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红豆传》 第一章 海上鱼妖 千秋年三月,宏图帝的庞大帝国突然开始动荡不安。 就比如沿海的盐城,每月的纳税标兵,全国的纳税楷模,就在改国号的那个月,突然成了贫困户。 目前一分钱都交不上来就算了,堂堂沿海城市,居然连一条鱼都交不上来了,更何况,那里还有全国著名的销金窟神仙岛,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目前这种状况,就有点过分了。 宏图帝很生气,刚改国号为千秋,有些人似乎很不给面子,不想让自己千秋万代啊。 城主大人很焦虑,这能怎么办? 他也不是故意的,自打开岁起,海上突然大雾弥漫,别说打渔了,就连去距离盐城五百米的神仙岛的几条船都连人带船无影无踪。 城主府外全是请愿的人,上趟茅房都会被人堵,但是派一波人,丢一波人,听一老头说是妖怪作祟,然后又派了各路法师、道长、捉妖师,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城主大人已经从焦虑变成了躁狂。 正在此际,从离海较近的人家开始不断有人昏睡不醒,全都是成年男子。 据其家人说,自家男人在睡之前只说似有歌声传来,城主大人只觉自己的头似乎更秃了。 当然,这都跟小猫妖红豆没有关系。 此刻她四仰八叉躺在一块残破的木板上发呆。 这雾蒙蒙的海,连个方向都看不见,找个鬼的至宝,而且那个看起来脑子似乎有问题的岛主,长袖一扇,就把自己扇到这,一个破木板,一个破本子,连口吃的都不给。 这都几天了?再不吃,自己就要饿死了。 唉……叹了口气,翻了个面,红豆默默的把那本书拽过来,“先将就一下吧,活着才有希望。” 正准备撕一页纸,先垫吧垫吧肚子,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大胆!” 红豆环顾四周,咦,没人啊,都饿出幻觉了,甩甩头,继续,再不进食,真就要饿死了。 “哼,大胆!” 接着金光一闪,手里的书不见了,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睁着金黄的圆碌碌的眼睛看着她。 红豆猛然坐起,一只猫,用来充饥,也行,可是自己作为一只猫妖,可以吃猫不? 不对,一本书咋就突然变成一只猫? 小猫退后一步,“胆子不小,我可是万妖之王,你一届小小刚成型的猫妖,是不要命了吗?” 红豆眨眨眼,“万妖之王!那你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吗?” 黑色小猫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说。” “我想要全鱼宴。” “你是傻吗?我是万妖之王,不是厨子。” 红豆有气无力的倒在木板上,闭上了眼睛,“那我这是注定要饿死了。”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红豆一个鲤鱼打挺,“咦,有人在唱歌,快到岸了?”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那等在岸边的风,是我传给你的讯号。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海边的海螺都知道,只是默默鸣唱。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夏天的风吹起秋天的蝉翼,一声声歌唱。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冬天的雪融入春天的花,你看蝴蝶在告白。” 小黑猫跳起来,一爪子拍在红豆头上,“这是鱼妖,靠歌声蛊惑人心,吞噬灵魂,快把耳朵堵起来。” 红豆砸吧砸吧嘴,“那正好,我是猫妖,专治鱼妖。小万,我们走,捉鱼去。” 黑猫抓狂,“叫我万妖之王,还有,你能打的过吗?” “额,应该,可能,大概,打的过吧?” “算了,来不及了。” 只见前方浓雾渐散,出现一岛。 岛上灯火辉煌,一座高楼拔地而起,红砖金瓦,蹿入云端,气势非常,门匾上烫金大字,写着神仙岛,却又不见一个人影。 伴随着角楼铃声,那歌声一声声更显凄凉,虽然红豆妖力很弱,也能感到四处弥漫的哀伤与憎怨。 红豆搓了搓手,“小万,这歌声,怪慎人的。” 小黑猫撇了她一眼,“叫我万妖之王,没出息,也就是个千八百年的鱼妖,怕成这样。” 红豆也不生气,“奥,那你能打过不?小万。” 小黑猫翻了个白眼,“渡劫之前可以,渡劫之后不一定。” 红豆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刚渡完劫。”小黑猫再翻了个白眼。 红豆瞬间石化。 此时,木筏刚好靠岸。 堂堂猫妖,不会最后被一条鱼给吃了吧?这也太尴尬了。 还有那个岛主,不知道人间险恶啊,就不能送上七八百个保命灵符之类的啊,这次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红豆撸起袖子,以手代桨,奋力向相反的地方划。 小黑猫已经跃到沙滩上,回头看了看纹丝不动的木板,“这妖气充满怨力,所有听到歌声的生物,或灵或体,都会被吸引到这里,除非破除这股怨力,不然你走不了的,上来吧,胆小鬼。” 红豆瘪了瘪嘴,“我还是个猫妖宝宝,怕死不是很正常嘛!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说不定你就是那个鱼妖的小喽喽,变身成我的同类,骗我来这里,趁我放松警惕,然后吃了我,吸收我的妖力。” 小黑猫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傻吗?我吃你在那破木板上就可以,我是闲得慌骗你来这里。” 红豆正准备说话,小黑猫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又在红豆脑门上拍了一下,将妖力罩在她身上,压低了声音,“别说话,后面跟紧,我欠岛主一个人情,来保护你的。” 红豆赶忙猫腰跟在它身后,不出一语。 离歌声越近,红豆心里越慌,而且这黑猫靠不靠谱还两说,正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高楼内部大厅。 中央地区是个巨大的舞台,被看客们的桌椅包围,乌压压的坐满了人。 桌上是琳琅满目的饭菜,但诡异的是,这些人全都是面无表情,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机械的笑着,好像有什么生生把他们的嘴角扯开,最靠近舞台的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小黑猫突然感觉耳后一股凉风,顿时瞪眼往后看去,只见红豆正撅嘴吹气,这下被正主发现,尴尬的挠了一下头,“我就是给你吹个耳旁风,你可千万别丢下我跑路了。” 小黑猫正待吼她,前方舞台突然塌陷,有海水顺势倒灌而出,却神奇的没有溢出来,似乎周围隐隐有股力道,将这些水兜了起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传出来,“啊~是谁打扰我唱歌,找死。” 第二章 海上鱼妖2 只见黑猫身上的毛顿时倒立起来,尾巴也竖起来,瞬间变成竖瞳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沸腾的海水渐渐平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从水中慢慢探出头来。 黑色的如同海藻一样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上,更衬得皮肤像雪一样白皙,一双碧蓝的眼睛似乎阳光下的波浪,微波粼粼。 她似乎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白藕般的双臂交叉着趴在水池边上,樱桃小口微张着,斜睨了目瞪口呆的红豆一眼,“小妹妹,我好看吗?”水中隐约可见一条巨大的蓝色鱼尾左右摆动。 红豆吸溜了一下口水,“好,好看。” 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想变得像这样好看吗?” 小黑猫顺势跳到红豆头上,“闭嘴,老妖婆,一把年纪还装嫩,好意思吗?” 对方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想死吗?”说完顿了顿,“哟,还以妖力护住本体,是有多见不得人。小妹妹,别理那只死猫,来告诉我,你想变美吗?” 红豆正要回答,又被小黑猫拍了一下脑袋,“你是傻吗?人鱼之所以能长生不老,就是靠声音蛊惑人类向她许愿,最后出卖自己的灵魂供其吞噬,延长寿命,最终得到的不过是她用妖力所施障眼之术。” 人鱼伸出素手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看了一眼黑猫身后开始若隐若现的图腾,“可是呐,人生苦短,不如一瞬尽兴,就像那烟火,开在最灿烂之时,你说是不是丫,妖王大人?” 小黑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识相的早点滚,不然打到你露出原型,然后扒光了绑在城门示众。” 鱼妖噗嗤笑了一声,似有穿堂风吹过,铃声大振,“看来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呐,居然让刚渡完雷劫的妖王大人连本命图腾都祭出来了,不过,奴家还没品尝过妖王的妖灵是个什么滋味,又能延寿几年,就让奴家试试吧。” 顿时飞沙走石,乌云密布,满屋密布的烛光被吹的摇摆不定,就只有数十颗夜明珠散发着暗淡的光。 虽然已被小黑猫施了护身之法,耳朵也被堵起来,但还是能隐隐听到万魂尖叫的声音,耳膜都要被震破,红豆痛苦的蜷下身子,双手抱着脑袋,眼睛闭的紧紧的,“不要叫了,不要叫了,疼,耳朵疼。” 小黑猫纵身一跃,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狮,头上两角,金色的瞳孔像太阳一样璀璨,“想好怎么死了没?” 鱼妖刹那只觉身上威压剧增,身上幽蓝的鳞片若隐若现,“算你狠,刚渡完劫没多久,就榨干自己的妖力,你是不想恢复了?” “吼~”白狮抬起巨大头颅,向天咆哮一声,“我是问你,想好怎么死了没?” 鱼妖顿时偃旗息鼓,从口中喷出一股浓郁瘴气,稍以阻挡,钻入水下消失不见。 巨兽见她逃走,也不去追,只吼了一声,就逐渐缩小,化为黑猫,轻飘飘落在红豆身边,有些脱力,“还好傻鱼跑得快,不然攒了这么久的妖力就白攒了。” 乌云渐散,刚还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假笑的人此时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小黑猫用爪子拍了拍红豆的脸颊,“喂喂喂,傻子,快醒醒,你怎么这么弱,这就晕倒了。” 红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嗯?小万,那个人鱼姐姐呢?” 小万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她一巴掌,“什么人鱼姐姐,明明是妖。已经跑了。” 红豆坐起来甩了甩头,环顾四周,“咦,桌上那些好吃的呢?”这时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了几声。 小万从她头上跳下来,“障眼法,不过是些蚯蚓沙石之类的。” 见红豆泄气,接着说道,“鱼妖跑了,趁着妖气暂时四散,赶紧离开这里,往东五百米就是陆地。” 红豆崇拜的看着它,“哇,小万你真厉害,快走快走,我要吃全鱼宴。” 盐城的街道几乎见不到人影了,沿海这边大半人口都陷入梦里,其余人能走的动的都跑了,就剩些老弱妇孺。 城主最近几天都有些昏昏欲睡,总觉得不远处有人一边唱歌,一边向自己招手,却在这一天某个时辰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可没过一会,又开始打盹,只小声自语着,“再这样下去就成空城了,一定要汇报给天子,嗯,一会就汇报,先睡一会会。” 神仙岛码头挤挤攘攘全是船,红豆喊了几声没人应,就随便挑了一艘小乌篷船。 没想到上面居然还有一只烧鸡,应该是刚停泊在这里不久的。 船主估计是大厅里的假笑成员。 在经过小黑猫鉴定后,红豆狼吞虎咽一番,牟足了劲,揺浆逃离这里。 小黑猫惬意的趴在乌篷船顶,打着哈欠,嘴里嘟囔着,“打架真累,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如果是三天前,估计会有一堆人跑来围观上岸的红豆跟小万,但是现在冷清清的,连个鬼影都没有,红豆都有些怀疑这是一座空城了。 小黑猫趴在红豆头顶,舔了舔前爪,“快走吧,那鱼妖最多也就占领沿海一两个城镇,远了她控制不了。” 红豆呆了呆,“可是我答应小姐姐回去救她。” 小黑猫舔爪子的动作猛然停下,“什么小姐姐?” “就是那个鱼妖身后有个叫烟罗的漂亮小姐姐。” 小黑猫沉默了一会,“先往前走走,看有没有活人打听一下神仙岛。” 红豆听话的点点头。 都快走到城门口了,才见一老头在自己摊位边假寐。 红豆上前端详了一会,小心翼翼道,“老爷爷,你知道神仙岛吗?” 老者摇了摇蒲扇,“唉,你这小丫头,这个城眼看就要完了,你居然还想去那烟花之地。” 红豆睁大眼,“烟花之地?那里有个小姐姐叫烟罗,大爷你认识吗?” 老大爷慢悠悠说到,“神仙岛花魁,烟罗,名动四方,每月只在十五之夜,唱一首曲,跳一支舞。 这一天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将整个神仙岛都围的水泄不通,岛上那一夜是灯火通明。 据说在她唱歌跳舞的时候连水里的鱼都冒着危险齐聚来听,那仙音,是绝无仅有的。” “那怎会成如今的光景?” 老汉叹了口气,“就从开岁起,海上突然大雾弥漫,去了神仙岛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刚开始还能听到丝竹声,后来迷雾越来越大,盐城都被波及,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沉睡。” 小黑猫插话道,“那歌姬是什么来路?” 老汉见一猫口吐人言也不惊讶,“只听人讲是花楼老板从外地购得,从小学习琴棋书画歌舞丝竹,年芳十六就已惊为天人。只可惜如今……” 小黑猫摆摆前爪,“老头,你就别乱扯了,身为这一海域的神,老窝被人占了,你能不知道她的真实底细。” 老者手里蒲扇突停,一直半眯的眼总算睁开了,“敢问阁下是哪路神仙?” 红豆顺手把小黑猫从头顶揪下来,一手指着他道:“他是万妖之王,你可以叫他小万。” 老者手抖了一下,蒲扇差点掉了,“幸会幸会。” 小黑猫从红豆手里挣扎出来,重新跳到她头顶,“既如此,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如果故事讲的好,替你赶走那鱼妖,夺回你老巢。” 老者老脸一红,“谢大人。老朽在这贫瘠之地也是窝了有百十来年了。 三年前,不知是从何处来了一商贾,包了不远处一荒岛,大兴土木,建成神仙岛,岛上美酒歌舞,吸引无数人蜂蛹而至,渐渐的盐城也富庶起来。 老朽在海底府洞有幸听过几回,确是犹如天外仙音,人间难闻,但是当时并无魅惑之意,只是后来海里鱼虾常无法辨明方向,恶斗增多,老朽才起了戒心。 在开岁前一个十五专去巡视一番,那天的神仙岛格外热闹,漫岛的灯火照的神仙岛恍如白昼,神仙岛周围被四处泊来的船只围的水泄不通,天空中也有很多富家子弟放的天灯,只为那天的舞者烟罗祈福,呐喊声此起彼伏。 午夜,随着第一声鼓点现场突然寂静无声,只听得那烟罗赤足从舞台走出时衣服摩擦的悉索声和腰间所挂樱铃的脆响声,只见她身着金丝银线织就得七彩祥云服,一把巨扇半遮面,一头乌黑秀发直达腿弯,随着第一声吟唱,舞步缓缓而起,然后......” 眼看老头眯着眼,陷入回忆,小黑猫冷不丁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都成仙那么些年的人了,还着了个道丢不丢人?” 老汉如醍醐灌顶,陡然清醒,冷汗直流,作揖道,“多谢,老朽是渔民信仰所化之神,如今大多渔民被困梦境,信仰之力大减,自然神力下降,那鱼妖如今吸食如此多的人气,妖力大增,老朽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 小黑猫不耐烦的舔了舔前爪,“别废话,快讲讲后面怎样了。” 红豆也附和点头,“快说,快说。” 老汉叹了口气,“就在烟罗越舞越急的时候,海上不知道从哪里起开始起雾。 接着就见所有人不由自主向前走去,老朽见着奇怪也跟了上去。 却见以舞台为中心,所有人如同入梦般就近而坐,更有甚者,席地而躺,被无数人踩踏也毫无知觉,那时老朽才觉不妙,想运神力与之一博,却发现神力早被抽调一空,这才想起那雾怕有怪异之处,连忙潜入海底逃回。 本想着去城主府点化一番,却不成想城主找来的各路降魔之士都搭了进去,故此坐在城门口,只待那雾蔓延至此,便舍身封了这城。”说完连连摇头。 红豆眨了眨眼,“那为何不早封呐?” “老朽已向四周海域之神发出信号,希望他们能快来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但迷雾蔓延至城门就是最后的时限。”老头叹了口气。 “你说的是这几条小金鱼吗?”悦耳的声音突然传来。 老头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第三章 海上鱼妖3 众人侧身望去,却见一女子赤足,着七彩祥云服自迷雾中缓缓走来,腰间樱铃叮当作响,只见她右手似握着一汪清澈的海水,里面几条小鱼焦急的横冲直撞。 小黑猫急急在红豆耳旁低语,“鱼妖弱点在颈后一鳞,以我目前恢复的妖灵,最多制住她一息,你用最快的速度拔掉她那一鳞片,我们就赢了。” 鱼妖见无人答话,似有些不高兴,只撅起樱唇,佯装生气道,“怎么就没人理人家了呢。人家可是从海里来专门来看你们的,嘻嘻。” 那老头刚要上前一步,就被小黑猫撵到后面,“打不过就不要丢人现眼。喂,老妖婆,你这是从哪换了个双腿,能走稳不?” 鱼妖顿时拧眉,伸手一汪水化成蓝色巨龙呼啸着向这边袭来。 小黑猫纵身一跃化为白色巨狮,怒吼一声,口中吐出一股金色气旋向前冲去,与巨龙相撞,顿时地动山摇,风云骤变,四周房舍轰隆隆塌了一片。 几回合之后,鱼妖全身蓝色鱼鳞若隐若现,似有些站立不稳。 巨狮趁机瞬身攻去,燃烧仅剩妖力,控住鱼妖,鱼妖拼尽全力,却也与巨狮旗鼓相当,一时动弹不得,巨狮大吼到,“红豆,现在。” 红豆赶忙跑过去,却不是拔出逆鳞,而是咬破手指,一滴血滴到逆鳞之上,嘴里默念,“巴塞纳河彼岸的魂灵啊,你有什么怨念要倾诉吗?” 巨狮见状,金色巨瞳中异光闪过,那鱼妖顿时萎靡,眼中光彩渐渐消失,妖力忽隐忽现,最后整个人瘫软在地,失去意识,蓝色鱼尾耷拉在一边。 红豆也是安静的躺在她边上,似乎睡去,白狮收敛妖力化为黑猫,舔舔前爪,“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海神急忙过来,摸着胡子,疑惑到,“敢问妖王大人,这是……” 小黑猫不耐烦的在边上踱了几步,“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带上她们两个,先找个屋子。” 海神唯诺应和。 …… “小万,小万,海神爷爷,海神爷爷,你们在哪丫?”红豆喊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也不见人答应。 这里的雾似乎更浓了,能见范围怕是连五十米都不到,醒来的时候小黑猫跟海神都不在边上。 红豆有些着急,右手食指尖隐隐作痛,甩了甩手,悄声嘀咕,“我怕不是也受了蛊惑吧,为啥要咬手指,好疼呀。” 正嘀咕着,忽然听到前面似有人悉悉索索,说话的声音。 红豆顺着声音走过去,却是见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的,裸露的脚腕和胳膊上都是伤,爬在海边一块岩石上对着大海说话。 “小鱼,小鱼,给你个铃铛,这是我在海神庙给你求的,可以保佑你平安。” 叮铃铃,似乎铃铛被扔下去了。 红豆好奇的走过去,“那个,小妹妹,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只黑不溜秋的傻猫?” 小姑娘似乎没听见,还在自顾说话,“小鱼,你身上的伤好了没,下次要离鲨鱼远一点。” 离的近了,这次红豆听到了一个很细微的回答声,软软糯糯的,“谢谢烟罗姐姐,我已经没事了,婶婶的病好点了没?” 红豆有点郁闷,自己是多没有存在感,是因为雾大,看不清吗? 再往前挪了几步,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红豆霎时目瞪口呆,只见她的手居然穿过了小姑娘的身体。 小姑娘苦着脸,脸上一副泫然欲滴的神色,“娘亲已经去世了。” 再探头一看,只见岩石下面是个有蓝色鱼尾的小鱼妖,简直就是那个鱼妖的缩小版。 红豆眨了眨眼,自己好像在鱼妖的记忆里,似乎那句咒语开启了鱼妖的记忆之海,然后自己就英年早逝了?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然后听那小人鱼瘪着嘴说道,“烟罗姐姐,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吧,小鱼找到了一颗灵草,姐姐吃了就不饿了。” 说着向自己左手心吹了一口气,一根浅蓝色小草渐显,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奇怪的是那根小草中央像是包裹这一颗红色的心脏,一直有节律的砰砰跳动。 被叫做烟罗的小姑娘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点了点头,将那株灵草吃了下去,吃完后砸吧砸吧嘴。 “甜甜的,真好吃,小鱼,娘亲在弥留之际,说自己解脱了,看起来挺高兴的样子呢,是不是我要是死了,也就解脱了?总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快要被风吹走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小人鱼紧张的趴在岩石上,“不行,你不能死,所有魂灵都要接受阴阳眼指引,渡过巴塞纳河,才能到达彼岸往生。 如果随随便便就死了可能会受到阴阳眼的天罚,去不了巴塞纳河,得在人界游荡,有可能会被厉鬼吸收或者消散,最坏的情况就是沉入巴塞纳河里,永不见天日。” 烟罗有些焦急,“那娘亲呐?” 小人鱼往水下沉了沉,只露出一个脑袋,“不知道,但是婶婶这么好,肯定会被阴阳眼认可。” 烟罗良久没说话,半晌怔怔说到,“小鱼,你说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坏,娘亲都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娘亲烧成灰?” “唉……” 幽幽的叹息声在红豆身后响起,红豆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却见那小女孩和小人鱼慢慢淡化消失不见。 僵着脖子慢慢转身,鱼妖就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刚刚岩石边小女孩消失的地方,半晌轻轻说到,“你是来渡我的吗?” 红豆强装镇定,“如果我说,我就是个路过的,你信吗?” 鱼妖却是答非所问,“死了,都死了?” 红豆满头问号,“谁死了?” 鱼妖缓缓抬手捂住双眼,声音悲戚,“其实婶婶跟烟罗都死了,只是她心愿未了,一直记着要把樱铃给我,所以没有接受指引离去。 可是为什么呀,明明她跟婶婶都那么好,为什么那些人要害死她们呢?就为了我吗?人鱼的心脏,吃了以后百病不侵,长生不老。” 红豆沉默不语。 大滴大滴的眼泪自人鱼白葱般的手指缝流出,一遇空气变成珍珠,滴滴答答,撒了一地。 鱼妖哽咽着惨然一笑,“还有我的眼泪,据说也挺值钱的,她们为什么舍了性命都要保护我呢? 明明说出我的藏身之所就能活,为什么就不说呢?为什么烟罗姐姐就是死了还要担心我被鲨鱼伤害?不值得啊,我是那个为她们带去厄运的妖啊!” 红豆叹了口气,伸手指着鱼妖身后,“她说值得。” 鱼妖猛然抬头,湛蓝的双眼死死盯住红豆,向前走了两步,又似乎有些不信,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红豆歪了歪头,视线一直在鱼妖身后,“她说愿意救落水小孩子的小鱼值得被保护。” 鱼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说,她,她的灵魂没有消散?” 红豆摇摇头,“没有,她说她不需要那些坏人的陪葬,她会在巴塞纳河岸等你,一起往生。” 鱼妖又哭又笑,“我以为她嫌我是个妖怪,所以要把我给她稳固灵魂的一半妖灵还给我。” 红豆继续当传话筒,“她说,你的妖灵只能稳固灵魂,若要一直存在下去,就需要不断吸食人气,她不希望你再继续作恶,这样下去,就不能一起渡过巴塞纳河了。” 鱼妖渐渐匍匐在地,痛哭流涕,“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红豆看着鱼妖身后越来越淡的灵魂皱眉,“不过,无论你会不会被阴阳眼遗弃,她怕是等不到你了。” 鱼妖坐起身子,摇摇头,“妖王大人要处置我吗?没关系,原本就是我的错,企图吸食妖王大人的妖灵重塑她的灵魂,我认罚。” 红豆看着鱼妖身后用力摆手的烟罗,犹豫道,“其实烟罗,快要消失了,所以她等不到你了。” 鱼妖无力坐在地上,盯着手里握着的那颗樱铃,半晌跪在红豆面前,头重重磕在虚无的地表,“求你救救她,都是我的错,她是无辜的。” 红豆面上表情变换,半晌说道,“献出你的妖灵,让本尊看见你的真心。” 鱼妖流泪卸去全部防御,全身隐隐有幽蓝的光微闪,一滴滴蓝色血液自紧握的双手汩汩而流,渐渐汇聚成一尾蓝色小鱼在空气中四处游荡。 红豆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小鱼在空中转了个圈,温顺的游到她手心,右手朝鱼妖肉身轻挥,却见那鱼妖瞬间湮灭。 周围浓雾瞬间散去,整个空间一片空明,安静的能听到心跳,仔细听却会发现那心跳赫然就在红豆左手之上。 “大人,雾散了,雾散了。”海神高兴的手舞足蹈。 小黑猫撇了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红豆,又看了看外面渐渐清晰起来的房舍,打了个哈气,复又卧倒假寐。 海上鱼妖4幻境 烟罗最近总觉得乏,身上没力气,照着镜子一边描眉一边唉声叹气,“小鱼,我觉得我们在山里生活挺好的,为什么要来海边呐?” 镜中忽现一张与烟罗一模一样的脸,淡烟眉,樱桃口,明亮的眼睛像是海里倒影的星星,只是眉峰微蹙,“姐姐,你又忘了,我们以前不住山里,是在另一片海域,以前住山里的是乐师灵呦。” 烟罗点点头,“最近越发觉得容易忘事了,怕不是年纪大了吧?” 小鱼伸出纤纤细指,点点她的额头,“姐姐年芳二八,怎的就年纪大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活了很久的样子?” 小鱼急急打断她,“姐姐莫要再说胡话了,今日十五,快点装扮,要上场了,姐姐如今可是我们岛的花魁,这一岛的人还指望姐姐过活呢。” 烟罗复又叹气,捏了捏小鱼的手,“好妹妹,你就代姐姐一场吧,让姐姐好眠一场,下月十五一定好好表现。” 小鱼推开她的手,“姐姐,听话,就这一场,好不好?起来跳场舞,活动一下,就没那么乏了。” 烟罗看躲不过,只能愁眉苦脸的答应。 小鱼不忍再看她一脸苦相,转身出去,开门刹那变成一弯腰驼背的老妪,轻咳两声,招了招手,一绿衣婢子低头走来福了福,进去侍候。 一曲舞毕,已是深夜,烟罗卸妆散发坐在小鱼专为她造的海面旋梯上赤脚玩水,一边看着满天星火发呆,小鱼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姐,是花魁烟罗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烟罗赶忙提裙后退,望着前面站的白衣男子一脸戒备,“你是谁?” 男子呵呵一笑,手里扇子晃了晃,“我就只是一云游散仙,远在釜吉山就听闻姑娘舞艺了得,特特赶过来一饱眼福。” 烟罗红了红脸,道了个福,“小女子不过尔尔。” 男子作揖道,“因缘际会,观姑娘眉间似有困乏之意,且气场衰弱,怕是因舞遭遇鬼魅觊觎,送姑娘一个锦囊,可保姑娘平安体健。” 烟罗瞧那锦囊白色为底,金丝银线织就,上面七彩祥云与自己衣服甚配,不由暗自喜欢,稍作犹豫便伸手接下,“谢公子关心。” 白衣男子摆摆手,“不足挂齿,姑娘今日劳顿,还望早些歇息。” 烟罗看着男子踏浪而去,缓缓坐下,自语着,“鬼魅?” “姐姐,起风了,回去歇息吧。”小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轻轻为她披上一件枣红锦缎披风。 烟罗仍看着锦囊发呆,“小鱼,有个人说我身边有鬼魅。” 小鱼披披风的手顿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鬼魅。” 烟罗摇摇头,“最近不知怎的,总能看到一些虚影在眼前晃,还在碎碎念还给他们,不知道是还什么。” 小鱼扶她站起来,“这是又发梦了,这世界哪有什么鬼魅,”撇了一眼锦囊,“这是哪来的,没见你带过。” 烟罗弯弯嘴角,将锦囊递给小鱼,“一个散仙送的,说是能保我平安体健。我看这小玩意配我那身七彩祥云服恰好,就收下了。” 小鱼拧眉,“什么散仙,不过就是个江湖术士。” 正翻看着,却发现锦囊口簪花处印有一奇怪花纹,一黑一白两条鱼首尾相连,似乎在互相追赶,烟罗抢过来,左右把玩,“这倒是有趣。” 小鱼运起妖力扫视一番,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看她这么喜欢,也就随她了,只嘱咐烟罗早点回去休息,又去忙了。 那两条鱼似乎每天都在游走,互相追逐嬉闹,烟罗瞧着甚是欢喜,好像也没平常那么乏了。 一日傍晚,烟罗正把玩着小锦囊,却见两条鱼飞速追逐旋转起来,一会渐渐停歇,显出两字,月见。 没有演出的神仙岛静谧异常,只见一白衣男子仰头观月,一只手轻轻摇着折扇,也不嫌冷。 “那个,散仙,大人?” 男子慢慢回头,“烟罗姑娘叫我蓝月思就好。” 烟罗福了福,“蓝公子久等了。” 蓝月思摆摆扇子,“不久不久,脖子刚酸而已,姑娘可是有答案了?” 烟罗咬咬唇,思考良久点头,“嗯,拜托了。” 蓝月思笑了笑,“药就在锦囊里,但要记住吃了可就再不能变回来了。” 烟罗纤纤细手慢慢打开锦囊,取出药丸,直接吞入腹中,几息之后,样貌骤变。 杏眼柳叶眉,鼻上略微几颗小雀斑,望着水中的倒影,烟罗摸了摸自己的脸,吐了吐舌头,“这就是原本的我吗?这就去告诉小鱼,”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谢谢蓝公子。” 蓝月思点点头,双手背后,也不见他划桨,独木小筏逆流而去。 烟罗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露天舞台上,小鱼双臂朝上,紧闭着双眼,头后仰,整个身体发着蓝光,周围全是被蓝焰包围的人类灵魂,眼见那些人在蓝焰里撕心裂肺的吼叫,外面却没有一点声音,那场景像是大妖灭世。 这样的小鱼让烟罗感到害怕,原本想制止小鱼伸出的手渐渐缩回,后退一步,不想踩到树枝发出声音,小鱼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向这边看来。 “小……” 未等烟罗说完话,小鱼挥了挥衣袖,“既然来了,便一并炼化了,姐姐的命可是比你们这些蝼蚁贵重呢。” 烟罗只觉置身火焰之中,浑身疼痛难忍,一呼一吸中,火焰便烧入五脏六腑,想晕过去,又因为疼痛一直醒着,待肉身化成灰,灵魂仍在火焰里灼烧,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原来它们说的都是真的。 “还我命来。” “为什么你明明早就死了,还要用我的命给你续命。” “我还想,我还想再活几年。” “还给我,把我的命还给我。” “我不想死。” “求求你,还给我。” 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早就死了,跟母亲一起被烧死了。 小鱼那天给自己的仙草,根本不是普通仙草,那是她一半妖灵。 可是自己到底只是人类残魂,随着时间的流失,妖灵也渐渐消散,所以慢慢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越来越乏,连自己的长相都忘了,只照着小鱼的样子复刻。 那位蓝公子的锦囊给她造了一场梦,问她要不要还原真正的自己,代价是无论后果如何,都不能再变回来了。 昏昏噩噩那么久,终于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不再是小鱼的复刻品,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也许这边是命数吧! 只愿小鱼以后能好好的。 这时的小鱼妖力骤升,四周蓝焰燃烧更快,她却仰天长啸一声,甩袖熄灭了所有焰火,神识外放,搜寻那股熟悉的气息,小小一个岛,用了一刻钟时间,终是颓然坐下。 她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刚好在最后那个凡人出现的地方,难道姐姐看见了自己所做的事,“姐姐,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个妖吗?可是我都是为了你啊。” “呵呵,你怕是为了你自己吧,你早就忘了她了,后来的烟罗不过是另一个被你控制的你,所以你才给了她你的样貌,所以会在她恢复原本容貌的时候认不出她,甚至失手杀了她。 为你心中好过,杀他人性命,阻他人往生,你觉得阴阳眼能放过你?”红豆冰冷的声音响起。 手中那尾蓝色小鱼拼命挣扎,四处碰壁,嘴一张一翕,却是什么都讲不出来。 “你这罪孽深重的妖灵啊,巴塞纳往生河都容不下你这般罪孽,你永恒的寿命及强大的妖灵将被剥夺,罚你随烟罗下一世轮转,做她的背后灵,为她挡去一劫后消失。” 说完右手轻轻捏了个诀,一个虚影缓缓显出,正是烟罗,她与小鱼两两相望,良久,向红豆道了个万福。 红豆挥了挥衣袖,“你们去吧。” 一人一鱼,转瞬消失不见。 “丫,那鱼妖,咋突然不见了?刚刚还在这,”海神大惊小怪的指着刚刚鱼妖躺的地方,“妖王大人,你不会是,是把她吃了吧?” 小黑猫撇了他一眼,“现在你可以滚回你的老巢了,妖气散了,说明审判已定,盐城安生了,我跟这小丫头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知道,懂?” 感到小黑猫身上杀气渐起,海神撒丫子就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三天后,盐城恢复热闹,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但又想不起来做了啥梦,生活还要继续,没有人再纠结,因为城主大人已经在催交税了,如今雾散了,人都回来了,这个月要是还交不上税,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红豆一路蹦蹦跳跳,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小万,那鱼妖最后咋样了?” “被我打跑了。” 红豆翻了个白眼,“小万,我要这个。” “买。” “小万,我要那个。” “买。” “小万,快快,我又看到了个好东西。” “买。” “小万,你咋有这么多珍珠?” “买,不是,捡那个鱼妖的。” “小万,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你要不要听?” “不要。” 三息后,“不行,我要给你讲,我梦到了一个男人。” 黑猫舔了舔爪,“你思春了。” “不是,是岛主。” “哟,有眼光,喜欢岛主。” 红豆火冒三丈,抓住小黑猫一阵乱摇,“我要烤了你。” 小黑猫纵身一跃,使了个隐身法,变成白色巨兽,张口叼住红豆扔在脊背上,向东窜去,“不周山方向,有阴阳眼气息。” 红豆气鼓鼓的俯在暖融融的毛上,“哼。” 盐城人熙熙攘攘,没有人发现突然少了一人一猫。 不周山神1 不周山神,据说是混沌以来,最后一个真神,所以无比灵验,要什么得什么,这为不周山人民带来了富裕之路,每一天山顶的神庙都是香火顶盛,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这天门口的小道士接待了一个特殊的小施主,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丫鬟髻,浅紫流仙裙,头上蹲着一只东张西望的小黑猫,活脱脱大户人家变装偷溜出来的大小姐,这可是大主顾,要狠狠敲一笔才对得起师傅的教诲。 小道士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小施主这是来许愿吗?” 小施主眉头一皱,“不,这里有妖气。” 小道士一时语塞,“这,这是神庙,哪来的妖气,施主说笑了。” 小施主又皱皱鼻子,“你们的神都快变成妖神了,哎丫,不跟你说了,快带我去看看。” 小道士犹豫道,“这香火钱……” 小施主在随身荷包里摸了摸,“呐,没钱,只有这个。” 小道士正要撵人,一看手里大颗的珍珠,眼睛都笑没了,什么妖神,有钱才是王道,看来自己接待完这个傻冒之后就能还俗回老家盖房子,迎娶村头地主家的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擦了擦口水,表情更加虔诚,“这边,这边请。” 羊肠小道弯弯绕,走了有两柱香的时间,被一座巨石挡住道,小施主有些不高兴,“不会是让我自己凿个洞吧?” 小道士连忙摆手,“施主莫急,这可是我们庙里最灵的神了,其他的都只是分身。但是需要特殊方法方能打开这堵门。”说完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瓶子,手指在里面蘸了蘸,在巨石上画了一道门,“施主,请。” 那小施主不疑有他,直接就进去了,小道士暗暗吃惊,以前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不是自己在前头领路才敢进去的,这姑娘胆子倒是大,要不是前面那几个分身已经没什么用了,还真不想来这里,听说那个怪东西被关押在这里已经数百年了,刚开始还保佑的这一方太平,风调雨顺,后面不知怎的,只能实现一些小愿望,再往后,有时连一些小愿也实现不了,前几日听扫大厅的师兄说,道长早都携款潜逃了,也就剩下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家里人不清楚情况,塞了好多银子,把自己送到这里,好赚上一笔还俗回家娶媳妇,到时候也有个从仙庙出身,自带仙气这么个好名声。这瓶开门药水还是自己以打扫卫生的名义去主持房间里偷的,那房子灰都落了两尺厚,基本空了,要不是自己机灵,找到机关,不一定能赚到这一笔,只希望那小姑娘运气好,愿望能实现,到时候还愿,自己再赚一笔,也就能衣锦返乡了。 察觉到那小道士并未跟上来,小姑娘也没多惊讶,只是没想到这巨石里面竟然自有乾坤,到处长着一些散发着蓝色荧光的草,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地上湿漉漉的,上面还时不时滴点水,小黑猫从她头上跳下来,跑到她怀里,“小心点。” 小姑娘谨慎点头,“放心,经过上次与鱼妖一战,我也是有了点战斗经验的。”这小姑娘不是红豆是谁。 小黑猫喵呜一声,“我是说让你小心点,不要弄湿了我华丽的皮毛。” 红豆石化,顺手就要把它扔出去,“滚。” 小黑猫死死扒住她的衣服,“你吃的用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是我买的,多照顾一下我你会死呀。” 一人一猫正要打起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弱弱响起,“那个,你们是来许愿的吗?” “没空!” “没空!” “奥,那我先走了。” 小黑猫率先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赤溪,最后一个神?” 红豆也顾不上吵架,转头望去,来着是个白衣白发,连瞳仁都是白色竖瞳的小姑娘。 红豆犹豫半晌,问道,“你这衣服多久洗一次?”问完又有点后悔,因为她发现,人家是飘着的,并不接地气,不会弄脏。 白衣姑娘跟小黑猫齐齐愣了一下,小黑猫伸爪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闭嘴,”接着一脸歉意的看着赤溪,“不好意思,这姑娘有点傻,话说赤溪,你咋混成这样了?” 赤溪抿嘴笑了笑,“当年大战之后,不周山倒,天河漏,人间大劫,我拼尽神力才勉强将天河之水往东引去,但也因此失了神格,受了重创,幸而被这里的居民所救,反正也没地方可去,就在这里帮人实现点愿望。” 小黑猫哂笑一声,“你这是连自己最后的一点神力都要榨干,奉献给人类。” 赤溪摆摆手,“无碍。” 小黑猫示意红豆继续往前走,“无碍个鬼,你现在透支的怕已经是你的灵魂之力了吧?走吧,会会里面那个老妖婆。” 赤溪往前挡了一步,“不要去,你们会死的,我快控制不住她了,等我死了,她自然也会消散。” 小黑猫径直从她身体穿过去,跳到对面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你连你的孩子也不顾了吗?” “孩子?”赤溪顿了一下,竖瞳皱缩,“我的,孩子?” 小黑猫扶额,“这是连记忆都开始模糊了麼?还是说被强行分离了?” 红豆乖巧的跑过去,安慰道,“赤溪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赤溪只觉头痛欲裂,一道道光自脑海里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抓不住。 小黑猫见她如此,张嘴将她吸入腹中,“先打败里面那个老妖婆,她自然就恢复记忆了。” 红豆吃惊的后退一步,指着小黑猫,“你你你,你把她吃了,”说完又上前一步,拽着小黑猫的尾巴,使劲甩,“快吐出来。” 小黑猫一时不备,竟被她抓了过去,顿时被甩的七荤八素,连忙使了个定神咒,才得以逃脱,“二货,你是想弄死我吗?” 红豆身子动不了,只眼珠咕噜噜转,“你把她吃了。” “我的肚子另有乾坤,我还没活腻,弑神,下次渡劫直接被神罚劈死。” 红豆翻翻白眼,“不早说。” 小黑猫跳到她怀里,解开咒,红豆正要甩开它,被制止,“别乱动,妖力虽说恢复了一些,但里面的可是妖神,别离太远,”见红豆点头,又说道,“妖神弱点在胸口下三寸,是以前神格存在的地方,怎么做知道吧?” 红豆点头,“知道,拔出鳞片。” 小黑猫额头滴汗,“她不是鱼妖,没有鳞片,算了,你开心就好。” 红豆挠挠头,“隐约记得上次是滴了一滴血。” 小黑猫点头,“嗯,就这样,”说着纵身一跃,恢复原本白色巨兽的样子,本命图腾紧紧包绕着红豆,“现在开始闭嘴,降低你的存在感,我给你施了隐身咒,等我制住她了你再出来,懂?” 红豆慌忙点头。 小黑猫往前吹了一口气,结界破除,周围景色巨变,刚才那些泛着蓝光的花消失不见,周围全变成了枯骨,上面泛着绿莹莹的光,红豆倒吸一口气,只躲在小黑猫身后,大气不敢出。 这时一个黑衣黑发的小姑娘从黑暗深处跑了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努力抬头看着巨兽,“哎丫,小猫猫,你也是来许愿的吗?” 红豆歪了歪头,正准备上前询问,硬生生忍住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给小万添乱。 小黑猫眯了眯眼,“既如此,我的愿望是你把力量还给赤溪,自此消失。” “桀桀桀,嘎嘎嘎嘎,”黑衣姑娘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声音变得嘶哑苍老,肩膀一抖一抖的,嘎嘣嘎嘣的声音中,骨节错位重组,“那要看你能付出什么了?这位客人。” 小黑猫呵呵笑了声,“这位小姐姐,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不周山神2 “嘿嘿嘿,当然是,你的命啊!”黑发赤溪突然头发疯长,向小黑猫袭去。 小黑猫顺势后退,头上巨角之间灵力渐渐聚集,身后巨尾猛然向前甩去,挡开长发袭击。 黑发赤溪升到半空,双掌重叠捂在胸口,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白泽,神赐你死!”说完眼睛睁开,只见她双眼被黑色瘴气充斥,双掌轻飘飘向前一推,飓风袭来,吹得小黑猫眼睛眯了起来,恰在此时,红豆向前走了一步,踩到枯骨上,嘎嘣一声。 黑发赤溪嘴角弯了弯,随手一指,“哟,藏了只小老鼠。” 一道幽兰光柱向红豆袭去,小黑猫再往后退了一步,双角之间还未成型的灵力巨炮向前射去,挡住了光柱袭击,碰的一声,洞里地动山摇,周围石子哗哗落下,巨炮未停,仍旧向黑发赤溪的方向击去,赤溪向左一闪,冷不防又一道金色气旋追击而到,一阵炫目的金光闪过之后,赤溪已经落在地上,小黑猫也变了回来,蹲在赤溪头上,隐约可见赤溪身上一层薄薄的七彩光幕,“二货,赶紧的。” 红豆连忙冲过去,也顾不得疼,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赤溪胸口神格空缺处。 “巴塞纳彼岸的魂灵啊,你有什么怨念要倾诉吗?” “啊!”黑发赤溪仰天长啸,巨石内空间愈发不稳。 小黑猫见状,怒吼一声,红豆身上图腾金光一闪,渐渐扩大,罩住整个洞内空间。 而这时,红豆跟黑发赤溪意识均消,倒地不起,小黑猫喷出一口血,金色瞳孔反复变换,勉力重新化为巨兽,将两人吞入腹中,冲天而去,刚出洞口,巨石轰然坍塌,前山香客道士,竟是无一人发现。 当红豆醒来的时候,星光正盛,漫山遍野的琉璃花,散发着微弱的光,蓝幽幽的在风中摇曳生姿,灿若月华,萤火虫就像迷失了方向,四处乱窜,红豆抬眼看了看这陌生又美丽的夜景,尝试着站起来,又原地蹦了两下。还不错,没有断手断脚。漫无目的的四处走了走,喊了两声,除了受惊飞的更加张牙舞爪的萤火虫,什么都没有,总觉得这山里安静的诡异。 朝山里喊了两声,无人搭理,连萤火虫都没什么反应,红豆就知道这怕又是入梦了。 “再往前走,没在这里。” 突兀的声音吓了红豆一跳,怎么这些人都是这样的,神出鬼没,咦,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人?“赤溪姐姐,你怎么在这?咦,你怎么长高了?” 来人不是白发赤溪是谁,只是不再是前面孩童的模样,变成了成年的样子,白发及膝,眉眼也愈发温柔,“自然是来帮你的,白泽受了重伤,勉强在周围布下结界,如果不早点出去,被周围大妖感受到他的伤势,来夺他妖灵就不妙了。” 红豆挠了挠头发,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白泽?白泽,你是说小万吗?他不是叫万妖之王吗?” 白发赤溪想将她头上翘起来的头发摸顺,但半天顺不下去,就放弃了,“小傻子,他原本的名字叫白泽,上古神兽,能得他的保护,你是你的福缘。” 两人正说着,听到一片嘈杂声,寻声过去,一群村民大半夜不睡围做一团,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走的近了,才渐渐听清。 “哎哟,这是人是鬼丫。” “首领,你给看看,这是王富贵今早在后山打柴发现的。” 一个胡子拉碴的人咳了两声,见周围人声渐稀才说道,“那怎么现在才报给我?” 一个贼眉鼠眼的人从人群里被推搡出来,“大,大人,白天里小的在密林砍柴发现这个女人,当时她还是黑发,模样也周正,想着救醒了献给首领,可没想到夜里突然变成白发,吓死小的了,小的感觉这必是妖物,怕是不详,就想着从后山悬崖扔下去,可不成想被二狗这家伙发现了,这才惊动了大首领。” 边上另一人连忙窜出来,“大首领,王富贵撒谎,明明是在白天看这女妖姿色不错,想给自己做媳妇,谁知道晚上现了原形,这才慌忙想丢了她,摆脱麻烦。” 大首领摆了摆手,其余人等均噤声,不敢再言。首领思考良久,看了看远处另一个茅屋,说道,“架火,烧了此等不祥之物。” 还没等红豆冲上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慢着,先将此女放在老身那里,是人是鬼,待她醒了再评判不迟。” 那首领摸了摸下巴,“什么风把大祭司吹来了?” 被称为大祭司的老婆子手中权杖重重落下,“首领的意思是我不该来咯?” 其余人都低头不敢再言,首领尴尬的笑了笑,“大祭司这是什么话,来人,把这妖物给大祭司抬回去。” 老婆子哼了一声,“在其位谋其职,还望首领好自为之。” 说完朝远处小茅屋蹒跚而去,其他人也是静悄悄四散而去,不敢多言。 “姐姐,那个白发女子是你吧?” 赤溪点了点头,“我只记得不周山倒,天水崩塌,我倾尽神力将所有生灵放入异空间,待将天水向东引去,施法将一切恢复如初才将他们放出来,白发是因为神力耗尽了。” 红豆拉着赤溪衣袖的手紧了紧,“那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赤溪笑了笑,“上古时期,妖邪肆无忌惮,如不谨慎,祸害了一整个部族的命,他们谨慎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红豆没在说话,只是有些不高兴,赤溪拖着她跟着去了大祭司家里。 茅屋里面一贫如洗,只有一张床,一个火炉,上面架着煮的咕噜咕噜的汤,闻着神清气爽,红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那个帮忙把赤溪抱进来的汉子放下她就跑了。 大祭司见四处无人,对着红豆方向深深作了个揖,“两位是神的使者吧?” 红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赤溪,“她,她能看见我们。” 赤溪摇摇头,“别担心,她长期侍奉神明,自然会沾染些许神气,自然能察觉到我们。” 大祭司又拜了拜,“老婆子常年侍奉神明,今夜焚香祷告时得到神的暗示,人间大劫,可如今已过时辰却无事发生,看来是两位神使救万民于水火了,如今老婆子神力不足,也只能略略感受到两位的影子,两位是不放心这位白发女子吗?我会照看好的,请两位放心。” 大祭司说完,过去匍坐在地上,一只手掌朝下悬在昏迷赤溪的额头,一只手捂在胸口,口中念念有词,一柱香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孩子,醒来吧。” 赤溪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这是哪?” “不周山。” 赤溪揉了揉额头,“我睡了多久?” 大祭司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只知今日姑娘在后山密林被发现。” 赤溪想站起来,却又坐回去。大祭司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好生休养,不要着急,小心不要动了胎气。” “什么?”赤溪讶异,“我,我有孩子了?” “姑娘还不知道吗?” “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大祭司转身从煮的咕噜咕噜的锅里舀了一碗汤,“姑娘先喝点东西,才有力气。” 赤溪接过来道了声谢,慢慢喝了下去,看上去还是一脸茫然。 红豆看看大祭司身边的赤溪,再看看自己身边的灵魂赤溪,惊讶的说不出话。 灵魂赤溪也是一脸懵圈,嘴角抽了抽,“我,我也不知道。” 不周山神3 接下来的日子,赤溪被当做下一任大祭司培养,那年庄家丰收,部落几场大战都胜利而归,人口还增长很多,所有人都开始信服赤溪是天降神裔,保佑部落的。 五年后,赤溪生下女儿,取名琉璃,琉璃异色瞳,两只眼睛一黑一白,当年庄家颗粒无收,冬季饿死了几个人,此时大祭司已往生,首领以妖星降世为由,抱走孩子,赤溪暴走,衍生出妖神黑发赤溪,抢回孩子后黑发赤溪消失无踪,折损数十人为代价,首领以灵符将昏迷的白发赤溪封入巨石内的异空间,待赤溪醒来之后,变成了孩童模样,记忆也受损,只记得自己神力耗尽后流落人间被救,在这异空间内养伤,为报救命之恩,对部落人的要求言听计从。 一幕幕走马灯般的在红豆面前闪过,看的红豆直抹眼泪,“赤溪姐姐,这些人怎么这么坏?” 灵魂赤溪叹了口气,“人性,有时候坏起来都敢欺骗,不然怎么会孕育出我的黑暗面。” 红豆跺了一下脚,“哼,就该让另一个赤溪姐姐把他们都吃掉。” “但是也不该都判死刑,稚子无辜,他们死了,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寻声望去,见一白衣男子踏风而来,红豆捂住嘴,“岛主,他怎么来了?” 却见岛主并不理她,这才想起还在梦中,只是这梦也太长了,也不知道小黑猫现在咋样了。 岛主自顾吹完一首曲子,伸手在巨石上也不知画出个什么符文,径直走了进去,红豆和灵魂赤溪顺道跟了进去。 小赤溪正在异空间口四处张望,看见岛主欣喜迎了上去,“刚才是你在吹笛吧?真好听,可以再吹一曲吗?好久没听到笛声了。” 岛主笑笑没拒绝,又吹了一曲,笛声悠扬,红豆都有些如痴如醉。 “你有什么愿望吗?虽然我现在神力不足,但是看在你给我吹曲子的份上,我可以尽量满足你。”小赤溪眨了眨眼睛。 岛主用笛子轻轻敲了一下小赤溪的头,“傻姑娘,你就从来没想过出去吗?” 小赤溪揉了揉被敲的地方,也不生气,“族人们说,这是加了禁制的空间,如果出去,神力流失会更快,我很快就会死去,他们就会失去自己的神,所以我不能出去。” 岛主从宽大的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蓝色锦囊,上面两条鱼首尾相连,互相追逐嬉闹,“呐,这里有真相,看你自己的选择。” 小赤溪接过去,正愣神,岛主已经不见了。 红豆也呆了,“这岛主,怎么神出鬼没的?” 小赤溪左右把玩了一会才打开锦囊,是一粒白色的小药丸,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想知道真相,吃了它。 小赤溪闻了闻,舔了舔嘴唇,自语着,“好像挺好吃的样子。”说完放到嘴里咕噜咽了下去。 红豆明显感觉边上灵魂赤溪抖了一下,还没顾上追问,小赤溪身上突然溢出白色耀光,记忆一幕幕袭来,小赤溪双手紧扣着脑袋,双目紧闭,痛苦的喊了出来,“啊!”她身上的光愈加繁盛,红豆眼睛都睁不开了,灵魂赤溪拉着红豆迅速退了出来。 “首领,那个女妖感觉用处不是很大了,连统一其他部落的力量都没有了,还留着做什么?” 红豆她们刚退出来,就听到不周山林部落几人朝这边走来。 那首领斜睨了说话小弟一眼,“当时那老婆子死之前说过她可能是神裔,拥有不朽的力量,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坠落至此,而且力量也大打折扣,等了那么久她力量都没恢复,居然还生出一个灾星,还有另一个跟她一样的魔物,看样子是不行了。但是她的血脉倒是可以利用。” “首领的意思是?” “自然是绑了做首领夫人了。” “对呀,神的血脉,我们部落以后肯定能千秋万代了。” 一边的红豆气的张牙舞爪,恨不得撕了这群渣子,可是每次都从他们身体穿过去,根本就碰不到,只得求助身边赤溪,赤溪摇摇头,“我们看见的都是已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什么,且看着吧。” 红豆瘪瘪嘴,跟了上去,再次进入异空间时,小赤溪身上白光已去,静静躺在地上。 不周山山林部落几人猥琐上前查看一番,其中一人道,“属下们就不打扰首领好事了,在外面给首领把风。” 那首领阴笑几声,挥了挥手,几人正准备离去,忽然有声音自异空间深处传来,“几位来都来了,这是又要去哪?” 阴森恐怖的声音,吓到几人如千金坠地,动弹不得。忽的一下,除首领之外,剩余几人似被绳子缠住突然拉入深处,不久传来几声惨叫,周围渐渐趋于安静,那首领外强中干,吞了几口唾沫,指着里面,“何方妖物,敢来我不周山撒野,没看我们的神还在这里吗?还不速速离去。” 桀桀桀,几声恐怖的笑声,“神,你还知道她是你们的神,几年前她救你们人类于水火,而后又拼劲灵魂之力保的你们人丁兴旺,只因一次难产虚弱,神力不足无法周全,结果你们都干了什么?差点杀了她的孩子,还将她困于此,继续消耗她的力量,满足你们无底的欲望,这就是你们对待神的方式?” 首领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你胡说,我们救了她,她回报我们是应该的。” “呵,到底是你们救了她,还是她救了她。” “你要怎样?” “当然是,拿命来,我要你们全族陪葬,灭了你们这些肮脏的人类。” 这次红豆看清了,是头发,当时袭击小黑猫的头发,首领尖叫着后退一步,那黑发在距离他眼睛一寸的地方却停了下来。 “小鬼,不要。”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训声望去,原来是白发小赤溪悠悠转醒,挣扎着站了起来,“神的使命就是保护人类啊。” 异空间深处黑发小赤溪愤怒的咆哮起来,“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救什么人类,有意义吗?” 白发小赤溪抬手斩断黑发,“总会有人觉醒的。” 深处再无回应,寂静无声,白发小赤溪对首领摆摆手,“你回去吧。” 那首领屁滚尿流的爬了出去,白发小赤溪仰头望着并不存在的星空,默默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真相呐?” 说完一掌拍在胸口,吐出一大口血,“就这样,忘了吧。” 红豆只觉得自己心里烦躁异常,“她不问问自己女儿在哪吗?” 赤溪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记忆恢复了,自然连黑发赤溪那一部分也知道了,自然也就知道孩子在哪了。” “她就这么绝情吗?为了那些不相干的坏人,明明知道孩子在哪,也不去找。” “这就是神的大义吧。” 红豆脸上表情多番变化后,慢慢升到半空,双手打开,“巴塞纳河岸的生灵啊,迎接你们的审判吧!” 周围幻象全部消失,只留白发灵魂赤溪一人,她苦笑了一声,“看来是审判时间到了,本来还想跟你多呆一会。” 红豆额前碎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上神赤溪,天道便是此消彼长,你一味纵容不周山民,有求必应,至其心生魔障,甚至想要弑神,你可知罪?” 赤溪叹了口气,“赤溪知罪。” “不周山民,父债子偿,他们的命我便全收了,至于你,便往生做一普通人类吧,好好品尝一下人世间的生老病死。” “等等,父辈的孽债,不关孩子的事情,望轻判。” 红豆沉默半晌,“便罚你在巴塞纳河岸收集所有当事人的魂灵,种在此岸,永不得过彼岸,入轮回。” 赤溪双手合十,“谢谢体恤。” “唉……”红豆叹了口气。 周围景象渐消,连红豆跟赤溪的身影也开始模糊。 山洞内,小黑猫抬眼看了一下消失不见的赤溪,喵了一声,“可算结束了。” 红豆在这时也悠悠转醒,四处看了看,“咦,小黑,我是梦游吗?怎么每次睡一觉换个地方?” 小黑猫有气无力,“你才知道啊!” 红豆过去抱起小黑猫,“你怎么了?没事吧?赤溪姐姐呢?还有那个黑发赤溪呢?” “力竭,不想动,被我打跑了。” “奥,这会去哪?” “去医谷找医仙苏西。” “你生病了吗?” 小黑猫有点暴躁,“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 红豆不服气,“你这么黑,我能看见个鬼。” 小黑猫勉力变成巨兽,一口把红豆叼起来扔在背上,“内伤,还不是因为你。” “我,我当时也是因为担心你才……” “吵死了,快走。” “我睡了多久?” “七天。” “你都没出去?” “我去调戏山神,刚回来。” “我又梦见岛主了。”红豆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 “奥。” “你怎么不问我,梦见他干什么了?” “干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红豆脸顿时憋的通红,拍了他一巴掌,“滚,还梦见一个双鱼锦囊。” “除了双鱼,锦囊的具体样子跟发生的事情,你能描述清楚吗?” 红豆弱弱的说道,“不能。” “这不就结了。” 红豆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赶紧转移话题,“不周山的神都跑了,那些人呐?” “你自己看,就在下面。” 原本香火顶盛的不周山,也就几天而已,人已寥寥无几,红豆不知道的是就在某个时刻,来此朝拜的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忘记来这里的目的,终四散而去,不周山最终消失在人类的记忆里,只流传于神话之中。 医谷 红豆心里的医谷,应该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鸟鸣山幽,没想到是这么一副场景,峡谷倒是山青水秀,只是栅栏外面,一片嘈杂声,挑担的,卖东西的,看病排队的,打娃的,一片鸡飞狗跳,红豆抱着虚弱的小黑猫站在幺五幺六的人群中头都快炸了。 “哎,小姑娘,要票伐?” 红豆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猥琐大叔,不想说话。 对方不为所动,“啊育~小姑娘不要这样高冷好伐,你这排队就排到明年去了,我这票二十两,还有三十个人就排到了。” 红豆翻翻眼皮,“没关系,我可以等。”这人一看就是骗子,医者仁心,怎么可能任性到见死不救。 对方依旧不依不挠,“你看,你可以等,但是你家病人等不了丫。怎样,考虑考虑吧,我也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怜,才低价卖给你的。” 这时一个婀娜的身子从药谷摇曳出来,甩了甩手帕,粗声道,“今日医仙心情不好,只看90号,其余人回去吧!” 什么鬼,真的这么任性。 那粗犷的声音吓得红豆差点扔了小黑猫,那猥琐大叔听到后,立马抛弃红豆,跳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大声喊着,“走过路过的乡亲们,我就是天选的90号,今天的最后一个,一百两,你还在为看不到病着急吗?一百两,神医苏西在朝你招手,你的亲人正眼泪汪汪的期盼着,快来吧。” 果不其然,这票立马得到哄抢,红豆顿时被挤到边缘,连忙向那猥琐大叔挥手示意,“大叔,大叔,这里这里,那个票我买了。” 小黑猫睁眼斜睨了那堆人一眼,“没出息,让那药童传话,九寸。” “什么九寸?”红豆不解。 “照传就是。”说完小黑猫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她。 红豆连忙跑过去拦住那个粗犷的药童,“大姐!” 药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什么大姐,麻烦叫我小姐姐。” 红豆懵了一下,“小,小姐姐,麻烦给医仙传个话。” “没空。”说完转身就走。 红豆想了想,追了上去,从口袋掏出一颗珍珠,“小姐姐,你掉东西了。” 那粗犷药童转身看见红豆手里又大又圆又亮的珍珠,四处瞅了瞅,见没人注意,连忙把珍珠塞进衣袖,“这小姑娘可真是拾金不昧,既如此,我便帮你这个忙了,说吧,要带什么话?” “九寸。” 药童也是摸不着头脑,“九寸?就这样?” “就这样。” “等着。” “谢谢小姐姐。” 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见刚刚那个药童着急忙慌的跑出来,“小姑娘,药仙有请。”说完居然连刚刚那颗珍珠都还给红豆,满脸堆笑。 其他人还在那争争强强,红豆抱着小黑猫,气定神闲的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外面的嘈杂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很明显是设置了某种结界,难怪外面那堆人不敢进来。 那个药童已是换了一副嘴脸,搓着手,“医仙看病,从来是看心情,这次专门派我前去迎接姑娘,姑娘还真是福气。” 红豆一路作高冷状,药童讪讪笑了两声,再不敢言语。 药谷距离药庐说远也不远,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也就到了,只是红豆眉头紧锁,老觉得有人在暗处窥探,大白天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不过有小黑猫在,心里也是有点底气的。 一条羊肠小道,正感觉走到深处,转了个弯,却又豁然开朗,一座茅屋在一總溪水边,边上一块块分的整齐的田地,种着不知名的药草,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燃烧的气味,走近了才发现,茅屋外居然还有几根瓜蔓,上面已经结了几个不小的西瓜,红豆不由咽了咽口水。 药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茅屋躬身施礼道,“大人,客人带到。” 屋内传来一道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你自去吧!” 忽然一阵风来,茅屋门自里打开,药童又躬身拜了拜,缓步走到小溪边,还没等到红豆阻止就跳了进去,噗通一声,水花溅了红豆一脸,红豆赶忙跑过去看了看,却只见到溪水里一只闪耀着光泽的蚌,蚌壳还一张一翕的。 “客人,请进!”茅屋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正处于目瞪口呆中的红豆。 红豆晃了晃一直闭眼假寐的小黑猫,“我说小万,这是什么妖术,我一会不会也变成一只蚌,然后被爆炒了吧?” 小黑猫张嘴打了个哈欠,“苏西,这才几年没见,你什么时候有这嗜好了?” “哈哈哈,今日确实不想动,便将这蚌化为人形,传个话。几年未见,你可好?” 红豆见这两人相谈甚欢,应是老相识了,便抱着小黑猫走了进去,跨过门槛,却是另一番场景,各种鲜花,五颜六色,喷薄而出,屋内居然有两颗树,两两相望,中间绑着一个用麻绳织就的吊床,上面正盘腿坐着一个绿衣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墨绿的衣裳,更衬得少年皮肤白皙,就像个女孩。而此刻这个少年一脸笑眯眯的看着红豆,一边在吃瓜…… 红豆四处望了望,再没其他人了,万分矜持礼貌的做了个福,“请问医仙在哪里?” 少年随口吐掉瓜子,嘴里含糊不清,“我就是丫!” 红豆一脸不可置信,小黑猫似是睡醒,从红豆怀里跳出来,径直跳到少年身边,扒拉过去一块西瓜,也吃起来了,还一边招呼红豆,“你再不过来就没了,快吃点西瓜解解渴。” 红豆被生生定在那里,进退不得,少年拿了块西瓜,跳下吊床给红豆递过来,“这可是我精心培育的西瓜,叫强扭的瓜,可甜了。而且可以清心凝神,解乏疏气,不信你尝尝。”这次倒是正常少年郎的声音。 红豆被少年星星一样的眼睛闪瞎了眼,直愣愣的接过西瓜,吃饱的小黑猫这才抽出空来给她解惑,“他确实是医仙,相柳苏西,奥,还有个外号,毒圣。你看到的都是幻境,从药谷入口开始就一直是幻境,刚那个药童也是他用蚌变的。” 红豆刚吞下一口西瓜,闻言差点被呛死,苏西连忙给她拍背,“今天老朋友来,心情好,不下毒,你放心吃吧!” 红豆更是差点背过气去,就是说心情不好就要下毒了,心里默默念叨,还是早点走为妙。 小黑猫舔了舔爪子,“我们常说打蛇打七寸,苏西已快化为龙,从龙角算起,它的弱点偏在九寸,而且打中必死。” 苏西冲过去,拎起小黑猫后颈,“你是被雷劈傻了吗?这也随便告诉别人。” 小黑猫喵了一声,挣扎着跳下来,幻化成白色巨兽,吼道,“我就说了,怎么着?” 眼看一场大战爆发,红豆连忙调解,“苏医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小万,冷静,冷静,我们还有求于别人。” “哼!” “哼!” 小黑猫变回黑猫形态,蹲在红豆头上,苏西在红豆身上嗅來嗅去,“难怪你什么都跟这小妞说,她是你女儿对不对,你什么时候有个私生女了,我都不知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红豆脑袋空了一下,私生女?对呀,小万化形就是黑猫形态,自己也是个小猫妖,他对自己也挺好,难道?红豆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显出的黑色尾巴,再看看小黑猫,“父,父亲?” 小黑猫咬牙切齿,“闭嘴,苏西,你再乱说,小心我撕了你。” 苏西讪讪摆摆手,对小黑猫赔笑道,“不逗你们了,你信的人,我自然也信,只是一个人在这呆久了,难免无聊,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就想玩玩。”说完正色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我是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红豆尴尬收起尾巴,“小万被打伤了。” 苏西摇摇头,“啧啧啧,能打伤你,不容易,谁干的?” “赤溪,妖化的赤溪。”红豆说道。 苏西单手撑着下巴,“最后一个神,你们两个真有意思,”说罢也不再多问,只一根手指悬空放在小黑猫头顶,三息过后,收手摸了摸下巴,“你莫不是想吃我西瓜,故意受伤的吧?” 小黑猫翻了个白眼,“滚!” 看着红豆关心的眼神,苏西不忍调笑,摸了摸她毛躁的头发,“不要紧,不过就是历劫之后还没恢复,强行使用妖力,伤了心神,在我这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红豆瘪瘪嘴,眼睛盯着地面,一只脚尖在地上画圈,“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弄出响动……” 小黑猫打断她,“对对对,都怪你,以后要好好对本大爷,不然以后都不救你。” 红豆握了握拳,眼睛亮亮的看着小黑猫,“你放心,我以后会认真修习法术。” 苏西笑了笑,“你这闺女真不错,小姑娘,我有一本秘籍你要不要?上乘妖法哟!” 红豆扑过去,“要!” 苏西右手在空中打了个旋,一个卷轴凭空而现,“但是有条件。” 红豆坚定的看着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话不能说太早了,做我一年药童如何?我是实在不想幻化外面的花鸟鱼虫了,好无聊啊!” 红豆没有丝毫犹豫,“我答应。” 苏西随手将书扔给她,“试用期三个月,包吃包住,没有薪金,试用期过了才算是正式干活,薪金三钱,干活时间一年,如何?” 红豆点头如捣蒜,一边着急翻看起书来,这才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这又是什么鬼? 苏西没忍住又摸了摸她毛躁的头发,笑了笑,“傻姑娘,三个月以后,如果我满意你的表现,你才能看见字哟!” 金丝雀1 “小万,他欺负我!”红豆抓狂大吼,估计整个医谷都抖了三抖。 小黑猫慢条斯理的窝在吊床上荡秋千,“别太过分了,苏西,三钱太少,出谷以后我还指望她给我买小鱼干。” 苏西哈哈大笑,“行行行,薪金正式干活一年后结,你想要多少拿多少,怎样,够意思了吧?” 小黑猫满意的点点头,红豆疑惑道,“珍珠呐?你不是有大把的珍珠吗?” “被我用来磨爪子了,你身上那颗是最后一个了。” 红豆气鼓鼓的,“败家子!” 苏西挥了挥衣袖,地上狼藉消失不见,“来生意了,小药童。” “我叫红豆。” “奥,来生意了,小红豆。” 红豆挪过去,“是,大人。” 苏西往面前指了指,“就是她,带她进来。” 红豆凑过去看了看,只见苏西面前似有一汪水,清晰的倒影着一堆人,正是外面那堆正在争抢90号的人,苏西指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头发枯黄,乱糟糟的在头上胡乱扎起来,一双眼睛焦急的看着那个叫卖的人,眼下一片青影,一看就是长期缺乏睡眠,暗黄粗糙的皮肤,粗砺不堪的手紧抓着前面一人的衣裳似乎是想冲进去,却又无奈力气不够,始终被排挤在外围。 “不是说今天身体不适,只看90号吗?” “这会又适了,我就改主意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好意思,我是妖。” 红豆嘴里嘟囔着,“善变的妖。” “难道你不觉得我这妖术很神奇吗?” “是挺神奇,但是在对敌的时候有什么用?” “傻丫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你捏到敌人痛处时,自然提早拿到赢面。” 红豆提起点兴致,“这叫什么?我要学,我要学。” 苏西骄傲的抬起头,“蜃相。先去把那个姑娘给我领进来。” 红豆屁颠颠的跑出去,苏西忙喊到,“所有路口左拐。”也不知她听见没。 小黑猫撇了一眼苏西,“她要是陷到哪个幻境回不来,你就死定了。” 苏西赶紧赌咒发誓,“谷里所有幻境都是我设的,就算走错了,我费妖力改阵法还不行么?” 小黑猫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你院里那些小鬼想活命就安生些。” “是是是,红豆他爹。” “哼!” 苏西盯了小黑猫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道,“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小黑猫看都不看他一眼,“那就别问了。” 苏西被噎了一下,转身躺在吊床上望天,没忍住,“不行,我还是要问。” “我不听。” 苏西抓住小黑猫的耳朵,“我就是要说,你为什么为那个女娃娃拼到魂魄都受到震荡,你会妖力大减的我告诉你,还万妖之王,你知道魅姬惦记你的位子多久了不?我闻过了,那傻丫头身上没有你的妖气,甚至半点妖力都没有,”说完歪着脑袋想了想,“你不会是喜当爹吧?” 小黑猫跳出他的掌控,“滚!” 苏西无语凝噎,“肯定是喜当爹。” 正说着水镜震了一下,往里一看,红豆果然是走错路了,陷进幻境,追着一只兔子喊小万。 苏西扶额,“你姑娘真笨。”说完捏了个指诀,画面里的红豆停了停,四处瞅了瞅,又挠了挠头,继续往前走去。 小黑猫哼了一声,“不许说她笨,只能我说。” “啧,行,你姑娘,你说了算。” 见小黑猫并不打算理他,却不放弃,继续叨叨,“我说那赤溪有什么好的,值得你等那么久,还断了你一尾,你知道吗?你那一尾可是一条命,当年要不是我救你,指不定你被哪个小妖怪吃了增长妖力。” 小黑猫不耐烦道,“有没有人说过,你那八张嘴特别吵?” 苏西双手放在脑后,“那是你不知道我九张嘴的时候更吵。” 两人正说着听到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我回来了。” 不是红豆是谁,身后拉着的那个小姑娘羞怯怯的低头不敢说话。 苏西此时已是变了一副面孔,“说吧,来次所为何病?” 白胡子白头发,变脸之快惊的红豆半天缓不过来。 那黄毛小丫头一直低着头,倒是没发现苏西变脸,只听她噗通一声跪趴在地,“求医仙救救我家小姐。” 苏西装模作样摸了摸胡子,“为何病患不自己前来,这让我如何诊脉?还有你至少得自报一下家门吧?” 红豆心说,你不是有蜃镜知己知彼吗?敢情就知己了,彼是一点都不知道?但是这种情况又不敢说出来,毕竟这家伙算是自己人,自己还指望他修习法术。 那黄毛丫头腾的一下涨红了脸,倒是给那蜡黄的皮肤上了点颜色,好看了几分,“小女子翠莺,是荔城高门夏家大小姐夏知秋的婢女,现如今实在是,实在是小姐不方便出门啊!” 苏西又摸了摸胡子,点头道,“翠莺,这倒是个好名字。” 翠莺听到医仙对自己似乎有些好感,忙跪近了些,磕了个头,“求医仙救救我家小姐。” 苏西叹了口气,“可是我也不方便出门啊!” 黄毛丫头颓然倒地,“这……”思定半晌又坐起来,“求医仙救救我家小姐,医者仁心呐,求医仙救救我家小姐,医者仁心呐。”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听的红豆都头大,也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鬼的医者仁心,他还是毒圣,没有毒心就不错了,还仁心。 苏西似是听到红豆腹诽,撇了她一眼,“这样吧,你先说说你家小姐的症状。” 翠莺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我家小姐有了。” 苏西拱了拱手,“哟,恭喜恭喜。” 翠莺哭腔更重,“但是我家小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没嫁人啊,这都两个多月了,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况且,况且小姐已经许了赵家公子了,还有六个月就要出嫁了。” 红豆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这么八卦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苏西倒是镇定,“哟,私生女,”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小黑猫和红豆,“这个厉害了。这位赵公子可以喜当爹了。” 翠莺又磕了个头,“医仙莫要说笑了,只求医仙救救小姐。” 苏西皱了皱眉,“这种事情能做出来就要认,况且你随便找个江湖郎中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到这来找我的晦气,趁我没发怒,快滚吧!” 翠莺此时已是涕泪交加,“医仙,这不怪我家小姐丫,我家小姐真真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近一次出门也就是两个月前,带着面纱去了一次田记糕点铺,而且小姐闺阁在院子深处,从未有过男丁入内,翠莺一直跟着小姐,寸步不离,除了老爷,小姐真真的不曾接触过其他男丁。再说若是请个江湖郎中,嘴巴不紧,在外四处一宣扬,小姐这辈子就完了。” 红豆好奇道,“那你怎么知道她有喜了?” 翠莺抹了一把鼻涕,“小姐突然喜酸,嗜睡,又容易反胃,请了相识的女医过来瞧了瞧,那女医一把上脉就说是喜脉,刚开始我们只说是玩笑,或者庸医误诊,谁曾想到小姐肚子果真是慢慢变大,眼下连门都出不了,再过一个月怕就瞒不住了,故此翠莺最近天天在医谷入口处住着排队就医,怕是福源浅薄,医仙不是出门就是不适,一直见不到医仙,这次,还望医仙救我家小姐一命,来世我愿当牛做马偿还。”说完又深深拜下去。 红豆挠挠头,“这是有喜了,这又不是病,怎么治?” 苏西眨眨眼,“还能怎样?夏小姐出阁在即,却有了身孕,还不知道另一人是谁,嫁不嫁的了另说,只怕是活都不好活,只能把那个孩子杀掉了。” 红豆张了张嘴,“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翠莺又抹了一把鼻涕,“我家小姐也是无辜的呀。” 苏西挠了挠鼻头,“我觉得我也是无辜的,平白无故要我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翠莺跪坐在地,拉着苏西衣摆道,“先生只管开药,其余我来做,以后定当为先生立牌位,早晚焚香祷告。” 苏西嫌弃的将衣角抽出来,“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我还想千秋万代,所以就不劳你们立牌位了。” 金丝雀2 翠莺闻及苏西不打算出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直愣愣坐在地上,两眼无光,嘴里念叨着,“既如此,打扰医仙了,翠莺唯有与小姐黄泉相伴了。”说完慢慢起身要走。 苏西轻咳一声,“我虽不能出门,但我徒弟可以。” 翠莺刚好起身,听到这话无疑如闻天音,立马又扑通一声跪下去,听的红豆膝盖都隐隐作痛,翠莺又向苏西拜了拜,“谢医仙大人体恤,果真是医者仁心。” 红豆纳闷,苏西什么时候收徒了? 却见苏西抬抬下巴,指了指红豆,“那就要看我徒弟愿不愿意去了。” 红豆顿时懵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苏西努努嘴,“不是你是谁?刚说好的你是我药童,你这是要反悔吗?” 红豆撅起嘴,“我是药童,不是你徒弟。” 苏西无赖道,“在我医谷,药童就是我的小徒弟,怎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不去?而且你若不去,薪金从哪来?拿什么吃饭?拿什么养猫?” 红豆顿时头大,“你这是让我伤一命救两人。” 苏西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夏小姐也有可能只是腹胀,你便先去看看,”说完想了想,随口说到,“带上你的猫,你当我这西瓜是白吃的。”也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给谁说。 红豆见小黑猫没啥反应,只得认命抱起他,“小万,走吧,就当捡了个便宜师父,翠莺姑娘烦请带路。” 翠莺也不敢多话,连忙起身带路。 走之前,苏西往红豆头上绑了个红色头绳,摆摆手,“去吧,去吧,回来给我带田记糕点铺的枣泥糕和龟苓膏。” 红豆生气道,“没钱。” 苏西指了指翠莺,“问她要,不是有诊金嘛,先预支点。” 翠莺连忙又躬身拜了拜,“这个自不必说,事成之后,小女子愿奉上纹银五十两,此前一应花销全包。” 红豆咂咂嘴,学医真挣钱,看来这个便宜师父还是挺划算的,以后可以带小黑猫开个医馆,也是能丰衣足食,吃香的喝辣的,这样想想心里顿时神清气爽,也就不在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西望了望他们离去的背影,一脸幽怨,“好想出去走走。”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一处高门大户,朱红的大门,门口两只石狮威风凛凛,上面一块匾印有烫金的大字,夏府,那字体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翠莺挺了挺背,“这可是先皇青丘帝亲自书写,当年太祖爷爷跟着青丘帝打天下,后面封赏之时,太祖爷爷什么都没要,只要了这个匾,从此退居于此安享晚年。” 小黑猫懒懒的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夏老爷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红豆似懂非懂点点头。 边上翠莺惊奇道,“姑娘这猫可真神奇,咕噜噜听着像是念经,我奶奶说会念经的猫都有神眷顾,会给主人带来好运。” 红豆惊讶道,“咦,你竟听不到?” “听到什么?” 小黑猫把头埋起来,“凡人自然听不见。” 红豆摆摆手,对翠莺说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看看夏小姐如何了。” 翠莺也未再多问,大概医术高明的人都与普通人有所不同吧,脾气也就古怪一些了。 刚敲了三下门,一个蓝帽小厮就探出头来,“翠莺姐姐,你怎的才回来,小姐被老爷关进柴房了。” 翠莺惊到,“什么?有说为什么吗?” 蓝帽小厮歪头皱眉,“这倒没说,哎呀,翠莺姐姐,你快去看看吧!小姐人又好,平时对我们也不错,不知道是犯了老爷什么忌讳。” 翠莺不再说什么,只着急推门而入,跟红豆告了一声罪,牵起红豆的手就往柴房跑。 就在小黑猫被颠的快要吐血的时候,可算是到柴房了,这高门大院的果然是有钱,道路曲曲折折,屋子鳞次栉比,一般人到里面绝对迷路,比苏西的迷魂阵都管用。 屋外竟是连一个看守都没有,后面蓝帽小厮也是气喘吁吁的跟过来,弓背单手叉着腰,一只手给自己扇着风,应是出汗了,“翠莺姐姐,快进去看看吧,小姐被关了一天了,老爷也不给饭吃,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翠莺心里着急,不疑有他,拉着红豆就进去了。 里面灰尘遍布,呛得红豆打了个喷嚏,再睁眼时,翠莺已经扑在前面一人身上抽抽噎噎开始哭上了。 定睛望去,那人也算是个美人胚子,鹅蛋脸,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已是红肿不堪,估计也是哭了很久,鹅黄的锦缎衣裳已经被蹭的灰扑扑的,有些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腹部明显隆起,这哪是怀孕两个月,明显有五个多月了,这应该就是夏家大小姐夏知秋了。 翠莺一边解开夏知秋手上跟脚上的绳子,一边咒骂,“这是哪个天杀的,敢这样对小姐,看我不亲手撕了他,小姐不要怕,翠莺回来了,翠莺带来了医仙的徒弟,一定能还小姐清白。” 翠莺一边说着,一边把红豆拉过来,“姑娘,快帮小姐看看吧!” 走近一看,红豆才觉奇怪,怎的这柴房还关了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头发也是脏兮兮的在头上凌乱着,整张脸黑乎乎的,也就只有眼睛亮晶晶的能看的清楚了,此刻他正躲在夏知秋身后怯生生的看着红豆,红豆正要上前询问,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踹开,接着听到一声怒吼,“来人,拿下他们!” 红豆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几个魁梧的家丁扣住,小黑猫居然气定神闲的跳到柴火堆上转了个圈,盘好窝,闭目养神去了,关键时刻,友方队友掉链子,果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那边翠莺已经开始叫骂,“张三,你个忘八蛋,小姐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干出这种事,你忘了去年你爹没了,是谁给你的钱买的棺木?你良心被狗吃了吗?”骂了一会又开始痛哭流涕,“老爷,大小姐真是被冤枉的,小姐刚生下来夫人就没了,二夫人瞧着大小姐这门亲好,想给三小姐争取过去,老爷千万别上当。” 原来这是一场宅斗,要不是胳膊被扭着,红豆想从荷包里拿出前几日买的葵花籽要是能配点茶水就更妙了。 “休要胡说!”夏家家主衣袖一甩,不怒自威,“青衣一直待阮阮如亲生女,吃穿用度,哪一项差过?倒是你这个奴才,必定是你教坏了她,她才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情,还不快说,是不是向阳村那个李斯?” 那张三只躲在家主身后,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夏知秋跪坐在地,惨然一笑,“父亲觉得是那就是吧!” 翠莺忙晃了晃夏知秋,“小姐,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认?从小到大,你吃穿用度哪比得上三小姐?呵,也就是在老爷面前能好一点,一转身就是吃糠咽菜,食不果腹。小姐那时才十岁啊,冬日里一盆碳都没有,您还因为她背不出诗罚她抄书,那手冻的全是疮,都化脓了,她还说父亲罚她是为她好,不应该生您的气,害怕您冷,给您缝的袖筒,那袖筒用的上好棉丝跟布料可是小姐每晚熬夜刺绣换来的,可是您却说身为夏家大小姐怎能做这种下人的活计,就那么当着小姐的面烧了。而且您也从来没问过小姐平日都背些什么书,您知不知道,当日您抽查的那首诗先生本就不曾教过,而三小姐能背出来,是因为二夫人教过的。老爷,您生意繁忙,您摸着良心说,您真的正眼看过大小姐吗?” 夏家主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拧,目光看向夏知秋似有不忍与挣扎,半晌说道,“事已至此,王管家,把翠莺拉下去乱棍打死,对外就说是得了病暴毙了,知秋阁一应奴才全部发卖到偏远地区。小姐,”思索良久后叹了口气,“小姐送到织梧村庄子上,养着吧!” 他身后一位白胡子老头应了声是,又指着红豆,“那这位?” 夏家主似乎才想起有这么号人,随意说道,“报官,送往官府吧!跟城主大人说一声,好好照顾,最好不要再出来参和别人家事了” 管家躬身鞠了一躬,“是!来人,带走!” 红豆连忙挣扎起来,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一边腹诽这个翠莺怎么这么笨,不早点说出自己的身份,一边大喊大叫,“我可是医仙苏西的徒弟,谁敢拿我?” 夏家主哼了一声,“还没听说过苏西有徒弟,冒名苏西徒弟四处行骗,罪加一等,拿下去!” 翠莺也挣扎起来,“她真的是医仙的徒弟,我今日刚请的,老爷相信我,她真的是医仙的徒弟。” 见那家主不为所动,红豆有些慌,一边乱扭着,一边喊,“小万,你再不帮忙,我可就死了,没人给你买小鱼干了。” 金丝雀3 “叮~”地上清脆的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管家连忙捡起地上那个被小黑猫丢下来的玉佩递给夏家主,夏家主斜眸看了一眼上面字迹潦草的西字,心脏抖了一下,这跟从医谷流出来的方子右下方那个西字一模一样。 医仙苏西,医术了得,虽说没有活死人肉白骨那么夸张,但是凡留有一口气的,总能救活,甚至没几天就能活蹦乱跳,这世上,即使生活在最底层的蚍蜉,谁不想多活半晌?况且谁能保证自己这辈子没病没灾?医谷就是最后的保命之所,所以得罪了医谷,也就意味着基本与长命百岁划清了界限,站在了生命的对立面。 夏家主身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冥冥中,似乎听到老祖在骂自己,赶忙过去,亲自给红豆松了绑,一边道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呀,上前月刚得苏先生一副养气的方子,功效不错,正说去拜访先生,没成想,先生的徒弟竟已先过来了,真是失礼了。”一边亲手奉上玉佩。 红豆揉了揉胳膊,接过玉佩,生气道,“不管了,走!跟师父说有人欺负我。”说完提溜起小黑猫后颈皮毛抱在怀里,作势要走,结果走了半天,腿动不了,低头一看,翠莺不知何时挣脱了禁锢,抱着她的小腿,死活不撒手,还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夏家主只觉衣服顿时湿了大半。话都不会说了,只希望翠莺能把这尊大佛留住。 红豆抬头望了望天,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帮你这个忙。” 夏家主擦了擦额头的汗,品过味来,犹豫道,“姑娘意思是小女果真不是有了?” 红豆没好气道,“呵,我才知道,原来医仙收徒还得知会一下夏家主,夏家主不愧是大水呀!冲的本龙王一阵一阵的,要么你在这看诊吧!” 夏家主讪讪笑了一声,“姑娘这是哪里话?来人,准备好厢房,好吃好喝招待起,姑娘舟车劳顿,先给姑娘接风洗尘。” 红豆伸手拉起跪坐在地的夏知秋和趴在自己腿上的翠莺,依旧对夏家主没什么好脸色,“不必了,我还没那么娇气,我听着知秋阁不错,就先安顿我去那里吧。” 这一番鸡飞狗跳,那个小男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夏家主俯首应诺。 一杆人等刚到知秋阁,红豆椅子都没摸到,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略带哭腔的声音,“老爷,妾身日夜为阮阮缝制嫁衣,来晚了。”接着就看到一个身着暗红底色金织富贵牡丹花纹衣裳的女子弱柳扶风般扭进来,脸上颜色倒是好看,并不明艳张扬,仿佛夏末的一汪水干净清澈,头上也并无过多修饰,一只白色玉簪,恰到好处的挽起一捧青丝,一进来就扑进夏家主怀里,“老爷,都是妾身不好,自姐姐去后,没有教导好阮阮,才导致发生这样的事情,未嫁女子先孕,这可是要沉入荔河赎罪的,您要沉就沉我,我一个半老徐娘,死不足惜,可是阮阮是姐姐唯一的孩子,您千万不要怪罪于她。” 看来这就是二夫人青衣了,阮阮硬是夏知秋的闺名,她身后一个跟她长的有七八分相似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是泫然欲滴,轻轻擦拭着眼睛,“爹爹,不要怪姐姐,都是我没看管好姐姐,要怪就怪我吧!” 红豆心里已经开始吐槽,真是最毒妇人心,这青衣一进来一嗓子吼的估计半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能捂住的事情都捂不住了,什么嫁衣能秀到当家主母对府里大小姐莫名被关押一事都蒙在鼓里?怕是从平日里夏知秋吃食消费突然增多就已经开始注意,今日若是自己不来,这女人估计都不会出现,也就在事情尘埃落定后,哭几声,表示一下自己的同情之心,顺便收获一下夏家主的怜惜,啧啧啧,这女人,段位真是高,明明蛇蝎心肠,偏生了一副无辜面孔,任谁都不会多怀疑她。还有她那女儿也是有样学样。 夏老爷沉吟道,“也并不一定是有孕,医仙的徒弟今日来府……” 话未说完就被青衣的一声惊叫打断,“啊!医仙的徒弟,”转身看了红豆一眼,似是才发现有这么一号人存在,那眼角还挂着泪珠,“妾身真是失礼,只当这是家事,此番应无外人在场,倒真真是失礼了。”说完深深一福,继续道,“只是没想到医仙的徒弟竟是这么一个妙人,姑娘年纪小小,本事可是令人刮目相看,铃儿,你可要向这位姐姐学习啊!” 后面二小姐也是福了一福,“是,娘亲,铃儿记住了,以后当更加刻苦学习。” 夏家主摸着胡子赞许的看了一眼这娘俩,再看向红豆的时候就没先前那么敬仰了。 红豆心里默默翻译了一下青衣的话,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参和进来干什么,年纪小小就敢说是医仙的徒弟,怕是名不副实吧?不得不说,这位二夫人,高,真是高。 红豆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正上方太师椅上,随手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才说道,“学习倒是不敢当,本姑娘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不足挂齿,怎奈就是被医仙看中非要收我为徒,大概是他眼拙吧!” 青衣一个激灵,这话是在告诉她,怀疑红豆的身份就是怀疑医仙的眼光,那就等着被人拿去向医仙邀功,青衣连忙赔笑,打起了太极,“那哪能呢?医仙的眼光哪时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揣摩的透的,姑娘说笑了。” 就那傻冒夏家主还一脸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还觉得自家婆姨竟与医仙的徒弟如此投缘,半天不舍得打断,希望两人再交流交流,最好交流出一副延年益寿的偏方,多活几年,不然家产就被那几个败家子嚯嚯完了。 小黑猫安静窝在红豆腿上闭目养神。 翠莺悄声移到红豆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红豆姑娘,小姐的事……” 红豆呷了一口茶水,“我要为夏小姐诊治病情,涉及闺中之密,还望闲杂人等在外等候。翠莺留下侍候。” 金丝雀4 其他人都有秩序的挪出屋子,就只有那二夫人眨巴着眼睛带着自家闺女杵在那里,红豆看了半晌,结果对方完全不为所动,不知是会错意还是怎的,二夫人还冲红豆微微一笑,“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红豆不慌不忙又喝了一口茶,“不知夫人今日闲吗?” 二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说闲肯定被红豆撵出去,因为前面已经说过闲杂人等都要出去,如果说忙,肯定也会被撵出去,忙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略一思忖道,“也不是特别闲。” 红豆笑了笑,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也就是客气问一句,夫人闲忙哪该我一个外人置喙,不过夫人大家出身,不会是觊觎我师父的医术想留下来偷学吧?” 偷师自来是大忌讳,二夫人急道,“姑娘可不能这样说,只是怕姑娘一人手忙脚乱,想要帮点忙罢了,既如此,”说着转身拉起身后铃儿的手,对红豆一福,“姑娘有哪里需要只管喊我,我便在屋外等候。”说完果真转身出去。 红豆正纳闷,这狐狸精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还以为要对付半天,结果手里准备放下的茶盏都没挨上桌子,就有一个老妇人进来了,粗声粗气说道,“夫人说让老奴来服侍姑娘,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老奴干。” 红豆倒是气定神闲,“眼下正有一件。” 那老婆子眼睛一亮,因着年幼跟着父亲在医馆跑过几年,所以在深宅大院里那些妇人之中还是有点名声的,那大小姐明眼人一看就是有孕了,偏这小丫头片子说不一定,只要自己能抓住其中的小辫子,肯定能在二夫人那里得点好处,还能名扬四海,想想都有点开心。那老妇高兴的牙呲嘴咧的对红豆道,“何事?老奴必定办好。” 红豆指了指门外,“刚进来的时候发现花坛下面有个蚂蚁窝,突然想知道里面有多少只蚂蚁,还烦请这位婆婆帮个忙去数数,不然我这心绪不宁的给大小姐也看不好病。”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额角。 那老妇人嘴巴哆嗦半天,终究是一句话没说,咬牙应了声是,转身出去数蚂蚁了。 见屋内再无他人,红豆沉吟半晌,对两眼放空半天的夏知秋说道,“夏姑娘,先让翠莺帮你梳洗一番,压压惊,稍后再来为姑娘诊治。” 夏知秋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搭在翠莺手上,福了一福,“麻烦姑娘了。” 红豆点点头,“叫我红豆就好。” 夏知秋主仆两人刚进内屋,红豆就赶紧摇醒小黑猫,“懒猫别睡了,我要露馅了。” 小黑猫跳到桌上,伸了伸筋骨,“你是傻吗?” 红豆愣了愣,“什么傻了?” 小黑猫跳下来四处踱了踱,“你没察觉到妖气吗?” 红豆依然蒙着,“你是在说我们两个吗?我们是妖,自然有妖气丫!” 小黑猫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她一抓,“不是刚刚跟那妇人斗嘴斗的挺厉害嘛,这会怎么傻了?脑子用完了?一个黄花大闺女莫名怀孕,两个月的肚子看着像是五六个月,家里又有妖气,而且她的闺阁妖气最明显,可不就是有问题。” 红豆双手抱胸,一脸不高兴,“还不是被你逼的,说好的好兄弟,你居然眼看着我差点被扭送官府,我再不长点心眼,还能竖着走出去吗?” 小黑猫不为所动,“惩罚一下你,柴房里面关着人,外面连个看守都没有,门还没上锁,你是傻吗?直接冲进去。如果里面是个大妖呢?如果我恰好没在呢?你说你是不是傻?” 红豆翻翻眼,小万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正要过去给它顺顺毛,突然瞥见那个小男孩从里屋探出头来,红豆好奇问道,“你是谁?刚在大小姐身后干什么?也是被关起来了吗?” 小男孩也不上前答话,躲在珠帘后面,似乎有些害羞。 小黑猫眯起眼睛,“你看见什么了吗?” 红豆指指小男孩,“那里有个小男孩。” 小黑猫跳过去,绕着珠帘转了一圈,却没见一人,只嗅到妖气重了很多,“红豆退后,怕是哪路怨灵。” 红豆眼看着小黑猫在那乱转的时候,过来过去穿过小男孩的身体,果然是怨灵。 小男孩后退一步,“我不是怨灵,我只是来找娘亲。” 红豆歪歪头,给小黑猫当传话筒,“他说他不是怨灵,只是来找娘亲。” 小黑猫跳到红豆头上,警戒的观察着四周,悄声传话,“用苏西给你的红绳绑住那个怨灵,这样他就显形了,后面的事交给我。” “奥,”红豆一边答应着,一边解下红绳,“怎么绑?” 小黑猫感觉红豆的脑子大概只适合宅斗,不适合仙侠,“随便,绑住就行。心里默默想着如何绑住他,一边甩出一滴血滴到它身上。” 红豆闭眼狠咬一口指尖,血液跟绳子同时甩过去,一句妖咒闪电般闪过红豆脑子,顺嘴说了出来,“逃脱巴塞纳河的死魂灵啊,显出你的真。” 小男孩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被捆住。 小黑猫看到被绳子裹成粽子的小男孩,不由扶额,“也不用绑成这个样子。” 红豆不服,“那他跑掉怎么办?” “你认为他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吗?” 红豆被噎了一下,好像确实跑不了。手指点了点,红绳瞬间缩短,仅在小男孩左手腕绕了一圈,小男孩也不害怕,还翻手看了看,“这个红绳我见过,一个哥哥给我带过,还给我一个锦囊,说是里面有真相,然后就看见锦囊里有个纸条上面写着所寻之人会在那日的田记糕点铺出现。” 红豆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夏小姐就是你找的人?” 小男孩理所当然的晃了晃脑袋,“因为那日只她一个女的出现了啊!而且她身上的味道跟娘亲一样呀,甜甜的。” 红豆追问,“那个给你锦囊的大哥哥你还记得他吗?” 小男孩点点头,“记得,记得。” 红豆着急问道,“有什么特征?” 小男孩皱眉努力想了想,“是个男的。” “还有呢?” “长的好看。” “还有呢?” “一身白衣。” “还有呢?” “有个笛子。” 红豆觉得有些心累,对话有点进行不下去,求助的看着小黑猫,却发现小黑猫恰好正看着自己出神,这很少见呀,于是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回魂了。” 小黑猫似有所觉,“你不晕吗?” 红豆摇摇头,“那我应该晕吗?” “以前就会晕。” 红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鱼妖那次跟赤溪那次,出血必晕,看来这一路吃吃喝喝,体质好了不少,想完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随意甩甩头发,“大约是体质变好了,你说这个小东西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会不会是岛主?” 小黑猫也不再纠结,转头问道,“喂,小东西,那个白衣男子叫什么?” 小男孩嘟了嘟嘴,“我不叫小东西,我有名字,生前那些人都叫我石子。” 红豆把小黑猫提溜到一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我们不跟这种没文化的妖计较,石子,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白衣男子叫什么?”全然忘了,是自己先叫的小东西。 石子到底是个孩子,只听别人愿意叫自己的名字就高兴,没再多想,“他说他叫白月光。” 红豆蹲在那里,单手撑着下巴,“白月光?喂,小万,你知不知道岛主叫什么名字?” 小黑猫扶额问石子,“你们相见的时候是不是晚上月光正好的时候?” 石子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家伙没名字,总是自己随意给自己起名字。” 红豆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任性的岛主。” 一人一猫一小鬼正说着话,被里面传来的声音打断,“姑娘久等了。” 金丝雀5 红豆跟小黑猫同时回首,原来是夏小姐已经梳洗完出来了,红豆拍拍衣服站起来,若无其事道,“小姐先请坐。” 夏知秋依言坐在侧位椅子上,“一切就拜托红豆姑娘了。” 红豆点点头,一只手装模作样搭在夏知秋左腕间,一边皱眉做思索装。 边上石子挤眉弄眼看着夏小姐,还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手舞足蹈道,“娘亲,娘亲,我是石子呀。” 可是夏知秋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普通凡人连显形的怨灵都看不见,难怪说是阴阳两隔。石子舞弄半天,也发现这个问题,兴致厌厌的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仔细观察夏小姐,红豆发现她中气不足,嘴唇微张,有点气喘吁吁的,而且肚子里有一团黑气在随着奇经八脉缓缓流动,最终又汇聚至此。 红豆收手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小姐先说说李斯是怎么回事吧!” 夏知秋眼眶一红,“红豆姑娘也不信我?我与李斯确是两情相悦,但从未做过越轨之事,也就让翠莺传过几次诗文,自打父亲给我定下城西富户赵家大公子,我们就断了往来。” 翠莺插嘴狠狠道,“那什么赵家大公子我打听过,整日里眠花睡柳,连正房娘子还没有就已经纳了好几房妾室,老爷不过看中他们家势力与城主走的近,就把小姐往火坑里推。” 红豆端着茶盏略一思忖,夏知秋腹中胎灵必与石子相关,但目前石子与她的关系并不甚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好说,只待今夜先向石子询问清楚,再做打算。撇了一眼石子,点点头,吩咐翠莺道,“去喊他们都进来吧!” 翠莺应诺,转身出去。 不多时,一干人等都进了屋子,红豆看着这一屋子各怀鬼胎的人,突然为夏知秋感到悲哀,这么多人,怕是没几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就像笼中雀般没有自由和未来。 红豆给小黑猫顺了顺毛,伸手打了个哈欠,“眼看着已日落西山,本姑娘有些累了,明日再宣布病情吧!”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但碍于苏西面子,无一人敢当面质疑,夏家主拱拱手,“真是劳烦姑娘了,便请姑娘早些休息,”又对翠莺说道,“好好照顾姑娘,但凡姑娘有任何不满,拿你是问。” 翠莺福了福,应了声是。 青衣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站出来,亲自为红豆斟了杯茶,笑道,“还未询问姑娘名讳,好教我们去医谷向苏先生汇报一下姑娘平安,免得先生挂念。” 红豆嘴角一扯,这老妖精怕是要去医谷打听自己身份,不过也无所谓,苏西要是敢给自己使绊子,回去叫小万打断他的尾巴,便不在意道,“本姑娘名讳红豆。” 青衣听罢弯腰一福,“便不打扰红豆姑娘歇息了,老爷,我们走吧!” 在夏家主即将出门的时候,红豆突然出声问道,“敢问夏家主,府里是否有早夭的男孩。” 夏家主明显胡子抖了一下,结巴道,“没,没有。”说完也不敢再停留,风一样跑了。 红豆捏捏额角,看着仍在撅嘴的石子愣神,夏家主肯定在撒谎,这孩子肯定也不是夏知秋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对生前的事情记得多少,头疼。 夏知秋跟翠莺见红豆一时间变幻莫测的表情,虽是心里焦急,也不敢多问。 红豆半晌才回过神来,斟酌道,“夏小姐无大碍,只是郁气结于心,气场衰弱,被怨灵钻了空子。” 夏知秋跟翠莺脸色一白,翠莺又要开始哭了,“小姐,你怎么这么可怜!” 红豆头都大了,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翠莺深吸一口气,硬是把眼泪憋住,颤着音问,“那怎么办?” 石子还在东张西望,“怨灵,什么怨灵,在哪里,我把他赶出去,居然敢附身于娘亲。” 这个傻子,红豆瞟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问道,“夏小姐,你可听过一个叫做石子的男孩?” 这话一问,石子也安静了,一脸憧憬的看着夏知秋,但夏知秋跟翠莺想了半天都摇摇头,“未曾听说。” 翠莺挠了挠头,吸溜了一下鼻子,“但是听府里一些老妈子说过,府里没过一个大少爷,好像是府里第一个孩子,但因为年龄小,早夭,家主并未大办。” 红豆奇道,“生于夏大小姐之前?那是哪位夫人所生?” 翠莺又抓了抓脑袋,“好像是在小姐之前,有人说是过世的大夫人所生,也有人说是老爷养的外室所生。” 看来这两人知道的不多,还是先审问一下这个小东西,于是对主仆二人说道,“折腾一天了,你们先下去休息。” 翠莺担心道,“那小姐的事?” 红豆摆摆手,“放心,我红豆说话算话,一定解决好这事。” 翠莺跟夏知秋起身将红豆带到厢房,这才感恩戴德的离开。 石子正屁颠颠的跟在夏知秋身后准备回去就寝,被小黑猫叼住,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娘亲走远。 小黑猫已张开结界,免得被人偷听到。 红豆双腿盘坐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石子,生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石子委屈巴巴的说道,“只记得大家都叫我石子,还记得周围都没有其他小孩陪我玩。” “那你怎么死的?” “有人说娘亲生了妹妹就不要我了,但是如果我能在湖里捉到鱼给娘亲炖个鱼汤,娘亲一高兴就会重新喜欢我了。我就去湖里捉鱼了,可是冰面突然裂开,我就掉进湖里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娘亲有什么特征?” 石子歪歪脑袋,“特征?好闻,娘亲抱我的时候香香的,甜甜的。” 红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是说有没有什么好识别的特征,比如说胎记之类的。” 石子恍然大悟,“奥,娘亲左边胸口有颗铜钱大小的红色印记,可是这个娘亲没有啊!好奇怪。” 红豆无语道,“因为这个是你妹妹,不是你娘亲。” 石子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她们的味道明明一模一样。” 红豆继续道,“那是自然,在妖的世界里,味道一模一样的只有母子,你不会觉得十六岁的夏知秋在十几二十年前生下你了吧?” “但是那个白衣服哥哥说……” 红豆打断他,“他的原话是什么?” 石子在胸口摸了摸,摸出一张白锦,上书夏灼日,田记糕点铺,见亲人,了残愿。 红豆了然,“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你会见到你娘亲,只是见到你的亲人,估计他的意思是了你残愿之后,希望你能早日转世。而这其中真相就是你母亲其实早已不在,你在空等,明白吗?” 石子怔怔的不说话,怨灵没有眼泪,石子只觉胸口闷疼,没有出口宣泄。 红豆见他如此,叹了口气,“小万,今夜夏家主必定因我今日所提惶恐,你去看看他有什么动作。” 小黑猫喵了一声,“何必如此麻烦,我吃了这小东西,事情也就解决了。” 红豆摇摇头,“不必,他又没犯大错。” 小黑猫在她面前来回踱了几步,“那你可要尽快了,怨灵属阴,附身夏小姐已久,算算日子,三日后若他还不走,夏小姐的阳气就要被他榨干了。” 红豆点头,“我已知晓,你快去吧!” 小黑猫转身跳出窗户。 金丝雀6 夏家主自打走出知秋阁就心绪不宁,晚饭都没吃,只打发仆从各自去忙,自己在卧房来回踱步。 青衣走过去宽慰道,“老爷放心,那件事情绝没有另一人知晓,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都发卖到偏远地区了。” 夏家主焦躁的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的手都有些抖,“差人去六亲王府邸送点东西,就那副秋猎图吧,说是我偶然所得,送给世子的。” 青衣应诺,转身出去吩咐。不多时拿了些吃食进来,放在桌子上,劝慰道,“老爷,先吃点东西,身子要紧。” 夏家主一拍桌子,“吃什么吃,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蛊惑世子去湖边玩,结果世子掉湖里丢了命,害我只能随便抱个年龄差不多的给六亲王,现如今,整日提心吊胆怕他发现,那可是亲王唯一的子嗣。” 青衣撇嘴道,“要不是他家那位母老虎,说不定亲王早就开枝散叶,怎的会连个有孕的妾都不敢养,藏到你这里。还要推说是你看上她,讨了去当大房夫人。后面那母老虎家里失势,又因所生是个男儿,要接回去。” 夏家主长叹口气,“我也是傻,当真以为亲王要赏我一段姻缘。幸而六亲王未提将柳如烟送回去。” 青衣冷笑,“每日在亲王眼前过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想不起来也是自然,要不是他身子坏了,再没有子嗣,怕是连那个孩子也想不起来。” 夏家主转身问道,“你去医谷问了没,红豆身份是真是假?” 青衣摇摇头,“今日医仙不见客。” 夏家主摸了摸胡子,“还需谨慎一些。” 青衣点头称是。 小黑猫见再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转身离开。 这边红豆仍在苦口婆心的劝慰,“石子,你若是再不离开你妹妹,她真就死了,你忍心吗?” 石子憋了半天,才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怨灵之气已经跟她的奇经八脉连在一起了,我以为没那么快的,我其实本来只是想在她怀里再待一段时间的。我从没想过要害她。” 红豆摸摸他的乱糟糟的头发,“总会有办法的,不要怕。” 正说着,小黑猫跳了进来,“如今只有医谷的离魂草了。” 红豆跟石子闻言同时抬头,“有救了。” 小黑猫舔舔爪子,将刚听到的复述一遍。 红豆听罢自语,“石子,世子,原来你是六亲王的孩子。” 石子摇摇头,“我只是娘亲的孩子,那个离魂草真的有用吗?” 小黑猫点头,“有用是有用,但世间没有免费的买卖,你得用东西换。” 红豆正要说话被小黑猫用眼神制止。 石子握握拳,坚定说道,“现如今,我是什么都没有了,你看上什么就拿走吧。” “你的灵魂。” 石子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小黑猫甩甩尾巴,“你可要想好了,你会失去转生的机会,目前你叛逃巴塞纳河已久,但最多判你延迟转生,若献祭灵魂,可能永远都呆在此岸,去不了彼岸。” 石子不为所动,仍坚定道,“娘亲说过,自己犯的错误自己弥补。” 小黑猫从嘴里吐出一颗绿色小草,“你若愿意就吃下它,催动怨灵之力激活。” 石子正要吃下去,外面吵吵嚷嚷的似有一群人朝这边过来。 红豆摆摆手,“先等一会,去看看。” 刚打开知秋阁的大门就见一群人,举着火把,拿着各种农具义愤填膺的喊,“交出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红豆诧异,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再想想,必是青衣已经按耐不住了。 果然,不一会,夏家主跟青衣就赶过来,夏家主大声呵斥道,“竟敢私闯夏府,是不想活了吗?” 下面有人喊道,“就是想活才闯进来,夏家大小姐不守妇道,未婚先孕,惹怒荔枝神树,现在地里荔枝全都枯了,不烧了她祭天,不足以平神怒。” 说罢,那领头的壮年带领一众人等往里冲去。知秋阁是少女闺阁,没有守卫,夏府其他亲卫也就走走过场,没人愿意为一个不受宠又不守妇道的女子触怒神意。 夏家主跟青衣也是象征性的拦了拦,或许夏家主是真的爱过夏知秋的娘亲,但也只是短暂的爱过。 看来这个时候只能靠我了,红豆这样想着,大气扔出小黑猫,“都给我滚出去,小万,变身!” 所有人静了一下,却见小黑猫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不见踪影,没人再理会红豆,全都冲了进去,任凭她在人群中喊自己是医仙徒弟都没用,夏氏夫妇只躲在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不一会儿,夏知秋就被人架出来了,后面翠莺哭天抹地的一直追着。一堆人急吼吼的出门去了,就留红豆一个人叉着腰喘着粗气,没人理。待喘匀了气,小黑猫一撅一拐的也摸过来了。 红豆生气道,“你能不能争点气!”说完提溜起小黑猫抱在怀里,去撵那些人。 小黑猫被颠的话都说不全,“不能,不能随便伤害人类,会被,会被雷劈的。” “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等红豆追过去时,夏知秋已经被架在火上了,被烟呛的奄奄一息,眼看着就支撑不下去了,翠莺被绑在一边树上,晕死过去,石子呲着牙飘来飘去,可惜没人看见他。夏家居然没一个人在。一堆人在边上举着火把不知在谩骂着什么。 红豆正要过去,就被一男的抢了先,就见他不要命的冲过去,徒手扒拉着火堆,嘴里喊着,“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放了她,求求你们放了她!” 又有人起哄,“他就是奸夫,抓起来,一起烧掉祭天,明天荔枝树就能活了。” 红豆扶了扶额,真是添乱,“小万,你看这荔枝林怎么回事?” 小黑猫抬头四处嗅嗅,“石灰,有人将石灰埋在了底下。” 红豆点点头,“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那老妖婆干的。” 小黑猫看她一眼,“不许说脏话骂人。” 红豆继续道,“说不定还有那个王八蛋也参了一脚,虎毒尚且不食子,真是禽兽。” 小黑猫正要发飙被红豆打断,“小万,你会喷水不?” 小黑猫炸毛,“施法就施法,叫什么喷水?” 红豆也不在意,“你就说吧,会不会?” “会!” 红豆催促道,“那就快点,我都闻到肉香味了。” 小黑猫不紧不慢道,“然后呢?把火浇灭,他们要是还有别的招呢?” 红豆皱眉,“那怎么办?” “这也就是一群被误导的村民,只要能复活这些荔枝树,再证明只是生病不是怀孕就好了。” 红豆眉头拧的更紧了,“肚子好说,这些树怎么办,我可不会种树。” 小黑猫看她一眼,“一滴血,洒在地上,树就能活。村民都相信神迹,你给他们就行。” 红豆点点头,“就你这小身板,不会失血过多而亡吧?” 小黑猫翻翻眼皮,“我说的是你。” 红豆惊道,“我的血还有这功能?” 小黑猫不在意道,“我猜的,但是比较确定的是,你再不行动,那俩人就熟了,那个小东西估计也就成魔了,这些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红豆握握拳,拼了拼了,为了五十两,紧闭双眼,将右手指尖放在嘴里,狠咬下去。 正在燃烧的火焰忽然变成白色,原本枯萎的荔枝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大地似乎在颤抖,原本吵闹的村民渐渐安静下来。 “逃脱巴塞纳河的亡灵啊,该去你的去处了!” 村民看着渐渐升入半空,身上发着金光的红豆,全都拜服在地,嘴里呼喊着,“是荔枝树神降临了。” 沐浴在金光里的夏知秋主仆俩跟那个男人也渐渐苏醒过来,石子戾气渐消。 小黑猫跳到树上看戏。 “愚蠢的人类,念在你们只是被蒙蔽了双眼作出这等伤害人命的事情,暂且饶过你们,再敢如此,此地必将大旱三年。” 金光中的石子渐渐显形,跪在地上哭喊,“红姐姐,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愿以灵魂换取妹妹他们安然无恙。” 红豆广袖一挥,“痴儿,便随了你的心愿。” 石子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在最后即将消失的时候,他飘到夏知秋面前,瘦弱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妹妹,哥哥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哥哥没用,只能做这么多了。”夏知秋却是只愣愣看着红豆,无知无觉。 石子消失,手腕红绳也回到红豆手中,红豆看向那个男子,“你可是李斯?” 男子点头道,“小生正是。” “你可愿看顾夏知秋一生?” 男子激动道,“小生愿意。” 红豆又问夏知秋,“你可愿抛下夏府一切,随李斯相守?” 夏知秋看了看李斯,眼中有泪,“小女愿意。” “便赐你们一段姻缘,人生苦短,好好珍惜。翠莺,你愿回夏府还是随你家小姐而去?” 翠莺身上绳子已落,只见她跪下来,向红豆磕了个头,“小姐去哪翠莺去哪。” 火焰顿时熄灭,原本枯萎的荔枝树也已成荫,人们渐渐四散而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李斯掺扶着夏知秋,后面跟着翠莺朝东离开。 红豆下来的时候狠狠摔了一跤,摸着自己的屁股直嚷嚷,“小万,你又跑哪去了?快看看树都活了吗?” 小黑猫跳下来,“嗯,差不多,都活了。” 红豆站起来四顾看去,“咦,我洒一滴血的功夫,人都去哪了?” 小黑猫跳到她头上,“大概都回家了吧!我们也走吧!” 红豆奇道,“事情都解决了?” “对啊,你还想怎样?” “石子呐?” “燃烧灵魂换了他妹妹跟妹夫,还有那个小跟班这一生平安,这买卖真划算。” “那根草呐?” 小黑猫从嘴里又吐出一颗草,“你说这个?我在院子里瞎摘的。” 红豆嘴张的大大的,“你骗了他?” “我只是在暗示他,让他的亲人逃脱牢笼的条件。” “那夏家主那边?” “所有人记忆重洗了,不必再担心了。” 红豆狠狠道,“那我的那五十两呐?” 小黑猫石化,“以后应该先付账。” 六月后,夏家与赵家结亲,结果当天两家就打在一块,传闻是赵家公子居然在新婚之夜去了醉红楼。 同年十二月,六亲王世子在与父亲下围棋时有一黑猫窜出,打碎了茶盏,结果父子同时去捡,双双被划破手指,神奇的是血居然没有融在一起,六亲王大怒,命令彻查此事。奇怪的是,夏家竟在此事之后生意萧条,渐渐式微,从此一蹶不振。 七月萤火1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好日子,红豆一趟一趟的,哑着声音,叉着腰在医谷门口喊号。 不知何时,一个黑胖的大婶,头上插满金钗在前面带头,后面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抬着一张被纱幔围起来的床停在医谷谷口。 红豆气还没喘匀,就被那大婶一把抓住,“喂,小姑娘,到我们没?” 红豆翻翻眼皮,“你是几号?” 大婶摇着手里的一把蒲扇,轻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可是从帝都来的,上面有人,快叫那什么医仙出来迎接。” 红豆心里默默念了句答非所问,神经病,就开始叫号,“十三号来了没?”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颤颤巍巍的抬了抬手,“来了。我可是从上月底开始排队的。” 那大婶见红豆不理,肥胖的身躯挤过去,“我说你这小姑娘,有没有点眼力见,我们可是上面有人!你知道床上躺的是谁不?” 红豆继续不理,“老伯这边请。” 那黑胖大婶扇子也不揺了,生气道,“你这女娃子怎么这样?问都不问一句,这可是国主第十六子的妻舅家的儿子的同窗的知己好友的邻居的儿子,你竟敢如此怠慢,不怕国主治你罪吗?” 红豆无力道,“来吧,求求你快把我弄死吧,这样我就不用干活了。” 黑大婶气结,一把蒲扇指着红豆结巴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红豆扶着老伯进谷的时候随意瞟了一眼,那纱幔里黑气层层,那国主的什么什么鬼,估计是不行了,便随口说道,“回去准备后事吧!” 那黑大婶一听就更来劲了,坐地上就开始撒泼,“我好好个人,送你们这就不行了,这哪是什么医谷,这就是草菅人命的狼窝。” 红豆脸都绿了,什么叫好好个人送医谷就不行了?这怕是碰瓷吧?这简直比前几天那个在门口咋咋乎乎,煽动人民群众闹事,质问大夫看诊怎么还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段位更高。 红豆转头叉腰怼回去,“你好好个人来我们医谷干什么?” 黑大婶被噎的一愣,趁这功夫,红豆忙把那老头连拉带拽领回谷里,要不然以红豆的段位,也就跟小黑猫学了一个王八蛋,一个老妖婆,根本斗不过那个中老年妇女,还是先走为妙。 到了茅草屋外,苏西连面都没露,只听里面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石桌上是你的药,每日一副,日落服用,频繁起夜现象自会好转。” 那老头感恩戴德的鞠了一躬,“不愧为医仙,小老儿在此跪谢。” “诊金十两。” 老头从怀里掏出钱包递给红豆,“麻烦姑娘了。” 红豆不想再见门口那个中老年妇女,只摆摆手,“遇见所有岔口左转,自然就出去了。” 老头又弯腰一拜,“谢姑娘,谢医仙。” 老头身影刚消失,红豆就无赖的躺在地上,伸起懒腰。 一个绿衣少年从茅屋端着西瓜冲出来,“快去干活。”不是苏西是谁。 红豆撅着嘴转身趴在草地上,绵软的草挠的她耳朵有些痒,“不干,我要休息。” “这会已经中午了,你才叫了十三个号,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就在外面与那些人斗嘴了,还说脏话,谁教你的?” 红豆觉得委屈,“我好心让他们提前准备后事,不必白白浪费时间,还是我的错了?” 苏西扔掉瓜皮,随意坐在红豆身边,想了想也躺下了,双臂枕在脑后,“那你怎么知道我救不活呢?” 红豆依旧气鼓鼓的,“我当然知道,我能看见,我看见那人的灵魂都快要离体了,黑气一层一层的,不可能救活。” 苏西沉默半晌,看了看红豆,又看了一眼茅屋,准备问的话出口变成了,“行,算你说的对。那又是谁说的,要一个一个叫号,不能随心意随便叫,自己不怕辛苦,一趟趟跑都没关系。” 红豆把头埋进草里,声音闷闷的,“谁知道那些人那么难缠,我一出去就拉住我不放,送什么的都有,居然有人送我一锭金子,活生生,金灿灿的一锭金子呀,让我加塞,还有人抱着我就哭,给我磕头,可是谁又比谁的命贵重多少?难道贫民就该比富人短命吗?或者富人就应该让着贫民吗?我真的好矛盾。” 苏西笑了笑,“人命自在天,该活的人,都能活,活不了的强求不来,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红豆深吸一口气爬起来,拍拍衣服,“那不行,小万说你也是有任务的,一年看一万个病人积福,不然会被雷劈。” 苏西斜睨她一眼,“哟,小丫头片子会心疼人了。” 红豆站起身轻轻踢他一脚,“说谁小丫头片子,我是怕你被劈死了没人给我结工钱。” 苏西笑着看她,“也不过是当年喝醉酒闹了人间的上元佳节,赤溪这小妞就要死要活的,还是屋里那位仗义,居然舍了一尾救我,所以你放心,欠谁也不会欠他的小鱼干。” 正说着,小黑猫从屋里跳出来,对红豆说,“你放心,也不会劈死他,最多打回原形,重新修炼而已。你若嫌累就不去了。” 苏西不满道,“你当年跟你那小情人谈判就不能换个惩罚方式吗?知不知道我在这谷里呆的有多憋屈,哪都不能去,出去就被雷劈,我一投毒爱好者生生整成医仙,你们俩是不是变态,就爱看我在这结界里一天天的表演节目?” 红豆嘴里此刻能塞下一颗鸡蛋,小情人?赤溪?怎么上次完全没有看出来?难怪这家伙一上岸就找赤溪。 小黑猫已经炸毛,“苏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巴塞纳河泅水?” 苏西立马跳起来躲在红豆身后,“我就随便说说,别生气。今晚鬼市开放,你们想买什么随便买,我付钱,行了吧?” 红豆还在思考八卦的脑子生生转了个弯,“鬼市?那是什么?” 苏西奇道,“你连这都不知道?每年最中间的一天,太阳落下后,所有忘川此岸未投胎的灵魂都会来到神指定的地方交易,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堪比人间的上元佳节,”说着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上次不就是喝多了才弄错了麼。” 红豆一脸茫然,“什么是忘川?” 小黑猫在草地上转了转,没找到舒服的位子,又跳到红豆头上,“就是妖语里的巴塞纳河,有些人类是叫忘川。” 红豆高兴的手舞足蹈,“那今晚我们可以去玩了?” 苏西翻翻眼皮,“先把今天你定的五十个号看完,妖不可言而无信。” 红豆欢快的围着苏西绕了个圈,“知道了知道了。”就朝外面跑去。 苏西进了茅草屋,一只手捏了个诀,随风挥出去,碎碎念道,“先把那老头送出去,这小丫头片子,指的什么路,不知道现在你才是医谷迷魂阵的阵眼吗?你走哪条路,哪条路才是出口。笨蛋,笨蛋。”说完又回头望望,生怕小黑猫听见。 七月萤火2 有了晚上的事情提神,红豆高兴了许多,一路蹦蹦跳跳的,遇到插队的也能温良慈善的说一句,“麻烦您稍微滚远点。” 遇到闹事的也会动脑子了,不再像前面一样卷起袖子吵起来,只会微笑着跟后面一堆人说,“谁把这个人撵出去谁先看。” 果然,脑子是个好东西,在小黑猫的指挥下,红豆斗智斗勇一番,队伍安静许多,太阳下山前还超额完成两个人。 红豆回去一口气喝完一壶水,嗓子还干,苏西有眼色的递上一片西瓜。 吃完西瓜,红豆长出一口气,“渴死我了。小万,等等我去换个衣服就走。” 小万舔舔嘴唇,“不必。”说完对红豆吹了一口气,红豆抬手一看,衣服已变成了一身暗红黑金流仙裙,红豆心里暗暗一惊,这个技能要学会,得用个卷轴记下来。 苏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不过低级障眼法而已。” 红豆不服,“那你有高级的吗?” 苏西抬了抬下巴,“最高级的障眼法,那可是大千世界谁都能仿,简称千颜。恰好给你的卷轴里就有。” 红豆擦擦口水,掰着手指算了算,那就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能学了。等学会了,先变成赤溪的样子,戏弄戏弄小万。想想就高兴。 小黑猫又跳到红豆头上,“走吧!” 红豆甩甩头,“你当我是马夫啊!下来。” 小黑猫依言跳下来,“鬼市的恶灵不少,那你一路小心。”说完又要跳到吊床上去。 红豆想了想,自己跟苏西那个傻子去,怕是给那些恶灵塞牙缝都不够,连忙跑过去,抱起小黑猫放在自己头上,“大爷,我就是您的马夫,咱走吧!” 小黑猫甩甩尾巴,不说话。 苏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指了指屋外,“就在医谷西边杨树林里,你们去吧!” 红豆拉起苏西还没放下的手重新指了个方向,“这才是西边。你不去吗?不是说很热闹吗?你居然不去凑热闹?” 苏西把手抽出来在红豆身上擦了擦,“你刚吃完西瓜没洗手,别碰我。那片树林一半在界内一半在界外,界内的恰好是灵界,我看不见,界外的是妖界,我去不了。你们去吧!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去。” 红豆转身刚要走,想了想又回来坐在苏西身边,“没关系,我陪你去,我能看见灵,我可以给你讲。” 苏西嘴角明显上扬了一下又垮下去,“罢了罢了,你们去吧,玩的尽兴点,我一累赘,还是不扫你们的兴了。” 小黑猫皱皱眉,“快别装了,想去就去,期间拉着红丫头的手不要放,可以出界。” 苏西一下跳了起来,“真的,真的吗?你可不能因为我单纯就骗我。” 小黑猫有点不想理他,“你单纯?巴塞纳河就不会有怨灵了。” 苏西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牵起红豆的手,红豆哼了一声,“现在不嫌弃我吃西瓜不洗了?” 苏西笑的牙都快掉了,“那哪能呢?快用你那红绳把我们绑起来,那还是白,”刚要说猛然觉得说错话,转了个弯,“就是上次白给你那个红绳,来多缠几圈,千万不要松手,不然你哥哥我就被雷劈死了。” 红豆虽是嫌弃,却也没闲着,扯起左手腕的红绳,将两人的手绑在一起。 苏西一路走,一路嚷嚷,“红豆,你千万不能撒手,虽然一天无聊的想死,但是真要死我确实还是有点怕怕的。” 红豆握住他的手举起来晃了晃绑的结结实实的红绳,笑了笑,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牙齿,“放心,我还指望你给我结账呐,带够钱了吗?” 苏西提起小黑猫,放在自己头上,伸手摸了摸红豆有些乱的头发,这个小丫头恰好长到了他胸口,和上次一模一样,果然是时光荏苒啊,等到再长长,长到了自己下巴那里,她又要走了,又要一个人过十二年了,好孤独。 红豆踮起脚睁大眼睛看了看突然惆怅起来的苏西,想了想说道,“放心啦,真的不会撇下你,”说完伸出右手,一根手指卖力指向高空,“我发誓。” 苏西嘴角上扬,敲了下她的额头,“小傻子,发誓是三根手指,”见红豆准备重新发誓,拽了拽右手,“信你信你,快走吧!虽然会持续到明天太阳出来前,但是早点去吧!”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红豆被拽的趔趄一下,差点撞到苏西,嘟着嘴道,“小万,你看他又欺负我,欺负我腿短。” 小黑猫又跳到她头上,还是这小丫头的头发柔软,适合做窝,苏西那家伙头发太硬了,扎的人心慌,“苏西,你能不能走慢点?晃的我眼晕。” 苏西仍旧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不能。” 红豆一路跑的气喘吁吁,“苏西你这个绿衣怪,你再这样我解绳子了。” 苏西哼的不着调的曲子戛然而止,“你可是发过誓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红豆做了个鬼脸,“我就说话不算话,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黑猫朝空气中嗅了嗅,“别闹了,应是到了。” 红豆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几人已到了杨树林深处,月光都透不过来,只是星星点点的多了很多萤火虫,每颗萤火虫都带领着一个半透明的灵体,有的在空中飘来飘去,有的在树下摆了个小摊,只是不知道都摆些什么。天空中还有半透明的大鱼翻滚着游来游去,一群小鱼跟在后面。 明明有那么多亡灵,偏偏又很安静,安静的能听到风的轰鸣,似乎这就是那些亡灵的声音,对了,小石头也是这样的声音。 红豆高兴的跑到这边看看,又跑到那边看看,似乎就是些汤汤水水,瓶瓶罐罐,还有各种颜色的花,花的样子倒是都一样。萤火虫依旧悠闲的飞着领路,那些亡灵奇怪的看着她,窃窃私语。 红豆嘻嘻笑着看他们,“我能看见你们哟,那边那个小不点不要再说我坏话了,我可不是傻子,还有那边那个胖大婶,居然还想吓死我,就不怕我变成鬼吓你吗?” 小黑猫拍了一爪子她的头,“你傻吗?不知道有些是怨灵,可以附身夺魂吗?快走。” 红豆撅撅嘴,心里默默想着,哼,嫉妒我能看见。却又不敢说出来,只得装作突然瞎了的样子镇定走过去。 几人刚走过去,一阵风吹过,刚刚还在讨论红豆的亡灵跟飞舞的萤火虫全都停顿了一瞬间,接着亡灵又继续自己的买卖,萤火虫继续领路,放佛刚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听到鼎沸的吵闹声,树林更深处灯火通明,一股香味飘来,红豆踮起脚尖向前凑着鼻子闻了闻,长叹一口气,感觉都快醉了,苏西顺势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你闻到的是浮沉醉,世间最烈的酒,就这香气,再闻一会,你铁定要醉,就玩不成了。” 红豆点点头咽了下去,“那你跟小万呢?” 苏西爽朗笑了一声,“我可是千杯不醉。” 小黑猫回首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似有所感,“无碍。” 红豆哈哈指着苏西笑话,“骗人,是谁上次喝醉大闹上元节的?” 苏西也不脸红,“那就是个意外,一会买点回去,敢不敢跟我拼一拼?” 红豆双手叉腰,“拼就拼,谁怕谁?” 小黑猫耳朵动了动,“苏西,红豆还小,你要敢灌她酒,我是不介意让你重新修炼的。” 苏西退后一步,双手在前摆了摆,“我就随意说说。” 红豆被扯的又踮了下脚,不高兴的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吃饭,长够十尺,再带苏西出来晃。 苏西捏了捏红豆鼓鼓的脸颊,左手打了个响指,三张面具凭空出现,递给红豆跟小黑猫,“带上吧,这是规矩,买卖不问出处。” 红豆挑了个粉色的胖娃娃笑脸,小黑猫也没拒绝,自觉抓起一个黑色恶鬼面具,红豆正要嘲笑它脸太小会不会掉,小黑猫就跳下来,触及地面的时候瞬间变成翩翩白衣公子,飘逸的长发,一手持折扇,折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但是太丑了,红豆没认出来。 最可惜的是他已经带上面具,这么久了,居然不知道小万化为人形是什么样,太失败了。 苏西带上自己的暗绿罗刹面具,“终于舍得下地走了。” 小黑猫不理他,只自顾向前走去。 红豆跟苏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悄悄咬耳朵。 “苏西,你说为什么小万变身是白衣,妖灵是白色巨兽,偏偏缩小的原型就是个小黑猫呢?” 苏西捂嘴偷笑,“因为被雷劈过啊!” 七月萤火3 两人对视一眼,捂嘴偷笑起来。 变成白衣公子的小黑猫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手中扇子啪的一声收起,每人头上赏了一扇子,“闭嘴。” 红豆跟苏西同时摸了摸脑袋,对小万做了个鬼脸。 走近才发现那些灯火并不是寻常的灯笼或者烛火,竟然真的就是一团团暖黄的火焰,挂在树上或者在空中燃烧,但是也不见得哪里烧了起来,所有妖都带着面具,只是有些修为不够,或者是习惯吧,外面露着毛茸茸的耳朵或者甩来甩去的尾巴。 竟然还有妖摆了个卖灯笼的摊位,一根绳子上挂着各种形状的灯笼,红豆过去摸了摸一个兔子灯笼,笑魇如花的对苏西说道,“我要这个。” 摊主两只长耳朵动了动,连忙介绍,“姑娘好眼光,这就是按照我的样子做的,是不是特别可爱?” 原来是个兔子精。 苏西掏了几个铜板,扔给摊主,“不用找了。” 摊主数了数,“还差两个。” 苏西干咳一声,“这不是正在取麼,急什么。”说完又掏了两个铜板放在摊位上。 红豆接过灯笼,偷偷在他身上掐了一下,活该,装,撑面子撑破了吧?再去看小万的时候,发现小万又在发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是个卖头绳的摊位,红豆扯着苏西过去看了看,就是些普通头绳。 苏西瞄了一眼,“你要买吗?不是有个头绳了吗?”说完抬了抬右手,“喏,就这个,长短可变,也可以当头绳用,世间唯一,你是想换了?” 红豆摇摇头,“不换,随便看看,你看,他最近老发呆。”说完指了指小万。 苏西过去肩膀碰了一下他,“回神了,回神了,你是上次被雷劈傻了吗?” 小万不理他,只默默继续向前走去。 苏西也不在意,转头悄声对红豆说道,“这家伙,变成人形后喜欢装深沉,不用理他,话说你口味怎么一直这么单一?怎么每次都挑兔子灯笼?” 红豆歪头想了想,“没有啊,我这是第一次买兔子灯笼,”说完鬼笑了一下,“是不是以前带姑娘买过,记成我了,嘻嘻。” 苏西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姑娘家家的,一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快看那边,有首饰,给你添个首饰。” 一看到那些亮晶晶的东西,红豆眼睛一下就挪不开了,哇哇叫着赶紧过去,苏西被拽的差点趴地上,只小声嘟囔着,“就知道是这样。” 三人又转了很久,吃吃喝喝,走走逛逛,红豆终于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苏西,怎么妖也用人间的货币啊!而且这鬼市跟人间集市也没什么两样,卖的东西都差不多。” 苏西也打了个哈欠,“妖也会去人世间玩,自然也就需要人间的货币了。这鬼市其实也是妖的寿命长,无聊,照着人间集市来的,自然很像,不过也有些是人间没有的。” 红豆揉了揉眼睛,指向一边,“那边的花我就不认识,刚在亡灵集市上也见了。” 苏西看了一眼,“那叫彼岸花,却是种在巴塞纳河此岸,是亡灵之花,剧毒,可以腐蚀妖的灵魂,人类更是会被燃起欲念之火,无恶不作。” 边上小万加了一句,“应该是某个大妖追随亡灵的气息,在巴塞纳河岸偷的。” 苏西连连点头,“每朵彼岸花,都是一个永生不得过河岸的亡灵,颜色越鲜艳,怨气越大,力量也越强。哪里的大妖,胆子倒是大,不怕自己被腐蚀了。” 红豆一听这么可怕,也不过去了,只在一个摆着瓶瓶罐罐的摊子上瞧着。 摊主躺在椅子上,一把蒲扇盖在面具上,也不介绍。 苏西上前嗅了嗅,“浮沉醉!”又在摊位周围看了看,“我说这酒香味怎么突然没了,原来是被结界挡住了。” 红豆瞌睡都没了,“老板,老板,这个,我们全包了。” 苏西刚想说话,舌头打了个结,这丫头是想让自己倾家荡产吧。 摊主掀开挡住自己的蒲扇,坐起来懒懒说道,“十金一两。” 红豆充满期望的看着苏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苏西挥挥手,“行吧行吧,不能太多。” 红豆高兴的拿了两瓶大的。 摊主收了钱,数了数,自又躺长椅上去了。 小万顺手将酒提起来,往空中一抛就不见了。 红豆焦急的四处找了找,“小万,我的酒呢?” “异空间,你自己抱着不重吗?”说完又添了一句,“女孩子,少喝点。” 红豆点点头,“奥,”又鬼头鬼脑在周围看了看,“这里有没有茅房?” 苏西跟小万愣了愣,红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像西瓜吃多了,想上个茅房。” 苏西敲了一下红豆额头,“没有,去前面的小树林吧,给你设个结界。” 红豆傻傻笑了笑,拉着另外两人往树林深处走了走。 苏西设好结界,小万靠在一边的大树上又开始走神。 红豆想了想,对苏西说道,“那边太黑了,连个光都没有,要么你陪我去吧,你看,我一个人过去就要解开绳子,你会被雷劈的。” 苏西摆摆手,“男女有别,况且这绳子是可以延长的,不信你试试看。” 红豆又想了想,“但是我们是妖啊,男女有别说的是人类。” 苏西作势要收起结界,“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收结界了。” 红豆鼓鼓脸颊,“去。” 说完赌气转身走进密林深处,一边走一边一直喊,“苏西,小万,你们在没?” 苏西无力扶额,晃了晃红绳,一声声回应,“在。” 突然红豆那边传出一声尖叫,“啊,有东西,有东西咬我。” 苏西跟小万瞬身过去,小万已经开始扒拉,“咬哪了?我看看。” 红豆紧紧拉着裤子,欲哭无泪,“屁股。” 小万跟苏西瞬间石化,苏西最先反应过来,“我的结界里,就我们三个活物,哪来的生物咬你?” 红豆抽泣着指着前方草丛,“就是那里,我都还没嘘嘘。” 苏西过去看了看,草丛里有一根碧玉簪子,顿时失笑,应该就是这东西了,捡起来在红豆面前晃了晃,“就是这个东西咬了你。” 红豆生气的接过去,想要折断解解气,半天又折不断,哼了一声插在自己头上。 苏西揶揄道,“还上不上茅房?” 红豆摸摸小腹,“不上了,走,再逛逛。” 苏西笑着收起结界,“胆小鬼。” 红豆意念一动,红绳收紧,苏西被拉的一个趔趄,也不生气,只一个劲的笑。 几人正要走出去,一个半透明的亡灵倒立着飘了过来,眼睛一直盯在地上,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要不是她前面的萤火虫,红豆都没发现。 红豆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走过去,“请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苏西跟小万跟过去,警惕的看着四周。 亡灵站正身子,看着红豆头上的发簪点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风吹过峡谷的声音,但红豆还是听懂了,“不客气,是我无意中捡到的,还给你吧!”说完把发簪拿下来递给她。 可是对方抓了半天抓不到,只焦急的呜呜喊着。 红豆想了想,抓紧苏西的手,意念一动,红绳绑在亡灵左手腕上,对她说,“你再试试。” 亡灵伸出左手却还是从玉簪上穿了过去。 小万见此放松了警惕,“她快要消失了,这簪子上还残余其他气味,对她有排斥。” 亡灵摇头,声音小小的,飘渺的好像她半透明的身子,“这是小七送给我的,怎么会有排斥呢?” 红豆问道,“小七是你朋友吗?” 亡灵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叫流萤,他是我的爱人。” 红豆看了看簪子,奇道,“那他呢?让他来试试看能不能拿起来,递给你。” 流萤想了想,“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 七月萤火4 红豆心里暗暗吐槽,不会是遇到渣男,被骗了吧?抬头看看小万,再看看苏西。 苏西摆手,“亡灵的事情,我可不擅长。”说话间在周围张开结界。 小万沉吟道,“亡灵一般并不会主动接近妖的地盘,不然很容易会被妖化,失去入轮回的机会,她能在自己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冒险到妖聚集的地方找这个簪子,说明这个簪子对她很重要,且先听听她的说法吧!” 流萤模糊的面容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只记得自己在等一个人,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以这个簪子为信物,他的手里有我的帕子。后来簪子不见了,有人让我来这里找。” 红豆试探的问道,“你等的人是小七吗?他长什么样?你等他多久了?那个让你来这里找的人又是谁?” 流萤又想了想,“我等的应是小七,我已经忘了他的面容,也忘了等多久了。另一个人我也不甚清楚。” 小万说道,“生灵死去后,如果不渡过巴塞纳河,最多维持十年,看她虚弱的样子,怕是明天早上太阳一出来就会消失。现在能记得这么多已是不错了。” 红豆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那个小七不会是骗子吧?” 流萤拼命摇头,声音都大了点,“小七不是骗子,他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他就一定会来。” 小万双手抱胸,“若是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倒是能找到点线索。” 红豆充满期望的看着小万,“可是她已经记不得了,怎么办?” 小万耸耸肩,“她的身上全是弱点,随便滴一滴血在她身上。” 红豆毫不迟疑,咬破食指,点在流萤额头,“巴塞纳河此岸的亡灵啊,你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恰好萤火虫也停在流萤额头,这下被按在额头,翅膀都被晕出的血液染红了。 一道亮光闪过,再睁眼时,红豆发现自己身处热闹的街上,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向一辆露天八人大撵上扔着各种鲜花,一边喊着,“圣女万福!” 轿子被红色纱幔围起,看不清里面人的面貌,但能看出是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拽着身边大人的衣服问道,“娘亲,为什么要给那个姐姐扔花啊?” 妇人蹲下身子,摸摸小孩的头,“傻孩子,这是新选出来的圣女,向她扔的花代表我们的愿望,明年的现在,她会带着我们的愿望去见上神,神会听到我们的诉求。” 小孩高兴的拍拍手,“那我也要扔,我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这样爹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妇人抱起孩子,递给他一朵鲜花,“呐,心诚则灵哟,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红豆上前想拍拍妇人的肩膀,打听一下流萤,却见手掌穿过妇人的身体,看来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像亡灵一样的存在,想了想直接穿过人群,躲进轿子。 轿子上的竟然就是流萤,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穿红色祭祀服,满头精致的金饰越发衬得她脸小。 此刻流萤正襟危坐,双目直视前方,安静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祈福。 红豆吐吐舌头,这么重的头饰,也不知道她的脖子疼不疼。 不一会儿就巡完全城,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流萤被送入高楼。 流萤端正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的,要不是有呼吸,红豆还以为她已经寿终就寝了。其他服侍的小丫鬟只说让流萤好好休息,就有秩序地退出去了。 窗外城主跟一个富商在讲话,那富商一口一个为了全城百姓,自己女儿一定会尽心侍奉神明。 看样子应该是流萤的父亲。 红豆在窗口看那帮人虚假的表演正看的津津有味,窗口另一边忽然爬进一个人,全身包裹在棕色亚麻布里,连头上也不放过,吓得红豆退了一步。 流萤也听见动静,站起来,还没呵斥就被捂住嘴巴,“别喊,我是来救你的。”说完正准备松开手,流萤就喊了出来,他连忙又捂住流萤的嘴,朝窗外张望了一下,还好底下那些人正在欢呼,没注意这边。 那人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再松手时,流萤想喊喊不出声了,甚至动也动不了。 贼人躬身告了声罪,“得罪了,你先听我说,说完我就走。我叫小七,是大妖穷奇的手下,保佑你们麦城的根本不是什么上神,而是穷奇,他只是把你们当做食物一样养着,每年选出的圣女也不是侍奉神明,而是被送到穷奇山洞里被他吃掉。” 说完在流萤身上点了一下,流萤看了他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对方拉下头罩,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流萤捂嘴后退一步,“你是妖!” 小七再朝外看了一眼,“我是穷奇的手下,自然也是妖了,这会是趁着他在享用美食,跑出来救你的。” 流萤摇摇头,“你走吧。” 小七着急道,“你不信我?” 流萤直直看着他,“为什么信你?谁会无缘无故信一只妖的话?” 小七又看了一眼窗外,人群渐散,“我是小七啊,我的名字还是你取的,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河边,你捞上来一只狗,那天是正月初七,所以你喊我小七。” 流萤想了想,“后来小七跑丢了,不过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小七没办法,再看了一眼外面已散的人群,“我不是跑丢了,是不得不走,你再想想,以后我会抽时间来看你,若你想好了,我就带你走。” 说完向楼梯走去,这会肯定会有人上来,如果被人发现就不好了。流萤起身正要提醒,却见小七变成了一只黑色幼犬,大摇大摆出去了,四只爪子雪白雪白的,像是踏雪而去。 流萤跌坐在床上,后面侍女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在听,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只等父亲上来作别时,流萤遣退其他人,跪地向他磕了个头,“父亲,您可知道我们侍奉的到底是何方神明?为何每年都要向他献祭一名女子?” 富商腆着肚子,摸了摸胡子,“这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做你的圣女,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流萤再磕一头,“若我们的神明是大妖呢?” 富商挥袖推开她,“不可胡说,你就乖乖呆在这里,不管那是妖是神,在人们眼里那就是神,你就是圣女,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流萤最后磕了一个头,“就算是看着你亲生女儿去死也可以吗?” 富商气道,“身为一名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现如今你是圣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说能够侍奉神明是你的荣耀。” 流萤缓缓站起身,“原来父亲在意的,始终就只是这荣耀。” 富商甩袖离去,“为了你能当上圣女,我们家族已经付出太多,我也是为你好,如今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 七月萤火5 富商走后,流萤呆呆躺在床上,看着床上铺就的红色纱幔,突然笑了笑,“呵,荣耀。”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桃粉色衣衫的小丫鬟进来了,在床边施了一礼,“圣女,让桃子服侍您洗漱休息吧!” 流萤坐起来,做了个深呼吸,看了一眼这个小丫头,十岁出头,脸上还稚气未脱,此刻她正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圣女就不要伤心了,虽说这一年您都要离开父母自己生活,但是能侍奉神明,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您的家族都会以您为荣。” 流萤起身走到窗户边,远处的圣女山在晚霞的映照下更加美丽,“小桃,你也想当圣女吗?” 小桃兴奋的点点头,“那是自然,咱们麦城哪个姑娘不想当圣女?当上圣女,家里人就不用再交赋税,还受人敬仰。爹爹可是花了很多钱才让我得了这个服侍圣女的机会,这样以后当上圣女的机会就更大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前面那些圣女再没有人回来?” 小桃抓抓脑袋,“侍奉神明,为什么还要回来?” 流萤叹了口气,“对啊,侍奉神明,为什么还要回来?” 红豆跟着叹了口气,作为城主,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是个大妖,不然这么多少女送去,没一个回来,肯定早就起疑了,而作为这些圣女的至亲,肯定也是知道里面有猫腻的,可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小桃已经浸湿了一个帕子,在流萤眼睛上沾了沾,“圣女,快坐下来,让小桃给你敷一敷吧!” 流萤依言坐下,只坐在那里发呆。 红豆四处转了转,已经知道小七长什么样,只是这幻境不知怎么出去?得赶紧出去告诉流萤,别再等了,快去巴塞纳河往生去,她应该是被骗了,妖的寿命比人的长很多,小七这么久不去,肯定是跑了。 只是转了半天,都没找到出口。红豆急得直跺脚。 又过了三个多月,红豆感觉自己都快抑郁了,流萤一天到晚也不说话,只是抄写佛经,道经,小桃来回就是那几句,圣女真棒,圣女这也会写,圣女说的对,圣女吃饭,圣女睡觉。 这天,红豆正趴在屋顶晒太阳,一边看着楼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突然看见一只小黑狗,四只爪子雪白雪白的,嘴里还叼着一串糖葫芦,哟,这不是小七嘛。 红豆翻身跑进屋子,小七已经进来了,小桃拿着个扫把在赶他,“去去去,哪来的野狗,没得扫了圣女清净。” 流萤拉了拉小桃,“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一条小狗,何必如此?我突然觉得有点饿,你去给我煮一碗红豆薏米粥。” 小桃福了福,“圣女说的对,那小桃去去就来。” 小桃一走,小七就化为人形,伸了个懒腰,把糖葫芦递给流萤,“呐,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这个。” 流萤嫌弃道,“你用嘴叼了一路,上面怕全都是你的口水了。” 小七憨憨一笑,自己咬了个吞入腹中,“忘记了,你们人类姑娘是最矫情的。” 流萤白了他一眼,抢过糖葫芦,小心咬了一口,“那你去找你们妖界的姑娘去。” 小七只是傻傻的笑,“她们没你有意思。怎样,想好没,要不要跟我走?” 流萤将糖葫芦还给小七,“跟你走,去哪?” 小七又咬了个吞下去,囫囵说道,“往西,有个叫医谷的地方,困着一个大妖,听说那是神的结界,其他妖都不敢靠近,你可以在那附近找个城镇生活。” 流萤看了一眼小七,“那你呢?” 小七又傻笑几声,“自然是跟你一起走啊!”接着又说道,“等安顿好你,我就去闯荡妖界,闯出个名堂,然后占山为王,像白泽大帝那样,名垂千古,光听到名字就让那些小妖退避三舍。怎样?这个梦想有没有很厉害?” 流萤伸出去的手顿了顿,“那你为什么救我?” 小七舔舔嘴唇,这糖葫芦果然甜,“一命报一命,两年前初七,那是我刚化为人形的时候,遭遇天劫,被雷劈的现了形,还不省人事,寒冬腊月的掉到水里,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救你不是应该的吗?” 流萤似乎有些烦躁,推了一下小七,“你走吧,我不要你救。” 这时正巧外面传来脚步声,应是小桃过来了,小七连忙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塞到嘴里,化成原形溜走了。 小桃进来放下汤碗,四处瞅瞅,“圣女,那个流浪狗走了吗?” 流萤端起碗,轻轻吹了吹,“走了。” 小桃并未追问,只说让她早点休息。 红豆看了看小桃那傻丫头偷笑,怎么没问问那串糖葫芦去哪了? 后面几天,小七倒是来的频繁,一会叼一束花,也不知道在哪采的,一会是一副画,一会是个簪子,上面还歪歪扭扭刻着流萤的名字,居然还在名字后面刻了只小狗,总之,每天变着花样哄流萤开心。 后面熟了,连小桃见到他来,都已经置之不理了,只专心给流萤煲各种汤,做各种吃食,红豆觉得她是把流萤当猪养了。 红豆觉得自己快要长毛了,这么久没回去,苏西跟小万肯定已经把自己埋了。如果自己回不去怎么办?岛主的任务怎么办?奥,对了,那个什么阴阳眼,都快忘了。正发愁着,空间突然开始扭曲变形,所有事物都被揉成一团,又突然从中爆裂开,待红豆再睁眼,外面已是张灯结彩,房间里面布置一新。 小桃高兴的手舞足蹈,“圣女,你快试试衣服吧,明日清晨就要去圣女山侍奉神明了。” 流萤淡淡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桃朝外招了招手,“小七,你来陪陪圣女,”说完转身一福,“那圣女,我先去看看给你准备些吃食。” 流萤点点头。 小七见小桃一出门就蹿到桌上,“怎样?想好没?明日是你最后的机会。” 流萤咬唇,“可是我走了,还会有新的圣女,而且不知道那大妖会不会迁怒于麦城。” 小七蹲在桌上,认真道,“迁怒是肯定会迁怒,但是你的命也是只有一条。离开这里,可以保你一命,但这一城的人可能会遭殃,留下来,你肯定活不了,这城里的人也就残喘一年,但以后还是得年年上供。” 流萤走到窗子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影,犹豫道,“大妖有什么弱点?我想杀了他。” 小七苦笑,“知道万妖弱点的也就只有万妖之王白泽。” 红豆蹭的站起来,万妖之王白泽,小万原来叫白泽? 流萤转头坚定看着小七,“我想试试。我觉得这才是圣女该做的事情。” 小七眯了眯眼睛,“行吧。我明日与你一起走。”说完从流萤手里叼走一个帕子,“我看这个帕子还不错,可以学学你们人类,吃完东西擦擦嘴。” 流萤啐他一口,继续把玩那根簪子。 七月萤火6 月上中天,流萤睡不着,起床坐在窗口看月亮,红豆也睡不着,坐在窗口另一边看月亮。 街上空无一人,红豆都叹了十口气了,愁的,不知道怎么回去。 突然楼下蹿出一个黑影,流萤跟红豆同时起身,悄声向外屋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屋压抑的声音。 “七夜魔君,你怎么来了?” 听声音是桃子。红豆跟流萤同时捂住嘴巴。 “桃夭,穷奇派你来这里,你真当自己就是这里的老大了?” 这是小七! 流萤一脸不可置信,想出去亲眼看看,却又生生止住步子。 “桃夭怎敢在七夜大人面前僭越?桃夭还指望大人能骗得一颗真心,阴年阴月阴日的阴女,那颗心脏就是练阴珠的最好材料,若再是一颗真心,几率更会大大增加。”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流萤眼睛里滚出来,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 红豆慌忙想给她擦擦眼泪,双手却总从她脸上穿过去。 小七得意一笑,“你也演的不错。” “那小妞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体质,穷奇大人可是看的紧,不然也不会派我过来日夜看着。那小妞心脏的味道,一定不错。” “那也轮不到你。” 流萤像失魂般回到房间,世界渐渐失去颜色,红豆在一边只是干着急。 第二日,太阳光线穿破第一层云的时候,金鸡报晓,整个麦城沸腾起来,城西新的圣女准备开始游行,城东的流萤已经装扮好准备出发去圣女山,小七趴在她腿上说悄悄话,“你真要去?” 流萤面无表情,“你有没有最毒的毒药?” 小七抬头想了想,“妖毒,可惜不一定能伤到穷奇。” “如果他吃进去呢?” “最多身体会虚弱。” “你给我吧,我自己想办法。” 小七从嘴里吐出一个瓶子,“呐,这可是我用一瓶浮沉醉换的。” 流萤接过不再言语。 不多时外面司仪高声吆喝,“吉时已到,恭送圣女。” 小桃从外面小步跑进来,“圣女,要出发了,您的父亲在外面等您,送您最后一程。” 流萤整理了一下衣袖,站起身来,“知道了,走吧!” 小七抬眼看了一眼流萤默默跟在她身后,小桃也没有赶走他的意思。 看着停在屋外的八抬轿撵,红豆感慨万千,一年前,流萤就是坐着这个步撵巡视全城,如今是最后一次坐上去了。 富商跟城主已经讲完话,流萤慢慢走过去,对富商一福,眼睛直直看着他,“父亲,您真的让我去吗?” 富商招招手,一个小丫头端着两杯酒过来,富商将一个酒杯递给流萤,“为了家族的荣誉。” 流萤看看远方圣女山的天空,朝霞万里,为天空披上霞衣,突然觉得人世间,其实挺无聊的,没什么意思。默默端过酒杯,仰头喝掉,转身走向步撵。小七趁人不注意早跳上去躲起来。 红色纱幔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流萤听着欢呼声跪坐在步撵中央发呆,她想冲出去告诉那些人,那个被所有人崇拜的所谓神不过是个大妖,但是能有几个人相信?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在未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小七用嘴巴拱了拱发呆的流萤,“一会到了洞里,你要听我的。” 流萤点头,“好的,七夜大人。” 小七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流萤深吸一口气,“重要吗?”说着又笑了一下,“我也是傻,怎么会相信你呢?毕竟我是一个连自己父亲都放弃的人。” 小七摇了摇尾巴,“相信我!” 红豆都有点鄙视了,这大约就是苏西说的甘蔗男了,刚开始的时候甜甜的,越到后面越渣,就这还相信他。 流萤拿出小七给她的装妖毒的瓶子一饮而尽,“就献给你们大妖一颗淬过毒的心脏吧,你觉得怎样?” 小七沉默。 步撵外面人声渐稀,一路颠簸终是停了下来,外面几个壮汉对流萤一拜,默默离去。 小桃娇笑道,“圣女,到了,该下轿了。” 流萤刚准备起身,小七突然蹿了出去,化为人形,一把捏住小桃脖子,小桃妖力瞬间被封锁,挣扎几下,就咽了气。 流萤走下步撵,看了一眼地上干枯的桃树枝,径直向洞内走去。 小七并未阻拦。 刚走进洞内,就有一团蓝色火焰飘了过来,像是在给她照明,小七抢先一步走在她前面,轻生说道,“跟我走。” 洞穴又黑又长,走了好一会儿,流萤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小七回首看了她一眼,朝洞内跪拜下去,“大人,幸不辱命。”说完一只手在空中一挥,一颗鲜红的心脏飘在空中,砰砰砰的,还在跳动,能看见有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来。 洞穴深处传来满意的大笑,“哈哈哈哈,七夜,做的不错,你便与桃夭在外面护法,待阴珠炼出,少不了你们好处。” 周围突然响起无数尖细附和声。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若能炼出阴珠,大人妖力肯定更上一层楼。” “对,就是那白泽,也可与其一拼。” “对,妖王的位子,他也该让让了。” 流萤紧握衣摆的手有些颤抖。 小七未理会那些声音,拱手拜了拜,“是,大人。”说完起身对流萤喝道,“桃夭,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随我去为大人护法。” 说完拉着流萤就往出走。流萤感觉自己嗓子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围小妖尖细的笑声逐渐散去,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跟小七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红豆诧异,洞内过于黑暗,离的近了才发现,流萤不知何时变成了桃夭的模样,而这时的小七,脸色一片惨白。 待走出洞口,已经能远远看见麦城放的烟火,风中似乎还有众人的欢呼声。 小七笑道,“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说完往流萤手里塞了个罗盘跟一个包袱,“跟着罗盘走,它会指引你去杨树林,包袱里有换洗衣服跟一些银钱,应是够你用了。” 流萤原本的面貌若隐若现,“你不是在骗我吗?” 红豆心里了然,小七给红豆服用的应是变换容貌的药,根本不是什么妖毒。 小七摸摸她的脸,“对啊,我是在骗你,所以你不能原谅我,以后要好好生活,知道吗?” 流萤声音有些哽咽,“不要,我等你。” 小七回首看了看洞内,推了她一把,“来不及了,你快走,不要等我,记住,不要回头,剩下的路我没法陪你一起走了。” 洞内突然传来一声咆哮,“抓住七夜,我要活剥了他。” 小七又推了她一把,大吼,“快走,累赘。” 流萤被推的一个趔趄,却是慢慢飘了起来,飞到空中,她努力想看清小七的样子,但是眼泪一直往下掉,怎么都停不下来,最终化为天边的一点。 小七双脚死死钉在地面,双掌向前撑着洞口的结界,所有要冲出来的小妖被挡在洞内,血不住从小七嘴里眼角耳朵涌出。 洞内突然传出一声爆呵,“没了心脏,看你能撑多久!谁杀了他,谁就能取代他的位置。” 小七嘴角上扬,“穷奇大人被困此处已久,也就指望炼出阴珠能再振雄风了吧?可惜了,如今你也就只能在此老老实实的窝着了。” 一股强劲气流从洞内冲出,结界终是被冲破,小七被冲的飞撞到后面岩石,一口血喷了出来,却还是在笑,“一代大妖,不过如此。” 得以释放的小妖像抢食的麻雀般密密麻麻将小七围起来,却无一人敢上前。 红豆知道,妖没了心脏,可用妖灵至少撑一柱香的时间,但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会生不如死,每走一步,都是蚀骨之痛。 小七是犬妖,以犬妖的灵敏,昨夜不可能没发现流萤靠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故意的,而且设了结界,以至于小桃也没发现。他想让流萤恨自己,这样就能离开的没有负担,而能在短时间内骗过穷奇这种大妖,普通的障眼法肯定不行,所以他必然是用了自己的心脏,再施以障眼法。 洞内传来穷奇平静的声音,“咬死他!” 众妖闻令向前扑去。 小七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伸手从胸口掏出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看了看天空,呵呵笑了几声,“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了,爆!” 山洞内与小七的身体同时发出一道亮光,接着轰的一声,整座山顿时夷为平地。帕子也化为灰烬。 麦城的人们感觉脚下土地晃了晃,接着圣女山突然消失,更加欢呼雀跃,嘴里一边高喊着,“愿以达天听,天神保佑!”一边伏地朝拜。 待红豆再睁眼时已到了流萤身边,周围杨树被风吹的哗哗直响,她跪在地上手里窝着小七送给她的发簪空洞的望着前方,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得来,你不来,我不走。” 不一会儿,流萤七窍突然流出乌黑的血,只见她最后无力躺在地上,一只手紧紧窝着簪子,一只手伸向圣女山方向,她似乎想努力睁开眼睛再看看那个少年在哪,可惜最终一切归于黑暗。 红豆大惊,小七不可能会害流萤,难道是她父亲的那杯酒?就算事情败露,也可以说是为全名节不惜服毒,而大妖食人就算中毒也不会想到圣女会服毒。 七月萤火7 “流萤!”红豆猛然向流萤冲去,却被人一把抓住。 “小丫头,你再不醒,太阳就出来了。” 红豆回头,是苏西,再看看另一边的小万,自己这是回来了? 苏西不客气的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回魂了!” 红豆看了看基本已经透明的流萤,再看看快发白的东方,睁眼时,已变成黑白异瞳,右手缓缓抬起在流萤额头点了一下,“吾以阴阳之名送你们一场相遇。” 话音刚落,流萤的身体渐渐变得凝实,原本停在她额头的萤火虫飞了两圈,落地显形,竟是小七。 两人对视良久,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七理了理流萤乱发,捡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簪子,轻轻插在她的乌发里,笑了笑,“不是说不让你等我吗?” 流萤眼角含泪,“我可不是等你,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帕子。” 小七挠了挠头,“不小心被我弄丢了,要么你再送我一个吧?” 流萤捏了捏小七脸颊,“只此一个。” 此时东方已大亮,红豆挥了挥手,“你们便去渡河往生吧!” 流萤跟小七十指相扣,跪地向红豆叩了三首,“谢阴阳之主。”待起身时已经消失,一根红绳掉在草地上。 苏西紧握红豆的手,放手也不是,握着也不是,整个人都僵了,只觉后背跟手心汗涔涔的。 红豆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热吗?” 苏西摇摇头,话也不敢说。 小万捡起地上红绳绑在红豆头上,“回吧!” 红豆点点头,“嗯,鬼市都结束了吧?” 苏西见红豆已恢复正常,长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腿脚,“天都亮了,自是结束了。” 红豆四处张望了一下,“流萤呢?消失了吗?” 苏西看了看小万,不知怎么回答。 小万摸了摸红豆柔软的头发,化身小黑猫,跳了上去,“往生了。” 红豆晃了晃脑袋,“如果小七喜欢流萤,为什么不直接带她一起走?他在巴塞纳河此岸等了很久,实在等不到才化为引路萤火,来到人间,不过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苏西斜睨她一眼,“你是傻吗?妖能与人在一起?妖本性属阴,长期与人在一起,人会阳气渐衰,寿命大减。” 红豆猛然停住,“所以小七刚开始就没打算活。七夜,七夜,意思是小七只能在暗夜里陪着流萤。” 小万瞳孔骤缩,“这个梦,你记得多少?” 红豆拖着下巴想了想,“也没多少,一半一半吧!”刚说完发现前面草地有个暗蓝色发亮的小东西,“快看,那里有个荷包,运气不错,捡钱了。” 苏西俯身捡起,轻飘飘的,原来是个小锦囊,随手打开,里面有张白锦,上面写着鬼市开,玉簪现。 红豆抢过锦囊,翻看了看,指着上面首尾相连的两条小鱼说道,“这个东西我好像在哪见过。” 小万打了个响指,锦囊燃起蓝色妖火,“你记错了。” 红豆连忙甩掉锦囊,气道,“你想烧死我吗?来啊来啊,反正那个什么鬼的阴阳眼我也不想找了。” 小万气定神闲仍旧窝在她头上,“这只是最低级的妖火,你连这都怕,胆小鬼。” 红豆涨红了脸,小声嘟囔道,“我就随便说说,我不是胆小鬼。” 三人一路打闹着,披着朝阳,慢慢走了回去。 自打鬼市过后红豆就以失血过多,特别累,连医谷门口的医患沟通都没力气做为由,让苏西给她批了几天假,休养休养。 于是红豆每天就在小溪边用网子兜鱼,能兜几个是几个,其他时间就晒晒太阳,哼哼歌。 缓了七八天,红豆才感觉力气慢慢恢复。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蝴蝶飞,鸟儿叫。红豆正在溪边草地上磕葵花籽,逗鱼,忽然溪水里飘来一团黑雾,红豆吓得直接跳起来,“何方妖孽?” 水里黑雾慢慢升腾而起,竟凝成人形,原是个八岁大小的孩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红豆不说话。 苏西跟小万同时跑出来,“怎么了?” 红豆随手丢了一颗葵花籽到嘴巴里,“没事没事,一个小鬼。”说完意念一动,手上红线蹿出去绑在小孩手腕。 小鬼抬起右手看了看,“谢谢姐姐的礼物。” 红豆扶额,指着小鬼对那俩人说道,“还是个傻的。” 苏西笑笑,“原是个傻小鬼,这结界隔离我,也隔离其他大妖,唯一一点就是并不伤害这些小鬼,以至于我这里成了各种小鬼窝藏的地方。” 红豆说道,“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想了想又道,“难怪刚进你这里,会觉得被谁在暗处窥探。” 苏西过去抓了一把红豆的葵花籽,“还不是你招来的,它们离我太近,居然一个个的妖化了,迷魂阵里许多花妖树妖就是它们变化而来。” 红豆指了指自己鼻子,“怪我咯!我也没来多久,好不好?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万不理这两人,只踱步走到小鬼面前,“喂,小家伙,你从哪来的?” 小鬼指着溪流上源,“那里。” 红豆把葵花籽全倒进苏西手里,左手在头上搭了个凉棚,往上源看了看,“那里是哪里?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 小鬼挠挠头,“我叫小蝉,就是从水里来的,我在找我的身体,我想把它埋起来,它肯定在一个很冷的地方,因为我总是觉得冷。” 红豆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觉这小鬼周身一尺的小草居然已经结了霜。 小万看了看红豆,“才发觉吗?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冻成冰了。”说完话锋一转,“这家伙从水里来,极有可能尸体就在水里,顺流应该就能找到。” 红豆吐了吐舌头,“然后呢?” 苏西嘻嘻接话道,“这也算是个小病人,只是估计没有诊金,就看你救不救了。” 红豆心里一边吐槽苏西这个一身铜臭的商人,一边问道,“这是什么病?” 苏西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心病咯!找不到身体,不去轮回,还不是心病?” 小万已经往回走了,“不愿意就算了,召回红线,继续磕你葵花籽就是了,其实也无所谓。” 红豆甩甩头发,“怎么无所谓,也是一条命,一个生灵。” 苏西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病早好了吧!看你气色红润有光泽的,还有力气管闲事了。” 红豆躲开做了个鬼脸,“要你管。” 苏西将葵花籽丢在地上,拍了拍手,“你随意,这几天你并未在工,我就扣你点薪金。” 红豆炸毛,“你还有没有人性?我都失血过多了还要干活。” 苏西蹲在溪水边上一边洗手一边无赖道,“我又不是人,怎么会有人性,你这个憨憨。” 小蝉也不怕生,直接坐地上看他们打闹。 小万只蹲坐在草地上惬意的眯着眼晒太阳。 红豆闹了半天才想起正事,搓搓手问那小蝉,“这水经由好几个村落,你还记得你们村子的名字吗?” 小蝉抬头望天想了半天,才说道,“忘忧村。” 小万嗅了嗅小蝉,“大太阳都能现身,身上亡灵之息并未消散多少,应是刚死没多久。去忘忧村问问最近有没有小孩失踪应该能知道一些信息。” 红豆点点头,“忘忧村,听着是个好地方,小家伙的父母现在肯定特别着急,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苏西自然的上前拖住红豆衣袖,“我也要去。” 红豆嫌弃道,“你就别去了,乖乖在家等着,顺便算算这次要扣我多少钱。” 苏西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就随便说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随便花。” 红豆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小七番外1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穷奇山最靓的一个崽了,不然以桃夭为代表的那群小妖精也不会被我迷的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可惜是妖都知道,情深不寿。我可是要修成大妖,然后封神的,当然了,封神之后,再娶某一方大神之女,光宗耀祖,也是可以的。 不过作为一只妖,当下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 比如穷奇大人跟饕餮械斗受重伤蜗居于穷奇山,现在得每年食一至阴少女,才能勉强恢复一点功力。 但是以往献祭的那些少女没有一个完全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我要是能找到这么个人献给他,助其妖力恢复,那是不是可以得其赏赐与看重,最后走向人生巅峰呢?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而且我马上就要渡劫化形,若是过去了,就能大摇大摆去人间用我英俊潇洒的皮相把那名至阴女子勾搭回来了。 可惜有句话说得好,福祸相依,在我渡劫的时候,不幸被天劫劈中,掉到湍急的流云河里,果真是天妒英才。 正月里,冰冷刺骨的水卷着我一路向前翻滚,我就连最拿手的狗刨都发挥不出来,只绝望闭上双眼,等待命运的审判。 我以为我死定了,所以睁眼的时候,自以为那个正用帕子擦干我毛发的姑娘是来自巴塞纳河的使者,只伏在地上,不吭一声。 她见我醒了一动不动,只当我吓坏了,“乖,小七不怕。” 后面一个小丫鬟嫌弃的看着我,“小姐,你看这流浪狗多脏,当心染病。” 什么流浪狗,我可是穷奇手下第一神犬,好不好。 这时我这才注意到,这还是人间,这个大眼睛的姑娘,是真真的人类,而且最让我高兴的是这姑娘身上散发的味道,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至阴女子。 感谢上苍怜悯,关我一个门,开了一扇窗。现在只等我渡过虚弱期,化身一名英俊的雄性人类,骗走她了。 她见我仍有些发抖,将我抱在怀里,“今日正月初七,以后就喊你小七了,绿尧,不许你欺负它。” 小丫鬟点头称是。 哼,还欺负我?等我妖力恢复,第一个吃了这个势利眼的小丫鬟,然后把这个小姐姐,献给穷奇。 没想到救我的这个姑娘竟然是麦城首富的姑娘,名叫流萤,不过是一侍妾所生,只好生生的养在深处院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礼乐诗书也都是找的麦城最好的人来教授。 啧,穷奇选的口粮养成地,果然,连个侍妾的孩子都这么勤奋好学,难怪前面麦城献祭的姑娘,纷纷能说出一句,士可杀不可辱,这么有内涵的话。 绿尧天天念叨,“小姐,你还是把这只流浪狗丢了吧,反正它也没有什么伤了。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您可是下一届圣女,要侍奉神明的,天天的玩物丧志可怎么行?” 侍奉神明?最后一个真神听说早就陨落,其他来路的神,只敢享受享受人间香火,谁会嫌自己命长,找人类来侍奉,被阴阳之主知道了,岂不死定了?而且这麦城附近若是有神明,穷奇早夹着尾巴跑了。 流萤撅嘴道,“小七,我们不理她,去玩球去。” 绿尧追着喊,“小姐,大家闺秀是不能撅嘴的,也不能跟一只小狗到处乱跑。” 我有点想打她,什么叫一只小狗?我也算是半个大妖了好吗?不行,这丫头,我一定要吃掉她。 一天,我正在厨房偷吃东西,两个小丫鬟挎着篮子走进来。 粉衣丫鬟指着我,横眉竖眼道,“小崽子,就是你,小姐现在整日与你玩耍,那音谱学了三天还没明白,要是明年选不上圣女,肯定炖了你。” 另一个丫鬟拽了拽她,“算了算了,那圣女每年选一次,送往圣女山,说是侍奉神明,可是哪个神明那么残忍,不放圣女回家看看,指不定是神是妖。” 粉衣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混说什么?当心被人听见。咱麦城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这其中猫腻,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再说,流萤小姐如果不是有这么个圣女身份,她娘亲怕是早被大夫人发买了。” 另一个丫鬟拉开她的手,四处看了看,小心说道,“明年七月,她就被送往圣女阁了,老爷早就打点好了,一个不受宠的姑娘换家族的荣誉跟未来二十年的减赋,还是划算的。据说去年的圣女可能未能得神明欢心,今年已有好几户人家小孩莫名就没了。” 另一个丫鬟正要接话,流萤不知从何处寻了来,“小七,你在哪?” 两个丫鬟立马变了嘴脸,“小姐,小七在这里呢。” 人类的变脸,简直堪比妖界的千颜,太可怕了。 算了,看在流萤这小丫头救本大爷一命的份上,我就不把她献给穷奇了,建功立业怎么能靠献祭一个女人,对吧?就勉强救救她吧。 又混吃混喝了几天,我就从那座恢宏的府邸溜出来了。 三月里山上桃花盛放,闻得我喷嚏不断。 妖界的穷奇山,就是人类口中神明居住的圣女山,仔细想想真是可笑。 不知道是哪没有修炼好,明明已经化为人形,偏偏只有耳朵变化不了,难道还要被天劫劈一次才行? 正胡思乱想,一声娇笑扰乱了我的思考。 “嘻嘻,这不是犬妖吗?” 抬眼看去,是一身穿桃粉色衣裳的姑娘,那一双桃花眼泛着春光,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原是桃夭啊,你也能化形了?恭喜了。奥,以后叫我七夜。”话说这桃花妖怎的就完全化形成功了,难道是我命背吗? 桃夭走近好奇的看着我,“七夜?你这混号倒是别致,你怎不隐去你的耳朵?” 我动了动耳朵,心里骂了她一百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得佯笑道,“也没有规定必须完全化形为人类啊!” 桃夭也未再追问,“这倒是,七夜大人这是去找穷奇大人吗?” 我点了点头。 桃夭一拍手,“正好我也要去,那便一起吧!顺便给大人说说这次我化形的趣事,不知大人赏脸否?” 小七番外2 原本拒绝的话出口就变成了答应,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我真的是挺好奇,明明就是一届小桃妖,怎么比我这穷奇手下第一打手化形还完全? 桃夭上前挽住我的胳膊,看样子特别高兴,“谢七夜大人赏脸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那一身桃香味,我又想打喷嚏,连忙抽出胳膊,先走一步,“快点,一会穷奇大人要休息了。” 她也不生气,蹦蹦跳跳的追了上来,“大人,知道这次我下山食了多少生灵吗?” 什么?食用生灵?食用生灵做什么?不是吸食日月精华吗? 看到我疑惑的目光,桃夭得意道,“十人哟!十个小孩的灵魂,那滋味,啧。”说着还舔了舔嘴唇,“狼妖的推荐果然没错。不知大人食用了多少?” 我哈哈大笑几声,“那自然是几百生灵了,要不是穷奇有令,命我归来,还能再食用上百。” 桃夭一脸疑惑,“我是因为妖力微弱,所以食用生灵较多,怎么七夜大人?” 我故作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逗你玩的。”说完连忙收回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桃夭脸上已浮起红晕,出口的声音绕了穷奇山十八圈,“大人,你怎么这么坏。” 我跟着附和几声大笑,掩饰心虚。 到穷奇洞口时,心里一时感慨万千,可算是回来了。人类太可怕了。除了那个总在我面前盈盈笑的姑娘。 “大人,大人在想什么呢?”桃夭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挡了一下她的手,“在想一会给你表演个节目。” 桃夭一脸兴奋的看着我,“什么节目?” 我笑了笑,“胸口碎大石,要不要看。” 桃夭声音又开始绕,“大人。” 我闪身走进洞里,没走几步,桃夭就附在我背上,“大人,人家走不动了。” 我伸手把她从我背上提下来,“别闹,穷奇一会该吃醋了。” 桃夭乖乖站好傻笑。 这时穷奇洞深处传来低沉的声音,“你们回来了。” 桃夭俯身一拜,“托大人的福,成功渡劫。还给大人带了一个好消息。” 洞内传来几声低笑,“不枉我给你们输了不少妖力。” 桃夭跪拜在地,“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桃夭在麦城找到了一真正的至阴女子。” 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何人?城主送来的八字里,没见到这样的女子出生。” “是一商户之女,她的母亲只是一名侍妾,并不受宠,生下她许久她的父亲才知道,所以并未上报城主。我也是此次渡劫过后,妖力大涨,又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才略有感应。” “下届圣女就是她了。”穷奇的声音颇为愉悦。 桃夭又拜了拜,“是,大人,桃夭这就去安排,只是这至阴之女,是各方大妖争相抢夺的东西,我愿前往守护。” 里面穷奇安静了一会道,“迟则生变,你今日就将她捉来吧!” 我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拱手一拜,“大人,此女我此次下山也有些了解,刚刚十五,天真烂漫,我愿骗得她一颗真心,送与大人。” 穷奇大笑,“若是你出手,我自然相信,好,那就再等等。桃夭,你去看着她。” 从穷奇洞出来我就颇感头疼,这可怎么办? 不过桃夭这小妖应该挺好骗的,可以试试。 “桃夭,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那个女孩藏起来,就说弄错了,然后自己享用,如何?” “七夜大人开什么玩笑,不知道背叛穷奇大人,会招致万妖反噬,那可是生不如死。我们的妖灵可都是穷奇大人给的。” “额,我们还是去看风景吧!” 我看着满山遍野的桃树发愁,怎么化形成人的桃夭这么聪明? 当一个小姑娘被盛装送上山的时候,我就知道此时流萤定是已入了圣女阁。 我趁着人群还在听那两个虚伪的人讲话,从窗户偷溜进去。 流萤那小丫头片子被吓了一跳,可惜她不信我。也是,谁会相信一只化形都不完全的妖。 现在所有目光都盯在流萤那里。我骗了桃夭一滴血,在自己洞府用一半妖灵炼了换颜丹,只要找机会给那小丫头片子吃了,让她变成桃夭的样子,再给她争取点时间,她就能跑掉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但是现在可不行,桃夭一日日的盯着,虽说自己以骗得真心为名,可以接近她,但是无法带她走出圣女阁半步。 最好的时机就是她献祭的那天了。 接下来的一年,我照着人类男子求偶的方法,给她送各种小玩意,还亲手画了外面的风景给她,佯装要追求她。 这个小丫头,居然笑我是个灵魂画手,不过那个玉簪她倒是挺喜欢,别在乌黑的秀发里,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上面刻的字画。 不得不说,人类求偶可真费钱,我都快沦落到去街上给别人表演节目挣钱了。 我告诉她,逃走后,可以去封印大妖相柳的地方生活,那是神的结界,其他大妖不敢过去。 她问我怎么办。 我能听出她的意思,她想让我跟她一起去,这丫头,果然中了我的美男计。 其实我也挺想跟她一起去,听说只要没染上血腥之气,妖也可以在那里生活,但是我不能再陪她了,再这样下去,她的阳气会被我吸食殆尽。 话本里的将军,打仗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殿后,那我就当那个殿后的英雄。 出阁前夜,我张开结界,与桃夭做了一场戏,余光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花容,我的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果然,第二日,她问我要毒药,我将换颜给了她。知道她怕苦,我还往里面加了一味冰糖,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将她送到洞口,那些人类离开后,我发现她的面容已开始变幻。 我趁桃夭不注意出手杀了她,她在死时散大的瞳孔写着慢慢的不可置信,这下我的双手也染上了血,更没有资格陪她走下去了。 我可以陪桃夭一起死,但我不能陪流萤一起活。 穷奇洞里,我能感受到她在害怕。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将刚挖出来的心脏献给穷奇,他很高兴,但是我也知道,这高兴维持不了多久,因为这是我的心脏,只是被我施了障眼法,看来我的妖法又进步了,他一时竟没发现。 我拖着变化为桃夭的流萤走出洞外,将所有家当给了她,命她赶紧走。 换颜这东西药材很贵的,我可没钱再做了。 这傻丫头还非说要等我。 好想跟她一起走啊! 看在我这一世未伤人命,还救了一个的份上,希望阴阳之主审判之时,下一世能赏我一个人类当当。白天晚上的往山顶爬,吸收日月精华,挺累的。 洞内传来穷奇的咆哮,从仅剩的妖力之中抽出一丝,作为她的助力,推她出去。 洞内万妖冲出,而我看着远方变成一点的流萤想笑,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亲爱的女孩。 不要回头,大胆往前走,你还有很美好的风景未曾看过。可惜,这些我不能亲口告诉她了。 身体与心脏同时爆炸,我知道这座山将化为粉末,穷奇的伤也会更重,将没有心力去追踪那个傻丫头。 这下可好了,上天不止关了我的门和窗,还用烧红的铁水把所有能生的缝都焊的死死的。 想想我也挺厉害的,居然伤得了上古凶兽。 风里传来麦城的朝拜声,他们大声喊着,“愿已达天听。” 是啊!愿已达天听,他们安全了。 希望我的愿也能达天听。 我的傻丫头,我会在巴塞纳河此岸等你,你不来我不走,希望你能岁岁平安,慢慢走完这一生。 蝉为谁鸣1 忘忧村地处祁连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一进忘忧村的地界,感觉天都变了,灰蒙蒙的,空气潮湿的让人心里烦闷。 头上蹲着一个全身瘫痪的,手里还拖着一个半瘫痪的,又是个上坡,红豆走到忘忧村的时候,感觉腿都快断了,这生意接的真不划算。 算了算了,谁让自己好心呐。 红豆一手叉腰,喘着粗气问小蝉,“是这里吧?” 小蝉在村口飘了几圈,点了点头。 红豆一脸羡慕,要是自己也能飞起来就好了,话说苏西给的卷轴这次回去就能开始学习了。 苏西好奇的四处看,“人间的村落跟以前比也没什么变化。” 红豆肩膀轻轻碰了一下他,“我们来是干活的,不是看风景的。小蝉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小蝉向村里望了望,说道,“我就记得家在路边。” 红豆无语道,“有什么标志没?” “门前一颗大柳树。” 红豆看了看村里一排的大柳树,叹了口气,继续走吧!还指望能直接到,看来还是得四处打听打听了。 苏西看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问道,“你不是喜欢走路吗?” 红豆暴躁道,“你来试试,头上一个,手里拖一个,你知道这一路走来我有多累吗?” 苏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那你为什么顺着溪流走?如果你是溪水,你会直直的从忘忧村流到医谷吗?” 红豆噎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苏西拽了拽她,“走吧,小傻傻。算是给你长了个记性。”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红豆木木的被拽进村子。 进了村子,就开始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看,那个小姑娘,怕是外村来的吧?” “对啊,看着没见过。” “快去汇报村长。” “你看还牵着一个男人。” “看那男人东张西望的样子,一看就没见过世面。” “说不定是个傻子。” 红豆听了直乐,“苏西听见没,你才是傻子。这可不是我说的。” 苏西臭着脸不搭话,这些人真没文化,自己明明是妖界第二帅,多少小妖想见自己,还得看自己心情。就算是在人间,自己还有个医仙的美名。 真是说村长,村长到,还没等红豆抓一人问情况,一个白胡子老头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小姑娘,迷路了吗?怎么到我们忘忧村了?” 红豆摇摇头,“只是游玩至此,不知村里是否丢失了一个小孩?大约八岁的样子,是个小女孩。” 村长看了看周围村民,无人应承,遂说道,“不曾听说。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怎么来我们忘忧村这穷山僻壤了?” 红豆略一思忖,一个村落一般没多少人,一个八岁小姑娘莫名丢了,肯定早就传开了,不可能这会还无一人知晓。可见要么是老头有问题,要么是小蝉记错了。 很明显,前者几率更大一些。只是不知是有人骗了老头,还是老头原本就知道些什么。 红豆眼睛咕噜一转,“不知村里有没有叫小蝉的?其实我是住在下游织梧村的,闲来无事在溪边玩耍,捡了水里漂来的一个花灯,上写着忘忧村小蝉,觉得有趣便来寻找。” 村长笑着摸了摸胡子,躬身一拜,“原来是织梧村的,那里原是夏府庄子,不知怎的后来被亲王收编。最近听说亲王家眷在那里度夏,敢问姑娘可是亲王的亲眷?” 红豆眨了眨眼,“有些事讲出来就不好玩了。” 村长了然一笑,朝后方招了招手,“小月,你就陪姑娘在此转转。不过小老村里确实没有叫小蝉的,那溪水蜿蜒,要过好几个村落,也不一定是我们村的,”说完又是一拜,“免贵姓李,全名李自有,还不知姑娘名讳。” 红豆看见小蝉明显抖了一下,高深莫测道,“我叫红豆,”又指了指苏西,“他叫苏西,脑子偶尔有点问题,不用管他。” 苏西想拍红豆一巴掌,硬生生忍住了。 李村长呵呵一笑,“红豆姑娘真会说笑,小老还有别的事务,就不打扰姑娘了,若有任何吩咐,只消告诉小月,这女娃挺机灵的,定会安排妥当。” 红豆看了看眼前只有十一二岁,身着灰色布衣,规规矩矩站着的姑娘点点头,“村长,你自去忙吧,我也就随便转转。” 村长一走,周围村民也都各自散去,小月也像只麻雀一样,活泛起来。 “红豆姑娘,不知喜欢吃些什么,小月去准备。” 红豆摸摸肚子,“也不是特别饿,随便吃点吧!” 小月笑了笑,“如果不嫌弃,就去前面小铺如何?那里一些小点心倒是不错。” 红豆点头道,“也可以。” 刚说完,小万就从她头上跳下来,不知跑哪去了。 苏西摸摸下巴,“大概这家伙尿急吧,不用理他。” 红豆想了想小万的战斗力,虽说不能伤害人类,但要真打起来,大约整个无忧村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又撇了一眼还在欣赏风土人情的苏西,这傻家伙不会最后还要自己保护吧?但愿小万能早点回来。 李记糕点铺子,店不大,东西倒是挺齐全,各种甜品,居然还有红豆最喜欢的红豆枣泥糕,味道还不错,酥香软嫩。 早上就吃了一把葵花籽,枣泥糕的香味引得红豆一口气吃了半碟。 小月弯了弯眉眼,“红豆姑娘胃口真好,若是喜欢,一会打包一些带走吧!” 红豆擦了擦满嘴的糖屑,满足道,“好!” 医谷的西瓜真是吃够了,一天天根本没个正经东西吃,都是随意摘的苏西这家伙培育的乱七八糟的果子,也不知道有毒没,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发育。 苏西倒是一口没吃,漫不经心道,“谢姑娘好意,就不带了,甜食吃多了这小妞又要牙疼了。” 小月正要打包的手一顿,尴尬笑道,“那,那好吧。” 红豆打了个饱嗝,晃了晃左手,“苏西,你不是挺喜欢吃这些甜食的吗?上次还专门让我给你带田记的枣泥糕了,怎么这次不吃了?” 苏西仍眨巴着眼睛看窗外,“这会没什么胃口。” 红豆这才注意到躲在苏西身后,仍有些发抖的小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那算了,小月姑娘,我突然有些困,这里有客栈吗?” 小月摇摇头,“平时很少有人来村子,所以村子并未设客栈,如果不嫌弃,就去我家吧!我家就住在村子最里面,比较安静。” 红豆见苏西没什么意见,便也顺口答应了。 蝉为谁鸣2 这村子外面看着跟普通村子没什么区别,越往里走,越幽深寂寥,各个房舍的摆布也是越随心所欲,根本就是个大迷宫。 大夏天的,红豆突然觉得有些冷。 似乎有亡灵的气息,但又不是很清晰。 小蝉紧紧挨着红豆,要不是边上有苏西,估计早就夺了红豆的舍,躲在她身体里取暖了。 红豆有些奇怪,怎么亡灵也怕冷? 小月一边走一边介绍,“因为离山近,所以村子深处有些凉,一会给姑娘拿件衣服。” 苏西这家伙倒是一脸享受,“不必了,这个温度刚刚好。” 红豆悄悄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这个蛇精,“还是拿一件吧,我冷。” 小月失笑,“红豆姑娘跟这位大哥哥关系真好,我要是也能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 红豆正要反驳,苏西呲牙咧嘴一番,使劲握了握红豆的手,“这是我徒弟,我可没这么傻的妹妹。” 红豆左手吃痛,一时恶作剧心起,笑道,“什么徒弟,这是我未过门的夫婿。整日里不思进取,就知道跟在我后面厮混,真是愁人。你看,跟个小姑娘似的,拉着我的手,就是不松。” 苏西也不生气,眯眼一笑,“娘子,为夫是怕你一个人在外受委屈,才这般跟着你的。” 红豆捂住眼睛,苏西这厮,说他像个大姑娘,居然都不生气,果然没脸没皮,自己今天这是连番失误了。 两人正斗着嘴,已经走到一处木屋前,那木屋看着仿佛年久失修,孤孤单单在一颗巨大的树下。 那棵树少说也有上百年了,巨大的树冠,看不到边,红豆脖子都仰酸了,树上布满青苔,还有一些小野花,只是不知道这树叫什么名字。 苏西已经拉着红豆,上前研究树干上用麻绳绑的一圈符文。一边研究一边点头,嘴里絮絮叨叨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小月见这两人对这棵树感兴趣,上前对着大树拍了三下手,躬身一拜,才对那两人说道,“这是村里供奉的神树,每逢过节,都会祭拜,会保佑村子人丁兴旺,庄稼丰收。” 红豆好奇道,“这树叫什么名字?” 小月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也不太清楚,下次可以问问村长,他应该知道。” 红豆也没再追问,“这屋子倒是挺别致。” 小月在前带路,做了个请的姿势,“别看这屋子外面看着老旧,其实结实着,就是下雨也不见得漏水。” 红豆拖着苏西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确实一尘不染,打扫得挺干净,窗明几净的,地上还长出一颗小树,上面挂了一些小饰物,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小月拉开凳子,“姑娘随意坐。我是婶婶带大的,去年婶婶过世,如今就我一人了,若姑娘喜欢,今日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后院汲点水。” 红豆这才注意到房屋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有个小门,连着后院,只是刚进门的时候,因为角度问题,被大树遮住了。 红豆跟了上去,好奇道,“那你平日里一人在这里生活吗?” 小月一边汲水一边说,“对啊,村子里好多我这样的孤儿,无父无母,都是村子里其他大人带大的。长大点村里就会按照我们自己的喜好,安排我们去村里药铺或者成衣铺子做伙计,赚点钱养活自己。” “那你们从没进过城吗?” 小月汲好水,转身去灶上烧了起来,“城里一些大点的铺子也会招人,每年也就是这个时候会来挑选合适的人。” 小蝉嘴里已经发出了呜呜声,似乎特别害怕,这个时候红豆又不好问,只得说道,“内急,有茅房没?” 小月手里活计停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后屋外面,“那边那个小竹屋。” 红豆拉着苏西就跑过去了。 小月失笑摇摇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出了后屋,找了个僻静地,红豆忙问道,“小蝉,你怎么了?” 小蝉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害怕,有人要杀掉我,有人要害我,求求你,救救我。” 红豆看了看周围,“这里没人啊,而且你已经死了,还怎么杀你?” 苏西终于收回吊儿郎当的模样,“她这是陷入梦魇了,如果不及时唤她出来,她可能会黑化。” 红豆满头问号,“什么是黑化?” 苏西这时候也没心情调笑她,“无差别杀人。” 红豆更不明白了,“她已经变成鬼了,摸都摸不到别人,怎么杀人?” 小万声音突然传来,“吸食活着的生灵的气,就是人们常说的阳气。” 红豆惊喜道,“小万,你回来了。” 小万跳到红豆怀里,爪子在她衣服上蹭了蹭,“到处都是泥,真脏。” 红豆刚冒起的好心情立马消失,伸手就要把他甩下来。 小万灵活一蹿,跑到她头上,对小蝉呼出一口气,“这个村子不对劲。” 小蝉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见此红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哪里不对劲?” “这个村子所有人都姓李。” 红豆扶额,“那说不定是个大家族啊!” “村子里孩子居多,成年男丁包括村长只有三人,还有七八个中年妇女。” “那又如何?”红豆问道。 苏西眉毛拧了起来,敲了一下她额头,“就是说这个村子基本没有劳动力,那这些人的吃穿用度从何出来,你不奇怪吗?” 红豆觉得自己今天智商明显不在线,“可是也有一些铺子,你们也看到了。” 苏西不客气道,“也就只是掩人耳目,按照小月所说,基本没有外来客人,那这些东西都卖给谁了?出处很少的话,又是哪里来的银子进货?” 红豆觉得头都晕了,指着安静下来的小蝉道,“要么滴一滴血在她身上,应该能知道些东西。” 小万拍了一下她的头,教训道,“遇到所有事情,不先调查清楚,就滴血,你是血多吗?何况你能保证小蝉就知道所有事情吗?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红豆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被拍的地方,“我就是傻,我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苏西笑了笑,“知道自己傻已经不错了。” 小万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次行动有两处错误。第一,不该谎称织梧村的人,你就说你是医谷的,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至少有苏西给你垫着,对方轻易不敢有杀心。上次在夏府不是做的挺好么。” 红豆抢白道,“我一黄毛丫头,他也不一定会信我是医谷的,而且说自己是织梧村亲王的人,不是更保险吗?” 小万跳到苏西怀里,撇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刚去干什么了吗?” 红豆不确定道,“苏西说你尿急。” 苏西失笑道,“小傻傻,我随口说的你也信,如果你是村长,有个自称亲王身边的人,莫名其妙来你们村子,你会不去打听?小万是给你善后去了。” 红豆低头一只脚在地上来回蹭,“我错了。” 小万见她如此,也未再苛责,心平气和道,“不过一个失魂咒,不用放在心上。” 一边苏西夸张道,“居然对人类动手,你不怕阴阳之主罚你。” 小万挠了他一下,“闭嘴,关卿何事。” 红豆抽了下鼻子,“对不起,如果她真要罚,就让来罚我。” 蝉为谁鸣3 小万叹了口气,“无碍,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做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我跟苏西,并不能一直在你身边。” 红豆猛然抬头,“你们要走?” 小万收了收表情,看着红豆皱在一起的眉眼,张嘴不知该如何说。 苏西弯了弯嘴角,“小傻傻,我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每次都跟你出来。至于小万,你总得给人放个假吧!你是想让他天天给你善后?真会累死的。” 红豆拉了拉苏西衣袖,“真的不走?” 苏西竖起三指就要起誓,被红豆拦了下来,“我信就是,乱发什么誓?当心被神树听见。” 苏西将小万重新放到红豆头上,“快说第二点吧!” 小万清了清嗓子,“第二,不该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还跟陌生人跑来跑去。” 苏西举手,“这个怪我,一点致幻粉而已,”说完往红豆嘴里喂了颗药丸,“我也是想给这丫头上一课,所以没提醒她,不过后来丫头也发现了。不算过错。” 小万胡子翘了翘,“什么叫一点致幻粉?一个时辰后,她连我们两个都会认不出来。” 苏西摆摆手,“不是还有我这个医仙嘛!” 小万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便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苏西指了指神树方向,“神树上挂着的根本不是祈福符咒,而是压制怨灵的。而且符咒是全新的,说明时有更替,也就是说怨气在不断增加,符咒支撑不了多久。” 小万尾巴甩了甩,道,“红豆你跟苏西先走,剩下的事情我来。” 红豆坚决道,“不行,你觉得我是一遇到危险就丢下同伴的人吗?” 小万寸步不让,“这次跟以前不一样。” 红豆也是据理力争,“哪里不一样?” “以前是我算好的。” “你又不是神算子,哪会那么精准的算出来。难道你是早知道事情的始末,拿我当跳梁小丑,看我给你表演节目?” 眼看这两人要吵起来,苏西手指一翻,往他们嘴里各丢了一枚药丸,“静气凝神,你们被怨灵之气干扰了。” 小万跟红豆咽下药丸,深吸一口气,闭眼静默了一会,再睁眼时,瞳仁明显清澈许多。 红豆皱皱眉毛,“我今天是怎么了?” 苏西随口道,“你妖力弱,很容易会被干扰。” 红豆不解,“那小万呢?他不是万妖之王吗?怎么你都没被干扰,他被干扰了?” 苏西被问住,抬眼望天。这要怎么说? 小万未再隐瞒,“被赤溪伤了,一直没好。” 红豆抱他下来,“伤的这么重,怎么不告诉我?” “整日在外奔走,哪有不受伤的?不要紧。” 红豆这次总算聪明了一回,“所以苏西与我定下一年之约?” 苏西眉眼弯弯,“不然你见哪个徒弟能做成你这样?整日里在师父头上作威作福,还顶嘴,作弄师父。” 几人正说着,屋内小月吆喝起来,“红豆姑娘,饭都做好了,你还没好吗?” 红豆吐吐舌头,高声回应,“来了来了,看了一会风景。” 小万低声道,“苏西,如果遇到危险,你带着她,跑的越远越好。” 苏西笑笑,应承下来。 才一会的功夫,小月已经做了一桌小菜,“大家随便吃点,这些菜都是我自己种的,尝尝味道怎样?” 苏西挥了挥衣袖,皱着鼻子嗅了嗅,“闻起来不错,红豆,快吃吧!”挥袖间细碎的粉末被撒到菜里。 红豆这次不敢轻举妄动,“我可以吃吗?” 小万跳上桌子,“苏西放了解药,可以吃。” 小月站在边上,捂嘴笑,“这有什么不能吃的,我家里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这些乡野小菜还是可以做出来的。红豆姑娘的猫什么时候回来了?还咕噜咕噜的像在念经一样。” 红豆伸手把小万抱在怀里,“刚我在外面看风景的时候就过来了,刚也不知道去哪野了。” 小月掀起围裙擦了擦手,“那这样,你们先吃。这个时候我得去药铺帮忙,下午有可能也回不来。姑娘吃完就在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来李记药铺找我。顺路走就可以了。” 红豆吃的满嘴都是,“你有事就快去忙吧!” 小月一走,红豆就更能放开吃了,一眨眼功夫,桌上饭菜就去了一半。 苏西看着她哈哈大笑,“你是饿了有多久了?” 红豆翻了翻眼皮,“在你那医谷里,整日里就是些瓜果,油星都没见一点。” 苏西弯了弯眉眼,“总以为你不喜欢人间的食物,以后给你准备上。” 红豆摸摸肚皮,打了个饱嗝,“你们不吃吗?” 苏西摆摆手,“作为大妖,我们已经对饱腹之欲没有什么感觉了。” 吃饱了就犯困,红豆揉揉眼睛,嘴里嘟囔,“那你上次还让我给你带吃的?” 小万跳下来,化为人形,过去抱起她,“睡吧!”脸上还带着面具。 听到这两个字,红豆仿佛中了魔咒般,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连打了三个哈欠,也分不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只抓着对方胸前衣襟,模模糊糊答应了一声,就睡过去了。 苏西还拉着她的手,尴尬道,“大哥,我,我怎么办?”心里已经一万遍暗骂自己傻,不该什么热闹都凑,早知道打死都不来。 小万看了他一眼,“十丈。” 苏西小心翼翼松开手,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只要在她十丈以内,我都是安全的,对吧?” 小万没回答,只轻柔的把红豆放在床上,“你在这里看着,神树只是一重幻境,我去看看这里到底有何猫腻。” 苏西甩了甩右手,指着小蝉道,“那她怎么办?” 小蝉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本能的有些害怕。 小万看了她一眼,“我已用妖力控住了她鬼灵的流失,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苏西刚想坐床沿上,被小万盯了一眼,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你别太逞能了,还没完全恢复,神给的伤可没那么容易好。我下的药,够她睡到晚上,再晚她会起疑心。” 小万眯了眯眼,“我倒想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放出一亡灵,引她到这里。” 话音刚落,就消失不见。 苏西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葵花籽,“小蝉,要吃不?” 小蝉摇摇头。 苏西嘻嘻笑着说道,“如果真是有人将你放出来的,那个人可要倒霉了。那家伙似乎挺生气。” 小蝉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苏西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抖腿吃葵花子,一边给这个唯一观众讲解,“以往都是那家伙安排好,让红丫头过去超度,就这都加速了她觉醒的时间,现在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这不是找死吗?” 小蝉轻轻重复他的话,“找死。” 苏西呵呵笑了声,“没错,就是找死。” 蝉为谁鸣4 神树内是另一个空间,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一点声音,小万凭空飘在虚无之中,耳边隐隐似乎有风的轰鸣,却又捕捉不到。 刚进去有一瞬间的失明,过了数息,小万视觉恢复,左眉一挑,“妖界阵法,水镜幻象。” 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结印,往前一推,轻喝道,“万象归真,水镜,破!” 黑幕瞬间化为粉濟。 眼前展现出的是极地炼狱。 黑色石头堆积成的地底石窟,洞窟内黑气萦绕,怨气沸反盈天。 每块巨石上都有一条细链,穿过已化妖的亡灵的心脏部位,将他们缚在岩石上。 那些亡灵挣扎嘶吼着,企图摆脱束缚。有几只完全化妖已失理智的灵,哗啦一声,拖着细链,蹿到小万面前一尺的地方。 小万蹙眉道,“聒噪。” 广袖一挥,一道白光耀出,那几只蹿出的灵瞬间灰飞烟灭,还有几只要蹿出来的硬生生停在半空,灰溜溜转身回到自己的地盘,趴伏在巨石上瑟瑟发抖,其他亡灵也都安静下来。 小万瞳孔此时已变成竖瞳,明显看到捆绑妖灵的细链穿过黑色岩石,隐隐向更深处汇聚而去。 小万顺着细链方向继续潜向下方。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看到所有细链终端,是一团新绿色光团。 光团被禁锢在一个贴满符文的铁笼里,飘在半空。 仔细看去,所有符文都是用鲜血写成,此时虽已干涸,但上面妖力未减半分。 小万闻到血液上熟悉的味道,低声道,“魅妖!” 左手掌心朝下悬空放在铁笼上方,一股蓝色妖火瞬间席卷笼子上的符文。 万千铁链哗哗作响,刚安静下来的亡灵不敢冲下来,只紧紧附在岩石上尖叫。 符文化为灰烬,亡灵不再尖叫,只呜呜哀鸣。 砰的一声,牢笼破碎,新绿光团在空中飞了一圈,落在小万眼前,化为一个绿头发绿胡子的瘦小老头,才堪堪三尺高,驼着背,拄着一个树枝做的拐杖,脸上的褶皱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吆喝着,“啊育,啊育,总算出来了。” 老头用力抬头看了一眼小万,“我道是谁破的这封印,原来是白帝大人啊!” 话音刚落,亡灵悲鸣声四起,妖风阵阵,细链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叮叮咚咚,响声大作,似乎有人操纵,一根根拧在一起,最终拧成新的牢笼,将小万跟老头困在里面。 老头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胡子,“啊育,啊育,这下可糟了。” 小万眉峰微蹙,盯着一处虚空道,“魅姬,你是活腻了吗?” 不多时,那处虚空渐渐出现一抹纤细半透明的虚影,看样子是一名婀娜多姿的女子。 乌黑秀丽的长发及腰,隐隐泛着暗紫色光芒,葱白的长指上缠绕着腰迹一缕青丝把玩,或许因为长期把玩,那缕秀发已明显绕出弧度。一张金色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只能看到露出的精巧琼鼻和红润的嘴唇。 见小万隐隐有些怒意,魅姬并不害怕,娇笑道,“数百年未见了,魅姬这厢有礼了。白泽大人还如以前一般,不懂得疼惜女子呢。” 说完捂嘴咯咯笑了几声,见小万并不搭话,也不尴尬,轻敲了一下额头道,“哎丫,忘记了白泽大人的问题必须先回答,才能回禀其他事情。魅姬还没活腻,还打算收了灵界跟人界。不知这个回答,大人满意否?” 小万长身玉立,一动不动,“三息,滚!” 魅姬并不生气,只从腰迹秀发中抽出玉指,唇角一弯,“三息,可以做很多事情呢!比如,收了这些妖化亡灵!” 说完长袖飞舞,数百妖化亡灵被生生扯下细链,悲鸣嘶吼着被收进魅姬袖中。 强大怨气激起更加狂狷的妖风,吹的小万白衣咧咧作响,却并未见到他有何动作。 小万身后的绿老头被吹的左右摇摆,双手紧紧抓着拐杖不敢松手。 三息一到,小万右手拟剑,长袖一挥。 咣! 铁笼应声而断,绿老头缩了下脖子,嘴里碎碎念道,“啊育,啊育,不得了了,白泽大人生气了。” 小万也不理他,右手反向一挥,一道金色光柱闪过,魅姬残影渐渐散去,只余阵阵娇笑,“嘻嘻嘻嘻,剩下的残魂就送与大人做见面礼了。那魅姬就不客气的先滚了。” 石窟内顿时地动山摇,“咔擦咔擦”声不断响起,巨石布满裂缝,空间开始坍塌。 小万长臂一伸,提起身后绿老头,瞬身冲向洞口,刚离开,里面就塌成了一片废墟。 神树上符文突然全都化成灰。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千里晚霞变换着各种形态,在天空中流动。 小万站在神树面前半晌不说话,只看着树冠出神。 被丢在地上的绿老头慢慢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也不在意,站在小万身后,拄着拐杖,努力仰起头,也看着树冠出神。 盛夏,微风吹过,四周突然蝉音起伏,原本茂盛葱郁的神树,叶子渐渐发黄,一片片掉落下来,树干上的苔藓也渐渐发黑死去。 啪! 绿老头手中简陋的拐杖应声而断。 绿老头看了看手中断掉的拐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胡子,结果摸了一手断须,眯眼笑道,“啊育,树心被食,就算是被救下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呀!” 说完笑眯眯的对小万说道,“白帝费心了。” 小万仍望着迅速枯萎的神树出神。 绿老头抬头想了想,拿着手里只剩一半的残枝,笨手笨脚跳起舞来。 说是跳舞,也不尽然,放佛是一种古老的祭祀舞蹈。 一边气喘吁吁的跳,嘴里还碎碎念道,“左脚,右脚,左手,嘿,右手,嘿,转圈。呼!风来!” 风起。 “呼!光来!” 快要枯死的神树,剩余叶子哗哗作响,金光闪耀! “呼!魂归!” 绿老头稳稳站在那里,双臂伸向天空,一团绿光从他胸口慢慢升至头顶,接着绿光爆开,化为星点,向四周辐射而去。 绿老头看着飘散而去的绿色星光喃喃自语,“啊育,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呐!” 方圆几里树木,叶子哗哗作响,似乎在低声诉念某种咒语。 最终,那些星点就着风,慢慢向天空升去。 蝉为谁鸣5 红豆只觉有人在耳边说话。 “快走吧,快走吧,一会来不及了。” “可是妹妹还没来呢!” “姐姐,我也出来了!” “小绿,你怎么这么慢,顺着树神爷爷送的最后一场风,我们快去巴塞纳河报道,再晚就走不了了。” “小蝉,你还不走吗?” 听到有人叫小蝉,红豆努力睁开已经粘在一起的眼皮,晃悠悠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小蝉,你要去哪?” 小蝉飘过来,“小月姐姐喊我走呢!” 红豆又揉了揉额头,“小月不是去药铺帮忙了吗?” 小蝉缓缓摇头,轻声道,“小月姐姐也往生了!” 听到这里,红豆猛然清醒,“什么时候了?” 边上正在打盹的苏西吓得差点掉下椅子,“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蝉笑了笑,“太阳都落山了。” “糟了!”红豆拉起苏西就往外跑。 刚跑出门,就看见一白衣男子背对着自己,看着神树出神,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从他衣袖钻进去,吹的整个衣袍都鼓了起来,仿佛要飞升而去。 红豆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孤单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一画面,红豆莫名的觉得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觉自语,“这是小万?” 苏西聪明的没有说话。 边上小蝉睁大眼睛,好奇道,“快看,那里有个绿头发绿胡子的老头在跳舞呐!”说完挠了挠头,“对奥,这是树神爷爷,变成亡灵以后,记忆就变差了很多呢。” 红豆这才注意到,那个已经快要消失的绿老头。 一身绿衣,却又不是苏西那种暗绿,是像春天树叶那样的新绿,明明是很违和的颜色,穿在老头身上,缺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老头跳完后,红豆明显看见他衣服上渐渐生长绽放出白色花朵,接着又在瞬间全部枯萎。 老头妖灵恰在此时溃散,爆成无数星点飘散而去。 数以千计的亡灵从四面八方飘过来,互相寒暄嬉闹着,追逐着绿色光点向天空远处飘去。 无数飞鸟从丛林深处钻出来,在天空鸣叫盘桓。 甚至有些分不清楚,哪些是亡灵,哪些是送行的生灵。 这大约就是生命本来的样子吧! 生死交替。 壮大的场景惊的红豆说不出话来。 小蝉看了看飘远的亡灵道,“红豆姐姐,红绳我要还给你了,小蝉现在不冷了,得走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红豆伸手收回红绳,“愿你来世有时间看遍这世间的风景。” 小蝉甜甜一笑,用力点了一下头,“嗯!谢谢姐姐。” 说完也张开双臂,追逐着飘至眼前的一颗绿色光点,飞向天空。 待光点逐渐消失,绿老头竟然摇身一晃,变成一个身材挺拔的绿发少年,抱拳向小万跟红豆躬身一拜,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随着亡灵飘远,风渐渐停息,飞鸟在天空最后盘旋一圈,飞向远方,先前那些哗哗作响的树叶也没了声息,似乎在默哀老头的离去。 原本茂盛的神树彻底死去,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从树顶晃悠悠落下来。 红豆拖着苏西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接在手里,放在鼻尖嗅了嗅,轻声问道,“他死了么?” 也不知道是问的小万还是苏西。 苏西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来,不忍心揭穿。 小万仍旧带着他那副黑色恶鬼面具,低声应了声嗯,算是回答。 红豆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难过。 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干枯的树干,低声道,“安息吧!桥十三。” 砰! 干枯的神树应声碎成粉濟,从高空落下一个浅绿的小东西,并不显眼。 小万似有所感,看着红豆的背影道,“你还是出来了?” 红豆未转身,伸手接住那个浅绿的小东西。 是一对蝉翼,薄薄的,躺在红豆手心。 苏西瞬间全身冰冷,放轻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红豆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们妖界,真是胆子见长,连我灵界之桥也敢拘禁,是仗着自己寿命长,有恃无恐吗?” 红豆轻握蝉翼的右手一挥,一股飓风携着万钧之力袭向小万。 小万纹丝未动。 那股飓风在距他一寸的地方骤然停息消失,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苏西一脸惨白,拉着红豆的手也不敢贸然放开,只敢在心里默默祈祷,俩神仙打架,可千万不要殃及到自己这颗池鱼。 蝉为谁鸣6 红豆轻蔑一笑,待转过身来,已是黑白异瞳,“出息了,白泽,连我的灵异罡风也敢挡了!” 又撇了一眼缩着身体,跟着自己转过来的苏西道,“九头小子,奥,不对,八头小子,你再不放手,一会就跟我走吧!” 苏西白着脸放了手,“不敢不敢。您还是自己走吧!小子就不送了。” 红豆左手一甩,一道幽蓝色长鞭在空中啪的响了一声,甩向小万。 小万仍不见动静。 苏西忍不住闭上眼,阴阳之主的笞灵鞭,鞭笞的从不是肉体,而是灵魂,那是一种痛彻心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修为稍弱的妖,一鞭就能灰飞烟灭,连投生的机会都没有,看来她真的是生气了。 但是半天没有任何响动传来,苏西眼睛睁开一条缝,笞灵鞭居然也是在小万眼前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西心里暗暗吃惊,要说灵异罡风停下来,是因为小万运起妖力硬挡下来,但笞灵鞭这个世界还没有活的生灵能挡下来,难道是…… 红豆瞳孔一缩,收回笞灵鞭,“原是小丫头在保护你呐!真是后悔救下这个小丫头,以后惩罚生灵,还受她控制。” 小万面无表情道,“你不附她身,自然可以随意惩罚。” 红豆把玩着笞灵鞭道,“那可不行,灵界那么无聊,她又是我通向生灵界的唯一桥梁,我不附身于她附身谁?” 小万眯了眯眼,“你说过的只在她需要借用你的力量,滴血渡亡灵的时候才出现。” 红豆仍旧漫不经心的玩着笞灵鞭,“那妖王的意思是,为我灵界渡灵的十三桥被你妖界杀了,我也得忍气吞声的待在灵界。” 苏西不知死活的悄声嘟囔,“那你自己去找魅姬算账呗!” 红豆双瞳缩成一条竖线,“要不是那该死的神旨,我能待在灵界出不来吗?还要附身与一个小丫头?” 苏西额上冷汗直冒,但仍是不服输道,“你打架那么厉害,怎么不早来?早来他也不会死。” 这下红豆倒是沉默了,“灵界渡灵桥,只有被毁了我才能感应到。” 苏西也不害怕了,“所以你附身小丫头,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我们刚好就在这里。” 红豆静默一会,说道,“我刚在十三桥躯体探测到魅姬的气息,但是并不强,应是分身。” 小万沉声道,“然后呢?” 红豆伸开右手,薄薄的蝉翼被一股轻柔的风托起来,飞到小万眼前,小万伸手接下,“有残留的妖气。” 红豆深吸一口气,“十三桥是世间最后一棵珙桐,在他百余岁的时候找到我,愿永生化为灵界渡灵桥,来换一个叫蝉音的小妖转生为人。我,应了他。” 苏西蹲在边上碎碎念,“阴阳之主居然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红豆瞪了苏西一眼。 苏西默默在地上画圈圈。 小万了然,“所以这是蝉音蜕化的翅膀。” “他不要来生,化为我灵界第十三座渡灵桥。虽动机不纯,但确为我灵界渡了万千亡灵。白泽,我不管你们内部有什么问题,但使用禁术困我灵界渡灵桥,伤我数千亡灵的确是你们妖界的人,你应是不应?” 小万点头。 “你是妖界的王,这事你负不负责?” 小万再次点头。 苏西一边恨恨的画圈圈,一边在心里吐槽,那魅姬压根就不听话,白泽这个背锅侠。 红豆望了望天,“虽是附身,我也不能停留太久。望你能找到蝉音,将这对薄翼给她,就说有人在此等了她许久,要将这东西还与她。你妖界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那魅姬,如果你有空,就杀了吧!” 小万又点了一下头。 苏西实在没忍住,自己不敢跟阴阳之主搭话,还敢对小万吵吵了,壮起胆子道,“白泽你个傻子,能不能不要那么高冷,光点头。总得问一句那蝉音有何特点啊?总不能让小丫头每人滴一滴血,看看上一世是不是蝉音吧?” 红豆双瞳颜色已然开始变化,“她左边小腿内侧有一块珙桐花胎记。” 蝉为谁鸣7 天色彻底变黑,各种小虫吱吱叫着,跑出来寻找食物。 一轮弯月安静的挂在天边,凉风阵阵。 苏西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其实当一座渡灵桥也挺好的,整日里渡渡灵,还能去灵界玩耍,摘几朵彼岸花,在巴塞纳河游个泳也不会有事,还能增加妖力。再说,不就一座渡灵桥麼,阴阳之主怎么会这么生气?说动手就动手。” 小万查看了一下红豆的情况,“成为渡灵桥的条件特别苛刻,只有百年以上的树灵才能做,而且必须是自愿的。一旦誓约达成,除非身死,否则无法解约。所有渡灵桥都没有来生。世间不过千百之数。” 苏西恍然大悟,“难怪人类死后要装在一个大木盒子里,而且越是富贵人家,用的木头年代越远。原来是为了早点排上队往生啊!” 苏西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灵桥本来就少,一座大约管数千里,甚至数万里的亡灵,自是不可能一次引渡,但也讲究先后,不会看木头年份。” 床上红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睡眼惺忪的朝四周看了一圈,“我怎么又睡着了?还是在小月家里吗?” 苏西笑呵呵的摸了摸她杂乱的头发,“今天跑了那么远,肯定累了。就让你在此歇息了。” 红豆自觉的起身跑到小万身边,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那个绿衣服爷爷就是神树的灵吧?” 苏西惊奇道,“哟,变聪明了。” 红豆又倒了一杯,“他最后使用禁术,散了自己的灵,引渡这附近所有亡灵去了巴塞纳河,我看见了。” 苏西也走过去,坐在长凳上,“然后呢?” 红豆食指敲了一下桌子,“我觉得不对劲。” 苏西贱兮兮的探头过去,“哪里不对劲?” 红豆严肃道,“除非这里发生过战争,或者瘟疫,否则不会一次性出现那么多亡灵。而且少部分亡灵还带着些许妖气,似乎曾经妖化过,不过被神树的妖灵之力逆转了。关键是这里并未发生过战争和瘟疫。” 小万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上水,“是魅姬。准确的说是魅姬的分身,困住了神树妖灵,再用缚心锁绑了前来往生的亡灵。神树虽是渡灵桥,但说到底也是妖,长此以往,再加上禁术催化,亡灵就会化妖。” 红豆思忖半刻道,“魅姬为何这么做?” 苏西插嘴,“这个我知道,妖修炼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老老实实吸收日月精华,另一条就是吸取其他小妖的妖灵,但是如果这么做会被整个妖界捕杀,所以就有大妖用禁术禁锢渡灵桥,妖化前来往生的亡灵,在吸取他们的妖灵。” 红豆不解,“妖也会死啊,不怕妖化的是自己死去的同伴,让他们灵魂不得安生吗?” 苏西想了想,“弱肉强食。吸收妖灵不止可以增强妖力,还能增长寿命,别说死去的同伴。即使吸取小妖的妖灵会被捕杀,偷着干的也是大有人在。” “那他们又看不见亡灵,怎么困住他们?” 苏西摸了摸红豆额头,“怎么说着说着又傻了?不是说了,先困住的是渡灵桥的妖灵么,通过渡灵桥灵核发出的缚心锁锁住亡灵,自然是一锁一个准了,哪个亡灵会防备渡灵桥?” 红豆躲了躲他的爪子,“那也不对,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亡灵?” 这下苏西也不知道了。 小万慢悠悠喝了口水,“因为有人类合作。” “什么?” “我猜测这里的孩子都是从别处偷盗而来,或者有些应是弃婴,村里各种食物都含有致幻粉,这种粉末会让他们一直失忆,但是小月又能说出自己生存的过往,也就是说有人又对他们进行了记忆植入。” 红豆猛然站起来,“村长有问题。” 小万放下杯子,“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红豆茫然摇头,“没有啊!问这个干什么?” 小万点头,“那就好。”说话间又变为黑猫形态,蹿道红豆鸡窝一样的头顶。 红豆伸手准备摸摸他,“你受伤了?” 小万躲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走路!” 苏西在一旁偷笑。 红豆气鼓鼓的想把他拽下来,但想起小万前面在不周山受伤,还没好,硬是忍了下来。 苏西自觉牵起红豆的手,笑道,“走吧!去会会那个村长。” 红豆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蝉为谁鸣8 村子里的路七拐八拐,又是晚上,红豆早就分不清哪是哪,还好有苏西带路。 月亮刚上柳梢头,村里各家各户的灯就已经熄了。 只有一家窗灯还亮着,还能看见里面有两个人影攒动。 红豆跟苏西轻手轻脚摸过去,趴在窗户下偷听。 “这次的苗子怎么样?”这是村长的声音。 “还可以。只是你们已经出了两次纰漏了,两个女娃娃,雇主都把钱付了,居然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投了井。记住,事不过三。” “是是是。只是我们也没想到,两个女娃娃而已,居然连致幻粉都能抵抗过,不过雇主也只是要尸体……” 对方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别管雇主要什么,雇主付的是活人的钱。” 村长唯唯诺诺道,“这,是我们的疏忽,那雇主想要如何解决?” “当然是重新送两个女娃娃,那两个就不要了,晦气。” 听到这里,红豆牙已经快要咬碎,“苏西,你能打过他们吗?” 苏西道,“能是能,但是三界有规定,不得无故对人类出手。” 红豆手上红绳已经飞出,“能打的过,我们还在这里偷听个什么鬼。” 屋内两人瞬间被困的结结实实。 苏西碎碎念了一句,死就死吧!连忙张开结界。 红豆已经踹开房门,双手叉腰喝道,“说,你们都干了什么?” 屋内被绑住的两人两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 待村长看清红豆的脸,吓得哇哇叫,“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红豆左脚踩在凳子上,“你死了姑奶奶都不会死。” 村长往后缩了缩,“毒蛇藤的毒都没死,你是何方妖孽?” 红豆没理他,看了一眼苏西,悄声问道,“你不是说致幻粉吗?” 苏西挠挠头,“就是致幻粉啊!” 小万咕噜噜说道,“小月已经有所觉醒,所以没给你下药,那些致幻粉是原料里原本就有的。” 所以她将自己引到村子最里面的屋子,因为靠山,可以从山里逃走。她是怕从村子里不容易逃出去。 这个傻丫头。 思及此,红豆怒道,“说,你们的雇主是什么人?” 说完手中蓝光一闪,一条幽蓝长鞭啪的一声,狠狠甩到那两人身上。 两人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小万跟苏西同时一愣,笞灵鞭? 再看向红豆,虽是发怒,但瞳孔颜色未变,不是阴阳之主。 如果是阴阳之主,那两人早死了。 才一鞭,两人目前也是痛哭流涕。 红豆这次倒是冷静下来,大刀阔马坐在桌子上,“说的人我可以留他一命。” 地上那两人争相磕头喊着饶命。 红豆指了指村长,“你先说。” 村长浑身一抖,“这些人是配亡婚。” “什么亡婚?” “就是富贵人家一些夭折的孩子,未娶亲,就会挑选一些八字跟相貌合适的结一门阴亲,生者心里有所慰籍。” 红豆拧眉,“死后之事,阴阳之主自会管辖,你们活人胡闹个什么劲。而且小蝉跟小月都是活人,你们捉她们做什么?” 苏西跟小万又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阴阳之主的? 村长犹豫不敢说。 边上那人使劲拧过来说道,“我原本联系的都是死人,但是李自有说自己手里有新鲜的,这样就能送到较远的地方,不用担心放坏,雇主不喜。” 红豆手里鞭子捏的紧紧的,“小月十二岁,小蝉才八岁,你们都能下得去手?” 村长连连求饶,“至少我让他们多活了几年,都是些弃婴,还有那些青楼女子意外生出不要的,我也算是做了好事。” 边上那人梗着脖子喊,“还不是你给那些人家建议的,只有鲜活的跟着一起下葬,才能永结同心,一起走。不然我也不敢做这种缺德事。” 红豆听到这里,再忍不住,一鞭过去,那人连个声响都没发出,就去见阴阳之主了。 村长此刻已是屁滚尿流,地上湿了一片。 红豆甩了甩鞭,“她们两个尸体在哪?” 村长全身颤抖着,已是语无伦次,“药铺后院井里。这两个丫头之前都在药铺帮忙的。女侠,饶命!” 红豆起身,一脚踩在村长肩膀上,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可真是人间翘楚啊!这么好的赚钱的买卖都能想到。” 村长长出一口气,连连赔笑,“不敢当,不敢当。愿奉上所有财产。” 红豆漫不经心站起来,收回红绳,转身出去,“不感兴趣。” 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一笑,“奥,我改主意了。” 村长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使劲往后挣扎了一下,企图逃脱掌控。 可惜,始终是快不过红豆的鞭子。 啪的一声,追随前面伙伴的步伐,也去见了阴阳之主。 蝉为谁鸣9 苏西到底没憋住,刚出门就问道,“你这鞭子?” 红豆看了一眼鞭子,抖了一下,收了回去,“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想打人,它自己就出来了。” 苏西斟酌一番道,“你知道阴阳之主?” 红豆翻了个白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反正就是知道。” 这次是小万没忍住,“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红豆随口道,“就在刚刚啊!” 苏西看着淡定的红豆道,“你就不好奇吗?” 红豆点头,“好奇啊,我还好奇为什么你这家伙出了结界跟我在一起就不会被雷劈,还好奇为什么我总是会晕倒。那你能解释吗?” 苏西被噎的没话说了。 小万问道,“那你想知道吗?” 红豆想了想说道,“随缘吧,你如果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就算了。” 小万看了眼前方,“药铺到了,先解决完这件事吧!” 红豆上前推了下门,“好!” 吱~ 门居然开了。 运气不错。 苏西拦住她,先一步进去,“整个村子都在村长的控制下,所以夜不闭户也能理解,只是还要小心点,万一有什么陷阱。” 红豆知道自己斤两,乖乖跟在后面。 进去嗅了嗅,苏西轻笑,“难怪两个小姑娘会觉醒,这里有清心草的味道。” 红豆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文化真可怕,那村长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药铺有个小门,直达后院。 红豆站在后院井边发呆。 苏西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红豆蹲下身子,趴在井沿上,看着井里的黑窟窿,呆呆说道,“她们就在里面。” 苏西也看了一眼,挽了挽袖子,“对啊,我去把她们捞上来。” 红豆抬手挡了一下苏西,“我刚刚好像杀人了。” 苏西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怕,原来只是反应慢。” 红豆把脸埋在手臂里,声音嗡嗡的,“可是我并不害怕,好像以前做过。” 苏西嘻嘻笑道,“想那么多干什么,不是你说的,随缘,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红豆做了个深呼吸,抬起头,“苏西,捞他们上来。” 苏西应了一声,伸手在井口虚虚一挥。 井里传来咕嘟咕嘟水沸腾的声音。 不一会儿,两具尸体从井里慢慢升腾出来。 苏西将她们放在地上。 小万张嘴吐出一张白布,盖在两人身上。 红豆上前蹲在边上,低声道,“安息吧!” 小万身上突然出现浅绿荧光,一闪一闪的。 小万一个不防备,被苏西提起来,晃了晃,一对发着浅绿荧光的蝉翼从他身上,也不知是哪里飘出来,落在白布上。 小万喵了一声,转手抓了苏西一爪子,“你是找死吗?” 苏西连忙收手,尴尬笑道,“哎丫,别生气,一时好奇。” 小万踱了几步,绕到红豆身边,“这是阴阳之主交给我的,对神树来讲,很重要的人的翅膀。这会有反应,肯定人就在附近。” 白布突然无风自动。 苏西退后一步,“诈尸了,快往后退。” 红豆跟小万没理他。 一股细微的青烟袅袅自小蝉的身体里飘起来,最后在空中形成一人形。 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姑娘在半空中盈盈一拜,“我叫蝉音,谢各位救命之恩。” 苏西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反正也没救活你!” 红豆瞪了他一眼,“闭嘴!” 小万又跳到红豆头上,“蝉音姑娘为何会被困于此?” 蝉音轻声说道,“我原本是一只刚能化为人形的蝉妖,因爱上一个人类男子,向一棵神树祈愿,敛去一身妖力为人,只是没想到……” 苏西接话道,“难道是,天妒英才,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小万胡子动了动,“不对,她能收敛一身妖力为人,是树神用来世换来的。既已答应,阴阳之主不会这么早收回你性命。如不是天灾,那就只能是人祸。” 蝉音呜呜的发出悲鸣之声,却又哭不出来,半晌情绪稳定,才说道,“我与那男子成婚一年,他说带我去京都玩耍,没想到,居然是将我卖与人做亡婚。一腔爱意,原来还抵不过几两黄金。” 蝉音又抽泣了几声,“我就这样活生生的被捆了放在棺材,与一具腐烂的尸体,一起下了葬。” 苏西这次知趣的没接话。 红豆拳头攥得紧紧的,“那你怎么会在小蝉身体里?” 过了一刻,蝉音呜呜的声音才逐渐平静,“虽说这一生很短,但我也想好好答谢树神大人,再去轮回。 所以凭借记忆一路飘到这里,只是没想到,刚到这里,就感觉有一股很明显的怨力要将我抓过去,刚好这个女娃娃掉井里了,我就附在她身上躲起来了。” 小万舔了舔爪,“小蝉应是顺着井水流到小溪里了,误打误撞倒是逃过一劫。” 红豆上前右手手心朝向蝉音,“巴塞纳河的亡灵啊!忘记这一世恩怨情仇,去彼岸往生吧!” 一股风吹来,蝉音身影变得明明灭灭。 苏西连忙喊道,“蝉翼,还有蝉翼,是树神还你的。” 红豆左手一挥,蝉翼飞到蝉音后背,化为一对巨大的翅膀。 “下一世为人为妖,你自己选。” 蝉为谁鸣10 蝉音最终完全消失于夜空之中。 苏西双臂放在脑后,“关键时刻,还得我出马,不然这事肯定要忘。” 红豆看了他一眼,“那么亮的东西在那里,你当我瞎吗?” 苏西吹了声口哨,“哎哟,这么快意识就恢复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但是你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红豆低头道,“滚,我知道。” 苏西伸长脖子看着她,“你又知道?” 红豆点头,“我好像隐约能知道我的身体里有两个魂魄。” 这么快? 小万跳下来,化身人形,“你还知道些什么?” 红豆看了看左手,“我大约有了些许阴阳之主的能力。” 苏西嘴巴长大,结巴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要被发现,肯定交易就结束了,我就不能出来玩了……” 小万捏了个诀,封住苏西嘴巴,低声问红豆,“她发现没?” 红豆摇头,“我不知道。” 难怪当时她能阻止阴阳之主伤害自己。 小万又化为黑猫样子,跳到她头上,“既来之,则安之。她发现了再说!” 红豆点点头。 苏西挣扎半天,才挣脱禁封,大口呼吸了几口道,“那这个村子小孩怎么办?还有那些坏人。” 红豆摇摇头,“我说到底只是一只妖,原本就不该插手人间事,只是这次看见了,施以援手。这一世他们做的恶,自然有阴阳之主惩罚。” 苏西翻了个白眼,“那村长怎么死的?” 红豆踢了他一脚,“心情不好,失手了。你是想让我再失一次手吗?” 说完就要召唤笞灵鞭。 苏西退后一步,“不敢,不敢。你开心就好。” …… 月上中天。 红豆走到村口,又看了一眼挂在高处的牌匾。 忘忧村。 那就让他们全都忘了吧! “小万,你能清洗一下他们的记忆吗?我想他们重新开始,不要记得关于村长的一切。” 苏西插嘴道,“这点小事,我来。” 说完双臂张开,画了个圆,整个村子笼罩在结界里,不多时结界里起了一阵风。 一刻钟后,苏西收手,结界化为星点,“搞定,收工,回家。” 路上,红豆一直碎碎念,“小万,你说他们会忘记发生过的事情,然后重新开始吗?” 苏西:“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小万,你说我做的对吗?” 苏西:“对不对的,已经这样了,难道你想用轮回镜再来一次?” “小万,那些坏人真的不用惩罚吗?” 苏西:“不是你说的有阴阳之主吗?怎么,又想变卦?女人心,海底针!” “苏西!” “怎么?” “你想死吗?” “我觉得我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想死?” “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你想!” “小丫头片子,连师父都敢诅咒,欺师灭祖,小心今晚阴阳之主掀你被子。” “苏西,我要打死你!” 看着刚刚还郁闷彷徨的红豆这会已经挥起鞭子,在月光下追逐着苏西,小万觉得心累。 这届队友不好带啊! 上一届以及上上一届的红豆,明明就是个可爱听话的小宝宝,十二年后才觉醒,被封印。 看来这一世,会不太平,而且是很不太平。 只希望阴阳之主晚点发现,让那个小傻妞多呼吸点新鲜空气。 蝉为谁鸣 番外1 有一天,我渡过了巴塞纳河,抵达生命的彼端,才发现,对于这个世界,我从未了解过。 …… 我记得那个时候,喜欢迎着风,盘坐于树顶,俯瞰整片森林,思考未来。 据说,每一棵树,满一百年,就可以向阴阳之主提出申请,做阴阳两界之间的渡灵桥,因为做了渡灵桥,将没有来世,所以可以向她交换一个愿望。 我希望可以换取人间一世生老病死。 我想要自由。 我不想再被困在这方圆十里,只能日日看着不同的云朵,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大团大团的,从一边游弋到另一边。 我想要行走的自由。 可以大步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 我想要,可以与不同的人类大声交流,而不是哑了一般的,像如今这样,盘坐于树顶,看花开花落,听万物鸣叫。 我是一棵树,世上最后一棵珙桐,在九十九岁的时候有幸修成人形。 可惜,我还是不能离开这方圆十里,因为我能伸出的最远的根,将将十里。 而这十里,空空的,只有其余一些小树的臣服,连飞鸟也不愿多做停留。 那一天,天气不太好,风急雨骤,我躲在树心,刚盘好窝,想要一场好眠,就被一声轻呼扰了清梦。 “哎丫!” 会不会是那两只小白兔打起来了吧? 听说它们两个经常因为抢萝卜打架。 本着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我从树干里探出头。 “哎丫!” 我也喊了一声。 刚探出头,被水淋了一脸。 一只绿蝉在抖翅膀上的水。 我还没有表达不满,她倒先不高兴了,“登徒子!” 嗯,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我只知道芥子,石子,石榴籽,登徒子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她好像还挺生气,“躲在树下偷看女孩子,你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原来登徒子是这个意思。 “你是女孩子?你充其量就是一只女蝉。” 这次她不说话了,抖了抖翅膀就往外飞。 可惜雨太大,她又飞回来了。 “登徒子,你还看?” “但眼睛就是来看东西的呀!” “那不许看我!” “奥!”这次我很听话,坐在树杈上,只看稀里哗啦的雨,还有被打的四处飘摇的叶子。 很久没有小妖精陪我一起看雨了。嗯嗯,就当这个小蝉妖来陪我看雨吧! 结果不到一刻钟,她就先忍不住了,“我不好看吗?” 我看了看她浅浅的翠玉一样的翅膀,摇了摇头,“挺好看的。”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 所以是女人心,海底针吗? 见我不回答,她更失落了,“你在说谎,肯定是我不好看。我不像其他小妖,你看,狐妖有漂亮的眼睛,蚌精有一手好厨艺,也不像人类,可以为他绵延子孙。” 原来是一只爱上人类的小蝉妖。 “可是你真的很好看呀!” 她吱吱叫了几声,“我哪里好看?” “嗯~你也是翅膀好看呀!” “原来我只是翅膀好看!” 她又开始低落。 所有的雌性生物都是这样讲话吗? 我觉得我是不是该安慰一下她,“你的声音也好听。” “是吗?”她可算高兴了一点,扑簌簌翅膀煽动了动几下。 “只有你能像这样,知了知了的叫,其他动物都不行。” 她又动了一下翅膀,“可是蛐蛐也会叫呀!” 我摇摇头,“蛐蛐只能吱吱的叫,跟你不一样。”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你的声音更好听点。” 她飞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翅膀上残余的水珠溅我一脸。 但是看在她陪我看雨的份上,我也就原谅她了。 “你是这棵珙桐树神吗?” 她总算想起了问我是谁了。 我点了点头,“对啊,但是这世上哪里还有神呢,我也不过是一只妖而已。” “哎呀,你还谦虚的很。那你离开过这里吗?” 我猜她肯定见过在夕阳下奔跑的树,才会问我这个问题。 “你觉得一棵树,能走多远?” 她吃吃笑了几声,“对哦,树只能在根须范围内存活。那你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这个还用想?我肯定想知道,连忙催促她快讲。 她得意的笑了笑,“那可不行,我讲故事可要收费的。讲一次,你要贡献一点你的妖灵。” 我伸出左手,吐出妖灵核,“呐,给你!” 她飞到我掌心,身体跟我的妖灵核差不多大小,几条纤细的腿蹭得我的手心痒痒的。 她翠绿的翅膀蹭了蹭妖灵核,又飞开了,“你这妖,怎么这么傻,如果我一口吞了你的妖灵逃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去。” “那就重新修炼呗,反正我时间多。” 我听她低声嘀咕了一句,但是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正要问,却被她打断,“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彩色的?” 我摇头,“不会吧?我从这里往外眺望,很远的地方都是蓝色的天光。而且有飞过的候鸟也说过,天空是蓝色的。” “你居然不相信我?” 我连忙又摇头,“信信信,你说,我不插嘴了。” 她这才高兴起来,“外面的天空有时候也是彩色的,会有大鱼飞腾而过。” “可是鱼不是在水里游的吗?” “你再插嘴我不说了。” “我错了。” “还有的地方一滴水都没有,那里的土,金黄金黄的,而且是一粒一粒的,里面常有绿色蛇形蚁,钻来钻去的。” 我,“……” “你怎么不问我蛇形蚁是什么?” “奥,蛇形蚁是什么?” “就是长的很像蛇的一种蚂蚁丫!你怎么这么笨。” 这个笑话好冷。 “我告诉你,大海才是蓝色的,宝石一样的蓝色,啧,你肯定没见过宝石,那是一种会在阳光下发光的石头。” 我从兜里掏出一颗蓝色宝石,“是像这种的吗?” 她扑闪了一下翅膀,“你怎么会有?” “这片土地下面恰好是个矿脉,我闲来无事,提取了一点,将它炼化了。你要喜欢我就送给你。” 她若无其事的张开翅膀,将宝石拨拉过去,收入自己空间。 这个时候恰好雨停了,太阳从云朵里露出脸,她高兴用前爪,如果那个小细腿,可以称之为爪的话,指了指前方,“快看,彩虹。傻子愣着干什么,快许愿,听说那可是通往神界的桥,所以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我看着她兴奋又认真的脸,不忍心告诉她,随着赤溪的陨落,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已经没有真神了,被称为神的,都是高级一点的妖。 她低着头,嘀嘀咕咕的讲完,甩了甩身上剩余不多的水珠,“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我……” “不要讲,讲了就不灵了。” “奥……” “我跟你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变成人类,这样那个小哥哥就能娶我了。” “你刚许的这个愿望吗?” “哎呀,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明明是你自己讲的,好不好? “这是你第几次许愿了?” “记不清了,十几二十次了吧!” “那你现在能化形了吗?” “我才刚破茧没多久呐!” “奥。” “我先走了,小哥哥这会肯定要去地里看秧苗,我也得帮他看看。” “那你还来吗?” 她翅膀又动了动,“有空就来了!” 说完吱一声就飞走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发呆,不知道她的有空要隔多久。 蝉为谁鸣番外2 她走后我才想起,还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好像也没告诉她我的名字。 奥,我没有名字。 我就叫珙桐。 她的有空其实也没隔多久。 我坐在树杈上,看了七个日月交替,调解了七场挣胡萝卜的矛盾纠纷,长出了七片新叶子,还在第七个枝丫边,捡到了一个丑丑的蜕壳。 然后她就回来了。 她给我带来了一颗饱满的麦芽。 “看见没有,这是我家小哥哥种的,已经丰收了。” 她得意的将麦芽放在我手里,似乎这是件顶天的大事,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触须动了动,“你不觉得很厉害吗?” 我大约是个榆木脑袋,直愣愣的问她,“这个很厉害吗?” 她又生气了,“这还不厉害?你来啊!那么一大片地,全是这么饱满的麦芽,西山的雀都被吸引过来了。你不知道,风吹起来的时候,哗哗~麦子好像一边跳舞,一边唱歌。” “但是无论跳的好,还是唱的好,麦芽都要被雀吃掉。” 她挥了挥纤细的前腿,“有我啊!你看,这是我最锋利的前爪,狮子见了都要躲。那些雀,我只往那里一站,她们就呼啦啦飞走了。” 我疑惑道,“田鼠说是因为地里的稻草人,所以那些雀才不敢过去。” 她突然快速振动了一下翅膀,“吱”的一声,“你又不相信我!不跟你玩了,走了,再也不来了。” 眼看她要飞走,我连忙抓住她的翅膀,“不要走,我相信你。” 她哼了一声,傲娇的趴在树干上,尖细的口器插入树干,吸允了几口。 我感觉胸口有点疼,蜕壳失手落下去。 她满意的拍拍肚皮,“你惹我生气,这是惩罚。” 我想了想,点点头,“没关系,一点树汁,又不会死。” “刚是有什么掉下去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知了知了的叫着飞到草丛里去了。 蜕壳被她晃晃悠悠的捡了上来,“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么个丑东西?” 我将蜕壳重新拿回手里,“这是躲在地下老是偷偷从我树根汲取妖灵的小妖怪,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她头上触须又动了动,“奥,那你肯定讨厌死它了。” “没有啊,虽然总是会偷我妖灵,但是也在帮我赶走其他小昆虫。” “真的不讨厌吗?” “不讨厌啊!化形的时候渡劫,差点被雷劈死,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将以往偷得的妖灵都还给我了,还从别处偷了好些。” “那后来呢?” “后来等我彻底清醒,她就不见了,这个蜕壳还是我前几天才发现的。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沉默了一下,“小哥哥总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若你们有缘分肯定会再相聚。” “谢谢。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夸张的扑棱了一下翅膀,“我叫蝉音。” 蝉音?蝉音。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蝉音这会又似乎挺开心的,“因为有一次我在小哥哥家窗外唱歌,小哥哥说这蝉音真是动听。” “所以你给自己取名叫蝉音吗?” “不!是小哥哥取的名字。那你叫什么?” “我就叫珙桐啊!” 她夸张的笑了笑,“全世界有那么多珙桐,如果都取跟你一样的名字,岂不是分不清谁是了。”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这世上就剩我一棵珙桐树了,也无所谓的。” 她飞到这,飞到那,转了一圈,“那可不行,我给你取个名字。你在每年四月,冬尽春来之时开出白色的花朵,要么就叫你四月留白吧!” 四月留白?好长的名字。 但是我至少拥有了名字。 留白,我是留了很多空白。 “蝉音,谢谢你。” 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不客气,不客气。” 说完又知了知了的唱起歌来。 夏末秋初的风,在她的歌声里,似乎更加温柔了。 “蝉音,我遇到好多雌蝉,都是哑蝉,还看不清东西,只有你是特别的。” 她不高兴的往边上挪了挪,“怎么,你怀疑我是雄的啊?” 我笑了笑,“没有啊,只是觉得你很特别。” 她气恼的往我身上撞了一下,“坏蛋,大坏蛋。” 我连忙让了让,她趁我不防备,吱的一声飞走了。 我常常在想,要是我那天留下她,结局会不会变的不一样? 我好像忘记告诉她了,我等了她七日,希望她下次能来的稍微早一点。 也许因为我没告诉她这句话,等她再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 而我,在树枝上,坐了一月。 雷雨刚过,就见她从老远一路跌跌撞撞的飞过来。 一到我跟前,紧急刹住,翅膀也不再鼓动。 我怕她掉下去,忙伸出双手想要接住她,却被一个身着浅绿衣服的姑娘抱了个满怀。 我能听到她在我耳边清浅的呼吸声,还有好闻的青草的气息。 夏末的光就此定格。 云也不飘了,风也不吹了,叶子也不动了。 人生第一次跟一个异性离的这么近,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双手在她身后,动也不敢动。 虽然对方只是一只女蝉,千千万万只女蝉里的一只。 但是对于我来讲,她是唯一的,与众不同的那只。 “登徒子!” 她挣扎着起来,坐在我身边,红着脸颊,有些不安的荡着腿,巨大透明的翅膀闪着树叶剪切后,掉下来的细碎的光,虽然已经化身,但那双腿还是细细的。 “还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 她两只手扣了扣树皮,“担心我什么?” 我感觉心里痒痒的。 “腿太细,会不会走不稳,容易摔倒?你要多吃一点。” 她哇哇跳起来,“你才走不稳,你才容易摔倒,我是一只连狮子都怕的蝉,怎么会那么脆弱?” 我伸手拉她坐下来,“我知道,你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快坐下吧,你裙子太短,我能看见,你没穿裤子。” 她尖叫一声,捂住裙子坐下来,还不忘狠狠说一句,“登徒子!”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云又开始飘,风也追着吹,叶子哗哗响。 我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个月蔓延到每一片叶子脉络里的相思,与每个夜晚长久无眠的想念,还有漫长无聊又焦虑的等待。 我想她知道,我又怕她知道。 我是树妖,可以存活几千几万年的大妖。 她是刚刚化形的蝉妖,最多还有一个月寿命的羽化的蝉妖,一只爱上人类的蝉妖。 北边飞来的猫头鹰说,有个胆大的蝉妖,居然冒死强行化形,大半夜的,去了一个男子的茅屋。 但奇怪的是,她的身上有珙桐的气息。 在她还是一只小小的若虫的时候,就偷偷的躲在底下,偷我的妖灵喝,怎么会没有我的气息? 原来这个傻丫头,真的那么喜欢那个人类。 风刚吹过树顶,叶子还没来得及起舞。 她嘟嘴急声道,“现在你说,我是雌性还是雄性?” 我笑了笑,“我从没说过,你是雄性啊!” “那你说我好看还是狐妖好看?你可别否认,我看见你跟她说话了,很高兴的样子,还给她分妖灵了。” 那是因为她给我带来了你的消息啊! “你好看!” 蝉音满意的哼了一声,又渐渐低下头,“我跟小哥哥成亲了。” 其实我想说,你们不能在一起,他是人,你是妖,你们在一起,他的阳气受你影响,他会死的。 而且这样做,阴阳之主肯定会罚你的。 你还不如与我在一起,我可以用我强大的妖灵滋养你,你的寿命将不止一个多月。 可是这个世界那么大,与我在一起后,我不能陪她一起看大鱼在彩色的天空翻滚,不能看宝石一样的大海,不能去看像蛇一样的蚂蚁。 我给她的除了漫长无聊的寿命,就是这十里见方的天空。 还不如放她走。 所以我只能说,“恭喜你!” 她笑嘻嘻的从衣服里掏出那个蓝色宝石,“这个我就当是你送我的新婚礼咯!” 我点点头,只在心里想,我可以送你更好的东西。 “那我走啦!”她张开翅膀扇了几下,伸出白嫩的手,“来握个手吧!我的好朋友,四月留白。认识你很高兴!” 我握了握她的小手,冰凉的,没什么温度,关心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我也是,认识你很高兴!” 她抽回手,冲我做了个鬼脸,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真的走啦!” “嗯!” “我真的走啦!” “嗯!”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飞出这片森林,我就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晚上,我用了禁术,在巴塞纳河,求见阴阳之主。 我愿化为阴界第十三座渡灵桥,换取蝉音以无罪之身,化为人身。 阴阳之主冷漠的黑白双瞳看着我,“化为渡灵桥将失去来生,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我虔诚的跪伏在地,“我确定。希望阴阳之主能抹去她关于我的记忆,我想让她好好的开心的活着。” “我只能收敛其妖身,助其化为人形,但往后是好是坏,全凭她的运气。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确定。” “如你所愿。” 一道亮光闪过,我回到人间。 从衣服里取出蝉蜕,却见其已变成了一对小小的浅绿的翅膀。 我想此刻她肯定在她的小哥哥怀里开心的笑。 蝉音,希望你能幸福。 蝉为谁鸣蝉音番外1 我是一只丑陋的若虫,自有记忆开始,就整日待在潮湿又黑暗的泥土里,蚯蚓见了我都要绕路而行。 其实我原本有个姐姐,有一次我们两个结伴出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惜,刚出来,她就被一只巨大的长翅膀的东西抓走了。 后来有只小蚂蚁躲雨的时候,跑到我的洞穴里,告诉我那个长翅膀的东西叫雀。 外面真可怕,我还是乖乖待在我的洞穴里,还有好喝的树汁,最关键的是这个树汁居然有很浓郁的妖灵。 我去试过周围其他树,但是都没有这一棵妖灵多。 我想这肯定是我命中注定的树。 或许有一天我能靠这个修炼成妖,然后嫁给他,这样就会天天有树汁喝。 但是他每年春天都会开花,但愿他是棵雄树。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我正抱着柔软的根须做梦,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雷声惊醒。 劈嚓! 我最喜欢的树,居然就这样被劈裂了。 上半部分完全焦黑,整棵树都病恹恹的,气若游丝。 我未来夫君这么好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劈他?我要用我锋利的前爪抓破它的脸。 算了算了,上天最大,我打不过。 我还没结婚就要变成寡妇了。 我着急的团团转,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是摸一摸树根,虽然很弱,但是还是有些灵气波动的,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我想了想,把自己的妖灵给他渡了一点。 三天后,居然又长出一个小小的根须,嗯,有反应了。 天佑我夫婿。 接下来,我努力在地底穿行,吸食周围大树的妖灵,虽然少,但是聊胜于无吧! 或许我未来夫君就差那么一口呐! 在我辛勤的努力下,大树重新发了很多新绿的枝桠,还长出了很多新鲜的叶子。 再过了几天,我冒死偷偷钻出洞口,突然看到一个小少年盘腿悬空坐在树顶,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 他有一身奇怪的翠绿的衣服,但是穿到他身上,并不维和,反而像他本身的衣服。 他还有白皙的皮肤,我能看到皮肤下浅浅的血管纹路,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小阴影。 他绿色的瞳仁,好像夏天最美妙的颜色,清澈干净又深情。 一阵风吹过,我能闻到他身上一股熟悉的清新的味道。 我很确定,这是我未来夫君无疑了。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长长的绿色的头发被风吹的,忽起忽落。 一切美好的好像一幅画。 我听见我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的越来越快,完了,肯定是这几天太劳累,心脏出问题了。 我连忙钻回洞里,不敢再出来。 我怕我丑陋的样子,吓到他,破坏了这副画。 我孤单的蜷缩在洞的最深处,不知道怎么办。 我未来夫君太漂亮了,我不好意思让他娶我。 从那天以后,我总在晚上躲在洞口看他。 他好像并不喜欢睡觉,即使晚上,也是盘腿悬空在树顶望着远方,只是不知道他在发愁些什么,我很乐意帮助他。 我希望他能笑一笑。 可是我太丑了,始终不敢接近他。 我又开始吸食树根汁液,好像这样做就能离他近一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有一天我看到一条跟我一样丑陋的毛毛虫在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破茧成蝶,美丽的翅膀扑闪着迎着朝阳飞去。 姐姐说过,我们蝉也可以破茧,只是破茧后生命将所剩无几。 我想试试。 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在一起待在夏天的画里。 我也不知道蝉蜕之后,会不会有蝴蝶那样漂亮。 但是我愿意赌那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机会。 我只希望能跟他说上几句话,我想让他开心起来。 我选了个日子,趁他看着月亮发呆的时候,爬上树干,开始我漫漫蝉蜕之路。 我没想到会这么疼。 身上每一处,连着皮,慢慢撕裂,又干涸。 那一分一秒,我特别想死,可是又不敢,我舍不得他。 或许我还可以坚持坚持,万一变的跟蝴蝶一样漂亮,他一眼就相中我,要娶我呢? 那我一定得好好考验他,都怪他,让我受了这么多苦。 虽然这些苦,我吃的心甘情愿。 终于在黎明快要到来的时候,我彻底从蝉蜕里挣扎出来。 可惜天公不作美,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居然还有雨滴落在我脆弱的翅膀上。 “哎丫!”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可别把我的翅膀弄坏了。 “哎丫!”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好像在夏末蛐蛐们合奏的歌声,不对,比那个还要悦耳。 他圆圆的浅绿的瞳仁好奇的看着我。 我突然有些害羞,“登徒子!” 我翅膀和身体都还没干透,还被雨淋了,肯定丑死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盯着我看! 他歪了歪头,“我只知道芥子,石子,石榴籽,登徒子是什么?” 我有点生气,他怎么还在看我,“躲在树下偷看女孩子,你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可是他居然说我充其量是一只女蝉。 费了那么大劲,原来在他眼里,我还只是一只女蝉。 我更生气了,我想逃离他,可是雨太大,翅膀还没完全硬化,我没法飞出去,兜兜转转又飞回来了。 我不准他再看我,可是我又希望他看着我。 我们那天说了很多话,我骗他我喜欢一个人类男子,我希望他能吃醋。 可惜,他完全没听出我的意思。还傻呵呵的一直与我说话。 从他的话语中,我发现他特别向往外面的世界。 我终于找到让这个少年开心起来的办法了。 这时候雨停了,我跟他说我要走了,去看小哥哥。 他居然没有挽留我。 这个小傻子。 没看出来我喜欢你吗?不然谁会陪你看那么久的雨,聊那么没有营养的天。 但是没关系,我比较大度,不计较这些。 与他告别后,我找到了最近一个水洼,照了照我现在的样子。 嗯,比以前好看多了,虽然还比不上蝴蝶与蜻蜓,但是他今天说我好看了,那我肯定就真是变的好看了。 我一边躲避雀,一边观看山外的景色。 将所看到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后面要给他细讲的。 蓝色的天,水塘里的鱼,还有在风里摇摆的麦子。 我趁着人类不注意,还偷了一粒饱满的麦芽,如果送给他,他肯定会很开心,那我也就开心了。 才七天,我就等不及了。爪子小心翼翼的拿着那枚麦芽,一路躲躲藏藏,晃晃悠悠的去找他。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树顶发呆。 看到我,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他的笑容告诉我,嫁给他还是有点可能的。 可惜了,我的寿命所剩无几。没关系的,其实我觉得不嫁给他也可以,只要他能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开心,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将麦芽放在他手心,还告诉他这是小哥哥种出来的。 这个小傻子居然也就信了。 我给他讲那些在风里飘摇的麦子,还有讨厌的雀。 可是他居然不相信我。 我锋利的前爪,连雀都怕。 好吧,我承认我在说谎,我只是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所以撒了一丢丢小谎。 这个家伙,真是锱铢必较。 蝉为谁鸣蝉音番外2 我很生气,这个家伙,怎么能这样,后果很严重。 我趴在树干上,用尖细的口器吸了几口树汁。 这个地方是一棵树心脏的位置,我希望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他也时常能想起我。 余光突然看到他手里有东西掉出来。 肯定是哪个狐妖送的。 敢跟我抢男人,我一定要用锋利的前爪挠花她的脸。 不行,我一定要查清楚。 可是等我看到草丛里的东西,不觉有些心慌,这不是我的蝉蜕吗? 我以为早就被风刮走了,怎么会在他手里? 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询问他。 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就知道我,还不讨厌我,真是开心。 他还问我名字了。 很好,这是成婚的第一步。 我扇了扇翅膀,脑子一转就胡诌出一个名字,蝉音。 我骗他是小哥哥给我取的名字。 他说他叫珙桐。 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我得给他换一个,换一个比较符合他身份的名字。 一说出去,就能震惊四座,千古流传的名字。 他在每年冬天结束,春天伊始开出白色的花,那就叫他四月留白吧! 他很开心。 还谢我。 有什么好谢的,他是我命定的树,这些都是应当的,不必客气。 但是他转眼就怀疑我是雄的,他不是说过我好看吗?有像我这样好看的雄蝉吗? 大坏蛋,真是大坏蛋! 我撞了他一下就跑掉了。 我要想个办法,幻化为人形,让他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雌是雄。 鼓起勇气,我问了很多小妖,怎么幻化为人。 可是他们说,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吸收天地灵气,但是以我如今的妖力,等幻化人形,至少得一千年。 我感觉整只蝉都不好了。 一千年,我的骨灰怕是都找不见了。 一只螳螂精告诉我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 去吸食人类男子的灵气。 只是死后肯定会被阴阳之主惩罚,可能会永生被镇压于巴塞纳河深处,再不能转生。 不能转生?那又如何?反正那都是死后的事情了。 我还有不到两个月的生命,我希望死之前能抱抱他,像人类那样,双臂张开的拥抱。 这就足够了,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那天晚上,我燃烧仅剩的妖灵,化为人形,走进一个男性人类的茅屋。 身体内妖灵没稳定多久,我就遭遇了天劫,霹雳咔擦一晚上。 还好,因为躲在人类男子的茅屋,竟然逃过一劫。不然肯定功亏一篑。 连天都在可怜这个人类男子吗? 这个人类男子居然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希望我能留下来,他愿意娶我为妻,会一直好好照顾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就让他去娶个鬼吧,老娘可不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刚经历天劫,我就以原形,摇摇晃晃的一路飞去找他。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老远我就看见他了,还是呆呆的坐在树顶,他以后不会这样变成一颗石头吧? 真是个让人担心的家伙! 都怪他,让我一直担心,所以一直飞到他跟前了,我才想起来化形。 我没想到,心心念念的拥抱,竟然来的这么突然。 那一刻,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身上清清甜甜的香味在鼻尖来回萦绕。 我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上脸颊,完了,要流鼻血了。 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连忙推开他,坐在边上树枝上,“登徒子!” 他居然还在看我,我该怎么办?呼吸好困难,我不会要死了吧!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完了,我怎么能这样说,我得是个淑女,雄性都喜欢淑女,哪有淑女这样说话的。 我正想着如何找回场子。 他居然说他关心我,说我的腿细,怕我走路不稳,要多吃点。 我气的站起来的哇哇叫。 哪个美丽的女子会有大象般粗壮的大腿? 他平静的拉我坐下来,还说我没穿裤子。 “登徒子!” 我只是裤子短,好不好?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该怎么说,离别的话。 我想说以后不能再陪他了,很感谢他一直陪我,给我机会喜欢他。 我不能再留下来了,强行夺来的灵,还是会散,我太弱了,控制不了多久。 很抱歉,以前骗了他,我没有看过彩色的天空,也没有看过大鱼。 我一只在地下生活了十七年的幼蝉若虫,能见过多少风景,我只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 我的前爪也并没有多么锋利,甚至有时候连硬点的土都掘不动。 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怕他问我如何得的灵,如何化的形。 反正也没剩几天了,不如不说。 所以我只开玩笑问他,如今看来,我是雌性还是雄性。 最后我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跟他说,我跟小哥哥成亲了。 他居然就信了,还恭喜我。 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听的就是他嘴里的恭喜! 我宁愿他骂我一顿,说我怎的这么傻,人妖不能相恋,会遭五雷轰顶,会被阴阳之主惩罚。 我希望他能来拆散我跟那个所谓的小哥哥。 那样我心里还好受一点。 可是我能怎么做? 我只能取出从他那骗得的那颗蓝宝石,告诉他,这个东西就当是他送我的新婚礼物啦! 他只点点头,没说话。 还好,这样我就不用搜肠刮肚的想办法回复他了。 然后我跟他友好的握了个手,告诉他我走了。 我说了三次我要走了。 他只回了我一个字,嗯! 嗯,这个字充分表现出他的不在意和不挽留,那我可就真的走了。 是永远不回来的真的走了! 离开的路上我飞的跌跌撞撞。 因为前路都被我的泪水模糊,我已经看不清路了,只能凭借着感觉往前飞。 我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我怕我会舍不得。 我希望他留下我,但我更怕他要留下我。 因为我没办法拒绝他,却不得不拒绝他。 我必须要走。 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死去。 我希望他开心,我希望他看到的都是美丽的事物,我希望我留给他的短暂的记忆,干净无尘埃。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个美丽的人类姑娘,而他是个俊俏的人类男子。 我们在林中相遇,一见钟情。 后来他娶了我,我为他生了三个孩子。 为他们分别取名叫山,河,海。 他们像故事里的孩子一样,见风就长。 长大后离开家,去外面打拼。 后来我们老了,坐在茅草屋前的摇椅上手牵手,哼着歌,看夕阳。 后来,我们死了,被儿子们烧成灰,装在一个木盒子里,葬在地下。 可是在梦的出口,我进了一片密林,找不到他了。 一阵风吹过,我突然忘记了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好像爱过一棵树。 一个树妖。 但是我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他姓什么,叫什么。 胸口好疼,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我好像丢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我是一个蝉妖。 我是一个蝉妖? 不! 我不是妖,我是一个人类女子,我有一个爱人,他是一个人类男子。 花的嫁纱1 日上三竿,苏西还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口水溜了三尺,从吊床空隙滴滴答答落下来。 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喃喃说了几句,长长的蛇尾在地上扫了一下,翻了个身。 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刚从树里冒出头的小妖灵,嗖的又躲回去了。 苏西挠挠头,坐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红豆跟小万都不在。 想了想,化为人形,出了屋子。 这才看见,红豆拿个小铲子,在屋前空地上左拍拍,右挖挖,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万优雅的躺在屋顶晒太阳,也不怕被晒成猫干。 苏西悄没声息的走到红豆身后,“你在干什么?” 红豆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坐在地上。 一看笑的跟个狐狸一样的苏西,生气道,“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苏西笑呵呵盘腿坐边上,“你是妖,又不是人。你在干什么?” 红豆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我在种树,去溪里给我弄点水。” 苏西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当时树神手里断了一截的树枝。 “你种这个干什么?这东西早都枯死了。” 红豆鼓鼓腮帮子,“我说能活就能活,你去弄水去。” 苏西看都不看,手指一勾,一泓溪水就被引过来。 红豆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树枝插在土里,外面盘了一圈土,指挥苏西在圈里浇了点水。 眼看土都湿透,但枯枝也没什么反应。 红豆挠了挠头,抬头想了想,眉头一皱,狠心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土里。 苏西见状跳起来往后跳起来,“有话好好说,好端端的,你召唤阴阳之主做什么?” 红豆翻眼看他一眼,“你的卷轴上的复苏大法,你不知道?” 苏西想了想,差不多三个月了,卷轴是该解封了。 但是这个什么复苏大法是个什么鬼,自己没写过吧! 红豆见他不信,将卷轴丢给他,“你自己看,第一章就是复苏大法。啧啧,八个头除了话多,看来也并没什么优势。” 苏西顾不上斗嘴,看着卷轴,越看越心惊,自己当时写的绝对只是一般的养生之法跟一些浅表医术。 这丫头,根本没法聚集妖气,怎么可能写这种自己都不如何熟悉的高深妖法。 屋顶小万看情况不对,跳到苏西肩膀上。 “怎么回事?” 苏西严肃道,“卷轴有问题。” 小万胡子动了动,心里了然,“你写的,有问题很正常。” 苏西着急的将卷轴再往开拉了拉,“这不是我给她的那份。” 小万大致看了几眼,“这不是妖法,是亡灵界的法则。” 苏西惊讶道,“难道这是?” 小万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果然,也只有你能去灵界偷出这东西了。” 小万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智商被平均分成九份了,如今少了一份,所以缺了点。” 苏西看看卷轴,再看看小万,“我说的不对吗?” “阴阳之主已经不止一次附过她身,以她的能力,发现这个是很简单的事情。应是被她换了。” “可是上面有我亲手结的封印,”再看看小万看白痴的眼神,“奥,刚刚那句话,你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红豆嘬了嘬咬破的食指,卷轴上说了,一滴就行,可不能浪费,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你们嘀嘀咕咕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苏西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她的瞳孔,浅浅的琥珀色,闪着细碎的光,并没有什么变化,“你是红豆?” 红豆指了指屋子,“要么你再睡一会,我觉得你可能还没醒。” 苏西也不在意,“这卷轴你不能再练了,功法有些问题。” 红豆着急道,“你这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不好意思,我是一只善变的妖,不要把我跟人类归在一起。” 小万跳下来,围着插在地上的树枝转了一圈,“阴阳之主的决定,你要真想忤逆,那你就自己拿着吧!” 苏西闻言,将卷轴交给红豆,“拿着,以后我会监督你,要起早贪黑,好好的练,努力的练,争取在下次阴阳之主降临的时候,将上面所有功法运用的炉火纯青。” 红豆接过卷轴,“原来隐藏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是阴阳之主啊?” 小万仔细看了看枯枝,似乎最尖端的地方有些泛绿。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几百年都没什么动静,怎么这次突然给了灵界的功法卷轴。 红豆翻翻卷轴收起来,“苏西我是说真的,你要么再睡一会,这卷轴明明目前也就这一个功法,还所有功法炉火纯青。” 苏西指着突然抽芽的枯枝喊起来,“快看,真活了。” 红豆趴在地上,认真观察抽芽的地方,“小万,我这就算是学会了?” 小万淡淡应了句,“嗯。” 苏西看了红豆一眼,“以后我要是死了,你可千万不要着急把我烧成灰,先像这样抢救一下。” 红豆都懒得看他,“我可不救,我的血可宝贵着呐!” 苏西正要骂她忘恩负义,却见到一个小姑娘手里撑着一片叶子优雅的走了过来。 淡粉色的小裙子,金黄的头发编成两个小辫子,身上还斜挎了一个用树叶做的小包。 嘴里不知哼着什么歌。 说是小姑娘,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小了,大约只有拇指那么大。 红豆显然也注意到了,“小万,我觉得我也发梦了。你快掐我一下,我得醒醒去种树去。” 小万跳到地上,嗅了嗅,“这是一种花妖。” 苏西看了看天,“看来这结界越来越不行了,以前有妖,也就是亡灵离我太近在结界内成型的一些小妖,什么时候居然连外面的小妖都能大摇大摆进来了。” 小万道,“这个小东西妖力太弱,结界将她忽略了。” 小姑娘看到小万也不害怕,从容不迫的从召唤出一把小剑,但是看起来特别像大点的鱼刺。 “小猫咪,快躲开,要知道,你可是挡了百花公主的路。” 小猫咪? 苏西跟红豆愣了一下后,笑的前俯后仰。 小万明显僵了一下,伸爪子就要拍过去。 红豆眼疾手快,将小姑娘捧在手心,“你没事吧?百花公主。” 小姑娘摸摸胸口,“小猫咪,你居然敢刺杀本公主,你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苏西掐指一算,笑嘻嘻道,“嘻,公主,明天是阴天,可能还会下雨的,看来我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小姑娘举剑对着苏西,“你是在嘲笑我吗?” 红豆转身挡住苏西,“别理他,他是这附近有名的傻子。” 小姑娘甩了一下小剑,将其收入空间,又从小包里取出一朵粉色小花,“这位姑娘,你救驾有功,拿着这个去西山森林百合花那里去领赏吧!” 西山?离这里好远。 红豆觉得这小姑娘能活到现在,纯粹就是运气好。 “你是不是应该先问一下我的名字,再封赏?” 小姑娘尴尬清了清嗓子,“我允许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么说话不绕口吗? “我叫红豆。你叫什么名字?” “嗯,这个名字不错。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我高贵的名字,夕颜。” 苏西在红豆身后哈哈大笑,“这不就是喇叭花吗?哈哈哈哈!小喇叭花。” 红豆转身踢他一脚,“闭嘴!” 夕颜看了看痛的跳起来的苏西,又看看红豆,“强壮的姑娘,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护卫,护送我回到西山!我会赐你最高的荣誉。” 花的嫁纱2 什么叫强壮的姑娘? 红豆满头黑线。 “公主,您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红豆轻轻放下她。 夕颜遗憾道,“你这么强壮,不当护卫,真是可惜了。” 红豆心里嘀咕,能不能不要再提强壮这俩字了,没看那傻猫嘴角都弯了吗? 夕颜吹了声口哨,草丛里悉悉索索几声后,钻出一只雪白的兔子。 夕颜费力的爬到兔子背上。 “那我就告辞了。红豆姑娘有没有听说过极地冰蓝草?我得找到这个东西,才能回家。” 红豆摇摇头,“苏西,你知道吗?” 苏西更是困惑,“这世间鲜少有我不知道的药草,但这个我确实没听说过,你是用来做什么的?” 夕颜严肃道,“这是我皇家秘辛,不能随便打听。” 苏西耸耸肩,“那你随意吧!” 说完双手放在头后,打了个哈欠,就往屋子走,“你们聊,我再去睡会。” 红豆一把抓住他,“你真不知道?” 苏西将衣服从她手里抽出来,拍了拍,“都皱了,别乱拉,我就这一件衣服。我真不知道。” 苏西是下毒跟医治高手,他都不知道,那肯定这个药草就有问题。 “你家有人生病吗?” 夕颜犹豫了一下,“涉及皇家秘辛,但是告诉你们也可以,你们不能告诉别人。” 红豆点点头。 又强迫苏西跟小万点了一下头。 “我已经有十年没见到父王跟母后了,姐姐说他们生病了,得找到一种叫极地冰蓝草的药草,才能医治。” 红豆问道,“什么症状?” “我偷偷问过侍奉的侍女,就是一直睡觉,都睡了十年了,也不醒。” 苏西插嘴道,“那不就是死了。” 夕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坏蛋,你胡说,你们都胡说,父王跟母后不会死,他们是最强大的花妖,怎么会死?” 你们?那就还有其他人知道。 红豆拉着苏西衣摆给夕颜擦了擦眼泪跟鼻涕,“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夕颜抽了两声,“那我就不哭了。” 苏西急忙扯出衣摆,“我的墨绿暗金藏线冰蚕护体衣!” 好浮夸的名字…… 红豆斜睨他一眼,“谁污染,谁治理。你惹的,自然用你衣服擦。” 苏西施了个净衣咒,却是毫不避讳的直接坐地上,一边生闷气,一边嘟囔,“我又没说错,除了死人,谁会睡十年不醒。” 眼看夕颜又要哭,红豆忙岔开话题,“你刚说的是你们,那还有谁知道?” 夕颜抽抽鼻子,掐起指头算,“我只给几个小妖精说了,有松鼠,猫头鹰,花蛇,田鼠,小飞鼠,还有你们三个,再就想不起来了。” 红豆无语道,“不是皇族秘辛吗?” 夕颜小胳膊在脸上蹭了蹭,“但是他们都答应我不说出去了。” 红豆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夕颜摇摇头,“姐姐让我出来的,还把小雪球给了我,当坐骑。姐姐说,如果能找到药草就是大功一件。” “然后呢?”红豆问道。 夕颜眨眨眼,“什么然后?” 苏西又插嘴,“大功一件只是虚名,还给你什么许诺了?” 夕颜再眨眨眼,“姐姐说,救治父母是我应该做的,不应该要什么报酬。” 这倒是没说错,苏西愣了一下道,“如果是治病救人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这厮居然还有主动揽活的一天,真是稀奇,红豆不相信的看着他。 夕颜不信道,“你刚还说他们肯定死了,大坏蛋。” 苏西摸摸下巴,说道,“我可是人人称颂能起死回生的医仙,医谷门口排队那些全是我的粉丝,你不信可以问他们。” 夕颜迟疑道,“我可以封你为御医,暂且跟我走一趟如何?” 苏西摇头,“御医就不必了。” 红豆更加不可置信,苏西这家伙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但是听说你们花妖一族,甚会酿酒,尤其是浮沉醉。” 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原来是这个原因,但是前面不是买过麼?自己连影子都没见呢。 夕颜想了想,“这个我都会,刚好我屋子里还私藏着三罐蜂族进贡的彼岸花蜜,算算大致可以酿一大罐酒。你想要吗?” 苏西眯眼一笑,“成交。我救你父母,你出一罐浮沉醉。” 红豆低声嘀咕,“不是上次才买的吗?” 苏西哈哈大笑,“已经喝完了。” “这么快?我还没闻到味呐!不是说好给我买的嘛!苏西你又说话不算数!小万,打他!” 小万,“未成年人不得饮酒!” 红豆气急,“我是妖!” “未成年妖不得饮酒!” 红豆一把捏碎手里的木铲,“夕颜,我们走!” 夕颜打了个哆嗦,悄声问苏西,“这位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怎的如此强壮吗?” “这个就不甚清楚了!你可以问她。” 夕颜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是算了,我们出发吧!” 小万变身白色巨兽,将前面快走的红豆叼过来,扔在背上,“速战速决!” 苏西笑嘻嘻的抱起小白兔,也要往上爬,“哟,有免费马车乘坐,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万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西立马停止动作,干笑道,“忘记了,我也可以飞的。那就不劳烦大人了。” 红豆疑惑道,“上次忘忧村那么远,你怎么不变身呢?是伤太重吗?” “习惯蹲你头上,忘记了。” 红豆满头黑线,“出发吧!” 夕颜心里已经在暗暗起誓,一定得把这群人留在花妖国,保卫花妖国的安全。 这样姐姐就有空陪自己玩了。 小万也没问路线,直接就往西边飞去。 红豆不解道,“你去过花妖国吗?” 小万低声道,“受人之托,去关照过一次,后来再没去。” 红豆已经在心里翻白眼了,既然是受人之托,竟然就只去过一次,果然雄性都是跟苏西一样,惯会骗人的。 再看看苏西那家伙,左手抱着兔子,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完全没发现,夕颜紧紧趴伏在兔子背上,被风吹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不由提醒到,“苏西,你就不能张开个结界吗?夕颜一会被风吹走了。” 苏西这才发现,不好意思道,“一时没注意,张开结界,就要多一两酒哟!” 说完打了个响指,夕颜可算能保持一点公主风范。 正要夸赞苏西两句,就听小万道,“到了!” 怎么这么近!自己可是走了整整一个多月。 这两个大妖,果然实力非凡。 刚落地,小万就自觉化身黑猫,窝在红豆头上。 这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连一根鸟毛都没有,怎么会是一个国家?不会是走错了吧? 正想着,夕颜已经跳下来,跑到前面,面对太阳,双臂张开,左手一翻,右手一翻,拍拍手掌,跺跺左脚,轻呵一声,“开!” 红豆明显感觉到四周有结界的力量波动。 难怪小万只来了一次,这开门的动作,作为万妖之王,能做出来一次,啧啧,真是不知道小万欠了别人多大人情,要受此屈辱。 苏西也是偷偷看着小万,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结界之门刚打开,红豆就觉得不对劲,界内有不少亡灵之力在涌动。 不觉问道,“你们花妖国最近有战争吗?” 夕颜一脸懵懂,“没听说要打仗啊!” 突然一个跟夕颜一样大小的人影踉踉跄跄向这边飞过来,似乎受了伤。 夕颜顿了一下,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姐姐!” 花的嫁纱3 “夕颜,快走!” 红豆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对方被一道细链从背后贯穿,生生扯了回去。 “小万,怎么回……啊!小万,你别揪我头发。”红豆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吸力吸进去了。 等周围空间稳定,红豆发现了一件悲催的事情。 自己居然跟夕颜一样大小了。 满地都是焦黄的土,还有几处血渍,夕颜站在一颗蘑菇下,抽抽搭搭的哭。 空间里亡灵之息很是浓重,但是偏偏没见一个亡灵。 再一转身,小万居然也变小了,在地上嗅来嗅去。 唯有苏西不见踪影。 红豆心里不觉有些发慌,顾不上安慰夕颜,先过去询问小万,“怎么回事?” 小万抬头看了看四周,“是幻妖,魅姬手下。” “是她制造的幻境?” 小万尾巴轻微动了动,“不是,这个空间是当初上神赤溪送与花妖一族的礼物,所有进来的生灵,都会缩到与他们同等大小,妖力也会受到限制。就是为了防止外族入侵,花妖灭亡。” 红豆又再仔细在周围寻了一番,“苏西不见了。” 小万摇摇尾,“无碍,我刚感应过了,他也在这空间里。” 红豆担心道,“他离得远不远,会不会被雷劈了啊?” 小万动了一下胡子,“这是大陆之外的特殊空间,天道不会监测到这里。” 夕颜终是无望,擦了擦眼泪,走了过来,“怎么办?姐姐被坏人抓走了。” 红豆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又指了指小万,“知道万妖之王吗?他就是,一定能救出你姐姐。” 夕颜睁大眼睛,“真的吗?” 红豆这才注意到她的瞳孔竟是粉色的,“真的,况且坏人要抓也是抓妖王,像你姐姐那种小啰啰,最多就是关起来。” 夕颜眨了一下眼睛,“可是自从父王母后昏迷不醒后,都是姐姐打理花妖国事务,他们都喊她花妖王将离。而且我刚见她受了很重的伤。” 红豆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正不知如何回应。 小万跳到她头上,“这里有幻妖气息,时刻注意着别被对方骗了。因为受到限制,我的结界最多三丈,不要离的太远。” 说完尾巴一甩,一个透明的防护罩张开。 红豆拍了拍夕颜肩膀,“听见没,有可能是幻妖的幻象。是不是,小万?” 小万眯了眯眼,“诱饵。” 夕颜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红豆犹豫了一下对小万道,“我怎么觉得你这结界只有两丈?” 小万顿了一下,从红豆头上一跃而下,化身人形,“有人加强了空间限制。两丈,不要离得太远。” 哎?这是小猫咪? 夕颜指着他脸上的面具呆呆问道,“这东西会不会影响你视野?要不要摘下来?” “不必。” 小万狭长的眼眸又撇了一眼边上一脸期待的红豆,“看路。” 红豆头刚转过去,就撞到一颗蘑菇。 果然是一心不能二用。 红豆揉揉额头,“那我们现在去哪?” “宗祠。” 夕颜急声道,“你意思是那些坏人的目标是宗祠神物?” 小万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没多久,几人就到了一处绿茵地,中间长着一颗幼苗,只有两片叶子,叶子上方悬空托着一座巨大雕像。 是个女子,一头长发蜿蜒至腿弯,双手平托在胸前,双目看向晴空,似乎在祈祷些什么。 红豆惊讶到道,“那不是赤溪吗?” 夕颜点头,“是赤溪上神给了我族这方乐土,我们自然是要敬着她了。” 说完虔诚一拜,“望赤溪娘娘保佑姐姐跟我花妖一族平安无事。” 红豆已经感应到越来越躁动的亡灵之息。 小万也有所感应,将她们二人护在身后。 一阵风吹来,似乎有人在低声呻吟。 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红衣红发,浑身伤痕累累,手指被弯成了奇怪的形状,胸口一个血窟窿似是张牙舞爪的妖兽。 整个人已是奄奄一息,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也分不清身上红色是血迹还是衣服本身的颜色。 夕颜只觉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努力睁大双眼,双脚颤抖着不敢上前。 这是,姐姐?牙齿一直在打颤,使劲咬了一口舌尖才说出完整的话,“这是幻境,对吧?红豆。” 红豆正要回答,前方又走出一人,跟地上夕颜的姐姐一模一样,只是一脸严肃,左手负在身后,厉声道,“夕颜,药草找到没,你就回来了?” 夕颜眶中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委屈道,“姐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吓死我了!” 说完就要往前扑,被红豆一把抓住,“等等。” 话音未落,又一个将离自虚空缓步踏出,“夕颜,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引陌生人进入花妖国。你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这回红豆也懵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失传已久的影分身之术? 还是说幻妖能一次性幻化出这么多人? 夕颜呆呆地叫了声,“姐姐?” “夕颜,你是生姐姐气了吗?怎么才回来。” “夕颜,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夕颜,跪下!要不是为了你,父王母后能这样?” “夕颜,你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夕颜!” “夕颜,到姐姐这里来!” …… 前前后后,一共出现了十来个将离,夕颜已经是目瞪口呆,红豆有点数不过来。 “小万,这是幻境吗?” 小万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不是,心魔。” 红豆坐在他身边,“你怎么坐在地上了?不去破了这心魔吗?” 小万想了想,又变成小黑猫的样子,跳到红豆头上,“你说得对,地上脏。” 红豆想掐死他,“你不是万妖之王吗?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小万懒懒伸了下爪子,“又不是我的心魔,等她自己走出来吧!” 红豆觉得自己好像把夕颜坑了。 “你不去我去。” 小万也不阻止她,只窝在她头上闭目养神。 “夕颜,这些都是你的心魔,你要想办法破了这些幻觉。” 可是夕颜并不理她,只叉腰对前方一群人吼叫,“你们肯定都没有妹妹,想骗我叫你们姐姐,告诉你们,想都别想,我夕颜这辈子只有将离一个姐姐,你们都是幻妖那家伙的幻境,骗子。” 红豆想了想道,“夕颜,你先静下心来。” 但是夕颜还是不理她,还在那咋咋呼呼,不一会,又跪在那里开始哭,“姐姐,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小万看了一眼魔怔了的夕颜,对红豆道,“你就别挣扎了,安心等着,她进入了另一个小世界。” 红豆犹疑道,“你不会也是我的一重幻境吧?” 小万抬爪拍了她一掌,“你见过谁家的宗祠,就只是一座神像,在外面赤裸裸的摆着。况且你没听夕颜说宗祠里还有神物。” “然后呢?” “很明显这是宗祠的特殊结界。” “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受影响?” “不受此等护宗结界影响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比设置这个结界的人妖力强大。” 红豆略一思忖,“很明显,能在这里设置这么强大结界的应该就是赤溪无疑,你居然比她还厉害?” “因为她已经陨落,结界力量必然会削弱。” 红豆点头,“那看来我是第二种了。” “第二种就是傻子。因为没有心魔。” 红豆暴躁道,“你才是傻子。” “刚临近宗祠的时候,我的结界被影响了一瞬,夕颜暴露了。” 红豆傻傻问道,“那我呢?” 小万看了一眼她的左手,“有红绳,你不会有影响。” 红豆仔细看了看手腕红绳,“这东西这么厉害!” 小万站起来警觉道,“是幻妖的气息,应是混到了夕颜心魔投射的幻境中。” 红豆看过去,只见夕颜涕泪交加的向其中一人扑过去。 小万一跃而下,又化为人形,左手拟剑向前斩去,一阵疾风刮过,夕颜眼前的人化作泡影。 花的嫁纱4 同时夕颜疾步后退至红豆身边,摸了一把眼泪,“终于出现了。” 小万往前走了一步,“幻妖,也就几百年没见,你可真是越来越能沉住气了。” 红豆眨巴眨巴眼睛,“哎哟哟,我说的口都渴了,你可算出来了。” 心里悄声嘀咕,如果苏西在这里,肯定要说她是属鱼的,沉在水里不必出来的那种。 苏西那家伙,也不知道去哪了。 前方将离的身影开始模糊,最后变成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烟,有飘渺的声音从中传出,“都是师父教的好,不过师父果然还是师父,做徒弟的就是再努力几百年也赶不上。” 红豆听出了八卦的味道,师父?徒弟?再加上前面出现的赤溪。 等等,小万说过因为欠了别人人情,被拜托来这里照看照看。 现在幻妖在这里捣乱,难道是因为争风吃醋? 以前绝对发生过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红豆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是碍于此时地点不对,只能偷瞄小万,不敢过问。 夕颜急声道,“你到底把我姐姐藏哪去了?” 幻妖嘻嘻笑了两声,“你姐姐?还以为我真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呵呵,被我杀了。” 红豆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娶?不应该是嫁吗?那也不对。 夕颜明显也愣住了,“你不是女的吗?我姐姐怎么会嫁给你!骗人,说谎,快把我姐姐还给我。” 幻妖不断变幻的身形有一瞬间停滞,“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女的?要不是开启宗祠结界的钥匙在每一任花妖王手里,我也不至于男扮女装?” 红豆吐槽道,“就你这雌雄莫辨的身形,扮不扮装其实意义都不大。我哪只眼睛看你都是女的。” 幻妖刚开始还像白烟一样的身影,慢慢躁动起来,颜色也越来越暗,里面隐隐有电闪雷鸣的声音。 红豆指着幻妖对小万说道,“你徒弟居然会变色,要是在街头卖艺肯定能挣很多钱,你就有钱买小鱼干了,快降了他。” 小万只抬手略略虚空一指,幻妖整团身体就像被困的兽,缩成一个球的形状,再蹦哒不起来,颜色也恢复如初,“我不服,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万懒懒回道,“在外面,第一眼看见你装扮的将离的时候。” “我有破绽吗?” 小万摇头。 “没有破绽,你怎么发现的?” “我意思是全是破绽!” 红豆心里突然有些同情幻妖,智商被碾压到如此地步,连自己都分析出来了。 难道是因为智商不够,被小万抛弃的? 幻妖牙齿咬的咯吱响,“愿听师父教诲!” 小万倒是气定神闲,不急不慢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诱敌深入这招是我教你的。可惜,除了傻子,还有谁在受重伤逃跑的时候,会耗费体力在天上飞?是嫌死的不够快,还是想展示自己优美的翅膀?” 红豆想给他拍个手,这话说的果然是杀人不见血。 幻妖气的烟团使劲翻滚,但偏偏就是翻不出来。 “你是选择自己死还是我动手?” 幻妖桀桀大笑两声,“看来你是不想知道花妖王跟她那群可怜的臣民都去哪里了。” 红豆已经看不下去了,“敢问你老大是谁?” 幻妖得意说道,“那自然是魅姬娘娘,她如今在妖界的地位已不输白帝,如何?知道害怕了?快快放了我,我自会帮你引荐当个小啰啰。” 红豆有些无语,“只怕你自己就是个小啰啰吧?” “胡说,我可是幻妖第三十一个分身,位高权重。” 原来只是个分身。 红豆也没什么兴趣了,摆摆手,“宗祠的钥匙在每任花妖王手里,目前你又在外面进不去,很明显将离跟她的臣民都躲在宗祠里,只能在这里咋乎,小万,你还是灭了他吧,智商太低,拉出去也挣不了多少钱。” 幻妖分身这才连连求饶,“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就是个跑腿的。你杀了我也没用。” 红豆哼哼道,“有用啊,解气!” 小万正要动手,幻妖分身喊起来,“等等等等,这里不止我一个。” 红豆连忙拉住小万衣袖,“等等。” 可惜,没拦住。 小万右手轻握,幻妖分身连个声响都没发出,就烟消云散。 “不是让你等一下吗?” “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等等。” “我是说我知道这里不止他一个。幻妖是魅姬手下四大护法之一,怎么可能这么弱。” “那你还杀了他,还有谁,他们都在哪怎么问?” 小万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必演戏了,这会戏再好,也没人看了。他是幻妖分身,既然已经出来,就已经是幻妖弃子,只是用来打探我的虚实。” “为什么是你的虚实呢?为什么不打探我跟夕颜的虚实。” “因为你们太弱了,没必要。” ……为什么跟小万聊天总是掉到坑里? 夕颜倒是不在意,“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万伸手触摸了一下虚空中的结界,“两个办法。” 红豆跟夕颜异口同声道,“什么办法?” “等。幻妖耗不过我们自然就出现了。” “另一种办法呢?” “结界打开,诱敌出现,一举歼灭。” 夕颜看了看两人,“我们等得,姐姐跟族人不一定能等下去,不知道他们被困多久了,我想打开结界。” 红豆拧眉想了想,“但是不知敌人数量多少,如果贸然打开结界我们反而会受到围攻。” 小万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不能排除,所以夕颜,看你选择。” 红豆拉了一下夕颜,“先别急,小万,你知道幻妖都有什么特点吗?” 小万想了想道,“幻妖,善变化,本就是天地间一团灵气,所以无真正的实体,可以变化为任何一种形态。” 红豆追问道,“我是问她的弱点在何处?” 小万又想了想,“因为本体只是一团灵气,所以并无弱点。” 红豆对夕颜道,“那就只能开结界了,既然只是一团灵气,这里灵气充裕,不仅无消耗,而且有助其成长,但是将离姐姐跟你的族人就不一定等的住了。” 夕颜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结界不是只有花妖王能打开吗?我们怎么进去?” 夕颜忐忑道,“其实我也能打开。” 红豆深吸一口气,“那就好,小万,你在周围看着,时刻警惕幻妖出现,我在夕颜身边以防不测。” 小万抚了抚衣袖,“你们去吧!” 红豆拉着夕颜继续往里走了走。 夕颜走到赤溪石像正对面,双手合十,虔诚一拜,开始念咒。 赤溪石像头顶一阵风云变幻,电闪雷鸣,风越吹越急,红豆都快睁不开眼。 夕颜口中咒语越念越急,红豆突然发生对小万喊出一串奇怪的称呼,“爹爹,娘亲,哥哥,大姐,师父,师兄,小白,小黑,白云,黑土,喵喵,小咪。” 小万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时恰好夕颜咒语念完,结界之门打开,红豆转身一掌将她拍进去,大吼,“快关结界。那是幻妖,不是小万。” 花的嫁纱5 小万瞬身冲过来,却是来不及了,结界已经关闭。 他也不气恼,“你很聪明。” 红豆双手抱臂,“我也这样觉得。” “什么时候发现的?” 红豆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反倒平静下来,“能不能麻烦你先变回你原来的样子?不然我没心情给你解释,幻妖本体?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样称呼可以不?” 幻妖哈哈大笑两声,“红豆姑娘,果真有意思。” 宽袖一甩,换了一副白色面具,“你可以叫我长尾。” 红豆拉长了脸,“你不就是换了个面具吗?” “哦,你就将就一下吧,我的本体确实只是一团灵气,幸得白帝教导几年,才渐渐化为人形,这一时半会,我不知道要变成谁。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变成苏西的样子,那家伙还在幻境里没出来。” 红豆摆摆手,“算了,算了。” 长尾也不急,悠闲道,“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发现的,其实我挺好奇的。是在刚刚念那些称呼的时候吗?” 红豆摸了摸辫子,这个时候打是肯定打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等小万跟苏西来救场。 “其实我在刚清醒的时候就怀疑你了,在未知险境,小万绝对不会离开我,去找线索。” “可是你当时并没有怀疑?” “对。你很聪明,说出了苏西虽然离开我,但是还是不会受天罚的话。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苏西可以走出医谷结界。其他妖怕是只当他在外面就被劈成灰。” “这个你没说对,大约不少妖已经知道了。然后呢?” 红豆装作不尴尬的样子道,“然后你说出了诱饵这句话,而且三丈结界变为两丈,提醒我们周围有监视,且就在边上。那个时候,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我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想多了。” “看来我做的不错。” “你最聪明的人就是在宗祠外,将你做的幻境,谎称为结界幻境。” 长尾有些意外,“哟,这都被你发现了?” 红豆看了他一眼,“夕颜认为这是你引诱幻妖出现的手段,所以说谎。而我以为这本身就是宗祠结界的一部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太急了。” “什么意思。” “你应该跟你的弃子没有沟通好,所以在你们的对话中,他一直喊你师父,但是提及魅姬的时候却说了一句,魅姬地位已不输白帝,可见在他心中真正的师父从来就是你这个本体,而不是白帝。” 长尾轻敲了一下额头,“这倒是个意外。那你最后喊的那一串称呼呢?我可不信是咒语。” 红豆笑了笑,“你当然不会明白,这是我在轮转的几世中对小万的称呼。” 长尾翻手从虚空召唤出一把巨扇,随意把玩了一下,“看来你似乎记起来不少事情。” 红豆悄悄后移一步,“不多不少,刚好够试探你。” 长尾抬头看看天,“时候不早了,原本想智取,看来只能捉了你,胁迫白帝开结界了。” 红豆抬手阻了一下他,“等等,你还有个破绽。” 长尾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可惜,我这会心情不好,不太想听了。” 说完巨扇一翻,一股劲风向红豆袭去。 红豆一边躲闪一边在心里骂人,这家伙,自己都发现了,小万自己都会开结界,怎么会让夕颜去开。 不要脸,谎言被戳破,这会恼羞成怒,欺负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 手无缚鸡之力? 对了,笞灵鞭。 长尾,这下你死定了。 风刃间隙,红豆站稳脚跟,右手朝天伸直,大吼一声,“笞灵鞭!” 长尾一愣,笞灵鞭,是阴阳之主的法器,这小丫头怎么会有? 三息之后,红豆跟长尾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右手,面面相觑。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什么鬼? 上次不是出现了吗? 难道是这次不够生气? 还是被阴阳之主发现了? 红豆尴尬一笑,“稍等一下。” “笞灵鞭,现!” “现!” “笞灵鞭,你是被封杀了吗?” 长尾嘴角一弯,“你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白帝被困在外面没进来,苏西倒是进来了,可惜陷入幻境,一时半会也是出不来。” 红豆欲哭无泪,其实我并没有浪费时间,我是真的有笞灵鞭。 对了,还有红绳。 意念一动,红绳蹿出,冷不丁抽向长尾。 长尾险险躲开,手中巨扇猛然扇出,“小丫头,法器不错,可惜力道不足。乾坤扇,千仞罡风,去!” 呼~ 万千道罡风互相穿插,带着破空之声,向红豆袭去,红豆感觉衣服都快被撕裂,这个流氓! 急忙甩起红绳,在头顶飞速旋转。 红豆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放羊的傻子。 但是这招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用,至少罡风近身后明显小了很多。 长尾嘴角一弯,“你暴露了。” 红豆抽空看了看衣服,没破啊,哪里暴露了? 长尾将巨扇向红豆一扔,红豆条件反射,伸手就去接,却见长尾从扇柄抽出一把细剑,向她刺来。 不是在打架吗?怎么变成了扔武器大赛。 算了,扔就扔吧! 打斗间隙,红豆还胡思乱想一番,顺手扔出红绳。 扔出去了才想起还没给它起名字,该喊个什么? 情急之下,红豆大吼一声,“战斗吧!萌萌。” 可惜,红绳在空中飘了飘,就彻底歇菜,掉在地上,长尾左手收回巨扇,右手剑尖抵在红豆喉咙,“你输了。” 红豆嘻嘻笑道,“不一定哟!”说完手指轻轻一勾,地上红绳似有感应,悄声向长尾游移。 长尾啪的一声,将巨扇竖起,恰好砸在红绳之上,“这招不错!” 这下彻底没戏了。 红豆哭丧着脸,“你一千百年的大妖,跟我一个妖灵都使不出来的小妖打架,有意思吗?” 长尾点点头,“挺有意思的。” 红豆狡猾一笑,“你是有多自信,才会觉得你的扇子能压住我的红绳?” 长尾暗道一声糟了,疾步后退,红豆却是徒手握住细剑剑身使劲向长尾刺去。 此刻红绳也从巨扇下方蹿出,绑住长尾右脚,长尾被拉的一个趔趄,恰好被红豆手中细剑刺中胸膛。 长尾倒是舍得,一掌拍开红豆,抽回长剑,迅速切断右腿,红绳失力掉了下来,又被长尾一剑刺中钉在地面,扭了几下,就不动了。 红豆飞撞在地,往后跐了几米,吐了一口血,才堪堪停下。 看了看满手鲜血,红豆有些想哭,使劲皱了皱鼻子,硬是忍住了。 头可断,血可流,气势不能倒。 再看看长尾,切断的右腿化作烟雾,又重新长出来。 这不是作弊吗?还怎么打?好不公平。 长尾收了巨扇,缓步向红豆走来,“你还要挣扎一下吗?” 红豆摇摇头,“不挣扎了,打不过。” 长尾伸手召回细剑,“那就走吧!” 红豆无奈叹了口气,还是拖了小万后腿,只怕是连蛋都扯到了。 也没办法,尽力了。 长尾也不绑她,任由她缓缓起身站起来,还好心捡起红绳系在她左手腕,顺便掏出帕子给她擦干净血迹。 “我也不想跟你打,要知道作者脑子不够用,不太会写打斗场面,你就乖乖跟我走吧!” 红豆低低笑了两声,“长尾,你就那么想拿现世妖镜吗?” 长尾瞳孔一缩,疾步后退,“你是谁?” 花的嫁纱6 红豆一双黑白竖瞳紧紧盯着他,“你觉得呢?” 长尾只觉持剑的右手有薄汗渗出,“阴阳之主!” 红豆眉峰一挑,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晃,一道幽蓝虚影在空中啪的响了一声,“还要打吗?” 长尾长叹一口气,唤出巨扇,将长剑小心翼翼插入扇骨,“既是阴阳之主出现,我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是现世妖镜真的对我挺重要的。” 红豆也不急,“嗯。所以你还是要打吗?” 长尾不急不缓道,“总得一试。来都来了,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红豆素手把玩着长鞭,“你本体超脱五行之外,无生无死,就是我都没法杀了你,最多只能重伤你,我挺好奇你为什么非要用现世妖镜重塑真身?” 长尾抬眼看了看天空慢慢游弋过的云,“是人是妖,都在追求永生,可是那对我来说却是折磨,我觉得自己就像虚空里的云,没有知觉,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不是想死,我只是想有感觉的活着。” 红豆让了让,“那你去吧!” 长尾一愣,“你不阻我?” 红豆竖瞳一闪,“管我何事?我只当你是要跟我打一架。” 长尾想了想,“众妖皆知,这位红豆姑娘对白帝来说很是重要,所以我得捉了她,逼他帮我开结界。” 红豆重新提起长鞭,“那就打吧!你很不幸,因为这个丫头对我来说也挺重要。” “啪!” 话音刚落,笞灵鞭已带着破空声袭至长尾眼角。 长尾无奈提扇一挡,“那就得罪了。” “万刃罡风!” “呼呼呼~” 无数风刃回旋交错成叉状将红豆围的密不透风,眼看就要触到红豆衣摆。 “雕虫小技!炽翎结界!防!” 只见红豆右手挥鞭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所有风刃瞬间在空间里停滞。 “破!” 长鞭狠狠向地面砸去。 “啪!” 地面应声而裂,风刃四散而退。 “还给你!” 红豆手中长鞭再甩,引起一股劲风,退去的风刃全部被引至长鞭之上,复又被抛出,奔向长尾。 哗! 长尾打开巨扇,双手舞的眼花缭乱。 “疾风之刃,去!” 劈! 哗! 啪! 破空之声频频响起,整个空间都有些不稳,天地变色,山石摇晃,隐隐有崩裂之势。 长尾不知何时,从扇骨中抽出长剑,一手舞扇,一手舞剑,已然有些吃力。 再观红豆,一把长鞭,舞得倒是得心应手。 长尾一个不慎,巨扇被长鞭卷去。 等再持剑追袭而去,却是为时已晚,红豆一个转身,笞灵鞭已如灵蛇般缠在长尾身上。 红豆嘴角一弯,“不过尔尔。” 长尾苦笑,“已是尽力,听凭发落。” 红豆看了一眼他身后虚空,“再不现身,你这好徒弟我就收回灵界帮我看守巴塞纳河里的怨灵了。” 长尾勉强回头,才见小万一身白衣,缓步踏出,“赤溪当初说凡踏入此界者,妖力必大打折扣,我看阴阳之主倒是不受影响。” 红豆斜睨他一眼,“说吧,他怎么办?你妖界的事情,我可不想插手。” 长尾恭敬的低下头,“不知师父何时来的?恕长尾无法行礼。” 小万倒是气定神闲,“不必多礼。我也是刚到,几百年不见,你妖力进步很多,设置的结界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长尾勉强躬身拜了一下,“师父过奖了。” 红豆收回长鞭,“白泽,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没兴趣。如果没猜错,我这徒弟,已经受了惩罚。” 说完长袖一挥,宗祠结界打开。 却是一片哀鸿遍野,鬼哭狼嚎。 十丈高的赤溪神像双臂已断,悲悯的看着众生。 长尾瞳孔震荡,退后一步,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她答应我的。” 红豆皱了皱眉,“你是说魅姬吗?她以行骗起家,三界谁不知道,真不知该说你单纯还是傻。” 长尾身体渐渐虚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心脏发出的万千红线迅速疯狂的蔓延全身,等再显形时变成了身长八尺的红衣男子。 “情丝?这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红豆把玩着长鞭的手顿了一下。 小万双手负于身后,平淡道,“看够了就走吧,你身上亡灵之息过重,小丫头一会受不住了。” 红豆看了眼满天飞舞尖叫的怨灵,素手捏了个指诀,“这下有的忙了,还请你管好你妖界。” “我并不介意让给你管。” “我没空。” 只见红豆双掌向前,慢慢飞升至半空,“花妖一国的怨灵啊,吾已听到你们的冤屈,吾会为你们做主,随吾去巴塞纳河洗净今世尘缘,往生吧!” 刚还在尖叫的怨灵纷纷安静下来,跪地臣服。 三息过后,红豆自空中缓缓掉落,小万飞身将她接到怀里。 看来阴阳之主已经走了。 “长尾,你骗我!” 突然传来的凄厉喊叫,惊醒了一脸茫然的长尾。 是将离,只见她一身鲜红嫁衣,一头金色长发披散下来,脸上净是绝望与泪水。 夕颜躺在地上,胸口已无起伏。 长尾嘴唇微张,却不敢上前,只喃喃道,“将离……” 将离左手拉弓,右手持箭,决然道,“长尾,我恨你!” “嗖!” 小万皱眉挥袖欲打乱弓箭轨迹,却被长尾挡开。 “师父,徒儿不孝!” “将离,见到你活着,真好。” “将离,对不起。” “噗!” 长箭没入长尾胸口。 长尾只觉天空陡然变成红色,鲜血一样的红。 胸口很疼,比刚刚阴阳之主那笞灵鞭的鞭笞还疼。 原来肉体的疼痛是这样的,原来真实的活着的感觉是这种的,可惜,这就要死掉了吗? 将离的箭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一箭中的,跟相识的时候一样,可惜这一次,自己再不能活过来了。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将离在哭喊。 她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可是这一次,真的走不了了。 眼见长尾倒在地上,小万叹息一声,“痴儿!” 红豆在他怀里,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小万,你终于来了。” 小万低声道,“有些麻烦,解决了。” 边上有人轻佻道,“有个知己知彼的敌人真是麻烦,你就不能管好你徒弟吗?” 红豆一个激灵跳下来,“苏西,你个傻子,跑哪去了?我差点被人打死,你们再来晚一点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来的不是苏西还能有谁,他挠了挠头,“这家伙真是阴险,给我设置的幻境竟然是阴阳之主请我喝酒,我能怎么办?” 红豆白了他一眼,“没出息。” 小万抬手将地上已无声息的长尾收入空间,“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红豆看着哀嚎的花妖国小妖不解道,“这不是结界幻境吗?” 小万抬腿向前走去,“不是,结界已除,这是宗祠里面。” 剩余活着的花妖国小妖见到小万纷纷跪下来,恭敬道,“白帝大人!” 原本还想冲到前面看看情况的苏西吐了吐舌头缩回去了。 将离抱着夕颜,跪在小万面前,涕泪齐流,“求求白帝大人,救救小妹。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负了,我愿以我一命换她活着。” 苏西伸脖子看了一眼夕颜,“她都死了,怎么救?” 闻言将离将头埋在夕颜冰冷的身体上,只有压抑的呜咽声低低传出来,“求求你了,白帝大人,小妹没有死,她刚还对我笑呢。” 苏西小声嘀咕,“怎么花妖国的公主都是这样。” 红豆狠狠踩了苏西一脚,蹲下身子,摸了摸夕颜冰冷的脸颊。 突然,夕颜的身体发出一道强烈的光。 花的嫁纱7 “姐姐!” 夕颜灵体自肉身缓缓漂浮至半空,金光撒了一地。 红豆转头看了看周围毫无反应的其他人,又看了看半空焦急的夕颜,不由指着她向众人道,“你们都看不见吗?” 众人抬头看了眼红豆手指的方向,皆是一脸茫然。 只小万拧着眉道,“是夕颜吗?” 红豆点点头,看向夕颜,“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夕颜小脸皱在一起,动了动半透明的手跟脚,才道,“我不是夕颜,我是现世妖镜的镜灵,夕颜在她一百岁的时候跟她父王母后一起死了。” 红豆张了张嘴,面对殷切看着她的将离,不知如何是好。 小万似有所感,对众人说道,“逝者已矣,节哀顺变,苏西留下协助长老们救治伤患,将离你带着夕颜,随我来宗祠神殿。” 众人拱手应诺。 小万牵起红豆,往神像飞升而去。 将离抱着夕颜,紧随其后。 眼看就要撞到神像,红豆不敢大喊,只紧紧咬唇,先是把头埋到小万胸口,后面整个人都黏到他身上。 小万见此,嘴角轻轻一弯,可惜在面具里,红豆也看不见。 原来十丈高的神像也不过是一重幻象,穿过神像,就是神殿内部。 小万将贴在他身上的红豆提溜下来,放在地上,“到了。” 红豆小心翼翼的睁眼环视四周。 大殿无穹顶,抬头就是万里星空,还不时有飞鸟追逐着迅速游弋的巨大花朵,飞身而过。 他们恰好站在大殿正中,前方是青藤编织的王座,左右两边各有六把棕色藤椅一字排开,看来是十二位长老的位置。 仔细看去,竟然还有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嵌在王座顶上。 再往脚下一看,居然虚空而立,红豆先是吓一跳,又冷静下来,不用说,又是幻境。 不愧是赤溪上神,幻境一重接一重,真是厉害。 小万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红豆一会皱眉一会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将离跪坐在地,看着夕颜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红豆回过神来,天上的巨大花朵也不知转了几个圈了。 “看够了?”小万问道。 红豆小脸一红,“够,够了。” “那就说吧。” 红豆清了清嗓子,蹲下身子,斟酌一番,才对将离说道,“夕颜说她不是夕颜,是现世妖镜的镜灵。” 将离抱着夕颜的手一顿,“什么?” 红豆想了想,“就是说,夕颜其实早就死了,在她一百岁的时候,跟你父王母后一起死了。” 将离抬头绝望的闭上双目,怀中夕颜滑落在地,眼泪大颗大颗自眼角滑落,嘴里喃喃念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将离原本金色的头发,一根根,肉眼可见的泛出银色。 这是已经对生命没有了渴求,她已经不想活着了,红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边上半透明的夕颜也是急得团团转。 小万翻手召出红豆左腕红绳。 红绳似有思想般,自主向夕颜窜去,系在她手腕上。 “姐姐不要!”夕颜哭喊着抱住生命不断流逝的将离。 将离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碰了碰夕颜不断起伏的背,凉凉的。 “夕颜,是你吗?”将离声音已经嘶哑。 夕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求求你,不要死。夕颜不想看到你死。” 红豆委屈的看着小万,“她刚刚真的说她不是夕颜的。” 夕颜擦干净眼泪坐好,拉起将离双手,“十年前,夕颜在死之前,燃烧灵魂,破除封印,给了我自由,她希望我能代替她陪你走完这一生。” 将离面无表情的推开她,“原来你不是夕颜,骗子!” 夕颜往前跪了跪,颤声道,“我不是骗子!夕颜生来妖力强大,早就能进神殿了,她经常来跟我说话,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所以在我心里,你也早就是我姐姐了。” 将离仍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夕颜抽泣道,“其实我可以不告诉你这些的,我可以仍旧装作自己是夕颜来骗你的,可是我真的想听你叫我一声妹妹,我原本的名字叫森泉。” 将离冷笑一声,狠狠推开她,“你觉得可能吗?为什么那个时候死去的不是你,你这个霸占我妹妹身体的骗子!” 夕颜用袖子蹭了蹭眼泪,“我知道夕颜对你的重要性,所以我当时尽力了,我将她一魂三魄锁在妖镜里,一直用自己的妖灵滋养她。” 将离使劲拎起夕颜脖领,“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红豆不忍心,刚想上前一步被小万挡住。 夕颜试探道,“真的不能喊我一声妹妹吗?” 将离不为所动,“我说了,把她还给我。” 夕颜笑了笑,“没关系,就算你不叫我妹妹,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姐姐。” 说完,夕颜站起来,缓步走向王座。 在距王座一尺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俏皮一笑,“姐姐,其实森泉是长这样的。” 只见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后面王座上的铜镜发出万道金光,原本有些幽暗的空间顿时被照的恍若白昼。 夕颜,不,应该是森泉,一头金色头发蜿蜒至腰迹,原本粉色瞳孔也变成了金色,飞凤眼,眉心一点红痣,增添了些许妩媚。 “姐姐,你要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森泉双臂打开,仰头看着天空,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只听铜镜啪的一声,碎成齑粉,森泉原本半透明的身体也化为万千星点,随风而去。 红豆上前一步,“森泉!” 地上夕颜轻咳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将离连忙抱起她,“夕颜,你觉得怎么样?” 夕颜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谁啊?我要吃饭,饿!” 红豆看着眼前智力明显像个小孩的夕颜,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小万伸手对将离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长尾应是给了你一个泥塑。” 将离扶起夕颜,从袖口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泥娃娃,却是精雕细琢,上面眉眼都看的清清楚楚,“是这个吗?” 小万接过来,“嗯。” 红豆正想拿过来把玩,小万手中一使力,泥塑就被捏的粉碎。 红豆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暴殄天物。 “哎丫,被发现了!” 众人循声看去,却只能看到半空一道虚影,只能从身形判断出是一个女子。 “魅姬,你看起来,玩的挺开心的。” 魅姬? 妖界第二王座,仅次于白泽,整天想着法的谋反。 红豆往小万身后缩了缩。 小万倒是气定神闲,“上次你锁了桥十三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所以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性吗?” 半空魅姬娇笑道,“岂敢岂敢,不过凑巧镜子坏掉了,无法梳妆,想找一面镜子而已。” “那你何必屈身在泥塑里,混入结界,又大开杀戒?” 魅姬摆摆手,“谁让长尾那小子背叛我呢,原本只是想来拿镜子而已,这下可好,镜子碎了,还少了一员大将。啧啧啧,真不划算。” 将离双拳紧握,狠狠说道,“在你眼里,我们花妖国就只是掌中玩物吗?” 魅姬整理了一下头发,“玩物?你这么说也可以,其实十年前镜子已经拿到手了,但是想看看你跟长尾那家伙的好戏,所以又放回去了。” 将离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的声音,唤出长弓长箭,就向魅姬冲过去。 花的嫁纱8 小万手心一番,红绳受召,绑住准备冲过去的将离,“只是魅姬的一道分身,就算杀了她,有用吗?” 边上红豆咬牙切齿,“有用,可稍解心头之恨。” 小万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幼稚。” 半空中的魅姬幸灾乐祸,“真是可怜,还梦想跟长尾成婚,结果你却亲手杀了他,呵呵,真是好笑。” 将离疯狂摇头,“他没有死,他本体是一团灵气,他不会死。你懂什么?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我族人的怨气!” 魅姬呵呵一笑,“啧,你果然不如你妹妹,当年她燃尽妖灵也要阻我拿走现世妖镜,后又燃烧灵魂,换镜灵陪你一生无忧,结果你却为了一个男人,毁了这个国度。最可笑的是,你连这个男人也没保住。” 将离呆呆说道,“你是说他死了?不可能,他本体只是一团灵气,不会死的。” 魅姬慢悠悠道,“大概就是在那一箭射中他的时候吧!他生出情丝,重塑真身,这怕也是你们心心念念的愿望吧!恭喜你们了!” “啊!”将离痛苦的喊了起来。 小万顺手将她打晕,“真吵,”又看向魅姬,“最后一遍,你来此是何目的?” 魅姬哈哈大笑,“白帝大人那么聪明,你可以猜啊!” 小万只虚虚一抬手,“没兴趣。” 一道光影闪过,魅姬分身归为虚无。 红豆原本要阻拦的手僵在半空,“不是说杀她没用吗?” “你不是说可稍解心头之恨吗?” “就不能把她抓起来,威胁魅姬本体说出此行目的吗?” “你认为她会在乎一个小小分身?不过重新吸收几百妖灵的事情。” 红豆张大嘴,“那也是几百条命啊!你怎么这么冷血?” 小万看向她,“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放她走?” “我……”红豆不知如何反驳。 “我就算不杀了她,她也不会放过那几百生灵。” 红豆沮丧的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将离跟边上傻子一样还在流口水的夕颜,“她们怎么办?” 小万在身上翻出一个蓝色锦囊,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送入将离口中。 红豆莫名觉得那锦囊有些熟悉,但一时心烦意乱,没再多想。 不一会儿,将离悠悠转醒,却是双目无神。 小万收回锦囊,不急不缓说道,“我知道你如今心存死志,但你要明白两点。第一,花妖国臣民还指着你重振国度,第二,夕颜这傻子,没人照顾。要死要活,你自己选。” 说完拉着红豆出了幻境。 红豆担心道,“要么我再劝劝她?” 小万松开手,将红绳系在她左手腕,“一个人若真想死,谁都拦不住。” 红豆这会才反应过来,“怎么你用这红绳比我还熟悉?” 苏西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因为这东西原本就是他的啊!” 红豆目瞪口呆,“不是你的吗?” 苏西挠挠头,“我有说过这是我的吗?” “可是不是你给我的吗?” “那我也没说就是我的呀!”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那你也没问啊!”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小万已经跟花妖国大长老交代完事情,转身问两人,“你们不回吗?” 两人同时回道,“回!” 红豆气道,“你干嘛学我说话?” 苏西反驳,“我还觉得是你学我。”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就是觉得你学我说话。” …… 小万已经懒得理这两人,一见面就掐架。 没走几步,红豆丢下苏西追了上来,“小万,我们走,不理他。” 小万默不作声,化身白色巨兽,将红豆叼到背上,飞身而去。 苏西双手抱臂,自语道,“谁还不会飞了。” 随后追了上去。 红豆伏在小万背后柔软的毛上,犹豫半晌问道,“你什么时候收的长尾?” 小万未隐瞒,直言道,“大约是在赤溪还未陨落的时候。” “那长尾为何会跟魅姬混在一起?” 小万想了想,“这个故事有点长,你确定要听?” 红豆摇摇头,“算了,那为什么赤溪会把森泉封印到花妖国?” “因为偷看赤溪洗澡。”小万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红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声吼道,“她不是女的吗?” “不过万妖森林里一泓泉水而已,哪有什么性别。” 红豆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到了医谷,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一到茅屋前,小万就从空间召唤出长尾肉身,“看看还有救没?” 红豆指着自己鼻尖,“你是在问我吗?” 苏西已经赶了过来,“哈哈,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在求你。没想到,万妖之王也有求人的一天。” 红豆木然道,“要么,我试试?” 小万不置可否,转身走进茅屋。 红豆问苏西,“我怎么觉得他怪怪的?” 苏西若有所思,“那家伙这会肯定在郁闷,好不容易师徒见面,徒弟还重塑真身了,结果被一个小姑娘一箭穿心。” 红豆也是万分郁闷,“他打伤我了,我还要救他,没天理。” 苏西搭手摸了一把她的脉搏,“不要紧,没什么大碍。” 红豆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长尾,“想办法把他搬进屋子。” 苏西笑了笑,“这还不简单?” 只吹了一口气,长尾就飘进屋子了。 红豆羡慕道,“有妖力真好。” 苏西揉乱她的头发,“我还羡慕你有复生的技能呐,要么我们两个换一下?” 红豆躲了躲,“那还是算了。” 刚准备进屋,又拉住苏西道,“你说将离是坏人吗?为什么这样对森泉?” 苏西抬头看了看将落的太阳,“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绝对的坏人。将离也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妹妹。” 红豆似懂非懂。 苏西见此反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森泉是坏人?” 红豆争辩道,“怎么可能?他为了滋养夕颜的魂魄,一直消耗自己的妖灵,最后还燃烧了自己的镜灵。” “那你有没有想过,无论结果如何,对于将离来说,森泉确实骗了她。” 红豆疑惑道,“那按你的说法,魅姬也不是坏人咯?” 苏西没回答她,却是突然夸张的指着早上红豆种的珙桐树,喊道,“快看,你有没有觉得它长高了。” 红豆正要说他大惊小怪,又发现树苗下一个小小的洞。 这是蝉音? 长尾番外1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只白色巨兽趴在石头上睡觉,八条尾巴不老实的乱晃。 周围再无他人,我再看了看自己白烟一样飘渺的身体,跟巨兽的尾巴有那么一丢丢像。 完了,我肯定是从他屁股上掉落下来的尾巴。 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肯定要被抛弃。 眼看他翻了个身就要醒了,我连忙飘过去,藏在其余八条尾巴最里面。 柔软的毛发,真是暖和。 巨兽醒来,张嘴打了个哈欠,转头梳理了一下背上长毛。 然后突然就盯着一堆尾巴出神。 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 整整一刻钟后,我没能忍住,委屈道,“娘亲,你不要我了吗?” 巨兽细长的眼眯了眯,“你给我下来。” 我又往里缩了缩,“不要!” 他似乎有些生气,“下来!” 我更觉得委屈了,“娘亲是个大坏蛋!” 他浑厚的声音咆哮一声,森林里的飞禽被惊的呼啦一声飞入高空。 “不许叫我娘亲!” 我想了想,喊了一声,“爹爹!” 他无奈伸出爪子,硬是要拽我下来,我死命揪着他屁股上的毛不放,“爹爹大坏蛋,我不过聪明了一点,早早修炼成妖,你就不要我了。” 他一时吃痛,不敢再使劲拽,翻身在地上又蹭了蹭,实在甩不掉我,只能作罢。 不多时,一只小兔妖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巨兽不解道,“白泽大人不舒服吗?” 原来爹爹叫白泽啊? “何事?”爹爹还没说话,我就模仿他的声音威严道。 小兔妖并未怀疑,“狼妖跟魅姬打起来了。” 爹爹用其他尾巴压住我,不让我说话,“这种小事别来打扰我。” 小兔妖唯诺称是,再抬头看了一眼爹爹的尾巴,惊喜道,“原来白泽大人已经修炼出第九条尾巴,飞升上神指日可待,恭贺大人了。” 爹爹低吼一声,“滚!” 小兔妖连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唉……爹爹脾气真大,这样对身体不好。 爹爹甩了甩尾巴,“不许叫我爹爹,再叫我就捏碎你。” 我有些迷茫,“那叫什么?” 他思考了一下,“叫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意思? 那也可以。 于是我们愉快的达成协议,我叫他师父,以后没有他的命令,不胡乱现身,不能出声,但是同时他不能抛弃我。 师父还给我取名,叫长尾。 大概是最长的那根尾巴的意思吧? 我们一起度过了很愉快的三年。 我学会了变身,修炼妖力,跟偷看上神赤溪洗澡。 在偷看赤溪洗澡的时候,我们还认识了一个同道中妖,森泉。 赤溪每日在泉水边洗澡洗头发,这家伙借用天时地利人和,吸收了不少赤溪仙气,居然早早就修炼成妖,化形四处乱跑了。 再想想我那辛苦的三年,真是妖比妖,气死妖。 不过上天总算是公平的。 镜妖这个宛若智障的傻子,偷看就偷看,抖什么,哗啦啦的,被赤溪发现,打了一顿,封印了。 师父还大义凛然的跑出去,帮助赤溪封印。 可是赤溪看着好像比师父还要强那么一点点。 直至有一年,好像是两个部落的人打架,撞倒了不周山。 那可是天柱,人类世界通往神界的唯一通路,也是神界通往人间的唯一通路,众神大怒,开了天河,要清洗人间,重修秩序。 各个部落的领导人这才着急了,焚香祷告,承认错误,望神垂怜。 妖也着急了,关我们什么事,洪水冲了人间不就是冲了我们吗? 后赤溪劝说众神无望下,集人类愿力与妖界众人一起反了神界,最终赤溪赢了,还将天河之水向东引去。 可惜最终赤溪也是受了重伤,不知陨落至何处。 而这场大战,因为被困在师父的结界里,我也没能参与上,只是从偶尔路过的小妖嘴里得知一些情况。 师父回来的时候少了一条尾巴,还少了情魄。 我问了师父很多次发生了什么,但是师父都不愿意说。 又过了不知是多久,在我刚能化为人形的时候,师父突然就不见了,我在山洞里等了他十年,才想起来出去找他。 我还没告诉他,我偷了他的武器,弥生扇。 我怕他跟别人打架,没有武器,会打不过。 我化作师父的模样,找了很多地方。 第一次相遇的林中巨石,赤溪洗澡的地方,极南雪国,极北三阴国,极西海域之国,极东阳出国。 但是都没找到。 后来我遇到了魅姬,我跟她打了一架,平手。 她告诉我,我的原身并不是师父的尾巴,而是一团超脱五行之外的灵气,师父不要我了,是因为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与知觉的怪物。 我不相信她,但我又不得不面对被抛弃的现实。 她说若我愿做她的第四大护法,她可以告诉我重塑真身的办法以及师父的位置。 我其实想做大护法,听起来响亮,但是大护法事情很多,第四就不一样了,只需要帮她去花妖国拿到现世妖镜。 我问她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她说她的镜子碎掉了,需要一面镜子。而且我若重塑真身,也需要那面镜子,完了就能去医谷见师父。 她还说,赤溪能救下普罗众生,就是用了那面镜子,造了一个巨大幻境,现世一梦,将所有生灵放置于幻境,待修复好现实世界再将他们放出来。 难怪那场战役那么大,但是所有生灵都未受到影响。 或许她这次没说谎,我愿赌一把。 如果我能重塑真身,再去那个叫医谷的地方见师父,他肯定会特别高兴。 所以我去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花妖国。 当年赤溪将现世妖镜封印在这里,也将花妖一族安置在此,看守妖镜,我跟着师父来过一次。 我在花妖国外面逡巡了很久,不敢进去。 我有点害怕,万一没在怎么办? 最后心一横,还是进了结界。 还没来得及欣赏结界美景,就遭到当胸一箭。 真是出师不利。 “贼人,你来此做甚?” 我看了看胸口羽灵箭,再看看骑在一只麋鹿上的红衣金发姑娘,将箭拔了下来,“呣,我来拿现世妖镜。” 这应该就是花妖国大公主,将离了,我跟着师父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就看起来凶凶的。 她眉头紧锁,“妖人,胆子挺大,还不束手就擒?” 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 不过智商就有点感人了,很明显的她打不过我,那我为什么还要束手就擒? 我将面具拿下来,沉声道,“我是白泽,来拿现世妖镜。” 她轻蔑一笑,“妖人,白泽大人的气息可没你那么弱。” 呣,我收回刚刚鄙视她的那句话。 重新戴回面具,“那要怎样,你才肯给我?” 她催使麋鹿往前走了一步,“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个难度有点大,师父说过,受赤溪之托,照看花妖国,我要是敢从她尸体上踏过去,师父不得打死我? 长尾番外2 她见我犹豫,厉声喝道,“妖人,既不敢,还不速速退去。” 我好言劝她道,“你还是喊我长尾吧,总是妖人妖人的叫,是很容易被屏蔽的。” 她一时憋的满脸通红。 呣,不过她这个样子真的是非常可爱,微微蹙在一起的眉毛,抿成一条线的红唇,鼻子也是皱皱的。 我思虑再三对她说道,“要么你先走吧,我再想想法子。” 眼见她搭弓又要射箭,夕颜突然闯了出来,“手下留情!” 这个不是夕颜,虽然气息很是微弱,但我仍能看出来,那就是现世妖镜,森泉。 什么时候他开始玩这一手了?男扮女装,真是恶趣味。 我鄙视他! 将离转头呵斥他,“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有妖人出现,很危险。” 真是的,跟她说了我叫长尾。 夕颜厚脸皮的挽住将离胳膊,“姐姐,这是我朋友,长尾。” 将离半信半疑,“真的?” 夕颜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可以对天起誓。” “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我能说是偷看你们国家的偶像赤溪洗澡吗?只怕我会死的更快。 夕颜急中生智,“他是在我们花妖国生成的一团灵气,大战之时被赤溪带了出去。” 将离仍旧不相信,“那怎的才回来,而且我们在花妖国生成的灵气,我怎么不知道?” “迷路了。再说了,花妖一国是由赤溪上神亲手设立的幻境,你哪有可能一清二楚。”我随口说道。 夕颜从将离箭筒里抽出一只羽灵箭,在我胸口扎来扎去,“姐姐,你看,这样他也没什么反应,真的只是一团灵气而已。” 我有点想掐死这个假夕颜。 将离放下弓箭,“夕颜,你好生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说完就走了。 这个小姑娘,其实也挺好骗的,这样就过关了。 夕颜见她走远,高兴的扑过来,“我可想死你了。” 我连忙躲开,“离我远点,你这个异装癖。” 他委屈道,“我原本就是一泓泉水,哪有性别之分,只是如今选择做一个女孩而已。” 有事求人,我不能太过分了。 “喂,森泉……” 话还没说完,他就捂住我的嘴,“叫夕颜,我现在叫夕颜。” 我点点头,示意他把手拿开。 “夕颜,你得给我帮个忙。” 他笑了笑,“没问题,你说。”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把魅姬跟我说的话告诉他。 他想了想道,“我的确可以帮你重塑真身,但是需要煅烧五百生灵的灵魂为你做引,而且必须是花妖一国的生灵。” 这个魅姬可没说。 “为什么?” “因为花妖一国生灵有赤溪上神恩赐的一滴血脉。当然如果你能找到赤溪嫡亲血脉,一滴血,也是可以的。” 赤溪嫡亲血脉? 赤溪那种人,心里只有苍生,压根放不下任何人,怎么可能有嫡亲血脉? 倒是花妖国五百生灵可以考虑一下。 当然有个条件就是如果师父知道了不打死我的情况下。 哪知夕颜又泼了我一盆冷水,“我劝你放弃,如果你敢动花妖国一草一木,我保证你不能活着走出这个结界。” 不是刚刚还说没问题吗? 出尔反尔。 呣,对了,他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蹦哒出来了?居然还跟花妖国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连我这个往昔的朋友都往后排了排。 而且他忘了吗?我是打不死的。 我准备侧耳静听他的故事,结果他以一句涉及皇家秘辛,不能随便讲为由,搪塞了我。 不能随便讲,那可以正式的讲啊! 这个家伙,吹声口哨,唤出一只巨大的白色兔子,坐上去就跑了。 徒留我一人看他在夕阳中逐渐走远,那奔跑的身姿,放佛我逝去的青春。 唉……男大不中留。 突然觉得好孤单。 怎么办? 森泉这个叛徒不帮忙,我就不能重塑真身,不能重塑真身,我就不能去见师父,不能去见师父,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给将离当靶子? 算了。 我还没这个兴趣。 要么再等等,说不定森泉那家伙能回心转意。 其实打,我倒是能打的过,只是那家伙要是抵死不从,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我记得师父说过,如果有麻烦需要解决了,可以等一等,拖一拖,说不定,拖着拖着就没了。 我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 就这样,我在结界周边晃了三圈,总共抓住了三百零一只企图混进花妖国的小妖。 帮助了八十三位老奶奶提篮子。 顺带还浇了边界的花。 夕颜那家伙,居然再就没出现。 只有将离每天跑过来,也不说话,就紧紧的盯住我。 大约可能是因为我长的好看,吧? 终于有一次,从外界闯进来一只狐妖。 狐,善幻术,不仅在花妖国这一巨大幻境中游刃有余,最后还打伤了将离。 眼看她被狐妖一掌拍飞,我原本是想来个英雄救美,改善一下她对我的印象。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花妖国总会有生灵死去,我收集一些快要死掉的生灵应该没问题吧? 但是这肯定得花妖国如今的王,将离同意。 那如果我救她一命,或许离成功能稍微近一点。 可惜,她就算是在被拍飞,在吐血的路上,也要抽出一只羽灵箭,熟练的搭弓上箭,一箭射向我。 而且是一箭穿心,跟上一次一模一样。 果然是好心没好报。 我觉得有点点情绪不佳,从心口拔出羽灵箭,随手扔向扑过来的狐妖。 在我面前玩幻术?估计那只狐妖是嫌弃自己命太长。 羽灵箭化作恶鬼,一口将它吞了进去,我再一挥袖,狐妖连带我造的幻境,一起被丢出花妖国。 当它的灵魂被恶鬼吞食殆尽,躯壳会被风腐蚀。 其实我是一个善良的妖,这一招也是第一次用。 将离受伤很重,捂着胸口,仍旧蹙着眉毛,“妖人,你别过来,你要再过来,我就……” 话没说完,她就晕倒了。 所以是我一过去,她就晕倒吗? 呣,还是勉强救一下吧,师父说过,女孩子说不要就是要,她不让我过去,就是在心底呼唤我过去。 想到这里,我居然有那么一点点高兴。 哎呀,原来我是一团有情绪的灵气。 她在睡梦中都很是不安,一直在喊,父王,母后,不要死。 我帮她洗净脏污,还给她渡了不少灵气。 突然发现,咦?她居然跟赤溪长的一样,就是,呣,长的跟我不大一样。 奥,对了,师父说过女孩子跟男孩子长的是不太一样。 赤溪那种就是女孩,他那种就是男孩。 我当时化形时就是按照师父的样子化形的。 因为师父说过,我白泽的徒弟,不能是个娘们。 呣,扯远了。 就在我盯着将离看的时候,她醒了。 然后很直接的给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 那一刻我有点担心我造的这个草房子会不结实,被震塌了。 她一脸倔强的看着我,“我乃花妖国王,岂容你如此对待。” 说完就要自爆灵魂。 我连忙拉住她,“这位姐姐不要,其实我是个女的。” 长尾番外3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走上森泉的路子。 我有点想咬舌自尽。 可惜我死不了。 要么收回刚刚说的话? 不行,她会寻短见,师父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算了,反正我如今的样貌是师父的,丢人也是丢他的人。 没关系。 我在将离疑惑的目光中,将她的手放在我不可描述的地方,“你看看,是和你一样吧?” 我第一次觉得原身是一团灵气,其实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至少可以随便变化。 她居然还动手捏了捏,才放下心来,“那你为什么以男装示人?” 我摸了一把脸,“唉……江湖险恶。” 她见我一脸忧伤,很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反而还安慰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好坏坏,难以辨别。你这样做并没有错。” 我眨了眨眼,“那你还寻短见吗?” 结果她却说,“我没说我要寻短见啊!我只是要跟你同归于尽。” 这有区别吗? 算了算了,女孩子嘛,都是这样。 我就是有点发愁,要是她要跟我一起上厕所,或者一起去洗澡,怎么办? 还好,她暂时还没有提出来这种非分要求。 三天之后,她就回去了,临走时还跟我说,以后有困难了去找她。 我当时就把我的困难告诉了她,能不能说服现世妖镜帮我重塑真身。 她让我换一个请求。 好吧! 那就暂时没什么困难了。 我又继续在花妖国里混了一些日子。 也不知道是哪天,一只蝴蝶小妖找到我,说是魅姬大人托它带个话,问我进展如何了。 我让它转告魅姬,没有进展。 她说要是再没进展,魅姬大人就要亲自来了。 我想了想,其实还是有点进展的,至少跟将离混的脸熟了。 蝴蝶小妖身子一扭就飞走了,“等魅姬大人来了,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等她来,花妖国还有活路吗? 明显没有。 当天晚上我就跑回魅妖行宫长川峰,跟她打了一架。 这次我输了。 在她手里仅仅撑了十招。 若不是超脱五行之外,早就被她轰成了渣渣。 我还要笑着对她说,“魅姬大人的妖法真是日行千里,在下佩服。” 她咯咯直笑,“你不是在花妖国拿镜子吗?怎的跑到这里来跟我比划。” 我陪笑道,“那镜子早已形成妖灵,有了意识,跑来跑去的,一时半会拿不到,心里着实苦闷,就想着来跟你比划比划。” 她却不笑了,“就怕是喜欢上什么人了,不舍得对花妖国动手了。” 我继续与她虚与委蛇,“那哪能了,你明知道我连情魄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动情。” 我以为她还要说几句话为难我,没想到竟然放过我了,只挥挥手就让我走了。 但是很明显,她对花妖国是起了杀心的。 首先,她隐瞒了我要重塑真身就必须献祭花妖国生灵的事。 其次,自从我进了花妖国,入侵的小妖一直在增加。 最后,我捉了她第三大护法,问出来,魅姬这鬼丫头,居然去过花妖国,还负伤逃回。 而且在当初遇到我的时候,就在我身上下了破界咒,也就是说,我的到来,明显削弱了花妖国结界的力量,所以才会不断有小妖侵犯。 而她迫切的想要拿到现世妖镜,是想造一场大梦。 造梦的代价就是花妖国所有生灵的性命跟灵魂。 原来她只是在利用我。 其实关于她利用我这一点,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重点是她要灭的是花妖国,师父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交代给他的国家。 这就完犊子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师父说一下,但是我觉得师父会打我。 他说过,漂亮女人的话不能信,尤其是像魅姬那种的。 呣,小场面,我应该可以解决。 首先,去找将离。 将离这家伙,还在孜孜不倦的射杀闯进结界的妖怪。 我在边上等了半刻,实在等不住了就帮她解决了几个,结果还被她射了一箭。 一箭穿心。 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但是她说不是。 好吧,这件事情姑且不论,反正我又死不了。 大事要紧。 我跟她诚恳的承认了错误,告诉她其实我是魅姬第四大护法,来这里拿现世妖镜。 眼见她要冲过来打我,我化作云雾,将她困在云雾里。 我跟她说,“等我话说完了,再打我也行。” 她涨红了脸,把头扭在一边。 我想到一个计策。 让那只白色兔子带夕颜去找师父,师父肯定会来,我打不过魅姬,但是师父肯定能打过。 奥,我的师父就是白泽。 目前魅姬会来屠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真能杀了我,也解决不了,不如听听我的意见。 她狠狠说道,“要是魅姬知道白泽要来,避而不出怎么办?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想了想,“要么这样,师父在医谷,那里有个结界困着九头蛇苏西,所有大妖都无法进去,让夕颜去反而是最安全的,我可以保护她,直到她进了结界。” 然后我又掏出一个泥娃娃递给她,“这是师父来花妖国时,你送给师父的,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她拿着泥塑端详了半天,“我记得当时雕的是个特别丑的娃娃,没有这么精致,而且我怎么觉得这个有点像我?” 我觉得有些脸热,“就是因为你雕的太丑了,我随便改了改,那个红色发绳总不会有错吧?这可是你自己的。” 她这才放下一点戒心,“好,姑且相信你。那如何引魅姬过来?” 我敲了敲脑袋,“我装作仍旧听从于她的样子,做她的马前卒,你要记得带领你的族人躲在宗祠,千万不要出来。” 她眉头紧锁,“然后呢?” “然后我得给师父设置一点小障碍,不然进来太顺利,魅姬肯定不会相信。” “再然后呢?” “然后我跟魅姬说,我引师父开宗祠结界,让她趁机溜进去。在她准备遛进去的时候与师父联手,反戈一击。” “再再然后呢?” “哪有那么多然后?再再然后自然是皆大欢喜,我娶你咯!” 将离原本颜色已经正常的脸颊腾的一下又红了。 这次她倒没骂我妖人,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认真道,“因为超脱五行之外,所以我没有心,但是我喜欢看你打妖怪,也喜欢听你骂我,每次一见到你,觉得身体都是轻盈的。” 看她一脸娇羞的样子,我轻轻松开她。 哪知她从箭筒里抽出一只羽灵箭,直接插我胸口,“哼,妖人!” 又是一箭穿心。 然后趁我愣神的功夫,她就跑了。 唉,我还没告诉她,其实我是个男的。 长尾番外4 而且她拿走了我的泥塑娃娃,为了雕刻那个小东西,我可是花了几天几夜。 还又喊了我一声妖人,明明给她说过,会被屏蔽。 真是不听话。 唉……算了,不重要,她开心就好。 等一切都布置好了,我却感觉身体不舒服,心口的地方总是酥酥麻麻的痒,我在水里看了一下,面容也发生了变化。 化身以来,我用的都是师父的容貌,但不知怎的,原本细长的眼睛变的圆圆的,像鹿,脸型也不再是师父那种比较高冷的尖下巴,却是有了一点弧度。 不会是每天跑去找将离,导致我慢慢越来越像她的坐骑麋鹿了吧? 这就尴尬了。 那以后我是见还是不见她? 而且这件事情还不太好说。 怎么说? 因为老是见你的麋鹿,所以我有长的越来越像它的趋势,所以麻烦你以后见我不要带它了,你自己走吧!要么换个坐骑? 呣,我思虑良久还是决定见她,因为一刻钟见不到她,我就觉得心口的麻痒要加重一分。 只待魅姬的事情解决了,问问师父怎么办。 计划进展的很顺利,魅姬信了我的说法。 会在我引诱将离打开宗祠开结界的一瞬间,冲进去夺取现世妖镜。 她肯定也想不到,镜灵跟师父在一起,开结界的是师父。 所以就算计划失败,她什么也得不到。 我专门去人类世界,找了一个算命的,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进行我的计划。 第一步,化作将离受伤的样子,将他们分开,再将师父暂时隔离在花妖国结界外。 苏西这条九头蛇,就放在幻境好了,第三可是说过,苏西曾是魅姬的第二大护法,只是可惜被困在赤溪结界出不来,不然就让他去拿镜子了。 第三还不知道,有几个小妖告诉我,在结界之外的地方,明晃晃的见过苏西。 我还故意露了个破绽给那个叫红豆的小姑娘,她身上的气息,我莫名感到亲切。 也可能是因为她长期跟师父在一起,沾染上师父身上的气息。 所以我并不想跟她打架,但是形势所迫,没办法。 森泉演技不错,我都想给他鼓个掌,献一束花。 我什么都料到了,只是没猜到,最后的结局,会是一身伤的将离站在一片血污之中。 我看见她身后花妖国人在互相撕咬,似是几世仇人一样的撕咬。 很明显,这是魅姬施展的离魂。 我听见我心爱的将离哭喊着说我骗了她,她恨我。 我其实是想解释的,真的不是我,我没有骗她。 可是飞来的羽灵箭阻了我的脚步。 她果然还是不信我。 师父想扰乱羽灵箭的轨迹,被我随手挡开了。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自负,低估了魅姬。 受她这一箭,理所应当。 将离的箭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一如既往的,一箭穿心。 那一刻,我感觉到疼,从心口一丝丝,一寸寸,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我的身体在变化,灵魂也在变化。 最终,一种叫做难过跟绝望的情绪吞噬了我。 我很开心我有了情绪,师父说过想要重塑真身,首先必须有情绪。 我又很难过偏偏是在这个时刻,踏入了五行之列。 我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 生命在不断的流逝。 将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走,她不想再看见我。 我已经没有办法告诉她,就算以后她想看见我,都看不见了。 我如今走不了了。 我所心心念念的重塑真身,也不需要现世妖镜了。 我也没办法告诉她,我今日所求的黄道吉日,宜嫁娶。 我原本是想等事情结束后,在所有花妖国小妖面前,请她嫁于我。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是结局也就只能这样了。 天空怎么变红了? 我听见了师父的叹息声。 我是不是原本就应该待在山洞里不出来? 这样我就不会死。 阴阳之主也不会为难,我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审判。 莫名想起初见将离之时,她一身红色劲装,霸气的坐在麋鹿上,搭弓起箭,对我大喝,“妖人,你来此做甚?” 其实我那个时候就应该说,“我来娶你啊!” 将离番外1 母亲说我出生时花妖国的芍药开的正旺盛,族人都认为这是赤溪上神显灵,要以此花为我赐名。 母亲觉得叫芍药太庸俗,力排众议,用其别名将离为我命名。 将离,将离,将要离开。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与父王早早就别我而去。 别的女孩在一百五十岁的时候才开始有了思慕之情。 而我已经成了一个国家的王。 我得保护它,不被外来妖人吞没。 这个世界,只怕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我们花妖一国的血脉为上神赤溪所赐。 又那么巧的赤溪将现世妖镜封印在此。 这里有个天大的秘密。 燃烧所有花妖国子民妖灵,可以驱使现世妖镜造梦一场,在这个巨大的幻境中,造梦者即是新世界的神。 我不知道我还能守住这个秘密多久。 我只知道,上神赤溪为我族制造的巨大结界,越来越不稳固,时常有外界大妖闯进来。 就是在夕颜一百岁生辰时,有大妖魅姬闯进结界,掳走夕颜,父王母后随后追去。 等我带族人赶到之时,父王母后已然遇难,只留昏迷不醒的夕颜一人。 魅姬也不知逃往何处。 花妖国越来越人心惶惶。 过了很久,我在结界周边巡逻之时,又一只大妖破界而入。 我很轻易就用羽灵箭射中了他。 结果他比我更轻易地将他身上的羽灵箭拔了下来。 羽灵箭天生带有上神赤溪微弱神力,只要妖怪被射中,非死即伤,绝不可能像他这样,一点事都没有。 其实我很害怕,手心一层层汗已经浸湿长弓,身子绷得紧紧的,因为我的背后如今空无一人。 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向父王跟母后求救。 我在心里不断为自己打气,我是花妖国的王,我的子民需要我的保护,我得坚强一点,勇敢一点。 我质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很大方的告诉我是来拿现世妖镜。 他还装成白泽大人的样子想骗我。 可他气息明显与白泽大人不一样。 不对,不是完全不一样。 但是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不得不防。 我催使麋鹿往前走了一步,警告他,“要想拿到现世妖镜,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犹豫了。 我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但他只强调让我喊他长尾,就没别的了。 长尾? 我想起了白泽大人。 那次大人靠在赤溪神像边上晒太阳,有条长长的尾巴托在地上。 我问大人为何不收回去。 大人对我嘘了一声,让我小声点,不要打扰他的小徒弟长尾睡觉。 我突然就有点委屈,也有点恼怒,为何大人明明受上神赤溪的嘱咐看护我花妖国,却只来过那么一次。 若是他上次在,父王母后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我就搭起弓箭,准备再射他一箭,解解气。 哪知夕颜突然闯出来,为他求情,蹩脚的撒着谎。 算了,看在他是白泽大人的徒弟的份上,暂且饶了他。 我后面一直在暗中盯着他,想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结果他只是做一些无聊的事情,还赶走了不少侵犯国界的大妖。 真是多事。 一次我被狐妖偷袭,他现身救了我,我却以为他是狐妖施展的幻术,一箭射中了他。 其实我想道歉,可是因为失血过多,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等我再苏醒时,发现他居然盯着我一直看,情急之下,我扇了他一巴掌。 我可是花妖国的王,怎么能如此对我? 我们还没成婚呐! 至少他得先向我求婚吧? 我装作要自爆灵魂的样子。 他连忙拉住我,说他是个女的。 这个呆子。 我放了麋鹿回去向族人报平安,又以养伤的借口,与他待了三天。 我真的太累了,我就只任性这三天,就回去继续扛起身上重担。 大长老总是说,我是全族人的希望,还指望我继承父王妖灵。 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我,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我只能不停的被迫接受他们给我的东西。 负重前行。 我必须得愿意。 这也是父王母后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我不能做错一步。 错了一个细节,就是有损王室威仪,为子民做了不好的表率。 我得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食不言,寝不语。 我要日日在边界巡逻,与大妖战斗,保护我的子民不受伤害。 我还要平衡家族之间的关系,平衡长老各派之间的关系。 我总望着长尾忙忙碌碌的身影发呆。 他给我讲外面世界的故事,给我做饭,趁我睡觉的时候,代替我去边界巡逻。 那时我常常在想,要是这个男人肯留下来就好了,我相信他能帮我保护好这个国家。 三天一到,我就得走了。 我告诉他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他说让我说服现世妖镜为他重塑真身。 我无法答应他。 现世妖镜重塑真身需要我花妖国的子民献祭。 我让他换一个。 几日之后,他找到我,向我坦白了他的身份,以及魅姬即将进攻花妖国的消息。 为了让我相信他,他还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泥塑娃娃。 那是我曾送给白泽大人的。 我拜托白泽大人转交给他的徒弟长尾,我想跟那条奇怪的长长的尾巴做朋友。 所以我雕刻的是一个尾巴的形状。 可惜,我手太笨,捏出一个四不像。最后我将自己的发绳绑在上面了。 可惜后面白泽大人再没有来过。 我伸手就将泥塑娃娃拿过来。 很明显的,他重新雕过。而且是照着我的样子雕的。 栩栩如生。 我装作勉强相信他的样子听他讲对抗魅姬的计划。 他在计划的结尾说,他要娶我。 他还说他喜欢我。 听到他说出我最想听的话,心跳砰砰加速,我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又从箭筒里拿出羽灵箭,插在他心口。 还骂了他一句妖人。 最后拿着泥塑娃娃就跑了。 这是我作为花妖国王,能表达出的最直接的回应。 他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我带着族人躲进宗祠,等待胜利的消息。 可是突然就有人开始倒地抽搐,不多时又摇摇晃晃站起来,扑向离他最近的人,开始撕咬,仿佛几世仇人。 就像瘟疫一样。 一个又一个族人开始癫狂。 有人在喊,“这是离魂,天下唯有魅姬才会的离魂之术。我们都被骗了。” 魅姬怎么可能进来? 这是宗祠。 结界力量最强大的宗祠。 唯一的解释就是幻妖,他是白泽大人的徒弟,来过宗祠,知道宗祠开解之法。 同时,他也是魅姬的第四大护法。 可是我愿意相信他,我想再等等。 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带着神袛一样的光,照耀这个阴霾的世界。 就像那次从狐妖手里救走我一样。 眼看族人们疯了一样互相撕咬打斗起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机械的将他们分开,束缚起来。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结界打开,夕颜冲了进来。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就见一道漆黑光束穿透她的身体。 而我这个没用的姐姐,却连光束来源都找不到。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身上不断有血流出,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涌出血水将所有言辞堵住了。 我很害怕。 作为花妖国王,我相信了一个男人。 给我的族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的父王母后都已经死去,如今唯一的妹妹也要离开我。 或者从来该死的就应该是我。 如果死的是我,那该多好。至少不用承受这份悲苦。 半空中有圣光升起,我听见来自阴阳之主的呢喃。 族人们终于安静下来。 他们看着手中,身上的鲜血,再看看死去的同伴,惊愕不已。 最后痛哭流涕,跪倒在地。 这一天是我花妖国最为黑暗的一天。 也是载入我国历史上最为耻辱的一天。 我发誓,定要捉住幕后黑手,血祭我花妖国亡灵,为他们复仇。 结界突然再度打开,我看到长尾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看着我的族人。 我恨他! 是他骗了我! 无论如何,是他说的,在宗祠就不会有事。 羽灵箭穿破空气,嗖的一声,穿透他的心脏。 我看见他突然变的血红的衣服,还有倒下的身体。 骗人的吧!又在骗我。 我让他走,我不想再看见他。 都在骗我。 父王母后当时只是说,他们救回妹妹就回来。 可是他们没有。 白泽大人受上神赤溪的嘱托,看顾我花妖一国。 可是他没有。 妹妹说,她一定会安全带回白泽大人,解我花妖国这一难。 可是她没有。 长尾说,等着这万无一失的计划结束了,就会娶我。 可是他也没有。 我只能让他走。 无论怎样,我的族人,不会允许他们的王,嫁给祸国的罪魁祸首。 其他的什么,我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如今我唯一求的,就是希望妹妹能回来。 可是白泽大人身边那个叫红豆的姑娘说,如今的夕颜已经不是夕颜,妹妹早就死了,跟父王母后一起死了。 这句话带走了我心里最后的曙光。 最后夕颜的灵魂现身,她哭着说不想让我死。 可是她不是夕颜啊! 我一心一意的只想要夕颜。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夕颜回来了,只是痴痴傻傻的。 可是没关系,回来就好。 我真的很不想一个人负重前行。 白泽大人捏碎了长尾为我雕刻的泥塑娃娃。 拇指大小的娃娃,稍一使力就碎了。 像极了我与长尾的爱情。 后面魅姬现身,我才知道。 这是一场局中局,我们所有人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死了这么多人,原来只是为她搭台唱戏。 我的妹妹为保住这个国家,燃尽妖灵,也要挡住她。 最后甚至燃烧了灵魂,换镜灵陪我。 长尾,我以为能躲过一劫的长尾,我真心想嫁的长尾,竟死在了我的手里。 我想杀了她。 不遗余力的杀了她。 却被白泽大人所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转醒。 活着好无趣。 可是白泽大人说,花妖国臣民还在等我,夕颜也需要我。 是啊,活着无趣,我也得好生活着。 既然我的国家,我的臣民,我的妹妹皆因我与长尾的爱情受到重创,那我就毁掉情魄,自此无情无爱的活着。 至少,我得活的比魅姬久一点。 就是比她只久一秒也行。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她,亲手杀了她。 南宿有樱1 虽说太阳金灿灿的挂在天空,但是毕竟是十月的天了,还是有些寒风凛冽。 红豆端正的盘坐在屋顶,双目微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屋子下方的苏西指着她捧腹大笑,“小丫头,你又在作什么幺蛾子?” 红豆肃穆道,“我在修炼,吸食天地灵气。” 苏西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谁教你的这招?怕不是在逗你的吧?” 红豆都懒得看他,“自学成才。” 苏西也盘腿坐在她身边,“你这是放弃救长尾了?” 听到此话,红豆不由有些气闷,“血也滴了,水也浇了,但就是没反应,我能怎么办?” 苏西指了指被竖起来,一半身子埋在土里的长尾笑道,“你当他是桥十三啊!得埋在土里?怕不是蝉音在地下已经将他吃成空壳了吧?” 红豆打了个哆嗦,连忙从屋顶往下爬,“那还不快来帮忙!” 自从那天带长尾回来,小万就失去踪迹,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回来。 虽是深秋十月,桥十三都已经抽出好几条嫩枝了。 但是长尾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愁的红豆想打人。 看着被挖出来的长尾四肢健全,没少了什么,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地上。 红豆松了一口气。 还好蝉音没把他吃了,不然小万回来得灭了自己。 红豆擦擦额头的汗,又撇了一眼边上俯身观察长尾的苏西,羡慕道,“你怎么都不出汗?是因为妖力强大的原因吗?” 苏西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笨,你听说过蛇会出汗吗?” 好像是哦。 红豆甩甩头,回归正题,“为什么长尾一直不能复生?” “虽未复生,但身体不僵不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总共滴了几次血?” 红豆嘟囔道,“一次。但是你知道咬破手指有多疼吗?” 苏西揉了揉她的头发,“那算了,原本还想着这家伙初入五行就死了,或许是魂魄并不稳定,再滴一滴血试试。你要是怕疼就算了。” 红豆想了想,再怎么说小万也保护了自己那么久,他唯一的徒弟,还是试试看吧。 一狠心咬破食指,将一滴血滴到长尾眉心。 眼见血液慢慢渗进他的皮肤,但还是没什么反应。 红豆烦躁的摆摆手,“算了算了,桥十三是阴阳之主的手下,她给的妖法自然可以。长尾与她可没什么关系。” 苏西附和道,“说的也是。” 长袖一挥,长尾飘进了屋子。 两人都没发现长尾手指动了一下。 红豆叹息一声,“我怎么就吸收不到天地灵气,凝聚妖灵呐?” 苏西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大约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吧?” 红豆扑上去就打他,“这两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苏西连连后退,正要告饶,却见红豆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惊恐的模样看着自己。 苏西看看自己再看看周围,并无什么不妥。 红豆大喘了几口气,才恢复过来,将左手腕红绳向苏西身后甩去。 苏西再一回头,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 只见被绑的亡灵一身红衣,面貌完全看不清楚,长长的头发遮在脸前。 红豆摇头,“突然出现在你身后,这红衣,不会是长尾吧?” 苏西往屋里看了一眼,“那家伙还在那躺着。” 红衣亡灵只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救救,救救……” 听声音是个女子。 红豆伸手想撩开她的长发,“救救你吗?” 苏西拦住她,“别乱动,这只是一魂,太弱了,稍不注意就散了。” 红豆只得收回手,“那你从哪里来?” 红衣女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燃烧起来。 苏西抬手一指,绿色火焰都被困在一丈见方。 两人只隐约听到三个字,麦积城。 燃起来的火没多久就熄灭了。 红豆捡起地上红绳,与苏西面面相觑。 麦积城距离医谷也就几里地,也有不少从那里来的病患,倒是可以打听一下。 结果,还没打听出什么,接连几天,红豆天天受到红衣女子的惊吓,感觉整只妖都不好了。 苏西决定带着红豆去一趟麦积城,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然这小丫头整天一惊一乍的,十分影响自己休息。 便在屋内给小万留下消息,就向麦积城出发了。 一路颠簸,到了麦积城。 城门上的字还没看清楚,就被一大群人裹挟着进了城。 原来是边城将军大战告捷,荣归故里。 苏西拉着红豆挡在自己前面,防止被人群挤到。 红豆被汹涌的人潮挤的险些变形。 正在恍惚之际,身边压力骤减,睁眼一看。 只见一身着铠甲的将军,朗目星眉,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姑娘可愿与我同行?” 人群发出欢呼,后面士兵也吹起口哨。 红豆整个人都呆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但是想想能坐在高头大马上,不被人群挤到也算不错。 红豆向对方伸出手。 但是对方只看着她笑,再不说话。 “啪!” 红豆头上挨了一巴掌。 “又在发什么梦?” 红豆这才发觉那些人早就追着刚过去的将军而去,这会路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红豆甩甩头,“不知怎的,居然陷入一阵幻境。” 苏西咂咂舌,“发梦就发梦,有我在这,谁能给你施展幻境?” 红豆只当自己这几天是被那亡灵惊扰的精神不振,没再多想。 两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顺便向万能的小二打听了一下,最近麦积城有无异事发生? 小二添了茶水,思索半晌才说道,“最大的异事就是南宿将军居然回来了。” 苏西喝了一口水,才问道,“怎么说?” 小二挠了挠头,又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说道,“南宿将军以前是我们麦积城的一个小混混,当年还放声要娶半山先生的女儿。 结果被打了一顿,赶出城去了。 后面就杳无音信,没想到如今突然就回来了。” 红豆插嘴道,“那半山先生又是谁?” 小二低了低身子,说道,“那可是我们麦积城首富苏哲,那势力可是与城主平分秋色,故称半山先生。哎哟,估计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红豆看了一眼苏西,低声说道,“和你一个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苏西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折扇,轻敲了一下红豆头顶,又打开扇了一下,“那半山先生的女儿可已嫁娶?” 小二犹豫不定,嗫喏半天不说。 苏西了然的抵触一串铜板。 小二又向周围瞄了几眼,趁无人注意,揣进兜里,“据说并未婚嫁。当时南宿将这件事情闹的很大,好多人明里不说,暗地里都在耻笑苏樱小姐,不检点,才被贼人惦记。” 红豆揉揉额头,“不会是遭到什么不测了吧?” 小二摇头,“这怎么可能,虽然名声不好,没人愿意娶,但是再怎么说都是苏府嫡出大小姐,怎会遭到什么不测,况且也没听说苏府有什么白事发生。” “那位将军是否结亲?”红豆追问道。 南宿有樱2 小二压低了声音,“据说南将军如今妻妾成群,入城时那轿子抬了一溜,看的人眼花缭乱。关键是那些个夫人的出身,啧啧,非富即贵,甚至有当今宏图帝的第十三女。” 红豆叹息一声,感概这世事无常,也只能算是那俩人福薄缘浅。 正说着,外面忽然来了一驼背老婆子,花白头发,手里拄着拐杖,却是健步如飞,进来就坐在大厅中央。 小二忙去招呼,那老婆喝了一口水才道,“将你们店最名贵的都拿上来,还要一壶最好的酒。” 小二高声唱了一遍菜单,“好嘞,您瞧好嘞!” 前台小胡子掌柜细声道,“张媒婆这是在哪发了财?先把前面赊的帐还了再说。” 老婆子眼睛眯了眯,“不就三两银子嘛,”在衣服里摸了摸,将一个荷包拍在桌上,“有钱,上菜。” 周边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张媒婆平时就牵个红线,拿点媒钱,因为家里有个好赌的儿子,留不下几个子,平常都是省着用,怎的就突然大方起来?” “对啊,都是今天赊账,明天还,难得今日竟如此大方。” 红豆也多看了一眼那个张媒婆。 这一看不要紧,噗的一声,刚喝进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苏西斜她一眼,“没出息,不过就是人世间普通的茶水,有这么激动?” 红豆也不反驳,又喝了口水压了压,甩手将手上红绳抛出去。 趁苏西喝茶,顺手一指,“你看那张媒婆。” 苏西不防,这一眼望去,也是喷出一口茶水。 只见那张媒婆身后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长发遮面,不就是一直困扰红豆的那个亡灵。 苏西擦了擦嘴,“你看见就行了,不用特意提醒我。” 红豆翻了个白眼,“茶水好喝吗?” 苏西咳了几声,“勉强可以,”又接着说道,“媒婆有问题。” “那还用你说。” 两人斗嘴间,亡灵又燃成一阵烟。 红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过去,捡起红绳,坐在张媒婆边上,仔细看了一会张媒婆眉眼说道,“这位婆婆眉间有点金光,似乎是有大福将至,真是可喜可贺。” 张媒婆喜笑颜开,给她抓了一把葵花籽,“这小姑娘嘴真甜,我刚领了咱这麦积城苏府半山先生的差事。” 红豆接过葵花籽,心里吐槽了一句抠门,面上仍是一副求知欲满满的样子,“是麦积城首富苏哲?” 张媒婆帕子一甩,嗓门粗犷,“那还有几个首富?” 接着红豆问出了所有看客想问的问题,“敢问是何事?” 张媒婆也不隐瞒,“找老婆子我,自然是寻亲了。” 还没听到是苏府那位千金,众人已经隐隐猜到。 这张媒婆平时专门给一些死了媳妇的鳏夫,从没说过什么好的亲事。 看来传言是真的,南将军回来只为羞辱曾经看不起自己的苏家。这苏家怕被羞辱,赶紧将苏樱姑娘嫁出去。 “不知是哪家姑娘?”红豆不知就问。 “半山先生家苏樱姑娘。” “那是许到哪家了?” “南宿将军。” 听众皆是唏嘘不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才多少年,以前是南宿求着娶苏家小姐,如今苏家又想着办法把姑娘塞给妻妾成群的南将军。 红豆轻碰了一下张媒婆茶杯,“这可是大媒,看您的样子是成了,恭喜了。” 张媒婆摆摆手,乐呵呵道,“不过蹭点喜气而已。” 红豆又寒暄了几句,才坐了回去。 苏西已经吃了一会,“如何?” “你聋吗?十六只耳朵听不见?” 苏西也不尴尬,“看来是苏樱小姐想不开自尽了。” 红豆接嘴道,“你今天出门忘带脑子了?如果苏樱自尽了,苏家还敢去求取这门亲事?” 苏西出奇看了她一眼,“哟,聪明了。” 红豆继续分析,“看来应该是她的哪个心腹丫鬟意外死了,不去轮回,跑来找我救她家小姐。只是有些奇怪,怎的就知道我能看见?” 苏西已经吃完,擦了擦嘴,“因为你身上有阴阳之主的气息,不然也不会有小孩亡灵迷了方向,跑到我那去。” 红豆也不惊讶,“说的也是。只是不知阴阳之主在什么时机下会出现。” 苏西想了想,“大约是看心情。” 红豆不在纠结这个问题,“先想想如何混进苏府,早日解决这个麻烦。” 苏西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一下,“别忘了,我可是神医苏西。” “你不冷吗?” “你见过像我这么强大的妖会怕冷?” 红豆已经懒得回嘴,“吃完就走吧!” …… 苏府外观并无想象中那么金碧辉煌,甚至稍显老旧,门口两只石狮因为长期风吹雨淋,面目已经不甚清楚。 门口左侧一颗巨大柳树,在这个时节竟然还精神奕奕。 苏西上前拍了拍门环。 不多时一个下人探出脑袋,上下打量一番,“公子何事?” 苏西拿出一个玉佩扔给他,“医谷苏西,前来拜访。” 下人双手恭敬接过,“苏公子稍等,容小的去禀告老爷。” 明知是大名鼎鼎的医仙,就让两人在门外干等着,也不让进客厅等候。 苏西也不嫌他失礼,只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红豆乖巧的站在他身后,充当小丫鬟。 苏西哂笑,“你这小丫头,也装的忒不像了,哪有让自家公子亲自扣门的?” 红豆吐了个舌头,还没说话就听到宅内传来一阵大笑,“苏神医大驾光临,苏某有失远迎。” 定睛一看,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身穿暗金红线长袍,却不庸俗,伴着说不出的贵气。 一出来就给苏西行了个礼,“下人无知,还请先生莫要生气,回头我定好好责罚他。” 红豆心下暗忖,果然是个老狐狸,你都说了下人无知,还要责罚,再说苏西莫要生气,就是说因为苏西小心眼,所以才要责罚。 又是一番宅斗,吸了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 可别没一会,直接出局就尴尬了。 苏西也不在意,“无碍,秋高气爽,苏府门前风景也是独好,鄙人在这赏了一会柳树。” 苏哲又拱了拱手,“先生要是喜欢,改天专门选几棵好树苗给先生送去。” 苏西笑道,“这就不必了,换个地方就没那个味道了。” 苏哲一边将两人往府里引,一边说道,“这就客气了,几株树苗苏某人还是负担得起的。只是不知先生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苏西直言道,“在医谷听来看病的人说,麦积城苏家嫡出大小姐似有顽疾,便想着来看上一看。再怎么说,几百年前,或许我们还是本家。” 苏哲面上明显闪过一丝不自然,“劳烦苏先生了,小女无大碍,只是患了咳疾,不日便好了。” 苏西关切道,“我进城便听说小姐要嫁进将军府了,可别因小病冲了喜气,不嫌弃的话我便给小姐把上一脉,如何?” 苏哲犹豫一番才道,“只是这未婚女子,马上出嫁,怕是不方便见男客。” 苏西摇摇扇子,“我这女徒弟去就可以了。” 红豆心里骂了句傻子,离我十丈外,小心被雷劈。上前道了个福,“苏大人,小女子才疏学浅,得师父在门外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苏西放佛才反应过来,“说的也是,我这笨徒弟,得我在一旁候着才行。” 苏哲将两人请入客厅,安排就坐,嘱咐下人倒了茶水,才道,“若不然这样,我让小女坐在客厅屏风后,先生给悬线把上一脉如何?” 苏西合上扇子道,“这也可以,真是委屈小姐了。” 苏哲又客气了几句,就让下人喊小姐过来客厅。 红豆那会吃的有些撑,端起茶杯打算喝点茶水消化一下。 就见苏哲猛然摔了杯子大喝,“来人,把他往死里打,看他还敢污我女儿清白。” 南宿被一群人压在一阵地上拳打脚踢。 血流了一地。 啪! 红豆猛然惊醒。 所有人都看向她。 原来是自己手里茶杯掉在地上。 苏西呵呵一笑,“我这顽徒,昨夜定是不好好睡觉,看话本,如今怕是瞌睡了。” 苏哲有眼色的喊来两个小丫鬟,服侍红豆去客房休息。 苏西拦了拦,“今日我还要罚她抄写药典,这会不必理会她。” 下人已经将碎物清扫干净,重新沏了一杯茶递给红豆。 南宿有樱3 红豆起身施了一礼道,“真是失礼了。” 苏哲笑道,“无碍,没伤了姑娘就好。” 几人正聊着,下人来报,苏小姐来了。 众人望去,见一粉衣女子逆光袅袅走来,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只模糊看到其面上覆了一层白纱,面容看着不甚清楚。 女子向众人一一行礼后由丫鬟扶着进了旁厅。 苏西感叹一声,“半山先生真是好教养,不像我这小丫头生生被我教成混世魔王。” 苏哲摆摆手,“不敢不敢,苏先生女徒才高八斗,乃女中豪杰,我家苏樱不过庭院花朵,不值一提。” 苏西看了一眼红豆,“红豆,你要向苏姑娘多学习,你看人家姑娘如何走路的,你是如何走的?就是一泼猴。” 红豆捏着拳头低头细语道,“是,徒儿受教了。” “那还不快去给苏小姐悬上丝线?” 红豆应了一声,缓步进了旁厅。 苏樱仍旧带着面纱,端坐在窗旁,这次能看清她剪若秋水的双瞳,似含情看着窗外风景。 身边一个穿青衣的小丫鬟,乖巧的沏着茶。 红豆行了个礼,“麻烦苏姑娘伸出右手。” 苏樱也不多话,只浅浅道了声辛苦了,便伸出右手,放于桌上。 苏樱雪白皓腕闪的红豆愣了下神,才将丝线绑在上面。 眼睛余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并未见到那个红衣亡灵。 将丝线交到苏西手里的时候,红豆几不可见的皱眉摇了下头。 苏西了然,单手牵着丝线闭眼仔细感受一番后,对苏哲道,“小姐身体无大碍,看来是我多虑了。” 苏哲推笑道,“苏先生言重了,能得先生挂心,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苏西放下茶盏,“既如此,就不打扰了,红豆,我们走吧!” 红豆内心为苏西鼓了个掌,以退为进,厉害,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医仙来了苏府,若让苏西离了府,肯定会有人背地里说苏哲傻,到嘴的鸭子被自己撵飞,白白便宜外面那些人。 思及此,红豆麻利收好丝线,跟在苏西身后。 苏哲上前道,“苏先生既已来了,若不嫌弃鄙舍简陋,不如留下歇息。” 苏西步子都没移,站起身来不客气道,“那就打扰半山先生了。” 苏哲使下人带两人去了客房,并一再邀请两人一同出席晚宴,到时候南宿将军也会来。 看来是给南宿将军一个下马威,自己与医仙如此熟悉,不要乱来。 苏西当然是一口应下。 有人摆了戏台子,岂有不看的道理。 进了客房,丫鬟一离开,红豆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开始抱怨,“太累了,这一天要行多少礼?当个名媛淑女有个什么好?还不如我这野丫头来的自在。” 苏西也不说她,只径自来到窗边看了看风景,不过这个时节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些开败的花。 “你进去见到苏小姐没?如何?” 红豆翻了个身闷声道,“见是见到了,可还是用薄纱覆了面,看不清楚。” “就算是看清楚了,你又怎么知道是苏小姐,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红衣亡灵?” 红豆爬起来坐在床上,指了指苏西,“呐,就在你身后。” 苏西皱眉一躲,“告诉她别老一惊一乍的出现,有话好好说。” 红豆往床里坐了坐,“来不及了,又化成烟飘走了。” 苏西也没什么兴致再看风景,走过来坐在凳子上,“你今日在客厅也看见了?” 红豆揉了揉脸,“没有。” “那你为何那样一副模样?” “我看见苏老爷在客厅使唤了一堆下人打了南宿。你有什么发现?” 苏西学着红豆的样子揉了揉鬓角,“那个苏樱不对劲。” 红豆想了想道,“不会是跟以前那个夏知秋一样,有了身孕吧?好像上次我也是像这样,看见幻觉。” 苏西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比这还糟。” 红豆跑过来睁大眼瞧着苏西,“不会是刚生过了吧?” 苏西伸出长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都装着什么?不会真是话本看多了吧?” 红豆生气的坐在一边,“不说拉倒。” 苏西呵呵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苏樱小姐怕是早就已经去了。” 红豆转过头,“去了?去哪里了?” 苏西食指又敲了敲桌子,“人死了,还能去哪?” “那是没有脉率吗?你怎的如此确定?” 苏西眼睛眯了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一个深闺女子的脉率好的像是一只修炼多年的妖。” 红豆张了张嘴,“你是说?” “怕是被什么妖附了身。” “那就是说那个红衣亡灵就是苏小姐了?” “十有八九。” 红豆思忖一番,不解道,“按理来说,妖修可以修炼化为人形,为何非要鸠占鹊巢,不怕死后被阴阳之主罚吗?” 苏西摇摇头,“妖的寿命要明显长于人类,就像将离,一百五十岁,就像人类十五岁一样,而且随着妖力增加,寿命只会越来越长,所以阴阳之主的惩罚可能会威胁一些修炼不精的小妖,但大妖却是不怕。” 红豆舔舔唇,“那阴阳之主不能来人间惩罚犯错的大妖吗?” 苏西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若能经常私自来人间,还要你干什么?” 红豆了然,“看来我是她来人间的唯一的通路,那她得好好保护我了。” 苏西沉默一会才说道,“她也可以选择夺舍,如此还能不受你的控制。” 红豆瞳孔一缩,夺舍? 好像隐约听过这个词。 苏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乱想了,有白泽在,你其实不用担心。” 红豆笑了笑,“也是,不过这一世我叫他小万。” 苏西并无意外,“我还记得他以前带你来的时候,你喊过他爹爹,娘亲,还有小黑,喵喵之类的。” 红豆鼻尖一皱,“哼,谁让他总骗我,每次都是骗我找阴阳之眼,什么阴阳之眼,说的就是阴阳之主吧?”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红豆挠挠头,“也不甚清楚,好像突然就从脑子里出来了,但是也不是全都想起来,就比如以前见过你的场景还没想起来。” “总会想起来的。先解决完如今这件事。” 红豆点点头,转身又跑去床铺,“徒儿睡一会,师父你帮我把个风,有什么事喊我。” 苏西挥手将被子盖在她身上,“能有什么事,安心睡吧!时间到了我喊你。” 红豆做了个鬼脸,“妖力强大了不起,用来盖被子,浪费。等我记忆恢复,妖力练起来,要跟你好好切磋。” 苏西一笑,“好啊!” 只是没想到一语成畿。 南宿有樱4 红豆睁眼已是晚上,周围黑乎乎的,苏西也不点灯,是为他的本家苏哲省钱吗? 红豆起身揉揉眼睛,咦?萤火? 只见整个黑暗空间被随意飞舞的萤火点亮。 幽深的夜空,布满星辰,有一只巨大的半透明的鲸无声翻滚着缓慢游走,后面跟着无数同样半透明的小鱼。 就好像回到了那次的鬼市。 再看自己脚下,不知何时生起遍地鲜红色彼岸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欲语还休。 红豆不由往前走了几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水,却不是奔腾不息的大海,就是水,安静的虚无的又飘渺的水,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浪花。 “很奇怪吧?”一道慵懒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红豆身后。 红豆吓了一跳,转身看去,是一个女子,穿着红衣的女子,跟将离那种热烈奔放的红不一样,是另一种,仿若恶魔的眼睛那种红,衣服上有大朵大朵黑色的彼岸花盛放。 仅仅是看了一眼对方的衣服,就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红豆垂了垂眼睛,余光撇到一抹银光,再仔细看,原来是对方长至脚踝的白发,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散发着生命力的银白。 奇怪的是,对方脚下一圈彼岸花全都枯萎了,明明刚才都是活着的。 见红豆没有反应,对方又问了一句,“奇怪吧?” 也不知是说整个环境,还是红豆刚刚看见的水,又或者是她自己。 明明是很慵懒的声音,不知怎的,红豆竟听出一丝寂寞,突然就想看看对方的样子。 鼓起勇气抬头,却只见到一副纯白色的面具。 恰好一只萤火飞过对方眼睛,一黑一白的瞳仁惊的红豆出了一身汗。 那双眼睛似乎来自无间地狱,冰冷的能冻住一切活着的生灵。 红豆想移开双眼,却怎么也动不了。 挣扎半天,终是哆嗦着说出了那几个字,“阴阳之主!” 对方声音听不出喜怒,“被你发现了。” 红豆使劲握了握拳,指甲掐进肉里。 疼! 这不是在做梦。 红豆不确定道,“我是死了吗?” 阴阳之主往前走了一步,一双黑白异瞳仔细盯着红豆看了一会才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里奇怪吗?” 一滴冷汗自额角缓缓滑落,红豆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奇怪。” 阴阳之主的声音无一丝起伏,“我也觉得挺奇怪,你说为什么要将我困在这奇怪的地方呢?” 红豆使劲一咬舌尖,猛然低下头,“不知。” 阴阳之主轻笑几声,往前走了一步,“你在害怕吗?” 红豆看着对方一脚踩下去,地上一圈彼岸花迅速枯萎,心里一紧,“是,很害怕。”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但是我都死了,所以总归不会怕死。” 阴阳之主又轻轻笑了几声,“你这丫头挺有趣,难怪白泽愿意守护你。” 白泽,守护? 目前红豆能想起来的,只是前面几世初见白泽的情景,其他还不甚清楚。 如此说来,白泽已经守护了自己几世。 “可惜终究逃不过命运。” 什么命运? 红豆正要细问,脸上突然一凉,接着就看到自己的身体从四肢开始,一点点化为粉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飞魄散? 因为惧怕,红豆没发现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生出来几朵幼小的彼岸花。 阴阳之主并没有什么表情,仍旧一副淡然如水的样子,“要走了啊!” 最后只剩下一个头颅的时候,红豆终是没忍住,惊叫一声,“啊!” 这次睁眼却是在苏家客房,苏西拿着茶壶一脸坏笑,“醒了?” 红豆在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伸手摸了一把脸上冰凉的茶水,使劲掐了一把苏西。 苏西叫了一声,“疼疼疼,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红豆这次没能忍住,抱着苏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西一手提着茶壶,一手使劲想拽开扑在他腰迹的红豆,“我的衣服,不要把鼻涕抹我衣服上,我就这一件衣服。” 红豆置若罔闻,只一个劲的哭,眼泪鼻涕直蹭了苏西一身,也不说话。 苏西这才觉得不对劲,随手将茶壶稳稳扔回桌上,轻轻拍了拍红豆哭的一抽一抽的背,“真哭了?我就给你浇点水,不至于吧?是做噩梦了吗?” 红豆哭够了,才抽抽搭搭说道,“我见到阴阳之主了。” 苏西背上一僵,“怎么会?她一般不会主动出现。” 红豆拽起苏西衣角,擤干净鼻涕,才说道,“真的,红色衣服,上面开着大朵的彼岸花,还有白色面具。” 苏西沉默一会才道,“无碍,大约这个宅子恰好坐落在通往灵界的路上,你魂魄受到指引,跟着走了。” 红豆睁大眼睛看着他问道,“真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氤氲着泪水。 苏西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只将衣服抽出来,捏了个净衣诀,“那还有假?” 红豆将信将疑,仍在出神,阴阳之主说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白泽为何会一直守护自己?甚至连赤溪托付给他的花妖国都没再去。 还有他在忘忧村说过以前都是他安排好的。 还有以前每次自己晕倒,都会梦到妖猫岛岛主。 为什么后来再没梦见过? 还有苏西,在鬼市那次还要牵着自己才行,如今可以在十丈范围之内。 以前一直以为是自己妖力见长导致的,结果如今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妖力。 红豆顿时脑子乱成一锅粥。 苏西拿来一个浸湿的帕子,在她脸上胡乱擦了擦,“快起来洗漱,苏哲喊我们去今夜的家宴。” 红豆这才反应过来,得先解决红衣亡灵的事情,不然自己就别想安生了。 甩甩头,下了床,好好洗漱一番,苏西为她变了一身鹅黄对襟襦裙,又唤来丫鬟给她梳了发髻。 一切打点好,天色已是微暗。 在仆从的带领下,两人去了苏家专门设置晚宴的朝晖厅。 一路榭水楼台,曲曲折折,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到。 苏哲以及当地一些富绅已经就坐。 华灯初上,人声喧嚣,和着天边几丝仍旧有些色彩的云,不知怎的,红豆突然想起了阴阳之主。 那份寂寥,应该不是假的吧? 苏西轻拉了她一把,低声道,“笑。” 红豆条件反射般的扯了扯嘴角,对迎出来苏哲道了个福,“苏家主好。” 苏哲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又对苏西道,“苏先生请上座。” 苏哲也不客气,道了声,“恭敬不如从命。”就大摇大摆领着红豆坐了上席。 刚入席,就有下人来报,南宿将军到! 苏哲对众人告了个罪,起身去迎。 南宿有樱5 南宿进门的时候,红豆恰好放下茶盏。 此时南宿已经换下坚硬的铠甲,穿了一身墨蓝的粗布麻衣,却仍挡不住从战场回来的肃杀之气。 似乎一把锋利的剑,没有剑鞘,凡有靠近者,随时会受伤。 一张脸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像天空翱翔待捕猎的鹰,浓黑的剑眉直指太阳穴,不怒自威。 他一进来,晚宴整个氛围都变了变,原本吵闹的声音都小了不少,烛火也暗了暗。 苏哲在他左侧弯着腰,恭维着什么,可惜南宿薄薄的嘴唇始终未见翕动。 红豆心里暗道,好锋利的一个人。 正待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南宿身上,红豆偷偷拿了一块椰蓉糕,咬了一口,想垫垫肚子,却见桌前一暗。 再一抬头,正是南宿,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这位姑娘这怕是不对吧?吃独食。” 红豆眨眨眼,心说又没吃你家的,关卿何事? 对方见她呆愣,也不呵斥,只伸手拿走了红豆右手咬了一口的椰蓉糕,塞进自己嘴里,吃完了还舔舔嘴唇,评价了一句,“姑娘选的就是好吃,不错。” 红豆腾的一下,脸就红了。这是被赤裸裸的调戏了,不行,得找回场子。 就算是调戏,也只能自己调戏别人,不能反过来被调戏。 红豆猛地站起来,娇喝一声,“要来打一架吗?” 众人皆惊诧看向她,红豆只觉脸更热了。 因为南宿此时刚在对面落座,自己那块咬了一口的椰蓉糕好端端在手里拿着。 很明显,刚才种种皆是幻觉。 虽然不知道红豆这边出的什么幺蛾子,但是两边都不能得罪。 苏哲忙打圆场,“是我的错,忘记引荐了,南宿将军,那边坐的是医谷医仙苏西先生,跟他的高徒,红豆姑娘。” 说完又观察了一下南宿跟苏西的脸色道,“红豆姑娘就不要生气了,老朽这身子骨可经不住你的拳脚。” 红豆正不知如何应答,苏西伸手拉她坐下,顺着苏哲的话下了台阶,“不过一个玩笑,不必介怀。” 南宿嘴角一弯,“不是玩笑也没关系,南某可以奉陪。”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苏哲挡了挡,“今日是小女与将军的定亲之日,打斗总归有些不合适……” 南宿摆摆手打断他,“不过娶妾而已,一会随我一顶轿子抬回去也就是了。” 下方听众皆是骇然。 当时苏哲邀请的时候,明明说过南宿将军是要娶苏樱为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妾? 苏哲惊道,“不是那媒婆说是正妻吗?” 南宿入席,自己斟了一杯茶,“只是我突然改主意了,怎的,你有意见?” 苏哲当然不敢有意见,只能咽下这口气,“将军的命令,自是不敢不从。只要能陪在将军身边,无论怎样,都是小女的福分。” 南宿哈哈一笑,“那就让大小姐梳洗干净了,吃了这顿晚宴就走吧!”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是何想法,只抬手让管家唤舞女进来舞一曲,助助兴。 红豆看了他一眼,心里啐道,负心汉。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事,自己不好插手,只能坐在那吃椰蓉糕解气。 苏西顺手给她递了一杯茶水,“慢慢吃,别噎着。刚是又有幻觉了?” 红豆点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摆脱那亡灵,趁早离了这乌烟瘴气之地。” 苏西又给她递了张帕子,“欲速则不达。” 南宿将军隔着中间跳舞的女郎,远远给红豆跟苏西敬了杯酒。 苏西也提了提杯,一口饮下。 红豆正要去够酒壶,被苏西用筷子打了一下,“未成年妖不得饮酒。” 红豆嘟了嘟嘴,“我早就成年了。” “在我这你就只有十三岁。” 红豆不服气,正要还嘴,那边南宿叫停了舞蹈,“苏哲,我说你就是用这来欢迎我这个大将军的?” 苏哲都要低到尘埃里去了,赔笑道,“将军,这可是我们麦积城最有名的舞蹈班子了,若将军不满意,老朽只能亲自上,只是怕污了将军的眼。” 南宿将右脚抬起,踩在椅子上,胳膊搭在右腿膝盖上,慢悠悠说道,“这倒不用,你敢跳,我还不敢看。 听说苏家大小姐苏樱善舞,不如叫出来助助兴,也好让我查看一番,适不适合给我做妾。” 苏哲继续赔笑,“这怕不合适,再怎么说,小女都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出嫁前抛头露面的,说出去名声不太好。” 南宿大手一挥,“我这个未来夫君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管家快去喊去,最讨厌有人挑战我的耐性。” 管家看了苏哲一眼,才拱手应诺,转身去了后院。 很明显,南宿今夜来苏府就是来找茬的,亏苏哲还以为自己跟将军攀上关系,以后要飞黄腾达了。 没过多久,就见苏樱身着浅紫齐胸掐腰襦裙,一步一莲的走来,姿态婀娜,只是面上仍带着白色面纱。 苏樱先来到南宿面前盈盈一拜,“苏樱见过南宿将军,将军有礼了。” 南宿玩味的看了她一眼,慢慢起身,走到苏樱身边,“来都来了,就不要装作害羞的样子了,取下面纱,让我看看当年名动麦积城的美人如今有何变化。” 苏樱后退一步道,“将军谬赞了,小女子只是蒲柳之姿,能被将军看上是小女子的福分,就不污了各位的眼了。” 南宿端着茶杯在手里转了一圈,“哎……我是一个大方的人,一向是有福同享的。” 说完趁苏樱不备,猛然拉下她的面纱。 红豆听到在座的各位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烛火在苏樱面前黯然失色,只见她似喜非喜一双含情目,缓慢流转的是满天星光,右眼下一颗泪痣,恰到好处,琼鼻一点,樱嘴微红,体态风流。 苏樱忙低下头,“将军似乎有些过分了。” 不知红豆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南宿将军有一瞬间的晃神。 但见他缓慢踱步至桌旁,随手拿起一杯酒,过去递给苏樱,“嗯,我对未来第十七房的小妾很是满意,先来陪我喝一杯。” 苏樱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酒杯,一口饮下,“如将军所愿。” 南宿哈哈大笑,“好酒量,只是不知当初,是否也是这样,跟城主家儿子这样喝过?” 众人听的已是冷汗淋淋。 很明显,这南宿将军跟城主家儿子因苏樱发生过争强,只是不知为何,苏樱后面谁都没嫁。 难怪这么大的事,城主今日居然没来,连个下人都没派来。 苏樱不卑不亢道,“将军今夜怕是有些喝多了,要么改日再喝吧!” 说完转身要走。 南宿一把拉住她,“十七,你这是要去哪?着急会情郎吗?” 苏樱转身一个巴掌呼在南宿脸上。 啪! 众人皆被从酒中惊醒。 南宿有樱6 所有人心跳都是骤然加速,可惜了这个漂亮的小女子,看来是活不成了。 至于他们这些见证南宿将军耻辱一刻的看客们,怕也不轻省。 于是有人开始佯装不适向苏哲辞行。 “半山先生,小可突然发热,我得回去一下。” “苏先生,刚下人来报,我那小妾要生了,我就先走了。” …… 还有人趁乱,连知会都没知会一声,就溜走了。 那些舞女乐师见状,也是悄悄退下。 南宿也不阻挡,任他们离去,好像对自己受了一个小女子一巴掌的事情毫不在意,也不知明天出门要是听到此事,是否还会像如今这样泰然。 苏西与红豆当然还是旁若无人的吃着东西,人都走了反而自在。 苏哲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额头全是汗,在烛火的映照之下,熠熠闪着光。 南宿刚收了南边老是作乱的兰溪一国,宏图帝很是高兴,已经封了他异性王,如今连城主大人都不敢跟他硬碰硬。 再想想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原本以为将苏樱给他,就能冰释前嫌。 可如今被自己闺女这么一打,怕是整个苏府都不得安生了。 南宿跟苏樱就这样在场中互相看着对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对恋人在互诉衷肠。 红豆默默腹诽,也不知这苏家姑娘能不能打的过南宿,如果真打起来,自己该帮哪边。 目前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苏樱是唯一的线索,如果她死了,自己要被那亡灵缠一辈子。 还是帮苏樱吧! 正待红豆挽了袖子,准备冲上去救美,却见南宿抬手用食指蹭了一下嘴角,“这才几年不见,苏姑娘不止脾气见长,手劲也不小啊!” 苏樱倒是比她爹要镇静,“南宿将军过誉了。” 南宿对刚刚那一巴掌混不在意,回顾了一圈厅内,“怎么人都走了?”又看向苏哲,“看来是你招呼不周啊!” 此刻红豆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没想到除了苏西,还有人能如此厚颜无耻,这种人,怎么就没能早点为国捐躯呢? 苏哲硬着头皮拱手一拜,“将军说的是,在下这就去赔礼道歉,将人请回来。” 南宿总算是仁慈了一回,将他唤回来,“这倒不用,不是上席还有两个吗?有个见证就行。” 那位可是医谷的苏西,宏图帝都礼让三分,怎么可能说请做见证就见证? 苏哲正犹豫不知如何开口,苏西不紧不慢擦了擦嘴,应了下来。 红豆倒是不怎么惊讶,这位主一向是这样,爱凑热闹。 苏哲小心翼翼端来两杯酒,“那要喝个交杯酒吗?” 南宿拂袖打翻酒杯,长臂一伸,在苏樱的惊呼中将她抱在怀里,“喝什么劳什子的酒,时候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苏樱姑娘我就带走了。” 苏哲只愣愣的看着南宿大步流星的背影发呆。 苏西拉起嘴里还叼着颗葡萄的红豆,“吃饱没?吃饱就走吧。” 红豆囫囵咽下葡萄,“这就见证完了?话本上说至少还有一些海誓山盟,你侬我侬的,那个交杯酒至少要喝的吧?” 苏西撇撇嘴,“你当是娶正妻啊?不过纳个妾,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趁苏哲还在走神,两人回了厢房,倒是免了一番客套。 苏西进房正要宽衣,红豆跟着跑了进来。 苏西敲敲她的额头,“何时胆子这么大了?大半夜跑到男子厢房?” 红豆吸吸鼻子道,“你当我稀罕?就不跟过去看看吗?” 苏西翻看她一眼,“你要听房?我可不去。” 红豆懵懂点点头,“好吧,那我去了,有什么我回来告诉你。” 苏西拽住她,“你还真要去?什么时候多了这爱好?” 红豆不解,“刚刚那两人的样子,今夜肯定会打起来,我得去劝架,万一南宿一时失手,我可就摆脱不了那瘟神了。” 苏西宽慰道,“南宿与苏樱一看就是有私情,只是不知中间起了什么误会。况且如今苏樱已化妖,南宿普通一凡人,怎可能打的过一只修炼多年的妖?” 红豆似懂非懂道,“既然有情,为何如此剑拔弩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还让苏小姐跟个舞女一样抛头露面的跳舞,这算哪门子私情?” “你这个傻子,能懂什么情情爱爱,那你看最后跳了吗?他如此只是想断了有些人对苏樱的念想。快回去睡吧,明天必有一场好戏。” 红豆缠着苏西问了半天,结果对方就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说。 奔波一天,又吃了一饱,红豆打着哈欠回了隔壁厢房,“哼,不说就不说,我才不稀罕。” 红豆是个心里不藏事的,一夜安眠,次日鸡叫了三遍还没爬起来,外面女婢子端着洗漱用品进退不得。 苏西大方的为她们解了围,待人都走了,使妖法带着这一堆盆盆罐罐进了屋子。 一壶凉水浇下去,红豆打了个机灵从床上蹦起来。 “你干什么?活腻了吗?” 苏西此刻安稳的坐在桌旁食用早点,“小万对我说这句话还有点威慑力,你?就算了。” 红豆跳下床拿起帕子胡乱擦擦脸,嘀嘀咕咕悄声骂了苏西几句,才跟着他一起吃了早餐。 收拾餐具的丫鬟进屋子,没待一会就打碎了两个餐盘。 红豆喝了口茶,漱漱嘴才道,“怎的今日如此心绪不宁,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丫鬟刚开始还否认,红豆问的狠了才跪地哭泣道,“求求小姐救救奴婢吧,这苏府怕是要完了。” 红豆疑道,“此话怎讲?” 丫鬟顺了几口气才语无伦次的说道,“今日南将军往府里送了一条锦帕,上面什么都没有,说是小姐不干净,要送回来,还要向苏府问罪,外面全是官兵,老爷这会正不知如何是好。” 苏西起身道,“且带我等去前厅看看。” 丫鬟连忙起身在前带路。 红豆偷偷问苏西,“这就是你昨天说的戏?可是又关锦帕什么事?难道是苏小姐做的女工,南宿不满意?” 苏西耐心解释道,“一般新婚之夜,男子会用锦帕接着女子第一次的落红,表示女子是干净身子,若没有落红说明该女子不干净。” 红豆刚开始还没甚懂,仔细一想涨红了脖子,“流氓。” 苏西冤枉道,“这可是你偏要问我的。” 红豆眼睛咕噜一转,转了话题,“这明显是苏家老爷的手段,这件事情自己不好说与我们听,派了个丫鬟。” 苏西看她一眼,“何以见得?” 红豆得意道,“如此私密之事,估计也就当时在场的几人知道,苏哲也必然不会让这些人多嘴四处传播,而这知情的丫鬟偏偏来服侍我们,肯定有问题。” 苏西再问道,“那你说我们该如何混入将军府?” 南宿有樱7 “我们是大夫,当然是治病的,那苏小姐第一次未见落红,前面几日又染了疾病,指不定有关,作为几百年前的本家,我们出于关心去拜访一番,有什么问题吗?” 苏西点点头,“果然是开窍了。” 红豆伸手掐了他一把,“本姑娘本来就是个聪明的。” 苏西笑了笑,“如果将军不愿意我们进府呢?” 红豆愣了愣,“为什么会不愿意?” 苏西眯了眯眼,“毕竟只是个小妾。” 红豆正要再问,前面领路的丫鬟恭敬说道,“前面就是了,请跟我来。” 只见苏哲坐在会客厅,一脸愁云惨淡,唉声叹气,见到两人进来,又是一时的欲言又止。 苏西大方坐在主位,长腿交叠,“不知苏某有何处可以帮一下半山先生?” 苏哲矫情一番才说道,“我家苏樱绝对是清白之身,那南宿只当是想给我们苏家难堪。” 苏西缓缓端起茶杯,用茶盖拨弄着漂浮的茶叶,“愿闻其详。” 苏哲摒退一众下人,才狠狠说道,“就算不是清白的,也是他的罪。” 听苏哲讲完,红豆才知道,原来这南宿当年只是麦积城的盗匪,纠结了一帮人,四处收保护费,横行霸道,但是其中有五成进了城主府,所以一时竟无人管辖。 大约是苏樱一日去上香的时候,被那盗匪盯上,然后就四处散播谣言,说已与苏樱有了私约,此生只娶她一人。 苏樱原本在小的时候,已经跟城主府家大公子定了亲,如此一来,名声坏了,肯定事起波折。 还好城主大人跟大公子都不计较,仍按照约定,在苏樱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准备娶她过门。 可是新婚前夜,苏樱竟失去踪迹,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跟着南宿一起进了城门口,这一幕被不少人看见,禀告城主府。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绿油油的发顶,婚事自然告吹。 也没有人再敢提亲,至此苏樱姑娘就在这深宅里一直待到南宿衣锦还乡。 自那以后,苏樱身子每况愈下,前几日甚至开始日日咯血,原本以为也就几日光景了,那知在南宿进城那天,偏偏又好了。 红豆听完也是唏嘘不已,苏樱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其实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苏西放下茶盏,思虑良久道,“这件事情难,倒是不难。” 苏西脸上顿时放了光彩,“如何说?” “以苏樱小姐前几日生病为由头,拜托我过去瞧瞧,这也是能说的通的。” 红豆紧接着插了一句,“然后再由师父说出苏樱小姐只是因为疾病,气血亏损,以至未能见红。” 苏哲站起来对苏西深深鞠了一躬,“此事劳烦苏先生了。” 苏西伸手挡了档,“如今这种情况,也不知南宿是否愿意让我们进将军府,剩下的就看你本事了,我也是爱莫能助。” 苏哲点头,“那是自然,包在我身上。” 苏西带着红豆离开客厅,“那苏某人就在客房静候佳音了。” 回到客房,丫鬟一走,红豆就问道,“听苏哲说的话,南宿将军应该是对苏樱小姐有情的,那苏樱都生病了,为何你说不一定会请我们。” 苏西想了想才道,“人类的感情很复杂,其实我也说不清楚。” 红豆似懂非懂,“还好我是妖。” 两人没待多久,就有下人传话,南宿将军来了,在会客厅等他们。 红豆听罢眨眨眼,“怎么这么快?” 苏西讳莫如深道,“看来是我低估了南宿对苏樱的情谊。” 红豆斜他一眼,“哟,看来大名鼎鼎的苏神医也有意外发生的一天。” 苏西敲了一下她额头,“我是神医,又不是算命的。” 红豆吐了吐舌头,“只是又要跑一趟,累死个人了。” “全当饭后活动活动了,你也不看看你胖了多少。” 红豆不服气道,“我哪有胖?不过是长高了。” 两人还没走到会客厅,就见前方紫薇树下站了一人。 月白的长衫,将笔直的身材拉的擎长,阳光细碎的穿过花叶,斑驳的洒在他身上,更显的俊秀。 这人不是南宿是谁。 南宿此刻恰好转过头,对红豆他们一笑,“你这人,好心救了你,送你回家,还发什么大小姐脾气?也不过就是好看了些。” 红豆愣了下神,不防撞在苏西身上。 苏西扶了她一把,“你这是要碰瓷吗?我可没闲钱养你跟你那只猫。” 红豆也不还嘴,只指着前方紫薇花树道,“南宿将军刚对我笑,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苏西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混说什么?又是发的什么花痴,人家将军好好站在那里,哪个对你笑了。” 红豆再定睛看去,果然,南宿只安静站在一棵老柳树下,拧着眉,一点没有要笑的样子。 苏西已经上前跟他开始客套,“让将军久候了。” 南宿也是拱手一拜,算作回礼,“苏先生客气了,某也没等候多久。” “敢问是何时,以至将军如此着急?” “家中妻子快要生产,但是近期总是不适,请了多个郎中都不行,还望先生能帮忙稍作调理。” 妻子?快要生产?很明显不是昨晚刚纳的苏樱。 不适?只怕是看到苏樱才不适。一想到那个天仙一样的美人要掉到黑漩涡般的宅子后院,红豆不由有些着急。 正要冒头,被苏西挡了回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又问道,“敢问南宿将军,家中妻子是哪位?” “自然是凉音公主。” 苏西思索半晌才道,“帝都离此地甚远,只怕是水土不服,确实得尽快调养,不然后患无穷。某愿随将军去府里看看。” 南宿又拱手拜了拜,“多谢,那就麻烦您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 苏西点点头,“有何不可,将军请。” “请。” 红豆瘪着嘴跟在后面,嘴里一直碎碎念。 忘恩负义,果然是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自己正妻有了身孕,都快生了,还有心情纳妾。 纳妾就纳妾,偏偏选了苏樱,闹得苏府如今人心惶惶。 最过分的是昨夜才纳了苏樱,今日前脚把锦帕送回苏府,后脚就为正妻亲自来请神医。 刚纳的妾已经扔在一边,也不知道他的良心痛不痛。 红豆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问一下,苏樱如今如何了。 南宿有樱8 结果话到嘴边,好几次都被苏西插过去。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提起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很容易暴露初衷,引起南宿警惕。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很难说最终结果如何。 所以还是先闭嘴的好。 再想想,反正有苏西,最多解决不了,等小万回来解决,顺便再打苏西一顿,消消气。 红豆正胡思乱想着就到了将军府,好像跟苏府也不是很远,而且外观看来,跟苏府也没什么大的不同。 都是旧旧的。 大约麦积城如今就是流行这种怀旧风吧! 南宿做了个请的动作,“这里以前是城主大公子的府邸,看着不错,就买下来了。” 下人早已出来迎客。 苏西带着红豆随着南宿,毫不客气的进了宅子。 门都没进,一个小将跑过来趴在南宿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南宿抱歉一笑,“真是对不住了,军营有些事情,我得赶过去。” 说完喊了个丫鬟给红豆跟苏西带路,然后一阵风一样就飞骑上马背,绝尘而去。 红豆窃喜,既然主人没在,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审审苏樱,到底怎么回事,就可以回了。 可还没等她窃喜多久,就听苏西对那丫鬟说,“夫人怀孕不适可不是小事,要么早点为她诊治,免得误了病情。” 小丫鬟轻轻一福道,“将军也是如此说的,苏先生请跟我来。” 看来南宿在去苏府之前,已经在这边安排妥当,但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有事,不能亲自带苏西去给自家夫人瞧病,给丫鬟交代的这么清楚? 苏西也是聪明,没有直接拐弯去找苏樱,不然又生是非。 拐过两个弯,又路过了一片荷塘,跟一个小花园,转折到了一处红瓦双层小楼阁,上书七音阁。 丫鬟回头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就是夫人住的地方了。” 进了七音阁见一雍容少妇大肚子倚着睡塌,整个人虽然有些浮肿,但并不影响姣好的外貌。 身边站着一个带刀护卫,一个小丫头。 这应该就是南宿的正房夫人,凉音公主了。 红豆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公主已然嫁人,身边不应该有其他外男近身,大约南宿本来就是行伍出身,对这些并不将就。 这样一来,红豆也就理解了,为何他会这么放心的让苏西直接来看病,自己不陪同。 不过这样看来自己刚开始也是想多了,这凉音公主真是病了。 凉音似乎想起来,奈何身子太沉,没起得来。 苏西适时虚虚阻了阻,“既然夫人身子不适,就不用起身了。” 凉音歉意一笑,“小女子见过苏先生,真是失礼了。” 见她并不惊讶,应该是南宿已经知会过了。 苏西随意坐在客座椅子上,并未把脉,“观夫人面色潮红,似乎有些发热,不知最近都吃了什么?” 凉音思索一会,“苏神医是想说我水土不服吗?应该不会,我娘亲是城主夫人的妹妹,我小时候还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苏西直接道,“我只是想说你怕是吃多了。” 凉音原本就潮红的面容又添了一分水彩。 苏西似无所觉,“观夫人面相不出明日就要生了,孕妇原本就容易积食一些,还是要注意,以免生产时发热,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凉音还未答话,边上那个护卫抱了抱拳,“多谢苏神医了,定当竭力护卫夫人周全。” 凉音本就快要生产,不宜长期劳累,只再客套了几句,就赏了些金银,命丫鬟带下去好生照看。 苏西照单全收,脸不红心不跳的带红豆出了七音阁。 路上红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了问苏樱现况。 丫鬟笑道,“是老爷新纳的妾吗?” 红豆点点头。 “十七姨娘在西苑,苏姑娘要过去吗?” 咦?怎么这么好说话? 红豆试探道,“这又是南宿将军交代的?” “是,老爷交代过,苏先生与红豆姑娘如果要见十七姨娘,不必阻拦。” 红豆奇怪的看了一眼苏西,悄声道,“那找个借口脱身直接去见苏樱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还先去见了凉音?” 苏西道,“既然已经答应别人,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情,自然是先看病了。难道你忘了,我如今还受控于赤溪诅咒,每天都得救治病患。” 红豆这才想起这茬,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西苑也没多远,过了两个月亮门就到了。 一棵巨大柳树就种在院子当中,树下一副石桌石凳,苏樱一人坐在石凳上安心看书。 但见她头发已然盘起,就只别了一只素色簪子,有一绺头发俏皮垂至眼角,更衬得她皮肤白皙,在细碎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只是秀眉微蹙,不知是在为书中故事所愁还是为自己的命运惆怅。 丫鬟屈身对苏西行了个礼,才过去唤了唤苏樱,“苏姨娘,苏西先生跟红豆姑娘来看你了。” 那样子甚是恭敬,也看不出来南宿对苏樱哪里不好,似乎这丫鬟并不知道苏府的事情。 苏樱对苏西点了下头,又站起来行了个礼,“苏樱见过苏先生。” 走的近了,红豆才发现苏樱因为盘起头发露出的雪颈上有几点红痕。 这个时节居然还有蚊子?将军府真是奇怪。 苏西摆摆手,“不必多礼。只是因为给大夫人看诊,突然想起苏姑娘大病刚好,顺便过来看看。” 苏樱倒是不介意,伸出皓腕道,“苏先生请坐,麻烦先生了。” 苏西这次倒是挺认真,坐在石凳上,取出帕子盖在苏樱腕上,道了一声得罪了,认真把起脉来。 红豆这就知道,想想苏西刚给凉音看病的手段,能让苏西如此严阵以待,只怕这苏樱姑娘的病不简单。 苏西足足把脉把了有半柱香,才收了手,缓缓说道,“苏姑娘最近有何不适?” 红豆有心提醒他,喊姨娘,但想想又觉得怪异,也就随他了,反正正主都不介意。 苏樱从衣袖拿出一张丝帕在额上擦了擦才道,“并无什么大碍。” 红豆心说,虚汗都冒成这样了,八成是没克扣的没吃好。 苏西摸摸下巴,“那就好,我开一副方子,给姑娘补点气,还望姑娘保重。” 苏樱起身又施了一礼,“多谢先生。” 苏西笑道,“不过一副补齐方子,那苏某就先走了。” “杨柳,送先生。” 一穿绿衣的小丫鬟刚出来,就被苏西婉言拒绝,“不必如此麻烦,我们跟着将军吩咐的这位姑娘走就可以了。” 被苏西点到的小丫鬟弯了弯腰,“奴婢芥子,”又对苏樱施礼道,“姑娘身子不好,就不必挂心了,将军吩咐过让奴婢好生照看苏先生与红豆姑娘。” 苏樱轻微点头,“也好,那先生慢走。” 苏西甩着大袖,带红豆走出院子。 客房离西苑也不是很远,拐了个弯,又穿过一个长廊一个月亮门就到了。 芥子告退后,红豆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悄悄去申苏樱?” 苏西自顾倒了一盏茶,“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红豆急道,“怎么说?” “如果说上次是一魄被占,这次五魄都被占了,再这样下去,她就回不来了。” 红豆愁的眉毛都拧在一起。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发现大夫人腹中胎儿的气与那侍卫很像,却与将军不像。” “这怎么说?” “仙有仙气,妖有妖气,人自然有人气,而且这气,一般越是亲近越是相似。” 红豆被苏樱的事情弄得有些烦躁,脑子有些不够用,“什么气?能说的清楚一点吗?” “简单来说就是南宿这会有点绿。” 红豆张大嘴,“你意思是说那个侍卫与大夫人凉音有染?而且那孩子都是侍卫的?” “可以这么理解。” 红豆觉得今晚南宿要是请他们吃晚宴,一定要多点一些绿菜,暗示一下他。 南宿有樱9 还没等红豆猜想出南宿知道这件事后,脸上的颜色有多精彩,就有下人来报,凉音突然破水了,还望苏神医移步去看看。 苏西眉头微皱,“我是神医不假,但是这生孩子的事情你让我也去,怕是有点过分吧?难不成是将军回来了,要胁迫我苏某人去当一稳婆?” 苏西自入府一直和颜悦色,还好心的主动去给一个姨娘诊脉。 下人之间话是传的最快的,再在途中添油加醋一番,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这神医是个好相与的,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不近人情。 故而这个下人一见凉音破水,便巴巴的跑到这处厢房,想着请了苏神医过去为夫人接生,夫人必然高兴,夫人高兴了,大人也会高兴。 哪知这位主是个阴晴不定的,一言不合就垮了脸,还将军胁迫。 自己就是想在将军未归之时,立上一功,谁知一顶将军胁迫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这尊大神可是将军亲自请回来的,若是被气跑了,将军回来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怪。 当下颤颤巍巍回话道,“不敢不敢,只是想着苏神医医术高明,就是在七音阁厅里坐着,那也是给夫人跟稳婆吃了定心丸,夫人能早些生出来,也少了些罪受。” 说罢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苏西神色,才继续说道,“既然苏神医累了,那小的就不打扰了。” 见苏西也不搭理他,只默默然闭了房门,出去了。 红豆奇道,“今日这是怎的了?突然发这么大火?那凉音爬了墙,南宿不知会怎的,你这厢先赌起气了。” 苏西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都混说些什么,那凉音怎样,管我何事?像我堂堂一代下毒高手,先前是被活活逼成良医,这就算了,谁叫我技不如人。 只是如今一个小小下人,居然指挥着我去当稳婆,这又是几个意思?” 红豆捂着额头,噗噗笑了一声,“不是说要每年救治多少人才可以吗?” 苏西难得被抢白的不知说什么,只嘟囔着,“那也不能让我堂堂一个上古凶兽,去干那给人接生的事情吧。” 红豆知道这厮也不能嘲笑的太狠了,不然后面讥讽起自己,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 闲来无事,红豆就着并不刺眼的阳光,盘坐在靠窗椅子上,研究起那份卷轴。 苏西回了自己厢房,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不过以他慵懒的性子,八成是在睡觉。 直到日落西山,红豆才从晦涩难懂的卷轴里抬起头来。 屋外倒是雅静,只是那月亮门外一会蹿过去一个人,一会蹿过去一个人。 红豆心下也是好奇,立时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肢,方才出去,想着查探个究竟。 出了屋门,外面嘈杂的声音陡然清楚起来。 有些清冷的风里,夹杂着妇人的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外面丫鬟婆子也是奔走高喊着,快去七音阁,夫人怕是不行了。 红豆当下心里微微一凛,早上还好好的,怎的这一会功夫就不行了? 但是再一思索,才反应到,妇人生子,如过鬼门。 心下也是不忍,转身咣咣敲起苏西房门,“起了没?你这是要睡到什么时候?” 过了一刻,苏西才晃悠悠开了房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知道这个时节,我是最喜睡眠的吗?” 红豆伸手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软肉,“还睡!都要出人命了。” 苏西不紧不慢道,“可是那妇人难产了?” “你早知道了?” 苏西抬头看了看天色,西边的云烧的正旺,“知道啊!” 红豆觉得好像还没见过这样的苏西,“那你不早说?” 苏西倒是不介意她的目光,“早说有什么用?” “至少可以提前知会他们准备,兴许能免了这一趟鬼门之旅。” “那妇人孩儿巨大,无论如何都是不好生的,只看她能不能挨过胎儿娩出,到时再施针相救也不晚。” 说完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左右我是不会当这稳婆的。” 正说着凉音身边那个侍卫已经急急忙忙跑过来了。 还没喘匀气,就单膝跪地,铿锵有力道,“望苏神医救救夫人。” 苏西端起了架子,“凭什么?” 那侍卫倒是不含糊,“任凭神医调遣。” “我要说让你谋害你主子南宿呢?” 很明显,一边是王府主子,一边是真心相爱之人,这是一道送命题。 侍卫略一停顿,“只待神医救治好了夫人,吾必以命相抵。” 苏西笑着将他扶起,“我要你命做什么?总不能让你孩儿一出生就没了爹,这也太惨无人道了。” 侍卫当下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只怕是这神医已经知道,当下就又要跪下。 但被苏西阻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四处乱跪,我可没打算养你这么大的儿子。” 红豆斜眼看了他一眼,这厮今日怕是吃错药了,怎的如此尖酸? 侍卫再不说话,只殷切看着苏西,一副你若不救我爱人,我不能动手,就一直动眼,这样盯着你。 红豆怕那侍卫一直盯下去,自己的事都没法办,便出面宽慰道,“苏神医不过那么一说,怎的可能见死不救,你且放宽心,先回去,我们总得拿些东西才行。” 侍卫对红豆抱拳一礼,也不言语,说什么不要泄露机密这些话,转身跑回去了。 红豆叹了口气,“啧啧啧,世间难得有此痴情男儿,要么还是救救吧!” 苏西掐指算了算,“差不多生出来了,去看看吧!” 那表情仍旧甚是不愿的模样。 不过让他一个大男人,去当一个稳婆接生娃娃,却是有点委屈。 尤其这个大男人还是叱咤妖界的相柳,如果认真打,说不定能在小万手下撑住几柱香的时间。 是以红豆一路搜肠刮肚,说了不少安慰的话。 听到最后,苏西都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得了那凉音什么好处?” 红豆白眼一翻,说到收好处应该是某个大言不惭的人才对,早上刚拿了别人的封赏,下午就闹别扭不愿去。 不过这厮医术确实厉害,刚进七音阁,就听到凉音最后竭力的嘶叫,紧接着有哇哇的哭声传来,想来孩子到底是生出来了,只是不知大人如何了。 红豆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就见稳婆高举着浸满鲜血的双手跑出来,“夫人大出血,怕是不行了。” 侍卫已经上前,一脚踹在那稳婆的心窝子,“腌臜东西,混说什么!” 可怜稳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喘了几口粗气,就晕过去了。 苏西悠哉悠哉走过去,“若是我没有救活贵府夫人,怕是这位小将军也要踹我心窝子了,想想真是害怕。” 他故意说的贵府夫人,就是想气气这个小侍卫,顺便疏解一下自己的郁气,虽说已是生产后,但干的仍是稳婆的活,他怎可能心平气和。 那侍卫眉毛拧的都快能夹死一只蚊子了,见苏西如此说话,只恨不得撕了他,可惜如今有求于人,只得做小伏低,又单膝跪地,咬着后牙槽道,“求苏神医了。” 苏西这才满意点点头,阻了阻要跟进去的红豆,“小丫头片子在外面好好看着,别没来由的沾惹了一身血腥之气,还嫌你的麻烦不够多吗?” 红豆知道他说的是苏樱的事,血腥原本就极容易沾惹鬼魅,所以难得的没有回嘴,也不进去了,乖乖待在外面。 苏西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血已经止住,性命暂时无忧,以后如何就看她的造化了。” 侍卫感恩戴德一番,正想进去看看情况,就听背后一声怒喝,“你就是如此看顾夫人的?” 南宿有樱10 听这声音就知道,应该是神奇绿将南宿回来了。 侍卫当下并不言语,直接又是单膝跪地,低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那噗通跪下去的声音,红豆都觉得自己膝盖疼。 甚至有些怀疑,这侍卫一会一跪的,怕不是生性就喜欢跪着说话。 南宿不再理他,只转过头来问苏西,夫人如何了。 苏西照实回答,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这生产原本就是累人的事情,这会自然是昏睡过去。 南宿抱拳道,“多谢先生了。” 苏西这厮真是恬不知耻,明明是红豆软磨硬泡叫过来的,这会倒是回答的顺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南宿又客套了几句,才说,“眼看就要到晚上,今日又喜得麟儿,望苏先生能来共赴晚宴,聊表感谢之意。” 喜得麟儿不着急去看看,好好陪陪自己夫人,反而弄个什么晚宴。 也是活该头顶点点新绿。 只是南宿身后那一身红衣,待看清后,红豆不由一抖,简直又想骂娘,每天这么吓,自己早晚被吓死。 不过苏西才不管他绿不绿,只觉着这两日着实吃的有些撑,不太想去,正要拒绝,却感觉到衣袖被红豆拉了一下,话锋一转,“恭敬不如从命。” 南宿还要处理这一屋子的糟心事,苏西也就早早撤了。 出了七音阁,红豆回首见身后无人跟着,才道,“刚又见到那红衣女子,就站在南宿身后,一直在快速念叨着,救救,救命,救救,去宴会。大约是快被大妖完全附身,故而着急了吧?” 苏西分析道,“妖想要长久化形为人类身形,必遭雷劫,九死一生。 如果夺舍,躲在人类身体里修行,虽说会延长修行速度,但是至少可以避过雷劫。” 红豆想了想,“那岂不是个妖都来霍霍人类了?” “也不是每个妖都这样,毕竟一些大妖很看重身份,自持高贵,视人类为蝼蚁,夺舍只怕脏了自己修行的道路,所以不屑于这样做。 一些小妖学艺不精的,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伤了寿命,就算夺舍成功,也只有几日可活,甚至变成疯子的。” 红豆这才听出些门道,“那你能看出夺舍苏樱的是何方妖孽不?” 苏西摇摇头,“这妖物尚未完全夺舍,而且隐匿的甚是好,一点妖气都追踪不出。” 红豆当下心思万百转千回。 从一开始,那亡灵就只说救救,也没说过要救谁,而且每次都是出现在关键人物身边。 第一次是引诱自己来麦积城,结果自己一踏入麦积城就开始出现各种幻觉。 再就是那个媒婆身后,被引至苏府。幻觉愈发严重,甚至在梦里见到阴阳之主。 接着就是莫名出现的一方锦帕。可是将军府似乎没人知道这件事情,甚至包括南宿本人,似乎从没提过此事。 再仔细想想,似乎出苏家府门的时候,并无苏家老爷说的有士兵包围。 也就是说,这张锦帕,极有可能是苏哲在提醒他们什么。可是那锦帕上面除了绣着的一条纤细柳枝,再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就因为凉音不适,将军亲自来请,反倒省了自己跟苏西一番力气,只是这也太巧了吧! 如今那红衣女子又出现在南宿身后,这次明确说出宴会,不会是鸿门宴吧? 思及此处,就想着问问苏西,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未免太巧合了。 抬头却见南宿不知何时追过来了,只低头看着自己微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辉。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红豆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说,“不会是在想我们娃娃的名字吧?你说我们若是成婚了,生几个好呢?就生六个吧,数字吉利,而且过年家里也热闹。” 红豆已经有了经验,南宿能这么如沐春风的说话的时候,必然是在幻境中。 于是捏了捏眉心,只安心待这幻觉过去。 这次幻觉跟以往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还没捏几下,就听到苏西熟悉的声音,“你可是头痛?” 红豆这才放下手来,无奈道,“又是幻觉。” 只是被这幻境打断思虑之事,最后忘了告知苏西刚刚的千思百虑。 再仔细看周围环境,竟是被苏西带到了西苑。 只是院子冷冷清清,不见树下那抹娇俏人影。 苏西朝里喊了几声,从屋子里探出个小丫头,只不耐烦道,“十七姨娘被请去准备宴会了,不在。” 说完再不解释,又缩回屋子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今日运气并不甚好,而且感觉总被人牵着鼻子在走。 可又说不清楚中间干系。 走了空城的两人只得回屋安心等待晚宴。 红豆等的都快睡着了,才有丫鬟来请。 来晚宴的也没几个人,就只有南宿,苏樱,红豆跟苏西。 红豆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听外面传来一嗓尖细的声音,“圣旨到,烦请王爷接旨。” 据说接旨前都要沐浴焚香,如今连这一步都省了,看来有什么急事要召集南宿。 自己要么还是不要趟这一浑水了。 正想完如何偷偷逃了出去,却看见那红衣女子冷不防出现在那宣旨太监的身后。 红豆腹诽,该不会跟宏图帝有关吧?这还要跑到皇宫去,这也太扯了吧? 心里正在纠结要不要去皇宫一探究竟,就听那旨意大约是让南宿快去见见圣上,打了胜仗还不回去,圣上甚是想念。 红豆冷静下来,仔细咀嚼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南宿又不是什么貂蝉西施之流的美女,圣上想念个什么鬼? 两大男人着急见面干什么?打架? 那太监宣读完毕,亲自将南宿扶起来,“圣上这都发了第三道旨意了,还望将军尽早回去,也免得老奴这把身子骨来回奔波了。” 南宿只点头称是,又客气的留饭。 红豆看着满习酒肉,暗自思索,怕是嫌吃不完了,喂了后院的狗,还不如给这内侍吃了,笼络人心。 那內侍浸淫后宫多年,怎能没有这种眼色,只挥手让下人送来一个八宝福银镯子,当做给新生儿的礼物,便以公务繁忙告辞了。 南宿不动声色,起身恭送完那內侍后,继续主持晚宴。 没吃几口,一会又搬来一把古筝放置于大厅中央,“今日是喜宴就让我这新纳的妾为大家弹奏一曲。” 苏樱起身福了一福才缓缓说道,“妾身久未弹奏,怕是已经生疏了,就不献丑了,还望老爷体恤。” 说完抬起头,一双媚眼水波流转,含情脉脉看向南宿。 那眼神,任谁都不忍拒绝。 红豆明显感觉到,苏樱整个人的气质与之前比较,明显大有不同。 南宿有樱11 南宿对这美人的暗送秋波毫无反应,只慢悠悠拿起酒杯,晃了晃,才讲道,“传闻苏小姐一曲长相思感天动地,甚至能引来无数相思鸟盘旋,还有惊鸿舞,更是人间少有,怎的如今突然就生疏了?” 红豆有些不解,不是已经纳为妾了吗?怎么还唤她作姑娘? 苏樱长睫微颤,“传言不可信。” 南宿抿了一口酒,双眼直直看向苏樱,“本将军亲眼所见,也算是传言?” 苏樱沉思片刻,又泯然一笑,“既然将军一定要看,妾身表演就是,只是不知将军是想听琴还是看舞?” 南宿看了一眼正在跟一桌餐饭作斗争的红豆道,“红豆姑娘想看哪一个?” 红豆没想到这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匆忙咽下满口食物,一时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西伸手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莫不如先弹曲,再跳舞如何?” 苏樱原本温柔如水的眼眸闪过一丝凶光,转瞬即逝,又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也好。” 说完向在座之人施了一礼,才缓慢走到厅中,跪坐于金丝楠木的古筝前。 今日苏樱穿的是一身樱粉色齐胸襦裙,上用稍深一点的红色暗线勾勒出几朵娇嫩的樱花,边上还有几片新绿的叶子。 裙子下摆用白色丝线勾出几朵云的形状,解除了一身樱粉的单调与小气,更显的端庄。 尤其是在苏樱低头间,挽起一头青丝的步摇,在烛火都映照下,留在她侧脸处暧昧的阴影,更衬得她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可谓是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此时的苏樱好像迷雾中隐约可见的明珠,引人心旌荡漾。 红豆都不由坐直了身子,准备洗耳恭听一番。 却见那苏樱十根纤白如削葱根的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之上。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但见山涧小溪鸣,相思成调语还羞。 轻拢慢捻抹复挑,心如寒谷陌上花。 琴音正在峰上时,红豆看到苏樱身上似乎燃了一团火。 一红衣女子立于苏樱身后,只是这次不像前几次那样可怖,倒是妆容整齐,含情脉脉望着南宿。 那模样果然是苏樱。 一曲终了,苏樱魂灵终是化成了烟雾。 只在消失之际,红豆听见她说救南宿。 啪,啪,啪! 南宿拍了拍掌,“如此看来,苏姑娘琴意并未生疏。只是不知舞的如何。” 红豆总觉得哪里不对,比如烛火似乎又暗了些,比如眼睛余光总会撇到些绿意,待正眼看去时又消失不见,比如周围似乎升腾起陌生的妖气。 苏西明显也感觉到了,将红豆往身后护了护。 苏樱粲然一笑,“舞就不必了吧?上次将军还未与妾身同房便急急离去,不如我们今日早些休息吧!” 红豆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这魅气恒生的语调,哪里是刚开始那个苏樱。 桌上杯盏突然出现细微的震颤,眼看幅度越来越大,南宿却也不着急,只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唇角一勾,随意道,“还是来了。” 什么来了?红豆不由看向厅外。 无数身着铠甲的将士拿着刀剑冲进来,包围了庭院。 丫鬟仆从不知何时已然不见踪影。 将士之中走出一个身着红缨重甲的将士,大喝道,“拿下南宿反贼,几次三番抗旨不尊,看来线人所报不假,这厮已经被妖迷惑心智。” 话音未落,人群中钻出一个肥胖华服男子,“陈将军且慢,再如何南宿都是鄙人长子,还望能网开一面。” 南宿闻言轻蔑一笑,“网开一面?我继续做将军,这样你李城主便能以此为凭仗,更上一层楼?当年你就是这样利用我娘亲的吧?” 红豆脑子有些迟钝,自己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见那城主被气成猪肝色的脸,南宿依旧嘴下不饶人,“哦,还有凉音,我如果完了,必会牵扯到凉音,从而牵扯到宫中那位,你李家也就完了。” 李城主左手指着南宿,手抖成了筛子,“逆子!” “只是不知那年你宠妾灭妻,又抛弃我之时,又是否想到如今这个结果? 哦,当然不会,那是我只是个不入流的混混,怎会引起你的注意。” 陈将军也许是戏看够了,噌的一声拔出利剑,指向南宿,“南宿,你还是降了吧!免得动刀动枪的麻烦。” 南宿仰天长笑,“哈哈哈,降?我南宿的书卷之上还未见过这个字。” 红豆腹诽,那是因为你读书少。 结果还没等那将军动手,苏樱重重一拍古筝,铮的一声,琴弦尽断,一股气浪冲将出去,一干人等被冲撞的七零八落。 苏樱见此只轻蔑一笑,“蝼蚁而已,安敢在我面前称凶?南宿的命可是我的。” 红豆看着四分五裂的古筝暗自心痛,那可是上等的金丝楠木,能卖很多钱的。 南宿望着一地碎木,只愣愣道,“你可知这把琴叫什么名字?” 苏樱妩媚笑道,“管它叫何名字,只待妾身退了这些乌合之众,便随将军踏遍大江南北,做一对鸳鸯如何?” “长相思,它叫长相思。是当年我赠予苏樱的定情之物,只是她最后又还给了我。” 如今的苏樱表情明显僵了僵,“这琴只是一具死物,只要将军的感情是真的,送不送定情之物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到底是谁?”南宿狠狠摔了酒杯,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苏樱问道。 苏樱却并不慌张,“妾身就是大人思念良久的苏樱啊,那夜不是见过妾身胸口那颗红痣了么?怎的还是不信。” 南宿冷冷说道,“刚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你不是她。你的眼睛没有她干净。 况且苏樱曾说过,她只做我的正妻,就是死也不做妾。 而当我说只纳你为妾之时,你并未反抗,甚至在我抱起你的时候,看到了你的窃喜。 那封说我被妖物迷惑的密信也是你发出的。 还有一方白色锦帕,以我的名义给了苏府,就是为了吓退苏西与红豆。 如今你却是连当初的定情之物都不识得,刚那首曲子也有三处错误。 所以我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谁?” 红豆眉头紧紧皱起,已经能看见屋顶四处爬入一丛丛绿色柳枝,似乎密密麻麻的绿色毒蛇,潜入屋子各个角落。 连忙提醒了一下还在看戏的苏西。 苏樱仍旧死不承认,“妾身真是苏樱啊!怎会是其他人呢?” 人群里有熟悉的喊声传进来,“柳妖,她是柳妖,吸食苏樱的生气修炼。” 众人抬眼望去,原来是苏府苏哲。 南宿有樱12 苏哲见众人看来,瑟缩着脑袋道,“小女早已亡故,就是这柳妖害了她。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她的头发全是柳枝,还有树干一样的皮肤,飘进了小女屋子。 还望南将军为小女报仇。” 苏樱粲然一笑,“早不说晚不说,偏选在这个时候,莫不是想让南宿与我打起来,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看向南宿,话锋一转,“将军,如此看来他必是在说谎。” 苏哲一时百口莫辩。他也是看到大批军队进了将军府,以为苏樱柳妖的身份被南宿发现。 所以才巴巴的跑过来,盼着南宿能除了这妖女,免得这妖女以后为了封口毁尸灭迹。 没成想,按这妖女的意思,这些军队竟是来捉拿南宿的。 想到这里,便觉不好,不过到了此时,也是豁出去了,挺直了腰板叫嚣道,“虽不知你是院里哪棵柳树成了精,但是我这次就是烧了宅邸也要除了你。 我就不信了,你本体受伤,还能蹦哒多高。” 红豆默默叹了一口气,这苏哲是有多蠢才会说出这句话。 以前爱财,就是看着爱女被害也不敢说一个字,还拼命隐瞒。 那时其实是除掉柳妖最好的时机,只要在白天烈阳之下,挖出院里所有柳树,再一把火烧了就成。 可他偏偏怕被柳妖觉察到,报复自己,不敢动手,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一步步,将自己女儿推向深渊。 如今柳妖修成正果,彻底夺舍,威胁到苏哲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才想起来反抗。 可惜就是烧了方圆十里,也没什么用,因为柳妖已经摆脱原来柳树的束缚,彻底夺舍成功。 真是蠢人一个。 南宿此时已经平息下来,只漠然的看着柳妖,“所以你是想让我相信,我记忆里的苏樱,应当是一位魅气恒生,武功高强,不通音律的女匪吗?” 柳妖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却仍不死心,“君曾说,望妾能如磐石不动摇。如今妾正是如君盼望的那样,如磐石般坚韧,成了女中豪杰,怎的又不能讨到君之欢喜?” 南宿一手举起,大喝一声,“剑!” 刚刚还在围困南宿的那位陈将军,大步上前,指挥着六个小兵抬着一把重剑,恭敬送至南宿面前。 南宿单手提起重剑,在空中舞了一圈,铮的一声,插在地上,斜眸看向柳妖,“我努力的在说服自己信你,可是从一开始,你的回答就是错的。 真的苏樱该是知道的,我才是与她有了婚约的城主大公子。 那一巴掌,我只当你是嫌我来的晚。 真的苏樱说过,这一生只为我妻,身死不为妾。 我也全当你如今只想与我在一起,不在乎名声,至少那颗痣说明你或许真的是她。 可是在你连她最喜欢的长相思都弹不好的时候,我已不想留你了。 如今连她的琴你也毁了,你说除了是她的躯壳,你还算什么?” 说完转眸狠戾盯着柳妖,“当年我说的是望她心意如磐石不动摇,安心等我回来娶她。蠢妇!” 见到陈将军并未反水,柳妖心里已经明白,这是南宿逼她现身的手段。 当下也不再隐瞒,“啧啧啧,看来我魅惑陈将军写的告发信,果真被截住了。原本还想着如此,我便能在千军万马中救你出水火,以后长相厮守呐!” 那陈将军横眉竖眼道,“荒缪,老夫一身正气,岂会中了你那点媚术!” 眼见陈将军举剑要冲过去,被南宿喝住,“这是我南某人的家事,其余人等速速退下。” 陈将军原本想劝说一番,面对的毕竟是只妖,还是一起上比较稳妥,但想想自家大将军堪比妖孽的臂力,还是清个场子,免得伤了无辜。 于是带着一众将士又退了出去。 苏哲见情况不好,早溜了。 原本红豆跟苏西也要溜的,打架什么的最不好了,毕竟伤及一些花花草草也不好。 但是一听那柳妖口中所提及的魅惑之术,又留了下来。 魅姬是所有魅惑之术的鼻祖,指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也不知小万这次出去是不是去找她单挑了。 先搞清楚现下柳妖与魅姬的关系,看看她的手向人间伸的有多长。 柳妖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没想到南宿将军为妾身设了这么大手笔的局。甚至将苏西都请过来了。可是,将军,你犯了一个错。” 南宿稳稳大刀阔马坐在正位之上,双手交叠搭在剑尾,双眉紧紧簇在一起,嘴唇抿成一条线,只死盯着柳妖,并不接话。 柳妖也不觉尴尬,只笑了两声,才幸灾乐祸道,“苏樱可不是我害死的,是将军你害了她。” 南宿对她嘲讽一笑,“可笑!” 柳妖拿出帕子沾了沾唇角,“将军怕是忘了,当初被苏府撵出来的时候受了多重的伤。 原本你是要死的,可是第二天所有伤都好了,还从那时开始有了一身妖孽般的力气,不然怎会在生死难料的军中混出名堂。” 南宿依旧不言语,但他开始闪烁的眼神,已经说明柳妖说的并不都是假话。 “将军可知道,苏樱以自己的至纯之魄,在饲养魅姬娘娘因分身被杀受到的反噬,来换取你一时苟活。 你以为你天生神力?笑话,不过是魅姬娘娘赠予的一滴妖血。 你以为我真想与你长相厮守?呵,不过是想吸干你满身精血,获取娘娘的力量。 不过如今看来,只能硬上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然是魅姬,苏西跟红豆对视一眼,看来这个闲事还是非管不可了。 原本那苏樱已经被彻底夺舍,魂魄又燃烧殆尽,不会再影响红豆。 只是魅姬这个祸害,一定得除掉,不然定搅和的三界不宁,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南宿霍然站起身,抬剑直指柳妖,“你觉得你的魅惑之言会对我有用?我会信你?” 柳妖呵呵直笑,“到了这部田地,我还有骗你的必要么?对了,告诉你一件事。 在你回城之日,恰好是苏樱油尽灯枯之时,夺舍原本易如反掌,可她听了你回来的消息,仍在挣扎。 就在刚刚,你非要听妾身为你弹奏什么长相思,不得已用禁术烧了她最后的记忆之魄,才得以弹奏出。 不过因为她的抗拒,还是有几处错误,还望将军海涵。” 说完还轻盈对南宿福了一福。 难怪当时红衣苏樱跟平常不太一样。 红豆倒吸一口气,好毒的妖。 南宿怒发冲冠,再忍不住,举剑冲向柳妖。 南宿有樱13 柳妖见招拆招,双手高举,大喝一声,攀爬入屋的柳枝猛然蹿向南宿。 苏西仍旧老神在在的喝酒看戏,红豆早已挪到他身边,“你还不去救人吗?” 苏西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救?他们打他们的,我最后收了摊子就好。” “可是南宿不一定能打的过啊!” “又没有牵涉我的国仇家恨,也没有夺我妻灭我族,我冲上去做什么?况且他身负魅姬之血,也有赢的希望。” 虽然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但是怪有道理的样子。 红豆也跟着看起戏来。 左右那柳妖还算知趣,见这两人没有出手,也不敢将战火蔓延至这边。 南宿手持重剑旋转一圈,柳枝被尽数砍断,手腕一转,回身刺向柳妖。 被砍断的柳枝并无颓态,继续疯长,在重剑距离柳妖三寸之地,被生生撕扯拉住,半寸也前进不得。 柳妖唇角微微一勾,双手在胸前交叠,嘴里不知念了些什么,疯长的柳枝瞬间就将南宿整个包裹进去。 红豆推了推苏西,“打完了,快去收摊。” “着急什么?” 柳妖身姿婀娜的走到被裹成粽子的南宿面前,葱白的手指在丝丝紧扣的枝条间轻轻划拉,“还以为有多厉害,既然这么废物,还不如将那滴妖血给我。” 只见她右手五指如蔓藤般迅速生长,最后化成细长柳条,直直向被困的南宿袭去。 明明柔软的枝条,却变得像刀剑一般锋利。 包裹南宿的柳枝明显亮了一瞬,接着砰的一声,生生被南宿挣断。 南宿双眼通红,死盯着她,“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柳妖被冲出的气浪逼退几丈,捂着胸口恶狠狠的看着南宿,嘴角隐隐可见血迹,几扇木门悉数被毁。 南宿也不多话,身子稍一下蹲,就如离弦的箭一般,挥剑冲向柳妖。 柳妖不敢再大意,双手柳条飞舞,每甩一次,空间都被割裂出一道白痕。 南宿举剑一边抵御,一边进攻,重剑如流星般狠狠砸向柳妖,丝毫不在下风。 眼见屋子被祸祸完了,这俩人又跑到屋外打。 但见飞沙走石,梁柱尽断,假山被劈成两半,院子里的花草都遭了殃,无一幸免,就连月亮门都塌了。 眼见失了几根梁柱的屋子摇摇欲坠,正在嗑葵花籽看戏的苏西连忙提溜起红豆,飞到屋外。 两人刚踩到地上,就听轰隆一声屋子跟月亮门一样的命运,塌了。 红豆回头看了一眼,拍拍胸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一会捉到柳妖,必然先打她一顿。” 又拉了拉苏西衣袖,“这俩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我还想早点回去,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长尾怎样了。” 苏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隔空取来一石桌,两个石凳,招呼红豆继续吃吃喝喝看戏。 顺带还开始讲解。 “你看这俩人,一柔一刚。南宿善重剑,每一击有万钧之力。而那柳妖以最为柔软的柳枝当武器,每次都在最危险的地方化险为夷。 快看,南宿劈下去了,但是柳妖一个下腰,躲过去,还用柳条缠住南宿重剑,反向一戈。” 红豆鄙视道,“你不去天桥下说书,真是可惜了你的口才。” 苏西得意一笑,“那肯定高朋满座,人山人海。” 红豆不再理他,也安心坐那看戏。 反正那医谷别人也进不去,只要长尾别乱跑,估摸着也没什么大碍。 横竖不会被老鼠吃了。 而且如今形式看来,南宿应该能赢,也好给柳妖一个教训,居然妄想以人血修炼。 再说那柳妖,已经是节节败退,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能看见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甩出去的柳条后继无力。 南宿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墨蓝的衣服裂了几处口子,隐约可见血痕,脸上都留有几道印子。但至少仍旧气势如虹。 看来还是继承魅姬妖血的南宿要棋高一着。 只见他双手握剑,爆喝一声,向摇摇欲坠的柳妖当头劈去。 明明看着万斤的重剑,被南宿舞的好像腰间轻薄的软剑,速度非凡,柳妖躲无可躲。 这一击有雷霆之势,甚至隐约夹杂着些许魅姬妖灵,想来是南宿身上继承的妖血在战斗中被激活。 眼看着柳妖要血洒将军府,红豆着急的站起身来,捏紧了苏西肩膀,“快去快去,柳妖死了,我们这一条线索就要断了。” 苏西一个不防,被红豆捏的直抽冷气,连忙一个矮身,躲开魔爪,“麻烦看戏带点脑子,那柳妖明显知道我的身份,留了三分精力防备着我,没有尽全力。” 话音未落,就见柳妖身上冒起一层绿光,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嘴里快速念着什么。 在重剑刚碰到柳妖头发上时,她竟然凭空消失,重剑落空。 南宿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急忙在半空回转,将手中重剑横向格挡在身前。 果然,柳妖出现在南宿后方,十根柳条偷袭而去,可惜被重剑挡住。 咣的一声,只长击到重剑。 南宿接力后退,双脚在地上向后跐了好几丈才站稳。 看来那柳妖果然在隐藏实力,如今全力进攻,也是再顾不得苏西。 红豆看的冷汗涔涔,幸好没打在南宿身上,不然他肯定当场就废了。 “苏西,你再不出手,他们肯定会死一个。” 苏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南宿明显对魅姬一无所知,保他也没什么用。柳妖倒是应该知道些故事,但是如果尽全力,也死不了,那我还急什么?” 想了想又打趣道,“你不会是看上那个将军了吧!你若看上了,我去帮你救下也无不可。” 红豆气道,“那南宿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啊!你怎么这么冷血?” 苏西闲适的又丢了一颗葵花籽到嘴里,“我本来就是冷血动物,何况我又不是心怀天下的赤溪,凭什么普渡苍生于水火?况且每年还要救治那么多人,也该够了。” 复又看了一眼满脸怒火的红豆,笑道,“你不刚也看的挺高兴吗?” 红豆眼睛反复闪烁几次后,沉声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赤溪关你的缘由,这次回去后好好反省,十年不得再踏出结界。” 苏西丢掉手中葵花籽,不高兴道,“你就会用这招!我去救还不行吗?” 再一回首,红豆已经变成黑白双瞳,“不必了!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这样教红豆,吾必亲手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将你沉入巴塞纳河最深处,每日受万魂噬咬之痛!” 阴阳之主? 为了避免阴阳之主出来,特意带着红豆远离战场,不让她损伤一根头发,掉一滴血。 怎么这么倒霉?阴阳之主自己就跑出来了? 苏西没忍住,双膝一软,就从石凳上滑下来,又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恭敬道,“不知大人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哼!” 阴阳之主看他一眼,素手指向还在战的如火如荼的两人。 正打的火热的南宿跟柳妖只觉身子一轻,回过神来各自已经被困在一个光球之中。 这才发现凭空站立的红豆,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黑白双瞳充满威压。 柳妖早就匍匐跪下,身子不断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刚见到苏西跟红豆就发现苏西是大妖相柳,他是妖界中最怕麻烦的。 所以才给了苏府一方锦帕,还妄想以他的脾气,必然不想搅这趟浑水,肯定就走了。 没成想,这不起眼的小丫头才是最不好惹的。 不过南宿可不知道这是谁,原本还死撑着不跪,一会也承受不住威压跪下来了。 待冷静下来,才想起民间传说,掌控生死的阴阳之主正是黑白双瞳,故而也安静下来。 阴阳之主水袖一拂,柳妖绵软无力的掉到地上,“你既一心想避过天劫,修炼成人形,我便成全你。” 柳妖闻言喜上眉梢,勉力跪拜道,“谢阴阳之主。” 阴阳之主嘴边漩起一朵诡异微笑,“你的妖灵我便受了。” 没了妖灵,就跟个凡人没什么区别了,这对柳妖而言,比死还难受。 阴阳之主似乎才想起来,“对了,我会给你七十年阳寿,你可要努力活着,若是不小心死了,就要去巴塞纳河里每日清理河道了。” 柳妖身子一摊,就软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晕过去了。 南宿跪端正,行了一大拜,“望阴阳之主告知苏樱下落。” 阴阳之主皱眉道,“苏樱也是大胆,小小人类,居然敢跟魅姬交易,如今魂魄化灰,早已没了未来。” 再一拂袖,南宿也落在地上。 “念你不知情,暂且饶了你,但魅姬妖血却是要毁掉。” 南宿头重重磕在地上,血流一地,“求阴阳之主救救苏樱!” 阴阳之主眉毛一挑,“哦?要么用你这一双虎目来换你能见她,可愿?” 南宿毫不迟疑,“愿!” 阴阳之主再无他话,只远远对南宿一指,南宿眼前颜色尽失,为黑暗吞没。 黑暗尽头,苏樱笑魇如花,对他伸出素手,“南宿,快过来!你又晚了。” 南宿1 该从何说起呢? 唔,从石佛寺说起吧! 好像很多故事的开头都发生在夏天雨水最丰沛的时节。 我的故事也不例外。 我记得那天雨特别大,我在石佛后的草堆里睡觉,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 应该没几个人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盗帅,会将巢穴设在这荒废已久的破庙里。 我花重金给桥下说书的,编了石佛寺红衣女鬼的故事,又做了些手脚,所以许多人都以为,这里真的有鬼,会吸人脑髓。 原本香火就不太旺盛的石佛寺,如今算是彻底荒废了,外面茅草都长了几尺,也算是没浪费我花的那些银钱。 心知不会有人来打搅,这一觉我睡得甚是安稳,直到被大殿的吵闹声惊醒。 我的第一反应是跑,刚偷了麦积城首富苏家小姐的一副耳环,这才三天就被找到老巢。 也不知道那苏家老爷使了多少银子给官府,一副耳环而已,至于吗? 因为外面大雨倾盆,屋内光线偏暗,要是这种情况我都跑不掉,那就白费的空空盗帅的名声了。 不过还是先看看情况在说,毕竟找到这么满意的栖身之所不容易,前几日我才将屋顶好好翻修过。 若真是风急,再扯呼。 当我从佛像后面探出头的时候,看到两个衣衫尽湿的女子。 从装束来看,那名穿着浅紫衣衫的应是哪家小姐。 因为衣衫尽数打湿,将她曼妙的身姿显露无疑。 倾盆大雨早就花了她的妆容,但还是依稀可辨,这姑娘的容貌是我平生所见最美的。 用那些酸腐文人的话来说,当真是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可惜的是,这朵娇花即将凋零。 七八个壮汉正围着她,一脸猥琐正上下打量她。 那粉衣小丫鬟颤颤巍巍挡在她家小姐面前,哆嗦着喊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 真是白痴,这荒郊野外的,最多的就是鬼了,哪来的人救她们? 果然,那群人哈哈大笑,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出来,“我是北山匪王凌霄,自古美女配英雄,姑娘要么跟我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如何?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北山匪王?不就是前线战败的一伙逃兵,不敢回家乡,就在北山占山为王了。 上个月我还潜进北山偷了他一个八宝琉璃酒杯。 这些人有些拳脚功夫,不好对付。 看来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吃些苦头了。 很久没去看戏,今日倒是可以一饱眼福。 小丫鬟听那凌霄如是说,倒看着似乎镇定一点了,张开双臂挡在紫衣姑娘身前,“大胆,我苏家大小姐,也是你这等土匪能够肖想的,若是被老爷知道,必然将你就送官府。” 苏家大小姐?苏樱?她不是被送到京城去跟学习琴艺了么?怎么回来了? 我前几日去偷耳环,也没见她身影,还以为她没回来。 如今我这里已经存了她十副耳环,从她六岁去学艺开始,每年一副。 凌霄一伙人又哈哈笑起来,“原来未来岳丈是半山先生,真是荣幸,苏姑娘就先跟我回寨子去,聘礼改日再下。” 苏樱也不言语,只清冷的站在那里。 小丫鬟横眉竖眼又开始对那群**叫骂。 一看就是外强中干。 不过来来去去,就是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几个**听了只哈哈大笑。 眼见那群人要过去,我心一横,跳了出去。 开玩笑,苏樱可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怎能被他人觊觎? 那几个**见我跳出,只一愣就嫌弃道,“哪来的小子?闲事莫管,快滚,別妨碍爷的好事。” 苏樱倒是镇定,只看了我一眼道,“你可算愿意出来了?” 然后我冲上去,打了那几个**一顿。 他们落荒而逃,而我与苏樱洒泪相认。 好吧,这些都是我乱想的,很明显我打不过那几个人。 我是盗帅,不是将帅,偷点东西可以,拳脚功夫哪比得过这几个**。 所以我决定智取。 恰好外面开始电闪雷鸣,大厅几人均被吓了一跳,看向外面。 我在身上盖了一块红布,手里攥着一把碎石子,趁机悄没声息的站在石佛边上。 这块红布还是我从织衣坊偷的,原本想着给苏樱做一身红衣,待她回来当做见面礼送给她,没成想以这种形式给她看了。 待那群人回过头来,我用一石子打在一人腿弯处,那人受疼跪在地上,再一抬头就看到装成鬼魅的我。 当下惊叫起来。 这些**,占山为王后,没干过什么好事,净忙着杀人放火,烧杀抢掠。 今日在这电闪雷鸣之时,乍见一红衣鬼魅出现,再结合市井传闻,自是吓了一跳。 跪下那人指着我语无伦次的大喊,“老大,这不就是前几天抢过来的那个姑娘吗?最后穿着一身红衣投井了。我说什么了?最好找人超度一下,你偏不听。” 完了,这下苏樱必是不肯再穿红衣了。 那**头子回身给了那人一嘴巴子,“叫你胡说!老子是干什么的?战场杀了多少人!会怕一个死掉已久的妇人?”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正准备再丢一块石子,灭灭那**头子的威风,却见跪下那人猛然站起来,扑倒**头子撕咬起来。 其他几人也是,好像疯了一样,互相打起来。 苏樱主仆后退一步,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那几人就没了生息。 这就完了?怕鬼怕成这样? 我早掀了红布,待那几人躺在地上,彻底不动了,从高台上跳下来,前去查看一番。 啧啧啧,真是血肉模糊,让我想起来前几年手艺不精时,去乱葬岗捡漏看到的尸首。 再回头看了一眼还紧闭双眼,瑟瑟发抖的苏樱主仆,想了想,用布遮住了几具尸体。 顺带在旁升起一堆火。 感觉到温暖,苏樱主仆这才慢慢睁开眼。 那时我正费力拖着最后一具尸体往庙外走。 也不知这群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死重死重的。 小丫鬟刚面对一群山匪强盗时的一番硬气,此时已经消失殆尽,仿佛才知道害怕。 看看我,再看看我手里拖着的东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妖鬼大人,求求你,不要吃掉小姐跟我,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 什么妖鬼大人?我玩笑心起,故作深沉道,“有什么不一样?” 小丫鬟结巴半天才说道,“我们是好人。” 苏樱默默然拉着小丫鬟去火堆边烤火,“翠丝,别跟那人讲话,过来烤烤火,不然就要感染风寒了。” 我笑了笑,几年没见,苏樱已经从一个看见毛毛虫就要惊叫半天的小娃娃,长成一个临危不惧的女侠了。 犹记得她那时粉雕玉琢,似乎年画上那个挑着灯笼的搪瓷娃娃。 整日跟在我身后喊着,“风间哥哥,风间哥哥,我们去捉蝴蝶吧!” 我总捉了蟋蟀或者毛毛虫来吓唬她。 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叫闹声。 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 要是我还是李家长子就好了。 南宿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我依然是被抛弃的李城主家曾经的长子。 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麦积城首富千金。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明明在五岁的时候就有了娃娃亲,偏偏隔年我娘亲就突然病逝,接着就有人告发我不是爹爹亲生的。 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个白色搪瓷杯里的两滴血,就那么转啊转,就是不能相溶。 来滴血验亲的大夫说,只要那两滴血能够相溶,我就是爹爹的亲生儿子,就能回家。 所以我抱着杯子,等了三天,可是也没见相溶。 李城主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只等了一刻,就宣判了我的未来。 将我跟那个杯子远远的丢在山林里。 那晚的山林很是可怕,我一直能听到有小孩在哭。 但是因为手里的搪瓷杯子一直吸引着我的注意力,所以我倒是不怎么害怕。 我想我还得感谢那个负责扔掉我的管家,至少他选择将我仍在一颗苹果树下,我还能捡点烂苹果吃。 三天后我将杯子里面的东西倒掉,去当铺当了一文银子。 我觉得老天其实也不错,三天的大太阳,没下雨,不然车辙印被冲掉,我就真的只能在山里当个野人了。 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刚出当铺,银子就不翼而飞。 我觉得这或许是上天给我的启示,我长的这么可爱,去偷东西应该毫不费力。 果然,第一次下手就到手了,我偷了醉醺醺的张媒婆三文银,美美的吃了一顿包子,大肉馅的。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这一偷就偷了十年。 其实苏樱来找过我,可我不敢见她。 我们的位置已是天差地别,如今跟她有婚约的城主家大公子,应该是以前姨娘的儿子,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又何必上赶着找晦气。 她后来就不见了,只听苏府出门买菜的婆姨说,苏家大小姐去京城学习琴棋书画,亦是不知何时归。 然后我就开启了我的偷耳环之旅。 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但是我就是想要留点念想。 当然也有时运不济之时,就会被人暴揍一顿,丢出城外。 我再偷偷潜回来。 我也想过离开这里,可是我也不知道离开这里该干些什么。 所以我决定在没想出结果之前,先待在这里,至少可以恶心恶心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 直到这次又遇见苏樱。 我是不是应该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我处理完那些尸体才想起来,其实可以去城主府换点钱的,毕竟告示上可是说了,这些土匪加起来悬赏五百钱。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就能…… 算了,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以前偷的东西,都换成钱给城西那些老弱病残分了。 这次就不去城主府惹麻烦了,免得到时候不仅没人信,还要被人打。 天已经晚了,雨也停了,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刚偷看了苏樱一眼,就听到她发号施令,“我饿了。” 饿了? 那我去后面林里摘点果子,佛像后面还有我从聚福熙买的烧鸡跟烤鸭,不过有点凉,在火上烤烤应该就可以了。 等等,我又不是她仆人,为什么要服侍她吃喝? 她应该是给她那小丫鬟说话吧! 我朝边上让了让,方便她那小丫鬟出去。 那小丫鬟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翠丝。 翠丝四处看了看,“小姐,这里没什么吃的,这会雨停了,要么我们回去吧!” 对,快回去,一听她说饿了,我肚子也开始鸣叫抗议了,我要吃我的烧鸡烤鸭跟果子。 苏樱瞟了我一眼,“风间,我饿了。” 被她认出来了?不行,我不能让她见到我如今这么狼狈的样子。 “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叫南宿。” 要不是不合时宜,真想为我的机智鼓个掌。 南宿这个词还是我听说书先生讲的,南辰尊宿,也就是南极仙翁。 我想要活的长长久久。 苏樱倒是没有死盯着不放,“好吧,南宿,我饿了。” 行吧,看在她长的好看的份上,我拿出了自己珍藏两天的美食。 她也不怕我下毒,刚烤好就往嘴里送。 翠丝连忙挡住她,“小姐,小心里面有毒,你看刚刚那几个山匪,就像是中毒了,指不定他耍的什么妖法,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也跟着劝,“我觉得翠丝说的对,你快回去吧!这东西我都放了两天了,也不知还能吃不,万一你吃坏了,我可赔不起。” 没想到苏樱还来劲了,径直撕下一小块鸡肉送到嘴里,“不要你管。” 这个小妮儿,真是矛盾,刚刚还说饿了,要我管她吃。 这会又不要我管。 这又是什么强盗逻辑?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那小丫鬟见劝不住,烤得香气四溢的烤鸡终于湮灭了她的理智。 也是跟着她家小姐,狼吞虎咽起来。 可怜我只吃了几口就没了。 苏樱吃完后还掏出帕子,矜持的擦了擦嘴,“有茶没?漱口。” 我有点生气,“你以为这是你苏府啊,还茶水,信不信我拿后院井水泼你一脸?” 翠丝这会吃饱了,也有力气跳起来,大吼大叫了,“小姐,这人肯定不是你寻的那人。辛辛苦苦找到这里,还差点被坏人欺负,你看看他。” 她找我? 苏樱拉她坐下,“翠丝,越发没大没小了。坐下!” 我看了看外面天色,这个小妞再不回去,城门就要下钥了。 一个清白大姑娘,一夜没回家,明日苏府怕是就要天翻地覆了。 我伸手将她拉起来,“赶紧回去。” 她又要往地上坐,“不要!” 我佯作生气的样子,“再不听话我就打你了!” 她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倒是打啊!” 我伸手在她屁股上扇了两巴掌,“叫你不听话,”又喊醒边上目瞪口呆的翠丝,“送你家主子回去!” 翠丝似乎被吓傻了,愣愣的拉着不开心的苏樱往外走。 我不忍心,终是对一步三回头的苏樱道,“我不走,以后都在这里等你。” 她这才开心起来,只甜甜一笑,就跟着翠丝走了。 我一直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她们,直到亲眼见她们进了府门才安心离开。 可不能让那个大小姐知道我在送她,不然指不定又起什么幺蛾子。 如果我没记错,她那看着纯良的外貌下面藏着一颗孩子气的心。 南宿3 才过了三天,她就又跑到破庙来见我。 这三天里,我将小包袱打理好,又拆散放下。 我不想见她。 又想见她。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在第三天来的时候,看见我没走,那欢欣雀跃的表情,像是小时候捉到了山见最美丽的蝴蝶。 不过翠丝就没那么开心了,从一进门就苦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一边收拾庙里的杂草,一边抽空问她,“翠丝,你其实原本是想给我上香吧?怎的这个表情?” 翠丝瞪了我一眼,“小姐说了,你才是跟她有婚约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城主家大公子,可是又有什么用?小姐还有半年就要嫁过去了。” 手里茅草上的倒刺猛然划过双手,火辣辣的疼,我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挺好的。至少衣食无忧。” 真好,今天穿的深色衣服,那个傻丫头看不出来,不然又要担心了。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陪她捉蝴蝶,不小心摔倒,不小心弄了一手血,我还没怎样,她哭的不能自己。 “可是问题是小姐并不喜欢那个公子啊,麦积城有几个人不知道,他整日的眠花宿柳,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良人。” 可是我也并非良人啊! 我不能带着她四处流浪,漂泊无依。 我能说什么? 我只能说,“或许那位公子见过苏小姐美貌与贤良,能回头是岸也说不准。” 这时在边上玩耍的苏樱竟跌了一跤,果真还是个孩子,连路都看不清。 我无奈放下手中茅草,走过去向她伸出手,“姑娘,可愿与我同行?” 她原本皱成一团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朵花,“同你去哪里?” 我笑笑拍掉她搭过来的手,“就学那唐三藏,带着你这猴去西天取经如何?” 她恨恨啐了我一口,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泥土,“那我还不如嫁给那花花公子,就不跟着你这尊佛混了。” 说完带着翠丝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山路。 又默默跟上去。 这下她变得聪明了,知道坐马车了。 山下那辆挂着苏府两字的马车我也坐过。 因为老远我就看见,车轴那里刻了一堆的花花草草。 那是我与她一起刻的。 那天我跟着那辆马车下山,才知道有人散播谣言,苏家小姐被一个盗匪看上,还扬言要娶她。 我很担心她,这种谣言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 我在山下逗留了好几天,才调查清楚,谣言是天桥下那几个小乞丐传播的。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几人合盘托出,有人给钱让他们传的。 再问是谁,就不知道了。 只说对方蒙着脸,看不清。 再没过几天,就听说,城主家大公子,不嫌弃苏家大小姐名声有损,执意愿与其喜结连理。 并且婚期就在一月后。 我突然就明白了。 城主刚从别处调任这里的时候,需要这里百姓的支持,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与麦积城苏半山联姻。 可惜我娘短命,我又非亲生,所以撵我出来,扶正了他宠爱的姨娘,有了名正言顺的长子。 外人却难知道真相,只知城主夫人病逝,大公子养在新立夫人的名下。 经过十年发展,城主虽表面看来站稳脚跟,但一些紧要地方还是拿不到手里。 如今怕是急了,才雇佣了那几个土匪,企图玷污苏樱名节,他们再深情大义,不计前嫌,娶了她,苏家自然对他们感恩戴德,也能博一个好名声。 那谣言十有八九是城主府散播出来的。 怕是那几个土匪半天没消息,而那晚送苏樱回家,八成是被城门口巡逻的小兵看见了。 所以编出来这么一出。 苏樱,成了两家人博弈的棋子。 我突然想带她走。 即使流浪,也比当别人的棋子强。 我希望她能快乐的活着。 但是这件事我还要问问苏樱的意见。 我在苏府门口逡巡很久,又回去破庙里。 又过了好几天,她才来了,这次她没带翠丝,只提了一个精巧的食盒。 “上次吃了你东西,这个是还给你的。” 我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些精致的小零食,都是些小姑娘喜欢的椰蓉糕之类的。 她见我看了半天不吃,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放心,没毒。” 我笑了笑,“姑娘这怕是不对吧?吃独食。” 她气鼓鼓的看着我,“哪是吃独食?不过以身试毒。” 我拿过她手里剩下的椰蓉糕放嘴里,“姑娘选的就是好吃,不错。” 呣,好甜,怕是糖粉放多了,还粘牙,我已经有些牙疼,只囫囵吞了下去。 还佯装很好吃的样子。 她痴痴跟着笑了起来,“我亲手做的,这些都是你的,要吃完哟!” 我连忙盖上盒子,“这么好吃当然要慢慢吃。” 不等她接话,我又问道,“如果我让你跟我走,你走吗?” 她愣了一下,欣喜道,“你真的愿意带我走?” 我认真道,“可能你会吃苦,穿不了绫罗绸缎,吃不了山珍海味,还有数不清的磨难,你怕吗?” “我也得问你一件事。” 我有些迷糊,“何事?” “你是不是前面几次都送我回家了?” 看着她瞪的圆溜溜的眼睛,我笑道,“你这人,好心救了你,送你回家,还发什么大小姐脾气?也不过就是好看了些。” 她起身就跑了。 这是我哪里说的不对生气了?还是不愿意? 果然还是我太天真了,她是娇养在花房里的花,偶尔会在太阳不那么大的时候出来晒晒,最后还是要回去的。 跑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眸一笑,“食盒下面暗盒里有我存的体己,应该够我们以后花了。” 这是愿意了? 突然天就放晴了。 我觉得那天的天气格外好,空气格外清新,院里的杂草格外柔软。 当下我就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买点东西,去看看伯父。 我想他应该认识我,我记得在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 我觉得如果说出城主的阴谋,或许这件事是有转机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我刚一入府,就被苏家下人捉住,狠狠打了一顿。 曾经和蔼的苏伯伯,只横眉竖眼冷眼看着。 最后在夜色中我被丢到了乱葬岗。 望着清冷的月亮,我以为我死定了。 还好我活了。 南宿4 我记得那天晚上,乱葬岗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我能看到每一具尸体奇奇怪怪的死状。 有的草草裹在破旧的席子里,有的身着华贵衣服,半截身子晾在外面,半截在土里,有的身体已经腐烂,苍蝇虫子嗡嗡的绕着飞。 那时我在想,人为什么活着呢? 反正总要死去。 无论生前是穷困潦倒,还是帝王世家,死后还不就是一抔黄土,被蚊虫吞噬。 我能感觉到内脏似乎是被打坏了,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我的身体是这些泥里的虫子最新鲜的夜宵。 看来,我还是有点用的。 虽然我生前没什么用。 我原本的父亲不要我了,估计每天见着我都觉得碍眼,娘亲撒手人寰,岳父期望我死,这样就不会影响他姑娘换取更大的价值。 我的亲人似乎也就这几位了,期望我活着的,可能也就剩下苏樱了,我却没有能力救下她。 不过锦衣玉食一生,也挺好。 既然所有人都不希望我活着,那我就去死一死好了。 听说人在临死之前,一生之中所有重大的事情,都会如走马灯般一幕幕放映,供阴阳之主评判往生去处。 这也是这个灵界之主所施舍的最后的仁慈,接着会被赏赐一碗往生酒,消除记忆,去向彼岸。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我的生平有什么重大事迹放映。 大约我这一生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值得阴阳之主驻足观看,所以取消了这一步吧! 其实也不是,人这一生总有一两件重大的值得骄傲的事情,我觉得自己最骄傲的就是喜欢苏樱这件事了。 可惜阴阳之主大约看不上这种小情小爱,所以才没有出现吧! 我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破庙里了,照顾我的人是翠丝。 她一双眼睛肿得像个桃子,很明显是哭过。 哦,看来我没死成! 那些盼着我死的人,恐怕要气闷上一阵子了。 我勉强坐起来,扯了扯嘴角,“怎么受伤的是我,你却哭的那么惨?是怕我死了,辜负你家小姐吗?” 翠丝一反平日的牙尖嘴利,又掉起眼泪,呜呜咽咽的说道,“我是哭的小姐,明日就要出嫁,我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苏樱要出嫁? 我头有点疼,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城主家大公子了。 “我睡了多久?” 翠丝渐渐止住眼泪,“将将一个月。” 我的头更疼了,我就记得去找苏伯父,想要拆穿城主大人的阴谋,可是刚进门就被打了一顿。 也不知这个小丫头是如何忍着害怕,从乱葬岗将沉重的我拖到这里来的。 我试探问道,“你救我来这里的?” 翠丝倒是老实,“是小姐使了银子才向那些打手打听到你的位置,又托人将你弄了出来,安置在这里。” 我长叹了一口气,心里竟是无比平和,“替我谢谢你家小姐,如今我已无大碍,你便回去复命吧!就不耽搁你陪嫁了。” 翠丝眼睛睁的大大的,“你不去救小姐了?” 我摇摇头,“莫要再说这些无望之语,我如今都需要你家小姐来救,还如何顾得上去救她?” 翠丝气道,“枉费小姐还去求了凉音,找了京里的御医给你开的药方。” 翠丝的嘴唇都在发抖,见我不理她,只轻飘飘躺在那里神游,怒瞪了我一眼,又站起来走了几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指着我喊,“负心汉,你知不知道小姐一直在等你!” 一直,在等吗? 为什么呢? 只因为儿时一句双方父母的一时兴起的娃娃亲? “因为她爱你啊!始终爱你,全心全意想嫁给你的那种爱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如夜莺般的声音。 我也只是撇了一眼,“凉音啊,好久不见。” 凉音带着一个小婢女缓步走了进来,那姿势那神情与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似乎世间什么都放不进她的眼里。 永远高高在上的俯视一干平头百姓。 也是,谁让人家娘亲是宏图帝的宠妃呢? 就是正宫娘娘都要礼让三分。 她捡了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站着,也不嫌累,“这么久了,你怎么跟当年一样,是个懦夫,胆小鬼,明明喜欢她,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捉一些虫子去吓唬她。” 我活动了一下双手,“那时也不过是谨遵父母之命,陪她玩耍,小孩子,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吓唬她也只是小孩之间的玩闹而已。” 凉音长衣一摆,“行吧,我今日去看她,给了她毒药,匕首跟绳子,也不知她明日会选哪种死法,你要不要建议一下?我可以帮你转告。” 翠丝已经六神无主,长喊一声小姐,已经冲了出去。 凉音只威严对身边小婢女警告,“今日你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你也没来过这里,知道吗?” 小婢女忙跪地诅咒发誓。 凉音安稳的听那小婢女讲完最恶毒的诅咒,才准许她站起来。 又对我说道,“看见没?这就是权利的力量,若你能让其他人对你俯首,你还会像如今这样眼看着苏樱去死吗?” 我的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我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胆小鬼?懦夫? 当下我就收拾好行礼,主要就是苏樱那个食盒,喝了翠丝煮的药,踏上征途。 我要长命百岁,也要苏樱长命百岁。 我的人生突然有了目标。 趁夜,我从苏府后墙翻过去,摸黑找到苏樱的闺阁。 运气真好,居然一个人都没碰到。 屋内苏樱一人,连翠丝都没在。 她正看着桌上摆的毒药,匕首跟麻绳发呆。 凉音这个丫头片子,下次逮住她,必然要打她一顿。 苏樱似有所感,回头时我恰好狼狈的从窗户往进爬。 她只粲然一笑,过去打开房门,“从正门进来吧,小贼。” 我又从狭窄的窗户退出去,进了正门,“苏樱,跟我走吧!” 苏樱转身从屋内拿了一个包袱,“你怎的来的这样晚!凉音公主今夜在前厅设宴,款待所有参与婚宴布置的人,你要再不来,他们该回来了。” 凉音这个小丫头,不枉我小时候给她当过大马骑。 我跟苏樱拿着凉音的令牌,连夜出城。 翻过麦积山,就等于彻底离开了麦积城,也意味着与经年往事告别,踏上新的征途。 麦积山下,是湍急的河流,上面只有一座破旧的索桥,麦积城人唤它碧落桥,意思是它链接着外界的繁荣,似乎是链接着西天仙界一样。 摇摇晃晃刚过了桥,苏樱突然说东西落在那边了,得过去找。 那时我应该感觉到不对劲的,可我却偏偏放了手。 眼看她一步步走回去。 听她在桥那边大喊,“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从今往后,我爱的人是南宿。 你要活着回来娶我。” 我想冲过去带她回来,可是她从一颗小树后面拿出长刀,一下一下砍断了固定桥的长绳。 原来都是这些情景都是准备好的,也不知她想了几个日夜。 我奔往仙界之路,在湍急的水流声及刀砍在绳索上的声音里,戛然而止。 我听见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我是想跟你走,可我走不了,我放不下如今的荣华富贵,我是花房里的花,在外面活不下去,我只能在家里等你,下次你不要来晚了。” 还有什么我听不见了,我已经开始盘算去西边从军,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然后衣锦还乡,让这些看不起我的人,盼着我死的人,像那个小婢女对凉音那样,俯首称臣。 我没有再回头,一头扎进西边战乱里,待我回过神来,已经是人人称颂的南宿将军。 后来我娶了凉音。 因为这个不可一世的小丫头给我来信,她喜欢上一个带刀侍卫,已经有了身孕,可是她的父王想用她去异族和亲。 我带兵灭了那个蛮荒之族,并向宏图帝请旨,求娶凉音。 将这个小丫头跟她的小情人养在深院后,我终于荣归故里。 真的跟我想的一样,所有人都对我俯首称臣,我纳了苏樱为妾。 真是个笑话,等我回来,才发现她似乎已经不是那个口口声声等我的那个她。 我不认识现在的苏樱。 后来我才明白,她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她确实只能送我到那里了。 而我最终也确实来晚了。 当阴阳之主问我愿不愿意用我双目换我能见她。 开玩笑,我当然愿意。 看不见这个世界又如何,她就是我的全世界啊!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死也不放! 苏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我的意中人是个大英雄。 他只身一人去了西边抵御外敌,保家卫国。 我期待着他有一天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来娶我。 我叫苏樱。 我是麦积城首富苏半山家的长女。 他在最开始,叫李风间,是城主大人家长子。 我记得有一天他给我捉来了一只蓝色的长尾凤蝶,跟我说,快快拿着回去休息,他会在家等我,下次再捉一只绿色的给我。 可是后来他就不见了,风间还是风间,但不是他了。 我那时还小,不清楚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指着那个流着鼻涕水的胖小子叫风间。 我的风间哥哥明明不是那样的,他有一双明亮的像星星一样的眼睛,总喜欢捉虫子吓唬我,可也会在我捉蝴蝶摔倒的时候,哄我开心。 我的风间哥哥还欠我一只绿色长尾凤蝶。 我想尽办法,找了他很久,也没找到。 后来我开始莫名昏睡,常常晕倒。 父亲秘密请了名医才知,我身负顽疾,并不能长寿,便将我送到京城,在那里寻医诊治。 对外只说,将我送去学习琴棋书画。 我喝了十年苦药,却是仍旧不见起色。 眼看我与城主大人家大公子的婚约将至,父亲只得将我又召回来。 他在本质上只是商贾起家,他期望我在最后埋在城主大人家的祖坟里。 他话说的隐晦,但我明白,对于苏家而言,我不是一个普通的苏家长女,我是一块筹码,一块可以交换获得更多便利与好处的筹码。 我答应了他。 我从来不怕死,我只是想在我死之前见他一眼,我知道,我的父亲肯定知道他在何处。 果然,他告诉我,真的风间在山间破庙。 我不顾暴雨,执意带着翠丝去找他。 可是刚到庙里就遇到山匪,那个坏家伙居然躲在佛像后面不出来。 那些山匪叫嚣些什么,我其实并没注意听,只凝神看着那悲天悯人的佛像,不知祂能否勘破我们的红尘命运。 后来他还是出来了。 披着一块红布,像个做恶作剧的小孩。 眼看那群山匪互相撕咬,最后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 我拉着翠丝转过身,闭上双眼。 只愿他们来生能做个好人。 他还如小时候那样贴心,生起火堆为我们取暖。 还拿出吃食。 好吧,虽然那吃的东西是我故意觍着脸问他要的。 只是他说他不是风间,他叫南宿。 没关系,叫什么都好,他还是他就够了。 我很不愿意走,可是我必须得走,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生病的事情。 他见我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说,他不走,会等我。 我在家里连灌了三天苦药,稍微精神一点,就去找他。 我听见翠丝跟他抱怨我要嫁给如今城主家那个花花公子,我以为他会吃醋,至少会劝劝我。 可是他只是说,若那位公子见到我的美貌与贤良,能回头是岸也说不准。 我突然就觉得眩晕,摔在地上。 那药怕也是管不了多久了。 我突然就不想嫁了,我只想要嫁给那个愿为我捉蝴蝶的风间哥哥。 我的风间哥哥肯定误会我变成一个趋炎附势的人了。 所以我找人给天桥下几个小乞丐塞了些银钱,让他们在城里传播我被一个盗匪看上了。 我以为若是名声有损,我这颗棋子就没用了。 可是那花花公子,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我的画像,非我不娶。 我知道此事再难盘桓,便写信给京城的表妹,望她看着幼时的情分能帮帮我。 我知道如今的形势,她无法说服城主公子放弃娶我,我的父亲也不允许。 但至少,我想送他安然离开。 我不希望他继续像如今这样,昏昏噩噩的活着,我的意中人不能这样蹉跎一生。 我还专门跟翠丝学了如何做糕点。 可是每次都是眼睛学会了,手依然不会。 学了好多天,才勉勉强强做了几个装在食盒,给他拿去,食盒下面是我存了好久的银票。 当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时候,我的心里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可我无法说出口。 因为我,走不了。 我原本就活不了多久。 还有那些吊着命的名贵的药材,他根本无法负担。 可我又不想他难过,只有在出门的时候笑着对他说,食盒下面的暗盒里有我藏的体己,应该够我们以后花了。 然后转身就跑了。 可是这个傻瓜,居然正大光明来到府里,企图从我的父亲手里拿走他的筹码。 我听到大厅里那些打手拳打脚踢的声音,我想叫他们住手,不要再打了,我的风间哥哥,禁不住这样的殴打。 可是却突然没出息的病发,不省人事。 等我醒了,派翠丝去打听才知道,他被丢到乱葬岗,怕是活不了了。 我想起了荷包里的一根拇指大小的蓝色羽翎。 那是我在京城看病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妇人,她说我命中必有一劫,若是需要,可以烧了这根羽翎,自会逢凶化吉。 我从没想过用它,因为妇人说过,它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救我的命。 那救他呢? 我想试试。 连忙关闭所有门窗,将下人都唤的远远的,颤抖着在烛火上烧了它。 烟雾缭绕中,一个女子身影若隐若现浮现,她什么也没多说,只问我想要什么。 我怀着最虔诚的心告诉她,我想要我的风间哥哥活。 她说,需要我的灵魂来换,如果我愿意,她甚至可以赏赐风间哥哥一滴妖血,让他战无不胜。 原来我的灵魂这么值钱,可以换得这么多东西。 我知道她是妖,可是只要我的风间哥哥好,我自然要换。 她只笑笑说我的寿命也没多久了,她可以宽宏大量的让我在人间再逍遥一阵。 然后就消失了。 我喊来翠丝,让她拿些银钱,找人去救回风间,将他安置在破庙,好好照顾他。 没过几天,凉音就来了,带来了一把匕首,一瓶毒药跟一捆麻绳。 她说,她的那个表哥不是什么好人,不用指望他能浪子回头,不如早早了断。 我每日看着这三样东西发呆。 直到出嫁前一天,凉音说给我一个机会私奔。 我其实没想私奔,我只想在死之前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至少让我亲眼看见,他好好的活着。 那天晚上,她喊所有布置婚礼的下人去领赏吃饭。 公主赏赐,自然所有人都要作陪,尤其是苏府主人,我的父亲。 我等了很久,他终是来了,那个妖怪没有骗我。 我的风间哥哥生龙活虎走到我的面前。 我转身从房里拿了空的包袱,与他悄悄离府。 从他受伤那天开始,我已经没再服药,我只想送他最后一程。 碧落桥下河水湍急,卷走了我们所有可能在一起的希望。 碧落啊碧落,希望你能如世人所传说的那样,给他繁盛如仙界的未来。 过了桥,我骗他落了东西在对面。 然后亲手砍断固定桥的长绳。 我哭着对他说,我只能送他到这里了,从今往后,我爱的人是南宿,他要活着回来娶我。 我还真真假假的告诉他,我想跟他走,只是走不了,我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我是花房里的花,在外面活不下去,只能在家里等他,愿他下次不要来晚了。 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我想他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喝水。 凉音告诉我,他必会参军,保家卫国,闯出一番天地,功成名就。 可惜,我的意中人。 我怕是已经等不到他衣锦还乡,来娶我的那一天了。 也不知道看到关外那些横尸遍野的场景,他会不会害怕。 若是有姑娘衣袂翩翩从他眼前走过他会不会想起我。 那在刀光剑影中如饿狼般的笑脸也不知道会撞乱哪个姑娘的心弦。 在外风餐露宿,枕戈卧雪的日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习惯。 那冰冷的铠甲会不会改了他最初的心性。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最终晕厥在桥边。 我似乎是忘记告诉他了,他还欠我一只绿色长尾凤蝶。 也是不知,何时能给我。 小万归来 等红豆苏醒的时候,已然躺在医谷茅草屋的吊床上。 苏西百无聊赖的观察他的西瓜如今长势如何。 小万窝在树杈上,半眯着眼假寐,一边还甩着尾巴,逗的一只凤尾蝶飞来飞去的追。 红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各位,早啊!” 那只蝴蝶被惊扰飞去,小万跳下来,精准落到红豆头上。 红豆只听脖子咔的一声响了一下,就动不了了。 小万在她头上盘了一圈,“也不算早,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这次在外面玩的痛快吗?” 苏西顺势坐在草地上,看了她一眼,“那可不?都快要乐不思蜀了。” 红豆怒火都快烧到头顶了,“你们两个,闭嘴!” 伸手抓起小万尾巴,就将他甩出去,“都给我滚的远远的。” 小万在半空反转一圈,稳住身子,落在地上的时候已变成人的形态。 慢慢走过去,“这是怎的了?谁惹你了?咦,你的脖子怎么了?” 红豆想抬头瞪他一眼,可惜脖子无法仰起,只磨牙道,“你试试刚起床,就被一重物砸到脑袋上。” 小万轻描淡写的喊了一声,“苏西。” 苏西嘿嘿一笑,走过去抱着红豆脖子一阵乱扭。 红豆觉得脖子要断了,忙挣扎出来,跳下床,指着苏西喊,“你要杀人灭口吗?” 苏西拍拍手,“这不就好了?” 红豆动动脖子,果然好了。 再四处一看,少了一人。 “长尾呢?” 苏西耸耸肩,“回来的时候就没见。” 红豆又看向小万。 小万揉了揉额角,“我也刚回来,大约是走了吧!” 有这个可能,从十三桥如今茂盛的样子来看,长尾没理由救不活,这医谷别人又进不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走了。 也不知是去找将离了,还是去找魅姬报仇。 红豆这才想起问小万,“你之前是做什么去了?” “去长川峰找魅姬。” 红豆咂咂嘴,“找到没?你们打了一个架?” “没找到,她早就逃了,不知去哪了。” “我睡了多久?” 苏西笑道,“也不过一晚上,看你睡的香就没喊你,直接飞回来了。” 红豆眨眨眼,“那后来怎样了?” 苏西想了想,“阴阳之主出现,剥夺了柳妖的妖灵,她成了普通人类。至于南宿,用双目换了能见到苏樱。” 红豆唏嘘不已,“阴阳之主真是狠心,就不能复活苏樱,来个欢乐大结局吗?” 小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以为那么容易,万物皆有法则,此消彼长,怎么可能甜头全让一个人占了?” 红豆躲开小万,“那为什么我能救活?” 苏西哂笑,“大约因为你特别吧!” 红豆正要追问有多特别,一群小妖跑了进来。 一个个的,还不到红豆小腿那么高。 一个小绿人甩了甩头上三根绿毛,跳起来喊着,“娘亲,娘亲,外面有个女子来求医。” 另一个用自己毛茸茸的小尾巴挡住小绿人,也使劲在蹦哒,“娘亲,我发现的,是我发现的。” 还有个兔子耳朵的小姑娘往红豆裤腿上蹭,“娘亲,抱抱。” 红豆觉得头大,怎么睡了一觉,就有孩子了,还是三个。 苏西哈哈大笑,“这就是你刚来的时候,暗中偷看你的三只小妖怪,那时还不能化形。 你在救长尾的时候,有一滴血掉在地上,被他们分食了,如今身上流着你的血,可不就是你孩儿吗?” 红豆顿时感觉头更大了,“不是化形应该有雷劫吗?怎么没听见动静。” 三只小妖怪一听雷劫,都钻进红豆裙底,抱着她瑟瑟发抖,“娘亲,救命,不要雷劫。” 小万躺回吊床,悠悠说道,“吸食了你的血液,怎的还会有雷劫,何况也未完全化形。” 红豆感觉裤子都要被拽掉了,忙将三只小妖提出来,“不怕不怕,没有雷劫,你们刚说有个女子来求医?” 苏西精力有限,每日也就看那么几个,那些病患如今也是聪明了,小病就找江湖郎中看了,实在重的不行,才会来。 苏西已经打开蜃相,仔细端详后才说道,“是个女妖,长得不好看,不救!”说完又似乎想到什么,看了看红豆,“你觉得呢?” 红豆还在看着蜃相中人,倒也没有多难看,就是皮肤太过苍白,有些病态,头发眉毛都是白的,眼睛也是银白色的。 猛地看过去,确实有些瘆人。 也不知是为了何事,一脸愁怨,直挺挺的跪在医谷门口。 还好现在外面没人,不然又要开始吵闹了。 吃瓜观众从来不嫌事大,只站在上天的视角,自己过嘴瘾。 头上三根绿毛的见红豆看的认真,忙解释道,“娘亲,这个女子已经跪了很久了。” “那你没问她为何会跪在那里吗?” 一边松鼠尾巴抢着答话,“他胆子小,没问。” 红豆了然,小妖都胆子小,“那你问了吗?” 兔子耳朵甩甩长耳道,“他们两个胆小鬼,都没问。” 见红豆又转眼看它,兔子耳朵理直气壮道,“我也没敢问,我本来就是胆小鬼。” 红豆失笑,自己是傻了,指望三只小妖怪。 “小草,小鼠,小兔,走,去会会那个女妖。” 三只小妖欢呼雀跃,“娘亲取名字咯!” 几人刚出屋子,苏西长出一口气,“总算安静了,真想灭了那几只小妖,吵死了。” 小万眼皮都没抬,“要灭早灭了,你也是个胆小鬼。” 苏西嘿嘿一笑,“不敢灭,还不让说了。” 又往蜃相里瞧了瞧,见红豆确定走远了才问道,“真没找到魅姬?” 小万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你知道的,我从不说谎。” 苏西席地而坐,一手撑着脑袋,“也是,知道你要去,还不跑,岂不是坐吃等死。” “但她在长川留了一分身。” 苏西瘪瘪嘴,“这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试探你如今恢复如何了。”想了想又笑开了,“我有点好奇,这次你用了几招灭了她?” 小万等了一会才说道,“几乎平手。” 苏西开始还笑,待回过味来才猛地跳起来冲过去,“平手?你确定只是分身?你用了几成妖力?如今又恢复了几成?” 小万抬眼看他一眼,“如今我已完全恢复,用了七成妖力与她的分身打了个平手,后全力才将其灭了,而且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苏西焦躁道,“你与她的分身打个平手就已经够奇怪了,还有什么更奇怪的?” 小万想了想才道,“我在长川感觉到现世妖镜的存在?” 苏西瞳孔骤缩,“不是碎了吗?” “我就是刚进去,陷入幻境才被她偷袭成功,又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破了幻境,不然也不一定能赢。” “幻境?也不一定是现世妖镜,也可能是长尾。” “不会,长尾的幻术是我教的,虽然如今青出于蓝,但只要是他,我必然能感觉到。” 这会轮到苏西头大,“我曾是他第一大护法,后面跑了,你说她会不会来打我?” 小万认真思考一番,“以她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性格,应该是会的。” 苏西抬头看了看并不存在的屋顶,恨恨道,“那我这辈子都躲在赤溪结界,看她有没有本事进来。” “有可能,赤溪陨落,结界力量削弱很多,我如今尽全力都能打破,何况是她。” 苏西颓然坐在地上,“她是怎么修炼的,妖力增长这么快?我也去练练。”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吸食灵魂之力,上次是利用十三桥,这次应该是利用南宿,战场是最不缺亡灵的地方。” 苏西默然,“手都伸到灵界去了,怎么不见阴阳之主收拾她。” “阴阳之主管的其实是死生,死后归她管,生前如何作恶多端,如果没有红豆这个载体,她是无法出现的。” 苏西已经不想说话了。 如今真是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了。 那阴阳之主怎么管起自己一个顶两个,真的需要她出力的时候就不行了。 “关于红豆血液能力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若被魅姬知道,会是天下最大的劫难。” 苏西摆摆手,“这位还能不清楚?放心,我被阴阳之主禁了十年足,出都出不去,还能告诉谁。” “那就好。” “你都不关心我为什么被禁足。” 小万翻了个身,“不关我事。” 苏西正要发作,小草跑了进来,“娘亲说要你们出去一下,那个姐姐无法进来。” 鲸与敲钟人1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 那一身白色的姑娘见红豆从医谷出来,忙跪直身体着急问道,“苏神医可在?” 在蜃相里没看出来,走的近了才发现,这姑娘最多也就十八岁的样子,倒是挺秀丽的。 红豆好奇的打量一番才说道,“在啊,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你生病了,还是你亲人生病?” 三只小妖怪躲在红豆身后,也在偷偷打量。 “我叫玲珑,来自南海之域,期望能求见到苏西大人,帮我医治一位老友。” 南海之域,那可是很远的地方,离极地雪国甚近,所以人烟稀少,宏图帝都不怎么管那一片领域,只任其自生自灭。 听说那个地方,没有四季,常年滴水如冰,也有不少小妖作乱,为祸人间。 想想也是,虽说人少,资源更少,再加上那些妖怪,可不就成了人与妖怪必打之地。 小草探出头问道,“你的朋友得了什么病?” 玲珑为难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一直在昏睡,很久没有敲钟了。还有好多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 可我是妖怪,只敢远远看着,不敢走近,怕会被抓起来。” 敲钟?看来生病的是个人类。 那个地方,居然还有人和妖怪大和谐的事情发生。 红豆想了想,“你先起来吧,我带你进去。” 姑娘感激一笑站起来,“谢谢,麻烦你了。” 结果进结界的时候出了问题,玲珑每次一过结界,就又出现在原地,根本走不进去。 红豆咂咂嘴,“小草,去喊他们出来。” 小草领命飞奔而去。 还没等红豆研究明白,苏西跟小万就出来了。 苏西问都没问,直接道,“赤溪的结界,大妖根本进不来。” 红豆惊讶的张大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玲珑,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居然是一只大妖? 苏西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笑道,“不然你以为一只小妖,能从海里走到这里?早就旱死了。” 三只小妖怪往后退了退,大妖什么的最可怕了。 红豆收了收嘴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苏西得意一笑,“我是妖界第二帅的事情,你知道不?” 红豆鄙视道,“滚,说正事。” 苏西也不生气,只摇头叹息道,“我被阴阳之主禁足,有心无力,姑娘请回吧!” 玲珑上前拦住苏西,“望先生行行好,我知道先生规矩,用什么换都可以。” 苏西摸摸下巴,“那你有什么?” 玲珑张嘴吐出一颗蓝色妖丹,“这个,也许可助你脱困于囹圄。” 一般妖在修炼之时,不断增强的只有妖灵。 只有超级大妖,比如万妖之王白泽,上古凶兽相柳,还有如今的魅姬,才会凝结妖灵,修炼出妖丹。 妖丹的形成,意味着妖有可能封神,虽说极难成为完整状态的妖神,至少也可能跨越至半神。 当跨入神境,便会拥有永恒的生命,阴阳之主也没办法制裁。 这也是魅姬不断吸食亡灵之力修炼的原因。 玲珑手心泛着温柔蓝光的妖丹里,似乎还有鲸的鸣叫,厮混着编钟之音。 红豆擦了擦口水,怎么遇到的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厉害,再想想自己,连天地之灵都吸收不了,还妖灵。 唯一的技能大约就是放血,然后召唤阴阳之主解决问题,要么就是救人。 以后跟人打架,怕是只能比看谁的血放的又多又快又有质量了。 说多了都是泪。 红豆伸手捂住苏西那双冒着精光的绿眼,“玲珑姑娘,快收回去,修行不易,小心被这家伙抢走了。” 玲珑反而伸手往前递了递,“没关系,修行没了,可以重来,可是他的性命只有一条。” 苏西轻而易举就拿开了红豆细嫩的小手,往前抓去,“人姑娘都说了,没关系,这可是大补之物,以后我就能称霸妖界了,别说魅姬,就是万妖之王白泽我都能打的过了,妖界要换一番天地了。” 啪! 小万不知何时拿出扇子,敲在他头上,“你若想当妖界之王,我让给你就是,何必如此麻烦。” 苏西讪讪缩回手,“不敢不敢,我就是吞十颗妖丹,也比不上你。” 玲珑着急道,“真的没关系。” 小万看她一眼,“你的妖丹,以后轻易不要拿出来,很危险。失了妖丹,你可能会死。” 白梦瑶有些哽咽,“失了妖丹,我只是可能会死,可他如今再不救治,肯定会死。” 说着就要下跪,红豆见多了这些动不动就下跪的人,如今已经是心如磐石了。 也不着急拉起她,只问苏西道,“就不能通融通融?” 苏西见就在眼前的妖丹,只能看不能吃,生气道,“你去问阴阳之主,不过我若吃了这妖丹,指不定有对抗她的能力。” 红豆直接无视他最后一句,拉起玲珑,“他去不了我去,放心,我的医术如今不比他差多少。” 玲珑犹疑道,“真的吗?” 红豆认真点点头,“真的,只是诊治费用你还是得出,没有银钱,珍珠也可以。” 玲珑不知空手召唤出一个袋子,哗哗哗倒了一地,金光闪闪的宝器珍珠,“够吗?” 红豆吸吸口水,“够了够了。” 又嘱咐三只小妖怪收好诊金,因为拿人手短,所以立即就准备出发。 苏西拔下一根头发,吹一口气,变成拇指大小的小苏西给红豆,“别说做师父的不照看你,有问题就问他。” 小苏西装模作样的附和,“对,有问题就问老夫。” 红豆将小苏西装进袖口,“知道了,走咯,小万。” 小万拎起红豆腾空飞去,玲珑紧随其后。 三只小妖怪在下面手舞足蹈的为红豆送行。 苏西已经转身进了结界。 一边嘟囔着,就是不吃那妖丹,我如今也能打碎这破结界,不过就是给白泽那家伙留个念想才没打破而已。哼,幼稚! 天上的生活百无聊赖,玲珑还得每隔一会,下去在水里浸泡一会。 也不知这一路过来,受了多少苦。 有段路程全是沙漠,玲珑皮肤都干裂了,甚至能看见皮肤下干涸的血管,她却硬是忍着。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一片绿洲,大约这次救人之旅已经结束了。 红豆满眼心疼,玲珑却说,“其实不要紧,就是疼,死不了,再说过来找苏神医的时候,并未见绿洲,也是过来了。” 红豆叹口气,“估计这就是爱情了。” 玲珑却问道,“什么是爱情啊?”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红豆正要给她普及爱情的知识,却听小万低声道,“到了。” 第七十一章 鲸与敲钟人2 红豆闻言往下看去。 地上白茫茫一片,只有部分裸露出的黑俊俊的岩石,暗自窥探着这个寂静的世界。 放眼望去,没有一点绿色,也没有人烟,可以说是一点生机都没有。 空气中,除了风声,似乎再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脚刚踩到地上,红豆就打了个哆嗦。 有小万妖灵护着,身上并不觉得冷,反而是那种深入至灵魂的冷气在叫嚣。 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怨力,被生生压迫在哪里。 玲珑往更南的地方指了指,“再往前走一公里就到了,只是得麻烦红豆姑娘跟妖王大人走过去,不然怕是会引起恐慌。” 红豆倒是不在意,这里人与妖怪的矛盾就比较大,如果被人类看见几人飞过去,可不就引起恐慌了。 小万这次居然没有变成黑猫,爬在红豆头顶偷懒,也是安安分分,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跟着走。 这里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不见太阳,也不知生灵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红豆默默叹了口气,同样是海边,怎么盐城跟这南海之域差别这么大? 一个地方气候宜人,人来人往,载歌载舞。 一个地方是这种鬼样子。 小万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南海之域在很久以前跟盐城没什么区别。 那时神界还在,下凡游戏的神界之子金乌,在南海之域玩耍时差点被海里的大妖吞了。 神界大怒,派遣好几位上神联合镇压了那个大胆的妖怪,并且再不给予南海之域光照,从此这繁华之地变成了被神遗弃的地方。” 红豆唏嘘不已,胆子真大,连神仙都敢吃,这个妖怪也太生猛了。 这神界也是不讲道理,妖怪要吃了你儿子,关这里的人类什么事?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那个妖怪被镇压在哪里?”红豆随口问道。 玲珑往前指了指,“大约就在玲珑寺吧!” 红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不知何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寺庙,在山崖之巅,崖下座落着几家灰扑扑的民房,此刻正冒着烟,看这时辰,应该是在做晚饭。 红色砖瓦的寺庙,在这万物寂灭的氛围里特别耀眼。 再仔细看去,那寺庙好像是一座八角玲珑塔,隐约有灵力波动,此时红豆身上那股冷意也消散不少。 红豆正待问那寺庙是否就是玲珑寺,就听空气中传来阵阵撞钟之声。 咣,咣,咣! 还没等红豆数清敲了多少下,玲珑就一脸激动的说道,“是他,他好了,肯定是他,”刚往前跑两步,又退回来,“不行,我这样不能见他,麻烦红豆姑娘与妖王大人帮我去看看,他是否真的好了。” 果真是近乡情更怯。 红豆看着矛盾的玲珑,轻声道,“没关系,我们去就可以了,有什么情况我再出寺告知你。只是不知那敲钟人叫什么名字?” 玲珑感激一拜,“他叫流云,我老远听到过那些人类叫他流云大师。多谢!” 说完一转身就消失了。 红豆挠着脑袋四处看了看,羡慕道,“这又是什么妖法?” 要是学会这招,以后就算打不过,逃跑也挺方便。 “只是普通的幻身之术,因为速度较快,视线追不上,所以你自然看不见了。” “也没见你用过。” 小万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能打的过,为什么要逃?” 红豆内心一哂,也不知是谁当初被一个小小鱼妖所伤,还被神力大减的赤溪打的差点吐血身亡。 待钟声近了尾声,红豆已经没有心思嘲笑小万。 明明看着挺近的路,红豆觉得腿都快断了,才走到村口。 再看看气定神闲的小万,红豆不由气喘吁吁问道,“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不累吗?” 小万不知从哪掏出扇子,哗的一声打开,扇了一下,“因为有妖灵,你没发现我是飘过来的吗?” 红豆回头一看才发现,只有自己深浅不一的脚印,这家伙一路脚不沾地,根本一步没走。 红豆仰天长叹上天不公,同样是都是妖怪,怎么自己这么弱? 明明已经完全化形,不该连个妖灵都没有啊! 先不说妖灵,怎的连天地灵气都无法吸收。 不会是因为自己长的好看,天妒红颜吧? 正胡思乱想,就见一老妪从屋内走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见到红豆两人,奇怪道,“这方圆几里能跑的都跑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是走错路的外乡人吗?” 红豆指了指玲珑寺,“只是听说那宝寺灵验,家里有人生病,来祈福的。大家为什么跑啊?” 远在医谷,盘在树上的苏西此刻莫名打了个喷嚏。 老妪摆摆手,“这寺庙往常是挺灵验,可刚在一个月前,近海突然出现两只大妖大战,海水倒灌,死了不少人,如今能跑的都跑了。姑娘拜完了,最好还是早点回去。” 红豆笑着一拜,“多谢大娘提醒。” 那老妪见红豆如此坚定便道,“若是姑娘执意要去,便随老身一起吧,正好老身要将此食盒送给流云大师。” 流云大师?应该就是玲珑说的那个敲钟人。 红豆闻言上前接过食盒,“大娘,这天寒地冻的,不如就将这交给我送过去。” 老妪犹豫道,“这……” 红豆安慰道,“心诚则灵,我已发愿只要能治好亲人,愿拜世间所有庙宇。眼看我那亲人逐渐转好,无论如何不能半途而废。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那老妪见她如此心诚,便道,“那麻烦姑娘了,顺着眼前一条路走就可以了。” 红豆装模作样一福,“该我谢您才行,只是不知道那流云大师是何模样,可别送错了。” 老妪一笑,“整个玲珑寺就他一人。” 红豆随口问道,“听说前段时间他生病了,寺里事情怎么办?” 老妪眉头一皱,“这几日我一直都在送斋饭,未曾见他生病。这钟也是按时敲的。” 红豆疑惑的看了一眼小万,稳了稳表情,“如此甚好,大约是我记错了。” 告别老妪,两人顺路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玲珑寺大门口。 红豆提着食盒气喘吁吁道,“可算是到了,明明看着那么近,怎么走了这么久。” 小万收了扇子,面无表情道,“因为有结界。” “有结界你不早说,害我走了这么久。” “神界早就没落,结界力量薄弱,只是饶了远路而已,不然你以为我们能进来?而且我觉着也不是很远。” 红豆懒得再理他,只上前叩响门环,不一会,里面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请客稍等。” 第七十二章 鲸与敲钟人3 树梢上的雪刚滑落下来,寺庙大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僧人。 一身洗的发白的僧人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一头乌黑长发只松松绑在身后,一双眼睛竟是灰色的,无神的看着前方。 红豆歪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僧人微微一笑,“姑娘不用试了,贫僧确实看不见。” 红豆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位大娘。” 僧人做了个请的动作,“贫僧流云,天寒地冻,不如两位入寺详说。” 红豆正要上前引路,流云伸手挡了挡,“姑娘不必在意,流云虽眼盲心不盲。” 玲珑寺确实不大,跨过门槛随意扫了一眼,景色便尽收眼底。 寺庙当中种着一颗巨大红杉,约有一二百米高,红豆使劲仰头都没有看到顶。 只是上面落满了雪,与天地融为一色,难怪刚没见到。 偶尔一两只雀打着呼哨飞过,略起一片雪沫,掉在红豆仰起的小脸上,又化成水,滑进她脖子。 红豆打了个寒颤,吐了吐舌头,跟上前行的两人。 红杉之后就是正殿,也不知拜的是哪路神仙。 左边厢房,右边好像是厨房。 后面还有一座高出来一点的塔,总觉得还没有这棵红杉高。 也不知能不能镇压住妖怪。 流云接过食盒,将里面斋菜恭恭敬敬摆在大殿里,才将两人引入厢房。 也不多语,只先净手焚香,再烹茶,待茶沸了三遍,才一一倒入茶杯,推到红豆二人面前。 纯白色的陶瓷茶杯,里面翻滚着新绿的叶子,腾升起的热气与香气,令红豆彻底松下心神。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茶叶,闻着都这么香甜,待要回去的时候,一定得想办法讨要一些。 “姑娘老远为贫僧送来斋饭,辛苦了。不知两位姓名,贫僧好为二位祈福。” 红豆眨眨眼,“我还以为你能猜到。” 流云嘴角一弯,“贫僧并非神人,知晓俗世每个人的过去未来,姑娘说笑了。” “那你怎么知道来给你送斋菜的不是那位大娘呢?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两个人,我是姑娘,那他呢?” 红豆接着俏皮一笑,“你算算,可也是姑娘?” 流云拂袖端起茶杯,“因为莫大娘知晓寺门只是闭着,并未曾关,所以每次都是直接进来,将斋菜放于大殿。 姑娘许是行了远路,力气不足,所以门环敲击声较弱,再一听姑娘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就更不用猜了。” 红豆懊恼道,“早知道就不说话了,让你再猜上一猜。你还没说另一位是否姑娘呢?” 一边说着,还一边向小万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出声。 小万只慢慢品茶,压根就不理她。 流云双手烹茶,吹了吹袅袅升起来的热气,才缓缓说道,“呼吸绵长,力磅礴又收敛,使用妖灵飞身而来,却不被神界所伤,大约也只有隐隐归于半神的白帝大人了。” 升腾起的热气衬得他面目有些模糊,有那么一瞬,红豆觉得他似乎身聚幽蓝荧光。 小万倒是淡定,向流云举了举茶杯,“流云君谬赞了,不知塔下镇压的大妖如何了?” 红豆吞了吞口水,又喝了一口茶压惊,这流云大师可真是厉害,连小万身份都能算出,还有什么是他算不出的。 流云大师仿佛能看见般,也提了提杯,“暂无大碍。” 红豆这才想起问他,“不知流云大师近日身体如何?可有不适?” 这回红豆变聪明了,没有直接问他是不是生病。 流云放下茶杯,才道,“劳姑娘挂心了。” 虽这样说,但并没有明确说自己是否生病,肯定有猫腻。 这时小苏西从红豆衣领钻出来,神气十足的坐在红豆肩膀,一会皱眉,一会撅嘴的观察了一下流云,大声道,“这家伙根本就没生病,我们被那个姑娘骗了。” 流云刚放下茶杯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撒出几滴茶水,“不知是哪一位姑娘?” 红豆忙紧了紧衣领,将小苏西从肩膀拎下来放桌上,“你这小坏蛋,从哪出来的?苏西没跟你教过男女授受不亲吗?下次再这样小心我捏扁你。” 小苏西顶嘴道,“我还小,哪知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红豆伸出食指戳了戳小苏西脑袋,“你哪里小?人小鬼大。” 又对流云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其实也就是个香客,去我们医谷医病的时候,偶然提起南海之域的玲珑寺很久没有响起鲸钟之音,很是奇怪,我们也是一时兴起,就来看看。” 流云不动声色的拂去刚撒出来的茶渍,“一月前两只大妖在海上起了争执,后一死一伤,我那几日在为他超度。虽是一只妖,但也是生灵。” 红豆双手撑着下巴,打量他,“可是山下那个老婆婆说她听着钟声没停过,这可是奇了怪了。” 小苏西迈着小短腿跑到红豆茶杯边,埋头喝了一口水茶,砸吧砸吧嘴,附和道,“确实,奇了怪了。” 红豆弹了一下他的脑袋,“多嘴。” 小苏西顺势躺倒在桌上,“受伤了,我受伤了,要你赔我好多金子才能好。” 这家伙,不愧是苏西分身,连碰瓷耍赖的手段都一样。 流云大师素手提起紫砂壶,给几人填了点热茶,又单独给小苏西倒了一杯,贴心的推到他面前,“小友慢饮,是贫僧疏忽了。” 又对红豆解释道,“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那几日我敲的是镇妖塔的洪钟,并非崖上的鲸钟,故而远一点可能听不清,近处的都是能听见的。” 小苏西从茶杯后探出头来,“那人影是什么?那个姑娘说看到很多人影在你身边走来走去。” 一柱香燃尽,流云又添了一柱,“这里常起大雾,影影幢幢,看错也是有可能的。” 虽说流云答的都能对的上,可红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玲珑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 再说,大老远的,将自己与小万骗来,对她也没好处,除非是想留苏西一人在结界,趁机与他幽会。 红豆甩甩头,苏西那个傻小子,估计在感情上连毛都没长齐,也是想多了。 小万悠悠说道,“眼看天已晚了,就不打扰大师休息了。” 红豆这才注意到,也就说了会话的功夫,外面已黑漆漆一片。 屋内似乎一直燃着长明灯,倒是没注意到时光飞逝。 流云起身双手合十,“是贫僧冒失了,东厢房贫僧每日打扫,很干净,两位客人远道而来,便早些休息吧!” 红豆拎起还抱着茶杯的小苏西,也是双手合十一拜,“阿弥陀佛,感谢大师。” 流云一笑,“玲珑寺所拜并非从极西之地传来的佛教,姑娘误会了。” 红豆尴尬道,“不好意思。” “无碍,客人早些歇息吧!只是尽量不要乱走,这里毕竟镇压着大妖,结界力量如今薄弱,尤其在深夜总会有些许妖气泄露。” 第七十三章 鲸与敲钟人4 红豆点头称是,将还在挣扎的小苏西随意塞到袖子,忙追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小万跑去。 流云见状只摇头轻笑。 东厢房恰好两间屋子,仿佛专门给他俩人留的一样。 小万只道夜了,早点休息,就随意进了一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红豆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说,如今生生被憋在口齿之间。 面对差点撞上自己鼻子的房门,做了个鬼脸。 小气,不如带苏西出来。 正这样想着,小苏西就从她衣袖探出头,“看吧,碰了一鼻子灰,这下可高兴了?如果实在睡不着,我也可以陪你聊,不过要收费的,一个时辰一锭银子。” 红豆将袖子抖了抖,将他抖了进去,“闭嘴,睡觉!” 厢房不大,比起前面在苏哲家住过的厢房,简直可以称之为简陋。 唯一亮眼的,大约是插在素色花瓶里的一支修剪得当的红杉了。 不是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吗?这也算亵渎生命吧? 红豆鞋子都没脱,直接躺在床上,原本想着先理一理思路,可连主线都没理清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看样子,是睡着了。 小苏西半天没见她动静,又从她宽大的袖口钻出来,一看红豆已经呼呼大睡的样子,叹了一句,年纪轻轻,怎么那么多瞌睡。 艰难翻爬到红豆肚子上,四仰八叉也睡了。 睡着前唯一思考的大约就是这小丫头看着瘦,肚子肉多,躺着真舒服。 梦里的世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隐隐还有野兽的怒吼声,红豆用尽全身力气一直在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咔嚓! 天空一道惊雷爆破。 红豆猛然坐起。 小苏西从她身上落下来,滚到床铺上,揉了揉眼睛,“太阳出来了吗?” 一看外面还黑着,翻身又要睡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红豆摸摸额头,全是汗水,原来是一场梦。 咔擦! 又是一道惊雷。 红豆往后一缩,瞌睡算是彻底醒了。 原来打雷了,也不知流云大师收了衣服没。 大风吹的窗户咣当直响,大概是被风吹开了,冷风直往进灌,虽是不冷,可那窗户咣当咣当的声音也是扰人清梦,也不知小苏西是怎么睡得这么熟的。 也不知屋内烛火烧的什么,竟然动都不动一下。 红豆提起小苏西衣领企图将他抖醒,可惜天不遂人愿,小苏西吹着鼻涕泡继续睡觉。 苏西靠不住,小苏西更靠不住。 红豆将他丢在枕头上,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起身去关窗户。 刚走到窗户边,被浓墨泼过的天空蜿蜒爬过几道闪电,又是噼里啪啦的雷震之声。 红豆轻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何方妖怪在渡劫。 小胳膊才伸出去,就瞥见外面闪过一道白影。 红豆一个不防,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倒退几步,心脏砰砰加速跳起来。 玲珑? 难道又是上次苏樱那种情况? 也不对,如果玲珑是亡灵,那小万跟苏西当时怎么可能看得见? 稳了稳心绪,伸头再往外看时,又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被风卷入空中的雪沫,洋洋洒洒,仿佛下了新雪,有些被吹到红豆脸上,冷冰冰的。 幸好身上有小万妖灵护着,不然肯定冻成冰棱子。 风里净是呜咽之声,再侧耳静听,似乎夹杂着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庙宇果然有鬼。 仔细想想,前面几次,自己每次除了晕倒,什么都干不好,这次一定得抓住这只鬼,让小万他们刮目相看。 结果一只脚刚踏到院子,空中突然卷来一阵怪风,吹的红豆一个趔趄,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一点。 挂在大殿梁上的一盏金纸灯笼,咯吱咯吱直晃悠。 红杉树下,黑影交错,虚虚晃晃,似乎张牙舞爪的精怪。 红豆心里突然有些后悔,不过转瞬就被不甘心吞没。 不害怕不害怕,功成名就,必然伴随万古枯荣。 大不了召唤阴阳之主出来救场。 吞了吞口水,关好门,继续往前走去。 那声音似乎来自后殿玲珑塔方向。 等红豆哆哆嗦嗦转角绕到后殿,却见那魅影一角蹿到玲珑塔后。 玲珑塔后面还有什么? 难道是……茅房? 脑子一动起来,转移了注意力,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红豆默念一声,大吉大利,灵主保佑,继续追过去。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真是一只充满怨气的亡灵,寻找替身想要夺舍,那也不该出现在茅厕。 虽是亡灵,也应该有尊严才对,躲在茅房算怎么回事。 再说,即便被对方夺舍成功,自己也会变成亡灵,到时候就能见到阴阳之主,求她帮忙,再夺回来就是。 没想到,绕过玲珑塔,后面居然是空旷的一片悬崖。 乌漆麻黑的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人,背对着红豆。 果真是玲珑! 她是等不及了,如今趁着夜深人静,自己跑来看他了吗? 红豆正要过去喊她,突然吹过一阵风,飞雪入眼,迷了视线。 等她恢复视线,前方已是空无一人。 “客,夜来不睡,来这里做甚!” 红豆正专心查看前方情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再一回头,原来是流云大师。 抹了抹额头细汗,红豆心虚道,“没什么,只是晚上被雷电之声惊醒,再睡不着,出来转转。” 流云大师抬头看了一眼安静如斯的天空,“姑娘怕是梦魇了,今夜风平浪静,未曾有过雷鸣。” 红豆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雷声再没响过,只是自己被那道虚影吸引,忘了这茬。 红豆略一思索,试探道,“那边刚有个白衣白发的人影。” 流云顺她指的方向一看,呵呵笑道,“姑娘又说笑了,那是本寺鲸钟,哪是什么人影。” 红豆再定睛看去,刚刚还空旷的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巨大的红色凉亭,里面挂着一鼎钟,大约有四五个红豆大小。 虽然飓风蹿天席卷,那巨钟仍自岿然不动。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小雪,落了红豆一头。 红豆甩甩头发,要么是流云撒谎,要么是遇到上次跟苏樱同样的情况。 但是总感觉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一时也说不出来。 红豆不由向那鼎钟走过去,却没发现流云也跟了上来。 走近才发现,鲸钟再往后就是断崖口。 那鲸钟仿佛有魔力,吸引红豆将手放上去。 有声音从其粗糙的纹路里传至红豆手心,再传至耳朵。 是鲸,深海里的鲸鸣叫的声音,普通人类听不见,只有妖怪听得见。 红豆眼睛里不觉蓄满泪水,那声音似乎在诉说着悲伤的过往。 红豆想起了一个遥远的传说,关于鲸落的传说。 第七十四章 鲸与敲钟人5 传说中,当一头鲸在死去之时,会沉入到大海最深处,那里有一处是鲸的坟墓,也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自鲸钟里传来的是一头鲸最后的歌声,哀怨凄凉,却又暗含隐隐的期待。 它在期待什么? 红豆正要沉下心仔细聆听,忽然被一阵风推开。 “你在做什么?” 红豆猛然惊醒,这才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全是泪水。 再抬头看去,是带着黑色饿鬼面具的小万,从他略带责备的目光中能猜出此刻他大约拧着眉。 要不是熟悉,只怕那突然出现的面具就能把她吓个半死。 刚刚还在的流云,已是不知去向。 红豆只觉阵阵发晕,再坚持不住,往后倒去。 小万也顾不上再批评她擅自行动,闪身飞过去单手拎住她衣领,将她提起来。 红豆被勒的直翻白眼,小脸憋的通红,话也说不出,双手挣扎着举起,想抱住什么东西缓一缓。 小万一双剑眉拧的更紧了,小丫头原本就魂魄不全,如今又受到鲸钟攻击,灵魂可能已经有所损伤。 不过进了南海之域,就有自己妖灵护体,就算是损伤,也不会太严重,最多脱力晕倒,怎么会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老母鸡。 这样想着,便伸手点向她额头,企图查看一下她的灵海是否也被侵蚀。 红豆此时双手胡乱舞动,拼尽全力想站直,恰好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指,直接塞到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小万不防备她,一时吃痛,将她丢开。 红豆掉在地上,大口喘气,心里刚升腾起的那点悲伤,顿时消失殆尽,化为满腔怒火。 “小万,你是对我有意见吗?趁着夜深人静,谋杀啊!” 小万甩了甩脱离虎口的左手,撇她一眼,“没兴趣。” 红豆呛咳几声,“你知不知道这样卡着脖子,是会死人的。” 小万认真想了想刚才的动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见妖界那些雌性都是这样叼着幼崽,原来你不行。” 红豆掐死他的冲动都有了,怎么变成人形的小万,连脑子都变没有了。 小万见她已经生龙活虎的站起来,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她额头。 嗯,灵海没问题,魂魄也没受损。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她怕只是哭的脱力了。 红豆往后躲了躲,“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也看见那个鬼影了?” 小万收手,拿出帕子擦了擦,“鬼影没见,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就见你闭着眼睛,直直往这边走来。以为你想不开要跳崖。” 红豆这才发现,鲸钟之后再走几步就掉到崖下去了。 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我真的看到白影了,才追着出来,”又指了指凉亭外,“还见到流云大师了,就在你刚站的地方。” 小万答非所问,“你半夜不睡,在外面瞎转悠什么。” 红豆不服气道,“打雷闪电的,声音那么大,你听不见吗?” 小万像流云那样抬头看了看天,“哪来的电闪雷鸣?你是不是发梦了?” 红豆当真是百口莫辩,“就是被雷电之声惊醒,才起床关窗户,再接着就看到白影,追到这里来。” 小万沉默一会,转身道,“随我回去。” 红豆见他不信,一时发急,扯住他宽大的袖子,“真的,小苏西可以帮我作证。” 小万被她拉的顿了一下,回头摸摸她的脑袋,“不必,我从未怀疑过你。快回吧!” 红豆嘟嘟嘴,好没有信服力的说辞,还不如好好争吵一番来的畅汗淋漓。 还有这小万是有多见不得人,每次都带着面具。 这一圈千回百转下来,不觉已走到厢房门口也没发觉,直接撞到小万背上。 小万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红豆揉揉头,不服气道,“还何事?玲珑有问题你不管,那僧人有问题你不管,我出现幻觉你也不管。那还有何事敢麻烦你。” 小万想了想,“你是不敢一人睡觉,想跟我睡觉又不好意思,才这样说吗?” 红豆踢了他一脚,“你一变成人,怎么脑回路就绕成这样?” “既不是,你为何会追到我房里?” 红豆再一看,原来自己说着话就跟进了小万厢房。 这下真是百口莫辩,红豆瞪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啪的一声摔上门,“哼!” 小万往外瞧了一眼,自语道,“这怕是到了叛逆期,这么容易暴躁,不喜用脑子思考。回去得让苏西给治治。” 红豆进了门还在生闷气,碎碎念道,这破事我还不管了。 随手提起还爬在枕头上呼呼大睡的小苏西扔到一边,把脸埋在里面,倒头就睡。 这次别说打雷,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好心去找线索,差点被暗害,也不关心一句,反而说自己发了梦。 如果没记错,上次自己在苏府出现这种情况,苏西可不是这样的反应啊! 再往回想想,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可是时时关心自己,为了自己还受了伤。 如今不过就是几天没见,他就变了。 虽然话说的好听,但那副嘴脸一看就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 不行,回去得让苏西给他扎扎针,用最苦的药,治治他。 现在都这样,以后肯定翻了天。 小苏西被丢到一边,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翻身继续睡觉。 一刻钟后,床上就响起两道均匀的鼾声。 桌上不知何时燃起的香,正袅袅升起飘渺的烟,房间一直未动的烛火,闪了两下,又恢复原状。 红豆这一觉睡得安稳,直睡到天光晃了眼,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坐起来。 小苏西不知何时又爬到她肚子上,随着她的动作,滚到床下,这才愁眉苦脸的睁开眼。 “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还没睡够!” 红豆转身又趴在床上,伸长手,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都怪你,昨晚睡的那么死,害我被小万怀疑!” 小苏西跳起来双手叉腰,“你不知道我与苏西属于冷血动物,到了寒冷的时节需要冬眠吗?我如今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得亏了苏西本体妖力强大,你就知足吧!” 红豆将他从地上捡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行了,知道苏西最厉害。走,去看看,那鲸钟到底什么情况……” 咣!咣!咣!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鲸钟高亢的鸣音。 那流云已然敲起晨钟。 红豆这下聪明了,默默数着。 快十八下,慢十八下,不紧不慢十八下。 再重复一次。 总共一百零八下,才歇了气。 红豆咕噜从床上翻下来,轻手轻脚出了门,小苏西紧紧抓着她的衣领。 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可要抓紧了,别把自己甩出去。 第七十五章 鲸与敲钟人6 刚一出门,就听见小万在跟流云大师辞行。 “昨日多有打扰,今日待小丫头醒了就走。麻烦流云君了。” “客人客气了。流云职责所在,就不远送了。” 红豆听见这两人文邹邹的对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小万,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怎么就要走? 冲上去插话道,“不知流云大师昨夜去了哪里?” 流云顺着她出声的地方施了一礼,“客醒了,不如吃些斋菜再说。” 红豆坚持道,“斋菜就不用了,就想知道大师昨晚去哪了?” 流云微微一笑,“不过就在大殿守夜,姑娘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情。” 胡说,明明昨晚大殿没人,只有被吹的七摇八拐的灯笼。 红豆还要再问,被小万打断,“山高路远,既然流云君无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流云大师转身向他一拜,“既然客要走,那流云就不留了。到流云做早课的时间了,恕不远送,慢走。” 小万略一点头,揪着红豆就走了。 流云大师转身进了大殿。 红豆想跟进去再问问,却被小万被封了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被拉着走了。 一直快走到崖下村落,红豆才被解了封。 “小万,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玲珑寺有问题?那个流云也有问题?” 小万止步回头问她,“那你觉着有什么问题?” “那晚我真的听到雷电之声了,也看见白影了,而且我还听到,听到……” “听到什么了?” 红豆抓耳挠腮想了想,说道,“我也没听清楚,好像是鲸的声音,它在说话,可是我好像没听明白。” 小万看她一眼,轻飘飘丢过去一句,“没听明白你就追着一个曾经差点踏入神界的人审问?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继续往前走。 红豆愣了愣,追上他,“你说什么?神界?他不是人类吗?” “普通人类哪有那么长的寿命,看守被镇压的大妖?” “那他是?” “玲珑寺灵。为镇压大妖,神界上神联手建了玲珑寺,并派遣神主天籁看管,长期浸染神灵之息的玲珑寺在这便利中吸收天地灵气,很快有了寺灵,跟随天籁修炼,要不是后来神界覆灭,也说不准他会不会踏入神界。” “可是,可是……”红豆可是半天,不服气道,“那么久的事,你怎么知道就不是谣传?” “毕竟那大妖是我妖界之人,镇压之时我来谈判过。” 红豆小声嘟囔,“看来你谈判水准不咋地,你小弟现在还被关着。” 小万平静道,“弑神之罪,原本应该扒皮抽筋去骨,挂在南海之域的失罪崖,每日被万鸟叼啄,风吹雨淋,日晒雷劈,不生不死。” 红豆睁大眼,“那你是怎么讨价还价的?” 小万张了张嘴,却又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红豆不甘心,“那我们就这样走了?可是真的有问题。” 小万慢悠悠道,“我知道啊!” 红豆疑惑道,“你知道,那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什么意思?” “回去多读点书,也不知阴阳之主给你那卷轴,你能不能认全字。” 红豆瘪了瘪嘴,“那你就说,如今怎么办?” “这结界是神界上神联手所创,虽说如今有所减弱,但应付海上两只大妖打斗掀起的风浪也是够了,怎的会死伤那么多?” 红豆总算聪明了一回,“他算是半神了,要隐瞒我们会很容易,所以我们在玲珑寺查是查不出什么的,去村落里反而能找到些线索。” 小苏西盘腿坐在她肩上,摇头晃脑,“所以我们先装作要离开的样子,让他放松警惕,到时一个回马枪打回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小万又问道,“这次海难死了那么多人,你可看见一个亡灵?感受到一丝亡灵之息?” 红豆想了想,“不是应该都被引去灵界了吗?” 小苏西一手撑着脑袋道,“就算是去了,也不可能一丝亡灵之息都没留下,尤其是这里的灵界之桥就在玲珑寺。” 红豆睁大眼睛,“不会是那棵红杉吧!” 小苏西伸出小手戳戳她的小脸,“我都能感觉到,按道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啊!” 可是那红杉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长的比较高大。 倒是那鲸钟挺特别。 红豆脑袋迅速转了一圈,“如果我没猜错,灵界之桥被他控制了。” 看来这丫头确实被鲸钟影响了,所以连灵界之桥的存在都没觉察到。 小万伸手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可算是醒了。他原本就是玲珑寺灵,要控制这一切很容易,我也相信你那晚看到的,只是这件事不能逼问他,不能排除这是他在试探。” 红豆跟小苏西同时探头问道,“试探我们什么?” 小万嘴角一弯,“试试我们是否看出来,他已堕入妖界。” 红豆跟小苏西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什么?” “人间污浊,尤其是在这南方之域,神界都能减弱,他被影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那你是如何看出来的?他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 “妖气都被他引到眼睛里了,你肯定感觉不到。如果我没记错,原本他的眼睛并没有瞎。还有那口鲸钟,是神界放在那里警醒南海之域的妖,如今看是被他用来吸收亡灵之息,那天晚上,你应该是受到攻击了。” 红豆伸长脖子看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万微笑不语。 可惜笑容都被挡在面具之下,红豆没看见。 几人正说着就进了村庄,安静如斯,看不到人气。 明明过来的时候还见到几户人家冒起的青烟。 小万打了个响指,红豆看见三道光向远处略去。 小苏西一脸崇拜,“幻魄之术,不愧是妖王大人。如此他肯定以为我们真的回去了。” 红豆想了想,“可是我们身上的气息呢?” 小万已经率先走了,“我已经替你们遮掩了,先去海边看看。” 红豆吐了吐舌头,这家伙怎么这么厉害,不知什么时候能打败他。 “那这些房舍呢?已经到这里了,不先去查看吗?” “我已用灵识扫过,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那个大娘呢?” “不甚清楚。” 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 山崖原本就在海边,所以也没走几步就到了。 吹着咸咸的海风,红豆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来海边了,真是怀念。”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他如何了?” 第七十六章 鲸与敲钟人7 回头看去,原是玲珑来了。 红豆挠了挠头发,“可是他根本就没病啊!” 小苏西帮腔道,“对啊,对啊,我也看过了,他一点事都没有。” 玲珑长出一口气,对红豆拜了个大礼,“没事就好,感谢姑娘了。” 红豆摆摆手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应该的,”想了想又道,“你昨晚去过玲珑寺吗?鲸钟边上。” 玲珑摇摇头,“未曾去过,姑娘何出此言?” 红豆笑了笑,“大概是我眼花看错了,这几日连着赶路,太累。” 玲珑担忧道,“那姑娘可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啊!” 小苏西从红豆肩上站起来,“放心,有我呢,我是谁,小神医。” 红豆心里鄙视了他一番,什么小神医,也是小毒医。 这时小万突然开口道,“不知姑娘与玲珑寺流云大师有何渊源,如此关心他。” 玲珑看着小万欲言又止。 红豆眨了眨眼,“你知不知道他已堕入妖界?” 小万纠正道,“准确说应该是堕入妖界的魔道。啧,真是讽刺,好好的阳关路不走,非走那无人过的独木桥。” 玲珑急道,“魔道?不可能,他是快要成为半神的人,怎么可能堕入魔道?” 红豆抓住了这句话里的关键,流云大师是快要成为半神的人,这件事情除非像小万这种从上古就存活的老妖怪知道。 虽然玲珑妖力不浅,但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概率也是极低,除非有人告诉她。 等等,玲珑寺,玲珑。 红豆正色道,“玲珑,你原本就叫玲珑吗?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娶的?” 玲珑呼吸一窒,原本红润的嘴唇被咬的有些发白。 小万双手負于背后,转过身去,面朝大海,叹息道,“你是鹏的妹妹,鲲吧?” 玲珑低头后退一步,额前碎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红豆甩甩头发,看了看这两人,犹豫道,“鹏又是谁?我应该认识吗?还有玲珑原名是叫鲲吗?” 小苏西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坐在红豆肩膀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摇头晃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红豆还在消化这些消息,小万已经自顾开始推论,“你哥哥自蓬莱天池飞到这里,差点食了金乌,被镇压于玲珑寺。你来这里,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救他!” 小万最后一句说的并未带一丝疑问,而是肯定。 玲珑只低低说道,“鲲?鹏?那不是名字,他说的,那不该是个名字,我的名字叫玲珑。” 可是并未否定小万所说。 小万继续说道,“可是你偏偏爱上了镇压看守你哥哥的玲珑寺灵,流云君。” 玲珑仍旧没有反驳。 “他让你诱我们来的?” 什么?诱?自己这是中了圈套? 红豆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果然还是小万吃的盐多一点。 凭自己如今的脑子,最多推断到是被流云所骗。 得拿个卷轴记下来,他这些谋略,妖生那么长,总是会用上。 玲珑抬头粲然一笑,“不愧是知晓万物的白泽大人,什么都瞒不过您。” 红豆此时已经连起前因后果,气愤道,“你哥哥被困玲珑寺,你不想着做点好事为他赎罪,居然跟看守的谈起恋爱。先不说你骗我们过来对不对,我就问你,你这么做,对不对得起你哥哥?” 玲珑双手堵着耳朵,蹲下身子,“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小万抬头看着远处不断翻涌的海浪道,“怕是你哥哥也死了吧?你身上那颗妖丹,应该是你哥哥的。” 什么鬼?红豆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又是什么情况。 对了,一个月前,海上两只妖怪大战。 难道就是玲珑跟她哥哥? 小万这家伙怎么连这都能算计的到? 小苏西托着下巴想了想,“如果这样就能解释通了,鲲只有化鹏才能修炼出妖丹。难怪你将它送给我们一点都不心疼,原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呀!” 红豆脑子总算是跟上一回,“她不是不心疼,这颗妖丹是她的罪,她恨不得早早脱离出手,大概心里也会觉得这是对我们的一种补偿。” 小万转身看了一眼蜷在一起,紧闭着双眼的玲珑,面无表情道,“你还不说吗?” 玲珑跪地膝行几步,拉着小万衣摆,仰脸绝望的哭诉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哥哥他不过是关押了几百年而已,竟然会变得那么弱。我只是想打晕他。我没想他死。” 红豆脑中电光一闪,“他不是变弱了,他是被流云扣住了一魂,无法尽全力。那一魂就被扣在鲸钟里。如果你没有说谎,那晚我见到的那个人是你哥哥。” 玲珑转而泪眼婆娑的望向红豆,脸上燃起一丝希望,“你是说,哥哥还活着?” 红豆不忍的别过脸,“我看到的是他的灵魂。他已经……” 玲珑顿时瘫坐在地,双目无神。 小万抽回衣摆,又问了一次,“最后一遍问你,还不说吗?” 玲珑不再哭闹,过了好一会,红豆还以为她已经傻了的时候,却见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应该早就猜到的,他说放我哥哥出来可以。但只要步入神界,都必须绝情绝爱,否则必造天道反噬,如今他已经爱上我,算是坠入妖道,在这结界里虽可以避开天道反噬,但前提是没人往外传。” 小苏西插嘴道,“他让你杀了你哥哥。” “不是,他只是让我劝我哥哥,不要说出去,可是哥哥不听,哥哥说就算神界覆灭,也得找人惩治他。” 小苏西又插了一句,“所以你就杀了他?” 玲珑一双死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红豆捏住小苏西的嘴,“你再不闭嘴,信不信我捏死你。” 小苏西举手投降。 玲珑接着说道,“哥哥说,他如今已成妖神,没几个人能控制的住他,无论如何,得让妖王大人知道,或许妖王大人有办法。” 小万撇她一眼,“我不认为你是因此骗我过来。” 玲珑摇摇头,“我求哥哥不要去,我跟他保证,我会与流云大师永远待在这一方结界不出去,但他不信我,说化妖的神是最不值得信的。 后来我们在海域之上起了争执,我原本只是想打晕他,可是没想到……” “然后呢?”红豆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办,就去找流云大师,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有劝住哥哥,还犯下大错。他只说让我去医谷骗你们过来,剩下的交给他就行了。” 红豆好奇道,“那他怎么能知道来的会是小万跟我?万一是苏西那家伙呢?” 玲珑摇头。 小万右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口,“因为有人告诉他,我那个时候会回医谷。苏西贪财好玩,必然会让玲珑拿东西用来交换,玲珑身上最值钱,最想脱手的就是那颗妖丹。 而那颗妖丹,也只有我能认出来,是假的,最后我会亲自过来查看。” 玲珑闻言愣了一愣,翻手唤出妖丹。 小万只伸手虚虚一捏,妖丹化为粉末,“大约早就被他掉包了。” 玲珑一时又哭又笑,“可是他说,这是哥哥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让我收好啊!假的,都是假的。” 第七十七章 鲸与敲钟人8 红豆见她陷入魔怔的样子,想要安慰,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微微抬起的手,不上不下的停在半空。 小苏西这时也不再贫嘴,乖乖坐在红豆肩头。 小万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远方的海水浪打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小苏西突然喊了一声,“不好,她要入魔。” 红豆再看去,玲珑身上有一丝丝黑气溢出,充满压抑的怨气。 小苏西直接藏进红豆浓密的头发里,着急道,“要死了,要死了。白泽,你再不出手,就要被流云发现了。” 白泽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骨节分明的左手张开,悬空放在玲珑头上,一个透明的光罩恰好将她包裹起来。 红豆突然想起,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有点像是鱼吐出来的泡泡。 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是海上鱼妖那次? 但思考瞬间又被眼前玲珑的嘶叫声打断。 就见那些黑气游走至光罩时,像是初雪遇上了炙火,发出阵阵滋滋声,有意识般又缩了回去。 此时玲珑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不断有更多的黑气涌出来,玲珑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全身痉挛,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红豆担心的问道,“她会死吗?” 小万沉默不语。 小苏西从红豆浓密的头发中露出头来,见玲珑还没发作就已经被控制住,眨巴着眼睛自语,“危险解除。” 又爬到她肩膀,安心坐下,才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妖自万物而来,但妖修炼也分妖道跟魔道,像我跟小万这种就是正儿八经的吸收天地灵气,修妖道。像她这种就是心里生出业障,堕入魔道。这黑气你可不要沾染,就是一丝入体,也有可能在以后的修炼中被引导至魔道。” 红豆不解,“妖道如何,魔道又如何?” 小苏西解释道,“妖道,只要不伤天害理,就会被天地所容。魔道,算是诡道,一但入魔,心神极易被负面之息控制,造成杀戮,所以三界有规定,一经发现,立即扑杀。” 红豆更加不解,“可是就算是神界,当年也动过毁灭所有生灵,重修秩序的念头,凭什么只是因为可能造成杀戮,就要灭杀这个种族?” 小苏西辩解道,“这也不算是灭杀一个种族,坠入魔道的,有妖有人也有神。” 说完抬头望了望天,悄声道,“别在背后妄议神界之事,小心遭雷劈。” 红豆白他一眼,“神界都没人了,怕什么,有本事朝这劈,劈死我,我就不用干活了。” 小苏西低声嘟囔道,“谁敢劈你,不想活了。” 红豆一时也没听清,只拽了拽小万长袖,“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你们妖界之人,你真的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入魔,然后被你亲手杀掉?” 黑色饿鬼面具遮住了小万的面容,红豆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继续焦急道,“要么你让我试试。” 小苏西在她肩头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慢悠悠道,“入魔必死,这是规矩,况且他还是妖界之首。你让他为一小妖破了规矩,往后还怎么在妖界立威。” “反正在我红豆卷轴里,万物生灵,就没有高低贵贱。我只知道一句,尽力就好。” 不等小万跟小苏西阻拦,红豆已经伸出细嫩的右手,指甲轻轻一划,就破了个小口。 血液并未在光罩表面停留,直接穿过去,掉在玲珑额头,慢慢渗进去。 光罩里的黑气遇见红豆血液,全都惊恐避让,乱作一团。 几不可见中,有一丝暗含金光的黑气,顺着血液滴入的方向,悄悄向红豆袭去。 小万瞳孔微缩,一道掌风拍在红豆身上,将她与玲珑分开,声音已是滴水成冰,“你是不想活了?” 小苏西半跪在红豆肩头,仓促间双掌结印,掀起一道墨绿光罩,护住俩人。 饶是如此,红豆也是生生往后退了十丈有余才堪堪停住。 小苏西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妖力在体内轮转一圈,才将其压住,一双碧眼,再不见玩世不恭,对小万怒视道,“你疯了!” 红豆倒是没受伤,双拳紧握,一步步走向小万,“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破的!白泽我告诉你,玲珑我今日还救定了,有本事你来杀了我!” 小万一双瞳眸隐隐泛起金色,只轻看了红豆一眼,“我妖界规矩绝不会为了个小妖而破。” 红豆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也不多说,仰天一声长啸,右手一道幽蓝荧光乍现。 笞灵鞭现,是阴阳之主! 小苏西没来由的浑身一抖,再仔细看去,红豆双瞳未变。 “再问你一句,你放是不放?” 小万头都没回,“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遇事召唤阴阳之主。” 红豆抬起长鞭,左手用力一捋,“你行,你也可以召唤!苏西,他的弱点在哪?今日用不到阴阳之主,我来好好教训他,破了他的规矩!” 小苏西两边都不敢得罪,结巴道,“我,这个我真的不知。” 小万倒是大方,直接道,“胸口下三寸,是我存放神格的地方,有本事来取。” 红豆冷笑一声,“还挺自信的,看鞭!” 话音刚落,一道幽蓝荧光闪电般向小万蹿去。 小苏西默契的从红豆肩膀跳下来,躲到一边。 这种时候,还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为妙,无论帮了哪一边,待这两人秋后算账,自己都没有好果子吃。 总归白泽不会把红豆打死吧? 小万冷声道,“连妖气都没有,单纯靠招式就想教训我。幼稚!” 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红豆施舍,单手轻轻一拂,原本快要挨到他面具的长鞭就换了方向,落在空处。 红豆仍不死心,右手攒足力气,再次向小万甩去。 这次小万连动都没动一下,一阵罡风吹来,原本气势满满的笞灵鞭瞬间败下阵来。 如此反复了百十来回,红豆身上已经是香汗淋漓,小万愣是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光罩内已完全被黑气覆盖,不知玲珑死活。 红豆看了一眼手中笞灵鞭,这次召唤这么容易,怕不是假的吧? 又向崖顶看了一眼,心一横,左手用力握住笞灵鞭,使劲一捋到尾,血瞬间浸透了笞灵鞭。 小万似有感应,转头看向她,瞳孔一缩,终究没说什么。 小苏西只躲在角落默默祈祷,“这么多血,求上天保佑,阴阳之主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红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以后绝对不这么干了,太疼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好办法了,从以往的情形看,自己的血液好像很特别,只是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正胡乱想着,笞灵鞭蓝光大盛,竟是牵引着红豆,向小万冲去。 速度太快,红豆几乎是被拖着飞过去。 砰! 笞灵鞭掀起的气浪与小万适时抬起的右手相撞。 余波震的海浪迅速后退了十几丈,复又涌过来。 小苏西顾不上吐槽,急忙提气抵御,那余波差点掀翻他。 第七十八章 鲸与敲钟人9 红豆身子微微压低,右手紧紧握着笞灵鞭,保持进攻姿势,眉梢一翘,这是又开发了一个新技能。 但到底是没有妖力,双方僵持不过几个呼吸,红豆整个人又被掀飞出去。 一个后空翻之后重新站稳,继续进攻,一道蓝光鞭影,或劈或刺,或扫或撩,舞的密不透风,将小万整个人包裹其中。 小万并不着急,只云淡风轻单手对抗。 每次鞭风未至,就被小万一掌扇的改了方向。 红豆久攻不下,累的气喘吁吁。 啪! 但见她回身旋转一圈,借力狠狠甩出笞灵鞭,一道蓝影带着破空之声,直冲小万胸口下三寸击去。 这次小万没客气,右手长袖一挥,红豆这次连人带鞭在半空打着转,飞了出去,最后撞在黑岩之上。 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虚弱倒在地上,也不求饶,只倔强看着小万,大口喘气。 小苏西见此情况,急道,“你来真的?” 小万抬眼看了一看受伤的红豆,一双金色瞳孔微微暗了暗,“自作孽不可活。” 每次小万这样的时候,都代表他很生气。 小苏西这下也不敢再旁观,这两人今天不知怎的了,一言不合就开打,不会真把红豆打死吧? 连忙御空飞过去,探查红豆情形。 还好,虽然看着伤重,内里并没受太大伤。 到底算是没下重手。 顺手给红豆喂了一颗药,斟酌道,“那家伙,你打不过的,还是放弃吧!” 红豆就着血液吞下药丸,原本翻涌的气血刚被压下来,就挣扎着站起来,“放弃这两个字,我红豆还没见过,不会。” 小万云淡风轻道,“苏西,别拦她,让她来,疼了就知道放下了,今天要让她明白,世间事,不是总能随着她的性子乱来。” 红豆嘴角微微一勾,左手握拳,在脸上随意一抹,“我就喜欢乱来,反正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无所谓。” 原本红色的血迹这下被彻底抹了个匀称,再加上脸上蹭的灰,脸上像是开了染坊,红的,白的,灰的,纷彩缤呈,好不热闹。 红豆这时也不在意那么多了,一手握鞭,右脚往后稍错两步,猛地一用力,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向小万冲去。 小苏西呆愣的看了一眼手中一小片碎布,看样子,这架是拉都拉不住了,还是先查看一下,自己带够药了没有。 随时准备大抢救吧! 小万这次不避不让,就等着红豆挥鞭而至。 红豆这次聪明了一点,前面每次都是直来直往,一出手小万就知道她的攻击目标。 这次她长臂挥舞,长鞭如一条银蛇,上下左右翻飞,令人眼花缭乱,极大程度的隐藏了自己的攻击地点。 眼见长鞭快至眼前,小万都没有什么反应,红豆心中一喜,这次有戏。 果然,长鞭在小万脸前虚虚晃过,小万转脸避让,红豆随即收鞭,就在小万放松警惕之时,右手再一使力,长鞭如出洞灵蛇般缠住小万右手。 红豆得意一笑,“服不服?” 小万拧眉收手,却被长鞭缠的死死的,一点都动弹不得。 红豆没有妖力,单纯只靠招式根本发挥不出笞灵鞭威力,若是小妖,这会必然生不如死,但小万已经半只脚跨入神界,单凭强大妖力,就能抵御笞灵鞭对灵魂的伤害。 但笞魂鞭到底是浸过红豆血液,小万右手腕已经冒气阵阵青烟。 小万低头瞟了一眼,右手用力一扯,红豆连人带鞭朝他飞去。 又变掌为爪,攻向红豆细弱脖颈。 小苏西再坐不住,起身横冲过去,企图救下红豆。 红豆绷直脚尖,点在地上,妄想挣脱吸力。 眼见就要被小万所擒,红豆左手翻飞,红绳应召而出,袭向小万胸口下三寸。 小万没想到她会如此急智,连忙收回左手前去抵御。 可惜已经来不及,瞬间就被红绳击穿,血喷了一地。 小万受伤紧捂胸口止血,红豆趁机逃出控制,“一报还一报,受伤的感觉舒服不?” 小苏西眼睛睁的大大的,嘴里能塞下两个鸡蛋,这是什么情况?小万被没有一点妖力的红豆击败了。 那诺大的妖界以后是不是要换妖王了?自己要不要去竞争一下? 对了,还有魅姬,还是等她被灭了,自己再去竞争,不然还要处理她,实在是太麻烦了。 小万不说话,只紧紧盯着她。 红豆笑了笑,“你看我也没用,神格受损,我看你还是早早找个地方修养去,不然一会被流云察觉,我可没功夫救你。” 想了想又阴阳怪气道,“你别看我,我又没有妖气,还没法吸收天地灵气,单纯靠招式,打不赢他的呀!” 小苏西听了为小万默哀,红豆这嘴皮子,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溜了,都快和自己有一拼了。 以后还是少招惹这个女魔头。 小苏西思维还没发散完,就听到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看来流云这是来晚了。” 这俩人打的崖下坑坑洼洼,多了几十大洞,这呯呯嘭嘭的动静不把崖上流云招来才怪。 缺心眼! 还杀什么回马枪,没回头就被挑下马! 这下只剩下自己一个战斗力了,苏西本体在这还有僵持的可能性,如今要是再打起来,只能跑了。 小苏西转头干笑道,“流云大师怎么来了?” 流云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流云在崖上做功课,听到崖下争斗之声,就来看看。不知出了何事,几位可有受伤?” 小苏西白眼一翻,这是瞎吗?没看见这会已经血溅失罪崖了吗? 哦,对了,他是看不见。 心中一喜,“无碍,只是忽然有妖来袭,教训了一番。” 流云微微一笑,“是这样吗?白帝。” 小万眼中金光暗淡,只轻声道,“你觉得呢?” 流云仰天大笑,“那流云就长话短说了,麻烦白帝大人交出妖丹。” “这么快就表明目的了,这可不太像你啊,流云君。” 流云双手背在身后,“我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从神界覆灭就在等。我要继承师尊天籁神主的遗志,毁灭所有生灵,重修秩序。” 小万叹了口气,“你若执意要,就来取吧!” 流云摇摇头,“白帝神格受损,就不要勉强了,不如交出妖丹,免去一番无谓争斗。” 红豆气道,“无耻!鹏的妖丹呢?你藏哪去了?” 流云大笑几声,“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又不是我打伤的白帝,如今局面也不是我造成的,怎的就成了我无耻了? 如果你要问鹏的妖丹,肯定是已经被我吸收,还能去哪?留着观赏吗?流云可没这种爱好。 不过关于姑娘血脉,流云倒是有几分兴趣。” 小万在身上几处穴位点了一下,伸出右手,平静道,“既如此,戏也就没必要做了。看在昔日好友的份上,我给你最大的宽容,可以选一种死法。” 第七十九章 鲸与敲钟人10 流云摇摇头,“就算是做戏,你这受伤是真的。确定不自己交出来?” 小万也不出手,只淡然看着他。 流云不再劝说,翻手召出浮尘,向纹丝不动的小万冲过去。 在流云身上气浪快要冲击到小万之时,小万终于动了。 足下一点,轻若翩鸿,迅速向后退去。 流云嘴角一勾,自己猜测没错,果然是受伤了,否则作为妖界第一人,怎会不正面迎敌。 顿时气势更是大盛,对着不断避让的小万穷追不舍。 红豆眼见他们变成海面两个小点,连忙过去,扶起不知何时黑气退散的玲珑。 小苏西惊诧道,“她不是入魔了吗?怎么又好了?” 红豆瞥他一眼,“你刚没听见小万说的吗?做戏,是做戏。” 小苏西迟疑道,“那受伤?” 定睛看去,红豆身上哪有伤,连一颗灰尘都没有。 再仔细想想,长尾幻术都是小万教的,就这点障眼之法,不就是小菜一碟。 “都是幻术?” 红豆弯了弯眉眼,“答对了!” 小苏西顿时哭天抢地,“我的药啊!那可是无价之宝,用了极地雪莲跟火焰冰泉之水!为这两样东西,苏西那家伙让我陪一只臭鼬跟一条鳄鱼分别聊了一个月天。注意,是分别呀!” 红豆撅了撅嘴,“谁让你这么笨!” 这时玲珑已经恢复意识,转身向红豆行了个大礼,“虽是如此,但我入魔不假,感谢姑娘再造之恩。” 红豆皱皱眉,“这倒是个意外,我以为这也是他造的幻境。不必在意,反正你是付了钱的,我总得做点什么,不能让你的钱白花了。” 这时小苏西也想起来医谷大门口那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抹了一把眼泪,“给我,都得给我。” 红豆挥挥手,“五五分,这次我可是实打实的失血了。” 小苏西吸了吸鼻涕,“四六,你四我六。” 红豆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戳了戳他的小脑袋,“行行行,小财迷!” 小苏西正要反驳,一阵强风刮来,掀起的惊涛骇浪直向他们扑来。 “不好,战场在向我们转移!快退后!” 小苏西大喊一声,双掌并列往前一退,一道强大妖力自掌间喷涌而出,化成巨大气旋,引导海浪冲向左侧无人之处。 玲珑着急道,“流云肯定是打不过,想要逃回玲珑寺。” 小苏西一脸茫然,“逃到玲珑寺就能打的过白帝了?他怕不是在做梦吧?我都不敢这样梦。” 红豆抬头看了一眼空中若隐若现的金色结界,“不对,他打的是结界的主意。他原本就是玲珑寺灵,在玲珑寺自有结界保护,若是在玲珑寺受到攻击,可能会引来天雷惩罚。所以小万才要跟我做那场戏,就是要引他出了玲珑寺。” 这次小苏西有点跟不上了,“可是出了玲珑寺就不会有结界保护了吗?况且神界早已覆灭,谁还来惩罚?” 红豆狡猾一笑,“想想苏西,赤溪早已陨落,为何他出了结界还是会遭雷劈?” 小苏西总算反应过来,“明白了,皇帝出了皇宫就不是皇帝了。走,毁了玲珑寺,看他还如何蹦哒!” 说完小手一挥,三人御空直接飞向崖顶。 站在鲸钟边上,小苏西才想起来,对崖外悬空站立的玲珑说道,“玲珑,你连医谷的结界都进不去,何况这是神界布置的,要么你就别进了,在外面为我们把风。” 玲珑点点头,“也好。” 才几句话的功夫,红豆早跑的没影,小苏西忙去追她。 这傻丫头,怎么对拆房子那么感兴趣。 只盼别上瘾了,回去拆了医谷。 玲珑翘首望去,小万那边打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眼看小万上百回合都不见落下风,流云已经看出端倪。 “浮尘问道!” 上万道拂尘长须追向小万,明明只是纤弱棉线,此时却像是含有万钧之力的钢丝。 小万右手一把纸扇,随手一挥,棉线立时换了方向,倒惯向流云。 流云右手一抽,再一甩,拂尘归位,化险为夷。 两人虽是在万丈高空缠斗不休,底下海面已是巨浪滔天。 海里的鱼都遭了殃,一会被卷到东,一会又被吹到西,白茫茫,晕了一大片,翻着肚皮,飘在浪尖。 “白帝,原来你也是会说谎的。” 小万面无表情道,“只是一时兴起,耍了场戏。” “呵,那我看你这招怎么挡!万神归宗,拂尘,去!” 流云双手合十,再交叠相错,一手食指指天,一手食指指地,两手拇指对开,向前一推。 空中拂尘顿时金光璀璨,似是一个太阳,吞向小万。 小万开扇抵挡在眼前,遮住强光,一手覆于扇面。 流云黑发在狂风中散开,显得面目有些狰狞,“哈哈哈,这是我师尊天籁神主之物,你认为你妖界的什么法宝能抵御住神的怒火?” 小万不语,只顶着那把看似脆弱的纸扇尽心抵挡。 若是红豆在场仔细看,大约就能在金光下认出扇面之上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白泽。 干涸的玫瑰色,又有些许金光,也不知是本身就有,还是那拂尘照的。 不到十息,流云就笑不出来了,拂尘金光渐弱,最后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声响,仿佛泡沫碎掉的声音。 拂尘化灰而去。 流云瞳孔骤缩又放大,“不可能,不可能,这是神界之物,是神主之物,怎么可能?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武器?” 小万收回扇子,看了一眼,“别人送的,夜市里,三文钱一把,挺便宜。” 拂尘被毁,流云受到反噬,喷出一口黑血,“好,好得很,你不止设计骗我,还毁了师尊遗留的法器,我要你拿命偿!” 眼见流云全身黑气萦绕,饿鬼面具下,小万皱了皱眉,看样子他入魔已久,不知还能否救回,若是强行要救,红豆那瘦弱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这一想就想到她刚在笞灵鞭之上放的血,小万一双剑眉皱的更紧,不过一场戏而已,不像就不像,何必那么认真。 再想想她说的话,什么叫死就死了,无所谓? 叛逆期,真是难驯服,回去要好好教育。 等小万胡思乱想完,天地已经变色,远处鲸钟长鸣,一声紧过一声。 铺天盖地的黑气自玲珑寺方向向这边席卷而来。 这是怨气?亡灵之怨! 那么多亡灵,都被困在鲸钟,互相吞噬而形成的强大怨力,这下就算阴阳之主来了,也是棘手! “流云,你疯了!这亡灵之力会毁了你,彻底将你坠入魔道,甚至会影响三界。” 流云仰天长啸,“既然成不了神,就入魔吧!陪我一起下至无间魔道吧!” 第八十章 鲸与敲钟人11 再说小苏西追上红豆的时候,红豆已经拆了玲珑寺大门。 那一手长鞭,舞的比跟小万对打时还要有力。 小苏西不甘落后,挥着小胳膊就飞了过去。 刚推倒一片院墙,就见天地变色,乌云层叠压城,接着一道亮光闪过,后面紧跟着霹雳声,朝小苏西劈过去。 小苏西一时被疾驰而来的天雷威能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又是什么道理?红豆拆了寺门都没事,自己只推了一道院墙,就要被雷劈? 自己只是苏西一个小小分身,天道以前都视而不见的呀! 电光石火间,红豆飞身扑向小苏西。 疾驰的天雷在距离红豆背上衣衫仅一寸的地方生生转了个弯,劈到大殿。 大殿房梁,雕栏画栋顿时稀里哗啦,碎成渣渣,只剩下大殿里坐得端正的神像,被盖在一方红布之下,孤零零的守在原地。 后面的镇妖塔一览无余。 此刻的红豆紧紧闭着双眼,小脸全都皱在一起,叽哩哇啦大喊,“小苏西,你欠我一条命,记得每年鬼市开张的时候,多给我烧点纸,我还要大房子,跟能说书的美男子!” 怎么光有房屋倒塌的动静? 再一听红豆这震耳欲聋的喊声,不像是被雷劈中的样子。 小苏西偷偷露出一条眼缝,一眼就瞧见大殿惨相。 从红豆身子地下钻出来,拉了拉她的长发,指着大殿方向道,“大殿,是大殿被雷劈了!” 红豆转身一看,原本气势恢宏的大殿,就剩一块巨大红布迎风飘扬,看样子红布下是流云每日参拜的神像。 差点没被吓死,红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原来劈的是这大殿,肯定是流云作恶多端,因果报应。” 小苏西看看义愤填膺的红豆,再看看大殿,内心深处为玲珑寺默哀。 自己也是傻,跟着红豆乱来。 玲珑寺自有结界保护,就是寺灵不在,也不是说拆就能拆的。 红豆已经上前去掀那红布。 “看他在搞什么鬼,平白无故为何要遮掩神像本来面目!” 哗! 红布掀开。 神像是一女子,黛如远山,双目含情,看着远方,精致的鼻梁下是小巧樱唇。 如僧人打坐般盘坐在九瓣莲花之上,双手食指与中指捏在一起,各置于双膝之上。 这活生生的竟然是一本正经时候的红豆。 红豆嘴巴微张,半天才结巴道,“那流云,莫不是暗恋我吧?” 小苏西吞了吞口水,这怎么解释?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就见一团压抑的黑气自镇妖塔后方向飘起来。 那黑气跟当时玲珑身上的并无区别。 流云入魔? “走,快去看看!” 当下红豆也顾不上再研究流云这独特的癖好,跟小苏西转向镇妖塔后奔去。 刚转过弯,就见自鲸钟之上翻涌而起的阵阵浓黑怨气,夹杂着尖叫诅咒之声,向高空浪叠而去,看方向,是小万跟流云打斗的地方。 那两人也是,越斗离玲珑寺越近,如今眺目都能模糊看见小万黑色鬼面。 玲珑在结界外急得团团转,见他俩出来,一边大喊一边指着鲸钟跟打斗方向示意。 红豆不再玩笑,严肃道,“根源在这里!” 小苏西与她对视一眼,“是丢失的亡灵?” 红豆点头,“而且已全部化为怨灵。我懂了,他每日功课敲钟,根本就是在炼化这些怨灵之息。” 小苏西接着道,“如今看来,很明显,他已经入魔很深。” “看这些怨气的方向,如果没猜错,他打算用这些怨灵之息,带所有人坠入魔道!” 小苏西一咬牙,“召唤阴阳之主吧!白泽过不来,我也搞不定,玲珑更是指望不上。” 红豆郑重点点头,缓步走向鲸钟,在距离一丈的地方停住,双手合十,愣了一瞬。 回头问小苏西,“怎么召唤?” 小苏西更懵,“你平时怎么召唤的?” 红豆回想了一下,“不清楚,只记得每次好像都会失去意识。” 小苏西绞尽脑汁想了想,“要么,我把你打晕吧?” 红豆瞧了一眼越来越逼近小万的黑气,一咬牙,捡起地上碎石化向左手掌。 不管了,每次都是划破手才知道怎么做,先放血再说。 左手刚干涸没多久的伤口再次划破,鲜红的血液汹涌直冒。 再抬头看了一眼悬空而立的小万,不再犹豫,带血的手掌拍向鲸钟! 小苏西急忙飞身阻止,“快住手!沾染这怨气你也会坠入魔道!” 咣! 鲸钟鸣声大震,大地都颤抖起来! 小苏西还没接近,就被震飞出去,撞在镇妖塔上,吐了一口血,再爬不起来。 “巴塞纳河此岸的魂灵啊!你们有什么怨念要倾诉吗?” 鲸钟随着红豆口中梵唱,与她一起冲破凉亭,飞升至半空。 只见她左手掌不断流淌的血液尽数被鲸钟吞去! 手掌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痛。 红豆听见无数人在耳边尖叫,诅咒之声不绝于耳,耳膜被震的生疼,脑子里全是浆糊,意识也被一点点剥夺,只想睡去。 小苏西模糊的视线里,勉强能辨认出红豆一点点被那些黑气吞没! 挣扎着想起来,却又无能为力。 玲珑几次想冲过去,都被结界阻挡在外。 阴阳之主呢?怎么还没出现? 难道就这样死掉了吗? 红豆使劲甩甩头。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拖小万后腿。 红豆狠心咬破舌尖,疼痛令她清醒了一点。 “沉下心神,忘记所有,用你最大的善念包裹这些怨气,净化它们。”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集中注意力!” 红豆不再胡思乱想,呼出一口浊气,将自己心神慢慢沉下来。 一刻钟后,原本如黑雾般飘渺的怨气,自鲸钟开始被不断净化成纯洁的白色,像是雨后山上干净的雾。 流云似有感应,挥臂将黑雾从中斩断,再捏了个十字决,对着黑雾喷出一口精血。 那黑雾仿佛困境中的兽,疯狂的翻滚着向小万包裹而去。 流云脱身冲向鲸钟,却被一道水柱挡住去路。 流云长眼微眯,“玲珑,你觉得你能斗的过我?” 玲珑坚定站在他对面,“不能!” “呵,那还不快滚!” 玲珑紧握的双拳有些发抖,仍坚定道,“我不走!” 以白泽的能力,那一半的怨气最多缠住他一刻,得尽快夺回鲸钟。 流云焦躁道,“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玲珑倔强道,“来啊,我不信你真会杀了我!” 流云轻蔑一笑,右拳虚握,海水倒流,被吸引其手中,远处看像是一条巨型水鞭。 啪! 伴随裂空之声,抽到玲珑身上。 玲珑闷哼一声,不躲不闪,只看着他。 流云眼中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又迅速被灰色取代。 啪! 又是一鞭。 见玲珑依旧直挺挺的站着,甚至连妖气都没运起,流云没来由的气恼起来。 又是一记水鞭抽去。 “你以为我就不会杀你吗?” 玲珑已是一身血痕,断断续续道,“反正我的妖法都是你教的,打不过你,就老老实实站着挨打就行。” 又似乎想起什么,灿然一笑,“你忘了吗?这还是你说的。” 流云手里挥舞的长鞭明显顿了一下,又恼羞成怒的使劲抽去。 “闭嘴!” “你还说过,若是能出了这结界,带我去极南雪国去看雪……” “闭嘴!” 又是一记长鞭。 玲珑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去极北三阴国泡温泉,你说那里的温泉是这片大陆最舒服的地方呢!” “闭嘴!不要再说了!” 玲珑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在微笑,“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极东阳出之国看日出是最美的,要带我去。” “我说了,闭嘴!” “差点忘了,还有极西海域之国,你说带我去那里钓鱼的。” 此时流云已陷入疯狂,只挥鞭不断笞挞在玲珑身上,最后一鞭直穿心脏而去。 玲珑只微笑看着他,再不言语。 噗! 玲珑想过这水鞭会停在胸前,可没想到是穿心而过之后才停住。 原来他真的都忘记了。 玲珑再支撑不住,从空中掉下,像是秋后破败的落叶。 狂风起,玲珑一滴心血被吹落在流云左眼。 灰色退去,流云终是从魔障中清醒,极速冲过去,抱住全身血污的玲珑,手中水鞭早已化为万千水滴,噼里啪啦打在海面。 玲珑已是气息奄奄,勉力抬起左手摸了摸流云灿若星辰的左眼,“你终于醒了?” 流云哽咽道,“嗯,我醒了。” 玲珑一笑,“可是我怕是已经等不住你了。” 流云眼眶发红,“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玲珑轻轻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爱你呢?” 流云紧紧抱住她,一时泪流满面,“你哥哥的妖丹,我放在鲸钟里了。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可以还给你的,我不要再管什么三界秩序,也不要上神之位。我如今,只要你,你不要死好不好?我还没有补偿你呢。” 玲珑却是没了声响,流云轻轻抚摸着她渐渐冰冷的脸颊,对赶来的小万说道,“看在昔日好友的份上,可不可以麻烦白帝帮流云一件事情?” 小万有些不耐烦道,“说!” “麻烦白帝,将我们葬在一起。” 说完向小万磕了个长头。 小万声音冰凉,“这就要看红豆伤势如何了!” 流云怀抱玲珑,朝红豆方向看了一眼,自语道,“原来是她。” 又道,“流云的罪孽,流云自会救赎。” 说完右手成爪,掏向自己心脏。 一颗金色灵丹安静躺在流云手心。 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笑,“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说完右掌用力,灵丹碎成粉末,飘散至空中。 天空乌云渐渐散开,阳光普照,海面终于平静,漾着金光,在清风中微微翻腾。 红豆与鲸钟也被这金光包裹,鲸钟长鸣声止,慢慢从空中落下。 小苏西沐浴在金光之下,顿时感觉整只妖都好了不少。 原本的玲珑寺,就只剩下崖边红色凉亭的残垣断壁,其余东西,包括神像都消失不在。 红豆最后的意识是小万不变的黑色饿鬼面具。 还有那句,“这丫头,这次叛逆期怎么这么严重?净胡来,回去得好好治。” 小苏西在边上帮腔,“对,喝上一个月苦药,长长记性!” 红豆想抗议,奈何眼皮太重,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玲珑番外1 听族人讲,哥哥被镇压在南海之域的玲珑寺。 我想救他出来,重振我鲸之一族的雄风。 作为罪人族类,海里几乎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鲸之一族已经被其他族群赶到靠近极南雪国的地方。 就算是对神子不敬,千年的面壁,也应是够了。 他可是我鲸之一族唯一一个渡过两次雷劫,成功化鲲再化鹏的人。 只有救他出来,才能带领我们族人雄霸整片海域。 所以我刚渡劫化鲲,就偷偷背着所有族人,出发去往南海之域,玲珑寺。 那是我第一次见流云,大约是日落时分,他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袍,站在失罪崖敲钟,棱角分明的脸庞肃穆又温和,让我想起海底喷涌的热泉。 咣!咣!咣! 钟声沉稳又绵长。 可惜这里见不到太阳,不然金色余晖落在他身上,肯定特别好看。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比哥哥还要好看。 我化为人形,在崖下村落里打听玲珑寺的消息时才知道,原来崖上的简陋寺庙就是玲珑寺,而他就是看管我哥哥的神使,流云大师。 流云,流云,舌尖扫过上颚,酥痒难耐,心脏也跟着微微颤了一下。 唔,人长的好看,名字也好听。 不像我,原身是鲸的时候就叫鲸一百零三,化鲲以后叫鲲九,因为我是第一百零三头出生的鲸,又是第九个成功化鲲的鲸。 我有点沮丧,我不想跟长的这么好看名字又这么好听的人打架。 我在深海里翻了好几个跟头,深思熟虑了一个昼夜,终于决定,先想办法说服他,看他那么斯文的,应该能听得进去。 可是我该怎么说,才能显得我美丽聪慧又识大局呢? “上神,你好,我是鹏的妹妹,鲲,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我哥哥放了?” 不行,这样不够霸气,万一他问我凭什么放,怎么办? “流云,速速放了我哥哥,不然我让你好看!” 也不行,太不礼貌了,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且这个名字,流云,流云,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在唇齿之间流动的时候,莫名就想笑。 我在失罪崖下对着大海练了三天三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只要提及他的名字,想到他这个人,就觉得开心,心如飞鱼般乱跳,完全没有问他要人的气势。 我有点生自己的气,没出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这样把持不住。 天下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我要是个个都这样发花痴,那可怎么办? 可是再仔细想想,天底下又有谁能比他还要好看。 真是气恼! 使劲踢出一颗石子,看着它在海面跳跃而去,我半蹲下身子,双手放在嘴边,使劲大喊,“流云,你愿不愿意娶我!” 唔,喊出来真是舒服多了,我不明白嫁娶之意,但是我知道,他若娶了我,我就能天天看他。 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流云暂无嫁娶之心,这位姑娘,真是抱歉了!”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等我转过身才发现,流云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看着他璀璨如星子般漆黑的眼睛,我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我可能是缺水。 完了完了完了,他的眼睛怎么这样好看! 还有他的声音,比人鱼一族的歌声还要好听! 怎么办? 我该说什么? 对了,他刚说的什么? 等等,等等,稳住,先稳住,先想想我是为什么来这里。 哥哥,对了,哥哥,我要救哥哥出牢笼,带领族人重新霸占南海之域,耀我族雄风。 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绪。 “你!流云!我哥哥,上神,赶紧放了他!” 这都是什么? 跟我这几天练习的完全不一样。 作为鲸族化鲲最年轻的翘楚,我怎么会说出思维逻辑这么混乱的话。 他往前走了一步,“不知姑娘芳名。” 这次我听清了,他在问我名字。 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鲲九!” 他哈哈大笑,“这算什么名字,不如流云给姑娘起个名字,可好?” 不行不行,娘亲说过,不能让人随意取名。 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就是一个人的名字。 若是取了名字,就会被取名之人困住,永远翻不了身。 我的脑子在拒绝,但是嘴巴却很诚实,“好啊!” 他回首望了一眼玲珑寺,再转过来微笑看着我道,“不如叫玲珑可好?” 玲珑,玲珑,流云,流云。 这名字,真好,好像天生就该待在流云两个字边上。 我裂开嘴,笑了笑,“我喜欢!” “既然姑娘这么欢喜,就早早离去吧!更深露重,注意身体!” 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抬头望天才发现,什么时候天已经黑的这么实在了? 可是什么又叫既然欢喜,就要离去? 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完全不符合逻辑。 我连忙追上去,拉住他被风带起的广袖。 “你还没说放不放我哥哥!” 总算是想起这件正事。 他转头紧盯着我拉他衣袖的手,眉头微微有些蹙,像海底层峦的小丘。 我这算不算是更深露重,调戏良家妇男? 讪讪松了手,老老实实低头道歉,“我,嗯,小女子唐突大师了。抱歉。” 他倒没生气,只说道,“这是神的旨意,恕流云无法答应。” 可是神界已经覆灭了,那什么旨意也该作废了吧? 况且已经那么多年了,再不放哥哥出来,他肯定都发霉了。 而我的族人们,就要被海里那些霸主赶去雪国了。 那里经年四季都是雪,很冷,我们又能撑多久? 我一咬牙,抬头道,“那打吧,我要打败你,救出我哥哥!” 这时才发觉他已走远,也不知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又在崖下逡巡了几日,顺手在崖下黑色巨岩上一遍遍刻上我跟他的名字,打发时间。 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我等不住了。 要打便打吧,我可以这样跟他继续耗下去,可我的族人不能等。 等海鲨族跟章族谈拢,我鲸族被驱逐是早晚的事。 我选了子夜时分突击。 我专门用神识探查过,这个时候玲珑寺从未有过动静,也就是说,子夜肯定是他熟睡的时候。 时间刚到,我就悄无声息从失罪崖飞升上去。 他只知道我是来救哥哥的,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是什么路数,肯定想不到我一柔弱小姑娘会从陡峭的失罪崖上去。 到时候趁他好眠捉住他,逼迫他放了哥哥,再绑到我族与我成亲,就能天天看他。 想想就开心! 飞到崖口才发现这玲珑寺居然有一层薄薄的结界,不过没关系,我已化鲲,妖力可不是外表那样,看起来很弱。 能是我族第九个化鲲的,我可不是一般的强。 伸手聚力一撕,冲了进去。 咦?我怎么还在外面? 哼,真是小看了这结界,不过刚刚只用了五分妖力而已。 再试一次。 咦?又在外面! 再试! 也不知试了多少次,身上衣服都被折腾湿了,也没进的去。 “这是神主设的结界,你撕不开的。玲珑姑娘别闹了,夜已深,快回去休息吧!” 抬眼望去,是流云,长身玉立,眼含笑意,站在那口鲸钟边上,也不知他在那看了多久。 第八十二章 玲珑番外2 我们之间流转的空气一时有些微妙。 这个时候得说点什么,化解这份尴尬,要么就说既然来了,那就打一架吧! 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随着他嘴角笑容更加繁盛,我又没出息的脸红了。 他这样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好看。 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最近我怎么老是缺水? “无碍,流云日夜唱诵梵经,并不需要休息。” 唔,我每日只在子夜之时查看寺中是否有走动之声,便误以为他会在那个时候入睡了。 可是怎么能不休息呢?我突然觉得有些心疼,“那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迅速恢复如常,“流云如今已是半神,故而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我犹豫了一下,“这样,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们明早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在失罪崖下打一架,我若赢了,你放了我哥哥,如何?” 他思索半晌道,“可以。” 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一座塔后,我才反应到他这两个字算是有一半的意愿要放了我哥哥了。 换句话说,他这是要违抗神的旨意。 还没打,我已经开始担心,明日若是我赢了,他作为看守哥哥的神使,受到天道惩罚怎么办? 神界虽是没了,可是有天道呀! 那晚我又把自己沉在十公里处的海底胡乱翻腾鸣叫。 那片海域的鱼虾蟹贝都对我有了意见。 那一天,我一夜未眠。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为一陌生男子失眠,那个味道比小时候喝的药还要苦,但是心底竟是开出了一朵花。 天还未亮,我先去了崖下村落,施法堵住了所有公鸡的嘴,让它们叫不出来。 我的流云那么久没好好休息了,这次我得让他睡个好觉。 至于打斗? 虽然我没睡好,但我在鲸之一族,可是响当当的一名天赋异禀的天才少女,要不怎么会是第九头化鲲的鲸? 就是哥哥都没我化鲲早。 所以,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他,虽是半神,但族里长老说过,他其实原本是个人类,生前舍过在人间历练的神主天籁一个馒头,所以在死后,灵魂受其点化,刻苦修炼,蜕去凡灵踏入神界。 可是到底是落了下乘,只是半神,并非真正的神族血统,并不受神族尊重,甚至在一次神界分歧时被人打散元神。 神主天籁念其可怜,便在镇压哥哥之时,与一众上神建了玲珑寺,并悄悄为其重聚神魂,对外只称是玲珑寺灵。 我妖族之王白帝,当初参与谈判之时,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帮忙掩饰他的身份。 而他忍受千百年的寂寞,为的就是受到神族尊重,还天籁恩情。 这也是我族最大的秘辛。 可是他哪里知道,神族之人,无情无爱,就算是镇压哥哥有功,也不曾记得他的好。 要不怎么那场大战,神界都没召回他,肯定是把他忘了。 也只有他,当局者迷,还在这苦苦守着。 既然没人心疼他,那我来。 长的好看的人总有这种优势,引起我这种外貌与实力并存的美少女的注意,然后守护他的笑容。 我在崖下,一边用捡起的石子刻我们的名字,一边等他。 那么多年都没睡过觉,这次会不会睡过了? 唔,没关系,明天打也可以。 可是我有一次懒觉一直睡了七天,最后是被饿醒的。 他不会也睡这么久吧? 唔,没关系,我就等他七天,七天后我去喊他起床。 哎呀,我还没喊过陌生男子起床呢,尤其是长的那么好看的,一想到他睡的朦朦胧胧的样子,突然感觉好害羞。 “不知玲珑姑娘在想什么?是饿了么?口水都流出来了。” 啊? 流云! 我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尴尬道,“早啊!” 他微微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方浅蓝色帕子,温柔的伸手在我脸上擦了擦,“你在做什么?灰都落在脸上了。” 啊啊啊! 流云又笑了,他还给我擦脸了,他的手也好看,又细又白,又直又长,骨节分明,像海底好吃的海笋。 帕子也好闻,是我从来没闻过的味道,一个字,香! 我不由自主的尖叫起来! 幸好我们鲸之一族的鸣叫只有妖怪跟我们自己族群能听见,不然就丢死人了。 “你在做些什么?”他见我不答,往前走了一步,又问了一次。 那些字,糟了。 我一慌,连妖法都忘记使了,只垫着脚,企图用身体挡住石刻上的名字。 可是他比我高一头,就是踮起脚也只能到他鼻尖。 但是挡总比不挡好吧? 也就是在我垫脚,他前进的电光石火间,一个略显冰凉的柔软之物蜻蜓点水般蹭过我的额头。 这让我想起了儿时生病,哭闹不休之时,娘亲在我脸上宽慰的吻。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好像,似乎,大概,那是他的嘴唇。 那就是说,我被他…… 我又尖叫起来。 后面的字都顾不得再挡。 “玲珑姑娘字写的不错,可是这个流字左侧应该是三点水,不是两点,像这样。” 说着他就捉起我的右手,在石刻上一笔一划写起他的名字。 他的手有点冰。 温热的气息喷在左脸一侧,那个时候,我的感觉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热! 我得去十公里开外的海域去泡一泡。 “玲珑姑娘,你鼻子流血了,不要紧吧?是不是陆地上太过干燥,不适应?” 我在心里求求他不要再说话,不要再笑,不要再靠近我了。 因为,我想原地爆炸。 我还想时光倒流。 这跟我原来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是他并没有听见我心中的呐喊,又拿出那方浅蓝色的好闻的帕子,轻轻在我鼻孔周围擦拭。 我猜是那颜色越抹越精彩,所以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在这越来越深的笑意中,我终是夺过他的帕子,捂住越淌越严重的鼻血,落荒而逃。 他在我身后大喊,“玲珑姑娘,我们都还没比试,你怎么就走了?” 我感谢他用了走这个字,没说出来我是在惊慌失措的逃跑。 不过,我为什么走?他心里就真的没点数吗? 在我跃身跳入海里的时候,天刚亮,我只闷闷的回了他一声,“告辞!” 风里只有他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些公鸡被我施法堵住声音了,记得去解封,不然肯定会吓到村民。 我也没来得及问他,这一觉睡的是否安稳。 最重要的是,我做的这些,他都还没夸我。 唔,对了,忘记跟他约下次打架的时间跟地点了。 第八十三章 玲珑番外3 我把自己沉在海底最深处,一动不动的一边鸣叫,一边苦恼。 我觉得有些忧伤,连翻滚都没有力气。 我居然写错了他的名字,那么好听的名字被我写错了! 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只贝壳跑来嘲笑我,说我唉声叹气的样子,像是个怀春少女,还像深闺怨妇。 一只小丑鱼还在帮腔,说我早恋,要告诉我族里人,让他们惩罚我。 我反驳道,我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这还算早吗? 呸呸呸,什么早恋?娘亲说过,爱情有毒,海里鱼妖一族的小公主就是被一个人类男子施以爱毒,化成泡沫而死的。 我的流云那么好看,怎么会对我下毒? 我也只是想天天看见他而已,吃饭也看,睡觉也看,喝水也看。 这算哪门子爱情? 我有点生气,把这两个多嘴的家伙一口就吃掉了。 但是,转念再想想,像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何时才能打过他,救出哥哥? 我第一次对我天赋异禀的天才少女这个称号有些怀疑。 算着时间,快到傍晚他敲钟的时候我偷偷浮出海面,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看他。 他修长的身姿令我着迷。 咣!咣!咣! 鲸钟一下下,似乎敲在我心坎上。 我在脑子里已经演绎了关于我跟他的无数故事。 等他敲完最后一下,我终是鼓起勇气飞身至崖口。 “流云,我们来打一架吧!”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道,“也好。” 我们在崖下面对面站了一柱香的时间。 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头刚刚成年的鲸那么长。 我是在想着,他一直在这里吃斋吟诵梵经,肯定是没时间修炼,我得让着他一点。 我们鲸之一族,可是最通人情事故的族类了。 况且女孩子,怎么可以先动手动脚?不淑女! 可是不知为何他也不出手,只笑眯眯的看着我。 动了,他终于动了,左脚往前走了一步,这是要使出传说中的凌波微步吗? 我右腿往后一步,双拳紧握,做好随时迎接攻击的准备。 我的武器其实是黄金三叉戟,我现在得先装作我没有武器的样子,那可是鲸之一族的王才能拥有的武器,被我偷了出来。 若是三叉戟一出,只一招他必败,不太好看,太伤他自尊了。 我还决定让他三招,大概在第一百招的时候打败他,应该就差不多了。 “玲珑姑娘,身体可是好转?”他温润如玉般的声音从风中传过来。 “好,好转了(??▽??)。” “流云要出手了,姑娘小心。” 啪! 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倒在地上?还被一圈水捆住? “玲珑姑娘,你输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重来,这把不算,是我让你的。” 他笑着摇摇头,放开我。 这次聚集了十成妖力,那破水柱绝对不会再捆住我。 “鲸音!” 我仰头发出震天吼叫,这声音他听不见,因为是灵魂攻击。 反正我带了清灵水草,能治。 可是他为什么还站着? 我再吼! 还站着? 不会是傻了吧? “若是玲珑姑娘完了,那就该流云出手了。” “哎,别急,等一下,我还没召唤三叉戟!” “没关系,那流云再等等,姑娘随意!” 黄金三叉戟咚的一声被我掼在地上,身后海浪叠涌,我认真对他说道,“你要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如今并不能完全掌握三叉戟招式,可能会伤到你。” 他哈哈大笑,“无碍。玲珑姑娘尽管出手。” 他这人,怎么老是笑? 我想了想从袖口掏出他的帕子,折好细细绑在眼睛上。 “姑娘这是何意?” 我不耐烦道,“分心。看招,海浪涛天!” 我双手挥舞着三叉戟指引滔天巨浪冲向他。 又回身一旋,“潮汐叠涌,去!” 我知道他这会肯定被我引来的海水淹没,我颇具气势的拿着三叉戟站直身体,等他求饶。 可过了五息,也不见他动静。 糟了,我忘了他不是我们海里族类,不会在水里呼吸。 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忙拉下帕子,又收回三叉戟,“你……” 只见满天水珠停在空中散发着莹莹之光,好像是停在半空中的雨,又像是雪国高空的星子,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他负手立于雨幕之后,一手微微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开,仍旧是一副笑脸,“玲珑姑娘真是妖力强大,只是不知这次招数用完了没有?流云还有功课要做。” 这么好看的场景,他居然只想着快点打完去做功课? 而且明明没事,为什么就不出声呢? 会很让人担心的。 这时我才想起,他不是普通人类,就是在海里行走都没有问题。 我突然就觉得委屈。 我们鲸之一族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把委屈憋在心里。 所以我蹲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口齿不清的指控他,“你不能仗着是你给我取得名字就为所欲为。” “玲珑姑娘,为所欲为这个成语大约不是这么用的。” 我能听到他的声音离我近了点,可是我更委屈了。 因为看刚刚那个情形,他是可以控水的,可他一往前走,瓢泼大雨就砸在我身上。 他就是故意的,给我泼凉水。 罔我还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让他输的有尊严,如今却是我输的狼狈。 “我不管,坏人,你是坏人,就欺负我,你知道我的族人如今有多辛苦吗?你知道那极南之地有多冷吗?” “我……” “你知道我从那里来的一路上有多辛苦吗?差点被鲨之一族发现,会死的,会死你知道吗?” “你……” “你知道我有多怕死吗?” “玲……” “最重要的是,你还嘲笑我不会写字!字就那么重要吗?你知道哥哥被镇压,娘亲跟爹爹都没了,我身上担子有多重吗?哪来的时间学习?” 他再没说话,只静静的站在我身边。 我像是一只话多的大闸蟹,噼里啪啦,语无伦次,将所有的苦倒到给他。 我猜他那时肯定眉头紧锁,特别无奈。 我也记不清楚,那天我到底哭了多久。 反正是很没出息的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又回到了小时候,撞坏了哥哥堆砌的海石,只躲在娘亲怀里反咬一口,告哥哥黑状,爹爹在一旁教训哥哥。 娘亲的怀抱真是暖和。 第八十四章 玲珑番外4 我那时刚开始没想到,醒来的时候会在玲珑寺厢房。 双眼似乎是敷过什么东西,凉凉的,很舒服。 空气中未散的淡淡的檀香,桌上摊开的梵经,还有神龛里红布盖着的神像,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厢房里很是整洁干净,我猜他肯定有洁癖。 我脑子活动了几圈,才想到自己应该是在玲珑寺。 脑子这一动,自然也就想起前一天晚上我没出息的样子,瞬间又觉得头疼,再次想要原地爆炸。 我打算趁他这会没在,偷偷溜走,这个时候见面,总是有些尴尬。 脚刚挨着地,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道慵懒又魅惑的女子声音。 有情况!难道是传说中的外室?不是说他无心嫁娶吗?难道在说谎? 连忙收敛气息,爬在墙上偷听。 就听那女子说道,“换你早日飞升大乘,继你师父衣钵,重建神界,也是划算的。” 这是什么意思? 神界不是都覆灭了,怎么重建? “不知姑娘为何帮我?” 那女子咯咯笑了几声,才说道,“也不算是帮,只是利益交换,只希望流云大师登顶之时不要忘了奴家,许奴家一处山水宝地。” 我从没听过流云的声音竟也可以这样冰冷,“只是一处山水宝地吗?魅姬姑娘怕是想要一统妖界与人间吧?” 魅姬?不是妖界之人吗?怎么跑这里来了?而且她是如何进的玲珑寺结界? 魅姬渐渐停了笑声,才缓缓说道,“如果能加上灵界,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个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主意打到灵界,是嫌自己命长吗? “恕流云无法答应,姑娘慢走,不送。” 魅姬也不生气,仍旧乐呵呵的语调,“也可换小老鼠的哥哥出牢笼。” 小老鼠?小老鼠的哥哥也被囚禁了?跟我一样惨。 我把耳朵往墙上贴的更紧了。 他等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就这样吧!” 怎样?怎样?能不能再说一遍,我还没听见。 等了半天,隔壁再无动静。 我又开始担心,那个魅姬不会把流云那个什么了吧? “没想到玲珑姑娘还有听墙根的爱好,要不要流云将这墙打穿了,听的会更清楚。” 心里突的一跳。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没听见门响啊! 我双手拉着衣摆,低着头一只脚划拉着地面,“可是鲸的听觉原本就比较敏锐,能怪我吗?”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便壮着胆子挪过去,“魅姬说什么了?” 他抬头定定看了我一会,看的我心里有些发慌,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听见他说,“我没有打开你哥哥镇压之地的钥匙,她可借我力量强行打开。” 我有些雀跃,“真的?那就是说我哥哥可以出囚笼了?”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又看了几行梵经,才说道,“对!” 对于哥哥能出来的消息,我听到后很是高兴,手舞足蹈的绕着他转了一圈,才想起问,“那魅姬可是要用什么交换?我来想办法。” 他合上书,站起来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我有些疑惑,“走?去哪?” 他已走出房门,“送你出去,你能进结界是我施了禁术,你想我受到天罚吗?” 当然不想,一百个不想。 我忙跟上去。 他一路带我走到崖口,“玲珑姑娘慢走,大约七日后你哥哥就能出那牢笼。” 我在结界外漂浮在半空,焦急问他,“你还没告诉我魅姬的条件是什么?” 他思索了一会说道,“我与她打赌,七天内就能教会你控水之术。若是我赢了,她便借我力量。明日早上,你在崖下等我。” 可是我能不能学会控水术,与魅姬有何关系?她不是妄想控制妖界人界跟灵界吗? 他见我不信,便说道,“若我输了,便要将我灵丹给她,以后供其驱使。” 我愣了愣,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我们族内唯一一头白鲸就够特别的了,如今更是特别。 连流云的未来都在我身上,突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似乎更重了。 我连休息都不愿休息,忙催促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现在就开始吧!” 他微微一笑,从结界里走出来,“也可以。” 真是要命,又笑。 接下来的七日,我拼尽全力,不眠不休,一刻不停的学习融会他教我的每一个招式。 在最后一天,我已经能随意控制变化十里的海水。 我觉得自己妖力肯定已经超过他了,所以趁他不注意,偷袭了一次,想证明一下我这几天学习的成果。 结果还没十招就落了败。 他面无表情道,“你的妖法大都是我教的,打不过,便站着挨打吧!” 他说的不全对,我也有族内传承妖法的,只是就算全部加起来,确实是打不过他。 水鞭抽到我身上之前,我都以为他是在说笑。 啪! 我的左臂火辣辣的疼。 我能感觉到他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只勉强笑道,“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这几天真的好好学了,并不是真的想要偷袭你。” 他收回水鞭,背对着我,“我也只是在教你,人世间险恶,不要信任任何人。” 第七日的最后一刻,我只远远看见魅姬的虚影,并不真切。 我刚将海水吸入手中就被他叫停,说是魅姬已经认可是他赢了。 我的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忧伤。 果然第二日哥哥就被放出来。 可是哥哥见我第一面就说道,玲珑寺流云已入魔,成了妖神,为避免为祸苍生,他要去报信给白帝,请他发落。 我懵了半天,以为我们说的并非一个流云。 眼见哥哥就要离开,我忙拉住他的衣摆跪在地上求他,我愿此生都与他待在结界不出去。 可他不信流云更不信我,说是妖神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后来我就与他起了争执,明明哥哥的妖力那么强大,却没抵挡住我轻飘飘的一掌。 我发誓,我真的只用了五成妖力。 可他却再没了声息。 眼见哥哥沉入海底,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只拿了哥哥身上妖丹去找流云。 我还是相信他,会帮我。 他说没关系,医谷苏西有起死回生之能,只要他来了,哥哥也许就能活过来。若是他不方便,白帝跟一个叫红豆的小丫头也可以。 我问他是否坠入魔道。 他哈哈大笑,若是坠入魔道,怎么可能还教我法术。 他只让我快快去,哥哥妖丹已经没用,就算是复活,也只能重新开始修炼,但还是留给我做个念想。 他还说,这次事情都解决完了,便撤了这结界,带我去极南雪国去看雪,去极北三阴国泡温泉。 他说,三阴国的温泉是这片大陆最舒服的地方,还有极西海域之国,可以去那里钓鱼,极东阳出之国看日出是最美的。 我听他给我讲的这些,不由从心底破土而出一朵小花,仿佛有了他,我什么都不必再害怕。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一切,可是我没想到,我最终会死在他手里。 在我快要死掉的那一刻,突然想起红豆说过的,这就是爱情。 原来我躲来躲去,还是中了爱情的毒。 娘亲说的没错,这毒可致死。 但是我却是甘之若饴。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的爱情,不要这么坎坷。 唔,没关系,坎坷就坎坷吧,就算是这样,我也是很愿意再遇到他的。 第八十五章 流云番外1 我曾许诺一个人,带她去极南雪国看雪,去极北三阴国泡温泉,去极西海域之国钓鱼,去极东阳出之国看日出。 可是我食言了。 …… 我记得那一天,她刚出现在玲珑塔外十公里的时候,就被我发觉了。 我能感觉到她在尽量收敛妖气,可是毕竟是一头刚成年的鲲,在海里的动静总是不小的。 来上香祈福的渔民问我这头白色大鱼的出现,是福是祸,需不需要除掉它。 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让他们不必紧张,一切随缘就好。 那天我敲晚钟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海岸边。 白衣白发白色瞳孔,明明本体那么庞大,化成人形却又那么弱小,好像稍微强一点的风就能将她吹走。 她也不靠近,只在那里徘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只当她是一头迷路的鲲崽,再未理会,继续去翻阅已经烂熟于心的梵经。 师父曾说悟到了,便能再成神。 可是一千多年了,神已覆灭,我就算是成神了又能如何? 我如今每日守着这空院子,看守玲珑塔下镇压的鹏,玲珑寺被我用双足丈量了一遍又一遍,鲸钟长长短短敲了无数次。 玲珑寺红瓦一万三千零八片,青石一千六百七十二块,共十八个蚁穴,十九个鸟巢,我还没数清的的,大约也就只有玲珑寺当中那棵红杉有多少片叶子了。 我知道那棵百丈红杉是通往灵界的桥,有时候我会问祂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是否觉得厌烦,但祂从未言说。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烦的?已经忘记,只是那一天敲完鲸钟,突然出现一个念头,何时才能结束这漫长又无聊的一生。 我就知道,我一心向神之心在动摇。 只要踏入神境,就需断情绝念,无嗔无痴,无憎无怨,才能成就大道。 可连师父都不知道,我有心魔。 虽然我从未怨憎被神界抛弃,但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因大人物的争执引起不周山倒,众神的怒火要烧向整个人间。 这把火也烧到了我心里。 有时候会突然分不清,自己每日诵读梵经,专心敲钟,到底是为众生祈福,还是为自己脱离苦海。 那天晚上我将梵经抄写了三遍,又诵读至天明。 白鲲并未离去,一直在失罪崖下徘徊不定,我放出神识去探听才知她是要救出她哥哥。 其实这也不难推算。 当年鹏企图以一己之力,撼动神界,成立海神之界。 可惜了,被神主之子金乌知道,反将了他一军,若不是白泽护短,怕是早就形神俱灭。 三界已定,妖界神界灵界,皆遵神界为首,人界又归神界管,鹏想独立出海神之界,脱离掌管,自然是要受到惩罚。 可惜了鲸之一族,从此群龙无首,在海里倍受欺凌,都被赶到快到雪国的地方。 看来他的妹妹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蜕变,鲸之一族怕是也撑不下去了。 每天观察她成了我新的功课。一头情绪不稳定的鲲,可能瞬间毁了方圆百里的村落。 这里的人口原本就少,我不能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 见她每日如此焦躁,我终是不忍,前去为她解惑。 刚飞至崖下,就听见她在大喊,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我如实告诉她,无心嫁娶。 她脸上的情绪错综复杂,像哭像笑,又像是在忧伤,似乎还有些激动。 第一次,我算不出一个人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她措辞不清的命令我,放了他哥哥。 而我只想知道这个逻辑不清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小声的告诉我,她叫鲲九。 我这才想起鲸之一族取名的方法,不由笑了出来。 后来我给她取名叫玲珑。 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其实我想让这个很容易就纠结矛盾的姑娘再留一会的,只是一出口便成了赶她的话。 她拉着我的衣袖不死心的问我,可不可以放了他哥哥。 我也不知道,神说将他镇压于此,但没说镇压多久就覆灭了。 我只得告诉她这是神的旨意,我无法答应。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没有钥匙,开启镇妖塔的钥匙。 那是神主天籁亲手锁上的,我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才能强行破开。 可是我神心不定,近百年并无太大突破,所以我没法答应她。 我听见她在我身后说,要跟我打一架。 可我并不想跟她打。 所以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走了。 我那日又破了戒,所以梵经抄了五遍。 她还是没有走,在失罪崖下徘徊了几日,还在一块岩石反复刻画着什么。 我想大约是一些骂我的话。 因为我没能如愿放出她哥哥。 村民们有时就是这样,若是如愿便歌功颂德,不如愿的便在玲珑寺门口破口大骂。 我已经习惯了。 第七日晚上,她终是忍不住从失罪崖后飞升上来,企图偷袭我。 真是只可爱的鲲! 神的结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她撕破。 我收敛气息,就站在那里看她一遍遍的想要进来,衣服都湿透了,显出玲珑的曲线。 非礼勿视。 我想了想,还是告诉她缘由,让她快点回去。 我想着她也许会恼怒,没想到她居然对我道歉,原因是吵到我了。 其实没关系的,我从不休息,不存在吵不吵的。 可她却仍旧担心我的身体,真是个傻姑娘。 她跟我打了个赌,第二日公鸡鸣叫之时,在失罪崖下打一架,若是她赢了就要放了她哥哥。 我答应她了。 因为我知道她赢不了。 那天晚上我仍旧没有睡好,因为我在聆听她在十公里之处海域的鸣叫。 她大约还不知道,能听到鲸之一族鸣叫的除了本族人跟妖怪,还有神。 她声音里掩藏的秘密,我都知道,我将这声音施法收到鲸钟里。 她总有一天要走的,我在抄完梵经的时候可以听上一听。 第二日我并没有等到公鸡的鸣叫声。 因为傻丫头将附近所有公鸡的嗓音都堵上了。 我算着时间,如约而至。 她仍在那里认真刻画,还一边傻笑,一边流口水。 走的近了才发现傻丫头是在刻画她跟我的名字。 说实话,她的字写的不太好,像得了病的鱼,歪歪扭扭,还把我的名字写错了,只留了两点。 我捉住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再写了一遍。 傻姑娘的手有些冰凉,身上有咸咸的海水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陆上太干燥,她竟然流了鼻血,我原本想给她擦一擦的,可惜越擦越花,不由莞尔。 那一天她落荒而逃,连下一次比试的时间都没有约。 这次她的鸣叫声有些忧伤,就像是房梁上饿着肚子的幼雀。 是因为我一直没有放她哥哥吗? 在我敲完晚钟的时候,她来了。 我想过她很弱,没想过她会这么弱,只一招就落败。 就是召唤出了鲸之一族王的武器三叉戟,也是这样。 那武器肯定是傻姑娘偷出来的,不然怎会连万分之一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我将她用三叉戟召唤出的惊天海浪控在半空,等她下一招,五息之后她突然拿下防止分心绑着的帕子。 我以为有什么新的招数,便问了问她,打完了好回去做功课。 没想到这一问,像是捅了马蜂窝,她竟蹲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失了章法,雨从空中落了下来,她哭的更大声了。 她说我仗着给她取名有功便为所欲为。 可是为所欲为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她一边哭一边控诉我的不是,一边哭诉自己的不幸。 最后哭着睡着了。 我想了想,将她抱回玲珑寺客房,傻丫头在梦里都在呢喃她的娘亲,哥哥跟父亲。 我想成全她,放了她哥哥。 她还是适合高兴的模样。 那晚魅姬穿过结界来找我。 不过百多年不见,她妖力竟然增长的如此之快,可以无视神的结界。 她来与我做交易,想要用她五成妖力,换我一道神魄。 她开出的条件并未使我动摇,就那一句,可有足够力量放出鹏,领我有些动容。 我实在是不想世界上再多出一个不开心的人。 所以我答应她了。 魅姬一来我就设了结界怕吵醒玲珑,没想到她那么厉害,竟在悄无声息中在我设置的结界上撕了一道口子,将我们的谈话漏给了玲珑。 我后来对玲珑说了慌,并借此教了她控水之术。 只希望她日后能更强大一点,得到三叉戟的认可。 接受魅姬的力量意味着我原本就不稳定的神心受到妖气的侵蚀。 动用融合的力量放出鹏后,我就发觉自己可能入魔。 原本靠梵经就能压下的心魔也在蠢蠢欲动。 我将所有妖魔之息聚集到双眼,以减缓发作时间。 我知道最终我可能会看不见,成为魅姬傀儡,这个世界大约只有白帝能控制住入魔的我。 千算万算,没想到魅姬不知何时进了玲珑塔,对鹏动了手脚,将他一魄困在鲸钟。 还告诉他我已入魔的消息。 我能推断出魅姬打算,白帝眼里不容沙子,她想让我与整个妖界为敌,这样就能为她所用。 其实没关系的,我也希望白帝能来。 只没想到傻姑娘竟然去阻止鹏,还误杀了她心心念念的哥哥。 我最后的意识只停留在让她去骗白泽来,并在弥留之际许诺她去看世界,其他就不知道了。 再清醒时,竟是她全身是血的倒在我怀里。 我的傻姑娘,我最终还是食言了。 若有来世,若有下辈子,管什么清规戒律,管什么王权富贵,我定娶了这个傻姑娘。 带她去极南雪国看雪,去极北三阴国泡温泉,去极西海域之国钓鱼,去极东阳出之国看日出。 第八十六章 跫音未响1 红豆睁开眼睛时,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勉强坐起来又噗通跌倒在床铺上。 还好苏西垫的床铺够厚。 真是想苏西苏西到。 恰好苏西这时就进来了,见她整张小脸皱在一起生闷气,笑道,“让你强出头,这下吃苦头了吧?” 红豆抄起枕头捂在脸上,闷声道,“小万呢?我这是在哪?” 苏西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顺手挪开红豆脸上的枕头,“外面晒太阳。你们已经回来大半个月了,你一直昏迷着,他又一句话都不说。 幸好有小苏西,我才知道事情原委。 话说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也不知是谁惯的。” 红豆翻了个身,又将脸埋在床铺里,“我这也算是出了一次力,你就不能夸夸我吗?见面就怼,你还有没有一点妖性?真是的,睁眼一个人都没有。晒太阳,有本事去把太阳射下来,抱在怀里捂着。” 苏西知她是在委屈,在她背上轻轻摩挲着道,“谁说没人夸你,我可是把你勇救白帝的事迹编成了话本,分上下两集在妖界好好宣传了一把。” 红豆把脸转过来,眼睛红红的看着他,“白帝大人高高在上,需要我救?” 苏西顺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要不要看?不贵,十两银子一本,多加五两还有我这个美男子的亲笔题字哟!” 红豆咽了药,只觉一股热气自腹中缓缓升起,没一会身上酸痛感就消了大半。 看着苏西作怪的样子破涕而笑,“本姑娘全包了。” 结果笑到半路卡了壳。 苏西回头一看,果然是小万进来了。 气场不对,想遛。 可惜小万没给他这个机会,“怎的我来了你便要走,是对我有意见?” 苏西干笑一声,装模作样去拿了桌上茶壶,倒了一杯水,“我给红豆倒杯水。” 红豆默默接过苏西手里茶杯,堵在嘴巴前,也摆出小万脸上那副饿鬼面具的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小万坐在圆桌旁,指尖轻敲桌面,错落有致的嗒嗒声,听的红豆心里七上八下,却又有些不服气。 明明自己出了那么大力气,都晕倒了,晕倒了都,到头来还要看某人脸色,凭什么? 越想越气,又打不过,只能把眼睛睁的圆咕噜的瞪着小万,不说话。 小万瞟她一眼,“哟,看来那药还有点用,这会子都有力气瞪我了。” 红豆气鼓鼓的把脸转到一边,鼻子呼出的气息,吹的茶杯之上飘起的热气一颤,消散在空气中。 小万也不训她,只平静问道,“知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红豆拼命忍住要涌出眼眶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我错就错在不该出现在妖猫岛,不该被岛主捉住,不该遇见你,不该一见你有危险就往前冲。” 说到这里红豆顿了顿已经带上哭腔的声音,又仰了仰头,企图将眼泪往回流点,做了个深呼吸,才恨恨说到,“我当时就应该搬个小凳子,拿出葵花籽与热汤,在边上看戏叫好。” 小万面具下的眉毛越蹙越紧。 小丫头看来还是被魔气影响到了,情绪说上来就上来,而且这顶嘴顶的也是一套一套的。 看来得让苏西下点狠药了。 红豆已经陷入无限忧伤中,只喃喃念着,“岛主骗我,从一开始就骗我,阴阳眼其实指的就是阴阳之主,哪有一座岛的至宝是阴阳之主的。 你也骗我,说什么是欠岛主人情来保护我,那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前一世是你,上前次也是你。 苏西也骗我……” 苏西打断她,“等等,我哪里骗你了?” 红豆翻了个白眼,“你骗我你长的好看,是个美男子。” 苏西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病情刚好的份上,随你怎么说,你开心就好。” 小万却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神像?” 红豆知是正事,也不再耍性子,老实道,“见是见了,上面盖着红布,没看到具体是长的什么样子。” 可是小苏西明明说的是…… 苏西眉毛也纠结在了一起。 红豆看着两人都不说话,以为对方不信,哼哼道,“我可不像某些人,爱说谎骗人,我说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小万再未多言语,只点头道,“你自再休息一会吧。” 红豆又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苏西有眼色的跟着小万退了出去。 小万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说道,“以后不要再说那句话了。” 如今就是话都不能随意说了吗?是要施法禁言吗? 红豆恼怒道,“什么话?” “反正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无所谓。” 红豆一愣,这句话自己什么时候说的? 对了,好像是在失罪崖下,做戏的时候。 小万接着说道,“你想乱来也不是不可,天塌下来,总有我替你挡着,只是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红豆原本想回他一句,还说什么替我挡,只怕你就是那个塌下来的天。 可看着有些疲倦的小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再一想想,自己确实也有错,不该如此刚愎自用,自以为自己的血液就是万能的,要不是阴阳之主的那道声音,只怕以后要换到灵界去给她做帮工了。 红豆做人的宗旨就是该道歉就道歉。 可惜了,刚跳下床赤脚跑过去,只看到小万闭上房门时无意露出的修长手指,还有腕上一道消退些许的疤痕。 红豆有些懵。 很明显这是新增的,以前都没见过。 难道这几天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还是说与流云打斗时受的伤? 红豆欲探知真相的一颗心,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转身穿好鞋袜,将门开了一道小缝,眯眼偷看。 外面的景致郝然就是医谷茅庐里苏西造的幻境,看方向自己应该是在吊床旁的那棵大树里。 幻境套幻境,若是自己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一转身的功夫,那两人不知去了哪里,红豆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刚观察这两人的表情,肯定有猫腻,那神像到底是什么?竟引得小万亲自来问。 红豆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这会已经摩拳擦掌的做好偷听准备。 可在茅庐幻境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见那俩人。 不会是去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了吧? 红豆略一联想,起了一身鸡皮,还打了个哆嗦。 三小只也不在。 红豆郁闷的沿着小道往医谷外一路走去。 不会是去外面了吧? 要是有妖力就好了,放出神识,就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慢慢走,不一会就到了医谷门口。 那俩人没见,却是见到一愁眉苦脸的白面书生,端正坐在路旁石墩上唉声叹气。 第八十七章 跫音未响2 红豆围着他转了一圈才道,“你又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白面书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到红豆出声才被一语惊醒。 抬头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拱了拱手,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生江南,是南越城迦南学院的学生,来次避祸。姑娘有礼了,若是打扰到姑娘,小生这就离开。” 江南抬头的时候,红豆才发现他眼下有一片浅浅的阴影,一看就是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那小生倒是长的挺好看,白白净净,皮肤看着比红豆都要细嫩一些,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倒像是个妩媚的女子。 刚开始白面书生低着头的时候,还以为眼下阴影是长睫落下的。 红豆盯着他看之时,书生倒是守礼,只低头观察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红豆没发话,他也不敢走。 许是红豆盯的时间有些长,书生长睫微颤,略有不安。 真是个好玩的人。 南越城就在医谷南边五十公里的地方,倒是不远,而这迦南学院就有意思了,恰好就在麦积城,据说还是半山先生集资建的。 原只是个小书院,后来有了麦积城主加入,再后来有一天宫里某位娘娘又对宏图帝说漏嘴,宏图帝觉得培养人才是好事,便大加褒奖。 最后这迦南书院竟成了南边这一片书院的首领。 能进这个书院,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看他那一副君子模样,红豆一时玩心大起。反正那两人也不见,不如调戏调戏这个一本正经的傻冒,消磨时间。 于是轻轻一笑,也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屈身施了一礼道,“小女子红豆,是这医谷主人。公子有礼了,不知红豆能帮公子做些什么?” 江南明显一顿,犹豫道,“可是听说这医谷的主人是苏西先生,而这苏西先生应该是位男子才对,可姑娘……” 红豆小脸一皱,轻跺了跺脚,“江公子这是不信我了?难道我还会骗你?我不是这医谷的主人我会从里面走出来?况且骗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江南连忙又施一礼,“姑娘误会了,小生不是这个意思。” 红豆微微撅嘴,“那你是几个意思?” 江南明显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女子,额上全是汗,腰弯的头都快到地上了。 “小生,小生只有一个意思,不该怀疑姑娘,真是失礼了。” 红豆心里直乐呵,书生都是榆木脑袋吗?怎么这么好骗。 原本心里还有一些郁气,这下可是一扫而空了。 面上仍是不显,“苏西前些日子打赌,把医谷输给我了。你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我不怪你,你且先起来。” 江南心里大惊,世人只都尊称苏西为先生或者医仙、神医之类,还未曾见过有人竟然直呼其名。 这姑娘仔细看去,眉宇间颇有灵气,跟仙衣门的那些女弟子有些相似,莫不是某位修神的大仙,买了苏西先生的医谷,又幻化成小姑娘的样子在此修炼。 话本里的仙灵便是大多如此。 思及此,也不敢懈怠,又是一个躬身大礼,“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读书人就是麻烦,一会一个礼。 红豆懒得回他,直接问道,“你说你是来避祸,不知是为何事如此愁眉苦脸,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说完两人同时一愣。 红豆装模作样咳了两声道,“是指点指点。” 听说修炼的方士仙人都是如此性情古怪,江南也不敢再多问,老老实实回道,“小生自小在将眠未眠之时总能听到一阵阵跫音,忽远忽近,惹得小生不能安眠。 如今原来越严重,就是在白日清醒之时也能听见,甚至时有恍惚。 请了不少道家医者仙家,都不见好。小生不才,今岁考到迦南学院,已是被那跫音困的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学海里也无法尽兴遨游。 听说苏西先生玄学研究也颇有造诣,故无奈来此求见苏西先生。 只是不知如今先生可在?” 这书生怕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遭到怨灵纠缠吧! 还说什么“不才”考到迦南学院,这就是在炫耀,伪君子! 红豆沉吟片刻道,“苏西那家伙,呣,苏西一会回来。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跫音?” 江南又是一愣,“就是脚步声。” 红豆厚着脸皮笑了笑,“其实我知道,就是考考你。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他回来没。”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造的孽,自己偿还去,本姑娘不奉陪了。 江南感激道,“如此多谢姑娘了。听说苏西先生忙碌,甚少见客,小生正在发愁,如能得姑娘引荐,必重重答谢。” 红豆眉眼弯弯道,“以身相许如何?” 江南脸腾的一下红成番茄色,结巴道,“姑,姑娘,说笑了。” 红豆嘻嘻笑道,“你这人真好玩,”又往前走了一步,“不如……” 江南不觉退后一步,“不,不如什么?” “不如给我十两银子来的痛快。” 江南明显松了一口气,“小生家里倒是有点积蓄,若姑娘需要,一百两都不在话下。” 红豆心里有些不高兴,自己有这么可怕?还不如十两银子?看他那松气的模样,就让他干等着好了。 嘴上却说道,“那说好了一百两,你可要好好在这等着。” 江南再次躬身一礼,“多谢姑娘了。” 红豆转身蹦蹦跳跳的进了医谷。 江南暗自却是在想,看这姑娘在医谷如此随意的模样,她说的肯定是真的。 今日可算是遇到了大贵人,上天保佑,一定要治好自己。 眼见就要到季冬,迎来迦南学院的终年考,优胜劣汰,若是过不了就得回家。 回了家就要继承家里的几间染铺跟客栈,最麻烦的是要迎娶那个丑女人。 不知何时被娘亲领回来的,说是一个远方表妹,非要指给他。 作为一名女子,丑也就罢了,每日跟在自己身后,嚷嚷着要亲自己,真是不知廉耻。 想到这里江南叹了一口气,偏这个时候,症状越来越严重,真是闹人。 红豆回茅屋的时候,小万跟苏西已经回来了。 苏西正开着蜃相饶有兴致的看着,见她进门,笑道,“玩开心了?” 小万变回黑猫的样子爬在树杈上假寐。 红豆如今脸皮是越来越厚,见自己出门调戏书生被发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往吊床上一躺,“不过就是一负心男子被怨灵纠缠,我调戏他是为他减轻罪孽。” 苏西收了蜃相,走过去靠在一边大树上,“这事你还真得去。” 红豆圆眼一睁,“为什么?” 苏西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因为是你造的孽。” 第八十八章 跫音未响3 红豆闻言猛然坐起,一手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我?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段孽缘?不会是我前世造的孽吧?” 苏西摇头直笑,“记不记得你在鬼市被流萤的碧玉簪子扎了一下?” 红豆小脸一红,“好端端的,怎么提起那件事?” 苏西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我去捡的簪子,自是清楚,有颗莲子就在簪子下面,怕是沾染到你的血液,最后成了妖。” 红豆挠挠头,“莲子不应长在荷塘吗?怎的那种地方都能长?” 苏西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刚从蜃相看见,有个女子偷偷躲在附近,直盯着他。三小只说是感应到姐姐来了,要去见她9。” 难怪刚没见着他们。 红豆干脆从吊床上跳下来,奇道,“那女子对三小只许了什么好处?一个个的,我晕倒的时候怕是也没这么积极!” 苏西失笑,“这你可就误会了,是小万嫌他们吵闹,不让他们来看你。” 红豆瞄了一眼树杈上的小万,小声嘀咕道,“真的?” 苏西摸摸她毛毛躁躁的脑袋,“那还有假?三小只与她同出于你的血脉,与她亲近也是正常。” 才十二岁,就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生活总是如此多的艰难与惊吓。 以后更要好好挣钱养家糊口了。 既然是自己造的孽,那就自己解决吧! 红豆霸气一挥手,“行了,那也就算是我的孩儿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了,你们就不要多事了。” 说完就要走。 小万已经从树杈上跳下来,落在红豆前面,衣袂飘飘。 红豆一个不妨,差点扑到他身上。 小万后退一步让了让。 红豆气恼道,“这就算是我的家事了,你也要去吗?” 小万看她一眼,“若事情有异,你能打的过吗?” 好像,似乎,真的打不过。 没有妖气怎么打? 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小万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 苏西往吊床上一躺,小声自语,“跟小苏西说了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也不知他听进去没。” 红豆跟小万走到医谷外的时候,江南正翘首以盼。 一见到两人就是一个大礼,“多谢红豆姑娘,小生江南,在此有礼了。敢问这位先生可是苏西先生?” 小万还没回答,小苏西就从红豆袖口钻出来,飞到她肩膀坐定,翘起二郎腿,“我才是苏西。” 江南从没见过如此巴掌大的人形,吓得后退一步坐到地上,“妖,妖怪!” 这一后退反而看清小万脸上面具,嘴唇哆嗦半天,再未说出一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小苏西挠挠头,“我有那么可怕吗?” 三小只不知从何处蹿出来,围着江南看了半晌,七嘴八舌道,“晕过去了,得告诉莲生姐姐,书生晕过去了。” “应该是死了吧!你看他一动不动的,脸色吓人。” “不是,是睡着了,睡着做噩梦了。” 吵吵闹闹,听的红豆头疼。 眼看要打起来,小万略一挥袖,三人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同时虚空破立,一女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着领子揪出来。 女子并不漂亮,五短身材,圆圆的脸上有些散落的黑斑,有点像甜点上撒的芝麻。 阔嘴红鼻,眼睛小小的,眯在一起。 不注意看还以为她有四条眉毛。 这,是莲生?自己血脉孕育出的小妖? 红豆转头又瞧了一眼三小只,他们完全化形会不会也这样丑? 真是郁闷,若是自己往后成了亲,生的孩子也是这样吗? 可是自己明明没那么丑好吧? 肯定是假的,冒充的。 莲生一见红豆就跪了,“娘亲,不孝女莲生见过娘亲。” 红豆往边上一躲,原本准备好的认女说辞全抛至脑后,噼里啪啦一顿质问,“你是谁,不要乱喊,我还未成年,不要败坏了我的名声,以后可就不好嫁人了。” 小苏西转脸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有名声了?” 红豆怒目瞪了他一眼,小苏西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舌。 莲生身体一僵,“娘亲怎的不要我了?可是莲生做错了什么?娘亲是忘了鬼市丛林那支簪了?” 玉簪的事情总共三个人知道,苏西、小万和自己,充其量算上流萤跟七夜,还有阴阳之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好像她没说错,自己真的是这个丑姑娘的血脉之源。 红豆闷闷问那三小只,“她真的是你们姐姐,感应不会出错吧?小兔你说。” 小兔看了一眼小万,吞了吞口水才说道,“真的,娘亲,我们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与我们一致呢,如果没猜错,跟娘亲的也一致。” 红豆不情愿的捉过莲生右手腕,把了个脉,果然一致。 原本是想调戏书生,发泄胸中一口郁气,如今郁气反而加重,当初真是不该逞一时之口。 这下骑虎难下了,能怎么办?认呗! 遂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那你直接来找我即可,何必去霍霍人类男子。虽是修炼成形,但仍是身具妖气,长期跟他在一起,反而会害了他。” 莲生紧咬嘴唇,露出一口大黄牙,“莲生知道,可是他吞了莲生的莲心,莲生想要回来。” 莲心又是什么? 小万见她眉头紧锁就知道她的知识储备已经用完,好心解释道,“莲妖的妖力可以凝聚成莲心,是他们力量核心所在,类似于大妖的妖丹。 失去莲心的妖也可以存活,只是妖力会大打折扣,而且再难凝聚莲心。” 红豆一脸严肃道,“那也不能吓唬他啊!可以理服人,吓人总是不对的。” 莲生委屈道,“我没有吓唬他,只是用妖力影响了他家人的记忆之魄,冒充他远方表妹嫁给他。” 红豆眨眨眼,这又是什么说法? “你拿你的莲心,与嫁不嫁与他又有何关联?” “可是只有嫁给他了,才能亲亲,然后莲心才能出来。” 红豆扶额,“那你当初又是为何给他?” “他救过我啊!那时我刚接受娘亲神赐,冒出小芽,就被一只大鸟衔到南越城外荒地,差点死掉,幸好得遇江南,是他将我带回去,好生养活在一口缸里。” “然后呢?然后你就把自己莲心当点心喂给他了?” 莲生摇摇头,“他小时调皮,每日总要爬在缸上观察我长了多少,那次不小心掉了进去,我那时还没修炼成形,眼睁睁看他在水里停止挣扎。” 红豆看看地上还未苏醒的江南,再看看小万和苏西。 这书生早死了?不对啊,如果是亡灵,不该他两人都能看见,就连莲生他们也能看见。 不由问道,“然后呢?” 莲生接着说道,“然后莲生将娘亲赐予的血珠连同一颗莲子心融合成幼态莲心分成一半给了他。 可那时毕竟莲生弱小,未能完全救活他,只得等自己强大了,再将那半颗取出,与自己的融合再给他,这样他就不会受怨灵欺负了。” 怨灵? 小万自觉解释,“因他死过一次,去过灵界,肯定是招惹了不少怨灵,复活后因那半颗莲心力量弱,魂魄不稳,所以很容易被怨灵觊觎,妄图争夺生的权利。” 红豆更是不解,“阴阳之主不管么?” 小苏西摇摇头,“她要是能随便走出灵界,还要你做什么?” 第八十九章 跫音未响4 红豆捏捏拳,“走,去会会那些怨灵。” 苏西跳下去往江南嘴里塞了一颗药,悄声嘀咕,“清心丸,十两,一会一定要讨回银子。” 不愧是苏西,才几个吸呼间,江南就悠悠转醒。 三小只已被解禁,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我说什么来着,是晕倒吧!” “可是看着跟睡着也没区别呀!” “跟死掉也没区别呀!” 红豆伸手在他们头上拍了一巴掌,“闭嘴!” 莲生蹲在江南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见他睁眼,忙扶起他,“不要紧吧?” 江南见是她,坐起身子,有些厌恶的往边上挪了挪,微微垂眼揉了揉额角,“无碍,许是太累出现幻觉了。你怎么来了?” 不等莲生回答,小苏西就蹿过去,坐在他蜷起的膝盖上,“十两!” 不是幻觉! 江南表情一变,双脚蹬地,使劲往后蹭,一边惊叫妖怪,一边胡乱挥袖。 也是顾不得自己文人志士的形象。 红豆无奈上前将苏西拎起来丢进袖子,“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你刚看到的是苏西分身,他有事不能亲来为你诊治。你不也知道他精通玄学,幻化一个小人还是没问题的。” 江南暗自一琢磨,也是,像苏西先生那种大神,只怕比摘星门的方士都要厉害。 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红豆身后的小万,“那这位兄台是?” 幸好小万施了障眼法,他看不见三小只,不然怕是要疯掉。 红豆见小万不说话,知道他懒得动嘴,便自由发挥胡编乱造道,“他是我雇来的保镖,你应该也是知道,江湖规矩,排得上名的保镖大部分不愿暴露真实面目,免得任务结束遭到雇主灭口。” 江南一届书生,哪见过这种阵仗,连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又是一个大礼,“如此倒是小生失礼了。” 小苏西挣扎着从红豆袖子冒出头来,不死心道,“十两。” 江南一头雾水。 莲生忙小声在他耳边为他解惑,“刚才公子晕倒,是苏先生所救,那清心丸十两一颗。” 十两?莫不是抢钱?普通百姓都能花一两年了。 莲生见他面有不愉,拉了拉他袖子,“公子,这清心丸除了清心宁神,还有延年益寿,增强记忆的功效,公子这次终年考必将金榜题名。” 江南这才眉开眼笑的对小苏西一拜,“多谢先生了。只是小生如今囊中羞涩,不如随小生去南越城家里一趟,小生自当好生答谢。” 面上已不见一丝害怕。 这些小动作均被红豆收入眼底,心里不觉冷哼,啧,人类! 难怪神想要以大水淹没众生,重修秩序。 江南见红豆不说话,便训斥莲生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为几位贵客带路吗?” 莲生做了个请的动作,“各位这边请。” 江南冷脸训道,“你是如何来的?不知去找辆马车吗?” 莲生点头哈腰的道歉,“莲生知道公子不日就要大考,特来求取清心丸的,没想到公子也在此处。莲生这就去找马车,几位稍等。” 转身急匆匆的往外跑,还摔了一跤。 江南也不去扶,只幸灾乐祸道,“蠢妇!” 又转过身和颜悦色的对红豆几人解释道,“这是鄙府粗使丫鬟,笨手笨脚,让众位见笑了。” 见他翻脸如翻书的模样,三小只已经忍不住想要去打他了。 红豆有点后悔帮他了,初见还以为是个老实的榆木疙瘩,原来底下藏着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还不如就让他自生自灭去。 可是莲生的莲心怎么办?要么直接划开他肚子剖出来得了,就是有点费力。 小万看出她的想法,对她暗自传音道,“别想着剖心取丹,会弄巧成拙。莲心至纯,沾染血污再回到莲生那里,她会入魔。” 红豆理了理手腕红绳,暂时打消了勒死他的想法,决定取出莲心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伪君子暴打一顿。 再将莲生捉回来,好生教育。 虽说当年救了莲生,可莲生后面也算是救了他,无论如何,这么多年,也算尽了心意。 再说能考到书院,也说不准是那颗莲心的功效。 这该是赚了才对。 想到这里,不由对江南又是一阵鄙视。 正在胡思乱想的红豆被一阵马蹄声打乱。 原是莲生赶着马车回来了。 “公子请上车!” 江南转身对红豆跟小万谦让道,“两位先请!” 红豆不客气的拉着小万上了马车,顺便叫上百般推脱的莲生,只留江南一人在外赶马车。 马车上,红豆数落了莲生一路。 莲生只委委屈屈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三小只明目张胆的坐在马车顶棚上。 红豆下了车才发现。 可是也不能再赶他们回去,路途遥远,万一迷路了,被哪一门派捉去就不好了。 江南家住南越城中最繁华的三七坊,据说这一片曾经种满了三七,故取此名。 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江府的富裕倒是真的,三进三出的院子,虽比不上麦积城苏家,但也是不错了。 莲生刚被红豆数落完,这会又屁癫屁癫的前后招呼着众人进府。 红豆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大不中留吗? 江老爷携夫人去寺庙为江南祈福,恰好不在。 也免了一番麻烦,今日也不全是坏运气。 大厅前的院子摆着一缸盛放的白色莲花,在这万物凋零的时节煞是扎眼。 这应该就是莲生本体了。 江南见红豆对那白莲多看了两眼,便随意说道,“红豆姑娘若是喜欢,便拿走吧!这白莲还是我小时捡回来的,与普通白莲不同,四季常开,倒是有趣。” 红豆此刻只想撕了他,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道,“那我可要多谢你了。” 江南笑了笑,“是小生的荣幸。” 要不是三小只被小万控制住,只怕早就出了人命。 就莲生一人还在乐呵呵的忙前忙后。 几人刚落座,红豆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忽远忽近,刚开始还以为是下人在外忙碌,却在抬头时见江南脸色突然煞白,已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如今已经适应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亡灵,不像以前那样害怕,一阵冷笑后翻了个白眼,且让他先受着,全当欺负莲生的利息了。 小苏西探头探脑的又从红豆袖口跑出来,跪坐在红豆茶杯边仰头嗅了嗅,“闻着没有流云的好喝。” 红豆正要撵他,就听小万轻声道,“无妨,施了障眼法,普通人类只能看见我们两个。” 红豆一听这话,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专心致志的喝起茶。 小苏西撅嘴说了声小气,又迈着小短腿跑到小万茶杯那里,想要嘬一口,却被小万一个眼刀劝退。 这才想起,小万有洁癖,不喜别人动他东西。 但又实在馋那一口。 想了想,飞到江南茶杯那里。 江南原本就吓得面如土色,如今见桌上茶水一点点减少,更是胆战。 向红豆求助道,“苏,苏先生呢?” 小万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江南茶杯。 小苏西正摸着肚子感叹,“还是喝茶好,比那什么浮尘醉好喝多了。” 还没感叹结束就感受到几道目光的灼烧,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现了形。 也不觉尴尬,镇定自若道,“发生了何事?” 江南颤抖着指了指门外,“脚步,脚步声。” 小苏西这次真觉尴尬了,没听见,这怎么治? 咦,如果是亡灵的话,那红豆应该能听见。 可是红豆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正纠结要不要先把他打晕,再考虑如何下一步计划。 就听小万不紧不慢说道,“红豆,若你再不想点办法,他的灵魂被撵出身体,莲心你这辈子也别想拿出来。” 红豆看了一眼江南身后着急到快哭的莲生,摇头叹息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第九十章 跫音未响5 红豆无奈起身去屋外查看,刚过了拐角,就见一不到三尺的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试图往屋内走。 但好像遇到了什么阻力一般,走近一段距离又被推回去。 小男孩身体已经成了半透明的状态,看起来比当时的流萤还要虚弱。 难怪脚步声忽远忽近。 不过看起来也不像什么怨灵之类的,不会是弄错了吧? 于是走过去,半蹲在地上问道,“小家伙,你在干什么?” 男孩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才反应过来红豆是在叫自己,疑惑道,“你能看见我?” 红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对啊,能看见。你这是在干什么?跑来跑去,是嫌你亡灵之力消散的太慢了吗?” 小男孩沮丧道,“我也忘了,只知道那具身体对我有莫名的吸引力,就想靠过去。” 有了前车之鉴,红豆第一反应是夭折的私生子。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小男孩挠了挠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红豆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你走吧,好生跟着引路萤火找到去往灵界的渡灵桥往生吧!” 小男孩摇摇头,“我走不了。” 红豆想了想,“走不了,也可以飞的,亡灵都可以飘起来的,没人告诉你吗?” 小男孩模仿红豆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看。” 红豆这才发现,他确实走不了,没走几步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来。 很是诡异。 红豆这下也想不通了。 三小只见她一直没回来,追出来找她。 “咦,娘亲在说话。” “咦,娘亲在对着柱子说话。” “咦,娘亲不会是傻了吧?” 红豆一个眼刀甩过去,“闭嘴,喊小万跟小苏西过来,让莲生看住江南,再嘱咐所有下人不要来这边大厅,外面候命。” 三小只忙点头,一起挤进门去。 过了一会,小万跟小苏西才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小苏西问道。 红豆见周围再无他人,示意小万开了结界,才将红绳绑在小男孩右手腕。 三小只见到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并不害怕,反而好奇的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 “有味道。” “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有一股像水一样的干净的味道。” 红豆觉得头疼,给三小只每人头上赏了一下,“再不闭嘴撵你们回去。” 三小只连忙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小苏西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凑过去闻了闻,“他们说的好像没错。这小家伙应该是被水淹死的。” 红豆不解道,“可是也不应该被困在这里,小万你有听过吗?” 小万沉吟一番才说道,“一般不会,除非是自杀,亡灵便会被困在自杀的那个地方,除非找到替代的亡灵。” 红豆点点头,“这样就能说的通了,小家伙是自杀的,被困在这里,恰好又遇到魂魄不稳定的江南,所以一直想要靠近他,成了执念后,反被困在江南身边。可是又为什么不能近身呢?” 小苏西拖着下巴想了想,“大约是因为莲心吧?你说呢?小万。” 小万仔细观察了一下道,“被困住了。” 红豆跟小苏西迷惑的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我们知道啊,是被困住了,你能说点有用的不?” 小万却是答非所问,“有点不对劲。出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红豆他们反应,径直就走了出去。 红豆忙起身拎起还在懵神状态的小苏西跟了出去。 三小只互相看了看,将小男孩围起来。 “不许跑。” “敢跑就把你绑起来。” “绑起来就打断你的腿。” 小男孩委屈巴巴的盘腿坐下,不敢多说话。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北边方向还有一团青烟环绕,应是一座寺庙。 红豆跟着小万转了一条街也未见什么不妥。 小万此时已经沉下脸,“仔细听。” 红豆闻言闭上眼睛,静下心将意识外放出去。 很是正常。 左边是个卖首饰的,右边卖糖糕的,前边还有卖馄饨的,香气飘过来,馋的红豆直吞口水。 “要么我们先吃碗馄饨?” 小苏西已经向一座高楼飞了过去,“那边不对劲。” 红豆无奈的瞧了眼那个馄饨小铺,只能等会再来光顾了。 一刻钟后三人站在一块喜庆的牌匾下发呆。 醉红楼。 勾栏之上,一排穿着清凉的女子挥舞着各色帕子魅声喊着,“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间。” 这,确实有些不对劲。 小苏西指着那群女子对两人认真说道,“你们看,这都快到寒冬腊月,还有谁穿着如此热烈奔放,排成一排,招徕顾客?” 红豆附和道,“小苏西说的有道理,小万,我们快去里面看看有何猫腻。” 小万额上已经暴起一道青筋,可惜被面具挡住,那俩人看不见。 还未发作,就见醉红楼里一穿着更为清凉的中老年大妈摇着扇子扭出来。 “呦!这是哪来的新客?还带着面具,真是会玩。快里面请,喝壶热酒暖暖身子。” 那胖脸上的粉随着她说话,扑簌簌落了一地。 红豆掩嘴打了个喷嚏,忙往后躲了躲,还悄声对小万说道,“你看跟你一样的喜好,大冷天的摇扇子,不会是你远房亲戚吧?” 那大妈好像才看见她,“小姑娘就交由我来照看,必不会打扰客人雅兴。” 说完就要过去拉红豆胳膊,小万眸光一暗,只低低说了句,“滚!” 大妈似是受到冲击,一屁股坐在地上,再起不来,刚要哭爹喊娘,看到小万冰冷的眼神,硬是把声音吞进肚子。 勾栏上的姑娘们早已乱作一团。 小万一言不发,转身向北边青烟环绕之处走去。 红豆跟小苏西这才觉出他情绪异常,不敢多问,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小苏西还在悄声念叨,“就是不对劲嘛,还不相信我,要我说那肯定是个狐狸精的巢穴。” 红豆跟他咬耳朵,“别理他,肯定是到了男人都烦恼的时候,情绪不稳定。” 小苏西奇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且说说。” 红豆鄙视他,“一看你就没好好读书,我在苏西垫桌角的书上看过,这是到了更年期。” 小苏西恍然大悟,“原是这样,受教,受教了。” 小万转身在两人头上各敲了一下,“青楼,那是青楼,若是以后你们敢再去那个地方,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红豆摸摸脑袋,“青楼是做什么的?有大妖吗?为何我们就不能去?” 小苏西已是明白,拉了拉红豆衣袖,“快别说了。那是一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再说小心关黑屋子。” 红豆脑袋一转就知道了,只责怪小苏西道,“都怪你!” 小苏西委屈道,“这不是很久没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么。” 俩人斗嘴间,已经到了那青烟缭绕的寺庙。 比流云那玲珑寺要气派的多,红墙青瓦,香客络绎不绝,一块红匾,上书寒山寺。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比那醉红楼不知正常多少倍。 小万提起衣摆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修行之地,禁止大声喧哗。 这点红豆还是知道的,暂时与小苏西停战,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奇特之处,这寺庙好端端的,供奉的竟然是一口鲸钟,竟然与玲珑寺那口钟一模一样。 第九十一章 跫音未响6 红豆正要发问,小万已经迈腿进了大殿,跟其余香客一样,净手,添香油,焚香祷告之后,从案前签桶抽出一支签,递给旁边正闭目养神的束发修士。 修士没睁眼,仿佛能看见般准确接了过去。 红豆与小苏西连忙凑到跟前,想知道是什么签。 修士一手捧签,一手拇指摩挲签文,突然大惊站起,对小万深深鞠一躬,“先生里面请。” 小万轻一点头,从鲸钟左侧一小门进去。 红豆与小苏西对视一眼,继续跟上去。 黑暗中过了几道矮洞,曲曲折折脚下颠簸不止,红豆正要抱怨,眼前突然一亮。 眯了眯眼才适应过来。 不知何时竟是进了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将撒下的阳光切割的整整齐齐,落在红豆一行人的身上,地上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彩蝶蜜蜂左右忙个不停,偶尔一只长尾雀呼哨一声飞过去,带起一串绿叶。 这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堪比苏西医谷幻境。 约莫走了有两刻钟时间,树木渐稀,一条大河横跨在几人面前,看不到来处,也望不到去处。河水清澈见底,却不见一条游鱼。 最奇怪的是,整条大河是静止的,没有任何流动的波纹,似乎是在沉睡。 只一条乌篷船静静的卧在河边。 修士将几人引到乌篷船边,行了一礼才说道,“烦客稍等,夜半钟声响起的时候,此船便会带客人去拿货。” 小万仍是不语,只在观察那条乌篷船。 修士再未多说,又行一礼后自行离去。 红豆见他背影没入密林后,才悄声问道,“这是幻境吗?” 小万挥手张开一个透明结界,才道,“魅姬的幻境。” 原本还在东张西望的小苏西一头钻进红豆衣领,“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小苏西彻底焉了,亏苏西出门前还给他嘱咐过了,千万小心别受伤,上次自己受伤,苏西被反噬的可是不轻。 若是这次再受伤,先不考虑反噬,自己恐怕也得沉睡很久出不来了。 红豆已经顾不得教育小苏西男女授受不亲,“既如此,那人怎会放你进来?” 想了想又道,“因为那支签?”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小万已经登上乌篷船,回首道,“那支签上只一魅字。” 说完对红豆挥手一招,红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凌空而起,飞到船上。 无不羡慕道,“原来用妖力飞起来是这种感觉。可以,再飞一次吗?” 小万也不知在想什么,转身进了乌篷船。 小苏西鄙视道,“多飞几次招来魅姬吗?” 红豆心知自己失言,只撅了撅嘴,“哦。” 小苏西见她这副模样,不忍道,“回去天天带你飞。” 红豆这才高兴起来。 小万已查看一圈出来。 “有什么特别的吗?”红豆问道。 小万摇摇头,“没有。” 小苏西道,“既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快走吧,安全第一。” “可那人说晚上这船会带我们去取货物,到底是何货物?” 小万又是答非所问,“被困住了。” 红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被困住了?” “那个小男孩。” 红豆更是一头雾水,“对啊,他是被困住了。” “困住他的是缚灵锁。” 小苏西打了个哆嗦,“缚灵锁!” 红豆好奇道,“缚灵锁是什么?” 小苏西稳了稳心神,“是一种禁术,来自灵界,阴阳之主管教不听话的亡灵会将其用缚灵锁捆起来,沉入巴塞纳河让河底恶灵教训,直到听话为止。” 红豆皱皱眉,“阴阳之主,不至于吧?” 小万道,“万物此消彼长,需要一件东西,就要用其他来换,比如前世作恶,下一世偏要继续去往富贵之家,锦衣玉食,那就得沉入巴塞纳河底五百年,能挨过就活,熬不过可能永远就留在河底了。” 小苏西又打了个哆嗦,“那女人说这才叫公平。” 红豆倒是不置可否,“然后呢?灵界禁术怎么会落在魅姬手里?而且你怎么知道就是魅姬?” 小万沉吟道,“还记得忘忧村吗?被魅姬控制的桥十三。” 红豆点点头。 “在桥十三的灵界空间中,那些前来渡桥的亡灵都被魅姬用缚灵锁困住,最后化成怨灵,供其食用增长妖力。” 红豆张了张嘴,“你是说那个小男孩?” 小苏西猛然跳到红豆肩膀上,“完了,三小只。” 红豆也着急起来,“莲生也在那里。” 小万拦住红豆,“若化怨灵早就是了,不至于这么久没动静。” 红豆又想起一事,“不对,莲生说的是江南小时候落在水缸淹死,她用半滴血跟莲心救了他,可我是在鬼市遇的流萤,时间对不上。” 小万跟苏西都是大妖,生命绵长,对时间都不甚敏感,如今红豆提起,才觉事有反常。 可从三小只的反应来看,莲生并未说谎。 沉默有一柱香的时间,小苏西摸着鼻子道,“如果那半颗莲心救起的是成年的江南就能说的通了。” 红豆灵光一现,“如果记忆被修改了呢?如果莲心曾被人强行剥出呢?如果江南不是江南呢?” 小苏西打了个响指,“若是加上小男孩就能说通了。” 小万接着道,“所以莲生没说谎,她的确救了江南,可惜被魅姬发现,趁莲心未生效,江南魂魄未归,生生剥出那半颗莲心给了如今的那个江南。而以魅姬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修改莲生记忆。” 所以对小男孩有吸引力的从来就不是江南那具身体,而是在他身体里的莲心,那是从他身体里剥出的莲心,自然会有天生的吸引力。 “那她如何知晓莲心有复活的能力?” 小万未答话,倒是小苏西深吸一口气,“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呢?你已轮回几世,血脉可复活生命怕早已被她知晓。鬼市开,魅姬也可去,甚至不能排除,捡回莲生的是魅姬。” 小万抬头才发现这里时间似乎比外面快很多,几句话的功夫天已全黑,连月亮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小万沉声道,“走,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 咣!咣!咣! 钟声敲起。 夜半钟声到客船,是到拿货的时间了。 乌篷船无风而动,三人竟是被困在船上。 第九十二章 跫音未响7 小苏西飞身而起,企图逃出乌篷船,却在船头附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弹了回来。 遂着急道,“白帝,再不收结界,就走不了了。” 小万双手负于身后,“原本就走不了。弱水之上连轻羽都浮不起,怎可能张开结界?此船能行已是奇迹。” 小苏西彻底焉了,坐在红豆肩膀发呆。 弱水是现实世界的断端,与巴塞纳河相通,虽然河底恶鬼被阴阳之主困于灵界,但弱水里成百上千年沉积的怨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阴阳之主才在各个地方契约渡灵桥,就是怕引路萤火带的新生亡灵被弱水怨气影响,迷失方向,被弱水吞了。 弱水属于三不管地界,连魔轻易都不愿涉足,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偏偏是魅姬的地盘。 红豆已是数完钟响,小声嘀咕,“快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再十八。跟流云敲钟一样。” 小万眯了眯眼,“难怪当时只一口鲸钟,那么多心血却都无法完全净化。” 小苏西已经有些绝望,“是同源鲸钟,原本是用来传颂神界恩泽的,如今居然被用来储存怨灵之气。能想出这个主意的,简直是个人材。” 话音刚落,从水中突然蹿出一物。 吓得红豆直接跳到小万怀里,像只小猴挂在他身上,嘴里还喊着,“怨灵,怨灵跑出来了……” 看样子上次在失罪崖被怨灵之息夺去半条命,对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小苏西更是早一步钻进红豆袖口,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小万定睛看去,船头站着一个小娃娃,三尺三寸,头上扎着一根冲天辫,眼睛瞪的圆圆的,占了那张小脸的三分之一,红色肚兜有些脏,其上绣着一只巨眼,甚是诡异,黑色裤子似乎太长了,卷到小腿处。 “呔!我刚刚仿佛听见有人在夸我?” 那声音分明是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 红豆从小万怀里探出头,一见所谓怨灵是这副样子,松了一口气,这八成是魅姬手底小妖,看起来不难对付,便跳了下来。 都有小妖敢潜水,看来这也并非什么弱水,小万这是失算了。 小苏西也现了身,“小家伙,天这么晚了,你娘亲怕是都已经喊你回家吃饭睡觉了。” 那小孩鼻子一皱,“我叫河泽,与天地同生,没有娘亲,休要骗我。” 红豆问道,“那你在这做什么?不会是认了魅姬做娘亲吧?” 菏泽小脚一顿,乌篷船晃了晃,“我来捉一个叫红豆的女子,”说完指了指红豆,“就是你吧!” 红豆歪头一笑,“你捉我做什么?” 河泽舔了舔嘴唇,“有人悬赏重金,托我抓住你,”似是想到什么,嘴角一弯,“原本你们是想悄声潜伏,来个瓮中捉鳖吧?” 红豆哈哈大笑,“如果你承认自己是乌龟的话,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怕是被人骗了吧?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连妖气都没有,捉我回去供着吗?” 河泽似乎有些生气,小脸涨得通红,浑身隐隐有黑色雾气散出。 小小年纪就堕入魔道,也不知是有何执念。 小万往前一步,将红豆护在身后,“河泽,身为弱水之神,你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么吗?” 弱水之神? 红豆跟小苏西同时一愣。 河泽嘻嘻一笑,“白帝大人好久不见,竟还记得我。不过说什么弱水之神,就客气了,不过就是稍微高级一点的妖。” “上次见你还是在巴塞纳河畔,你求阴阳之主送你来人界一度。” 河泽浓眉微微一抬,自嘲道,“可惜她没答应。就算我赌上性命与神力渡过巴塞纳河,再用半生修为来换,她也不答应。” 那表情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放在那张脸上特别滑稽,但红豆却是笑不出来。 若是自己被困在某个地方成千上百年,没有一个活物,只怕早都疯了。 小万叹了口气,“那也不该与魅姬为伍,她或已成魔。” 河泽又是一笑,“那又如何,什么是神?什么是妖?什么又是魔?神想用洪水淹没众生,重修秩序。妖如今想拯救三界。而你口中所谓的魔呢?魔能给我自由。” 河泽双目慢慢被黑色充斥,身子升腾上空。 “你知道一个人在弱水有多寂寞吗?那里连风都没有。 就算是阴阳之主的灵界都有无数亡灵来来回回。 可我那真的什么都没有,只能在水镜里看到人间繁华,却捉不到手里。 我真的好恨,为何天要生我?给了我不死不灭的生命,又夺走光明与热闹。” 河泽轻一抬手,三小只被包裹在一团黑气里凭空出现,在空中哭喊。 “娘亲救命!” “娘亲,小哥哥是坏蛋!” “娘亲,小草害怕。” 红豆着急的使劲踮脚挥手,“不要怕,娘亲在这里,马上就去救你们。” 乌篷船不知何时停了,开始左右摇晃,河水也开始躁动起来,哗哗哗的响声不断,像是有无数游鱼互相追逐。 一开始红豆还以为是河泽发怒,弱水不稳所致。 细看之下才发现船舷四周莫名多出许多小手,一个个小婴孩,睁着空空的眼睛,嘴里尖叫着什么,挤挤攘攘往船上爬。 红豆脸色一下变的惨白。 这才明白小万当时说的话,这里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整个南越城,未见一个小孩,原都是在这里。 小万将红豆往身后拉了拉,“小心点,这应是魅姬造的另一处灵界。” 红豆颤抖着声音问,“如果要净化这些怨气需要我放多少血?” 小万斜她一眼,“十个你都不够,后退。” 河泽轻笑,“白帝,你当真要与我斗?说起来,好像上次你就没打过我。还是让红豆姑娘自己选吧!自己过来我放了这三只小妖怪,或者我捏死他们,费一番周折捉住你。” 小万纵身一跃,幻化为一只巨型白狮,头上两角,怒目圆睁,“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身上释放的气息让船舷小鬼不敢上前,争先恐后的退回水里。 小万直接化为原形,看来这弱水之神确实不好对付,红豆攥的紧紧的手心全是汗。 河泽轻轻摇头,一手向前伸出,一团黑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如果没记错,这是你的情魄所化,如今捏在我手里,还要打吗?” 红豆心里突的一下,才想起刚刚小鼠说的话,小哥哥是坏蛋。 也就是说那个小男孩竟是河泽所化。 水化万物,以他的能力隐藏自己气息,只让红豆一人看见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河泽到底是如何来到人间的? 红豆还未想通,小万已经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第九十三章 跫音未响8 小万本命图腾祭出,笼罩于乌篷船上,防止小鬼偷袭。 红豆后退一步,着急道,“小苏西,看来如今只能召唤阴阳之主了。” 可半天没人应声,回头一看,原本坐在肩膀处的小苏西早已不见踪影。 红豆狠狠咬牙,没出息,回去定要烤了他。 既然妖力不行,那是时候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弱水水浪迭起,乌篷船又开始翻腾,颠的红豆头晕。 小万在半空与河泽对峙,三小只也知道情况不对,瑟缩着挤在一起,将哭声全都吞进肚子。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红豆索性盘腿坐在船上,尝试性的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甲板上。 血液顺着缝隙渗了下去,果然,没有反应。 红豆小脸皱成一团,如此看来要么是这个小世界隔绝了阴阳之主的感应,要么是自己方式不对。 上次在失罪崖,仔细回想那道声音就是阴阳之主,只是因为有神的结界阻挡,无法现身。 所以召唤阴阳之主就是放血加自己的强大念力,方式没有错。 红豆往黑乎乎的河面看了一圈。 是了,那些小孩的亡灵之怨,被鲸钟炼化后每日沉积在河底不见天日,如今总算被放出,肯定是怒气冲天。 在河泽的操纵下,阻挡阴阳之主的感应易如反掌。 再仔细想想,魅姬设这巨大幻境是想造另一个灵界,那必定需要一个‘阴阳之主’。 很明显,弱水之神河泽就是阴阳之主的替代品。 可他若真的如自己所说可以轻而易举打败小万,又何必引他们来这里? 魅姬那么精明,怎可能无故冒险从世界断端救他出来? 必然是用什么东西换的。 而且河泽用来交换的东西明显影响了自己妖力,只能以这种方法困住几人再对付。 小万不可能没想到这点,但他这次明明有时间,偏偏没告诉自己河泽的弱点在哪里,就直接冲上去。 也就是说,这个弱点一旦被毁灭,自己可能也会有危险,故而他不愿冒险,宁愿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迎敌。 弱水之上,浮毛难立,却又偏偏乌篷船能行驶。 所以,整个幻境是为河泽而生,而河泽弱点,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乌篷船。 所以小万没法告诉自己,若是毁了乌篷船,但他又恰好被河泽拖住,自己完全没妖力,肯定会掉进弱水喂了小鬼。 小苏西又是个靠不住的。 想到这里红豆从头上拔下簪子,猛地戳向甲板。 啪! 玉簪应声而断。 红豆手都被蹭破了,血顺着手里半截簪子流下去,滴答滴答落在甲板。 红豆疼得直抽气。 可甲板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半空中河泽哈哈大笑,老气横秋道,“红豆姑娘你就别挣扎了,快做选择吧!不然白帝情魄一碎,必遭反噬,你觉得你能打的过我吗?” 小万身子一闪,挡在乌篷船前方,“河泽,你执念颇重,放下屠刀才能远离魔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河泽哂笑,“放下屠刀?真是好笑,我曾愿经万苦修成正果,来人间一度,没人愿意听我说。如今我拿起屠刀为自己挣上一挣,你却劝我放下屠刀。呵,那也可以,你能帮我留在人间吗?” 小万沉默不语。 河泽身上怨气更加浓郁,声音也变的沧桑,“白帝,你以为你是谁?上神吗?妖界之王也是妖,妖神也是妖。为成神抽出情魄,也没见你断情绝爱,更没见你真的成神,来吧,跟我一起投靠魅姬,反了这三界。” 小万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些冰冷,红豆就算看不见他的眼睛也知他在生气。 “那就不要放了,死吧!” 小万猛地向河泽冲去,河泽嘿嘿笑着挥手一挡,小万却在即将撞到他时硬生生改了方向,张嘴咬断三小只黑色牢笼上河泽控制的黑气。 长尾一甩,将他们带到乌篷船上。 三小只连忙连滚带爬跑到红豆怀里求安慰。 红豆被冲的一个趔趄,手里断簪一下扎到甲板之上。 河泽身上浓黑怨气明显晃了一下。 原是这样,得混合着自己血液才能扎得透甲板,伤到河泽。 可算是到自己控场的时间了。 红豆将三小只护在身后,紧握玉簪,伏跪在地,抵着甲板,大声喊道,“河泽,再不放了白泽情魄,你连往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河泽全身怨气疯狂涌动,企图向红豆冲过去,却被小万挡住。 “乌篷船被毁,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 红豆小脸一扬,“这你就不用管了,就说你放不放?” 河泽眯了眯眼睛,右手稍一用力,黑气中的那根红绳似是遇到猛兽,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处乱窜起来。 红豆明显看见白泽微微颤了一下。 “那我们就赌一赌,是你破坏乌篷船的速度快,还是我捏碎白帝的情魄速度快。” 红豆攥着断簪的手越握越紧。 河泽敢赌,可她不敢。 尚且不清楚乌篷船被毁,能牵制河泽多久,但情魄必然对白泽至关重要。 不由大骂道,“小万你是傻吗?这么重要的东西干嘛给我?这下怎么办?我不选,你自己选。” 小万头也不回道,“就是不重要才当小玩意随手送给你。别轻举妄动,乌篷船毁了你会掉进弱水。” 河泽尖声笑道,“还是白帝聪明。不过,似乎已经不用选了。” 糟了! 小万猛然回头奔向红豆。 无数怨灵竟从乌篷船内涌出,扑向背身的红豆。 三小只恰在她身后,见此情景手拉手站成一排,试图挡住怨灵袭击,“娘亲快走,到了展现我们强大妖力的时候了。” 三个都没成型的小妖,哪是河泽的对手? 红豆目呲欲裂,丢掉断簪企图将他们拽回来。 可惜晚了。 黑色怨灵之息瞬间将三小只淹没,与红豆伸出的血手相撞,发出刺耳的尖叫。 红豆被撞飞到乌篷船外,恰落在小万背上。 河泽轻轻一笑,“哎呀,偷袭失败。” 歪着头看了看呆滞的红豆,接着道,“难道你一直幼稚的以为我会将自己弱点就这样平白的放在你面前,给你反击的机会?” 红豆爬在小万背上,看着被怨灵之息淹没的乌篷船不发一语,脑子里嗡嗡直响。 半晌过后,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小万柔软的皮毛上。 “他们又有什么错?我问你,河泽!他们有什么错?你要这样杀了他们。” 河泽装模作样想了想,“说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错,只是站在你边上甚为碍眼。快选吧!下次碎的就是白帝情魄了。你没听见吗?我娘亲在喊我回家吃饭睡觉了。” 黑色怨灵之息越收越紧,小万身负万蚁蚀骨之痛,已经说不出话来。 红豆狠狠一抹眼泪,“我跟你走。”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纤弱的声音,“江南你在做什么?” 第九十四章 跫音未响9 众人回头看去,竟是莲生跟小苏西飞过来。 小苏西看起来好像特别累,爬在莲生头顶有气无力。 红豆正要训斥小苏西如何把莲生都搅和进来,就见河泽变了脸色。 转眼间黑色怨灵之息退的干干净净。 红豆趁机召回从半空落下的红绳,递给小万。 小万反手绑在她腕上,“送你的没理由再拿回来,我说过了,这只是个小玩意。” 这时的河泽像一个做坏事被家人抓包的小孩,一脸惊诧与无措,“莲生,你怎的来了?” 莲生飞至乌篷船,站在船头上,仰着一脸雀斑道,“小苏西说那人不是你,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河泽点点头,“既如此,你好生待在船上,等我捉住红豆带给魅姬,她就能将那人体内的莲心剥出来还给你了。” 莲生着急的喊道,“不许你伤害娘亲!” 河泽一挥手一泓弱水自河面无风而起,将莲生与整只船包裹的严严实实。 “莲生别闹,她不过是施舍了你血脉,又抛弃你的人,不是什么娘亲。若那半颗莲心再不回你体内,妖力溃散,你会死的。” 说完再不等莲生回应,直接冲向小万跟红豆。 “白帝,来战!” 这次却并未召唤怨气,手里挥舞的是不知何时召出的水鞭。 小万没了掣肘,反应也灵敏许多。 “哼!” 水鞭未至小万便跳脱出去,长尾一甩反攻向河泽。 河泽见状收回水鞭,险险躲过攻击后右手腕一抖改为直刺。 “看来这些年你的妖力修为也算有些许增长。” 小万巨大兽身向左一偏,举爪向河泽扑去。 “是你生疏了!” 哗——! 河泽甩鞭在空中画了个奇怪图腾,弱水沸腾,不出几息竟被引至天际,向小万冲去。 “试试这个,怨力叠涌!” 小万并不躲闪,迎面冲向滔天浪涌。 红豆紧紧抓着他背上皮毛,低伏在小万身后,寒风吹的她骨头疼,甚至能听到水浪里婴孩的哭声。 河泽挑了挑眉毛,“高估你了,与原来一样,有勇无谋的莽夫。叠涌,合!” 水浪随他一声命下,渐渐呈合围趋势,似是一片将合水幕,只顶上方还有一处生门。 若被围困在弱水里,肯定会被带到水底,这一战就输了。 小万不退反进,红豆原本想要劝说的话都被咬在牙缝里,双拳紧握,生怕自己喊出泄气的话。 小苏西穿过水墙看到这一幕,硬是从莲生头顶坐起来,声嘶力竭大吼,“白泽,快走!” 莲生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水墙之外的情景,指甲陷进血肉都没发觉。 河泽哈哈大笑,“晚了,变阵,刺!” 只见从水幕之中突然射出无数利刃,细看去,竟是水化的利箭。 水幕之中一时躲无可躲。 “娘亲!” “红豆!小万!” 船上俩人脸色突然变的苍白,长啸一声,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向水墙。 可惜每次都被水墙斥力挡回。 莲生全身脱力瘫坐在船沿,看着墙外满天水汽欲哭无泪。 小苏西仍不放弃,一言不发,还在往外冲。 河泽收了水幕,嘟囔道,“可别碎成渣了,不好交给魅姬,”转身又安抚船上莲生,“你的莲心马上就要到手了,不要着急。” 话音未落,就觉脖子一凉,一道略凉薄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你似乎是高兴的有点早了!” 是化为人形的小万。 河泽惊道,“你没死!” 伏在小万身后的红豆嘲讽道,“呵,你死了,我们也不会死。” 河泽震惊之后很快恢复如常,不紧不慢道,“幻术,一时忘了,白帝的幻术在妖界还是有点名声的。这倒是个意外。不过你真的以为你能杀了我?” “妖界至宝弑神匕首,你要不要试一试?” 河泽唇角一勾,“没兴趣。” 小万只觉眼前一阵凉风吹过,原本受控的河泽突然化为水汽消失。 同时空气中未散尽的水珠迅速聚集,将他与红豆囚于水囊内。 正前方弱水渐渐凝成实影,是一身形高大的男子,面白无须,水蓝色长发散在背后,碧蓝的眼睛似有涟漪微动。 红豆不确定道,“河泽?” 男子微微一笑,“红豆姑娘真是聪明,”还不忘询问莲生,“没吓到你吧?这才是我本来样貌,不必担心。” 莲生只狠狠瞪着他。 河泽也不在意,“莲生乖乖的,一会就好了。” 红豆挥了挥拳,“小万,弑神匕首,我就不信了,连神都怕的弑神匕首还破不开一个水牢。” 小万将匕首递给红豆,“我刚在骗他,这是我上次在鬼市上买的,比折扇贵,五文钱。” 上空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白帝还是如从前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红豆抬头,只见半空出现一个漩涡,魅姬身着黑衣,从中缓缓落下。 河泽打了个响指,“人已捉到,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 魅姬一扬手,一个小瓷瓶落入河泽手中。 河泽打开嗅了嗅,一股新生莲花的清香味道,跟莲生身上的一样。 兴高采烈的撤了水墙,飞至乌篷船上,随手囚了小苏西,将小瓷瓶递给莲生,“喏,没骗你吧!快快吃下去。” 莲生抬手拂过,冰冷的看着他,“不要,我嫌脏!” 瓷瓶啪的一声碎在甲板上,现出散发着白色柔光的半颗莲心。 河泽弯腰捡起莲心,吹了吹,垂目道,“我求阴阳之主给我人间一世生老病死,她没答应,只给我一颗莲子。 其实也没关系,比起人世繁华,我更愿有人陪伴。 我将她种在弱水,等了百年,未见其苏醒。我又泅过巴塞纳河,去问阴阳之主,可她不在,等我再回去,莲子已经不见。 我在弱水水镜看见她出现在鬼市附近,却又无法出去。 后来魅姬找到我,说莲子愚昧轻信人类失了半颗莲心,快要死了。但有办法让我去人界寻她,还可帮她找回莲心,可我得交出自己一魂三魄。 我知道,都是她的阴谋,但我甘之若饴,总算能见到你了。” 莲生嘴唇微微颤抖,“江南……” 河泽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从不叫江南,我叫河泽,弱水之神,河泽。” 说完对着莲心吹了一口气,手中莲心晃晃悠悠飘起来,没入莲生眉心。 莲生浑身晕染出几层柔和光环,明明不刺眼,偏眼睛睁不开。 等红豆再睁眼时却见船头那个丑姑娘早已消失,只亭亭玉立一个白衣仙子,像一朵盛放的白莲一尘不染。 原来这才是莲生本来的模样。 第九十五章 跫音未响10 河泽再一挥手,囚禁小万与小苏西的水牢同时消失,只红豆悲催的被从小万背上提起,困于水牢。 魅姬掩嘴轻笑,“河泽,你这是做什么?” 河泽一脸无辜,“我们的交易是我捉了红豆姑娘给你,可没说要捉白帝与这小东西。” 顺手还指了指瞪着眼睛的小苏西。 魅姬素手结了个印,虚空皲裂,一透明蓝色珠子从中浮现,飘至魅姬手中。 “或许我该提醒一下你,你那一魂三魄还在我手中捏着。” 河泽耸耸肩,“你觉得这样的威胁对我有用吗?” 魅姬低头略一思考,收了水珠,“嗯,大概是没什么用。可是我给你那半颗莲心却是被我淬过毒的,不知这个威胁对你可有用?” 河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再回头看,莲生早已无息躺在甲板上,全身呈灰败之色。 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冰冷的触觉令他心里一紧,“莲生,醒醒。” 莲生却紧闭双眼,没有一点反应。 弱水之上,水浪无风而起,夹杂着百鬼撕心裂肺哭喊之声,在半空中咆哮。 河泽身后恶鬼图腾若隐若现,“魅姬!交出解药!” 魅姬哈哈大笑,“可算是有个对你有用的威胁,你觉得我会轻易放手?那岂不是要辜负我幻化为一男人的委屈?四个多月的时间,每日对着一个丑姑娘,你肯定不想知道这是件多么糟心的事情。” 红豆心里一动,那书生竟是魅姬所化。 距上次魅姬现身好像也没过去多久,她的妖力增长竟如此之快,竟能骗过擅长幻术的小万。 这样就能讲通了,根本不存在江南这个人,那是魅姬所化,只为骗取莲生半颗莲心,再利用河泽对付小万,可她捉自己做什么? 供着?招财?还是转运? 河泽已是大怒,“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天地均已变色,原本艳阳高照,花香鸟语的幻境化成无数鬼怪在巨浪之后张牙舞爪。 魅姬长发在狂风中纹丝不动,不慌不忙道,“我若不交呢?还有一柱香的时间,要么你看着她死,要么帮我拖住白帝。我这人最是通情达理,给你两种选择,你自己选,我绝不勉强。” 河泽轻轻将怀里的莲生放在甲板上,为她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莲生乖,一会就好了。在这等我。” 想了想又悄声在她耳边道,“若我告诉你那三小只没有死,只是被我送至他处,你会不会高兴点?” 站起身时已被怨气充斥全身,衬得他面目有些狰狞。 但见他略一抱拳,对小万道,“白帝,得罪了!” 小万轻一点头,伸出右掌,“战!” 河泽凭空召唤出一柄巨大的石剑,向小万砍去。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石剑表面朴实无华,甚至布满裂痕,但从它散发出的古朴气息能感觉到,这把剑的力量或可截断山岳海峡,不容小觑。 小万不敢轻敌,召出折扇,凌空一晃,万千气旋迎向石剑。 身后已是开出三尾本命图腾,近百丈的巨尾在空中打了个旋,追击魅姬而去。 魅姬轻蔑一笑,将一瓷瓶扔到乌篷船上,“一柱香,瓷瓶上禁制自会打开。河泽,你可要努力一点,别让我失望。” 水袖一挥,包裹红豆的水牢自主飞向魅姬。 杀招将至的三尾在半空硬生生止了步。 小苏西飞至红豆水牢边,指着魅姬喊,“呔!魅姬老妖,速速放了红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魅姬理都没理他,直接划破虚空,带着红豆就要走。 小苏西双手迅速捏诀,指向红豆。 魅姬只觉身子一重,似被什么东西拖住手脚,回头一看,原是小苏西在捣鬼。 水袖一扇,“找死!” 小苏西未及阻挡,胸口着实中了一掌,生生吐出一口鲜血喷在红豆水牢之上,手上却并未放松,仍在咬牙坚持。 “走啊!”红豆朝小苏西大吼。 小苏西已经说不出话,只向她勉强一笑,示意她不要害怕。 红豆亲眼目睹三小只在自己面前惨死不久,如今又见小苏西命悬一线,心中悲怒交加,原本清澈的双瞳逐渐氤氲黑气。 魅姬见小苏西仍不撒手,哂笑一声,又是数掌隔空拍去。 小苏西小小身子在凌厉掌风中晃了几晃,终是坚持不住,心里暗念一句只怕要辜负苏西嘱托了,便失去意识,从半空掉了下去。 那边小万一边应对不要命般攻击的河泽,一边还要分心指挥三尾偷袭魅姬,已是出现疲态。 红豆双目有血泪自眶中滴落,那水牢似是新雪遇烈阳,逐一化为水汽。 红豆凭空而立,全身黑气萦绕,竟与那入魔的河泽无二。 魅姬面色一紧,追踪几世,从未见过红豆这副模样,事有反常必有妖。 也不纠结,素手银光一闪,三根银针射向小万,企图逃走。 没成想,红豆完全不在意雪上加霜的小万,右手攥着小万前面递给她的匕首闪电一般向魅姬冲去。 远远只见空中水汽似乎停了一下,刚至漩涡出口的魅姬就被红豆刺透后心。 可怜魅姬死之前还在想,怎的一个连妖气都没有的猫妖,速度突然这么快? 可惜还没得到答案,就化成一股烟雾消散。 这又是魅姬分身。 红豆在解决完魅姬后,却并未停止,睁着一双黑目,四处巡视一番,将目标对准还在缠斗中的小万和河泽。 小万已经发现红豆这边情况,可惜被河泽掣肘,分不开身。 红豆一个闪身,就到这两人中间,左掌轻飘飘一挥,河泽手中石剑被打飞,整个人如大石般坠入弱水。 小万见她意识似已消失,尝试轻声叫到,“红豆。” 却见红豆双目仍是漆黑一片,不见眼白,脸上此时已经爬满黑色符文,眼下两道血泪冲刷出的痕迹,甚是恐怖。 红豆已经分不清眼前是敌是友,只一心想要杀戮。 对小万声音没有任何反应,举起匕首就向他刺去。 小万叹息一声,撤去图腾防护,左肩生生挨了一刀,血瞬间将白衣晕染,似乎开出一朵血红的大丽花。 红豆见他流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双手微微颤抖。 小万右手缓缓抬起,轻轻擦干她脸上泪痕,“没事了,不害怕,我在这里。” 红豆双目泪水直流,血色变淡,最后完全清澈,眼睛也恢复如常。 抱住小万痛哭,“小苏西,小苏西他……” 小万一手抱她,一手拔出短匕收回空间,又朝弱水一招手,昏迷的小苏西自乌篷船缓缓升起,最后落入他手里。 “不过昏迷了,还有救。” 红豆闻言止住哭声,捉住小万袖子使劲擦干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接过小苏西,看到他胸口轻微的起伏才松了口气。 幸好小苏西命大,掉在乌篷船上,不然弱水深浅不可量,真掉进去可就不好捞了。 河泽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受了红豆一掌掉进弱水,一爬上来就冲上乌篷船。 可惜魅姬一死,那瓷瓶禁制启动,已成粉末。 时间已到,河泽扔掉石剑,努力想将那一地粉末拼凑起来,却怎么也拼不好。 最后抓着粉末,爬在莲生身上号啕大哭。 一界大妖,哭的竟像个孩子。 红豆咬了咬嘴唇,示意小万带她过去。 “我可救活她。” 河泽闻言哭声戛然而止,仰头似在看一神明,“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红豆略一思索,“弱水是世界断端,沉淀所有巴塞纳河怨灵的怨气并将之净化,不得擅自离位。你可知罪?” 河泽虔诚一拜,“河泽知罪,愿永世封印至世界断端,再不离开。” 红豆点点头,右手一指,弱水河面出现一巨大漩涡。 “你便去吧!” 河泽行至船边,又回过头,“对不起。谢谢。” 红豆无声望着他。 河泽仰头最后深吸了一口这个世界的空气,纵身跳进漩涡。 红豆咬破手指分别在莲生和小苏西额头点了一下。 几息过后,莲生跟小苏西逐渐苏醒。 莲生那时虽身死,但魂魄未散,自是清楚发生了什么。 向红豆磕一长头,“望娘亲送我去世界断端,我想去陪他。” 红豆蹲下身子,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去吧,门还未关。” 莲生双目含泪,抬头看她,“我知道的,娘亲从未抛弃我。” 红豆为她擦干眼泪,“妖生苦长,能找到一为之奋不顾身的人不易,愿你们能好好的。” 莲生点点头,缓缓站起来,也跳进漩涡中去。 这幻界如被泼了水的山水画,开始一点点消散。 等红豆回过神来,发现几人正站在荒野。 原来,竟连整个南越城都是造出的幻境。 第九十六章 河泽番外 我将自己沉浸在弱水深处,身体舒展,双臂抱在脑后,穿过清澈的河水,再透过雾气腾腾的空气,望着漆黑的天空发呆。 这是我最常做的游戏。 这里是弱水,世界的断端,也是整个宏大世界尽头,没有来处,易没有去处,始终静静的,在这个空间漂浮着。 弱水之上漆黑的天空就是传言中的巴塞纳河,也有人将其称为黄泉、忘川或者地狱,无论叫什么,其实跟我关系不大。 哦,有那么一点关系,巴塞纳河里众多亡灵对前世的怨憎别离以及爱恨情仇都会沉淀下来,以雾气的形式,落在这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经由弱水将其净化。 嗯,弱水其实就是我,我是弱水之神河泽。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神,神也不过是被上古那群自命不凡的家伙认证的妖。 所以说我是妖也没错。 我随天地而生,那时有个叫盘古的真神,睁眼见宇宙混沌,遂开天辟地,创建世界,肉身化众生,魂化神,魄化妖。 我大约是那个运气最不好的,偏偏是那宇宙混沌。 他说众生生死轮回必有世间八苦,在死之后八苦剥离,才能安然转世,形成规则。 而我,是最适合净化这世间八苦的神。 因为混沌吞万物。 那时的我有一腔热血,觉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所以发愿,巴塞纳河怨气一日不净,我便一日不入世。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 这里永远被黑暗笼罩,没有风,没有太阳,没有陆地,没有除了我以外的生命。 我每日变化成各种样子,在水里潜伏。 有时候是一条鱼,有时候是一只鸟,有时候是一棵树,偶尔会像现在这样,恢复自己本身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变化的那些东西像不像,只是偶尔穿破空气中的层层水汽,意识探入巴塞纳河底时看到过那些东西模糊的样子。 或者开启水镜,也会看到三界繁荣的景象,但总归不是真实的。 我有点后悔了。 想要去人间逛逛,触摸真实的世界,经历真实的八苦。 有一天,我在弱水游了十圈,终是忍不住,往上穿过巴塞纳河,来到灵界。 巴塞纳河的怨灵可真是凶猛,我那么强大的净化之力也被咬的遍体鳞伤。 嗯,运气也不是太差,幸好盘古大神没有直接将这些怨灵投入弱水,这样我就没法自在的玩我的游戏了。 待我上了岸,阴阳之主正拿着一小巧的青色瓷瓶,在此岸浇花。 那一丛又一丛的红色,我知道,是叫彼岸花,犯过大错的生灵,永远被留在此岸,无法渡河往生。 但至少比受罚在河底泅水的亡灵好点。 灵界环境要比我那里好得多,还有漫天繁星和四处飞舞的萤火。 我还看上了那头在夜空中游来游去的鲸,不知她能否赏给我。 阴阳之主比我在水镜看见的还要娇小一些。 一头银发,在这暗夜中甚是扎眼,红色长衣上开着黑色的彼岸花。 可惜一张白色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不知是何长相。 只那一双异色双瞳,有些冰冷,使我莫名心生惧意。 她看见我一点都不惊讶,任我像个傻子一样四处看风景,只自顾慢慢浇完花,才问我找她做什么。 我告诉她,我想要人间一世生老病死,用什么换都可以。 她伸手递我一颗莲子,又开始浇花。 我提醒她这花刚浇过了,再浇会死的。 我在水镜里见过,人间的花浇水太多会死。 她看我一眼,手下未停,“你觉得彼岸花需要浇吗?” “那你是在做什么?”我好奇问道。 她不再回答我,收了瓷瓶,转身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我原本还想从这找到出口,逃出去。 可惜,这里就像迷宫一样,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可我就是怎么也走不出去,一直在原地打转。 我看了看手心小小的莲心。 没关系,有人陪伴,似乎比人世繁华更有吸引力。 我将这颗脆弱的莲子放在心口,淌过巴塞纳河,回到弱水。 再小心翼翼的将它种在水里,一块用我的妖灵净化过的地方。 可我等了很久也不见它发芽。 我试用了很多办法。 比如给她唱歌,变戏法,讲故事。 人间的花草,只要种子落了地总归就会生长起来。 可我折腾这么久也不见动静。 还是说,我需要阴阳之主手里那个瓷瓶? 我又一次冒着被怨灵噬咬之痛,淌过巴塞纳河,可这次我没找到她。 一只萤火从西头晃悠悠飞到东头,又从东头晃悠悠飞回西头,我终是没忍住,回了弱水。 万一小东西趁我没在,突然发芽了怎么办? 等我回去才发现,它消失了,就像是一滴水消失在水中。 消失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疯了一样,掀起整个弱水,就是找不到。 这时我才想起水镜,通过水镜,我看到它不知怎的去了人界。 可我出不去。 我沮丧的变成一头鲸,闭眼浮在水面,装作已经死了的样子。 不知道魅姬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她是如何来这禁忌之地的。 她说莲子轻信人类,失了半颗莲心,快要死了。但有办法让我去人界寻它,还可以帮我找回莲心。 条件是我的一魂三魄,还有一个叫红豆的姑娘。 很明显这是她的计谋。 魅姬这妖我知道,有着并吞三界的野心,可我不在意,三界如何,管我何事? 一魂三魄我更不在意,又不会死。 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只要能寻回它,再苦的果,我都甘之若饴。 她总算没骗我,带我出了灵界,来到人间。 莲子已修成人形,是个可爱的姑娘,名叫莲生。 莲生,莲生,真是贴切,不知是谁给她取得名字。 我幻化成魅姬描述的那个救过莲子的男童,打算等魅姬拿回莲子就与她相认。 傻姑娘如今将那个夺了她一半莲心的男子当成男童,整日跟前跟后的服侍,受尽冷眼。 虽然我知道那男子是魅姬所化,可我没有办法告诉记忆混乱的莲生。 她的半颗莲心在魅姬手里,只要魅姬想,她随时会死。 所以我尽力配合魅姬做了一场戏,捉了红豆。 我还是太年轻,没想到魅姬会给莲心淬毒。 我违背诺言,折腾了那么久,结果只换来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眼睁睁的看着解药化成灰,怎么拼也无法拼回原状。 我的生活又要重归黑暗,整日自命不凡的吞噬净化生灵八苦,以为不过如此。 轮到我身上,才知原来真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魅姬一死,魂魄重回我身。 可莲生不能活,又有什么用? 世间那么多莲子,那么多莲妖,终究却只这一个是属于我的。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以一颗莲子的形态驯服了我,又离开了我。 什么三界,什么净化,什么深明大义,什么誓言,通通没有她重要。 如今,我空有一身妖法,可毁天灭地,偏偏救不活她。 我无能为力到,只能伏在她冰凉的尸体上哭。 最后,红豆姑娘说她能就活我的莲生。 嗯,那就好,我愿用一切来换她活。 红豆什么都没要,只开启了通往巴塞纳河之底的门。 我就明白,那是我最后的归处。 在跳进漩涡的最后一刻,我在想,这或许就是他预留给我的八苦。 好像也没那么苦。 我又化为鲸的样子闭着眼睛,伏在水面装死。 几个月不在,巴塞纳河的怨气聚集的颇重,空气中雾气弥漫,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重物突然砸在头上。 何时怨气都能化成实物了? “河泽!你在哪?” 第九十七章 莲生番外 我自混沌中醒来,就见给予我血脉的人离去。 可我无法呼喊她回头,因为我那时只是一颗种子。 我记不得自己被那只大鸟带到荒地待了多久,只觉渴的要命。 然后就见一穿红肚兜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出现,给了我一处窝。 院里的浅瓮不大,刚够我住。 日复一日,他定时在早上太阳刚出来的时候看我,给我讲他遇到的各种趣事。 那些故事我总觉得熟悉,好像在未觉醒的时候就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一日,朝阳初升,我能感觉到身上微微发热,头顶似乎冒出一点花秧。 他探头兴奋的喊着,“莲生,莲生了。” 这是他给我的名字吗?真好听。 可我还没念顺这个略有些拗口的名字,就见他从水缸口翻进来,小小的身子在我眼前使劲挣扎。 小手攥成拳头,胡乱挥舞,脸憋的通红。 刚开始我以为他也想要在我身边静静修炼,长出一朵花,后来才反应过来,人大约是无法开花的。 我调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妖力,想要救他,却无能为力。 眼睁睁见他挣扎的力度慢慢变小,最后停滞在水面。 我的小恩人,在我还未结草衔环相报之时就丢了性命。 是可忍,熟可忍,我不能忍。 别的没有,莲心我倒有一颗,先救活他再说。 半颗莲子,加娘亲给的半滴血脉,糅合在一起,融进他眉心。 这只是幼态莲心,他的性命不知能维持多久。只能等我汇聚天地灵气,慢慢修我剩下的半颗莲心,待时机成熟再与他的融合,交还与他。 妖力太弱,又强取莲心救人,到底是伤了根本,我还没做好计划,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之时,他已长成了长身玉立的公子,整日拿着一本书,嘴里全是之乎者也。 我的小恩人可真是有出息,看起来特别有文化的样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凝聚妖力试了试,自己居然可以化形了。 看着水缸里倒影的那个满脸雀斑的阔嘴姑娘,我觉得特别满意。 似我这般人间绝色,他要是对我一见钟情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人与妖不能相恋。 而且我们属于不同的物种,所以我是无法给他传宗接代的。 算了,等我先还了他的恩情。那些情情爱爱的,拿回莲心再说。 不过想想,这一觉睡得真值,雷劫都不用渡,就能化形。 第二日我便以妖术改变了他父母的记忆,摇身一变,成了他未过门的妻子。 就只安心等着他来娶我,然后在洞房花烛夜,待他真心一吻时,诱那半颗莲心出来,与他交换。 可他总是害羞。 第一眼见到我时,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头疼,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对我一眼钟情,爱我在心口难开,无法直视我一双真诚又多情的三角眼,所以才走了的吧? 明明前一句说自己口渴,我才端上茶杯,他就去刻苦学习了,再不提喝水的事情。 一见到我就对学业充满了斗志,这分明就是想为我们的未来搏一个好的前程,好让我衣食无忧。 也就只有怪声出现的时候,他不会赶我走。 看来我已成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温暖避风港。 我的小恩人似乎因为身体里那颗莲心太弱,导致魂魄不稳定,总能听到那奇奇怪怪的脚步声。 唉,可惜他身体里有我半颗莲心,我没法修改他的记忆,不然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僵局。 我除了干着急,再没其他办法,只盼着他能早点娶我。 可是小恩人努力上进,放着家里几间铺子不继承,硬是要闯出一番名堂。 他跟自己娘亲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国,何以为家?所以只等功成名就之时,才谈嫁娶之事。 他发愿时,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真一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只苦了他,还要忍受怨灵折磨,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他考上了迦南学院。 迦南学院有多好其实我也不清楚,但连城主大人都亲自来这小院道贺,应该不会太差。 配我小恩人的身份,应该是够了。 我也想陪他一起去,可是迦南学院不许带书童,更不许带未婚妻,所以我只能闲赋在家。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 人类的规则怎么可能拦住我这妖界绝色。 我总是悄无声息的跟在他后头。 看他读书,看他写字,看他跟着一帮莘莘学子去醉红楼畅谈人生理想与诗词歌赋。 醉红楼里的姑娘总是穿的那么少,我的小恩人大约是在给她们送温暖。 尤其里面那个紫衣姑娘,每次小恩人说了什么,她总笑的一抖一抖的,全不见无人时的惆怅。 他坐在椅子上的背影写满刚正与自强,不愧是救过我的小恩人。 心怀天下苍生,就是衣衫褴褛的姑娘也要救上一救。 偶尔我也会光明正大提着一些吃食去看他。 他的那些同窗总躲得远远的偷笑,还给我取了个外号,叫丑姑娘。 真是一群斯文败类,就是嫉妒小恩人有我如此集美貌与贤良于一身的未婚妻,所以才口出狂言,妄图用舆论逼我离开他。 再对我发起追求攻势。 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我才不会上当,只安慰小恩人不要理那些内心不纯洁之人。 小恩人体贴的给我出主意,以后不要出现在学院。 我知道他是想金屋藏娇,不愿太多人欣赏到我的美貌,怕我被人抢走。 所以表面上,我勉强答应了他,暗地里还是悄悄跟着。 万一那些人妒火中烧,为了得到我,对小恩人不利怎么办? 一日,我偷偷跟着小恩人到了一处峡谷,躲在大树下面保护他。 没成想,一会出来了三小只,从血脉里我能感应到,这些都是我的弟弟妹妹,还没容我高兴,娘亲也出来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作为老大,这么久了,连个恩都没报完,我太没用了,娘亲会不会嫌弃我? 就在我陷入胡思乱想中纠结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拉过去。 娘亲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点,小鹿一样的眼睛,圆圆的看着我。 我在这双眼睛的直视下无可遁形,交代了所有事情。 娘亲真好,愿意帮我解决小恩人的事情。 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出来,我心心念念想要报恩的对象,竟是魅姬所化。 一腔热血付与寒冰。 原有另一人,在我身后默默守护。 我终于想起来,在我沉睡之时,陪伴我的原一直是他。 可又为什么,他偏偏要杀了娘亲跟我的弟弟妹妹。 我从不觉得自己命有多重要,我只想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我明白他的不得已,可我无法原谅他。 突然有点庆幸,魅姬在那半颗莲心里做了手脚。 眼见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失去色彩,我只期望不要再醒来。 我这人一向不会做选择,不知道该帮娘亲,还是帮他。 不如就这样告别所有人,告别那可笑的报恩。 可惜天不遂我愿,娘亲救活了我。 我想了想,嗯,比起以后跟着娘亲过着安逸的生活,或许与他在弱水渡过余生也不错。 苏西危 “总算是结束了!”环顾空无一人的荒野,红豆长叹一口气。 小苏西欲言又止。 红豆瞥他一眼,“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这人你也知道,雁过拔毛。得你一卷书,如今救你一命,也算是一笔勾销,以后就不给你打工做活了。” 小苏西小声嘟囔,“雁过拔毛似乎不是这么用的,不过就算是你想打工做活也是不能了。” 红豆只当他开了窍,遂转头问小万,“感觉怎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魅姬分身都能伤到你了。” 小万只觉稍微愈合一点的伤口似乎又在渗血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是我大意了。” “鲸钟呢?” 小万收了折扇,“幻影,随南越城一起消失了。” 红豆叹息道,“从今日情况看来,往后要捉魅姬恐是不易。” 小苏西落到她左肩处,“要么还是先回去吧!” 红豆点头,殷切看着小万,从眼睛里明确冒出三个字,带我飞。 小万突然有点后悔刚捏的那个净衣诀,如今红豆只见他面色稍有些不好,并不知伤的如何。 其实原本计划是走回去,反正离医谷也不是很远。 但想到她刚从入魔中脱身,怕是也不轻松,再未言语,随手提起红豆颈后衣领飞到上空。 有了上次失罪崖鲸钟的前车之鉴,这次红豆早有防备,一见小万伸手过来,就如八爪鱼般缠到他身上。 小万这时已经懒得与她多言,每说一句话,总觉会牵到伤口。 已经有几百年没受这种外伤了,真的很是不适。 小苏西捉住红豆胡乱飞舞的头发,趴在她耳边试探问道,“通往灵界巴塞纳河底的门,你是如何打开的?” 红豆被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道,随手一指就开了。我还想问你们,魅姬那分身如何被你们打败的?我还以为自己这次铁定要被捉到她那巢穴里给她表演节目叻。” 小苏西小眼睛一瞪,“你都忘了?那你还记得什么?” 红豆认真想了想才道,“就记得你被打的吐血。然后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见到小万肩膀已经受伤了,还插着一柄匕首。” 顿了顿,伸手又去戳了戳小万受伤的地方,“真的没事?” 小万轻微躲了躲,“别闹,只是皮外伤。” 要不是在半空不上不下,小苏西想要捶胸顿足,“我被打吐血那段,你可以不用记住。” 红豆被风吹的受不住,将脸埋到小万胸口憋着笑意问道,“那上次失罪崖那段,我要不要记住?” 小苏西呲溜钻进她被风吹的鼓起来的宽大袖口,再不愿出来。 红豆再忍不住,哈哈直笑,末了低声说道,“每次自昏睡中苏醒,能见到你们都好好的活着,真好。” 这句话却也不知到底是给谁说。 她嘴里呵出的热气,顺着衣服纹路曲曲折折蔓延到小万左肩伤口处,小万只觉酥酥麻麻的痒,略微又有些疼。 恰好到了医谷上方,小万想都没想,提起红豆衣领,就将她扔下去。 虽是用妖力做了缓冲,但也摔得不轻。 红豆哎呦一声,觉得尾骨似乎断了。 躺在地上,揉着被摔疼的地方,一边吸溜溜的哼唧,一边抽空横眉竖眼的控诉,“公报私仇,不就是笑话了你们两个。” 小万淡定道,“一时手滑。可是摔疼了?” 红豆怎会信他这说词,“你觉得呢?这么大年龄的妖了,竟还对我一孩子说谎,好意思吗?” 小万语调未变,“很明显吗?” “你面具上就写着,我在说慌。” 小苏西不知何时钻出来,支支吾吾道,“快别吵了,苏西,可能……” 红豆打断他,“就是苏西本体给我跪了,我也要说,凭什么没妖力就要被欺负……” 小苏西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大喊道,“苏西快不行了。” 红豆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愣了一会才问道,“苏西怎的就不行了?” 小苏西躲到小万身后,露出小脑袋,“你自己去看!” 空气突然有点堵塞,红豆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里莫名慌乱起来。 那个不可一世,总想着法与自己斗嘴的苏西怎么就不行了?昨日似乎还好好的。 一手撑在地上,也不要小万扶,一言不发的咬牙站起来,一撅一拐朝医谷里跑。 只是眼前的路不平整,又摔了两次。 红豆觉得奇怪,记得以前这路闭着眼睛走都不会摔。 不行,一会得找苏西说说,要想富,先修路。 路都不平,谁见谁吼。还有哪个会来看病?他还怎么完成一年一万个病人? 到时候被雷劈死了,可别想着自己救他回来。 划破手可是很疼的。 医谷谷口到茅屋,原本没多远的路,今日尤其长,长到红豆怀疑苏西改了路线。 拐了几个弯,方才见到茅屋前日渐茂密的珙桐,枝繁叶茂的风中摇曳,也不知桥十三什么时候苏醒。 红豆脚步不觉放慢,生怕惊扰屋里的苏西。 手在茅屋简陋的木板门上放了很久,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 唇角微微上翘,眉眼弯弯,推开屋门,大声道,“苏西你死定了,居然敢骗我。” 不自觉颤抖的尾音,暗藏不安。 无人应声。 苏西安静躺在吊床上,一动不动。 红豆脚下好像绑了万斤大石,每走一步都是艰难。 眼前的世界一点点开始模糊,伪装的笑容全部坍塌。 终于到了吊床前,红豆半跪在地,咬着嘴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趴在苏西身上哇哇大哭。 “苏西你醒醒,我保证下次出去一定带着你,再不与你斗嘴……” 哭到一半戛然而止,随意抹干净眼泪,将左边袖子挽起来,露出细白的胳膊,看着苏西一脸坚定,“苏西你别怕,我这就救你回来。” 话音未落,就要用捡起的碎石去划。 却听苏西咳了两声,拉住她,虚弱道,“你好吵。” 没死!果然在骗人! 红豆丢掉碎石,原本想狠狠打他一拳解气,落到他身上时又是轻飘飘的。 还开始掉眼泪,“我还以为你死了。” 苏西轻笑,“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不过可能得麻烦你帮我找点药。” “何药?”小万也进来了。 红豆红着眼睛看他一眼,“没人性,苏西都不行了,你还慢悠悠的。” “若真的不行,作为分身的小苏西怎的还活蹦乱跳?” 红豆一呆,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小苏西往边上一躲,“不管我事,是你自己误解的。我没说他不行了,是快不行了。” 苏西又咳了两声,“看来以后不能放你出去了,第一次出去就重伤害我遭到反噬,第二次直接烧了我本命妖灵。” 小苏西撅起小嘴,“弱水之上哪是那么容易虚空而行的?避开魅姬也需要妖力,拖住她手脚也需要,我一小小分身,哪有那么多妖力?” 苏西想笑,又因全身脱力酸软,笑不出来,“也没怪你,你做的挺好。所以还得托你带他们去找药。” 说完闭目调息,从嘴里吐出一枚暗绿色妖丹,“小苏西,这东西先寄存到你那里,可别弄丢了。药方在左袖,自己拿。” 小苏西也未推脱,直接吞了妖丹,拿出药方。 不等红豆发问,苏西就道,“这下就算是没有结界,我都出不去了。红豆快转身,我要睡了。” 小苏西忙拉过红豆,“快走,不要回头。” 红豆不解,“为什么?” “他总以妖界第二美男子为称,这一睡必然会露出原形,肯定不愿意被人看见。” 红豆一边走一边喊,“苏西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带回解药,你一定要等着我。” 第九十九章 打赏 今日有人给我打赏,庆祝我不更文。 我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别人的美意,所以今日停更一天。 呣,发一首诗吧! 夏天的风吹起冬雪是真的, 秋天的落叶缠绵泥土里的根须是假的。 石头会开口说话是真的, 鲜花引蝶是假的。 风能融化千万年的冰山是真的, 火会燃尽四季荒草是假的。 螃蟹在沸水里游泳是真的, 蜻蜓在溪里产卵是假的。 昨天是十三月三十三号是真的, 今天是十一月十三号是假的。 篱笆墙里的爬山虎在跳舞是真的, 篱笆墙外的磐石无转移是假的。 电线杆上的麻雀吵架是真的, 电线杆下的我在哭泣是假的。 或许, 我还喜欢你是真的, 而我爱你是假的。 ??????????????????????????????????????????????????????——s双生琉璃s 第一百章 不死国死水,不死树死枝 一路出了医谷,再回头看时红豆感概万分,“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是让我仰望的存在,”想了想,又朝里面大喊道,“苏西你可千万不要死。” 小苏西掏了掏耳朵,“能不能盼点好的?” 红豆揪着他耳朵提在半空,“啰嗦,还不快拿出药方。” 小苏西从她魔爪挣扎出来,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份卷轴。 红豆迫不及待的拿过去打开,上面只有一句,不死国死水,不死树死枝。 这是什么意思? 红豆将卷轴来来回回翻看几遍也就这一句,疑惑道,“就要这个吗?” 小苏西一脸高深莫测,“据他所书,共十余味药材,这只是其中一个。” “不死国死水,不死树死枝。不是两种药吗?” 小苏西摆摆手,“这是一种药。” 红豆抓了抓头发,“那剩下的呢?” 小苏西摇头晃脑道,“你猜猜看?” 红豆上去就是一巴掌,“你猜我猜不猜?” 小苏西摸着脑袋,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卷轴有禁制,每次只显示一种药材,找到了才会显示下一种。” 末了又悄声添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总共多少种。” 红豆霸气一挥手,“小万,毁了他这禁制,先找最容易的。” 小万撇她一眼,“听说上一次这么干的人,坟头的草已经可以给兔子做窝了。你若不想他醒,直接烧了卷轴就行,何必这么麻烦?” 都快要死了,还这样捉弄人。红豆一时想撕了这卷轴,又怕他真的不醒。 随手丢给小苏西,烦躁道,“这次先救活他,再将他打个半死,再救。看他还如此捉弄人不。小万,你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吗?” 小万点点头,“就字面上的意思。” 红豆眼睛瞪的溜圆,“真有不死国这么个地方?” 小苏西收了卷轴,摸着下巴道,“可是如果我没记错,不死国只有不死水,不死树应该是甘木,长在不死水边上。倒是没听过这两句话。” 红豆甩甩头,“只要有这么个地方就行,总之先去了再做打算。” 小万自觉拎起红豆,直上云霄。 这回倒是开了防风结界,免得她又把脸埋在自己胸口,往自己身上呵气。 一想起那种酥麻难耐的感觉,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顺手将红豆再往外移了移。 有了小万妖力辅助,红豆脖子没被勒住,高兴的张开双臂,模仿飞鸟的动作。 嘴里大声叨叨着,“飞起来咯,看我扶摇直上九万里。小万,再飞高点。” 小苏西看她一副傻样,连话都不想说,直接钻进她衣袖睡大觉去了。 也不知是谁在不到一刻钟前说的,小万慢悠悠的没人性,她这会又算什么,尾骨这就好了?不疼了? 没妖性! 小万只想离她再远点,直接松了手,让她自己疯去,反正有妖力护着,肯定是掉不下去。 疯了好一会,红豆才想起来问,“不死国在哪里?” “大荒。” 红豆脑子转了转,又问道,“大荒又在哪里?” 小万已经不想进行这个无意义的话题,“告知你两件事情。” 红豆认真看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一,不要随便放血,无论是要救人还是做什么。” 红豆点点头,“这个你放心,划破手很疼的,我也不愿意。第二件呢?” “不要逞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让你跑,你就拼命跑,不许回头。” 红豆想了想,“如果是你遇到危险呢?” 小万又撇了她一眼,“我都遇到危险了,你觉得你能打的过?” 红豆眨巴了一下眼睛,“打是打不过,但是我可以帮你求饶。下跪我总是会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士可杀不可辱?” “可也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红豆一摆手,“可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小女子,你同我讲这些没用。” 小万不想与她争辩,直接停在半空,“你就非要回来救我?” 红豆坚定的点点头,又拍拍胸脯,“我知道你这是在考验我。虽然在医谷谷口,你摔了我一下,但念在你也救过我,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谅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放心好了,若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回去救你。” 小万沉默一会道,“我并未考验你,我说的这两点你做不到,便回去吧!” 说完就往回转。 红豆连忙拉他袖子,“可是苏西还昏迷着。” “我去就可以了,我会为你找一处安全之地,你好好待着就是。” 这不就是变着法将自己监禁了?这怎么行? 红豆整个人蹲在地上,紧抱住小万双腿耍起无赖,“不要,你要是敢把我囚起来,我就死给你看。” “那两件事,现在能做到吗?” 红豆慌忙点头,一边还举起左手竖起食指发誓,“必须能做到,你放心,你就算是被人打死了,我也不会回去给你收尸。最多远远给你烧点纸。” 又仰头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小万,讨好道,“你要不要漂亮小姐姐?我可以去学糊纸人。” 小万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是对我有多大成见?这么盼着我死?就不能是我赢了以后去寻你吗?” 红豆捂着额头,吐了个舌头站起来,“谁让你非要囚我?” 小万认真问道,“真能做到?” 红豆有些焦躁,“我都已经发过誓了,你还要我怎样?” 小万一手抓起她衣领,一手虚空一划,凭空出现一道黑色漩涡。 红豆惊的连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小万丢了进去。 再睁眼已经是在一片赤色荒漠,天地同色,寸草不生。 只一根通天巨木横在眼前。 巨木无枝无叶,大约有十人合抱之粗,其上暗纹丛生,好像是某种文字。 一阵狂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红豆抬手挡了挡,未再仔细观察那巨木。 小苏西似乎刚刚睡醒,打着哈欠从她袖口爬出来,伸了个懒腰,“是到了么?” 红豆直愣愣的指了指一望无际的荒原,“你猜。” 小苏西眯着双眼,环顾四周,“不对啊,听说大荒南繁盛,怎的如此荒凉?” 想了想又道,“不会是走错了吧?” 小万也不解释,直接走向那根巨木。 眼看就要撞上,突然消失不见。 小苏西若有所思,“原来是门,难怪极少有人去过,只存在于传说。我们走吧。” 红豆走到巨木跟前,伸手摸了摸巨木之上粗糙的纹理,犹豫道,“真不会有危险?” 小苏西飞身至她背后撞了她一下。 红豆不觉向前扑去。 第一百零一章 这是不死国?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红豆怕会撞到小万背后,忙用双手护住脸。 没想到小万见她进来,往边上一躲,红豆直挺挺迎面摔到地上。 今日出门前应该卜一卦,算一算。 流年不利,摔了两次了。 幸好鼻子没流血,不然就浪费了。 红豆揉了揉酸疼的鼻子,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就不能接住我吗?” “不能。” 小苏西这时也进来了,“情丝都没有的人,你指望他怜香惜玉,怕是想多了。” 红豆无奈,“小万,你真就不考虑收回情丝?” 小万见人已到齐,已经当先往前走去,“我做事情从没有后悔一说。” 红豆这才从朦胧泪眼中发现,几人正站在一处山口。 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在这个时节如一张张彩色地毯拼接铺陈,红黄绿相间,煞是好看。 耳边还有潺潺流水之音,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溪流。 偶尔一两声鸟鸣,更是添了些许幽静。 这里的风倒是有些温度,暖暖的,比外面狂风和煦许多。 红豆追赶小万而去,“都是山,往哪里走?” 好好的一条直路,小万先往东走几步,围着一棵树绕三圈,再往西走,找到一棵树绕三圈,最后又开始往北走。 这左三圈,右三圈的,怕不是在锻炼身体吧? 红豆已经转懵了。 小苏西一直坐在红豆肩膀上,倒是不累,就有点眼晕。 小万一边转,一边说道,“跟紧了,迷路就出不去了。这是去往轩辕国的真正路线。” 红豆闻言伸手捉住他衣摆后襟,要是跟不上被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惨了。 小万肯定巴不得这样,自己找齐了药,才来救自己。 等等,他刚说什么?轩辕国?不是不死国吗? 红豆如是想着也就问出来了。 小万脚下不停,“轩辕国是最古老的人族,传言是上神轩辕帝的子民,拥有不死不灭之身。所以人间传说的不死国就是轩辕国?” 红豆好奇问道,“那不死水呢?” 小苏西举手抢答,“这个我知道,不死水是轩辕帝陨落前从蓬莱天池引来的一汪清泉。 轩辕国子民三百年一个轮回,去不死水之内洗个澡出来就会返璞归真,由族人抱回去扶养。如此生生世世。” 红豆闻言更是好奇,“不会人口膨胀吗?这样下去,人只会原来越多,那点水够洗不?” 小万已停了脚步,“你自己看吧!” 这次红豆学聪明了,并未亦步亦趋紧挨着他走,所以刹住了脚步,没撞到他身上。 不过这人走路怎么总是这样任性,说停就停? 批评的话还没从脑子走到嘴巴,红豆就被眼前壮丽的景色震撼的无以复加。 几人如今是站在一处山崖之上,揽目望去,只见山谷深处,竟然是一座巨大的富丽堂皇的金色宫殿,比外面那些人口口相传的宏图帝寝宫都豪华。 巨石垒起的城门上方,烫金的大字写着三个字,可惜红豆不认识。 但勉强还是能猜出来,大约是轩辕国,或者不死国。 只是文字与外面的截然不同。 再仔细看去,城内房屋与房屋建造在突出的岩石上,鳞次栉比,煞是整齐好看。 屋顶也是不同颜色的石头垒成,蓝的红的,绿的白的。 城后不远可见一处空旷之地不停有金色的光来回闪耀。 再结合城内来回走动的居民身上金灿灿的华贵衣衫,红豆怀疑,这座城后面金光闪闪的东西怕是金矿。 如果能挖出一点带走就好了。 想到这里,顿时两眼放光,催促小万道,“怎么下去?我们快走吧,苏西肯定已经等不及了。” 小万忒她一眼,“我怎么觉得等不及的是你?” 红豆也不生气,只侧耳倾听,似乎鸟鸣之声更盛,一声接一声,也不知在倾诉什么。 啧,果然,林子大了,鸟都多了。 估计哪只鸟是在炫富吧! 如果是一只金鸟就好了,捉回去下金蛋。 小苏西也是一脸跃跃欲试,“据说轩辕国的财富可买下十数个宏图帝那小小国家。 我也是第一次见,快去看看,有没有那家小姐待字闺中,我去入赘也是好的。” 苏西若在此,只怕要吐血三升。 这些人,见了金子什么都忘了。 小万感觉有点头疼,苏西怎的先挑了这个地方,就不怕这两人见钱眼开,忘了药的事吗? 随即暗叹一声,提起红豆衣领,飞身下去。 红豆这次倒是不再害怕,双手向前伸着,仿佛要把整座城收入囊中才会罢休。 城门口的守城士兵对这从天而降的几人视而不见,对红豆肩膀上的小苏西更是无视。 一个军官样打扮的女子手里提着长枪,向前一步,抱拳对小万行了一礼,“在下红袖,恭迎白帝大人。” 小万略一点头算是回应。 女子又抱拳道,“吾王在寝殿等您,不知您是否愿意移步前往?” 小万朝寝殿方向看了一眼。 红豆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似乎寝殿就在最高的那处巨岩之上。 寝殿不是就寝的地方吗?怎的在那里等小万?怕不是看上他了吧? 小万身子稍往前倾,挡住红豆与小苏西探索的目光,“不必。” 红袖也不勉强,“那便请白帝大人随我来,您的屋子一直有人打扫。” 小万这次连头都懒得点,直接带着红豆与小苏西向城内方向走去,“我不喜有人跟着,你便退下吧!” 红袖又是一礼,才退回自己岗位。 红豆见走远了,才揶揄道,“小万,那你喜不喜欢我跟小苏西跟着你?” 小万没有丝毫犹豫,“不喜。” 红豆掩嘴一笑,“口是心非,那你为何护我那么多世?” 这次倒是小苏西为她解了答,“这怕真的是你想多了,他只是有些无聊。你知道像他这种要成神的大妖寿命几何吗?” 红豆小脸一垮,“哼,无聊可以做别的事,为什么就偏偏招惹我?” 小苏西道,“你仔细想想,还有谁的寿命能长过你?” 红豆原本想说阴阳之主,但马上就排除了,那个女人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又伸手一指,“不死国的人。” 小苏西悄悄拉了拉红豆头发,示意她落后小万几步,才趴她耳朵边说道,“他倒是想拿别人当至交,可别人总想着法的想睡他。” 红豆一脸震惊,这都是些什么鬼? 从刚刚城门口红袖话语中大约能猜出来,这个别人应该就是这里的国主。 不是吧? 国主是断袖? 第一百零二章 轩辕青云 红豆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再一抬头,发现小万正看着她。 四目之间,空气层层凝成冰。 红豆没出息的指向小苏西,“不是我,是他非要说。我劝过了,他不听,我也没办法。” 小苏西呲溜钻进红豆衣袖。 风急,扯呼! 小万抬手一招,红豆身不由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过去。 等她想起来抬手护住额头,已经被小万弹了一指。 “管住自己的嘴,下次直接封印了你的声音。” 红豆朝他做了个鬼脸,嘴上不敢说,心里还是在想,忒是小气,做得说不得。 周围几个路人见这两人之间的互动,都捂嘴偷笑起来。 红豆往小万身后一躲,“快走快走,要被当成怪物围观了。” 小万往前走了两步,“别离我太近。” 红豆内心吐槽道,以前还是只黑猫的时候,趴在自己头上都没问题。如今化为人形,都挨不得了。这是什么怪癖? 那个时候怎么不提男女授受不亲? 话说自己再怎么说,应该也算是一个十三岁的大陆海上超级无敌美少女,怎的对他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只怕某人还是旧情难忘。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小万住处,外面看并不太大,也就一个小茅草屋大小。 这个轩辕国主真是小气。 难怪不能讨小万欢心。 明明家里有矿,偏偏给小万造了这么个小房子。 如果是自己,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唯一一点就是离寝殿近,抬头就能看到。 只怕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惜了,要是造个大房子,说不定还是有点可能的。 再远远看去,那寝殿从外观上看并无特殊,也只是比普通房子屋顶颜色多了些,还涂了一层金粉,老远看去,亮闪闪又金灿灿的。 没看出来,这个国家的王是有一颗少女心。 不过比小万的小屋子大一些。 红豆撇着嘴,跟小万进了屋子。 咦? 不是走错了吧? 三间精巧的房间环饲而立,中间是个小花园,百花争艳,芳香醉人。 淙淙泉水自黑石垒成的假山上滑落,浇灌花圃,只是不知最后又流到哪去。 头顶阳光穿过镂空金箔撒在花圃之上,空气中的小水滴似是精灵一般飞舞。 假山上架起一道微小的彩虹,煞是好看。 小万已经坐到假山边上一处石凳上,不知从哪拿出一套茶杯,喝起热茶。 “我不喜太过浮夸,所以屋子不太大,将就一下吧。” 红豆的嘴巴半天合不上,看来自己这是误会轩辕国主了。 这房子就是在宏图帝的坤鼎城也能卖到百金吧! 不觉坐到小万对面,劝道,“要么你就从了那国主吧?然后送我一套这样的房子,可比苏西那里好多了。” 小万冷冰冰瞧了她一眼。 红豆立马闭嘴。 小苏西探头探脑从她袖子钻出来,蹑手蹑脚落到石桌上,施法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 将自己沉浸在茶水升腾起的雾气中,做了个深呼吸,又趴在茶杯边缘嘬了一口,长叹一口气,“香,跟流云的茶水有的一拼。” 一滴水自假山上俏皮落在红豆后颈,红豆扭头才发现假山下聚集了一汪热泉,原是流到了这里。 也不知这些花草是如何受得住这热气的。 不过仔细想想,要是夜空下在这里洗澡,倒是不错的享受。 小万起身随意进了一间房,“白天人多眼杂,夜了再出发去城后。” 红豆追问道,“不死水在城后?” 小万却不再答,已经进了屋子。 小苏西舒服的躺在石桌上,眯眼晒太阳。 红豆用食指戳了戳小苏西圆鼓鼓的肚子,“你知道吗?” 小苏西言语不清的嘀咕,“知道什么?” “不死水呀,在那金矿边?” 小苏西翻了个身,趴在桌上,“不清楚,只知道不死水与不死树都在轩辕国,其他的我也不甚清楚。” 话说到最后已经模糊,看来是睡着了。 红豆此时精神抖擞,也不管他,去了另外两个屋子搜刮一番,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又坐在石凳上发了一会呆,实在无聊,见小万那边房门紧闭,小苏西又睡得踏实。 心里算了算,到太阳落山还有很久,小万才刚去休息,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 小苏西一旦睡着,就是被雷劈死也不见得能醒。 再等不及,直接脱了衣服将小苏西盖的严严实实,赤足踩进了热泉。 热气蒸的红豆打了个哆嗦,真是舒服,帝王般的享受。 热泉不大也不深,恰好容得下红豆泡在里面。 红豆刚开始还逗逗蝴蝶,拽拽花草,扑腾两下,后面渐渐也是有些疲倦,趴在泉边就睡着了。 小万进了屋子也未休息,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修炼,吸食天地灵气。 轩辕国臣民是上古轩辕大神的后裔,所以这里天地灵气最为充裕,在这里疗伤再好不过。 苏西应该是通过小苏西这个分身得知自己受伤,故而将第一种药定在这里,方便疗伤。 不知不觉中,日已西斜。 苏西自修炼中苏醒,吐出一口浊气。 小丫头自上次重伤后就没好好休息,这一放松,也不知她醒了没。 想来以她的疯劲,如果没睡着,外面肯定乱成天。 如今这么安静,怕是睡死过去。 也罢,自己一个人去也好,只是不知能否取来。 谁知推开门就见石桌上一堆衣服。 这是什么情况? 再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到泡在热泉里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红豆,嘴角一串口水,还有浮现在脸上的可疑微笑。 小万不觉身子一僵,原本想要拿起衣服查看的手停在半空。 接着长臂一挥,石桌上衣服随一股风劈头盖脸砸在红豆身上。 小万闭眼转过身,怒斥道,“穿上衣服!” 红豆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慢腾腾将衣服穿好。 再随手将被误丢进热泉里胡乱扑腾,说不出话的小苏西拎起来,放在地上。 长长打了个哈欠,“要出发了吗?” 小万恨铁不成钢道,“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屋里有两个外男,你竟然在这里洗澡?” 红豆挠了挠头,“可是你们不是外人呀!而且我也算是避开你们了,是你不打招呼就出来的,我都不在意,怎还怪我了?” 小万堂堂万妖之王,竟被一个小丫头怼的说不出话。 红豆往前凑了凑,“咦,小万,你的耳朵有点红哟!” 小苏西这时已从迷糊中清醒,“不过是贪水,泡了泡,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吧?快快去找药。” 小万一甩长袖,“女子名节岂能儿戏?” 小苏西看了一眼懵懂的红豆,“可她最多算是个没长开的小猫妖而已。” 红豆此时心思全在城后不死水认错也是干脆,“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这样干了,我们快走吧!” 小万已是无奈,又一甩袖,率先离去。 红豆喜滋滋跟在后面。 第一百零三章 狐妖小红娘更新了 啊啊啊啊啊!狐妖小红娘更新了,居然没人告诉我,我开完会回来才发现。 是的,没错,我要去看狐妖小红娘了。 灵感全从里面出来,不说了,看电视去了。 好吧,同样的,老规矩,上诗一首。 冬雪翻飞秋天的叶, 流星在私语。 空气里水汽被风带走, 爬山虎只留根须在墙上冬眠。 洞里的耗子四处在储存过冬的粮食, 燕子已去了寻常百姓家。 窗纸上的雾气层层叠叠, 书桌下的纸团兜兜转转。 思念绵长写不出, 我在等风也等你。 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不死水? 离城后越近,红豆耳边鸟鸣越胜,她甚至有点怀疑城后关了一群鸟。 离不死水还有一段距离,小万忽然蹲下身子,藏在一片灌木丛后。 看来不死水防守不简单。 红豆有样学样,蹲在他身边,悄声问道,“怎么了?” 小万目观前方,“鞋子松了。” 红豆撇了下嘴,“奥。” 几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小万又蹲了下来。 红豆不满道,“你就不能换双鞋子吗?” 小万将她拉下去,“前面有几队人在巡逻,马上过来,稍等。” 红豆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心翼翼问道,“很难对付吗?” 小万轻微摇摇头,“只是有些麻烦。” 小苏西疑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会定身之法。就不能定住那些巡逻兵吗?” 小万略想了想才道,“不小心忘记了。” 伸手向不死水方向一指,一股小风悄无声息的吹了过去。 小万站起身,又顺手提起红豆,“走吧!” 红豆看了他一眼,小万今日怎的怪怪的。 没走几步,果然遇到一队巡逻的人。 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些手拿兵器的劲装女子。 红豆上前左摸摸,右看看,“小苏西,怎么守城的是女子,巡逻的也是些女子呀?” 小苏西使劲拽了拽她不规矩的手,“难道你没看见这整个城内都是些女子吗?” 红豆张大嘴,“什么?我以为是男子不喜逛街,在家里睡觉。” 看不出来呀,这轩辕国国主简直是人生赢家呀,每天在漂亮姐姐的保护下,肯定特别幸福。 小苏西又推了她一把,“再不走就追不上小万了。” 红豆连忙小跑几步,追了过去。 不死水轮廓渐渐清晰,红豆喃喃念叨,“果然和想的不一样。” 哪有什么金矿,都是不死水发出的光。 眼前的也并不是普通泉水,反而像是沸腾的岩浆,金灿灿里混着火红,周围三丈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鸟鸣之声不断从沸腾的岩浆传出,似乎是相互碰撞与空气摩擦产生。 这不死水周围应是有特殊结界在周围包裹。 不然不可能离得如此之近,一点温度都没有。 说好的从蓬莱天池引来的一汪清泉呢? 这能洗澡?人要是进去,连灰都找不到了。 明显就是骗人的。 岩浆正中长着一颗光芒四射的树。 金枝金叶金树干,给人一种想要抱回家的冲动。 应该就是不死树了。 可是这怎么过去?而且这叫长在不死水边上? 明明是正中央好不好? 红豆拎起小苏西,“是你说的不死水是一汪清泉,不死树长在不死水边上。不如你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就要将他丢过去。 小苏西抱紧她手腕,“我也只是听说,再用了一些夸张的修辞手法。” “这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吗?明明是骗人。” 小万将这两人往后拽了一下,“别闹,已经进了结界,小心伤到。” 红豆才放手松开小苏西,“下次再骗人,烤了你。” 小苏西委屈道,“我也没说一定是真的。” 几人再往前走了几步,空气果然炙热起来,幸好有小万张开的结界。 红豆往小万身后缩了缩,这么危险的地方,就让小万打头阵吧! 嘻嘻嘻…… 突然出现一阵女子娇笑声,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红豆心脏突然多跳了一下。 这种地方,难道还会有妖怪? “你们是谁?看着不像轩辕国的人。” 是谁在说话? 红豆紧紧抓着小万衣服,四处查看,“你听见了吗?有人在说话。” 小苏西早已经藏在红豆头发里,“真的,有妖怪。” 小万回头看了这两人一眼,“你们不是妖怪吗?” 对诶,大家都是妖怪,有什么可怕的? 红豆刚挺直腰杆,又泄了气,“那也有打不过的妖怪。” 还是乖乖跟在后面,不敢轻举妄动。 不死水岩浆荡漾,波动越来越大,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渐渐升腾起一女子身影。 金色长发直拖到脚踝,一双眼睛占了小脸的三分之一,瞳孔也是金色的,衣服也是金色的。 整个一小金人。 “你们是谁?看着不像轩辕国的人。”她张嘴又问了一次,还添了一句,“如果再不回答,可是要被赶出去的哟!” 红豆见她长的温婉,心里那股害怕劲已经没了一大半,上前道,“我朋友受伤,来不死国寻找死水,来不死树寻找死枝。” 姑娘呵呵直笑,“那你们来我这不死水做什么?” 这倒把红豆问住了,不由看向小万。 小万也不多话,直接对那女子道,“交出来!” 女子赤足踩在岩浆,也不恼,“就算是白帝大人,也不能让鸾笙拿出不存在的东西呀!” 红豆又往前走了一步,“歌儿舞女朝朝醉,凤管鸾笙步步随。鸾笙,这倒是个好名字。” 鸾笙轻轻一礼,“多谢姑娘夸奖。” 红豆摆摆手,“不必客气。只是想问一下,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蓬莱天池的朝歌?” 鸾笙明显瞳孔一缩,向她冲去,厉声道,“你说什么?” 小万抬手将红豆往身后一扯。 正要还击,却听“哗啦”一声,鸾笙被一精巧金色细链拉住,生生停在距小万一尺的地方,再前进不得。 刚都没发现,她竟然被谁困在这里。 红豆见她再进不得,才探头从小万身后出来,“朝歌,你还记得朝歌吗?” 鸾笙转瞬又冷静下来,“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不是被困的时间久,精神出问题了吧? 怎么一会着急,一会又冷静的? 红豆正犹疑要不要说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白帝不来寝殿与我话桑麻,大半夜不睡觉来这无人的地方做什么?” 这又是什么情况? 怎么闻着一股醋味? 转头看去,一雍容华贵的女子,在一堆侍女仆从的簇拥下从步撵下来。 那女子看着也不过十八岁,但浑身透漏着历经百年的沧桑感。 小万云淡风轻看了她一眼,“只怕你那寝殿我进得出不得。” 这说的什么大实话? 再结合前面小苏西的口风,这故事好像并不简单。 红豆摆好了听八卦的姿势,从荷包拿出一把葵花籽,还递给小苏西几颗。 第一百零四章 鸾笙 女子挥手屏退众人,才娓娓说道,“我轩辕青云何德何能,可以困的住妖界第一人,白帝大人?” 这七拐八弯的情绪,怎么有些不对? 复姓轩辕,肯定是皇室之人。国主是个断袖,喜欢小万,而这位,该不会是哪位妃子或者公主,来此与鸾笙争风吃醋? 突然特别想扒掉小万脸上面具,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惹得出这么一堆桃花债。 咦?等等,她刚说的是小万不去寝殿与她话桑麻。 今日邀请小万去寝殿的就只有轩辕国主了。 “你是轩辕国主?”红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轩辕青云微微一笑,“是呀,小姑娘。有何指教?” 红豆剥了一颗葵花籽,丢进嘴里,“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些好奇,还以为国主是位男子。” 轩辕青云看了眼小万,想了想才道,“当年差点是位男子,可惜那位男子看不上。” 从她目光所至,红豆已经猜到,只怕那位男子就是小万。 可真是大手笔,送他个国家都不要。 大约是因为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吧! 轩辕青云见小万一直不答话,悠然道,“不知白帝大人此次来我轩辕国所谓何事?总归不是来看我的吧?” 小万也不隐瞒,“不死国死水,不死水死枝。” 轩辕青云也不深问,直接道,“那你可是来错了,我轩辕一国并无此物。” 小苏西将葵花籽皮随手丢进不死水,“这可不一定,至少不死水在这里,”又指向鸾笙,“她应该知道。” 鸾笙见众人看向自己,转身没入不死水,连个泡泡都没冒。 轩辕青云整了整宽大的衣袖,“既如此,你们就去那水里问问吧!” 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可得提醒一下白帝大人,这不死水除了我轩辕国寿命已至的人,其余人等只怕有进无出。好自为之吧!” 这就完了? 说好的抢情郎大战呢? 不是应该与那鸾笙大战三百回合,小万再去劝架,不小心被推开,掉进不死水。 然后不死水里出来一个水神,左手拿着金色的小万,右手拿着银色的小万,问那两人,请问你们刚刚掉下去的是金情郎,还是银情郎吗? 怎的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这会让读者很困惑的。 红豆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冷不丁被小苏西拽了一下头发,“朝歌是谁?你如何认识的?” 红豆收起荷包,也顺手将葵花籽皮丢进不死水。 “那个木头上刻的有那句话。” 小苏西歪头一想,“歌儿舞女朝朝醉,凤管鸾笙步步随?” 红豆点点头,“后面落款是鸾笙。” 小苏西好奇问道,“那你怎的会想起朝歌这个名字?” 红豆往不死水方向走了两步,“笙囚轩辕悔不悔,月落戈壁朝朝歌。落款是朝歌。” 不死水明显漾出一道金波,有声音闷闷传来,“再乱扔葵花籽皮,烤了你们。” 红豆往后一跳,恰好躲过一滴从不死水洒出来的岩浆。 看着温婉,脾气怎么如此暴躁? 红豆转头问小万,“这下怎么办?” 小万想了想才道,“不死水为鸾笙所化,鸾笙是凤,有浴火重生之能,故而能让轩辕国民重生。” 难怪那时红豆耳边全是鸟鸣,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凤的鸣叫之音。 小苏西一时恍然大悟,“所以要得到不死国死水就要杀掉鸾笙?” 红豆犹豫道,“可无冤无仇的,这样不好吧?至少先递个挑战书,怎样?” 小苏西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总不能跟其他某些人一样,什么刚刚没理我,挑战到我的尊严,所以要杀了你,会很尴尬。” 小万在这两人头上各敲了一下,“凤从不落泪,落下的眼泪就是死水。” 红豆揉了揉头顶,不服气道,“照你这么说,你刚让鸾笙交出来,潜台词不就是给我哭,大声的哭吗?” 小苏西捂头笑的牙呲嘴咧,“你这样说,好像没毛病。” 小万直接召出折扇,又对那忘形的两人敲打一番,“凤不落泪,除非自己愿意,否则再无他法。” 红豆翻了个白眼,“这还不简单?可以请个戏班,演一场悲情的戏不就行了。” 不死水方向又传来一句,“白日做梦。” 红豆眨眨眼,“什么叫白日做梦,明明是晚上好不好?” 鸾笙再不说话,估计潜进了更深处。 红豆转头又问小万,“那这个先不管,那不死树死枝又是什么?会不会得来容易点?” 小万沉吟一番道,“凤栖树不死,是为甘木。” 红豆指了指中间那棵金色大树,“是那棵?” “还记不记得通往轩辕国的门。这棵只是当年的轩辕帝用来囚住鸾笙的。 原是那棵树? 不只是谁在上面刻了好多字,真没公德心。 小苏西吐了吐舌头,情报有误,谁说前来求诊的那些患者的话最可信? 红豆灵机一动,“如果我们救她出来,她会不会感动落泪?” 小万仰头看了看那数十丈高的金色巨木,“我大约做不到。” 红豆理所当然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再说说那何为不死树死枝。” “甘木因得凤凰圣光不死,故誓为守护轩辕国境之凤不灭。除非凤凰双双背叛,收回圣光,它自然也会死。” 红豆仰头看天,“好难啊!听你这么说凤凰是两只妖?” 小苏西跳到她肩膀,“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雄为凤,雌为凰。” 红豆结巴道,“这么说,鸾笙是,是雄的。”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可是明明那身影,就是个女子呀! 自己那时不会是瞎了吧? “上古时期大战,凰为守护凤而魂灭,凤使禁术将自身化为不死水,魂入凰身,以神魂温养,保其身不腐。并求来轩辕帝至宝长生锁链困住自己,以防自己在漫漫长路中后悔。” 小苏西嘴里啧啧几声,“难怪是女子之身。”又八卦道,“然后呢?” 红豆接话道,“还能怎样?天下哪有便宜事?自然是作为交换条件,在此地保轩辕一族长盛不衰。不然都是女子,如何繁衍后代?出国去捡娃娃吗?” 小苏西了然,“说的也是。那接下来怎么办?” 小万折扇挥了挥,“打吧!” 红豆同时道,“感化!” 小苏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如何?” 不死水传来响动,“你们在别家门口讨论别家私事,怕是不大好吧?” 第一百零五章 你这个女装大佬 红豆双手叉腰,指挥小万,“先去把那定海神针拔了。” 小万顿了顿,“我说了,做不到。” 红豆一愣,“你什么时候说的?” “大约上一章,你可以回过头去看看。” 红豆挠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 鸾笙咯咯直笑,“既如此,还是早些回去吧!都快子夜了,该歇息了。” 红豆试探道,“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节目,胸口碎大石,你看看会不会感动落泪?” 鸾笙长袖一甩,脚下细链哗啦啦直响,“你以为我是谁?轻易就会落泪?” 红豆直愣愣指着他,“你不就是女装大佬么?” 周围气氛有一瞬间停滞,小苏西都能听到地底藏着的小虫子悉悉索索探路的声音。 几息静默之后,鸾笙双臂伸开,化成一双巨大火翼扇向红豆,“找死!” 红豆见状乖巧的躲到小万身后,“你这人,真话都不让说了。小万打她。” 小万抬手一挥,扑面而来的荒火改了方向,冲向右侧密林。 眼看要起一场无妄之灾,还好被结界挡住,荒火偃旗息鼓。 小苏西捉住她衣领,打趣道,“不感化了?” 红豆使劲摇头,“敌方太暴躁,怕是已经焊死在地上,无法感动。” 小万一股柔劲将红豆推出结界外,转身重心下移,长腿下压,一把小小折扇,大开大合,扇出一股小型飓风,极速打着旋冲向鸾笙。 鸾笙火翅回還交叠挡住强风。 火见风长,荒火向后被吹的延伸至结界。 红豆明显看见透明的结界映上了一层红色,甚至有些动荡。 不由心里一紧,不是吧?这结界这么脆弱?随便用火烤一烤就成这样了。 遂扭头问小苏西,“这是谁设的结界?” 小苏西正聚精会神的观战,随口道,“大约是轩辕帝,”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字,“吧?” 红豆心里一阵鄙夷,看来这轩辕帝也不怎么样。 那定海神针一样的东西,说不准自己就能扒拉出来。 再看小万那边,已经打的难舍难分。 一把折扇舞的密不透风,将鸾笙的荒火全都隔绝在外。 鸾笙双手各自紧握一把短戟,双臂伸展在头顶交叉,一只小型火凤凰自交叉处飞出。 在半空回旋半圈,发出尖锐鸣叫袭向小万。 小万闪身一躲,召过红豆手腕红绳在荒火的隐藏中从后方迅速蹿向鸾笙。 鸾笙若有所觉,旋转一圈,跃入不死水,连一滴岩浆都没溅起,就没了声息。 未击中目标的火凤凰在狭小的空间上空盘旋几圈渐渐变淡,似要消失。 红绳重回红豆右腕,红豆小嘴一撅,“看着厉害,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万白衣翩翩,站在不死水边上,轻微俯身凝神看着水面。 似乎是逃了。 红豆跟小苏西也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等了好一会都没动静。 红豆叹了口气,“这下可完了,感动不成,还打跑了。” 小苏西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大约苏西命中如此,不必介怀。再想想其他办法。” 正说着,不死水结界微光一闪,竟就消失了。 红豆更是鄙夷,“小万,那什么轩辕帝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 却见小万足尖一点,迅速后退。 小苏西也飞身而起,使劲拽住红豆头发,往后退去。 可为时已晚,原已快要消失的火凤凰猛然火光炸裂,体形瞬间扩增数倍。 没了结界限制,火凤顿时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没有一点章法。 红豆在小苏西的拖拽下左躲右闪,一声声断续长呼,“鸾笙,快牵走你家这头发了狂的家禽,小心我去轩辕青云那告你纵容家禽行凶!” 不死水咕嘟咕嘟又冒起了泡。 鸾笙一臂趴在岸边,另一手撑着下巴,悠然道,“我还就纵禽行凶了,你来咬我啊!” 说罢唇角微微一抬,打了个响指,顿时从不死水又飞出数只火凤凰,交还飞舞,追向红豆。 “在我的地盘上输给你们,说出去不就成了笑话。再怎么也不能丢了西王母的脸面。” 小万唤出本命图腾,扬手指向红豆,但有火凤凰从中作祟,图腾半天近不得身。 只得一边与那火凤缠斗,一边向红豆接近。 鸾笙落得清闲,还有空调笑道,“果然撤了结界打起来比较得心应手。” 看来结界根本不是轩辕帝设的,是鸾笙这女装大佬弄的。 还有这又关那西王母什么事? 红豆有点头疼,一边躲闪一边喊叫,“打不过就躲,寻着契机就咬死了不放,你这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小苏西累的满头大汗,一刻不敢多停,苏西本体的妖力又一时不敢用,怕他再雪上加霜。 心里暗叹,苏西这是造的什么孽,第一种解药还没拿到手,就如此险象环生。 鸾笙摆弄了一下金色秀发,娇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红豆在躲闪间隙白了他一眼,“别以为穿上女装,就真的是个较弱女子了!我们女生不欢迎你!” 鸾笙恼怒,素手捏起指诀,从不死水召出更多火凤凰。 红豆嘴不停歇,喘着气道,“你这算是来自女装大佬的怒火吗?” 小苏西劝道,“我的姑奶奶,你少说两句吧!” 红豆诡秘一笑,悄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多的火凤凰,这么大的火,为何只烧三里?” 小苏西如醍醐灌顶,所以是界中界,真正的轩辕帝结界应该是方圆三里。 难怪轩辕青云走的如此潇洒,不怕两者打起来,一把火烧了她轩辕一国。 红豆接着道,“小万刚又召走红绳,应该已经发现,我们只管惹恼他,使他露出破绽,好让小万一招得手。” 小苏西喘了几口气,略一寻思,这鸾笙几百年如一日守在这里,必然缺爱。 于是闭眼咬牙大叫道,“鸾笙,我心悦于你!我要娶你!” 果然,所有火凤凰都在空中停滞一瞬。 就连鸾笙绞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 小万抓住契机,红绳顺地游蹿而去,却在接近鸾笙之时有所涩滞。 倒是忘了,凤凰火至阳至烈,小万如此必是以自损八百的方式迎敌。 红豆忙沉下心神召出笞灵鞭,挥向鸾笙。 运气不错,这次还好召唤出来了。 笞灵鞭见风就涨,速度奇快,不死水溅起的岩浆还未落回,鸾笙已被蓝光绕成粽子。 空中火凤全都湮灭成烟。 鸾笙挣扎了几下,恼道,“放开我。” 红豆嘿嘿一笑,伸出手在他光滑的脸上摸了一把,“小姑娘,这下你是哭还是不哭啊?” 鸾笙瞪眼看她,“麻烦尊重一下,我是男的。” 额…… 红豆稍微后退一步,“那这位大哥,你是哭还是不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 小苏西擦了擦脸上汗珠,“还有一句话你没说,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一百零六章 君不来,不下树 红豆烦躁抓过小苏西,“你有药没?” 小苏西配合的在袖子里摸了摸,“杀人的,毒人的,迷人的,你要哪种?” “我要那种能让妖一会哭一会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欲仙欲死的药。” 红豆咬牙切齿讲话的模样唬的鸾笙抖了一下,却仍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尽管放马过来,掉一滴眼泪算我输。” 小苏西摸出一颗黑色药丸递给红豆,“呐!看在你如今一句话里能说出三个成语,文学素养进步神速的份上,给你最厉害的药。” 红豆伸手接过,近鼻嗅了嗅,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就是一小颗黑色药丸,除了有点甘草香气,再无其他特殊。 遂不信任道,“我们在一条船上,你可不能骗我。” 小苏西双臂抱在脑后,坐她肩膀翘起二郎腿哼哼,“不信算了。这伏凤丸专门就是屠凤高手用的,只要一颗,保管他连老巢在哪都告诉你。” 只听过屠龙高手,没听过还有屠凤的。 红豆将信将疑,迫使鸾笙张嘴,将药丸扔进去,再一抬下巴。 鸾笙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红豆与小苏西瞪大眼睛同时看着他。 小万在一旁把玩着折扇,由着那两人胡闹。 一刻钟后,月至中天,风已带了些冷意,鸾笙却仍没什么反应。 红豆扭头问小苏西,“你这伏凤丸怕不是假药吧?” 小苏西正襟危坐,眉头紧皱,一手摸着下巴问鸾笙道,“你真的没什么感觉?” 鸾笙扭过头去,不理他。 小苏西从袖子又摸了摸,拿出一白色陶瓷小瓶,往手心倒出一堆五颜六色的药丸。 一边自语,“不会啊,应该就是那颗,嗯,蓝色这颗其实也挺像,红色也像,要不先试试蓝色这个?” 红豆跟鸾笙同时问道,“为什么先试这个?” “因为好看啊!你们不觉得吗?” 说完不等鸾笙反应,小手一弹,药丸就入了他口。 这蓝色药丸入口即化,鸾笙一张小脸变得惨蓝,周遭明明是炙热的,偏偏体内觉得寒冷。 红豆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一点,冷冰冰的,忙缩回手指。 “就这点能耐?”鸾笙抖着嘴唇问道。 小苏西在一堆药里挑挑拣拣,“别着急,还有好几种,慢慢试。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说话间又一颗红色药丸弹进他口。 鸾笙又觉得热,脸上蓝色褪去,越来越红,像喝多了酒。 “这颗也不是。” 又是一颗绿色的。 鸾笙俏脸又成了绿色。 “也不对,试试黄色这颗。” …… 不一会五颜六色的药丸全进了鸾笙嘴里。 鸾笙只觉身上一会冷,一会热,一会麻木,一会僵直。 红豆见他五颜六色的脸,在心底都有些同情他了。 “说吧!现在是哭还是不哭?” 鸾笙哆哆嗦嗦一个字都说不出。 小苏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发顶,“没关系,我还有一瓶。” 然后从袖中又掏出更大一瓶。 鸾笙明显往后一躲,原本如彩花一样的脸色更添了一份灰色。 红豆摇摇头叹息道,“唉……何必呢?一滴眼泪而已。” 鸾笙嘴里不知呜啦了一句什么。 红豆在他鼻头一点,“不可以骂人哟!会被屏蔽的勒!” 小苏西使出看家本领,直接一整瓶倒进鸾笙嘴里。 不一会就见原本只是布满彩绘的精致小脸又变得肿胀起来,金发散乱,好不狼狈。 小万似乎这会才想起来还有任务在身。 “时间差不多了,还没闹够吗?” 红豆此时已经盘坐在地上,苦恼道,“他还在宁死不屈,我能怎么办?” 又转头问小苏西,“还有药吗?” 小苏西闻言四处查看一番,又飞回来,“暂时没了,但轩辕国异草繁多,我可以现做。” 鸾笙听他如是说,一扭一扭的企图逃回不死水。 可惜小万将他长裙在脚下踩着,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小万抬首望天,再不回去今日就只能休息三个时辰了。 遂问红豆道,“你真的不愿意答应他吗?” 红豆一愣,“答应什么?” “你帮他做一件事情,换他一滴眼泪。” “他什么时候说的?”红豆疑惑道。 “就在刚刚,你跟小苏西两个专心致志研究毒药的时候。” 原来那不是骂人的话,红豆顿生尴尬,扔掉手中瓷瓶,“你怎么不早说?” 面具之下,小万声音毫无起伏,“你自己不仔细听,况且你也没问。” 红豆抓抓头发,转身问鸾笙,“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鸾笙嘴里呜呜咽咽,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小万抬手将他丢进不死水涮了涮又提溜出来。 鸾笙身上药力尽数洗去,恢复原状。 看的红豆都想下去游两圈。 小苏西悄声劝她,“小妖下去都会化成灰,控制一下自己。” 红豆吞了一口唾沫,珍爱生命,远离不死水。 鸾笙甩甩头发上残余的岩浆,“我要轩辕皇宫的一份秘卷。” 红豆跟小苏西同时往后一躲,“你要那做什么?谋权篡位?” 鸾笙眼睛眯了眯,“卷轴里有复活我妹妹的秘法。” “所以你才一直在这里没走?” “对啊,不然我早回天池了,那里灵气更为充沛,对于妹妹的恢复更好一些。” 可某些人不是说鸾笙是自愿的么? 红豆回头看了一眼小万,大神也有失足猜错的时候。 小万依旧声线不见起伏,“我只知普世,秘辛并不全部知晓。” 红豆扬手一笑,“不必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小苏西追问道,“皇宫那么大,具体在哪里放着你知道吗?” 鸾笙认真思考半刻,“不清楚。” 红豆站起来,召回笞灵鞭,看向皇宫方向,“一言为定。明日我必将带来卷轴,还望你不要食言。” 鸾笙双手抱拳,“我凤凰一族从不失信于人。” 红豆做了个深呼吸,“出发!目标轩辕国皇宫。” 鸾笙展翅飞上金枝,链条哗啦直响,“在此等候佳音,君不来,我必不下树。” 红豆原本要走的脚步停了停,转头问道,“上次你是不是就这样对朝歌说的?他不来,你就将自己锁在这里绝不出去?” 鸾笙小脸一红,“往事不必再提。” 红豆暗自一笑,再不追问,蹦蹦跳跳向城内方向走去。 鸾笙似是陷入沉思,喃喃念叨,“愿你早些归来,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零七章 蛛队友? 算算日子,外面世界应该已经立冬,这里却仍是鸟语花香的春日气候,即使晚上起风,也只是稍有冷意。 红豆略微紧了紧衣服,仰头活动活动脖子,再伸展了一下腰肢。 可算是解决了鸾笙。 半弯月亮挂在黑幕之上,整座城安静如斯,像是约好了全都熄了灯,这里的人都没有夜生活吗? 红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跟鸾笙打架闹出那么大动静,不知会不会有人去找有关部门投诉。 不过也没关系,红豆偷瞄了一眼小万,有他在,轩辕青云应该不会把自己怎样。 可一走进城内就傻眼了,自己只知道寝殿方向,皇宫在哪里?跟寝殿一样吗?总不能是那个大点的房子吧? 红豆转头还没问,小万已经开口解释,“轩辕一国君民同乐,不分彼此,易城易皇宫。” 红豆还没反应过来,小苏西已经开始叨叨。 “完了完了,这么大的地方,那什么秘卷今晚铁定找不到了,要食言了。幸好我聪明,没跟着起哄。” 红豆在他头上弹了一指,“闭嘴!” 又拉着小万衣服挤眉弄眼的撒娇,“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为什么?” 红豆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我比较好看。” 小万嫌弃的撇了一眼她扁平的小身板,抽回衣服,转身就走。 红豆追上去直接扑倒在地,抱住他双腿,不让他走,“你以前一直都在帮我的,难道不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见小万转过头,又添了一句,“别跟我提岛主的事情,我知道那是假的。” 小万思索片刻才道,“你总要长大,我不能每次都帮你。”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一起打鱼妖,灭赤溪,为了我你连最喜爱的女子都舍得动手,这会就要始乱终弃了吗?” 始乱终弃这个词…… 小万身子一僵,“我只是想送她最后一程,不愿她在人间再受苦。你有空了多读一点书。” 红豆松开手踉跄站起来,将小苏西递给小万,默默转身,一个人向寝殿走去,一阵风吹过,掀起她的长发,看着好不凄凉。 “算了,既如此,就让我一个人去拼吧!原本就事由我起,苏西的事情我负全责。如果今晚我被轩辕青云抓了,也不要来救我,只要每年这个时候给我多烧点纸就可以了。” 小苏西想了想,“可是我又没说不帮你啊!” 然而你太弱了,所以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这句话没说出来。 红豆没有转身,只挥了挥手,“罢了罢了,都走吧!” 小万不声不响从红豆身边走过去,又走了相悖的方向。 不是吧?演技这么差?话本子不是说了么?在强者面前要示弱,才能借力东风。 眼看他要走远,红豆忙喊道,“你真的不来帮我?” “你走错方向了!”小苏西趴在小万肩上朝红豆喊道。 红豆愣了愣追上去。 “不先去寝殿试试吗?” 小苏西点点头,“就是去那里。” “不是那个最高的屋子吗?” 小苏西顺她指的方向一看,“你指的那个是块大石。” 红豆眯眼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看错了。 这轩辕国的人真奇怪,早早就灭了灯,不嫌黑吗?晚上起夜怎么办? “你怎么不早说!” 小苏西跃到她肩上,“看你做戏做得认真,不忍打扰。” 红豆哼了一声,扭过头。 路上黑俊俊的,红豆夜视不太好,总被小石子绊到。 小苏西被颠的差点吐了。 小万无奈将她捉起来仍在自己背上,直向寝殿飞去。 红豆得逞一笑,“白帝大人肯帮我了?” “我从没说过不帮你,只是希望你能独立点。” 红豆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怀疑道,“你有没有在心里偷偷的骂我?” 小万叹了口气,将她随手提溜下来。 红豆抓住他袖子不放,“被我说中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如此喜欢胡思乱想么? 小苏西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指了指眼前石门,“因为到了!” 这么快? 红豆抬首看去,黑俊俊的夜里,一扇黑俊俊的门,外面竟连个守卫都没有。 轩辕青云是有多放心? 万一夜里来了盗贼怎么办?明日见面可得好好给她建议一番,免得丢了东西赖到自己这个外来客头上。 说不定一感动就将秘卷给自己了。 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足智多谋。 不过皇帝的寝宫,自己还没见过,里面肯定金碧辉煌,酒池肉林,无比奢华。 要是能顺手拿点值钱的东西也不错,换季的时候总觉得没衣服穿。 红豆上前一步,伸手使劲一推。 石门纹丝不动。 反倒是门上坑坑洼洼,硌手的很。 小苏西见状上前双掌注入妖力试了试,仍旧没什么反应。 抓耳挠腮思考了半天道,“不如我们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来!” 红豆哼哼道,“你来,大白天进别人寝宫偷东西,你是嫌夜里别人看不清楚你吗?” 小万却走向边上一棵不足两米的小树。 “跟我来,别出声。” 红豆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跟在小万身后。 还记得在夏知秋家里的时候还教训过自己,外面没有守卫就敢大胆进去,这次轮到他闯虎穴了,也是如此马虎。 红豆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才跟了上去。 有了上次通过巨木进轩辕国的经验,这次倒是没再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经到了寝殿内部。 要不是小苏西有准备,直接捂住她的嘴,只怕红豆早都叫出来了。 哪有什么金碧辉煌,酒池肉林?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蛛网,有些已经有所破损,有些像是新织的,错综复杂交横在石窟内。 从外表上看是个石窟,从里面看果然是石窟,而且还是个蜘蛛巢穴,根本不像小万那间屋子,至少是人住的。 石窟顶上每隔几米,都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虽有光照,也并不是太亮,反而影影绰绰更是瘆人。 阴影交界处的墙壁上,似乎还有一个巨大的茧,不知包裹的是什么猎物,好像还在蠕动。 关键是每一张蛛网上都不见蜘蛛,不知道它们都在哪里藏着。 这要怎么过去? 红豆心里猛然一颤,想起石门上的坑坑洼洼,似乎是字。 不觉抬手一看,左手上印着蛛,右手是个友字。 明明是有些恐怖的氛围,红豆嘴角略一翘。 这是什么意思?蛛友,不对。 难道是,蛛队友? 看这复杂的情形自己要食言了,明日前肯定拿不到秘卷。 另一边,快睡着的鸾笙在树枝上打了个哆嗦,睁开惺忪的眼。 想了想,直接扑进不死水。 还是水里暖和,食不食言的,先睡一觉,明日再说。 第一百零八章 人面蛛 小苏西见红豆渐渐安静下来,松开双手,结了个复杂的印。 “小心行事!” 红豆看了一眼小苏西,这是什么妖法,没动嘴怎么声音还能传出来? 小苏西自动解答,“这是传音印记,连接后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不必发声惊扰外界。” 红豆略一思量,小苏西居然还有这等用处,平日看起来也就是个吉祥物。 小苏西小脸一皱,“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这会想的什么我都能知道。” 红豆收起心神,藏在小万身后,不再胡思乱想。 小万倒是奇怪,直接往新织的蛛网走去。 红豆心惊胆战,这是千里送人头吗? 只见小万抬手随意一挥,蛛网都被扯碎,耷拉在一边。 长腿正要往前迈去,又回首看了一眼身后鬼鬼祟祟的红豆。 直接化成黑猫跳到她头顶。 “顺着新织的网走,注意不要蹭到周围其他东西。” 很久没见他变化成黑猫的样子了,还有点不习惯。 红豆揉揉脖子,传音道,“因为你个子高,目标太大了吗?” “灰尘多,有点脏。你小心点,别弄我身上。” 红豆翻了个白眼,想起上次在赤溪洞内也是这样。 小苏西闻言也往红豆衣领里凑了凑,自己可就这一身衣服,弄脏了会很麻烦的。 要不是时机不对,红豆想打这两个有洁癖的家伙一顿。 石窟内静悄悄的,能听见风的呼吸声,红豆依言轻手轻脚往前走去。 每次过蛛网的时候尽量撕的幅度小一点,防止动静太大被发现。 墙壁上附着的巨大白茧是红豆身体的两倍大,她正要凑过去仔细看看,被小万揪住头发。 “专心走路,这里到处是陷阱。” 红豆数了大约有三百下,可算是到洞口尽头,一面巨大石门挡住去路。 石门上长满青苔,不时有些长尾的小虫子迅速爬过。 红豆将身上附着的残余蛛网扯了扯,向小万传音道,“这下怎么办?” “等。” 红豆疑惑道,“等,等什么?” 小万却不再说话。 小苏西小声道,“等下一个天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幽光映照在石门之上。 石门下杂草似乎受到感召,突然疯长起来,顺着石门一直往上爬,都能听见其悉悉索索钻出土地的声音。 红豆抬头才发现,石窟顶端有一处像是雕刻的漏缝,有月光洒进来。 那些杂草围绕着幽光,长成了一个拱圆门的形状。 红豆轻微抬头问小万,“这才是真正的门?” 小万率先向前跃去,拱圆门发出一道幽光就将他吞了进去。 不多时,小万黑色的尾巴从里面伸出来晃了晃。 小苏西催促道,“走吧,安全!” 红豆上前牵住小万尾巴,眼睛一闭就被拉了进去。 再睁眼时,入目的是一处断崖,头顶月明星稀,三人正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再往前就是万丈深渊。 月光之下,深渊处云雾缭绕,不见最深处。 对面是另一处洞口。 走的近了才发现中间只有一根蛛丝相连。 红豆轻轻推了推小万,“只能飞过去了,快变身吧!” 小万往前探了几步,直接叼起红豆后颈衣服,跳了过去。 红豆得亏心里素质好,没喊出来。 一落地小万就向她传音道,“记住千万不能受伤,一滴血都不要流出来。” 红豆点了点头,总算是知道关心一下自己了。 果然小黑猫形态的小万要温柔一些。 小万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窝在红豆头上,指挥她往洞里走去。 月光之下,红豆只模糊看到洞口顶上两个字,盘丝。 就被小万催促进去。 洞内更是一片乌漆麻黑,只零星几颗不大的夜明珠照亮。 红豆心里不由吐槽,怎么轩辕国外面看着富丽堂皇,里面如此贫困潦倒? 头上冷不丁被小万拍了一下,提醒她专心看路。 这次并没有走多远,就见一凹陷下去的大坑,密密麻麻全是婴儿大小的六腿蜘蛛。 却跟普通蜘蛛不同,长着一张人脸,而且都是清秀女子,闭着眼睛睡觉。 最中间是一张巨大白色蛛网,六尺宽,七尺高,上面趴伏着一只金色蜘蛛,占了蛛网十分之一。 从面容来看,是轩辕青云无疑。 透过蛛网能看到后面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大小的精致小塔。 如果没猜错,里面藏着的就是秘卷。 红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才明白,当时小万说的那句,只怕这寝殿进得出不得。 原来是这个意思。 小苏西不声不响躲在红豆颈后头发里,大气都不敢出。 若是这些蜘蛛醒了,自己可能连给她们塞牙缝都不够。 红豆已经伸手将他提出来,用眼神告诉他,拿出秘卷的光荣使命就交给他了。 小苏西头摇的像拨浪鼓。 红豆二话不说,将他丢出去。 心里默默给他打气,去吧,小苏西!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小苏西赶紧在半空稳住身形,轻手轻脚向小塔方向飞去。 距小塔还有半米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小苏西突然不动了。 红豆额上全是汗,不会吧!今天没干什么,这就没有妖力了? 又传音给小苏西,“不行就回来。” 但小苏西什么反应都没有。 小万化为人形,轻巧落在地上,“传音印记在十米以内可以,超过十米就不行了。不要着急,等等看。” 小苏西左右转了一圈,却朝小塔左边飞过去。 是水镜幻象。 小万轻念道,万象归真。 再挥手向小塔方向一弹,小苏西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小塔飞去。 眼看就要进入小塔了,小苏西突然又定住了。 这又是怎么了? 红豆心脏上似乎有一只蚂蚁在来回跑。 焦急又无奈。 猛然一撇,轩辕青云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对着他们诡异的笑。 红豆心上那只蚂蚁瞬间吐血身亡,颤抖着手拉了拉身边小万衣袖,话都不会说了,只指向轩辕青云方向。 小万眼疾手快,早一步召来红豆腕上红绳,向小苏西追去。 轩辕青云打了个哈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万千人面蜘蛛同时觉醒,挤挤攘攘,发出阵阵嘎嘎的声响,口吐蛛丝向三人袭去。 红豆只觉头皮发麻,眼见着蛛丝直直向面门追击而来,动都动不了一下。 这是要全剧终的节奏,第一个药还没找到呐! 作者是不想更了吧! 第一百零九章 降智红袖 就在红豆万念俱灰,以为要完结撒花的时候,密集的蛛丝在眼前一寸的地方纷纷停了下来。 这时她才想起,小万早在她身上设了结界,还将本命图腾留给她了。 于是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算小万还有点良心,不得不说,活着真好。 人面蛛见蛛丝伤她不得,目露凶光,张开獠牙,前赴后继的向她涌过去。 结界稍有动荡,马上又平稳下来。 面对眼前那黑压压,挤挤攘攘,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面蛛,红豆忙要召唤笞灵鞭,可惜这一次脸都憋红了,也没召唤出来,只得拿着木棍胡乱挥舞着敲打。 再说小万那边,红绳抛出,却与轩辕青云吐出的蛛丝纠缠在一起,小苏西一句遗言都没有,就被裹成了小粽子掉进乌泱泱的人面蛛群里。 小万见状收回红绳抛给红豆,“去救小苏西!” 转身纸扇一挥,扇起一阵强风,掀翻了追击而来的蛛丝本来的轨迹,软塌塌落在地上。 同时一群人面蛛被吹的东倒西歪,让出一条并不甚宽广的路。 红豆一个跳跃向小苏西方向冲去。 轩辕青云见状,口吐浓烟,不多时洞内就被烟雾充斥,即便小万扇出的狂风也不能使其散去。 洞内光线更是昏暗。 红豆原本夜视就差,这下简直是举步维艰,不过还好有小万结界跟本命图腾保护。 再想想,反正已经暴露,敌人在暗,自己在明,躲也没用。 一边叫喊小苏西的名字,一边挥着木棍朝记忆中他掉落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去却没有任何障碍,刚刚还张牙舞爪企图靠尖锐锯齿咬碎结界的人面蛛似乎也消失不见。 小万跟轩辕青云也不知去哪打了,一点声音都没有,红豆有些怀疑这两人趁着如今伸手不见五指,携手共度良宵去了。 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听到一阵呜呜声,红豆也看不见。 分不清敌友的情况下,红豆只能放慢步伐,寻着声音摸索着过去,就看见被裹成小粽子的小苏西。 也就两步的距离,红豆正要过去,就见小苏西疯狂摇头。 有陷阱! 红豆不敢轻举妄动,只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石,用红绳绑在棍子前头,蹲下来使劲往前探去。 先割开小苏西身上的蛛丝再说。 小苏西先是一躲,后面才反应过来,往跟前凑了凑。 红豆趴在地上,伸出胳膊,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烦人的蛛丝割开,手都被磨破皮了,幸好没出血。 小苏西左右看了一圈,才悄声道,“跟我来,不要太近,我身上被种了追踪印记,你若靠近会被感应到。” 红豆点点头,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就到了小塔门口,不过那门看着也就小苏西能进去。 红豆正在犹豫,就听小苏西小声说道,“白帝那本命图腾将你罩的跟明灯一样,很容易引来轩辕国主,你有办法将其化去吗?” 红豆抬首一看,可不就是,微缩版的白色巨兽,虽只发着羸弱的白光,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是真的显眼。 红豆踮脚伸手,想将它先拿下来藏在衣服里,可是够不到。 只好对小苏西摇摇头,“我尽力了。” 小苏西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点,你想死吗?声音那么大。” 红豆反而将双手放在嘴边,更是大声喊道,“来啊来啊,杀了我,我的戏份就能杀青了。回家睡觉去。” 小苏西脸都绿了,“我还不想死。” 转身向塔内走去,“快跟上。” 红豆无动于衷,“门那么小,我又进不去,就在这里给你把风了。趁他们在打架,你快去把秘卷拿出来。” 小苏西嘴角微微一抽,“还是一起进去吧,有个照应。” 红豆抓了抓头发,“门那么小,我能进去吗?” 小苏西忙点头,“能,这门能随入门者身体大小变化。不信你试试。” 红豆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你没骗我?” 小苏西眼睛一瞪,率先向门里走去,“我怎么会骗你?” 红豆一动不动,就看他一人在那演独角戏。 明明往前跨一步就进了门,偏偏要等红豆。 “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不进来呢!机不可失,一会轩辕国主打完了,你就不好进去了。” 红豆好整以暇,双臂抱胸,木棍一甩一甩的,“那我就不进去了。” 小苏西一愣,“要么我在这里把风,你进去如何?” 红豆见他如此,往前走了一步,好笑的蹲在地上,手里把玩的木棍旋转一圈,猛然敲到小苏西头上,“你是没看过话本吗?” 咚! 又是一下。 “哪有细作在潜伏目标面前还尊称自己背后主使的?还白帝?还轩辕国主?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撤掉小万的本命图腾?你好好读过你主子给你的剧本吗?” 红豆一个问句一棒,敲的假小苏西眼冒金星,一会就头冒鲜血的显出原形。 蜘蛛的身体,人的面孔,而且还是个熟人。 红豆眉眼一弯,“哟,真巧呀!红袖,你不回家睡觉,到这做什么?” 红袖尖牙一呲,“你是何时发现的?” 红豆轻蔑笑道,“从你出现就发现了。小苏西若是老远看见我,早都爬过来了,怎么可能乖乖等在那里?” 红袖见计谋失败,提起长枪,向红豆刺去。 红豆摇摇头,现出原形的怕不只是外表,还有智商吧?她以为如此就能破开小万的结界? 果然,红袖用力过猛撞在结界上直接晕死过去。 红豆啧啧几声,绕过她继续寻找小苏西。 再说小万那边,一见轩辕青云口吐浓雾,咬破食指凭空画出一个复杂阵法。 星芒微闪,两人就被吸了进去。 众多人面蛛突然没了主心骨,在浓雾中四散而去。 星芒中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轩辕青云赞叹道,“白帝大人真是越来越接近神的存在了,都能使出领域,只怕是已经恢复至九尾,若是修出十尾,不就能造物了。” 小万懒得跟她多言,提扇一挥,万千锋刃以旋风的形式席卷向轩辕青云。 轩辕青云倒也不怵,手持两把金色斧子,交叉一撞,一道洪荒之音传出,直冲的旋风乱了阵法。 未料到旋风只是障眼,小万竟藏在旋风之后,纸扇一抖竟变成一柄长剑,刺向轩辕青云。 轩辕青云左手提斧格挡,右手横劈而去,没成想落了空。 小万化成一阵烟雾消失。 耳后有风袭来,轩辕青云低头险险一躲,一缕黑发被削掉。 只见她顺势回头,吐出蛛丝。 小万一个转身绕过,落地之时剑刃斜劈至蜘蛛后腿。 只听咣的一声,剑被弹开。 轩辕青云哈哈大笑,“经那凤火几百年的煅烧,我已是金刚不坏之身,不如白帝大人,我们……” “聒噪!” 小万对她根本没什么兴趣,只想尽快打完,出去找红豆汇合,早早找到秘卷,好回去休息。 大约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知道,白帝大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爱睡觉。 而且因还不是十尾完全体,故而这领域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一柱香。 洞内狭小,一是施展不开,二来容易伤到红豆。 这样想来,小万眉头紧皱,招式更是凌厉。 又几个回合过去,轩辕青云虽有不坏之身,但妖力还是弱了一成,被打的狼狈不堪。 只在打斗间隙喊道,“我乃金刚不坏之身,你又打不死我,不如讲和吧!你们离开轩辕国,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小万软剑横扫,轩辕青云抬斧一挡,哪知软剑一弯直刺颈后。 轩辕青云惨叫一声,双斧离手,瘫倒在地。 “你怎么知道我弱点在颈后!” 小万敷衍道,“因为我聪明。快把秘卷交出来!” 轩辕青云嘿嘿一笑,“其实有白帝陪葬也不错!” 说完咬破舌尖,大叫一声,爆了妖灵。 第一百一十章 无边镜海 轩辕青云妖灵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不小,小万虽及时撤离领域,但不可避免的有部分冲击波溢出。 红豆在浓雾里瞎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恰好又转到小塔。 寻思半天,趴下身子,脸贴在地上,望着黑洞洞的门,手拿木棍在里面戳来戳去的试探。 嘴里还在碎碎念,“希望秘卷放的地方不深,能拨拉出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从领域里溢出的冲击力往前推去。 红豆惊叫一声,连着木棍一起滚进小塔。 洞内雾气弥漫,小万听到声音却看不见,折扇强扇了几次,视线才渐清明。 可这时眼前只剩小塔,孤零零突兀的立在那里,红豆已不见踪迹。 小万长眼微眯,略一思索,便飞身入塔。 蛛族以浓雾造幻象,以红豆的智商极有可能被幻象骗进塔内。 要是红豆知道他的想法,只怕当下就要吐血身亡,好不容易聪明一回,被某人全盘否定。 再说红豆灰头土脸滚进小塔,再爬起来的时候,猛然发现许多人影晃动,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再一回头,后面也有人。 心里顿时有些慌,看样子自己是被包围了。 是哪个杀千刀的在暗处推了自己一把?要被自己捉住了,必先挑断手筋脚筋,再扒光了绑在城门上示众。 不知眼前这些人的智商是否跟红袖一样好忽悠。 心里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先试一试,反正有结界跟小万本命图腾护着,总不会血溅当场。 于是试探问对方道,“如果我说我走错门了,你们信吗?” 可那些人并不上前,也不回答,红豆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自己处于镜像世界。 前后左右上下,全是一面面巨大铜镜,一层又一层,看不到边,连来时的门都不见了。 要不是自己身带光源,什么都看不清。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红豆拍拍胸脯,做了个深呼吸,四处打量了一番。 小塔内果然另有乾坤,这无边镜海应该就是为了保护秘卷所设。 只要破了这镜海,秘卷必然手到擒来。 小万跟小苏西两人尚不清楚在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来救自己出去。 不如试试看,万一运气好,拿到秘卷,等他们来了也能少费一番功夫,反正呆在这里也是无聊。 这样一想,也不着急了,晃晃悠悠,甩着木棍,这里敲敲,那里打打,悠悠然转了起来。 大约设置这镜海的人是有强迫症,每块镜子的大小,形状都一样,连镜子与镜子之间的距离都一样。 为了防止自己走冤枉路,红豆将红绳绑在一块镜子上,牵着另一头绕着弯弯曲曲的通道走。 这红绳可以无限制延长,若是走出去,直接召回就行。 有危险了,也可以顺着红绳跑回来。 红豆简直想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打个赏钱。 两柱香后,红豆眼都花了,腿也不行了,可还没走出镜海,突然就特别想念小万。 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自己就不用动脑子了,还可以挂在他身上飞,体力劳动也不用。 想到这里,红豆直接瘫坐在地,这里幸好没有机关,不然虽不致死,肯定也是麻烦。 等等,机关! 红豆猛然坐起,镜中人跟着全都坐了起来,只有她身后一面镜子里的模糊人影却是站了起来。 光线晦暗,加之角度问题,红豆并未注意。 只拍了拍脑袋,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机关,肯定是找到机关就能走出去。 红豆连忙爬起来,动手转了转眼前几面铜镜,都是纹丝不动。 咦?不对。 按道理来说红绳虽可无限延长,但至少会因绑住铜镜的关系被绷紧,怎么可能一直松松垮垮。 僵直着身体回头一看,顿时又惊又怕的跌坐在地。 镜里的人同时跌坐。 那面被她绑住的铜镜居然一直跟着她在走。 这会就在红豆面前。 别人都是遛狗,自己遛了一路铜镜,说出去谁信? 而且怎么有种被怨灵盯上的感觉! 红豆召回红绳,先用木棍探过去轻微碰了一下铜镜,见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慢慢爬过去。 镜子与周围铜镜并无甚差别,里面清楚的倒映着红豆的模样,头发散乱,脸上灰一块白一块,活像逃难的灾民。 红豆又用手戳了戳,冷冰冰的,并不能穿透,也不是什么门。 又推了推,果然推不动。 应该跟苏西医谷的迷阵一样,铜镜会时不时的移动,改变原来的阵法,防止有人记住路线,下次偷袭。 红豆背靠铜镜,坐在地上,苦恼的抓了抓原本就乱成鸡窝的头发,一点办法都没有,难不成要困死在这里? 小万怎么还不来?小苏西也不知怎样了? 铜镜中的红豆诡异一笑,在红豆转过来的时候又恢复原样,似乎刚那一笑只是幻觉。 红豆拿着木棍在铜镜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一边无力的喊着,“小万,你再不来,明年的今天就要给我烧纸了。” 手下一时没守住力,铜镜被敲得略微晃了晃,红豆见状忙往后一躲,抱住脑袋,可别碎了划破自己的脸。 镜中人眉头一皱,做了个跳跃的动作,跑到其他铜镜里。 红豆半天没听到声响,才慢慢抬起头,嘴里嘟囔了一句,这镜子真是结实,肯定特别贵。 难怪连夜明珠都买不起,轩辕国的银子都花到买镜子上了,若是哪一天镜子都碎了,看她们找谁哭去。 再转念一想,咦?如果将这镜海里的镜子全都打碎,路不就自己出现了。 红豆又想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打个赏。 说干就干。 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一棍下去。 咣! 铜镜应声而碎。 果然是这样!原来这迷阵的解决方法如此简单粗暴。 红豆身后铜镜里的人影嘻嘻一笑,往更远处镜子里跃去。 红豆随意找了一处较近的铜镜,又是一棍,铜镜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红豆摩拳擦掌,信心倍增,就算找不到出口,小万他们要是进来听到声音,想必也会过来。 凭这也想困死本少女,也太蠢了。 反正也分不清东西,红豆将木棍放在地上一转,最后选了木棍停下来时所指的方向,一路稀里哗啦的闯过去。 全然没发现,溅起的铜镜碎片在她脸上身上划破了无数细小伤口,鲜血流出又瞬间消失,只是因为伤口太小,毫无所觉。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没错我在蹭庆余年热度 今晚电视剧庆余年更新,所以我就不更新了,如果你们觉得我是在蹭热度,那就是吧! 就是这么任性,有本事顺着网线来咬我啊! 好了,老规矩,詩一首。 《等爱的蜘蛛》 我在桥上等一人, 他有乌黑长发, 他有爽朗笑容, 他有如星双目。 他说他去闯天下,换功名,再娶我。 只我一人徒留空巷。 春朝烂漫花蝶舞, 夏蝉聒噪理红妆。 秋风迭起吹落木, 冬红夜里话桑麻。 四季更迭, 我终是等来了他与别人成亲的消息。 是了,我原是妖,一只蜘蛛妖。 我的爱,困我在一城。 我的爱,等不来。 好吧,其实这就是蜘蛛精的番外了。 睡觉。 篱笆外 今夜诗兴大发,再写一首,哈哈 篱笆外的春天, 掀翻了冬日的皑皑白雪, 姹紫嫣红, 赤橙黄绿, 从地底探出头来。 溪里的石头开了花, 懒猫在叫春。 黑熊走出黑俊俊的洞穴去觅食, 绿蛇在游蹿。 蜜蜂蛰的小白狗汪汪乱叫, 穿新裙的蝴蝶飞来飞去的嘲笑。 我手里的颜料打翻花了画布, 他在树荫下睡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说话,吻我 小万进去却未遇见镜海迷阵,直接来到一片没有边际的云海。 云海翻腾,孤身一人凭空而立,竟有一种遗世独立想要随风而去之感。 小万一双广袖被风吹的鼓鼓的,但见他长臂一甩,盘腿坐下,双手结了个复杂的印。 轻喝一声,“破!” 云海快速散开,再睁眼时又是一处高山绿水。 小万心道,这可真是大手笔,如此幻境套幻境,如果不是有大妖在后支撑,必然是动用了幻境石。 幻境石一块千金,一层幻境一块幻境石。 小万双手再次结印,决心试试,这幻境大阵到底是用了多少银钱堆积。 再说红豆也不知敲碎了多少面镜子,双臂酸痛抬都抬不起来。 正绝望之际,竟然就走到了镜海尽头,红豆在这一刻简直想用小拳拳锤满天诸神佛的胸口,可算是出来了。 再一回头,镜海皆成虚妄,后面十丈之地有一小门,应该是自己进来时的那个塔门。 东南西北四角墙壁上,各有一盏明灯,灯火如豆,偏又照的诺大的,呣,怎么像是洞穴?不是塔寺。 那就诺大的洞穴,光亮如昼。 如此看来,这灯油应该是鲛人泪所做,长明不灭,有升温之能,比夜明珠还要亮上许多。 关键是在户外饥寒交迫之时,点上一盏灯,甚至可以煮沸一锅水,下点野菜煮点肉吃。 思及此,红豆上前踮起脚企图将北边墙壁上的灯盏拽下来,可惜个子有点矮,够不到。 又不敢用木棍,万一洒了就可惜了。 四处寻望一圈,也就只有石窟当中一块婴儿大小的方形木头有点用处了。 红豆一时忘了双臂酸痛,乐颠颠跑过去要去拖那木头过来。 这一过去不要紧,没想到小苏西竟然安详的躺在里面。 刚才老远没注意,走近看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口小棺材。 虽然看着狭小,但外周雕龙画凤,一应俱全,还隐隐有檀香飘来。 这轩辕国,怎么永远把钱使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先是镜子,这会又是小棺材。 也就里面铺就的白色织锦他们可以自己织了。 红豆伸手摇了摇小苏西,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将他提起来,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忽然一张巴掌大小的蓝色锦缎从他衣服里掉出来。 红豆捡起一看,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五个大字,别说话,吻我。 红豆眉头一皱,这字谁写的,好丑。 这意思是亲一下就能活吗? 这妖法还真是奇特。 不过亲一下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轩辕青云总不会为了骗自己一个吻,铺了这么大一个摊子。 如果真是,只能说她对自己是真爱了。 再未多想,将小苏西放到小棺材内,闭眼撅嘴亲了过去。 眼看就要嘴巴就要挨上,头却再动不了。 哎?头发压哪了?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红豆心里一喜,转过头去。 刚兴奋的要跳起来,又觉委屈异常。 “小万,你怎么才来?” 小万声音低沉,“我问你在做什么?” 红豆将手里蓝色锦缎递给他,“你看咯!” 小万眼睛一撇,弹指一挥间,那锦缎轻飘飘飞到灯盏之上化成灰。 没想到小万竟然有这种嗜好。 红豆挠了挠脑袋,往边上让了让,“也没说一定要谁亲。你要想亲也可以。” 小万越过红豆,走到小棺材前。 红豆在一边睁大眼睛,认真观摩。 出乎意料的,小万刚一走近,一巴掌拍在小苏西身上。 红豆大惊,难道这个小苏西也是假的? 轩辕青云果然对自己用心良苦,这又是何必呢? 只要价钱合适,十个吻又何尝不可。 小苏西猛然坐起,吐出一口鲜血。 再往地上看去,鲜血里居然有一只未成形的白色蜘蛛在地上挣扎,想要站起来,可惜始终站不起来。 蜘蛛并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红豆不久前才被千百人面蛛袭击,汗毛还没睡平,这时又看见一蜘蛛,可不就吓的哇哇乱蹦。 小蜘蛛连个声响都没发出,就被她踩死了。 小万抬起手,欲言又止。 红豆抬脚看了看鞋底,吐了个舌头,恶心,一块绿色斑点沾在鞋底。 忙又在地上蹭了蹭。 这才看见小万抬起的手,隔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要扶自己。 还笑着摆了摆手,“无碍,可以站稳,”转头又问小苏西,“你感觉如何了?” 小苏西还有闲情逸致从袖里逃出一面帕子,慢腾腾擦了擦嘴巴。 “就是有点恶心。” 红豆见他虽然虚弱,但还有力气坐起来,终是一颗心放进肚子。 又伸手摸了摸他肚子,“该不会还有其他的没出来吧?” 小苏西还没注意到那只蜘蛛,疑惑道,“什么没出来?” 红豆夸张的双臂抡圆,“这么大一只蜘蛛,从你肚子跑出来。” 又怕小苏西不信,指了指小万,“不信你问他。” 小苏西忽想起自己昏迷前,有什么东西冰凉凉进了嘴里,脸色更加苍白,手里帕子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只泪眼汪汪的看向小万,“真的?” 小万随口道,“是有一只蜘蛛,但是……” “我还有救吗?”一听到蜘蛛两个字,小苏西就打断他。 红豆使坏道,“既然已经孕育在你的肚子里面,那就是你的孩子了,你怎么能想着害死你的孩子?以后等它生出来,你还要管他吃喝拉撒睡,送它上学,给它存钱买房子。” 小苏西哭丧着脸,看着自己肚子,“它长的会像我吗?” 红豆若有所思,“那可说不准,也许会像轩辕青云也说不准。” 小苏西翻了个白眼,从小棺材飞出来,“你还真当我信?不过是魅姬的噬魂蛊,吞噬了些精血而已,吐出来就没事了。” 红豆朝他做了个鬼脸。 小苏西难得正经一回,问小万道,“轩辕青云如何了?” 小万言简意赅,“死了。” 小苏西点点头,自己这是睡傻了。轩辕青云不死,环境不安全,小万怎么可能在这不慌不忙任自己跟红豆胡闹。 “此事有蹊跷,既然魅姬的噬魂蛊能出现,那她必然也脱不了干系。” 红豆小脸一垮,“怎么哪哪都有她?” 小万想起另一事,“红豆你进来时可曾遇见幻境?” 红豆将自己进来后镜海显神通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小万裁枝剪叶问道,“你打碎那么多镜子,可曾受伤?” 红豆在脸上摸了摸,疼得倒吸一口气。 小万凑近一看,果然有细微伤口,已经有愈合之势。 如果不是自己问这一句,可能都不会发现。 略一思索,往红豆脸上凑的更近一些,嗅了嗅,是现世妖镜的味道。 小苏西已经转过脸去,“你若再近些,小心起点把这一章和谐了。” 红豆倒是不在意,“又不是陌生人。”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小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还没记住,男女有别,不要随意亲近男子。” 红豆踮脚在他面具上落下一吻,“这样也不行?” 小万一时没提防,被亲了个正着,心里莫名一阵慌乱,后退一步,“先找秘卷。” 说完就转身走开,脸上面具遮住了他真正的情绪。 红豆眨眨眼,看小苏西,“你有什么线索吗?” 小苏西回身看了一眼小棺材,皱眉指着里面一个更小的木盒子道,“该不会是那个东西吧?” 红豆上前将那木盒子拿起来,晃了晃,好像有点响动。 小万随手一招,木盒飞到他手上,“小心有暗器。” 红豆跟小苏西立时躲在小棺材后面,只露出半颗脑袋。 小万将木盒抛出,再一个响指,木盒碎裂,落出一块黄色锦缎。 红豆心想,不愧是蜘蛛一族,善织锦,估计后面还有赤橙绿青紫,凑一起可以召唤出某个神明,许一个愿望。 小万看罢,却是不言不语。 这秘卷所记录的,到底是什么高深秘法,小万竟如此着迷? 红豆见半天没什么动静,从小棺材后慢慢探出身子,又快步跑过去。 凑到跟前一看,跟上一块锦缎上一样丑陋的字体。 上书,哈哈哈,你上当了!我不是秘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久不见 红豆见状从小万手中抽走锦缎,小嘴撅起,“这是谁写的?这么无聊。” 小苏西早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丸喂到嘴里,幸好当时对付鸾笙用的都是毒药,不然这会连个药都没有。 只见他盘坐在红豆肩膀,唇红齿白,双手托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刚中蛊毒的样子。 “有人。” 红豆闻言四处观望。 “别乱动,我是在给你传音,以防隔墙有耳。” 红豆心道,轩辕青云不是被小万打死了么?难道她走的是复活流? 小万沉吟道,“现世镜妖。” 红豆吃了一惊,面上仍是绷着,装作观看东面墙壁上的灯盏。 “你是说森泉?她不是在花妖国的时候就领盒饭了吗?” 小苏西眉头微蹙,“这可不一定,”又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时你受伤没?” 红豆略仰头想了想才道,“当时没有,不过在赤溪神像结界外被长尾打伤过,他还贴心的用帕子帮我擦干净了。” 小万心里一紧,想起当时困住自己的结界。 那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从结界出来,一直以为是长尾所设,如此看来另有其人。 能悄无声息从长尾身上拿走沾了红豆鲜血的帕子,又能全身而退的,只有魅姬本人了。 所以那日真正的诱饵是魅姬的分身。 所有目光都在分身身上,隐藏在暗处的魅姬本体反而是安全的。 “森泉没有死,伤了一魂三魄,将夕颜的交换出来,最后那个场景,是魅姬做给我们看的。” 小苏西话一问出来,红豆略思考一番也明白了。 所以魅姬当时是下了很大一盘棋,所有在场的人都是棋子。 她的根本目标想来应该是自己的血跟现世妖镜两个。 而且很不幸的,因为当时心思全在将离与长尾他们身上,没想到魅姬替身都出现了,本体居然也会在附近潜藏,所以让她还真得逞了。 小万又道,“现世妖镜妖力承自赤溪,虽如今力量不及我,但有破世间所有结界之能,故而能伤到你的只有她了。” 红豆伸手再摸了摸脸上伤痕,眨眼功夫,基本痊愈,连个痕迹都没有,就是还有点疼。 捉住她必要暴打一顿,不知道女孩子的脸都是很金贵的吗? 小苏西凑她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费那么大功夫,只为划花你的脸?再骗你一吻?” 一阵细微的冷风吹过,壁上灯盏烛火微不可见的晃了一晃,谁都没有发现。 红豆左耳后一凉,就听有人轻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烦着呢,别理我!” 红豆不耐烦挥挥手。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三人都以传音对话,谁在说话。 小苏西好奇看着她,“你刚说什么?” 难不成精神紧张,听错了? 红豆转头一看,身后并无他人,小声念道,“听茬耳了。” 小苏西长叹口气,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你要不要也来一颗,提提神。” 红豆接过丢进嘴巴,嗯,甘中有甜,应是加了陈皮,冰糖。 “好吃吧?” 红豆点点头,随口应道,“好吃。” 小苏西四处寻望一番,“你在跟谁说话?” 红豆一愣,“不是你吗?” “我要说就直接跟你连麦了,怎么会说出来?”说罢伸出小手放在红豆额前,“也没发烧啊!” “暴露了。” 小万将这两人护在身后,环顾四处。 洞穴里静悄悄的,除了三人,连个鬼影都没有,米粒大点灯火静悄悄的燃烧着。 红豆心跳如鼓,最怕这种未知的恐惧,如果搬到明面上,反而因为小万稍微有点底气。 想了一想,试探问道,“要么看看这里是否有暗道,门大约是最不安全的。” 小万却一字不说,直往小门走去。 红豆拉都拉不住。 小苏西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拦了拦红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看着像是死门的出口反而是最安全的。”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客官不再玩会儿了?” 又是这个声音,不知森泉是何方人士,儿化音倒是说的不错。 再怎么说也算是熟人,一定要这样偷偷摸摸躲起来吓人吗? 这又是什么嗜好? 为防有变,红豆用红绳将三人手腕绑在一起。 走过小门,光线陡然变暗,三人果然是回到蜘蛛洞穴,浓雾早已散去,只留空荡荡的巢穴。 看来其他人面蛛也都逃了。 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还是小万聪明,有他在,脑子是什么,根本不用去管。 红豆这才想起,没有拿只灯盏出来,真是败笔。 正要收回红绳,小万一阻,“镜妖能造人间大梦,虽如今可能魂魄不全,但还是小心为上。” 小万索性以妖力拎起红豆,朝洞口飞去。 红豆已经在考虑出去先吃几斤肉补补身子了。 小苏西冷不丁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不知道最近猪肉涨价了吗?” 红豆道,“那有什么?我吃鱼肉不就成了。” “可是椒盐排骨味道确实不错,你不考虑考虑?” 还是森泉的声音。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出了小塔吗? 红豆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三人眼看着出了洞口,没成想又进了小塔内部。 里面场景完全没有变化,四盏鲛人灯,一口打开的小棺材,就连小苏西吐的那口血都还在地上,颜色都没变,还是鲜红鲜红的,仿佛时间未曾流逝。 小万略一思索,带着红豆又飞出小门而去,这次连人面蛛洞穴都没见着,直接又回到小塔内。 如此反复三次,终是确信,“我们只怕被困在无限镜面里了。” 红豆手心有些湿,听着情况就不太妙,“什么意思?” 小苏西揉了揉鬓角,“意思就是我们在一面面镜子联通的世界里,再说的简单点就是在镜子里穿行。” “哎丫,有两个聪明的,娘娘还说只要注意那个戴面具的即可。” 又是这个声音,红豆有些抓狂,“森泉,好久不见。我知道是你。别闹了,如果没其他人,你早早放我们出去吧!都是熟人,日后好相见,别闹得太难看。” 森泉声音明显有些困惑,“红豆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名叫惊喜。魅姬娘娘亲自赐名。” 这,果然是个惊喜。 别的先不论,差点害死了森泉视若生命的将离,连带着陪葬了半个花妖国,毁了赤溪神像,再抹去森泉的记忆收入麾下当棋子。 最后转身给人起名惊喜,派到这里来不知谋划自己跟小万什么,魅姬果真是好算计。 如果起点可以说脏话不被屏蔽成星星,红豆可以不带喘气的说三章,保证不重复。 可是现下只能先稳住森泉,“森泉,你被魅姬骗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选谁? 森泉的声音在空空如也的洞穴里回荡,虽处在亮如白昼的环境里,也莫名感觉到气氛鬼魅异常。 “魅姬娘娘果然说的没错,你们必会因无法从无限镜面出去而跟我套近乎。别妄想了,我的性命是魅姬娘娘所救,不会听信你们这些胡言乱语。” 红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你忘了我不要紧,难道连花妖国的将离也忘了吗?” 声音的方向忽的从南边到了北边,“当然记得!” 红豆心里可算是松了口气,只要记得将离,再引导一番,记忆恢复应该不难,最多就是有了误会。 遂松开拳头,放缓了口吻,“记得就好,那花妖国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森泉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声无波澜的回道,“都记得。” 哎?都记得,没有误会,怎么会说自己认错人了? 还是说魅姬转了性子,不骗人了,只是森泉自己损伤一魂三魄,只单纯忘了姓名跟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红豆还没发问,突然就感觉洞内温度低了几分,森泉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很多。 “我那么喜欢她,不惜违反赤溪遗命出了宗祠,寄身于她妹妹的身体里,保夕颜身体不腐。 甚至每日装疯卖傻,哄她眉眼舒展。到了最后仍愿意拼的魂魄受损也要救回她妹妹。 可她却杀了我!为什么?” 果然还是被骗了,森泉用禁术换回夕颜魂魄之时,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这段记忆也最容易篡改。 洞内倏然狂风大作,四盏灯全部熄灭。 红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大声吼道,“森泉,你真的被魅姬骗了!” 森泉已经听不进去,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红豆耳膜,“哈哈哈哈,你们就等着变成血蛊,埋葬在镜中吧!” “森泉!森泉!杀你的人事魅姬!” 红豆紧闭双眼,捂着耳朵,喊了几声,再无人回答。 看来森泉已经走了。 风也渐渐平息。 小苏西在脸上揉了揉,刚被那风沙吹的脸疼,“呸呸呸,走就走,还给人喂一嘴沙子是几个意思?” 红豆叹息道,“若是将离在这里,不知会不会后悔?” 小苏西小眼睛一翻,“她有什么可后悔的?在这个世界上,夕颜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只要能让她活,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可是森泉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如今她信了魅姬所说,早晚有一天会为祸花妖国。” 小苏西双手交叉放在宽大的袖子里,不在意道,“先不论她花妖国王的身份。大家怎么说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选择一些东西,必然会失去另一些东西。” 红豆挠挠头,“看来我不用付出代价。” “为什么?” “我还未成年啊!” 小苏西顺手在她脸上一捏,“未成年也要付出代价。” 小万冷不丁突然出声,“选吧!” 怎么刚说到选择,就要开始选东西?难道如果刚刚说的是吃大餐,自己这会也能吃吗? 没了灯盏,洞穴黑暗,红豆也看不见小万人在哪里,只寻着声音转过去疑惑道,“选什么?” 又到了小万科普时间,“无限镜面每隔一柱香的时间变换一次,现在是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一会就变成两个,然后是一个。” 红豆伸手算了算,“也就是说还有三炷香的时间破阵,如果过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过剩我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等你破阵就行了。” 小苏西又去牵她的脸,“智慧之神播撒智慧的时候你是撑伞了吗?这不是几柱香的问题,而是三炷香的时间还出不去,空间再缩小,你就要变成两截了。” 红豆顾不上回怼他,只倒吸了一口凉气,“小万那你可得快点,我就只能指望你了。” 小苏西反而乐了,“这你可就想多了,若是分开,就得自个破阵了,别人并不能帮上忙。” 小万声音有些涩,“所以我说过,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帮你的。很多路崎岖不平,又黑又暗,但是你得一个人走。” 小苏西心里默默想到,这次果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小丫头原本还有十一年寿命,这次不会就折到这里了吧? 不知苏西本体醒了,会不会扼腕叹息。 红豆心内骇然,万事依靠小万习惯了,就算是苏家小姐那次,也有苏西帮衬,这次毫无征兆的被明确告知,得自己单独面对妖魔鬼怪,心里忽然就慌了。 红豆第一次认真想问题,这次真的可能会死,死了会是怎么样? 以往都是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如今该自己应对可能死亡的局面,竟不知如何是好。 心里唯一想的,就是自己还不想死,人间风景都还没看过几眼,要是就这样死了,很是委屈。 可是小苏西…… 黑暗很好的遮掩了红豆脸上此刻的表情。 脚下大地突然颤抖了一下。 小万又问了一遍,“选谁?” 小苏西见她仍在沉默,心下已然明了,“我没关系,最优解就是你选小万,尽量一起出去,打败森泉,将我复活,”说完眼睛又弯了弯,“也不一定,也许我先出去呢!” 黑暗中,洞穴颤抖的越来越严重,红豆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呼吸都要停滞。 到底选谁? 红豆与小万之间裂出一道亮光,这是空间要龟裂的征兆。 混乱中,小万只一双眼睛波澜不惊的看着红豆,等她做出选择。 小苏西飞身而起,在红豆背后一推,“快去!” 红豆错身捞起小苏西扔向小万,“洞外见!” 小苏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跟小万到了另一处镜面。 蓝天白云,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山峦起伏。 小苏西完全没心思看风景,不确定道,“她选了空气?” 见小万没搭理他,声调提高了一挡,“我们两个大妖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而她选了空气?我们的脑子,比不上空气?” 小万已经沿着山脉往深处走去,“有空想这个问题,不如先考虑如何才能出去。” 小苏西憋闷的跟在他后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狐妖小红娘又更新了 是的,没错,我又不更了,明天看情况,这几天运气不好,天天抢救病人,明日值班还有一堆手术。 我的心脏需要歇一歇,不然很容易猝死,我还年轻,不想死。 如果我的读者里有还没高中毕业的,强烈不建议学医,有句话说得好,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如今医生的猝死率明显高于患者,就这还有患者天天闹医生。。。 不说了,狐妖小红娘又更新了,就别指望我能更文了。 诗我也想不出来了,耳鸣。 欠着,后面还。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峙 红豆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处一竹屋,竹屋不足三十平米,屋内陈设简单又齐全,桌椅镜床无一缺少,且并不拥挤。 窗口吊着一个简易竹风铃,叮咚作响,煞是好听。 配合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与不知名小虫子的桀桀声,倒也是奇妙。 红豆往窗口走了两步,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无限镜面既是阵法,也是幻境,但无论哪种,必然有阵眼,只需破了阵眼,自然就出去了。 红豆刚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往窗口一站,心凉了一半。 什么蝉,什么虫子,外面一片空白,空荡荡的,比南国的雪还要白净。 那些声音,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不死心的从窗户翻出去,试探着伸出脚。 虽说脚下仍是空白虚空,倒还是可以如踩到实处般站稳。 绕着竹屋走了一圈,红豆终是死心,准备又从窗户翻进去。 哪知刚走近窗户,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极速落了下去。 半空中,红豆被风吹的嘴巴跟眼睛都睁不开,冷风使劲往鼻子里灌,快要窒息。 红豆第一次嫌弃自己鼻孔大,双臂费力的往前,捂在脸上,但窒息的感觉一点没少。 心里默默为自己哀悼,这就要死了么?整日的想着救别人,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割破手来救自己。 正犹豫要不要催动红绳往上绑住竹屋窗棂,或者咬破舌头,含一口血。万一死了,这口血能起死回生呐! 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勉强睁开眼,可以看见下面似乎是一处屋顶,绿色的,竹子的? 这怎么…… 刚看清楚这跟刚刚那个竹屋似乎有点像,就见屋顶自动分开,红豆啪唧一声掉了进去。 好疼。 “咳咳咳……” 还好没摔死,红豆咳了几声,索性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装死。 还好学了最为基础的龟息功,其实也就是放慢放浅了呼吸。 躺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腿都快麻了,正思索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要么换个姿势,空中传来森泉熟悉的声音。 “不会是死了吧?” 红豆心里暗骂,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但面上仍是不显,忍着肢体麻木,继续装死。 忽然感觉身边吹起一阵细微的凉风,绕着自己走了一圈。 “若她死了,噬魂蛊不知还能不能活。” 红豆脸上刷得白了几分,噬魂蛊?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体里的。 一想起那个白色的短腿蜘蛛,红豆就觉得胃开始翻江倒海。 森泉大惊小怪喊起来,“呀呀呀,脸都白了,但是尸斑应该是黑色的吧?” 红豆暗自催动红绳,朝森泉声音的方向蹿去。 “这是什么?” 森泉注意力全在红豆身上,一个没注意,就被红绳缠住。 红豆眼睛先睁开一条缝,见红绳正中目标,才深吸一口气,盘坐起来。 戳了戳刚刚还在挣扎,现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道,“喂喂喂,别装了。同一个计谋,第一次用是天才,第二次就是傻蛋了。” 圆镜仍没反应。 红豆抄起边上凳子,“再不出声我砸了哦。” 圆镜闻声飞身而起,红豆扔掉手里凳子,牵住红绳一头。 “还敢跑!” 哪知圆镜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红豆身后梳妆镜抖得哗啦啦的,“哈哈哈,我是镜妖,可以在所有镜子里穿行,这个白泽没告诉过你吗?” 还有这一说? 红豆谨慎起见,未收回红绳,“你到底什么目的?” 森泉又笑了几声,“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的血似乎不太一样,来替魅姬娘娘探探路。” 看来自己身上的特殊,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真是头疼,就算安全出去了,估计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红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也不过就是红了点,哪有什么特殊?魅姬整日骗人,这次别是被其他人忽悠了吧?” 森泉这次回答倒是认真,“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苏西递给你的药丸其实是噬魂蛊,而且是一只快死的噬魂蛊。” 小苏西是反派?作者脑子怕不是抽了吧?小苏西如果是反派,苏西本体必然也是魅姬一伙,这小说还怎么往下走?随时完结撒花。 难怪药刚下肚,他就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 还以为是他药好。 森泉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你误会了,都是我造的一场巨大幻境而已。” 红豆疑惑道,“那小苏西中的噬魂蛊?” “假的,我为他造了一场梦中梦。” 红豆将那小圆镜捏在手里,收回红绳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再问她什么,开始在屋内转悠。 不得不说,森泉很聪明,给自己种了一只快要死的噬魂蛊,气息极弱,很难发觉。 而蛊虫入血即刻吞噬精血,必然起死回生,虽然会有气息散发出来,但有了石窟内那个被自己不小心踩死的假蛊虫,大家也只当是其气味残留,不会多想。 但随时间流逝,假蛊虫气味应该是越来越浅,如果一直存在,小万肯定会起疑。 以小万妖力逼出还未扎根的噬魂蛊易如反掌,她必须将自己与另两人分开,所以启用了无限镜面。 果真是好算计。 但愿那蛊虫长的慢,不然真的就要把它生出来,给它买房,送它上学了。 森泉见她半晌不说话,自己反而忍不住,“时间快要到了,你就要死了,怎得还这样慢慢悠悠的。你不怕死吗?” 红豆反而不急,坐到桌边敲了敲桌子,“茶呢?” 桌上凭空出现一套茶具。 红豆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才道,“急也没用,我相信以我的脑子是斗不过你的。 反正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再幻化出几个美男子出来,给我表演一个节目,再上一桌美食,让我吃饱了,好上路。” 梳妆镜又开始抖,“还没见过如此不珍惜生命之人。” 红豆反唇相讥,“我倒是想珍惜,那你又不给我珍惜的条件。有本事你把我放出去,我保证策马奔腾,活的潇潇洒洒,你信不信?” 森泉顿了顿,“你想要看什么节目?” 红豆想了想,“比如胸口碎大石,活人吞剑也行,听说空手接白刃也好看,你看着办吧!我这人,随和,不挑。” 森泉道,“我的妖力有限,两个美男子行不?” 红豆将茶水一饮而尽,“你随意。” 脸上云淡风轻,红豆心里已经开始着急,时间如沙漏,一点点过去,这会连六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了。 自己就是在赌,森泉并无杀她之意,不然在镜海里困住自己的时候就可以。 那次如果没猜错,也是试探,镜子碎片划破皮肤,渗出的血液被碎末吸收,她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后续有了噬魂蛊之计。 不然这个时候只怕自己已经在萤火的带领下去往渡灵桥了。 “你怎么能确定我当时不会选择他们其中某一人?” 森泉随口道,“你选谁都没用,我造的幻境至今无人能解,无论你选的是谁,我都有办法将他们与你分开。” 红豆心内一动,幻境造五感,所以真正的时间或许并不一定已经是自己所感觉到的。 是她所暗示的。 而且她前面也说过,只是替魅姬探探路,怎么可能轻易杀掉自己? 那就只能赌上一赌了。 梳妆镜一道亮光闪过,上面出现两人,还是熟人。 “小万,小苏西!” 红豆焦急敲了敲镜子,朝里面喊道。 但那两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仍在密林里来回穿梭,而且是在绕圈圈。 森泉见她反应满意一笑,“这两个美男子如何?” 红豆转身拖来凳子。 森泉劝道,“冷静点,打碎了这面镜子,我还有许多其他镜子。” 却见红豆安稳坐在镜前,“从现在开始,谁先说话算谁输。” 这下轮到森泉焦急,每次红豆在情绪剧烈波动之时,蛊虫最活跃,平静状态下,没一点反应。 自己总不能真等一柱香将她劈成两半,带一盆血回去交差。 或者将时间停住,一直耗在这里吧? 这噬魂蛊真是不争气,怎的还没长好!就差三寸,连接到红豆心脉,就算成了。 蛊母在魅姬手里,而红豆将成为她新的傀儡,自己也就能得到解药了。 每月蛊毒发作一次,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意念一动,小万那边狂风大作,小苏西一个不注意差点被吹出去,幸好小万将他拉回来。 原本寂静无声的密林莫名出现一群妖兽,眼睛血红,张牙舞爪的向那两人奔去。 小万提扇迎敌,应付自如,毫不费力。 但那些妖兽胜在数量,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红豆强忍心绪,面上波澜不惊。 时间越来越紧迫,红豆后背已有薄汗浸出。 到底赌对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七章 破 等了许久,森泉也是焦躁,刚恢复没多久,再耗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 可红豆心思不动,那蛊虫也近不得半寸。 梳妆镜再一抖,小苏西与小万之间的空间猛然皲裂,去往不同镜面。 时辰到了? 赌错了? 红豆闭紧双眼,等着被空间撕裂。 森泉见她如此,好心解释道,“你在主幻境,这里的时间比外面要慢。” 红豆再睁眼,就见梳妆镜化作两块,分别倒映着小万跟小苏西所在场景。 此时妖兽似乎全部被安排去追小苏西了,就见他满世界的乱窜。 小万那边倒是清静异常。 红豆自动过滤掉森泉的话,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幻境里的时间由她掌控。 可是很奇怪,她总在诱导自己动怒,生气,或者说是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又是为什么? 幻境中,小万眼前一道虚影渐渐凝实。 红豆有些惊讶,那人不是赤溪是谁? 森泉嘿嘿一笑,“害怕了吧?所有在我镜子里出现过的人,都可以在幻境中被我召唤出来。” 红豆忙压下情绪。 小万身后又是一道影子,凝实后红豆快要不信自己双眼了,居然是小万本人,身后九尾全开。 三人转瞬打成一片。 红豆此时心思活络,脑子一刻不停。 有没有一种可能,森泉给自己看的也是幻境,她设置的幻境。 红豆忽然想起森泉声音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在耳边。 在这之前从未出现,再细想当时洞中并无铜镜,那她是凭借何物发出声音? 镜中小万体力已经有所不支,另一边小苏西也是被追的气喘吁吁。 森泉鬼魅一笑,“哎呀,看来他们熬不到出去的时候了,你也是等着跟我当时一样,碎成千万片死去吗?” 红豆脑中灵光一闪,碎片,是镜子碎片。 那些伤口都好了,可摸起来还是疼,就是因为镜子碎片镶嵌在皮肤之下。 除了试探,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整个大阵的阵眼在自己身上,所以在外面如何折腾都没用。 小苏西跟身后妖兽的距离越来越近,小万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手中纸扇越舞越急。 无论镜中情况是真是假,红豆都不敢冒这个险。 起身两手提起凳子,胳膊抡圆了,甩在梳妆镜上。 啪! 镜子应声而碎。 森泉倒是不急,“打碎镜子也没用,这是幻境,都是假的。” 果然,镜子碎片消失,一面完整的梳妆镜又出现在眼前。 而这更是印证了红豆的想法。 真亦假时假亦真,在假的里面真的就是破绽。 红豆也不多言,红绳将手中小圆镜固定在地上,再甩起凳子砸了上去。 又是一声脆响,小圆镜四分五裂。 这次森泉没有将其复原。 很明显她能复原的只能是幻境里的东西,想到这里,红豆脱下外衫。 森泉似乎觉察出不对劲,“你你你,要干什么?” 红豆从荷包掏出火折子,将火星吹亮,点燃衣物。 “森泉,我们来打个赌。” 森泉心内不由自主有些忐忑,“什么赌?” 红豆随手将砸碎的小圆镜扔进火堆,“我猜你这幻境必然怕火。” 森泉一笑,“这你就想多了,虽说我的本体是一泓泉水,但也不见得会被你这小火苗给烧没了。” 红豆嘴角上扬,“如果我输了,就跟你回魅姬巢穴。如果你输了,就放我跟他们出去。” 森泉哈哈大笑,“就算没有这个赌约,我想带你走,也是易如反掌。” 红豆摆弄了几下未完全烧起来的衣服,让火烧的更旺了些,“你要知道,一个人想活或许不容易,若是想死,你可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 森泉这下不笑了,思索片刻道,“成交。” 红豆点点头,手里握着刚藏起来的圆镜碎片向脸颊划去。 森泉声音突变,“打斗比不过我,也用不着自毁容貌吧?” 红豆不理她,因为当时身上衣物阻挡,碎片多在脸上。 也不知出去以后小苏西能不能治好自己的脸。 碎片切开肌肤纹理,鲜红色的血液呼啦冒了出来,沿着红豆脸颊一路向下,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掉进火堆里。 火舌将其一口吞下,气焰轰的一下暴涨。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流出的血液中带着些许金银之色。 森泉这才惊慌起来,“你是疯了吗?” 红豆诡异一笑,“我知道平常火焰不能奈你何,但若是被我赋予了生命的火焰,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手下未停,红豆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般,又在脸上划了几道口子。 血液如流觞小曲,一路蜿蜒落下与爆蹿的火焰共舞。 森泉像是被烫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起来,“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红豆双臂打开平伸,嘴里念念有词,“被赋予生命的火啊!燃烧吧!烧了这处世界,还我以真。” 火焰听到号令化为巨龙,怒吼着蹿出屋顶。 不一会儿,整个幻境被红光映照,像是晚间流光溢彩的霞。 红豆满脸血污,只一双黑白瞳孔闪着亮光,安静的站在窗口拨弄着竹子做的风铃。 嘴里嘟囔着,“怎的这一世如此多事。” 原本还翠绿的风铃瞬间干枯变黄变黑,最后干裂掉在地上。 从红豆脚下开始,黑色氤氲至整个竹屋。 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竹屋成了两半,向两边倒去。 半空被火龙追赶的几星水珠发出惊恐之音,“是你!” 红豆一双眼睛波澜不惊,檀口微张,吐出一只颜色微红的蜘蛛,“就凭这个小东西就想困住我?幻境做的久了就这么爱做梦么?” 红豆手心升腾起一道蓝色火焰,蛊虫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烧成灰。 森泉见形式不妙,幻化出一场大雨,再留下分身引诱火龙,本体悄无声息向北逃离。 红豆向北边看了一眼,抬起左手又放下,叹息道,“小丫头还是如此心善。罢了罢了。”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瘫倒在地。 小苏西原本还被妖兽追杀,眼看就要被拆穿入腹,场景突然一变,就到了小塔外。 茫然四顾,发现地上躺着一人,正要过去查看情况,不知何时出现的小万已经抢先一步。 红豆原本觉得冷,感觉到有热源靠近,往近蹭了蹭。 脸上未彻底干涸的血液蹭了小万一身。 这次他却没有躲,直接将红豆横抱起来。 小苏西知趣的从身上摸出药丸捏成粉末洒在她脸上。 似乎有些疼,红豆眉头一皱,眼睛睁了一条缝,见是他们二人,彻底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之生死关卿何事? 森泉一路不敢停歇,直飞魅姬老巢,若是小万在此必能认出来,这就是他前段时间来过的长川。 魅姬此时正枕着胳膊,躺在殿前的树杈上假寐,一头秀发散着从半空掉下,晃晃悠悠的飘荡,惹得一只花蝴蝶过来过去追逐。 森泉着急忙慌,不等通报就闯了过去,大呼小叫道,“魅姬娘娘,不好了!” 魅姬轻抬衣袖,森泉被一道劲风扇的在半空打了几个滚。 森泉这才惊觉扰了魅姬休息,没被打死真是万幸,落在地上磕了个头,“扰了娘娘歇息,真是罪该万死。” 魅姬眼睛半闭,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只模模糊糊问了句,“何事?” “就是红豆她其实是……” 魅姬抬眼斜了她一眼,“别让我猜!” 是阴阳之主的宿主,而且她的血液真的有复活功效。 可是森泉嘴里是了半天,后半句怎么也出不来。 魅姬见她如此心下便已了然,也不惊讶,“这是被人施了禁咒。罢了,你下去吧!” 森泉挣扎半天无果,只得退下。 转身之际又向魅姬施了一礼,“娘娘,她说我叫森泉,不叫惊喜。” 魅姬随意道,“看你喜欢,叫什么不过是一个代号。” 森泉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娘娘再歇息一会,惊喜告退。” 魅姬似乎已经进入梦乡,未再多言。 等森泉离去半晌后,魅姬打了个响指,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单膝跪地,“娘娘有何吩咐?” “捉那丫头过来!” 人称指代意向不明,但人影也没多问,只朗声报了一字,“是!” 眨眼功夫消失不见。 以前只是想捉她威胁白帝,现在才发现那小丫头才是宝藏,也难怪会被白帝护着几世。 太阳徐徐升起,远处山峦被填上新的颜色,森林里的鸟兽也活跃起来,叽叽喳喳讨论昨夜的梦。 一阵风过,树枝上空无一人。 …… 红豆昏昏噩噩,只觉自己一会在天上飞,一会在水里游,眼皮重的怎么也睁不开。 小万三天未说话,就静静的坐在红豆床头看她,小苏西觉得还不如被妖兽追来得痛快。 红豆恢复力惊人,没过多久伤口就结了痂,可是要消除痕迹还是得上药。 药粉一洒,可能是不太舒服,红豆眉头皱了皱,小苏西就感觉到身后的死亡凝视。 于是颤抖着将药瓶递给小万,“要么你来?” 小万不理他,小苏西只能认命继续。 …… 红豆在梦里漂浮了一阵,被风吹到一朵厚云上。 一个黑发姑娘背着身子低头不知在瞅什么。 看那身量,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从背后只能看出她身上衣物是一席浅紫色的襦裙,与人间女子无甚区别。 红豆飘过去,犹豫了一下才道,“请问这是哪里?” 姑娘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脆声道,“神界。” 红豆顿时张口结舌,那姑娘竟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姑娘似也发现,但并不惊讶,只笑眯眯道,“原我长的这个样子。” 红豆见那姑娘离自己越来越近,想后退一步,却发现脚下生根,动都动不了。 姑娘伸出细长的手指,在红豆身上点了点,“这镜子可真好看。” 镜子? 红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面镜子。 尖叫一声,从梦中惊坐而起。 小万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满眼柔情,一手轻轻在她背上摩挲,一边低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回来了。” 红豆此时脑子正空着,往后一缩,警惕的看着他,“你,你是谁?” 小苏西原本躺在圆桌上睡觉,听到声音,呲溜钻进红豆床帷。 “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见又来一个,红豆抄起枕头做防护,“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不是幻境?” 她是被幻境吓傻了么? 这要怎么证明? 小苏西正在抓耳挠腮,小万已收了柔情,起身离去,“不需要证明,明日你便回去吧!” 小苏西闻言不敢多嘴,缩在一边装木头。 红豆此时醒了大半,想起失去意识前那满天业火,顿时明了,已经出了幻境。 鞋子也不穿,直接光脚跳到地上,据理力争,“不要!” 没成想起的太猛,一阵眩晕,眼看就要撞到床沿,被一股柔劲撑起放回床上。 小万回过头,眉眼里装的全是冷意,比从天窗倾泻而出的月光还要冷。 “你可曾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红豆眼睛发涩,“你意思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跟小苏西死!” 小万长袖一甩,“我之生死关卿何事?” “我……”红豆双拳紧握,长指甲掐进细嫩的皮肉里,企图用手上疼痛遮掩胸口不适,随即冷笑一声,“说的不错,那我之生死又关卿何事?” 小万伸出右手,接了一把月光,仔细翻看一会才道,“当然关我的事。” 红豆原本发紧的胸口轻微松懈。 但小苏西还是往被子里面藏了藏,今晚的小万不对劲,得想办法撤离此地。 却听小万长叹一口气,“每一世都是如此莽撞,要么早早入魔,要么不小心就提前死掉,这样会让我很困惑。” 小苏西忙从被子里钻出来,“你疯了,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豆心里又是一紧,“什么意思?” 小万转头看向红豆,眼中波澜不惊,读不出任何情绪,“我只有修炼出完整十尾,才能完全踏入神界。 而最关键的第十尾,需要吞噬真神的血脉。 红豆你就从没奇怪过吗?你没有任何妖力,却能做到复活生灵?” 红豆左眼泪水干巴巴的掉下来,将脸上原本涂抹的厚厚一层药粉冲出一道印子,看着有些滑稽,但这个时候,谁都笑不出来。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骗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骗我到如此地步?那你从一开始就可以吃了我,为何等到现在才解开谜底?” 红豆心里仍在期望,期望小万说,头脑发热编的谎话,这么轻易就被你拆穿,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还没扑到他怀里好好哭上一哭,告诉他当时划破脸的时候有多疼。 也没有问他要奖励,这应该算是第二次救他了,这次得要个大点的奖励,比如带她在空中飞两圈,而且要用公主抱。 最后完了再道歉,毕竟是自己先违反的约定。 小万声音如冰,一点点凿破红豆满心的期望,“在吃掉老鼠之前,总要先玩上一玩,不然岂不无趣?可我现在等不住了,魅姬也盯上你了,我也没心思再玩了。” 期望寸寸成灰,红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凄惨一笑,“这身血脉能得妖王青睐,红豆真是三生有幸。只是不知白帝大人,会从何处下口,红豆好浆洗干净,免得污了白帝。” 小万缓步上前,食指抬起红豆下巴,“可惜了,这一世的你已经入魔,没用了。” 红豆微闭双眼,不想再看见小万,只能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所以,也不必回去了,沉睡吧!下一世必将早早动手,也少了你的痛苦。” 话音刚落,一掌劈在红豆胸口。 红豆感觉不到疼,只听到泡沫碎掉的声音,很是轻微,啪叽,轻轻的。 莫名想起玲珑,也不知她那时是否听到这种声音。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凤之名 这一掌,小万用了全力,石屋应声碎成粉末,被晚风拂去。 周围石屋也未能幸免,轰隆隆成片坍塌,得亏里面没有住人。 奇怪的是夜里发出这么大的响动,也无人来查看。 红豆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眨了几下眼睛,只觉天空渐渐变得模糊,最终眼中失了色彩与光明。 小苏西追着倒飞的红豆而去。 砰! 身体砸到地上时,红豆已经失去意识,只有尘土飞扬,但在这暗夜里并不甚清晰。 可怜这一生短暂,风景未看够,还错把真心付。 小苏西灰头土脸揪着红豆耳朵喊,“快醒醒!你快醒来啊!苏西的解药一个都没找到,你就要死了吗?” 红豆眼耳口鼻鲜血直流,瞳孔也已散大,抽搐几下再无反应。 一个人影快速飞蹿而至,摸了摸红豆胸口,复又站起来对着小万施了一礼,“师父还是如此冷血无情,着实让徒儿佩服!” 小苏西惊道,“长尾!” 长尾一袭暗红长衣,在这夜里藏的特别深,“哟,小苏西也在。” 小万双手负于身后,“我是该叫你徒儿,还是魅姬的第二大护法?” 长尾摆摆手,“师父客气了,我为她做事,也不过换得在她身边随时能杀了她。” 小苏西见那两人客套,揪着红豆衣领,一步步悄悄向外移动。 小万也不多言,“看你如此心平气和的样子,这次目标应不是我。” 长尾随手一挥,小苏西连同红豆就被拉了回来,“我似乎是来晚了,我的目标已经被师父杀死了。” 小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是她,你若早说我还能留她一口气,不过入了魔的神界后裔,没什么用。如今只剩尸体,你喜欢便拿走好了。” 说完不再逗留,直接转身离去。 长尾蹲下身子,又确认了一番,摇头叹息,“要是能早一步就好了。” 转身踏着夜色快速离去。 小苏西愁眉苦脸,在她身边绕了几圈,手里的药喂了一大把,全堵在了嘴里,无法下咽。 又将自己妖力输了不少,但红豆丝毫没有醒的迹象。 半柱香后,小苏西气喘吁吁,用妖力托起红豆,往后山方向走去。 不死水既能确保轩辕国血脉传承,或许也能救红豆。 幸好当时没有离了轩辕国,不然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苏西路上不敢耽搁,几个起落就到了目的地。 鸾笙一察觉到他的气息,就从不死水钻出来,跃到树干上等着。 原本满心以为会等到活蹦乱跳的红豆带着秘卷过来,没想到会是如此光景。 有白帝保驾护航,是谁这么高的手段,居然能杀的了她。 “是谁做的?” 小苏西嘴里发苦,连小万二字都不愿说,“是白帝。” 鸾笙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了一遍。 小苏西使劲在眼角揉了揉,“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我一直以为红豆是他故人之子,所以才如此精心照顾,根本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鸾笙见他如此,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伸手在红豆手腕试了试,没有任何脉搏跳动,再一瞧她脸色发灰,就知道回天无力。 犹豫问道,“那白帝……” 小苏西知他想问什么,“大约去找红豆转世了。” 鸾笙也不好再提秘卷之事,只默默陪着他。 半晌,小苏西从袖子掏出一片白色锦缎递给他,“你要的秘卷。” 鸾笙想了想才伸手接下,“谢谢,”顺手将一透明小瓷瓶还于小苏西,“我一向说到做到,东西给你。” 小苏西却不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磕了一头,“我苏西一生漠视生命,就是当年差点被赤溪杀了,也不在意,何论如此求过谁。东西我也不要了,望你能救她。” 这可是上古凶兽九头蛇相柳的分身,接了这一跪,往后某天可能会被本体打死。 鸾笙连忙侧身躲过,“可是我也说不准这不死水能否救她。” “我知她命魂已去,但且让我试上一试,万一能活呢?” “凤火至刚至阳,如果进去,别说复活,可能连灰都剩不下,你确定要这么做?” 小苏西坚定道,“确定。” 鸾笙再不多劝,双手轻轻抬起,十指张开相对,嘴里念念有词,“以凤之名,允汝浴火,赐汝再生。” 咒词念完,鸾笙双眼似乎燃起一团火,越烧越旺,有妖力溢出,如火舌在红豆身上舔舐,最后一口将她叼走,入了不断翻滚的不死水。 小苏西追至水面,被蒸腾起的烈焰之气赶回。 鸾笙纤纤玉手轻微一番,小苏西就被拉至岸边,“不死水活人万不可沾,会被灼伤致死。” 小苏西抓耳挠心,却只能等在岸边。 才一柱香的功夫就再等不得,“可否麻烦你去看一眼她?” 鸾笙落于树枝上,“浴火重生是天之恩赐,恕我无权干涉,只能在这里等。” 小苏西着急道,“还要等多久?” “照以往看来,一个日夜。” 小苏西抬头看天。 朝阳初升,东边的云被烧的绚烂多彩,新的一天又来了,不知能否等到红豆再与自己斗嘴。 …… 红豆眼前是粘稠的化不开的夜,黑的连放在眼前的手都看不见,只有一点微弱的萤火之光在眼前绕着圈飞舞。 我这是死了吗? 红豆想喊两句,问问这里有没有人。 声音也出不来,好像被这浓稠的夜色吞没了。 依稀记得是被小万打了一掌。 想到这里,红豆莫名想笑,自己何德何能居然需要万妖之王亲自动手,其实他随便排个谁来都行。 反正没有妖力,谁都打不过,何必又脏了他的手。 可是,为什么就偏偏是他呢? 一时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萤火已经往前路飞去,红豆收拾心情,一脸木然跟了上去。 但愿下一世,再不要遇见他。 那一路安静异常,连风声都没有,红豆也不知道跟着那萤火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就被一片红色点亮。 抬手挡了挡忽如其来的亮光,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浴火归来 红豆眯眼瞧去,不是阴阳之主是谁。 不变的银白长发与红底黑花的长衣,纯白色的面具遮住她原本的面容,给人遐想与留白,只余精致的下巴弧线,周身蔓延着不灭的亡灵之息。 引路萤火不知飞往何处,只这一路成片的彼岸花似有荧光,点亮去处,红豆略一施礼,“好久不见,可是安好?” 阴阳之主一只手虚抬了抬,“安。” 红豆站起身子,微微一笑,“真是抱歉了,没能好好活着,给您做去人间的桥。” 阴阳之主声音清冷,“你在怪我没有救你吗?” 红豆又是一礼,“您多虑了,只是想跟您好好道个歉,”稍一停顿又道,“不知前几世在如此境地见到大人是否有认真道歉?” 阴阳之主下巴略抬,“你觉得呢?” 红豆抬眼望着虚空想了一会才道,“如我这般守礼之人,应该是有吧!毕竟我并不比他人,精心看护只为大快朵颐,或者为满私欲,将人当做没有感受的物件。您说呢?” 阴阳之主水袖被一阵凉风吹气,烟雾般松散,似要乘风归去。 “你若想活,我可以送你回去。” 红豆不屑,“然后继续当傀儡?建议你最好让我灰飞烟灭,不然说不准哪一天,我会杀了你们这些人。” “你在恨他,还是恨我?” 红豆觉得胸口密密实实好像被压了一块巨石,气都有些喘不匀,“我不恨,恨一个人多累,我只是想生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阴阳之主长指往红豆身后虚空处一点,“确定不回去了?” 红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身看去,竟是小苏西出现在那处。 想来也并无几日未见,小苏西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圆脸就已经干瘪下去,眼下全是乌青,嘴唇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整个人呆呆的不知在看些什么。 红豆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双眉紧蹙,轻唤了句小苏西,右手抬起又放下。 鸾笙在小苏西身边一脸担忧,“已经七天了,她不会回来了,凤火里连我都感觉不到她。要么你去休息一下!” 小苏西艰难的摇摇头,声音嘶哑,“没关系,我可以再等等,她曾在玲珑寺救过我,以她锱铢必较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死掉。 或许我刚转身她就回来了,要是无一人等待又得哭鼻子,我可没什么闲心去哄她。” 红豆紧咬嘴唇,红了眼眶,小苏西这个大笨蛋,要是自己不回去,他就一直等到死吗? 原本半透明的身体隐隐有金红的光自心脏发射而出,汹涌澎湃逐渐占领全身。 阴阳之主并不惊讶,异色双瞳波澜不惊看着她,“你动摇了。” 一滴眼泪终从红豆眼眶滑落,“我没有!我不要活,既然他那么想要我死,我遂了他的心愿岂不皆大欢喜……” 红豆越说越激动,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湍流不息,最后身上金光乍现,耀的若水深处的河泽都察觉到异样。 等阴阳之主目力恢复,红豆已经消失在眼前。 “总是这样逼她成长,又有什么好处?” 说罢向花丛更幽深处走去。 脚下蜿蜒一路,是失去生命的彼岸花。 …… 红豆觉得自己越哭越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用手背使劲一蹭,哭喊着,“就把我埋在这里吧!明年春天能长出一朵小花也是极好的。” 但半天无人应答,渐渐止住哭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一处火海。 并不感觉烧灼,反而还挺舒服,这里应该就是不死水了。 到底还是回来了。 红豆头脑放空,仰躺了一会,才慢慢吞吞往上游去。 小苏西等的双眼都有些发晕,冒着泡的不死水一直在晃,以至于红豆爬出不死水都有些不太相信。 “这又是幻觉吗?” 身上的不死水似有生命般自动跳回去。 红豆小心拎起小苏西放在手上,“你辛苦了!” 小苏西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其实红豆还想骂他两句,比如明明身上装着药怎么不吃,明明可以与鸾笙换着等,偏要一眼不眨的自己等,明明可以全身而退,非要冒着被白泽追杀的危险也要救自己。 但这些话都在小苏西沉沉睡去的一刻戛然而止。 这个笨家伙,大概是世上唯一一个装着一口袋神药,还会如此狼狈的妖了吧! 红豆将他放回衣袖,向着鸾笙一拜,“轩辕已无人,你要走吗?” 鸾笙想了想,“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又将手里瓷瓶递给红豆,“秘卷已到手,不死水是回礼,救你全当赠送。” 红豆接过瓷瓶,“那我也送你一件东西。” 鸾笙疑惑看着她。 就见她咬破食指,在鸾笙头上轻轻一点。 眼前景象开始错乱,天地旋转,日月星辰颠倒,迅速在半空升起又滑落。 鸾笙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要飞升入云。 手指刚摸到云朵里的湿气,身体又变得如同大石,快速坠落。 没有任何声响,在双脚刚挨到土地的时候,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哥哥。” 笙! 鸾笙艰难回头,地上成片不死水已经消失不见,只一个小姑娘巧笑嫣然站在那里。 鸾笙反而不敢上前,“你……怪我吗?” 笙轻轻摇头,“我从未曾怪过你,我虽一直在沉睡,但外界发生的事情还是知晓一二。 我知道你用那锁其实是想锁住我的魂魄,又用妖力滋养,就算得不断消耗自己力量也在所不惜。 可是哥哥,我仍是喜欢朝歌,并不因斗转星移,时日冲刷而减少一分。 不知哥哥能否成全?” 鸾笙笑着挥挥手,“你便去吧!他在出口处等你。记得留一根树枝,给这位恩人。” 笙对着红豆盈盈一拜,千言万语堵在口中,最后只道了句,“谢恩人。” 红豆点点头。 看着笙生出火翼扶摇直上,鸾笙眼角有些湿润,“女大不中留啊,那时还说要跟在我身后一辈子。” 红豆心内微微一恸,“哪有什么一辈子,有些路总得一个人走,你放走她未必不是好事。” 鸾笙苦笑,“说的也是,不过还好,那细链只随我转移,若此时再困住她,只怕要怨我一辈子。红豆姑娘接下来要去哪?” 红豆缓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鸾笙脚上细链,“还没想好。” 鸾笙知她要做什么,“能将妹妹复活,鸾笙已经心生感激,这细链……” 话未说完,红豆使劲一拽,细链应声而断。 “也不是很难。” 红豆拍拍手站起来,“你自由了。” 鸾笙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断了?” 红豆眯眼一笑,并不回答,只挥了挥手就走了。 鸾笙在原地蹦跳一会,才想起手上秘卷,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小字,神之血脉。 起先有些震惊,后面又笑着摇摇头,指尖凤火明灭,秘卷落地成灰。 终是张开双翼,追随笙而去。 轩辕国境的大门刚送走这几位客人,就迎来朝霞。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巷突然热闹起来。 手写请假条 劳累过度,头晕目眩,心慌气短,今日暂且不更,各位对不住了。 今日也没有去打卡,唉……有时候会想,万一哪一天猝死了怎么办? 凰笙番外1 我是凤鸾一母同胞的妹妹凰笙,当我从厚重的壳里出来时,他已经早于我一息前出生,还啄了我一口,让我喊他姐姐。 这声姐姐一直喊到我们成功化形,我从未怀疑,主要因为他长的与我一模一样。 化形前是一样的黑不溜秋,化形后又是同样长及腰间的金发,同样金色的瞳孔,同样精致的面容。 除了性格不一样,无论哪里好像都一样。 可他在某一天出了趟远门后就开始黑着脸,让我喊他哥哥。 我不懂,依然执拗的喊他姐姐。 天底下哪有长的如此细致可人的哥哥?没看见山下的棕熊妖每次见到他留下的口水吗? 比瀑布还壮观! 还天天送蜂蜜,送鲜花。 很明显的求偶行为。 尤其是到了每年春天,动物们那个什么的季节,他收的花比我还多。 有雄性被另一个雄性追着求偶吗? 果然不出所料,他禁了我三天三夜的言。 可我打不过他,所以屈服了,因为他妖力比我强。 苍天哪,为什么娘亲给了我们同样的容貌,偏不给我们同样的妖力呢? 是的,虽是孪生,但我的妖力明显若于哥哥。 据说凤凰生子,必有一雌一雄,一阴一阳,一天煞一明主。 天煞出生必将祸伏百里,明主则能泽被天下。 因为天煞逆天而生,所以妖力被天道强制压下。 就是那么巧合,哥哥出来的时候满天祥云,而我叼破蛋壳的时候就是黑云密布。 偏偏我还那么弱。 本来我出生就要被处死,偏偏那么巧,在我们出生之时神界大战开始,娘亲也没时间处理我,于是将我们托付给大荒昆仑山的西王母就走了,从此以后再没回来。 对于我这个烫手山芋,西王母倒是没说什么,只对外宣称我与哥哥是她新训的凤凰座驾,但实际待我们如亲子,可惜我们刚能自立,她也消失不见。 我被哥哥困在昆仑不得出去,又因传说中的天煞之体旁人不敢接近,无聊之际总在山里瞎转悠。 转着转着就遇到一棵奇树,十人之抱,无枝无叶,我使劲仰着头也看不见树冠,甚是奇怪。 最为奇怪的是大树周围一丈寸草不生,连鸟兽都不愿接近。 我后来问了哥哥才知道,那棵大树人称甘木,不死不灭,故而上天罚它只能孤身而长。 咦,跟我一样的命格? 我对它更是好奇。 常常没事就跑去那棵巨大的甘木之下躺着,与它讲话。 顺带进行自我怀疑与批判,是不是我的命格真的不太好? 一出生神界大战,母亲下落不明,生父不详。 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收养我们的,才刚能化形,她也不见了。 作为一只妖活成这样,不如就地自裁要好点。 别的女孩子青春期大约想的都是八卦、美男子与爱情。 我就不一样了,我想的都是如何在别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死掉,还得死的好看舒服不同凡响。 最重要的是不想让哥哥伤心。 我想了很多种办法,但是都未曾付诸实践。 跳崖吧,我怕毁容。割腕吧,我怕疼。还能怎样?自焚?我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哪有凤凰被烧死的?最可能的结果就是烧着烧着我重生了。 自从王母消失后,一直是哥哥在管理昆仑,所以他总是很忙。 我也就只能将我所有的秘密对着甘木倾诉,反正他是个木头,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 来昆仑躲避大妖追杀的小妖怪或者觊觎哥哥美貌与智慧的一些大妖为了进山方便,有时会用从人间偷来的话本子贿赂我。 希望我能在哥哥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早日放他们进山。 动动嘴皮子就能看到有趣话本排遣孤单寂寞冷的事情我还是愿意做的。 当然,我也并不会总是那么傻,若是话本子没意思,多半也会拒绝。 一些妖力稍微强大一点的妖怪就会寻找昆仑山薄弱点攻击,若是恰好又遇到我,自然是一番你追我逃。 大多数情况下,逃跑的那个都是我。 谁让我弱呢! 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天,我被山下棕熊妖追的上天入地,上窜下跳。 理由居然是我没有在哥哥面前为他美言,以至于他始终入山无门。 手里的鲜花都枯萎了,蜂蜜也都凝固成块了。 可是这又关我何事?我又不是没尽力过好不好? 就因为帮他说好话,我还被哥哥禁言,关小黑屋了。 那我还怎么敢继续这么做?这不是逼我给哥哥下药吗? 这我可做不来。 横冲直撞间我被堵到了甘木之下。 也不知哥哥跑哪去了,我放开嗓门鸣叫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应。 棕熊妖哈哈大笑,“你叫吧,就算你叫破嗓门也没有人来救你!” 我喘了几口粗气,放弃求救。 这棕熊妖看着笨,但说的话倒是不错,我的出生原本就有逆天道,就算被人杀了也是顺天之行。 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大概没有人愿意来救我。 我心生绝望的同时,又有一点点解脱之感。 也好,这样我也不用终日惶惶,苦恼于怎么死的舒服又自然。 这下连死法都不用想了。 棕熊妖可算是笑完了,嗡声翁气问我道,“想好怎么死了吗?” 我…… 想好了还能等到他?今日此时我早转生了,说不定已经长大会说话了。 他见我不回答,又大笑几声,震的远处惊鸟群飞,散了宴会。 “那不如我给你想个死法?” 我安心盘坐在甘木之下,继续仰望天空,最后看一眼这昆仑上方不一样的颜色。 就要死了,不知会被阴阳之主安排到哪里去,也不知外面的天空是否与这里的一样空明干净。 他见我三番五次不理他,怒吼一声劈掌过来。 老远我就感觉到妖风阵阵,吹的脸有些疼。 突然有些后悔,早上出门前应该往脸上抹一点蜜露的,也不至于被那掌风刮的小脸生疼。 不过生死关头,也不应该计较那么多了。 我只使劲睁大眼睛,企图记住周遭一切,等待死亡降临。 突然就听到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自身后出现,“她不能死!” 凰笙番外2 我闻声回过头去,甘木树干上不知何时探出一个人头。 是一个男人,年芳二八的样子,有些暗黄的长发,细长的眼睛,虽比不上哥哥样貌的细致,但也算是一个美男子。 当我还在思索他是不是我临死前出现的幻觉的时候,他又从树干里伸出长臂。 有点像话本里描写的妖魔鬼怪,挺害怕的样子,我稍稍躲了躲。 然后就听哎呦一声,定睛看去,棕熊妖已经失去踪迹。 远远的我只听到他在喊还会回来的。 回来做什么?被人打? 原来这个妖魔鬼怪是来救我的,我收回刚刚的想法,他并不可怕。 眼看美男子又要缩回去,我连忙捉住他的长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 他愣了一下,“要么姑娘先放开我的头发,一切好商量。” 我更有些好奇,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除了有点枯黄和毛燥,也没什么特别的,怎的就这样看重? 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我还是松开了手。 他这才高兴起来,眼睛弯成月亮,脸颊上两个小酒窝不知盛放的是哪一年的佳酿,我觉得有些迷醉。 他索性从树干里走出来,与我并坐在一起,“姑娘总来我这里谈天说地,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是愿意与我义结金兰的意思? 我大方告诉他,“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凰笙。那你又叫什么?既然早发现本姑娘大驾光临,居然还敢有失远迎?” 他眼睛又弯了弯,“我叫朝歌。前面总不敢出来见姑娘,主要是怕吓着姑娘。” 嗯,出场方式确实有点可怕,长相倒是可以。 但还是不要被他知道为好。 我装作困惑不已的样子,“有什么好害怕的?总归不会比生气中的哥哥可怕。”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大风吹来,眼看着那一头枯黄的长发被风带走,露出光亮的脑袋。 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氛围突然就有些微妙,我很是犹豫,此时此刻应不应该说话? 但是我知道该做些什么,比如起身将那头发捡回来重新带在他头上。 又过了良久。 还是他先开口,声音小小的,“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亮瞎我一双火眼金睛? “不怕。” 他又追问道,“不觉得我长的跟别人都不一样吗?” 我伸手指了指前方灌木里的一朵小花,“瞧见那朵花没?它长的跟周围花草不一样,也不见得它有多可怕。” 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 “他们都叫我秃头怪,从来没有人愿意与我讲话,好不容易遇到你我很是欢喜,又不敢出来,怕吓走你了。” 要是他像开头那样突然出现,我还真有可能被吓跑。 但我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只要你不怕我天煞孤星的命格,我以后天天来。” 他伸出手掌面向我,“一言为定。” 这个我知道,我曾躲在暗处看见过哥哥与别的大妖对掌。 气沉丹田,妖气轮转一周,自掌而出。 现在义结金兰都这么难了吗?还要检测妖力值。 我生怕他看不起我,憋红了脸调动体内所有妖力,一掌对过去。 就见他面色突变,从我边上不到一尺的地方呲溜一声向后滑了好几丈,撞到另一棵大树才停了下来。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弱,刚刚还打跑了棕熊妖呢! 连忙跑过去扶起他,“你怎么样?” 他摆摆手,“我不要紧,凰笙姑娘好掌力!” 我腼腆一笑,“你谬赞了,朝歌兄。” 他细长的眉毛与眼睛一起皱了皱,“其实我不凶。” 我刚认的这个兄长有点傻,有点想换货,包邮不? …… 那以后我经常去找他玩,他知道很多东西,比话本还全。 原来除了昆仑还有很多地方,比如存于云端的神界,还有藏在深海的水族。 可惜神界已经覆灭,不然顺着甘木生长的方向,就能找到通往神界的大门。 他还会唱歌,反反复复就那一句,歌儿舞女朝朝醉,凤管鸾笙步步随。 这里有我跟哥哥的名字勒。 在唱了第一百六十三次后,他终于从怀里拿出一片暗黄的树叶,红着脸递给我,“看在我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的份上,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姐姐?” 咦,我只有一个哥哥啊? 他见我不接,直接拉过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拜托了,我想约凤鸾,有话对她说。” 看着他眼里的期盼,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换来了一个白眼狼,要叼走我的哥哥。 哼,就等着哥哥关他黑屋子,还朝歌,朝哭吧! 于是关于真相的话我全部咽进肚子,“好啊!” 他笑的眉飞色舞,月亮下的光头忽闪忽闪,比夜明珠还亮,亮到我想打他。 或许是我情绪掩藏的好,他一时都没有发现,“那你快去吧!” 我更是生气,今夜可有千载难逢的流星雨,我可是欢天喜地专门来找他一起观看的,他居然以这种方式赶我走。 我终是演不下去,一张脸耷拉下来,坐在地上不说话。 这根木头仍火上浇油,“你怎么还不走?让她尽快来,最好在今晚,我有极重要的话告诉她。” 鼻子酸酸的,所有人都喜欢姐姐,连这根木头也是一样,明明是一样的容貌。 而且我那么温柔,他那么凶。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男的呀,难道除了我大家都不知道?还是说这也不介意? 我终是在朝歌的催促声中离去。 那天晚上的路特别黑,我被地上胡乱生长的杂草绊倒了好几次。 一发火,直接燃起凰火,一路烧到昆仑王母大殿。 哥哥正坐卧在矮几上,伏案处理事情,一身白衣,长发随意披散,被天窗外偷窥的月亮镀上一层银光,只眉心簇起的小山包,破坏了整体美感。 我手握小树叶,有些后悔,刚刚只顾生气,居然没有偷看。 哥哥批完了眼前公文,闭眼凝神捏了捏眉心才有空搭理我,“何事?” 我原本想告状,又有人觊觎你的美貌与智慧,托我给你带来情书,你要不要打他一顿? 可又担心,以哥哥的武力值,一不小心把朝歌打死了怎么办? 我又得一个人在偌大的昆仑转圈圈了。 终是没有骨气的将叶子递过去,“呐,有人约你,有话要说。你必须去,这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能打他,关黑屋子也不行。” 哥哥见我表情坚毅,起了点兴趣,手指一勾,叶子就自动飘过去,他也不拿,身体微微后仰,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 我心里很是忐忑,还要一边默默组织语言,想着法的劝他去见朝歌。 可惜还没想好怎么说,只见到哥哥面上表情几番变化,然后就被他打晕了。 失去意识前,我都还在想实在不行就下药吧! 作者水逆了 我大约冲撞了什么,连着好几周周末值班我认了,反正我是灭霸转世,救人是应当的。 但是这一天一夜的都不能消停是个什么鬼? 算了算了,不抑郁,我要与自己与世界达成和解,继续眼前的苟且。 至于我那一套还没拆封的莎翁集,就让它们再静静的接几天灰。 幸好我没火,不然要被读者追着寄刀片了吧? 天天的断更。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没错,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身体第一位,对吧? 所以我得洗漱睡觉了。 各位晚安(??`??w??)?? 明天周一,加油哟! 顺便提醒一句,还有十六天2019年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去年定的目标,大家都实现了吗? 我猜定目标的那张纸肯定都用来升火保暖了。 凰笙番外3 果然不出所料,我又被哥哥关了小黑屋,在这里也算不来时日,棕熊妖那次,等我出去屋檐上的小野花长了三寸,这次出去可能连籽都结好了。 这可是哥哥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禁闭室,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所做,冬暖夏凉,蚊虫甚少,水火不侵。 长宽高均为十丈,没有天窗,就一个小门,方便给我投食。 钥匙仅有一把,在哥哥颈子上带着,我尝试着偷过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哥哥关了我七次禁闭之后才说,就算是我得手了,锁在外面,也无法开启。 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然后我就消停了。 …… 满眼都是浓稠的化不开的黑色,我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胡思乱想。 若是朝歌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其实是个男子会不会惊掉大牙? 嗯,首先是能从哥哥的凤火中活下来,哥哥发起火来,没几个妖怪能制得住。 我又开始担心,他若死了我该怎么办?听惯了他讲的故事,那些话本子都看不下去了。 一想到没有他以后的凄凉日子,眼泪水一滴滴沾湿脸颊。 其实我并不喜欢掉眼泪,感觉特别像个怨妇,可我就是忍不住。 正在我悲伤的不能自己的时候,眼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不知从哪里飞进来的萤火虫,化解了这浓稠的黑暗。 我寻着光亮来源的地方走去,原来是个小洞,不断有萤火虫飞进来。 哥哥不是在骗我吧?他还说这屋子结实到能抵御天道雷劫,让我放弃用凰火煅烧。 结果被小小萤火蚀了个洞。 我将眼睛凑上去试了试,跟我的睫毛长度差不多,恰好够这些萤火虫飞进来。 隐约能看见外面仍是黑夜,不远一棵树上,花羽的猫头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猎物,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日日夜夜。 忽然一捧萤火虫挤挤攘攘被推到洞口。 我忙贴着洞口撅嘴喊道,“不知外面的是何方道友?” 再去看时,萤火虫已经呼啦四处飞去,只一双手顿在那里。 “我来救你出去!” 是朝歌! 他不是应该被哥哥打的遍体鳞伤,不能活动吗?就算没被打,应该也是在跟哥哥卿卿我我。 怎么还有空在这里活蹦乱跳? “我被关了多久?” “没多久,只一柱香的时间。你往后退点。” 我依言后退,好仔细观摩这位大神是如何凿破哥哥做的这水火不侵的牢笼。 就见小洞里伸出来一颗细小树枝。 不是一般的细小,跟头发丝一样细。 他怕不是逗我吧?报复我没告诉他真相。 正在考虑如何编撰借口,原本发丝一样纤细的树枝猛然暴涨,砰的一声挤破狱门。 星光撒了一地,这时我才看清,一直关我的牢狱竟然是用木头做的。 真是奇怪,就没见过用凰火燃不着的木材,我一直还以为会这小黑屋是天外玄铁所制。 朝歌见我仍在呆愣,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拉住我胳膊,踩碎星光,一路披荆斩棘朝山门外跑去。 他光洁的头顶照映的似乎是我未来日子里的荣光。 眼看就要出了山门,突然被一黑衣人挡住去路。 那黑衣人的身形一看就是哥哥。 朝歌将我护在身后,“你来的竟如此快。” 黑衣人转过头,“留下她。” 我探头探脑从朝歌身后钻出,“哥哥,你怎没没蒙面?” 哥哥眉眼里装的全是严厉,一手向我伸来,“凰笙,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朝歌,要么我先过去?” 他们两人这是谈崩了?朝歌要带我出逃? 当时朝歌坚毅的背影,给我一种错觉,我们就像是话本里官家小姐与落魄书生在私奔。 他回头对我一笑,“不着急,先等会。” 转过头去又变了语调,“你还要困住她多久?” 哥哥看起来有些生气,“用不着你管!凰笙,我说最后一遍,过来!” 我心里一抖,完了,这次回去要在小黑屋过完下半辈子了。 于是难得勇敢了一回,“你要是不关我小黑屋我就过去。” 哥哥眉眼明显柔软了一瞬,“可以。” 我缩了缩手,“朝歌,我得回去了,改天找你玩。” 朝歌的手像猎人布下的铁钳陷阱,一分也不曾松,“我想你真正的快乐,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是他的玩宠。高兴了赏,不高兴罚。你应该有你的自由。” 唉?这是给我说的?有点小害羞呢! “你不是喜欢的是哥哥吗?情书还是我送的,你这人怎么变得这样快?” “那不是情书,只是引开他的引子。” 哥哥的眉毛又皱起来,“凰笙,你别信他,关你的黑屋子就是他做的,不然你以为他能这么容易带你出来。” “为什么?” 现在我都还记得,朝歌眼皮跳了一下,“我那时并不认识你,只是为进昆仑,与你哥哥做的交易。” 我的手一点点变凉。 交易?一个交易,给了我无尽孤独与寂寞。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我是如何渡过那一分一秒的。 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风,没有虫子的鸣叫。 它放大了我所有的恐惧,包括让我一次次面对被众人抛弃的惶恐。 或许是我当时的表情吓到了他,以至于他松开了我的手,说出了最残忍的话,“那也比你哥哥盗用你的身份在这昆仑占山为王的好。”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盗用我的身份? “真正那个逆世而生的是你哥哥凤鸾,从来不是你。他一直在吸食你的妖力,所以你才那么弱。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满天星辰倒转,森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 这一场巨大的流星盛宴,果然是依时而至。 可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迎接它们的到来。 听说在流星下许愿特别灵,我原本已经想好了,我要顺着甘木往上走,让他带我去神界,看看神界云里的神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看来,就像是个笑话。 眼看着哥哥凤火燃起,直冲朝歌而来,我运起唯一的那么一点妖力,推开面前毫无察觉的朝歌。 我能感觉到火焰开始在我身体里一寸寸燃烧化成灰。 可笑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浴火重生,原来失去妖力的凤凰,在凡火中也能被烧成灰。 我看见朝歌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惊诧与心疼。 可惜我以后没有法子再听他讲故事了。 神界我也去不了了。 这样结局也挺好。 在哥哥的凤火要烧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爱上了他。 我遭遇过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活着,哥哥能活着。 凤鸾番外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我的孪生妹妹凰笙才是应运而生的那个,她出生之时天边的根本不是黑云,是紫色祥云,只是因为颜色太深看着发黑。 我原本是要成为祭品的,可我不甘心。 我想改变我凤凰一族的命运。 娘亲一双泪眼看着我始终无法下手,于是将我与妹妹交给了西山王母。 可惜王母也没下得了手,她始终不明白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凤,会带来什么灾祸。 直到我与妹妹成年化为人形,她想为我们在昆仑做一场盛大的成人礼,将我与妹妹叫去商议。 妹妹贪玩不愿去,我便一人去了王母殿。 我那时还不知道自己会有那样的能力,她的手指接触到我肩膀的那一刻,华光四射。 接着她连声音都没发出,就消失不见。 只余惊恐的双瞳,深深印在我的脑海。 我身上力量猛然暴增,很明显她的妖力全都被我吸食了。 其他宫娥侍女见了纷纷逃走,我怕事情败露,灭了整个大殿的人,只对外宣称王母突然消失不见应是去了凡间。 没有人会怀疑我的话,因为我是祥瑞之人。 昆仑理所应当落入我手。 王母的妖力没有支撑多久,便消耗而空。 我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可没想到月圆之夜,丹田之内因妖力空竭而产生了巨大的疼痛。 我知道这是天道要收我,可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就得我死?我就是想活着,有错吗? 就是那么巧,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凰笙闯了进来。 我能闻到她身上妖丹的香味。 不由自主的她的妖力都被我的妖丹吸收过来,最后晕了过去。 很是奇怪,那么强大的妖力在她身上未有表现,存于我的妖丹却是霸道异常。 凰笙醒来之后我只骗她是因为她做错事情略做惩戒,还将她关进小黑屋。 那屋子是我用甘木之材所做。 说来好笑,甘木朝歌为躲避天雷木材为交换来我昆仑。 甘木人称不死树,却要经受每年的天雷之劫,我原本是想用那黑屋子困住自己的,没想到派上这样的用场。 自此我总会以各种缘由惩罚凰笙进去,再于黑暗中偷偷吸食她的妖力。 她的妖力取之不竭,总会一点点涨回来。 羡慕到令人嫉妒。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这是我们共存的唯一方法。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认识甘木,更没想到两人会产生情愫。 凤凰栖于甘木,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朝歌从不干涉凤凰一族的事情,他只是在等最后的王者。 在蓬莱久等不至,才拔根一路追到昆仑。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继续待在昆仑,还有神界护体免遭雷劈。 他只说那里等的太过于无聊,不过被劈一百一十三下,除了把头发都烧没了,其他还是能够经受得住的。 我嘲笑他为何不继续在山门外等候。 他说既然是来看戏就要到近前看,不然有何意思。 我凤凰一族的诅咒竟然只是他眼里的戏。 我时常将凰笙关到小黑屋,又以她的身份前去会朝歌,想从他嘴里知道我们这一族更多秘密。 我不信,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 他只说胜者为王。 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凰笙拿来一片叶子,说是他给我的。 叶子上只写了几个字,时间将至,胜者何出? 我一时又惊又怒,原来还有时间限制,他这是在催我。 为防万一,我又将凰笙关在黑屋子,一人前去打算问个究竟。 等我的竟是他的万方阵。 方一入阵,我才反应到可能是被朝歌骗了。 再一路缠斗出去,回到小黑屋,凰笙早已不见。 这个世界上能毁坏甘木所造屋子的就只有他本人了。 还好我在山门口堵住他们。 凰笙还是怯怯的躲在朝歌身后。 她的模样在星光照耀下特别精致,像个不染世俗的布偶。 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 在凤火燃进她的身体之前,我都没想过会有一天杀了她。 我想的一直都是共存。 没想到会这样。 更没想到她会爱朝歌至深,愿用生命去换。 突然就后悔了,这个世界没有至亲,只我一人又有什么意思。 我的妹妹用她的生命给我上了一课,可惜我这人聪明一世,却蠢笨这一时,到最后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拼劲一切才留住她的身体,可是魂魄四散,不知何处去。 后来我换得轩辕帝长链,才将她魂魄招回锁住。 从此以后化名鸾笙,守护在轩辕国后山。 她既已沉睡而去,我便在这里等着她醒来。 我知外面还有一人在等。 可我多么讨厌那个人,讨厌到想要亲手杀了他。 要是妹妹没有喜欢上他就好了,就不会跟他私奔,也不会为救他而死,或许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到共生的办法。 可我又不能杀他,总归他是凰笙的爱人,我盼望着哪一天她要是活过来,我能够将她的爱人完整的还给她。 只希望她能原谅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今天天气真好 今天天气不错,专门请了一天假,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发了一下午呆,考虑人生的意义。 之后翻看了一下起点各种排行,又去大佬的书下面观测了一下。 终是恍然大悟,有些人写的挺好,比如我新近认的各种大哥,静静,小龙虾,三七二十一,乔乔,跟风狗,锄禾日当午,锦旭,春秋,晓鸥,世子等等。 但是看的人比较少,为什么?因为起点这个平台,作者比读者多,所以我决定,没事多拜访你们的大作,用来补充我的灵感,顺便给你们添一把柴。 是的,没错,灵感枯竭,写了七个小时,修修剪剪,剩了90个字,我实在不好意思发。 我这个人吧,一向懒散,从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睡觉。 从来不喜欢勉强自己。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我的人生已经过去了快三分之一,如果每日在紧张与胁迫中渡过,又有什么意义? 天塌了,自然有个子高的顶着。 天生废柴必有用,没事喝茶睡睡觉。 但是这个故事,我绝对不会烂尾,或者太监。 正是不想将就,所以我想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写这个故事。 因为梦想这个东西总得有,万一实现了呢? 各位亲,加油(??????_????)?? 但是劝君不要勉强,身体没有了,什么都是虚的。 我是还在生活中苟且的人,诗与远方就留给别个吧(??????╰╯??????) 嗯,今天就到这里,睡觉重要,各位晚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蛰,有妖出没1 自打红豆出了轩辕国,就像是失去了声音,不说话,只朝着东边一直走,到了一处绿洲才算是停了下来。 绿洲不知何年所成,一座城池大小,也不便人烟,一个小湖泊静静在中央映着蓝天白云。 周围也并无甚高大树木,只有一些小灌木,零零散散,偶有几棵细脖树高高的眺望远方。 红豆带着一张无表情的脸一直走,被湖泊挡住,才停了下来,也不解释,直接就躺在地上装尸体。 小苏西在这一路用尽各种办法也不见她多说一个字。 两人就在这一片荒漠绿洲处席地而眠,小苏西无奈造了个小结界,以护卫她的安全。 某一日夜晚,红豆正躺在地上双臂枕在脑后放空数星星,地上虫子叫声突然丰盛起来。 小苏西用一根小棍子戳虫洞,企图把那吵闹的虫子捉出来赶走,就听见她沙哑着声音问了句,“惊蛰了?” 小苏西撇下棍子飞过去,“两个多月了,姑奶奶,您终于开口说话了!” 红豆也不看他,呆愣的望着星空,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小苏西在她身边饶了一圈,挠了挠头,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正要转身继续挖虫洞的事业,就听红豆又说了一句,“惊蛰,有妖出没。该走了。” 小苏西闻声立马倒回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红豆,“这次不是我的幻觉吧?” 红豆叹息一声坐起来,“不过就是被人背叛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一味药是什么?” 这叫没什么?一句话不说,先是不眠不休一路闷头走,后面又是睁着眼一幕幕天亮又天黑。 要是有什么,岂不是就得翻江倒海,遇神杀神遇佛屠佛? 不过这茬小苏西也不敢提,只从袖中掏出卷轴,细看了一番,老实道,“呣,水灵珠。” 红豆一边将胡乱飞舞的头发捉住编起来,一边随口问道,“在哪里?” 小苏西收起卷轴,塞回袖子,“自然是在水晶宫。” 红豆去抽红绳绑头发时手上落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被某人收走了。 索性不编了,散开头发也挺好的,心里如是想着,手中突然出现一圈幽蓝荧光。 笞灵鞭这次倒是乖巧,还没召唤就自个跑出来了。 红豆顺手将其绑在发梢。 言简意赅问道,“远吗?” 小苏西指了指前方一汪湖水,“不是很远,跳进去就可以了。” 红豆摇摇头,“要跳你跳,那里有只大妖怪,我这人比较惜命。” 小苏西正要闭眼感应一番,湖水泛起浪来。 眼看越来越大,两人往后退了几步。 几个呼吸间大妖露出全貌。 居然是一只巨大鲤鱼,却长着一对鸟的翅膀,白头红嘴,身长近乎八尺。 大鱼也不发难,只低头问他两人,“听说你们要去水晶宫?” 不知是敌是友,还是谨慎为妙。 小苏西双手抱胸,“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大鱼嗡声道,“刚刚。” 红豆不怕死的往前走了一步,“那就是偷听咯!” 小苏西额上冒汗,是谁说的要惜命。 大鱼也不恼,“也不算偷听,你们声音太大,我是被迫听见的,你们还要什么水灵珠吧?” 小苏西直接否认,“没有,你听错了。” 红豆倒是老实,“对,没错,你有吗?” 小苏西小脸皱成包子,这位姑奶奶怎么连脑子都没了,这种话能随便说吗?要是被水晶宫的人知道了,连门都进不去。 大鱼迷惑的看着这两人,“我应该听谁的?” 红豆伸手捂住小苏西嘴巴,“听我的。” 大鱼吐了个泡泡,“关于水灵珠,我倒是有点印象,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红豆笑了笑,“我可不信天下有这等免费买卖。” “当然是有条件的!我文鳐一族每日往返于西海与东海之间,但我不小心迷了路掉在这里,两位若是要去东海可否带上我?” 红豆略一思索,文鳐一族最接近于龙族,白日待在西海,夜晚成群飞往东海,在东海龙门长瀑处逆流而上。 若是能跳过去就能化身为龙,成为东海水晶宫掌权者,若是失败,要么被瀑布冲刷的粉身碎骨,要么在天明之前飞回西海。 所以带上他也可以,以此来算至少水晶宫里有熟人,好办事。 思及此,红豆放开小苏西,略一点头,“可以,小苏西带路吧!” 小苏西脸憋的通红,明明自己是领路的,怎么就没人问过自己意见? 红豆见他没动静,提起他衣领问,“有意见吗?” 小苏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说完带头往湖水走去,跳之前抬头问了一下大鱼,“请问这位大妖,这湖泊还有别的妖兽吗?” 大鱼摆了摆尾,“没有,”又往前几步拦住小苏西,“我有名字,麻烦叫我七秒。” 小苏西一愣,拱了拱手,“我叫小苏西,这位姑娘叫红豆。” 七秒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地化形。 原是一翩翩美少年,唇红齿白,一身深蓝长衣衬得他更是肤白貌美,一头白色长发在干燥的空气中微有些散乱,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煞是好看,有点像当时遇到的鱼妖小鱼。 “七秒在此有礼了。” 虽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红豆还是还了一礼,“这便上路吧!” 七秒却问道,“去哪?” 小苏西双脚刚要踩进水里,又飞过来,疑惑道,“你不是要去东海吗?” 七秒尴尬一笑,吐出一个气泡,念念有词一番,刚刚几人的对话重演一遍,他才恍然大悟道,“七秒失礼了,我们这便走吧!” 就这货,能顺利带自己找到水灵珠吗? 小苏西趴在红豆耳边嘀咕,“要么还是我们俩个走吧!” 红豆想了想,“算了,绿洲湖泊早晚干涸,带他走全当积德了。” 小苏西也不再往水里跳,万一是这水影响记忆就糟了,不如费点妖力。 双手一指湖面,湖水碧波荡漾,一泓水被妖力引得飞起,绕成一座原圆形拱门。 小苏西做了个请的动作,率先跳了进去。 红豆与七秒也不迟疑,跟了进去。 也不见有其他风景,过了拱门就到了水里。 入眼处全是清透的水,各色小鱼在身边游来游去,还有似巨木一样的海藻,遮天蔽日,比密林还要热闹。 脚下是随水逐流的海草,上面几只海龟悠闲的散步。 若不是这会在水里,还以为去了草原。 小苏西早就将结界带了进来,不然没妖气的红豆早淹死了。 美景还没欣赏完,就听后面一道声音传来,“姑娘因何事闯我水晶宫?” 惊蛰睡觉觉 没错,我又瞌睡了。 我打算做一百个仰卧起坐来自我反省,不应该追着别人的文不放,却不好好跟新自己的,以至于花都忘浇了。 麻烦各位亲不要写的那么好,ok?吸引走我全部注意力,<(`^??)> 好了,今晚先仰卧,明天起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惊蛰2 红豆简直不想理他,“麻烦你回看一下你的泡泡。是你求我们带你来的,好吧?” 小苏西在她耳边嘀咕,“你看,我说不带这个累赘吧!” 红豆看他一眼,“你知道水灵珠具体方位吗?” 小苏西哑了声,卷轴上只写了第二味药材是水灵珠,在水晶宫。其他什么也没提。 若是不熟悉,真的找个十年八年怕是也有可能。 小苏西简直想吐槽本体那家伙其实根本不想活吧? 七秒挠挠头,吹出一只彩色气泡,又是一番念念有词。 “不好意思,我又失礼了。不知何故,总是忘记东西。” 红豆也不与他计较,只摆摆手,“水晶宫已经带你来了,不知水灵珠在何处,烦请带路。” 七秒闭眼在自己异空间里的一堆泡泡里感应一番才道,“其实水灵珠……” “太子,您可回来了!虾兵蟹将找您都快找疯了。” 几人回头看去,一个背着巨大龟壳的小男孩手脚并用,向这边扑棱来。 还没等红豆反应过来,已经拉着七秒往一巨大珊瑚丛走去。 七秒一边随那乌龟壳往珊瑚丛处飘,一边问,“你是哪家小孩?” 那小孩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停顿,“太子你又忘了,我是您的书童啊!” “那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名字就叫书童。到了到了,”转头又对红豆跟小苏西说道,“辛苦二位送太子回宫,太子繁忙,恕不远送,走好。” 这就赶客了? 吃干抹净不认账? 小苏西挥着小拳头就要过去教训那小孩,七秒往前一步阻住他,“这位书童,红豆姑娘与小苏苏是我的朋友。” 小苏苏? 小苏西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抗议道,“麻烦叫我小苏西,叫苏大哥也可以。” 书童狐疑看了这两人一眼,从兜里掏出一颗珠子,“既然是太子的朋友,就赏赐一颗夜明珠当做谢礼。恕不远送。” 那夜明珠有婴儿拳头大小,周身光滑圆润,散发着莹莹之光,将周围有着些许荧光的水草都比了下去。 这小东西用来照明最合适不过。 小苏西飞身过去,伸手夺过夜明珠,义正言辞道,“我们大老远送他回来是为了一颗夜明珠吗?你没听太子说吗?我们是朋友,会稀罕一颗夜明珠?” 七秒又是躬身一礼,“两位抱歉了,我这书童还小,不太懂事。请两位里面坐。” 书童翻了个白眼,对小苏西伸出手,“夜明珠还我。” 进了小苏西口袋的金银财宝,就没见出来过。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一说?” “是你不要的!” “可你没说你不送啊!我忍受着良心的谴责收下这庸俗之物,到头来你还怪我咯?” 书童被绕的头晕,恨恨道,“太子,就是不能让他们进去。水晶宫正准备举行仪式,哪能让外人看见?” 小苏西叹了口气,“没回来之前是朋友,到了家门口就成了外人。罢了,我们走就是!” 七秒捉住他衣袖,“不碍事,两位里面请。” 小苏西向红豆使了个眼色,勉为其难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我们就勉强进去一坐。” 书童也没空再与他斗嘴,打开地底暗门,催促道,“太子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七秒忙跟了过去。 小苏西跟红豆走在最后。 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挡,海水一滴都不曾渗入。 跨过暗门就是一处颠倒的世外桃源。 头顶是翻滚的海水,各色小鱼游来游去。 脚下是蓝天,几人都是在云上前行,不时有飞鸟在身边掠过。 不远处是七彩珊瑚结成的城,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也不知是哪里的光,洒在珊瑚之上,整座城都是亮晶晶的。 难怪叫水晶宫。 城外也不见守卫,红豆心知只怕事情并不简单,便悄声嘱咐眼睛看直的小苏西,小心行事,拿到东西就走。 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走的近了才发现,原来各处珊瑚之处都镶嵌着夜明珠,难怪那么亮。 城门上趴着几只海参,歪歪扭扭的凑成三个字,水晶宫。 进了城,书童拉着七秒一路逛奔。 红豆跟小苏西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苏西都快怀疑那个小书童是为了不让自己有时间扣房子上的夜明珠,才跑的如此之快。 这一路上也不见人影,直到了似乎城中心的一处平地,才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围看着什么。 气还没喘匀,就听一道洪亮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跪!” 前面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匍匐在地,只红豆几人站在那里不知所云。 中央祭坛之上,一身着金黄长衫的男子英姿挺拔,望向红豆这边。 还有几位长须老者,站在一旁,其中一位手里捧着一个金冠。 看样子有点像是继任仪式。 可后面柱子上怎么还绑着一名红发少女,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清表情与容貌。 书童急不可耐挥手大喊,“太子殿下回来了,太子殿下回来了!” 那长身玉立的男子也不见有什么多余动作,脚下生风,快速飞了过来,一脸激动,“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广场原本匍匐在地的民众纷纷站起来,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不是被海蜇一族杀死了吗?” “不会是为那个妖女吧?” “他身边那两个人看起来也不是我们一族的。” “哼,为了一个妖女连自己父皇母后都杀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做我东海一族的太子,继承王位。” “我看二殿下要合适当太子。” 没想到外表看着文弱的七秒做起事情如此心狠手辣。 但是一个时时忘事的人,能做到这些吗? 二殿下这时似乎才从重逢的喜悦中醒过来,长袖一甩,怒喝道,“都闭嘴,那些事都是妖女做的,与我哥哥无关。既然哥哥回来,自然是由他继承王位。十日之后,仪式继续。都散了。” 广场众人再不敢多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几位长老见事发突然,凑在一起不知商议了些什么,才缓缓飘了过来。 一白胡子老头在后面几人的推搡下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太子殿下,老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话没说完,已是老泪纵横,其他几人也跟着一起抹起眼泪。 二殿下抬抬手,“大哥刚回来,先去大殿休息,此事从长计议。” 仿佛才发现红豆般,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红豆双拳一抱,“在下红豆,江湖游侠,不过路见不平,见这位公子迷路在外,便送他回来。” 二殿下也不怀疑,“鄙人一时,多谢姑娘,便一同里面请。” 嗯,是一时半会的意思吗? 怎么文鳐一族的名字起的都这么随意? 红豆未多问,跟着一起向大殿走去。 红豆与一时聊的投缘,走了好一会才发现七秒没跟上来。 书童也是不说话闷头走,众人停下来才发现太子又不见了。 着急忙慌就往回跑。 七秒被他连拖带拽拉过来,一脸茫然问道,“敢问各位唤七秒来有何事?” 冬至安康 今日冬至,我果然又不能更新了。 其实这个是有原因的,我的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来看我了。 而我将各位的打赏给我父亲大人看了,并且告诉他,一百起点币就是一百块。 这下完了,我的父亲大人让我还他当初供我上学的学费。 我很头疼,又跟他解释了半天,所以木有更新。 有句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惊蛰3 一时走过去耐心解释道,“大哥,你又忘了。你刚回来,我是你弟弟一时。” 七秒后退一步,警惕道,“稍等,容我回忆一番。” 一干人只得围观他吐泡泡,只见他仔细浏览完后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丫,又失礼了。各位请继续。” 一时笑着安慰他,“无碍,只要那妖女吐出水灵珠还给哥哥就好了。” 红豆心里一动,这里的妖女应该就是刚绑在柱子上的那个女子,看来下一步要从她身上着手。 七秒面上挤满不解,又开始吐泡泡,“这世上怎会有人取这么奇怪的名字?而且她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容我再回忆一番。” 这次过了很久,七秒才找到相关泡泡,“她不叫妖女,叫弥生啊!不过她为何总想着要杀我?” 一时叹了口气,“海蜇一族不甘因水灵珠居于我们文鳐一族之下,故而派出妖女以联姻为名潜伏在我族,最后暗杀了父王与母后,偷走了水灵珠。” 七秒一愣,“这好像跟我关系不大吧?” “怎么没关系?作为我族太子,自然要担当与海蜇族公主的联姻重担。” 七秒闭眼在一堆泡泡里又找了好一会才睁开眼,“可是我这里只有与她初次见面的情景。” 一时拍拍他的肩膀,“哥哥中了海蜇一族的毒,故而没有这段记忆。” 长胡子长老往前挤了挤,“前面就是大殿,太子刚远途归来,要么我们里面说。” 七秒迷茫的跟着一群人往大殿走去。 红豆看着这一群真真假假的人若有所思。 文鳐跃过龙门方能成龙,可红豆也见过七秒原身,并不是龙,就是文鳐最初的样子。 可他偏偏又没有关于弥生的记忆,难道这都与水灵珠有关? 看来这一味药也不好拿到手。 思量间已进主事大殿。 小苏西趴在红豆耳边悄声问道,“你说你是江湖游侠,那二殿下会信吗?” 红豆轻轻摇头,“自然不会。” “那你还说?” “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信,所以也无所谓我说了什么。” 小苏西也不笨,眼睛转了一圈就想通了。 无论自己与红豆身份如何,都会被一时猜忌与防备,不如直接撒个明确的谎,告诉他我们就是骗子,你要如何请随意,他反而会降低防备,便于查找水灵珠。 几人刚在大殿依次坐好,就有两只大龙虾压着被五花大绑的弥生进来跪在大殿中央。 小苏西吞了一口口水,挺久没吃过海鲜了。 弥生身着黑衣,几处已经留下鞭痕血迹,那一头散乱的红色长发,一捋一捋的,似乎数月没洗,小脸也是脏兮兮的,红色双瞳木然看着众人。 但红豆很明显的看见她的眼神在掠过七秒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七秒见到她更是惊诧,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弥生面前。 这是想起什么了? 一时眉峰一挑,随手端起桌上茶盏,未做阻挡。 弥生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跪的直直的,只盯着身前一亩三分地。 七秒到了跟前低头再三确认,张嘴几次才说出口,“这位妹妹好生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弥生一个眼神都没施舍,“你认错人了。” 七秒干脆蹲下身子,往前凑了凑,伸手用衣袖帮弥生将脸擦干净。 弥生也不躲,任他作为。 过了一会,大殿静的能听见小苏西使劲吞咽口水的声音,七秒突然喊道,“是你!就是你!” 一时手中茶盏打翻,水撒了一身,但在拂袖间就挥发而去。 “大哥可是认出这个杀害父皇与母后的凶手了?” 七秒换了表情,茫然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认出她是来跟我和亲的弥生。果然与记忆里无甚差别,甚是美丽。” 那姑娘蓬头垢面,衣衫凌乱,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看出美丽的。 一时叹息着回到座位,挥手让一巨蟹端上来一把匕首。 “大哥,杀了她!为父皇母后报仇,撇清与这妖女的关系!” 今天这出戏可真是好看,红豆不动声色看着某人的表演。 看情形水灵珠并未找到,若这水灵珠真的特别重要,怎么可能会想着先杀了弥生泄愤,不应该是先逼问藏处吗? 退一步讲,水灵珠不管整个水晶宫什么事,只对七秒重要,那作为亲弟是否也是有责任追回这一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张口闭口催七秒杀了弥生。 肯定是有后手,或者还有其他戏码。 七秒将那短匕拾起,认真看了一番转身问一时,“这匕首挺好看,还有水钻,而且握在手里挺熟悉的,难道我也见过?” 一时笑了笑,“哥哥当然会觉得熟悉,这是洛世奇家族所做,世上仅此一把。还是在哥哥七岁生辰时,母亲大人送的。” 七秒顺手将那匕首塞进袖子,“既如此那我收了。” 匕首还没进袖子就出了意外,弥生身上绳子不知怎的就松了,起身夺过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厉声喝到,“不想让你们的太子殿下魂归地下,就往后退!” 边上的大闸蟹跟大龙虾没有一个反应上来,还在愣神。 大殿长老急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只看着仍好端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一时。 一时不急不缓道,“你这又是何必?大哥乃我文鳐翘楚,怎会畏惧生死……” 七秒直接打断他,“我此时很是畏惧,麻烦救一下我,我还不想死。” 弥生手上匕首又离他脖子近了一寸,老远都能看见一丝血痕,还能听见七秒嘴里发出吸溜吸溜怕疼的声音。 一时脸上净是悲愤,“大哥怎会说出如此话语,定是被妖女古惑,来人射杀那妖女,注意尽量不要伤到大哥。’” 大殿之后呼啦冒了一群弓箭手,指向七秒方向。 红豆正要出手,听到风中传来异动,又稳下来,继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书童冲到一时面前跪下,“二殿下,这样会伤到太子的,”又转向那些哆哆嗦嗦的长老,“各位长老,太子也是各位看着长大的,求各位想想办法,书童求你们了。” 长胡子长老犹豫上前道,“二殿下,要么我们从长计议?” 还不见一时回答,就听一声爆喝从顶上传来,“从短计议怕也是不行了!” 平安夜里道平安 在这人人开心的平安夜里,我开心不起来,某人像喂小猪仔一样的把我喂的积食了,胃不舒服,自然码不出字,所以我睡觉呀! 各位,还有六天就到2020年了,扪心自问,2019年的计划都完成了吗?2020年的计划都写好了吗? 时光飞逝,我大约只做到了持续性混吃等死,间歇性踌躇满志。 唉╯﹏╰说多了都是泪,睡觉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蛰4 来人黑衣黑发,黑布蒙面,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出是一男子,顶上同时落下十数个相同装扮的人,围在弥生身边,手持利刃面向虾兵蟹将,为她保驾护航。 二殿下这边弓弩手准备完毕,整齐划一的站成一排,弓如满月,时刻就要射出。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小苏西往红豆身边靠了靠,“有刺客,我们还是躲远一点为妙。” 红豆却只顾看屋顶,也没看见破口,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甩甩头,直接一口干了茶盏里的水,站起来往弥生那边走过去,一边大声道,“听我说!” 这一嗓子将所有人注意力集中过来。 那群黑衣人更是警惕万分。 红豆边走边悄声问小苏西,“苏西本体在妖界名声如何?” 小苏西趴在她肩膀咬耳朵,“妖怪也会受伤,来找苏西是常事,故而名气也是不小,各位也会给些面子。” 红豆这下有了些底气,直接亮出玉佩,上面龙飞凤舞一个西字,而且沾有很明显的苏西妖气。 那黑衣带头人仍未放下警惕,“医谷苏西的人,姑娘这是何意?” 红豆摇头晃脑道,“来自医谷,自然是苏西的人。我且问你水灵珠是否到手?” 弥生怒目圆瞪,“我从来不曾见过文鳐族水灵珠,何来到手一说?” 一时轻轻放下茶杯,“你说你未曾见过就未曾见过?这座大殿所有文鳐族人亲眼所见,你手持匕首,杀了父王母后,夺走水灵珠,大哥追你而去可惜失了踪迹。” 看来这次剧情比较复杂,红豆微微举起手,“打断一下,既然你们连太子都跟丢了,那是如何追到弥生的?” 一时嘲讽道,“海蜇一族离不得水,到了没有水的地方,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死,我们是在一处沙漠里捉到因缺水而昏迷的妖女。大哥大约那时刚好失去记忆,走岔了。” 这个解释其实也能说的通,可有一个问题有些奇怪,“既然拿到了水灵珠缘何又会因缺水晕死在沙漠?” 一时明显愣了一下,“肯定是怕我们追上,先一步将水灵珠藏了起来,”复又质疑红豆道,“姑娘既是江湖游侠,还是不要卷入别族纷争为好。” 好一个江湖游侠,明明看见玉佩也当做没看见。 红豆点点头,将小苏西物件一般与玉佩一起丢进袖口,“你说的挺对,那你们继续打吧!我先走了。” 一时倒是没料到红豆真就这样转身走了。 趁着众人目光还停留在红豆身上,那黑衣首领向对手方向扔过去一巨型水炸弹。 “嘣!” 水花四溅! 黑衣人原地消失,顺便带走了路人红豆与小苏西。 红豆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大殿里的一片狼藉,只想问问扛着她的那位大哥这一路下来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歇。 自己最近心情不好,在那湖泊里捞了不少鱼,再加上正好处于青春期,发育比较快,体重也就上去了。 不过看这位大哥矫健的身手,虽然在最后一名,拖着大家的后腿,但是也没掉队,而且也没感觉到有多晃,应该还在承受范围内。 反正这地界,哪哪都不熟悉,红豆也没花心思记路,只闭着眼睛休息了。 刚要进入梦乡,就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红豆揉揉肩,“这位大哥,我是个女的,麻烦你怜香惜玉一点。” 弥生早放开了又失忆的七秒,对红豆抱拳道,“得罪了,姑娘想走便快走吧!若是一时追上来,姑娘怕就走不了了。” 红豆盘腿坐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我走不了?” 弥生叹了口气,“文鳐内斗,我们海蜇一族成了祭品。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 红豆装作明了的样子,“那水灵珠呢?” 弥生看了一眼傻不登登又开始吐泡泡的七秒,“不知。姑娘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红豆莫名问了句,“你为何要救我?可别说什么顺手,我看你一点都不顺手。” 弥生倒是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你既然已经卷入文鳐秘辛,他必然不会放过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死,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 红豆一笑,“其实你是看中我的身份吧?内斗是内斗,二殿下见我亮出身份,自是不愿得罪苏西,再生事端。从你劫持七秒看,他虽是太子,份量或许还及不上我。所以带上我你才会更安全。” 弥生脸色一白,“他真的会杀了你。” 红豆点点头,“你说的我也信,但是我与他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他没必要杀我。毕竟我来这儿都有谁知道,苏西是否清楚,他都没弄清,所以必然不会随意动手,在这多事之秋为自己树敌。” 弥生见她如此通透,不再演戏,想了想直接盘腿坐在她对面,商量道,“红豆姑娘,我想与你做一场交易。” 哟!连名字都打听清楚了,看来她当时并非是没头苍蝇胡乱蹿到那片沙漠。 最有可能的原因,原本目的就是去轩辕国。 红豆也不拆穿,从善如流问道,“是何交易?” 弥生凭空变出一只扇贝,递给红豆,“你帮我拿到水灵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红豆还没回答,小苏西已经顺着袖口钻出来,“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红豆也不接那扇贝,一只手指在地上画圈,以云为地,可真像那个梦。 弥生也不着急,“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见对方并未反对,继续说道,“从前有个人叫男主,他有个爱人叫女主,后来女主死了,只有大反派手里掌握着女主复活的秘密,但是大反派要男主帮他灭了自己的对手大正派,你猜他做了没有?” 小苏西抢答道,“当然没有。就算爱人复活,见到男主变成这样肯定也会含恨再死。” 弥生笑笑,“看来你还没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 小苏西黑着脸缩回去,这人怎么随便嘲笑别人未曾谈过恋爱呢?单身怎么了?招谁惹谁了? 红豆开口问道,“弥生姑娘可曾去过轩辕国?” 弥生笑不露齿道,“去过,而且看见了一些事情。” 红豆点点头,“成交!但我也有个条件。” 又生病了 我也没想到我会重感冒,所以我脑子里全是水,想不出来,睡觉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惊蛰5 弥生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请说。” 红豆伸手将小苏西从衣袖里捉出来,“知道水灵珠的用法吗?” 弥生闻言收了笑容,“你也要水灵珠?” 红豆却连眼皮都没抬。 小苏西只抓了抓头发,“又不是要磨成粉,只需要水灵珠召出的无尽水就可以了。” 红豆又将他塞回袖子,对弥生说道,“听见了?就这个条件。” 弥生向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红豆礼貌性地回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七秒这时也跑了过来,“合作什么?能加上我吗?” 红豆狡黠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当然得加上你,没有你可不行。说吧,水灵珠在哪里?” 七秒一脸茫然,“什么水灵珠?”复又开始吐泡泡,“待我找一找相关记忆。” 红豆与弥生也不催他,只耐心等着。 趁着这个时间,红豆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地方,看起来像是个山洞,光线明明灭灭,这个地方还有山? 正准备去外面先瞧一眼,就听七秒说道,“水灵珠是我族化龙后所形成的妖丹,我又没化龙,你们找我没用。” 这就怪了,那为何所有人都一致认定水灵珠在他身上,而且以众人反应来看,好像整个水晶宫都只有一个。 而且七秒的原身也确实不是龙。 红豆转头问弥生,“你确定消息无误?” 弥生点头,“没错,化龙哪是那么容易的?文鳐自古只有一人化龙成功,在神界那场大战时身死,留下妖丹作为镇族之宝,协助每一任族长化龙。他们族长身亡,接手人自然就是他,不会有错。” 红豆斜她一眼,“那你身手可是不错,直接灭了那两人。” 弥生面无表情,“不管你信或不信,确实不是我做的。” 他族之事,红豆也不想插手,故而未再纠结,“那你记不记得水灵珠一般供奉在何处?” 弥生还没开口,七秒已经抢答,“这个我知道,在龙宫。” 这家伙似乎挺热衷于出卖自己族人的,而且对杀死自己父母的重大嫌疑人完全没什么排斥。 外面突然有些喧闹,黑衣人头目进来对弥生行了一礼,“主子,那些人追来了,我们去引开他们。” 弥生挥挥手,“去吧!” 红豆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了一句,“你似乎并不担忧他们的安全?” 弥生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的衣服,随意道,“为海蜇族的未来赴死,是一件光荣的事。” 说完一个转身,原本破烂的衣服变成一身水蓝色掐腰长衫,脸上脏污也尽数去了,露出可爱娇俏的脸。 不过红豆可不认为弥生的性格跟她的脸一样属于可爱那一挂。 等外面吵闹声远去,弥生右手一晃唤出一水链绑住七秒双手,“走吧,带我们去龙宫。” 七秒也不反抗,“媳妇,龙宫在水晶宫深处,你确定要这样绑着我大摇大摆的进去?会被我弟弟抓住的。” 弥生冷冷道,“别乱叫,嫁给你只是情势所逼。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完长袖在他脸上一挥,七秒就变成了呆萌的弥生。 弥生变成了七秒。 “好了,我们走吧!” 弥生也是厉害,被关了那么久,那时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这会就生龙活虎,还会变戏法了。 水产生物都这么厉害吗? 出了洞口,红豆才发现原来几人一直是躲在一处珊瑚屋,还以为是哪里的山洞。 眼见弥生拉着七秒就走,红豆忙拦住他们,“你不觉得奇怪吗?” 弥生缓了缓脚步,“如何奇怪?” “如果东西在龙宫,一时会不知道?” 弥生似乎才想到,一时如果知道,怎么可能还会去找水灵珠下落? “那该如何是好?” 红豆有些疑惑,“你还记得七秒追你出去以后的事情吗?” 弥生收回水链,换回容貌,“自然记得,不就是被追到沙漠然后看见了一些事情,然后就昏迷被抓了。” “那你为何去那片沙漠?” “因为……”弥生竟一时想不起来。 “那你还记得龙王夫妇是如何死的吗?” 弥生面露困惑,“我也不知道,我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手里握着那把匕首,接着他们就进来了。” “然后你就跑了?” 弥生又仔细想了想,“对。” 红豆四处看了看,“目标沙漠,去看看。” 弥生未反对,七秒乖顺的跟在后面。 可才踏出几步,弥生就停了下来。 红豆不解看向她,“你可不要指望我给你带路,我也不认识路。” 弥生长指揉揉太阳穴,“我好像也忘了去往那片沙漠的路。”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七秒。 七秒愣了一下,自觉吐出一个泡泡,“沙漠不知道,绿洲去不去?” 弥生与红豆对视一眼,同时道,“去!” 七秒伸手戳破泡泡,几人被凭空升腾起的海水包裹在一起原地消失。 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绿洲湖水边。 这时已是天亮,太阳明晃晃的在半空照着,湖里不时有几条小鱼跳出来翻个身又落入水中。 低矮绿植里倒是安安静静,唱了一晚的虫子都回了窝。 红豆突然就问了一句,“七秒,你对你父王母后的死是怎么看的?” 七秒双目一瞪,“你胡说什么?我父王母后怎么会死?” 所以前面弥生说话的时候,他都在走神吗? 七秒身后的湖水轻微的沸腾了一下,有几条小鱼跳了出来,几只小寄居蟹从里面跑了出来,被小苏西捉住扔进自己空间。 红豆在他额上一点,“你先冷静一下,找找你的泡泡,看有没有相关回忆。” 七秒好像才想到这个,马上闭目去寻找记忆,这次过了很久,他双目才睁开,情绪倒是平稳下来,“我只记得当时是我与弥生的婚礼,然后……我就在这里醒来了。” 红豆却想起另外一事,“你们一族跃龙门是在何时?” 七秒这倒是张口就来,“惊蛰三日后。” 红豆点点头,“先在这里找找看,如果水灵珠当时真在你身上,那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你最后出现的这里。” 几人四散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蛰6 这绿洲地方也不大,一柱香的时间就转完了,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弥生着急道,“你再仔细想想,最后一刻将水灵珠放哪去了?” 七秒脸上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了,“媳妇,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了能不给你?” 弥生白他一眼,转身扎到湖里,“我去水里看看。” 七秒跟着跳了进去。 红豆坐在湖边大石上等消息。 小苏西揪了揪她的头发,“你不去?” 红豆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在与没在,我去能有什么用?等着吧!” 这次等到太阳都快掉进沙漠里,两人才湿答答的从水里出来。 红豆都快睡着了,“如何?” 弥生摇摇头,“没有。” 七秒这次倒还记得事情,“水灵珠很重要吗?你一定要吗?” 弥生看他一眼,“废话,不重要我会与你联姻?我们婚礼当日龙王将水灵珠交给你,我原本想着晚上趁你熟睡将其偷走,带领族人盾至西海再不回来,谁曾想会发生那件事。” 七秒苦恼的拍拍自己脑袋,“可我真的忘记了,就好像有人将那段记忆抽走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红豆抬头望了眼快要发暗的天空随意道,“有没有可能是一时拿走,陷害你们?” 这回轮到弥生迷茫了,“可我与他无冤无仇,七秒是他亲哥哥,又何必这样?” 这时七秒突然说了句,“你真的很想要水灵珠吗?” 弥生捉住他话锋,往前走了一步,“你想起来了?” 七秒摇摇头,“想倒是没想起来,但是明日就是跃龙门的时候,我若越过龙门,妖丹淬金可化水灵珠,送给你又何妨?” 小苏西露出小脑袋嘀咕,“这又是什么神仙爱情,这波狗粮吃的真是猝不及防。” 弥生却是犹豫了,“不必,文鳐那么多跃龙门的都失败了,你也不一定能成功。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话间太阳已经失去踪迹,事情陷入僵局,几人在湖边默默无言,各自不知想些什么。 红豆不知从何处捡的细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这里时间线有点乱,需要重新理一下。 弥生为了族人与文鳐一族联姻,嫁给作为太子的七秒。 七秒在婚礼当日得到水灵珠。 但是有一处不合理,既然是太子,又得到水灵珠,很明显以后就会是这一水域的王,难道还能亏了自己王妃的族人? 是嫌双腿太好使,想要跪蚂蚁了吗? 那为何弥生要弑杀其父母,造成这两难的境遇? 也就是说弥生确实没有动手,另有人动手,并且嫁祸给她,再加上刚去水晶宫时那些民众的议论,似乎说是太子德不配位,被妖女迷惑。 这样下来,七秒还能坐稳王位? 必然早晚翻车。 这件事情最大受益人就是他的弟弟二皇子一时。 可这也太好推断了吧! 红豆试探问道,“你就只有一时一个弟弟吗?” 七秒又开始迷糊,弥生道,“那倒不是,龙王有三子,老大七秒,老二一时,老三半会。为避免生出祸端,王位自古都是长子继承。” 龙王起名,还真是随意。 红豆手中细枝在地上花了个三,“半会这个人怎么样?” 七秒这时脑子开始清楚了,“三弟才十二岁,一个孩子而已,而且还有些痴傻,只喜欢摆弄海里那些花草,连门都不出。你是在怀疑他?” 红豆想了想才道,“你确定他有些痴傻?” 七秒一脸坚定,“那是必然。我原本记忆也不是这样,去年我偷偷去龙门处逆流而上,企图越过龙门化龙给父王一个惊喜,可惜被水瀑冲了下来昏迷过去,幸好三弟那天出门收集奇花异草,救了我,还为我输送了大量妖力,导致他智力也出现了些问题。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小苏西感叹道,“若是你族人各个如你,只怕得痴傻一半,这东海霸主的地位早就保不住了。” 七秒小脸一红,“其实我们家族每年会选出一名有资格的在水灵珠都保护下跃龙门,并不会出现这种现象,说到底是我太自负。” 一边的弥生欲言又止,七秒见状反而安慰她道,“我没事,不过就是每次想事情麻烦了一点。你放心,明日我定当竭力越过龙门。” 红豆瞟了弥生一眼,未再多言。 她肯定是有事瞒着。 长夜漫漫,只待天明等七秒去跃龙门就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了。 弥生却突然说,“我为大家跳一支舞吧!” 小苏西捧场的拍了拍手,顺便从自己空间里掏出满汉全席摆在地上,点上蜡烛。 “海蜇一族的舞蹈闻名天下,今日能有一睹,真是三生有幸。” 红豆伸手拿起一只蒜蓉生蚝,也不考虑一下在水族面前吃水产好不好。 只见弥生往后退了几步,退至湖中心,双臂交叉高举,颔首高抬望着夜空繁星。 湖水微微波动,倒映着她纤细的影子。 不知何时起了点薄雾,整个画面看起来仿若仙境。 忽听她嘴里哼出一阵清浅的曲调,长长短短,伊伊呀呀,接着蓝色水袖飞舞,在湖中旋转起来。 海蜇族的舞蹈,果然不同凡响。 弥生像是一只在净空中优雅滑翔的蓝色天鹅,又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盈剔透。 弥生先是足尖轻点在水面,似乎是在湖面缓慢散步,接着一个跳跃,长臂飞展,似乎要乘风归去。 七秒看到眼睛都直了,刚开始还在念叨,“那是我妻子。” 后面都没时间念叨,也想不起来吃东西,只愣愣看着湖中翩翩起舞弥生不说话。 小苏西酒足饭饱,瘫坐在地上,双手往后一撑,半眯着眼感叹,“要是每一次寻找药物都这么舒服就好了。” 红豆将满手脏污在湖水里涮了涮,冷笑道,“只怕这是最后的诀别。” 小苏西没听清,又问了她一遍,“你说什么?” 红豆再没理他。 湖中弥生倒是没受这两人的影响,口中吟唱越来越急,舞姿也是越来越急。 小苏西张大嘴巴,“她不晕吗?” 七秒已经飞身闯入湖中,顺着弥生旋转的方向,搂住那一抹纤腰,旋转一圈缓冲过后才问道,“你不晕吗?” 弥生双颊微红,“略有些晕。” 七秒贴心将她横抱在胸前,“没吃东西,自然会晕。我带你吃点东西。” 小苏西撇撇嘴,“倒是会借花献佛。” 前面还冷冷淡淡的弥生,这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乖巧听话的与七秒开始互相喂饭,“来,你也吃点。” 红豆与小苏西恨不得把地打穿,去另一个半球。 两人刚你侬我侬,喂饭完毕,弥生就娇羞道,“郎君,今夜可不可以给妾身一个孩子。” 红豆默默在边上画圈圈诅咒那两人,这戏有些过了,那两人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个未成年人的感受? 却听那七秒迟疑道,“这一晚上,怕是有些难。” 弥生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瓶子,“没关系,我有药。” 小苏西已经听不下去钻回红豆袖子,“你保重!我先走一步。” 红豆又往外移了移。 这两人怕是都需要药。 “可是,那里还有别人。” 红豆扔掉细枝吼道,“你们真是够了,已经离你们七丈远了,绿洲就这么大,还要我怎样?” 弥生见状缩进七秒怀里,“人家好怕怕,她居然凶人家。” 七秒安慰道,“小乖乖,不要怕,不用理这种小虎姑婆,我们去水里。” 红豆翻了个白眼,你才是虎姑婆,你全家都是。 这两人戏怎么这么多?差不多该领盒饭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蛰7 那两人进了湖,水面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气泡,也没过多久,七秒就抱着弥生出来了。 这戏终于是唱完了,自己一个外人都听得累。 红豆随意翻了翻眼皮,右手食指与拇指对掌搓了搓,“这才几秒,你也太快了,倒是不愧对你的名字。” 七秒将怀中弥生轻轻放在地上,“多谢红豆姑娘了。” 红豆点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情,“想好怎么做了吗?” 七秒回身对湖水伸手一招,湖水迅速皱缩,最后变成一只核桃大小的水晶球落入他手中。 “明日跃龙门,只有绝对实力才能有绝对话语权。” 红豆点点头,这倒是说的没错,“不过你就不怕你弟作乱?” 七秒微微蹙眉,“他要什么,我给他就是。” 红豆还没接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哦?我要王位与水灵珠,你给吗?” 小苏西快速跳到红豆肩膀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他,“果然是你,二皇子!” 一时露出邪魅狂狷的笑容,“除了我,还能有谁?三弟那个废物?你们连他都怀疑,父王母后死了他可是连眼泪都不知道掉的人。这会还在摆弄那些花草吧!” 红豆对于他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你这个局做的未免太粗糙了!放在弥生身上用于偷听与追踪的黑石多少钱买的?可以转让吗?” 一时面上表情略一停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红豆叹口气摇摇头,“现在已经不流行犯人绳子没绑好自己挣扎出来,然后反杀这种戏码了。你可以上岸去买点新的话本子看,还能有点新意。” 一时也不多话,往前踏了一步,“没关系,既然水灵珠已然出现,打就是了。” 红豆带着小苏西往远处走了几步,躲在一块巨石后,顺手掏出小板凳跟一包葵花籽,做好看戏的准备,“你们打,我也不捣乱,谁赢了我跟谁玩。” 小苏西轻轻在她耳边问道,“会不会有点没义气?” 红豆将他往前推了推,“我连妖力都没有,他们二人随便谁一个余波我就死了。你若看不过去你就去吧!我可以给你加油!” 小苏西连忙缩回来,“算了,我还是不添乱了,就静悄悄呆在这里吧!” 说完顺便从红豆手里抓走一把葵花籽,怡然自得嗑了起来。 那边七秒也不见有何动作,弥生从地上轻轻飘了起来,一路飘到红豆一方。 “拜托红豆姑娘照顾一下我的妻子。” 红豆二话不说,应了下来,“那你可得保证能赢,如果输了我可就站你二弟了。” 七秒对着她的方向拱了拱手,“定不负君所嘱。” 小苏西上前查看才发现弥生早已昏迷,“她等会会不会死?七秒是要来碰瓷吗?” 红豆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你这脑子都装的是水吗?这两人刚刚在演戏,都是想迷晕对方,只是最终被七秒得手了而已!” 小苏西还没想通,“为什么要迷晕?好好说话不行吗?” “既然当时捆住弥生的绳子能自己开了,那些刺客也能不动声色的进到文鳐族主殿,肯定是有人配合。除了一时,还能有谁?” 小苏西总算明白过来,所以是一时布局企图让弥生与七秒找到水灵珠,自己坐收渔利。 难怪当时从大殿出来的路上那么太平。 后年追兵也是随意就能甩掉。 “可是为什么要迷晕弥生,如果她醒着不是能给七秒帮忙吗?” 红豆从兜里掏出几个核桃,“你要么还是吃点核桃,先补补脑子吧!只有迷晕弥生才能给她留活路呀,不然你让她帮谁?” 小苏西恍然大悟,也不计较红豆明里暗里说自己蠢了。 黑石在弥生身上,这都一路了,她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她不知道,那如果前面真的是受了重伤,怎么可能瞬间就活蹦乱跳,跳舞跳的比那什么阁里的头牌都好。 综上所述,她可能是受了一时某种威胁,与他合作引诱七秒寻找水灵珠。 想到这里,小苏西又想起另一事,“七秒是何时恢复所有记忆的?” 红豆又搓了搓手指,“大概在我在他额头点了那一下之后吧!” 小苏西抢先一步,叼走红豆手里的葵花籽,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你这又是何时弄破的?” 红豆缩回手指,“你猜呢?” 小苏西着急道,“你现在就是掉进贼窝的金银财宝知道吗?随便露出会被惦记的,而且你这也不一定能恢复他的记忆。” 红豆随意道,“哎呀,你今日怎得这样婆妈,戏都要开始了。而且就算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我也就是试试开发一下新功能,他又不是死了,没人知道那个秘密的,你放心好了。” 小苏西气鼓鼓的蹲在一旁,葵花籽也不想吃了。 再说另一边,七秒慢悠悠将长袍别进腰带,“所以我只问你,父王与母后是你杀的?” 到了这个时候,一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我原本计划只是想将他们毒晕而已,谁能想到他们年龄大了,那么一点毒都承受不了。” “你为何要如此?” 一时已经有些不耐烦,“我也是为了我族的将来,你说以你忘东忘西的个性,还有三弟那傻乎乎一心钻研花草特性的模样,能带领我们文鳐族走远吗?” 七秒手里已经忙碌完,右手向前伸出,“你想要王位你早说啊!我给你就是。你以现在这种卑劣手段得到的位子,你以为自己又能坐多久?” 一时闻言不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就不劳大哥费心了,不听话的已经处理了,剩下的都是服用了我给的毒药,每月得排队来我这里领解药,所以也就不存在不听话的了,我的位子大概也能坐的稳了。” 七秒一脸严肃,“作为大哥我想最后劝你一遍,回头是岸!但是你既然已经手染父王母后的鲜血,便去巴塞纳河给他们赔罪吧!” 一时脚下用力一蹬,冲了过去,大吼道,“还不一定是谁去陪他们!看招!” 新年快乐,各位 高兴过头,忘记更新了。 睡觉。 希望大家想要的都能得到,得不到的都释怀。 明天早起上班,又是新的一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惊蛰8 飓风带着海里特有的咸味迎面袭来,七秒长发飘飘,衣衫被吹的鼓鼓的,挺拔的身姿稳稳站在那里,就像是陆地沙漠里一棵坚挺的小白杨。 飓风还有一丈远,七秒右手一挥,出现一个透明水泡,将一时连人带招式全都吞了进去。 一时也不见着急,左手一道亮光闪过,水泡无声消散,却也减弱了他进攻。 落在地上之后,一时并未暂停,直接跳将起来,手中匕首向七秒刺去。 七秒身子略向左侧倾斜,躲过一时手中匕首袭击,掌中运气向他拍过去。 一时身子一矮躲过掌风,穷图匕见,转身又向七秒脖颈刺去。 七秒长腿扫荡,一时脚下不稳,忙收回去势,脚尖轻点向后退去。 “看来大哥对于这些招式记忆犹新。” “领我记忆犹新的事情还挺多,但这会没心思讲给你听。” 一时嘴角一翘,手中匕首紧了紧,复又冲了过去。 小苏西终是没忍住,拿了红豆手中葵花籽磕了起来。 “你说他们谁会赢?” 红豆眼睛都没挪一下,“重要吗?” 嗯,好像是不怎么重要,无论谁赢了,跟红豆关系都不大。 但是以二皇子的性子能借水灵珠给她吗? 红豆似乎已知他所想,“就说是苏西要借,他会不给?” 说的有道理,除非那二皇子能确保这辈子绝对不会生病受伤。 这下小苏西更是放心大胆心无旁骛的看戏嗑瓜子。 红豆心下却在思量,如果二皇子赢了,真能坐稳王位? 一时这会一心一意想要打败七秒,什么都顾不得思考。 冷冽的掌风扫过七秒脸颊,虽躲得及时,但也留下了一道挂痕。 一时得意一笑,“还不投降吗?” 七秒眉头紧皱,右手一抖,出现一水蓝色长剑,“你就是这样对父王母后说的吗?” 一时似乎一只被夹到软肉的扇贝,“要我说多少遍?是无心之失。” 七秒可不信他那一套说辞,长剑挽出一朵水蓝剑花,直向一时刺去。 一时仓促躲避,手中原本短小的匕首同时幻化成一柄长剑,挡下攻击。 小苏西小嘴微张,剥好的葵花籽都忘记吃,“那两柄长剑长的一样。” 红豆瞥他一眼,捉住他胳膊往前一送,“你是在看戏还是在玩连连看?” 小苏西嘻嘻一笑,继续嗑瓜子。 那边两人已经纠缠成一团,空气中薄薄的细雾有些遮挡,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听到不时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打斗似乎特别精彩,可惜看不清。 红豆有些苦恼,戏都不能好好看了。 那就只能看风景了。 红豆使劲眨了眨眼睛,伸个懒腰,赶走困意。 这会应该是后半夜了,也不见月亮去了哪里,只有几个小星星散落在墨染的天空,像是虫子吃出的洞。 也是托了那两个正在打架的人的福,原本冷冽的夜风,加上崩散而出的湿气,似乎,嗯,更冷了。 如果明日伤了风,是不是可以申请工伤? 远处那些灌木,白日里看着循规蹈矩,夜里变得瘦骨嶙峋,光怪陆离。 侧耳仔细倾听,地下的虫子又开始营业,长长短短唱着歌,为前面不远处的打斗莫名添了些氛围。 啊,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呢! 从妖猫岛出来到现在,也没多久吧? 那时还一心想着早早找到宝物,顺便能够在大妖的帮助下一路打怪升级,学医有成,拯救众人于水火。 现在看来,似乎在水火中的,一直是自己。 看来某位大妖说得对,能够驯服人的从来不是什么磨难,而是时间。 也只有时间能雕刻出人最终的模样。 “在坐收渔翁之利?” 红豆与小苏西同时转过头去。 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却也只比一时矮一头,愣愣的模样,抱着一盆叫不出名字都花草。 不愧是水产,长期呆在水里,皮肤很是白皙细腻。 见红豆没回答自己的话,又问了一句,“是在这里看他们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吗?” 红豆倒是老实没隐瞒,“要这么说,嗯,其实这个主意也不错。” 小男孩不客气的挤到红豆边上,嗅了嗅她手里的荷包,自觉抓了一把葵花籽,“可以加我一个吗?我很安静,不吵。” 红豆眉头挑了挑,“我可以拒绝吗?半会!” 听到被人喊出名字,半会也不惊讶,“不可以。” 小苏西有点看不懂这个半大的小孩了。 从目前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是那两人口中的傻子。 红豆淡定点继续嗑瓜子,“要不要赌一把?” 半会点点头,“你这东西比海葵籽好吃,一会可以送我一点不?” 红豆大方从荷包拿出一堆送到他手里,“看来你不愿赌了?” 半会小心翼翼收好葵花籽,“也不是说不愿意,实在是没什么好赌的。大哥必然能赢,我还等他跃龙门继承王位,统领我们文鳐一族走上人生巅峰。” 小苏西嘴里呵呵呵,“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不觊觎王位的皇子。” 半会又向红豆伸出手,“有没有这个东西的种子?我回去研究研究,”顺带转过去回小苏西道,“那就只能说你孤陋寡闻了。” 小苏西对他张牙舞爪做了个鬼脸,“说谎!那你又怎会在他们面前装傻充愣那么久?” 半会等了半天不见红豆给他种子,悻悻收回爪子,“大约是我妖力太强了吧?” 小苏西一口瓜子皮咳出来,“还没见人这么自夸的。” 红豆眯眼看了看远处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研究葵花籽的半会。 一道亮光突然闪过脑海,提溜起小苏西往后退了几步,唤出笞灵鞭将沉睡中的弥生拉过去。 “果然还是小看你了。” 半会慢吞吞将手中葵花籽跟那盆花草收回空间,“没关系,你可以继续小看我,我并不在意。” 红豆有点头疼,“小苏西,你能打的过不?” 小苏西摇头晃脑,“要么,我试试?” 半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其实我并不是很想打架,有那时间你不如好好找一找你刚吃的那个东西的种子,或许我还可以考虑给你解药。” 红豆挠挠头,指向弥生,“你连嫂子都能下得去手,也不怕你大哥一会过来收拾你?” 半会摇摇头,“麻烦不要用这么露骨的词汇,我只是下了个毒,也没干什么。” 哎丫,又忘了 感觉越来越随意,高兴了就写点,不高兴了就睡觉。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呀,我为什么不能按着自己的性子任性个十次八次。 不做文字的努力。 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好好睡觉,迎接新的一天。 听说要下雪了,终于可以堆雪人了。 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蛰9 小苏西继续摇头晃脑飘在红豆边上,“以我的体质,你那盆花草的毒没什么作用,而红豆你更不可能毒死她。所以你要么还是早点交出解药,不然你嫂子可就没命了。” 半会脸上并不见惊讶或者惊慌,只平静道,“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你们啊,你们是否中毒跟我有什么关系?” 红豆心下了然,却仍未放松,“看来你的目的是弥生了,她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给你哥打死你找到借口?” 半会摇摇头,“我觉得我还是得杀掉你,你好像有点聪明,可能会破坏我的计策。” 杀死弥生,与七秒反目,必被七秒手刃,最轻也会被关起来。 做到这些的前提就是七秒赢了一时。 既然赢了一时,水灵珠肯定也会一直在他手里,等天亮跃龙门,无论成功与否,都将是文鳐一族最合适当继承人。 而且关于七秒被弥生迷惑的谣言,也会因为弥生的死归于虚空。 这人真是奇怪,做了这么多就为了让七秒成功登位? 红豆微微一笑,右脚轻轻向后移了一步,“感谢夸奖。” 半会脸上表情收了收,“我觉得你可能会是我棋盘上最大的败笔,所以对不起了。” 说完礼貌的对红豆鞠了一躬,瞬身攻来。 红豆也就看到眼前虚影一闪,再什么都看不见了。 幸好小苏西在边上指挥,“左边!” 笞灵鞭随心而动,向左手边甩去,却是落了空。 “上边!” 等红豆再将笞灵鞭甩出去,半会早换了地方。 红豆脚下突然打滑,直挺挺躺了下去。 小苏西连忙飞至她身后,使出吃奶的力气顶住。 半会已经回了原地,脸上终有了点惊讶的表情,“你好像没有妖力。” 红豆在小苏西的帮助下站直了身体,“不劳您操心。” 半会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你就好好去死吧!我若有空必会给你烧纸。” 小苏西能看见,但是反应不过来。 自己倒是沾了笞灵鞭的福气,可以随时甩出鞭子,但是看不清对方的动作。 这就很是棘手了。 眼看半会身影又开始变虚,红豆从袖子撕下一块布,绑在眼睛上遮住视线。 在明知道看不见的情况下,保留视力,反而会从心理上去依赖视力。 这种时候,或许听力才是最值得依赖的东西。 边上小苏西发出惊呼,“你怎么……” 红豆打断他,“闭嘴!”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红豆努力将意识外放,全神贯注倾听周围一切。 有点成效。 左前方脚下有三颗尖锐的石子,身后刚跳过一只惊慌失措的青蛙。 脚下十丈,有地下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还有小苏西这个坏蛋,似乎跑的没影了。 有风向面门吹来,冷冽中带着些许海藻的味道。 红豆弯唇一笑,“抓到你了!笞灵鞭,去!” 但见空气中一道幽兰闪电快速穿过空气,甩向半会。 半会在空中略一停滞,矮身躲过,又一记鞭腿袭向红豆下盘。 红豆双脚用力,蹬离地面,一个前空翻躲开袭击,顺势一脚踩向半会背部。 可惜偷袭失败,半会原地就势一滚,红豆落了空。 “看来我确实应该继续小看你。” 半会闻言也不生气,连话都懒得说,挥剑继续冲了上去。 看来这三兄弟似乎每人都有一把剑。 红豆快速甩起笞灵鞭,长鞭像一条灵蛇旋转回环绕在半会刺过来的长剑之上。 蓦然长鞭收紧,缠住剑身向前一抽,脱了半会手心。 红豆手下用力一收向后甩去。 只听噌的一声,长剑晃悠悠插在地上。 好像这半会妖力也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强大。 半会也不着急,右手一挥,长剑嗖的回到他手中。 他嘴里似乎在念念有词,可惜语速太快红豆实在是听不清,只能感觉到对方手里长剑越挽越快,有惊涛骇浪般的剑意向自己涌来。 有点呼吸不过来。 耳边风声越来越紧,有急雨打在脸上,对方大概是冲过来了,可身体被那股剑意压迫怎么都动不了。 小苏西这个叛徒,这会不是应该出现挡在自己身前吗? 算了,他那小身板也挡不住,两人反而被穿了糖葫芦。 电光石火间,红豆脑中灵光一闪,双手高举长鞭,嘴里也开始念念有词。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风浪,止!凡灵,跪!” 随着最后一字从红豆口中蹦出,四周剑意消散,风消雨停,再无动静。 这就打完了? 红豆小心翼翼摘下眼罩,黑暗之中一人影直挺挺跪在自己身前,不是半会是谁。 远处有人步履蹒跚慢慢向这边走来,能听见小苏西聒噪的声音。 “快点快点,红豆要是被你三弟打死了,我就毒翻你文鳐族!不,我要往整个东海下毒,要你们连个草都长不出来。” 红豆收了笞灵鞭,将散乱的头发绑起来,小苏西那家伙,一会得罚他施妖法给自己烘干衣服跟头发,湿答答的真是难受。 “喂,半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半会缓缓抬起头,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与那一种族能扯上联系。” 那一种族? 嗯,看来自己那一种族很厉害的模样。 红豆还没顾上问他,觉得自己是哪一种族,半会脸上青筋暴露,大吼一声,挣脱束缚,手中短匕刺向红豆。 “你不能活,会害了文鳐!” 什么鬼? 事情发生的突然,红豆完全没准备,不是说好的成王败寇,怎么就开始上演穷图匕见! 后退的步伐有些凌乱,再加上地上刚被雨淋过,太过湿滑,红豆脚底打滑背身向地上倒去。 这时红豆还有心思想,刚开始在发现这三个破石头的时候就应该将这些东西踢开。 慌乱中红豆在手中莫名多了一把利刃,随手格挡了一下。 这时七秒刚巧走近这两人视线中,“半会,你在做什么?” 半会听到声音,气势萎靡了一半,慌忙藏起手中匕首,回头对七秒一笑,“大哥,我就知道你能赢。” 这边红豆完全没收住手,利刃穿过半会胸膛薄薄的衣衫,又一路经过皮肤,皮下组织,那么巧妙的躲开肋骨,直刺心脏。 直到鲜血热了她冰凉的手指,红豆才反应过来。 小苏西已然到她身边,一遍遍检查,“没受伤吧!我去搬救兵了!” 七秒抱着气若游丝的半会不说话。 反而是半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细语的安慰,“没关系的,大哥!答应我一定要去跃龙门,我相信你能成功带领我们文鳐族破除诅咒,走向辉煌。” 失手杀了他弟弟,水灵珠怕是没戏了。 于是小心翼翼建议道,“小苏西可以想办法救活他,那个水灵珠……” 却听七秒冷着声音说道,“不必了,水灵珠明日我会给你。” 半会轻声咳嗽,血瞬间喷涌了七秒一身,“大哥都知道了?” 七秒只道,“我会将你葬在他们身边,你若见了他们记得好好道歉。” 半会苍白的脸上起了一丝红晕,“他们还会愿意见我吗?” 七秒不答,抱着他的怀抱又紧了紧。 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应该会吧!毕竟你曾是他们最喜爱的小女儿。” 红豆心里一动,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半会妖力最强,但因为是女儿身又是老三,无法继承王位。 老二想继承王位,撺掇弥生勾引老大,可中间出了差错水灵珠丢失,七秒没死,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七秒可能因为弥生想要抛弃王位,最后又被半会摆上棋局,成了如今局面。 小苏西煞风景的说道,“她刚刚都死了,没听见。” 七秒伸手从她身上拔出匕首,扔给红豆。 又从口中吐出水灵珠,想了想也递给她,“算了,便今日给你吧!” 东边泛起鱼肚白,启明星在空中熠熠生辉,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天际。 那边弥生悠悠转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这一番场景,似乎是大脑停止了运转,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中毒了吗? 小苏西得意的在红豆耳边悄声说道,“我随手救的,厉害吧!她若死了,七秒肯定不会给我们水灵珠。” 哪知七秒看都没往弥生那边看一眼,直接抱着半会尸体,向东边走去。 红豆想了想,东西已经到手,也没必要再去搅和人家家事,按照小苏西的说法召出无尽水,装进小瓷瓶。 最后将水灵珠给了弥生,“若真是爱他,不要轻易放弃,时间金贵的很,别再等了半生又半生,有你后悔的。” 说完带着小苏西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也不知道文鳐诅咒是什么,七秒到底能不能化身成龙,弥生最后又能不能赢回七秒。 不过,这都跟自己关系不大了。 “小苏西,看看卷轴,下一个东西是什么?” 终于到这里 可算是把这个故事写完了,虽然中间有点不完美,但是已经用上了我全部的脑子,感觉现在都还没恢复。 所以今日歇歇脑子,我想想番外该怎么写,才能写的荡气回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是不是又得要赋诗一首,聊表心意。 呵呵,写不出来。 欢迎大家顺着网线来打我。 打死我,我就不用上班了。 天天早七点,晚八点,周末再去加加班,我有点想要去门口摆摊摊算命了。 今日吐槽完毕,睡觉觉。 明天乖乖上班班,果然时间驯服一个人。 年轻的时候稍有不顺心,便开始怼天怼地怼空气,现在也就敢在这里吐吐槽。 小说写了这么多了,从一开始随手画画,到每日盯着排行榜或者推荐位,到现在彻底佛系。 体会了一把前人所说的,一时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 果然躺着看别人的小说是最舒服的,还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哈哈哈。 各位继续加油吧!我会时不时诈个尸,给各位一些章评,不过年前怕是没什么时间了,手术多到爆炸。 希望大家都能吉祥安康,不要得病,医院早点倒闭,解放了我为大家算个卦,推个塔罗。 今日问候 还有二十天就要过年了,不知道大伙在码字的时候有没有一丢丢想到买新衣服。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开始焦急,然后再过几天心里念叨的全是过年倒计时。 这样我就能睡懒觉了,无数次的暗搓搓在想,要是我们人类也需要冬眠就好了,这样睡饱了,脾气也会小点,哈哈哈。 这几天开的处方上全是2019年,改又不好改,只能扔掉重写,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困惑。 2019年初立的g倒的一个不剩,我现在又准备立新的g。 比如日更一万,发sci,等等。 不过以我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的性格,应该今年还是做不到吧? 不过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不知道今年市里准不准放烟花,小时候想放没胆子,长大了终于可以看老公放了,又不准了。 为了祖国的空气,忍了忍了。 我家大傻傻又苦口婆心劝说我睡觉觉了,每天早上起床时那个难,分分钟想要杀人放火,所以我又得睡觉觉了。 提前步入老年人生活。 各位也要注意身体呀,年轻时熬的夜,老了总会要还的。 第一百三十章 七秒番外 传说中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总是记不起来前面发生的事情。 我是东海文鳐族的太子,我叫七秒,我的记忆力大约也就只有七秒。 有时候会想当年父王给我起个名字叫一生,我是不是这辈子也不会忘事了。我的未婚妻也就不会嫌弃我了。不过话说回来,像我这样平凡的妖,能有一个弥生那样又好看妖力又强的未婚妻,属实我三生有幸。 可是也不对,我二弟叫一时,三妹叫半会,也不见得他们记忆力跟名字一样的如出一辙。 不过记忆力不好也是有好处的,比如人生能过的轻松一点。 在我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便依照文鳐习俗,长子即为储君,被封了太子。 虽然我对这个位子并不感兴趣,毕竟当上太子就意味着要承担跃龙门的重担,我自觉并没有那样的能力,反而三妹有这样的能力。 我的三妹,半会,据说出生时妖力已经强大到需要父王母后跟各位长老联手才能将其镇压回体内,避免七经八脉因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只要善加引导,好好修炼,假以时日,她必然能成为老祖以外第一个跨越龙门的人,为何父王母后跟各位长老就非得要资质平平的我来做这件事,还要对外称三妹是男孩。 我觉得二弟都比我有能力。 直到继承太子之位的那天晚上,父王才对我说,当年神界大战,文鳐一族自恃老祖化身为龙,力量强大,企图趁大乱吞下人界,灭尽人族,摆脱四方水域之困。 当时文鳐族率大军从海岸一路屠杀到大陆中心,要看就要成功,神女赤溪与妖王白泽突然出现,仅凭两人之力就将老祖灭杀,其余族人被赶回东海。 而后神界大战白热化,妖界与灵界不知怎的也混入其中,白泽回了妖地,神女怕文鳐趁机卷土重来,自损神魄发出诅咒,文鳐一族永生永世失去化身成龙的机会,除非有妖力最强者化身为饲料供养一平庸皇族才有可能。 不得不说这诅咒真是恶毒,若没有最后一句,文鳐族破罐破摔,神族大战后各界自顾不暇,区区人类,就算没有老祖,踏平陆地也不在话下。 偏偏最后一句又留了希望,为了那个可能,文鳐陷入内斗,每一代王者都是踩着同族人的骨血上位的,但不知道是强者不够强还是庸者不够庸,自老祖以后再无族人化龙成功。 这是文鳐的耻辱与秘辛,再无外人知晓。 另一个秘辛就是偏偏那么巧,这一代最强者很明显就是三妹,而我则是平庸的那个。 父王说,这一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在此之前族里还没有人如三妹这般强大。 父王还说,老祖留下的水灵珠妖力已经所剩无几,再不成功,东海就要被虎视眈眈的其余三海域瓜分。 除了文鳐族自己,没有人希望文鳐再次强盛起来,所以三妹就注定了为我为族人而死。 为了与三妹的妖力更为契合,我们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听先生教诲,一起捉弄虾兵蟹将。 半会总喜欢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我,一脸崇拜的对我说,“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 我厉害吗?我厉害还能保不住我的妹妹,保不住文鳐族。 在这之前,每当她以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总是无比自豪骄傲。 当天晚上我与父王大吵一架,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们堂堂远古妖兽,文鳐一族居然要靠这种泯灭人性的办法重振旗鼓,就算成功了,又有什么意义? 父王犹豫再三还是告诉我,三妹不是王族子嗣,是给我培养的饲料。 虽然我资质平平,但也能想来她的家人必然是不愿意的,谁能忍心看着自家千宠万宠的孩子白白送死。 父王甩袖怒斥我妇人之仁,这种事情自然要做到滴水不漏,否则怎么统领族人,怎么服众? 呵,还知道如此不能服众。 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滴水不漏的意思竟然等同于赶尽杀绝。 我忍着眼泪问父王,三妹的结局会如何。 父王倒是没有欺骗我,“活生生的剖心而死,还有什么结局。” 我突然感觉父王是如此的陌生,那一刻我仓皇而逃。 父王也没有拦我,只传于我一道密语,这次跃龙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水灵珠中的妖力也就只能撑住这一次了。 刚出了父王书房就遇到半会,她睁着一双海豚般无辜的眼睛担心的问我是不是被父王教训了。 我摸摸她柔顺的长发,没说话。 就算是逃,她能逃到哪里去?父王既然将这一切告诉我,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不会轻易让她逃走。 离惊蛰还有一段时间,若是我每日勤加练习,增强妖力,会不会出现奇迹? 我不敢去想奇迹之外可能发生的事情,从那日起便躲进房里苦修,我不信天真的要绝我文鳐一族。 我在房里最醒目的地方刻下一句话,此次必跃龙门。 每过一日便在墙上划下一道痕迹。 半会常常抱着不知从哪来的花花草草来找我,也不问我为何将自己关在屋里,只一人坐在屋外对我讲那些花草的特性,讲完就走,也不多留。 一时也来过几次,带着弥生来的。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所以谁都没见。 终究还是到了惊蛰三日后,这一日海水倒灌,阴阳颠倒,这是我文鳐一族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与三妹的机会。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我的妖力并没有奇迹般的增强,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大多数妖都是平凡的妖,如白帝那种异数毕竟只是少数,但总得试一试。 是夜,我起身换了一身干净衣物,挥袖抹去墙上的痕迹,将此次要去跃龙门的因由仔细保存至记忆之沫中。 看着手心漂浮的泡沫,我有些想笑,若化龙的考验是看谁能将记忆保存起来就好了,这样的妖术还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可惜,那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带有光环的主角,天赋异禀,一路披荆斩棘,难事往往有贵人相助,最后靠着自创的某种功法登上顶峰。 我始终只是一只平凡的妖。 一只赤溪诅咒里平庸的妖。 出门仔细给房屋上了锁,化身本体,在水晶宫盘旋三圈做好最后的诀别,便逆流而上,游向大海终极,神瀑。 月亮没了颜色,夜空中繁星点缀,我听到远方海域有孤单的鲸在鸣叫,一群又一群的飞鱼在我身边跳跃,最后都落在身后。 如我所想,神瀑之下,父王母后与各位长老似已等候多时,半会颈上绕着水牢,水牢另一头牵在大长老手中。 她的眼睛仍是那样干净、清澈,未见分毫恐惧与毒怨。 半会还是那个半会,文鳐已非我想像中的文鳐。 这一路来,我不停在脑海中复述着跃龙门,跃龙门,跃过那该死的龙门,结束这可笑又可怜的诅咒。 父王将水灵珠递给我,又给我一把匕首,“我与众长老将她的妖力锁在心脏处,你只需剖开她的心脏,将其引入你体内,再手捧这水灵珠,必能成功。” 我冷冷看了一眼他们这些人殷切的表情,只觉可笑又可悲。 神瀑向天上倒流而去,不知道此时赤溪是否坐在云端,看着这曾经不可一世的文鳐族窘境,这样的境遇,这样的结局,这样的惩罚,与她而言,又是否满意。 仰着脖子看了许久,也看不到神瀑的顶端到底在哪里,只是那轰鸣之声,听的人心烦意乱。 也没有人来催我。 远处那鲸声离我越来越远,最后一声消失在耳畔的时候,我拿起了父王手中的水灵珠与匕首,缓缓走向半会。 这个匕首我见过,小时候与一时、半会聆听父王教诲时,便见他别在腰间,也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宝石点缀,只是尾端嵌有一枚红水晶,甚是别致。 那时我还偷偷跟半会说,要是哪天父王能借给我玩就好了,半会只对我傻傻的笑。 只是没想到,父王给是给了,最后竟是这样的境遇。 我与半会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可我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我觉得这个时间应是超过七秒了,可我的记忆突然变得出奇的好,这会发生的事情偏生一点没忘。 我还以为走到半会面前就忘了。 半会冲我眨了眨眼睛,又歪了歪头,“哥哥,你当心点,不要伤了自己,这个匕首特别锋利。” 心脏莫名颤了一下。 这次我没有再抚摸她柔顺的发顶,只做了个深呼吸,缓缓举起匕首超她刺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七秒番外2 “七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子殿下,不可!” “皇儿,你……” …… 耳边父王母后与各位长老的声音猛然炸起。 大长老已经祭献出巨型水牢困在半会身周,封锁每一个出口。 我抬手用匕首再次挑断水牢,没想到这个小玩意用来破水牢还挺好用。我轻微低头,让额前碎发遮掩住瞳孔所有的情绪。 翻来覆去在手中把玩这一小小匕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这么锋利?我扯了扯嘴角哂笑,“也不知这匕首灵又是用了哪位族人的鲜血,不知父亲大人及各位长老是否能回答我?”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怒火快要烧穿我的身体。 半会却是一动不动,脸上似有明了又似有困惑,仰头像以往一样虔诚看着我,“哥哥……” 我摸了摸她柔顺的发顶,“你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回来了。” 父王已经怒不择言,“半会,你若敢走,我必灭你全族。” 灭全族? 我回头怪异的看向他,“那岂不是连你自己都要灭掉?父王,你还不如威胁我敢放她走就灭了我,或许我还能因为怕死稍微顾忌一点。” 半会眯眼笑了笑,轻握住我的手,缓缓将匕首抵在自己心脏处,“七秒哥哥,你看,我力量都被封锁,跑都跑不远,不如成全了你,成全文鳐。” 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我强行收回匕首,缓慢插回腰封收好,仰头看那瀑布的顶端。 倒灌的海水聚于此处,争相流向天际,却不像真正的瀑布那样发出天崩破耳之声,只安静的像是失了声音的海豚。 明明已经是夜晚,明明连月色也只是朦胧,我却觉得那悬在半空的星光煞是刺眼,不由眯了眯眼睛。 双手背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为远处又开始鸣叫的鲸打拍子。 我只是一只普通到平庸的妖,不过是冠了个太子的名头,怎么我也需要背负那么多东西,要到这样进退维谷的境遇?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给那些有主角光环的人设计的吗? 被人追杀,掉进死境,却继承先人意志,修习到绝世功法,最后在千钧一发之际,金手指打开,所有人被打脸,仰望主角圣光。 我闭了闭眼睛,甩掉那些莫名的想法,突然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无聊,文鳐一族称霸海里或者统一人界或者就此没落,对于普通的小妖,对于我来讲又有什么分别? 其实这个世界,白驹过隙,没有什么永远,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族,最后不也都已陨落,我甚至不知道那场大战有什么意义。 又或者是我太普通,理解不了那些处于高位的人的思想。 “就剩一柱香的时间了,还请太子殿下早做决断。” 大长老苍老的声音拉回我乱做一团的思绪。 我却仍是迷茫。 半会拉了拉我的衣袖,认真道,“七秒哥哥,还请好好爱嫂嫂,爱你的子民。半会生为不详之人,原本就不该活着,能陪哥哥那么久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已经很知足了。这个世界原本就没人希望半会活着,哥哥,谢谢你。能为哥哥做点什么半会真的特别高兴,半会不怕死。” 这大约是她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话,印象里她总是怯生生的跟在我身后,话少的我一度以为她是哑巴。 可是,这个傻妹妹,我希望她好好活着啊! 高处星芒大胜,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既然这是我身为文鳐太子的使命,那我就该拼尽全力去做。 我伸出右手在胸前,咬破食指捏了个诀,划出一个巨大泡泡,将半生封在里面,随我飞身冲向瀑布。 瀑布在我瞳孔里逐渐放大,有极淡的鸿蒙之息迎面扑来,那是神界的气息,也有人称之为神息。 在要进入瀑布的最后时刻,我挥袖尽全力将半会推开。 我的使命是该我好好去完成,可这不代表我要牺牲至亲之人的性命去完成。 成了,鸡犬升天。 败了,最多我以死谢罪。 一入瀑布便被里面的鸿蒙之息打出原型,明明是顺着水流向高处游弋,没想到越往上阻力越大,仿佛置身于狭窄的骨刺之中穿行,身上每一寸筋骨,被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跃龙门化身成龙,原本就是我族逆天改命,既是逆天,必有神罚。 只有足够的定力与妖力才能护住肉身与灵魂不被神罚毀掉。 眼前水的颜色已经模糊,意识也逐渐模糊,也不知道过了一半没有。 我凭借着本能继续往上,再往上。 全身鳞片被锋利的神罚劈断,妖力基本消耗殆尽,我身上现在肯定是血肉模糊,也不知道这样拼命在父王他们眼里算不算在认真完成使命。 “哥哥,七秒哥哥,等等我,千万再坚持一下!” 弥留之际,我仿佛听见了半会的声音,少见的有些着急。 是幻觉吧! 那是我自创的妖术,神隐,只要在那个泡泡里,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再加上我刚尽全力的一掌,她这会应该已经快到海面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光里有个人影,看不清面貌。 神罚下没有人能用妖力保持住幻化的人形。 是来接引我的神吗? 所以我这是快要成功了? 我这一身平庸的妖力,居然也会成功,看来上天待我不薄。 可惜神罚冲涮下,已然失了五感,不然还能瞧一瞧父王他们的脸色。 在快要接近神使的时候,我终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才想起没有用泡泡记录下来这一切,只怕醒了又得忘的一干二净。 …… “太子殿下,快醒醒。” 头疼欲裂,似乎经历了剥皮抽筋之刑,浑身酸疼的厉害,书童的声音一直飘在耳边,奈何怎么都抓不住。 过了半晌,使劲睁开重逾千斤的眼皮,模模糊糊看到书童焦急的脸。 这个傻小子,慌什么? 难不成我跟人打了一架?不至于吧!我应该不是这么冲动的性格。 见我睁开眼,书童急忙喊外面的人进来,又是乱做一团。 等我彻底清醒已经是几天之后。 用来记录事情的泡泡丢了个七七八八,书童见我愁眉苦脸主动为我解惑。 “太子殿下,您可真了不得,去跃龙门了,虽然没成功,但是因祸得福,吸收了不少鸿蒙之息,妖力见长,大长老说下次肯定成功。” 我?跃龙门?我是吃撑了吗?那么危险的事情,似乎并不是我的风格。 书童看出我满脸的不可置信,递给我一盏茶,“太子殿下,先喝口茶压压惊。您是为了给王上分忧才冒险去跃了龙门。” 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但这句话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喝了一口茶掩饰尴尬,顺便问了问,“我躺了多久。” 书童伸出手比了个六。 我点点头,“六天啊!”顺便又喝了口茶,时间也不算长。 书童摇摇头,“六个月。” 我一口茶喷出来,溅了他一身。 又听书童讲到,“可惜三公子了,当时刚好在附近收集奇花异草,拼命救了你,可惜到底太年轻被神息伤到了,脑子不太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半会番外 听说我是文鳐最厉害的妖,刚出生时妖力就澎湃到需要文鳐四大长老联合王上一同镇压,才得以顺利降生。 可我的母亲被我外放的妖力误伤,回天乏术。 我的父亲是海蜇一族的王,附属于文鳐族。 母亲是文鳐族的公主。 为彰显两族百年好合,不起争端,两人联姻。 虽是联姻,但父亲母亲一见钟情,恩爱非常。第一年有了我的姐姐,第二年有了我。 听说成婚的人会有七年之痒。这下可好了,因为我,他们连三年的时光都没有安然度过。 我这一身妖力,不仅没能使得人人艳羡,反而成为我的枷锁。 父亲打算将我锁在沧澜殿,周围设立结界,大约是想让我自生自灭。不成想却被文鳐王所阻,我的身上流淌的不只是海蜇一族的血,还有文鳐的血脉,更是他唯一妹妹的血脉。 所以我大难不死,竟然还有幸与文鳐太子七秒一起长大,不过为了隐藏身份,只能女扮男装,以弟弟的名义。 他是文鳐太子,却也是文鳐妖力最废的一个,连最简单的水牢之缚就能学个三年五载,我就看夫子演示一遍就会了。 二皇子一时总喜欢打压他,故意在他面前一遍一遍的演示,一遍嘴里碎碎念,这么简单的妖术居然好意思拿出手给我唐唐二皇子教,就不能再高深一点吗? 七秒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努力的练习,白天晚上,废寝忘食。 等他好不容易学会了,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兴冲冲的跑去找夫子面前演示,夫子看完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走了。 那时候,我看见他眼睛里的亮光一点点散去。 幸好他记忆力不好,过了一会就忘记了,见到我在看他,只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脑袋,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海面看船。 我寻思着也没啥别的事情,就与他一起去了。 他一路一边吐泡泡翻看以往的记忆,一边眉飞色舞的给我描述人间的繁华。 我突然有点羡慕他,记忆力不好,也挺好的,那些痛苦的回忆不记得了,人生就好过多了。 文鳐王在我记事的时候就将一切告诉我了。 他让我安分守己,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觉得身上有他妹妹的血统就真当自己是皇族,我不过是他为七秒养的活蛊,在该牺牲的时候要毫不犹豫的牺牲,不然就灭了我海蜇一族。 虽然我当着他的面没说什么,但是我其实并不是很明白,海蜇一族跟我好像关系也不大。父亲必然是恨我入骨,姐姐与其他族人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都以为我一出生就夭折了。 我想就算是海蜇一族都知道我还活着,应该也没人希望我活着,一个害死了他们温柔娴淑的王后的人,怎么也不会招人喜欢。 那他们一族会不会被灭,跟我就没啥相关性了。 我仅用一秒就决定冲破那四道封印后,远盾他方,去过我的神仙日子,海蜇一族的死活,文鳐太子的未来,统统与我无关,这个烂摊子我可管不了。 所以我一边装模作样,一边潜心修炼。 文鳐王估计也没想到,原本是想早点告诉我一切顺便威胁一下我,希望我能按照他的期望安分守己呆在七秒身边,不对王位或者权利有什么非分之想,没想到我的脑回路易于常人。 不得不说,所谓四大长老跟文鳐王的妖力可真不怎么样,才几年时间,四道封印就破了三道,最后一道封印隐藏着追踪印记,难怪那么自信将一切告诉我,就算我跑了,也能凭借这一印记将我抓回来。 我与七秒浮上海面的时候恰好是晚上,满月给海面镀了一层银纱,成群结队的飞鱼窜出海面又无声落入海里。 我们运气不好,在海面逡巡好一会不见一艘船只,七秒打了个呵欠,准备带我回去,不远处忽然出现细弱的求救声。 七秒毫不犹豫就冲向那个方向。 我原本想拦住他,毕竟凭借他的妖力,估计就连大殿门口服侍花花草草的婢子都打不过,去了也是多一个人求救而已。但是想想万一他不小心英勇就义了,文鳐王的脸色应该会特别精彩。 所以我恶趣味的没做声,与他一起去了,虽然封印没有完全破除,但是跑路还是绰绰有余的。 近了才知道原来是一头快要化形的巨鲨在追逐一只人鱼。 据说吃了人鱼的心脏便能长生不老,而且妖力大增。 因怀壁其罪,人鱼一族聪明的选择在西海的某个角落避世,听说那个避世之地有神女赤溪亲自画出的结界,没人能找到入口之处。也不知道怎的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应该是落单了。若是能捉住逼问出其族人落脚之地,躲到那里,别说文鳐王,就是举四海之力也找不到我。 主意一定,我瞬身打算超过七秒追上去。区区巨鲨,我抬手就能灭了。 没成想在我快要超过七秒的时候,他捉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身后,一脸严肃,“看这巨鲨,已然快要化形,妖力必然不在我之下,你躲在我身后小心行事,不行就跑。” 我眨了眨眼睛,妖力在他之下的整个东海也寻摸不出一个。他确定没有念错台词,这不应该是我说的话吗? 偏他还一本正经。 就光说这前行速度,等他追上去,那巨鲨就完餐连牙都剔完了。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原本还担心他看出来,结果七秒转头说了一句,“跟紧点,最近我似乎妖力见长,速度不同以往。” 好吧,我想多了。 可算是在人鱼快进巨鲨之口的时候赶到了。 这傻子也不自报家门,直接欺身而去,冲向那巨鲨。 若是报出自己是东海太子,指不定这巨鲨还能识相点,不下死手。 这下可好了,巨鲨好事被打断,自是生气异常,也不多话,与七秒缠斗起来,说是缠斗,应该是单方面碾压。 我又不傻,鹬蚌相争,我这渔翁自是去寻自己的利,没必要帮他报出家门,寻求生机。 可惜了,七秒太弱,才几个照面就被打的吐血三升,附近海域都被染成红色,什么都看不见,别说人鱼,就连七秒与那巨鲨的影子都看不见。 只听七秒一遍遍的大声在念,“水牢之缚!” “水牢之缚!” “水牢之缚!” ...... 那巨鲨都烦了,“你这小妖,能不能换个妖术,你明知道这样打不过我。这还有什么意思?” 真是倒霉,要是第四道封印早点破了,就不影响我的灵觉了,闭眼感知一番就能找到她在哪了。现如今只能瞎碰了。 我一边漫无目的的在一片血红里寻找那只人鱼,一边烦躁的想着夫子前几日不是刚给他教了水流弹么,怕是只一心一意学水牢之缚了,水流弹还没练会。 怎么也不想想,他的妖力那么弱,水牢之缚估计也就只能锁住后花园的那几只锦鲤了。 正胡思乱想,一片浑浊里传出七秒的闷哼,估计又是吐了三升血。 我摇摇头,思量着人鱼这会大概已经逃远了,准备往更深的水域去找找。 就听见七秒嘶哑又虚弱的声音传来,“半会,这恶鲨妖力太强,我拖住他。你快走!” 我感觉有些自闭,他这情况必然打不过巨鲨,我的名字又被泄露,若这巨鲨被文鳐王捉了逼问出前因后果,见死不救,我肯定要被抓起来。就算是七秒被杀,我最后出手解决了这巨鲨,那条小人鱼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关键是我还没找到人鱼的影子。 罢了,为不暴露妖力,只能先带他一起逃了。 手里聚集妖力,往颜色最深的地方悄声游去,眼见目标出现,正准备投出水流弹作掩护,拉住七秒胳膊随时撤。 就被他反手护在身后,一边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气喘吁吁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走吗?” 我又眨了眨眼睛看他,若是他的好父王知道了我见死不救,不剥了我的皮做鼓? 那巨鲨呲牙咧嘴,恨恨道,“既如此,你也别走了。放走了我的人鱼,拿你两打打牙祭也好。” 七秒一咬牙,“我乃文鳐太子,我若死了,父王必为我报仇!” 我....... 上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成为一个傻子的蛊? 该你自报家门的时候你不报,这会都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了,你自报家门,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还是觉得自己死了没个垫背的觉得心里不舒服? 果然,那巨鲨听了这一番话,身上妖力释出更多,“那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抢白道,“那人鱼也知道是你杀了太子,你必躲不过东海追杀。” 巨鲨并不为意,“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看来是那人鱼中了巨鲨的某种追踪之术,要么先将他缚住,再严刑拷打一番。 我正想着要不要将七秒打晕,实施自己的计划,海水颜色陡然生出变化,红色中隐隐转向黑色,七秒攥着我胳膊的手在瑟瑟发抖,先前没看清楚,这会他的脸色也开始黑的难看,这是中了毒。 这巨鲨也是恶趣味,明明几招就能解决,非要下毒。 七秒仍在逞强,“想杀我三弟,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说完还悄声对我传音,“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一会趁我与他缠斗,你快速遁去。” 我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的看这个我名义上的哥哥,心思复杂,或许这天底下希望我活着的,就只有他了。只是有一天他知道真相,还会不会如此护我? 不过想想,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至少现在,我总不能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他毕竟妖力还是弱,这句话说完就晕过去了。 我低声笑了笑,还说保护我,这个傻哥哥。 巨鲨见此更是猖狂,“束手就擒吧!我会让你死的没那么痛苦。” 我不想跟他废话,“解药!” “别挣扎了,这毒无药可解!” 我想了想,“你的内丹呢?” 巨鲨哂笑一声,“别做梦了,就算是我的内丹可以解毒,半炷香内你能打得过我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半会番外2 半柱香?这巨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我冲他伸出三个指头,“三秒。” 巨鲨仰头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皱了皱眉毛,弹指之间释放出一个水牢。 他见又是水牢之缚并未放在眼里,“雕虫小技,看我……” 我可没空闲听他发表长篇大论,直接甩过去一个水流弹,腋下夹着七秒转身往水晶宫方向游去,不知道他这身体是否都是用水做的,累的我胳膊都酸了。 巨鲨还在喋喋不休,似乎妄图冲破水牢,背后一阵稀里哗啦,是各种招式打在水牢上的声音。 “臭小子别跑,不是说三秒吗?有种放我出来堂堂正正打,这样困住我算什么意思?” 困住他当然有意思,算着距离差不多了,轻轻打了个响指,咚的一声,身后再无聒噪声。 不困住他,丢个水流弹过去岂不是会误伤自己? 还没见过这么白痴的反派。 为避免麻烦,我手动修改了七秒的记忆。 他怕是都忘了,这用泡泡记东西的术法还是我教的。 不过解释倒是个问题,我虽可以以妖力平复些许他的内伤,可外皮上这些青青紫紫,可不好说。 将那巨鲨说的厉害了,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有点说不过去,虽然确实是隔岸观火了,但让我这样赤裸裸说出来,还是有些张不开嘴,他身上的伤又明显挺重,不能将那巨鲨妖力说的太废。 真是愁死个人。 我正在心里默默推演该如何规划那巨鲨的妖力等级,才能顺理成章让他赢了,就见他眼睫颤了颤,缓缓翻开眼皮,却是空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愣了愣神,眨巴着眼睛,夸张的称赞,“七秒哥哥,你也太厉害了,那巨鲨你一下子就打跑了。”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懵然,眼珠上浮现出一抹水汽,复又很快散去,脸颊红了红,只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没想到夫子教授的水牢之术竟如此厉害,你没受伤就好。” 这人也太好骗了,亏我还准备了一肚子说辞。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去,等突破第四道封印的时候溜之大吉。 就是那么巧,在七秒成人礼的时候,我突破了最后一道封印。 原本是想四处转转,确定一下四大长老跟文鳐王的位置,找一条方便的逃生路线,避免逃跑的时候被截胡。 毕竟刚突破,妖力尚且不稳,要是被合围了就不妙了,虽也能走,但肯定避免不了一番苦战。没成想居然感知到文鳐最大的秘辛。 原来我的作用是这个。 我还以为文鳐王看上我一身强大灵力,想让我给他们文鳐开枝散叶,改善王族妖力血统,以期下一代至少不像如今的太子一样废。 既然是想要我的命,那我自然更得逃了。 关键在于如何逃的悄无声息,不被捉回来。 我正思绪万千,就见七秒一脸怒容的出来了。 若无其事的问他,“哥哥是不是被父王教训了?” 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发,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再想想这个傻子身上的伤,我临时改了主意,突然觉得其实可以缓缓再跑,稳定稳定刚解封的妖力,顺便看看为我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他能做到哪一步,其实也应该挺有趣的。 反正现在没有封印,随时都能跑,我身上有一半文鳐血统,不至于路上被渴死。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犹豫,最后把命给搭了进去。 接下来好几天七秒都在房子里修炼,夜以继日,勤加修炼。 我常去他屋外坐坐,感知一番他身上妖力进展,很可惜,先天愚钝,后天再怎么也追赶不上来。 我听侍弄花草的婢子说,七秒在跃龙门后会与海蜇族唯一的公主联姻。 真好。 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姐姐,应该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七秒。 七秒这么好的人,她总会发现他的优点的。 越想鼻子越酸,眼泪水争先恐后往出涌,我使劲仰起头,才不至于掉出来。 又突然反应过来,眼泪会融入水里,不会掉出来,跟七秒呆的时间久了,我也变傻了。 抬手摸了摸眼角,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们联姻,我哭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就这么惨? 那么高的妖力有什么用,还不是像浮萍,没有根,无归处。 最后一天离开七秒住处的时候,恰好看见一时带着一个女子走过来。 一看到她一身明媚张扬的红衣,璀璨如星辰的眼睛,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姐姐,弥生。 她像海底最耀眼的火山簇,散发着热量与光,让人忍不住靠近。 七秒与她肯定会幸福。 我躲在珊瑚深处,等他们走了才出来。 我贪婪的期望我是她,明媚的,张扬的,闪耀的,可惜我不是,注定了我要躲在阴暗的角落,孤独的死去。 惊蛰三日后,我看见一只巨大的金色文鳐鱼在皇宫上空逡巡。 那是七秒,他该走了。 我也该走了。 这个时候大约是最好的时机,所有人都在为他跃龙门忙碌。 可我又犹豫了,听说跃龙门算是文鳐族逆天改命,神瀑之中的鸿蒙之息会让跃龙门者九死一生。 虽然有水灵珠护佑,但也绝对不会毫发无伤。 我又觉得或许可以再缓缓,等他跃龙门之时,赏他一丝妖力助他过了此劫。 以我现在的妖力,就算是挖出了心脏,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借点妖力给他,再拿回来就是。 思及此,我忙跑到王殿中告诉四大长老与文鳐王,七秒提前出发去跃龙门了。 果然如我所料,还不等文鳐王出售,四大长老已经二话不说,直接合力将我用水牢困住。 我装模作样睁大眼睛,“长老,你们做什么?” 我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结果只得到一个重重的哼字。 这些人可真有意思,怎么对一个处处为他们着想的人下狠手。 七秒到底是妖力差了些,我被这些人带到神瀑之下等了好一会才见他晃晃悠悠,不急不慢的游过来。 面上一副要去赴宴的淡定表情,不见分毫害怕紧张的情绪,大概这几天他增长的主要是心理抗压能力吧。 当他接过文鳐王手中匕首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觉得他真的会刺过来,毕竟没几个人能拒绝成龙的希望,尽管这个希望也带了不确定性。 但是当他定定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干净清澈的光芒仿佛是蛊,驱走我所有自私阴暗的想法。 我漫长无趣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我想他活着。 他用自己微弱的妖力在巨鲨面前拼死也要护住我,固执的违拗文鳐王的旨意,反抗四大长老。如今自身难保,还要顾我周全。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 都要走了,肯定得还了这人情。 眼见他那么努力,也不过向上游了百米,水已模糊成血色,悄无声息的,他连嘶吼声都咽进肚子,不让人听见。 我叹了口气,自暗处显身,进了神瀑。 七秒全身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我没有再犹豫,将妖力源源不断的输入他体内。 但好像石沉大海一般,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到他可能会死,我心里莫名开始有些慌乱,“哥哥,七秒哥哥,等等我,千万再坚持一下。” 得失已经不重要,吐出妖丹缓缓度入他口中,这样应该可以吧,他可以活吧! 眼前光芒大盛,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他身上破损的皮肤肉眼可见的逐渐恢复。 我知道我走不了了。 吐出妖丹前,我怕我会承受不住鸿蒙之息的攻击下意识的收回妖丹给自己下了蛊,拼死给他最好的。 最好的命,最好的妖力,最好的地位,最好的妻子。 ……… 我没想到我能活,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了王殿,服侍我的婢子说太子此次虽跃龙门虽未成功,但身上妖力大增,王上说下次必能成功,也算是因祸得福。 我沉默了许久,就算是那种状态,他还在想保全我,在最后一刻将妖丹还给我,只是上面的妖力已全然留在他体内。 我虽能活下来,但是妖丹已废,妖力大不如前,不过也好,姐姐的妖丹与我的天然亲近,他们必能成为一堆神仙眷侣,也算是没有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唉…… 我要是现在走,应该也没人来拦了。 不过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得先实现再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弑神令1 睁眼就是白色大雾,浓郁的快要呼吸不了,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红豆揉了揉眼睛,试着喊了一声,“小苏西。” 没有回应。 也不知这回又是哪只妖兴风作浪。 红豆长长叹了口气,眨巴着眼睛发了一会呆,一颗心脏经过前面遇见的各种妖怪千锤百炼,已经颇有大神风范,不那么一惊一乍了,不过这又是到哪了?中了哪个妖怪的计?如果没猜错,以小苏西的智商应该已经被抓了。 仔细捋一捋,好像自从妖猫岛下来,这天底下的妖怪都被自己碰到了。 难道是因为神的血脉易招惹妖魔鬼怪? 神的血脉?白泽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语调毫无波澜,有没有可能是假的,神界覆灭那么久了,他从哪看出自己身负神之血脉了? 而且有那么废的神吗? 要是真的身负神之血脉,为什么当时赤溪什么都没说? 水晶宫想了那么久也没想通。 别的神受人敬仰,香火不断,法力无边,福泽人间。 自己除了放血救人,再没其他能力了,大约自己哪一世是三界浩劫,伤了不少性命,又误入神胎,所以如今得了这么个技能。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从目前情况来看,自己就算是有那么一丝丝神之血脉,那也应该是霉神,从妖猫岛到现在,可以准确总结为八个字: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等苏西这事结束了,要么去找找自己倒霉娘亲跟水逆爹爹的线索,看能不能破除这命格。 又叹了口气,小苏西还等着自己去营救,红豆认命般爬了起来,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摸索过去,反正什么都看不清,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二、三…… 一边走一边默默数着步数,数到三百六十三下的时候总算是听到一点人声,雾气也渐渐变得寡淡起来。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这声音听着莫名耳熟,但是又听得不甚清楚,红豆不由往前走了几步。 这回听清了,只有三个字。 “杀了我……” 这声音,红豆心里猛然一惊,还来不及思考,就见眼前重重迷雾彻底散开。 有一白衣男子手提长剑背对着她,长身玉立,若忽略那一身的血腥之气,也算是英姿飒爽。 若是平常,红豆必然先欣赏一番这美男绰约风姿,但这次心里像是攀附了一堆乱麻,杂乱无章的绞住心脏,双腿发软,第一次生出一种名叫恐惧的心思,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拒绝自己上前,左手腕上红绳发热,每往前一步就烫一分,滚烫的如同沸油顺着手上经脉,泼进心脏最深处,可双脚又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前一点点挪去。 对方似乎对她的靠近毫无所觉,一动不动。 走的近了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个女人,一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是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从左手蔓延到心脏的灼痛感,令她不得不扶着胳膊蹲下身子,额上身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最后像是淋了雨般,透了全身。 女子面目却是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能看见对方左半边脸上的纹路,似乎是某种符文,一直向下游走,路过白皙的脖颈,最终隐到凌乱的衣服里去。 符文隐隐闪着红金色光芒,刺的她眼睛生疼,竟流下两行清泪。 红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吐出一个音节,就见刚开始一直垂在女子面前的长剑刺入她的心脏,血喷涌而出,燃起红色烟雾。 红豆心脏骤然缩紧。 她看到一抹惨淡又怪异的微笑自女子嘴角绽开,眨眼间女子也如烟雾般散去。 男子抽回长剑,仔细端详了一会才回过头来。 看见对方面孔的那一霎那,红豆口干舌燥,不由吞了吞口水,从左手到心脏处已经疼的有些发麻。 小万的面具,他的黑色饿鬼面具此时好端端的带在男子脸上。 这是小万? 红豆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白泽…… 守护几世…… 若想成就十尾,必须吞噬真正的神之血脉…… 觉醒…… 入魔…… 没用就要死…… 重新转世…… 红豆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紧闭双眼,牙关紧闭,手捂住心脏处,痛苦的摇了摇头。 左手绑着红绳之处越来越烫,仿佛已经架在火焰上烤了。 终是忍不住,喊出声来,“啊!” …… 再睁眼却是安静如斯的蓝天白云,耳边风吹鸟鸣,左手腕依旧疼痛难忍,转头看去,小苏西正张着血盆大口,咬在她左手腕,口水流的到处都是,怕是梦见什么好吃的。 红豆甩开小苏西,捏了捏眉心,思想才逐渐清明起来。 得了无尽水,告别文鳐一族,两人踏上寻找龙魂草之路。 龙魂草属阳,只存在于极东阳出之国。 绿洲离阳出国甚远,两人一个没有妖力,一个妖力太弱,没有小万这尊大神,可以缩地成寸,一路基本都是徒步前行,风餐露宿。 昨夜走的实在是累,周围又没有山洞石窟之类的蔽身之处,只得在这巨大石头上以天为被躺一躺。 幸好如今盛夏又无雨,这石头也够大,再躺两个红豆都绰绰有余,不然又得在树上将就。 石头因着昨日白天被晒了一天缘故,热热的还挺舒服,小苏西在石头上滚了滚,摆了个大字,吹着鼻涕泡继续睡。 这厮真能睡,红豆收回鄙视的眼光,撇了撇嘴,揉揉肚子,好歹是神之血脉,怎的如此耐不住饿?眯眼砸吧砸吧嘴,苏西人不靠谱,做起饭来还是不错的,除了偶尔不小心把毒药放进去。 这次救活他,下半生的饭就交给他了。 “叮铃,叮铃…”,清脆的驼铃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红豆从巨石上探出头去,原来是个赶着牛车拉干草的老翁,驼铃坠在膘肥体健的黄牛一侧犄角上,随着慢悠悠的步伐,叮当作响。 老翁似有所感,一手牵着缰绳叫停牛车,一手搭在额上做凉棚状,抬头往界石上张望。 红豆挠挠头,挥了挥手,“大爷,早上好!” 老翁白胡子翘了翘,“哪里来的女娃娃,怎么跑到我们村界石上去了?快下来,危险的很。” 红豆抻着身子又往外探了探,巨石上写了三个模糊不清的字,许是经过了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看不清楚。 红豆不由再往外伸了伸,没成想脚下一滑掉了下来。 “小心!” 老翁连忙把牛车往界石边赶了赶。 只听“噗通”一声,红豆掉在干草上。 这下看清了,那模糊不清的三个字,是云梦泽。 没想到离城镇这么远的荒郊野外,还有如此文雅的一处,昨晚应该再往前走一走,兴许就能在老乡家里吃上热汤了。 小苏西这时也惊醒了,迅速飞身下来停在红豆头上,警惕的看向老翁,“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本大爷手里不收无名鬼。” 为免麻烦,小苏西使了隐身术,普通人看不见他,自然也听不见他的大呼小叫。 红豆默默向他传音,“闭嘴!” 小苏西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天亮了啊!” 又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五官乱飞,拽住红豆头发,“人类,是人类,可算是遇见会使用工具的人类了,今晚我要吃青蛙全宴。赶紧求收留!” 红豆此刻只想打晕他。 见红豆揉着后脑勺,盯着界石不说话,老翁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哪里摔疼了?” 红豆回过神来,“不打紧,谢谢爷爷了。” 老翁摆摆手,“你没事就好。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大爷。看你孤身一人可是跟家人走散了?前面就是我们村子,要么你先来我家凑合吃一顿热饭,我再送你去找家人?” 小苏西蹲在红豆肩头,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说个不字,就用眼泪淹死她。 红豆心下已然有了思量,咧嘴笑了笑,“谢谢王大爷,西边战火,爹娘没逃出来,只让我去极东阳出国,投奔远嫁的姐姐。” 王大爷一阵唏嘘,“也不知怎的,近年战火连天,幸好我们云梦泽地处偏僻,既然如此,就在我家歇息好了再上路吧!” 红豆抱拳一脸真诚,“红豆恭敬不如从命,他日结草衔环,必然相报。” 话音未落,小苏西已经兴冲冲的飞身坐到黄牛犄角上去了,四处嗅嗅,给红豆比了个嘴型,“没妖气。” 这会才想起来查看对方身份,红豆已经懒得理他。 王大爷抚着白花花的胡子哈哈大笑,“红豆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客气,老头子我就是结一善缘。” 小苏西见红豆不理他,自顾躺在牛角上翘着二郎腿,闭眼又睡去了。 牛车驼铃叮当响起,王大爷跟她拉起家常。 红豆这才知道,老爷子家里仅有一妻一子,老妻尚在,儿子身体不太好,就只在家里帮忙做点活。 红豆躺在草垛上,听着王大爷唠叨,手掌在眼前晃了晃,太阳亮的有些刺眼,细嫩的腕上牙印清晰可见,红绳也好端端拴在上面。 那个梦如此真实,仿佛亲身经历。 也不知小苏西作为分身继承了苏西多少记忆,或许可以问问他自己前几世的事情,红豆突然就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活下去。 没有人天生就是鱼肉,任刀俎横行。 如果这就是上天的旨意,那自己就算是拼的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要逆天改命,想吃掉自己增长修为?那就要看那些心怀不轨的妖,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传来老翁温和的声音,“红豆姑娘不如在我家歇息一晚,明日我带姑娘去旬阳城找龙虎镖局,据说他们也常护送人远行。” 说完也不等红豆回答,手中长鞭空甩了一下,纠正老黄牛的方向,继续谆谆教诲,“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世道,战火纷飞,妖魔鬼怪横行,哎......世道艰难,若有镖局武夫护身,你也能安全一点。” 一席话说的红豆有些泪目,要是自己真的有家人就好了,还会被白泽这样欺负吗? 撇撇嘴,随口回道,“谢谢王大爷,可是我没钱。” 王大爷还没来得及回应。 耳边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哇~哇~哇~哇~” 王大爷勒住缰绳,“吁~” 黄牛乖巧的停了脚步。 红豆与王大爷找了半晌,才在路边一座刚到红豆膝盖的小神龛里找到哭声来源。 许是多年没人来此上香供奉,神龛已经有些破败,被外面数尺长的茅草遮的严严实实,里面的神像面容模糊,不知是哪位神仙。 婴孩赤着身子,被随意丢弃在神像脚边,四肢乱蹬,哭的撕心裂肺,淹没在草丛中,若不是红豆他们恰好路过,大约是活不过今晚了。 红豆上前小心翼翼抱起婴孩,只见那婴孩约莫六七个月的样子,隐隐能看出些清秀眉目,额上有一块像是水纹的胎记,许是知道自己有救了,哼唧两声,使劲睁开圆溜溜眼睛瞧了两眼红豆,瞳孔竟是水蓝色的,清澈见底,只见他嘟了嘟红润的嘴巴,竟是不哭了。 王大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看来这孩子与你是有缘分的。” 红豆欲哭无泪,“可是我不会养孩子啊!” 那婴孩哼唧了一会就开始往红豆胸前拱,红豆以为它冷了,将它往自己外衫里裹了裹。 王大爷见此笑了笑,“只怕它是饿了。” 红豆瞬间石化。 饿。 了。 耳边小苏西的声音炸雷般惊起,“红豆,我睡个觉的功夫,你怎么连娃都生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弑神令2 红豆此时连话都不会说了。 为避免麻烦,小苏西使了隐身术,凡人看不见他,更听不到他聒噪的声音,只看到红豆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傻站在那里。 想着小姑娘没什么经验才愣住了,王大爷善解人意的抱过小婴儿,从草垛角落摸出一件花布衫将他裹起来,“交给我吧,前面就到我们村子了,家里有一只奶牛,可以给这孩子喂点新鲜牛乳。” 云梦泽这地方,果然是不负它的名字,整个村落仿佛建在云层之上,如梦似幻,不过也不是真的云层,而是四处被青山围起来的内陆河海,正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水面起了一层薄雾,岛上早起劳作的村民影影绰绰,看起来就像是在天府之国。 仔细观摩,原来是个小岛屿,被一座桥连在这外陆之上。 红豆顿感好奇,为何不直接住在这外陆,万一涨潮不是平添了许多麻烦。 王大爷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一只手甩着鞭子赶牛车上桥,一边解释,“原先这一带没有水,某一天突然天降暴雨,化成了这河海将村子围了,但是又没人愿意搬出住了几辈人的地方,便修了这桥。” 听王大爷的讲述,似乎是妖怪所为。 红豆仔细看了看四周,却是一点妖气都没有,大约是哪路水妖经过哭了一场吧。 太阳慢慢自天边悬挂起来,散落的阳光将雾气吞噬的干干净净,村子也热闹起来。 村子里的人也是素质高,来来往往的人除了问候一声王大爷以外目不斜视。 小娃娃这会也是乖乖的不哭不闹,缩在小布包里,老远看着就像是王大爷怀里抱了个小包袱。 王大爷家离村头不远,过了六七个小屋就到了。 炊烟袅袅升起,早饭应该已经在锅里了。 红豆不由咽了咽口水。 小苏西已经从她肩头飞进院子四处巡视。 王大爷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伴,唤春樱,儿子儿媳外出做生意,还有个刚成年的孙子。 春樱奶奶虽然脸上沟壑纵横,但眼神依旧明亮,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 红豆弯了弯嘴角,挂上甜甜的笑容,“奶奶好!我叫红豆。” 王大爷将怀中婴儿递给老太太,自觉解释,“去隔壁县拉干草,捡了个小娃娃。” 老太太伸手抱过婴儿,逗弄了一下,“红豆姑娘的妹妹吗?” 小婴儿噘嘴咿咿呀呀,有点不高兴。 红豆伸手碰了碰他绵软的脸蛋,“不是,在阳平镇外神龛那里捡到的,是个男孩,好像饿了挺久。” 春樱奶奶超屋内喊了一声,“鹿角,来客了,先去后院牛圈里挤点牛乳。” 里面有粗哑的男声应了一句,“哎,奶奶,这就去。” 春樱奶奶抱着小婴孩领红豆进了客卧,“儿子儿媳出远门,但是房子一直都有打扫,挺干净的,你一路劳顿,就先歇息歇息,到饭点了我再来叫你吃饭。” 红豆忙道,“奶奶,哪有白吃白住的礼,我帮你做些什么吧!” 春樱奶奶摇摇头笑道,“也没什么可做的,饭菜基本都准备好炖在锅里了,你就好好休息,我先去把这小崽崽喂饱。” 红豆见争不过她,只得客随主便。 门刚关上,红豆就跑去床铺,摆成一个大字,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路颠簸,全身骨头都快散架,真是累死了。 小苏西不知何时从窗户飞进来,见她已经瘫在床上,顺道盘腿坐在她肚子上,双手环胸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我怎么老觉得不对呢?” 红豆闭眼挥挥手将他赶到一边,“难得运气好一次,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乌鸦嘴?” 小苏西也不生气,继续盘腿坐在松软的床褥上,拧眉嘀咕,“我刚去后院转了一圈,那头老黄牛不见了。” 红豆摆摆手,随意道,“兴许是放养的,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吃草去了。” 小苏西正要反驳,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红豆应了一声,起身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绑白巾的汉子,三尺长的身高,使得红豆不得不仰着头看他,皮肤黝黑,看起来魁梧有力,手里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牛乳,“红豆姑娘你好,我叫鹿角,奶奶让我给你先端点新鲜牛乳垫垫肚子,饭马上就好。” 原来是春樱奶奶的孙子,不过这也不像刚成年,反而像是而立之年,也许人家就是长的着急了点,吃人家的嘴短,红豆调整了一下表情,客气接过青花小碗笑道,“那真是麻烦小哥了。” 鹿角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挠挠头憨笑道,“红豆姑娘可真是客气,叫我鹿角就可以了。” 小苏西听有喝的已经冲了过来,几句话间就飞奔到红豆身后,却没掌握好速度撞到她背后。 红豆一个踉跄,碗里的牛乳晃荡着将将要洒出来。 她连忙伸手护了护碗边。 此时恰好太阳从厚实的云层中探出头来,乍泄的天光将云梦泽处原本就变得稀薄的雾气瞬间驱赶的干干净净,视野也跟着开阔清晰起来。 鹿角的影子被身后的太阳拉扯的长长的,恰好延伸到红豆脚下。 红豆后退一步稳住身形,“路走多了,腿还有些软,没站稳。” 鹿角抬起一只手虚虚扶了扶红豆,“要么我还是扶红豆姑娘坐椅子上休息休息!” 红豆不着痕迹的收回身子将碗轻轻放在桌上,笑眯眯说道,“这倒不必,牛乳我等会再喝,只是不知那小崽崽这会可听话,有没有吵闹?” 鹿角羞涩一笑,“奶奶刚给他喂完牛乳在抱着哄,孩子还挺乖的。” 红豆点点头,“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鹿角上前端起碗递给她,“这是自然,只是这牛乳再不喝就冷了,要么红豆姑娘喝完了过去?” 小苏西趴在碗边嗅了嗅又嗅了嗅,垂头丧气的嘟囔,“可惜了。” 红豆唇角一翘,“先去看小崽崽,我不饿。” 鹿角无奈将碗放下,“那好吧,奶奶抱他在会客厅玩耍,这边请。” 红豆紧跟其后。 小苏西坐在她右肩,身体紧绷,一边注意周围动向,一边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牛乳里有迷药,这恐怕是个黑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弑神令3 红豆神色如常,只向他传音,“仿佛被你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小苏西抿了抿唇,“看来我有摆摊子算命的潜质。” 红豆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客房离正厅就几步路,红豆提腿刚迈进门槛的时候,只觉一阵过堂冷风迎面袭来,隐隐还带着几丝水汽。 红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脚下一点,连忙往后退去,小苏西见状忙抓紧她衣领。 太阳下,原本在岛上星罗棋布的小村落也如云雾般缓缓蒸发成绚丽的虹光。 红豆直退了几百丈才堪堪停住,老远站在空地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摇摇头,“这就忍不住了?” 一头约有十丈高的纯白巨鹿,头顶四只长长的红色犄角,自水汽中缓缓走出,因着背后氤氲的虹光,像是从仙界踏云而来般优雅从容,未见丝毫慌张。 只听其口吐人言道,“姑娘何必装模作样,不是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么?” 纯白无一丝杂色的皮毛在太阳下晕出的光亮闪的红豆不由伸手遮了遮,还不忘调侃道,“就你这一身皮毛来说,不像妖,反而像个神仙,”顿了顿,也不等对方回答,便下了结论,“不,你本身就是天上的,鹿角,鹿角,白鹿有角,又名夫诸,神兽夫诸司水。” 夫诸不见被拆穿的窘迫,只一副泰然若素的样子,“是神是妖又有什么区别?不过生老病死,不过转世轮回,不过贪嗔痴念。” 小苏西也不再嬉笑,一脸严肃飞至红豆头顶,双手结印,透明防护罩将红豆护的严严实实。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红豆翻了翻眼皮,“影子,无论是妖是神,法力再高深,影子仍是本体的样子。不过他应该已堕成妖了。” 小苏西表情古怪,“我怎么看不见?” 红豆敷衍道,“大约是我天赋异禀吧!你没听说过我可能是个神仙么?虽然这个神仙当的有点……” 夫诸打断红豆,“你没看过自己的影子吗?” 红豆低头仔细在地上辨了辨,一脸遗憾的摇头,“看不出个所以然,反正我这本体必然不是猫,至少是个人。” 夫诸摇摇头,“传言你已经被白帝杀了,既然没死就交出你的心脏吧!” 红豆伸手召唤出笞灵鞭,凌空啪的甩了一声,“你这妖真有意思,有一见面就问别人要心脏的吗?再怎么说,你得先问问我的鞭子吧?” 夫诸脚踩虚空一步步逼近,从容不迫道,“你可以先试试你的鞭子还能不能挥的动。” 红豆眉头紧皱,手中长鞭不再犹豫,向前直取夫诸心口地方,可也没见对方动作,长鞭在他前方三寸的地方险险停下,软软的掉在地上。 红豆直觉不好,暗自向小苏西传音道,“你有几分把握?” 小苏西脸白了一层又一层,“如果没猜错,过了桥就到了他的领域,天塌不塌下来都是他说了算。” 红豆顿了顿,“我是问你逃跑有几分把握?” 夫诸此时已经停到她面前不到一丈的地方,“我的领域,目前还没有人能逃得过,我可以给你机会试一试。” 红豆抬头看了小苏西一眼,“什么鬼?怎么传音都能被截获?” 还不等小苏西回答,就听夫诸道,“在这里只有我想,没有我做不到的。你准备好了吗?念你身负神之血脉,给你百息逃跑的时间。” 红豆忙挥手,“等等,那个孩子呢?反正逃不掉也要被你抓回来,不如加大难度,你把那孩子给我试试怎么样?万一我带着他一起逃出去呢?” 夫诸似乎想了想,难得的眼里出现一闪而过的迟疑,最终还是张嘴,在光晕中熟睡的婴儿从他嘴中稳稳飘到红豆怀里。 红豆轻轻抚摸熟睡中的小婴儿白胖的小脸蛋,镇定自若的指挥道,“不能偷看,眼睛闭上。” 夫诸嘴里发出几不可见的一声哂笑,倒是真的就闭上了眼睛。 红豆往前走了几步,没忍住回头问了一句,“云梦泽大石那里,那个老爷爷是你吗?” 小苏西使劲拽她衣袖,只恨不得将她打晕带走,这家伙怎么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 夫诸半晌没回答,红豆讨了个没趣,正要转身走,却身后有声音传来,“我是那头老黄牛。” 红豆偷偷笑了一声,仿佛才醒过来似的,怀里护着小婴儿,大步向前跑去。 小苏西只觉孺子可教,一边飞一边大喘气道,“你可算是开窍了,夫诸可是上古神兽,全力之下白泽都要认真对待,就你偏还不慌不忙,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红豆却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夫诸是谁的坐骑?” 小苏西愣了一下才回道,“水神绿痕。” 红豆抽出一只手好心情的拍拍他的小脑袋,“那你可真棒,也算是坐过神兽的妖了。” 小苏西懵懵懂懂看着她,“这样说起来,好像真的是唉!夫诸高傲,除了绿痕谁都不服,还要角斗一番,也就我在他头上坐了一会……”说到这里紧急收住话尾,“我跟你说认真的,你不要乱扯,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反正你别指望我,我可能打不过。” 红豆笑了笑,“原本就没指望你。” 小苏西瞪大眼睛,“你还有心思笑?” 红豆指着地上一堆干草,“有把握点燃吗?” 眼看百息之时马上就要到,小苏西焦急道,“姑奶奶,算我求你了,玩火也分时候,能不能下次再玩?” 红豆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小婴儿一手搭在膝盖上,老神在在道,“生火。” 小苏西抓狂喷出一口妖火,红豆眼前嘭的一声瞬间窜起一簇巨大蓝色火焰,只见她顺势咬破指尖,甩甩手指,一滴血在空中划过一丝金线落入火堆。 火焰逐渐挤压缩小,最后彻底熄灭,化为另一个白胖的小婴儿。 红润的樱桃小嘴,额间一朵深红色火焰印记,一双红色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哭闹,仿佛在观察这个陌生世界。 红豆自觉将裙子下摆扯下来,裹在女婴身上。 小苏西原本抓狂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只觉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但就是找不到它们都跑那里去了,该怎么调控才能表达出自己的震惊。 过了半晌,才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红豆,你什么时候学的造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弑神令4 红豆唉声叹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如果没算错,我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没准备好拉扯孩子。”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热风袭来,伴随着一道悦耳的声音,“红豆姑娘若是不愿意,交给我如何?” 红豆眼睛都没抬一下,“不知姑娘丢的是个金孩子还是银孩子?可别是我这火孩子跟水孩子。” 在小苏西的目瞪口呆中,那身着火红纱裙的姑娘旋身一转,脚下轻点,轻飘飘盘腿坐在红豆对面,随着她的动作,腰封上坠着的小驼铃叮当作响,却并不吵人,只觉如听仙音。 只见她学着红豆的样子,一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红豆,红色的瞳孔似乎是不熄的火苗,摇曳生姿,“就看姑娘舍得给我哪个了,我倒是无所谓。” 红豆也不发怵,笑眯眯回看对方,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那至少得让我知道,我这便宜孩子交给谁了吧?逢年过节还能去看看,你说呢?这位姑娘。” 红衣女子修长的手指在嘴边点了点,微微一笑,右边脸颊梨涡深陷,“红豆姑娘不是会看影子吗?来看看,我是谁?” 红豆也不矫情,“这世上唯有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姑娘又是何必难为我?我看你刚在天上表现的挺好,把夫诸苦心幻化的屋子都蒸没了。不如直言相告,猜来猜去挺费脑子的。” 又一阵冷风夹带湿气从红豆背后袭来,顺便带来一道夹着冰渣的声音,“毕方,怎么哪里都是你?你就不能好好呆在天上吗?” 红衣女子无奈摊了摊手,“你瞧,已经有人为你解惑了。” 小苏西呆了呆,牙缝里蹦出四个字,“双重领域!” 毕方咂咂嘴,“啧,这位小哥哥可真识货。” 冷气已经转到红豆对面,白的衣服隐隐透着水蓝,同样幽蓝的瞳孔似有翻江倒海的水汽,经久不散,额上两只鹿角不但不突兀,反而给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了些许贵气。 没看出来,夫诸人身居然是如此翩翩贵公子。 红豆将怀中仍在沉睡的婴儿与另一个小婴儿放在一起。 随后站起身拍拍手,“哎丫,不小心还是被你抓住了,来吧来吧,一颗心脏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道两位谁先来?” 话音刚落,空气就变得焦灼起来。 毕方与夫诸对视一眼,张口将地上婴儿各自吞入腹中,施施然同时后退,红豆就像个彩头,被放置在正中位置。 红豆眼睁睁见他们把婴儿带走遗憾道,“小苏西,你说我用这两个娃娃能威胁到他们不?” 小苏西小脸垮着,提不起一丝兴趣,“怎么威胁?” “比如不放我们走,我就杀掉这两个小娃娃,怎么样?” 小苏西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他们既然能安心把孩子交给你,说明并不怕你对他们不利。我看你刚才还挺聪明的,这会脑子怎么就离家出走了?” 红豆伸手在他额头弹了个脑瓜崩,“闭嘴,我就随便说说,也不知这俩娃娃什么身份,他们如此看中,该不会是当初起了凡心,在人间的私生子吧?” 小苏西鼓了鼓腮帮子,“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吧?你见过哪个神仙有空谈情说爱?” 红豆勉强想了一圈,随口道,“那些天上的,我也不认识几个,就一个白泽,不是跟赤溪有绯色传闻么?退一万步讲,我是哪里来的?” 刚说完这句话,红豆就有些后悔。 提到白泽的名字,两人同时沉默下来,默契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然毕方从天上下来,也不见天色变暗,仍旧是一副白昼的模样,空中什么都没有,整个空间宛若看不到边境的巨大蛋壳,几人被包裹其中。 不见树木与飞鸟,安静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 远处夫诸与毕方双手同时结印,衣摆无风自动。 两人均是一副肃穆的表情。 几个呼吸间,但见夫诸身上蓝光乍现,身后近百丈的白色巨鹿图腾隐隐作现。 “吼!” 随着巨鹿抬首嘶吼,图腾仿佛瞬间化形为实体。 反观毕方身上火光四射,红光铺天盖地染了半边天色,身后单腿长尾神鸟不断盘旋俯冲,深浅不一的红色羽毛像是从毕方身上熊熊大火燃烧蔓延的烈焰。 “啾!” 神鸟长鸣一声,似化实体,盘旋数次后,终是忍不住率先向巨鹿俯冲而去。 巨鹿不见惧色,一跃而起,红色巨角抵住神鸟攻势。 水火本就相克,这一相撞仿佛寒冰遇沸水,三九突入伏。 “轰!” 炸开的妖力令整个空间都静了一静。 红豆在短暂失聪后忙伸手拽着小苏西迅速后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神仙打架,爆发力可不容小觑,能躲多远躲多远,这可不是开玩笑,随便那么一点火星,自己跟小苏西恐怕要当场去世。 小苏西虽是防备着,但大多数妖力都护着红豆,自己被震的七荤八素。 红豆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 又往后退了百十来丈,结合红豆不断张合的唇形,才勉强“听到”她在说,“小苏西,你可别是要死了吧?” 小苏西甩甩脑袋,小手伸出迅速封了身上几处大穴,又摸出几粒药丸,丢到口中嚼碎,才有空理红豆,“你能不能盼点我好?” 红豆眼角一弯,“知道你不会轻易死的,毕竟是个小神医。” 远处空间在短暂静默后,突然在巨鹿与神鸟相撞之地爆发出瑰丽的色彩,红橙黄绿青蓝紫,煞是好看,同时又有一层黑色隐隐浮动于流光溢彩的表面。 小苏西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上古神兽大战,此处空间必然不稳定,只要寻摸到裂缝,无论如何,抓紧一切机会,你一定要逃,逃的远远的。” 红豆眨眨眼,青葱小手去摸他额头,“小苏西,你被震傻了?如果我有神的血脉,你觉得他们能轻易杀死我吗?神,也不能弑神吧?况且从浮于他们妖力之上的黑气来看,他们已堕成妖,可能他们的屠刀还没举到我头顶,已经被天罚劈死了。” 远处战火如火如荼,夫诸与毕方各不相让,仿佛天生死敌一般不死不休,每一招都是下了死手,没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 几句话间上百招已经过手,很明显,双方已经杀红了眼。 白色巨鹿身上有几处已经见了血,蔓延的血色仿佛古老咒语,刺激的白鹿越战越勇,不见颓色。 红色神鸟也并未得到多少好处,长尾处火羽已经有些凌乱,满地鲜红,不知是流的血还是燃烧的妖力。 溢出的妖力四溅,肉眼可见的那两人周围空间已经极不稳定,不断有裂缝生出。 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要斗到如此地步。 小苏西朱唇轻启,“弑神令!”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弑神令5 不知为何,红豆乍一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一阵慌乱,唇齿间不由重新琢磨了一遍,“弑神令?” 小苏西坐在她肩头,手上一刻不停结着复杂的印,一边分出小部分神思给她解释,“远古混沌被盘古劈开后,分出人界、妖界、神界,灵界独属赤溪管辖,是盘古灵魂安息的地方,也是生死轮回的地方,在盘古化为天地万物之时,其左眼幻化成剑,由水神绿痕与火神青莲同时看管,世称弑神令。” 红豆迟疑道,“这弑神令总不能违反天道弑神吧?” 小苏西手上略停留片刻,继续结印,“就是这个意思,据说此剑专杀犯了重错的神。” 红豆望着远处不断变幻色彩的妖力角斗,咬了咬嘴唇,“不能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加上我,你有几分把握打赢?” 小苏西长呼一口气,“所以你一直是在打这个主意?” 红豆难得认真起来,点点头,“如果没猜错,我们现在位于那块巨石之中,应当是我手腕上流的那滴血穿过巨石,落入水中,幻化成那个水孩子,接着夫诸显形将我们诱骗至巨石中。” 小苏西仔细回想一番道,“所以你照葫芦画瓢,唤醒火孩子跟毕方?” 红豆没有反驳,“与夫诸妖力相冲,使得房屋消失,说明这方天地并不是他说了算,肯定还有一只与他相克的大妖关在这里,仔细想想也就只有与他妖力相悖的火了。” 小苏西此时双掌相对,两手大拇指压住无名指,食指与环指并拢,坚定道,“谁也不知道弑神令如何开启,但我知道除非白泽在,不然就算他们快死了,凭我们两人这点妖力,根本打不过。所以你还是快走吧!” 说完双掌以结印的姿势向前推出,红豆只觉手里多出个东西,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就被一股柔风推开,身不由己往更远的地方飘去。 耳边传来小苏西最后的忠告,“我的妖力只能送一个人走,以苏西的妖丹为引,会带你去离这里最近的空间裂痕,出去后往西逃,回了医谷你就安全了。” 眼看小苏西脱力掉在地上,红豆心里一阵兵荒马乱,使劲拍着光壁,尽全力想要冲破光球的束缚,嘴里不停大喊,“你怎么办?那你怎么办?” 却再没有声音插科打诨回复她,连小苏西小小的身影都很快消失在暴起的沙尘里。 后悔的情绪将她掩埋的严严实实,连口气都透不过来。 红豆因悲伤失力跪在小苏西造出的光球里涕泪直流,手里紧紧握着苏西的妖丹,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近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明明已经发现老黄牛不对劲,为什么还要继续跟着走? 什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这点阴谋诡计根本就难登大雅之堂。 不就是血有点用处,怎么就这么自信,带着小苏西闯入这龙潭虎穴? 自己怎么就那么没用,除了给别人添麻烦,还能干什么? 不如死了算了。 世界失去了原本的颜色,红豆终是没了眼泪,只呆坐在那里,眼睛失去原有的光彩,任由光球带她四处不断逃离。 这个世界,呵,这个世界,一点意思都没有。 暗色符文隐隐从眉心浮现,仿佛有了生命,一路顺着眉眼,唇下,白皙的脖颈,向下野蛮生长。 光球一路奔走,终于感应到一丝快要闭合时空裂痕,忙向那边逃窜而去。 眼看裂痕自我修复,越来越小,光球忽然燃烧起来,仿佛一条九头巨蟒,如星子般划过天际,连空气中的微尘也没有带起一粒。 就在巨蟒长信接近裂痕至堪堪一寸之时,有破空之声自远处窜来。 “嘭!” 光球碎裂,红豆从高处重重落下,狠狠砸在地上。 落下时,红豆条件反射般将自己缩成一团,把苏西妖丹护在胸口。 “砰!” 血肉之躯落在地上,又往前滚了几滚,红豆清楚的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喉头一阵腥甜,被她硬生生吞回腹内。 也许真的就只能到这里了。 如果是小苏西,如果是他先逃走就好了,他那么小小一个,肯定早就窜进空间裂缝里,去外面逍遥快活了。 想到这里,红豆不由轻笑出声。 希望他下辈子可别再遇到自己了。 身上每一处皮肤骨骼内脏都在叫嚣着疼痛,可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以为你走的了?”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夫诸手执长剑,衣袂飘飘,站在红豆面前,虽是浑身浴血,却不见狼狈。 原来是他赢了,那毕方应该已经死了,可真是浪费了自己那一滴血。 那长剑应该就是弑神令了,但红豆此时也没什么兴趣上前了解。 凌乱的头发遮住面容,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轻轻扯了扯衣裳,露出左边胸口,用手比划了一下,“这里,麻烦动手快点,我忙着投胎,没功夫跟你瞎墨迹。” 夫诸皱了皱眉头,“不知廉耻!还给你!” 随手朝她丢了个东西,虽然已经脏的不见形状,又被空气中的尘土遮掩,但红豆一眼就看出那是小苏西。 一时间忘了站起来,慌乱中膝行几步,猛地向前扑去接住他。 但他小小的身子已经不见起伏,一向最在意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一起走了那么久的路,突然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白泽,苏西,小苏西,长尾,三小只。 或走或散,或死或伤,或背叛。 眼前逐渐开始模糊,原以为眼泪已经哭干,这会又开始蓄积。 一滴,两滴,砸在小苏西脸上,却不见他有任何动静。 红豆脸上身上符文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最终汇聚心脏。 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弑神令在夫诸手里不住颤抖轰鸣,长吟。 夫诸眉头越皱越紧,脸色逐渐苍白。 红豆双眼赤红,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妖力缠绕黑气自身上源源不断渗出。 还没动手,夫诸已经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就在夫诸举剑准备动手之时,红豆手腕红光闪过,一身白衣出现两指阻住剑锋,一手挥袖竟将暴走中的红豆直接打晕。 “让你来人间找个宝物,怎么找成了这副模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终结 到这里,红豆与白泽的关系以及她的身世,算是逐渐水落石出,妖猫红豆传算是完结了,是的没错,这本书从一开始就是个伏笔从,红豆不是妖猫,岛主也不是简单的妖猫岛岛主。 下一部就是另一个篇章了,红豆才是名副其实的最后一个神,难道其他神就没点想法?比如复活。 具体的还在构思,亲爱的粉丝们,中秋节快乐,时空终有回旋,下部书再见。 下次就是红豆的真实身份大揭秘了,应该算是神界篇,小彩蛋就是红豆跟苏西最终还是要打一架啦。 好像也没多少粉丝翘首以盼,那我就先浪了,也不着急,就当是给我自己写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