题目之余还会聊些别的什么，白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课间林舫给白糖传了张纸条。白糖把纸条打开来，林舫俊秀的字映入眼帘，林舫约白糖晚饭时间去操场。白糖回了纸条，答应了。接下来的一节课白糖没有听进去，总觉得林舫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说，紧张而期待。 白糖简单地吃了晚饭就去了操场，林舫已经在等她了。两个人一起围着操场走圈。夕阳西下，华灯初上，白糖的脸一半在光亮中，一半在黑暗里。林舫看着白糖的侧脸，突然说：“白糖，我喜欢你。” 白糖转过头来，并没有觉得吃惊。白糖觉得林舫并不想问她要一个答案。果然，林舫接着说：“白糖，你不用回答我。关于我喜欢这件事，我告诉你，你知道了，就好了。”白糖突然想到，茨威格说过，“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这才是这句话的含义吧。白糖满意地笑了。 如果当初在高二那年的那个下午，阳光从微风吹开的窗帘间隙里照射进来，迎着阳光走进教室问她借书的是林舫就好了。 “我们……抱一下吧。”林舫说。白糖稍微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站到林舫面前，轻轻地抱住了他。林舫紧紧抱住白糖。从林舫的怀抱里出来的时候白糖心跳得很快，白糖从来没有心跳得这样快过。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在操场上踢球的同学看见，第二天这件事就在班里传开了。当然，子吾也知道了。 下了晚自习白糖走到小区里，看见子吾在路灯下站在。子吾看见白糖就走了过来。白糖有些紧张，不知所措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可以啊，这么快就换新对象了。”子吾低头看着白糖。“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白糖看着自己的小白鞋。 “没有在一起？同学都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子吾很生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了，“你没跟我分手就跟他在一起了吧？” “子吾，你别太过分了，是你对我太不好了，我们才会分手的。”白糖抬起头，看见子吾生气的眼睛。“我语文学的不好，但也知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早就变心了吧。”子吾的眼泪掉下来了，白糖从未见过子吾这样难过过。白糖一下子慌了，特别想不顾一切地抱住子吾，但她的身体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习惯了隐忍和含蓄，时间久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真可悲啊，白糖想。 子吾看着白糖好像还想说什么似的，但他什么都没有说，默默走了。白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那天晚上白糖一直没有睡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明明之前那样喜欢子吾，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她还以为她能跟子吾在一起一辈子呢！ 白糖平时不怎么看手机，第二天到了学校林舫找她她才知道昨晚上子吾在年级群里发了一段话，“林舫，你这样撬人墙角，不觉得可耻吗？白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劈腿你知道吗？” 白糖愣住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子吾会这样做。白糖之前确实和林舫走的比较近，但是两个人都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一起，哪怕现在也没有在一起。 诗雨诬陷她，她可以反击，可以解释，可以不在乎。可是面对子吾不行。白糖难过极了，但还是不忘向林舫道歉：“林舫，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子吾会这样做。”林舫轻轻地笑了：“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替他道歉呢？” 那天两个人谁也没有在群里解释。林舫也不喜欢沾染是非，觉得清者自清，没必要理会这样的无稽之谈。白糖最不在意流言蜚语，况且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子吾，她不想和子吾在群里吵架让同学看笑话。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三人成虎，何其可怕。 第十八章 一朝梦醒，已换天地 白糖劈腿林舫这件事在班级群里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一群埋头在枯燥无聊知识里的高三学生怎么能放过这样的爆炸性新闻呢？毕竟高三的乐子那么少。现实中的高三可不像青春小说里写的一样。青春小说里的高三无一例外有一堆有趣的活动可以参加，有一群有趣的同学在身边，有一系列有趣的故事发生。青春飞扬，热血沸腾。可现实中的高三是沉闷的，疲惫的，单调的，是背不完的知识点，是刷不完的题，是睡不醒的早上，是熬不完的夜。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白糖感觉年级里不少人认识她了，并且身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异样了。直到白糖在班级门口被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叫到名字，让她帮忙还书给本班的同学，白糖才知道这不是错觉，大家确实都认识她了。白糖开始有点害怕走在校园里，她觉得很多人都在看她。 像林舫这样处变不惊的人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模拟考的时候成绩掉出了前十五名。 白糖和林舫暂时不说话了，为了避嫌。 白糖明白了，有些人爱你的方式就是刺伤你。不懂得珍惜你保护你的人，终究更爱的还是自己。 后来的一天白糖看见子吾和诗雨并肩走在了一起。诗雨还不到子吾肩膀的高度，两个人的最萌身高差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诗雨难看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见了白糖就笑得更欢，挑衅一样。 之后就传出子吾和诗雨在一起的消息。 白糖觉得坍塌和幻灭。这算什么呢？不允许我和别的男生有交集，对我实施“网络暴力”的报复，自己却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白糖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想把子吾抢回来，想要毁掉他，哪怕“自损八百”也没有关系。白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小部分坏掉了，开始腐烂变质，流出有毒的血水。白糖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白糖了有些东西，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白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诗雨的模样，怎么都不明白子吾为什么会和诗雨在一起。一个每天只会咋咋呼呼，不懂得好好学习，没什么思想的丑女孩，怎么就比我好了呢？为什么就可以轻易代替我的位置呢？你这是饥不择食了吗？ 白糖突然感到浓浓的刻骨的寂寞，那一刻她突然特别想和林舫在一起。明明我可以拥有比你好的多的人，我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 既然你冤枉我们在一起，那我们何不将错就错真的在一起，也不枉受这一顿委屈！ 白糖约林舫晚自习课间出去私聊，两个人约在了学校的小亭子里。乍暖还寒的早春夜晚，夜风爬在白糖和林舫的身上，甩不掉。 林舫把外套脱下来披在白糖身上，像之前的子吾一样，不过林舫没有吻上来。“林舫，要不我们在一起吧？”白糖看着林舫的眼睛。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林舫问。“你看过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吗？”白糖说。林舫笑了：“嗯。”然后隔了一会又说：“那我们在一起吧。”白糖不知道林舫是不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觉得他是明白的，他好像总是可以明白的。 他总是知道她说的一些复杂拗口的作家名字，总是看过她看过的那些大部头，总是知道她说的那些文邹邹的名言出自哪里。他总是懂她的。白糖满意地笑了，慢慢凑上去，林舫没有动。白糖在自己的嘴唇离林舫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然后挪开了头，轻轻地笑了。 白糖觉得自己不是不喜欢林舫，她很喜欢也很欣赏林舫这样的男孩子。只是子吾给她的伤害太深了，爱和很交融混杂，难以忘怀，而且让她对爱情失去信心了。不是白糖说：“抱歉林舫，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女朋友，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调整一下自己。” 林舫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 林舫和白糖从此毫不避讳地一起学习，吃饭和逛校园，因为此后白糖成绩一直不错，而林舫总是稳居第一，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过。 终究是尘埃落定，两个人的故事已经写到了结局，白糖想。没想到这样快，两个人就分开了，这么快，两个人就各自有了新的对象，有了新的生活。 想像着子吾知道她和林舫实实在在地在一起了之后的反应，白糖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又从心底生出深深的难过。 第十九章 青春战争 黑板一角红色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个位数，白糖感觉自己越发浮躁，怎么都学不进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的原因，白糖经常不自觉地想起来之前子吾对她的伤害，然后心情变得特别低沉。 天气渐渐热起来，白糖坐在教室里经常满头大汗，觉得浑身黏糊糊的，感觉糟糕极了。真是浮躁的季节。这时候白糖就特别佩服林舫，林舫特别坐得住，几乎每个课间都坐在原位低着头学习，特别认真的样子。 上了高三白糖反而睡得很早，每天十一点半不到就上床睡觉了。学不进去，坐着熬夜也没用，自欺欺人罢了。白糖不想假装勤奋，于是就天天早睡，保证精力充沛。 “成百里者半九十。”林舫对白糖说。白糖什么道理都懂，可就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白糖的心就已经乱了。 不记得是谁说的了，高考就是千军万马挤上独木桥，无论输赢，谁都疲惫。白糖深以为然。 诗雨几乎天天粘着子吾，两个人每个课间都站在窗户边卿卿我我，直到上课铃响完看见老师往教室走了才进教室去。 白糖有一次去问老师题路过子吾他们班，看见子吾和诗雨在接吻，白糖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被挖去了。那样难看的脸，你是怎么下得去嘴的？曾经亲吻我的嘴唇，现在在亲吻别的女生；曾经抱住我的手，现在用来抱别的女生；曾经对我说的话，现在说给别的女生听。这算一种“回收利用”吗？听上去真环保。你的爱也可以回收再利用吗？ 生气，伤心，亦或是不甘心？白糖分辨不出来。她忘记了自己要问的是什么题，忘记了老师办公室在哪里，转身上楼回教室去了。 高考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白糖坐在妈妈的车里，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车向考场开去。白糖检查了一遍透明袋里的文具和准考证身份证，然后摸出书包里的咖啡来一股脑灌进去。 昨天晚上白糖几乎一夜未眠，之前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一遍遍重现，白糖知道是因为自己压力太大了。 找到了考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白糖坐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的汗打湿了握着的笔。 雨很大，但是考场外仍有很多冒雨等待孩子出考场的家长。白糖走出考场的时候看见这庞大的人群，突然特别想哭。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白糖以为高考后的那个夜晚会是疯狂的，会和一群同学去喝酒泡吧聚会，但是没有。和大部分人一样，那天白糖关掉了手机闹钟，然后很早上床睡觉了。 毕业典礼就是把大家聚在了一起，放了几个依依惜别的ppt，然后听老师和学生代表讲话，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气氛。白糖一直是个对离别没有什么概念的人，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都是一样，内心毫无波澜。分别对白糖来说不过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身边换了一批新的同学，这没什么的。这样想时，白糖觉得自己有点冷血。 毕业照定格了三年的时光，毕业照上只有白糖和林舫，没有白糖和子吾。 高考这场名副其实的青春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暑假。 白糖玩够了手机，看够了小说，现在只剩下百无聊赖。 林舫有时候会来找白糖玩，两个人会安静地并肩走在白糖家小区的公园里。白糖知道爸妈一定对林舫这样的男孩子很满意，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林舫带回家。远没有到见家长的时候，白糖想。 白糖不在乎和林舫有没有未来，林舫也不在乎。有时候也许曾经拥有更加美好。 白糖开始自己学着化淡妆，还买了一对棕色的美瞳。第一次戴美瞳白糖花了两个小时，感觉自己差点没把眼睛戳瞎了。后来白糖第一次戴美瞳化淡妆出现在林舫面前的时候，林舫有种异样的感觉。白糖脱去校服，摘掉眼镜，画上淡妆，走出校园，感觉不再像一个女学生，而像一个……女人。林舫感觉白糖身上的稚气褪去了大半，之前是羞涩内敛，现在是冷静自持。看上去都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其实内里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 林舫第一次对白糖心动，是一次白糖坐在位子上做英语题的时候，一边头发别在耳朵后面，一边垂下来挡住半边脸。大概是遇到了读不太懂的文章，白糖的眉头轻轻皱着，嘴唇轻轻嘟起来，看起来气鼓鼓的样子，特别清纯，也特别可爱。后来和白糖在一起之后林舫在白糖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了。 第二十章 尘埃落定 出高考成绩的时候，白糖正在眼镜店测试视力。高三一年白糖的视力下降得很厉害，需要换眼镜。白糖正拿着黑色的遮眼板挡住左眼，努力地看着视力表分辨方向，她看不清楚视力表上的“e”的方向，就像小时候答不上来老师的问题一样。 紫苏坐在旁边边玩手机边等着白糖。突然，紫苏惊叫起来：“高考成绩出了！”白糖也顾不上能不能回答出“e”的方向了，赶快掏出手机打开省招考院的官网查成绩。 550分，很一般的成绩，过了二本线但不够一本线，白糖轻轻叹了口气。紫苏比白糖低了一百多分，但紫苏很开心，她已经拿了某著名美院的合格证，而且名次很靠前，这个分数足够了。 成绩一出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白糖想问林舫考得怎么样，于是打了电话，先说自己没有考好，然后又问林舫考得怎么样。林舫过了一本线七十多分，白糖放下心来，向他道喜，林舫很开心。白糖其实更想问子吾考得怎么样，但是她没有联系子吾。也许子吾会和诗雨去一个学校吧，她又何必要讨人嫌再去找他。 白糖测完视力就和紫苏接着逛街去了。其实失落也没有多失落，毕竟闲适的假期生活和对大学生活的向往填补着失落的心。 之后就是报志愿，白糖把这件事全权交给父母，自己并不参与。白糖想，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反正去哪都会有全新的生活，都能重新开始。 录取结果出来了，白糖去了一个小城市还不错的一个二本；林舫去了北京的某一本；紫苏顺利被美院录取，去了北京。子吾怎么样了，白糖不知道。 林舫来白糖家小区找白糖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白糖借口扔垃圾溜出去见他。两个人身披月光走在小区里，林舫对白糖说：“要不……我们分开吧。”“是因为大学不在一起了吗？”白糖仰起头看着林舫。“不全是。白糖，我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况且你一直也不喜欢我，对吗？”林舫停了下来，拉白糖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夏日夜晚的风还算凉爽，夜风把白糖的头发吹乱，白糖伸手把头发别在耳后，她的发梢已经到腰了。“林舫，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也许不够喜欢。我知道异地很难，我这样敏感自卑又没有安全感的人也不太适合异地。你是对的，我们分开比较合适。”白糖说。 “但是，”白糖抬起头来看着林舫的眼睛，“我想要告诉你，你真的很棒，我很欣赏你这样的男孩，你是我的理想型。你总是可以懂我，你总是那么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惊，总是能默默处理好各种事情。” 白糖的眼眶有点泛红，白糖说：“如果先遇到你就好了。” 如果先遇到你，你一定不会让我受那么多的委屈，一定不会让我变成现在的样子。 “你要去北京了，真好。”白糖对林舫笑了。白糖记得林舫说过他很喜欢北京，既喜欢北京古老的胡同和四合院，也喜欢北京繁华的商圈。这个古老又现代的城市，每天都发生这有趣的事，这里没有一眼能看完一生的生活，每天都会是新的一天。 白糖印象里的北京还停留在05年。那时候父母带着白糖去北京旅游，住在三环外的一家宾馆里。白糖特别喜欢住宾馆，因为觉得宾馆里雪白的枕头比家里的枕头舒服多了。那时候年纪不大，白糖记不得太多的事情。但她一直记得有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走在北京的一个小区里，小区里种了很多银杏树，树干很粗，白糖和妈妈两个人都抱不过来。白糖记得那天爸爸一直在哼茉莉花的曲调，拉着白糖和妈妈的手。她记得那时候她对妈妈说，我真喜欢北京，北京真好。 白糖突然很羡慕林舫，但她什么也没说。 临分别时白糖和林舫又一次拥抱了，像他们第一次拥抱那样。白糖突然抬起头轻轻吻上了林舫的嘴唇。林舫的脸在夜色里也看得出红来，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白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她只知道那一瞬间，她很想吻他。 也许是这个夏日的夜晚，月亮太亮，夜风太清凉，少年少女的身体太过温暖，气氛太过暧昧。总之白糖感到意乱情迷，不自控地吻了上去。 很多事情难以解释，也许也不必解释。 林舫一直记得那个夏天的夜晚，那天那是他的初吻。 第二十一章 初入大学 白糖因为专业服从调剂所以最终被录取了日语专业。白糖感觉崩溃极了，学了九年英语，这下再也不学了，要从零开始学另一门外语。白糖这才明白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重新开始的，有时候只是被逼无奈罢了。 秋天来了，到了开学的时候。白糖拉着大大的行李箱坐车来到了m城。m城和繁华一点都不沾边，老旧，破败，给白糖一种很压抑的感觉。白糖看着这座落后的小城，脑海里浮现出林舫走在北京繁华的街道上的情景，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林舫就会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像越走越远的两条射线，再也不会交汇了。只不过她的射线是向下的，而林舫的是向上的。 m大环境倒还不错，门口有很多迎新的学长学姐，白糖很快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宿舍楼。宿舍是四人间，两个上下床，旁边是桌子。白糖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舍友到了，那个女孩已经铺好了床，挂上了床帘。女孩的床单和床帘都是淡粉色的，本来空荡荡的只有床板的宿舍看上去有了些许温馨的味道。女孩穿着白色的长袖连衣裙，黑色的长直发披散着，看上去甜美极了。 女孩看见了白糖，笑着朝白糖走过来，把一把水果糖塞到了白糖手里：“我叫木槿，以后咱们就要住在一起啦，要互相多照顾哦。”“好。”白糖笑了。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白糖想。 木槿刚帮白糖一起铺好床铺，又一个舍友就推门进来了。那个女孩头发剪的很短，只有到嘴角的长度，耳朵上戴着一排耳钉。女孩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卫衣，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腿，脚上穿着黑色的马丁靴。木槿递糖给女孩，女孩接了过来。白糖注意到女孩的小手指上戴着一只小小的黑色尾戒。独身主义？这女孩可真酷，白糖想。 “我叫顾川，谢谢你的糖。”女孩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讲话，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最后一个来的是林雅，她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一进宿舍就坐了下来。林雅是个留着棕色长卷发的胖女孩，穿着很宽松的白色t恤。 宿舍四个人都到齐了，木槿和白糖来得早，选了下铺，林雅和顾川睡上铺。四个人收拾好各种的东西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之后军训就开始了。蓝绿色的军鞋底子很薄，穿得时间久了脚底板生疼，白糖往鞋里垫了厚厚的鞋垫。白莓知道白糖要军训，提前给她买好了防晒霜。因为白莓的防晒霜，白糖军训十五天下来几乎没有晒黑。军训期间不少同学已经脱单了，效率之高，猝不及防。在女生们讨论班里哪个男生长得好看，哪个男生分数最高，哪个男生家里有钱的时候，白糖还人不全班里的同学。白糖的心思不在交朋友上，但也不知道在哪，白糖觉得有些迷茫。 军训结束后就开始上课。白莓抱着书走在落满枯黄落叶的校园里的小路上，总会觉得有点恍惚。看见有很高的男孩子总会误认成子吾，看见身高差距很大的情侣心里也总是酸酸的。 日语系有很多穿着短裙的画着淡妆小姑娘，看上去很可爱很日系。她们刚开始就能认全五十音图，能说一些基本的日常语言。她们很喜欢动漫，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动漫人物。想必是很喜欢日语，白糖想。白糖觉得自己和她们并不是一类人，她学这个专业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被逼无奈罢了。白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心里的难过像海浪一样一阵阵涌上来。 白糖学得很吃力，总是跟不上老师讲课的进度。白糖清楚大学毕业之后她根本不会从事和日语有关的工作，所以她不明白现在这样努力地学习日语到底有什么用。像是在做无用功，白糖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白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期待什么，期待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出现一点惊喜的波澜。 上了大学才知道，没有帅气热心的学长帮你拿行李带你逛校园，顶多是迎新的学长学姐给你指条路，告诉你你的宿舍楼在哪里。你得自己去找宿舍，自己把沉重的行李拎上四楼。没有什么逃课逃宿出去玩出去浪的有趣经历，一座并不繁华的小城，一个管理严格的学校，客观条件并不允许你“放浪形骸”。也没有什么图书馆里偶遇爱情，图书馆里大家都在埋头学习，没有人会抬头看你。如果你不小心把书碰掉了，顶多是有几个同学因为你发出噪声抬头埋怨地看一你眼，不会有干净好看的男生帮你把书捡起来，告诉你要小心。 白糖上了大学才知道，自己被青春小说欺骗了那么多年。 第二十二章 宿舍楼下 日语实在是学不懂，而且白糖一直想学的是中文。事与愿违，白糖一直郁郁寡欢。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再加上阴着一张脸，白糖的人缘差极了，甚至没有一个交好的朋友。 上了大学高中的那些“规则”好像都不是那回事了。学习好并不一定能拿到奖学金，还要看综合测评；综合测评分高不一定是有能力，也许是人缘好；人缘好不一定是真诚善良，也可能是左右逢源。白糖不愿意沾染是非，从来也不理会这些事，时间久了就越来越边缘化。 大学的关系大多是独立而疏离的，鲜少有人会愿意主动接近一个阴郁的人，白糖感到孤独极了。白糖每天都盼望着子吾会出现在宿舍楼下，她一定会飞奔过去抱住子吾，鼓起勇气跟他重新来过。 可当子吾真的出现在白糖的宿舍楼下时，白糖却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那是一个周末，白糖发烧了，因为没有交好的朋友，所以自己去校医院拿药。深秋，白糖穿着厚厚的日系毛呢风衣和格子长裙，受日语系同学们的影响，白糖的穿衣风格也开始变得日系甜美。白糖的长头发被风吹得向后飞去，白糖的小脸因为发烧通红通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子吾看见白糖的时候吃了一惊，白糖像是日剧里的女主角，看上去清纯极了。 子吾叫了白糖一声，白糖听见了子吾的声音，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不敢抬头去看。见白糖僵在原地不动，子吾走了两步抓住白糖的胳膊：“白糖。”白糖吃惊地抬起头来，看见子吾确确实实站在了自己面前。“你脸怎么这么红？”子吾伸手去摸白糖的额头，“你发烧了！” “去医院！”子吾搂着白糖的肩膀就走。白糖突然特别想哭，想扑进子吾怀里告诉他她很想他，她不想一个人，不想连看病都是一个人。 去校医院拿了药，两个人坐在学校的长椅上，白糖这才反应过来，问子吾：“你怎么来了？”又想起来子吾现在和诗雨在一起，于是又问：“诗雨知道你来找我吗？”问完心里难过极了。 “我们分手了，”子吾搂住白糖，“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不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就像之前你不喜欢我却跟我在一起一样！白糖很生气，站起身来就要走，被子吾一把拉住了。 “白糖！我跟诗雨在一起只是为了气你，我一直等着你来质问我，等着你来找我！你为什么一直不来！”子吾的声音有了哭腔，于是白糖的眼泪掉了下来。“这算什么呢？你把她当做什么？又把我当做什么？”白糖说，“你也太不拿感情当回事了吧？” “我只喜欢你！白糖，我现在只喜欢你！”子吾从背后紧紧抱住白糖不撒手。白糖没办法说出来拒绝的话，于是转过身来回抱子吾。白糖把头埋在子吾怀里呜呜地哭了。什么原则？白糖在子吾面前已经没有原则了，她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子吾说。白糖点了点头。 白糖问子吾去哪里上大学了，子吾告诉白糖他高考发挥失常去了一个三本。白糖想问莉安去了哪里，但没有问出口。 从子吾上学的地方到白糖学校需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坐车回去就很晚了，子吾打算在m城住一晚上。 白糖和班主任请了病假，跟着子吾出去住宾馆。白糖第一次晚上出校门，她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m城这座城市。白糖跟子吾走过商业区，看着一家家商店发光的招牌，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随着车的行驶车灯被拉成一条条长长的光线。白糖拉着子吾的手，感到莫名的安心。陌生的城市，熟悉的人。 那天白糖喝了药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子吾安静地睡在一边。有子吾在身边，白糖有种回到了家里的感觉，睡得很安心。 第二十三章 裂痕(上) 木槿经常在宿舍里和舍友们聊起日语系的学长子墨，时间久了舍友们就都知道木槿喜欢子墨了。子墨学长得很像日剧里的温柔男二，刘海微长，微微挡住眼睛，总喜欢穿oversize的衣服，看上去温柔得一塌糊涂。木槿迷他迷得不行，经常以问题为借口找他聊天。还经常叫上白糖打掩护，让自己的“意图”显得不那么明显。 木槿每次见学长都会认真打扮，化上淡淡的日杂装，把刘海卷出可爱的的弧度，穿上温柔的格子裙，然后穿上鞋底很薄的小皮鞋。白糖喜欢穿鞋底厚一点的鞋子，因为自己长得矮，多少有点不自信，想要把自己垫高一点。况且高一点站在子吾身边会看起来和他更般配一点。木槿不同，虽然长得矮，她却总喜欢穿底子很薄的鞋子。木槿在这方面比白糖自信多了，木槿觉得自己的身高刚刚好，特别软妹特别萝莉。穿衣风格也往那边靠。不过木槿打扮起来是真的可爱，算得上是学校里的宅男女神。 白糖每次看木槿和子墨靠在一起讨论题的时候都会觉得青春真美好啊。木槿总是用会发光的眼睛看着子墨，而子墨总会低头沉思，然后笑着抬起头来看着木槿，对她说我想出来了，我给你讲……这一幕总会让白糖想起高中时期的自己和林舫，在羡慕的同时心里划过一丝小小的失落。 下了专业课，木槿和白糖一起走，木槿要去洗手间，就把包给白糖拿着。木槿刚进洗手间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白糖等了一会儿没有见木槿出来，手机铃声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可以对方有什么急事，白糖这样想着打开包拿出了木槿的手机。 白糖接了电话：“木槿不在，她去洗手间了，你有什么事可以一会打给她。”电话对面是个男生：“我是木槿的男朋友许砚，我来学校找她了，一会儿她出来了叫她到校门口找我吧。” 挂了电话，白糖愣在了原地。木槿一直和所有人说她是单身，而且木槿不是喜欢子墨学长吗？白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候木槿从洗手间里出来。 白糖不愿意给人难堪，于是说：“木槿，刚刚你电话响了，我帮你接了下，有个人说在校门口等你。”木槿划开手机，发现是许砚的电话，有些慌张，问白糖：“他还说什么了吗？”白糖摇了摇头。木槿如释重负，这才放下心来。 那天晚上木槿逃宿了，整晚都没有回来。白糖躺着宿舍的床上想木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姑娘。白糖一直觉得木槿是个温暖美好的女孩子，随身带着糖果，一直都是甜甜的。可现在白糖觉得她已经看不懂木槿了。如果木槿真的有男朋友，那她还假装追求学长实在是太过分了。可如果那个男生不是她的男朋友，那两个人夜不归宿是要去哪里干什么？ 白糖突然感觉失望极了，深深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事，翻了个身睡着了。 第二十四章 裂痕(中) 这次木槿去找子墨问题的时候，子墨什么都没说，默默拿着课本走开了。木槿很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子墨的态度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木槿给子墨发消息，子墨也不再回复她了。 木槿很失落，以为是子墨有喜欢的女生了，所以在拒绝她，经常和白糖倒苦水。白糖搞不清楚木槿的状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礼貌地敷衍。 后来木槿找到了子墨不理她的原因，木槿有男朋友还追求子墨的事情在年级里传开了，木槿那天夜不归宿和男朋友出去开房的事也传得人尽皆知。木槿一直努力维持好人缘，这下子全白废了。 木槿很生气，下课后拉住了白糖：“白糖，是不是你把我的事传出去的？亏我还这么信任你！”白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最近传言的事，于是有些生气：“木槿，你的事情我不清楚情况，怎么可能随便乱传？再说了，我最不喜欢多管闲事。” “那个电话是你接的！许砚说他和你说了他是我男朋友。这事只有你知道，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亏我夜不归宿还请你帮我打掩护，让你告诉她们我父母来找我，你是不是和她们说我跟男朋友出去的？”木槿很激动，咄咄逼人地说个不停。 白糖生气了，却还不愿意表现出来，于是冷冷地说：“所以你确实是有男朋友还要假装单身追求子墨学长吗？”猝不及防的一击，木槿愣住了，没想到白糖丝毫不辩解，反而反问她。木槿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白糖，眼睛里有泪花：“对，我就是这种人。”说完转身就走了。 有人自称木槿男朋友这事确实只有白糖知道，不过木槿夜不归宿全宿舍的人都知道。那么，自己没有说，是谁说的呢？白糖想可能是木槿和许砚在校门口走在一起的时候被同学看见了，好事者把这事传出去了。 白糖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应该和木槿好好谈谈这件事，顺便解释一下。 这时子墨叫住了白糖，说有话想要问白糖，两个人就一起往白糖宿舍的方向走。“木槿有男朋友是真的吗？”子墨问。“我不知道。但是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替她接了个电话，电话里那个男生说是她的男朋友。”白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子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白糖回宿舍之后大家都不讲话，气氛尴尬极了。“木槿，我想跟你单独谈谈。”白糖坐在床上，看着对床的木槿。“没什么可谈的。”木槿冷冷地说。 “白糖，这事你做的不太地道，”林桠突然插嘴，“你这样让木槿怎么做人啊。”白糖狠狠瞪了林桠一眼：“这事不是我说出去的。我压根不了解情况这么可能乱说。” “所以木槿，你能不能搞清楚情况再找人算账？而且，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们也好一起想办法解决，也好帮你解释清楚啊。”白糖转向木槿。 “我不想说，这是我的隐私。”木槿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木槿再也不和白糖一起玩了，和林桠关系越来越好，后来很熟悉了之后顾川也加入了她们。 慢慢地白糖就被孤立了。 第二十五章 裂痕(下) 后来木槿在qq空间很认真地发了一篇长长的文字，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木槿说那个男生是她的前男友，两个人分手后还一直喜欢着她。因为前男友有抑郁症，经常会想不开，所以她不敢直接拒绝他，害怕他会做出过激的事。那天之所以会和他出去是因为他以死威胁自己，害怕他出事。木槿还在结尾说一直把白糖当作最好的朋友，没想到白糖会这样做。希望以后大家不了解情况不要乱传谣。 白糖看了这个说说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不想辩解，但是觉得这样倒好像是自己默认了一样。于是发说说解释，“清者自清，我从未说三道四，也最讨厌流言蜚语。从不背后说人，却总被人背后诋毁，属实无奈。” 此后白糖和木槿关系更差了，两个人回宿舍也不说一句话。白糖觉得宿舍的气氛压抑极了，一到周末就想跑回家，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 这件事之后，同学们有些人说木槿的解释太扯，压根不可信，也有人说白糖不够仗义，没有了解情况就诋毁好友。具体情况同学们都不知道，很快又有了新的八卦，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白糖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见有几个同学在边洗手边聊天。其中有个女生说，“我看见木槿在学校门口和一个男生抱在一起，她这人就这样，虚伪的要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死不承认。她现在以为是白糖把这事说出去的，还跟白糖闹掰了，也是够笨的。”这声音有点像林桠，不过水声混杂着聊天声，白糖不敢确定。 旁边的女生说，“那现在子墨不理她了，你要不去找子墨试试看？”“你说什么呢，我不去。” 等水声消失，几个女生走出洗手间，白糖才从隔间里出来，然后她看见了林桠和几个女生走在一起的背影。 原来是这样。 白糖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应该是林桠暗恋子墨学长，但是一直没有说出口，看见木槿在学校门口和别的男生抱在一起，觉得木槿有男朋友还要勾搭自己喜欢的人，气不过才把这件事传出去的。 白糖叹了口气，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去把真相告诉木槿她未必会相信，反而又得罪了林桠，两个人一起合起伙来整她也说不准。 算了，白糖想。白糖最讨厌麻烦，不喜欢与人来往也是因为觉得麻烦。大学同学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的地方，生活习惯和性格也截然不同，想要适应磨合实在是有点困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糖觉得自己有点轻微社恐，和别人总是不能自然地交流。也许是高中时候被“网络暴力”留下的后遗症。 有些事情像垃圾一样堆积在心里，时间久了变成心结，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开。白糖的心结太多了，那些心结纠缠在一起，再也难以解开。 白糖突然想起宋代张先的诗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突然觉得自己的遭遇很具悲剧意味。白糖矫情地叹了口气，不再想下去了。 第二十六章 第一夜 和好之后子吾经常会来找白糖，两个人一起探索这座陌生的城市，顺便探索彼此。 但每一次白糖都会哭，然后子吾就会停手。子吾不明白白糖为什么要哭，明明你爱的人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啊。但白糖知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是因为她不够爱子吾。没办法啊，没有谁能一直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爱一个人的勇气，应该只有一次吧，白糖觉得她的勇气好像快用光了。 要过马路的时候白糖发了呆，子吾也没有拉着白糖的手。两个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过马路子吾都会紧紧拉着白糖的手。但是现在不会了。谁也不会对谁永远充满热情和新鲜感，其实没什么好失落的。一辆车飞快地从白糖面前驶过，差点撞到白糖，白糖当时压根反应不过来，等车开远了才感到后怕。白糖那一刻突然很想哭。 白糖想，她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爱了，不如就轰轰烈烈地燃尽了它。趁我还没有彻底失望，趁我还爱你，你不如彻底地占有我吧。 子吾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白糖站在旁边看着酒店门口的一大缸子金鱼发呆。肿眼泡大尾巴的金鱼有着各种各样的颜色，红色，黑色，还有迷人的金色。隔着玻璃缸和水看里面的金鱼有种很迷幻的失真感，一如那天晚上白糖的迷乱感觉。 一对红黑的金鱼游在一起，大大的尾巴上下舞动，红与黑交融在一起，看上去暧昧极了。白糖盯着那对金鱼看，子吾叫她都没有听见。“看什么呢？”子吾走过来拉她。白糖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子吾上了楼。 这一次，白糖忍住没有哭，子吾也没有停手。 结实的身体，狂乱落下来的吻，还有清晰的痛楚，白糖的眼神迷离，在黑暗里看不清子吾的脸。白糖的目光越过子吾的肩膀停在天花板上，身体一起一伏像海哭。 之后子吾紧紧抱住白糖，对她说：“白糖，我一定要娶你。”白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落在子吾的手背上。很多年后白糖和交好的同事讨论起这个话题，白糖说，当年他说要娶我诶，这么蠢的话，我怎么会信。可是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子吾已经睡着了，白糖却失眠了。没有子吾的日子白糖总觉得自己变成了空心的，需要很多爱来填补。现在子吾回来了，白糖却觉得不是他属于她，而是她属于他。自己心里缺的那块没有被填上，反而自己去填补了别人的寂寞。 白糖轻轻挣脱子吾的怀抱，子吾睡得很熟，没有醒过来。白糖坐在床边，看见子吾那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他的手机。白糖知道子吾的锁屏密码，但她没有去拿子吾的手机。她不敢看。很久很久没有看子吾的手机了。 子吾玩的那些游戏白糖统统没玩过，子吾看的那些网络小说白糖都没有听说过，子吾的很多手机软件白糖甚至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白糖知道子吾qq上加了很多同学校的女生，各种专业的都有。子吾看qq空间的时候白糖有时候会瞥见他看的内容。很多女孩子把自拍发在空间里，子吾会点开大图来看，还会点赞。 白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神经质了，但她真的很在意。在意，但是不愿意说。她不怎么和男生来往，但她不能限制子吾和女生正常来往。不过到底是不是正常，她也不知道。 白糖突然想起来莉安曾经劝她不要太认真了，当时莉安是想让她不要计较自己和子吾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她压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现在白糖突然觉得，莉安的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和子吾这样的男孩，太认真是走不远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还能过下去。 白糖呜呜地哭了，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白糖摸黑找到了子吾兜里的烟，点上烟之后打开了窗户，把头伸了出去。白糖第一次抽烟，却没有被呛到。白糖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眼泪风干在脸上。 白糖没有再回床上，她站在窗口吹了一晚上的风。 第二十七章 坍塌 上了大学之后白糖和紫苏还是会常常联系，紫苏还来白糖的学校找她一起玩过几次。白糖看见紫苏发在qq空间里的那些画作，觉得紫苏真的是进步神速，看来学校好真的挺重要的。白糖一直很羡慕紫苏。 因为之前紫苏也来找她玩过，所以当紫苏来到白糖校门口打电话叫她出来的时候白糖并没有很意外。 因为是晚饭时间，大家都聚集在各个食堂，校门口只有紫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白糖一眼就看见了她。“你来了！”白糖赶快迎上去，拉住了紫苏的手。紫苏披着头发，罕见的没有化妆也没有戴耳环。紫苏没有像以前一样扑过来抱住白糖，凑到她耳边跟她说我想你啦。 白糖觉得奇怪，心想她可能是心情不好，大概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不好事了吧。于是白糖笑着拉着紫苏：“站了这么久，冻坏了吧。走吧，咱们出去搓一顿。顺便给我讲讲遇到啥不开心的事了。” 白糖带紫苏去了学校旁边的火锅店。两个人都很喜欢吃火锅，每次紫苏来找白糖两个人都要在这家店里吃一顿火锅。 白糖和紫苏都喜欢吃辣，她们从来不要鸳鸯锅，每一次都会要辣锅。很快，羊肉卷和牛肉卷就上来了。紫苏夹了几片羊肉放到锅里煮了一会儿，也没看肉片熟没熟就直接放进了嘴里。紫苏吃得太急，被肉片带上来辣油呛到了，低头咳个不停，白糖赶快给她倒水。 紫苏咳着咳着就咳出了眼泪。这下子白糖觉得一定是出事了，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紫苏，到底是怎么了，你能给我讲讲吗？”白糖实在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白糖，”紫苏的鼻音重到好像感冒了一样，“我得了胃癌，已经确诊了。” 啪嗒一声，白糖的筷子掉在了地上。锅里的肉还在咕嘟咕嘟的煮着，热气冉冉上升。白糖连客套的关心话都说不出来，跟着紫苏一起呜呜地哭了。 胃癌，最常发生于40～70岁人群，男性居多。紫苏明明还不到20岁，而且是女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见白糖哭得那么伤心，紫苏反而慢慢止住了哭。“没事，白糖，我也不是没得救了。”紫苏擦了一把眼泪，帮白糖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快吃肉吧，一会儿煮老了。” 白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和紫苏一起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哭，眼泪掉进麻汁蘸料里面，然后被她们吃下去。 那天她们不管不顾地喝了很多啤酒，那是白糖第一次喝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糖突然想起白居易的诗句，之前一直觉得很温馨，现在心里只觉得凄凉。 紫苏开始絮絮叨叨地跟白糖说话：“他们都觉得我很幸运，觉得我过的太容易了，我长得好看，个子高，人缘好，还轻而易举地考上了知名的美院。他们之前都羡慕我，嫉妒我。那他们现在知道我得了癌症还会羡慕我吗？” “我哪里幸运了？我喜欢的人被学校开除了，我没办法追随他。因为他是老师，我甚至没办法向他表达我的爱意，没办法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喜欢画画，我那么努力地学画画，每天熬到两三点，这才高分拿到了美院的合格证。上了美院之后我还是天天熬夜作画。我得到的东西没有哪一样是平白无故得到的，我的努力他们看不到罢了。现在我还得了胃癌，我哪里幸运了？”紫苏泣不成声。 “我这二十年，没有几天是开心的，我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到底tm是为了什么？为了在二十多岁就死掉吗？要早知道会这样，那我不如开开心心度过这二十年，天天游山玩水，也不枉来这一遭。”紫苏醉得拿不住酒瓶，半瓶啤酒洒在了桌子上。 白糖强撑着站起来，扶着紫苏走出了火锅店，带她在附近开了房。 照顾紫苏睡下后，白糖坐在床边默默想了很久。白糖第一次发现死亡离自己原来是这样的近，谁也不知道哪天它就会到来。 白糖看着紫苏的睡颜深深叹了口气，躺在她身边也睡着了。 第二十八章 带我走吧 紫苏回学校之后办理了休学手续，然后回到了家里。白糖在qq上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紫苏说打算把之前没做过事情都去尝试一遍。 紫苏告诉白糖，生病之后反而觉得轻松，再也不用深谋远虑，也不必再忍受一些不必要的痛苦了。 紫苏打算先在家呆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紫苏开始每天坚持给父母做饭，一开始总打不着火，往锅里倒油时总是倒多，把菜下进锅里时总会被油崩到，然后吓得吱哇乱叫。 后来就好多了。 后来紫苏不仅把很多家常菜做的有模有样，还学会了使用烤箱。紫苏用烤箱考出来面包又棉又软，得到了父母的一致好评。紫苏受到鼓舞，从超市买来了各种酱料，开始用烤箱做烤肉。 紫苏天天沉迷于做饭，父母觉得欣慰极了。刚刚得知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紫苏二话不说就回了家里，没有和任何同学说也没有向学校请假。紫苏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没日没夜地画画。紫苏的画布上布满了绝望的色彩，看上去很像抑郁症病人画的画。父母担心极了，但是束手无策，天天愁容满面。 不过紫苏在找了白糖之后突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对此紫苏的父母觉得一定是白糖劝解了紫苏，感激得想要请白糖吃饭，当面道谢。 但其实白糖只说了一句话，“你还喜欢李老师吗？那你去找他吧。” 这句话点燃了紫苏心里的希望，听说李老师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孤身一人在进行全国旅行。最后的日子能和心爱的人在旅行中度过，也很美好啊。 紫苏听说李老师现在在天津，于是和父母说想去天津找朋友玩。父母因为紫苏去找过白糖之后回来心情好多了，所以觉得让她多出去走走兴许是件好事，于是同意了。 紫苏一个人坐火车来到了天津。到了天津之后才给李老师发消息，先斩后奏。 “怎么一个人跑来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出门多危险啊？怎么不上学，耽误课怎么办啊？”李老师接到消息之后很快就感到在紫苏下车的那个车站，担心地絮叨了半天。 紫苏穿着修身的毛衣裙，头发卷过了，戴着水钻耳钉还化了精致的妆。李老师明显感觉到紫苏成熟了，像个大姑娘了，感觉很欣慰。李老师倒是没什么变化，白衣黑裤，干净极了。 紫苏一见李老师眼眶就红了，一下子扑到李老师怀里呜呜地哭了。 李老师有些不知所措，推开她也不是，抱她也不是，两只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紫苏哭了半天才把头从李老师怀里抬起来，对李老师说：“老师我得了很重的病。”然后又说，“老师我好喜欢你。” 信息量太大李老师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是两个人坐下来慢慢聊。 在日料馆里，紫苏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清酒，李老师拦都拦不住。“老师，我得了胃癌。”紫苏喝醉了之后才开口说。 李老师愣住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他一直一直挂念着的得意门生，居然得了这样重的病。李老师眉头皱得很紧，仰头把酒灌了下去。 紫苏接着醉意凑到了李老师身边：“老师，我一直喜欢你，但是我喝醉了才敢告诉你。不是对老师的那种喜欢，是对恋人的那种喜欢，你能明白吗？老师，你带我走吧！” 李老师的目光划过紫苏微红的脸颊，鲜艳的嘴唇，觉得紫苏有一种小女孩的性感，纯洁而勾人。 之前不是没有对紫苏偷偷动过心，但是为人师表，怎么可以乱了礼数呢？李老师一直没有表露过一点。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早已不是老师，她也不是不能谈恋爱中学生了。 李老师轻轻搂住了紫苏。紫苏流着泪笑了。 第二十九章 一生痴绝处 李老师想起自己读过的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不过转念一想，紫苏已经成年，早已走下洛丽塔之岛，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没办法把紫苏当作一个成熟女人，但也确实没有再把她当作小女孩。 后来李老师真的带紫苏走了，他带着紫苏玩遍了天津，然后两个人坐高铁南下，打算把沿海的省份游历一遍。 走过的这些地方里紫苏最喜欢浙江。紫苏喜欢徽派民居的白墙黛瓦马头墙，喜欢那种置身于中国水墨画里的感觉。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紫苏和李老师第一次睡在一起，也是在这里。那天晚上紫苏和李老师心里都有种很异样的感觉。大家都觉得老师和学生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在一起的，李老师感觉紫苏就是禁忌，是美好但不可触及的存在。他和紫苏在一起，就像是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两个人会一起被赶出伊甸园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孟子》里有云，“食色性也。”人生如此短暂，如此容易被剥夺，需得尽欢才好。他拥有不了紫苏多久了。 紫苏总是看李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课，印象最深刻的也是他讲课时的样子。从讲台到她课桌的距离，有她三年的暗恋这么长。紫苏第一次和他离得这样近，他看自己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眼睛闪闪发光，像极了认真讲课的样子。紫苏心里五味杂陈，眼泪里酸甜苦辣的味道都有。 紫苏痛恨她的病，可要是没有这病，紫苏现在会在学校里学习。一直画一直画，直到毕业，直到工作，直到老死，平庸而无趣地过完一生。她的灵魂始终会是残缺的，不完整的。因为病了，她才能不顾一切地找到李老师，跟着他浪迹天涯。为什么我们在健康的时候总要忍辱负重，过着痛苦而无趣的生活，这就是所谓的深谋远虑吗？老师总是教导我们要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可是怎么可能，紫苏想。最后一天我才不会拼命学习，我会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那天紫苏和李老师像发泄一般紧紧抱住彼此，两个人泪流满面，放声大哭，而后又相视笑了出来。 人世间有极乐吗？ 若是有的话，便是此刻了。 紫苏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紫苏记得这枚戒指，李老师一直戴在食指上，戴了很多年。 这枚戒指从李老师的食指上转移到紫苏的无名指上，象征着李老师独身的彻底结束和两个人亲密关系的建立。 紫苏轻轻摩挲着戒指，眼泪掉了下来。 第三十章 红唇 和子吾一起经历了第一夜之后，白糖发现子吾对自己好像有点上瘾。之前子吾一个月或是几个月来找她一次，现在子吾恨不得两周过来一回。 白糖挺开心的，出去跟子吾住比住在宿舍开心多了。跟子吾在一起的日子可以让白糖暂时从学校生活里脱离出来。 宿舍里木槿还是不怎么和她讲话，和木槿一起的林桠自然也不怎么理她。顾川和她们熟了之后话变得多了很多。顾川的很多思想很激进，而且后来顾川告诉她们，自己喜欢女孩子。这很正常啊，顾川当时说，身边很多人都喜欢同性啊。异性只是为了生育吧，同性才是真爱。 白糖吃惊极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尊重你的取向，我觉得爱没有错。可是你凭什么认为异性之间没有爱，同性才是真爱？白糖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她不想无缘无故地怼顾川，只好默默听顾川讲这些她无法认同的言论。 宿舍真是个糟糕的地方。一个宿舍两个群。白糖只在一个宿舍所有人的大群里，另一个群是她无意间在顾川的手机上看到的。那次顾川点开微信要给她发复习文件，结果白糖就瞄到了由宿舍其他人组成的那个群，那个由顾川、木槿、林桠三个人组成的群。 白糖差一点笑出声来，有必要吗？ 白糖发觉自己上了大学之后越来越扑街了。不喜欢学日语，也没什么天赋，日语学得差强人意。没有参加社团，也没有加入学生会。和舍友的关系没有处好，也不知道她们会在别人面前怎么说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境地的呢？白糖一时间想不明白。 周末子吾又来找白糖了，子吾还在路上的时候白糖就开始换衣化妆了。白糖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穿了黑色打底裤和格子短裙，还穿上了新买的高跟小皮鞋。白糖把到腰的头发拿卷发棒卷出大卷，然后难得地化了比较浓的妆。 白糖走在路上，好几个男生看着她，白糖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白糖在校门口等了子吾很久，冻得小手通红。子吾来了遍赶快走上前去把白糖抱在怀里：“不是叫你先别出来吗？冻坏了吧？”“没事，我早点出来迎迎你。”白糖笑了。 白糖穿的高跟小皮鞋有5厘米高，白糖的头超过了子吾的肩膀一点，看上去和他般配多了。子吾的目光划过白糖被紧身黑毛衣勾勒出来的美好身型，经过白糖的烈焰红唇，最后停在了白糖又卷又翘的睫毛上。子吾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动，无法抑制的心动。子吾突然觉得白糖有种危险而迷人的味道，他之前从来没有对白糖有过这样的感觉。 之前的白糖像只小白兔，碰她一下她都会被吓一跳，然后一下子红了脸。之前的白糖不懂得展现她的美好，无论是外貌还是内里。现在的白糖完全变了，都学会勾引他了。 子吾歪着嘴笑了，狠狠地吻上白糖的红唇。 第三十一章 北京之行(上) 寒假很快就到了，子吾去m城接白糖回家，两个人在m城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要去赶车，但白糖和子吾没有要早睡的意思。对于异地恋的两个人来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少，但一起聊天说话的时间并不多。子吾来找白糖，也不是为了来跟她聊天的。 白糖半躺着，靠着雪白的柔软的枕头，对子吾说：“能陪我聊聊天吗？”子吾转过身来，问她：“想聊什么呢？” “你觉得我和之前有什么变化吗？”白糖看着子吾。“有啊，”子吾轻轻亲了亲白糖的嘴唇，不正经地说，“比之前更迷人了。”白糖皱着眉笑了。 迷人？外表上的迷人吗？比之前化妆技术更好，比之前更会打扮，这就是所谓的迷人吗？现在的白糖颓废，自卑，害怕认识新的人，更可怕的是，她已经懒得学习了，白糖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以前你太木讷了，从来不会说爱我，我都怀疑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喜欢我。”子吾说。“《傲慢与偏见》里有一句话，’要是爱你爱的少些，话就可以说的多些了’。”白糖对子吾说。 说完白糖自嘲地笑了，子吾怎么可能会看过《傲慢与偏见》呢？白糖摇了摇头，说：“算了。” 白糖突然明白原来她一直都是不认可子吾的，她爱上了一个自己不能认可的人。 “要不，我们不回家了吧？”白糖突然说。“那去哪？”子吾坐起身来。“我们去北京玩吧。”白糖说。 “可以啊，那我跟家里说一声。”子吾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白糖。子吾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喜欢平淡生活之外的惊喜。现在的白糖比之前让他满意多了。 坐汽车去北京要六个小时，在车上子吾一直在打游戏，白糖百无聊赖，在手机上看起了小说。 白糖和子吾选择住在了朝阳区，价格比较适中。晚上到宾馆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累了，躺在一起什么也不想干。 子吾突然起身去翻包，白糖有些奇怪，问他在找什么。子吾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吾在白糖面前打开了首饰盒，里面是两个银的戒指。 子吾抓起白糖的右手，把其中的一枚戴在了白糖的无名指上。白糖很惊喜，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子吾。 “白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们会结婚的。以后，你就拿这个戒指来找我换一枚钻戒。”子吾看着白糖的眼睛。 这是白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白糖几乎要落下泪来。那时的白糖想，结果怎么样都不重要了，起码此时此刻他们彼此拥有对方，这就足够了。能拥有过已经足够幸福了。 白糖觉得她又一次爱上了子吾，又一次心里充满了希望，打算做一只愚蠢而勇敢的飞蛾，扑向爱情的火。 白糖对此次北京之行印象最深的就是王府井的冰糖葫芦。白糖想看电影，子吾就在手机上定好了票。子吾用手机导航着往电影院走，走了很久，白糖看不懂导航，也不分东西南北，迷迷糊糊地跟着子吾走。走在路上，遇到很多卖冰糖葫芦的商店，子吾买了一串递给白糖。 山楂个头很大，也很红，被一层薄薄的冰糖包裹着，看上去像是个艺术品。 白糖小心地咬了一口，生怕表皮的糖掉下去，弄脏了衣服。山楂酸酸甜甜，这是白糖吃过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白糖一手拉着子吾，一手握着冰糖葫芦，觉得幸福极了。 第三十二章 北京之行(下) 白糖没有想到在宾馆的时候收到了林舫的消息。“你们来北京了吗？”林舫问。 应该是看见了我发的说说，里面有风景照和我们的合照。白糖回了消息，说是的。白糖觉得有些尴尬，明明之前和子吾闹的那么僵，被那样狠狠伤害了，现在却还是跟他和好，显得自己一点骨气都没有。白糖突然觉得有些丢人。 “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要请你们吃个饭。”林舫的消息又来了。子吾听见白糖的qq提示音响个不停，凑过来看白糖的手机屏幕。 白糖把手机拿给他看：“林舫想要请我们吃饭。”子吾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请我们干嘛？”“他在这里上学，”白糖靠在了子吾的怀里，“应该还没有放假吧。” 子吾推开了白糖，心里升上一股无名火，阴阳怪气地说：“在北京上学啊，很厉害啊。”白糖知道子吾不开心了，转过头来轻轻地吻上子吾的嘴唇，对子吾说：“他怎么样都和我们没关系。”又问：“那还要去吗？” “去啊，当然去。有人请客还不去吗？”子吾赌气说道。白糖觉得毕竟是高中同学，不至于因为之前的小过节老死不相往来，况且，她还挺想见见林舫的。于是起身换衣洗漱。 白糖穿了黑色打底紧身毛衣，在毛衣外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背心。配上黑色长款直筒裙，黑色打底裤和高跟的小皮鞋。 白糖把头发卷出大卷，开始化妆。白糖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画眼线的时候子吾进来了。子吾看着镜子里的白糖，有些不满：“化的这么好看，去见他。”白糖转过身来：“这样你才更有面子啊。” 子吾笑了，搂住白糖纤细的腰，要吻白糖。白糖急忙推他：“我涂了口红。”“不要紧，”子吾哪里肯放开她，“一会儿再涂一遍。”子吾深深地吻了白糖。 林舫选了一家北京风味的餐厅，白糖和子吾到的时候林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好久不见啊。”白糖笑着跟林舫打招呼。林舫笑了笑：“你又好看了。”然后林舫和子吾互相点头示意，算打过了招呼。 林舫张罗着点了北京烤鸭，宫保鸡丁，卤煮和京八件，都是北京的特色菜。白糖和子吾一块又点了一份锅包肉。三个人要了一箱啤酒，拿玻璃杯倒上。 这是白糖吃过的最好吃的北京烤鸭，后来也确实没有再吃过比这好吃的烤鸭。烤鸭的表皮酥脆，看上去油汪汪的，但肥而不腻，蘸酱卷上葱丝吃下去，让人心里生出一丝满足。 子吾包好烤鸭卷送到白糖嘴边，白糖当着林舫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但子吾执意要喂她，白糖只好就着子吾的手把烤鸭卷吃了下去。 子吾这样宣示主权，林舫见了只是淡淡地笑。“你们还在一起，真好，”林舫发自内心地说，“咱们高中的情侣还在一起的可不多了。” “自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子吾笑着对林舫说。林舫点了点头，敬了子吾一杯酒。 那天三个人都喝到了微醺，一起回忆高中的时光，最后竟然抱在一块哭了。子吾说：“当时我是真tm恨你，你学习那么好，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非要抢我的女人！”林舫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你高中对我俩干那事可真不地道，对我们影响都挺不好的。”子吾皱紧了眉头：“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我太生气了！我不是诚心想害你！”“得了得了，”林舫拍了拍子吾的肩头，“其实我也没多恨你。” 走之前子吾搂着林舫的肩膀说：“往事不重提了，咱们都只有以后，没有过去了。下次见面记得带个女朋友过来！”林舫点了点头，说：“一定，一定。”三个人彻底冰释前嫌了。白糖看见子吾揽着林舫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自己经历过的两个男人现在重归于好了，他们是她的青春啊。白糖突然特别想哭。 白糖和子吾回宾馆后躺下很久才睡着，两个人都在回忆着过去的时光。 第三十三章 恨意 大二的生活相较于大一要轻松很多，课很少，白糖没课的时候几乎没有事干。 子吾不同，子吾参加了学生会，当了班长，还加入了音乐社和篮球社。子吾变得很忙碌，每天都有参加不完的活动，办不完的事。 白糖其实不太喜欢子吾参加太多的活动，风头太盛。子吾本就是喜欢沾花惹草的人，女生缘好且乐在其中，参加很多活动，认识很多人，更加方便他撩妹了。 白糖周末闲来无事，去了子吾所在的城市。从m城到子吾所在的z城需要五个小时的车程，白糖下车之后疲惫不堪，拖着行李到处打车，好不容易才辗转来到了学校。白糖突然明白了子吾的辛苦，子吾之前经常来找自己，原来路途这样远，这样一趟下来，他也一定很累吧。 白糖没有提前告诉子吾，想给他一个惊喜。白糖走在校园里的时候才给他发去消息，子吾迟迟没有回她。 白糖等子吾回复的时候就在校园里闲逛，子吾的学校比白糖她们学校小很多，建筑看上去很老旧，绿化也不好，也没什么花花草草。 白糖学校里有一个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小路，梧桐树高大参天，枝叶繁茂。秋天的时候白糖想要是能跟子吾并肩走在这条小路上就好了。两个人踩着满地的落叶，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那画面一定非常美好。 白糖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操场，操场上坐了很多人，远处一个男孩在边弹吉他边唱歌，唱的是陈奕迅的《十年》。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白糖慢慢走近了，唱歌的那个男孩居然是子吾！白糖找个了不起眼的地方坐下，静静地听子吾唱歌，心里生出些许难过。子吾就是喜欢这样出风头的场面，旁边围坐了不少女孩子。 一曲唱毕，子吾起身准备走，一个女孩跟了上去，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白糖愣住了。白糖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动弹不得。那个女孩身材娇小，头顶刚刚到子吾肩膀。她穿着小裙子，留着黑色长发，长发扎成双马尾，戴着金丝圆框眼镜，还背着一个小熊包，看上去可爱极了。 白糖迅速起身，追上了子吾和那个女孩。“子吾。”白糖在身后叫道。子吾回过头来，赶忙把女孩挽着他的手拽下来。“你怎么来了，”子吾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提前说一声。” “本想给你个惊喜，”白糖说，“没成想误了你的好事。”“她是谁啊？”女孩拉了拉子吾的衣角。 “我是子吾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没等子吾说话，白糖就先回答了。“啊？你不是说你没有对象吗？”女孩吃惊地看着子吾。 呵。白糖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那你现在知道他有对象了，”白糖看着女孩不客气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挽着我男朋友了。”女孩尴尬极了，找了个借口跑了。剩下白糖和子吾两个人。 “你别误会，这是个护理专业的小学妹，我们就是朋友。”子吾说。“哦。”白糖点了点头，看他们这反应应该还没有在一起，还处于暧昧阶段。“那么问题来了，”白糖笑着看着子吾，“你一个学理工科的，怎么认识护理专业的？” “社团认识的。”子吾回答。白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晚上你不回宿舍了吧？”白糖问子吾。“行。”子吾点了点头。 之后两个人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了宾馆。 只有一起睡觉的时候子吾是完全属于她的，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准他心里还在想着别人。 早上子吾就要走，白糖很疑惑：“这不是周末吗？”子吾说：“这学期有选修课，得去上课。”“不可以逃吗？”白糖问。“不能。”子吾说。“不可以请假吗？”白糖问。“不能。”子吾说。 白糖深深地看着子吾，而后扭过头笑了。选修课是最不重要的了，期末也不会考试。白糖逃过很多节选修课，回宿舍看小说和散文。“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好孩子乖宝宝了？”白糖说。子吾不说话。 白糖想起来之前高中的时候子吾冒着被开除的风险逃宿去找莉安玩。恨意在心里生出。 无需多言，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白糖起身穿衣洗漱，拉着行李箱就出门了。 白糖发消息给子吾：分手吧。然后没等子吾回答就拉黑了子吾。 第三十四章 大叔 白糖和子吾断了联系，在学校浑浑噩噩混过了两周，熬到了十月一回家的日子。 白糖回家之后就去表姐白莓的酒吧里找她玩。“我失恋了。”白糖一见白莓就开口说。“还是那个小男孩？”白莓不以为然地晃了晃手里的高脚酒杯。白糖点了点头。“多少次了。”白莓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就喝酒吧，今晚上我有几个朋友要来。”白莓说。白莓酒吧最近新添了一些菜品，加了酸汤肥牛，彩椒牛肉粒，口水鸡。又加了新的甜品草莓雪布蕾和盆栽提拉米苏。白糖看着新的菜单心动不已。 酒吧的门开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孩走了进来。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大概有一米八，有些微胖，不过五官还是比较精致的。矮的那个一米七出头，很瘦，穿着松松垮垮的卫衣，脖子上戴着十字架，头发烫成卷。那女孩穿着长款卫衣，光着腿，穿一双厚底马丁靴。她留着齐耳的短发，化很浓的妆，耳朵上戴了一排各种各样耳钉。 白莓介绍后白糖知道了那个高的男人叫任轩，23岁，刚刚大学毕业。矮的那个男人叫墨池，已经29岁了。女孩叫洋子19岁，在上大专。 白莓点了一桌子的菜，新菜统统上了上来。“大家在酒吧开业初期都支持我，一直到现在，现在酒吧发展得不错，都得感谢大家。我敬你们一杯。”白莓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笑着对大家说。 饭桌上，白糖不用别人劝酒，一杯杯地喝着，一直喝到微醺，然后忍不住哭了。身旁的墨池递给白糖一张纸巾，低声宽慰道：“没事，我们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年轻的时候都这样。”白糖心情很差，没有理他，继续默默喝自己的酒。 饭局结束后白莓没有埋怨白糖，而是对她说：“她们都走了，你要还想喝我就陪你再喝点，想聊天我就陪你聊天。”白糖摇了摇头：“和他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了。浪子就是浪子，不会回头的。他现在打算开始新生活了，好好学习好好撩妹，走上人生巅峰。” 鲜艳的粉红液体被白糖一杯杯灌下去，白糖醉倒了。 第二天白糖在白莓家里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白莓递给她一杯温水，说：“熬了小米粥，起来喝一点吧。”白糖强忍着头疼抿了一口水，坐到餐桌旁边。 “墨池今天问我要你的微信，我给他了，你加一下他吧。”白莓乘了一碗小米粥递给白糖。白糖点开微信，墨池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用手耍酷挡着半张脸，光线处理得很好，光影得当。白糖通过了朋友申请。 墨池很会聊天，经常能逗笑白糖，两个人经常一起聊到深夜。墨池很惊奇地发现白糖小他十岁，可是好像和他并没有代沟。白糖懂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多。 墨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白糖，可是字里行间都是暗示。白糖也想过和墨池在一起，但是一想到子吾就放弃了。她没有勇气开始新的生活。白糖在感情里其实就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