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也有落魄时》 第一章 对不起，我迟到了 农民和诗人对秋天最有发言权，面对秋天，他们或喜或悲的情绪总比普通人来得更加强烈。然而在北京东三环国贸大厦里的霓裳女装公司，秋天和其他的季节没什么两样，秋天已经物化成了一条用金线绣了锦鲤的黑丝巾，或者一条水红色带冰丝的连裤丝袜。没人能体会到“缝秋寂寥”的情绪，在他们眼中，四季的轮回只物化成不同款式、色彩和面料的女装，或者上新，或者下架。 在霓裳女装，设计师们是最特立独行的一群，她们把握着最前沿的资讯和潮流，任何元素都可以经过他们的巧思和巧手，变成能穿在身上的概念。她们的着装毫无例外地全部出于自己的手，却明显地分化成两个极端——最得体的和最怪异的。林美桃属于前者。在美桃看来，既然造物主赋予了每个生命以不同的身体状态，把最本真的一面凸显出来，就是好的服装。不同的款式和创意，经由美桃的巧思加工，变成一张张设计图，又在换季前的两个月，变成工厂里的一件件成衣，再过一个月，就分铺到全国各地的卖场，等待女孩们的挑拣、试穿。 虽然水泥森林里的时节不甚分明，美桃却还是喜欢秋天。每天清晨，美桃总是第一个到公司，早上七点，美桃准时坐在自己位于二十六层的朝东的工作间。公司里空无一人，甚至整个城市仍在沉睡中。美桃站在玻璃外墙旁边沐浴朝阳，一年当中，当属秋天的晨光最美，阳光洒在微凉的空气里，纯净透明，每当这时，美桃总会想起父母带自己去少年宫里学游泳的那个秋日下午，泳池的水凉凉的，就像现在秋日清晨的温度。上过三节游泳课后，父亲把美桃带到游泳区，然后游开几米，张开双臂鼓励美桃游过来，泳池的水蓝得就像秋日的天空，可是美桃却只是哭。父亲笑着鼓励她，母亲站在池边温柔地看着，没有人上前拉她一把。 “自己游过来，你能做到。有些事情终究要靠自己。”父亲笑着对美桃说。 美桃眼角挂着泪，喝了几口水，最终还是用笨拙的泳姿游到了父亲身边。池边的母亲赞赏地给他们父女掌声。 “加油，你行的。”许多年过去，美桃忘记了很多和父母相处的细节，唯独父亲的这句话和母亲的掌声，深深地印在美桃的脑海里，一到秋天，这些场景出现地更加频繁。依靠这些回忆和鼓励，美桃把自己的职业做得风生水起，她是公司里第一个做私人高端定制的设计师。尤其是近一年，美桃在时装界慢慢有了一点名气，开始有名媛贵妇来到公司，点名要美桃设计衣服。 熟知美桃的人，往往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老天对才华的分配真的很不公平。美桃21岁那年从北京服装学院退学，当时她已经屡屡在国内的设计师大赛上获奖，如今的她也不过才25岁，就已经成了公司里不可或缺的设计师了。 美桃沐浴完阳光，开始工作，两个小时以后，公司才慢慢热闹起来。 上午九点半，当美桃敲开东方旭的办公室门时，东方旭正在发脾气，美丽又无辜的女助理，眼角含着一滴泪，垂首站在东方旭的办公桌前，办公桌上放着一杯飘着热气的黑咖啡，金色的阳光照进来，袅袅的白气飘散在空中，静悄悄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个三十五岁的副董事长，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的、长久的女朋友，在北京，这样的青年才俊大有人在，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精英——东方旭五官精致的脸显得干净，因为天天晚上敷补水面膜，他的穿戴永远非常整洁而又合身，他开着几十万的宝马，在远郊区有那么一套小别墅。对人热情而有分寸，无论对谁，都能让对方停留在对其崇拜而又不至疏远的关系上，他的爱心是真实的、他的关心是严肃的，他的问候是诚恳的。 东方旭从来不发脾气，绝少显示出攻击性，然而美桃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外人对东方旭的错觉，东方旭不发脾气并不代表没脾气，东方旭办公室里的时间不仅没有静止，反而快到以秒来计算。 “入职前，hr是怎么对你说的？”东方旭微笑着，这微笑，却让他新入职的女助理哭了。 “旭董的车每天九点半准时开进公司大门，两分十五秒以后旭董走进电梯，一分零六秒以后准时出现在董事长室。猫屎咖啡加一颗方糖，冷却到旭董需要的温度，需要三分钟。”助理流利地背诵着，又慌不迭地解释，“每天我都准时，今天的地铁……” 第二章 你是魔鬼吗 “美桃你进来——”东方旭看到了门口的美桃，马上打断助理的话，招呼美桃，然后东方旭又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转向秘书，说，“hr有没有告诉你，我不需要任何理由？” 助理连忙点头，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这让这个美丽的女助理变得惨兮兮的。美桃捕捉到了助理的失落，她知道助理肯定要被东方旭炒鱿鱼了，喜怒不形于色，即使世界末日那天，也要优雅地笑，这是东方旭多年以来推崇的原则，依靠这个原则，东方旭叱咤商场，把霓裳女装经营得井井有条。美桃太了解东方旭的作派了，这个女助理，显然不能适应这份工作，也许三年以后的她可以。 “咖啡。”东方旭朝助理指指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滚烫的咖啡。助理马上会意了，一个大步走上前来，把咖啡端走，临出门的一刻，她幽怨的眼神看向美桃，似乎在说：“看看我，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美桃知道，恰恰相反，助理的好日子到头了。一年前曾经有一个助理，出门时忘了随手关东方旭办公室的门，风吹进办公室，刮掉了一张合同内页，这直接导致东方旭在合同上损失了差不多一百万，然后这个助理马上就被解雇了。 美桃进了办公室，第一个动作便是坐在东方旭精致的软皮沙发上，用手轻揉自己发红的脚踝。东方旭对工作要求如此严苛，然而美桃在副董事长东方旭面前，向来不装，东方旭对美桃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宽容，一方面因为美桃出色的设计能力让东方旭欣赏，另一方面美桃和东方旭之间有一些私人交情。东方旭颇带玩味色彩地注视着美桃的这个小动作。 “站了一上午？”东方旭站起身来走向咖啡机，装作不经意似地随口问道。 “我的冬装设计，下装还没有着落呢。”美桃略显疲惫地说，“不赶工怎么行？” 东方旭从欧式复古的咖啡机前转过身，仍旧看着美桃的脚踝，轻描淡写地说道：“仓库里那么多运动鞋，一双也不喜欢吗？” 美桃已经倚在沙发的靠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把双腿伸直，让两脚不再受身体重量的压迫。美桃天生拥有一张奥黛丽赫本似的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庞，但美桃的美是东方式的，柔美又妩媚。美桃今天穿了白色窄腿裤搭配白色的粗跟鞋，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异常端庄。 “请问亲民友好的旭总，我们霓裳女装的内部信条是什么？”美桃歪着头俏皮地问东方旭。 “不重视穿着的人，没有未来。” “那么您看，我今天要是穿双运动鞋，还会有未来吗？”美桃反问。 东方旭正端着咖啡，向美桃走来，听完美桃的反问，东方旭耸耸肩，脸上先是露出一丝邪魅的笑，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繁重的日常工作，让东方旭像一只承压过重的弹簧，只有和美桃，他才乐意接几句话茬，贫几句嘴。美桃对待生活的淡然态度正好和东方旭忙碌紧张的状态完全相反，正所谓相辅相成。公司六点下班，美桃从来不会六点半以后才走。不加夜班是美桃多年不变的一个原则，极少被打破。在一天的忙碌工作结束以后，东方旭似乎对美桃有一丝依恋：美桃的朋友，东方旭也想认识；美桃吃过的餐厅，东方旭也想去吃；美桃的娱乐活动，东方旭也想参加。然而美桃很少给东方旭这样的机会，美桃对自己的私生活守口如瓶，每当东方旭问起，美桃总是告诉他：家里有一只可爱的泰迪儿子在等她。 美桃和东方旭同一年进入公司，两人已经做了三年同事。东方旭多么想和美桃做共同进退，然而每次东方旭邀请美桃一起加班的时候，美桃总是回绝。东方旭的人生里只有事业，美桃的人生却比东方旭丰富多彩多了，至少在东方旭看来是这样！这期间，东方旭从普通的销售员一路晋升到公司副总，他的工资越领越多、办公室越换越大，然而他和美桃的关系却还一直停留在入职一个多月、两人成了好朋友却仍旧没有过多交流的层面。东方旭越来越稳重，美桃这三年也从青涩变得成熟。 前些年东方旭一直在忙事业，如今事业稳定以后的东方旭，开始认真地考虑找个女朋友结婚这件事。这并不是说东方旭是个没有情调或者不追求高品质生活的人，男人本质上都是现实主义者，总是能分清现实和虚幻的差别，让男人更有魅力。东方旭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不婚主义者，他和任何别的男人，不论是风趣的还是古板的，年老的还是年轻的一样都需要找到自己携手一生的妻子。 美桃看着东方旭邪魅的笑容，三年了，美桃越来越读不懂东方旭笑里的意味。美桃看到东方旭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一份文件，东方旭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然而美桃却仍然能破解东方旭的一些身体符号密码，美桃看见东方旭得意洋洋地把文件握在手里，说道：“你的未来，正握在我手中。” 美桃狐疑地接过文件，只见上面大幅标题写着：“霓裳女装2014年设计部员工考核表”，林美桃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 “董事会正式委派我问你，让你晋升到中层领导，全权负责设计部的各种事项，不再没日没夜赶活儿，你愿意吗？”美桃看见东方旭右边眉毛的眉尾略微上扬，那是他叱咤霓裳女装以来从未改变的小习惯，普通的员工没有几个敢一直盯着东方旭的脸看，也就没人注意到他表情的微妙变化。然而这一切却瞒不了美桃的眼睛。志在必得，这是东方旭这个小习惯传达出来的情绪。 “什么职位，让旭总这么上心？”美桃以为东方旭在开玩笑，因为东方旭总是点到为止地把工作和玩笑一起说，尤其是和女员工说话的时候。 东方旭忽然变得严肃，这倒把美桃吓了一跳。 “设计部总监。”东方旭慢慢说出这五个字，那运筹帷幄的神情简直像是好莱坞大片里，面对外星人入侵正在制定对策的总统，东方旭把这个职位说得铿锵有力。 美桃感觉自己正面对着一个杰出的表演艺术家。越是成功人士越有表演天分，美桃本来对这个看法将信将疑，近年来遇到的人与事无不暗合这样一个道理，美桃信了。听到这个好消息，美桃情不自禁地在内心里欢呼雀跃起来——翻倍的工资、独立的办公室，最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什么样的服饰能进入市场，什么样的服饰可以引导潮流，从设计到制作不用再受制于别人……就像婴儿终于能独立站起来，迈出第一步的感觉，想去的地方，自己可以到达，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在我们面前，等着我们去探索和发现。 第三章 你是我上司，你不能追我 我们每个人都在寻觅人生的价值，简明扼要地说，“被需要”就是人生的价值所在。升职为设计部总监，被设计部需要着、被公司需要着，就是美桃的工作价值所在，这是多少刚毕业的大学生梦寐以求的事，如今，这个机会在向美桃招手。美桃先是脑补了各种做总监以后的画面，继而又想着该为出任总监做哪些必要的准备。 “考查期一个月。”东方旭及时地把美桃从她的幻想当中拉出来，让美桃回到现实。东方旭把咖啡放在美桃面前，“上好的猫屎咖啡，你尝尝。”说完，他充满期待地看着美桃的反应。 美桃虽然十分不喜欢东方旭这么快地转移话题，但仍不想拂了东方旭的好意，只在咖啡杯边缘轻轻抿了一口。东方旭当场就乐了。 “把咖啡当红酒喝的，你还是公司第一人。”东方旭说。 “我真不喜欢咖啡、红酒类似这些东西……”美桃如实地说。 “我想把我认为好的东西都给你。”东方旭眼睛里闪耀着期待的光芒。美桃心里完全明白东方旭的想法和用意，这有意无意的暗示里，东方旭在等待美桃的回应，然而东方旭已经在他的工作中，把他所有的诚意和情感格式化了，以至于东方旭说出的每一句话，虽然感动，美桃却先入为主地想：这些话，东方旭已经对无数美女说过无数遍了。美桃此刻只想躲避。 “我觉得有必要明确一下：我的晋升，不是你给的。”美桃说。 “那当然了！”东方旭用惊呆的语气说，“我本以为这话可以不用说的！” 美桃耸耸肩：“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可以撒娇、可以胡闹，但我们每个人都是凭真本事吃饭的。”东方旭说，“我们专业的工作态度，我们的设计、我们的市场开拓能力，是我们撒娇胡闹的根本，没有这些能力，我们什么都不是。” 为了表示赞同，美桃举起咖啡杯，和东方旭轻轻地碰了一下。 “在这个公司里，没几个人能喝到我亲手磨的咖啡。”东方旭真诚地说。 在这一刻，美桃有那么一丝动摇，她想明确地告诉东方旭：自己确实喜欢他。三年来，东方旭说一不二、要求严格，他已经辞退了好几个助理，却唯独对美桃客客气气、照顾有加，有时美桃会从东方旭的客气当中读到一些“低到尘埃里”的意味。然而这些情愫，东方旭从不明说，他是个谨慎的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对东方旭的态度美桃也装作糊涂，他们就这样维持着一半上下级、一半好朋友的关系。 “我新买了一副名画，”东方旭忽然从温情脉脉的氛围中岔开话题，美桃连忙收起自己的情绪，跟上东方旭的思路。“那边——”东方旭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墙，一副暖色调的大幅睡莲挂在正对着办公桌的位置，“来给我估个价吧。”东方旭说。 美桃看着睡莲扑哧一声笑了：“谁不知道这是莫奈的画？我虽笨，却不是傻瓜。”美桃知道这是东方旭的一个恶作剧。 岂料东方旭一脸煞有介事的表情，说道：“打眼一看这确实像莫奈的，可是这是一个当代名家模仿莫奈的画法创作的，要走近了才能看出来。” 美桃看着东方旭严肃的表情，将信将疑地走向那幅画。东方旭的办公室很大，大到美桃需要走七八步才能走到油画前，美桃细致地盯着画看了一遍：没有任何落款，色彩、画法都和莫奈的名画没有任何两样。美桃知道这又是东方旭的一个恶作剧，她猛地转过身，想和东方旭理论，却差点撞到一大束火红的玫瑰上。东方旭手捧着玫瑰花，正站在美桃身后。美桃看到东方旭微笑的脸，忽然有些愠怒——东方旭就是这样，你永远都跟不上他的思路，你不会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商场上是这样，情场上亦是如此。半年前，美桃还对东方旭的惊喜痴迷不已，但一直生活在惊喜中，生活仿佛成了作秀，这种感觉，远没有每晚七点等在家门口的泰迪，更让美桃觉得踏实。 东方旭眼睛闪烁地看着美桃，就在前天晚上，两人加班结束以后，一起到蓝色港湾吃了法餐，结束了工作，两人都很放松，初秋的风吹在人脸上，微凉中带着舒适，他们都没有什么紧急的安排，于是就沿着小湖边散步。不时有几个带着小狗的女人、抱着孩子的女人、情侣从他们面前经过，生活节奏似乎一下子慢了下来，享受着什么安排都没有的夜晚，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时刻，在闪烁着霓虹的湖边，东方旭忽然低头吻了美桃。他的吻有些湿润，轻轻地，像是初秋的风一般。 此刻，面对捧着鲜花的东方旭，美桃又回想起前天夜里的吻，美桃在期待着东方旭说些什么。然而东方旭只是看着美桃对自己期待的表情，他只是把花送上来，什么都不说！这个从来不缺漂亮女孩的崇拜、被惯坏了的男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对象，犹豫起来。 第四章 我有一个秘密，谁都不能说 气氛略显尴尬，美桃就势接过东方旭的花，大方地说：“要不要这么快？我还没过考查期呢，庆祝的鲜花已经买好了？”东方旭忽然找到了台阶，忙说：“升职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表现一下呢？”到了表白的关口忽然退缩的，大有人在，这并不是说有一方不够好，只是因为彼此不在对方的节拍上。 “那就谢谢了。”美桃俏皮地跟东方旭做鬼脸，然后捧着鲜花想要马上就走。 东方旭看着美桃的背影，忽然想起他的另一个安排。“我预定了北京最正宗的蓝龙虾……”美桃听到这里，停下脚步，转过头。“还有，那个米其林餐厅的法国大厨鹅肝酱也做得很地道……晚上一起去吧。”东方旭说。 “这算什么呢？”美桃问道。 “一个……正式的邀请——”东方旭说。 “还是上任那天再说吧！”美桃妩媚地一笑，走出了东方旭的办公室。当美桃的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板，发出清脆灵动的响声时，美桃才觉得自己整个人浑然接了地气，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畅快放松，比待在东方旭的办公室里，踩在昂贵的地毯上更有踏实和安全感。“东方旭只知道把他认为好的都给我，却从来不问我到底想要什么。”美桃这样想着，回头望望七楼那间充满阳光的大办公室，再看看手中的红玫瑰，摇摇头走向自己的工作间。 果然办公室不适合恋爱，也不适合表白。 刚出五楼电梯，美桃差点被飞跑的同事露露撞了个满怀。 “中国五个，欧洲三个，北美一个！”露露边跑边打电话，所有在走廊上的同事们纷纷让路，“十点十分准时出现在二楼摄影棚，不需要任何理由！”露露消失在畅通无阻的走廊尽头。这就是设计师在霓裳女装的待遇，其他部门的同事，都需要给他们让路。美桃拿着玫瑰，她甩甩头发，让自己的思绪从东方旭那里转移到工作上，她看到走廊上纷纷避让的众人，脚底生风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作间。 这个工作间只属于美桃和露露两个人，静悄悄地没有声响。美桃随手关好工作间的门，却忽然看见露露坐在座位上，她用舒服的姿势仰躺在座位上，双脚放在工作台上，正仰头思索。前一秒还在走廊飞奔，后一秒就已经安静地在工作间思索，设计师的工作状态的切换，就是这么迅速。 美桃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那里的塑料模特身上，穿着美桃用大头针别好的上装，下装空空如也。露露一见美桃进来，忙把双脚放下来，凑到美桃的工位旁边。 “桃子姐，我的那套秋装你也看到了，欧洲模特好还是中国模特好？”露露凑过来，充满期待地问美桃的意见。 “为了协调门襟上的大荷叶花边，你把肩宽多放了一厘米，普通模特的身材穿不出这种效果，所以，不是欧洲也不是中国，北美模特最好。”美桃一边拿起自己的裙装面料，一边说。 露露一脸豁然开朗，她朝美桃竖起大拇指，继而感慨：“你第三套都快完成了，我第一套才刚搞定！要不要让我们压力这么大呀，桃子姐！”露露说完就要转身走开。美桃伸出纤纤玉手，在露露面前打一个清脆的响指，然后指指桌边的那束玫瑰。 “这个你拿去。”美桃说。 美桃的办公桌上经常有鲜花，有时是朋友、有时是客户送的，美桃乐意跟露露分享，露露也乐得接受，她不跟美桃客气，心领神会地捧起那束玫瑰。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追求者太多了。要是我，我也会认真挑一挑！”露露捧着那束玫瑰低头闻一闻，做个鬼脸走了。 美桃把一块咖色毛呢面料围在塑料模特上，开始她的冬装设计。工作间一下子静下来，投入工作的设计师们追求绝对安静，露露和美桃磨合得非常好，一旦两人各自回到工位，除非特别必要，她们迅速沉浸在各自的设计状态中，默契地不作任何交流，仅有的细微的声音全部来自工作——有时是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有时是剪刀裁剪布料的声音。做设计，是孤独的旅程。 美桃正在飞针走线的时候，她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震动，正是上午十点半，美桃精力最集中的时候。美桃全神贯注的状态忽然被打断，这让她稍微有些烦躁，熟知美桃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客户，一般都会在下午时联络她。“又是恼人的电话推销吧？”美桃心里想着，本不想理会，可是手机一直振动不停，美桃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工作台上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马上把电话接了起来。 美桃一边握着电话一边走出工作室，右拐直走经过两个工作间，美桃来到了公司的茶水房，她端了一杯白水，找个靠窗的座位坐好。初秋的阳光温柔地洒进来，照在嫩绿色的又宽又大的懒人沙发上，无端地让人放松、心情变好。电话是幼儿园的王老师打来的，一定是儿子图图又想和美桃说话了吧。美桃心里想着，她烦躁的心情全都一扫而光，任何和儿子有关的信息，都可以无端地让美桃心情变好。在公司，即使再多人需要你，也只不过因为你的职业技能不可或缺，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有情感需求，那些生来注定的、不能选择的人比如说父母、孩子能给我们的爱和守候，让我们在苍茫的世界上不再踽踽独行，有归宿、有慰借，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无可替代，美桃只有儿子图图。 美桃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准备和图图通话。电话一接通，传来的首先是王老师的声音。 “图图妈！”王老师开口，不对，美桃听出了王老师语气中的急迫，紧张的声带无法发出让人放松的声音。 “王老师，怎么了？”美桃充满了疑惑。 “图图……他忽然晕倒了……”王老师说。 美桃“噌”地一下站起来：“怎么回事？”美桃问，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变高了几个分贝。周围低声说话休息的同事不自觉地看向美桃，继而又开始专注于他们的聊天。 “在幼儿园玩滑梯的时候，忽然就晕倒了。现在已经打了120，救护车快来了……你不要着急，图图醒了，但是脸色很苍白……不说了，救护车来了！请你也去阳光儿童医院！”王老师说完这些，把电话挂了。 －－－－－－题外话－－－－－－ 每天早上八点更新哦。 第五章 秋日童话 美桃急匆匆地向茶水房外面走，几个同事想邀请美桃一起来坐，美桃委婉地拒绝。霓裳女装所有的同事们，谁都不知道美桃有个叫图图的儿子。他们只知道上帝把绝世的美貌和才华全赋予美桃一个人，实在是有些不公平——25岁，从北京服装学院退学的美丽设计师，在设计组叱咤风云，全公司唯一一个可以挑客户的设计师，谁都想和她做朋友，可是工作时间以外，美桃却绝少和同事们聚会，关于美桃的私生活、朋友圈，同事们都知之甚少。这其实是美桃故意为之，要把带着4岁的儿子一起生活这件事一一向同事们解释清楚，是个浩大的工程，美桃干脆回避了这个问题。 美桃急匆匆地走出茶水房，走廊上的气氛忽然有些异乎寻常：几乎没有同事，仅有的几个同事也笑得有点夸张，美桃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东方旭。东方旭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也可能只是站着，他的出现让设计部的员工们很紧张。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心境下，美桃不想和东方旭有什么纠缠，“考察期一个月”美桃想起东方旭对自己的提醒，没想到图图在她考查期第一天发生意外状况，无需仔细想，美桃就知道儿子比工作更重要，她远远地朝东方旭做了一个“yes，sir”的手势，闪身进了自己的工作间。 王老师的话还萦绕在美桃的耳边，这样美桃在工作间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露露，我有点急事需要马上走，如果有领导问起或者找我，千万替我顶一下！”美桃对露露说。 露露停止裁剪，把剪刀换回左手，朝美桃比出“ok”造型：“放心去吧，没什么大事儿！” 美桃感激地看了露露一眼，拎起包出门。 十月的某天清晨，一辆加长三门公交车，缓缓行驶在略显拥堵的街上，这是一条紧邻着一个高档别墅的小路。坐着公交经过这里，那感觉和经过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只有路边行道树下正挥舞着剪刀的露天理发师，和拎着套了白布罩鸟笼遛弯儿的老人，才显出一点点别样的意味。 这里是北京，现代气息和古都气质交错杂糅，在秋天里酝酿发酵，使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孤独、自由又沉溺的情愫。 这趟公交车只跑辅路，也绝少经过密集的写字楼，却经过两家幼儿园、一所儿童医院、一个公园。每当拐弯，公交车叮叮咣咣地从中间弯折过去，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和秋日略显刺眼的阳光一起，霸道地争夺着人的感官：一个让人沉迷，一个让人清醒。坐在车上的白领们选择眯眼睡觉，然而孩子却无一例外地眼角挂着一滴泪，似乎要哭了，他们或者被送去幼儿园开始人生第一课，或者被送去儿童医院打针，或者他们不笑，仅仅是因为刚刚离开安全舒适的家。 每天的这个时候，在公交车后门倒数第二个座位旁边，总是站着一个挺拔的中年人，他头发不长不短，黑黑的，似乎有些柔软，后脑勺上的头发略微分成了两三绺，那是昨夜睡觉留下的痕迹，我们可以看出他不习惯清晨洗澡。他上身穿着合身的灰白方格棉布衬衣，下身穿了磨白做旧的牛仔裤。牛仔裤的做工和剪裁应该很好，因为这裤子衬得他的身材匀称而又挺拔。身材保持地好，加上又选对了衣服，让这个中年人至少年轻了十岁。每当他转过身，出神地看向窗外时，单看他的背影，这俨然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然而当人们与他四目相对，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深邃，像一眼看不到底的湖，那不是水，是沉淀的时光。是的，如果你想看清一个人，就去留神他的眼睛。此刻，这个站在公交车后门倒数第二个座位旁边的男人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年龄，他，四十二岁，名叫郑伟民，同事和朋友们都叫他老郑，这么叫有时为刻意保持疏远，有时又想极力显得亲昵，因为老郑像个琢磨不透的哲学家，无论和谁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郑伟民一上车，眼神就飘向车窗外，不管车上发生什么状况，甚至是两个互不相让的乘客因为抢座位而对骂了几句，他也绝不看一眼。然而一旦孩子上车，郑伟民的目光就离不开孩子了：那个头上带了闪钻小皇冠、编了一根麻花辫的五六岁的女孩，长得和旁边给她拎着小书包的奶奶有些神似，她的奶奶仍然用奶瓶模样的水杯，每天清晨在轰隆隆的公交车上，给睡眼惺忪的孙女完成上学前最后一道程序——喝奶。那个总习惯坐在中间座位上的，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圆脸男孩，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他被自己的妈妈不容分说地按在座位上，他三番两次想站起来扭动一下身子，都被他的妈妈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对五岁的孩子，一动不动地坐上几站路，已经是太漫长的时间了呀。 第六章 庭有枇杷树 公交车驶进一条栽满了银杏树的街，秋天的况味阳光，从变黄的树叶里一点一点洒下来，把人们带入秋天。郁达夫说：“秋天，无论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有好的。然而故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老郑想起去年春天，某个柳絮飘飞的夜里十点，他照例洗完澡，开始翻看朗朗的初中语文课本，念到这句，他就忽然生出一种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情绪，从十点入睡到清晨五点莫名奇妙地被惊醒，这句话，从那时起像在老郑心里扎了根，那种感觉，比开学前夜梦到被老师点名、或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背诵课文还让人大汗淋漓。老郑知道朗朗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朗朗每年期末考试，语文总是第一名。第一名应该不会做这种梦吧，应该不会吧？会吗？老郑忽然起了怀疑，因为他从来没有亲口问过朗朗。老郑像中了梦魇，无数个场合，每当老郑紧张时，这个句子就游魂一样地钻进老郑的脑海，“来得悲凉”四个字划过，老郑心绪在一瞬间就游离出当时的环境，转入秋季，旷野、草香、鲤鱼、萤火虫……从此以后，故都的四季都变成了秋，让老郑坐立不安。老郑记得某个秋天的夜里，他在朗朗的卧室听朗朗背诵课文，朗朗背完“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后，忽然说了一句：“爸爸，我挺感慨的。” 老郑问朗朗：“北方没有枇杷树，你感慨什么？” “可是北方有杨树，你看窗外那棵大白杨，什么时候种的？” 北方有杨树，朗朗说的这棵，就是老郑老家广安门的院子里那棵亭亭如盖的大白杨。朗朗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老郑就在地坛附近也种了一棵。“吾妻死之年手植也”“北方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老郑脑海中什么都不想，每撒下一铲土，就默念一句这些课文。两年过去了，杨树长高了两倍，却仍旧没有如伞的绿盖，这倒像是十二三岁的青少年，身高在疯长。老郑记得从十一岁到十二岁，朗朗一下子长高了十厘米，老家卧室门口的墙上，还保留着朗朗十二岁生日时特意画上的身高线，线旁边用黑色水笔写了“一米六一”，快赶上朗朗妈的身高了。现在老郑看着这棵疯狂长个儿的树，老郑忽然特别感慨，似乎是明白了朗朗当年的感慨。 老郑在阳光儿童医院那站下车，下车后的老郑照例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搭在脑门上，挡一挡晃眼的秋日的暖阳，然后认真地在心里默读一遍医院的大牌子——“北京阳光儿童医院”，确认以后，老郑就甩开步子往里走。略显疲惫的夜班保安把老郑当作交班时钟——老郑到院里是清晨六点五十分。保安看见老郑后照例站起来，脸上带着外人难以看破的诡秘笑容，老郑知道他有好消息要分享。 “三十六万个金豆加三张白金卡。”保安略带一些自豪地说，手舞足蹈的，“只让我玩三局，太不爽。” 老郑出于礼貌笑一笑，他不玩斗地主，也不知道怎么回话。 “电视上也有你知道吗？山东台、北京台都有……哪天我也上个电视，绝对是周冠军、月冠军、年冠军，一个都不落。那奖金，比在这儿干一年还多。到时候我就是斗地主全国总冠军……有这个名号没？”保安殷切地希望老郑回答他。 “应该有吧。”老郑说，他远远地看见略胖的那个保安朝这边走来，来和斗地主冠军保安换班。 老郑点点头，和保安们道别：“走了。” “老郑，保卫科和保洁科是友谊科室，你可对我们都不大友谊哈，下次注意！”略胖的保安和老郑打趣，他是个退伍的老兵，说话总带着些军人的雷厉风行的范儿。 老郑微笑着挥手走开，那神情像是作别来自火星的同类。老郑在走向自己的星球——医院急诊楼。从院门走到急诊楼需要六分钟，老郑跑起来的时候，比走路快一倍。保洁科四组办公室在急诊楼一层朝北的一个房间，一进门就看见两张靠在一起的、有些掉漆的枣红色大办公桌，那是从行政楼淘汰下来的旧桌子，保洁科科长、副科长面对面坐着。普通清洁工没有办公桌，他们也不需要这些，沿着墙摆着一溜儿绿色棉布罩的沙发、玻璃茶几，供他们在这里歇脚。办公室左右两边各隔出两个更衣室，男更衣室在左，女更衣室在右。更衣室里有两个不小的白色铁皮衣柜，因为没有窗户，再加上处在阴面的缘故，更衣室里无论酷暑还是严冬，总是清凉，就像秋日清晨的小风吹在脖子上的温度。每天清晨七点，老郑准时第一个出现在更衣室，把自己的格子衬衫、磨白仔裤塞到铁皮衣柜里，换上与初春的青草同样颜色的工作服，这嫩绿色本来是为女工设计的，然而全院七八十个清洁工，除了副科长和老郑，再也找不出第三个男人，于是老郑的工作服也是嫩绿色，和整个医院的内部装修相得益彰，是洋溢着生命色彩的深的浅的绿。 第七章 因为我爱你呀 七点半一到，女清洁工们三五成群地来了，她们年龄在三四十岁，长得环肥燕瘦参差不齐，却无一例外地脸上带着笑意，她们的笑意那么明显，然而因为医院特有的肃穆氛围，她们的笑意又收敛得恰到好处，那是一种自足的、单纯地因为身体健康、因为生活平静而绽放的祥和的笑容。她们并不抬头看那些可怜的孩子和家长，因为在医院，任何刻意的注视都像在挑衅一般；而面对老郑，她们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一眼。作为保洁科唯一的男人，长相堪比金城武又恰好单身，科长马大姐对老郑的个人问题十分关心，然而这个“保洁科的金城武”却固执地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二组的那个小何，对你好像有些意思。”四下无旁人时，马大姐直接对老郑说重点，她瞪着满含笑意却敏锐的眼睛，看着老郑的反应。 “马姐，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老郑对马大姐憨笑着说。 “小何虽然离了婚，但是你看她的状态：每天化妆上班，眼影眼线齐活儿，眉毛细细长长，一点点唇彩。从来没人见她滔滔不绝地说话。马大姐也是女人，到了小何这样的岁数，追求美又不浮躁、还有些姿色的女人，哪儿找去？”马大姐说着说着把自己也感动得眼眶一热，她一定神的功夫，再看老郑，他已经迈开大步干活儿去了。 老郑的工作范围不小，包括儿童急诊室大厅、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和二楼住院部的两间病房。急诊室大厅的墙壁刷成淡蓝色，惟妙惟肖地画了一些小刺猬、小海豚、海洋球，沿着墙放着一排墨绿色的沙发，那色彩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一个入院人的心情，那是平静的、有希望的绿。也许是因为这美好的色彩搭配，沙发上那些带着孩子的父母们、爷爷奶奶们、外公外婆们脸色是如此地平静，小一些的婴儿，他们便珍宝一样地抱在怀里；大些的孩童，他们便把他们圈在臂弯里，那一双双乌黑发亮的天真的眼睛，是全家人的希望。每当这时候，老郑就想起朗朗，想起朗朗，老郑就移步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把一楼到二楼的二十六级台阶擦得一尘不染，然后来到二楼的朝向阳光的两间病房里。 对老郑来说，阳光是稀罕的东西。秋日的阳光透过两米高的大窗户照进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两张一米宽的小病床，上面铺着印有棕色小熊的蓝被单。每个病房里恰好各住了一个小朋友，一号病房里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得了急性肺炎；二号病房里昨天下班时还没人，现在却静静地睡着一个大男孩。老郑清扫垃圾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输液单，十二岁男孩，肠细胞淋巴结炎。老郑只看一眼，便匆匆地走出去，这个男孩和朗朗一样大。 每天例行的清扫工作完成以后，别的清洁工都回到办公室里喝起热乎乎的茉莉花茶，老郑却眯眼站在医院后花园里金色银杏树下，深情地看着出门晒太阳的孩子。孩子是医院的主角，他们穿着病号服、小脸惨白，有的贪婪地仰起脸向着太阳，像一朵脆弱的向日葵，即使被风霜打掉几片嫩黄的花瓣，也固执地仰着脸；有的轻轻地弯腰捡起一枚枚刻满了风霜的黄叶，继而像发现了宝贝一般把他们爱惜地握在手里，带回病房。老郑默不作声看着这些贪恋阳光的孩子，他就这么站在树荫里远远地看着。“他们是多么需要阳光呀。”老郑默默地慨叹，然后老郑就会觉得他双脚踏着的土地传来阵阵冰冷，从脚一直冷到头，老郑直到站在树荫里太冷了，然而老郑忍受着这份冷，仿佛他一旦站在阳光下，就抢占了孩子们仅有的那点阳光。银杏树荣枯两季，造物主让自然界每天都有变化，不断地带给人惊喜，然而这变化实际上悄悄藏在轮回里，就像你知道银杏树经历过最盛大的灿烂之后，就要走向凋零，这是规律。如果人的一生也像草木，那该省掉不少麻烦，可是人的一生，除了奔向永恒的睡眠一件事，还有什么是确定无疑的呢？老郑抬头看树的时候时常这么想，他便又想起朗朗念书的样子：“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老郑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生龙活虎的孩子，绝大部分是生龙活虎地回了家，也有一些安然地永远睡去了。这就是老郑的生活，他安然地看着，有时也会发呆，仿佛阳光给他注入了懒洋洋的气息，让刚刚进入中年的老郑，像一头草原上让了位的雄狮，只是看着，芸芸众生的风光和落寞，都与他无关。 天气越来越凉，出门的孩子越来越少，也许是时间不对，今天的小公园里，只有长椅上有一个达人陪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男孩戴了一顶浅蓝色的毛线帽子，小脸红扑扑的，仿佛是失乐园里被亚当和夏娃垂涎已久的智慧之果，老郑知道这是发烧的迹象。然而小男孩的气色却非常不错，他坐在长椅上，两条垂下来的小腿还差一截才能够到地面，他就把悬空的两条小腿悠悠地荡来荡去。他的腿十分放松，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机灵，他坐在身边的、和自己眉眼十分相似的大人。老郑知道那是他的妈妈。 “我要用海盗的勾子手把你的船打翻，然后你就掉到海里，让水淹你！”小男孩的胸脯，因为自己的急切而变得一起一伏，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了。 “那我就爬上大鱼的背，让它用鱼尾巴扇你！”他的妈妈努力压着笑，和小男孩演下去。 “我开着直升飞机，往地上扔炸弹，用炸弹炸你！” “那我架好高射炮，用炮弹打你。”妈妈很快回应，有些乐不可支地看着儿子的反应。 “我要变成一只巨大的蝴蝶，用翅膀扇你！”小男孩的脸越来越红，他沉浸在关于暴力、胜负等等男孩刚刚开始萌芽的意识里，急切地想着对付妈妈的招数。 “那我就变成更大更大的蝴蝶，紧紧地抱住你！” 男孩听到这里，简直大吃一惊了。 “为什么要抱住我？”男孩问。 “因为我爱你呀。” 男孩震惊地停下自己荡着的双腿，眼神中流露出温柔和爱，一下子扑进妈妈的怀抱里。 这是两年来，老郑听到的最美的秋日童话。老郑记住了男孩名字叫图图。这时候，老郑就抬起头，看着亭亭如盖的银杏树，想起朗朗。 8. 这个场景我梦里见过的 天气出奇地好，白云像扯飞了的大团棉絮，天空被铺满了，只从棉絮的缝隙里露出一点点浅蓝。没有雾霾。北方有地方流行“七月八月看巧云”，在北京，却要推后到十月份。美桃见过草原上的云，单是那片一望无际、深浅不一的绿已经让人心旷神怡，阳光又从云缝里照下来，给草原洒下一片亘古不变的金，那是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存在的颜色，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只觉得人也浑然有了古老永恒的气息，心安、沉静。而同样的云搭配上北京的高楼和车流，又瞬间给人未来科幻世界的错觉，凡是人为的，都是变化莫测的，给不了人多少安全感。 三环上车流汹涌，堵车不分时间——早晚高峰时堵，闲时也堵。美桃在出租车上坐如针毡，想着几公里外的儿子图图正待在医院里受罪，他那么小、那么乖，像一只会说话的小泰迪，除了幼儿园，他从来没有离开美桃单独待过。可是出租车总也开不快，美桃的心在医院的儿子身上，脑海中却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或者庸常、或者惊心动魄、没有任何意义、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美桃情绪的画面。美桃想起怀上图图那年，常会在睡梦中因为喘不过气而惊醒，一醒来心情就无端地变好。世界太大，人们又太忙，生命的逝去和到来只对最亲爱的人才有意义。美桃开始相信有一个上帝，在平衡着世间的万事万物，他从太过得意的人身上拿走一些东西，补给失意的人。他看见美桃的孤单，于是赐给美桃一个孩子。 隔离带上开满了粉的黄的月季花，开在微凉初秋再加上吸了太多粉尘尾气，灰扑扑的没有光泽和生机。美桃看着觉得扎眼，真像自己刚做好的那件上装，那颜色忽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回头就换个颜色拆了重做，美桃这样想着。天气好的让人想哭，花却恹恹的让人生气，此情此景像极了煽情电影的情节，主角明明哭到快要窒息，风景却一如既往地美着，美得让人不忍看。 车子终于下了辅路，来到阳光医院门口，开车看病的人很多，路又设计地非常不合理，通往车库的车把道路堵住了，美桃看着明明几千米外的医院门口，车子却开不进又倒不出，堵在那里。美桃连忙付了车费，下车朝医院跑去。 去往医院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商场，商场外面的小广场上有一个大而华丽的旋转木马，图图只在一个月前坐过一次。美桃的手机里还保存着图图坐在那匹带了金色马鞍、五彩辔头的白马上做鬼脸的照片，苹果样的小圆脸显得有些苍白，美桃把这张照片传给自己的男闺蜜徐贵儿，“磨皮磨得太过分。”徐贵儿说。天知道，美桃根本没有修图。 “白是遗传了我的基因。”美桃回答，现在回想起来，那白应该就是生病的前兆了。美桃急匆匆地经过那匹静静的木马，她的左眼无端地狂跳起来，那么发生在图图身上的一定是好事，美桃这么安慰着自己，她的步伐却越来越快，从小跑到狂奔，有几次她的高跟鞋蹭到了裤脚，她的白裤子上会留下几条灰印子，管不了那么多了，能让美桃不管不顾地跑的，只有图图。 医院门口大堵车，天天如此。美桃拨通了王老师的电话，王老师告诉她：图图已经醒了，医生把图图安排在h住院楼，没说几句，通话就断了。图图精神状态好吗？是笑还是哭？所有的消息又都不得而知。美桃收起电话，一路狂奔。 在美桃年轻的生命中，很少有忘掉形象没命地奔跑的时候，十八岁那年夏天有过一次，与其说是奔跑倒不如说是逃避，美桃下了车狂奔向自己家，进家门口的一刹那却又猛地停下。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么他一定会给每人的一生中安排几次这样的时刻，让人忘却自己、全心全意投入到对别的人和事的关心上，经历过以后，人才更接近神，才明白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 h住院楼离医院前门太远，美桃恍惚记得有个后门可以走近路，美桃从小路绕过去，阳光儿童医院后面，有一家专业肾病医院，美桃七拐八拐地走到两家医院中间的一条小街，路边开满了林林总总的小店，远看像各种民族服装，走近了才知道这分明是寿衣店和花圈店。天明明是晴朗的，可是美桃总觉得地上有水，湿湿的水先是沾到鞋底上，然后蹭到裤管上，浑身上下都变得粘腻潮湿起来。气氛无端地肃穆，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拽着美桃的腿，被迫让她放慢脚步。像美桃一样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人，她们甚至看过死去亲人的遗容，守过灵、烧过纸钱、上过坟，面对寿衣、花圈这些丧葬的东西，美桃不会感到害怕或者难过。人死以后到底去了哪里？天堂里的亲人在给自己某些启示吗？美桃抬头看看天，絮状的白云慢慢散去，露出蔚蓝的天空，像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是上帝在冥冥之中给她的暗号。 拐进医院的小门，美桃跑向h病房楼。她白色的裤脚，的确有几道灰印子，但是淡紫色的丝巾一角被微风吹得飘起来，她脚步匆匆，美丽的脸上却透露出干练、镇静，让人联想起朝霞满天的清晨或者云淡风轻的午后，有阳光，有青草，野花在微风中摇曳。 美桃跑进病房楼，从容镇静地问守门的护士，她希望人们看到的是她的镇静，但她的眉头却微微地皱起来。 “请问，林源在哪个病房？” 9.不太乐观 护士看了美桃一眼，低头翻看手里的病房记录。 到处是消毒水的刺鼻的味道，因为是儿童医院，天蓝色的墙上画满了卡通动物，色彩很明亮，然而还是没有温度，无论四季如何变换，医院病房里永远都是冬天的气味。 护士还在看记录，她的效率太慢了，也许前世是一只树懒。 “403房间。”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美桃身后响起，美桃转身看到一个穿制服的魁梧挺拔的男人在对自己说话，他用手指指不远处，“电梯在拐角处。” 美桃甚至顾不上说谢谢，要见图图的心是如此地急迫，她转身朝电梯跑去，高跟鞋在擦得锃亮的地板上吱喳作响。 偌大的电梯里只有美桃一个人，空空荡荡。电梯隔绝了一切嘈杂，安静地像是外太空，美桃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电梯里几十秒的绝对寂静，分明就是大事要发生的前兆，大事又分好事和坏事，美桃祈祷所有发生在图图身上的都是好事，如果上帝真要安排一些坏事发生，美桃祈祷所有坏事都降临在自己头上。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扑面而来的紧张气氛开始笼罩着美桃，匆匆行走的医生护士，神情肃穆的家长，分明提醒着美桃她现在所面临的境况。 403房间靠近楼梯口，美桃按捺住狂跳的心，轻轻地推开门，她一眼便看到了图图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正看向自己，四目相对，美桃鼻子一酸，汹涌的泪水马上要溢出眼眶，美桃强忍住，还要假装轻松快乐的样子走到图图的病床前，她这才看见图图的右手边挂着一个大吊瓶，药水正一滴一滴地打进图图小小的右手上。 美桃来到病床前，轻轻地握住图图的小手，冰凉。 “我知道你很快就来。”图图说。 美桃忽然难过到难以自恃，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此后的日子里，绝对不辜负图图的这份信任和安全感。美桃轻轻地把印满了棕色小熊的蓝色棉被拉了拉，盖到图图的胸口。 “疼……”图图用充满稚气的声音说。 “哪里？”美桃惊讶地说。 “胸前……被子上的小熊太重了，压得图图喘不过气。”图图说。 美桃下意识里觉得图图的肺炎又犯了，她却仍然不想给图图惊慌的印象。“医生马上就来了，放心，医生给图图用药，用不了多久就好了。”美桃安慰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图图到底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好，美桃心里完全没底。 “我想用王老师的手机和你说话，但是她手机没电了。”图图说。 美桃轻轻地理了理图图额前的头发，说：“你要一直记得并且相信，如果你有危险，妈妈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图图的小脸惨白，但是他翘起嘴角，笑了，既而就一下子倦怠下来，上眼睑无比沉重地合上，睡着了。美桃看着图图的样子，汹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王老师过来拍拍美桃的肩膀，美桃跟着王老师走出病房，她们站在病房门口不远处，说话。 “今天刚入园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图图有些不精神。我先前以为他只是起床气，就没有管太多。我们和六七个小朋友一起做完拼图，他们就跑到院子里玩滑梯，没有什么征兆地，图图从滑梯上轻轻地滑下来，没有再爬起来……”王老师多年的幼教经验，让她说话有条不紊、简单易懂。 美桃轻轻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图图在这家幼儿园已经待了一年，和王老师相处地非常愉快。图图刚刚肺炎痊愈，身体还比较虚弱，加上美桃没有看到图图有任何外伤。 “医生怎么说？”美桃迫不及待地要听到医生的专业意见。 “跟我走。”王老师说着，要带美桃去医生办公室。 美桃无限留恋地看看熟睡的图图，她要王老师留在病房，自己一个人去往医生的办公室。阳光儿童医院真的名副其实，每个病房都在朝南的房间，两米多高的大玻璃窗透进来暖暖的阳光，让整个病房显得异常敞亮。而医生的办公室，却在朝北的房间，连窗户也没有，略显阴冷。美桃坐在医生的白色的办公桌前，医生手里拿着图图的病历，看着美桃。 美桃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医生对面，她坐得挺拔端庄，多年时尚行业的从业经历让她的气质总是出类拔萃，可是现在，她要一个人承担一些东西，而她似乎也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她周身散发着独立和优雅的气质。医生在等。 “我们在等什么？”一分一秒的流逝都让美桃觉得煎熬。 “林源父亲什么时候到？”医生说，“按照规定，未成年人要等监护人到齐了才能说详细病情。” “监护人只是我，林源没有父亲。”美桃说，“说吧，图图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负责。” 医生似乎有点吃惊，他低头理一理手里的资料，来掩饰他的细微表情变化，他明白，面对等待详情的家属，他的任何表情变化将会透露给家属太多信息，若往坏了想就是：医生不自信、治愈的希望不大等等……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唯有慎之又慎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林源发烧，你知道吗？”医生问。 “一个月前，确实在发烧，已经治好了。”美桃说，“发烧还引起了肺炎……” “现在，我们需要对林天源进行全面检查，最重要的是血液检查和骨髓检查，请你在这里签字。”医生打断美桃的话，把他手里的病例递过来，似乎一刻也不能等。 “骨髓？为什么？”美桃惶惑地看着医生，所有的不解都写在脸上。 “发烧、呼吸道感染这些症状，是不是还有胸口疼、关节疼？”医生问。 美桃认真地回想，医生说的这些症状图图全都有！美桃将信将疑地签下字，医生马上通知护士去给图图做检查。 10.好心人是照向生命的一束光 乖巧如图图，面对抽血、打针却也免不了一阵哭闹。一通折腾，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以后，图图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才一会儿功夫，又两眼一眯睡着了。 图图在昏睡，美桃觉得图图似乎睡得太久了点，可是美桃又不敢贸然叫醒他。美桃站起身来，来到医生的办公室，她从门缝里看到医生正低头翻看手里的化验单，然后在图图的病例本上奋笔疾书。美桃敲门进去，被告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再等半个小时。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美桃觉得孤独，谁可以帮她承担这份孤独与无助呢？要强的性格促使她不想贸然打扰朋友们，告诉东方旭吗？告诉他自己有个四岁的儿子，已经足够让他震惊，再告诉他儿子得病正在医院？！这样的通话会完全跑偏，相比图图的病，东方旭会更在乎图图的亲生父亲是谁，这样的聊天会很累。告诉男闺蜜徐贵儿吗？除了让他心神不宁，美桃想不出此时此刻徐贵儿能为图图做些什么。与其让朋友们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干着急，不如耐心地等到诊断结果。美桃这样想着，她拦下一个护士，问她怎么补齐图图的急诊挂号费。 护士翻翻手中的病例资料，告诉美桃：“急诊挂号费已经由老郑替你交了。” “老郑是……” “医院的清洁工，你可以去保洁科找他。”快言快语的护士说完，从嘴角挤出一个微笑送给美桃，她太忙了，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又传来了小孩的哭闹声，护士匆匆和美桃告别，奔向走廊的尽头，她们的心永远在孩子身上。 在保洁四科，虽然经常有孩子家长来找老郑，但是美桃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个不小的震动。环肥燕瘦的喝着花茶聊着天的绿衣天使们装作对美桃毫不在意，可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偷瞄美桃几眼，但是美桃的衣服已经足够成为女人们的谈资。薰衣草色的薄呢上装，下摆及腰，做成大荷叶边的形状，略显夸张却毫不做作，那时尚感恰到好处，比日常生活多一点，比t台走秀少一点。 “老郑啊，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后花园。”热心的马大姐告诉美桃，“你出去找找吧。” 美桃道过谢，告别了保洁科。 清洁工们看到美桃出门，才开始大张旗鼓地称赞她的衣服。女人对女人的感情其实很微妙，某个女人高出一分，会引来嫉妒；可是当她高出几十几百分，得到的就是女人们发自内心的膜拜。美丽的清洁工小何不再成为其他女人们的谈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美桃，从长相到服饰到谈吐，都成了女人们津津有味地聊天的话题。因为美桃的出现，老郑在一色儿的女清洁工中间又多了好几重神秘的色彩，马大姐更是从内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又气又嗔的情愫：有这么不一般的女子，老郑为什么单身？ 急诊楼一层清洁如新，通往二楼的楼梯也擦得一尘不染，美桃找不到老郑的身影，她又匆匆去往医院后花园。 后花园名副其实，几个病房楼中间的一大块空地上，靠近病房楼的地方有几株大银杏树和松柏，银杏叶正变黄飘落，松柏还是青翠傲人。再往前的空地上，是一个小小的广场，正中间用方砖隔出了一块六片花瓣的土地，种满了各色月季花，花朵开得正好，密密层层。树下、花丛边，有不少条凳，坐满了家长，他们看着不远处在广场上看花、玩玩具，捡树叶的孩子。 美桃不自觉地走到铺满了黄叶的银杏树下，认真地看起了广场上的孩子：他们有的胳膊上打了石膏，小臂挂在脖子上；有的只是虚弱地坐在儿童手推车上，像哲学家一样平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有个男孩在花丛边企图捉蝴蝶，像第一次独自觅食的小虎一样极有耐心地猫着，等到时机一到，又迅速地出击，企图一下子捏住蝴蝶的翅膀，可是现实让他颇为失望，蝴蝶飞走了，他落了空…… 美桃忽然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在耳边响起，分明在为那个落空的男孩惋惜，仿佛不远处无声的画面忽然加了配音。美桃连忙扭头去看，一个身着制服的魁梧的中年人和美桃一并站在树下，他们发现彼此的存在后都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继而像发现了同类一般相视而笑。 “我孩子在楼上病房。”美桃静静地说，像是在刻意解释她的出现。 “我孩子……也在这里。”男子对美桃笑笑。 11.初见暖叔 同在医院的人，在彼此难熬的日子里平静地遇见，不论过去经历了什么，都在医院里平等地受苦，平静地温柔相待。两个人转而把目光又一次投向小花园里的孩子，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要不是睡觉，我儿子早就下来乱跑了。”美桃说，“他喜欢植物。”图图真的对植物情有独钟，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植物园。 “我儿子倒是喜欢动物，对所有动物都充满好奇。”男子说，“可是他偶尔也喜欢思考，比如说这些树是什么时候种的？” “我儿子四岁，他更像一只不羁的小兽，只感受，不思考。”美桃说。 “我儿子十二岁，他上初二。”男子对美桃说，作为家长，他们彼此心领神会地笑了。 “我儿子喜欢奔跑，只要到了室外，他一刻也不闲着，以至于幼儿园老师以为他得了多动症。” “我儿子四岁时，也这样，但是到了十一岁，他就开始探索一些深层的东西。有一回，他设计了一款手机游戏，触摸屏幕上的蚊子就可以消灭它们，但是不能碰到萤火虫。蚊子消灭地越多，萤火虫出现的越多，等屏幕上漆黑的森林里飞满了萤火虫时，你就过关。越往后蚊子飞行的速度越快，过关用的时间也越多。”男子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看美桃，他的脸上全是骄傲的神色，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会慢慢地忽略自己而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这男子无疑到了比孩子的年纪，“这是遗传了我的基因，我以前是个程序员。我把儿子的设想真的做成了游戏，他把游戏带到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玩，我儿子的朋友一下子多了，同学们都愿意和他一起玩，他每天上学放学都自信地昂着头，我知道他在为自己骄傲。我也被儿子的自信鼓动着，直到我接到儿子班主任的电话。电话里让我马上到学校去一趟。 我马上开车到了学校，到了老师的办公室，我却看见五六个男孩子趾高气昂地站在一起，而我的儿子孤零零地略显沮丧地坐在一角。 ‘还我们钱。’挑头的男孩子看到我走进办公室，故意对儿子说，像专门说给我听。老师简单给我讲了事情的始末：男孩子们用我儿子设计的手机游戏玩输赢，我儿子把所有人的钱都赢光了，一共1536块。男孩子们反悔了，可是我儿子却拒绝交出来。 我看看儿子，他手里拿着赢来的钱，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那神情似乎是在问我：我该把这钱交出来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等着我做出反应：把那1536块钱从我儿子手里要回来，还给那些男孩子们。 我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就势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看着那些趾高气昂的男孩子们，或许是仗着人多，他们理直气壮。 ‘这钱不能还。’我对那些男孩子们说，所有人都不服气，’你们决定押注的时候，就像买足球彩票，你们在为自己的游戏能力下注。决定了的事，就要承担后果，这个后果就是一星期的零花钱打了水漂，你中意很久的球鞋没法买，甚至也没钱吃哈根达斯。你们下注的时候，就要想到这些后果。’ 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反驳，男孩子们似乎被我的理论震慑住了。 ’所以玩足彩是大人们的事，你们不赚钱的时候，就不能这么玩。决定玩，就要像男人一样承担。失去这些钱，就是让你们记住这个教训。儿子，我们走！’ 说完这些话，我就领着儿子走出了班主任办公室，那天的儿子，又像一个英雄一样昂头跟在我后面。 ’爸爸，你真帅。’出门以后，儿子不禁对着我这么感叹。 我却带着儿子，把那些钱一一送去同学们家里，还给那些男孩子们的家长。 ’从规则上说，我们赢了，这钱该拿。但是你同学爸妈赚钱也把容易，该把这些钱还回去。’ 我儿子听我说完这些话，认真地点点头。那天晚上，我们找路、还钱，一直忙到很晚，可是我和儿子心里都特别充实。” 男子说完这番话，微笑地看着美桃。美桃听得很认真，她看着男子有棱有角但平静如水的脸，感到一阵阵暖意，原来他们早已从银杏树的树荫里来到阳光下，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话太多了吗？”男子询问美桃。 美桃摇摇头说：“完全没有。”美桃甚至因为这个略显庸常的故事而感恩，因为在他讲述的那一刻，美桃暂时忘了自己的困境，完全在享受这个父子之情的小故事。 “有父亲的孩子，真幸运。”美桃轻轻感叹。 男子却苦涩地摇摇头，似乎有难言之瘾。 美桃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离开图图病房已经过了十五分钟。美桃没有问下去，脱离了听故事的情境，图图又像雨季决堤的洪水，瞬间填满了美桃的心。 “我儿子也许醒了，我要回病房陪他。”美桃对男子说。 男子赞许地点点头，他没有说下去。说自己的故事能迅速获得别人的好感，但是说故事，有太多讲究，要有好机缘、好环境还要有个好听众，真像极了古时的战争，孙膑说：“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男子看着美桃轻盈的背影，她走路的姿态，正看得出神，却见美桃忽然回头。 “你知道老郑，郑伟民是谁吗？”美桃走出几步，忽然想起她要找老郑，于是反又折回来。 太阳偏西斜，午后的阳光洒下来，泛出圈圈点点的光晕，美桃站在这些光晕里，仿佛周身发着光。 男子笑了，从见面第一眼，他脑海中隐约千回百转地冒出“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感慨，到现在美桃当面叫出他的名字，真是奇妙的感觉，男子顿了几秒，对美桃说：“我就是。” “谢谢你替图图交挂号费、急诊费。”美桃心里满是感激，她拿出钱包，把准备好的钱递给老郑。 “图图？就是住在403病房的林天源吧。”老郑先不急着接钱，倒不是因为替图图交了费而对他印象深刻，这些年没来由地，老郑对医院里住院的孩子，尤其是急诊病房里的那些过目不忘，老郑在脑海中给他们建了花名册，说起来简直如数家珍。 对老郑能叫出图图的名字，美桃十分惊讶：“那你记得我是谁吗？” “这个倒真不记得。我只在认孩子方面有天分。”老郑笑了。老郑说话总是以微笑结尾，他只是嘴角翘起，却并不笑出声来。那些说着说着就笑起来，后面几个字被笑声隐没的人，总略显傻气，然而老郑的笑恰到好处，名副其实地是个暖暖的大叔。 美桃不可思议地看着老郑。 “这个特异功能，以后再告诉你。你先去陪图图吧。”老郑提醒美桃。 美桃把钱递给老郑，转身走向图图的病房。 暖叔。美桃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老郑定了位。 －－－－－－题外话－－－－－－ 改为每晚八点更新哦，求收藏～ 12.病情确诊 图图还在静静地躺着，美桃忽然有一刹那分不清他是昏迷还是沉睡，正在美桃因为图图暗自哀伤的时候，医生把美桃叫走。 美桃刚在医生对面坐好，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医生一头盖脸的责怪已经扔给美桃：“这么小的孩子，你这个做家长的，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美桃哑口无言，愣在那里。医生似乎有一丝歉疚，他改为平和的语气，和颜悦色地对美桃说话，然而这些话却比吼叫的分量还重。 “林源的病已经确诊了——急性白血病……”医生说着，把他手里那一沓大大小小的订在一起的纸片拿给美桃看，美桃一听到“白血病”三个字，眼前忽然一黑，她猛得打了个激灵，“输血、化疗、光头”等等的字眼一下子涌上脑海，这些全是从影视作品里得到的关于白血病的信息。她的神思一下子飘走了，飘出了办公室，飘到不知道多高的天空，那里没有病房、幼儿园、没有医生、老师，甚至没有自己，天地间只剩下可爱的图图，像一只风筝一样地挂在半空，不笑也不哭，就那么挂着。 “林美桃……”医生把各种化验单拿起来，在美桃的脸前晃一晃，美桃的心思才重新回到病房里，回到医生身上。 “这个，是林源的白细胞值，骨髓白细胞显著增生……”医生把化验单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给美桃分析。美桃机械地听着，一直到医生把所有化验单都讲完。 “弄错了吧？”美桃盯着医生的眼睛，她完全不敢相信，“你们如果误诊，要付法律责任的！” 医生却以难得的耐心认真地答复美桃：“数据不会出错，机器不可能误诊。如果你实在信不过，就去别的医院检查。但是林天源现在很虚弱，他的病情不能再拖了，需要马上治疗……” 美桃像做梦一样从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低着头，脚步沉重，外人看她一定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可是没有几个人看她，所有人都是肃穆的，肃穆而安静。 美桃走回图图的病房，图图仍在睡觉，他白扑扑的脸蛋像美桃十八岁那年穿的孝服，白色麻布直愣愣地套在身上，没有一点生气。图图的呼吸声有些沉重，分明像是在田里劳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有片刻休息。王老师安慰了美桃几句，就离开了。美桃在图图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她拿出包里的ipad，搜索“急性白血病”几个字，美桃看着搜出来的信息，她坐在那里貌似平静，内心里却翻江倒海炸开了锅，像是是喝多了酒，想吐却吐不出来，酒堵在嗓子眼儿里，眼泪却汹涌地流出来。图片上，几个光头的小孩睁着美丽的眼睛看向镜头，大大的标题上写“妈妈，我想活”，几个字像有魔咒一般，紧紧扼住了美桃的喉咙，使她不能呼吸。“急性白血病若不经特殊治疗，平均存活周期三个月左右，短者甚至在诊断数天后立即死亡……” 美桃回想起上个月图图直喊腿疼，又忽然发高烧，小脸惨白。美桃带图图到医院治疗，医院只给出了发烧、肺炎的诊断，一直到几天后肺炎治好，美桃带图图出院，图图还是一直说自己腿疼。可是美桃带他去玩旋转木马，他又马上忘记了疼玩得很开心。美桃以为图图是装病，不想去幼儿园。那时候已经是发病的前兆了吧，美桃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疏忽的母亲，又是世界上最悲惨的母亲。既然上帝让自己拥有这个孩子，那为什么要这么快拿走他的生命呢？如果图图不能活，那么美桃会抱着图图从病房里这个大大的飘窗跳下去，像风筝一样挂在天地间、融入阳光里。 图图还在沉沉地睡着，已经是下午六点，医生还在加班做给图图做治疗方案，几个年轻的护士也不时来病房里看看图图的吊瓶，她们给图图换药，一瓶接着一瓶，美桃看着熟睡的图图，干坐了两个多小时。 期间，她无数次在心里默默地向上帝发问：“得这病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13.岁月无声 在医院度过的第一晚，白惨惨的月光从大窗户里照进来，美桃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那心情像极了持节北海的苏武，抬头仰望天边月，古今圆又亏；三更徒入梦，未卜安与危。苏武等待了十九年才回归汉朝，可是对美桃来说一天已经太久，她不能把四岁的儿子丢在生死未卜的状态一天，一秒都不行。 美桃翻了个身，行军床吱吱呀呀地响起来，美桃倒希望这声音能吵醒图图，听他出个声、叫声“妈妈”，可是图图只是安静地睡着，无声无息。医院距离宽阔的马路只有短短的几百米，病房的隔音效果好到出奇，这样的寂静让美桃害怕，周围越静美桃反而越睡不着。病房的气息让美桃感到陌生，和图图一起在北三环住了四年的时光，一下子被消毒水淹没，变成了遥远的回忆，恍若隔世，下半生将在医院度过也未可知。美桃想起晚上八点左右，她正用手机给图图念童话，一个人影出现在病房门口，老郑右手拖着一张行军床，左右拎着一条棉被，出现在视野里。 “我猜你要用到这个，就给你送来了。”老郑已经换下清洁工制服，穿上了格子衬衫和磨白牛仔裤。他一改花园中的健谈，变得有些拘谨。“都是新的，放心用吧。” “谢谢你。”美桃感到阵阵暖意。 “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你就说话。”老郑客气地冲美桃笑，又指指图图问，“小家伙没什么大问题吧？” “小病，很快就好。”美桃不想任何人对图图别样看待，不想图图有压力，她已在内心里暗暗决定，对所有人隐瞒图图的病情！ “我猜也是。”老郑说完这些，微笑着摆摆手，走了。 想完这些，美桃脑海中又出现了白茫茫的大雪，冰天雪地中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安慰，那就是此刻这一张窄窄的床和温暖的棉被吧。 好不容易捱到清晨，天空刚刚泛白时美桃就毫无征兆地醒过来，一看见雪白的墙壁和睡在病床上的图图，巨大的压力像排天的海浪一般拍在美桃的胸口。美桃干脆掀了被子起床，把行军床折叠好，立在墙角，就去洗漱室刷牙、洗脸。初秋的水已经变了温度，清泠泠的凉水捧在手里，有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清凉。美桃用湿答答的手缕缕头发，在镜子中给自己一个微笑。 老郑拿了水桶和拖把不失时机地进来，美桃忽然有些尴尬，在这样的情境下美桃知道镜子中的自己，因为缺少睡眠她的眼窝下面有些黑，淡紫色的时装被当作睡衣穿了一晚，本来灵动的大荷叶边也软塌塌地枯萎了似的贴在腰上，没有一点生机。美桃看着穿着浅绿色工作服的老郑，没有任何一个清洁工像老郑一样，把制服熨得挺阔修身，像极了平静的广场上忽然走过一支英国皇家军乐队，赏心悦目又不缺威严。这时候，老郑却忽然迎着美桃的目光，把拖把竖起来，迈出一个大弓步做了一个超人飞行的姿势。那分明是做给美桃看的，美桃一下子乐不可支，老郑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收回手和腿，安安静静地洗着拖把。 “那个，什么时候把郎郎带来，我送他一件礼物。”美桃对老郑说。 老郑的目光一刹那飘忽起来，他机械地点着头，一脸神游的表情。美桃以为老郑又在故意逗乐，轻笑着离开。太阳出来了，透过窗户，洒在走廊的地板上，美桃的高跟鞋踩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心情变得愉快，“这才是新一天的开始。”美桃在心里感叹道。 医生把详细的诊疗方案告诉美桃：先让图图修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机能恢复好了再化疗。美桃只好打电话叫了一直照顾图图的保姆王阿姨来陪床，她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 14.咄咄逼人 美桃走向自己的工作间，她多么希望有谁能抱抱自己，安慰她一下，从得知图图生病到现在，美桃没有掉过一滴泪，此刻的她多么想依偎在谁的肩头，放肆地哭一场。可是没有，匆匆而过的同事们，对美桃避之唯恐不及，谁都不能挡住设计师的路，这是霓裳女装的规定。难道除了工作，同事之间真的没有其他可以交流的吗？不知不觉中，美桃的步子放慢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凋落的昙花，每走一步便凋零一朵，无声无息的时间外化在花开花谢之间，每一秒都让美桃伤神。 美桃来到工作间，露露不在，工作间里略显凌乱，美桃把门关好，在工作椅上坐下来，让自己沉浸在寂静中。昨晚的行军床睡得她有些背疼，工作椅也是硬质的靠背，硌得美桃浑身不舒服，未完成的冬装凄凄惨惨地挂在一旁。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进来，照在地板上像覆盖了一层茫茫大雪。空调在制冷，那呜咽声像来自汉代的北海边，那里有怀揣着信仰在等待的苏武，或许那是自己的前生吗？美桃这样想着，又忽然想到今天是上交设计图和样品的最后一天，下装还是没有着落。美桃不自觉地向后仰头，让脖子感到放松。她的手机不失时机地响起来，划破了工作间的寂静，流动的音符把茫茫的冰雪击穿，把美桃拉回现实，美桃把电话接起来。 “说吧，昨晚夜不归宿，你到底带我干儿子去哪儿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美桃不用确认就知道，这是她的同学、图图的干爹徐贵儿。美桃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贵儿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虽然还在宿醉，但头脑还清醒。你们昨晚根本没回家，这不像你的风格呀，美桃！”徐贵儿在电话中流露出关心的语气，美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差点哭出来。徐贵儿是美桃的大学同学，更是美桃的合租室友，他照顾图图长大，就像图图的干爹一样。 “我和图图在医院睡的……”美桃说到这里，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也许只有对徐贵儿，美桃才敢让泪水肆意流淌。 “怎么回事？”徐贵儿问，然而他的语气却并没有多么吃惊，上周图图因为肺炎住院，图图有些体弱多病徐贵儿也是知道的。 “图图他……”美桃刚想把图图的病情告诉徐贵儿，工作间的门忽然被一把推开，风风火火的露露走了进来，她左手拿着一摞图纸，右手手臂上搭着她刚完成的冬装。 “热死了！”露露一进门就嚷着，与其说是抱怨，更像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感叹，她看到正在接电话的美桃，脸上一下子流露出抱歉的神色，仿佛她刚才的话冒犯了美桃一般。 “我过会儿再打给你。”美桃对徐贵儿说着，挂断电话。 “你开的是热风啊，美桃！”露露摆弄着空调遥控器，匪夷所思地看着美桃。 美桃这才看见空调上的温度，29度。 “好冷啊。”美桃说。 露露忙不迭地走过来，她看见美桃素着一张脸，甚至连润肤霜都没有涂。露露伸手摸摸美桃的额头。 “不烫呀。”露露对美桃说，“不会是病了吧？” 露露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美桃，然后用大敌当头一般的悲壮的语气说：“东方旭找你！让你现在就去……” 美桃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裤，准备往外走。 “要不要去医院呀？”露露在美桃身后提醒。 “我刚从医院回来。”美桃一语双关地对露露说。 美桃出现在东方旭面前的时候，东方旭目瞪口呆，仿佛盯着一个天外来客。 “没有换衣服、没有化妆、九点五十分才打卡到公司、没有按时提交设计图和样品……一切都违反了常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美桃，你……怎么了？”东方旭脸上带着上级对下级的例行公事一般的问话，只是就事论事，看不出多少情感，也没有关切。 美桃略显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她从放在办公室一侧的华丽穿衣镜前看看自己，今天的她确实很反常。白惨惨的脸，左边脸颊因为缺水而有点爆皮，有些失神的眼睛，略微明显的黑眼圈，凌乱的头发，皱巴巴的衣服，让美桃整个人灰扑扑的没有生机。 “哪家夜店？玩到几点？”东方旭脸上忽然有痛心疾首的表情，满眼流露出失望，东方旭本以为自己无论对工作还是情感都可以刀枪不入，用理智调配情绪，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反应。可是面对美桃，他还是慌张地没了章法。 “没玩。”美桃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东方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解，东方旭是她的朋友、上司，如果硬要说两人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东方旭那种不温不火的追逐，美桃确实想过要答应东方旭，做他的女朋友，可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两人的关系就不了了之了。 “你那个玩到两三点、经常宿醉的朋友，是和他在一起吗？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东方旭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他甚至为自己的话吃惊。 “你在质问我吗？”美桃对东方旭的话非常不舒服。 东方旭一下子从长长的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他焦急地踱着步。“我只是担心你，你夜不归宿，和谁在一起？” “我不需要和你汇报这些。”美桃显然对东方旭的质问非常不满，“要是没事我就走了。”美桃说着站起来，想结束这些无聊的问话。 “还有……”东方旭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设计图和样品要交了，我知道，下班前，我会交上来。”美桃转身对东方旭说完，走出了东方旭的办公室。这里就是公司，每个人都是流水线上的一环，环环相扣，每个环节都不可或缺，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无可替代，普通员工离职，马上就有新人来取代他的位置；重要人物离职，却能给公司带来大震荡。东方旭和美桃努力工作了三年，好不容易都做到了不可或缺的职位，东方旭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美桃的关系，不疏远、不亲昵。 美桃回到工作间，把做了一半的裙子拆掉，扔在散落的碎布头里，那些花花绿绿颜色各异的碎布，真像是过去时光里幽微的琐事，堆在记忆里，不经意间忽然冒出来，可是有些我们有意想忘却的事情，却冷不丁地从脑海中冒出来。 －－－－－－题外话－－－－－－ 仍然是每晚八点更新，我觉得自己越写越好了。呵呵，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赶紧收藏吧。 15.开始省钱 美桃午饭也顾不上吃，赶在下班前，把冬装第一款做出来，交给东方旭，然后才有时间摸出办公室抽屉里的巧克力夹心饼干，就着热水吃几口。 工作间的门响了，露露的工位上有窸窸窣窣的响声，美桃顾不上抬头去看，直到她感觉周边的气场有些异样，美桃刚一抬头，一大束粉色玫瑰堆到美桃的脸上，把美桃的视线也挡住了大半。玫瑰花水灵灵地透着生气、散发着香味，美桃嘴里的巧克力饼干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就那么含在嘴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不用猜，玫瑰花后面是东方旭。美桃把花拿开，东方旭的脸出现在美桃面前。假如在平时，美桃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东方旭帅气的脸、满含深情的双眼，至少会有淡淡的欢喜油然从心底而生，今天则不一样，美桃甚至有些厌恶，她平静地把花拿开，把吃剩的半块巧克力饼干送到嘴里，咬得嘎嘣脆。 “北美的模特要四个！谁说三个？”露露忽然对着电话发飙，说完她冲美桃和东方旭笑笑，抱歉地说，“摄影部不长记性，又出状况了。你们先聊，我去解决一下！”露露逃跑似地蹿出办公室，把工作间留给这对各怀心事的欢喜冤家。 “你送她二手玫瑰，真的好吗？”东方旭指指露露工作台上那束一模一样的玫瑰花，“那束给她，这束给你，都是我送的，谁都不尴尬。”东方旭说着后退几步，在美桃工作室简陋的沙发上悠闲地坐下来，把空间留给美桃和她的巧克力饼干。 时钟指向下午五点五十分，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美桃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尴尬的人，就是东方旭。他把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任何问题到了他那里都可以顺理成章地解决，他不会因为任何事尴尬，他也很少让别人尴尬，他的成熟地处理一切问题，和所有人都保持在恰当的距离内，不过分靠近，也不会离开。美桃甚至想让东方旭对她发火，和她大吵一架，这样，美桃就可以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把她的心事、把图图的病情都告诉他！可是没有，东方旭没有任何追问、苛责，他静静地坐在不远不近的沙发上，等着美桃自己说。可是事情究竟该从何说起呢？ “既然你不想吃蓝龙虾，我们去酒吧喝一杯怎么样？”东方旭充满期待地看向美桃。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就看他想不想和你待在一起，随便做些什么。 “我警告你，不要用职权来找我麻烦！”美桃一本正经地对东方旭说。 一句话就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彻底扰乱了东方旭的悠闲，使东方旭变成一头处在戒备状态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你的晋升，靠的是各项指标，这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东方旭说，“再说，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没有任何职权。你可以拒绝我的花，但请你不要这么没有情调。”东方旭万分不解，他越说越激动，“你为什么出尔反尔，你接受了我的吻，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约会，为什么忽然中断我们的关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美桃忽然对东方旭有些许歉意，她何尝不想接受东方旭的爱、顺理成章地约会，可是约会以后呢？美桃总不能等和东方旭正式确定了情侣关系，再轻描淡写地告诉东方旭：“我还有个四岁的儿子，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待化疗。”和东方旭的一切幻想，忽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既然明知是条不归路，那么干脆不要迈出第一步。 “我是什么？”美桃看着东方旭的眼睛，装出咄咄逼人的模样，“在你东方旭的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猎物。谁都知道，在公司没有女孩能拒绝你，我是唯一一个。她们是你的猎物，我不是。你战无不胜，所有人都接受你的邀请，你觉得你玩弄了女人，实际上女人也玩弄了你。万事万物都是相反相成的。” 美桃说完这些话，时钟指向六点整。走廊上忽然热闹了起来，同事们闹哄哄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打卡机。一天的工作结束。东方旭站起来，他努力掩饰着脸上的落寞，默默地承受着美桃的故意误解。 “好。”东方旭点点头，“你剖析地很对，还可以再犀利一点！”东方旭黯然走出去，剩美桃一个在工作间里。 “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反驳？”美桃看着东方旭的背影，黯然伤神，胃也一阵阵地难受。可是一想起医院里的图图，美桃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她锁上工作间的门，快步下楼。 六点钟的国贸，车灯路灯流离成一片星光，这城市的外表光鲜亮丽就如同美桃和东方旭的爱情，光鲜之下是全城大堵车，美桃不需要表面的光鲜，她快步向地铁走去，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普通女孩的二十五岁，可能刚刚步出大学校园一两年，工作刚刚稳定，手里有一点积蓄，可以吃到处搜罗好吃的、尽情买漂亮衣服，享受着无拘无束的青春。美桃也刚满二十五岁，可是这几年的经历，却常常让她觉得她已经提前把这一生都过完了。 从阳光医院住院楼的四层电梯走到病房，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每个病房里都有一个生病的小孩，上帝有情，把一草一木都给予了一个守护天使，每个小孩也有，天使的名字叫妈妈。每经过一个病房，美桃的心总要提起一些，远远地，美桃看见保姆王阿姨拉着护士站在病房门口，美桃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为什么高烧不退？”王阿姨满脸焦急，她垂在前面的双手不停地搓着，美桃的心紧张地像王阿姨的手，不停地受挤压。 “这是正常现象。”护士耐心地回答王阿姨，“无论谁生病都有一个恢复过程。” 王阿姨还是一脸怀疑，她看见美桃过来，像正溺水的人猛然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王阿姨一把拉住美桃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图图得了什么病？” “小感冒。”美桃瞒着王阿姨，她不想让任何人对图图另眼相看，给图图不必要的压力，“你不要这么紧张，好好照看他就行。”美桃说。 王阿姨点点头，可是她的脸上仍然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王阿姨坚信——图图生了很严重的病。 －－－－－－题外话－－－－－－ 继续每晚八点更新。我好倔强啊。 16.做设计，我可是专业的 美桃开始担忧，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图图。美桃示意王阿姨不要大声说话，然后她轻轻推开图图病房的门，眼前的一幕让美桃始料未及——穿了浅蓝色病号服的图图正安静地坐在床上，他的后背倚着一个大枕头，面前支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他一只手一动不动地放在桌旁，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管，另一只手在认真地玩拼图。一身休闲服的老郑正坐在床边指导，不时鼓励他。图图的嘴里念念有词，认真的表情让美桃动容。 美桃走到图图身边，图图炫耀似地把自己拼的超人拼图拿给美桃看，图图的小脸有些红，说话有点有气无力，然而精神状态却很好，给美桃看完他的杰作，他马上投入地开始拼美国队长。美桃本以为图图见到自己，会先哭闹一场，然而哭的人却是美桃。 老郑看见美桃的泪水，他站起来，示意美桃跟他出来。 美桃抽出纸巾，无声地擦着泪水，老郑无比体谅地看着美桃。 老郑轻轻地对美桃说：“图图现在很敏感，你哭会让他很紧张。” 美桃听了，使劲儿吸吸鼻子，收起纸巾，对老郑说：“谢谢你陪我儿子玩，谁告诉你他的病情的？” “没人告诉我。”老郑说，“我对每个家长都这么说。” 美桃戒备的心才稍稍放下。 “我从食堂买了八宝粥和一些简单的饭菜，在保温饭盒里。你先将就着吃些，等图图睡着后你回家拿些生活用品，如果图图需要长期住院的话。现在有你陪图图，我走了。”老郑像一个老朋友一样交待美桃，说完就转身离开。 美桃看着老郑谜一样的背影，直到图图在病房里叫她。 美桃捧着保温饭盒吃粥，这是一整天来美桃吃的第一口热饭，暖暖的粥喝下去，美桃只觉得体力和精力都恢复了大半。王阿姨忙前忙后地招呼护士来给图图看针，图图的吊瓶也打完，像一只羸弱的小猫一样恹恹地闹着要睡觉。美桃吩咐王阿姨回家帮美桃取衣服。 “夏装拿两套，秋装一套。化妆包里旅行装的洗漱品、化妆品，都拿过来。”美桃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二百块钱，“打车去打车回，这样安全些。” 王阿姨接过钱，目光竟然像刺杀秦王的荆轲一般，飒飒秋风泠泠易水，壮士扼腕，一去不还。美桃哑然失笑，追着王阿姨出病房，再一次安慰她：图图只是感冒了，过几天就出院。 图图住院才两天，可是对美桃来说，却前路茫茫望不到头，太短暂了，图图的人生才过了短短的四年，他甚至还没有好好地感受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提前忍受这些痛苦？清晨起来和图图道别，图图乖乖地躺着，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舍，美桃仿佛一下子看见了自己的暮年，等自己老了，也是这样的场景，自己和图图的位置要调换一下。美桃想着想着，眼睛里像蒙上了一层大雾，灰蒙蒙地失去了神采。 “妈妈！”图图忽然开口，把走到门口的美桃叫住。 美桃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站住。 “以前是妈妈目送图图，这两天，是图图目送妈妈……我长大了吗？”图图问。 美桃折回来，轻轻地摸摸揉揉图图的头，温柔地看着他。 “长大了。”美桃说。 “那我什么时候出院？我是不是快死了？”图图问。 美桃想过无数次该怎么向图图解释他的病，可是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说死。美桃放下包包，轻轻地偎依在图图的床头。 “怎么会呢，我们都会活很久很久，图图会慢慢长大，妈妈也会慢慢变老……”美桃说。 “我守护妈妈！”图图不等美桃说完，抢下美桃的话，他略显艰难地抬起头，在美桃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口。他的双眼忽然发光，继而对美桃说：“妈妈你放心去上班吧，郑叔叔陪我玩。” 美桃一抬头，老郑带着新的拼图站在病房门口。他身上淡绿色的保洁员制服熨得平平整整，洋溢着生机。 美桃就这样带着图图的吻在水泥森林中穿梭，踏上从不为谁停留的地下铁，来到人人都给她让路的公司，无论命运怎么不公，只要有一个温暖的理由，就可以支撑美桃走下去。想起清洁工老郑在陪伴图图，美桃便觉得安慰。“一个人生活真孤单啊，或许我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疼我、爱我的人，一起走剩余的人生路。这谈何容易！”美桃在心里暗暗感慨。 今天是每季度例行的新款设计表决大会，简洁大气的t台，灯光全打开了，长长地延伸出来，各部门的领导悉数到场，他们围在t台前就座。为了设计的保密性，普通员工根本无法提前见到这些表决前的作品。美桃和露露坐在第二排，露露有些忐忑，这是她的设计第一次走到公司表决环节，美桃则波澜不惊。 几轮表决以后，露露终于盼来了自己的设计，她看着自己设计的秋装被高挑的模特穿在身上，在公司众多评审的面前走一遭。那个北美模特，是露露千挑万选才找到的，她身高一米七五，身材有一点壮硕，面孔棱角分明，嘴唇性感。露露看着她步伐沉稳地走在t台上，经过自己身边时，她的眼角忽然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完了！”露露轻声感叹，她一下子扑到美桃肩头，不敢看台上的一幕。霓裳公司对t台模特有严格的要求，模特个人不能随意发挥，尤其是面部表情不能抢服装的风采。“怎么能笑呢？”露露坐在台下，急得要哭了。美桃握住露露的手，给她安慰：“公司内部展示，不像国际走秀那么严格的，放心。”美桃说完后，模特经过市场部、营销部、各个副总，出乎预料地他们全都举了“通过”牌，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接下来是美桃的冬装秀，美桃没有任何压力。自从入职以来，美桃要么不交，要么交上的方案全过。数不清的设计从这里被全票通过，进入生产环节，流向市场。美桃的模特穿着美桃的冬装，从后台款款出来。看到模特的一刹那，不知为什么，美桃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桃子，今晚我请客，庆祝我的设计通过，你帮了我大忙，一定要到场！”露露对美桃说，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却掩饰不住喜悦。 －－－－－－题外话－－－－－－ 求收藏，求评论。渐入佳境。 17.对不起，再见吧 美桃没有说话，她下班后要去医院陪图图，任何聚会她都不会参加。她看着自己的模特走过市场部总监，出乎预料地出现了一张“否决”牌，美桃一怔，她被这个结果吓了一跳。模特继续往前走，营销部、各个副总，齐刷刷地全都举了“否决”牌。美桃的设计，第一次获得“否决”牌，而且是全数否决。露露比美桃更加吃惊。 “不可能！”露露低声惊呼，“桃子，你不该是这样的结果！这是场阴谋！” 坐在第一排的东方旭也吃惊地回过头，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美桃。美桃轻轻地摇摇头，向东方旭传达着“没关系”，所有展示的服装全是匿名的，美桃深知没有阴谋，是时间太赶、压力过大。一旁的露露再也不说晚上庆祝之类的话，美桃却神情淡定地看着表决大会，一直到结束。 美桃的失利，大大出乎东方旭的预料。表决大会一结束，东方旭就放下手中的工作，第一时间赶到美桃的工作间，想去安慰美桃。在东方旭看来，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间，美桃先是默许了和东方旭的关系，继而又经历了从未有过的上班迟到、设计被否决，甚至是夜不归宿、拒绝和东方旭深交。一段感情不明不白地任由其结束，这不是东方旭的风格，他暗暗下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找出美桃反常的原因。 东方旭怀着说不出的心情推开美桃工作间的门。美桃在哭吗？升职的当口自己的设计忽然被全票否决，任谁都不能坦然接受吧！东方旭踏进美桃的工作间，隔壁的化妆师们已经开始庆祝了，吵嚷成一片。美桃的工作间里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难道是找地方专门伤心去了？”东方旭暗说，他站在门口徘徊了几步，走进去。他一眼看到美桃趴在简易的工作台上，睡着了。 美桃美丽的脸趴在左胳膊上，大眼睛闭着，睫毛一翘一翘，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她脸上的憔悴。东方旭满心怜爱，昨天美桃骂他玩弄女人的阴影，已经一扫而光。他站在那里，生怕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会把美桃吵醒。门口突然叮叮咣咣杂声大响，东方旭连忙回头，只见露露用一个小手推车拉了几只冬装版的模特进来。美桃听到响声，连忙爬起来，她的左脸上留下一道衣服印子。 “让一让。”露露忽然大叫一声，等她看到东方旭的那一刻，已经晚了，眼看着手推车要撞到东方旭身上，露露使劲儿把车扳住，一车塑料模特却因为惯性呼啦啦歪倒在东方旭身上。美桃见状，赶紧过来收拾。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不是胳膊断就是腿断的塑料模特收拾好。 美桃已经对东方旭怒目圆睁了。 “没事别来捣乱！”美桃对东方旭不怎么客气。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不能驱赶你的直属上司！”东方旭早就打定了主意，在知道真相前，要做个能进能退的，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 “我不驱赶，你也不能扰乱员工的工作不是？”美桃说着，和露露一起把塑料模特立在墙角。 东方旭待在美桃这里无事可做，可又不想离开。他拿出电话，打给助理。 “定一个羊皮沙发送到设计室……纯羊皮的……”东方旭说，“大小就按照公司设计室的尺寸来。” 美桃和露露专心给新服装打版，东方旭打完电话以后无事可做，就坐在门口简易的单人沙发上。几分钟后，东方旭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打给助理说：“要长沙发，可以躺的那种！” 十几分钟以后，美桃才刚缝完一只袖子，助理就带着几个工人把沙发送到了美桃的工作间。东方旭和工人们一起，把简易的单人沙发搬走，把新长条沙发放好，棕色的沙发闪光锃亮。露露情不自禁地坐上去，用手摸一下，她十分肯定地告诉美桃：“纯羊皮，至少十万块。” “这是给你们的季度奖励。”东方旭说，“以后你们累了，不要趴在工作台上，到沙发上来睡。” 露露开心地向美桃比出“v”的手势。美桃却关心着别的话题。 “当上设计总监以后，工资是多少？”美桃问东方旭。 东方旭示意美桃出去谈。 “你知道，公司禁止在工作场合谈论工资。”东方旭说，“到我办公室谈。” 美桃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东方旭的大办公室。 “我很好奇，”东方旭调侃似地说，“现在的女孩，比起自己的工资，不是更应该关心男朋友的工资吗？” 美桃忽然觉得很无语，她分不清东方旭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地试探她。总之，美桃认真地询问晋升以后的工资，东方旭却随随便便地敷衍奚落她，这让她非常恼火。她站起身来，往外走。 “基本工资一万五，加每月绩效和年终分红！”东方旭忙不迭地说。 美桃背对着东方旭站定。 东方旭本以为自掏腰包给美桃买了沙发，就有了和美桃开玩笑的资本，哪知这根本就不管用。美桃和普通女孩不一样，要走进美桃的心里，谈何容易。东方旭一时间变得六神无主的样子，为了掩饰他的慌张，他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美桃，我们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不能开玩笑的人了？”东方旭问。 美桃没有回头，她轻轻地说：“就从今天起吧。” 美桃走出东方旭的门，把办公室的门关好，枣红色的实木雕花木门，还依稀散发着木头的清香。人如草木，只活一生，谁不能眼睁睁地走向歧途。美桃关上门，仿佛硬生生地斩断了过往。 正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沓白纸，最上面的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雪白的纸在米白色的桌子上散发着清爽的气息，字的方向朝着美桃，依稀可见“环磷酰胺”“氮芥”“摸洛司汀”等等复杂的字眼。一周前，这些词对于美桃，就像来自异域的小动物一样，让美桃感到陌生还有些许的恐惧。可是现在，美桃已经熟悉到不仅能记住它们的分子式，还能背诵它们的药效。 －－－－－－题外话－－－－－－ 叮～您的新章节到了～ 18.明明想靠近 医生办公室的装修是最新的，一水儿的米白色——米白色的桌子、米白色的墙壁、米白色的档案柜。在美桃的意识里，米色搭配白色的效果有炎夏中暴雨过后的清凉，夏天穿这一色系的衣服再好不过；米色搭配深绿色，是怀旧的不二之选；米色和黑色灰色搭配，便可以做传家的礼服，就像美桃衣柜里珍藏的那件毛真丝混纺的旗袍：米色打底，下摆是灰色的大朵牡丹花，领口斜斜地点缀几颗黑色的蝴蝶扣，让整件旗袍庄重而不失活泼。这是中山先生晚年经过苏州，和美桃太姥爷见面时，美桃太姥姥穿的衣服。这件衣服传给了美桃的姥姥，又传给美桃妈妈，最后到了美桃手里，快一百年了仍旧一点都不过时。 美桃熟谙每一种色彩的搭配法则，说起色彩来她如数家珍、滔滔不绝。米白色让这间小小的办公室显得宽敞，又让没有窗户的房间显得明亮整洁。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美桃没有漏掉医生的任何字眼和表情，包括他在讲到化疗方案时打了一个喷嚏，他旋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口罩换上。 “不用这么紧张。”医生微笑着伸出手拍拍美桃的手臂，试图给美桃安慰。 “第一次化疗安排在明天，费用总计是三万五千八百块，这是在没有感染的情况下。你要做好准备，心理方面的，还有物质方面的。”医生对美桃说。 “钱的事我会处理好。”美桃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想起自己银行卡上的数字，这是她从得知图图生病的第一时间就准备好的，这个数字减去三万五千八，所剩无几。“可是我却很难过心理这一关，图图住院三天，但对我来说简直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医生把病例重新放到美桃面前，“在这里签字。” 美桃提笔刚要写，医生却忽然把病例抽走。“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但是我得对我的病人负责。孩子生病这么大的事，自始至终都是你在忙，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出面？” 听到这里，美桃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年多来，美桃从无数人嘴里听到过这样的问话：派出所户籍科的民警、幼儿园的老师以及小区里的广场舞大妈们…… “他出国了……”美桃向来以不变应万变，用这一句话回复所有人。美桃提笔在同意治疗的方案上签字。 “那孩子的爷爷奶奶或者是外公外婆呢？”医生继续追问。 美桃对这样的追问无比反感，尽管她极力压制，但还是淡淡地表现在脸上。 “你千万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忙前忙后，把孩子管得井井有条，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你有孩子吗？”美桃的表情稍稍放松，她实际上完全不觉得自己了不起，甚至还在为图图患了白血病而内疚，“所有父母都很了不起。”美桃说。 医生忽然把口罩摘了下来，原来口罩遮挡住的，是一张值得信任的脸。“你和老郑都很了不起。” “老郑？！”美桃略显苦笑地摇摇头，她不想和医生争辩。“我和老郑有可比性吗？他培养了一个好儿子！他很幸福！” “老郑……和你聊他的儿子？！”医生似乎吃了一惊，“他……很幸福？我也不确定，他在医院两年，没和任何人一次说话超过三句。” “不说话？怎么可能？”美桃说着，站了起来，很明显她在办公室已经逗留了太长时间，她要赶回病房看图图，“我们说的是同一个老郑吗？我认识的老郑可是全医院最幸福的人！谈起儿子，他可是眉飞色舞呢！” “也许不是同一个……”医生不可思议地说。 “不仅是最幸福的人，还最热心，这几天要不是他帮我照看孩子，我的升职计划都可能泡汤……”美桃说完，正式和医生告别。 走到图图病房门口，美桃忽然百感交集，明天上午可怜的图图就要进行化疗，美桃不知道该如何向图图解释他的病情。美桃徘徊在门口，病房里却忽然传来“咯咯”的笑声，美桃连忙推门进去，图图躺在床上，小脑袋陷入大大的羽绒枕头里，他一边笑着捋自己的头发，一边和坐在床边的老郑说话。平日的周末，只要天气好美桃都会带图图出门，这也养成了图图一年四季都要午睡的习惯，可是这几天图图一直卧床，几乎没有运动，便几乎没有午睡。今天中午，他却吵着要午睡了。 “隔壁病房的玲玲，梳小辫子扭来扭去总也梳不好……”图图一边模仿一边咯咯地笑，在他幼小的认知世界里，小女孩、辫子，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对！小女孩才留头发，像我们男子汉，不要头发最好！”老郑在一旁开导。“我要是留光头，你愿不愿意陪我？”老郑认真地问图图。这句话忽然点中了美桃的泪穴，化疗会导致脱发，美桃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老郑倒提前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愿意！”图图清脆地回答，几乎是兴高采烈。 泪水在美桃的眼眶中打转，图图看到了美桃，“哇”地一声哭起来。 美桃快步扑到床边，焦急地询问：“为什么哭了？今天周末，妈妈终于有空陪你了。” 图图哭得鼻子冒出几个小泡泡，看得出他是真的伤心，他睁开溢满泪水的眼睛看美桃一眼，旋即又闭上，认真地哭起来，“等妈妈老了……会不会死？” 美桃听完这句话，怔了怔，又连忙拿起纸巾给图图擦眼泪，她的手忽然被老郑拽住，老郑轻轻地摇头，示意美桃什么都不要做。 “闹着睡觉呢，别打扰他。”老郑说。 “他刚才说……死？”美桃在图图的哭声中轻声问老郑，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这很正常。四岁是情感养成期，图图开始明白人老了会死，也会对亲人的离开感到悲伤……他开始学着思考，开始认识感情，这其实是好现象。”老郑说。 图图从嚎啕大哭到干哭，又从干哭到抽噎，他慢慢地睡着了。 老郑示意美桃出去，不要打扰图图睡觉。两人蹑手蹑脚地出去，生怕吵醒图图，到了门口，美桃却又不走了。 “我就在这儿守着。”美桃对老郑说。 “没必要，图图至少要睡半个小时。”老郑说。 “我守！”从卫生间风风火火赶回来的王阿姨说。 “谁都不用。”老郑说，“图图现在最需要好好睡一觉，我们别打扰他。王阿姨你去早市买些大白菜、苹果和梨，图图化疗完以后要吃易消化的食物。美桃，你跟我去外面走走，你也需要好好散散心了。” 王阿姨听到这里，忽然像洞悉一切真相一般，一拍脑门，重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19.谢谢你的陪伴 美桃则对老郑十分不满。 “为什么打听我儿子的病情？！”两人刚来到医院的小花园，美桃开门见山地就说，她有些愠怒地看着老郑的脸，“这属于个人隐私，你不仅打听还到处乱说，这样多没礼貌你知道吗？” “我没有……”老郑辩解，他有些局促，美桃的指责让他很不安，又因为太久没有站到阳光下，以至于阳光打在他脸上，让他更加手足无措。 “我没打听，但我……就是知道了。”老郑开始不自觉地揉揉头发，显出与自己年龄不相称的尴尬，“我在医院待了两年多，每天会见到形形色色的孩子，根据孩子所在的科室推断出孩子的病情，我……有这个能力。” 美桃看着尴尬的老郑忽然有一刻动容。生活中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人戴着厚厚的伪装，永远对人有所保留，明明相处很久，却总像初见一般陌生；而老郑不会，他替美桃着想，在乎美桃的感受，和美桃才认识三天，却已像一辈子的好朋友。说是好朋友，却也不是那么贴切。 面前的这个暖心大叔，忽然让美桃有了父亲的感觉，也许上辈子，老郑是美桃的情人。 “我们去那边长椅上坐下说。”老郑提议。 美桃和老郑坐在长椅上，两人之间隔了一两米的距离，美桃还在生老郑的气。初秋的凉风吹过来，把金黄色的银杏叶吹得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黄叶飘下来，落在两人的脚下。 美桃忽然想起图图刚确诊的时候，在这个花园里遇到暖暖的老郑，这个阅尽风霜的、沉稳踏实的大叔。 “我辛辛苦苦瞒着王阿姨，免得她让图图紧张。你倒好，随口就说了！”美桃虽不忍让老郑尴尬，却仍然指出老郑的问题，想说就说，毫无保留，不用担心老郑会吵回来。 “对不起。”老郑忽然对美桃说，“我不知道你瞒着王阿姨。” 偌大的北京，孤苦伶仃的美桃，坐在初秋的医院后花园里听到这句“对不起”，忽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怆，她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十八岁以后，不管是失恋、退学亦或者被上司骂，美桃很少哭。北漂的不易让美桃学会了坚强。唯一一次，是在图图刚出生时，那是四年前的圣诞节清晨，护士把刚出生的图图包在圣诞老人的红袜子里，抱给美桃，这份生命的礼物让美桃哭得梨花带雨。而现在，美桃为生死未卜的图图哭得昏天暗地，这是美桃第一次和别人谈起图图得了白血病的事实。没有父母在身边，美桃从老郑身上找到了家人一般的情感。不时有陪孩子放风的家长看向美桃，老郑轻轻地扳过美桃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美桃就这样靠着，哭了个痛快，直到泪水晕湿了老郑的工作服，美桃抬起头，几乎对老郑感激地再次流泪。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然而这样的沉默却让他们感到安逸自在。 接下来，两人又回到各自的状态中，美桃去床边守着图图，就像图图得的仍然是肺炎一样。老郑回到病房楼一层，认真地清扫着病人遗留下的垃圾，连一根发丝都不放过。只是王阿姨来给图图送做好的清炒白菜时，看向图图的眼神怪怪的。 “美桃，俺老家的玉米棒子熟了！有五亩多呢，一大片，收也收不完……”王阿姨把美桃叫到病房外，悄声对美桃说。 “那肯定很美吧！”美桃羡慕王阿姨，“等我老了，图图长大成人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回老家的乡下，我爸妈长大的农村，每天下地养花种菜……”美桃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她最近几天常想起自己老了。 “不是不是……”王阿姨连忙摇手，“美桃，俺的意思是俺要回老家收玉米……”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美桃问。 “不知道，兴许就不回来了……”王阿姨说到这里，脸色略显黯淡。 美桃心里一惊！王阿姨来美桃家快一年了，她和图图刚磨合好，可是王阿姨却要辞工。 “其实是俺家那口子……不让俺干了！”王阿姨似乎下了狠心一般说出真相。 “为什么？”美桃问，“不是一直做得好好的吗？” “没有为啥……”王阿姨欲言又止。 “你看，最近图图生病离不开人，他又跟你熟，你别走，我给你加工资！”美桃真的想挽留王阿姨。 “加啥工资？图图病得这么严重，需要花大钱！我不能再给你多一张吃饭的嘴！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带孩子，无依无靠的！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一起过日子吧。再说图图……我带了他一年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s……”王阿姨说着说着，猛然停住，泪水忽然喷薄而出，她忽然转过身，掩面痛哭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阿姨一边向美桃道歉，一边沿着走廊跑开。 这是自图图生病以来，美桃第一次看见别人怜悯的泪水。美桃忽然又想到王阿姨说了一半的字。 “不会！”美桃大声朝王阿姨的背影叫起来，与其是说给王阿姨，倒不如像说给自己，也许潜意识里的自己也是迷茫的，非要说出来才能相信，“没那么复杂！” 美桃看着王阿姨掩面而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不远处的走廊上，有一个熟悉的身穿浅绿色制服的身影！ 化疗前夜，美桃早早地关了灯，让图图睡下，自己则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白茫茫的月光照进来，常常让美桃想起王阿姨那不可抑制的泪水，那是一种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表达，想必王阿姨是真的爱图图，又真的心疼美桃，才流下这怜悯的泪水，有不舍、有不忍、有眷恋。可是坚强如美桃，北漂四年，让美桃学会了在陌生城市孤身生活的不二法则——“我是一切的本源，心态好才能吸引好事发生”，她不允许自己悄悄地自怜，也不愿看到别人可怜她。老郑之所以走入美桃的心，就在于老郑从来不把图图当病人，这让美桃感到轻松。 王阿姨真的打包了行李，和美桃与图图正式告别以后，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老郑看着王阿姨的背影沉默了很久。这是两人经常一起散步的后花园，然而像今天一样在清晨一起出来的时候却并不多。整个后花园一片金黄。老郑忽然发现自从认识了美桃，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喜欢有阳光的大晴天。两人的相处放松而自在。 －－－－－－题外话－－－－－－ 谢谢你们的陪伴。 20.男闺蜜 老郑忽然拿出一个乐扣盒子递给美桃。一盒热乎乎的八宝粥送到了美桃手里。老郑随即拍拍美桃的肩膀，让美桃快去上班，不能迟到。 八宝粥散发出五谷的香味让美桃沉醉，粥的余温通过美桃的纤纤手，一直暖到美桃心里。对老郑的态度，美桃其实心知肚明，她甚至心安理得地找了不少借口来说服自己：老郑的工作清闲、喜欢孩子，又有带孩子的经验。把图图交给老郑，美桃没什么不放心的，然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聪明的美桃不会想不到：老郑这么关心自己和图图，他的妻子和孩子，真的没意见吗？美桃需要付给老郑工资吗？老郑还能照顾图图多久？ 因为老郑的存在，王阿姨的突然离去才没有对美桃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老郑能照顾图图的饮食起居，能照顾图图的情绪，王阿姨能做的一切，老郑全都能做，甚至比王阿姨做的更好。 暖叔老郑今天穿了咖啡色丝光棉的polo衫，合体的剪裁把老郑的身材衬托地有型。美桃能一眼看出这件衣服价格不菲、品味也高；然而从衣服上的三颗略带咖色纹理的珍珠母纽扣、75度角的领子和细密的同色系缝线，美桃便能推断出这是五年前流行的款式。关于衣服的所有细节一切都逃不过美桃的眼睛。美桃揣测老郑五年以前的生活，像所有忙忙碌碌的北京中产阶级，衣食无忧之外有那么一些追求，从平凡的生活当中总能玩出些花样来。 男女之间从相识到相处的种种，若要研究起来，其奥秘之大不亚于研究整个宇宙。在感情中，有些人逃避躲闪，有些人迎头而上。然而进退自如的，都不是真爱。 “郎郎什么时候来？”美桃装做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喔……”老郑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想见见这小家伙。”美桃没有注意到老郑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天天为图图忙前忙后，你妻子不介意吗？” 美桃说出这句困扰她的话，一阵短暂的沉默让美桃心里很忐忑，无论老郑的妻子介意还是不介意，都无法让美桃心安理得地接受老郑无微不至的关心。 “我……离婚了。”老郑坦诚地对美桃说。 美桃一下子如释重负，她甚至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欣喜。没有谁能飘然地活在世上，行走世间总要受各种束缚，然而美桃却可以安心享受老郑的照顾，而不用背负任何道德负担。 两个人又默默地走了很久，清晨的阳光在小花园的地上投射下斑驳的树影，美桃和老郑并肩走在明明暗暗的树的影里，有几次两人相互对视几眼，脸上的表情都平静而又淡然，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沉默却不会尴尬。有几次美桃看向老郑的眼睛，她想紧紧地拥抱他，她觉得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然而她没有。 这样下去也很好。 美桃想，老郑让她安心。 东方旭识趣地不再来邀请，压力已经让美桃接近承受的极限，再也不能多背负哪怕一根稻草。 早早地收拾东西下班，美桃刚走出霓裳女装的大厦，一辆“双环小贵族”忽然风驰电掣地停在她的面前，因为紧急刹车，轮胎四周似乎腾起了一些看不见的微尘。黄色的两厢小车上，贴满了金黄色和黑色的闪钻，像是老虎身上的斑纹，车头挡风玻璃下面用黑色闪钻贴了一个大大的“王”字。这样一头伶俐的小虎跑在路上，没人能不多看一眼。 和超级大都市相比，每辆小车都是一粒微尘。我们对偌大的城市无能为力，然而我们却可以把握我们的车。乐观的人总是善于把握自己能把握的事情，而把所有的未知数都交给上帝。哲学家总是操心上帝该关心的事情，所以我们找不到几个快乐的哲学家。看到这辆装饰一新的小车，总让我们感觉乐观，然而一想到图图，美桃又变成了一个犹豫的哲学家。 小车里钻出来一个中等个子的瘦瘦的男孩，穿一件豹纹的连帽衫，黑色的拉档裤在膝盖和左臀部各有一个亮闪闪的骷髅头。他带着时下最流行的棒球帽，粉色的小花显得人很精神。 “我的女神！”男孩夸张地两步并作三步地来到美桃面前，单膝跪地，嘴里哼着结婚进行曲的调调自带伴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红盒子，夸张地举到美桃面前，充满期待地看着美桃的反应。 “哎呀，我的新裤子都沾了土啦，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上，你好歹先接一下嘛。”男孩见美桃没有多少反应，催促美桃接过他的盒子。 “徐贵儿，你又搞什么花样？”美桃略带抱怨地接过徐贵儿手里的盒子，徐贵儿“噌”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扑打沾在膝盖上的土。 “你呀，太不在乎你室友了，我们好歹’同居’了好几年，我出差一个星期，你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呀！”徐贵儿对美桃说。 “我这几天……没顾上。”美桃对徐贵儿说。 美桃打开徐贵儿送给自己的盒子，一枚粉红色的心形石头镶嵌在红色的海绵中。作为大学同学和最好的男闺蜜，徐贵儿喜欢时不时地给美桃这样的“惊喜”。大学一年级时，徐贵儿和美桃相识，到了大二徐贵儿想追美桃，却直接促成了美桃和她前男友的恋情，徐贵儿似乎也没有因为美桃选择了别人而和美桃成为陌路，他们的关系转而做了闺蜜——男女之间应该是有真正友情的，只要一个打死不说，一个装不知道。徐贵儿决心一辈子打死不说，只要美桃需要，徐贵儿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毕业以后，徐贵儿和美桃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他陪着美桃进产房，帮美桃在手术责任书上签字，迎接图图的降生，又事无巨细地帮美桃把图图养大。 在这四年间，美桃忙着照顾图图没空恋爱，而徐贵儿也没有过固定的女朋友。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生活在一起，彼此没有负担、没有责任。在他们平静的小日子中，美桃有困难就找徐贵儿倾诉、徐贵儿有事也会问美桃的意见，他们窝在沙发上肆意地天南海北地胡扯，从人生哲理到同事的八卦、从新上映的电影到图图的纸尿裤。在这之中他们形成了无形的共识：无论谁有困难，他们能帮就帮，没有能力帮也不会内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彼此关心但互不干涉。他们无数次为这样的“闺蜜”关系感到安心和舒适，并且相约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其中一人结婚为止。 “西安的蓝田玉最有名，可是天然的心形粉玉是无价之宝。我的眼光不错吧？”徐贵儿观察着美桃的反应。 “心形石头？淘宝上一百块钱买一堆好吗？”美桃和徐贵儿就像一对欢喜冤家，相互打击、相互拆台，从来不肯好好说话。 “拜托！这个真的很贵好不好！看在我千里迢迢从西安带回来的份上，好歹你也夸几句啊。”徐贵儿对美桃说，他对美桃的态度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两个人像说相声一样一唱一和，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分工明确，“你不夸就算了，但是我儿子，肯定会认可我的。”徐贵儿说着，很绅士地帮美桃打开车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21.暖叔知道了男闺蜜的存在 “我们不去幼儿园。”美桃坐进车里以后，对徐贵儿说，“上三环，第四个出口走五百米后右拐。”短短的一星期，美桃已经对从公司到医院的路线了然于胸。 徐贵儿忽然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阳光儿童医院？”徐贵儿多次接送图图，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次肺炎为什么这么严重，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出院？” 美桃什么都没有说，徐贵儿重新启动了车子，他关掉车载音响里震天响的摇滚乐。美桃也默默地开着车，气氛回归安静，是多年老友亲密地坐在一起却各自想着心事的那种不尴尬的沉默。 其实徐贵儿在出差的这一个星期里，曾给美桃打过好几次电话，可美桃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徐贵儿给美桃发微信询问，美桃也只有“好的”、“没事”、“明白”等寥寥数语。徐贵儿于是知道美桃不接电话只是因为不想接，而让美桃心情不好的唯一原因，就是——儿子图图。 徐贵儿一到北京的家，他发现客厅里是很久没有打扫的痕迹，而美桃的卧室里也一团狼藉。徐贵儿收拾了美桃乱丢的穿过的胸衣和丝袜，轻轻地手洗干净，晾在阳台上，就马上开车来到美桃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北京进入秋天，总会有那么一两场秋雨，气温也随着雨水一点点降低，一层秋雨一层凉。在徐贵儿沉默的当口，有几滴雨打在了挡风玻璃上，秋雨滴滴答答地下了起来。徐贵儿不喜欢秋天，也不喜欢小雨，在徐贵儿的世界里，他喜欢一切恶劣的天气，比如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不管是虚拟的游戏还是现实，他似乎总能在电闪雷鸣中解除封印，从此人生进入一重新的境界。然而这只存在于徐贵儿的幻想中，徐贵儿在每一个狂风暴雨的日子里狂奔乱跑，万事回归平静以后，一切如常。徐贵儿于是开始等待下一个恶劣的天气，周而复始，对生活充满期待。 天降小雨，对徐贵儿来说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甚至有些无聊，这样的日子只适合抱着他的干儿子图图睡觉。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徐贵儿开车的这一路，几乎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图图不会在今天出院，美桃也不会心情变好。一切都像上星期自己出差前的样子。 夜晚的儿童医院静悄悄的，很少有人走动。美桃带着徐贵儿穿过医院的小花园，银杏叶落了一地，在雨水中湿答答地沾在地上，脚踩上去了无声息，这样的气息让徐贵儿陌生而又恐惧。徐贵儿属于夜店，越是颓废的、或者狂野的，越让徐贵儿开心。 美桃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老郑背对着门口正给图图剪手指甲。图图的头发剃得很短很短，像清晨菜市场上刚上市的小西葫芦上带的那层绒毛。他的小脸惨白，疼痛让他带着一副受难的表情，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看见徐贵儿，图图的双眼才多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徐爸爸！”图图一看到徐贵儿，就亲切地喊他，声音虽然微弱却也难掩快乐之情。 “哎呦，我淘气的儿子……”徐贵儿三步跨作两步走到图图面前，他伸手溺爱地摸摸图图光滑的头，“像个小冬瓜……” 在图图因为这个比喻而乐不可支的时候，徐贵儿注意到正给图图剪手指甲的老郑，老郑的头发也理得很短，头顶一片乌青，徐贵儿显然对陌生的老郑忧心忡忡。听完美桃简短的介绍，和老郑寒暄了几句后。徐贵儿把美桃叫到医院大厅。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啦？给图图换了男保姆也不跟我说一声？”徐贵儿对美桃一通抱怨，“头发那么短，是不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这个老郑的背景，你调查清楚了没有？” “没事，老郑对图图确实非常好啊。让他带图图我很放心。”美桃说。 “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徐贵儿仍然喋喋不休，“谁也别想抢走我儿子！” “没人跟你抢，你放心吧。”美桃安慰徐贵儿。 “我儿子什么时候出院？我还等着带他去游乐场呢！”徐贵儿说。 “三年以后。”美桃平静地接话。 “what？”徐贵儿噗嗤一声笑了，继而又觉得美桃是在故意为难自己，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美桃，等着她给自己答案。 “图图得了白血病，正在化疗。”美桃平静地对徐贵儿说，熬过了最难受的阶段，美桃内心里反而十分平静，徐贵儿亲眼看着图图长这么大，对徐贵儿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 “我读书少，你千万别骗我。”徐贵儿开始搞怪，“肺炎和白血病，哪儿跟哪儿呀？” “是真的。”美桃说。 “哪个庸医胡乱诊断？要负法律责任的！”徐贵儿看出美桃不是在开玩笑，忽然变得异常凶狠，和上一秒还在搞怪的徐贵儿判若两人。 美桃不再说话。任何词语在生死面前都苍白无力，会有亲妈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吗？徐贵儿想到这里，忽然在宽敞的医院大厅里蹲下来，把头埋在两个手臂中间，嘤嘤地哭了。 这是美桃第二次看见徐贵儿哭，第一次是在图图出生时，徐贵儿从美桃手中接过皱巴巴的闭着眼睛睡觉的图图，他忽然就止不住地落泪，感动到无以复加。而现在，美桃看出徐贵儿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把身体蜷缩成一小块，声音也压得极低，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与他夸张外向的性格是如此不符。两人说好了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坦然面对，然而面对上帝的吝啬和不公，谁都无法做到坦然。 美桃的心里常常是满的，老郑对图图的好让美桃安心地投入工作、徐贵儿的陪伴慰借着美桃的心、东方旭虽然常常把他的意志强加到美桃身上，然而他也实实在在地帮助着美桃。从这点上说，美桃又感念着上帝对她的好。美桃对现代社会的相处法则也看得一清二楚，美桃也是徐贵儿绝佳的倾听对象，又是东方旭最值得培养的得力助手、公司的招牌。人类从进入社会生活以后，就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交换，物物交换、价值交换，凡对自己有所帮助的人无不在潜意识里期待着别人能还回来，这，就是人性。而唯一让美桃看不懂的，就是老郑。 “徐贵儿是我哥哥。”面对老郑不经意间的询问，美桃轻描淡写地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不想告诉老郑实情。 “那你的父母实在幸福，儿女双全。”老郑由衷地感叹。 可是美桃一看到老郑真诚的眼神、特意为图图剃的光头，美桃忽然改变了想法，对老郑，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美桃说，“徐贵儿是我的大学同学、好朋友，还是我的合租室友。我常常把他当作哥哥看待，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也是我哥。” 老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表示理解美桃。 然而此刻美桃多么想抓住老郑的手，把关于她的父母、关于图图的事一股脑儿全告诉老郑，使他们之间不再有界限，甚至像家人一般亲密地相处，来弥补美桃缺失很久的爱。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陌生的病房，老郑是美桃唯一的支持和依靠。 可是哄着图图睡着时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半，倦意征服了美桃。她一回头却看见老郑早已把美桃的床铺得整整齐齐，老郑帮美桃带上房门，悄悄离开。美桃也很快在幽暗的病房里沉沉地睡去。要是没有老郑的守护，美桃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冰冷的医院熬下去。 －－－－－－题外话－－－－－－ 改成早上八点更新了～看到文的亲麻烦评论一下。 22.我好像被人黑了 每当图图睡着的时候，老郑都会叫美桃出去散散步。这是老郑提议的，两个人就在医院花园里走，但大多数时间他们只是静静地走着，很少说话。沉默让他们觉得安逸自在。对美桃来说，能答应他一起散步，已经对老郑卸下了绝大部分的防备。有时候，美桃会不经意间挽住老郑的胳膊，有老郑的陪伴，让美桃觉得放松。有时候，他们会在金黄色的大银杏树下坐一会儿。在那儿，老郑会轻声讲着他的儿子朗朗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所有小事。 老郑每天只忙两件事：打扫住院楼一层和楼梯间，其余所有时间都用来照顾图图。男人四十不是享乐的年纪，他们要么在事业上拼命努力，要么全副心力培养孩子，老郑是个例外，他对两者都不上心。尽管在美桃看来，一心一意做保洁工作并没有多大的前途，也不能养活老郑将来的家庭。然而一个男人无私地照顾着美桃的生活，让美桃在生活上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这已经让美桃感激涕零了。 “我和他只是散散步。”当徐贵儿又一次撞见美桃和老郑在一起，他忍不住询问美桃，“不是谈情说爱。”美桃这么向徐贵儿解释。 确实是这样。 老郑和美桃仍旧在图图睡着的时候出去散步，他们把这个叫“放风”。 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深秋，可实际上也就在几天内。这一天，当他们坐在公园里的长凳上，老郑忽然握住了美桃的手。美桃也就这样让他握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这么坐着，握着彼此的手。这让回家后的老郑一整天都感觉神清气爽。下一次散步，他再一次握住了美桃的手，这一次，他们在长凳上坐了更长的时间。他们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感受到呼吸带动身体的微弱的起伏。美桃享受着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温暖，但她不允许自己转过头来看他，而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处的风景——一棵白杨树，亭亭如盖。 生活好了很多。老郑的照顾让美桃精力充沛，坐在自己的工作间里，美桃的脑海里涌现出了源源不断的有趣的主意和创意。 “我们为什么不能设计一系列两用的短裙，当我们不得不穿着昨天的衣服出来上班时，我们可以把裙子反过来穿，瞧！没人知道你昨晚在哪里、做了什么？你可以尽情地穿着昨天的衣服享受新的一天，不是吗？”在工作间，美桃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创意感言，“这个主意是服务于都市女孩的，有些是因为忙，有些是因为玩。但总有很多女孩晚上不一定能回家，不是吗？” 露露听了忍不住高兴地冲美桃打一个响指。 “这才是我认识的美桃！你不在状态太久了！欢迎回归！”露露作势拥抱美桃。 “前一阵子确实太忙了，家里的事情。”美桃向露露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下，她仍旧不想让任何无关的人介入自己的生活，继而她又沉浸在自己的创意中不能自拔，“北京的冬天太冷，但是你可以想像一下北京的初春，在西山、潮白河还有东部泛cbd区的私家别墅的露天花园里，迎春花和腊梅竞相开放的恬美秀气的庭院，美丽的女孩们正在举行一场鸡尾酒会……” “打住，打住！亲爱的桃子！你确定吗？目标消费者定这么高？公司能批吗？”露露质疑。 “我的设计思路不能用廉价的面料！即使不批我也坚持！”完全按自己的思路做一套衣服，是美桃一直坚持的事，“总有一天我会证明，我的设计思路，不需要别人来评判，我的礼服和裙子，需要膜拜。” “不用廉价面料？可是这些设计是怎么回事？”露露听完美桃的心声，于是给美桃看一家小型公司的网站，“我也是刚看到，我以为你改变想法了。你都把我弄糊涂了。” 公司网站上，赫然贴出了一系列刚上市的新品少女服装，价格全在三百元以内。美桃一眼便看出，这是自己五年前在学校时的设计，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这仍然是美桃最最中意的一款。当时这些设计，美桃曾经提交给公司，设计思路是使用一流面料，每件衣服的销售定价在万元以上，可是这个设计被公司否定了。美桃一直坚持自己的理念，甚至计划着等自己有实力做自己的品牌时，第一个推向市场的服装就是这套！如今，这家小公司把美桃的设计思路完全照搬，只不过用了最廉价的面料和最便宜的工厂生产。美桃完全不敢相信。 “没人知道我这个设计！他们完全是偷盗！”美桃十分愤怒。 露露摊开自己的双手，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美桃。“偷盗？他们能用什么方式得到这些设计呢？别忘了这些衣服的设计师，写了你的名字，他们一定是拿到了某些授权。” 露露给美桃分析道。 美桃一下子豁然开朗！“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美桃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跑出了自己的工作间。 走廊上的服装展示厅，已经悄然换了主题。今年冬天流行湖蓝色和咖色，美桃的湖蓝色霓裳羽衣也赫然陈列在展示厅里。那是她为一个美丽的女孩定制的一套晚礼服，她要在仍然深爱着的前男友的婚礼上穿。为了这，她不惜从婚纱定制的店里偷到新娘的婚纱设计图，拿给美桃。“一定要盖过婚纱的风头！”女孩对美桃下了命令。美桃于是加班加点做了这套霓裳羽衣。当女孩穿上这套衣服出现在前男友的婚礼酒会上时，据说她的前男友看见她的第一眼便痛哭失声，前男友在打车送她回家的途中出了严重的车祸，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双双死去。女孩的霓裳羽衣没有付款，她的家人便把衣服送回了美桃手里。这套霓裳羽衣便成了展示厅里的镇店之宝。美桃路过一套米白色的旗袍，那是她为公司董事长的年逾七旬的老师订做的礼服，美桃仿照自己太姥姥传给自己的那一件，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礼服，给董事长的老师送过去，给老太太试完衣服以后，年事已高的老太太欣喜若狂，说完“这是我今生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以后，老太太便驾鹤西归。于是，美桃的这两件衣服成了公司的传奇。 几天不见，东方旭的办公室仿佛重新装修了一遍，沙发和办公桌全挪动了位置，但是他的欧式咖啡机、战战兢兢的小助理却没有改变。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单独来见我。”东方旭停下手里的活儿，似笑非笑地看着美桃，他用志在必得的笑容来掩饰惊喜。 23.呵，职场 “你把我的设计卖了？”美桃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开门见山地问东方旭。 “你是说五年前的那个？”东方旭一下子倚在自己高大的靠背椅上，换了个十分舒服的姿势和美桃说话，他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你坐啊，慢慢说。” “公司没有批，那这个设计仍然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自作主张？”美桃十分愤怒。 “我实话实说，你的设计是在上学的时候做的，学生的作品能卖吗？即使提交上去也是通不过。”东方旭说。 “你根本没有提交，却说没有通过！你凭什么认为学生的作品不能卖？！”美桃出离愤怒。 “就凭我在服装行业打拼的经验！”东方旭说得理直气壮，“能进市场的设计师，哪个不是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就凭你？一个没有拿到毕业证的大学生，想和他们竞争？不可能的！” 泪水一下子湿了美桃的眼眶：“你看不起学生、看不起我？” “根本不是这样，美桃，你不要太敏感了。”东方旭见美桃眼眶红红的，连忙解释，“我只是说出实话。有哪个大卖的系列是在校学生设计的？有吗？” 也许现实的确如此，可是当东方旭把血淋淋的现实不加任何伪装地残忍地甩到美桃的脸上，美桃仍然觉得难以接受，不是不接受现实，而是不接受东方旭的表达方式。可是东方旭仍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接着说下去。 “我知道你是公司的特例，你知道在服装订制圈里，大家都这么说你吗？’死亡设计师’！现在，你设计的服装像个魔咒，谁订谁死。”东方旭说。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信这个，倒不如相信世上有鬼！”美桃恨恨地说。 “我是不信的，你知道我喜欢你的设计，全公司人都喜欢你的设计。可是，有时候才华和晋升是两回事。为了消除你的影响，你需要打破这个魔咒，而把你的设计尽快推向市场，就是打破魔咒，显示你的能力的最好方法。你知道，这次冬装设计，你没有通过，这是你入职以来的第一次。我只有把你的这个设计推向市场。所以，我把你五年前的设计给卖了，卖给了一家有品味的公司。就是这样。设计费、署名都是你的，我知道你现在也需要钱。卖了这个设计，你不仅有钱拿，还能晋升，这是一举好几得的事情。我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感谢我，反而来质问我。”东方旭脸上显出十分难过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美桃似乎被说动了，她也觉得卖出这个设计是对的，自己似乎真的需要感谢东方旭。回到工作间，露露拿出一本权威服装设计杂志，封面上的少女装，就是被东方旭卖掉的那一款！从走廊到休息室，全公司人都在公开或私下里谈论美桃的设计，即使是两三百元的服装，其设计风格也足以让所有设计师们膜拜。 “这里就是公司，所有人都在关注你飞得高不高，没有人管你累不累。”下班时间到，东方旭准时出现在美桃的工作间门口。 这是自从图图生病以后，美桃第一次答应和东方旭一起出来。 东方旭带美桃来到一家地道的法式甜点的咖啡馆。 “相信我，在这个深秋的傍晚，只要一小片法式甜点，就可以让你美丽的笑脸露出微笑。”东方旭看向美桃，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吃甜点让人心情变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可是，一想到图图，美桃完全笑不出来。 店里光线比较微弱，桌子之间靠得很近，然而桌子很大，倚背也很高，相邻桌子间的椅背靠在一起，成了天然的隔断，把各位食客的距离拉开，让他们待在各自安全的空间里。所有人都用极细小的生意说话。而那些餐具，明亮地可以晃人眼。东方旭自作主张地叫了丹麦什锦点心、羊角面包以及熏黑线鳕鱼。 “所有的食物都是低脂。”东方旭几乎是用耳语呢喃的音量，对美桃说话。 美桃对着桌上小小的面包发愣，面粉做的面包上撒了一层薄薄的东西，近乎黄色，但和奶油一点都不像，是蛋黄酱又不像蛋黄酱。 “这个地方每天都排队，如果不是提前两天预定，你根本找不到好座位。”东方旭端起面前的红酒杯，轻轻地摇着。穿戴整齐的服务生殷勤地给他们倒酒。 “提前两天订了座位？你怎么知道今晚我一定有空？”美桃疑惑。 “即使没空，我也能让你推掉所有的事情，和我一起出来。我有这个能力，不是吗？”东方旭说。 “我要回去了，有很重要的人在等我。”美桃说着，把放在膝盖上的方形纸巾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席。 东方旭一下子气恼了。 “美桃……”东方旭隐忍不发的样子，轻声说，“以前我问你，你追求什么。你说你需要事业的成功，你要赚钱养活家人……而现在，我这么帮你，你都不领情！陪我吃一顿饭都不肯……”东方旭的表演型人格大爆发，他一只手支起自己的额头，难过地轻轻摇头，然后，他抬起头来，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美桃，“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成功吗？你的原则太多了！你整个人都是内敛的、紧张的、你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你，你不愿意尝试多种可能性，遇到事情你只会逃避，而不敢迎头而上，去面对它。你真难相处！有时候你需要放弃那些根本无所谓的原则……” 东方旭正在轻声地发表演说，忽然一杯红酒泼到东方旭的脸上，有几滴红酒溅到了东方旭的眼睛，这让他帅气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他的面前站着愤怒的美桃，她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嘭”地一声，红酒杯在地上炸裂，声音是如此地响亮，以至于咖啡馆里所有轻声细语的人都被吓得一激灵。美桃把泼完的红酒杯发泄似地狠狠地摔在地上。 “去他妈的原则！”美桃大声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题外话－－－－－－ 改成早上八点更新了～ 24.我把奢侈品转卖了 当美桃回到医院的时候，虚弱的图图已经吃完老郑做的晚饭，沉沉地睡去了。 美桃和老郑照例出来“放风”。当两人坐在夜幕下的长椅上，美桃的肩膀在微微发抖。老郑轻轻地抓住美桃微凉的手，他把自己鸽子灰色的毛呢外套脱下来，轻轻给美桃披上。美桃转过头来凝视老郑，美桃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寂寥——那种寂寥，是来自内心的愁苦，是工作上遇到不顺以后激发出来的焦虑和不安。而老郑看向美桃的深邃的双眼，也满含无法向人诉说的记忆，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空洞。 “我可以抱你吗？”美桃看着老郑的眼睛，轻轻地问，“就只是抱抱。” 老郑朝美桃靠近了些，用手臂轻轻地绕住了她。美桃斜向老郑，头埋在老郑的下巴下。四下秋叶飘落，她就这样靠着他，从他沉稳的心跳中寻找一些安全感。 “我很难相处吗？”美桃轻轻地抬起头，把她的额头贴近老郑的下巴，一点温热在两人身上传递，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身体的接触。 “为什么这么说？”老郑疑惑。 “我有太多原则和底线，我从不让男人任意摆布，也不需要他们告诉我该怎样思考……”美桃说。 “这正是你的魅力所在啊。”老郑轻声地安慰。 有这么一瞬间，美桃觉得要在此时抬起头，将唇吻上去，会是一件及其顺理成章的事。但是美桃心里也十分清楚，这是她坚决不能跨越的雷池。严格意义上说，这些天来，老郑和美桃之间的相互依恋，已经非常暧昧了。自从离开学校以后，美桃从来没有以青春做资本谈些有始无终的、随随便便的恋爱，一次都没谈过。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图图和工作上。追美桃的不是没有，美桃一次都没答应过。美桃几乎忘了该怎样谈恋爱，而老郑，经历了岁月的磨砺后，对待爱情少了任性和冲动，多了克制和忍耐。他们就这样紧紧地贴近雷池的界限站着，没有逾越。 美桃已经越来越习惯老郑的照顾，而老郑也习惯了默默的付出。对爱情，我们越是想要抵制它便越迷恋它。如果我们妥协，或许可以马上满足内心的情欲渴望而从此不再对爱情抱有非分之想。老郑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而现实情况，也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图图的化疗手术感染了！ 接踵而来的，是一笔大额的医药费。坐在医生的办公室，美桃欲哭无泪，想起自己银行卡上所剩无几那些钱，再加上这个月的工资七千多元，才刚够医药费的三分之一。美桃觉得没有窗户的狭小米白色办公室，空旷而寒冷，天气似乎已经悄然入冬。 “在这个关口停止治疗，会有生命危险。”坐在工作间的美桃，一想起医生的话，就不寒而栗。现在正是美桃上班的时间，露露正在赶制明年的春装。 “不得不说，做一条正反两穿的裙子的想法，已经严重干扰了我的思路。”露露说，“看你天天神不守舍的，你做不做？不做就把这个创意给我！” 美桃对露露苦笑，她有苦难言，“什么时候提交创意？”美桃问。 “截止到11月1号。”露露说，“你不会把这个都忘了吧？每季开始的第一天是提交下一季创意的截止日期，这个规则可是你定的呀。” “你要是有灵感，就用这个创意，我再想别的。”美桃对露露说。 露露几乎对美桃感激涕零了。 服装、创意、时尚。这是美桃在这三年间得到的全部。美桃多么想继续做高级定制，可是“死亡设计师”的名号让美桃步履维艰，怎样才能尽快地赚到图图的医药费？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让美桃发狂。 “既然你这么慷慨，亲爱的桃子，我要告诉你我上次的创意为什么能通过！”露露故作神秘地对美桃说，她凑过来，“你要先保证，这个不能告诉任何一个同事！” 美桃有些迟疑，她将信将疑的看着露露，露露才入职一年，她是从服装表演专业转行做了设计师。她在设计方面有些天赋，但对美桃来说，露露能通过公司的试用期，与其说是靠天赋，不如说靠的是努力。 “我每个月都会去逛香港的二手名牌店，像newbclub、米兰站……你别看那边是二手的衣服，可都是名牌，那些都是明星们的造型师们精挑细选出来的，经过重重筛选，还是有很多经典款的。北京的很多典当行也有，很多名牌包包和衣服。怎么样，我这个做法高明吧？”露露滔滔不绝地对美桃说，为了表示对美桃帮助自己的感激之情，她几乎把自己的底牌系数亮出。 听完露露的话，美桃一脸神游的表情，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不要这么鄙视我吧，我知道作为后辈，这些招数你们肯定早就用过了。”露露琢磨不透美桃的表情，以为自己被美桃鄙视了。 “没有，没有！”美桃的思绪回到工作间里的露露身上。她忽然感觉自己一刻也不能停留，必须马上要去做一件事。美桃站起来，把手机放到随身带的包包里，甚至来不及披上大衣，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我去看物料！要是有领导找我，就给我打电话！”美桃说完脚下生风地走了。 留下露露一个人在工作间感叹：“美桃不会真的没想到这招吧？” 美桃确实想去典当行，不得不说露露让美桃醍醐灌顶。然而美桃不是去找设计灵感，她有更急迫的事要做。 当美桃回到家的时候，徐贵儿正在收拾行李。这个二室一厅的小小的家，曾经充满欢笑。有好闺蜜，有儿子，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人都陪伴着美桃，可是现在美桃再一次踏入这个家门，却完全换了另一种心境，一切都变得陌生，那种感觉似乎像去年，美桃离开三年后再一次踏进学校的图书馆：一切都是原来的摆设，可是来的人却面目全非。这里曾经收留你，却不是你的归宿。就像有些人有些情感，可是陪伴你一程，却不是一生。 25.我的上司要给我升职 徐贵儿吃惊不已，对待美桃忽然像陌生的来客一般，他自己也觉得太过奇怪，因为他下意识地，用纸杯给美桃接了一杯热水。当他把热水递到美桃手上，才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我们都太久没回来了！”徐贵儿说，“你刚回，我又要去上海出差。” 可是美桃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她接过徐贵儿给自己的热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然后她略显豪迈地挥挥手，快步走进了自己房间。美桃的房间里有宽大的入墙式衣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满满的全是夏装。美桃把衣柜拉开，在浅色衣服中翻了翻，随即又在深色的衣服中一件一件地找。 “该穿冬装了！”紧跟进来的徐贵儿十分不解。 “不，不，不是我穿。”美桃说，“那件衣服呢？” “哪件？” “burberry2014春款蜂蜜白法式渐变色蕾丝trench风衣！” “春装不是全在衣帽间吗？你又健忘。”徐贵儿提醒美桃，“那不是你最讨厌的衣服吗？” “是最讨厌的，但也是最贵的。”美桃夺门而出，匆匆来到衣帽间。 衣帽间是当初搬来时，徐贵儿和美桃一起把一间小小的次卧室改出来的，当初装修时花了一点钱。但是现在，美桃的衣服、鞋子、包的市场价格，是当初装修费的二十倍。因为做服装设计师的缘故，美桃有一些小小的收藏癖，但她的衣服绝大部分是公司或者别的设计师送的，市场上见不到，也没有标价。当然还有东方旭以奖励的名义送的，比如美桃现在要找的风衣就是东方旭在去年年会结束后送自己的。美桃的衣服全是设计师款，大胆新潮，在市场上卖不出什么价钱，但在设计师们看来却都是抢手货。徐贵儿的衣服只占用了衣帽间的十分之一，全是色彩鲜艳的非主流帽衫、哈伦裤等等。 “四万块的衣服，一次都没穿过！”徐贵儿经常抱怨美桃，“真不知道当初买下来是为什么！” “那你去问东方旭啊！”美桃说，“问他为什么明知我不穿，还买了送我。在我看来，这些真的很俗气，但是……也真的能卖钱。” 美桃在衣帽间打包了自己所有的大牌衣服和包包，他们是：一件lv波西米亚风经典款手袋，一个prada裸粉色杀手包，burberry蕾丝风衣和dolce&gabbana黑色真丝印花裙。 “你要干吗？”徐贵儿问。 “没空跟你解释了，我现在特别着急。”美桃说着就拎着打包好的名牌出门。 “我送你！”徐贵儿跟美桃出来，“我晚上的高铁，来得及。”徐贵儿向美桃解释道。 美桃打开手机导航，让徐贵儿送自己来到北京最大的典当行，原来美桃想把自己的奢侈品当掉。徐贵儿跟着美桃进门，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还没走到前台，他的眼泪已经噼里啪啦掉了下来。美桃看见徐贵儿哭，她不得不停下来安慰。 “没关系，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美桃告诉徐贵儿。 “我懊恼的是：我没有钱。”徐贵儿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原来在美桃不注意的时候，徐贵儿已经哭了很久。 徐贵儿总是哭，图图生病了，他哭；美桃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他也哭。徐贵儿永远处在情感的两个极端——太开心和太难过。这就是美桃不让徐贵儿经常去医院看图图的原因。美桃转而让徐贵儿不要跟自己进去，回车里等她。 衣服和包包一共抵押了不到三万块钱，虽说以二折的价格回收价格太低了，但能够折现已经让美桃欣喜不已，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盘算，银行卡上的钱加上工资再加上刚拿到的两万多，还差不到两千块！ 毫无疑问地，徐贵儿帮美桃交了两千多块。像徐贵儿一样的新新人类“月光族”，几乎没有任何存款，他们总是把每个月的工资系数花光，然后掰着手指头盼着下个月发工资的日子。不够的时候，便拿信用卡来救急。徐贵儿带着些许怨念和自怜的神色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从某种意义上，美桃希望徐贵儿很忙，那他就不用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自己和生病的图图身上。虽然美桃现在没有爱上谁，可是美桃清楚地知道徐贵儿不是自己爱的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如果徐贵儿对自己多了爱和心疼，那会让实情变得很复杂。美桃要让自己永葆爱一个人的权利，而不是混淆了感恩或者其他。 图图的治疗总算一点都没有耽误，美桃第二天上班以后第一件事，便是热情地拥抱露露，这让露露摸不着头脑，而美桃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无论面对再开心的事，美桃都提不起精神，而露露带给自己的消息更让美桃的心情跌进谷底——露露对美桃说：“东方旭要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错了。”美桃刚在东方旭办公室站定，东方旭开口便向美桃道歉。 “你不用道歉，我不该用红酒泼你，该道歉的人是我。”美桃是个心软的人。 “红酒？那件事不是早就翻篇了吗，还提它干吗？”东方旭轻描淡写地说，“我是说聘任通知书昨天早上就已经下达了，但是我现在才拿给你。”东方旭把一纸聘书递给美桃，他接着说下去，“没有在第一时间拿给你，是我错了，因为我没有找对时机。我多么想在一个浪漫的气氛下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却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东方旭说完转过身来，忽然看到身后的美桃拿着那张聘书，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来。 “真的是我错了。”东方旭第一次看见美桃哭，他连忙拿了纸巾想给美桃擦眼泪，可是他又不敢靠近。他已经在内心里完全认定美桃不爱自己，因为她连听自己说话的耐心都没有。可是他却还不曾放弃对美桃的爱，这份单恋忽然让东方旭变得胆怯，他曾经的势在必得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拿了纸巾，远远地站着。 －－－－－－题外话－－－－－－ 早上八点准时更新！ 26.只是暧昧 一纸聘书，对美桃来说意味着太多！三年的辛苦工作终于得到了肯定，工资翻了两倍，图图的治疗费多了一重保障，越努力越幸运，上天总算没有亏待自己。 美桃对东方旭说声谢谢，转身要走。 “我们……”东方旭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如何说下去，紧张让他的表情很不自然，他的手不自觉地搓着，“我们以后，就是普通朋友了吧？”东方旭神色黯然地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这么说？”美桃停下来，忽然有想和东方旭聊几句的冲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自己说得是不是得体。”东方旭说。 “我不太明白。”美桃说。 “你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你似乎不愿意和我多说话，也不想让我了解你。”东方旭说，“这让我觉得害怕。这是我认识你三年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不安。”东方旭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的话像是表白，又像是失恋后的抱怨，充满了诗意，“你最近都自己带饭，有几次我看到你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吃着自己带的八宝粥，眼睛却还在看最新的时装秀视频。我每天在心里默念无数遍：美桃，跟我去吃新开的那家牛排店，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听着交响乐吃牛排，你想要烤到五分熟大厨不敢给你烤到六分。旁边座位上偶尔会有上线的男女明星，他们或者在夸赞上一部戏的编剧，或者在说这部戏的剧情；又或者是某个钢琴演奏家，在说他在全国各地演奏时的趣闻。午饭应该吃这些、和这些人在一起，这样吃。我有这个能力让我们过这样的生活，我热情地真心实意地对你发出邀请，可是你拒绝了。你要边看时装秀边吃八宝粥。你拒绝我带给你的世界，你只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笑或者哭，都与我无关。美桃，我要被这么疯了……” “也许每个人都是一片海，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可是海底汹涌着多少暗流，谁都看不见。”美桃决定还是对东方旭隐瞒一切，从何说起呵！东方旭要的，只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带出去让自己倍有面子的、能给家族传宗接代的爱人！而美桃不是这么想的，“以后，我们会坦然面对我们之间的友情。”美桃说。 “我会默默地看着你，关注你。要是你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我会在所不辞……在我结婚前，只要你开口，我就是你忠诚的骑士，守护你一辈子。”东方旭认真地说，“你现在我爱我，我不怪你。无非是两条路，一等待，二放弃。我要等一等再放弃。” 听完了这些话，美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谢谢你。”美桃对东方旭说，除了“谢谢”，美桃一个字也不多说，她看着东方旭泪光盈盈的眼睛，轻轻地把门关上。 冬天的到来让很多人发狂。且不说零度以下的气温和早早就隐退了的夕阳，即使是大白天也总是雾蒙蒙的看不到太阳。医院里塞满了各种感冒的病人，输液室人多得像沙丁鱼罐头，美桃猜想他们也许并不全是感冒，而是上呼吸道感染、鼻炎或者类似的呼吸道疾病，总之一到冬天，空气就变得非常差，如果不戴口罩出门，体质稍弱的没呼吸几口就会咳嗽，继而嗓子发干、鼻子冒火，眼睛也热辣辣的难受。 国贸附近上班的时尚姑娘们，穿上了时髦的皮草和精心剪裁的毛呢布大衣，绝大部分是来自最热韩剧里的女主角同款，今年冬天流行尖顶的印花毛呢帽子或者毛线帽，总之是尖顶，还是韩国风，她们比着赛一般走在潮流的最最尖端，她们的衣服淘汰速度快到只有一个月。 美桃从不追随潮流，她自己就是潮流。所有好的设计师都有这种骄傲：从不屑于穿别人的设计。你的设计流行，我下一个设计比你更流行，他们有这种自信。美桃头发漆黑、唇红齿白、身材高挑，这与她近来抑郁的心情恰好想抵消，越是心情不好便越要以好的外形和妆容示人，这是美桃的信条。今天，当美桃在skp逛街时，到处是漂亮的柔色系春装，美桃在一家时装店的更衣室前的大镜子前看着自己，坦白地说她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自从图图生病以后，她对自己如何摆脱那挑剔的镜子一无所知。事实是：无论你如何讲究穿着、妆容如何精致，如果精神状态不好，你永远无法摆脱病恹恹的气质。 美桃并不想做时尚女魔头，如果可以，她倒是特别想她也能成为那种照顾老公和孩子、插插花的传统女人，也许这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可是在此之前，你必须把自己提高到一定的层次。也许美桃并不是唯一一个有此困惑的现代女性。 自从升职以后，美桃便有开不完的会，审不完的设计稿、看不完的秀。忙碌的工作把她逼得像个陀螺一样，而东方旭便是敲打陀螺的那个人，这倒并不是因为东方旭找茬，一到工作上，美桃在东方旭的眼中就变成了资本链上的一环，是个赚钱的工具，和其他员工并无二致。从这个意义上说，美桃感谢东方旭，如果东方旭真的公私不分，那美桃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回医院的路上，美桃在地铁站看到美味的冰淇淋，也许用冰淇淋来取悦自己是个不错的方法，那些香草、巧克力、草莓或柠檬味的冰淇淋球，或许容易让人发胖，但如果能让人心情变好，谁会考虑那么多呢？可是美桃摸摸自己瘪瘪的钱包，吞了几下口水匆匆走过冰淇淋店，仿佛再多看一眼心里就会生出生活艰难的感慨。为了给图图赚医药费，美桃天天早出晚归，九点回到医院已经是美桃最最后的期限，赶在图图睡觉前回来陪他一会儿：单纯地只是说说话、念念童话故事，这已经是美桃能给图图最大的陪伴。美桃迫不得已把儿子交给医生护士和老郑来看护。 若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四岁正是上学的关键时期，他需要学规矩、学集体生活，可是依图图现在的病情，能不那么痛苦，已经是美桃最大的安慰，美桃虽然不忍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美桃和老郑之间的感情，也仍旧只是暧昧。他们所有的焦点都在图图身上，似乎没有太多时间来聊聊他们自己，他们彼此都像谜一样存在在对方的生活中。有很多个瞬间，在老郑把她们母子的生活照顾地无微不至的时候，美桃都会动情地想：“如果老郑现在向我表白，即使单单出于这份感激，我也一定会答应。”可是没有，他们对待感情所做的唯一的事情，只是——等待。仿佛陷入了等待戈多一样的荒诞循环。 27.以为儿子丢了 今天美桃格外疲惫，走出地铁的那一刹那她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冷雨打在行色匆匆的人身上，在美桃却是格外湿冷。美桃把毛呢大衣裹得紧了紧，医院里到处无声无息，美桃恍惚间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美桃猜想图图仍旧像往常一样在听故事，或者和老郑玩一些拼图或者乐高，最近图图能拼很复杂的动物图案，只不过拼一会儿便要休息一下，孱弱的身体竟然连玩积木的力气都没有，美桃一想到这里，心里便生出无限自责，仿佛这全是她的责任。前几天医生告诉美桃，图图的体质略有好转，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带图图出门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即使小宠物被关地久了也会烦闷，更何况是小朋友。然而美桃把陪伴孩子的时间都花在给图图赚医药费上，根本无暇带他出门。用情感换生命，这也是人生必须经过的阶段吧。美桃佯装坚强，不断安慰自己，可是以后的陪伴真的能弥补现在母爱的缺席吗？ 美桃在病房门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她轻轻地拍拍脸，用笑容换下脸上的倦意，才轻轻地推开病房门，病房里空空如也——图图不见了！美桃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找护士是美桃第一个反应，她三步跨做两步跑到图图的床头，膝盖不小心撞到床腿上，她顾不上火辣辣的疼，赶忙按响床头的响铃。一个护士不紧不慢地探头进来。 “我儿子呢？”美桃焦急地迎上去，一把拉住了护士的手。 “老郑带走了。”美桃的“热情”把护士吓了一跳，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不明白美桃为什么这么着急。 “走了？”美桃不可思议！“去哪里了？” “不知道，老郑没说。”护士说。 “怎么能随便把图图带走呢？！”美桃着急，她的手机上有老郑的两个未接来电，可是美桃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护士着急要走的样子，“图图不是一直由他带吗？我还以为你们……图图叫他郑爸爸！老郑很少和我们说话，也许是带他去卫生间了？你找找吧。”护士说完，不再和美桃过多纠缠，她真的匆忙走了。 老郑很少和别人说话？护士的话让美桃联想起之前医生对老郑的评价——和任何人说话都不超过三句！可是老郑面对她们母子时，分明是开朗健谈的！美桃甚至来不及擦一下头上的雨水，就冲向卫生间。从病房到卫生间，只有短短的一百米。 “图图？！”远远地，美桃冲着洗手间喊着。 没有回音。 美桃径直冲进男洗手间。站在小便池旁边的男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继而紧紧地把身体贴在墙上，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美桃已经顾不上尴尬，这个男人不是老郑！ “图图！老郑！”美桃依次推开隔断间的门，一个人也没有，空空如也。 美桃清楚地记得保洁科四组的办公室在急诊楼一层朝北的房间，美桃的高跟鞋踩在医院里光光的大理石地板上，吱喳作响，头发湿答答地贴在头上，美桃敲开了保洁科的门。马大姐正和一个中年女保洁员说话，她们看到美桃，似乎一点都不吃惊，满面笑容地伸手几乎拥抱着把美桃拉过来。 “美桃，”马大姐笑意盈盈，似乎已经和美桃非常熟络，可是美桃却和马大姐没什么交情，“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马大姐殷勤地问道。 “我……老郑在吗？”美桃无暇顾及马大姐的态度，她直奔主题，“我找老郑。” “我知道！但是自从你们开始谈恋爱，老郑就不值夜班了。”马大姐说，她仍旧热情地笑着邀请美桃坐，其他几个保洁员也开始给美桃端茶倒水，热情地招呼着美桃。 “不了！我到别处找找，改天再来。”美桃婉言谢绝所有人的好意，她匆匆出门。老郑的手机始终没人接，报警！这个想法忽然像鬼魅一般钻进美桃的脑海，挥之不去！不管老郑把图图带到哪里、去干什么，事先不经过美桃的同意就是犯法。美桃的脑海中继而浮现出一幕幕只在电影中才见过的拐卖孩子的场景：生着病的图图被卖到某个山沟里的人家，从此忘记美桃是谁，成了别人的儿子！美桃着急地发了狂，她拿起手机拨打“110”，可是纤细修长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按完两个数字“1”，美桃的理智忽然又战胜了情感：亲手把老郑送入监狱吗？真的舍得吗？ 正在犹豫的当口，美桃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铃声不大，在夜晚十点的医院里空旷寂静的走廊上却足以把美桃震惊地一抖，越想抓紧的反而越抓不住，手机就像惊弓之鸟一般从美桃手中飞出去，摔到地上却仍然顽强地响着，是美桃最喜欢的悠扬的萨克斯乐曲《回家》。美桃颤抖着捡起手机，老郑轻松舒缓的语气从手机中传来，美桃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穿高跟鞋奔跑，那是多么遥远而陌生的回忆。下过雨的路面又湿又滑，像美桃此刻的心情。顾不得雨水打在身上，沾湿自己的外套，美桃只一心向医院对面商场五层的儿童乐园跑。华丽的霓虹灯，各种广告招牌都黯然无光，美桃的头发湿答答地贴着头皮，外套上也全是雨水，整个人像深秋落光了叶子的道旁树。 老郑看见美桃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漏接美桃的电话到底意味着什么。美桃看到图图平安无事地玩耍，她一下子蹲下来，汹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失而复得的激动全都化作泪水来表达。华丽的旋转木马发出欢快的音乐，木马上的图图开心地笑着、叫着，而不远处的美桃却像一出默片。老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美桃身边，美桃的朱砂红英伦风手拎小包已经拉出了长肩带，斜斜地挂在肩上，她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浑身上下只有一双充满怜爱的美丽的大眼睛蒙着一层泪水，呆呆地看着快乐的图图。 老郑连忙拿了干毛巾给美桃擦头发。美桃顾不上老郑的照顾，她一门心思只在图图身上，至于自己是什么模样，会不会着凉她全然不在乎。 “抓稳扶手。”看到图图一只手拿着奥特曼玩具，一只手抓在旋转木马上，美桃爱怜地说，“把玩具放下……” “我不！”图图小手挥舞着，当图图乘坐的佩戴着金色辔头的木马转到美桃身边的时候，他把奥特曼炫耀似地朝美桃晃了晃，“郑叔叔给我买的！”小图图眼睛亮闪闪的，美桃已经很久没见图图这么开心过，此情此景像极了自己少女时期一个华丽的梦境。 28.回大学旁边吃饭 音乐停了。老郑把图图从旋转木马上抱下来。 “回去吧。”老郑轻轻提议。 “当然。”美桃感动于老郑考虑得周全，她给老郑一个感动的笑，至于老郑不经过她的同意把图图带出来玩这件事，美桃要专门找时间和老郑说。 电梯里挤挤挨挨地全是人，老郑于是抱着图图从五楼一路走下来。 “你放他下来吧，让他自己走。”图图虽然生病体重下降，但还是不轻。美桃跟在老郑身后，看他是真的辛苦。 “没关系，医生说了图图不能走太多路，我还是抱着吧。”老郑对美桃说。 因为生病的缘故，图图体重下降地厉害。可是四岁的孩子毕竟不轻，美桃一路追随着老郑，心里全是感激。图图安静地趴在老郑的肩头，他的大眼睛继承了美桃的，又大又亮像晴空时的满月，无论谁都能一眼看出他是美桃的孩子，不时有路人向图图投来爱怜的目光。 “幸福的一家人。”路人羡慕地说，美桃和老郑都只是笑笑，不作回应，生怕开口便打破了那份心底的默契和安静。 他们走到商场门口，小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老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毛线帽子给图图带好，又拿出两把雨伞，小的递给美桃，大的自己撑起来，把图图整个覆盖在伞下。他们仍旧一前一后走在进雨中。 路灯的光透过红色的伞照进来，把他们三人都包裹在温馨的气氛里，让美桃想起小时候的雨夜里，自己在卧室里开一盏小台灯读书的情景，那是家的感觉。初冬的雨打在伞上有微妙的节奏，他们伴着雨的乐声穿过马路，一直走向医院里那个留着灯的小小病房。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美桃心里想，她的心里从未有过的平和安逸，一辈子这样走，在时光里看着图图一点点长大，别无所求。 玩累了的图图很快就睡着了，即使睡着，他也舍不得放下攥在手中的奥特曼。老郑轻轻地帮图图掖好被角，把灯关掉，两个人就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正是夜里十点半。 “你怪我吗？”两人刚走到走廊，老郑问美桃，“我的意思是，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把图图带出去，让你担心了。”老郑真诚地向美桃道歉，“医生说，图图可以出门走动一下，这能让图图保持好心情。” 美桃轻轻地摇摇头，“不怪你，还要谢谢你呢。我太饿了。” 老郑轻轻地把美桃额前的一缕头发拨开，他拉起美桃的手，他做这些的时候是那么自然，没有迟疑没有犹豫，美桃又看到了老郑看向图图一般关爱的目光，“走，我本来就打算带你出去吃饭。” 美桃就这样任老郑牵着，他们从安静的走廊里穿过，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美桃感受到老郑沉稳有力的脉搏，他的心从来不乱，至少美桃没见他乱过。能在变幻莫测的生活里找到一点永远不变的东西，多么让人踏实。 “一整天我都等着能和你单独在一起。”他们穿过空旷无声的医院后花园，这是他们经常散步的地方。 “你有吗？”在这一瞬间有奇怪的感觉忽然攫住美桃的心。 “你知道我有。”老郑说任何话都让美桃觉得踏实可靠。 “可是我并不了解你。”美桃说，“你像个谜一样。” “但这也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老郑说，他轻轻地环住美桃的腰，不自觉地，他的唇就轻轻地凑过来，把美桃的唇含住，他们深深地吻了对方。 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自然，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逃开爱情的捉弄。 几分钟后，他们就像再默契不过的朋友，彼此没有太多话地并肩坐在深夜出租车的后座上，享受忙碌过后的安静、期待着将要去吃的美食。 出租车在环岛边一个漆成橙红色的平房前停了下来。小馆子没有招牌，人来人往的是一些年轻的学生们，勃发着青春的气息，夜里十一点一到，他们就三五成群地出来觅食。他们的穿着打扮有的怪异，有的极端，貌似没有一个正常，然而美桃看到他们却差点哭出来。从路边到店里要经过百米的小道，美桃一条路走得跌跌撞撞，她略低着头，生怕眼泪会在脸上留下泪痕。老郑却没有注意到美桃表情的细微变化，他带美桃走进店里，挑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 “这家店的烧烤很有名。”老郑说道。 这是一个主营烧烤的小馆。原来只是路边摊，后来生意越来越大，摊子搬到了店内。烧烤的炉子却还在路边，离馆子有一段距离，店里很少油烟气，桌椅虽然简单却干干净净。美桃认出这是自己大学时常来吃的一个馆子。周末一到，她便和朋友们呼朋引伴地来，吃得心满意足地回去。 “你是故意逗我吗？”激动过后，美桃就略带撒娇地和老郑说话。 “怎么会？”老郑知道美桃故意掩饰自己，“我特意带你来的，馆子后面就是你的大学。你最近太忙了，我就想着带你出来散散心，我心想说不定你以前来吃过。”老郑说。 自从退学以后，美桃真的一次都没有再来过。 老郑点了蜜汁烤翅。美桃吃了一口泪水便扑簌簌地流下来，连日来的委屈劳累都随着美味的烧烤消失不见。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还有老郑。美桃的心情越来越好，吃饭的时候便只是认真吃饭，没有深入交谈、没有探讨人生，他们只是认真地品尝美食，这才是吃饭最初的意义。 雨停了以后，他们沿着街道一直走。 “你知道吗？我的初恋就是在刚才那家店里结束的。”美桃对老郑说。 七八年前，美桃还戴着牙套。她刚开始对男孩子有喜欢的感觉，刚上大学，谈恋爱像被默许了一般。美桃无肉不欢又特别喜欢呼朋引伴，她想把自己觉得好吃的美食全都分享给好朋友们。徐贵儿带她来过一次，点了店里的招牌蜜汁鸡翅，美桃一下子不可自拔地爱上了。 那时，她暗恋班里的一个男生，每次上课都装作不经意地多看他一眼。她的略带苦涩又满含甜蜜的暗恋，是美桃和徐贵儿在一起时必聊的话题。终于有一次，徐贵儿把美桃和她的暗恋对象约了出来，三个人在阳光明媚的初冬的操场上散步。也没有什么重大的话题，无非是说哪个设计师牛、哪些课程好难，哪个老师严肃地像**这些话题。 美桃因为戴着牙套的缘故，总觉得张嘴大笑不太雅观，她话说得少，大多数时间是徐贵儿在找话题说话。午饭时间一到，他们便商量着要找个地方吃饭。 美桃想起好吃的蜜汁鸡翅，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吃。 可是等到鸡翅端上桌来，美桃才想起自己戴着牙套吃饭真的不雅观，嚼碎的鸡肉全沾在牙套上，一张嘴，沾满了肉末的牙套便显露无余，美桃便闭着嘴吃饭，一句话也不便多说。 他们吃完饭，在喝水小憩的时候，美桃暗恋的对象才忽然想起美桃的存在。 “你这个朋友，真的很沉默。”他对徐贵儿说，“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们的聚会。” 离开这家小馆子以后，美桃再也没见过她暗恋的这个男孩。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人群再大，你总能一眼看见他的身影；可是当你不再喜欢他，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多看一眼。 再后来，这个男孩开始频繁地约徐贵儿出去，可每回徐贵儿都避之唯恐不及。 “你的初恋是同性恋。”徐贵儿对美桃说。 “你怎么知道？”虽然明知道不可能，美桃却还是不想听到这样的传闻。 “你说我怎么知道？他看上我了！”徐贵儿说。 29.暖叔的家 美桃讲到这里，无比惋惜又痛心的模样。老郑则哈哈大笑起来。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吃饭。”美桃说，“我又回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 “你现在仍然很年轻啊。”老郑说，他又伸出手来，轻轻地摸摸美桃的头，他的手像父亲的手一样给美桃很多安全感。老郑轻轻地把美桃搂进怀里，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彼此有多么信任和依恋。他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路边每隔不远，就会有一家或大或小的酒店或者宾馆，这对你侬我侬的美桃和老郑来说，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吸引。按照常理，如果只图一时快活，他们似乎很容易就可以上床。但正是因为爱和责任以及对将来生活的期许，阻止了他们越轨行为的发生。 气氛开始有些尴尬。现在的境遇，美桃其实早就打算好，在图图痊愈之前，她不会谈恋爱。然而几个不合时宜的拥抱和亲吻与她和老郑之间的感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郑已经决定对美桃袒露心声，促进他们之间彼此的了解，于是他紧紧地抓住美桃的手，紧到美桃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被捏碎了。正是因为他们太认真，所以他们在感情上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老郑带美桃来到一个高档小区门口，门卫见到老郑非常恭敬地帮他开门。 美桃知道这是一个别墅区，左边的二期联排多一些，右边的一期全都是独栋。而老郑带自己来的，是右边一期。美桃的脚步不自觉地减慢了下来，这引起了老郑的注意。老郑也停下来。 “从前面那户左转再走两户，就到了。”老郑说，“这小区房子外观都差不多，是不是像走迷宫一样？”老郑笑着问。 “还好。”美桃嘴角轻抬，露出一枚浅笑。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在夜色中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栋别墅前。 “这是我住的地方。”老郑似乎比美桃更显紧张。 美桃抬头看看，一栋白色外观的独栋别墅，法式设计，白色的窗棂，全部黑着灯，接着路灯的光能看见一个略显杂乱的院子，疯长到歪七扭八的玫瑰花丛，坏掉的秋千架，还有一个没有狗的狗窝。 美桃心想着老郑每天清晨就是在这里煲粥、做饭，心里又生出一阵感激。 可是眼前这个拥有大别墅的男人，怎么会甘愿在医院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洁工？ 美桃脑海中有一万种思绪，完全突破了她脑海中既往的对老郑的所有认知。 “进屋喝杯茶吧。”老郑邀请美桃。 然而美桃想了几秒种，却没迈开步伐。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老郑说，“我希望你了解我。” 美桃想了几秒钟，和老郑在一起的日子里，无论什么都变得纯粹，老郑尊重美桃的想法，美桃也充分信任美桃。老郑说喝茶，便只是喝茶。美桃放心地把自己的手交给老郑。 于是老郑拉着美桃的手，走进老郑的家。初冬，天已经开始变冷，老郑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一股暖流从房间里涌出来，还没进屋已经感觉到暖意，那暖流里有些混杂的味道，有五谷的散发的清香混合着海洋味道的香水。 老郑打开灯，展现在美桃面前的是宽敞的客厅，足足有五十平米。米白色的瓷砖地板上铺了咖啡色地毯，沙发是简约的长方形，浅灰色，低调、灰暗，却温馨而整洁。靠近阳台的位置有一个简约的吧台，老郑打开吊灯，是简约的工业风设计，各种几何图案，散发着白色的光，没有任何情绪色彩。整个客厅有那种很少招待客人、很少有人来的那种清冷的气息。 灯光下，老郑略显疲惫，但精神还好，他的衬衫雪白，领口以下两个扣子都没有系，露出脖子下的一些肌肤，透着健康的古铜色。这是美桃第一次在医院以外的地方仔细地观察老郑。 两个人淡淡地喝了一些茶，他们还是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老郑以前的婚姻、美桃的情史、朗朗、图图，统统都不是他们此刻的重点，他们似乎没事可做然而却相互陪伴着一起虚度时光，比如一起看窗外那些杂七扭八的马上要枯萎的月季花，一起发呆。 喝完茶，他们从简易的吧台挪到沙发上，以舒服的姿势半躺着，从大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有几棵小树，不远处是一片漆黑。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的时候，院子里虫鸣声声，充满着田园气息。这里是远离道路的小区，没有杂音、远离喧嚣。 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世俗的话题，也很少做一些世俗中男女之间谈恋爱该做的事。 美桃想，她不能因为老郑可能没钱而亲近他，也不能因为老郑可能有钱而疏远他，这对他不公平。 喔，该死的“老郑”这个称呼，明明他应该叫mr.郑，或者什么更洋气的名字。 黑夜的天空和云朵，忽然变成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尤其是从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那么来势汹涌，那么势不可挡，长长的、绵绵的、软软的，是一条绶带，很神经质地时而浓郁时而轻薄，像老郑客厅的角落里那条不起眼的绶带。然而那流云的速度和来势却坚硬无比，将漆黑的夜晚穿出一个个窟窿，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了。 这时，美桃说：“如果暴雨足够大，我们就要跟这个世界永别了。” 老郑把客厅的大窗户打开，浓浓的泥土的气息涌进来。老郑说：“谁说死就是跟这个世界永别？” 他们自然而然地说到死，没有禁忌，也不会多想，似乎他们的每句话都在探讨他们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他们在泥土的清香里重新坐下来，回到舒服的状态。 美桃轻轻地把老郑绶带上的字念出来，是全国排名靠前的著名网络公司的年度最优程序员！ “说说你自己吧。”美桃充满了好奇。 “可是我的故事太沉重了。”老郑说，“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美桃点点头。如果人生是一条单行线，相遇的两个人，无论朋友还是恋人，都可以聊聊自己来时的路，然后才能决定以后的路能不能相互扶持着一起走。 “那我只跟你说最关键的那件事。”老郑说。 接下来，老郑就开始讲述他想告诉美桃的那件事，可是他的叙述冗长而又没有条理，仿佛那是一段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潜意识，并没有真地发生过。 老郑的老家在北京郊区，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玉米地和开着绿色小花的核桃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成了城里人旅游度假的好去处，每到夏天花开的季节和秋天收获的季节，正是土地释放性情和能量的最好的时期，村子里全是人、车，男女老少，热闹极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地里的庄稼全没了，换上了整齐划一的各种种植园。 像老郑这样来自农村的孩子，虽然十几岁便离开村子蜗居在北京读书、工作，成家得子，但他每年还会回到村里，看看自家的老宅子、叔伯兄弟们。村子已经变得和城里没什么两样，除了小区外连绵的群山，所有人都从山中搬下来，住到了一起，毕竟谁愿意被大家、被时代和社会所抛弃呢？ 老郑有时候在夜里坐在门前，一边看星星，一边似乎还能听到当年抽水机突突突的马达声，玉米地里灌满了明亮的水，人们在月夜下的田里高声说着话，水气丰盈。月亮上来了，人们仍然不睡。 两年前的8月3号，是老郑前妻四十岁生日。 那时他们早就住到了这栋房子里，妻子在一家国营百货公司卖化妆品，老郑在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他们还没有离婚，可是中年危机已经深深地困扰了老郑的生活——老郑很少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他认为的工作只不过是用来养活家人，他把大半的精力都用来好好培养朗朗；而他的妻子却一直追求大富大贵。 “难道有了世俗意义上的大房子仍然不能算大富大贵吗？”美桃问。 “这栋房子，用完了老家所有的拆迁款和我的所有积蓄。”老郑说道。 刚结婚时，老郑妻子便把无穷的耐心给了自己当初看好的老郑，忍耐盼望了十多年后才发现老郑真的没想好好赚钱，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老郑想要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个清冷的黄昏，妻子把老郑约在一家优雅的咖啡厅，神色平静地提出来：离婚。离婚并不是因为有第三者插足，而是人的一生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她的前半生按照父母的期望做了一个好女儿，结婚后按照家庭的期望做了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她的一生都在按照别人的期望而活。人到了四十她才忽然猛然醒悟：她还从未拥有过的真正意义上的青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要及时抓住人生的尾巴为自己活一次，而这个为自己活，就是——离婚。 30.走进暖叔的回忆 老郑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得出结论，然而妻子已经开始行动——单方面的冷战不可避免地发生，她只在朗朗在场的时候才和老郑说话。 8月3号那天，老郑向妻子求和，他把妻子和朗朗带回乡下的老家呼吸新鲜空气。与其说是带家人散心，不如说老郑自己想家，他想悄悄开车回去，到处看看，闻闻村里的味道，泥土和树木的气息。每回老郑觉得不顺，曾经的村子还是自己唯一的归宿，他想在漫山的青草上躺一躺，听听鸟声，看看流云。曾经，他和妻子的蜜月便是在乡下度过的，老郑清楚地记得妻子说过，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来到乡村，朗朗高兴地像是撒欢乱跑的兔子，然而老郑和妻子的感情却没有任何进展，她甚至不愿意出门。 “太晒了，阳光会把我灼伤。”朗朗叫妈妈一起去捉蝴蝶，她拒绝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老郑忽然很想喝一杯酒，于是就喝了一点。一年到头，他几乎从来不喝，一喝下去，马上就晕了，他看到一切都在摇晃。月亮在脚下，黑黢黢的树顶反转过来，老郑大声说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世界末日将要来了，而朗朗笑着告诉他：那只是树的影子！老郑头疼地厉害，他感觉自己的毛细血管像吹气球一样快速地扩张，胸口也像藏了一只小鹿一般咚咚咚乱撞。 老郑脸上火烧火燎地坐在那里，妻子陪在他身边坐着却只一个劲儿玩手机，他们两人都不说话，都十分严肃。老郑的胸口憋得难受。 这天恰好是中元节，暮色降临的时候，人们都走出门，找了空旷的地带烧纸钱。 火纸明明灭灭，在夏天的夜里招来很多萤火虫，朗朗却因为第一次见到萤火虫而欢天喜地，老郑的白酒瓶子瞬间变成了萤火虫的监狱。老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神经质地想喝一杯酒，多少年了，他对这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没什么好感，总是以最远的距离拒绝着，然而今天却又主动地鬼使神差似地自投罗网。 妻子只是看着老郑，那神情似乎在说老郑明知自己不胜酒力却还喝，那是自找苦吃，她不会给老郑递一条热毛巾，她是决定要为自己活着的人，去帮助一个故意找醉的酒鬼会阻碍她开始新的生活。 “我想去旅游。”妻子说。 “你不是正在旅游吗？”老郑不解。 “不是，这充其量只能叫做回老家。”妻子显然不满意现在的“旅游”，“真正的旅游是，去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话，这么多年来作为母亲和老婆，你是称职的，可是作为女人，你又不称职，你对自己不称职，你觉得亏待了自己。”老郑想认真和妻子说说这个话题。 朗朗跑远了，妻子马上缄口，她手里握着一杯冰水，咕咚咕咚地喝几口，把目光转向别处。 于是老郑只想去睡觉，老郑一边睡觉一边在想：人不能扬言自己一生永远不会做什么，很多时候拒绝是一种变相的渴求，被禁止的反而成了诱惑，就像离婚这件事，因为老郑的父亲曾经离婚，老郑从小就有两个妈妈，他从记事起就立下誓言：自己的一生要么不结，结了以后永远不离。 可是人的一生最好不要夸口，因为你可能完全守不住你所划定的区域，尤其是婚姻这种事，不是全由一个人决定的。 很多时候是怕什么来什么，真要事到临头他完全守不住他所划定的区域，甚至更多是自暴自弃地故意去打破，表面上坚持，暗地里却像做贼一样跑出那个界限之外去玩，去东张西望，就像老郑戒了十多年以后忽然又开始喝酒。 没人诱惑他，招呼他去，是他自己不知道那边究竟怎样，想翻墙出去看看。一到了那边，有的人越看越喜欢，那边的一草一木都让他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心醉神迷，就不打算再回去了，决定永远留下来。 有的人看看后，发现没有能够吸引自己的东西，很快又回到界限以内。回来的人开始便得安心、宁静，不需要写保证书或者立下什么誓言，日子平淡如水地过着，他却再也不会翻墙出去。 想明白了这些道理，老郑也便觉得酒醒了。他从农家院的土炕上爬起来，揉一揉被硬板床硌得发疼的腰，招呼着图图和妻子上车一起回城。 朗朗拎着老郑喝光的透明的白酒瓶，瓶子里装了十几只萤火虫，在暗夜里闪闪发光。朗朗毕竟还只是孩子，他挥舞着瓶子坐到车里，难掩兴奋的神情。然而妻子恹恹的，她不高兴，她认为家庭已经严重束缚了她的青春，四十岁生日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人生没有一点轰轰烈烈的大事，没有大富大贵，没有起落，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朗朗自告奋勇地坐到副驾驶座位上，把后排座位留给妈妈。 “你睡会儿吧。”朗朗对妈妈说。 妻子就真地躺倒在后排座位上，睡觉了。 朗朗朝老郑挤挤眼睛，他明明还是个手里握着萤火虫的孩子，说话却一本正经的。 “女人都一样。不管是十岁的小女孩，还是四十岁的大女孩。”朗朗一边说一边朝后座努努嘴，“不管年龄大小，只要是女人，就永远像水一样波动，荡漾，涟漪不断。有时候你把女人圈起来，形成一个湖泊，你以为就拥有了这个女人，错了，你永远都不知道平静的湖面下有多少暗流……” “你从哪本书上看的？”老郑对朗朗的这套理论很吃惊，他瞪大眼睛看看朗朗，朗朗也正在注视老郑。父子两人温情地注视着，似乎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注视对方。 “我自己想的。”朗朗说，“女人有时候也像一张轻飘飘的纸一样，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固守很长时间。稍微有点风，她就晕天晕地地飘起来，要是风足够大，就会飘得不见踪影。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31.孤独的人适合拥抱 “你谈恋爱了？”老郑妻子听到朗朗的言论，再也忍不住，她从后座上爬起来，和朗朗对话。 “没有。但是你和爸爸好像恋爱不太顺。”朗朗说。 这样的对话在他们家庭中不常发生，日子冗长而又繁琐，三口之家说得最多的便是买什么、吃什么、玩什么……这样放空、开玩笑、对视、相互关心、说些莫名奇妙的话，却从来没有过，老郑发现，父子之间的关系正悄然发生着某些实质性的变化，那就是老郑再也不能把朗朗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年轻的朗朗在人生的初始阶段迷惑着、思索着，积极而又不盲目地蹦跶着，就连老郑有时候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是这样，朗朗，”老郑对儿子说，“你开始积极思考，这是好事。但是你的思考方向好像发生了偏差，我很久没看过你的书单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开始看关于两性的书，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要多和父母沟通，毕竟你还没成年。如果你实在想找一个话题好好研究，我建议你研究……环保。你舅舅家的小表哥，只比你大两个月的那个，前一阵子还拿了学校的最佳环保奖。我觉得你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人和自然的关系，比如，你捉了萤火虫，实际上破坏了自然规律，我觉得你应该把萤火虫放掉，让他们生活在大自然中而不是瓶子里……” “爸爸，”朗朗打断了老郑的话，“我想过了。如果你们离婚，都不要我，我就自己一个人生活……” 老郑忽然紧急刹车，轮胎在农村光滑亮洁的柏油马路上摩擦，汽车滑出很远，停在了马路正中间。后面一辆金杯车驶过，司机摇下车窗对着老郑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旋即开走。老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是看看玩萤火虫的朗朗再看看后座上同样目瞪口呆的妻子，干笑几声，旋即又清清嗓子。老郑渴得要命，是酒后需要喝很多水的那种渴。 一家三口有几秒钟的沉默。 “谁不想要自由？”朗朗说，“总有一天我的身影会出现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对什么都是说一不二，我的事业做到顶峰，拥有很多钱，我就会有更多的自由。” 老郑开始找到朗朗的逻辑，这么多天来他和妻子试图隐瞒的一切，朗朗竟然全都一清二楚。尽管老郑自认为见识过不少残酷而又复杂的人生，可是当面对这个白纸一般的孩童说出这些阅历沧桑的话，他还是被震惊地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眼看着鱼儿要咬钩的垂钓者，现在动和几分钟后再动，那结果会有天壤之别。 朗朗仍旧在说话：“自从我妈妈不再和你说话以后，我就天天在想，你们给了我最最基本的简单的生命，却因为照顾我而失去了很多自由，我觉得很愧疚。我想等我长成像老家里的房梁一样能撑起一个家的时候，你们要的自由，我给你们。但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很多年以后？我胡子拉碴的时候？要是我是一个短命的人，怕是永远也到不了那个时候呢……” 越来越多的车鸣着喇叭呼啸而过。这还是自己平静而安逸的故乡吗？车太多了！让安静的故乡变得不那么纯粹。老郑觉得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继而他觉得自己一定还在梦里，既然在梦里，那最好还是不要做关于开车的梦吧。 老郑在自认为完美的家庭里生活了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发现家庭变故的任何蛛丝马迹，现在妻子、儿子一起把一些深奥的问题冷不丁地提出来，真让他措手不及、目瞪口呆，那感觉就像是晚上十点刚过，他正准备美美地睡觉时，公司却忽然通知他网络全线崩溃，要马上回公司加班，而且下班的期限遥遥无期，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朗朗的话真的让老郑无从下口，老郑还一直以为朗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没想到他那副小小的身躯里装着的是一颗又大又重的心。只有低头玩瓶子里的萤火虫时，朗朗脸上才会有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微笑，老郑看得真切，这一笑倒还又像是个孩子了。老郑没头没脑地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车上的空气太不新鲜又格外地让人憋闷，最后总算想出一个自认为既可进又可退的比较折中的办法——下车走走。 “你当然能给我们自由，但是你还小，世界很大，你现在能让这些萤火虫获得自由。”老郑指指朗朗手中的萤火虫，有几只奄奄一息地趴在瓶底，“你看，萤火虫被关在瓶子里，没有空气快死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即使是青春期的敏感孩子听到他心爱的“小宠物”快死了，也马上放弃他那些天南海北随意奔跑的惆怅和想像，一门心思只在他的“宠物”上。 “我们把它们放了吧，给它们自由。这样，你明年夏天再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满天的萤火虫。”老郑对图图说。 图图认真地点点头，于是他们父子两人便开门下车。 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刹那，老郑就后悔了，其实也说不清是不是后悔，就像是本来在梦境中他忽然进入了梦中梦，刹车声、妻子的惊呼声，路人的尖叫声把老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梦中梦原来这么累啊，老郑看见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把图图撞飞了，连同刚打开的车门也一起飞出去，跌落在自己的汽车旁。白酒瓶子摔得粉碎，然而萤火虫却很顽强，他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瓶子一破，他们就不带任何留恋地四散飞走了。只剩下朗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郑一下子十分痛心，天塌了！继而又想，既然是做梦，那就不必那么辛苦吧。他要用意念让那辆车重新驶过来，躲开朗朗。 “重来，重来！”老郑冲着车子发号施令，车子纹丝不动。妻子跌跌撞撞地从车里跑出来，扑向朗朗，还没有扑过去就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人群很快把朗朗围了上来，用手机拍照、打电话的、惊叫的，嘈杂而凌乱。 老郑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自己的太奶奶曾跟他说过，从梦里醒过来最快的方法是咬自己一口，觉得疼了就醒了。老郑抬起右手臂用力地咬了一口，疼，但是痛感很轻。他转过身，把头狠狠地撞向自己的车门，天旋地转的感觉，直撞得耳朵“嗡”地一声，刚才喝过的酒也全醒了——这不是梦！ 救护车、警车鸣着喇叭朝这边开过来，车顶闪烁的警报灯像一团团鬼火。老郑、妻子陪着图图一同坐进救护车里，图图昏迷着，然而医生拒绝透露任何检查结果给他们。黑暗的村子里刮着萧瑟可怖的冷风，每一个十字路口似乎都有人在烧纸钱，努力地在与路途迢迢的另一个世界里的亲人们进行一年两三次的似有似无的沟通。 黑的纸灰和没有烧尽的红彤彤的带着火星的纸一起随着风旋舞，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绕墙而生的与人们朝夕相处的树木开始变得像魔鬼一样面目可憎。老郑忽然想哭，他被这乡村的夜景吓哭了，然而老郑没有泪水，他在心里嚎啕千百声，然而外表却只是沉默。 老郑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很大的勇气似地抬头看看美桃。美桃坐在沙发上，身体稍微前倾，像一只驻足的白天鹅，美丽的肩膀、脖子、手臂没有一处不显示她在认真倾听老郑的故事。故事有些魔幻有些伤感。老郑忽然觉得自己的故事冗长而又没有条理，这对听故事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也许他应该早点结束这倾诉。 －－－－－－题外话－－－－－－ 改为晚上十点更新怎么样？ 32.受过伤的人要快点奔跑 “没关系，”美桃说，“如果你愿意讲述，我愿意认真倾听。” 两年半过去，这是老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讲自己的故事。 “所以，医院里所有人都说你不怎么讲话，是这样吗？”美桃问。 老郑点点头。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他们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清晨五点钟。 “如果说出来心里好受些，我愿意做你的听众。”美桃的话让老郑很感动。 他们俩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厨房里的电饭煲“咔哒”一声自动开始工作，那是老郑为图图和美桃准备的营养粥自动开煮了。 通宵聊天这种事，美桃只在刚上大学时做过，她在本该最叛逆的高中时代被繁重的课业压得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她和她的同学们便相约尝试着喝啤酒、通宵玩游戏，自由支配时间成了她们成年的标志。然而新鲜感一过，除了失眠，她再也没有整宿不睡觉。 这么久以来，美桃已经习惯了老郑的好，所以在聆听老郑的伤心往事时，心里不时萌生出一丝酸楚，有时也会想为什么没有早些遇到你，如果你过去的回忆里有我，那该多好。可是不管是恋人还是朋友，谁都无法完全属于另一个，毕竟在相遇之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朗朗被送到医院抢救室的时候，还在呼吸，老郑清楚地知道朗朗还活着，因为虽然朗朗流了很多血，他的脸色却还红润。朗朗的血真的流了一路，把医院的走廊里也滴了许多，但医生们都还没有放弃。 抢救室的门毫不留情地把老郑和朗朗分开，几个护士把老郑拦下来，让他在门口等待。老郑的妻子因为过度伤心而晕倒，正在另一个病房里输液。这时候，老郑觉得人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做这做那，只有他一个人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里惶惶不安，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十一点的儿童医院，忽然安静地不像话。老郑是个喜欢清净的人，此刻他却希望医院像小市场一样热闹，都跑起来，能帮忙的都跑去急救室，不能帮忙的就和老郑一起在门口眼巴巴地等。 一个年轻的小生命正在和死神赛跑啊，怎么能都这么漠不关心呢？月亮上来了，清冷的月光照在医院外的花花树树上，明亮地像是在赌气。走廊上朗朗的鲜血似乎还散发着温度，空气中有奇怪的气味，像是大雨过后的西瓜田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泥土的腥味伴着瓜秧的清新还有西瓜将熟未熟的甜味。 一个打着呵欠的清洁工拿着大大的棉布拖把熟练地沿着走廊推过来，殷红的血瞬间便被污迹斑斑的拖把抹去，坐立难安的老郑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清洁工的手按住了。这一滴滴鲜血都是朗朗的命啊。 “这是我的工作。”清洁工说，“你凭什么不让我擦？” “我擦。你歇着，我来擦。”老郑说。 抢救室的门忽然大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护士呼啦啦全都出来了，他们那么坚定地站在老郑面前，像一堵墙一样没有情感，只有扑面而来的仪式感、压迫感，似乎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容更改。领头的医生一字一句地告诉老郑：朗朗抢救无效，死亡时间是二分钟以前。 清洁工拎着大拖把走开，老郑手足无措地站着。 “你可以进去看他最后一眼。”医生说。 “不忙。”老郑说着，拿出裤子口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手绢，他依稀记得这是他喝醉酒的时候，朗朗沾了水用这条手绢给自己冷敷。他拿出手绢，蹲下来，放在走廊地板上的血渍上来回擦几下，殷红的血沾在手绢上。老郑觉得这是朗朗在和自己沟通。此后的无数个夜里，老郑梦见朗朗的时候，他的身上都是带着血的、脸上也脏脏的。 “爸爸，给我擦干净。”朗朗告诉老郑。可是当老郑真要伸手去擦时，朗朗却又转身走开。老郑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朗朗的步伐。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步？ 老郑陪着衰弱的妻子一起去看朗朗的时候，外面忽然起了很大的雾。急救室里不能长时间地停放尸体，有护士把朗朗推出来，推去告别间。老郑扶着妻子的腰，几乎是架着妻子一路跟过去，老郑感觉朗朗像秋日的麦子一样被大风吹折了一样倒伏在田里，没有一丝生气，永不再醒来。妻子嘤嘤咽咽的哭泣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化成一些抽象的枝条和水汪汪的情景。 “你和我都是罪人。”妻子抓着朗朗的手哭诉了很久很久以后，对老郑说。 自此以后，老郑就留在医院里，专门拿了拖把做起了清洁工的工作。朗朗所有的仪式，老郑都没有参加，给朗朗整理遗容、穿寿衣、火化、下葬，老郑统统没有出席，这倒并不是害怕亲戚朋友的职责，而是在老郑看来，朗朗从来就在医院里没有离开过。 老家不能回，城里的家也不能回，医院成了老郑的家。几个月后，妻子还是找到医院来，递给老郑她在朗朗去世以前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老郑签了字，答应给妻子她想要的自由。老郑辞了工作，专心在医院做保洁。他把他浓浓的爱全都给了来医院看病的孩子，这也许是老郑赎罪的一部分，老郑从来没说过，大家也从不了解老郑的心思，他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人。 擦地这个工作，比老郑预想的还需要耐心、需要悲天悯人的情怀，老郑每擦一下就会想到曾有多少个鲜活孩子的血洒在这地板上，又曾有多少个焦急的父母孤独地在这走廊里徘徊，这样想时，老郑就变地像上帝一样慈悲，把医院当成了自己的家。 人海茫茫，老郑和前妻竟然再也没有遇到过。她要的自由实现了吗？都无从可知。有几次前妻给老郑来过电话，中元节的夜晚，前妻跟老郑说自己去坟上看过朗朗，说得平淡如水，就像朗朗离开以后的日子，没了激情、没了盼望。他不知道前妻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前妻似乎也并不想让他知道。挂断电话也没了牵挂。 有多少次，老郑想让前妻狠狠地骂自己一顿，为什么要让朗朗去放飞萤火虫呢？甚至，为什么要带一家人回乡下？离婚和朗朗的死都是老郑的责任！可是，前妻什么都没有说，她连责备的欲望都没有。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老郑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脱了节，过得像个游魂，直到他遇到美桃和图图。 浓浓的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客厅。电饭锅“滴滴”声响起，粥煮好了，老郑的过去也讲完了。 老郑给美桃盛了一碗粥，又拿出每天必带的保温饭盒，他要带给图图，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聊了一夜，美桃的肚子也饿了。老郑熬的粥有桂圆、莲子、花生、核桃，热乎乎的粥吃下去暖心暖胃。 33.幸福就是被需要 老郑在浴室洗澡，“哗哗”的水声把美桃的心思重新搅乱。美桃何尝不想给图图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个成熟的男人可以依靠，让美桃觉得人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这么孤单，可是这个人是老郑吗？听完老郑整个故事，除了浓重的悲伤，美桃再也没有其他情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自我调试的过程，有谁可以分担你心底的喜怒哀乐吗？没有任何人。 美桃花了好几分钟才从老郑的讲述中回过神来。她一直都有的关于老郑和朗朗的幸福生活的想像，完全被打破了，老郑之前所说的朗朗的故事全都成了善意的谎言。眼前的老郑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遥远的、陌生的，仿佛是第一次相见一般。她忽然觉得自己拥有图图，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认为幸福就是被需要。”老郑说，“两年多来，我过着透明人一般的生活，不和人交流，也没有朋友，没人需要我，我就像多余人一样活着。这是失败的人生，可是自从我遇到图图，我相信前世的缘分，他需要我照顾，我便全心全意地照顾他。表面上看我带给他快乐，可实际上，他让我有种被需要的感觉，他让我的人生圆满。” 老郑洗完澡出来，时间还早，老郑并不急着走。他坐在美桃面前看美桃吃粥。 “次卧室的床单被套都是新的，没人用过。你吃完粥，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我这就去医院陪图图。”老郑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再有一个半小时，图图就该睡醒了。” “谢谢你给我说这么多。”美桃说。 “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信任我。”老郑摸摸自己快干的头发，略微有些害羞。 “我懂。”美桃说。 他们什么表白的话都没有说，尽管所有人都明白，通宵聊天为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可是只要你愿意，我会尽心尽力地帮你们。如果有更好的男人出现在你身边，我会退出。”老郑说。 美桃和老郑虽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恋人，但起码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暧昧。一个男人当面跟你说愿意把你拱手让给别人，美桃从老郑的话里听出了很多：也许老郑并不是真的爱我。想到这里，美桃就放下吃了一半的粥，脸也变了色。 老郑无时无刻不在看着美桃的反应，看见美桃没了笑意，老郑比谁都担心。 “你先不要生气。”老郑说，“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我已经决定要好好守护你们，那个更好的男人，说不定就是我自己呢。那时候，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你想逃都逃不掉。” 老郑说完这些话，和美桃道了再见，就拎起饭盒出门了。 美桃打开热水，水管发出呜呜声，像从地底传来的倾诉。 如果爱上一个大叔，就要接受大叔过去的故事，不是吗？ 热水洒在身上，所有的杂念都被热水冲走。要花多久来消化老郑的故事呢？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美桃收到了徐贵儿的微信，他问美桃：为什么没回家洗澡？ 美桃庆幸自己有徐贵儿这个“好闺蜜”，他们彼此没有负担，也没有责任，一切都按最舒服最自然的状态来，闲下来就一起消磨时间，忙起来就两两相忘。 “那个更好的男人，说不定就是我自己呢？”美桃的耳边回想着老郑的这句话，睡意袭来，她没来得及回复徐贵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北四环中路新开了一家七星级酒店，那里有全北京装修最豪华的宴会厅，通往宴会厅的走廊上不时出现姿态各异的优雅的白天鹅，到了门口是用干冰做成的一朵朵祥云，像极了古代神话中的仙境。 地板上铺着大幅牡丹图案的地毯，徐贵儿在临近窗口的一张两人小桌上坐下来。因为昨天的冬雨，今天天气格外晴朗。这家酒店位于北京中轴线上，从理论上来说，晴天时可以从酒店的窗口看见紫禁城。可是理论归理论，现实中除了楼下的广场，再远些楼房都变得模糊，更别说紫禁城了。 徐贵儿点了鲍汁白灵菇鹅掌、粉丝扇贝和正宗法式马卡龙。徐贵儿潇洒地刷卡，他开始认真地看宴会厅的装修设计。徐贵儿的老板给了他这个特权，在参观装修设计时花的所有的钱，都由公司报销。 一会儿功夫，徐贵儿的菜开始上桌。焯过水的西兰花散发着绿色植物特有的清新的香气，那是健康素食特有的味道。鹅掌看起来很有嚼劲，白灵菇和鲍鱼汁又赋予了这道菜完美的味道，徐贵儿看到这道菜的第一眼，便知道自己买对了。 “不好意思，请帮我打包。”徐贵儿忽然想起，自己要外带。 “先生，如果这道菜要外带，请您在一小时内食用。因为鹅掌若要再加热，就会变老，没有嚼劲了。”服务员温和地向徐贵儿解释。她把徐贵儿的三道菜全部打包好，再三叮嘱徐贵儿注意菜的口感。徐贵儿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美桃正在工作间里审查设计图，前台打来的电话就急促地响起来。 “不是说过，无论谁来访，都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叫我吗？”美桃有些不快，她不喜欢别人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断她。 “可是，找您的是徐贵儿，他说有特别紧急的事，他已经跟我磨了十多分钟了，不马上见您，他就要硬闯进去。”前台对美桃说，她实在无可奈何，如果不加通报就让无关的人进去，她就面临着被辞退的风险，她宁愿被美桃骂也不愿被辞退。 “让他上来吧。”美桃听说是徐贵儿，就让前台让他上来。这时美桃拿出手机，看到徐贵儿给自己发了很多条消息，而她一条也没回。 徐贵儿拎着几个餐盒快速地往美桃的办公室来，中途又被公司的行政拦住。 “送餐大哥，请把餐盒放在前台。”行政把徐贵儿当作送餐的。 “我是客户，不是送餐的！”徐贵儿气不打一处来。 美桃出来给徐贵儿解了围。徐贵儿急忙拉着美桃来到霓裳女装休息区。徐贵儿经常来接美桃，上楼的次数却不多。但是徐贵儿对美桃公司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是个有心人。 徐贵儿打开餐盒，把两道菜和一份甜点在美桃面前摆开，示意美桃赶紧尝尝。 “凉了就不好吃了。”徐贵儿催促道。 “你这么着急来找我，就是要给我送吃的？”美桃不紧不慢地，她不知道徐贵儿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这些菜呢，是从北京最新开的七星级酒店里买来的，最顶级的菜，我都没舍得吃。”徐贵儿向美桃解释说。 “你知道，我对吃的没那么狂热，我追求的，不是这些。”美桃苦笑着说，她甚至拿出自己的饭盒，“粗茶淡饭，甚至一碗粥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美桃有些埋怨徐贵儿打断她的工作，并且也不了解自己。 34.想不劳而获的人都是懦夫 “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徐贵儿略显委屈。 “你知道，对我来说，和服装有关的东西才是最好的。”美桃说，“而且最好的，不一定是最贵的。” “我是在关心你。”徐贵儿说，“我知道你爱设计，但是你的生活中不能只有设计，也需要别的东西来调剂。不论任何职业，终归还是回归到’人’上，热爱生活，关心身边的人，才能让职业之路越走越宽。” 美桃看着徐贵儿诚恳的样子，她的心开始柔软下来，她试着体会徐贵儿现在的心境，也许自己真地太忙碌了，忙碌到忽视了好朋友对自己的关心。美桃把徐贵儿带来的餐盒一一打开，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一起吃起来。温热的鹅掌很有韧劲，咬在嘴里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粉丝扇贝个很大，鲜嫩多汁。马卡龙又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我们给图图留些甜点。”徐贵儿说着，要把剩下的几个马卡龙包起来。 “不用，图图每天吃的东西有严格的食谱，定时定量的，这些甜点他不能吃。”美桃说。 “定时定量？你又请了保姆吗？”徐贵儿问道。 “没有。这些天一直是老郑帮我照顾图图。”美桃说起老郑，脸上不自禁地露出感激的表情，徐贵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你付他多少钱？”徐贵儿问。 “不付他钱，他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才帮我照顾图图的。”美桃说。 徐贵儿听到这里，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他不希望美桃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然而他又清楚地知道轮不到他来负责美桃的生活，他也没有能力负责，有人认为世界上最心酸的事情是吃醋，可徐贵儿知道对他来说最心酸的事情是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我老家那边，有一家心血管病医院，我专门查过了那家医院的血液科，全国排名第五，我们把图图转到那家医院，医药费不仅能少花，还能报销百分之七十，而且我妈可以帮你照顾图图。”徐贵儿恳切地说，这是他能想到的减轻美桃负担的最好的方法。 美桃听到报销百分之七十，她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这个问题我想过，可是图图哪里都不转，阳光儿童医院是全国最好的，我要让图图接受最好的治疗，活下来最重要，钱花完了可以再赚。” “别傻了好吗？”徐贵儿虽然早就知道美桃的决心，可还是忍不住替美桃着急，“你知道赚钱有多难吗？说实话美桃，我不比你能力差，刚毕业几年的大学生即使再有能力，一个月也不过赚一万左右？！更何况你连毕业证都没有！你拿什么交图图的医药费？” 美桃第一次听到徐贵儿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她愣住了。 “你开通水滴酬，然后我们去找媒体，让社会上的好心人给我们捐款，这次你听我的，这不丢人。”徐贵儿说。 “不用了。”美桃回答地斩钉截铁，“没人愿意用尊严来换钱，我也一样。”美桃朝徐贵儿笑笑，好心拒绝了他。 “为什么？”徐贵儿有一万种不理解。 美桃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为什么，怕自己是单亲妈妈的身份曝光？怕自己的过去再次被提及，还是在怕什么？“想不劳而获的人，都是懦夫。”美桃说。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气氛似乎越来越僵，像紧绷的一条珍珠项链被越拉越紧，珍珠随时都会被扯断。美桃说完这些话，就站起身来走出休息间。 “那你就用尊严来交图图的医药费吧。”徐贵儿冲着美桃的身影说，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传到了美桃的耳朵里。绷着的线还是断了，珍珠洒落一地。 徐贵儿低着头假装去吃甜点，可是泪水却噼里啪啦地洒在马卡龙上，为和美桃起了严重的冲突而哭。 北京又开始下雨了，冷雨从凌晨六点又开始下起来，整个京城充斥着萧索湿冷的气息。一辆装饰成小老虎的两厢小轿车跑在路上，车身溅了些泥水，那亮丽的色彩和周围阴翳灰暗的气氛很不搭调。 徐贵儿在开车，可是他的注意力却在口袋里的手机上，他总怀疑手机响了，可是掏出来看时总是失望，美桃没有回复他的信息。徐贵儿有些沮丧。 车子从五环外驶进二环内古色古香的胡同区一共用了一小时零八分，他在什刹海胡同口把车子稳稳地停下来，心里想着经过这场脏雨，车身上贴的闪钻不知要冲刷多少遍才能恢复光泽。 一切都因为老板的特别叮嘱：我不喜欢张扬，所以你这辆“高调”的车子最好停得远一点。 车子停稳后，徐贵儿才发现自己没带伞，他被迫略显狼狈地快跑进胡同，那里有一个没有门牌号的四合院，据说是民国时期某个跑到台湾去的有名学者的宅邸，解放后就归他家没有带走的保姆了。 据说保姆家的后人们一度因为拥有这家宅邸而趾高气昂，觉得从此出入名门，家族终得振兴。无奈最后仍旧沦落到要把宅子卖掉的地步，而这个有高瞻远瞩的买下这家四合院的人，就是徐贵儿的老板黄梓铭的爸爸，要知道十五年前买下这间宅邸，用的价格不及现在的四分之一。 站在门口，徐贵儿浑身上下污迹斑斑，下水道的脏水溅在他刻意挽起裤脚而露出的脚踝上，雨水渗进他的衣服里，他的鼻子里还充斥着有些刺鼻的雨水的味道，湿冷湿冷的。 徐贵儿一边疾走一边抱怨着这恼人的空气、恼人的天气，他怀疑天上正在下的是酸雨，雨滴打在他精心呵护过的脸上，又冰又痒；继而他开始抱怨黄梓铭，本不应该这么早把他叫起来上班；然而一想起自己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跟黄梓铭说，他忽然又减少了抱怨，自打他开始上班，黄梓铭对他的关心全是真诚的，给他的尊重也是徐贵儿始料未及的。想着想着，徐贵儿又觉得这么早到是正确的。 雨越下越大了，徐贵儿低着头朝门冲去，不料却狠狠地撞到一个人怀里，他怀里抱着厚厚的《资本论》精装版，书脊朝外，一下子磕到徐贵儿的胸口。 徐贵儿虽然穿着加厚卫衣，还是被撞得眼冒金星，徐贵儿定定神，认出这是黄梓铭后，他立刻夸张得捂住胸口，两腿一伸像舞蹈中的大跳一样飞出去。 “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黄梓铭打趣道。 见被黄梓铭识破，徐贵儿停止了浮夸的表演，重新抱起胳膊，缩成一团，用一副冷哈哈的样子在黄梓铭面前站着。 徐贵儿擅长开玩笑，无论和谁都是嬉闹的状态，这让徐贵儿觉得轻松。生活在这个琐碎无边的世界上已经足够让人抑郁，如果再不在生活中找些小快乐，恐怕迟早会得抑郁症的。这是徐贵儿一成不变的哲学观点，凭着这一点，徐贵儿能让所有和他有接触的人都感到放松，这是他的优点。可是这个优点的反面就是——无论你说什么大事，别人总认为你也是开玩笑、搞气氛。 眼前的这个挺拔帅气的和徐贵儿一样大的九零后，说是徐贵儿的老板黄梓铭。 －－－－－－题外话－－－－－－ 今天两更～喜欢本书的亲请收藏～ 35.呵，被拒绝了 黄梓铭和徐贵儿是去年在杀人游戏俱乐部里认识的，说来很巧，那是一个下着倾盆暴雨的夏夜，他们六七人摸扑克牌决定分组，每回都是徐贵儿和黄梓铭扮演杀手。 那时黄梓铭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朋友不多，他似乎还对国内的年轻人抱有刻板的偏见，可是徐贵儿的出现立即被黄梓铭所欣赏。 四次游戏下来，黄梓铭和徐贵儿配合地天衣无缝，他们从相互欣赏到惺惺相惜，成了好哥们儿。 相处久了，徐贵儿才发现外表安静的黄梓铭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尤其是对待女人。 但是在徐贵儿看来，女人们都爱死了黄梓铭与她们的调情，巴不得能和黄梓铭扯上些关系，因为黄梓铭除了爱和他父亲顶嘴，常把他气得半死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留学英国十多年，经济学和行为心理学双硕士；勤奋进取，生活有情调、懂浪漫；颜值颇高，不输任何演艺圈里的小鲜肉们，任何女人看见他总忍不住多看几眼。才短短一年时间，黄梓铭迅速熟悉了国内的环境和圈子，成了颇为有名的京城四少之一。 虽然徐贵儿和黄梓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们彼此都深知这一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友情。 黄梓铭把所有该玩的都玩够了，终于下定决心想做些正事。徐贵儿到的这个四合院的宅邸，就是黄梓铭刚从他的企业家父亲手里经过重重审批拿到的创业资金，按照黄父的说法——这是风投。 “我要把这里装修成一个私人会所，我们这个会所，全部实行会员制，会员费每年十万。会员的标准是：一，身家五千万起；二，出身名门。不符合第二条的，交再多钱都进不来。懂了吗？”黄梓铭把徐贵儿叫到一个尚未装修，却已经有整整一面墙都摆满了书的办公室，他们坐下来，认真地说话。 黄梓铭在英国待了近十年，做事沾染了英国贵族的老派、保守的风格，他衡量一个人可不可以合作的标准是——看他的出身背景。 每当想到黄梓铭的门户偏见，徐贵儿都在内心里狠狠地鄙视他一番，然而一想到自己是黄梓铭非常非常信任的朋友，他又为自己的天才社交能力和人见人爱的性格觉得自豪，飘飘然起来。 “要最豪华的装修，你这边不用考虑预算。”黄梓铭继续说道。 “牛x。你怎么做到的？依我看，和你说话不超过三句的老爸，不会这么痛快地给钱吧。” “知我者，贵儿也！”黄梓铭响亮地打了个手指，“我找了投资人，专门负责会所的装修。装修费等会所盈利后按年终盈利的百分之二分红。” 徐贵儿点点头：“没问题。”在过去的一年中，黄梓铭对徐贵儿没有任何不满的，不管是徐贵儿提交的室内设计图还是徐贵儿推荐的炒肝和红豆双皮奶。 做最独特的高档会所的室内设计，徐贵儿有这个自信。同样地，徐贵儿对黄梓铭的能力佩服地五体投地。 “要是设计的好，我会额外给你一个会员资格。”黄梓铭真诚地看着徐贵儿。 要是在以前，徐贵儿早就开心地跳舞了，最起码也会热烈地回应黄梓铭。但是这次却没有，显然，徐贵儿有心事。 “怎么了？会员资格……你看不上？”黄梓铭疑惑地看着徐贵儿。 “没有……”徐贵儿连忙否认，“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直接说，别绕弯子，我们是好兄弟。”黄梓铭说。 于是徐贵儿对黄梓铭说起美桃，他从和美桃大学时期的交情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图图得了白血病，急需一大笔医疗费。说到动情处，徐贵儿声泪俱下，他本来就是个爱动感情的人，一想到苦命的图图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的，他便忍不住要哭。徐贵儿还想继续渲染下去。 “打住！”黄梓铭显然对徐贵儿的讲述不是那么有耐心，“所以，你想听听我的建议：是要继续暗恋还是离开美桃？” “不是，你听错了重点。我……想借你五十万。”徐贵儿把每个字都说得坚定而恳切，徐贵儿早就查了很多资料，这些钱足够支付图图的骨髓移植手术，反正黄梓铭不缺钱，光他的那辆座驾进口宾利，就三百多万。而徐贵儿相信黄梓铭会拿出这笔钱来做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什么时候用？”黄梓铭问。 徐贵儿一听这话，以为黄梓铭答应了，他激动地热泪盈眶。“现在。”徐贵儿说。 “你……在开玩笑吗？”黄梓铭说，“你明知道，我没钱。” “没钱”两个字，大大出乎徐贵儿的预料，在徐贵儿看来，几百万对黄梓铭来说是小意思，甚至他随便一招呼，身边的朋友们都会不问任何缘由地拿出几百万，更别提区区五十万了。 “你知道，我的零花钱全是从家族基金支取的，每个月也只有五万而已，这些钱必须花光，你知道，如果我这个月省钱，下个月报纸新闻就会登出这个消息，而人们就会猜测我爸的公司盈利减少，这会直接影响公司的股票……”黄梓铭向徐贵儿娓娓道来。 “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朋友们。”徐贵儿说。 “首先，”黄梓铭顿了顿，有些严肃，“我是不会借钱的，这和省钱一样事关重大。其次，如果这个女朋友你供不起，为建议你换个经济实用型的。” “不，我们这是在救命！”徐贵儿说，“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是你，或许你不能见死不救，可是不要在道德上绑架我。”黄梓铭说，“对我来说，这个得白血病的孩子，和非洲某个生活在沙漠里部落里的喝不上水的孩子一样，都需要救助。我现在没有能力救任何一个，这并不意味着我是个坏人，不是吗？” 黄梓铭顿了顿，仍旧一点一点地分析给徐贵儿听，“我和你一样，都没钱。或许我可以去融资五十万，但你知道有钱人考虑最多的就是——回报，显然把钱给你不会有任何回报。如果从公益的角度，他们只会做两种公益活动：一，把钱捐给找上门来要捐款的，这种人都是绑匪，他们绑架了你的声誉，让你为自己的声誉买单，否则就给你扣见死不救的帽子；第二种，捐给政府机构、民间ngo，这样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有个朋友，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给一个患重病的人捐款，结果那人却把支票甩到他的脸上，并说：我不需要你们高高在上的施舍！”黄梓铭喝了一口水，非常无奈的样子，继续说，“你看，捐款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贵儿你以美桃的名义出来找捐助，真的问过她的意见吗？”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徐贵儿说，听完黄梓铭的分析，他对从黄梓铭那里借五十万这件事完全放弃了希望。 “如果这五十万用在你身上，我肯定帮你想办法。可是若用在你朋友身上，我就要考虑有没有必要这么做。”黄梓铭说。 “好。”徐贵儿点点头，“我明白。” 36.温柔等待 用尊严来交图图的医药费，美桃这几天，耳边时常想起这句话，她强迫自己用紧张的工作忘掉这句话，好像很奏效，美桃重新投入到繁重地像大山一样的工作中。 美桃带露露去三里屯旁边的一家影视公司洽谈一个项目：给一档综艺节目按照每期的主题设计嘉宾的服装。当美桃得知她们早就提交上来的初步设计方案被服化负责人直接丢在一边，看都没看之后，她们围绕着“刚毕业的大学生能不能担当重任”这个话题，一直讨论不休。一直谈到晚上九点，她们才勉强签下了合约，这个合约里包含赔偿条款：如果霓裳女装的设计若有一期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们不仅要解约，而且要霓裳女装赔偿。为了顺利拿下这一单，美桃还是签了字，然后她们就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将领一样，百感交集地走出那家公司。 夜晚的三里屯流光溢彩，灯光把一座座建筑打造成了华丽的宫殿。露露因为谈判的事情有些挫败感，她邀美桃喝一杯。美桃本想赶紧回医院看望图图，可是看到露露略显忧伤的表情，她有于心不忍，于是答应了她。 她们沿着街道一直走，冷风吹过来，美桃把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地上贴的“招聘代孕妈妈”的小广告。美桃看到牛皮癣似的名片大小的小广告上印着穿着暴露的艳丽女人，旁边明码标价：“50万”。 女人身体可以用各种方式换钱，这让美桃觉得恶心。张爱玲曾把生活比喻成里面爬满了虱子，外面却华丽的袍子。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是一样，外表有多光鲜亮丽，内里就有多肮脏，任何事物的两面都相反相成。 露露邀请美桃来到一个埃及风格的酒吧。酒吧里有大理石柱和壁画，壁画上有金字塔、奴隶和大眼睛的贵族。酒吧里还放着一些面具、雕像和镶着珠宝的圣甲虫。服务员们裹着金缠腰布，将托盘举至头顶。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拿着紫色的大羽毛或者棕榈叶给客人们扇风。伴舞乐队带着黑色假发，化着浓妆。 “宁愿相信资历也不相信自己的鉴赏能力，只能说明他们没能力。”刚刚坐定，美桃便安慰露露说。 “可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没能力的领导太多了。”露露整个人往沙发里缩了缩，她的身体语言在明确地告诉大家，她的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你要做的就是用实力说话，先拿出作品来让所有人都肯定你，那些领导自然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美桃说。 露露摇摇头，说：“没用的，桃子姐。这些话都是自我安慰罢了。我又不是天才，所有人都看重资历。” 听了露露的话，美桃忽然非常生气。美桃无疑愿意帮助还在起步阶段的露露，但是露露却把自己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以至于美桃想拉她一把都不知从何处下手。想起还在医院等待自己的图图，美桃再也不想在酒吧里多浪费哪怕一秒。 美桃站起身来要走，然而一个男人却拦住了她。 “你是betty？终于找到你了。”他热情地迎上来，眼神中带着暧昧。 “你认错人了。”美桃说着，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说：“怎么翻脸不认人？我们约好的，钱都支付宝转给你了！” 美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必是遇到骗子或者他认错人，美桃着急要走，实在没时间和他纠缠，而他却拉着美桃的手不放，行动间带着轻薄。 总有那么多男人，以为花钱就能买到女孩的好感，他们以为的“爱情”只不过是钱色交易罢了。 美桃急着要离开，而男人却一直拉着美桃的胳膊，露露也来解释说他认错了人，男人却仍旧怪叫着，引起酒吧里其他人的注意，他朝四周看看，脸上似乎露出骄傲的神色，美桃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这个男人和同伴们的一个恶作剧罢了。 美桃把自己的手包兜头朝男子脸上砸去，正砸在他的笑脸上，他的脸色一下子由兴高采烈变得惊恐，当他明白自己被打的事实以后，他忽然捂住自己的鼻子，说自己刚做了手术却被美桃打歪了，要美桃陪他五万块钱。 迫不得已露露报了警，美桃和这个男子都被叫到警察局做笔录。 当老郑陪着美桃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美桃的心情还是无比低落：她又一次错过了图图的睡前故事。老郑却安慰美桃说没关系，图图这几天很乖。 美桃出门便要打车，她的手臂却被老郑按下来。 “打车很贵的。”老郑说，“我带你坐夜班车，还可以顺路看看北京的夜景，反正图图已经睡了，你不用着急赶回他身边。” 所有人都告诉美桃要惜时如金，节省时间成本，然而老郑却告诉她把步调放慢。美桃其实不爱夜色中北京，它那么华丽耀眼，人们都赞叹它的繁华，仿佛那些真的和自己有关。殊不知，无论你是开心还是落寞，是欢笑还是流泪，它都一直待在那里，永远不变。那些红的绿的霓虹灯，都只是些冷冰冰的光，和我们毫无关系。 “那你就用尊严来给图图交医药费吧！”徐贵儿的话像一根针，时不时地冒出来，残酷地刺痛美桃。 美桃的心思一下子全乱了。 “今天签约，我能赚两千块钱佣金。”美桃和老郑紧挨着坐在夜班车靠后的座位，美桃轻声对老郑说。他们走到现在，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故事，有的全是这些生活中平淡琐碎的无法向外人道的小事。 老郑听了美桃的话，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真心为美桃高兴。“我在想，把我那栋房子租出去，这样每个月就能多出两万块房租。” “租出去？那你住哪里？”美桃问道。 “天大地大，四处为家。”老郑说，“我一个大男人，哪儿都能住。租个小房子，或者就住在医院里。” 美桃本能地摇摇头，心里觉得老郑为自己、为图图付出太多了。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合租。”老郑说。 “不能降低你的生活品质，”美桃摇摇头说，“我昨天去银行办了贷款，快到账了。” 老郑没有回答，他看着美桃，目光中充满了温柔。 美桃越发觉得自己像一只惊弓之鸟，心里明明想靠近，脚步却不自觉地后退。她看到老郑的温柔的目光，像充满了一种魔力：不论美桃做什么样的决定，他永远都在那里，在那里充满温柔地看着她。 夜班车轰隆隆地行驶在路上，在这个不夜城里，每天都有各种事情发生。我们总要在这个多变的世界里找到一些永远不变的东西，才不会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无所归依吧。 美桃脑海中有些乱，各种想法闪过，像蒙太奇一样组接在一起。老郑轻轻地把美桃的头揽到他的肩上。美桃就这样靠着老郑，踏实地睡着了。 37.不速之客 据说，楼上来了个大客户，是个身披白色貂皮大衣，戴着大金链子，脚蹬恨天高的女人。霓裳女装的设计师们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像屁股上抹了油一般坐不住了。 露露凑到美桃面前，告诉美桃这个好消息。毫无疑问这是个大客户，能让东方旭亲自接待的，每单的价格不低于二十万，确切地说，几年前，美桃的“死亡设计师”称号在定制界被传开以后，东方旭就马不停蹄地做了危机公关——无论报纸还是网站都登出了这样的消息：霓裳女装的高级定制起步价格是二十万。从此以后，霓裳女装的高级定制业务几乎消失了，与其说是因为死亡诅咒，不如说是天价吓跑了顾客：那些挑剔的女人们宁愿花四十万找某些欧洲华丽的奢侈品老店做高级定制，也不愿省二十万找国内品牌，即使国内品牌性价比更高。 霓裳女装已经有两年没接高级定制业务了。 “长得那么美，可惜品味太差。”露露无比遗憾的样子。对设计师来说，看到美女在着装上的差品味，就像料理师眼睁睁地看着一块顶级牛肉被人胡乱炖了一样不能忍。 所有设计师都在觊觎这块“顶级牛肉”，谁能在高级定制界拥有一席之地，他的设计师生涯就会拨云见日，前途一片灿烂。然而美桃对此几乎不抱希望，她在认真检查霓裳女装马上要发到工厂的设计图纸。 “你就是林美桃？”一个陌生的冷冰冰的女声在美桃耳边响起，美桃抬头看到一个身材姣好却面容惨淡的女人。 她的身后跟着东方旭。透过玻璃，美桃看见她的工作间外围了一圈设计师，他们不明白，公司这么多设计师，为什么女人偏偏选中了林美桃，嘀咕声隐隐约约传来，像一部粗制滥造的电影充满了杂音，东方旭转身朝大家挥挥手，示意大家散开。 设计师们像中了魔法一般转身默默散去，世界重新归于安静。 露露所说的她的差品味，首先就在她的白色的貂皮大衣上，她选了白色长款，这让她看上去像一头北极熊。尽管女人长得很美，但是美桃已然在心里先对她有了抵触：她不想给她设计衣服。 “我想请你定制一套礼服。”女人美丽的眼睛看着美桃，她们四目相对，女人的声音有了一些温度，然而还是不紧不慢地，听不出什么感情。有时候女人之间的感情很奇怪，有时候全靠一个眼神和第六感，就能认定眼前的这个人能不能做朋友。 东方旭在女人身后朝美桃挤挤眼，示意美桃马上答应，可是美桃有自己的打算。 “你真的想好了？”美桃问，“你知道我的外号叫什么吗？”美桃说完这句话，她看到了东方旭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继而非常失望地摇摇头，像他这样的狂热地追求金钱和成功的人，显然不理解美桃的行为。 “死亡设计师！”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好像说着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般。 “所以，这对你来说没关系？”美桃接着问。 “那当然。我命硬，能驾驭你的衣服。”女人笑笑，“退一万步，死亡在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也许是因为办公室里天太热，女人把自己的貂皮大衣潇洒地脱下来，很不见外地把衣服挂在了美桃的衣架上。 就在她脱衣服的一瞬间，美桃“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久久地凝视着这个女人，目光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哪怕一秒钟——女人身上穿的内搭裙子，正是美桃最珍贵的却被东方旭廉价卖掉的那一款！圆形的大领口，白色上半身贴身设计，把女人翘挺的胸部衬托地完美，腰部是黑色带金丝的浮雕式的大荷叶边，黑色紧身及膝裙。 虽说女人没有模特那种完美的身材，可是这件衣服穿在女人身上，却也是除了专业模特以外最好的展示效果。 美桃再一次端详自己的衣服，面料太简陋，后背的拉链也缝得歪歪扭扭，这使这件衣服完全漏了怯，纵使设计再好，也不过是几百块钱便能买下的衣服。美桃也明白了为什么女人穿着外套臃肿地像一头北极熊。 “我并不是只看价格的人。我身上的裙子虽然一点都不贵，可是我觉得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女人说，“我觉得这个设计，跟你们霓裳的风格很像，当然，这件衣服太便宜了，我并没有拉低你们公司的档次的意思。” “我只有五万块。”女人一下子很坦诚，“我省吃俭用攒的，就这么多。” 美桃忽然很感动，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么喜欢自己的设计，又坦诚得让人甚至不忍说一句重话来拒绝她，也许美桃也能在她面前无比坦诚，她们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呢。 “那恐怕不行了！”东方旭先美桃一步，开口说话，“你知道我们美桃起步价是多少吗？二十万！” “我没那么多钱。”女人又坦诚地对东方旭说。 “那……抱歉，我们就不能接你这单生意了。”东方旭委婉地说，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女人下逐客令。女人有些尴尬，她没有马上就走，她在等美桃说话。 “慢着！我接。”美桃说，“你需要在什么场合穿、什么时候要、对色彩和面料有没有特殊的喜好？从设计到成型，我们至少需要试装六……” “美桃！”东方旭打断了美桃的话，“你来一下副总办公室。”东方旭神情严肃地转身就走，美桃只得冲女人笑笑，跟东方旭走出来。 “你以为你的才华是你个人随意支配的？”说起工作，东方旭总是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从某种意义上美桃喜欢这种方式，“你以为那女人是冲你来的？错！是公司。你不能违反公司规定自降身价！” “身价？你知道那女人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吗？”美桃问东方旭，“那是我最得意的设计，你贱卖我的创意的时候，怎么没考虑我的身价？我刚进公司就提交了我最得意的作品，现在，这个设计被做得一塌糊涂，你考虑我的感受了吗？” “你错就错在提交的时间不对！”东方旭说，“一个被设计学校退学的学生，刚进公司就想做季度主打款，可能吗？你认为最好的创意，对公司主管来说，根本不值得一看！” “这么说，当年，你们看都没看，就否定了我的创意？！” －－－－－－题外话－－－－－－ 喜欢本书的亲请加收藏～ 38.捡了一个闺蜜 “没错，我们根本没空看，我们看重的是经验，所有公司都是这样的！那件事情已经翻篇了。我们没必要再提。”东方旭说。 “你们这么对待新人，会后悔的！”美桃无比坚定地说。 “我们已经后悔了，所以提拔你做总监，你的能力配得上这个职位。”东方旭说。 “我现在需要钱，我要接这个订单。”美桃小声但坚定地说，她之所以小声，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说到钱有一丝苦涩，如果小声说，她担心自己会哭出来。 “没有哪个年轻人不需要钱。”东方旭说，“你做总监的第一个月工资下周就发！现在，去告诉她：不能接。” 美桃转身要走。 “为什么我们每次说话都像吵架？美桃！我们真得不能好好地说话吗？”东方旭对他们之间的现状很不满意却又找不到问题的症结。归根到底，东方旭是个传统的男人，他想要的，只不过是顺从。 “因为，我有太多原则！”美桃看着东方旭的眼睛，“我活在理想里，你活在现实中，谁都不妥协。” 美桃回到办公间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黄昏，美桃看见湿湿的大雪懒洋洋地在窗边盘旋，马路上的路灯都点亮了，雪落到低一些的楼房房顶、马路旁边的绿化带和汽车的车顶上。等到雪积了一层，车顶完全变白的时候，美桃锁好门下班。 车顶上落的雪像生日蛋糕上白白的奶油。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大雪满足了所有人对北方的期待，不落雪的城市不叫北方。 三五成群的行人们在雪里蹦跳，落了单的人则面色凝重地思考。谁若被迫离开习惯的景色而忽然投入到充满诗意的环境，谁就不能不思考……夜色早就降临，路灯的亮光让位给流离的车灯，大雪让忙乱的街头更加嘈杂。 美桃今天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她这一整天都活在某个人密切的注视中。“上帝保佑！”美桃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我和图图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说话了。” 然而祈祷仿佛不起作用。吸引力法则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你越排斥什么便越来什么。走过两个路口以后，强烈的不安让美桃转过身，她看到了下午和东方旭一起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女人正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 女人看见美桃转头，因为贴地太近，她差点撞到美桃身上。 “我一直在等你。”女人说。 可是，强烈的酒气把美桃熏得直往后退。 “不好意思，在等你的空档我喝了几杯。”女人说，“你有空吗？我们聊聊！” “我不能接你的订制，公司不允许。”美桃看看手机时间，“而且，我现在没空。” 女人忽然要哭的样子，她的眉头紧皱，美丽的脸扭曲成一团，她飞快地转身踉跄地走了几步，来到一颗道旁的大柳树下，对着树坑哇地一下吐了，因为下雪又或者仅仅因为她闪亮的“恨天高”太高，她滑倒在地上，她穿着薄丝袜的膝盖顶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美桃连忙过去扶她，美桃看见女人眼中亮闪闪的将落未落的泪。 于是美桃来到路边叫下一辆出租车，她和女人一起坐上去，美桃实在不能看到身边的人有困难却无动于衷，尤其是眼前的这个穿着自己的设计的女人。 因为同爱一件衣服，设计师和顾客间便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佛说今世错过的恋人在前世只不过是给你披了一件衣服的缘分，而喜欢了同一件衣服的陌生人只是因为前世在滚滚人潮中多看了一眼。因为这个缘分，美桃不能对这个狂吐的女人袖手旁观。 “去阳光医院。”美桃告诉司机。 “谢谢你，我真的太感动了，我叫安娜。”女人有些羞愧，她因为自己站在街边呕吐而感到不好意思，她向美桃伸出一只手，想和美桃握手。 美桃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塞到安娜伸过来的手里：“不必客气，我正好要去医院，你刚才吐得太厉害了，身体有些缺水，正好需要看医生。我只有出租车上这点时间，你想聊的话现在就开始吧。” 安娜看了几眼被塞到手中的纸巾，她忽然用纸巾捂住鼻子，使劲地擤了一把鼻涕，她发出的声音很怪，像下水管道轰隆隆的水声，像是故意发泄似的，这和她美丽的外表太不相符了，倒忽然把美桃吓了一跳。 “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安娜擤完鼻涕，把脏的纸巾往自己的香奈儿包包里一塞，金属扣“咔哒”一声响亮地扣上，“我每天在飞机上用标准的普通话对每个人说着您好，欢迎登机，请慢走……天知道，这么说话累死了！” 借着酒劲，安娜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从今以后就像你一样说话！你想分手？我半年前就想分了！我只有喝酒的这点时间，说完了赶紧走，别耽误我喝酒！” 美桃看着安娜又哭又笑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她任凭安娜发泄着情绪，不加任何阻止。车子一直开往儿童医院后面的成人医院，美桃把安娜交给护士，她看着护士给神智不清的安娜扎好针，才离开。 美桃回到图图病房，换下略显疲惫的老郑。两个月来，老郑和美桃就这样轮流照看图图，可是老郑的过去像催化剂一样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反应，他们不再散步了，或者是因为美桃升职以后工作太忙，于是他们干脆取消了这项活动。 美桃接班以后，老郑破天荒地没有走，一直到美桃哄图图睡下，老郑才有了单独和美桃相处的时间。 “我知道，不管任何女人听了我的过去，心都会先凉了一半。”老郑说。 美桃一边听老郑说话，一边找出一条新毛毯。图图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美桃几乎把所有日用品都带了来，他们把这间小小的病房收拾地井井有条，美桃总觉得这里是自己的简易小家，有图图的地方就是家。 “我的顾客，一个空姐朋友，在那边输液，我去给她送条毛毯。”美桃说。 老郑随手拿了雨伞，跟在美桃后面，两人一起出门。 －－－－－－题外话－－－－－－ 渐入佳境，喜欢的亲加收藏哦！ 39.自来熟闺蜜 送完毛毯，两人一起走回图图的病房。雪还在簌簌地下落，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把室外映得明亮，明明是深夜看天光却像黄昏。 “在图图病好以前，我真的很怕哪天会忍不住向你求婚。”老郑说。 “如果你没自信，为什么又要说出来呢？”美桃敏感脆弱的心，已经不起任何试探，她像一只柔弱的刺猬，用最坚硬的那一面毫不留情地刺向对方，“你要求婚，却希望我不要答应你？” “桃子，你知道我四十岁了，有没有自信都能活。你还年轻，自信就像鸟儿的翅膀，决定你能飞多高；而到了我这个年纪，自信只不过是换季的羽毛，每到换季就必须丢弃。我多么想要你嫁给我，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的人生，嫁给我，我除了一栋房子，一无所有。我不能拖累你。等照顾图图病好了，我就去忙我的事业……” 后花园里有几个不睡觉的大孩子在打雪仗，雪球嗖嗖地从美桃和老郑面前飞过，老郑连忙拿伞把美桃挡住。簌簌的大雪落到了美桃的头上，老郑又连忙把伞举过美桃头顶。 就在老郑忙着撑伞的那一刻，美桃踮起脚尖吻上老郑的嘴。 老郑把雨伞挡在他们和孩子们中间，大雪落满了他们的头顶。比起他们之间的情谊，一个不合时宜的吻又算什么呢！ 这个夜晚，美桃睡得特别香甜，一觉醒来，她憔悴的双眼恢复了一些神采，想到医生给自己的最后期限，如果凑不够图图的化疗费用，美桃就去银行办信用卡、贷款。 美桃眉头愁云惨淡，她推开病房门，却忽然看见安娜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你别误会，我来还毛毯，并不想打探你的隐私。谢谢你，要没有这个，恐怕我今天还得继续输液，因为感冒。”安娜把毛毯送上去，美桃笑笑收下放好，她和安娜一起走出医院。她们经过医院的后花园，老郑他们早就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打扫出了干净的小路。 “你的内搭裙子，”美桃指指安娜貂皮大衣下露出的裙边，“是我设计的。” 安娜本来踩着高跟鞋目中无人地走着，听到美桃这么说，她忽然停下来。 “真的？”安娜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你要对我的分手负责！” “啊？”美桃忽然摸不着头脑。 “就因为不喜欢我的穿衣风格，他跟我分手了！”安娜的话中有一丝苦涩，继而又无所谓地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这身衣服，让他很反感。”安娜说起这些来有些轻描淡写，明明昨天还因为分手的事大醉一场，美桃分不清安娜的轻松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不喜欢我的衣服也是分手的理由，渣男总有借口对不对？” “就是这样！我若爱你，同样会爱上你的北极熊装！”美桃试图同安娜开一些玩笑。 “所以，我要一件新礼服，开始我的新生活！”安娜说着，把自己的貂皮大衣脱下来，抓在手上，她把衣服举过头顶使劲儿甩，她欢呼着，忽然一松手，大衣像一只白色的大雁一般飞出去，扑落在雪地上。“你还想来医院陪我？”美桃看着安娜只穿一条毛呢裙子在雪地里手舞足蹈，脸冻得通红像一个红皮萝卜。 “分手了，我要跳舞庆祝！我终于可以穿我想穿的任何衣服了！解放！”安娜欢呼。 美桃帮安娜把大衣捡起来，给她披上。 “你的新礼服，我帮你做！”美桃说。 “可是……”安娜忽然犹豫了，“渣男已经把我的信用卡停了，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不收你钱，当作朋友间的小礼物……”美桃说。 安娜听到这里，忽然蹲在地上哭了。阳光洒下来，照在亮亮的雪地上，晃着美桃的眼睛，连鼻子也变得酸酸的。 一整天，美桃都对手机很敏感。等了一上午，除了10086发来几条账单信息以外，什么都没有。上午是服装设计稿的审核，中午是公司春款发布会，美桃无时无刻不在等工资到账的短信，t台上的模特们光鲜亮丽，所有公司领导都很满意。东方旭坐在美桃旁边，对美桃小声说话。 “刚当上总监就有这么出色的成绩，祝贺你。”东方旭小声说。 美桃礼貌性地点头回复东方旭一个微笑，手机在她的手包里忽然毫无预兆地震动了一下，美桃打开一看，果然是工资到账了！15328元！比自己预想的差了一万多！美桃忽然呼吸沉重起来，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不是最佳状态，连续两个多月睡在行军床上，高度的紧张，美容、面膜全都停了，美桃觉得自己肩膀酸酸的，脸也灰扑扑地没有光泽。 她再也坐不住了，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工作似乎并不适合自己！无论自己付出多还是少，绩效工资都是那些，几乎没有变化，要拿到收入提成，得等到春季过完！可是她想要的钱现在必须要！想到病床上的图图，美桃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坐着，她要动起来，要马上弄到钱，这样的念头折磨着她，使她必须马上动起来！ “你脸色不太好。”东方旭说。 “昨晚没睡好，不要紧。”美桃说，“你们先看，我忽然想起北京卖场经理要和我谈北京市场的情况，我先去和他交接。” 美桃说完，冲出发布会现场。她奔波了两家银行，申请了两张信用卡。 晚上，美桃在哄图图吃饭的时候，安娜悄悄地来了。“那件衣服，我急着穿，所以我就自己找上门来了。”安娜说话总是喜欢直来直去，这省去了美桃很多麻烦。“我在大厅等你，你哄完孩子，就来给我量尺寸。”安娜说完，又一阵风一样地走了。 图图睡着以后，美桃在医院大厅一侧的沙发上找到了玩手机的安娜。 “那个清洁工喜欢你。”安娜递给美桃一把软尺，她早已把这个准备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美桃一边给安娜量尺寸一边说。 “我闻出来的，他身上有你的香味。”安娜故意说。 “随你怎么说吧。”美桃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不开玩笑了，世界上有两种事瞒不住：一个是咳嗽，一个是爱情。”安娜说，“他看你的眼神一下子出卖了他的内心。” －－－－－－题外话－－－－－－ 喜欢本书的亲请加收藏～ 40.什刹海胡同88号 “我现在，可没时间想爱情的事。转身！不要故意提臀，放松。”美桃给安娜下命令。 “你儿子的病……要花不少钱吧。”安娜试探性地说，她调动自己所有的温柔，试图让这句话说得不像开玩笑，而是充满各种关切。 等到安娜转过身的时候，她看到美桃正在抹眼泪。 “医院的消毒水，太浓了！呛得人难受！”美桃故意掩饰。 “对不起，对不起。”安娜一把握住美桃的手。 安娜越是想安慰，美桃反而越是流泪不止。她们两人于是不再量尺寸，她们在沙发上面对面地坐下来。 “衣服我不要了。你这么忙，又要照顾儿子，我怎么能让你免费做衣服呢？”安娜说。 “我答应送你的……”美桃说，美桃真得很想给安娜定做，为的是安娜对自己设计的肯定。 “答应也不行，不能要就是不能要。”安娜态度很坚决。 “这样吧，我看我们身材差不多，我有很多礼服，都是设计师款，市面上买不到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挑一件先穿。”美桃对安娜说。 安娜感动了，她一下子紧紧地抱住美桃，拥抱完以后，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对美桃说：“我知道一家高级会所在招红酒小姐。你别多想，我一说你就懂了，红酒小姐就像红酒模特一样。服装可以有模特，红酒为什么不能有？反正我是志在必得，你也很美，我带你一起去。万一你也选上了，还可以赚些外快。” “什么会所？”美桃将信将疑。 “说出来没人信，但那家会所没有名字！名气全靠圈里人口口相传。”安娜说，“你只要记住一个地址就行了：什刹海胡同88号！” 安娜成了医院的常客。她给图图买玩具，开车带美桃和图图出去郊游，为了图图的安全，她甚至把车里里外外全都消毒，忙前忙后一点都不见外。 “又休长假了？”美桃问她。 安娜潇洒地在冬日的暖阳中甩甩头发，“我把老板炒了！” 图图趴在车窗玻璃上向外看，窗外是大片枯黄的草蔓延上山坡，山顶似乎还有一点小雪。车里开着暖风，图图一个人待在车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自然，因为靠得太近，他呼出的气在窗玻璃上留下一小片朦胧的水雾。 安娜和美桃待在车外，呼吸难得的新鲜空气，可是安娜的目光却离不开图图。美桃看出安娜对图图的喜欢。 “我也要快点生一个！”安娜看着图图，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首先，你要有个男朋友。”说起图图，美桃总是心情很好，也乐意同安娜开开玩笑。自从离开学校，美桃多少年以来都没有很好的朋友，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维护友情。好不容易有个投缘的朋友，虽然只是做了朋友之间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是却让美桃感动不已，觉得这便是生活的乐趣所在。 “说真的，美桃，你比我更需要一个男朋友！”安娜煞有介事地说。 “或许是吧，但是我又不想贸然开始一段感情。”美桃很认真地回答。 “没那么复杂啦。”安娜摊开双手，伸伸懒腰，漫不经心地说，“明天你去相亲，我给你安排好了。” “我？”美桃被突如其来的安排吓了一跳，“去相亲？” “不行吗？”安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不行不行！”美桃首先想到的便是拒绝。 “那么，你爱着老郑！”安娜把这句话说得不容置疑的口气。 美桃倒忽然犹豫起来，说不清爱还是不爱。 “好啦，真没那么复杂。你，替我去相亲，就是和男的坐坐，喝喝咖啡，然后别让他对你有好感，还不能做得太过。营造一种彼此没什么感觉的氛围就行了，好聚好散。”安娜指导说。 美桃不知道安娜在说什么。 “没错，我做婚托，但是明天有一个平面模特试镜，正好冲突了。”安娜说，“反正我工作都辞了，总不能等着喝西北风吧。” 图图在车里用手轻轻地拍打窗户，美桃赶紧坐到车里去陪他。安娜也紧随其后地坐回车里，她们又从田野开回城里，美桃没钱的烦恼重新找上了她，先前她还无比抗拒去帮安娜相亲，看到医院的那一刹那她又犹豫了起来，等到把图图安顿好，睡下，她们走在医院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赚钱的念头重新占据了美桃的脑海，图图的病等不起。 “我做婚托，你从内心里鄙视我吧？”安娜轻轻地说，她的语速不紧不慢，声音被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咔哒咔哒的声音盖住，听不怎么分明。安娜仍旧说下去，“我不像你，那么有才华，工作也受人尊重。我只有我的脸和身材，等着嫁个高富帅。” “做空姐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辞职了？”美桃问。 “累了。那个工作做不久的，连个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安娜说，“我这几年，最最想做的就是融入富豪的圈子，随便做点什么都无所谓，找个有钱的老公，然后生个孩子，把老公拴住。” 忙了一个多月，徐贵儿总算把什刹海胡同88号装修好了。 装修正式结束的第二天，黄梓铭一个电话把徐贵儿叫到会所里。 穿着整齐、神采熠熠的门僮帮徐贵儿推开那扇厚重的红色大门，虽然早就对这家会所了如指掌，但是清扫干净以后的会所还是让徐贵儿油然生出一种自豪和愉悦。 这里是徐贵儿生活以外的另外一番天地，院中的正殿安静地矗立在冬日的暖阳里，这处府邸追溯到最最早以前，据说是乾隆皇帝的秘密后花园，正殿迎面是一方镶嵌在墙壁上的过门石，过门石出自元代，两边是龙，中间是狮子绣球，这在元代意味着主人至少是一品以上。 诺大的前厅进门是几张海南黄花梨材质的木椅，供客人们品茗谈事。从院子里的回廊走到一处下行台阶来到地下，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豁然是一间精致典雅的红酒酒庄。一个个橡木桶在特制的温控设施里悄然发生着某些变化，在氤氲的橘色光和浓厚的橡木味道里，黄梓铭端着高脚杯转过头来。 －－－－－－题外话－－－－－－ 每天早上八点更新，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41.我给闺蜜做司机 “这么快！”徐贵儿感叹不已，因为昨天清晨他带着装修队离开会所的时候，这里还空空如也，只消一天一夜的时间，这里仿佛换了乾坤。 “你知道，从法国庄园里空运葡萄过来，也没那么麻烦。”黄梓铭品了一口酒，他的手轻轻地摇动着红酒杯，以便让杯中的红酒更好地发酵，“进来还顺利吗？”黄梓铭漫不经心地问。 “挺顺利的，但是要是没有你嘱咐，我根本进不来。”徐贵儿说。 “这个给你。”黄梓铭掏出一张门禁卡，“一般会员刷脸能进大门，刷这张卡能在会所畅通无阻。” 徐贵儿一下子受宠若惊。 “但是我的办公室、会所财务部你进不来。再说你也没必要进。”黄梓铭说。 “红酒小姐的招聘，我马上启动。”得到赏识和特权，让徐贵儿充满大干一场的决心。 “不，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马上去办。明天下午五点准时来这里，会有司机送你，去相亲。别误会，你只是帮一个朋友完成他妈交待的任务，必须去。姑娘是绝色美女，你的身份呢，是家族企业的富二代。相个亲、吃个饭，你的任务就完成了。”黄梓铭说完看着徐贵儿。 徐贵儿虽然只听懂了一半，但是他下意识地点头。 “我领你进入这个圈子，至于怎么尽快赚到五十万，就要看你的能力了。”黄梓铭漫不经心地说。 “相亲这种事，还是有些麻烦……”徐贵儿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知道，这和一般的工作不一样……比较麻烦……” “相亲的费用按天来算，明天一晚，报销所有约会费用，薪酬按两千算，有问题吗？”把一切都安排好，这向来是黄梓铭做事的风格。 “没问题……那个……不是……有问题。万一那个姑娘真的看上我了……后续的问题，算谁的？”徐贵儿问。 “哈哈。”听完徐贵儿的话，黄梓铭喉咙里首先发出清脆的笑声，似笑非笑，但那只不过表示这些话出乎他的意料，“你知道杨溢的档次，当然你也就能了解和他相亲的姑娘的档次。这种事情不用担心，你的任务是把这次相亲搅黄，让姑娘知难而退。退一万步，那姑娘真的喜欢上了你，我百分百地支持你。约会的话，就到这里来，你们在这里的消费，都是我买单。” 黄梓铭说完，潇洒地挥挥手，徐贵儿跟着黄梓铭走出酒窖。 冬日的清晨有鸽哨在响，一群白鸽飞过头顶，在院落中的怪假山怪石间走过，这里仿佛是和繁华的北京截然相反的存在，徐贵儿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沉下去，事情一件接一件，忙起来没完没了，和美桃的再相见也是遥遥无期。 就快看到尽头了吧，等徐贵儿酬到图图的医药费，就是他们相见的那一天。 不论冬天的北京多么萧瑟，霓裳女装的办公大楼里永远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下午六点，美桃准时下班，她和安娜早就约好在公司楼下见，安娜也发了微信说自己已经到了，然而美桃却怎么都看不见安娜的白色比亚迪。 美桃正在左看右看，穿着紧身牛仔裤和宽松白衬衫的安娜忽然从路边一辆白色宝马里推门出来，在瑟瑟冷风中朝美桃招手。美桃连忙迎上去。 安娜的牛仔裤质地精良，完美的剪裁像是专为她的美腿设计的，大腿到膝盖有一点磨白的痕迹，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装饰。 安娜的白衬衫是丝麻混织，纯丝的衬衫垂坠感好但穿不好就容易有睡衣的慵懒感觉，丝和麻混织的就挺阔有型，柔媚中带一点点硬朗，和牛仔裤是绝配。 衬衫的第二粒扣子没有系，隐约露出美丽的锁骨，脖子上带了纯银的细链子，加一个水滴型的闪钻，简洁大方。安娜穿了一双裸色的尖头高跟鞋，脚踝处若隐若现。 美桃嘴上和安娜寒暄着，眼镜却离不开安娜从头到脚的装束，看得出安娜今天的打扮十分用心。 “以后再见面，我真该先像模特一样给你走几圈，然后我们再说话！”安娜夸张地抱怨似的说，“要不然，你根本不会认真听我说话。” “我认真听了。”美桃略带无辜地说。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安娜显然不相信美桃的话，她要亲自验证。 “不好意思，看你们的衣服，是我的职业习惯。”美桃羞涩地笑了，又像撒娇似地搂一搂安娜的胳膊。 安娜却忽然把车靠路边停了：“下车！”安娜命令道。 美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你扮演的角色是我的司机，懂了吗？”安娜打开副驾驶的门，把美桃强行拉出来按到驾驶员的位子上。 “我不是……替你相亲吗？”美桃发动了车子，疑惑不解。 “不用了，我亲自上阵。”安娜一边拿出粉饼，照着小镜子吸脸上的油，一边漫不经心地对美桃说。 “为什么？”安娜临时改了计划，让美桃有点摸不着头脑。 “知道今天和谁相亲吗？” 美桃忽然恍然大悟：“富二代！”美桃几乎是十分肯定，一般男人入不了安娜的法眼。 “何止呀？三十五岁，美国海归，香蕉人，刚回国一年半就开了三家私人医院！”说起这些条件，安娜如数家珍，显然已经对这个相亲对象非常熟悉，“对不起哦，桃子，我还是决定亲自去相亲。” 美桃也忽然对自己卸去了帮她相亲的任务而轻松起来，美桃不靠男人活着，对这些条件显然不放在眼里。 “这辆车是谁的？”美桃觉得这辆车尤其好开，便随口问道。 “借的。”安娜倒是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藏着掖着。“你身上的衣服……”依美桃对安娜的一贯认识，她没有这么好的品味。 “露露借我的。”安娜说。 “为什么不找我借？” “我想找你借，你也得有空才行！你在那日理万机的上司东方旭那里，哪有空管我这些小事……”安娜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并且她又对美桃和东方旭的关系了如指掌，提到东方旭她总是冷嘲热讽的。 42.我该怎么告诉闺蜜，她看上的富二代是假的 “上班时间，除了他我还能在谁那里？说吧，这次给你做专职司机，你付我多少工钱？”美桃和安娜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向什刹海胡同开去。 安娜的友情为美桃的生活增色不少，能让美桃暂时忘掉信用卡逾期的烦恼，能暂时抛开银行的催款电话，抛开繁重的工作，投入到轻松愉快的话题中。 美桃深知自己的生活抛不开为图图的医药费发愁，想尽各种办法尽快赚钱，每当这个时候，她内心的愁云就不自觉地显现在她的脸上，让美桃整个人蒙上一层黯淡的色彩，像一只忧郁的孔雀。 安娜把美桃带到工体附近使馆区的一家低调的餐厅，这明显比东方旭带自己去过的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像结了一层冰一样的玻璃地面让所有人看上去像是在滑冰，晃地美桃眼晕，表演区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认真地吹着亮闪闪的管弦乐，节奏舒缓悠扬，空气中有熟透的橙子的香味。 安娜对美桃的表现满意极了：“这才像个司机，没见过多少世面，你演得太好了！” 美桃顺从地跟在安娜后面，心里默默地说这根本不是演出来的好吗？ 当美桃看见安娜的相亲对象的时候，安娜用眼神示意美桃：你表演地也太过夸张了。 美桃确实吃惊，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打扮一新的徐贵儿恭恭敬敬地站在桌边等候。 徐贵儿不看美桃的眼睛，他微笑着朝安娜伸出手，接着他说出了让美桃震惊无比的一句话：“你好，我是杨溢。” 然后，美桃就被徐贵儿身后那个男人拉走了，徐贵儿自始至终没有看美桃，他在掩饰自己的慌乱。可是安娜却蒙在鼓里，美桃从没见她对任何一个男人如此热情地恰到好处。 “不要拉我！”刚出门，美桃就甩开那个男人的手，愤愤不平起来。 “我说，主人相亲，我们做司机的，干吗在那里当电灯泡？”男人不紧不慢地说，完全没有因为美桃的愤怒而慌乱。他的声音干净又沉稳，美桃抬起头来看看他的脸，温和而又平静，那是一种看遍繁华以后的内敛。 “你不也是司机吗？”美桃说，“说吧，为什么合谋骗我们？” “什么意思？”男人微笑着，他稍微挪动一下脚步，离美桃更近一些，就那么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美桃。 “你这个司机怎么当的？你那个杨溢是假的！”美桃说。 “这么说，你认识杨溢？”男人问道。 “我不认识真杨溢，却认识那个假杨溢！”美桃说。 “他们……有什么不同吗？”男人似乎对美桃的话更加感兴趣了。 “不同？你知道安娜是不会和没钱的男人约会的。媒人说杨溢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而里面那个，是我好朋友，完全没钱。你们这是在骗人！”美桃说起这些，恨不得立即走到店里，把安娜和徐贵儿兜一遍底，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 可是这个司机却“温柔”地挡着她的路。 听到这里，司机首先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的老板在和你的好朋友约会，而他们两个却不认识彼此？真是太有趣了。” 美桃仍旧想回店里，却被这个男人一把拉住。美桃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几步，他们来到餐厅一角。 那里有落地窗户，虽然米色的纱帘挡住了大部分风景，但是贴近了看，还是能看到临窗而坐的徐贵儿和安娜的身影——餐厅内，安娜舒服地半倚在靠背上，她说起话来不时有一些小手势，这让她显得愉快而放松，反而徐贵儿坐得端端正正，除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娜说话，没有别的反应。 “你看，你这个时候告诉你老板她在和一个穷鬼相亲，你就离被炒鱿鱼不远了！”男人说，紧接着，他做出一副“你看，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 听到这里，美桃忽然笑起来，她和这个男人的手机同时有短信的声音响起来。美桃低头看了看，原来是安娜对这个相亲对象特别满意，她让美桃先走，两个小时以后再来找她。 于是美桃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谢谢你。你是个聪明的司机。”美桃收起自己的手机，对男人说，“下次再听你讲为人处世的道理，现在，再见吧。” “不如，我请你看电影。我也刚好要走，我老板给我发了短信说我可以先走了。”男人说，刚巧，美桃收到的也是安娜的短信，让美桃先走。 “下次吧，如果我们有缘再见的话。其实，我心里祝愿我们老板快点分手。”美桃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个好司机，因为你明知这是个谎言却不说。” “你是不是歧视司机呀？”男人用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美桃，“我是个说谎的司机，你是个正直的司机；我是个坏司机，你是个好司机。我们——别吵了。” “那好，再见——”美桃微笑着冲男人摆摆手，走向安娜借来的白色宝马。 美桃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人仍然站在原处，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目送着自己离开。 回到医院后，美桃仍然忧心忡忡，这一切都瞒不过老郑的眼睛，美桃把男司机拦着自己告诉安娜真相的事情告诉老郑。老郑出乎意料地赞同那个司机的做法，生活并不是只有干巴巴的真相，那些生动有趣的谎言同样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你们开着借来的宝马去相亲，你自己的身份都是假冒的，却要求别人对你说真话，是不是太苛刻了。”听到这里，美桃就把拔了一半的电话重新放下。 “你先问问徐贵儿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告诉安娜真相也不迟。”老郑给美桃建议。美桃觉得有道理，然而徐贵儿的电话却一直关机。 红酒小姐的竞选如约而至，安娜一大早就来到美桃的家里，美桃帮她打开门后，她轻车熟路地直奔衣帽间，在美桃琳琅满目的衣服里，安娜把所有看中的衣服全都试穿一遍。 “那个……”美桃欲言又止，“昨天那个人，怎么样？”没有联系上徐贵儿，美桃决定先问问安娜的看法。 －－－－－－题外话－－－－－－ 定时更新啦，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43.我的男闺蜜和女闺蜜相亲，你们在搞什么鬼? “不错！”安娜一边把一件水红色的长裙套在自己身上，一边斩钉截铁地对美桃说，“你知道我的标准，物质基础要丰厚，这是首要的，也是必须的！但是杨溢是富二代，这点没问题。其他的嘛，也都过得去。” 美桃大为讶异，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么说……你们关系……定了？” “没有！”安娜的注意力仍然只在衣服上，她早已把长裙脱下来，在认真地系一件白色丝质衬衣的扣子，“他不说，我总不能上赶着和他确定关系吧。说实话，他和我认识的富二代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美桃猜想，难道安娜已经发现徐贵儿是假冒的？ “他太拘谨了！”安娜说，“他完全没有富二代身上的玩世不恭，他认真的样子倒是像个作家。” “啊？” “其实他是个医生。”安娜说着，对着镜子来回转几圈，用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说，“我看上的男人，不会轻易让他溜走的。” 美桃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这件衣服实在太美了！我就穿这件，走吧！”安娜说着要拉美桃出门，然而美桃却并没有想出门的意思，“还在等什么？”安娜问。 美桃指了指安娜光着的腿，说：“你忘了穿裤子。” 安娜这才反应过来，她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她狂笑着松开美桃的胳膊，随手拿起裤子穿起来。美桃默默地来到客厅，她叹了口气，把客厅电视柜上徐贵儿的照片合上。 朝内胡同88号的隐秘会所里莺歌燕舞，美桃目测来参加竞选的美人不下三十位。院子里是一个露天酒会，白色的百合花柱散发着清香，食品台上是各种美味糕点，端着各色红酒的侍者穿梭在人群中。 “我忘了告诉你，”安娜轻轻地摇着手中的红酒杯，一边对美桃说，“其实这是红酒小姐的决赛。”看着美桃吃惊的样子，安娜轻描淡写地说，“我让我男朋友搞定的！”说着，穿过人群，安娜指了指人群外围的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的徐贵儿，继续说，“杨溢，我男朋友，他是这里的会员，所以他轻松地让我直接进决赛。昨晚相亲的时候，我说我的司机姿色也很不错，能不能一起嘛？杨溢想了想，说没问题！” 美桃不可思议地听着这个故事，像是听天方夜谭——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哭的徐贵儿，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 “我待你不错吧！”安娜轻轻地用肩膀碰碰美桃的肩膀，“放心，我会让我男朋友给你一个名次！” “喔……”美桃忽然看见昨晚的男司机正端着酒杯，和对面的人谈笑风生，他站得很挺拔，说话的表情自然平和，美桃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你知道这里的会员都是什么人吗？有一次两个情侣会员闹分手，结果第二天男方的公司被女方收购了！还有一次，一个女会员忽然清空了自己的微博，然后她男朋友公司的股票，就忽然跌停了！”安娜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一切，像在说自己朋友的故事一般自然。 美桃表面上认真听着安娜的话，可是内心里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她鼓起勇气，暗示安娜说：“你男朋友，那是在干什么？”美桃指指场外的徐贵儿，他正在毕恭毕敬地给自己的老板黄梓铭拍照。 “一点小爱好而已，”安娜说，“他就喜欢摄影。你能想象得到：一个拥有三家私立医院的院长，竟然喜欢摄影？” 美桃再看看徐贵儿，他在老板面前扮演着一个勤勤恳恳的摄影师形象，可是安娜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只是爱好摄影而已。 “我，要融入这个圈子！”安娜目光看向远处，幻想着自己成为这个圈子里的一员——她不再是默默地为别人端茶倒水的员工，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别人的关注，她是人群的焦点，谁都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美桃意识到安娜的心已经完全被虚荣填满，多说无益，她决定暂时把这个秘密保守下去。 安娜开始展现她的交际能力，她走入人群，和人们聊得火热。美桃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自己不熟悉的世界，这里的奢侈与自己无关。 “你真想参加比赛？”一个男中音从自己身后响起，美桃转过身，看见徐贵儿、昨晚的男司机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徐贵儿看着美桃，他的黑眼圈很重，仿佛一夜没睡，然而他的嘴唇因为紧张而紧紧地闭着，眼神中写满焦虑和乞求。 美桃用眼神示意徐贵儿放松，她会装作不认识他。 跟美桃说话的，是男司机。 “当然了。”美桃说，“要不我为什么来这里。”美桃笑盈盈地回答，不管发生过任何事，在公开场合，她不让对方有丝毫的难堪，这就是美桃的魅力。 “可是……你似乎不属于这里。”司机说着，指指美桃的装扮，她上身穿了天空灰色吊带背心，下身是一件奶油色亚麻长裙，纯白色匡威帆布鞋，素着一张脸没有化妆，身上也绝少饰品。 再看看周围佳丽，她们穿着各色晚礼服，纤腰盈盈，发型精致，珠宝闪亮。 美桃的心里生出一丝惶恐，本来她来参加这个比赛，就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现在被人堂而皇之地点破，实在是一件让人尴尬的事。 “是啊。我们都不属于这里，我们属于地下车库。”虽然被人看穿，但是美桃不想随随便便被人奚落，她看到男司机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的表情，“你不也是司机吗？”美桃反问。 “对对……”男司机笑着点点头。 “行了，我这里不允许抬杠。”另一个男人出来解围，然后他朝美桃说，“他以后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取消他的会员资格。” 美桃和他们告别，一个人百无聊赖，虽然她觉得自己的装扮没有什么不妥，但总觉得和这里的气场格格不入，既然明知道自己马上会被淘汰，她真希望比赛快点开始，这样她就能尽快解脱了。 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美桃用温热的清水拍拍脸，在镜子中给自己一个微笑。 徐贵儿忽然出现在镜子里，两人呆呆地从镜子里对看了几秒，因为有太多事需要沟通，他们竟然一时没想起该如何开头。 “刚才那个人是谁？”美桃率先打破了僵局，她转过头，问徐贵儿。 “黄梓铭，我老板，这个会所就是他的。”徐贵儿说。 “昨晚为什么关机了？”美桃有太多的疑问。 “昨晚相亲结束以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筹备红酒小姐的竞选，一夜没睡。”徐贵儿揉揉自己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充电器落在家里了。” “冒充杨溢？”美桃仍旧不解。 “不算冒充，这只是工作……”徐贵儿说，“而且杨溢一直跟在我身边。” “谁？”美桃问。 “就是……那个司机。”徐贵儿说。 “为什么这么做？”美桃不解。 徐贵儿摇了摇头，并不回答美桃：“那么你呢？为什么来参加红酒小姐竞选？你知不知道这个圈子很复杂？你能应付得了吗？”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44.来自闺蜜的拷问 “你知道，我只是为了赚钱……”美桃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自己对钱的欲望，徐贵儿是个例外。 “我也一样，为了图图。”徐贵儿颓然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真不喜欢这里，对我来说，你们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我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美桃悠悠地说。 “你看，没钱把我们逼成什么样了……”徐贵儿十分感慨。 红酒小姐的竞选在酒窖后面的宽敞报告厅中，有一些红酒知识的专业问答、泳装展示、综合能力测试等等环节。 主持人照例问每一个人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同样不乏有说“我希望世界和平”的“专业”回答。 杨溢、黄梓铭和一些品酒师、红酒品牌老板坐在台下的评委席上。 因为得罪过杨溢，美桃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淘汰，她轻轻松松地面对各种提问和展示，只当是忙碌的工作过程中的一个小小的缓冲。 比赛结束后，所有佳丽站成一排微笑着等待她们的成绩。 徐贵儿忙前忙后地给各色佳丽拍照，舞台上的安娜专注地在徐贵儿的镜头下摆各种pose。 当主持人宣布安娜当选为红酒小姐的亚军的时候，美桃真心替安娜高兴，她简直要开心地跳起来。 然而安娜却因为生气红了脸，她紧紧地盯着台下的徐贵儿，似乎在埋怨，她显然不满意亚军的成绩，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自己是冠军的不二人选。 然而，这次评出来的冠军竟然是——美桃！ 没有华丽的服装又如何，有漂亮的脸蛋和出众的气质就够了！ 以美桃多年服装设计师的经验，天天和服装模特打交道的经验，这个红酒小姐的评选完全不在话下，她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她就是完全出众的，无论把她丢到任何美女中，美桃的气场都丝毫不输。 只怪美桃没遇到星探，否则美桃一定是最耀眼的明星，真是可惜，这世间少了一个明星。 当比赛落幕，所有的评委、媒体记者都散去以后，红酒小姐前十名被黄梓铭留下，他给大家说了聘用方法、工作时间等等问题，然后他把徐贵儿叫到身边，说：“至于每个人的录用合同细节，一周内会由我的助理徐贵儿和大家谈。” 所有获奖者都开心地离开，除了安娜。 美桃和安娜戴着皇冠，一起走出报告厅。夕阳很美，她们用宽大的羽绒服把自己包得暖暖的，头上的皇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徐贵儿跟在老板黄梓铭身后，他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安娜的脸，安娜要爆发，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杨溢从旁边的侧门出来，他轻松地并肩和美桃一起走。 “要是晚上没事，我请你吃饭吧，当作赔罪。”杨溢对美桃说，“当然了，可以带上你的朋友。” “不必了。”美桃不想多说一句话，她生怕被安娜再看出些什么，安娜就要爆发了。 “杨溢！”黄梓铭听到杨溢的声音后，转身来叫他，“别忘了今晚的聚会！”黄梓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三个。 杨溢抱歉地朝美桃笑笑，他紧走几步跟上黄梓铭和徐贵儿。 安娜一下子站在原地不动。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安娜问，她的声音变得又高又尖，情绪略显激动。“为什么我的杨溢变成了黄老板的助理，而真的杨溢，和你很熟？！” 美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实在是一个阴差阳错的，很长的故事。 “你想嫁入豪门，你就直说。为什么偷偷地和我抢？”安娜看着美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质问美桃。 “我今天一点回来。”在路过医院的后花园时，美桃告诉老郑。 自从他们不再散步，老郑提出每天清晨把美桃送到地铁站，美桃拒绝了。今天破例，美桃要老郑送送自己。 清晨七点半的暖阳洒下来，冬天的北京有很多雾霾，然而今天空气却特别干净，花园里光秃秃的，只有阳光和土地是暖色调。 “这么早吗？太好了。”老郑显然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图图也会高兴的，你很久没有好好陪他了。” 美桃听到这里，无奈地停下脚步，对老郑说：“是凌晨一点。” “为什么？”这大大出乎老郑的意料。 “安娜帮我找了份兼职。”美桃如实说，但是具体做什么，美桃还是有所保留。 老郑一听到安娜的名字就皱起了眉头，他对拜金的安娜印象并不好。“安娜那种人，能给你找什么工作？”老郑略显焦虑，他不希望美桃和安娜走得太近。 “你别管了，反正是正经工作，能赚钱的。”美桃看到老郑怀疑，迫切地想辩解，可是她越辩解，老郑脸上怀疑的神色便更加凝重。“我只是想拜托你，好好照顾图图。”美桃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变得温柔，满含感激又略显愧疚，“把图图交给你，我很放心。”美桃说。 “桃子，”老郑看着美桃，认真地说，“你来照顾图图，让我出去赚钱。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美桃很坚定地摇摇头，“在这个时刻，钱就是图图的命。我不能把图图的命交到别人手上，即使我再信任你，也不行。我把图图带到这个世界，我让他的命延续下去，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赚钱的事，必须我来做。我没有时间陪图图，他可能会怪我，可是总比一直陪着他却没有时间赚钱要好得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即使他活下来后，可能不再爱我。” 老郑把美桃搂在怀里，他让美桃的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出意外，我今晚就能拿到三万块，可以付图图的医药费了！”美桃欣喜地告诉老郑。 “什么工作赚钱这么容易？这可能是个陷阱！”老郑对这轻而易举赚钱的方式充满警惕，“谁肯出这么多钱？你拿什么作为交换？” “交换……我用每天工作十七个小时来交换……还有一连几天我都在背红酒常识。”美桃离开老郑的怀抱，她努力给老郑一个甜甜的微笑。 老郑却还是摇头。 “你要知道，所有赚钱的方法，我都愿意尝试。”美桃没空再向老郑多解释什么。她挥挥手，转身去上班。 45.我是冠军 “你晚上在哪里？我去接你！”老郑冲美桃的背影说。 “不用了！安娜会顺路把我带回来！”美桃说完，再次挥挥手，充满希望地走出医院。 一上午的时间，美桃都窝在自己的工作间里背今晚将要推介的红酒知识，露露拿自己的设计图给美桃修改，美桃随手放在一边，要等到会所休息的时候再腾出空来忙这件事。 美桃感觉自己的每分每秒忽然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好像生命的外延忽然被无限延伸，进入到另一个境界，她又感觉自己像是在失重的状态，整个人飘起来，空落落的迎接着将来到来的未知工作，还有马上要拿到的奖金，毕竟，这是图图的救命钱，美桃愿意付出所有。 下午五点的时候，美桃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长外套，收拾了所有的红酒资料就要出门。 会所规定的时间是六点，美桃六点必须到达会所。美桃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她走到门口，却被刚要推门进来的东方旭撞个满怀。东方旭的脸上是春风得意的表情。 “去哪儿？”东方旭的声音里透露出欢快，而且他对美桃的关注程度来看，他正是来这里找美桃的。 “北京卖场……”美桃对东方旭说，每当有急事要走的时候，美桃都拿卖场当挡箭牌。 “别骗人了！”东方旭说，“你上次也说去卖场，可是我到了那里一看，你根本不在。”东方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我并不是跟踪你，也完全没有质问你的意思，那次是董事长让我去的，就在你说去卖场一刻钟以后。” 美桃倒吸了一口凉气，瞒不下去了，但是美桃必须走，再不走就迟到了，工作第一天就迟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必须走了。”美桃抱歉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听到美桃说必须要走，东方旭显然一愣：“没事！根据卖场经理反馈上来的数据，这一季冬装卖得不错，尤其是几个主打款。” “好的！那我先走了。”美桃说，“谢谢领导！” “等等！”东方旭对美桃的忽视非常不满，确切地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员工敢这么忽视他，他伸出手臂拦下美桃，“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去出门难道不应该说明目的地吗？” 美桃本来就已经着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一次被东方旭拦下，她的心情也变得非常糟糕，永远都不会爱上他的！美桃在心里说，这个不分青红皂白，永远都阻拦你，让你按照他的想法来做事的男人，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上！美桃在心里已经下了定论，什么都不用说了，美桃必须走。“我作为设计总监，工作时间出趟门，可以不用汇报。我想我有这个权限。”美桃语气十分强硬地说。 “我不允许。”东方旭说，“作为下属，工作时间外出，你必须告诉我你去哪里。” 第一次被上司这么刁难，美桃感到无可奈何：“那我向旭总请假。我病了需要回家休息，请假一小时，可以吗？”美桃说完，顾不上照顾东方旭的情绪，夺门而出。 什刹海胡同88号仙乐飘飘。 下午六点，美桃准时出现在东厢房第二间那个有宽大窗户的房间。这里已经被改成了化妆间，供那些要价不菲的化妆师们给演艺人员、侍者化妆。 今晚的主角是红酒小姐们。美桃远远地看见安娜也来到化妆间，她的脸上冷若冰霜，她还在为竞选输给美桃而生气，她看向美桃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我推荐你来这里，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可是美桃不能失去这份工作。虽然昨天徐贵儿已经明确告诉自己说：红酒小姐的竞选没有黑幕，美桃和安娜的排名都是厂商一票一票投出来的。 面对安娜怨恨的目光，美桃还是只能陪上笑脸。 “中间最大的那个化妆台，是你的。”会所的工作人员首先对美桃笑意盈盈，“这是冠军的专属待遇。你看，化妆师也是最好的！”工作人员把美桃带到中间的化妆台，然后她收起笑脸，对剩下的十几位红酒小姐用不在乎的语气说，“你们可以随意坐，没什么限制。” 正在工作人员在给大家安排的时候，美桃的短信提示音响了，紧接着，短信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都下意识地查看手机。美桃打开手机一看：红酒小姐冠军的三万块奖金到账了！所有人都很兴奋，她们小声地叽叽喳喳地说着耳语，很满足。 只有安娜不高兴。她本来就因为错失了冠军而藏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再看到工作人员对她的怠慢，简直不能忍受，现在比赛的奖金发下来，安娜的奖金比美桃少一万。 安娜不能忍，她径直来到美桃的化妆台前，把外套一脱，随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她伸出手把化妆台上依次摆开的各色眼影、眉笔、粉底等等拨弄到一边，腾出一角不大的地方，然后轻抬屁股，优雅地坐了上去，并且翘起了二郎腿。 “美桃，我跟你换一下化妆台怎么样？你瞧，我那个化妆台灯光不好。”安娜说。 工作人员首先就反感了：“所有化妆台都是一样的！怎么会灯光不好……” “我换！”美桃打断工作人员的话，说，“安娜用这个大的，我换到别处，没问题……” “还有这个化妆师，也是我的！”安娜指着安排给美桃的最好的那个，她用目光告诉美桃：你欠我很大的人情。 “好。”美桃点点头，只要一想到这救命的三万块钱是安娜帮自己赚来的，美桃就充满了感激，另外，她真的把安娜当好朋友，只要安娜要求，别说是一个化妆台、一个化妆师，所有的一切，只要安娜开口，只要美桃能做到，她都会全力以赴。 可是，今天，真是艰辛的一天啊。 安娜对所有的事都接受得心安理得，在她看来这些本来就属于自己。 在女孩们化妆的时候，徐贵儿来了，安娜把徐贵儿叫来的。她就是要让所有的红酒小姐看到，谁才是她们中真正的冠军、谁才是说了算的人。 此时的安娜像一只美丽的孔雀一般昂着头，正在化眼妆，她长长绿色丝质礼服的后摆有一些垂到了地上，徐贵儿眼尖，他连忙过去把安娜的裙摆拉起来，爱惜地抱在胸前。安娜对徐贵儿爱答不理，在她看来，美桃和徐贵儿欠自己太多了，无论他们怎么对自己好，都是他们该做的。 安娜美丽的眼睛轻轻地闭起来，化妆师正把暗绿色的眼影轻轻地抹在她的眼皮上，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孔雀。 徐贵儿站在安娜身后，手里抱着安娜的裙摆，可是眼睛却不时看看旁边的美桃。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徐贵儿看着正在化妆的美桃，轻轻地说。 因为徐贵儿冒充杨溢又似乎干预了红酒小姐的竞选结果，安娜和徐贵儿势不两立，徐贵儿就成了安娜的小跟班，为了弥补他犯下的“罪行”，他话也不敢高声说一句，“毕竟在霓裳待了这么多年，不能说走就走。”徐贵儿小声地发自肺腑地关心着美桃。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美桃从没有给过他爱情的感觉，徐贵儿仍然愿意站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说上一句话，就够了。 “没有，我只是请一个小时假，又不是离职。”美桃说，“至于我在假期做什么，是我的自由。”美桃眨了眨刚刚贴好的长睫毛，又从镜子里看看徐贵儿。 “对对对，霓裳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徐贵儿连忙附和。 “哼！”安娜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自从徐贵儿的真实身份暴露以后，她便再也不把徐贵儿看在眼里。 可是女人的心思很奇怪，若是一个男人为自己倾倒，即使自己再怎么瞧不上眼，也绝不允许他对别的女人献殷勤。 －－－－－－题外话－－－－－－ 早上好，祝伟大的祖国繁荣昌盛，祝大家国庆假期愉快～ 46.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呀 “看看！我竟然被这样的屌丝骗了！没有原则、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忙前又忙后的徐贵儿，有一丝富二代该有的样子吗？”安娜说起徐贵儿来，不留一点余地，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小主，您说得对。来，我给您捶腿。”徐贵儿发挥他的无厘头本色开始耍宝，他作势半跪在安娜旁边，轻轻地给她捶起腿来。 美桃看着徐贵儿的一举一动，感到欣慰，在她的心目中，这才是徐贵儿的本色：虽然没钱，但却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想着各种法子逗你开心。不会甩狠话，也不再无缘无故地消失。 任何事物都是相反相成的，每一个生活动荡的人都会不时冒出渴望生活重复而又安定的念头，尤其是动荡而又不幸福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幸福便是对重复的渴望。 美桃希望重复刚开始跟徐贵儿合租的生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这样想时，美桃的脑海中便千回百转地出现一个词——暖男。 可是会所里的男人，都是一些陌生的文质彬彬的狼，他们似乎饶有兴致地听你讲着刚开的这瓶红酒，他们关心这瓶酒到底来自超一级酒庄还是一级酒庄，他们同样更关心这个举着红酒瓶的女郎的身材比例、五官布局、音量音色、面部表情等等。 他们抓住一切机会打断你的讲解，把讲解变成一种聊天，并且亲切地称你为小姑娘，并且一定要邀请你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对不起，会所有规定，不允许我们坐着。”美桃婉言拒绝所有的邀请，这个时候，客人便指指不远处和所有客人打得火热的安娜。 美桃仍旧摇头拒绝，客人们通常不会强求，他们微笑着示意美桃离开，下次来时再邀请一次。 每天六点，美桃准时从霓裳女装下班，一刻也不做停留地挤进地铁，在六点四十五分准时到达会所，马不停蹄地化完妆，便开始夜里的工作。 可是有钱人并不都是有素质的人，即使徐贵儿和黄梓铭再怎么严格把关，还是有几只漏网之鱼溜进来，他们常常一边很正经地笑着一边上去在美桃的腰上搂一把，在美桃要发作和投诉之前又像烫手一般把手抽回来，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内心的道德意识忽然萌发，而是害怕会所严苛的淘汰制度和他们对这个圈子的敬畏：如果被别人看见他们调戏侍者，他们就会把打上“太low”的标签，于是他在会所的交友活动就会不太顺利，严重的，甚至会被排挤出这个圈子。 但是有些人根深蒂固的本性很难被改变，就像把猫驯化到不吃鱼是根本做不到的一样。 有几次休息时间在后台，美桃跟安娜倾诉，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做红酒小姐的料，她从不认为自己的身材、长相能取悦男人，也根本就不想通过这些赚钱，可是生活的压力就像跑步机上的传送带一样向后飞驰，逼迫她不得不跑得快些，再快些。然而安娜对美桃的话表现地相当冷漠。 “哪个人过得很轻松？”安娜说，“就比如说我。如果我不尽快地在北京嫁个好人，我就要回到我家的县城，嫁个朝九晚五的男人，过那种一眼看到老的生活……”安娜的语气略显激动，她的脸变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头顶闪烁的红色吊灯还是因为激动，“我拉你来参加竞选，不是让你和我抢男人！” 这句话像低音炮一样在美桃耳边炸响，美桃的心脏随之震动，快要跳出来的感觉：“我没和你抢，我把你当最最好的朋友。”美桃说。 “你确实没抢。”安娜白了美桃一眼，她不自觉地昂起头，眼光掠过前面宽敞的酒会现场看向远处，仿佛一个高傲的神在看着她的子民一般，“你不用抢，你有这个本事：你只要站在那里，好运自然就来。” 安娜的话刚一落下，美桃看见远远地，杨溢端着酒杯朝她们两人走过来，他甚至冲美桃招手。美桃不想和他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她刚要转身走开，手臂却一把被安娜抓住了。 “我今天也要忙到一点，到时候可以捎你一程。”杨溢对美桃说，他们之间没有寒暄客套，话说得轻松愉快而又直奔主题，这让安娜觉得他们已经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了。 “不用。”美桃拒绝。 “为什么？我知道你昨晚是坐出租车走的。我的车技，比出租车司机好多了。东北四环旁边有一家开在路边的牛肉面馆，面汤一级棒，暖胃。”杨溢说。 杨溢话说得越轻松，美桃便越紧张。安娜就是在自己身边的炸弹，要是哪个词不合心意说不定当场就炸了。 “路边店？免费的面汤？你是杨溢吗？”狐疑的神色爬上安娜的脸，安娜怎么都想不明白，身价过亿的杨溢会钟情午夜餐馆里免费的面汤。 “你是安娜？”听到安娜说话，杨溢才转身关注到安娜，他开始彬彬有礼地说话，这一方面是对安娜的尊敬，另一个潜台词是：他们真的没有那么熟。“徐贵儿说他已经演不下去了。” “你不觉得你应该为相亲的事道歉吗？”安娜也换上淑女的那一面，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和杨溢闹翻。 “我以为你们九零后，会和我一样排斥相亲。”杨溢抱歉地笑笑，“是我妈找到婚介所的，我不习惯这种方式才临时拉了徐贵儿来顶替我，要是无意中伤害了您，我向您道歉。”杨溢说着，轻轻地向安娜弯腰行礼，态度真诚又自然。 “我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安娜看着杨溢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对美桃说，“你的人生需要的是钱，我的人生需要的是杨溢。” “是这样。”美桃轻声附和。 “如果你想让我原谅你，那么你就离杨溢远一点。”安娜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感情，就像会所外又干又冷的空气。 安娜拂袖走开，留给美桃一个冷酷的背影。 凌晨一点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今天的气温有零下十度。红酒小姐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三五成群地走出来。美桃看着安娜脚步飞快地走出会所，丝毫没有要等等美桃的意思，就在相亲事件发生以前，安娜和美桃还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因为连续几天超长时间的工作，美桃感觉自己头昏脑胀，她内心唯一的愿望就是快点回到医院，回到儿子身边。 美桃紧随安娜跨出会所的大门。胡同里的路很窄，仅有一盏高高的路灯，像灯塔一样矗立在通往大路的出口。 路上超乎寻常地安静，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姑娘们高跟鞋的声音，她们一晚上不停地讲解、说话，似乎把一天所有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好像做红酒小姐也并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她们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精力，所以下班以后，她们只想悄悄地离开这里，不想引起哪怕任何的关注。 然而寂静还是被走在最前面的安娜打破了，她由于害怕而发出一声尖叫，把每一个姑娘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安娜惊呼，她停下来。 美桃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离会所门口不远的街边，姑娘们全都低着头匆匆地避开安娜和那个男人，不让任何人看见她们的脸，像在躲避什么讳莫如深的东西。 待美桃走近时，她也不禁吃惊起来，眼前这个让安娜惊呼的男人，是老郑！ 老郑穿着棉大衣，他把自己包裹地很严实，然而他的脸却还是在寒冷的冬夜里冻得通红，眼睫毛上似乎有霜，在昏黄的路灯下一闪一闪，闪得美桃很心疼。 “你怎么在这里？”美桃问老郑，“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告诉他的。”安娜主动承认说，“是老郑一直发短信，问我在哪里。” “我给美桃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没打通，我不放心，把图图哄睡以后，就找过来了。”老郑说，“我本来想进去，可是被门卫拦下了，他们问我要会员卡。我怎么会有这个？于是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今天因为走得匆忙，美桃忘了带手机充电器，她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听到这里，美桃心里一阵温暖，千言万语在都在心里，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美桃上前拉住老郑的冰凉的手，轻声说：“回家吧。” 远远地从胡同口跑过来一个人，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美桃——美桃——”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传得很远。刚刚走过的姑娘们都顺着这个人跑来的方向看着美桃，似乎在看美桃的笑话。 美桃、老郑和安娜都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个人跑近——是东方旭。 “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美桃在心里感叹。 －－－－－－题外话－－－－－－ 假期快乐～感谢大家的阅读，喜欢的请加收藏～ 47.闺蜜让我离她男神远一点 东方旭是从停在大路上的车里跑出来的，他穿得不多再加上一路跑的原因，他的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脸上陪着笑，和之前阻拦美桃出门的东方旭判若两人。他跑到美桃的跟前，有些喘，但是精神很好。 “我等你半天了！”东方旭对美桃说，他又环顾四周，看到安娜时，他满脸堆笑地伸出手，抓住安娜的手使劲儿握了握。 “干什么？”安娜狐疑地甩开自己的手。 “喔！”东方旭连忙向安娜竖起大拇指，“你们牛！能出入这家会所的，你知道都是什么人吗？”东方旭脸上写满了崇拜，“我当初见你时，怎么没想到你有这个能力呢！” 安娜脸上充满了鄙夷，她白了东方旭一眼，不搭他的话。 东方旭转而看着美桃，认真地又像是充满责怪地对美桃说，“你要来这里，早说嘛，我不会不准假的。我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吗？” 美桃听到这里，也不想再和东方旭说话。 “我们走吧？”美桃只轻轻地对老郑说。 老郑点点头。于是美桃和老郑沿着胡同里的小路一直往外走。 “这么晚，好打车吗？”美桃轻轻地感叹。 “好打。”老郑说，“我以前也长跑夜班。”说完，老郑看看美桃，两人默契地笑了。 东方旭紧跟在两人身后。“兄弟，你也在这里工作？真够牛的！谁要是在这里上夜班，人生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啊！”东方旭喋喋不休，可是美桃拉拉老郑的手，示意老郑不要理他。 “还打什么车？我的车停在路口呢！去哪里，我送你们！”东方旭说着，他们已经走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东方旭连忙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美桃停下来，并不打算坐他的车，“在这里工作，没什么牛的。”美桃对东方旭说，“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我知道。”东方旭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美桃，你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女孩，你来这里工作我一点都不会看不起你，甚至，我挺为你骄傲的。” 美桃听到这样的论断大吃一惊：“为我骄傲？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里面陪酒，在这么高端的会所里根本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东方旭说，他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说得不对，又想要马上弥补，“我的意思是陪酒这种工作，本身也没什么下贱的。你也许还根本没有意识到你的优势，你要知道，那里面的会员，全是身家五千万起步的呢！多么好的平台！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你要提前一小时下班是来这里，我肯定准假的。”东方旭说，“你在这里工作，对公司也有好处。桃子你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弄一个会员资格？” 东方旭一旦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美桃不胜其扰，可是他们站在路边打车又一时走不开，她的耳朵像要爆炸了一样。 “够了！”安娜响亮的声音打断东方旭的话，对东方旭的絮叨，她也听不下去了，“桃子，老郑，你们坐我的车吧！” 美桃面对安娜的主动示好，开心极了，她原本悲观地以为她们的友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也许安娜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就在前面！”安娜指指自己的车。美桃和老郑对看一眼，跟在安娜的后面向车走去。 “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我我都不信，我手下的员工竟然藏龙卧虎！还有这么高端的人才！”东方旭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轻轻把车门关上，他发动车子，一个人在空旷的三环路上把油门踩到底，忽然感觉北京的冬夜是如此迷人。 到了安娜的车里，老郑主动要求开车。“这曾经是我的职业，”老郑说，“再说你们忙了一晚，都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也行。” 安娜和美桃坐在后座上，她们舒展开身体，时而捏捏踩了一夜高跟鞋的双脚，时而捏捏自己又肿又涨的上臂。然而她们两个彼此都没有什么话说，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距离，两个相亲相爱的好朋友会一直好下去，在不会遇到大挫折之前，然而如果两人把最不堪的那一面都了解以后还能那么好，那才是真的理解了对方。 做陪酒女郎，就是对安娜和美桃友情的考验。 “我挺羡慕你的。”她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后排座上，安娜忽然对美桃说，“你有一个对你这么好的老郑，还有男闺蜜徐贵儿，还有……如果我没猜错，东方旭也一直在追你……” “东方旭？他简直像个噩梦。因为有他追，所以我不值得你羡慕了。”美桃对安娜开起了玩笑。说完，两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误会，也是因为一个男人。”美桃说，她觉得有些事必须要说明白、说清楚，“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呀？”安娜反而忽然对美桃的话不明所以了。 “答应你，不会和杨溢有什么瓜葛呀！要是有，随便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美桃轻轻地说，“我有老郑就够了。”安娜听了美桃的话，她紧绷了一晚的脸才有了一丝笑意，她笑着挨到美桃身边要拥抱美桃。 美桃觉得就是从此刻起，她和安娜之间因为相亲造成的“坚冰”才慢慢融化。美桃也拥抱安娜，可是在脸背对安娜的那一刻，美桃回想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她和杨溢既然不会有感情瓜葛，那怎么会有“要是有”的假设呢？也许自己的潜意识已经出卖了自己？我喜欢杨溢吗？ 美桃再看看安娜天真无邪的笑容，她轻轻地甩甩头，赶走头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脑海中的一个理智的自己跳出来，明确地告诉美桃：离杨溢远一点。 五个半小时的睡眠，对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太少了，更别提是长期劳累的美桃。 清晨七点，美桃放在床头桌子上的手机闹钟准时响了起来，美桃的双眼皮像被强力胶水沾住了一般，她只轻轻地将左眼睁开一条小缝，借着这仅有的一点点光，她抓过手机，把闹钟再延迟五分钟。 正当她要再一次进入梦乡的时候，她感觉一个小小的脑袋挤进自己怀里，在自己脖子上蹭几下，美桃的双眼一下子睁开。 儿子图图正躺在美桃的怀里，用自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美桃。美桃轻轻摸摸图图因为化疗而掉光了头发的头。 “很久没看见妈妈了。”图图对美桃说，“这几天每天清晨我一睁眼，妈妈已经上班了，晚上睡觉前还是不见妈妈回来。今天我特意早起看看妈妈。” 48.总监的椅子坐腻了，去坐董事会的交椅，怎么样? 美桃的心全碎了。她把图图紧紧地搂在怀里。 “妈妈去上班赚钱，等忙过这一阵，妈妈天天陪着图图。”美桃故意把图图搂地紧紧的，让图图看不到自己的脸，于是也看不到那些顺着眼角留下来的泪水。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图图轻声问美桃，“为什么我们和徐爸爸分开了？” 美桃不想让图图觉察到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快了，快了……” 美桃认真地抚慰图图，手机闹钟再次响起的时候，美桃眯着眼睛把手机拿过来下意识地想关掉，可是在她看到手机上日期的时候，她不禁毫无预兆地“噌”地一下坐起来：完全醒了——12月24日，医生给美桃的最后期限！ 美桃轻轻地把图图抱回他的病床，替图图掖好被子。乖巧懂事的图图于是亲亲美桃的脸颊，目送着美桃走出病房去上班。 美桃想起自己卡上的三万块钱，刚刚够还信用卡的，然而图图下一次化疗在即，也许可以先还上信用卡，然后再马上把这笔钱透支出来？美桃心里盘算着，然后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图图的病就像无底洞一样等待美桃赚钱来填满，可是何时是个尽头呀？美桃想着这些，不知不觉中地铁坐过了站。 真该死！昨天早退被东方旭抓到，今早居然又迟到，更可恶的是自己被东方旭跟踪，在会所工作的事再也瞒不住他了！不知道他又会整出什么花样来！美桃的心里想着很多事，也许人睡眠不足的时候内心便特别敏感，美桃感觉如果她能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全写下来，那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下笔千行的作家。可是再想到自以为是的东方旭，美桃便觉得霓裳女装的办公大楼似乎没那么可爱了！匆忙给自己让路的同事们也是！ 然而等等，美桃想起东方旭昨晚对待自己的态度，那么谦恭那么恳切，似乎满含着对自己的敬意？真不知道东方旭是怎么想的！美桃当时应该冲他发火！既然美桃有生气的理由，东方旭做错在先，那么为什么不向东方旭预支下两个月的工资？！ 美桃这样想着，坚定地给自己打气，因为她过分地想先在气势上压倒东方旭，于是连开门的动作也过分得夸张起来，但是美桃过于用力了，“砰”的一声，长久以来对美桃来说像灌了铅一样的钢化玻璃门自动弹出去，门被轻松地打开。 这把露露看得目瞪口呆：“我是不是该朝你跪下？”露露问。 “为什么？”美桃一边说着，一边昂首挺胸的走回自己的座位。 “因为你刚才的动作，仿佛是对我说：女王来了！” “很好啊！你说我是女王，而不是穿prada的恶魔！” “旭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现在！”露露忽然想起来东方旭刚刚找过美桃，并让露露传话，让美桃第一时间去找他。 “我正要去找他！”美桃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昨晚因为会所的化妆，她的头发上喷了太多强力定型胶，美桃又没空好好清洗头发，她于是把所有头发都盘在头顶，这让她显得干练十足。 “你今天真变了！”露露由衷地感叹。 “以前的美桃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钮钴禄.美桃！”美桃对露露摆摆手，走出办公室，她仍旧一路昂首挺胸，把美丽的下巴骄傲地抬起来。见面后第一句话就问他为什么跟踪我！气势一定不能弱，但也不能太强硬，让他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欠了我一个人情，那么我再提预支工资的事，他就没法拒绝！要是他以公司规定为由拒绝我，那我就以个人名义跟他借钱！反正今天一定要拿到两万块不可！ 美桃这样想着，就来到了东方旭的办公室。 美桃忽然发现，东方旭的办公室陈设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变化。 美桃走进来时，东方旭正背对着她，往两个高脚杯里倒红酒，他今天破天荒地没有穿衬衫打领带，而是穿了休闲的高领黑色毛衣，三宅一生的。 美桃走近了时又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雅的木质香味的一生之水。东方旭听到美桃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略显慵懒地倚在他的办公桌上，把一杯红酒递给美桃。 “我闻到了反常的气味？”美桃不接那杯红酒，她实在提不起兴趣喝酒。 原来当一个人把喝酒的兴趣变成职业的时候，所有的酒都寡淡了许多，“你没有换更大的办公桌，没有换更大的椅子？”美桃问。 东方旭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那是因为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不换办公室，即使我把椅子换得再大，能赶得上董事会里那把交椅吗？” “旭总向来很聪明！可是昨晚为什么跟踪我？！”美桃用强硬的语气对东方旭说话，可是美桃天生带着善良乖巧的气质，假装的强硬总会被一眼看破，被人当作撒娇。 东方旭果然带着宠溺的表情很认真地笑了。 “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向我解释吗？作为公司的全职员工，你还在做兼职？！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东方旭反将了美桃一军。 “是你有错在先，你不应该拿这个要挟我。”美桃说。 “我们今天不讨论对错。”东方旭轻轻啜了一口红酒，把酒杯放下，招呼美桃说，“你过来。” 美桃看到东方旭拿出一份计划书。 “我在这里写了一份很详细的计划书，包括一份合同。你利用在会所工作，出入会所的人不是富人就是权贵，肯定不乏投资人，只需要三百万，我们的公司就可以成立……”东方旭说起这份计划来滔滔不绝。 “等等！”美桃适时打断东方旭的话，“我们的公司？” “是啊！难道你没想过吗？”东方旭眼中忽然掠过一丝微笑，似乎在嘲弄美桃没有见识，“拜托了，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人不想拥有自己的公司吗？你是设计骨干，我是管理精英。我们俩合伙开公司，天造地设的一对，无人能敌！” “凭什么你以为我会想和你开公司？”美桃为东方旭的先入为主感到生气。 “你可以选择。”东方旭也因为美桃的不配合而变得强硬，“如果你继续做兼职而不找投资，恐怕我不允许这样的员工在霓裳存在。” 听到这里，美桃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然而有时候压力也可能变成一种动力，反而更加激发了美桃迫切地想拿到预支工资的心。 “想让我找投资，也可以。我现在急着用钱，申请提前预支两个月工资。” “好商量，你先填申请表，然后我会按照公司的流程审批。”东方旭说。 “可是，我现在就急用，到审批下来，就晚了！”美桃说。 “你起码要告诉我，要这些钱做什么用？为什么这么着急？”东方旭说。 “我现在不想说。”美桃决定把自己的私生活隐瞒到底。 东方旭很无奈，他站起来，把他原本倒给美桃的红酒也一饮而尽，这件事仿佛让他很为难。 －－－－－－题外话－－－－－－ 今天文文在手机抢鲜推荐位，各位读者亲喜欢本书请点击收藏哦～谢谢啦～ 49.先搞定男神的妈妈，不过分吧? “桃子，你对我隐瞒太多事情了……”然后他转过头，说，“让我来说说我对你的看法：你工作很勤奋，当然，也很有天赋，你是个一流的设计师。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好像从来不回老家，也从来不说自己的家人。就在几个月前，我还认为，你不是富家女，我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努力到今天，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般配得不能再般配了，然而就在我试图走入你的内心世界的时候，我猛然发现，你的心门忽然对我关闭了……你向我提出预支工资，我多么想帮你，可是，你要让我了解你……你也多花点时间来了解我！” “你口口声声说试图走近我，可是你真的体谅过我吗？”美桃看着东方旭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知道我的苦衷吗？你认为在会所工作是值得骄傲的事、充满了机会？我不这么认为。” “如果你不是寻找更好的机会，为什么一边当着设计总监，一边跑去做兼职？设计总监不能满足你吗？”东方旭不解。 “你不能怪我，东方。你不能一边像对待普通同事一样看待我，一边怪我为什么没有爱上你。永远别在我面前提感情，你没有真的爱我，或者说你根本不懂爱。”美桃摇摇头，她原本不想喝酒，可是现在这一刻却忍不住，她给自己倒上一大杯，一饮而尽。 借钱，也许是很没有尊严的一件事。然而一杯酒下肚，美桃明确知道从东方旭这里借不到钱以后，却忽然心生一股豪情：没借到钱，起码尊严还在，在谁面前都可以没有尊严，唯独在东方旭面前不能。那么，就这样吧。 安娜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如果有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做成，那么她更是全力以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以前去找美桃设计衣服时也是这样。 现在安娜的人生，有了新目标：眼睁睁看着原本来属于自己的杨溢就在身边晃，却不属于自己，安娜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她下意识地来到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婚介所。 “你们服务有缺陷。”安娜来到婚介所的办公室，直截了当地对负责自己的红姐说。 “缺陷？见一个人给一千，在婚托界还有比我们更高的吗？”红姐显然觉得安娜的指责完全不在理，“我们所也是根据你的综合条件定的标准，你拿的最多，还有什么好抱怨呢？” “就拿上个人来说，你们连照片都没给我！”安娜这才说到重点，在她看来，相亲的乌龙事件，这个责任要婚介所来承担。 “你是说杨溢？”红姐忽然明白了过来，“杨溢妈妈来给他报名的，他们故意不留照片，你知道，有钱人嘛，谨慎的很！对了，你们相亲相得怎么样了？要说起杨溢呀，没别的特点，就是孝顺！老太太当时来我们所里，把所有姑娘的资料翻了一个遍，唯独挑中了你的。我们当时就问：你选中的你儿子就能选中？老太太特自豪地说：杨溢没对我说过半个’不’字！” “给我杨溢妈妈的联系方式！”安娜好像找到了很好的突破口。 安娜从婚介所红姐手中拿到杨溢妈妈的电话，她的心里有些忐忑，有一些瞬间她也觉得这样贸然联系杨溢妈妈似乎不是太好，可是安娜又等不及要和杨溢把关系拉近。 今天是平安夜，北京似乎起风了，空气又干又冷，在街上走不了几步就能听到欢快的圣诞歌曲。 节日的气氛很浓，美桃忽然想起既然杨溢在美国待了二十多年，那么杨溢妈妈肯定也少不了洋派作风。 这样想着，安娜走进一家大商场，在保健品专柜买了几盒上好的冬虫夏草，用红的绿的圣诞节彩纸包起来。 安娜看着这件礼物，忽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在平安夜这样的节日买礼物送给妈妈，这让安娜有些内疚，想起远在西北某个县城开着一家服装小店的妈妈，安娜又觉得自己投入的对，她于是拿起手机，给杨溢的妈妈打了一个谦恭有礼的电话。 杨溢的妈妈把安娜约在她家小区对面临街的一家咖啡馆里。 当安娜出现在那家安静的咖啡馆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短发，将头发烫成小卷的，气色红润的阿姨在朝自己招手，她穿着酒红色v字领的厚羊绒衫，腰围比较粗，下身穿一条黑色的长裙，脚上是一双平底的中筒靴。 当安娜微笑着出现在杨溢妈面前的时候，她的手被杨溢妈一把抓住，前所未有亲切感围绕着安娜，她们坐在紫色的绒布沙发上，安娜把自己的圣诞礼物递上去，没想到杨溢妈妈落泪了。 “杨溢离开我去美国的时候，他才十二岁，从那时起，每年圣诞节他都会从美国给我寄礼物，有时候是一件外套，或者是几把勺子，每年十二月二十号左右我都会收到。”杨溢妈妈两手轻轻地抚摸着安娜送来的礼物，她打开话匣子，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杨溢本来也不用出国的，他们一家人在北京过着幸福快乐的小日子，可是在杨溢十二岁那年，杨溢的爸爸因为胃癌去世了，杨溢的妈妈那时在一家国营食品厂工作，用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来供一个中学生，无论如何都很艰难，再加上为了给杨溢爸爸治病，他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迫不得已的时候，妈妈把杨溢托付给了远在美国的舅舅。就这样，杨溢十二岁去了美国，只留下杨溢妈妈一个人在国内工作、守着家。 二十多年了，在杨溢妈妈的印象中，北京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夏天的时候，杨溢会从遥远的美国飞回来；冬天的时候，杨溢会寄回礼物。 杨溢妈妈是不肯去美国定居的，她只希望杨溢学成以后再回北京。那时，杨溢在美国的事业也刚起步，可是他放弃了，终于还是回了国。然而杨溢也真是有想法能做事的人，回国的第一年便开了三家医院。 “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完全忘了圣诞节的礼物这回事。前几天，我还很感伤呢，今年再也收不到儿子寄回的礼物了，可是我转念一想，儿子在身边不是比所有礼物都更好吗？”杨溢妈妈感慨地说。 －－－－－－题外话－－－－－－ 假期快乐～喜欢的亲请点收藏哦～ 50.对不起，我之前只是没有安全感，我们和解～ 杨溢妈妈如此推心置腹地和安娜说话，让安娜始料未及。 幸好昏黄的灯光掩饰了安娜的尴尬，要不然我们就会看见安娜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在杨溢妈妈看来，能安静地听完自己絮叨，就是最好的陪伴，她深知杨溢会把重心放在事业上，更多时间和自己在一起的，肯定是未来的儿媳。眼看着杨溢已经三十五岁了却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杨溢妈妈比他还着急。 “因为在阿姨的介绍下，我和杨溢见过面，我们聊得很好。杨溢一直说，您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在我看来，没有您，就没有我和杨溢的相识，所以我就想着来拜访一下您，送这点小小的礼物，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安娜对杨溢妈妈说。 “谢谢你，安娜，我又体会到了收礼物的感动了。”杨溢妈妈笑笑，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从包里拿出一个中号的乐扣盒子，她把盒子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蓝莓蛋糕卷。杨溢妈妈用水果叉轻轻地把一块蛋糕送到安娜的嘴边，安娜咬了一口，松软的蛋糕带着奶香和蓝莓味一起刺激着安娜的味蕾。 “太好吃了！”安娜由衷地赞叹。 杨溢妈妈显然很高兴：“你喜欢就好，为了感谢你送我礼物，特意给你做的。对了，这是杨溢最爱吃的……” 安娜就这样和杨溢妈妈度过了一个温馨和谐的平安夜下午。 当安娜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她带着杨溢妈妈亲手做的蛋糕，耳边还回荡着她的话：“我会让杨溢邀请你来我家。”还觉得这一切也许并不是真的，原来只要怀着善意和热情去接近别人，就会收到超乎预料的热情回馈，安娜意识到要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给美桃听。 平安夜的氛围很浓，下午六点的时候，美桃走在大街上，随处可以看见手捧鲜花和苹果的男人，他们那么虔诚得捧着，满怀着对爱情的憧憬，然而对美桃来说，关于过节的一切，都是奢侈品。 赶在化妆前，美桃和徐贵儿在会所一角的假山下说了会儿话。徐贵儿把装了一万块的信封拿给美桃。 “对不起，徐爸爸现在只有这些。”徐贵儿说。 “你帮我们太多了。”美桃说，“一万就够，差不多了。”美桃不想给徐贵儿任何压力。 然而剩下的今天必须凑齐的一万块，仍旧没有着落，压力让美桃的脸色很黯淡，仍凭化妆师怎么在脸上涂抹都显不出好气色。美桃对着镜子努力微笑，却无论如何都是徒劳。 进入酒会前，会所的客户经理忽然把所有红酒小姐都拦下，她环顾每一个人，然后把目光停在美桃的脸上看了几秒，说：“或许你们刚入行不久？不要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中，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心情不好的不要入场！有人心情不好吗？” 每个人都用最优美的嗓音回答说：“没有——”然后散开。 在入场前的那一小段路上，安娜轻声在美桃的耳边问：“你怎么回事？”美桃无奈地摇摇头，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向安娜挤出一个笑脸，可是在安娜看来，这比哭还难看。 所有的红酒小姐都优雅地在会所里穿梭，每个人都笑靥如花，是优雅的笑，不谄媚也不夸张，良好的职业训练把所有人的表情训练地很到位，美桃是唯一一个不笑的，笑不出来。 四十五分钟以后，轮到美桃去场外休息，安娜也紧跟着出来。 “你猜我今天去见谁了？”安娜迫不及待地想下午发生的事情讲给美桃听。她们坐在后台一个狭长的房间，这里除了一条长长的红色沙发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水红色的纱帘把窗户挡上，没有谁能看见休息室的风景，她们把高跟鞋脱下来，丢在一旁，安娜把自己美丽的双腿也放在沙发上休息。美桃完全没听到安娜的话，工作的压力、图图医药费的压力让美桃完全无法顾及别的事，她在心里盘算着今晚活动结束以后，她要去找领班预支这个月的工资。 安娜见美桃没有反应，就轻轻拍了拍美桃的肩膀，然后起身来到存放自己的随身物品的衣柜前，她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包，交给美桃。 “什么？”美桃看着安娜，十分不解。 “打开看看。”安娜对美桃说。 美桃狐疑地打开安娜的包，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沓钱。 “这是红酒小姐亚军的奖金，一万五，拿去给图图增加点营养。”安娜说。 美桃把包紧紧地握在胸前，她的手在颤抖，她忍不住紧紧地拥抱安娜，勒得安娜喘不过气来。 美桃从来没对安娜说过她需要钱，但是但凡知道图图病情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一点。 因为被杨溢妈妈强烈的气场感染着，安娜忽然发现对身边的人付出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安娜乐得帮助美桃，她希望看到图图病情痊愈。然而这一万五千块对美桃来说，简直比自己的生命来得更重要，即使现在要把生命赔给安娜，美桃也会心甘情愿，她把安娜的恩情在心里牢牢地记下，以后，要加倍地对安娜好，永远都不能忘。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命你都可以拿去……” 美桃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安娜捂上了嘴：“我们之间别说这些！你，我，图图，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 “我说的是真的！”美桃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好好！即使我要拿走你的命，也要等图图的病好了！”安娜也和美桃开起了玩笑。 两个姑娘在休息室里一会儿拥抱一会儿笑闹，全然忘记了休息时间已经过完，直到领班一把推开门，休息室里只剩下又哭又笑的美桃和安娜，而她们的妆全花了。 “给你们半分钟时间告诉我，为什么留在这里不出工！”领班凶狠地盯着她们的哭花的脸，美桃和安娜缄默，谁都说不出什么话。 “还不快出去？！”领班朝她们吼叫。 然而美桃和安娜走出休息室后，看看对方又忍不住笑了，美桃的下眼线已经哭花了，安娜脸上的粉也蹭掉了一块，她们互相给对方补妆，然后又开始感叹为什么她们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题外话－－－－－－ 每天早上八点更新，假期也部例外～喜欢的亲请收藏～ 51.喜欢我又怎样?谁不是一点一点了解对方呢…… “反正每一种生活方式都有它的理由。”美桃说完，拿起她今晚主推的那一款红酒，然后她看到安娜居然手里捧了一个中号的乐扣盒子。 “跟我走。”安娜对美桃说完，袅袅婷婷地朝三点钟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的尽头是杨溢，他在会所里答谢几个美国的医学专家，美桃优雅地帮杨溢和其他客人倒上红酒。 “你好像有些骄傲了。”杨溢看着美桃说，“你是红酒小姐的冠军，然而全场所有人中只有你不笑。然而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因为你虽然抢了你老板的风头，但是她丝毫没有怨恨你的意思，你们真有趣。”杨溢看着站在身边的美桃和安娜。 美桃只是礼貌地笑笑，她不接杨溢的话，今晚的主角是安娜。 “谢谢你的关注。”安娜对杨溢说，“虽然你相亲时耍了我也没有道歉，但是我没有丝毫怨恨的意思。”安娜轻轻地把乐扣盒子打开，放在桌子中央，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蓝莓蛋卷，飘出奶香。 杨溢看到这些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爱吃……” “先尝尝看。”安娜坦然地面对着杨溢复杂的目光。 杨溢只尝了一小口，就轻轻地把叉子放下：“是我妈妈做的。”杨溢自言自语说。 “阿姨让我带给你的。”安娜说，“你应酬很多，但是别忘了关心最亲的人。” 然后美桃就看见杨溢沉思了一会儿，他拿出一个蛋卷，然后把剩下的都分给了自己宴请的客人。 “下班以后，我想请两位吃宵夜，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杨溢问安娜。 “等我们下班以后再打给我吧。”安娜说完，就带着美桃离开了杨溢的桌子。 杨溢主动约自己了，安娜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轰然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就是自己一直幻想的豪门生活。 “我准备好了！”安娜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她慷慨地对着美桃发表感言，“把握住和杨溢在一起的所有机会！” 美桃衷心地为安娜高兴，不过下班后，她却选择不去打扰她和杨溢的约会，在他们的目送下一个人坐夜班车离开。 回到医院的时候，老郑在等她。看着老郑关心的眼神，再摸摸自己包里徐贵儿和安娜借给自己的两万多块钱，美桃觉得有这么多真心的朋友，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我要再努力些才行。”美桃坐在床沿上洗脚，老郑坐在她对面听她说话，“我不能让朋友们一直照顾我，要不我就成了朋友们的负担，就会失去朋友们了。”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老郑深情地说。 美桃笑了：“那是因为你由衷地喜欢孩子，再加上……也许也喜欢我……” 可是爱情并没有那么神秘，也是有保鲜期的，美桃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在爱情里谁又能做到一直默默地付出不图任何回报呢？ 自从图图住院以来，一直是老郑日夜陪伴着图图，照顾图图玩耍、吃饭，日常起居，美桃知道老郑把图图当作他儿子的投射，在图图身上弥补自己作为一个失职的父亲的遗憾，可是美桃早就在内心里列了一个需要报答的人的名单，老郑的排名很靠前。 凌晨两点钟了，美桃提醒老郑该去睡了，可老郑却还在美桃的房间里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美桃问。 “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以前是我不敢，现在是你没空。”老郑对这件事纠结很久了，然而就像是一朵小小的火苗，每在老郑心里纠结一次就像添了一把柴，到现在已经成了熊熊烈火，压都压不住。 “没什么敢不敢的，我把你当好朋友。”美桃说，看着老郑的样子，美桃决定无论多困，都要听完老郑要讲的话，也许是自己留给图图和老郑的时间太少了。 然而老郑看着美桃忙得甚至没空睡觉，夜里两点钟回来，浑身散发着酒气，美丽的眼睛下面是大大的黑眼圈，虽然涂了厚厚的粉底却仍然遮不住。 美桃在赚钱的道路上似乎越走越远，为了钱走进一个不知深浅的黑洞，会所里的一切都老郑来说全然陌生，这种陌生让老郑惶恐。“你爸妈知道你的现状吗？图图的爸爸为什么不出现？”老郑虽然不确定美桃的态度，但是这个问题迫在眉睫他必须提出来，晚一分晚一秒都不行！ “爸妈都不在了，我是个孤儿。”美桃表情很平静。 “其他的亲人呢？没有一个人能帮你吗？”老郑仍然不解。 “其他的亲人……在图图出生的那一刻基本都和我形同陌路了，因为他们不允许我未婚生子。照他们的话说，我的人生被我自己毁了，那么以后再遇到任何问题，都与他们无关。”美桃回想起这些，又觉得十分感慨。 美桃出生在一个南方小城，爸爸是市属图书馆的馆长，妈妈是大学的普通舞蹈老师，可是他们却双双在车祸中去世，只留下美桃一个人。 “至于图图的爸爸，我只想说我和他已经分手，自从怀上图图以后，图图就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与他无关。”美桃只得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她不会再去寻找图图的爸爸，不会再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这是他们分手时就已经说好的，美桃会信守承诺，谁都不会去打扰对方的生活。 “图图这次的医药费，已经有着落了！”美桃把自己凑齐五万块的消息告诉老郑。老郑其实一直有些愧疚，今天他和医生详谈了报销图图医药费的问题，如果图图有北京户口，那么医药费按规定最多能报销百分之七十五，可是查出白血病以后获得的北京户口不算数，医生特别向老郑交代。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以后，老郑便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中，想自己最初见到图图的那个明媚的秋日下午，如果那个时候老郑便向美桃求婚领证，现在的美桃也许就不那么辛苦了。 可是仅靠出生在北京这样一种幸运便能活得特权，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和自豪的事情。 52.初雪时，我们去郊游 老郑真的通过假结婚给图图更好的治疗条件，能说明老郑更有能力吗？美桃便会爱上老郑吗？未必。 “和你在一起很踏实，美桃。”老郑情不自禁地对美桃说。他喜欢美桃，不仅仅喜欢美桃的容貌气质，更欣赏她对生活的态度。有人说，看一个人在当下的状态几乎能推断ta一生的状态，这并非全无道理，虽然人会有情绪的波动、会有状态的起伏，然而明智的人却不会花费好几年功夫来悲伤。 有人爱时感恩，没人爱时也能把生活过好，老郑知道无论如何美桃会好好经营生活，这就是一个独立女人的魅力所在。 “我看着你睡。”老郑见美桃已经呵欠连连，就催促她快点睡觉。美桃躺下来，老郑帮美桃掖好被角，轻轻吻了吻美桃的脸颊。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在老郑心底疯长。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美桃终于有空陪图图。安娜又兴高采烈地开了车来接他们母子出去郊游。美桃一边给图图戴口罩，一边劝说老郑一起去。 “郊区山上雪还没化，你那么久没有出门，一起出去散散心吧。”美桃说。 “没什么可看的。”老郑摇摇头，“你带图图去吧，我宁愿在家里好好睡一觉。” 关于野外、大自然等等的联想，还是会引起老郑轻微的不适，美桃知道老郑的心理，出城肯定又会勾起老郑对朗朗的想念，于是美桃不再勉强。 老郑把图图抱上车，叮嘱安娜开车一定要非常小心，他和美桃轻轻地拥抱作别，目送她们离开。 然而老郑并没有回去睡觉，他抓起自己的外套，步伐坚定地走出医院。城里存不住雪，路上的积雪早就化了，路面上湿哒哒的，偶尔有一些小块的积水，反射着太阳的光，晃得人不敢睁眼。老郑步伐坚定地往前走，看起来好像是故意和美桃分开，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安娜的车一开出医院，她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在等红灯的间隙，安娜低头认真看了看自己刚做的水晶指甲，然后又沉默地看了看窗外，忽然转过头严肃认真地对美桃说：“我们都不要再卖酒了！” “我打算下个月从霓裳辞职，不卖酒还能做什么呢？”美桃想了想说。车里开着暖风，图图吵着喊热，美桃于是帮他把羽绒服脱掉。图图戴了口罩，趴在车窗边看着马路上的车。 “我帮你找份工作，既能照顾图图，又能赚钱，两全其美，你感兴趣吗？”安娜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说出这句话，这时候，绿灯亮了，安娜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以不小的惯性冲出去。 “有这么好的事？”美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 “一切都是为了图图！”安娜言辞恳切地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安娜说完，忽然掉头，车子又向城内驶去。 “安娜阿姨，我们不是去山下看雪吗？”图图看见车子往回开，忽然忧虑起来，“为什么又往回走呢？” “乖乖，我们去接阿姨的一位朋友，再出城！你放心，阿姨答应带你看雪，就一定会让你看到最美的雪景。” 安娜说完这些，图图脸上又绽放了笑容，他把身子坐直一些，乖乖地倚在靠背上，眼神中全是期待。 车子在一个豪华住宅区停下来，美桃看见穿着休闲的杨溢冲安娜挥挥手，朝这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拉开车门，径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我对国内的路况还不熟，让司机送我们你又不肯，真是辛苦你了。”杨溢说，他显然没有看到后座上的美桃和图图。 “没关系，我想要些私人空间，不希望出去玩时有外人在场。”安娜语气轻快，变得活泼起来，“我带了朋友一起。”安娜说着指指后座，杨溢这才看见自己忽略的美桃。 杨溢冲美桃笑着说：“我们真的很有缘。” “我给你介绍，旁边的那个帅哥，是美桃的儿子图图。”安娜一边开车一边说。 美桃看见杨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可是他掩饰得太好了，这种惊讶一闪而过，谁都不能觉察，杨溢满含爱意和礼貌地跟图图问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相互问好，然后图图又转头看向车窗外。 美桃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本不希望自己的私生活被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可是现在，安娜却问都不问便把朋友带到自己的私生活里，那种感觉很像是嚼了很久以后才发现送到嘴里是自己讨厌的食物，无论吐出来还是咽下去，都会不舒服。 杨溢不时回过头来和图图聊天，图图也乐意回话，他们一问一答一唱一和地像是说相声。车里的气氛很融洽，杨溢本来就是情商很高的人，他让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都赶到舒服。然而美桃心里却还是别扭，这么快让杨溢走近自己，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车子一直往西开到西山脚下，安娜在一个空旷的树林里把车停下，不远处是高山，松树上还顶着雪，白茫茫地一片。然而图图的免疫力比较低，美桃先用消毒水把车内擦一遍，再给图图穿好衣服，把车窗打开一条小缝，图图只能坐在车里远眺山上的风景，尽管这样，他已经非常满足了，他把安全带解开，开心地手舞足蹈。 安娜把杨溢叫出车外，他们两人站得离车远远的，面对面地说话。美桃擦完车窗后还是闲不住，于是她把前面座位上的脚垫拿出来，擦掉上面的土，又把前面座位上的几个空的饮料瓶收拾起来。 “图图，我去把垃圾丢掉，你不要下车，我把车门锁上了。”美桃叮嘱图图。 然后美桃就走过杨溢和安娜，走向停车场一角的垃圾桶。 安娜看着杨溢，她这几天真的不常笑，有心事的样子，这不像美桃初见安娜的时候。美桃倒完垃圾，再次路过他们，她刻意低了一下头，不想打扰他们，然而她还是被安娜叫住了，安娜招手让她过去。 美桃远远地看看图图，他在病房里待了太久了，现在即使只能待在车里，他已经非常知足，很乖地趴在车窗边，沉浸在美景中。 －－－－－－题外话－－－－－－ 假期结束了，工作日快乐！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53.你很好，我也不差～ 美桃来到他们身边，可是安娜并不看美桃，她看着杨溢继续说话：“都是为了图图，我是为了医药费才参加竞选，美桃也是。女人爱慕虚荣的坏名声和挽救一条可爱的生命，哪个更重要？你以为我们是天生风月场上的人吗？”安娜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眼泪。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只是我妈妈向我问起你，我才向你确认一下你的职业。”杨溢看到安娜哭，似乎有些慌乱，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安娜。 “不信你问美桃！”安娜把美桃拉到身边，“竞选的奖金是不是给图图做医药费了？！”安娜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美桃，几乎是祈求似地等待美桃说话。 “是。”美桃对杨溢说，“安娜确实是为了图图才到会所工作，而且如果没有安娜的帮助，图图恐怕……我不敢设想。安娜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你应该相信她。” 杨溢认真地听美桃说完，郑重地点了点头。美桃看见安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我想代美桃求你一件事。” 美桃听得一愣，她并不记得有什么事要求杨溢，还要安娜代劳来求他。 “美桃在服装公司的工作太累了，图图又离不开人照顾。她可以到你家的医院工作吗？我知道你们在招护工，待遇也很不错，美桃是个负责任的女孩，她一定能做的非常好！”安娜说。 美桃彻底愣住了，她虽然向安娜抱怨过在霓裳女装的种种劳累和对东方旭的不满，但是她并没有祈求杨溢给自己一份工作，可是如今安娜把自己推到这样的境地——一个未婚先育、陷入困境、不得不拖朋友低声下气地向她的男朋友祈求一份工作的人。美桃心里百爪挠心，在杨溢面前，安娜确实成了一个善良的、永远都替好朋友着想的完美女孩，可是，她考虑过美桃的感受吗？ “没问题！”美桃还在犹豫的当口，杨溢已经直截了当地表了态，“去我的医院，我很欢迎！” 然后，安娜就破涕为笑，她拉住美桃的手，激动得蹦蹦跳跳。 然而杨溢接下来补充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没有多少成就感，社会地位也不高，想要高薪便只能吃苦受累。这才是这份工作的实质。”杨溢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美桃转身看看那个从车后座的窗户上探出身来的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本该是最调皮的年纪的图图，却懂事得让人心疼，从来都不哭也不闹，眼神中永远流露着感恩和欢喜。如果说一份吃苦受累的工作能换来一个小生命的完整的童年和健全的人格，有什么理由不去尝试呢。从美桃把图图这个小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美桃决定对他绝对负责。 “想好了。”美桃坚定地说，“只要能多陪伴图图，即使再苦再累，都没问题。” 杨溢笑着点点头，眼神中流露中一些惊讶或者佩服，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士愿意去做最苦最累的医院护工，杨溢没有想到。 美桃轻轻地拥抱一下开心的安娜，然后对杨溢说声谢谢，就挥手向两人告别，走回车里继续照顾图图。 郊区的地面上还有些积雪，美桃的皮鞋踩在还未融化的薄雪上，把又松又软的积雪踩实，发出有规律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美桃原本感激的心也像脚下的雪一样，变得紧实。 原来人世间无缘无故的爱是如此少见，付出爱、索取回报，一切都是那么天经地义。也许美桃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活在报恩的压力中，她只愿这份压力千万不能落在图图身上。 原本一场美好的冬日旅行，已经变成了安娜刻意安排的洗白自己形象的旅行。 喜欢有钱人、沉迷物质本来就是个人选择，无可厚非，美桃从不认为这和人品有什么关系。可是刻意地消费美桃的苦难，借图图的病情来显示自己的爱心，美桃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可是打心底里，美桃还把安娜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如果安娜有什么需要，美桃仍然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安娜一边，可是就不会再和安娜一起出来玩，美桃同安娜说话的欲望也慢慢变少。 安娜和杨溢聊完天以后，安娜开车把他们都送回去。美桃安排图图睡下，没过多久，杨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问是不是可以和美桃见个面，现在。 “安娜真的是个好女孩，你不用怀疑。”美桃在电话里对杨溢说。 “这我知道。可是我见你却并不是为了安娜。”杨溢说。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工作机会，我也非常感谢。”美桃说。 “我们还是见面谈。”杨溢说。 耐不住杨溢的一再要求，美桃终于告诉杨溢自己在阳光儿童医院。挂了电话不到二十分钟，杨溢便发短信告诉美桃——他到了。美桃下楼来，他们在医院大厅见面。 虽然是儿童医院，但是大厅里人来人往全是大人，孩子们像娇弱的幼苗一样被保护着。虽然人多却并不嘈杂，医院的氛围就是这样。 美桃和杨溢在电梯口旁绿色的沙发上坐下来，中央空调吹出阵阵暖风，这让美桃产生春天的错觉。 美桃想起之前在安娜面前做的保证，不禁有一些忐忑，也许他本来就是为安娜的事而来，担心杨溢会爱上自己根本就是自找烦恼吧。 “关于安娜，你想知道什么？”美桃开门见山地问。 杨溢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之间说话，现在看来好像绕不过安娜。但是我对安娜本来就不感兴趣，如果硬要说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我只能说，她和我妈妈关系很好。”说到这里，杨溢抬起头看着远处，“我妈妈退休很久了，她特别想开一家蛋糕店。我怕她太累，一直不太支持，可是现在，有安娜陪她，她的蛋糕店开业了，安娜现在是她的学徒。”杨溢笑笑，忽然回想起来，说，“我们不说她了，我今天来是为别的事……”杨溢说着，把手里拎着的纸包递给美桃，“这是送给图图的玩具。” －－－－－－题外话－－－－－－ 每天早上八点更新，请加收藏～ 54.谁不是一边受伤一边学坚强? 美桃看了一眼包装，是一个乐高拼装玩具。 “抱歉，我今天才知道图图的事，我并不是想打探图图的隐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图图的诊断报告书。你知道，我在美国学医学了十多年，主攻方向就是儿童心血管疾病。”杨溢说。 “今天太晚了，主治医生已经下班了。改天我去什刹海88号的时候，如果恰好你在，我就拿给你。”美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把图图的诊断治疗报告拿给杨溢，也许医院有规定不能把报告带走也不一定。 “你是个出色的设计师，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选择呢？”杨溢十分感叹。 “我确实曾经是设计师，可是现在这却成了我的梦想。我多么想一直做我热爱的服装设计，即使现在赚不了太多钱，我也愿意，因为我知道在不远的将来，我会成为中国最出色的，你们所有人都以穿上我设计的服装为荣。”说到这里，美桃的目光看向走廊的尽头，玻璃门外，是一派萧瑟的冬日景象，“可是我现在要赚钱。” 杨溢深深叹了一口气：“去我的医院吧，把图图也转到我的医院去……” “我没有钱……你的医院是私人医院肯定比这里贵。”美桃说。 “医院有很多空的病床，我不收住院费。”杨溢说，“省下的这笔钱给图图补充营养。这样，你即有时间照顾图图，又有时间工作。” 杨溢在等美桃表态，可是美桃却感动地久久说不出话。 杨溢站起身来：“这一切都要等我看到图图的诊断报告，如果医院不让无关人员看到，那么可以直接把图图转到我的医院，你考虑一下。医院还有事情，我要先回去了。” 美桃也站起来，送别杨溢，她看着杨溢转过身，走出一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美桃对着杨溢的背影忽然问。 杨溢听到美桃的话，慢慢地转过身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如果硬要说的话，是因为：我爱孩子，不忍心看到任何孩子受伤害，还有，你是我的朋友……” 美桃听到这里，感动地无以复加：“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接受朋友们的好意，然后在余生中慢慢回报这些恩情，这就是我生命的基调。” 杨溢走过来，把美桃抱在怀里：“你放心，会有真心的朋友帮你承担。” 美桃使劲点了点头。杨溢看着美桃的眼睛说：“其实，我很感谢安娜，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不能走进你的生活。” 如果没有安娜，也许现在美桃和杨溢仍然是见面开开玩笑，再也没有别的交集的朋友，杨溢在美桃心中是个海龟富二代；美桃在杨溢心中是个最美的红酒小姐，仅此而已。 美桃感恩杨溢对她的帮助和付出，于是一整个下午，美桃都沉浸蓬勃的希望中，她觉得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开出一朵莲花，路的尽头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图图。 晚餐时间过了，老郑却还没回来。美桃喂图图吃完晚饭，到盥洗室洗碗，刚走到门口，她无意间听到保洁科几个大姐的闲聊。 “以前那么敬业的一个人，现在随随便便就旷工……”一个保洁大姐正在洗拖把。 “已经连续五六次考核倒数了吧？”另一个保洁大姐一边认真擦镜子一边轻轻摇头。 两人沉默了几秒，为保洁科的金城武感到无限惋惜。 “反正我是不会再帮他干活了，这是最后一次。”大姐把拖把放在水池里使劲墩了几下，洗手池内水花四溅。 “我们这么帮他，也算仁至义尽了。”擦镜子的大姐也轮圆了手臂，使劲儿擦起来。 美桃在门外听到这些话，她没有进去，拿着碗转手又走回病房。 一直到月亮升起来，疲惫不堪的老郑才回到医院，他的皮鞋上溅满了泥水，外套皱皱巴巴，满脸通红，眼睛也红红的。美桃第一次看到他邋遢的模样，又生气又心疼。 美桃料想老郑喝了不少酒，原本想和他认真谈谈的，可是酒后的老郑一定头脑并不清醒。 “怎么喝这么多？和谁一起喝的？”美桃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老郑。 老郑轻轻地摇摇头，并没有接美桃的话，而是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递给美桃。美桃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一沓百元大钞。 “徐贵儿托我带给你。”老郑瞪着红红的眼睛，极力挤出一丝微笑，他开始讲述自己的内心想法和这一天的经历。因为喝了不少酒，他的话断断续续，而且没有重点，在听了许久以后，美桃终于理顺了思路。 原来，自从美桃向老郑隐瞒了图图亲生父亲的故事以后，这个情结便一直折磨着老郑，从男人的角度，老郑一方面觉得图图的亲生父亲太过窝囊，另一方面又对美桃的担当既佩服又心疼。昨天上午，图图的主治医生上班以后，忽然通知老郑去他的办公室，因为自从入院以来，图图的饮食起居都由老郑照顾，甚至图图做手术也是由老郑陪着，医生已经把老郑默认作图图的监护人。 医生和老郑深谈了一次，化疗只能把病情缓解一时，若想根治，还是要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做手术也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虽然国内的技术已经成熟，可是仍然存在一定风险，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地成功。另一方面，寻找合适的骨髓配型也是一个大问题，理论上图图的兄弟姐妹最有可能配型成功，除此之外，直系亲属也有一定可能性。再就是手术费和术后的医药费，保守估计需要五十万…… 老郑只是想先找到图图的父亲，在美桃知道这件事之前，先有一个心理预案。图图四岁，徐贵儿又是美桃五六年的好朋友，那么，他肯定知道图图的亲生父亲是谁！于是今天一大早，老郑送走美桃母子，就去会所找徐贵儿。“在徐贵儿面前，关于图图的病情、治疗方案、医生所说的话等等，我一个字都没提。”老郑向美桃解释道，“我只是问他，能不能告诉我图图的亲生父亲的情况。” “他告诉你了吗？”美桃看着老郑的模样，料想徐贵儿应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老郑了吧！要不然，老郑为什么喝得这么醉！ “没有！”老郑摇了摇头，“他一个字都不肯说！”老郑说到这里，仍然很气愤的样子，“于是，我把他打了！” 55.暖叔去找我男闺蜜 “你……你打他？”一边是自己多年的好朋友，一边是给图图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的老郑，他们动起手来，美桃除了心疼以外，实在不知该责备谁。“你知道我和他为什么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吗？” “我不知道。但是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一直喜欢你。”老郑说。 “五年前，我爸妈车祸去世以后，我有段时间特别抑郁，想过死。那时候，是徐贵儿一直陪着我。我和他的这份感情，比男女之情更深刻。”美桃说，“不是你想的那么浅薄。” “可是，我当时心急如焚，一心想找到图图的亲生父亲，我们坐在什刹海胡同外的一个咖啡厅，徐贵儿说他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我。于是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徐贵儿没料到会这样，他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把他身后的桌子碰地歪了，咖啡洒在他的裤子上。整个餐厅的人都尖叫起来，我被三个长相斯文的男店员拉住，他们虽然有三个人却似乎有点怕我，都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的男人！我看见徐贵儿从地上站起来，丝毫不理会裤子上的咖啡，他把我旁边的三个男店员拉开，然后从包里拿出这个牛皮纸袋。”老郑说到这里，指了指美桃旁边的袋子，说，“就是这个。他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问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我把车卖了。”” 美桃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睛：“那个粘满了水钻的双环小贵族？卖了？” “对。”老郑说，“徐贵儿说，车已经卖了，这点钱他托我带给你。然后，我们就决定去喝酒。一直喝到现在……” “他把车卖到哪儿了？”美桃追问。 然而老郑并不理会美桃的问题，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徐贵儿做的对。关于你的过去，这是你的隐私，我若想知道，只能直接问你，而不是通过他。现在，我和他是好兄弟……”老郑絮絮叨叨地说，“不管未来怎样，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我已经失去了朗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图图……”老郑喝了太多酒，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虽然他很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实在没有太多精力，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你喝多了！”美桃不想让老郑继续说下去，毕竟酒后的胡话又有多少可信度呢？于是美桃劝老郑喝了几杯温水，让他睡下。 美桃看着桌子上的牛皮纸袋，这三万块钱像一团火一样炙烤着她。那辆承载了他们之间美好过往的小车，就这样永远地在他们生活中消失了吗？ 美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徐贵儿的小车，几乎是美桃所有美好过往的承载。徐贵儿和美桃是在大二时的认识的，他们都加入了户外俱乐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环游中国。 相识不久，他们就变得无话不聊、十分投机，得知美桃有男朋友，徐贵儿就无比叹惋地说：“要是我早一年认识你……” “打住！”美桃阻止他说下去，又和他笑闹起来。然后他们之间，就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这句没有说完的话，于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变成了一个打死不说，另一个装不知道，彼此都是最要好的朋友。 大二下学期的某一天，徐贵儿忽然把美桃叫到他的宿舍楼下，他捂住美桃的眼睛，把美桃带到他新买的双环小贵族面前。 “开始我们的自驾车之旅吧！”徐贵儿兴奋地邀请美桃。 接下来，徐贵儿兴致勃勃地策划了两条路线——从北京出发，沿途经过承德、塞罕坝、克什克腾旗，沿途经过坝上草原、乌兰布统草原、贡格尔草原；另一条路线从北京出发，沿途经过平遥、五台山、悬空寺、大同再回到北京，一路可以品尝山西美食，看平遥古城…… 美桃回想起这一幕，依然能记得徐贵儿查阅了无数自驾游攻略以后，把所有重点都打印出来，一边给美桃翻看一边讲解的一幕，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美桃仍然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这些路线，仿佛徐贵儿昨天才向自己提起过。他们于是盼着五一长假的到来，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可是，时间真的在五一来临之前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美桃收拾好了所有的行装，只盼着几天后的出发，这时候她却被自己的叔叔婶婶叫老家，等待她的，是父母的双双离世，他们死于车祸，完全是意外，甚至没有一句遗言。 美桃的时间戛然而止，计划了好几个月的自驾旅行，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徐贵儿再也没有提起过。 再到后来，图图出生，小贵族就成了图图的郊游专用车，一直到图图长到四岁。 想到这里，美桃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可还是不行。 她索性爬起来在病房里走了一圈，又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网页消磨时间。 想起徐贵儿喜欢上网，凡事都喜欢上贴吧、论坛寻找经验，在好奇之下，美桃打开了微汽车论坛，她一页一页地翻找，终于在第五页看到了徐贵儿发的卖车的帖子。 贴满了水钻装扮成小老虎模样的小车的照片赫然发在上面，在帖子里，徐贵儿详细说了这辆车承载了他多少美好的回忆，他有多么舍不得卖掉等等。 美桃看得热泪盈眶，想也许两个人之所以能成为多年的好朋友，是因为他们对很多东西的感情是相通的。 美桃又看到了想要买车的人留下的信息，在这一瞬间，美桃决定把这辆车买回来，她记下了所有想买车人的联系方式，于是她终于能长舒一口气，安心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醒来，美桃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图图的主治医生，美桃发现医生对她说的话和老郑昨晚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先找配型的骨髓，同时也该筹备手术费了。”医生语重心长地对美桃说，“你还有别的孩子吗？我的意思是图图有兄弟姐妹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小说，叫《血玲珑》？说的就是夫妻之间再生一个孩子，来挽救患白血病的这个。当然，小说出版的时候，还只是个医学设想，这么多年过去，也有成功的案例，事实证明，还是可行的。” 美桃摇摇头，忽然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我……要去问一下，也许，有同父异母的？” “那也比没有的几率要高。”医生说，“或者我们可以从骨髓库里寻找配型，但是可能花费的时间要久一些。你要尽快决定。” 美桃沉重地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了杨溢的话。“我可以把图图的诊断报告、化验单带走吗？” 医生摇头说：“我们尊重图图的隐私，住院期间任何人不能带走，除非出院，这是院里的规定。” 美桃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和图图的亲生父亲再生一个？筹备五十万手术费？两个难题对美桃来说像两座大山沉重地压在身上，太难了！ －－－－－－题外话－－－－－－ 每天八点准时更新～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56.我把你卖掉的车又买回来了～ 空气中已经很有深秋的味道，沿路的街旁不时可以看见卖烟花的摊位。深秋到来，路上的行人似乎也变少了。 美桃轻车熟路地开着车子，在自己住了多年的小区前停下来，小区里的车位是固定的，然而徐贵儿的车因为体积小，总能找到地方停。 小区院子里有一丛茂密的竹子，美桃把车停在主丛后面，然后走下车来，她和徐贵儿约的是上午十点。 徐贵儿准时从住所下来，晚上工作白天睡觉是他的生活方式，可是美桃在的时候，总会在清晨上班前叫醒他起来吃早餐。 徐贵儿睡意惺忪，他穿了睡衣，用一个黑色的棉被款羽绒服把自己包起来，脚上穿了厚厚的地板鞋就踉踉跄跄地走下楼来，阳光照地他睁不开眼，然而他还是一脸灿烂的微笑迎接美桃。 美桃把徐贵儿的眼睛用手遮起来，把徐贵儿带到竹林后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么仪式化的一个举动，也许是想起了多年前徐贵儿就是这样通知自己买车的。 美桃把手轻轻地从徐贵儿的眼前拿开，贴满了水钻的小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橘色的阳光从翠绿色的竹叶中穿过，斑驳的光映照在车上，从未有过的光影，像一个奇妙的幻境。 徐贵儿的小车失而复得，美桃看见泪水溢满了徐贵儿的眼眶，一滴一滴流下来，如此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让美桃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体验，仿佛这一幕多年以前就曾在梦中出现过，那时候还没有图图，生活状态也并不像现在这样忙碌，他们还可以肆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笑便开心地笑、想哭便放声地哭。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浪费。 徐贵儿紧紧地把美桃抱在怀里。 原来，美桃在网上联系了所有对这辆车感兴趣的买家，才找到买走这辆车的人。 徐贵儿的车才刚刚易主，美桃又多花了五千元才又把这辆车买了回来。这辆几乎承载了他们所有青春记忆的小车，又回到了徐贵儿的手里，并不是因为美桃不缺钱，而是对美桃来说这辆车存在的价值，远远高于三万块现金。 徐贵儿要把他的羽绒服脱下来给美桃穿，美桃看到徐贵儿薄的睡衣，便拒绝了。 虽然阳光很大，可是冷风吹过来，仍然像刀割一样。于是他们两人便钻到了小车里，徐贵儿的手紧紧地抓着美桃的，他们打开暖风，等着车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徐贵儿看着美桃黯淡的脸，从图图生病到现在，才短短的几个月，美桃似乎年老了十岁，徐贵儿心疼极了。 “今天不上班吗？”徐贵儿问美桃。 “我今天请了年假。”美桃说。 “天天请假，东方旭那边不会为难吗？”徐贵儿也知道美桃有一个不靠谱的上司。 “再怎么为难，也要请假。”美桃说，“谁叫你是我的死党呢。” 徐贵儿听到这里，内心的感动无以复加，虽然他特别不喜欢美桃把车重新买回来，可是美桃对他们之间感情的重视程度，让徐贵儿动容。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没想到美桃忽然有了想见必须马上见到的冲动，这么多年过去，徐贵儿一度对日久生情的说话十分怀疑，现在看来所谓日久生情是对的吧，唯一需要的就是一种催化剂，能让彼此忽然被日常的小事所感动，从友情转化成爱情，自己的车真是能给自己带来运气的好东西。 想到爱情，徐贵儿马上又想到责任，图图从出生到现在，徐贵儿不是亲生父亲胜似亲生父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们母子俩，如果美桃向自己表白心意，那么他这个“一家之主”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徐贵儿顿时觉得千斤重担都压在自己的肩头，他在内心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赚钱，让美桃不必这么累。 “还有一件事。”美桃犹豫了很久的样子，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 “你说。”徐贵儿此刻豪情满怀，想着即使美桃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为她变成超级勇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能联系到卜风吗？”美桃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徐贵儿。 “什么？”徐贵儿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他使劲儿挪动一下自己的屁股，本来不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死死地盯着美桃，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徐贵儿觉得窗外的冷风开始吹进来，暖风仿佛不起作用了，他使劲儿咽下嘴里的口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瞬间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从高峰落到谷底，他原本想为美桃上天入地在所不辞，但没想到美桃短短的几个字便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你怎么了？”美桃看到徐贵儿呆呆的，关切地询问他。 徐贵儿这才回过神来，他生气极了：“卜风？你问那个混蛋？！你专程开车过来，就是为了打听那个混蛋的下落？” “我必须找到他。”美桃轻声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比较残忍，但是能找到他的，只有你了……” “为什么要找他？你知不知道你们自从决定分手以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徐贵儿两个手肘放在方向盘上，他的两只手撑起下巴，又慢慢地往上滑，使劲儿抓抓自己的头发。 “是不再有任何关系，但是从血缘上说，他毕竟是图图的亲生父亲……”美桃说。 “即使付出再多，都得不到认可，无论怎样也比不上一个血缘关系，是吗？”徐贵儿已经难过到语无伦次了，努力多年换来的仍是这样的结果，他不甘心。 “贵儿，你先不要难过。”美桃轻轻拍拍徐贵儿的肩膀，“医生昨天告诉我，图图要想痊愈，就要做骨髓移植手术，我现在，在找图图的骨髓配型……” 徐贵儿听到这里，抬起头。 “只要图图能好，我愿意尝试任何方法……”美桃说，“我想找到卜风，或者他的骨髓和图图的相配，如果他不能，说不定他的孩子有可能，如果他有孩子的话……所有这一切，都要等见到卜风才知道……” “可是你们分手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再不相欠吗？”徐贵儿清楚地知道美桃的所有事情。 “对，”美桃说，“但是为了图图能活下去，我愿意去做那个失信的人，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美桃坚定地说。 －－－－－－题外话－－－－－－ 每天八点准时更新，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57.同城不相见，便是永远的陌生人 徐贵儿紧紧地抿着嘴，使劲儿地点点头：“我帮你找。”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几句话。说出的话就像立下了军令状，再回头已经绝不可能，为了图图能活下来，徐贵儿受这点委屈简直不算什么，徐贵儿在内心里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 因为美桃中途退学的缘故，她几乎与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她不加班级的微信群，也从不和班里的同学在微博上互粉，唯一联系的同班同学只有徐贵儿，这并不是因为美桃孤僻或者骄傲，一个早早地踏入社会的单亲妈妈，和那些天天吃喝玩乐的同学们又有多少话题可以聊呢？也许美桃还一直没有走出父母双亡的阴影，总觉得自己和别的年轻人不一样。 也许是长期的超负荷工作加上昨晚睡眠不好，徐贵儿回到房间以后觉得头痛难忍，他像一个卸掉了螺丝的机器一样浑身散架猛地扑倒在床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当初卜风和美桃在一起打得火热，徐贵儿并不看好。 在徐贵儿的心目中，卜风作为学生会主席，日常生活就是出席各种学生会组织的活动，手持写好的套话连篇的稿子在台上一本正经地念出来，三句话不离对学校和老师的吹捧，时不时代表全校同学，这样一个老于世故又装腔作势的人，哪里配得上天真烂漫的美桃呢？！ 特别是在美桃父母亲去世以后，卜风很快找了其他女朋友，并且火速和美桃提出分手。看着美桃整天以泪洗面，也变得不爱出门，徐贵儿一刻不离地照顾美桃，他一面大骂卜风有眼无珠、抛弃美桃，一面又感谢他让美桃重获自由，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美桃。 徐贵儿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的傍晚，他和美桃并肩走在学校后门的美食街上，美桃手里捧着香草口味的奶茶，他们沿着大街一直走，大概每个学校附近都有这么一条街，沿路全是各色小饭店：面店、馄饨、奶茶、炸鸡……空气又干又热，路面上似乎漂着一层油，脚踩上去黏黏的。 美桃捧着自己最爱喝的奶茶却一口都不喝。那时候，徐贵儿确定美桃已经不再因为卜风和自己分手而抑郁，可是他们走了许久，却一句话都没说，美桃眉头紧锁，双唇紧闭。 “你有心事吗？”徐贵儿忍不住问。 “想吐。”美桃说，隔了许久，她又轻声说，“我可能怀孕了……” “有的人怀孕初期会想吐，但是想吐的人并不一定是因为怀孕。”徐贵儿一本正经地说，说完又轻轻拍了拍美桃的头。 可是美桃认真地对他说：“我昨晚测试过，确实怀孕了……我……大姨妈推迟两个星期了……” 徐贵儿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的脚被油腻腻的路面黏住了，他想带美桃快点离开美食街，然而脚却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子，他的心狂跳不止，他拉着美桃来到学校院墙边。 蔷薇花开了，粉红色的小花密密匝匝把花枝压弯下来，行成一面粉色的散发着香味的墙，靠近了看，枝头的嫩芽上一层密密麻麻的蚜虫。 这里远离熙熙攘攘、朝气勃发的学生们，只有他们两个。 “那……你想什么时候去打掉，我陪你。”徐贵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美桃声音不大，“我想生下来。” 那个时候，也许徐贵儿还并不明白多一个小生命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的心里堵得难受：“卜风要和你分手，你却要生下和他的孩子？” 美桃轻轻地点点头，看起来像已经深思熟虑过一样。 “一个人养孩子有多辛苦，你知道吗？”徐贵儿责怪美桃的不成熟，他的语气慢慢变得强硬，声音也变大了。 “你怕我辛苦？可是比起辛苦，我更害怕孤单。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亲手杀了他……”美桃哽咽了起来。徐贵儿不理解，他足足花了一个星期尝试着换位思考去理解美桃，爱战胜了一切。 于是徐贵儿开始理解美桃，愿意尊重她的想法，他想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最坏的结果是：美桃一辈子和卜风纠缠不清，而且美桃单身的这几年会有很多流言蜚语。 但是徐贵儿又想到人的这一生很长，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世俗的标准来，那该活得有多累！ 那天下午，香草味的奶茶被美桃不小心掉到地上，淡绿色的液体在他们脚下流动。在混合着香草和蔷薇香的空气里，徐贵儿开始意识到美桃会有一个孩子，他是美桃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也许在那天下午，徐贵儿就意识到今天这种状况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深深地困扰他，只是他没有料到，是在这个当口，以这种方式。 在大城市生活就是这样，即使是相熟的朋友，只要你不想见就可以一辈子都见不到，更别提那些刻意回避对方的人。 图图已经四岁了，可是在北京的同学们没有人知道美桃有一个儿子，徐贵儿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他没有和同学们走得太近，也没有刻意疏远任何人，可是他从来都以和房东一起住、房东老头管得太严，不让带人回家为由从未邀请任何人来家里。但是如果他想知道卜风的下落，易如反掌。徐贵儿打电话给班里的同学，很快就问到了卜风的电话、家庭住址。 在打给卜风以前，徐贵儿先开车去卜风家所在的小区附近转了一圈，比较安静的大型小区，上世纪九十年代盖的多层居民楼，翻新的红白色外墙让这个小区焕然一新，超市、咖啡馆、洗衣房、菜市场一应俱全。 徐贵儿走进小区门口的花语咖啡，咖啡馆分为上下两层，全是宽敞明亮的大落地窗，徐贵儿在二层选一个合适的位置，正好能俯瞰小区大门口，他点了一杯拿铁，咕咚咕咚灌下去，他本来就是敏感型的人，一旦喝带咖啡因或者茶的饮料，铁定会失眠。现在他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只是单纯地想点一杯饮料。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评论区留下您的足迹，感谢啦～ 58.不浪漫重逢～ 在咖啡因的刺激下，他的心突突狂跳。他拿起电话打给美桃。 “我找到卜风了，你想什么时候见他？”徐贵儿问。 “真的？”电话那头传来美桃又惊又喜的声音，她对徐贵儿的速度感到不可思议，“我太佩服你了，贵儿！他在上班吧？今天是周五，路上也可能堵车，和他约晚上七点半吧。” 挂断电话以后，徐贵儿又把电话打给卜风，简短的开场白以后，徐贵儿直奔主题：“今天晚上七点半，在你家门口的花语咖啡馆，我们见一面，你自己来。” 卜风显然很为难，他说：“贵儿，我们大学以后就没有再联络了，我并不是不想见你。可是，你的方式像是在威胁我……” “你也不必这么敏感。”徐贵儿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次邀请你，你一定要过来。” “如果不来呢？”卜风态度很不友好。 “我知道你家的单元号和房间号。”徐贵儿显然非常生气，“我话就说到这里，今晚七点半，花语咖啡。”徐贵儿说完，把电话挂了。 知道卜风的家又能怎样呢？徐贵儿想自己不会在门口堵他，也不会骚扰他的家人，这些事他统统做不出来，但是他必须表明态度。 我们对别人的态度，从客观转为偏见容易，从偏见转为客观却难上加难。因为对美桃的感情，从学校时候起，徐贵儿对卜风的态度便降至冰点，毕业这么多年关系丝毫没有缓解，两人没有一点联系，聚会等场合他们也刻意回避对方。 很多事没有绝对，比如徐贵儿毕业时对卜风放出的狠话：“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现在呢，却找上门来要求见面。 上午十一点的咖啡馆没有几个人，空空荡荡，店里播放着英国歌手斯汀的歌： “亲爱的，我不喝咖啡，我喝茶， 我喜欢边沿烤好的吐司面包， 而且听我的口音你能听出， 我是纽约的英国人， 喔，我是个老外，是个合法的老外， 我是纽约的英国人……” 斯汀的嗓音沙哑而又不失细腻，像天上自由不羁的流云，孤独、空旷。 无可救药的浪漫和深思纠缠着徐贵儿，即使即将成为沙漠中的鱼，却仍旧会执着地找寻着记忆中的蔚蓝，像徐贵儿现在一样。 无处可去，无事可做，剩下的只有等待，咖啡破天荒地没对徐贵儿起作用，他索性腿一伸，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徐贵儿一直在咖啡馆晃到晚上，期间他醒了就叫茶，喝完了继续睡。附近写字楼的白领们吃午餐的、喝下午茶的、吃晚餐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不管是清静还是嘈杂都没有影响徐贵儿睡觉的心情。 晚上七点，美桃到了，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美桃本来便很漂亮，这次却特意打扮过，她的脸蛋吹弹可破，像是刚敷完补水面膜，嘴唇涂了一层淡淡的唇彩，及肩的长发编成几股发辫优雅地盘成团，用简洁的粉色丝质发卡倌起来，身上穿一件灰色的长款毛衣。 美桃一进门就看到了徐贵儿，然后径直朝他走来。他们还是这样，即使是在人山人海中，也有一眼就认出彼此的默契。美桃早到了半小时。 徐贵儿上下仔细打量了美桃一番，想到美桃是为见卜风而打扮，他的心里一阵泛酸，可是他不会表现出来，在美桃面前，徐贵儿总是笑着的，至少，他永远让美桃觉得轻松愉快。 “不会不来吧？”美桃有些担忧。 “放心吧，肯定会来。”徐贵儿说，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卜风没有理由不来。 美桃开始玩手机消磨时间，他们之间没有太多话，夜里的咖啡馆又变得清静了。 七点半，徐贵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咖啡馆门口，向里张望。 还没看见脸，徐贵儿就知道这人是卜风，一米八二的身高，黑色英伦风皮鞋，又长又直的双腿，卡其色加绒休闲裤，深墨绿色的带帽羊绒衫，领口露出深紫色的衬衣领子，轮廓明晰的五官，一张清秀的脸，正是卜风无疑，大学时期几乎迷倒全校女生的学生会主席，他的样子没有多少改变，然而气质变了不少，他的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咖啡馆里扫视了一圈，徐贵儿正对着他的方向坐着，徐贵儿看着卜风的目光扫过自己，然而他没有认出徐贵儿。 徐贵儿朝卜风一挥手，卜风看到徐贵儿和背对着他的美桃，略显迟疑，但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你们好。”卜风向两人寒暄点头，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他目光炯炯地和他们对视，眼神中透露出淡定沉稳又似乎要看透一切似的，有一种悄然的震慑。 “装模作样，一点都没变！”徐贵儿悄声在心底骂道，就凭这一点，徐贵儿认定即使不是因为美桃的关系，他和卜风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交心的好朋友。 卜风也拉了拉椅子坐下来。美桃和卜风五年没有见面、没有联系，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沉默了几秒。 倒是卜风一坐下来，就把自己的外套一脱，他用双手抓住衣领把衣服甩到后面，挂在椅背上。衣服带起一阵凉风，他们三人的眼神集中在这件飞起的衣服上。 “贵儿，你只说一定要见我，却没说有别的朋友呀。”卜风说。 徐贵儿想发火，可是考虑到美桃算是对卜风有事相求，他只好拼命压住自己的火气。“她不是别的朋友，她是美桃。”徐贵儿说。 “对。”卜风沉重地点点头，他勉强笑笑，“我知道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堵在我家门口，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约在这里是我的主意，美桃可不知道这是什么你家门口……”徐贵儿辩解道。 “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你知道，我没有躲着你们，这些年我和同学们都正常联系，我过得很坦荡。”卜风说。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59.没有结果，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我们……没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美桃说，“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求你，也许只有你能帮我了……” “也许你太高估我了，美桃……”卜风听到美桃的话，感慨万千，“我不是万能的，从来都不是呀。” “没有高估，只有你能帮我，是关于图图的！”美桃说。 “图图是……”卜风摸不着头脑。 “我儿子！”美桃说，“四岁了。” 卜风听到这里有点莫名奇妙，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头：为什么你儿子的事要来找我？想到这里，卜风还是用微笑代替尴尬和焦虑。 “我没听懂。”卜风瞪着无辜的眼睛看向美桃和徐贵儿。这不能怪他，美桃是和卜风分手后才得知自己怀孕的，她曾答应卜风会把这个孩子打掉，后来她便退学了，在她的同学中除了徐贵儿，谁都不知道美桃做了单亲妈妈。 “孩子我没打。”美桃小声说，“他现在四岁了……” 卜风的脸忽然“唰”地一下就白了，命运的一记重锤在这个初冬残忍地锤向他，毫无征兆，完全不给卜风任何喘息的时间。 卜风端起桌上的果汁猛得喝了几口，说：“我们早就已经决定分手了，当时双方都很冷静地做了这个决定，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说过的话就要当契约履行。我确实和你是恋人，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能一辈子都对你负责，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我已经结婚了，我现在……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你有什么企图？你要把我的医生都毁了吗？” “你先听我说完，”美桃忍不住打断卜风的话，从决定找卜风开始，美桃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无论如何也要把真相告诉卜风、求他帮忙，“当初分手时我们就说好了，图图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这么多年，他确实只是我一个人的。我自己抚养他、看着他长大，你不用对他负责，甚至我刻意疏远了所有同学，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这个决定，当然，图图也并不知道他爸爸的一切信息，爸爸对他来说是虚无缥缈的，不存在的……现在，我来找你，并不想让你承担任何责任……” 美桃不紧不慢地说着，徐贵儿也不得不佩服美桃的坚强和冷静。美桃把图图得了白血病，需要尽快找到配型的消息告诉卜风。 卜风惊恐地睁大眼睛，继而又坚定地摇摇头。 “我女儿才一岁，我怎么忍心让她受伤害？！不可能的！”卜风说话声音不大，可是无比坚定。 “不可以吗？”美桃一瞬间感觉自己也许听错了。 “不可以。你们不能道德绑架我女儿，她还太小，不应该受这样的伤害。”卜风说着，站起身来要走。 美桃一把拉住卜风的胳膊，哀求说：“你确实不用对我儿子负责人，但他的身上毕竟流着你的血，找你是最快的方式，你如果不帮他，没人能帮得上了……” 卜风看着可怜的美桃，他在一瞬间也感觉到自己的残忍，于是他放缓了语气，说：“如果需要我捐献骨髓，我回家和妻子商量一下。我们明天联系。”说完，卜风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 留下一个高大的、无情的背影。 “我错了。”美桃喃喃自语道，随即她又苦笑了，“我不该来找他的。” 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咖啡馆，美桃忍不住泪流满面，却不知道为何而哭，随即她又释然了，为了挽救图图，任何方法她都愿意尝试。 徐贵儿坐在她的对面，他望向远处，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并不理会美桃的眼泪。美桃抬起头问徐贵儿：“你说，万一我找不到配型、赚不到钱，图图会怪我吗？” 美桃默默地在坐在座位上哭了许久，深深的无助感困扰着美桃，她想过人生的无数种活法，却唯独没有想到像今天这样无助地活着。 安娜从什刹海胡同88号辞职以后，顺理成章地去做了一名服装模特，拍平面广告，杂志、网站什么都拍。 她真的帮杨溢的妈妈一起把蛋糕店开起来了，一间小小的门市店，虽然只有七八平米，仅能放下一个大吧台、烤箱和两张椅子，但是她们忙得不亦乐乎。 她们每天下午一点开张，下午四点的时候满大街都飘出蛋糕的香味，她们就靠这个香味招徕顾客，卖出一个个美味的蛋糕卷——蓝莓的、甜橙的、红枣的……蛋糕出炉的时候，门市店门口开始排起小长队。 有一天，杨溢提前下班回来，他好奇地看着在店里忙碌的母亲和安娜，顾客来了一拨又一拨，有头发花白的大爷大妈，还有附近学校背着双肩包的大学生，他们买到蛋糕，心满意足地拎走，留给杨溢妈妈一个甜甜的微笑或者几句简单的称赞，杨溢看到妈妈笑得分外开心，这种开心是杨溢回国以后第一次见到。 五点刚过，杨溢执意要她们关门，他告诉还在排队的几个顾客：“蛋糕卖完了，今天不做了。”杨妈妈嗔怪杨溢，杨溢却笑闹着说：“我还不会做，你们教一下我嘛。” 于是安娜拿出烤好的蛋糕，手把手地教杨溢用刀切成圆形，又用鲜牛奶打成奶油，一点一点在蛋糕片上抹匀。 “谁都不许动手了，剩下的你们指导我来做！”杨溢谢绝了妈妈和安娜的帮助，他开始做蛋糕上的小花。因为他是第一次做，各种颜色的小花歪歪扭扭铺满了整个蛋糕，远远看上去，这不像一个蛋糕，分明就是一束鲜花。杨溢执意要把蛋糕带回家吃。他们把小店的门锁好，一路溜达着回家。 打开家门的一刹那，杨妈妈和安娜愣住了：餐桌正中央摆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巴洛克风格的烛台上插着一根根燃烧的香薰蜡烛，餐桌上摆着骨汤火锅，洗好的大虾、菠菜、笋尖等等摆了满满一桌子，全是杨妈妈爱吃的菜。 “怎么回事？”杨妈妈吃惊地问。 杨溢却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做的蛋糕打开，把蜡烛插好，拉着妈妈的手说：“妈，生日快乐！” 杨妈妈激动不已，她的嘴唇微微地抖动，眼角在烛光下也开始变得亮亮的。杨溢出国的这二十几年，她一个人从来不庆祝生日，没想到杨溢陪自己过的第一个生日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60.男神的妈妈催婚了～ 他们三人在餐桌前围坐下来，安娜一时觉得很抱歉。 “我不知道今天是阿姨生日，礼物也没来得及准备……”安娜抱歉地说。 杨妈妈拍拍安娜的手背，完全不介意：“你和杨溢都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说完，杨妈妈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安娜有些害羞地微微低头，杨溢却只顾夹菜、煮菜。 “我说妈，你别只照顾我们，你也可以考虑再找个伴儿，这么多年了，一个人过日子不寂寞吗？”杨溢半开玩笑地对妈妈说。 “找个伴儿也可以，你和安娜快点结婚，然后我就找个伴儿，不让你们操心了！”杨妈妈说。 “来，阿姨，我给您盛碗汤。”安娜见杨溢根本不接这个话题，她连忙把话题引开，忙前忙后地盛汤去了。 简单却温馨的生日宴会结束，杨溢和安娜抢着去洗碗，把杨妈妈高兴坏了。 “不愧是我看好的人！”杨妈妈感叹，“当初我看了那么多姑娘的照片，唯独看上了安娜的，看你们相处地这么好，我才更相信缘分这东西呀，真的存在。”说着说着，杨妈妈就要出门，把房间让给相处融洽的杨溢和安娜。 “我刚想起来，蛋糕店还有点事，你们聊。”杨溢妈妈站起来准备离开房间。可是忽然她就被杨溢一把拉住。 “大冬天的你能去哪儿呀？”杨溢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不能出去……我呢，要回安贞那边的医院一趟，安娜陪我去吧，我们正好出去聊。” 杨妈妈只好点头同意，她看着两个相处融洽的孩子有说有笑地穿好外套走出家门，特别温暖和欣慰。 “谢谢你喜欢我家的氛围。”杨溢对安娜说。他们刚走出金色为背景的带有明亮镜子的宽敞的电梯，公寓楼的大厅里铺着白色大理石地板，门口的两个保安在低着头玩手机，大厅空旷而明亮，只听见安娜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安娜不知道杨溢说这句话的用意。 杨溢很绅士地一直帮安娜拿着外套，他们走到公寓门口，安娜等杨溢把外套递给她，杨溢却没有立即这么做，他似乎有话要说。 “我不想骗你，这些天我们似乎确实是好朋友，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杨溢说，“我妈妈在催我结婚，但是在我的观念中，结婚一定是因为爱情。” 安娜笑了笑，说：“我也并没有急着结婚，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你。我和杨妈妈走得很近，是因为我们都爱做蛋糕，并不是因为要结婚、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或者是通过结婚改变生活。这里面也许有误会。” 安娜说完，反倒是杨溢感觉有些抱歉，他伸出手臂把外套轻轻地披在安娜的肩上。 安娜看着杨溢的眼睛说：“我这几天一直有这样的想法：有的爱人该是你的就是你的，甩也甩不开；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追也追不到。所以我们不必刻意躲着对方，也不必故意讨好对方，就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 杨溢听完安娜的话，忽然对安娜的印象有些改观，和最初见面时他躲在法国餐厅后面看到的那个和徐贵儿谈笑风生的安娜判若两人；和那个在回所里端着红酒在男人中间游刃有余的安娜完全不同。也许从一开始，杨溢就抱有偏见吗？一丝愧疚涌上杨溢的心头，杨溢轻轻地拥抱一下安娜，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要去医院看看美桃，她最近一直不太顺利，我作为朋友，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感觉到疏远。”安娜说，“我自己回去就好。” 杨溢把安娜送到路边，帮她打到车，目送出租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安娜在杨溢心目中的印象变成了一个美丽、明理又有同情心的女孩。 杨溢很想也去阳光儿童医院看看美桃，可是想到自己和安娜刚分开又一前一后到达医院，又引起安娜的多心。 到了自己医院办公室以后，杨溢又想起安娜曾经极力地推荐美桃来自己医院上班，思前想后，杨溢还是给美桃打了个电话。 “来我医院上班的事，你考虑过了吗？”杨溢问。 “我考虑过，想过完年以后办妥了霓裳女装那边的离职手续，再去你那边。”美桃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看来她真得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图图这几天还好吗？”杨溢问。 “很好。这边医生说，要想完全恢复，可以考虑骨髓移植。我这几天在找合适的配型……” “优先考虑兄弟姐妹，还有直系亲属的……”杨溢忍不住打断美桃的话。 “我知道，我在努力找了！”美桃说。 “好……”杨溢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他为刚才自己激动地抢话而有些失态，作为一个院长，他见过各种生离死别，任何病情在他的心目中都需要理智、平静地去讲，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图图的病情问题上焦急万分，“那个……我没别的事情……安娜去你那边了吧？”杨溢忽然想起来。 “安娜？没有。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她了。”美桃如实回答。 挂断电话以后，杨溢特别想马上出门去看望美桃和图图。 杨溢对孩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自从那次在车上和图图第一次见面，杨溢就深深被图图的天真无邪所吸引。 杨溢想到美桃能亲眼见证一个孩子从婴儿长到四岁，教他说话、教他走路，见证一个生命的成长，该是一件多么妙趣横生的事！ 那时候他便发现图图生病，他懊悔自己作为医生在那一刻竟然忘了救死扶伤的天职，而是纠缠在安娜的感情中，如果那时他便开始介入图图的病情，图图说不定早就有更好的治疗条件了。 这样的想法让杨溢很难入睡，他在办公室里踱步，内心波涛汹涌，一直到零点过了，他才在院长办公室里一个隐秘的小隔间里睡下。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61.转院 对美桃来说，阳光医院的职工宿舍，早就成了自己的家。 天气越来越冷，工作越来越晚，美桃早上迟迟起不来床，睡眼惺忪的时候她感觉双脚一阵阵发麻，两条腿也像被什么重物压着，动弹不得。 老郑曾经忧心忡忡地问她是不是鬼压床？美桃摇头否认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噩梦，只是太累。 医院给美桃下了出院通知，美桃不想让图图出院，图图在医院里有老郑、有医生和护士照顾，美桃一百个放心。一旦出院，美桃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这个脆弱的小图图。 这天早上，美桃接到卜风打来的电话，才八点钟，天还没有全亮，她蹭得一下子坐起来，完全清醒了。 “我可以捐骨髓，如果合适的话。”卜风说，虽然毫无感情，可是电话这头的美桃已经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一句话了。 “好！好！”美桃握着电话的手颤抖得厉害。 “我有一个条件。”卜风斩钉截铁地说。 “你说吧。”美桃早就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卜风提什么条件，美桃统统答应。 “首先，我要查一下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卜风说。 “可以，没问题。”美桃说，“这个很容易，你取一根头发，或者一口唾液就能查了。” “再一个，我的家人不知道这些事，如果图图真的是我的孩子，你要完全保密，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配型成功后，永不联系，永不再见。” “可以，你提的条件，我完全答应。”美桃在电话这头说。 说完这些，两个人有那么一刹那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却仿佛又说了千言万语。 不一会儿，电话挂断了。 美桃赶紧起床去预约医生。 半个小时以后，卜风也到了，美桃带着忧心忡忡的他走向化验楼。大风不断吹到美桃脖子里，她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匆忙，穿了无领的薄羽绒服。仅仅涂了润肤露的脸也被风吹得又干又紧，美桃脑海中不断出现大旱天气里裂开的土地、枯萎的庄稼，发出：“水呀！水呀！”的呐喊。 “你在宿醉！”卜风一语道破，他只要一靠近美桃，就能闻到美桃身上的酒气。 美桃不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卜风解释。 “图图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有闲心喝酒？”卜风依旧不依不饶，他特别想要明确地知道美桃的态度，“你这样怎么能带好孩子？” “孩子？”美桃说，“你放心吧，我能带好我的儿子。” “我想见见图图。”卜风冷不丁地说。 美桃听到这句话，忽然站定，这不在她预想的范围内。 “没必要。”美桃说，“你愿意帮我儿子，我特别感激，但是你不需要见他。” “我见见他怎么就不行了？”卜风朝美桃大声说，他的声音如此之大要是在室内，肯定听起来会像怒吼，可是站在室外，他的声音、语气、愤怒的脸统统被大风吹散，一点都不显夸张，“在这样的当口，你还能宿醉，能带好孩子吗？我十分怀疑！” “图图不是你的儿子。”美桃双眼有些迷离，但是十分镇定地说。 “如果我和你儿子配型成功，我希望他恢复健康以后我来抚养他。”卜风对美桃说。 “不可能。”美桃坚定地说，“为什么反悔了？刚才在电话里还说永不联络的。” “这个很复杂！我很矛盾！”卜风略显沮丧，他背对美桃，迎风站着。 “所以，你还要查配型吗？”美桃问。 卜风转过身来，美桃不卑不亢地站在他的面前，落落大方，镇定自若，这一刻她像一个外交家，认定的原则绝不妥协。 “查，走吧！”卜风说完，转身朝化验楼走去。 老郑、美桃、徐贵儿早就在医院查过配型，没有一个合适，如今最最有希望的卜风也走进了医院，美桃早已在心里祈祷一万遍：千万成功。可是结果不是很快就能出的，美桃仍旧要回去等消息。 医院再一次催促美桃赶紧办理出院手续，美桃不想让图图出院，老郑也千方百计的托关系，可是无奈他也只是保洁科的普通工作人员，与医生根本说不上话。 美桃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央求医生继续让图图住院。 “图图亲生父亲已经来查配型了，”美桃向医生解释，“这个是很有希望的，能不能等结果出来再说呢？” 医生却还是摇摇头，问：“即使骨髓合适，手术费你准备好了吗？” 美桃愣住了。 “依图图现在的状况，他可以出院回家，只要平常生活中多注意就好。我知道你手头紧，住院费也要花一笔钱，把这笔钱用在改善图图伙食上，不是也很好吗？”医生处处为美桃着想，“住院实在是没有必要了，我不让你们出院，占用医院的资源，院里领导问起来，我也实在说不过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美桃实在不能再坚持，于是她答应医生：一个星期后出院。 “是我没能力。”走出医生办公室后，老郑沮丧而又自责地对美桃说。 “不！”美桃说，“我们尽力了。”美桃心里全是感激，如果没有老郑，别说出去工作，美桃根本不会照顾生病的图图，于是他们也不顾别人的目光，紧紧地把手握在一起。“我有一个朋友，他前几天跟我提，要图图转去他们医院。”美桃对老郑说。 “什么朋友？怎么认识的？”老郑问。 “通过安娜认识的……”美桃说。 一听到安娜的名字，老郑就有无名的怒火：“安娜介绍的？靠谱吗？” “你先别急，他自己是儿童心血管方面的专家，自己还在北京开了三家医院。”美桃说。 “住院费贵吗？”老郑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他说可以免费给图图住，如果我去他们医院做护工。”美桃说。 “为什么有这么好的事？这不是陷阱吧？他看上你了吗？”老郑仍旧不放心。 “我这是看安娜的面子，他和安娜是男女朋友，但也许是因为他看我可怜，施舍给我的，谁知道呢。”美桃说。 老郑要美桃先不要慌乱，等卜风的配型出来再说，一个星期以后再出院。 62.身体顶不住了，给自己悠长假期 不购物、不看电影、不出门不见朋友，最近几天，美桃失去了所有娱乐，休息时间都用来睡觉、陪图图。红酒喝得越来越多，小费和工资却不见长，美桃很惆怅，却没有什么办法，算来算去，在会所上班还是比在霓裳做设计总监工资多。想起快节奏的霓裳、想起总是为难自己的东方旭，离开工作岗位这么久，美桃其实有些愧疚。 东方旭能批准自己请二十天假，实在是冒了很多风险，好在东方旭一直主管设计部，自己缺席工作还可以由东方旭顶上来。 自从那次一起出门看雪，美桃和安娜也是没再见过。也许很多隔阂都是因为太过亲近，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的人，分开久了以后或许会想念，从这个意义上说，争吵也是一种沟通方式，距离也不算是个坏东西。 今天上午美桃刚起床，安娜风度翩翩地带着大包小包来到医院，照例她拥抱图图、捏捏他的小脸，给他削苹果、洗草莓，一通关怀以后，安娜就和美桃一起出门说话。 本来美桃不会刻意回避图图，可是自从自己陷入困境，她便刻意想给图图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有些事情还是回避图图，给他一个四岁的孩子应该生活的空间。 住院部后面有一些露天的漂亮藤椅，供住院的人接待访客，可是现在，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天太冷，院子里全是裹得严严实实匆匆行走的病人，偶尔有几个脚底生风的医生和护士走过。没人坐在那些藤椅上。 美桃和安娜就站在走廊里，隔着玻璃看着走廊外空无一人的桌椅。 “开店就是这样，哪天想休息了，就关门，自由自在的。”安娜向美桃说起和杨妈妈一起开的蛋糕店。 “那可真让人羡慕。”美桃其实不怎么想和安娜有太多交流，自从安娜用图图来彰显自己的爱心以后，美桃便觉得不能和安娜坦露心迹、无话不说了。 “桃子，我想为我的蛋糕店办个网站。就是每天写做蛋糕的心得、发些美文之类，一方面宣传我的店，另一方面也是一个日常生活的记录，还有纪念意义……”安娜向美桃说自己的规划。 “好啊，我支持你。”美桃真觉得还算有意思，任何一个有明确的目标并且好好做事的人，都值得人尊敬。 “我的意思是……桃子，你写文章这么棒！以后就给我的网站做文案吧！我今天是来找你约稿的！”安娜总是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她带给美桃的是天大的好主意，说起自己的想法，安娜也喜欢滔滔不绝，“每篇文章不需要太长，但是主题必须是关于蛋糕，我会给你固定的稿费，如果点击量大的话，我再给你提成……” “可是，我不知道你们店的蛋糕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你们的日常……”美桃第一个反应是想拒绝，因为她不想自己受伤害。 “完全没关系！就写一些通用的感情，我知道你很会写，多一个赚钱的机会嘛！”安娜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三千块塞到美桃手里，“这是先给你的定金！你就不要拒绝我啦，算我求求你！你一定要给我写。” 美桃要把钱还给安娜，她们来回推了几个回合，安娜作势要生气的样子，她抓过美桃的手，重重地把钱塞到美桃手里：“想想图图！” 美桃终究还是没有拗过安娜，还是和安娜有了这样那样的联系。 “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哦。我们保密，谁都不能说。”安娜朝美桃挤挤眼，然后就跟美桃告别。安娜总能让人按照她的想法来做，她是聪明人，说到图图，美桃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今天是出配型结果的日子，美桃刚送走安娜，老郑就来了，他们一起走向医生的办公室，这么多天的相处，关于图图的事，他们早就一起承担，就连医生都把老郑默认为图图的监护人了，他们并肩走向办公室，走廊又静又长，他们心里忐忑，但是却把腰挺得直直的，生生把这小小的一段路走出了仪式感：路的尽头，不知是希望还是失望。 医生把厚厚一沓化验结果拿给美桃和老郑看，医生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任何变化，虽然相处了这么久，不管是结果恶化还是手术成功——他都保持了一样的面具脸。老郑和美桃仔细认真地把化验单看了半天，他们看看对方，并没有看懂什么有效的信息，他们把化验单重新推给医生。 医生把翻乱了的化验单重新整理好，对他们摇摇头，说：“不匹配。” 虽然美桃一直认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是当亲耳听到这三个字的一刹那，她的眼前还是忽然黑了一片，就像青春年少时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她盯着床头的夜灯当作安慰，却忽然停电了一般，一片漆黑，无处寄托自己的愁绪。怕黑，却偏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黑暗。 老郑在和医生说话，大意是说这样的概率太少见了，是不是化验结果出了问题之类。 医生却很有耐心地否定了老郑：“这是很正常的。不仅卜风的不能匹配，你们俩的加上徐贵儿的，所有人的都不匹配。” 医生顿了顿，留给他们短暂的沉默来消化这一结果。美桃美丽的脸瞬间蒙上了一层白霜，僵住了。 医生接着说：“去骨髓库寻找合适的配型，速度要快。” 美桃略显沮丧地走出医生办公室，老郑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人都没有多少话说。大太阳很明亮，照得医院暖暖的，美桃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看“阳光儿童医院”的牌子。老郑有话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两人沉默地走着。 “我们去会客区那边坐。”美桃提议。 于是他们穿过两辆婴儿车、一个坐在木椅上晒太阳的梳两个辫子的小女孩、一个吊着胳膊只用一只手拿了飞机模型在飞跑的男孩，来到会客区的褐色的藤制桌椅前，桌椅上方有一个大大的墨绿色的太阳伞，阳光斜着照过来，坐在椅子上可以照到人脸。四周空无一人。桌椅上有一层尘土，美桃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纸巾，她认真地擦着。 “总要有人来坐，不是吗？”美桃说。 老郑环顾四周，人们都选择坐在空旷的广场上，这个靠近走廊的小块空地，阳光普照、没有人来，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你是不是再想想办法，也许图图有堂兄妹或者可以配型试试？”坐下来以后，老郑试探似地对美桃说，“不要这么悲观。” “不行的，在这之前，卜风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要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谁都不能说……”说出这些话，美桃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不找了，就去骨髓库去找合适的配型，没问题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边。”在这样的时刻，老郑小声却坚定地对美桃说出这些话。 美桃早已心乱如麻，此刻，他看到老郑充满柔情的眼神，觉得又委屈又安心。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哦～ 63.谁的青春不曾失过恋 上帝一定是先把自己的命运棋子完全打乱，然后又安排一个坚定的军师和自己一起面对错乱的命运，那自己算是上帝的宠儿还是弃儿？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回忆起自己错乱的青春时光，任何一个细节都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刻在美桃心上。美桃趴在桌子上哭了。 老郑握住美桃的手。阳光很亮，温度却不高，似乎起风了。 在室外待了太久，美桃的手凉凉的。 世界很大，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地方可以让美桃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独处一会儿。老郑觉得愧疚，这种愧疚像魔怔一样地纠缠了他两年多，从他的儿子朗朗去世一直到现在，仍然是躲也躲不开，对人生和命运的无力感深深地攫住他的心。 本以为来到医院做个最底层的清洁工，躲开所有熟人，过起隐居或者平淡到极致的生活，就是一种赎罪——不社交、不娱乐、不追求物质，只是那么清静无为地活着，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像一个修仙的道士。可是没用。屈服于心魔，便永远没有走出来的那一天。自己的人生也许就这样完了吧，深深的无力感让老郑变得沉默，说不出一句话。 然而美桃除了享受着这短暂的沉默，还能说什么呢？任何话语都是无力。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不管愿不愿意面对，那都是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为什么和卜风分手呢？又为什么和卜风的关系变成了这样？美桃开始讲述： 卜风和美桃是大学同班同学，是学校里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 大二刚开始的时候，卜风如愿竞选上了学生会主席，美桃也终于入选了学校的话剧演出女主角，这是美桃一直以来的梦想。然而他们的关系毫无征兆地忽然变淡，这一切都从演出结束的那一刻、卜风哭得无法自已开始。 美桃发现卜风开始玩失踪：先是信息不回、电话不接，美桃去卜风的寝室找他，从他室友那里得知：卜风已经好几天没回寝室了。从那以后，美桃发十条信息，卜风回一条，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多天，美桃终于把偷偷回来拿衣服的卜风堵在了寝室。 然而美桃站在卜风寝室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美桃看见卜风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衣服也似乎脏兮兮、皱巴巴的，然而他心情很好，他坐在桌子边，搂着美丽的学生会宣传部长，一边说笑一边玩王者荣耀。 看见美桃，卜风没事人一样招呼她：“来了？” 美桃的眼泪夺眶而出：“卜风，你要分手可以直接告诉我！” “你要进来一起玩吗？”卜风用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美桃。 所有美好的过往仿佛都成了笑话，美桃哭着跑开。 “为什么卜风变成了这样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吗？”老郑听着美桃的讲述，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美桃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的家庭变故吧！那时候，我爸妈刚去世不久，我曾经情绪不太稳定，好不容易才走出父母去世的阴影。也许那时候的美桃很不可爱……”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分手！幼稚、自私、没有任何承担，简直就不是男人！”老郑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美桃却莞尔一笑，这么多年过去，美桃已经释怀了。“徐贵儿也是这么说的……那天，我从卜风的寝室跑开以后，一个人去学校湖边默默坐了很久，直到徐贵儿找到我，他先大骂了卜风一通，然后一定要到他的寝室打他。我把他拉住了，死死地拉住……” 美桃重新陷入回忆中。 “不如我们去喝酒？”美桃使劲儿从自己早已哭肿的双眼中挤出一丝微笑，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对徐贵儿说。 “喝！为什么不喝？我们有自己的快乐，为什么要被混蛋破坏好心情？！”徐贵儿嘴上说着豪言壮语，可是看着美桃哭，他也情不自禁地落泪。 两人就出去喝酒，刚走出父母双亡的阴影，失恋的阴影又迅速笼罩着她。他们俩整整喝了一箱瓶装的啤酒，说着些疯疯癫癫只有他们俩才明白的话，一会儿吹牛一会儿骂人。美桃嘴上说着豪言壮语，可是情绪特别不稳定，上一秒她觉得人品这么差的卜风根本配不上自己，下一秒就开始反思自己所有的缺点，认定自己不值得爱；一会儿觉得和卜风分手后要好好爱自己，要比现在更出色，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一定要破罐子破摔随便找谁上床来报复卜风。 喝醉的美桃来到卜风的宿舍楼下，她借着酒劲在楼下大声喊卜风的名字。 “卜风——”美桃大声喊着，酒精的力量让她的声音高亢而响亮，带着完全放飞自我的勇气。 整栋楼上的男生全都趴在窗户上回应起来，带着年少时的轻狂与不羁，真心地羡慕这样的恋爱。 然而美桃接下来的话让卜风毫无招架之力。 “我们还没分手，你为什么找别人……”美桃大声地质问着。 全校轰动了，不仅因为卜风的学生会主席身份，更因为美桃是众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从美桃在卜风宿舍楼下喊话开始，几乎所有暗恋美桃的男生都觉得自己被绿了；几乎所有仰慕过卜风的女生都觉得自己被出轨了。 这些同学之间的流言碎语，直接影响了卜风的风评，卜风在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很快，卜风就引咎辞职了。 老郑面无表情，他的心情太复杂，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后来呢？你和徐贵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后来？酒醒以后，我和徐贵儿都很懊悔。因为我和卜风只是吵架，并没有真的分手……徐贵儿说会一直等我，等我和卜风分手，而我却很悲观，酒后的乱喊话直接把私生活全都暴露给了公众。我进退两难，卜风也进退两难。我们的声誉全都无法挽回了。我和徐贵儿约好做朋友，比起爱情，我们更加珍视的是友情。”美桃说，“后来，我回到了卜风身边，我们和好，表面上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出双入对，可是卜风对我冷冷的，这种态度越来越让我觉得心灰意冷……”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哦～每天八点更新～ 64.我们走近了吗? “因为心凉了，所以和卜风分手，对吗？”对美桃的过往，老郑的信条一直是：你不说我也不会追究。可是真到美桃想倾诉的时候，老郑又成了最真诚的听众。 “我们分手，是因为我发现，我怀孕了。我想生下这个孩子，而卜风不想……”这么多年过去，美桃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耐心听自己故事的人，那些埋藏了太久的故事除了再不相见的卜风、永远陪在左右的徐贵儿，竟然没有第三个人听过。现在，美桃终于找到一个永远都不必害怕失去他的人，不带偏见地认真倾听自己说话。 “为什么不想？”老郑问。 “因为我们才大学二年级，我和卜风的前途并不想就这么被定位了。如果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考虑未来，那对孩子太不负责任了。”美桃苦笑一下说，她终于能把这件事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口，这都是时间的馈赠。 “这么想也没问题。”老郑说。 “可是我想。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美桃继续说。 “你也是对的。”老郑客观地评价，“这个问题，没有谁对谁错。任何选择都有道理，就看怎么协商解决。” “我们解决的方式，你都看到了——彻底分开。”美桃长舒了一口气，“如果卜风知道图图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同样会躲得远远的，他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一切，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改变。” 老郑说，“等骨髓有了配型以后，我们再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老郑说。 美桃再一次被老郑清晰的思路、不慌不忙的态度感动。 “别多想，我理解你。”老郑说。 “你真的理解吗？”美桃眼泪汪汪。 老郑把美桃的手又握得紧了紧，说：“我理解。你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随便拉出一个来听你讲起这些过往，无论谁都不可能理解你。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对图图感情更深。” 他们坐在那里，花一中午的时间惺惺相惜，一直到老郑不放心图图，要回病房去看看他，他们才起身一起离开。虽然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但是美桃心情舒畅了些，气色也好多了。老郑去食堂打了饭菜带回病房，他们和图图一起围着简易的桌子吃了一顿饭。 再没有理由继续住院了。 美桃思前想后，还是来到杨溢的医院说自己想让图图转到他的医院来，杨溢显然为能帮到美桃而感到很欣慰。 “虽然我们没签合同，但是我写了一份保证书。”美桃说着，把一分整齐的手写的纸放在杨溢的桌子上。 杨溢拿起来，保证书上写着： 本人作为林图图的监护人，自愿将林图图转入和美医院，期间所发生的一切问题都由本人承担。 林美桃 “我们不必……”杨溢说。 “要的！”美桃接过杨溢递过来的保证书，又把它重新放回杨溢的办公桌，“你能给图图一个好的护理环境，我已经感激不尽。虽然医院是你的，可是有太多人靠你吃饭，我不能给你添太多麻烦，也不能给任何人添麻烦。”美桃说，“所以，这是必须的，你收下我才能安心。” 话说到这份上，杨溢郑重地点点头。大家愿意帮助美桃，原因就在于她有一颗感恩的心，随时知道自己该怎么把事情做得得体。杨溢把保证书郑重其事地收起来，放到抽屉里，然后他按下办公桌上的电话，把护士长叫进来。 “我们要收治一个小的护理病人，这是家长，你来对接一下。”杨溢对护士长说，然后他示意美桃跟护士长走，“让护士长给你安排，你先把图图安顿好，再来找我。” 微笑又热情的护士长给美桃安排了一间小小的病房，有一间朝南的窗户，明亮又温暖，病房里有两张床，其中一个已经住了一个小女孩。 “成年人喜欢住单间，可是对小朋友，有个小伙伴会更好。”护士长说。 “对，多一个小伙伴，就不那么孤单。”美桃向她鞠躬致谢。 “随时把林图图小朋友带过来，和他一起来登记资料、做基本的检查。”护士长说完，挥手向美桃告别，“有事随时联系我。” 美桃走到窗前，把淡蓝色的窗帘拉开一角。 临近病床上的小女孩，因为被开水烫伤了双腿，只能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她年轻的奶奶陪着她。 “这里是特护病房，住在这里就安心吧。”女孩奶奶的话让美桃宽心。 快立春了，阳光似乎也格外明亮，立春过了就是春节，这是图图过的第五个春节。 美桃把图图可以转院的消息告诉老郑，老郑只是默默地给图图收拾东西，并不怎么说话。 “你不高兴吗？”美桃问老郑。 “我很高兴。图图有更好的治疗环境，没人比我更高兴了。”老郑说。 “可是你不开心……”美桃说。 “我只是惭愧，图图住院条件变好并不是因为我。” “图图会很舍不得你。”美桃也十分动情。 “呵！又不是不再见面，我会常去看他，你拦都拦不住的！”老郑说着忽然背过身去，美桃看见老郑抹了一把脸，他流泪了。美桃忽然改变了主意。 “今天不转了，明早再去！麻烦你再照顾图图一晚，好吗？”美桃恳求老郑，直到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美桃才想起自己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老郑把美桃送回宿舍。 美桃换了睡衣，躺下来。老郑坐在旁边看着她。 美桃感叹，天地之大，只剩这一间小小的宿舍才是美桃的栖息之所，确切地说，连这间美桃住了好几个月的小小的宿舍，也是老郑的。 “北京这么大，我却连固定的住所都没有。”美桃感叹。 “我的就是你的。”老郑告诉美桃，“只要我在北京，你就有地方落脚。” 房间里很暖，美桃从被窝里爬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住，蜷缩在一角。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65.我来到你的学校 “我们再聊一会儿，我还不想睡。”美桃说，虽然没有找到配型，但图图的病终于有了着落，这么多事情经历下来，美桃觉得像在做梦。 老郑宠溺地揉揉美桃的头发，说：“再不睡真的会难受。来——”老郑和衣和美桃一起躺下，他们蜷缩在一张小床上。 “还觉得不安心的话，你就抱抱我。”老郑轻声在美桃耳边说。 美桃于是伸出手臂搂住老郑的肩膀，她轻轻把自己的脸贴在老郑的胸口。老郑的肩很宽，臂膀很有力，虽然他上身穿了厚的羊毛衫，可是男性的气息还是透出来包裹住美桃，像森林，又像海洋。 “我想让你知道，不论你拥有什么、失去什么，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老郑说。 美桃把脸深深埋进老郑的胸口，能有一个强壮的肩膀让美桃倚靠，让她不必有飘在空中的失重感。踏踏实实地拥抱着老郑，美桃终于能暂时安心，有了些许睡意。老郑一动不动地任凭美桃抱着，待她平静地睡着以后，他起身给美桃掖好被角，一个人悄悄走出门去。 然后老郑开始自己的工作，在医院的走廊擦地板。 卜风打过很多次电话，问美桃骨髓配型的情况，美桃明确地告诉他配型不成功，他却还是执意要来医院。美桃不让卜风见到图图，答应和他在三里屯的某个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熙熙攘攘，美桃进门时遇见正在找座位的卜风，偌大的咖啡馆没剩几张空桌子。 “那边的位置最好。”卜风直至西北角的一个二人小圆桌，那边三张桌子并排在一起，距离不超过半米。 “私密性不好。”美桃摇头拒绝。 “那我们去那边。”卜风又发现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他带着美桃避开来回走动的客人，他下意识地张开手臂不时地把美桃护住。这样的小举动，和他们大学谈恋爱时的小动作几乎一模一样，当初的卜风是大学学生会主席，如今的卜风是一个拖家带口的公务员。 可是美桃早就想好了，今天不会对卜风流露半点情感。自己和卜风的爱情已经成为不可能，她不会再让卜风把现在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配型不成功，你要让我告诉你多少遍呢！”刚一坐下，美桃就说。 卜风却还是不相信：“你带我去找医生！太奇怪了，肯定是检查结果出了问题。” “你是a型血吗？”美桃想起医生的话，连忙向卜风确认。 “没错！”卜风说。 “我很忙，要先走了。”美桃说着要站起来，却一把被卜风拉住。 “我们要彼此误解到什么时候？！”卜风说，“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地，把过去的错误一笔勾销？我们不能正视过去，就不能过好现在，不是吗？” “我知道你约我出来，肯定是有话说，除了道歉的话，你想说什么？”美桃重新坐下。 “什么也不想说。”卜风欲言又止，他环顾四周。 咖啡馆环境比较嘈杂：桌子对面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认真谈订单；左边桌子上坐着一个穿黄褐色休闲服的男人，他斜躺在软皮沙发上，在打电话谈合同签约的细节；前方靠左的两个略显矜持的男女似乎在相亲；右边两个女孩似乎是上下级关系。 卜风征求美桃的意见，要换个地方，可是美桃却只想回家。 “给我两个小时，就当是我五年没有出现给我的奖励。”卜风认真地说。 “就两个小时，“多一分钟也不行。”美桃答应卜风，她太容易心软，本质上还是善良到骨子里的人，“我们到底去哪儿？” 卜风却并先给美桃卖个关子，并不告诉她。他只顾开车，时而把头看向窗外。 美桃坐在后座上，两人没有多少话说，都不知道从何讲起，冬日的夜晚天黑得很快，窗外的路灯流离成一带星光，仿佛是五六年前的夏夜，那时他们还是好得如胶似漆的爱人，他们只是一起压马路，从南走到北地似乎不知道疲倦，美桃对北京的所有印象，很多就停留在那个夏日的夜晚：南城某个胡同里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卤煮，他们的汤汁号称已经传了一百多年；北三环辅路的某条街边有一家很美的民族风衣服店，卜风陪着美桃去试穿，选中五件都难以取舍，但他们身上的钱却只够买一件。 走出店门，卜风便对着月亮慷慨激昂地发誓：毕业以后，赚了第一笔工资，一定先来给美桃买下这些衣服……可是毕业以后，谁知这家店还在不在呢？美桃紧紧地拥抱卜风。 这么多年过去了，美桃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这些曾经的浪漫，可是再见到曾经的爱人，这些恋爱中的小细节仿佛从自己的潜意识里一下子冒了出来，像翻涌的泉水汩汩流出来，堵也堵不住。 “在想什么？”卜风从后视镜里看到美桃在沉思。 “没什么。”美桃摇头否认，“我在看路，要经过我们学校了。” 卜风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卜风把车停在了校门口。 “你知道，谢谢你帮我，我不想给你的生活带来任何变动，我们应该分头回家照顾孩子，而不是跑到学校来……”美桃并不想下车。 “桃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过得很愧疚。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我们有太多误会了，关于过去你不想听听我的版本吗？”卜风恳求。 美桃低下头沉默了几秒，卜风下车帮美桃打开车门。 学校的鎏金门牌隐在夜色中，美桃和卜风走得很近，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去仿佛他们刚从压抑黯淡的高中走进大学，每个人都像被关了太久的小鸟，面对蓝天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飞。 进门的正前方是白色的教学楼，美桃和卜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记忆的大门一点点拉开： 开学初的第一次班会，每位同学都上台介绍自己，无非是说些姓名、特长之类的，算是和大家打个照面。美桃正和自己室友小声地叽叽喳喳私下里品评各个同学，一个高个子的男孩走上讲台。 －－－－－－题外话－－－－－－ 剧情渐入佳境，喜欢的亲请加收藏，给作者一个鼓励哦～ 66.你那么美丽，又那么超脱…… “我叫卜风，我没什么特长，就是腿特长……” 全班同学爆笑起来。 “若是在古代，我也是一大侠，因为我会“捕风”。” 有人给他鼓掌、有人吹起了口哨。班会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美桃和所有女孩呆呆地看着阳光帅气的卜风走下讲台，所有人都记住了卜风，美桃记得尤其清楚。 美桃还记住了卜风在足球场上踢球时，被汗水浸湿的一跳一跳的头发，还记得他喝水时仰起头来把矿泉水倒入嘴里，水珠把阳光折射成七彩的光，翻动的喉结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的气息。美桃记得和卜风走在放学的路上，卜风给自己讲他高中时期暗恋过的女孩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他最爱听的歌一个叫娃娃脸的歌手唱的忧郁的情歌。 卜风陪自己去圆明园看荷花、听蝉声，陪自己逛服装店看布料，帮自己打水、送饭。再后来，两人分吃一个甜筒，晚自习后躲在茂密的竹林里偷偷地接吻，那是美桃关于初恋的细枝末节的美好回忆，纯得像贝加尔湖的冰块。 “你喜欢我什么？”两人在月光下的竹林里拥抱着，美桃抬起头看着卜风的眼睛。 “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卜风说。 美桃显然不满意卜风的回答：“说了等于没说嘛！” 卜风这才认真地回答：“最喜欢你的独立，我们在一起时，不是依附关系，而是像两棵并肩的树。” 即使他们再怎么克制欲望，荷尔蒙的萌动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们立誓要走进婚姻的殿堂，即使八十岁也还要一起牵手去看风景，他们出去偷吃禁果，出双入对，他们的恋情无人不知，成了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 热恋的故事只有一个，然而关于分手，每对恋人都有不同的说法。 卜风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着痕迹地悄悄展开讲述，他对美桃敞开心扉，告诉美桃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那是大二刚开学，美桃通过了话剧《樱桃园》“留包芙”的初选，美桃的叔叔却忽然来到学校，说是来北京出差，要美桃赶紧回家一趟。美桃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和匆忙的叔叔一起赶到机场飞回了家。 那时候美桃和卜风正在热恋，美桃到家以后便杳无音讯，又一连好几天都不回学校，卜风急得去火车站买了去苏州的火车票，上车的前几分钟他发微信告诉美桃。 “分别太久，忍不住思念，马上就到你的城市。” 很快，美桃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她告诉卜风：家里遇到一些变故，处理好了就回去，卜风不用来。 两个星期对热恋中的卜风来说太煎熬了，这期间他才明白相思的滋味、牵挂的滋味，他简直比恋爱中的女生还敏感，无时无刻不想去美桃身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美桃又叮嘱不用来，简直让卜风心神不宁。 美桃终于回到学校，卜风放下所有一切在火车站接美桃。 当卜风看到火车站汹涌而出的人流中美桃的身影的时候，卜风马上冲过去拥抱她。美桃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本来就瘦的身材似乎又瘦了一圈。卜风心疼地把美桃拥抱在怀里。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卜风问美桃。 然而美桃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回去吧，慢慢跟你说。” 于是卜风带着美桃打车回到学校，他先把美桃送到宿舍待她收拾好行李，然后把美桃送到澡堂门口让她洗了个澡，洗掉旅途的疲惫。然后卜风带美桃到他们之前最爱去的餐厅吃饭。 “我们这次可以要个包间吗？”美桃问道。 “当然了，没问题。”卜风说，他们坐了一个小小的包间，点了几个平时最爱吃的菜。 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待卜风也吃完，美桃才告诉卜风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 美桃的叔叔把美桃接回家，飞机刚落地，叔叔就带她直奔医院。美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是父母两人的遗体！原来就在那天清晨，美桃父亲驾车载着母亲出门，因为躲避一个突然出现的路人，轿车失控钻到了一辆大货车底，美桃父母双双当场死亡，美桃的爸妈就这样走了，同时走的还有那个路人。美桃连父母最后一眼都没看到，一句遗言也没有。 一连好几天，美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吃不下也睡不着。 法院判美桃父亲全责，家里的房子也被法院拍卖，用来支付路人的赔偿金了。美桃回来的那个夜晚，她把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卜风，卜风紧紧地抱着美桃，看着美桃神游的状态，他一刻不离地守着她，带她一起学习、一起散步，不敢对美桃表现出任何焦急或担心。 “无论发生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说不定你的父母正在天上看着你。”卜风天天开导美桃。 卜风要美桃好好准备《樱桃园》的排练，可是美桃非常没有信心，在她看来，三个候选演员个个漂亮、演技好，可是她排练得最少，心情又很不好，肯定不能入选。 “即使遇到再大的问题，只要我们活着，总还是要面对各种日常问题，不是吗？”卜风开导美桃，“如果遇到难题就躲起来，那全世界我们找不到一个不哭的人。可是一味地痛苦，又有什么用呢？”卜风坚持要美桃排练，卜风告诉美桃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排演的过程。 美桃犹犹豫豫地出现在排练室。美桃和卜风对戏，当卜风念出这些台词： 樱桃园，?你那么美丽，那么超脱， 你，我们称之为母亲的大自然， 你包容着生死， 你能给予生命，也能将它毁灭......? 美桃的情绪就起来了。当她演到自己的樱桃园就要被卖掉，她忽然想起自己被卖掉的家： （环顾房子四周）再见了，亲爱的房子，年老的爷爷。冬去春来，你就不复存在了，他们会把你拆散了架子。这些墙壁见到过多少人事沧桑呵！ －－－－－－题外话－－－－－－ 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68.节假日无休 “没有就好。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能帮到图图，我也会很感激他。”徐贵儿听到美桃否则，心情无端变好了些，“明天是小年，明晚下班后，我带图图去吃饺子吧，我们家附近新开了一家饺子馆，味道很好，你们都小半年没回过家了……”徐贵儿所说的家，就是和美桃一起合租了好几年的房子。 “明晚……有安排了，安娜请我和图图去杨溢家吃。”美桃说。 “有安排好。”徐贵儿点头，继而又说，“对不起……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听到这里，美桃想走近些，给徐贵儿一个友情的拥抱。岂料美桃刚一靠近，徐贵儿就伸出一只手挡在自己面前。 “别靠近，我衣服上全是灰。”徐贵儿说，“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美桃苦笑了一下。 “说再多都没用。”徐贵儿说，“你赶紧回家休息，我要继续工作，希望在我干儿子手术时能帮上忙。”徐贵儿对美桃下了“逐客令”。 美桃最后还是紧紧地抱了抱徐贵儿，“永远都是一家人。”美桃对徐贵儿说，“我们早就说过多少次了。”美桃说完，离开了施工现场。 因为寻找配型，美桃已经好几天没去会所工作了，看到徐贵儿为了赚钱这么拼命，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不努力。 小年夜的聚餐很快就到来了。美桃打电话给会所经理请假，会所经理无奈地想摔电话：“你要是嫌酬金少，我们可以追加嘛，不能以请假来抗议！” 因为昨晚离奇经历的冲击加上喝了太多酒，美桃仍旧恹恹的：“就请这一次，再不多请了。”美桃保证说。 去杨溢家吃晚饭，是安娜发起的。下午四点钟，安娜就兴冲冲地开车到医院来接美桃母子。安娜在图图病房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小床、一会儿看看小窗。 “新病房真好！”安娜赞叹，“我家杨溢待你不错吧！”她悄悄地在美桃耳边说。 “是啊！这一切都得谢谢杨溢！”美桃说，“你和杨溢关系好，一定要替我转达。” “没任何问题！”安娜说，“我和杨溢岂止关系好，我们，要订婚了！”安娜说完，开心地笑不拢嘴，“他和杨妈妈有个约定，会在三十六岁生日以前完婚。你看，杨溢是白羊座，过完年马上就是三十六岁生日！” “杨妈妈要求的？”美桃问，她显然安娜口中的这段感情有问题。 “是呀！杨溢特别孝顺！杨妈妈一辈子为杨溢操劳，他们分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团聚了，杨溢再不听妈妈的话，说得过去吗？”安娜说起来头头是道，“反正，我和他就是会圆满啦，你别多管。” 美桃苦笑着摇摇头，她不想再过问。 “为什么请我们去家里吃饭？”美桃问。 “杨妈妈爱孩子，她知道我救助图图以后，一直特别想见见你们母子俩。于是我就安排了这个饭局。反正你们也无处可去，我们就去一起吃个便饭啊，我正好可以在杨溢家的超大厨房里露一手。走！我们上车！”安娜说。 图图早就已经收拾妥当，自从转到和美医院以后，有专职的护工照顾，他的精神状态一天好过一天，得知今晚可以出门吃饭，图图一直很兴奋。美桃本来不想去，可看看图图期待的眼神，她还是决定去。 “上车。”美桃说，她给图图系好围巾，把图图抱起来。 “呀。”安娜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一个重大的问题，“我一到医院就来你们这儿，我还没见杨溢呢。我们去叫上杨溢。”安娜说，于是她一边说笑着一边和美桃一起走向杨溢的办公室。 医院有很多老年人，有些是重病在床子女又忙没人照顾的。时不时见到行色匆匆的护工、医生和护士。 “就是这里！”安娜指着院长办公室的牌子，说。 门口的助理忽然把安娜拦下来：“您和杨院长有约吗？”助理微笑着问安娜。 “我来这里还要预约？”安娜非常不满。 “无论谁来，都是需要预约的。”助理面带微笑，说得彬彬有礼。 “你给杨溢打个电话，就说我来了。”安娜说。 杨溢办公室的门却忽然打开了：“安静一下，”杨溢说，“我不是说过，我带美桃和图图过去就好么，你不用来。” “杨妈妈让我来的。”安娜说。杨溢再说不出什么话，他不想再和安娜辩论。 美桃见到杨妈妈的那一刻，才知道她有多么爱孩子，她几乎围在图图身边没走远过。 饭桌上，安娜十分动容：“我的这个朋友，为了赚钱，也受过不少苦，以前是我帮她，现在杨溢愿意帮她，减轻了她太多负担……” 话说到这里，饭桌上原有的平等温馨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事情并不是安娜说的那样，一个朋友间的温馨聚餐，瞬间变了味道，成了安娜的邀功大会。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带图图去和徐贵儿聚聚。 “是的。我特别感激安娜，也感激杨溢。”美桃说，“我敬大家一杯吧。以后我条件好了，一定报答。”美桃说完，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美桃原本就想登门致谢，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她原本想借着这次聚餐好好表达自己的谢意，然而好像并不需要了，她觉得自己被安娜骗了，来错了地方。 “不用客气。”杨妈妈说道，“家里太冷清了，图图来了家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以后欢迎你们常来玩。” 美桃看着图图，这个生病的小人终于离开了医院，离开了那极单调又乏味的环境，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简直处处都可探险。不知为什么杨妈妈对图图充满了溺爱，图图也终于展现出了一个四岁男孩该有的调皮捣蛋，一会儿爬沙发，一会儿扔玩具，杨妈妈跟在他后面“打扫战场”，把杨妈妈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有三个人极力邀请美桃回家过小年：安娜、老郑和徐贵儿。最终美桃选择了和安娜一起，怀着对老郑的歉意，美桃把图图送回和美医院，然后又匆匆赶往什刹海胡同八十八号。 年的氛围升华了这里的气氛，今天会所为了答谢会员，在小年夜举行免费餐会和酒会。每个会员最多可以带三个朋友来玩，对朋友没有任何限制。 按说会员的级别这么高，他们的朋友也一定是高素质高水平的，可是没有。有多少土豪大款削尖了脑袋要挤进会所，很多会员瞅准机会，把餐会的准入名额给卖了！ －－－－－－题外话－－－－－－ 每天八点准时更新，喜欢的亲请加收藏～ 69.颜即正义 红酒小姐们等在后台的间隙，从门缝里看向酒会现场：中年男人居多，油光满面的、大腹便便的、戴金链子的，不一而足，像是刚在路边摊撸完串串的抠脚大汉，换了身西装就来到了这里。 “搏命战今晚上演了！”她们感叹。 “你去找个男人嫁了呀！据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男人，会对咱们念念不忘哦！”新来的红酒小姐风尘气十足。 “你想嫁你嫁！一点出息都没有，你觉得自己只配抠脚大汉，那你就贴上去好了！别来贬低我们！”另一个红酒小姐反驳，她们言语中的火药味十足，后台一片乱糟糟的。她们越说越来劲，终于还是动起手来，两个人推推搡搡，心里都窝着一口气。 尖叫声响起，保安赶紧从外面跑过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后门通向酒会大厅的门死死锁住。化妆间的杂乱惊动了经理，经理带着两个保安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分开，她们还在愤愤不平地相互咒骂。 每个女孩都被两个保安分别带走。经理捋一捋自己的短发，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对剩下的惊魂甫定的红酒小姐们说：“我们红酒小姐的素质向来很高，我们是正规服务业，通过劳动拿到报酬，自轻自贱会让你很快赚钱，但是那还有尊严吗？打架的两个已经被开除了，你们引以为戒，大家检查妆容，准备上班！” 佳丽们纷纷转身向化妆师确认自己的妆，她们左照照、右照照，妩媚的眼神、丰润的嘴唇、修长的脖颈、像缎带一样白净滑嫩的肌肤，个个出彩，但是美桃排名第一的位置仍然无法撼动。佳丽们整理完毕，排成一排，保安把通向前厅的门打开，美桃带着摇曳多姿的众多佳丽出场。 这一次，竟然有掌声。美桃第一次发现，有很多人是专门为了一睹红酒小姐的风姿而来。 当美桃端着酒杯走向人群，一个个男人自动向她靠拢来，她带的酒很快就被抢光。 “这就是红酒小姐冠军啊？”美桃听到背后有人在议论，她淡定自若地倒酒。 “气质确实不一般啊，比给你剥蒜的白貂皮老妹可好多了……”有人接话，“那边那个，不是也不错？虽然比冠军差点，怎么着也是个前三吧……” 以往的酒会上，美桃都会跟客人侃侃而谈，可是今晚美桃一个字都不想说。会餐区充满了吃饭吧唧嘴的声音，酒会现场也有人在拼酒，就差划拳了。“完全不了解酒文化！说了也是白说。”美桃心想，“同事们没有说错，真是一场搏命战！” 酒喝得奇快，美桃带的三瓶酒已经全部被喝完，果然不花钱的酒是不喝白不喝的。 “陪我喝一杯？”美桃陷入沉思，身后忽然有一个低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 美桃连忙转身去看，一个难得一见的穿休闲服的男人，黑色英伦风皮鞋，卡其色包身裤，宝蓝色打底带些荧光黄点的合身的毛衣。他手里握着高脚杯，轻轻地摇晃。他身材没有走样，打扮得也很显年轻，然而他唇纹很深，眼角却还是有一些掩藏不了的鱼尾纹，美桃猜测他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也许是一个过气的明星，年轻时候红过一小下，所以深谙妆扮之道；现在老了，就只能混迹在这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聚会中。然后会在微博或者微信朋友圈里发自己在什刹海胡同八十八号喝酒、见朋友的照片，当作自己仍然当红的资本。 “你的眼神不怎么友好。”正在美桃走神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忽然拆穿美桃，“我仿佛看到了你的内心戏，我是被拒绝了吗？” “怎么会？”美桃大方得体，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虽然这是我的工作，但我很荣幸。” 两人轻轻地碰杯。 “你是冠军？”男人上下打量美桃，他的丹凤眼睁得很大，眉毛往上挑着。 “我不是，您认错了。”美桃第一个反应便是否定，她不想出这个风头，冠军对她来说除了奖金没有任何意义。 “当天的微博热搜可是排名第十五！知道会所的人就知道你这个冠军，还有一百万的代言费，史上酬金最高的红酒小姐……”男人说起来滔滔不绝。 “没有这回事……都是炒作的，一种营销手段！”美桃马上否定，把这个消息当作笑话来听，可是那丝幽默又荒诞的感觉消失以后，心里马上升起一丝疑问：真的有代言费吗？为什么我没有收到…… 一百万！图图生命的延续。美桃到底错过了什么？ “其实我有很多资源，我认识很多大老板，酒类的也有，他们很想找代言，你知道你已经火了吗？你能赚一百万代言费，就能赚两百万，人要有这种进取精神和自信。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很乐意给你介绍一下……”男人眼神紧紧地盯着美桃，似乎在等待美桃表态。 美桃端起酒杯，主动轻轻地和这个中年男人碰了一下，小酌了一口。她的内心很着急，特别想要马上答应，可是表面上她仍然不温不火，落落大方：“我倒是挺感兴趣，想了解一些细节。” “那我们就再来一杯？”男人又把酒杯伸过来，主动要酒。美桃赶紧把酒满上，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 “一年广告费接近一个亿，还缺这二百万的代言吗？”男人说，“我给你介绍的，绝对是大公司。他们营销部的主管，是我多年的好朋友……”男人把话说得天花乱坠。 会所并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零点一过，吃饱喝足又玩好了的客人们心满意足又恋恋不舍地走了，大厅里越来越空。广播里开始响起悠扬的女声，大意是感谢贵宾们光临，我们快关门了。以往这时候，红酒小姐们就可以下班了，无论客人再怎么要求，也可以明确地拒绝，会所给了她们这种权利。以往这时，美桃便会不做任何停留地回后台卸妆，可是这次，她却还在等这个男人给她的有效信息：怎么通过代言拿到二百万的代言费！ “真不巧，竟然这么晚了！”男人听到广播，就结束自己滔滔不绝的讲述，无比惋惜地看着美桃。 70.有时候我也不了解疯狂的自己 “是的，我们最多还可以在这里待半个小时……”美桃说。 “不待了，已经下了逐客令。”男人又摇头又摆手。 “我们还没聊完，太可惜了！”美桃说。 “是呀！不过那没关系，”男人说，“其实我从吉林过来，在会所旁边的金晶酒店有一间房，我们去那里继续。2306房间，好吧？我在那里等你，不见不散！”男人说完，迈开坚实的步伐走出会所，在出门的一刹那，他回过头来看看美桃。“等你。”他说完最后一句，走了。 关于怎么赚到一百万，他才说了一半。在后台化妆的时候，美桃的心还是砰砰直跳，手也不自觉地有些抖，她把卸妆液倒在棉片上，轻轻地闭上一只眼睛，敷在眼皮上，她似乎听见胶水融化的声音，长长的眼睫毛终于要卸下来，无比地轻松。一个男人凌晨邀请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到酒店房间谈事，用意似乎很明显。可是他又有谈合作的说法在前，到底要不要去呢？ 美桃用一只眼睛仔细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赚一百万，我有这个资本吗？我出卖的是自己的色相还是肉体？毫无疑问不是智慧、也不是能力！如果牺牲自己的肉体、牺牲自己的名誉，能够一下子赚一百万，换回图图的生命，那是值得的吗？是无能为力地看着亲儿子痛苦地死去？还是让他活下来，但是却一辈子活在妈妈是一个妓女的自卑中？还有别的方法救儿子吗？ 经理忽然悄无声息地来到美桃的化妆台前，她友好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美桃的肩膀，美桃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这冷不丁吓了美桃一跳，她的手猛地一抖，化妆棉不小心戳到眼睛里了，美桃赶紧把敷在眼皮上的化妆棉拿开，半条假睫毛已经掉下来，眼影、眼线花里胡哨地糊在眼睛周围，像被人猛揍了一拳，美桃的眼睛哗哗地流泪，狼狈不堪。 经理显然没料到美桃反应这么大。 “呀呀呀！我吓到你啦？”她惊叫起来，“干净的化妆棉呢？赶紧擦一下！” “没关系，”只用十几秒，美桃就恢复了淡定，“不要紧，好了！” “你这张脸呀，不论怎么画，即使画成鬼，还是漂亮的！”经理夸美桃说。 美桃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你以后少请假，你看，今天人手不够，找些没素质的人来，就知道打架，真是出洋相！”经理痛心疾首地说，“以后你不要请假，我们指望你顶起整个会所，做个会所的台柱子！” 经理语重心长地说完，就劝美桃早点回去休息，又叮嘱她明天准时上班。 “化成鬼都好看？”经理走后，美桃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回想起经理刚才的话！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可是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说过她不好看或者还可以再好看一点之类的话。 “去！”美桃决定了。她用化妆水擦了擦自己的卸掉妆的左眼，又一点点把眼影、眼线、假睫毛重新画好，又恢复了大浓妆！万一他真的能拉到一百万，那么图图就有救了！假如没有，自己也要让他出一笔钱！为了图图，即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美桃都会试一试。 美桃顶着这个大浓妆毅然决然地出了门。 出了什刹海胡同八十八号往北走，是一条低调奢华的街。 之所以低调，因为外观看上去这里其貌不扬，没有高楼，也不是典型的古建筑，这里房子稀松平常的样子，跟中国任何一个不太落后的县城中心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然而沿着这条街走两百多米，就会看到很多高档汽车的展厅——玛莎拉蒂、法拉利等等，有钱人真多。 金晶酒店在街的尽头，酒店前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对面就是繁华的步行街商业区，不睡觉的年轻人有的从写字楼出来，有的从电影院出来，在街上游荡。 前面繁华热闹，背面低调奢华，金晶酒店占据了天时地利。 凌晨的金晶酒店静悄悄的，宽敞的大厅中央有几根很粗的大理石柱子，和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相接，金色的背景墙上挂了好几个时钟，分别显示不同时区的时间。 美桃站在门口偷偷往里看了几眼，前台值班小姐正低着头看电脑。 只要走进去往右一拐，就是电梯间。短短的几十米，仿佛是美桃命运的分割点，走出这几十米，人生就走向另一个方向，美桃在等待一个时机。 杂乱的脚步声加上行李箱滚动声忽然响起，穿着入时的一男一女走向前台。 “办退房。”他们温柔客气地朝前台说。 前台小姐连忙起身点头，她认真地在电脑上找他们的入住信息，办退房的两人则斜倚在前台上温柔地聊起天来，他们的身影把前台挡地严严实实的。 美桃早就已经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她看准时机，光着脚一阵飞奔就到了电梯间，她用拎着鞋子的手疯狂地按几次上行键，她的心狂跳不止，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到她上了电梯，看着电梯缓缓上行到九层十层时，她的心还狂跳不止。 电梯门打开，美桃拎着高跟鞋走出来，即使铺了低碳，她仍然感觉到一阵阵寒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浑身发冷。这让她想起十岁那年去乡下的姥姥家过的那个暑假。 太阳刚刚落山，空气还是暖的，然而土地开始变凉，美桃躺在姥姥家花园里那个藤椅上，她把鞋子脱掉，光脚踩在地上。周围是姥姥种的各种花树，空气中飘来隐隐约约的花香，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升到脑门，整个人都无比清凉。 “姥姥，我这算不算接地气？”美桃问姥姥。 姥姥呵呵笑着，在给自己的花圃除草。 什么时候能再回到童年时的悠闲、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美桃无奈地摇摇头，走到2306房间门口，她重新把鞋子穿上，整理一下衣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酒会上的男人打开门，他穿了酒店的白色睡袍，头发湿湿的，刚洗完澡的样子。他端详了一下美桃，又探出头来确定没人尾随，才放美桃进来。 71.有梦的女人最好骗 这是一个标准间，两张铺了洁白被单的单人床，其中一张很乱。沙发、躺椅、很高档的写字桌上随意地放了一些衣服，两大盒名片随意地散落在电脑桌上。 美桃有些拘谨，坐床似乎不太合适，而其他能坐的地方又全是衣服。男人赶忙收拾起自己的名片盒，往桌子一个放在地上的双肩背包里一塞。 “你知道，聚会嘛，总会散出许多名片，又收回很多名片。”男人说着站起身来，一件一件把衣服抓起来，放在自己修长的手臂上，然后他打开门后的行李箱，一撒手，衣服落在箱子里。 “没想到你这么早来。”男人说。 “代言的事情……我们还没聊完……”美桃轻声地说，声音小得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合作的事情不急嘛。”男人说，他指一指靠近美桃的床，“你坐。” 美桃身体僵硬地坐下，屁股刚一挨到床，男人就整个儿地凑过来了，他的脸几乎要贴到美桃的脸上，他喘着粗气，气息呼到美桃的脸上，美桃的脸莫名奇妙地“噌”地一下子红了。 “说说，你刚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男人悄声在美桃耳边说。 “嗯……”美桃嗫嚅着说不出话，她抿着嘴微笑，也许只有微笑才能掩饰内心的尴尬了。 这样的反应把男人吓了一跳。 “你喜欢我？”男人问。 “我？没有！”美桃否认。 “可是你的表现，像个初恋的少女！”男人一边说一边坐得离美桃远了些，保持在安全距离以外看着美桃。 美桃听到这里，于是站起来，她脱掉外套，走到卫生间门口，卫生间里还有刚洗完澡留下的水气，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美桃倚在门框上，昂起下巴，把自己的毛衣领子拉下来，露出一个肩膀，她一条腿弯起来，让自己的身体变成美丽的s形，她用迷离的眼神看向坐在床边的男人，这是从电影里学来的，勾引男人应该有的样子。她迷离的眼神不是装出来的，在会所喝了太多酒，酒劲上来了。 “别装了！”男人匪夷所思地看着美桃的表现，一下子就拆穿了她，“你不是出来卖的，为什么要来？” 听到这句话，美桃一下子非常泄气，她收起自己的腿，整理好毛衣，眼睛里似乎也溢满了泪水，也许是沾到眼中的卸妆液还没有彻底洗掉。 “谁派你来的？”男人警觉地问美桃，“说，摄像头在哪儿？”男人怀疑美桃是别人派来拍他裸照的。 “没人！”美桃说，“我是来谈代言的。” “你还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给你下点迷药，割你一个肾？”男人开始吓唬美桃。 美桃头晕目眩，又听了男人的恐吓，想像一下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浴缸里，被割掉了一个肾。她曾经无数次从朋友圈或者微博上看到这样的文章，此时此刻她想到这样的画面，胃开始翻腾，她使劲儿忍却没忍住，晚上吃的饭、喝下的酒一下子全吐了出来，沾满了地毯！恶心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男人惊慌失措起来，虽然他的房间很乱，但是很显然他有洁癖。“啊！啊！”一阵乱叫以后，男人迅速打开房门，“走吧！走吧！”男人朝美桃喊。 “钱呢？”美桃不想走，本应该顺理成章无论用任何方式都从男人手里拿到钱啊！ “想钱想疯了！”男人怪叫着，他把美桃的大衣、包包丢给美桃，一把把美桃推出房间外。 然后美桃听到男人打电话给前台的声音：“赶紧叫个保洁员！……换个房间也行……我酒喝多了，吐了一地！” 美桃孤零零地走在酒店走廊上，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这一瞬间，美桃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梦，梦里自己能赚够图图的手术费，梦里能有很多很多钱。可是，她被骗了。 有个哲人说：有梦的女人最好骗。 年味儿越来越浓，小市场和超市里挂满了大红的福字和春联。各种菜、肉、米、面被人们欢欢喜喜地抢购一空，结账的队伍从收银台一直排到货架里面，长长地看不到头，但这种等待却让人愉快。人们借着节日的仪式感来体会生活的乐趣，新年的红火和热闹外化在排队上，队也排得喜气洋洋。 自打从老郑所在的医院搬走以后，这是老郑第一次和美桃见面，老郑特意选了这么一个热闹欢快的时机，好使他们的见面的氛围不那么沉闷。最近这些天，越接近过年，老郑的心情越阴暗，他把自己和美桃之间的关系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本来就是毫无交集的两个行路人，共同的遭遇让他们走近彼此，相互依靠一阵子，等他们境遇好了，便会毫不留恋地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里。要说他们的感情有多深，还真说不上。美桃年轻，年轻便意味着还有很多选择，但是老郑的人生仿佛已成定局，没有多少翻盘的可能了。于是过年对老郑来说就像一个又一个沉重的宣判，只有小孩才会欢天喜地去过年。气氛越喜庆，老郑心里反而越悲凉，陷入奇怪的循环中让老郑很泄气。他虽然十分期待美桃的肯定，但在心里却已经把美桃拒绝自己的说辞和表情想象了无数遍。 老郑正在认真挑鱼，海鲜区挤满了挑鱼的顾客，与其说挑不如说抢，人们放弃了捞鱼的网兜，直接把手伸进冰凉的水中，把滑溜溜的鱼摸出来，没有选择的机会，能抓到鱼已经足以让人谢天谢地。海鲜的咸腥味和刺鼻的汗味混杂在一起让人窒息，鱼拍水的声音、说笑声连同超市里喜气洋洋的大广播不容分说地钻进人的耳朵，烦躁让美桃一秒钟都不想多待。然而老郑站在人堆里稳如泰山，他对这样的场合早已见怪不怪，他熟练地把最大最肥、游得最欢的胖头鱼捞起来放入自己的购物袋，然后他就开心地嘴角上扬，眼角也微微飞起来：那些胖头鱼膘肥体壮，是图图的最爱。 “今天去我家过年，我给图图烧鱼，怎么样？”老郑一边把鱼装好、称重，一边充满期待地询问美桃。 “不去了，杨溢不让图图走远。”美桃说。 果然被拒绝了，早料到是这样，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老郑的心头，他觉得偌大的超市里忽然被人吸光了氧气，自己呼吸困难像是美桃手里那只离开了水的鱼。 72.把装逼进行到底 “你怎么了？”美桃看到老郑神色落寞的样子，关切地问。 “你们太暧昧了。”老郑虽然很不想说，但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不平，脱口而出：“杨溢是你闺蜜的男朋友，不是你的！” 天下没有后悔药卖，要不然老郑不会像煮熟的大虾一样因为愧疚而涨红了脸，后背也微微弓了起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尴尬地等待美桃的反应，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甚至连眼睛都一眨不眨。“这不是我的真实想法……”这句话就在老郑的嘴边徘徊，马上就冲口而出，可是老郑的喉咙发不出一个字，他刻意保持的稳重形象容不得他这么快便出尔反尔。 然而美桃的冷静和淡定着实出乎了老郑的意料，她在看鱼，只轻描淡写地回了老郑一句：“没错。”仿佛老郑刚才对她说的是“今天的鱼不太新鲜”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题，以至于老郑使劲儿掐一把自己的胳膊，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美桃不会让任何人尴尬，即使他无意中冒犯了自己。 “我对杨溢的感情只是感激，没有别的。”美桃对老郑说，“我相信世界上有很多好心人，杨溢也是其中一个。我现在坦然接受被帮助的角色，如果杨溢不帮我，我也会到别的地方求助，只要图图病能好，即使拿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然而老郑不愿再听美桃继续说下去，尤其是美桃随时都会冒出“用命来换”这样的话，老郑上前一步把美桃紧紧地抱在怀里，真要走到拿大人的命来换孩子的，那么老郑宁愿是用自己的来换。 走到超市人少的家居区，老郑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货架，从背包里拿出一沓报告单递给美桃：“这是医生今天给我的。”美桃双手颤抖起来，虽然她早就知道结果，但当看到老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的那一刻，美桃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重重地落地。 “告诉徐贵儿吧！”老郑几乎是苦苦哀求。 “不行。”美桃斩钉截铁地回答，“徐贵儿爱我这么久，我非但没给他任何名分，现在忽然让他和我一起承担责任，那我太不善良了……” 老郑听到这话，虽然不同意却无可奈何，他急得在货架间来回踱步，只恨自己不能替美桃做决定：“起码能从他的兄弟姐妹那里找找合适的骨髓配型……” 然而美桃还是犹豫起来：“起码不能现在告诉他，我知道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好。给他一个安稳的新年吧，以后再告诉他。”美桃默默地说。 “你就是心地太善良！谁苦谁知道……”老郑说。 “我在朋友们中已经是一个拖油瓶了！除了善良，我什么都给与不了。”美桃苦笑着说。 这对苦命的人除了能给对方一个结实的拥抱，想不出更好的安慰彼此的方法，前途一片灰暗，全是未知。美桃要老郑去和美医院看图图，老郑表面上点头答应着，说着“有空一定去”之类的客套话，内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去。如果图图有了更好的住院环境，老郑希望这是因为自己，而不是别人。男人的自尊心一旦被激活，像女人的虚荣心一样，表面上死撑，然而谁难受谁知道。美桃和老郑的年前聚会，就在超市里买鱼中度过。 过年最大的意义便是家人团聚，过年对美桃来说没什么意义，更何况她处在为图图找手术费的关口，就更无暇顾及节日不节日的。可是她的同事朋友们该有的聚会还是会叫上她。美桃几乎推掉了所有聚会，可是却没法拒绝东方旭的，因为东方旭打电话约她谈明年夏装的发布会。 谈工作不去办公室，早已是东方旭的惯例。美桃如约来到国贸cbd的中国大饭店，东方旭在咖啡苑等他。出了地铁的那一刻，美桃遥望一眼坐落在闹市中的霓裳大厦，已经阔别了好几个星期，竟然生出恍若隔世之感，对自己的设计师身份心生惭愧。参加选美、做红酒小姐以后，她的心思已经不在做设计上了，至于刚刚晋升的设计总监，她更是没有尽多少职责，想到这里，她快步经过公司，来到中国大。 不得不说美桃进出过的高档餐厅和酒吧，基本是拜东方旭所赐，可是地方选得越高档，他们的聊天往往越不顺利，这几乎成了一个定律，导致美桃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环境几乎无感，这只是东方旭提高自己说话底气的道具而已。在商海中一路打拼出来的东方旭，誓把装bigger进行到底，陷入太深也就迷失了自我，只能一直装下去，装下去。 东方旭照例先聊一下这里的咖啡师的拉花技巧是多么出众，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只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lv店旁边的马克西姆餐厅餐厅里见到过。毫无疑问，中国大的咖啡师一定是个法国人或者至少有米其林餐厅的认证书。东方旭卖了个关子，然后才把遮住咖啡杯的手拿开，美桃便看到了咖啡杯里用奶泡勾出的自己的画像——纤纤玉手轻轻托着左脸，如水的大眼睛出神地看向远处，瀑布一样的大波浪卷发垂在右肩。这是她现在正用的微信头像。不得不说东方旭真的很懂情调，然而他的情调只是情调而已，并不代表他把你放在心里。 “你没去巴黎参加时装展，我恨不得把展会上每件衣服都拍下来传给你……”东方旭不无遗憾地说，“然而传给你的微信，你却连一个字都没回。” “抱歉，我最近太忙。”美桃说。 “你不用抱歉。你没空去巴黎，我就在北京带给你巴黎的体验。你瞧瞧这杯咖啡，哪点比巴黎的差了？！”东方旭说。 “没错。所以这杯咖啡，是你喝还是我喝？”美桃端详着咖啡杯里惟妙惟肖的自己的头像。 听到这句话，东方旭一下子很泄气。“剧本不是这么写的！”东方旭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都不感动吗？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要是别的女孩，早就感动地哭花了妆，甚至飞扑过来吻我了……” 73.拜访杨溢的家 “所以我是第几个你带来这里的女孩？”美桃问，“而你又让咖啡师做了多少女孩的头像？”见东方旭不说话，美桃继续说，“你以为所有女孩都爱钱、都虚荣，都会为你做的毫无意义的事情感动地死去活来……也许有的女孩是这样，可是我不是。东方旭你不了解我，而且你也不愿了解我，你的心里嘴上只有你自己……” “桃子，我们不要总是吵来吵去的可以吗？我今天约你过来，除了说工作，还有更重要的事——我要带你回家见父母了！”东方旭用充满惊喜的眼神看着美桃的反应，“难道你不想吗？所有女孩都想要一个稳定的家，跟我回家见父母就是第一步啊……” 美桃厌倦了。东方旭把所做的一切都当做对美桃的恩赐，他就一直这么任性而又自以为是地做着讨好美桃的各种举动，又那么认真地期待美桃的感动，从而获得一种高高在上的大男子主义的享受。美桃真的受够了。“我很贵的，你打算花多少钱租我回家？”美桃调侃着，她永远都不要在东方旭面前按常理出牌。 “对！”没想到东方旭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算花钱租，我也要把你带回家见父母。实话告诉你吧，过年假期五天，我爸妈已经给我安排了不下十场相亲，时间地点人物清清楚楚地列了表给我，比课程表还精准。可是我很烦，三线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的女孩，你觉得我会有兴趣吗？”东方旭反问。 “我怎么知道？”美桃真的哭笑不得，可是又不想放弃调侃，“或许里面有下一个凤姐也说不定呀，别说凤姐长得丑，她可是又会赚钱又有美国绿卡呢！这比待在北京牛逼多了，对不对？” “别开玩笑了。”东方旭严肃地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在我生活中出现的所有女孩中，你是最美最年轻的。我从小就喜欢考第一，我谈恋爱也只选最好的。” 听到这里美桃便明白了，自己也不过是东方旭装bigger的道具而已。直男癌严重到如此程度，也许也是东方旭在一厢情愿的恋爱中沉迷而导致智商下降。 所有人都觊觎美桃的美貌，谁又真正关心过美桃身上正在发生什么、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美桃永远都无法爱上这个高高在上的不走心的男人。 乘地铁回去的路上，美桃看着街上零星几个行人，想着在这个冰冷而又陌生的城市中，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可是想起在不远不近的角落里，有这么一两个朋友，美桃知道他们的悲伤和快乐，有他们存在，便觉得人生还是可留恋可感叹的，即使她没有对人敞开心扉、没人了解她的困境，孤独的前行之路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默默前行，那又如何呢？ 曾经有人真切地向自己伸出手，可是美桃还是固执地转过身去踽踽独行，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不爱呀！ 杨妈妈把过年聚会安排在京郊的别墅里。这套复式别墅一共三百多平，还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几乎是在杨溢第三家医院开始运营的同时买下来的。 杨溢工作太忙不能常来，杨妈妈又不喜欢冷清，于是他们仍然住在市区的公寓里，别墅装修完以后便一直空着。十多年的独居生活杨妈妈已经过够了，好不容易替杨溢物色了满意的女朋友，杨妈妈就一定要把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她打心底喜欢安娜，就提前请了保洁把别墅收拾一新，热烈欢迎安娜到来。 杨妈妈五十多岁，然而和二十出头的这些姑娘们相处起来却没任何代沟：她和安娜既是一起开蛋糕店的合作伙伴，又潜意识里把她当成未来的儿媳妇是不是地讨好一下，她们相处得其乐融融。 没人把杨妈妈看做五十多岁的退休大妈，相反，杨妈妈和年轻姑娘的心态和生活方式没多少差别。杨溢一直在美国念书，杨爸爸又很早就去世，好好的一个家只剩下杨妈妈一个人。 有人把这认为是不幸，很长一段时间杨妈妈不想上班、不想出门见人，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发呆，因为所有知道她经历的人总会在她面前长吁短叹、好好地安慰她一番，这让她觉得自己确实非常不幸。可是有一天她却忽然换了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一切，当她不用每天清早六点半起床给儿子和老公准备早餐，当她下班以后所有时间都由自己支配，她忽然意识到关注得到了什么而不是失去了什么会更让她觉得开心，于是她打扮一新走出门去，仿佛老公、儿子都是一场美梦，梦醒了，她仍旧二十出头，她远离了对她唉声叹气的人，重新过回了单身女青年的生活：学游泳、学画画、练瑜伽……最重要的是她开始把自己的工作当成事业，她做的糕点要口感有口感、要卖相有卖相，同事们没人不服，生活一派欣欣向荣。 装修风格也是杨妈妈定的，一进门便是巨大的鞋架，足足有一整面墙，左边是杨溢的一些正装皮鞋、休闲鞋；右边是杨妈妈的鞋子：从少女系的粉色到熟女系的酒红、从帆布鞋到皮鞋、从刚过脚踝的低帮鞋到过膝长靴，应有尽有。 这让她无论去交响乐会还是菜市场；无论穿了高档晚礼服还是休闲运动装，总能找到一双从颜色到款式到材质都搭配的鞋子。 进门不远处是一间小茶室，一方小小的雕刻精美的木桌，上面放了几盏上好的陶瓷茶杯，几个木凳围绕左右。茶室面积不大却有两层楼高，一些绿色藤萝从二层客厅一直垂到一层地板，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古意悠然、充满禅意。 再往里走是宽敞的客厅和餐厅，客厅太过宽敞以至于杨妈妈在客厅中间摆放了两口精致的大缸：一缸养了金鱼、一缸养了睡莲。她又从早市上买回大把大把的粉色康乃馨，养在客厅的桌子上。沙发湖蓝色，抱枕玫红色，茶几上是透明的大口花瓶，插满了黄色的玫瑰花。墙上的壁画全是印象派画家梵高的《睡莲》，各种光影下的摇曳多姿的睡莲，四十八幅全齐了。整个客厅布置得鸟语花香、鲜艳别致，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浪漫少女的闺房。 74.人群中的对望，只有你我 当杨妈妈欢天喜地地打开门的一刹那，尽管她极力掩饰，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起了微妙的变化：门口站着杨溢，他怀里抱着图图，美桃站在旁边。安娜没来。 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家无疑能让所有人心情大好：图图在宽敞的客厅里跑来跑去玩他奥特曼的玩具，杨妈妈一步不离地跟在图图左右，怕各种高高低低的桌椅磕到他柔嫩的头，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名贵的家具在图图面前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木头，失去了神采。杨妈妈追着图图跑，仿佛从图图身上又弥补了杨溢早早出国带给她的孤独，她带孩子的经验毕竟不是完整的，图图成了杨妈妈的无价之宝，她早就催促着杨溢快点和安娜结婚，可是每次杨溢都睁大眼睛做惊恐状。 “结婚？”杨溢反问，继而他又低头扮作无辜，很认真地对杨妈妈说，“我和安娜只是朋友，充其量只比点头之交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要结婚，最最少要有点感觉吧？” “你没感觉？”杨妈妈反问。 “完全没有。我看到安娜，和看到家里的沙发没什么两样，反正他们就是在这里，仅此而已。”杨溢说。 “你不快点结婚，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杨妈妈非常着急，享受天伦之乐的冲动从杨溢回国以后就没有断过，毕竟她过够了一个人的生活，二十多年，完全过够了。“安娜这么好的姑娘你不喜欢？”杨妈妈反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你是同性恋？”杨妈妈步步进逼，一定要杨溢说出所以然来。 杨溢苦笑：“我亲爱的老妈，您是耽美小说看多了吗？您这个走在潮流尖端的女性难道不能理解我想找一个思想契合的人共度一生的想法吗？” 他们母子间的对话每回都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杨妈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书房里，杨溢和美桃围坐在电脑前，她知道杨溢又在给美桃解读白血病的各种治疗方法，图图毕竟是医院开办以来杨溢收治的第一例骨髓移植的病人。 杨妈妈一边照看图图一边给大家磨了上好的猫屎咖啡，又拿出家里屯着的巧克力和各色糕点摆上桌子。每天三点半要喝下午茶，这是杨溢在美国念书时养成的习惯。然而杨溢这次并没有急着出来享受他的下午茶，而是神情严肃地继续给美桃讲解。 杨妈妈开始坐立不安，在她看来，安娜和杨溢明明已经要领证结婚了，可是自己的准儿媳妇却缺席她家的年夜饭，这合理吗？杨妈妈实在按捺不住，还是拿起手机，她无论如何要把安娜叫来。 此刻的安娜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窝在蛋糕店后面起居室的沙发里，她在更新蛋糕店的网页，她照例先去邮箱里找美桃发来的文章，然后准备复制粘贴，配上杨妈妈做出来的蛋糕美图，就是一篇又文艺又小资的好文。 美桃每两天给安娜发一篇散文，一个月以来已经给蛋糕店积累了十多万的点击量。然而今天安娜打开邮箱的时候，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邮箱里空空如也，美桃的新年专稿没有发过来。微博上早就预报了新年专稿的消息，一大批粉丝留言在等，然而安娜却没有收到文章。对美桃这种怠工行为，安娜非常无语。 在这样的当口接到杨妈妈的电话，安娜得知美桃正在自己也从未去过的杨溢的新家，再想起美桃曾经给自己保证不会和杨溢走得太近，安娜便气不打一处来：先是抢了自己的红酒小姐头衔，现在又和自己男朋友走得太近。 美桃成了自己事业和爱情上的双重挑战，安娜恨不得马上开车过去，狠狠地把美桃推开才好。安娜压抑着怒火，努力做几个深呼吸，她关上车门，朝杨溢家的京郊别墅开去。 美桃看见安娜像一团移动的火苗一样给人逼迫感。丰盛的年夜饭在不尴不尬的情景中进行，杨妈妈把安娜当做准儿媳，然而杨溢把安娜和美桃当做朋友，甚至安娜的分量都不如美桃来得重。安娜这么精明，不可能感觉不到其中的吊诡和不可思议。 在安娜看来，能和杨妈妈把关系处理得这么好，嫁入杨家的概率已经提高了百分之八十。至于不在蛋糕店就在和美医院，跟在杨溢身边堤防他的各种好桃花烂桃花，以致把杨溢的正常工作也耽误了这种事，安娜也不是做不出来。她几乎把出现在杨溢身边的所有女人当作情敌死对头，然而唯独对美桃没有任何戒心，在她看来：除了老郑那个傻乎乎的清洁工以外，没人会在这样的时机爱上美桃，和美桃一起承担图图的医药费无疑是个稳赔不赚的买卖，杨溢虽然是个医生，但本质上仍然还是个商人、聪明人。“真逗。” 安娜想起之前在吃美桃和杨溢的醋是完全没道理的，再想起美桃之前给自己的承诺，安娜坚信美桃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来抢自己男朋友，她把自己的内心独白藏好，在所有人面前装出单纯无辜的表情，开开心心地和大家吃年夜饭。 图图玩累了，吃饭前便困得睁不开眼，居然一边吃肉一边睡着了。杨溢赶在美桃前把图图轻轻抱起来，送到楼上的一间卧室睡下。 美桃连忙跟上去护送。然而在安娜的心目中，搞定杨妈妈才是最重要的，她漠视杨溢的一切活动，留在饭桌上和杨妈妈讨论京郊哪家农家乐的饭菜最好吃，然而当她看见杨溢上楼，便忙不迭地跟上。 75.不算表白的表白 因为生病的缘故，四岁的图图体重很轻，他躺在杨溢的臂弯里熟睡，这画面让美桃想起许多年前自己养过的那只毛茸茸的西施犬。他们脚步轻轻，生怕惊醒图图，美桃看见杨溢脸上像有一道圣洁的光。美桃在杨溢的指挥下打开卧室灯，一间儿童房出现在美桃眼前，木质的带护栏的床上铺了大蚂蚁床罩，墙上贴满奥特曼的漫画，靠墙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桌，书架上摆满了童话书。然而床和书桌都简陋极了，暗黄色的漆剖落了大半，款式也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狭***仄，和整个别墅的华丽风格格格不入。 “竟然还有这样的房间！”安娜第一时间惊呼道，“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好节约……” 杨溢没有理会安娜，只是轻轻把图图放好，温柔地给她掖好被子。然后他在房间里走一圈，抚摸那张小小的书桌就像抚摸一个孩子。“这是我出国以前的房间。”杨溢说，“我妈把它原样搬过来了。家具确实很老，都是我小时候的回忆，我们都舍不得丢。” “原来这么有故事！太有情怀了。”安娜听到这里，话锋一转开始赞叹起来，然而没说几句便觉得讪讪的，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她下楼回到餐桌上，和杨妈妈兴致勃勃地讨论京郊哪家农家菜做得好吃。 杨溢和美桃相视而笑。 “到这里来！”杨溢邀请美桃，然后不容分说地拉起美桃的手朝另一个房间走去。 美桃的手第一次被杨溢握住，他的手温暖有力，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愫瞬间包围了美桃，美桃任由他拉着，从图图的卧室走出来，来到二层的大阳台。视野很好，他们静静地在阳台上一起看星星。这是大年夜，虽然才九点刚过，可是天上已经有无数烟火放起来了，漫天挥洒，转瞬即逝。天气有些冷，美桃只穿着在空调房的单衣，现在忽然来到外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杨溢赶紧回到自己卧室，拿出两款厚厚的大羽绒服，给美桃穿上。他们穿得像棉猴一样坐在阳台上看烟火，美桃感觉自己鼻子凉凉的，然而心情却美得不像话，想到图图有这么一个愉快的新年回忆，又觉得万分感恩。 “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杨溢目光看着远处的烟火，悠悠地说。 美桃冷不丁地被杨溢的话吓了一跳，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说些风花雪月好像不合情理，然而杨溢的话仍然出乎美桃的意料之外，她潜意识里觉得杨溢也许会说“过去”，这样两个人的友情也许会升温，而他偏偏说了“最近”。如果杨溢让她帮忙追安娜，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很好啊。”美桃说，“安娜听到这句话也会很开心吧。” 杨溢转过头来看着美桃，夜空很黑。“不是安娜。”杨溢说，“我喜欢的是你。从我们做司机时，我就喜欢你。” 借着转瞬即逝的烟花的亮光，美桃看到杨溢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明明是冬天美桃却看到了纷纷扬扬的樱花瓣，像一场粉红色的大雪漫天飞舞，美桃就在这片樱花雪中轻快地奔跑，像飞起来。关于喜欢，美桃有无数幻想，这是无数次在美桃梦中出现的场景：阳春三月春和景明，美桃和爱人带一盒寿司去公园野餐，他们在一棵大樱花树下坐下来，樱花开满枝头，像一团团绯红的云。他们打开饭盒，准备享用美餐，一阵微风吹过头顶的樱花瓣簌簌地落下来，一直落到寿司上。爱人于是将一片片樱花认真地捡出来……美桃沉浸在想像中无法自拔，她却忽然感觉到额头、鼻尖凉凉地，这阵阵凉意把她从幻想中拉出来，她抬头一看——漫天的雪花毫无征兆地下起来。 杨溢把大羽绒服上的帽子掀起来，给美桃戴在头上，一阵阵暖意把美桃包围，可是，美桃不能接受杨溢的感情。 “不可能。”美桃极力摇摇头，“我们不能彼此喜欢……” “为什么？”杨溢不解。 “我们不合适，我带着生病的图图，而你和安娜有婚约，我们不被祝福，不是吗？”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美桃不得不把现状分析给杨溢听。 “和安娜有婚约，是我妈妈极力撮合的，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和安娜之间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我爱图图，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抚养……”杨溢解释道。 一瞬间的沉墨，美桃只是极力摇头否认。“现在不要说这些好吗？虽然我喜欢你，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最好时机，不是吗？” “对！对！”杨溢说着，“不着急，等图图病好了，我们再说这个问题。” 杨溢拉着美桃的手进屋，他和美桃重新回到餐桌上。杨妈妈看到他们两人牵手，吃惊地睁大眼睛，然而安娜沉浸在滔滔不绝地说郊区游玩的攻略中，没看到丝毫异样。美桃连忙把手从杨溢手中抽出来。 “我们去天台放烟花吧。”杨溢提议。 所有人都同意，杨溢于是和杨妈妈一起到车库里去取烟花。美桃和安娜一起走向天台。安娜显然心情很好，然而美桃有些心事重重，她们一起走上天台，簌簌的大雪落下来。 安娜在天台上开心地转圈。 “这房子不错吧，桃子！”安娜开心地说。 “很好啊。”美桃不明白安娜为什么这么问。 “我会常邀请你来做客的。”安娜说。 “你喜欢杨溢吗？”美桃想起杨溢几分钟前对自己说的话。 “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呀？能当饭吃吗？”安娜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喜不喜欢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会和杨溢结婚呀！”安娜说完又一个转圈，她张开双手迎接簌簌的落雪。 此刻，杨溢站在通往天台的楼梯门口，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美桃和安娜的话。对于安娜，他只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罢了，有一份好工作、社会地位高，有房有车，母亲也通情达理。嫁给杨溢，吃穿不愁，喜欢，喜欢能当饭吃吗？这就是安娜心目中的杨溢，和她心目中的爱情…… 有点可悲。 想到这里，杨溢摇摇头，他把几个烟花拿到天台。 “美女都喜欢烟火，对吧？”杨溢问道。 “那让然了，美女就要配一切美好的东西。”安娜拿过烟花，“来吧，你来帮我们点！” 杨溢按开打火机，跳动的火苗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美桃不敢看，不敢看跳动的火苗，也不敢看杨溢炙热的目光。 76.我的女闺蜜 新年到来了。 杨溢仍然意犹未尽，这是他回国和妈妈团聚以后过的第一个新年。等到烟花放完，所有人回到房间以后，她们忽然看到晚餐后的残羹冷炙全都收走，桌子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插满了红色玫瑰的方口玻璃瓶，两个维多利亚风格的烛台，香薰蜡烛红色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客厅里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杨溢则从酒柜里挑了一瓶上好的红葡萄酒，一定要和大家喝一杯。 杨妈妈和安娜兴致很高，然而最近一两个月，喝酒几乎成了美桃的职业，所以她一看见红酒就反胃发愁，各种心理和生理反应一起来，可是她又不想扫了兴致，只喝了一小口，就匆匆回房照看图图，留下杨溢他们在客厅狂欢。 看着图图睡在杨溢的小床上，美桃心里很乱：安娜不喜欢杨溢，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吗？美桃依偎在图图旁边辗转反侧，客厅不时传来红酒清脆的碰撞声，安娜的笑声、歌声，客厅里在进行一场新年狂欢，然而美桃却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在喜欢自己的男人家里做客，多少让人有些不安。 “在吗？”美桃给很久没联系的徐贵儿发微信，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还是陪自己走过风风雨雨的男闺蜜。 徐贵儿很快回复了一个笑脸，是所有笑脸中最冷冰冰的没有情绪的那一个。 “回家过年了吗？”美桃试探性地问，这时候她太需要一些安慰。 “我在朋友家。”徐贵儿回复。 这时候，美桃听见轻微的敲门声，杨溢满身酒气地站在门口，他的脸很红。“这个房间的床太小了，我给你准备了房间，最东边那个。” “真会开玩笑，那不是给我准备的吗……”安娜忽然闪身扑过来，她手里还握着红酒杯，只见她长款酒红色毛衣已经脱掉，只剩下一件黑色蕾丝背心，她没穿鞋子，然而腿上的长袜子还在。“游戏玩了一半你就想跑？”安娜歪着头看着杨溢。 “我睡这里挺好的。”美桃说，“你们先玩，我要出门见个朋友。”美桃拿起外套和手包，不等他们回答，便匆匆往外走。 “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在门口左边的抽屉……”杨溢叮嘱美桃的话刚说完，便被踉踉跄跄的安娜拉到最东边的卧室。 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着，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十几厘米厚。 “我们见一面，你方便吗？”美桃给徐贵儿发信息，她轻轻地按按单肩包，里面有徐贵儿是图图的亲生父亲的鉴定报告。在茫茫大雪中的别墅区走了很久，没有收到徐贵儿的回复，美桃失落极了，不得已还得回杨溢家，就在她还有几十米就走到杨溢家门口时，徐贵儿的信息才跳出来。 “方便，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见我，都方便。你过来吧，我在会所。” 美桃于是开车去什刹海胡同88号。 美桃见到徐贵儿，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到不能自已——在温暖舒适的暖气房里，徐贵儿半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他穿的竟然是粉色的睡衣！美桃使劲压抑住自己马上询问的冲动。 “没来过这个房间吧？”徐贵儿轻声细气地跟美桃说话，“这是我们老板自己的卧室。”这时候，美桃发现徐贵儿的脖子下面有一条暗红色的伤口，他的喉结不见了！ “贵儿！”美桃惊叫，“你是贵儿吗？” 贵儿看着美桃的反应，他似乎见怪不怪：“本来不方便见你，可是我说过只要你约，我随时有空。是的，我做了手术！” “这……为什么是这样？”美桃不可思议地问。 美桃的大脑飞快地转着，往年的时光历历在目，美桃想起大学同学们都叫徐贵儿“伪娘”原来并不是随便乱说，她想起自己和徐贵儿做了五六年好闺蜜，自己也一直不把徐贵儿当男人，可是当徐贵儿真的以女人的身份出现在美桃面前时，这对美桃的震惊不亚于八级地震。可是美桃这次来，是想告诉徐贵儿事情。 “过去的几年，我根本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每天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游走，貌似有吃不完的美食、聚不完的会，人生怎么折腾都不为过。可是图图生病以后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来我并不是没有勇气向你表白爱情，而是我自始至终都一直把你当成闺蜜……看到杨溢这么帮你，能给你安全感，我真的很欣慰，终于可以不再为你和图图担心了，我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徐贵儿说着，随手拿过床头的一个化妆包，递给美桃，“这是我今年的奖金，拿给图图当生活费。” 美桃狐疑地把化妆包打开——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钱，一共有十万。美桃把钱给徐贵儿放下，说什么都不肯拿。 77.我祝福他 黄梓铭走了进来，这是美桃自离开会所以后第一次见黄梓铭，说不出的感觉，更像霸道总裁了。 “没想到你会来！”黄梓铭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来到徐贵儿的床前，低头俯身给徐贵儿被角掖一掖，又轻柔地问徐贵儿，“想喝水吗？” 徐贵儿轻轻摇了摇头。 美桃竟然从他们的小动作感觉到一丝甜腻的气息，美桃使劲儿摇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把这钱拿着。”黄梓铭说道，“这是贵儿的一片心意。” 美桃感受到一点被侵犯的感觉，这是她和徐贵儿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大老板来管了？ “不用你管。”美桃声音不大，可是掷地有声。 “哼。”黄梓铭发出一丝冷笑，“你懂什么？我只是不想让贵儿担心难过。我之前把你当情敌，现在，我了解了贵儿的心意，你只是贵儿的闺蜜而已。我们和解了～” “你说什么？”美桃震惊不已。 “没错，我就是爱贵儿。”黄梓铭坚定地说，“过去爱、现在爱，将来也爱！我们已经正式确定关系了！” 要不是旁边一张椅子撑着，美桃早就跌倒在地了。 “贵儿，你要是被胁迫了，你就说，我帮你报警。”美桃说。 徐贵儿忽然发自内西的笑了。 “没有女生喜欢我。”徐贵儿说，“从来没有，那些喜欢我的女生都成了我的闺蜜。自从我遇到梓铭，我才知道，我爱的是男人……” “那你也不必冒这么大的手术风险，去变成女人啊！”美桃仍然不解。 “梓铭的家人希望他正常结婚。”徐贵儿说道，“所以，我变成女人，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值得吗？”美桃双眼含泪，目光中仍然充满怀疑。 “当公螳螂爱上了母螳螂，完成交配后，公螳螂就把自己献给母螳螂，让她把自己吃掉，值得吗？它为什么这么做？”徐贵儿脸上带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相信当你遇到你的真爱的时候，你也会选择这么做。” 他们又聊了很久，美桃才知道原来黄梓铭在第一次玩狼人杀的时候，就对徐贵儿一见钟情，之后向徐贵儿发出工作邀请，徐贵儿正好需要钱，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有了更多接触，之后黄梓铭让徐贵儿假扮洋溢，再次让黄梓铭看到徐贵儿的可爱，正在黄梓铭打算向徐贵儿表白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徐贵儿要向他借钱，为美桃向他借钱！ 黄梓铭当让不会借，借钱给自己心上人的女神，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这么大度，黄梓铭也不例外。 就在黄梓铭觉得和徐贵儿的感情稳步向前，越来越了解的时候，黄梓铭忽然发现，徐贵儿再次因为美桃来求自己——给美桃求一个好名次！黄梓铭就仔细端详着徐贵儿，像看一个外星人，不过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当黄梓铭第一次见到美桃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情敌”！美桃当之无愧在红酒小姐评选上拿了第一，徐贵儿觉得黄梓铭这个老板真够义气，可是黄梓铭知道，这就是美桃该得的好吗？即使徐贵儿不来求情，美桃仍然是第一！他甚至忘了美桃是自己的情敌，他忽然想在公司增加一项艺人经纪的业务，把美桃培养成一个明星！ 呵呵，理智战胜了情感的时候，黄梓铭的这一臆想终于作罢，还是先想想怎么把徐贵儿追求到手吧。 就在美桃为了图图忙碌奔走的时候、就在徐贵儿带着美桃见了卜风的时候、就在图图的骨髓配型全部失败的时候，徐贵儿无处可去，巨大的孤独编织成一张网，牢牢地把徐贵儿罩住，让他无处可躲，什刹海胡同88号，就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黄梓铭和徐贵儿也走得越来越近，爱情就这样发生了。 美桃还想继续听下去，可是黄梓铭打断了徐贵儿的话。 “今天说了太多话，太累了，现在你需要休息。”黄梓铭温柔地对徐贵儿说。 然后他对美桃做了一个“敬请谅解”的表情。 美桃心知肚明地赶紧道别，她知道她曾经的好闺蜜徐贵儿已经有了新生活。 可是这新生活又不得不让美桃觉得莫名地有些惶恐，该祝福他吗？ 走出会所，美桃觉得自己的背包前所未有地沉重，“做男人是一个错误。”徐贵儿的这句话久久回荡在美桃的脑海中，美桃把鉴定报告拿在手上，它像一团火一样炙热。美桃把它撕成碎片，碎到不能再碎，让后向天空一洒，纷纷扬扬的纸屑随着大雪一起飘落，被大雪埋葬，大雪融化以后化为纸浆，这个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 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这个钢筋水泥城，所有见光的、见不得光的都被大雪掩盖，天地间一片晶莹剔透。尽管杨溢极力挽留，美桃还是带着图图离开杨家的别墅，重新住回了和美医院的看护病房。新年假期这些天，她谢绝所有朋友的约见，要给自己一个暂时不被打扰的环境，好好想清楚一些事情。她的内心并没有因为杨溢的表白而产生波澜，一项更重要的事顽强地霸占着她的脑海，让她分心无术。 连续几个月生活在医院里，美桃对医院的科系设置轻车熟路，所有医院几乎如出一辙，然而美桃还是在这家医院迷了路。 新年的喜气没有冲淡医院的氛围，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满脸愁云，医护人员紧张肃穆。美桃在医院里来回走动，她并不认识谁，也没有人认识她。她并非要找谁、也没有谁约她。她在这里完全无所适从，她所有的期待都靠瞎碰、靠运气——这里是最北京最大的肾病医院，没错，美桃来碰碰运气，也许有人愿意花钱买健康的肾。 美桃从网上查到，全国每年有一百万靠透析过日子的肾病患者，而合法的肾移植手术才不到四千例。 而这里，也许就存在着成千上万地等待肾移植手术的病人，美桃期待着有人能走过来跟她搭讪，最好是两三个阿姨，她们的孩子正住在这家医院里焦急地等待肾源，也许她们会认为美桃也有差不多的经历，然后自然而然地和美桃坐下来聊聊，说说她们的孩子们被肾病、尿毒症折磨地痛不欲生的经历，然后问问美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78.山雨欲来 这时候，美桃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们自己有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四岁的儿子。就这样，她们慢慢地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她们偶尔会约美桃出去喝杯茶、坐一坐，间或一起去广场跳跳舞，然后在聊天中有意无意地告诉美桃等待肾源的过程是多么地漫长而且痛苦，除了亲人的捐赠，肾移植几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她们的孩子们都还三四十岁，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能买到一个肾，她们愿意花钱，花掉所有的钱。 这时候，美桃就会暗示她们——她愿意把自己的肾脏捐给她们的孩子。这样的谈话，肯定是发生在某个阿姨的家里，那是她们正在喝茶聊天，气氛是半轻松半严肃的，美桃愿意捐肾的话刚一出口，便引起了一阵罕见的沉默，所有人面面相觑，她们端起咖啡心不在焉地品一口，嘴上说着美桃这是在开玩笑，然而她们的眼神一刻也不敢从美桃脸上移开，她们在试探美桃。美桃再三强调这是真的，并且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解释一通。 然后她们就会商量这件事情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她们会让美桃成为她们的亲戚，直系亲属，然后她们会给美桃一些营养费、慰问费等等，她们让美桃说报价，然后美桃会告诉她们——五十万，五十万就够了。 一切都谈得很顺利，然后她们就去体检、验血、移植……有个人终于找到了肾源，然后美桃如愿以偿地拿到给图图治病的五十万元，美桃给这次行动约定的期限是——两个月。两个月后，所有人皆大欢喜。 美桃就这样眼神放空地站在医院大厅一侧，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幻想中。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向美桃看过来，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美桃的美貌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焦点。然而没人过来跟美桃搭讪，这跟美桃预想的完全不同，美桃感到焦虑。 收费处那里直直地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走得越靠近脚步越慢，他的手里握着一沓缴费单，他皮肤白净、身材也很魁梧，然而黑色的面包服却散发出一阵阵汗馊味，夹杂着狐臭和劣质香水的味道，怪味像海浪一样被中年男子裹挟而来，美桃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好几步。 “这帮龟孙子，直接抢钱得了！”男子把那沓收费单在美桃面前甩一甩，抱怨道，接着，他并不等美桃回话，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看哪个科室？” “没有，不看病。”美桃摇摇头，她显然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他的话。 “不看病？那干嘛来的？！”中年男子逼问，满脸关切，“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有事儿跟哥说，这医院上下没什么哥不知道的。专家号要吗？给别人一千，卖你两百，另外哥还能请你吃顿饭……” 事情完全出乎预料，怕被进一步骚扰，美桃扭头就走。站在医院大厅里碰运气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美桃沮丧极了。 虽然大雪覆盖，但是今年却是暖冬，中午的阳光把室外照得暖暖的，再加上刚才紧张流汗的缘故，美桃一边疾走一边口干舌燥，走到医院门口，美桃拐进旁边的小店里买一瓶热饮。 小店老板又黑又瘦，他大概把所有进店的人都看做携带了无数病菌的人、也从来没想过要有回头客，所以他满脸冰冷，从不和客人的目光直视，一副爱买不买的尊荣。然而看见美桃的那一刻，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看美桃无可挑剔的脸，认真地从暖箱里拿出一瓶蜂蜜暖姜饮料，递到美桃手上，无限惋惜地摇摇头，做出同情和可怜的表情：美人在医院出没，真是又可悲又可叹。 小店老板和美桃闲聊几句，照例又问是谁来看病、得了什么病。美桃就是具有迅速和人建立好感的能力，她的举手投足总能很快拉近和人的关系，这是天生的。当聊天的气氛开始变得亲近，美桃就开始打听卖肾的消息。 “你卖？！”小店老板听到美桃的问话，吃惊地张着嘴开始上下打量美桃，这个打扮入时、举止得体的姑娘，居然走到了卖肾这一步，“不要命啦？” “我需要钱……”美桃说。 “那就能卖肾吗？你怎么不去卖身呢？”小店老板仿佛生了美桃的气，“你知道一个肾值几个屁钱吗？” “有五十万吗？”美桃问。 “幼稚！你赶紧走！”小店老板真的下了逐客令，“我天天接触肾病病人，卖肾的、买肾的、中间贩子。咱不做违法的事，但有些事咱也管不了！一个肾最高卖三万五！那还是成年壮小伙子的肾。你说你也不像穷苦人家的，随便做什么赚不了三万五？！” 经过小店老板一通骂，美桃清醒很多，却更惆怅了——三万五，如果自己正常去霓裳做设计总监，两个月可以赚三万五；如果再去会所卖红酒，一个半月可以赚到，但再卖下去就真得离卖身不远了…… 三万五像一个魔咒不断地在美桃脑海中翻滚，碾碎了美桃的一个梦。从医院走出来，美桃筋疲力尽，偏偏大雪完全融化了，黑乎乎的马路上全是泥水，纯洁晶莹的城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肮脏。 包里的手机忽然大响，东方旭的电话每次都像夺命连环call。 “今天来公司吧，桃子，你要过来一趟，很重要。”东方旭在电话里给美桃卖关子，“现在就来，来我的办公室，我等你。” 美桃挂断电话，暂时从三万五的魔咒中脱身出来，她找到最近的地铁站匆匆赶往霓裳公司，如果最近找不到活干，那就安心回原公司上班吧，美桃想。 今天是新年假期，公司大楼除了巡视的保安，几乎所有楼层都门窗紧锁，一个同事也看不见。美桃敲门进去的时候，东方旭正在翻阅设计师们递交上来的夏装设计稿。看见美桃进来，他破天荒地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抬抬头示意美桃在他对面坐下。 因为长期请假缺席工作，美桃对东方旭有些歉意。虽然生活中他们有太多矛盾不可调和，但是一到工作中，他们马上换上专业精英的职业姿态，这也是他们在职场打拼多年形成的共识。东方旭认真地翻看设计稿，美桃便安静地等他，不去打扰。她在想东方旭把自己叫来公司的原因：也许他手头上的某个设计稿没法搞定，正等着美桃给他专业的意见。 “我扛不住了，美桃。”东方旭放下设计稿，抬起头。 79.高明的手段 “没事，我马上就能回来，帮你分担。”美桃说。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主动辞职吧。”东方旭的表情很痛苦，美桃有短暂的几秒钟的沉默，东方旭继续说下去，“你刚升职做总监，就请了长假，一拖再拖不来公司。董事会那边我真的交代不过去了。” 美桃咬着嘴唇点点头，她并不想让东方旭为难，毕竟东方旭帮了自己很多，她理解他，但是……“我想看一下董事会的文件。”美桃说。 “什么？”东方旭完全没想到美桃会提这个要求。 “员工手册上明确写了，如果要开除中层及以上的员工，董事会必须发函。”美桃说。 东方旭没料到美桃在升任设计部总监以后，会把多达一百页的员工手册看得如此清楚，以至于东方旭说要美桃离职，她马上想到了手册里关于离职的条文。东方旭不得不告诉美桃：“现在正放假，董事会没有函。” “既然没有函，我是不会主动辞职的。”美桃说。 “不辞职？那你说清楚，刚升职做设计总监马上就请一个半月长假，你干吗去了？”东方旭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不会说的，我也不会主动辞职。”美桃说。 “那就等着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开除你吧。”东方旭已经下定决心，既然得不到美桃的心，再见面便是尴尬，而解决的办法就是——让美桃辞职。 美桃不再说话，她眼睛里大雾弥漫，泪水不自觉地滑下来。“总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服装品牌，这个品牌，比霓裳的设计好一千倍！” “不可能，你已经背离了你自己的初衷，想想你请假的这些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东方旭仍然在套美桃的话。 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美桃决定不再纠缠下去，离开或许是最好的出路。“我的未来，不是你能预测的！”美桃说完，站起身来，“正式上班第一天，你就会收到我的辞职信。”美桃说完这些，转身大步离开。 美桃走在走廊上，这个她工作了五年的服装设计公司，职业生涯的所有成长都息息相关的公司，在这里，美桃卖出了第一个设计，服务了第一个高级定制客户，并且成为所有设计师的最后把关人——设计总监。在这里，美桃曾经通宵加班、曾经被客户吹毛求疵；经历过服装卖得脱销，也经历过惨淡萧条，如今，就要和这一切说再见了……美桃选择坚持自己的原则：如果不能得到请假的宽容，那么主动辞职也是东方旭给自己在霓裳女装找到的最好出路，毕竟没有谁有义务为美桃缺席工作买单。 “桃子……”美桃刚走到电梯口，忽然东方旭叫自己。 美桃回过头，走廊尽头的东方旭朝自己跑过来。美桃看到了东方旭云淡风轻的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不是感觉已经被开除了？”东方旭问道。 美桃忽然“哇”得一下哭出来，这就是自己奋斗了几年的公司，这就是自己曾经把一切都交付的公司，没想到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把自己开除了，美桃真的想不通。 东方旭上前轻轻地拍拍美桃因为抽泣而不停抖动的手臂和后背。 “置之死地而后生。”东方旭说，“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不开除我了？”美桃仰起脸问道。 “比不开除你，还好一万倍。”东方旭说，“你来一下，我们慢慢说。” 美桃看着东方旭，一时间不是到该不该跟他去，但是一想大不了就是开除，自己还有什么好失去呢，就跟着东方旭重新回了他的办公室。 美桃毫不客气地进门，一下子坐在东方旭那个升职后花了十万块买的沙发上，二郎腿翘起来，整个人以最舒服的姿态陷进沙发里，毫不拘谨。 这样的状态把东方旭也看愣了，他耸耸肩，看着美桃笑了。 “说吧。”美桃单刀直入，她看看手腕上的表，“我只有十分钟时间。” “呵呵。”东方旭干脆笑出声来，“我认识的美桃，忽然就强硬起来了。” “现在是你在跟我谈条件。”美桃说，“我占主动权。” “不错，”东方旭说，“我已经把美桃调教出来了，这正是我喜欢的美桃的样子，林美桃该有的样子。”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五秒，五十六秒了。”美桃想赶紧结束这无聊的对话，以东方旭的逻辑和口才，美桃不是对手，不能恋战，那么就赶紧说正题好了。 “是这样的。”东方旭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你辞职，然后我们联手开一家公司。” “开公司？”美桃反问道。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你应该没忘吧？我，和你，开一家公司，现在条件成熟了。”东方旭说，“在你不在公司的这些天里，我已经谈了好几轮天使投资，现在谈定了，马上就能签约。” “恭喜你啊。”美桃淡定地说，“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联合开公司，你说你要做什么？”东方旭反问，“你来做法人，你来做设计，这就是你的公司。” 美桃听到这里挺直了后背，以确认她没有听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发生的，她现在相信命运、运气之类的之前从来不信的东西，也许自己命中本应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服装公司，也许做不到世界顶级吧，能做全中国第一就行。 这一直是她的梦想，现在，机会来了吗？ “我能有自己的公司？”美桃问道。 东方旭脸上有露出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嘲笑表情，又恨美桃没有抱负、又恨美桃没见过世面。“你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公司？”东方旭反问道，“你上次不是还和我大吵一架，说我改了你的设计、辱没了你的才华？你本来可以成为中国第一的！” “是！可是……”美桃犹豫了。 “你怀疑自己？”东方旭问道。 “我不怀疑，只是……”美桃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出任公司法人，全面负责设计，而我会安排人全面负责市场。我们每年的运营成本是三百万，产品成本另算。你的年薪，是五十万。”东方旭幽幽说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是法人？”美桃问道。 “你是法人，我给你这个特权。”东方旭说道。 “你自己不在公司任职？”美桃又问道。 “拜托了，大姐，你看不到吗？我在霓裳女装混得风生水起，马上就要进董事会了！”东方旭说，“我会派一个徒弟，全面负责新公司的市场，有我手把手地教，不会差的，你放心。” “所以……你开新公司，也是瞒着霓裳女装的吧。”美桃问，“你不怕我揭发你吗？” 80.即使坚强如女超人，也不免走神 “呵呵。”东方旭说，“十分钟到了，你该走了。” “回答我，凭什么这么自信？”美桃追问。 “一个无故请假一个多月的员工，马上要被公司开除的人，跑到董事会去告自己上司，你说董事会信谁呀？”东方旭笑着跟美桃再见。 “来——”东方旭张开双臂轻轻把美桃推出办公室，“我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考虑一下，微信告诉我。”美桃和东方旭来了一个朋友式的拥抱。 电梯上来了，美桃甩甩头，潇洒地走进电梯，留给东方旭一个甜美的微笑，还是像他们五年前第一次遇见一般，她的眼神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希望，仿佛不曾经历过任何痛苦。 电梯门关上，他们究竟将开始一段新生活还是完全斩断情丝，从此再不相见？美桃亦未曾可知，关于自己的一切，美桃对东方旭一个字都未曾说过，美桃不会轻易让人走进自己的生活，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倔强和自尊。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让美桃头痛不已，回到和美医院，看到图图惨白的没有血色的小脸，又让美桃吃不下、睡不着、坐立不安，她要尽快找骨髓、找钱。美桃走出门去。没走几步，她忽然想起和杨溢约了下午三点见面。 杨溢开门见山地说要留下美桃在医院做护工，“我们说好的，就一定做到。”杨溢微笑着强调。美桃听到这话感激不已，可是想起东方旭给自己的许诺，她即将拥有自己的公司，而且是公司法人，年薪七十万，有地位，有金钱，比护工的工作好了不知多少倍。 “杨院长，”美桃说，“我先做到新年结束，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做下去，可以吗？”美桃还是想把自己不确定的状态告诉杨溢，这是她的诚信。 “当然可以。”杨溢说，“你的工作时间完全是自由的，甚至我们按小时算都可以，有更好的工作和机会了，你随时可以走。”杨溢对美桃说。 美桃一下子开心了，刚被勒令辞职的坏透了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她想原来人生不会一直灰暗下去，咬着牙坚持住，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护士长对美桃进行了简单的培训，就把美桃带到离图图病房不远的成人看护病房，护士长把美桃安排去照顾一个患子宫内膜炎需要观察的病人。“简单看护，关注病人输液时间、帮她去食堂打饭，她要去卫生间时帮忙搀扶，关注一下她的精神状态，必要时和她聊聊天。”护士长交待完，就让美桃上岗工作。 当美桃穿好护工服装略显忐忑地走进病房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半躺在病床上，美桃轻轻走进来，把女人吃过的餐盒收走，听到响声，女人轻轻睁开眼睛。 “何姐，今天我是你的专属护工，有什么事情就叫我。”美桃已经从床头看到女人姓何，32岁。 何姐朝美桃点点头，表示感谢。美桃收完垃圾又来查看何姐的吊瓶，短时间内不用更换，美桃便开始翻看何姐的病例资料——子宫内膜炎也许还有些产后抑郁。美桃放下病例，给何姐掖好被角，又去找了暖水袋轻轻放在她输液的那只胳膊下面。美桃忙前忙后，一刻也没停。 “谢谢。”何姐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这么敬业的人真不多见，尤其是你还这么美。”说着说着，何姐就变成了感叹。 美桃想起护士长的提醒，又想到何姐有轻微的产后抑郁，美桃便和何姐热络起来。“哪有何姐美。”美桃笑道，“何姐现在浑身上下是母性的光芒，别提多有魅力了。” “呵，你打趣我。”虽然何姐明知道这是恭维话，但还是忍不住开心，“你真是天生做护工的，真会聊天。” 美桃把何姐的话当作夸奖。 何姐却忽然话锋一转，唉声叹气起来，“也许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我把女儿带到这个世上，却没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何姐的话让美桃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天下有相似经历的母亲她们的心理活动都是一样的，这哪里是在说何姐，分明是在说美桃。 看着美桃不解的表情，何姐继续说下去：“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我的宝贝……她看不见我，看不见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医生说，这叫先天眼角膜缺失……她才十五个月，可怜的孩子……”何姐声音有些哽咽，她默默流泪。 何姐说得凄切，美桃无法不动容。“去眼角膜移植手术那里登记，有人捐献眼角膜的，就像有人捐献骨髓一样……”可是说完这句，美桃就知道这对何姐毫无帮助，等待的过程遥遥无期，图图等了半年，还一点消息也没有。 何姐擦干眼泪说：“我等不起，我早就想好了，哪怕是倾家荡产给孩子买呢，我也要让孩子做回正常人……” 美桃在肾病医院等一上午费劲心思，就差贴小广告了，想遇到一个买家，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敏感的她不想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买？何姐打算出多少钱呀？你看我的能行吗？” 这时，何姐正在扔一张擦满了鼻涕的纸，听了美桃的这话，她挥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料想的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愿意捐赠的器官，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人愿意卖，这……似乎不合常理吧？能成交吗？“你……那……我先听听你的价……可以吧？” “我……”美桃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被身后一个声音厉声喝止了，“林美桃！”声音洪亮而又充满愤怒，美桃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看——门口站着一脸严肃的杨溢！完了，美桃在上班时间说这事，被院长听到了。美桃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护士长交待过的——要是被发现怠工，轻则警告，重则开除。美桃略显忐忑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把垃圾丢在门口？再发现一次就要扣奖金。”杨溢仍旧一脸严肃，可是他的声音没有了愤怒，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他朝走廊里一指，说：“这里，赶紧来收一下。” 虚惊一场！原来杨溢没有听到她和何姐的谈话，美桃马上站起身来，她朝何姐点头致歉，走出去收垃圾。然而当她来到走廊，走廊里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乎能照出人影——根本没有任何垃圾！杨溢迈开步子走出去，美桃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 “来我办公室！”杨溢边走边说，头也没回。 当美桃走进院长室的时候，门被杨溢“咣当”一声撞上，美桃便心想——糟糕！ 81.这个世界还能好吗 “卖眼角膜？！亏你想得出来！”杨溢在自己隔音超好的办公室放肆地喊叫，这架势把美桃吓得一哆嗦，耳朵也被震得生疼，她从来没见过杨溢发这么大的火。 “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买卖器官是要坐牢的！再说活体取角膜、取肾也没人敢给你做！”杨溢以为美桃不了解，他滔滔不绝地给美桃解释。 可是美桃摇摇头说：“不会呀。如果要卖肾，会有专人带着你验血、体检、去医院割肾，一颗肾能卖三十万……” “你想去卖肾？”杨溢听着美桃心平气和地说着话，语气和说卖酒并没有什么两样。还没等到美桃回应，他满心抑郁和难过没法表达，挥起手臂，一拳打在墙上，“咕咚”一声闷响。 美桃尖叫着跑过来，一把抓住杨溢的拳头，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一直滴到地上，美桃赶紧拿了纸巾来擦，她的眼泪就像杨溢这止不住的鲜血一样一直流下来。 杨溢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看来我不了解非法器官市场……我不了解中国……我不了解你……” “为什么这么伤害自己……”美桃哭着问。 “你如果不要命，我也不要。”杨溢看着美桃的眼睛认真地说。 想起昨晚安娜和杨溢的暧昧，美桃就心痛到不能自已，可是她仍然极力压制住感情，故意冷冰冰地说：“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那你就可以卖命吗？！今天我接到骨髓库的通知，图图的配型找到了！”杨溢告诉美桃。 “有救了吗？！真的有救了？！”美桃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泪水像开闸的洪水汹涌流淌。 “你不爱惜身体，图图康复后谁来照顾他？”杨溢看着激动的美桃，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美桃扑到杨溢的怀里，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么多天来，美桃承受的压力和委屈都随着泪水肆意流淌，泪水打湿了杨溢宽阔厚实的肩膀。美桃的哭声很大，撕心裂肺的呜咽仿佛在诉说这她隐忍的经历，杨溢忽然感觉美桃的身体一软，一下子倒伏在自己身上，哭声随即戛然而止。杨溢赶紧抱住美桃，美桃柔软的身体向后倒去，这时候杨溢看见美桃满是泪水的脸——美桃晕倒了！ “来人！护士长！”杨溢高声叫着。 杨溢把美桃抱到沙发上，用力按压美桃的人中。 第一个急匆匆地推门进来的人是安娜，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沙发上的杨溢和美桃：美桃晕倒在杨溢怀里，他们脸上还挂着泪水。 护士长匆匆赶来，她用对讲机叫来几个护士，她们把美桃放在急救车上，急匆匆地推了出去。 “是心情太激动造成的短暂昏厥，休息一下就会醒的，没大碍。”护士长向杨溢汇报完，赶紧跟着美桃的急救车一起走了。 然而杨溢还在默默地哭泣，想到美桃急得要卖肾、卖眼角膜，再想到图图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难过和激动万般情感都化作脸上的一串串泪水。安娜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陪着杨溢，她看着这一切…… 紫罗兰色的天幕中挂着一轮明亮却冷清的圆月。快过年了，整个医院慢慢热闹起来。长期缺觉、饮酒过多等等，连日累积的压力和痛苦在美桃身上大爆发，身心俱疲的她已经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从得知图图骨髓配型成功的那一刻到现在，含笑九泉这种念头无时无刻不钻进她的脑海，让她时不时地笑着流泪。由于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在恢复阶段，杨溢让她静静地休养。 “我躺不住，图图还需要我照顾……”半个月以后，美桃说什么也要起来，除了图图，她还想尽快起来工作。 “你的胃溃疡还没好，不能起来。”杨溢不容分说地拒绝了美桃的要求，“图图有专人看护，你放心。” “可是这么躺着，我总是心里过意不去。”美桃感觉自己有太多亏欠，她和儿子住在医院里，治病和吃饭的钱全是杨溢承担，这一切都是因为杨溢喜欢自己、愿意付出，或者仅仅是因为杨溢是一个慈善家。美桃无论如何不能心安理得地躺着。 “那你要怎样？带着胃溃疡起来工作？没有人敢雇佣你，你现在是病人，需要安心养病。”杨溢一边检查美桃的诊断报告，一边冷冰冰地说，话语中没有丝毫感情和温度。美桃隐约感觉到杨溢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是她却不敢直接说破，尽管她很想付出一切为他承担、给他分忧解难，可是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她只看着杨溢冷冰冰的脸，无能为力。 “那个……”美桃看着杨溢忙碌的背影，忽然想把困扰自己多日的和东方旭合开公司的提议说出来，问问杨溢的意见，可是当杨溢转过身，美桃看见杨溢紧缩的眉头的时候，美桃还是决定不说了。 “什么事？”杨溢问道。 “没什么，你要多注意休息。”美桃恳切地说。 杨溢就笑了，眉头舒展开来，他冲美桃笑笑，脸上恢复蓝天白云，他点点头，然后一边和助手说着些医院的日常管理工作和患者的工作，一边走了。 美桃起来，在医院简陋的卫生间里，对着大镜子，画了一个美美的妆！ “加油吧，林美桃！”美桃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她已经在内心做出了决定！ 美桃回霓裳女装去办离职手续，美桃离开的这些日子里，露露成了公司的主力设计师，特别是在综艺节目上宣传以后，露露的设计在全国各地的门店都是爆款，每件都能大卖。露露把美桃送出办公室，她抱着憔悴的美桃哭了，久久不愿松手。 “祝贺你！”美桃真心为露露感到高兴，她拍拍露露的美背，“这是好事，哭什么？” “在我心目中，你才是设计之神。没想到你是这样离开公司……”露露对美桃说。 “忙过这一阵，我还会继续做设计。”美桃说完，拉起自己的行李箱，箱子里满满地全是她的设计图。 “我一定要送你到楼下。”露露说道。 “不用了，”美桃婉拒，“我到旭总那里去一趟，还要最后一个手续要走。” 露露点点头，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美桃说：“那你小心一点，再见桃子，再见师父！” 美桃告别露露，来到东方旭的办公室。 东方旭正在和助手对明天夏天巴黎大秀的细节，他看到美桃进来，于是停止工作，并让助理先出去一下。 “把景枫叫进来。”东方旭对助理说。 “好的，旭总。”助理说着关上了东方旭办公室的门。 82.是钻石，无论在哪都发光 美桃站在东方旭办公桌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东方旭把自己手中的资料合上。 “身份证。”东方旭说道。 美桃从皮包里掏出身份证，她的名牌包早就都卖了，随身带的是一个99块包邮的亮面人造革的小包，东方旭看着美桃的包，倒吸一口凉气，他盯着美桃的包直勾勾看着，并不说话。 “我觉得这个包挺好。”美桃说着。 “你忘了我教你的。”东方旭说，“要是外行，我不说你，但是你忘了吗？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每天都要面对什么人？外行看不出来，你以为你身边的人看不出来吗？一百块钱以内的包，拿不出手，你见任何一个人，你都输了。” 东方旭接过美桃递过来的身份证，他刚说完，办公室门被敲响了，一个高大帅气精致又“香喷喷”的男人走进来，他手里拿着几张纸，“旭总旭总”地叫着，直奔东方旭而来，经过美桃身边的时候，差点没把美桃“熏死”。 这来的人把手里的纸递给东方旭，东方旭快速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甩给来人。 然后东方旭给他们介绍道：“美桃，这是咱们市场部曾经的总监，景枫；景枫，这是设计部曾经的总监林美桃。” 景枫看着美桃落魄的样子，有一丝迟疑又有一丝讶异，然后火速用一秒钟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对美桃说道：“原来是林总啊！幸会幸会！林总要辞职，简直是霓裳女装的巨大损失。我崇拜林总很长时间了，一听说你辞职，我马上也辞职了。”说完，景枫晃了晃手里的纸，原来也是辞职申请书，“我决定了，跟着林总，我们组建新的品牌，在中国女装界，咱们也打出一片江山！” 美桃看着景枫，身高有一米七八，标准的中国成年男性的身高，瘦脸，五官突出，嘴角常带笑意，应该是打了丰唇的效果。他上身穿着fendi小恶魔的休闲衫，下身是lv的休闲裤，脚上蹬一双黑色的gi乐福鞋，走都市休闲风，不得不说很体面，但是体面中缺少那么一点点灵魂，就是那种非大牌不穿的古板气。 有的人把大牌穿出廉价感，有的人把廉价衣服穿出大牌风，还有的人穿上大牌就是大牌，不增分也不减分，毫不个性。景枫属于最后一种。 “呵。”美桃听着眼前的景枫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还真得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量，“你说你要追随我？可是我们并没见过面呀……” “当然没见！你刚提拔成总监就请长假，哪有机会见面。”东方旭插话道，他把美桃的身份证交给景枫，说道：“拿美桃的身份证去注册新公司，公司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dottie（桃蒂）！” “好好！”伴随着巨大的鼓掌和声声叫好，景枫已经窜到东方旭面前，拍起马屁来了，“这个名字太棒了，我喜欢！” “有什么寓意吗？”美桃问道。 “寓首先，这个公司的设计定位，就是给15-20岁的女生，dottie这个名字，就是青春少女的名字，而且，很像你的英文名。”东方旭说。 美桃笑了，她并不是因为桃蒂这个名字真的取的好，而是因为公司的设计定位，真的就是自己的理想——15-20岁的青春少女，最好的年华，最有想像力最有无限未来的年纪，定位太好了。 “今天就到这里，我们每个人拿自己的工作范围内的方案出来。”东方旭说，“解散吧，以后你们永远都不要再来霓裳女装我的办公室了，我们聚会和讨论的地点，定在什刹海胡同88号。”东方旭说。 “哇！”景枫就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跟你说啊，美桃，你知不知道什刹海胡同88号，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那太牛了。”美桃笑道，带着自己打包好的离职物品，走出了东方旭的办公室。 美桃回到了医院，一边照顾儿子一边写方案。快过年了，过完年后把方案交给东方旭，新公司注册下来，美桃就真正意义上有了自己的新公司。 闲来无事，美桃又开始设计服装了，她把饭桌支在床上就成了一张简易的工作台，一张又一张设计图从她的手中画出来，夏装系列画了三套，负责给她输液的小护士看到以后赞叹不已。美桃于是挑出一张送给她。 “出门右拐静心市场的三楼有家裁缝店，老板人很好，你可以找他给你做。”美桃告诉护士。 小护士开开心心地走了。没过几天，她便穿了美桃设计的衣服来到医院，像个骄傲的公主，又像个华丽的女王，轰动了整个护士圈。换好护士服以后，小护士来到美桃床前，哭了，她说自己从来没有任何一件衣服受到这么多好评，就在刚才，她一直暗恋的一个美男医生对自己表白了。 所有护士争先恐后地抢着服务美桃，美桃的设计图送出了一张又一张。终于有一天，护士长把所有护士都教训了一通——医院有明确规定：护士不能收受病人的任何物品！ 可是仍然有几个小护士不服气——美桃并不是病人，严格地说她是我们的同事、朋友，只不过现在正在休养期罢了！怒不可遏的护士长把这件事层层上报，一直报到杨溢那里。没想到美桃的无心之举却让护士们集体打了鸡血，女人们对衣服的渴望有时甚至超过爱情。 “你帮我们设计一套护士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杨溢看着坐在病床上的美桃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非常不忍心。 “完全没问题。”一听到这话，美桃的眼睛就发亮，所有和服装设计有关的事，她都有义无反顾的热情，更何况还能顺便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让后勤部把美桃的设计费报账。”杨溢安排护士长。 “不用了！我闯了祸，扰乱了护士们的正常工作，不要设计费。”美桃说。 “护士们乱来，是她们定力不够，也是现在的护士服太丑。”杨溢说，“你是专业设计师，医院和你是聘用关系。你不要担心衣服的成本，要让我们每个护士穿得舒心。” 美桃于是一连画了好几天，从护工、普通护士、护士长的衣服、帽子全都设计好了。医院上下焕然一新。 然而美桃却发现，杨溢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黯淡无光，浓浓的愁绪始终笼罩着杨溢。 院长办公室也夜夜亮着灯，很长一段时间，杨溢都不回家，睡在办公室里。 83.俗世里唯一的安慰 然而杨溢每天对美桃的关心还是没有变，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因为美桃没答应杨溢的表白而改变，夜深人静的时候，美桃就会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里，如果杨溢正在经受痛苦，那么她作为朋友不闻不问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夜里九点，美桃走在医院空空荡荡的走廊上，虽然穿了医院的棉布拖鞋，但她仍然感觉到巨大的声响、空旷的回音，她走向院长办公室。 她告诉自己，她并不是因为爱上他才去的，虽然杨溢从不骄傲、从不自负，从不在自己面前显示任何优越感，他最让美桃感觉舒心、他是美桃遇到的条件最好的又恰好喜欢美桃的人，然而这并不代表美桃一定要和他谈恋爱。 或许他们可以聊一聊杨溢的困惑，或者他们可以聊一聊图图的病情。 决心虽然下得很大，但当美桃来到院长室的门口时，心里还是禁不住打起鼓来，敲门的声音甚至比不过自己的脚步声。许久得不到回应，美桃给杨溢拨了一个电话。 “长期睡沙发我的腰痛犯了，我在凯宾斯基饭店8601，你过来吧。”杨溢嗓音有些疲惫，但是他说得轻描淡写。 美桃挂了电话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本来自己是想来安慰杨溢，现在忽然不去，会显得自己很虚伪。 美桃咬紧牙关、伸长了下巴，心里想着万一杨溢敢胡来，那么她就把自己的高跟鞋狠狠地扔到杨溢脸上，打他一个鼻青脸肿。 比起中国大饭店，凯宾斯基饭店要恢弘得多、浮华得多，夜幕下，它的气势更显奢靡。 就算是在此时这样人烟稀少的深夜，凯宾斯基饭店的大门前，仍然停放着一辆宾利和两辆玛莎拉蒂，一辆出租车正在艰难地转弯，稀稀落落的几个衣着华丽但是微醺的客人从富丽堂皇的旋转门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笑。 大门口站着两个，他们身着黑色和金色相间的制服。 美桃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穿最华丽的大衣来，然而她的气质一向显得家教优良，朴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仍然魅力十足，让门卫行注目礼，门卫没有为难她。 空旷的大厅里，水晶吊灯熠熠发光，两个保安悠闲又不失庄重地走着，像走在空旷的广场，两个前台小姐低着头，忙着手头的工作。 美桃慢悠悠地走过，她故作冷漠，并不刻意去看任何人，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 在这个人群散尽的午夜，这个宏伟的厅堂可以说是怡然甜美，这里光线并不强烈。然而走上电梯的那一刻，她还是悻悻然走了出来。 “我去六楼。”美桃对随后而来的保安客气地说，她的脸不自觉地有些红，然而在电梯里橘色灯光的映衬下没人能看出她的窘态。 也许这是保安见怪不怪的事情，一个衣着体面的年轻女人半夜三更游荡在此，目的明确，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哪一层，看似谨慎周到，实际上明目张胆；看似值得尊敬，实际上招人唾弃。 美桃又想起那么骗自己去谈代理费的过气老明星：“你不怕我把你卖了？”美桃心里嘀咕着这个看电梯的保安究竟是怎么看她的，但又实在讨厌自己这么胡思乱想。她那只握着手包的手，此刻正渗着冷汗。 站在杨溢的房间面前，美桃希望自己没能迈出走向院长室的那一步，那就不会有此刻的进退两难——门开了一条缝，但是不打招呼就进去，实在是太过大胆也太厚颜无耻，想到这里，美桃有点想退缩了。 她得敲门，她抬起手来，但是手停在半空，于是她又把手放下。 敲门这种做法太过正经了，而她和杨溢的关系已经跨越了好朋友。 美桃轻轻地敲敲门，许久得不到回应，门卫似乎正在电梯间的某处看着焦躁不安的她。美桃推开门走进房间。 宽敞的大开间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红褐色的真皮沙发，黑色的大理石茶几上放了一杯水。左手边是一个工作台，极简风格大落地台灯打开着，杨溢的笔记本电脑还在闪着白光。 美桃轻轻走进来，她看到杨溢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美桃，从他深沉而又平稳的呼吸声看来，他应该是睡着了。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太暗，以至于美桃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 美桃换了门口的拖鞋，悄悄来到床边，扭开了床头灯。但是杨溢并没有醒来，他穿着浅灰色的羊毛衫，而且特意给美桃留了门，这说明他记得美桃要来，可是是他太累了，所以想躺一会儿却不小心睡着了。 此刻，杨溢的胳膊和背露在被子外面，一个胳膊缱绻地抱着头，另一只则放在被子外面。美桃环顾四周，打量着这间巨大的卧室，虽然是极简风格的装修，但是所有的家具都能一眼看出来价格不菲。美桃放眼向梳妆台上望去，那里放了几个一次性餐盒，餐盒里有吃了一半的带着浓稠汤汁的菜和一点白米饭。 床上忽然发出声响，美桃吓得跳起来。但实际上，这只是杨溢的呓语罢了。此刻他蜷缩起来趴着睡。昔日的杨溢总是神采奕奕充满阳光，似乎并不为任何事情发愁，散发着魅力的光芒，让美桃不敢靠得太近，但此时他的脸上却找不到这些东西。 睡梦中，杨溢的脸是如此地充满孩子气，美桃以前从没有见过。那么，现在美桃该怎么做呢？叫醒他，然后问他为什么放弃家里的大别墅，却孤身一人睡在这酒店？在他睡觉的时候无疑他已经忘掉了所有烦恼，但是醒来后，这些烦恼会再一次找上他吗？如果不叫醒杨溢，美桃悄悄离开，那么显然这次来没有任何意义。美桃忽然决定就在这房间的沙发上睡一晚，陪着杨溢一直到他醒来，然而一秒钟以后，美桃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太荒诞了。 最聪明最漂亮的做法，就是在杨溢的床头留一张纸条，然后离开。这样，当杨溢一觉醒来的时候，他会很快出来追自己。这个想法闪现在美桃的脑海中，顿时给她带来一股暖意……是啊，她不得不承认，她对杨溢确实有爱慕之情，而且这种感觉比以前更深。 但是，倘若杨溢一觉睡到天亮怎么办？ 84.俗世嘈杂，见君即静 又是一阵声响，这次是叹息声。杨溢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是在微笑，他的眼皮微微颤动，看上去像是在做梦，美桃真希望出现在他的梦中。这个想法紧紧地抓住了美桃，狠狠地掐着她，让她放弃了所有想法，就这样待在他的床边，等他醒来。 老实说，几乎没有人能抗拒杨溢的魅力，美桃见过太多为杨溢而痴迷的女人，年轻有为、潇洒倜傥，在专业上的绝对权威，在医院里独当一面，他浑身上下因为业务自信而散发出的光芒让多少人欲罢不能，尽管他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沉稳而又低调，他依然是所有出入医院的单身女青年的梦中情人，从女医生到女护士，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女病人，都会在心里给他留一个位置，对他念念不忘。 美桃和其他为杨溢而沉迷的人不同吗？并没有。如果硬要说不同，那么其他女人是热烈追求杨溢，比如安娜，而美桃，则一直选择逃避。 也许是心有灵犀，杨溢就在这时候睁开眼睛对着她微笑，美桃在一刹那间觉得这样的笑容似乎只应该出现在春天，明媚的阳光下，簌簌的樱花瓣落下来，这让美桃觉得头晕目眩。杨溢冲她张开双臂，温暖的笑容、厚实的肩膀和一张舒适的床。 美桃躺在杨溢的怀里，她把头埋在杨溢厚实的胸膛上，他结实的臂弯环住美桃。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在做梦。美桃忽然感觉自己头顶一股暖流，湿湿的。继而她听到杨溢的小而隐忍的哭声，美桃只能把他抱得更紧更紧。几秒钟后，杨溢恢复了平稳的呼吸，抱着美桃的手也渐渐松开，他就这么哭了一会儿然后很快睡着了，像是梦游一般。 时间早已是下半夜，美桃很快也睡着了。他们像忽然来到一片空无一人的白色海滩，浅蓝色的海水一波一波涌过来，他们在阳光下奔跑，然后躺在沙滩上躺下来，头顶上是白花花的太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美桃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的玻璃幕墙，照在宽敞的客房里，照在美桃的枕边，美桃感觉有成千上万只鸟从眼前飞过，黑压压的一片。美桃和衣躺在床上，她揉一揉沉重的眼皮，轻轻地翻个身，然后她看到了杨溢的背影，他在靠近门口的开放式厨房里忙碌，尽管那个中式屏风挡住了把杨溢的背影挡住了大半，美桃仍然能看得出——那个伟岸而又健硕的杨溢，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美桃想马上翻身起来，却感觉头昏脑涨。昨晚的一切都仿佛是梦游一般，然而那个健硕的正在忙碌的身影又清清楚楚地提醒她：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该死！她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和杨溢睡在一起了！想到这里，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会儿工夫，杨溢端着给美桃煎好的鸡蛋走到客厅里来，他把鸡蛋放在餐桌上，又给美桃端来一杯牛奶，明明酒店里提供早餐，但是他还是想亲自给美桃做来吃。他看到美桃醒过来，于是过来把美桃扶起来，让她半躺在床上。 原来，杨溢昨天工作实在太累，在等美桃的间隙不小心睡着了，而美桃来到酒店，在等杨溢醒来的时候，她趴在床边也沉沉地睡去，然而不知怎么竟然从床上醒来。最近他们经历的事情太多，明明才十天半个月过去，可是对于他们却像几个世纪一般漫长。 “我们……”美桃欲言又止。 “什么都没做。”杨溢说。 美桃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们只是太累，而不是醉了。”杨溢说，“不是吗？即使睡着，我们还是有理智的。” 美桃终于卸下重负，释然开怀。 无聊而又琐碎的人生长久地占据着他们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清晨，他们终于能坐下来独处一段时间，聊聊天，或者仅仅是这样相对而坐，不说什么话，没有任何功利和目的地待上一个奢侈的早晨。 然而等他们吃完早餐，气氛却全变了。美桃关心杨溢现在的生活状态，然而杨溢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我和安娜要订婚了，就在今天。”杨溢苦笑一下，仰头喝下仅剩的半杯牛奶，“咕咚”一声咽下去，他的喉结上下翻动，然后眼角有些发亮，似乎他喝下去的不是牛奶而是一杯烈酒。 美桃平静地吃着早餐，她清楚地记得这距离杨溢对她表白才不过一个多月，她从来没有否认自己对杨溢有幻想，然而现在，美梦还没来得及做，她却先听到了美梦破裂的声音。 “安娜要的不过是仪式感。”杨溢内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但是我不能不满足她。因为……我找不到借口！她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顺从，早就昭告天下我是她的未婚妻，更重要的是，她和我妈关系太好了，两个我不能拒绝的女人，联合起来提出——订婚。就是今天，安娜的爸妈也来。” 自从安娜走进自己的生活，开始照顾自己的母亲，杨溢就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每天马不停蹄地工作到深夜；他甚至给自己催眠——我是喜欢安娜的。然而他费尽一切心思想摆脱烦恼，结果却把自己搞得心力憔悴。 听完这个故事，美桃在刹那间感觉胸口发闷，吃下的煎蛋在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那种感觉仿佛自己被剥夺了某些东西，从此以后生命就变得不再完整。然而她低着头装作不在意，只是同情杨溢而不是同情自己。 她装作不在意地端起酒杯，两滴眼泪滴落在牛奶里，她硬着头皮喝下，忽然又觉得释然：杨溢本来便不属于自己呀，从来没有拥有过，谈何失去呢？ “我会给安娜设计一套婚纱。”美桃喝完牛奶，抬起头十分释然地看着杨溢，“我会让安娜成为最美的新娘。”美桃有这个自信，而且安娜一向喜欢美桃的设计。 “你真这么想吗？你从来没想过我们吗？”杨溢的嘴角微微抽动，他越是努力压抑自己痛苦的神色嘴角便抽动得越厉害，然而这些远不如美桃的话让自己觉得狼狈。 他们似乎陷入了尴尬的境地，美桃所有努力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以杨溢的大好人生，能接受虽然很美却无比落魄的美桃吗？美桃给了自己答案，所以，美桃如实告诉杨溢：“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杨溢痛苦地抓自己的头发，美桃过去紧紧地拥抱他，是那种充满信任的、给人力量的拥抱，在那一刻他们超越男女之情，像一对最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站在一起，分担彼此的喜怒哀乐。 时钟指向早晨八点的时候，他们收拾一新、强打起精神准备出门。 杨溢有些磨蹭，他对着镜子刮脸，足足花了五分钟。然后他涂一些清爽的润肤霜，拍一拍，梳梳头，等到整张脸都无可挑剔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外套拿起来又放下，重复几次。 他清楚地知道走出酒店这扇门，就完全是一种全新的、他完全不乐意却不得不接受的生活。 美桃站在门后等他，他对着美桃苦笑，长舒一口气，走上来拉起美桃的手。 他们手拉着手打开门，然而美桃的心快跳出来了，如果有世界末日，美桃认为就是今天！ 安娜和杨妈妈赫然站在门口！ 85.原谅这世间一切的狗血 “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安娜压低声音，她几乎对美桃怒吼。 这时候，她们在酒店套房里，和杨溢与妈妈隔着一个屏风，安娜咄咄逼人地说着话，伴随着抓狂的表情，她“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事情似乎已经发展到要用暴力来解决的地步。听到安娜的话，杨溢和杨妈妈冲过来，他们四个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隔着一个大茶几对话。 “是，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美桃选择面对自己的内心，她从不想说任何违心的话，几乎一句也不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没有办法？你可以滚呀！你滚，就是最好的办法！”安娜咆哮着，她大声地哭了。 “你误会了。我和杨溢没有越界。”美桃不卑不亢地辩解，仿佛她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羞辱。 “你糊弄鬼吗？”安娜夸张地手舞足蹈，在她看来，美桃和自己的未婚夫清晨一起从酒店出来，就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你若问我爱不爱杨溢，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会回答——爱。但是你若问我要不要和杨溢在一起，我会明确告诉你——不会。”美桃说。 安娜暴跳如雷，她站起来要往美桃面前冲，被杨妈妈一下子拉住。 没完没了的哭泣在酒店房间里久久回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除了安娜，大家集体失语，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还能说些什么呢。美桃不知道这是不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切似乎都不顺利。 杨溢看着发疯的安娜，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酒店楼下的巨大包房里，早就布置好了订婚宴，一共十桌，杨溢的亲朋好友，安娜老家的好友亲朋，全来了。 杨溢是昨天到酒店，和酒店经理安排订婚宴的所有一切，包括安娜最爱的红玫瑰，布满了订婚宴的所有角落，全都是昨天当天从昆明空运过来的新鲜花朵，粗略估计用了大概十万支。 订婚宴菜品的选择，全是杨溢和酒店当值经理，一个个精挑细选的。 因为昨晚太忙，一直忙到夜里十点，疲惫不堪的杨溢就睡在了酒店。 清晨一早，杨溢妈妈就带上安娜来和杨溢汇合，顺便看看订婚宴布置的情况，没想到撞见美桃和杨溢一起待在酒店房间。 客人们全都在路上了，微信群里亲朋好友们都在汇报行程，有的在高铁，马上就到北京南站了，还有在首都机场及大兴机场正在等出租车的人。 接下来，安娜的哭声小了些，她好像忽然想开了，又受了某种鼓励，她擦擦眼泪摆出了原谅的姿态，然后开始讲述她和杨溢之间的感情，从相亲时惊心动魄的一见钟情，一直到见到杨妈妈，给她开店，然后和杨溢的感情越来越深，而杨溢已经打算和她结婚，他们会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快快乐乐地走完这一生。就在他们订婚宴的当天，美桃的出现无疑像一个绊脚石，甚至是定时炸弹。 “别说了安娜，”杨溢打断安娜的话，“我和美桃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果你一定要骂骂人才开心，那么骂我，别牵扯无辜的人……” “我并不想骂人……”安娜解释说，“我只是想问美桃，你还记得我们在什刹海胡同88号的约定吗？你那时说的信誓旦旦，可是现在呢？” “你知道，我不能远远地躲着杨溢。”美桃有些不知所措，“至少他是我儿子的主治医生！” “没错，这件事和图图无关。杨溢会尽一切办法治好图图，而你呢？从现在起，一切都变了，你必须躲着杨溢，你不能见他。”安娜说。 “你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杨溢对安娜说。 “你如果觉得我过分，那么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放弃救治图图；第二，不要和我结婚，让你的家人、朋友们、同事们都知道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安娜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不见一开始哭哭啼啼的表情，“你们都表个态吧？怎么样？” “我同意。”美桃几乎不假思索，“我同意，我信任杨溢，只要他把图图治好，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不见他，我同意了。”美桃说。 “那么你呢？”安娜转向杨溢。 “你太狠了。”杨溢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娜。 “我狠？在订婚的前一夜和别的女人厮混的人，不配说我！”安娜轻描淡写地说，却刀刀捅向杨溢的要害，“所以，你还要和我去订婚吗？楼下的午宴都安排好了，你不出现，钱，就都白花了！” 安娜说完，站起身来要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溢，等着杨溢做决定。杨妈妈拍拍杨溢的肩膀，示意杨溢跟安娜出发。 “安娜，你不要太激动，话别说的太绝。”杨妈妈说。 “现在别跟我提这个！他们明明被我当场抓奸了，你还要求我放过他们吗？！杨溢这么招蜂引蝶，我能改吗？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啊，妈妈！如果我不强硬，你的儿媳妇就是别人了！” 杨溢实在忍受不了安娜的喋喋不休，他跟着安娜走了，今天，是他们订婚的日子。 一场折腾让美桃心力交瘁，所有人都走了，剩她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酒店客房无所适从。“从今天开始，必须躲着杨溢。”美桃想起安娜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她感到一阵阵眩晕，也许是房间里缺氧的缘故。美桃迫不及待地离开房间。 美桃来到和美医院的住院楼下，却被保安拦下了。 “您有出入证吗？”面对美桃的追问，保安回答地有理有节，“这里是五星级病房，住的是需要特殊保护的病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可是我儿子在里面！”美桃着急地说，“以前也从来不需要什么出入证！” “我实话跟您说吧！您在本院禁入的客人名单里。这里不欢迎你来。”保安说。 美桃打通了杨溢的电话：“我为什么不能进病房呢？” 美桃等待杨溢说话，然而几秒钟后传来的却是安娜的声音：“你不能进，这是我们的约定，而且杨溢的电话你再也打不通了。”说完这句，没等美桃回话，电话里便传来了忙音，不能进去也不能离开，美桃真是欲哭无泪。 86.职场才是出路 无奈中美桃只能打通护士长的电话，真是个好人！电话打通了，护士长把手机拿给图图，让图图和美桃视频。美桃看着小小的屏幕上传来的儿子的图像，他天真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给美桃唱他刚跟护士阿姨学的儿歌，手舞足蹈，又呆又萌。 “你怎么不来看他？还有，你现在在哪里？医院还没让你出院啊！”护士长问美桃。 “我……我早就好了。”美桃强装笑脸，“我在外地，我想尽快把图图的手术费准备一下。” “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你大病初愈，还没有完全康复。”护士长叮嘱美桃，“想儿子的时候呢，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我有空，你就和图图视频，放心吧。” 美桃不舍地挂了电话，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和美医院，在图图病好以前，再也不能来这里了！ 生活中有那么多残忍的慈悲心，就好比精明的猎人割掉熊掌再温情脉脉地放走黑熊，同时还要标榜自己的同情心，大声唱着：放生动物呀，慈悲为怀。 可是，人生不会全是黑夜，生活一定还有阳光，只要你仔细去体会，只要有一颗追逐阳光的心，没有出路就千方百计寻找出路。一定还有希望！美桃给自己打气。 再次回到和徐贵儿一起租住了四年的房子，房门上贴了几张水单，还有一些小广告，美桃把这些统统清理干净。桌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客厅里凌乱地堆着一些杂物。她去卫生间洗抹布，才发现家里已经停水了。 美桃曾经辉煌一时的衣帽间，已经卖的卖、送的送，没剩几件了。回想起安娜相亲前曾经在这里精挑细选、试了又试，而现在，衣服送完了，美桃变得和这个衣帽间一样在安娜的心里没有了价值。 美桃无奈地摇摇头，她抚摸着仅剩几件的衣服，每一件都独一无二：有在大学课堂上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件连衣裙，也有客户突然破产而没钱取走的高端定制晚礼服……美桃轻轻掸掉衣服上的灰，把每一件衣服都宝贝地收好。卧室里她精巧的写字台上，还有厚厚一沓服装设计稿，有的经典有的流行，她多么想一一把它们都实现，变成一件件摆放在橱窗里的漂亮衣服，或者干脆被各种不同风格的女孩耀武扬威地穿在身上，变成她们第二张无可复制的精致的脸…… 美桃打电话给东方旭：“喂，旭总？” 东方旭在电话那头笑了：“美桃，桃蒂公司注册下来了。今晚八点，什刹海胡同88号，来拿你的身份证！” 美桃挂了电话，对着自己家那个早已蒙灰的大镜子，在自己衣柜里从没被卖掉的衣服里找出几件得体的，拿挂烫机熨好，再喷上自己的仅剩瓶底的香奈儿5号。 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美桃狐疑地打开门，是露露：“桃子姐，冒昧了，我来问一下你以前的设计稿，你还要吗？不要了能不能给我？” 美桃歪着头，不知道露露在说什么，她不是已经接替自己的位子，做了霓裳女装的设计总监吗？来找自己要设计稿？ “那个……我能先进去吗？”露露站在门口，有点尴尬地提出要求。 美桃赶紧闪身，放露露进屋。 “回去吧，亲爱的桃子，你还是设计总监，还是带我的老师！只要你跟东方旭求个情，回去吧！”露露恳求。 美桃却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我和东方旭之间的事，不是求个情就能解决的。” “抛开个人的恩怨情仇，虽然全公司都知道你拒绝了东方旭，但是为感情的事断送自己的职业前途，这真得值得吗？”露露问。 “不是因为感情的事，是我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时间处理。”美桃说，“你刚才问我要什么？” “喔，就是咱们明年的夏装大秀，”露露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秀逗了。” 美桃就笑了：“怎么会呢，你以前可以很灵的，很多思路都跟我不谋而合。” 露露傻笑着，又露出狡黠的表情，和她之前给美桃做土徒弟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是因为，我把咱们保洁阿姨收买了。她每天会把你办公室里的垃圾卖给我。” “什么？”美桃完全听不明白。 “我，买下了你所有的垃圾，只为找你扔掉的设计稿，线稿。”露露说。 “呵呵……”美桃笑了。 “你不会怪我吧，桃子姐？”露露问道。 “不会，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美桃对露露说，“可是我的设计稿不在这里，在……另外一个地方。”美桃忽然想起来，她辞职后所有的资料，都在图图的病房里，而现在，安娜已经禁止她去医院了，“等我拿到了，我再快递给你吧。” “没关系，没关系。”露露赶紧说，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落满灰的茶几上，拿起一张设计图，这还是图图生病前的，她又再客厅地上角落里找到一个揉皱的设计图，“把这些给我就够了，你不介意给我吧，桃子姐？” “不介意，你拿吧。”美桃说。 “真的？”露露开心地跳起来，然后她开始疯狂地在房间里捡纸，只要是纸，不论有字还是有线稿，露露纷纷向宝贝一样捡起来，抱在怀里不撒手。 “你知道吗，桃子姐，你走的当天，你的办公室就被打劫了。”露露说，“那些疯狂的设计师们，把你办公室洗劫一空，就连你工作台上剩下的布头，也被洗劫一空。” “不必这样吧。”美桃说。 “以后你还有设计稿，就拿给我吧。一旦设计在公司通过，我会给你百分之五十的酬劳。”露露对美桃说，“毕竟你一出手，我们绝大多数人的都要被毙掉。” “没关系，我们对半分。”只要有酬劳，美桃就已经很满足了，她本来只想把有用的东西拿给有用的人，如果有意外的收入，真是太棒了。从这一点来说，美桃特别欣赏露露，也感激露露从来不窥探她的私生活。单就这一点来说，她们就心灵契合：对于合作伙伴，唯一要考虑的便是业务能力，至于私生活，你不问我不说便是默契。而能保持这份默契，还能彼此欣赏，这简直是最大的善良。 露露欢天喜地地走了，美桃也长舒一口气，走出家门，她和东方旭约了，八点，什刹海胡同88号。 欢天喜地的景枫也来了，穿着和行为举止都是用力过猛的样子，gi金线长西装，大油头，夸张的大绿边框墨镜，脸上时刻带着笑容，嘴角使劲儿往后咧着。 美桃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会所，门口的景枫一见美桃，大声招呼着就迎了过来，美桃也赶紧走过去。 “林总！”景枫大声叫着，老早就伸出手，迎了过来。 美桃很怕怠慢了她的热情，也赶紧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来这么早呀。”美桃说。 “可不是嘛。我提前一个小时来的。”景枫说，“先提前把咱们的碰头地点熟悉熟悉，呵呵，你要是有不知道的，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美桃刚要说话，这时候，会所的领班忽然迎上来：“桃子，你今天这么有空来呀。” “我来谈点事。”美桃说。 “好呀，给你安排那不勒斯房间，可以吗？”领班问道。 “不必了，我们只有三个人，普通小包间就可以。”美桃说。 “好，那听你的，我让frank来看，专管你们包间。”领班说着，派出了英俊潇洒又气宇轩昂的frank。 87.再回会所，我的失乐园 “你可以呀，林美桃……”景枫的目光中流露出羡慕嫉妒恨，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在包房里的各种豪华设施上移不开眼了，随后他又絮絮叨叨地说，“听说这里没有上亿身家是进不来的，我好不容易攀上了旭总的高枝，让他给我弄了一个会员，没想到你……竟然不仅有会员，而且，很明显就是这里的座上宾啊！” 这时候，frank带着东方旭走了进来。 “这算什么呀。”东方旭接上景枫的话，“对林总来说，这都是小意思。”东方旭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景枫赶紧走上前去迎接，美桃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都是自己人，我们谁都别客气。”东方旭说着，走过来，很自然又很随意地坐下，他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林美桃，随后又把开公司需要的营业执照、公章等等，都交给美桃和景枫。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自家人了。”说完，东方旭伸出手，三个公司合伙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美桃，你不再是个小裁缝了！景枫，你也不再是个开服装店的！我们有自己的事业了！” 东方旭招呼frank开了一瓶红酒，三人干杯，算是正式开启了新的合作。 “我们的庆功宴，搞起来吧！”景枫说着，就招呼frank让他准备饭菜。 “对对，赶紧给我准备点饭！我忙到现在，还一口没吃呢！”东方旭说，今天是霓裳女装开周会的日子，本来下午五点开始开到六点准时下班，可是开着开着董事长来了，东方旭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这个会就一直从五点开到了晚上七点半，整个成了东方旭的成绩报告会。 frank赶紧去准备，景枫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时候，一个美丽的倩影翩然来到那不勒斯包间，她裙裾翩翩，脸上白嫩的肌肤简直能照见人影般地闪亮。 “美桃，你来这里怎么不说一声？”她的声音也是万般柔情。 东方旭简直看直了，早就听说这里的姑娘各个绝色，没想到来了一个比美桃还漂亮的。 “贵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美桃赶紧站起来，走上前去，和她两手握在一起。原来这个翩翩美女是徐贵儿。 “你每次进门，一刷卡我就知道。”徐贵儿说，“你不会怪我吧，会员卡还是留的我的手机号，你忘了……” “当然没忘，你最好了。”美桃说。 “这位美女是谁呀？”东方旭开口问道，“既然是美桃的朋友，不如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徐贵儿落落大方地说，“旭总你和美桃谈工作，我就不方便参与了。” 徐贵儿这话让东方旭非常疑惑：“你认识我？” “当然了，我和美桃可是好闺蜜，常听美桃提起你。”徐贵儿其实心里一慌，她和美桃相视一笑。徐贵儿悄悄在美桃耳边说几句悄悄话：“看到东方旭进来，我不放心你，所以进来看看。你和他来往的时候要多个心眼儿。” 美桃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 徐贵儿于是就和大家客气地告别，退出了那不勒斯包间。 桌上已经摆了很多道菜，东方旭捡了白灼菜心吃了不少。 美桃回到饭桌上，东方旭从包里拿出一沓合同，对美桃说：“这是我们桃蒂公司的第一单业务。” 美桃接过合同，看到是一份《战略合作合同书》，上面家方是霓裳女装，乙方是桃蒂服饰。美桃把合同书往景枫面前倾斜一下，意思是两人一起看，可是景枫完全没有想看的意思。 美桃于是又把合同书拿回来，美桃越读越觉得条件苛刻而且毫无必要，当读到桃蒂服饰的制作完全外包给霓裳女装，并在合同签订当日向霓裳女装支付一百万元的管理及市场开拓费时，美桃觉得很难理解。 “旭总，我们不是新创立的品牌吗？怎么还是完全依赖霓裳女装呢？”美桃不解地问。 东方旭一边夹起一根碧绿的菜心放到嘴里，一边说道：“创立品牌是个过程，我们现在有霓裳女装这个大树，能相互帮忙，何乐而不为呢？” 美桃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内心里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么做有风险。 “你觉得呢？”东方旭问景枫。 “很对啊，就是要依靠霓裳女装。”景枫当然站在东方旭这边，“旭总说得没错。” “签字吧。”东方旭说。 美桃刚在犹豫，忽然包间外传来争吵声。 “您找谁？等一下！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是frank在阻拦某个人进门。 忽然包间门就“嘭”地一声被踢开了，三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就走了进来。 美桃、东方旭和景枫都非常疑惑，谁都不认识进来的人，东方旭赶紧把合同从美桃手里抢过来，收在包里，毕竟这是商业机密，而来的人根本不知道是何目的。 几秒钟后，冷笑着的安娜从三个小伙子后面走了进来。 “藏得很深啊。”安娜的眼神紧紧锁定美桃，慢慢逼近。 “安娜，你怎么来了？”美桃站起来，“我没有藏，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安娜大声笑起来，这一笑，把东方旭和景枫全都笑愣了，美桃仍然完全不知道安娜在搞什么鬼，要不是安娜拦着不让她去看图图，她现在一定是在医院照顾图图的。 “我才离开几天啊，这里就翻脸不认人了！”安娜阴阳怪气地说，“倒是你，这里的冠军、这里的头牌，一直能被人奉为座上宾啊。” 这时候，着急的frank带着领班就来了。 “安娜！”领班说道，“我们都曾经是同事，希望你不要闹事，大家情面脸面上都过得去。” 东方旭这时候和景枫早就都放下筷子，他们拿起挂在门口的外套，对美桃说：“美桃，我们有事先走了……” 美桃心里一万个着急，她多么希望这时候能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看看东方旭和景枫，两人一幅“不关我事，你自己搞定”的模样。 还能怎样呢？让他们走吧。美桃笑着送走他们，独自一人面对安娜和她带来的人。 “我是不如这里的头牌了，有这么大的面子，想来就来还被奉为座上宾。”安娜大声说道。 “我们挽留过，是你执意要走的。”领班对安娜说道，原来安娜自从认识了杨溢的妈妈，就坚决辞去了在会所的工作，领班曾开出两倍的工资希望安娜留下，可是安娜仍然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今天，是安娜离职后第一次踏入会所。 “我是来捉奸的！”安娜大声说道，她声音尖厉，恨不得让会所里所有的客人都听到。虽然客人们都很忙碌并不喜欢围观这些琐碎小事，但还是有不少疑惑的目光向安娜和美桃投来，美桃觉得很丢人。 －－－－－－题外话－－－－－－ 本书上架已有一段时间了，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订阅，保证上架内容会越来越精彩的～ 88.大闹会所!面子是什么，能吃吗 很快，会所的保安们都来了，人数是安娜带来的人的数倍。 阵势越来越大。 “我的未婚夫，本来今天要和我订婚的。现在好了，昨晚和这个女人睡了一觉后，他跑了！逃婚了！哈哈哈哈……我今天就是要来捉奸，你破坏我的好事，我也来破坏你的好事，怎么样呀？”安娜嚣张地说。 “你不能血口喷人。”美桃说，她的眼中含着泪水，不想面对安娜无端的指控。 “我今天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杨溢找出来带走。我知道他就在这儿！”安娜大声说。 “小姐，您可以找人，但是不能在公共场所骂人。”领班说道，“毕竟我们这里不是说理的地方，我建议您出门右转，去警察局。” “我今天就在这里找了！怎么样？！你能说没有吗？”安娜说，“杨溢来这里的手机短信都发到她妈妈的手机上了，可巧我就又看见这个贱人也来了会所，不是来偷情是什么？难道你们还想私奔吗？”安娜疯了。 安娜的动静已经把会所所有人都惊动了。 远处，杨溢和黄梓铭看着这一切，杨溢满脸绝望，黄梓铭一脸轻松。 “看看，”黄梓铭说，“免费给我会所打广告啊，要是有人录下来，我相信今晚就能上微博热搜。只可惜，是出了个坏名。你说我该夸你呢，还是该怪你……”黄梓铭冲杨溢调侃。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差点爱上一个疯婆子……”杨溢喃喃自语地说，然后他马上觉得安娜对美桃实在太过分了，“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 杨溢说着就要往前冲，却被东方旭一把拉住了：“干吗去？你给我好好藏着！” “我要去告诉她，这和美桃没关系！我来这儿就是想清静清静……”杨溢说。 “你说得清楚吗？”黄梓铭说，“你现在出现不是火上浇油吗！” “我……”杨溢无话可说。中午的时候，都怪他从订婚宴上逃了出来，无心工作、无处可去，就来到了黄梓铭的会所，一直玩桌球到现在。 “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别去搅那趟浑水。没看见我的人都在那儿嘛，他们不会让安娜太过分的。”黄梓铭安慰道。 这时候，他们看到安娜带人走进了那不勒斯包间，杨溢和黄梓铭看不到他们的举动了。 安娜气势汹汹地带人走进那不勒斯包间，硬要在房间里搜查，领班和保安看在他们之前曾共事的份上，也就放他们进去了。 美桃要走，被安娜拦下了。 “你别走啊，万一把杨溢找出来了，你还要留下给我一个说法的。”安娜拦着美桃说。 美桃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就留下。 安娜冷笑着，走进包间，看着餐桌上还摆满了菜，全都没有吃完。 安娜越看越气：“你们，全都出去！”她朝保安及围观的领班和服务员怒吼，却一把把美桃拉住：“我们两个人的事，必须解决！你，跟我进来！” 安娜强行把美桃拉进包间，美桃本来抗拒，可是她真的没做什么：“你放手，我可以跟你进去！你不要拉我！”美桃说着，跟着气势汹汹的安娜走进包间。 包间里只剩下安娜和美桃两个人。 “你要找什么尽管找，”美桃说，“或者你有什么想和我单独说的，尽管说。” “啪”得一声，美桃忽然被安娜打了一个巴掌，这个巴掌充满了多少怨恨和嫉妒啊，只把美桃打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这一巴掌，是奖励你陪睡我老公！”安娜嘶吼道。 泪水充满了美桃的眼睛，她扶着墙，痛苦和屈辱占据了她的内心，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愤怒的安娜再次跑过来，她抓住美桃的双肩，用尽力气向后一推，把美桃摔到墙上。 “这一次，是奖励你破坏我的订婚仪式！”安娜再次嘶吼。 美桃本来就被安娜打懵了，再被安娜这么一推，她根本站立不稳、晕头转向，一下子嗑到墙上的铜灯上，后脑勺的头皮被割破了，鲜血哗哗地流下来，很快，地上就流出了一滩血。 美桃想站起来，可是感觉自己的脑袋有千斤重，她睁开被鲜血模糊的双眼，看见安娜在狂笑，笑得直不起腰来，美桃伸出手，向安娜求救。 安娜走过来了，她眯着眼，走过来，拿自己的尖厉的高跟鞋，一下子踩在美桃柔嫩的手上。 “这就是你凭本事吃饭的手，啊？一个碌碌无为的小裁缝！我今天就毁了你的手，看你还怎么做衣服！”安娜说着，再次抬起脚，狠狠地踩向美桃。 美桃痛得晕了过去。 安娜还不满意，她看着室内富丽堂皇的装修装饰，气不过的她扯下红色的蜡烛，往桌布上扔，往窗帘上扔，往一切容易点火的地方扔去！ “杨溢！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这里点了！”安娜咆哮道。 很快，刺鼻的浓烟就布满了整个房间，从包间紧闭的房门中溜了出来。 焦急的领班感到一丝异样，他低头一闻，大事不妙了，赶紧让保安们把门踹开，把灭火器拿来。 可是，包间门从里面被安娜锁上了，任保安们怎么狠踹，都无法打开。 浓烟从包间的门缝里飘出来，所有人都慌了，包间里的自动报火警的装置开始响了，刺耳的火警警报声在什刹海胡同88号上空盘旋着…… 坐在远处包间喝茶的杨溢和黄梓铭，登时就从座位上跳起来。 “着火了，老黄！”杨溢说道，“赶紧撤！” 黄梓铭和杨溢就从包间里跑出来，他们看到会所的客人们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齐涌向会所的安全出口。 那不勒斯包间门口，还有一群试图破门的服务员和保安。 杨溢和黄梓铭跑过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撤离？”黄梓铭问道。 “老板，着火点就在里面，里面还有人呢！”领班着急地说。 “闪开！”杨溢大喊一声，他后退几步，想用尽全力把门撞开，他只知道拼尽全力，不管能不能撞开，他都要拼尽全力。 美桃在里面。 就在杨溢狠狠地撞向门的一刹那，那不勒斯包间的门内传来开锁的声音，所有人都兴奋了，他们赶紧围过来。 是奄奄一息的安娜，从里面把门打开了……她的鼻子和眼睛都黑了，很明显吸入了很多烟尘。她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和美桃同归于尽，可是强烈的求生欲又让即将昏迷的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了出来。 烟尘瞬间弥漫了整个会所，客人们绝望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领班开始指挥保安们撤退，并安排人打火警报警电话。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往外跑去，可是杨溢却待在原地迟迟未动。 “赶紧走啊，杨溢！”黄梓铭喊道。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杨溢喃喃自语地说，“还有一个人没出来……” 那边，领班背起安娜，指挥人撤离。 黄梓铭看见杨溢用大厅里桌子上的柠檬水打湿了一块桌布，捂住口鼻，奋不顾身地冲进了那不勒斯包房…… 89.大火把一切都烧光了 烟尘弥漫的包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杨溢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摸索着向前。 “美桃！美桃！”杨溢用肺部最后一口气支撑着，大声叫着美桃的名字，可是刚一喊出口，他吸入了一些烟尘，剧烈咳嗽起来。 身边除了噼里啪啦窗帘和墙纸燃烧的声音，听不到任何有生命的痕迹。 他不知道美桃在哪个方向，不知道美桃是生是死。 恍惚间又想起了那晚在天台上，他和美桃一起看烟花，美桃说：“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杨溢的眼泪就忍不住汹涌肆虐，不能退缩，不能死，我还要创造更好的时机！ “美桃！美桃！”杨溢顾不上呛人的烟尘，大声喊着。 仍旧没有回音。杨溢俯下身，一点点在地上摸索。 好在包间并不大，杨溢就摸到了美桃的胳膊，谢天谢地！杨溢快激动地哭出来了。 他蹲在地上，把美桃扛起来，快速跑出了烟雾弥漫的包间，一直跑到会所外面的马路上。 消防员们已经支起水枪，穿起防护服冲进了会所。 救护车早已在外等待。 当杨溢把可怜的美桃送到救护车旁边时，美桃的后脑勺还在流血。杨溢也因为吸入了太多烟尘，被医生们紧急救助，清洗口鼻，将废气吸出并给杨溢吸氧。 医生剪掉了美桃后脑勺上的头发，给美桃清理伤口，不幸中的万幸，因为美桃处于昏迷状态，烟尘吸入的并不多。 杨溢注意到美桃的手，有很多挫伤，肿得像馒头。 另一边，正在吸氧的安娜，看见杨溢把美桃送到救护车上，她走了过来，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带着责难。 “美桃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的？”杨溢问道。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安娜恶狠狠地说。 “你真是一个疯子。”杨溢看着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的安娜，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气，让人不寒而慄。 警察来了，整个会所就安娜、美桃和杨溢伤得最重，把他们全都带到派出所去，调查起火的原因。 美桃因为仍然昏迷，所以先送医救治。 老板黄梓铭、徐贵儿，领班、安娜和杨溢，全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是安娜说美桃和杨溢私下约会，她要来捉奸，所以就把美桃带到了会所包间，还把门锁了，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领班说道，“我的保安们，还有当值的服务员frank，都可以证明我的话……” 领班当着警察的面解释了火灾的原因。“是我不对，”他继而对老板黄梓铭道歉，“我不应该放任她们自己处理，因为会所就是会所，不是她们的家，我应该时刻跟着她们，这样可能就不会着火了……” 黄梓铭听了这些话，他叹息着摇摇头，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徐贵儿。“对不起，你的设计全都烧光了……” “我没关系的。”徐贵儿说，“烧光了我还能重新装修。只是这个贱人！”徐贵儿指着安娜说，“你凭什么打美桃！要不是杨溢在，美桃就死在火场里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我没有！”安娜矢口否认，“是美桃打我！火，火也是美桃放的！”安娜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美桃放火，没有动机。”杨溢说道。 “行了，行了！”警察敲敲桌子，“你们别再这儿猜来猜去了……嫌疑人是美桃和安娜，其他人嫌疑排除，你们先回去，做好善后工作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警察的话遭到了安娜的强烈抗议，“你们不能把我留下。杨溢，求求你了，看在我们曾经订婚的份上，带我走吧！真的不是我放火……” “相信警察会调查清楚的，火灾不是你引起的，警察会给你公道的。”杨溢说道，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看安娜，安娜楚楚可怜地坐在审讯室，瞪着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杨溢。 可是杨溢仍然转身离开了。 美桃在医院输液，医生的鉴定结果很快就出了，脑部钝物撞击伤，手部软组织挫伤，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美桃也被作为放火的嫌疑人来到警局接受询问。 “你的伤怎么来的？”警察问。 美桃看看自己受伤的手，想起安娜当时痛苦的模样，一定是深深的绝望让她放弃了理智。算了，美桃在心里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美桃说。 “说真话！”警察敲着桌子说，审讯美桃的警察一个中年男警察，一个青年女警察，中年警官目光如炬，仿佛要把美桃的内心看穿。 “你们想知道真相，为什么不查看当天的监控呢。”美桃低着头轻声说，一派镇定自若。 “你不是在会所工作过吗？你不知道那不勒斯包房没有监控啊！”女警察也对美桃没有好气。 美桃轻轻摇摇头，那不勒斯包房到底有没有监控，这都是会所的安排，哪会告诉她一个小小的打工者呢，更何况她都离开会所多久了。 另一个审讯室，两个警官也在对安娜突击审讯。 “说！”警察冲安娜拍桌子，“当天到底是什么回事！” “我……我……”安娜大声地哭着，“我那天确实很生气，你们知道吗，我昨天订婚啊，可是我未婚夫跑了……跑到会所去跟林美桃约会！我是跑过去捉奸了，但是我在房间里根本没有放火……你们别看林美桃表面上柔柔弱弱，实际上她很歹毒，火都是她放的！火是她放的啊！”安娜一顿痛哭流涕。 “说细节！怎么放的！”警察步步追问。 “就是……就是……我也忘了！我被林美桃打晕了……”安娜不停地编着谎话。 “你被她打晕了，怎么还在失火之后跑出来了呢？”警察找到漏洞就此突击。 “我……我……”安娜眼睛一转，又想编谎话。 “我劝你好好配合！”警官说，“监控录像再过两个小时就会送到这里来！我们这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不说真话，就从严处罚。” 实际上根本没有监控。会所为了保证客人们最好的体验，专门设了十个没有监控的包间，专供他们的vip会员，那不勒斯包间，就是没有监控的十个包间之一。 警官的这番心理战果然起了作用，安娜的心理防线崩溃了，监控录像一到，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没办法，她把当时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招了…… 另一个包间，善良的美桃还想替安娜说些好话。 “安娜不小心打翻了墙上的夜灯……”美桃说。 “行了，林美桃！”中年警官打断她，“隔壁安娜已经全招了！你的证词和她的也对的上，我现在的问题是，是你们在扭打的过程中她失手打翻了夜灯，还是说，她故意放火？！” －－－－－－题外话－－－－－－ 情节渐入佳境，读完的亲们请评论区留下你们的足迹…… 90.你对我伸出厉爪，而我宁愿相信你在展示美甲 美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女警官，她俯瞰着美桃，目光锐利，像鹰在面对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 美桃使劲儿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如果美桃指出安娜是故意的，那么安娜可能会面临严酷的惩罚，该怎么回答呢？这时候美桃逃避开女警官的眼睛，她看向别处，可是空荡荡的审讯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四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说！”青年女警官忽然大声呵道，她的声音尖厉，似乎要穿透美桃的耳膜，让美桃不得不处在她的控制下。 很显然，这个美丽的女警官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可是善良就是美桃的本性啊。 “她不是故意的。”美桃说。 “呵呵。”青年女警官忽然冷笑起来，她绕着审讯室走了一圈，没说话。 倒是那个中年男警官忍不住说话了：“那女的昨天订婚，结果你和她未婚夫开房了。开房了还算完，她未婚夫还逃婚跑了，跑到会所去和你约会……” “不是这样的……”美桃赶紧打断中年男警官的话，她其实不怎么害怕别人对她的评价，但她真的受不了别人把脏水往杨溢身上泼，“我和杨溢是朋友，我们没有开房，也没有跑到会所约会……” “急什么？怕什么？”中年男警官翘起了二郎腿，“咱这不是道德法庭，我们不管道德审判，只说事实。依我看，旁边那女的可是一心想着嫁入豪门呢。她追你们到了会所，果然找到了你，然后你们到包间里去谈，谈着谈着打起来了，然后她不小心打翻了夜灯，差点把你烧死！你说，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美桃咬着牙说，“不是故意的。” 这时候，两个警官看着美桃，看向她的眼神仿佛他们已经千百次地见过美桃的模样，那是他们曾经见过的千千万万个受害者的样子。 “行了。”男警官说，“我们这边该问的也问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吗？”美桃忽然就哭出声了，那是委屈的泪水，夹杂着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美桃站起来，长时间的坐着已经让她的双腿有点麻木，可她还是迫不及待地走出审讯室，她要走向外面的阳光，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她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美桃领回了自己的手机。 让她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徐贵儿和黄梓铭正等在外面。 徐贵儿看到美桃的时候，一下子扑倒在黄梓铭的怀里。 “我早就说了，美桃不会有事的……”徐贵儿说。 黄梓铭拍拍徐贵儿的肩膀，徐贵儿意识到现在更需要安慰的是林美桃，于是赶紧迎上来。 “走，我们回家！”徐贵儿挽起美桃的手臂，说道。 美桃抬头看看阳光，拨云见日的光明，她低头看向徐贵儿的一瞬间，忽然看到了远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的脸略显沧桑，想迎上来，又想躲藏。 是杨溢。 徐贵儿发现了美桃的迟疑，她回头也看到了杨溢，然后徐贵儿马上就拉着美桃继续走。 “走吧走吧，这里不要多待，多待一秒都晦气！”徐贵儿说。 美桃于是跟着徐贵儿走，当她走过杨溢身边的时候，彼此间分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美桃逃避似地低头快走，杨溢逃避似地低头玩手机。 忽然，杨溢的手机微信音响了起来。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杨溢！你好歹也是我的未婚夫，你一定要把我保释出来！” 是安娜的声音，安娜在求杨溢把她保释出来。 这时候，黄梓铭也接到了安娜的求救微信。 “黄老板，我求求你了，会所我会赔偿的，我加倍赔偿！你一定要原谅我啊，我的前途就靠你了，黄老板，我不想背上刑事责任啊，黄老板……”安娜在哭诉。 美桃忽然站住不走了，也没说话。 徐贵儿走出去好几步，回头看看，美桃仍是不走。 “哎呀！”徐贵儿气得直跺脚，“林美桃啊，林美桃，你为什么就甘愿当一只小白兔！安娜差点把你烧死啊，你知不知道！没有杨溢，你昨天早就死了！可是你呢，你现在，你现在可怜那个还在里面的贱女人啊！你怎么能这么好欺负呢！” 美桃仍然原地站着，没有说话。 黄梓铭拿着手机，左右为难。 杨溢拿着手机，也没有说话。 “你们帮帮她吧。”美桃轻声说。 “啊——”徐贵儿听到这话，气得怪叫，一跺脚走了。 很久的沉默。 “安娜会感谢你的。”杨溢充满感激地对美桃说。 “用不着！”徐贵儿翻着白眼对杨溢说，“只求你以后不要给美桃找麻烦。” “贵儿。”美桃轻轻拉拉徐贵儿，示意她不要往下说了。 “好！我不管了！只求你杨溢，别把美桃带入火坑了！”徐贵儿赌气说。 “安娜是我的好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希望你们能帮帮她，她不是十恶不赦的人。”美桃恳求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帮她保释。”杨溢说道。 “你们这俩人啊……”黄梓铭感叹，“真是活在古代吗？你们是古代人吗？！”黄梓铭恨铁不成钢。 “就是蠢蛋，十足的蠢蛋！”徐贵儿也附和黄梓铭，对美桃和杨溢骂道。 “你们还嫌现在的关系不够复杂吗？求求你了，杨溢，做个决断吧。要美桃，就别去帮安娜。你既然决定帮安娜，就不要再对美桃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黄梓铭对杨溢说。 “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啊！”杨溢说道。 “你们，在放虎归山。呵呵，但是你们高兴就好，既然是朋友，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对了，我会给安娜谅解的……”黄梓铭最后说。 徐贵儿拉着黄梓铭走了。 杨溢和美桃重新走回看守所去，帮安娜办保释的手续。 当安娜在律师的陪同下从看守所走出来的前一分钟，杨溢走了，他不想面对现在的安娜。 剩美桃一个人等着安娜从看守所出来，在等待的一瞬间，美桃想起了初见安娜的那天，她吐酒的那天，相亲的那天，第一次领到工资的那天…… 那么多快乐的友谊瞬间，真真切切地构成了美桃的一生。 一分钟后，安娜走出来，美桃看到了那个自己曾经的好朋友，蓬头垢面，双眼浮肿…… 91.谁不是被置之死地而后生 “杨溢呢？”安娜看见美桃一个人站在门口，忍不住问，她第一个想见的人是杨溢。 “他不想刺激你，所以，先走一步。”美桃说。 美桃看到安娜手腕上的红肿和淤青，那是安娜在审讯室里剧烈挣扎的印记。美桃解下缠在包上用来装饰的丝巾，她走过来，试图轻轻地系在安娜的手腕上，来掩饰她曾经被审讯的痕迹。 安娜把丝巾扯过来，扔在地上还踏上一脚。 安娜冷笑着说：“少在我面前装了，我这个样子你最开心！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才是对我最大的刺激！” 美桃捡起自己的丝巾，那是她让远在佛罗伦萨的远房表姐从安特莱斯买的gi，也是她身上唯一一条可以拿得出手的名牌了。 美桃想着，弯腰捡丝巾的刹那，安娜抬起自己尖厉的高跟鞋，一脚踹在了美桃的腰上。美桃一个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跌倒了，她急得用手去撑地，免得自己的脸磕到冰冷的水泥地上，于是她两个手掌全被擦破了皮，她倒在地上。 旁边的律师赶紧拉住安娜，免得安娜再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 看守所的民警也望向这边，司机腰走过来。 安娜赶紧讨好似地想去搀扶美桃。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安娜说着。 看守所的民警转过头去，安娜于是迅速换上了冷若冰霜的脸，冲美桃冷笑着。 “跟我这儿装可怜，试试！”安娜咬牙切齿地说，然后她带着律师大摇大摆地走了。 美桃看着安娜，点点头，人心的凉薄再次刺穿她的心脏，想明白了这些，美桃于是捡起地上的丝巾，拍拍丝巾上的土，轻轻地把丝巾系在脖子上。 她不敢忘，自己是个时装设计师，是在时时刻刻都在和美打交道的人。 忽然，一个阴影照在美桃的脸上，美桃抬起头，看到了被阳光照射下的杨溢，他把手伸向美桃，温柔地把美桃扶起来，然后他把美桃掉在地上的包捡起来，抚掉上面的尘土，郑重地交给她。 原来，杨溢本来想走，可是又很担心，于是躲在一旁，想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出来。 他看到了所有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杨溢轻轻地说，“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些……” 美桃轻轻地摇摇头：“杨溢，从今以后，我们不要走得太近了。” “我答应你。”杨溢郑重地说。 美桃点点头，她向杨溢告别：“我已经两天没见到图图了，公司那边也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我们回见吧。” 杨溢目睹着美桃的身影，她走在阳光里，仍然那么瘦、那么美。 会所那边，黄梓铭紧急召开了全公司中层大会，寻找相关责任人，并做紧急危机公关。 不知道是谁把视频传到了网上，关于什刹海胡同88号上演一场正主打小三的戏码已经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昨天刚好是会所主题活动，灯光十分灰暗，完全看不清楚安娜和美桃的脸。 可是关于两人都曾是会所的红酒小姐的冠亚军的消息，还是在网上传开了。 人言可畏，美桃和安娜的一切个人信息，都在网上传开了。 怎么办？怎么公关，从什么角度公关？怎么在最大限度上把事件对会所的影响降到最小呢？ “不要说三角恋，不要说小三！”徐贵儿貌似很有主意，“这种事对女人的影响太大了！美桃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不能就这么毁了。” 黄梓铭点点头，很同意徐贵儿所说的话：“没错。公关经理呢，你来说说。” 会所的公关经理，也就是当初把美桃和安娜等红酒小姐招进会所的人，她也是对美桃和安娜了解最多的人，红酒小姐们被遣散后，她就开始做会所的公关经理。 “打架是在我们会所，两人也都曾在会所工作过，这些事实都不能否认。”公关经理说，“我们要从她们打架这件事上做文章，不能说是因为三角恋问题打架，这样就太low了，对不起我们的会员们，要知道我们的会员们都是高端人士，这些八卦消息，和我们的会所定位不搭……” 公关经理也绞尽脑汁，不知道从何下手，她想起自己刚开始带红酒小姐们的时候，美桃似乎格外地清心寡欲，眉宇间总是像藏着很多心事；而安娜则是野心勃勃，凡事都想出风头，也喜欢和高端会员们聊天说话，嫁入豪门的野心全写在脸上…… 想到这里，公关经理忽然眼前一亮。 “有了！”公关经理说。 “赶紧说。”黄梓铭很显然已经着急了，现在这个阶段，危机公关早一秒介入，会所的声誉和商业价值就能保持不掉。 “我们找一些自媒体的大号，在网上把她们打架的原因说一说。”公关经理说，“安娜和美桃打架，是安娜主动挑起的，原因是红酒小姐竞选的时候，她就是亚军，屈居美桃之后；她早就觉得会所不公平，没想到昨天竟然看到早已离职的美桃仍然在会所享受最高待遇，而美桃竟然抢了她的一个生意场上的客户，于是嫉妒和愤恨让安娜对美桃大打出手……” 会所中层员工们听到这里，都相互看看，黄梓铭也对这个方案不置可否。 “这个方案的优点在于：一，这会引发一个普遍的社会共鸣，不管是选美也好，还是普通的面试也好，对业务能力的评价体系都没有固定答案，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到底该用什么标准去评判呢。第二，我们要放出海量的红酒小姐选美时的照片，成功地转移注意力，引发大家讨论，到底是冠军美桃漂亮，还是亚军安娜漂亮……顺带着给我们的会所刷一波存在感，也让我们的高端定位更深入人心，对我们的会员们有所交代……” 公关经理刚说到这里，黄梓铭带头鼓起掌来。 所有人都很欣慰，黄梓铭紧急启动了会所的公关计划，一时间，美桃和安娜参加红酒小姐竞选的照片满天飞，所有人都在谈论她们两个到底是谁更漂亮，微博上海量的投票启动，大家如火如荼地投着票。 会所的危机、美桃的名誉危机，很快就被覆盖了下去，化险为夷。 刚回到杨溢家的安娜，正在洗热水澡，忽然她接到了一个朋友的微信，打开一看是她过去参加选美的照片。 安娜打开微博热搜，看到所有人都在投票，认为自己漂亮的人占百分之三十一，认为美桃更漂亮的人占百分之六十九！ “啊——”安娜怪叫着，她丢掉手机，在硕大的浴缸里气得用手臂使劲儿拍水！ －－－－－－题外话－－－－－－ 刚欣赏完瑞士的秋景，回来继续更新咱们的《进阶的小裁缝》，写得渐入佳境，我自己也越来越喜欢～喜欢你们也是～ 92.微博热搜爆出来了 安娜无处可去，仍然回到杨溢曾经带她跨年的东边的别墅里。 暖气已经开启，她回到温暖的房间才感觉到些许的安慰。 回家的第一件事，洗个热水澡，想把连续两天来的疲惫、困惑统统洗掉。 县城的亲戚们在参加完她只有一个人的订婚宴后，也早已启程回了老家，包括她一个人生活的妈妈，现在应该早就回家了吧。 舒服地躺在大浴缸里，安娜让自己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然后她给杨溢发了个微信：“老公，我回家了，你在哪里？” 自打昨天杨溢从订婚仪式上跑了，安娜就再也没见过杨溢了，但她知道自己能保释，全是杨溢帮忙，六位数的保释金，也是杨溢给出的。 杨溢一定还是爱我的，我们的婚约也仍然有效，我们会在明年的2月14号情人节当天举行婚礼，想到这里，安娜激动地优点想哭。 这时候，微信响了。 安娜打开微信，看到的却是微博热搜——满屏的她参加红酒小姐时的照片，所有人都在拿她和美桃做对比，到底谁更漂亮的投票，她也被比下去了：说安娜更漂亮的占百分之三十一，说美桃更漂亮的占百分之六十九。 安娜丢掉手机，发疯似得用手臂拍打着浴缸里的水。 “这个贱人——”安娜大声地吼叫着。 这时候，安娜忽然听到浴室外有敲门的声音，是杨溢回来了吗？！ “老公——”安娜朝门外叫道。 “安娜，你没事吧？”是杨溢妈妈的声音。 安娜听出来了，赶紧回答：“婆婆——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也很想你——洗完澡赶紧出来吧，我在客厅等你。”杨溢妈妈第一次听到安娜叫她妈妈，这对于一个一直催婚想抱孙子的大妈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说完这话，杨溢妈妈都感觉自己眼角含泪。 安娜于是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那边，美桃和杨溢告别离开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看图图。 杨溢离开后无处可去，也只好回到医院，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两人又在医院碰到了，短暂的沉默和尴尬。 “我来看孩子。”美桃说。 “我来处理点工作。”杨溢说。 两人刚想转身告别，护士长走过来了，美桃连忙拦下护士长。 “护士长，我家图图呢？”美桃问道。 “图图啊，”护士长说，“图图这两天特别乖，今天不巧，被杨妈妈带走了。” “我妈妈？”杨溢有点吃惊，“她为什么把图图带走？” “老人家喜欢孩子，她来医院找你和安娜，可是你们谁都不在，正好看见图图在一个人玩，很孤独，老人家心疼孩子，带孩子回家住一晚。”护士长说。 “谢谢。”美桃说道，“杨溢，你能帮我把图图接出来吗？” “当然可以。”杨溢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杨溢说完这句话，也感觉到说得不太妥，于是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回我的家，把图图接出来。” “麻烦你了。”美桃说。 “这些话不用多说，我理解你想孩子的心情，走吧。”杨溢说。 美桃跟着杨溢走出医院，杨溢的专车已经在医院门口等他了。 杨溢帮美桃打开车门，美桃却不好意思上车。 “怎么了？又不着急了吗？”杨溢催促道。 “杨溢，谢谢你。”美桃说，“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是从今天往后，我们就做陌生人吧。” 杨溢笑了笑：“可以。我也跟你道个歉，我给你引了不少麻烦。” 美桃轻轻地摇摇头，两个人心领神会，没再多说，上车回家。 路上，美桃接到了徐贵儿的微信，提醒她看微博热搜。 美桃打开热搜，看到了自己参加红酒小姐时的照片，在和安娜做对比，打架的视频已经被盖下去了。 美桃轻轻地把头靠在车座上，她看着窗外琉璃一般华美的夜色，仿佛微博上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杨溢也看到了微博热搜。 “美桃你不要难受，人活在这个世上引起别人的讨论很正常。”杨溢试图安慰美桃，“你看，网上的大部分留言都是夸奖你的。” “我已经看开了。”美桃说道，“从我决定要竞选红酒小姐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就好。”杨溢看到美桃欣然的样子，内心里也觉得安慰，可是表面上还是保持疏离。 他们一路再无话，安安静静地坐到杨溢的家。 杨溢家浴室里，安娜速战速决，很快用浴巾擦干身体，身体乳都来不及擦，穿好温暖的睡衣就要出来，忽然她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淤青，难看得很。 安娜一阵心痛，让杨妈妈看到自己曾经戴过手铐的证明，那她完美儿媳妇的形象就全部破灭了！不行，安娜来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左右找找，找到一个gi巴洛克复古风的akoya小珠串成的宽大的手镯戴在左手，然后右手用一条爱马仕的短丝巾系上，喷了一些清新淡雅的香水，然后才走出门，匆匆来到客厅想找杨妈妈诉苦。 然后安娜来打客厅，首先看到的却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玩乐高的小男孩，是图图。 杨妈妈从旁边的餐厅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出来，保姆宋妈跟在后面端出一盘洗好的葡萄。 “妈妈——”安娜看见杨妈妈就扑上去和杨妈妈拥抱，杨妈妈也赶紧放下苹果，和安娜拥抱在一起。 “你们昨晚一夜未归，我也一夜没睡，怎么回事呀？”杨妈妈很着急。 安娜刚想解释，杨溢开锁进门了，他的身后还跟着美桃。 四个大人面面相觑，那场面极端尴尬。 图图看到妈妈，开心地跑过来，钻到妈妈怀里。美桃把图图抱起来，母子两人紧紧地拥抱着。 安娜看到这一幕，多么像一对夫妻下班归来，终于和孩子相见的画面啊。想到这些，安娜内心的怒火就像刚添了新柴，火苗噌噌往上窜。 美桃看形势不好，也只好赶紧对杨妈妈道声“谢谢”，想带着图图赶紧走，可是被安娜一声怒吼：“你站住！” －－－－－－题外话－－－－－－ 北京的天气越来越凉，秋天也催生了别样美景。写“小裁缝”也是对很多职场女性的处境有感而发，希望我们都有美满的感情、顺利的职业道路。 93.蛇蝎女人 美桃被安娜的吼声镇住。 “美桃，你不能走！有些事我们必须当着杨溢的面说清楚……”安娜声音哽咽，她一边说一边流下了眼泪。 “别无理取闹了。”杨溢阻止安娜，他知道美桃每次和安娜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安娜于是哭了起来：“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想有个外人来打扰，但是她三番五次地涉足我们的感情，我不知道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呢，杨溢？” 杨妈妈在旁边搀扶着安娜，她看到安娜站不稳的样子，又听到安娜的话，心里很着急，她白了儿子一眼，示意杨溢不要反驳安娜。 “小宋，你带图图上楼玩一会儿，我们大人间有些话要说。”杨妈妈说道，“美桃，你等一等，我们聊聊，好吗？” 面对杨妈妈的请求，美桃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好把图图交给宋阿姨，看着图图因为又能多玩一会儿而欢天喜地的样子，目送着他们上楼。 美桃、安娜、杨溢和杨妈妈，客厅里只剩他们四个人，他们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先说话，气氛有点沉闷。 “我全都知道了。”杨妈妈说，“美桃和安娜，在什刹海胡同88号的会所里打了一架……”杨妈妈说，接着她有点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向杨溢，“我的儿子，在订婚宴前一天，和美桃同居一室，这是杨溢的不对，杨溢，你现在就向安娜道歉，郑重其事地道歉！” “妈，你根本不知道真相——”杨溢辩解说。 “我不知道真相？我和安娜把你们两个堵在酒店里，都亲眼看见了，还要什么真相？”杨妈妈说着说着开始喘起来，“你跟安娜道歉！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杨溢不敢惹妈妈生气，只好低下头，郑重地向安娜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做。”杨溢小声说。 安娜内心里开心死了，杨溢还是在乎她的！实际上安娜早就在内心里原谅了杨溢，实际上只要杨溢肯娶她，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既然你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安娜表面上装作犹豫了一下，“但是杨溢你以后要加倍对我好，不要辜负了我原谅你的这颗心……” 杨妈妈听到这里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她非常开心：“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这才是我的好儿媳！”杨妈妈把杨溢和安娜同时搂在怀里，她把杨溢和安娜的手拉在一起，杨溢把手抽了回来。 这时候杨妈妈也意识到了美桃的存在，美桃则在沙发上完全放空了。 “美桃小姐，”杨妈妈说，“你在这段感情里算什么呢？” “我？”美桃回过神来，“我自始至终什么都不算……” “你插足我儿子的感情还不算，怎么还把安娜打伤呢！安娜可曾经是你最好的姐妹、最好的闺蜜啊，你下得去手吗？”杨妈妈声泪俱下地控诉。 “我？打了安娜？！”美桃听到这里简直震惊了，“我没有！”美桃否认！ “你还否认？你看看安娜的腿！你看看安娜的胳膊！”杨妈妈说到激动的时候，忍不住撩起安娜的睡衣，露出安娜腿上的一块块血红色印记，“这都是你踹的，都是你掐的！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美桃看到安娜腿上的印记，再看看安娜，她装成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依偎在婆婆的怀里，用恶狠狠的眼神看向美桃。 美桃不知道安娜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完全懵了。 可是这一切怎么瞒得过杨溢的眼睛呢，杨溢可是专业的医生啊！ “你不要介入我儿子的感情，也不要再欺负我的儿媳妇！我只希望你和我们这个家，距离越远越好，你听到了吗？”杨妈妈恳求美桃。 “对不起……”美桃轻声说着，她忍不住哭起来，为自己的境遇而哭，也为自己的无能而哭。 “我们看在你曾和安娜是闺蜜的份上，我们不去警察局要求他们拘留你了，你是个恶人，但我们不能赶尽杀绝……”杨妈妈说道，“这也是我第一次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但是阿姨求你了，你做人可不能这么坏啊！你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啊！” 杨妈妈说完，安娜和杨妈妈抱头痛哭起来。 “对不起你们了，是我不对。”美桃说，“我向你们保证，肯定不会介入你们的生活，肯定不会的……” “图图的骨髓找到配型了，如果身体条件允许，这个星期就能做手术。”杨溢说，“不论我们之间有再多的恩怨情仇，我救死扶伤的本质不能改变，希望我能治好图图。”杨溢说。 美桃听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杨溢为好，只是一直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 “我们不求你对我们一家感恩，只求你图图被治好以后，你就和我们家保持一段距离吧……”杨妈妈再次恳求。 “我会的阿姨。”美桃说，“我这就走，我跟你保证，会保持好距离，我再也不会在你们家人面前出现了……” 美桃说完这些话，她站起来，用手背擦擦眼泪，然后她鞠躬向大家再见，然后她走到楼梯口向楼上叫了图图，然后带着图图离开了杨溢的家。 客厅里只剩下安娜、杨溢和杨妈妈，安娜仍然偎依在杨妈妈的怀里，楚楚可怜的模样。 杨妈妈爱怜地拍拍安娜的肩膀：“你们两个，就把这件事情当成人生的一个劫难。走过去了，从此以后，人生就只剩下坦途了……” 安娜拼命地点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都休息吧。”杨妈妈说着，就站起来，走向了自己位于一层的卧室。 杨溢和安娜走向二楼，二楼有几间卧室。 杨溢自顾自地走，安娜跟着，走到其中一间卧室前，安娜停下，叫住杨溢。 “老公？”安娜叫道。 杨溢停下：“你叫谁呢。” “当然是叫你啊。”安娜说道。 杨溢就回过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安娜。 安娜倒是淡定：“这间房我收拾出来了，希望做我们订完婚以后同住的房间。” 杨溢充满鄙夷地看看安娜：“你还要继续演戏吗？” “我没有演戏！”安娜说。 “你把我妈妈骗得团团转，可是你骗不了我！”杨溢逼近安娜。 “你在说什么呢老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娜说。 杨溢于是一下撸起安娜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堆红印子：“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题外话－－－－－－ 不把人物打到谷底，怎么可能绝地重生呢？ 94.跟我斗?我有不二法宝 “是美桃给我打的，是美桃打我！”安娜哭兮兮地对杨溢说。 杨溢冷笑了一声：“你骗得了我妈，骗得了我吗？你忘了我是谁了……我是医生啊，是外科医生！各种伤痕见得多了！这种伤是怎么来的，受伤多久了，没人能骗得了我！” “就是美桃打的！”安娜仍然死鸭子嘴硬。 “你这个伤口刚刚掐完不到两个小时，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浴室里自己掐的吧！”杨溢说。 “杨溢，你是我的未婚夫，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明明就是美桃打我，你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算了，你还怀疑我……我真的是不想活了……”安娜哭惨了。 杨溢听安娜的话听得心烦，又担心他们的对话让杨妈妈担心，于是杨溢主动走进了安娜准备好的“新房”。 新房里铺了大红色的床品，床罩上精美的刺绣有龙有凤，天花板上是红色彩纸做成的拉花，很像是新婚的装扮，然而在杨溢看来这些太过艳俗，没有意义。 到了房间里，安娜则马上换上了新的面孔。 “你要搞清楚啊，杨溢，是安娜打我，我才是受害者。”安娜说，“美桃这个人，落井下石，处处和我作对，而且放火也是她放的！是她放火想烧死我！要不是她在警察面前颠倒黑白，我也不会在警察局待这么久了！也不用你拿出这六位数的保释金！都是美桃那个贱人，都是她害的啊！”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安娜啊安娜！”杨溢摇摇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许就相信你的话了，可惜，我自己有眼睛、有心，我会明辨是非……” 杨溢非常痛苦，然而安娜却完全感受不到，她坐到这为新婚准备的床上，开始招呼杨溢：“来吧，老公！我们不要为这些事烦恼了，还是早点睡吧。” 杨溢没有走过去，他看着安娜，郑重地对安娜说：“我之所以走入这间房，是想跟你说，我们之间是个错误，从我妈逼我跟你相亲，到我们阴差阳错地认识，到你和我妈成了生意上的合伙人，自始至终，我跟你都只是点头之交，到现在我们居然荒唐地要订婚，这一切都是错误，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你说什么呢，杨溢？”安娜感觉到不可思议。 “我说我们婚约取消。”杨溢说道，“我愿意补偿你，条件你可以提……” “是吗？”安娜饶有兴味地看着杨溢，“你真的愿意补偿我？” “是，你该得的，我不会少你的。”杨溢说。 “那我可提条件了。”安娜说道，“我的条件就是，第一呢，我和你妈妈开的蛋糕店，从品牌到店面统统归我我，百分百股份；第二呢，你的两家医院，正在开第三家吧，统统归我，百分百股份；第三呢，就是在北京的所有房产，包括这座别墅，统统归我，落到我的名下，等咱们所有的转让手续走完，我就跟你分手，喔，错了，是你净身出户，从此以后我们互不打扰……” “你太狂妄了，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杨溢轻蔑地说。 “你不会答应我的，这我知道，所以你只有一个选择——继续和我在一起。”安娜说。 “不可能，我肯定要跟你分手，我可以把蛋糕店转给你。”杨溢说。 “杨溢，你不要太不看形势了，你真的不知道现在谁掌握形势吗？”安娜说。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吧。”杨溢是真的痛下决心。 “如果我说不呢？”安娜充满了戏谑意味地看着杨溢。 “你必须走！”杨溢说着，走上前来，准备把安娜从床上拉起来。 “慢着，杨溢，你先别动手。”安娜慢悠悠地说，“我说不走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你着想。” 安娜站起来，走到床边靠窗的那个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了几张纸。 “我倒是真的想走，想和你分手，可是我又不忍心！我真的是我不想看你们家破人亡啊！”安娜说着，把手中的纸甩给杨溢。 杨溢狐疑地接过来，不知道安娜在搞什么鬼，他接过这几张纸，才刚看了两行，他便像感受到了一记爆拳，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颓然，踉跄了好几步。 原来，这是杨妈妈的医院诊断报告，是北京安贞医院的心脏病和淋巴癌的确诊报告…… 杨溢胸闷不已，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安娜的影子向自己飘过来，要来扶他。 慌乱中杨溢一把拂开安娜，他坐在地上使劲儿地喘着气。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杨妈妈的声音，飘渺地像是来自天外。 “你们两个没事吧？”杨妈妈问道，“我本来都要睡了，可是前几分钟听到有哭声。杨溢，你不能再惹安娜生气了，知道吗？” “没事，妈妈——”安娜抢先甜甜地回答道，“我和杨溢好着呢，您赶紧回去睡吧……” “好，没事就好——”杨妈妈说着，走远了。 杨溢的脑海中被两个词填得满满的：“心脏病、淋巴癌，心脏病、淋巴癌……” “你知不知道心脏病人不能着急上火，要是一激动，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所以，杨溢，你还要不要和我分手啊？”安娜问道。 杨溢知道，心脏病，意味着杨妈妈再也不能情绪激动；淋巴癌，意味着杨妈妈的身体状况……也许很快人就没了，生命进入倒计时…… 杨溢看看诊断报告书，上面的日期是半个月前。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杨溢有气无力地问。 “我倒是想早点告诉你，可是呢，这毕竟不是我的报告，是你妈决定不告诉你，我有什么办法呢？”安娜说。 杨溢知道了，原来是杨妈妈体检查出了问题，才着急催杨溢和安娜订婚、结婚…… 汹涌澎湃的痛苦一下子把杨溢淹没了，继而他的内心里充满了愧疚，他责怪自己作为医生，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妈妈的病情呢；他责怪自己和妈妈的情感竟然如此疏离，疏离到自己妈妈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无尽的悔恨。 “我看我还是和你分手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安娜说着，就打算往外走，“我去告诉杨妈妈，我们分手，我离开这个家……” 杨溢一把拉住了安娜的胳膊…… －－－－－－题外话－－－－－－ 越写越好了～ 95.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心脏病，就要在平常生活中保持平稳的状态；淋巴癌，意味着杨妈妈的生命，不剩多长时间了。 生活，给了杨溢两记暴击。 安娜把杨妈妈哄得开开心心，早就认准了要借着杨妈妈吃定杨溢，杨溢却不知道自己身边早就埋好了一个定时炸弹。 杨溢握着妈妈的病例，看了一夜，想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杨溢拖着疲惫的身体要出门，被安娜一把拉住了。 “把图图治好以后，就和那个贱人一刀两断吧。”安娜在杨溢临出门前叮嘱道，她歪着美丽的刚睡醒的略带蓬松的脑袋，调皮地说。 “嗯。”杨溢对安娜点点头，然后走出门去。 杨妈妈已经早早起来，和宋婶一起准备了早餐，她看到杨溢和安娜从同一个卧室出来，他们的感情没有受到影响，杨妈妈开心极了。 “来吃早餐！”杨妈妈开心地招呼杨溢。 杨溢走过来，在早餐桌前坐下，筷子却没动，只是对杨妈妈说：“妈，今天去医院一趟。” 杨妈妈略有怀疑，却还是装作没事一样，说道：“没事去什么医院啊，我还是去蛋糕店一趟吧。” “医院新进了一批体检设备，刚好你今年也要体检了。”杨溢说道，“就这么说定了，赶紧吃早餐，吃完和我一起去医院。” “不去，还不如去蛋糕店监工，顺便给你们赚点钱。”杨妈妈说道。 “你不去也得去，必须去。”杨溢被固执的杨妈妈气到了，他已经从内心打定主意，今天去也得去，不去杨溢就拖着妈妈去。 “你到底是怎么了吗？”杨妈妈也很疑惑。 这时候，安娜洗漱完毕从卧室走出来：“我的错，妈妈，都怪我，是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可是杨溢是真的关心你啊，你就听杨溢的，跟他去医院吧……” “还是安娜会心疼人。哎……其实跟你说实话吧……”杨妈妈就要打开话匣子。 “不用跟我说！”杨溢打断妈妈的话，“大夫会说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杨妈妈唠唠叨叨的，但还是跟着杨溢出了门，他们一起来到了医院。 和美医院也算是发展得很好的综合性医院，像所有的医院一样熙熙攘攘。 今天也是美桃带图图来办理住院的日子。 图图有了自己的病床，换好了病号服乖乖地躺着。 美桃下楼给图图买医院里的特制早餐，遇到了面色阴郁的杨溢和心事重重的杨妈妈。 杨溢带杨妈妈体检来了。 他们三人擦肩而过，美桃很想和杨溢及杨妈妈打个招呼，可是想起这些天的遭遇，只能闭口不言。杨溢也正为妈妈的身体状况担忧，他看到美桃也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永远做陌生人吧，美桃心想，她和杨溢，终究还是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杨溢带着妈妈找到了医院最好的专家，一个心脏病方面的专家，一个癌症方面的专家，杨溢不仅带着别的医院的看诊记录，也让和美医院的专家给杨妈妈做了全面的检查。 检查做完以后，杨妈妈待在杨溢的办公室，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她看着杨溢忙碌，听医院的各种汇报，看杨溢签字、做决断等等，她十分想走，想去蛋糕店帮安娜，可是杨溢并不放行。 一直等到杨溢忙完了，他才有时间和妈妈对话。 “身体不舒服怎么瞒着我呢？”杨溢问道。 “这不是不想给你添乱嘛，你一天到晚工作这么忙，我再给你添乱我心里过意不去啊。”杨妈妈歉疚地说。 “那就随便找了家小医院做检查？万一真有什么，那你让我这个做儿子的、开医院的怎么办呢？”杨溢说。 “你想啊儿子，你好不容易有个女朋友，没订婚没结婚的，我再给你整一个患癌的妈妈，你女朋友还能跟你吗？我这不是想着等你订完婚、结完婚了，人生大事都搞定了，我再把这些事告诉你们……”杨妈妈说道。 “好心办坏事。”杨溢说。 杨妈妈开始抹眼泪了，她自己也觉得万分委屈。 “那你这么把病例给安娜看了呢？”杨溢问道。 “不是我给她看的，我检查完了，病例放在包里，一直在我房间，你知道我和安娜关系也不错。前一阵子她给我买了一个高级面霜，送到我房间里来，可巧就看到了……我跟安娜推心置腹地谈了，希望她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想到安娜一点都不介意，我才催着你们订婚……”杨妈妈说。 “安娜没你想得这么好。”杨溢说道。 “孩子啊，你说实话也老大不小了，妈妈希望你宽容自己的另一半，既然都决定在一起了，就凡事不要那么苛刻……”杨妈妈受不了杨溢说安娜哪怕一个字的坏话。 他们正在说话间，杨妈妈的检查报告被助手送过来了，像烫手山芋一样，杨溢把它接过来。杨溢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看妈妈。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杨妈妈问道，“难道我……真的活不了几天了？” 杨溢没说话，继续盯着妈妈看。 “不行啊，儿子，你要救救我啊……我儿子是干什么的啊，最牛的医生！肯定能把我救回来，对不对？”杨妈妈着急地问。 “你先住院吧……”杨溢面无表情地说。 杨妈妈后退了几步，摇摇头，既然被儿子安排住院，那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了，之前的检查结果她还不信，但是儿子今天的状态，彻底让她心灰意冷了…… 杨溢派护士长给杨妈妈安排住院。 这时候，安娜的短消息发过来了。 “妈妈……你的病没事吧？今天来蛋糕店吗？”安娜的语音消息。 “妈妈快不行了，杨溢安排我在这儿住院……”杨妈妈对安娜说道。 “啊，那你一定好好修养啊，听大夫的话，我明天就去看你了……”安娜甜甜地对杨妈妈说道。 护士长给杨妈妈安排了特护病房，杨妈妈也开始了住院生涯。 很快，会所失火的案子就到了一审阶段，美桃和安娜都接到了法院开庭的传票。 －－－－－－题外话－－－－－－ 冬天正是码字天～ 96.坏人继续作恶 奇怪的是，美桃这次也被作为被告之一，被告上了法庭。 原来安娜每天说是去蛋糕店工作，实际上是去找各种关系托人，请了一个巨牛的律师来给她撑腰。 律师找了各种证据，各种翻供，当庭就借着什刹海胡同88号在微博上做的公关的借口，指出美桃和安娜是会所的员工，她们是属于员工在工作场所的工作失误才引起了火灾，并不承担刑事责任，而只承担民事赔偿！并且安娜只赔偿会所的三分之一损失，剩下的三分之二由美桃和会所来承担。 黄梓铭和徐贵儿当庭非常生气，他们完全没想到安娜凭着这些子虚乌有的网络留言，轻易就把放火罪开脱了。 最后的判决结果下来，美桃一方和黄梓铭一方都没有当庭提出上诉。 从法院出来，徐贵儿对美桃非常抱歉。 “我们做危机公关，本是想把舆论先压下来，先解决会所的声誉问题，没想到被安娜那贱人抓住了把柄，硬生生地把放火罪给开脱了！”徐贵儿愤愤不平，“对不起，美桃，没给你报仇……” “千万别这么说，贵儿，我的本意也不是想把安娜怎么样。”美桃说。 “你的手还疼吗？头上的伤疤好了吗？”徐贵儿着急地问。 “没事了。”美桃说，“早就好了。” 徐贵儿轻轻拉起美桃的手，怜惜地看着。 “美桃还是太善良了。”黄梓铭说，“我们一定要上诉，让安娜坐牢，人在做，天在看！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黄总，要么我们还是不要上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美桃说，“会所也处在发展上升时期，为了安娜耽误会所重新装修的工期，划不来的，我会把我该承担的损失，慢慢还给会所的……” 听到这里，徐贵儿和黄梓铭连连摇头。 “你为人就是太善良了，美桃，会所的损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用你承担一分！”黄梓铭说，“是我们为了会所的声誉才做了危机公关，没想到被那个贱人抓住把柄！即使是法院判你该承担，那也是会所把钱转给你，再由你账户转回会所就行！”黄梓铭说，“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上诉了，就听法院的吧，会所也尽快开始重新装修，我们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开业啊！” 他们坐在法院旁边的咖啡厅包间里，巨大的玻璃幕墙能清除地看到窗外，这时候，安娜和她高价请来的大律师一起，趾高气扬地从咖啡馆窗外经过，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黄梓铭气得牙痒痒。 “就这么一个贱人，把我的会所烧了，把你打伤，没有丝毫悔改！人这么能坏到这种程度啊！”黄梓铭摇头叹气。 “贱人自有天收！我们不跟贱人一般见识！总有一天，安娜会把自己作死！”徐贵儿也愤愤不平，“桃子，从此以后，你再也别跟安娜来往了！” 美桃点点头，心里想着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朋友了，不会再和她有任何交集。 和黄梓铭及徐贵儿分开以后，美桃又匆匆赶往和美医院，明天图图就要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了，他刚才还和妈妈视频，希望妈妈忙完以后就来陪他。 美桃在去坐公交车的路上，接到了东方旭打来的电话。 “美桃！”东方旭说，“今天晚上，我们的投资人刚从迪拜回国，你现在赶紧来和景枫汇合，我们要一起陪投资人吃晚饭。” “我……”美桃有点犹豫。 “怎么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千万别错过啊！别忘了我们的工资是谁给的！”东方旭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美桃思来想去，想想自己这半年的工资都是投资人发的，作为公司的ceo，不去见投资人这也说不过去，于是她转身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去和景枫汇合，一起去见投资人。 美桃在盘古大观见到景枫，打扮一新的景枫正在等待美桃，她看到景枫皱了皱眉，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美桃到了以后给东方旭发消息，过了二十分钟，东方旭过来和他们汇合。 一见面，东方旭也皱了皱眉头。 美桃十分疑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旭总？” “桃子，你看看你穿的像什么样子？”东方旭说，“好歹也是个公司ceo，又是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又是第一次和我们投资人见面，你，就穿成这样啊？” 美桃看看自己，因为上午去法院的缘故，她穿了最最普通的针织衫，黑色的羊绒外套，批量生产的那种，酒红色阔腿裤，完全看不出身材，她素着一张脸，完全不施粉黛，尽显凄楚之美。 “我觉得投资人应该不会太在乎我的穿着吧？”美桃说。 “怎么会不在乎？知名设计师，服装审美就这样的吗？”东方旭说，显然他有点生气。 “要不这样吧，桃子姐，咱们去附近的服装店，我知道旁边不远有几家大牌服装店。”景枫说道。 其实美桃也知道，毕竟扫店是她们服装设计师的日常，美桃也清楚地知道，在这两公里的范围内的商场里，有两家lv，两家gi，还有香奈儿，迪奥以及平价一些的maxmara，misssixty等，美桃个人比较喜欢的品牌。 耐不住东方旭和景枫的催促，美桃决定还是去吧，于是当下一阵狂走，疯狂地在附近商场的misssixty扫了一身新行头，即有端庄又有性感和俏皮在，倒是把美桃的气质趁得更好，可是美桃仍然不满意。 “只可惜我们的店还没开，否则我一定穿我自己设计的衣服。”美桃说。 “就是嘛，所以我们要努力工作，把投资人陪好，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更好地发展嘛。”东方旭说，“赶紧走吧，投资人快到了！” 东方旭带着美桃和景枫，来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早早地找好一个包间，只等着投资人到来。 “一会儿投资人到了，你只管好好地和他喝酒，业务上的事情我来和他汇报。”东方旭提前跟美桃打招呼。 东方旭从美桃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异样，随即安慰美桃说：“不要觉得不公平嘛，知道投资人这次为什么会见你吗？你在什刹海胡同88号当红酒小姐的照片，传得沸沸扬扬，投资人早就看到了，他没想到自己还投了这么一个美人，所以想回国看看，所以才有了这次见面！”东方旭说。 真不靠谱！美桃默默在心里想。 －－－－－－题外话－－－－－－ 立冬已过，昨夜又是一场小雨，初冬真美好。烤着暖气读读书，祝大家周末愉快～ 97.天下最难劝 一想到图图明天要手术，而投资人迟迟不来，美桃就坐立难安。 “旭总，我家里还有点事，我想我要先回去了。”美桃说。 东方旭连连摇头：“美桃你就不能给点力吗？这顿饭对我们很重要！” “可我只是陪着喝酒而已，这并不是我的工作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实在是……”美桃面露难色。 “好吧，我理解……”东方旭说，“想当初我刚提拔你做总监的时候，你就请了长假，具体原因这么问都不说，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你出入什刹海胡同88号，我以为你搭上了什么富豪，但实际上，你在参加选美，并以红酒小姐的身份出道了……这些都是我后来发现的，现在，你又不告诉我原因，在工作时间想溜号，算了，我也不留你了，希望你以后再给我一个惊喜吧，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变成一个大明星了……” “对不起，旭总，是您提拔了我做总监，您又提拔了我让我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做了ceo。但是在我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家人更加重要，家人在我心目中是第一位的……”美桃说。 东方旭听到这里，知道根本留不住美桃，只好挥挥手让美桃离开。 美桃千恩万谢地走了，一走出五星级酒店的包间，美桃觉得空气也清新了，整个人舒爽了很多，美桃赶紧坐地铁向和美医院走去…… 包间里只剩下东方旭和景枫，东方旭来来回回地走着，简直坐立难安。 马屁精景枫看到东方旭焦虑的模样，也很着急起来。 “旭总，您别着急呀——”景枫试图安慰。 “能不着急吗？啊？投资人点刷微博热搜，刷到了红酒小姐的冠亚军之争，点名了要回来看美女，现在美女没了，你说怎么办？啊？让投资人来看我们这两个大老爷们儿吗？”东方旭着急得简直要骂人。 “美女没了，那不能再找吗？”景枫说道。 “找？哪儿找去，哪儿能再找一个红酒小姐去！”东方旭说。 “走了个冠军，我们不会找个亚军吗？”景枫说，“况且投资人也没点名说就要冠军来见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景枫也看到东方旭的眼睛里开始放光了。 “怎么弄？你有办法能把亚军找来？”东方旭着急地问。 “办法倒是有，不一定好使，只能说试试吧。”景枫对东方旭说道。 原来景枫这人，之前一直做公关，很懂得找人陪酒这一套，再加上跟了东方旭多年，也认识很多美女，于是他赶紧联系一个号称是演艺经纪人的姜子。 不一会儿，景枫找到东方旭问：“旭总，能联系上亚军，但是你知道吧，这个亚军刚刚蹿红，可能在要价方面，你懂的！” “行啊，没问题！”东方旭说，“赶紧的吧！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得嘞！”景枫说道。 于是景枫联系上了姜子，让姜子务必用二十万元把红酒小姐第二名的安娜请过来参加饭局。 安娜正待在杨溢的别墅里准备搞一个轰趴，因为杨妈妈住院了，肯定不会回来；杨溢又忙得要死，再加上他们关系本来就不算很好，所以安娜乐得清净，她打电话邀请这个邀请那个，准备搞个庆祝她官司成功的轰趴。 安娜在客厅里又是放音乐又是跳舞，又是打电话，搞得不亦乐乎，很快就摆满了红酒，又点了很多外卖。 但是安娜不知道杨溢早已把所有的房间装了监控摄像头，安娜的一举一动，都在杨溢的注视之下。 杨溢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和她关系最好的杨妈妈都生病住院了，安娜却在家里搞了什么轰趴。杨溢把手机里的监控录像给杨妈妈看，杨妈妈正在蹊跷，怎么她都住院两天了，安娜一直没来看她。 “你看看，这就是你最喜欢的，把她当作儿媳妇的人，在家里庆祝起来了，也不知道在庆祝什么。”杨溢对杨妈妈说。 杨妈妈一看监控，顿时有点伤心，怎么安娜在手机里说一直想她、马上就来看她，难道全是假的吗？ 安娜的朋友们陆续都到了，一共来了十个，男男女女们吃饭、喝酒，玩得很开心。 杨妈妈越看越伤心。 忽然，安娜就接到了姜子的电话。 “喂，是安娜吗？”经纪人姜子问道。 “是啊，姜子哥，好久不联系了，有何贵干啊！”安娜问道。 “是这样的，安娜，哥知道你嫁入了豪门，吃穿不愁的，是所有姐妹们的榜样，但是哥这里有个急活儿，真的挺急的，你能不能帮个一个忙啊？”姜子诚恳地问道。 “什么活儿这么着急啊？”安娜问道，“哥以前都是我问你有没有活儿，现在你这么反而有个急活儿要找我啊……” “真是很着急，但是呢，也是一个好活儿。”姜子说道，“一般人给不到这么好的价格，也就是对你，哥单独把好的活儿留给你……” 安娜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摊上个官司，有一笔钱要赔，又想到自己今晚叫朋友们来本来是想跟他们借点钱的，于是就跟姜子讨价还价起来，东方旭那边开给姜子五十万，五十万内把安娜请到饭局来，最后姜子巧舌如簧，谈来谈去，以三十万的价格敲定了跟东方旭的晚餐，安娜其实也没那么难找。 “姐啊，我这个价格，别说您了，就是请个二线明星，咱也请得来了。所以这次你说我对你有多好。”姜子说道。 安娜内心里对价格满意，但是嘴上却还是说：“哥，我是看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你知道我现在也不缺钱，少于五十万的活动我都不接的……” 安娜让大家在杨溢的别墅里自由活动，自己打扮一新，出门去了。 杨妈妈看着手机监控里安娜的动向，觉得不可思议，把朋友们留在家里，自己打扮一新出门去了。 “看清楚她的为人了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懂了吧？”杨溢对妈妈说。 杨妈妈仍然对安娜抱有一些希望：“杨溢，你说，安娜是不是出门来看我了啊……” －－－－－－题外话－－－－－－ 也算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98.神秘王总终于出现 杨妈妈没等来安娜，等到的却是美桃，美桃来陪图图，图图明天就要动手术了。美桃经过了杨妈妈的特护病房，得知杨妈妈在住院，于是抽空过来问候杨妈妈。 杨妈妈仍然对美桃爱答不理，她按了门铃，想要一直照顾她的护士给她送晚餐，可巧，一直照顾她的护士今天正好家中有事，请假两小时，她本来请另一位护士帮她照顾杨妈妈的晚餐，可是另一位护士又赶上一台重要的手术，于是杨妈妈就落了单，没人照顾了。 杨妈妈心中很不快，她心里想着安娜已经出门了，应该就是来看她的，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她给安娜打电话，安娜关机；她给杨溢打电话，杨溢却忙得没时间接听。 美桃给杨妈妈带来了晚餐，是杨妈妈最喜欢的南瓜粥、蒜蓉西兰花、土豆炖牛肉，全是清淡的晚餐。 “上次去您家吃饭，看见宋婶有做这些菜，我猜这应该也是您爱吃的，再加上又很清淡，就给您顺便带回来了，您先吃吃看，合不合胃口，或者您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再下去给您买。”美桃对杨妈妈说。 “放着吧。”杨妈妈头也没抬，只从喉咙里说出这几个字。 美桃于是把饭菜放下，很快就退出杨妈妈的病房，专心照顾图图去了。 杨妈妈左等右等，等不到安娜，于是她给宋婶打了个电话，可是宋婶正忙着照顾安娜带来的朋友们，根本没听到杨妈妈的电话。 留杨妈妈一个人在病房里长吁短叹，哀叹世态炎凉，平日里一个个嘘寒问暖都那么好，一旦自己住院了，怎么人全都跑光了。 安娜打扮一新来到盘古大观的酒店，一到酒店门口，安娜赶紧在门口来一张自拍，发给姜子。 到了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包间，安娜敲敲门。 门内是等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东方旭和景枫，敲门声让他们一个激灵，他们不知道来的到底是安娜，还是投资人…… 如果投资人先到，他们，真的前途堪忧了…… 万幸，景枫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花枝招展的安娜。 东方旭和景枫全都松了一口气，赶紧用桌上的纸巾擦擦头上的冷汗。 “是旭总和景总对吗？”安娜彬彬有礼地问道，她早就听姜子把两个人的情况说了。 “正是正是，”景枫说着，赶紧和安娜握手，并把安娜请上桌边的陪坐位。 安娜把当初在红酒小姐时的培训全用上了，挺胸抬头，脸上是自然的微笑，对他们说着：“幸会幸会……” “是这样的，我们王总呢，对安娜小姐十分赏识，王总是我们集团公司的最大投资人，身家也是早已过了十亿，这次想引荐安娜小姐和王总认识一下，将来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景枫对安娜介绍道。 安娜听到“身家十亿”这样的介绍，早就高兴地恨不得飞到天上去了，想不到姜子还能联系到这样的资源，早知道安娜就早点跟姜子套套近乎了。 “我明白，我呢，谢谢两位老总的赏识和引荐，也谢谢王总的赏识。”安娜彬彬有礼地说道。 东方旭听了安娜这些话，心里觉得靠谱，安娜的这两句话虽然没什么内容，但是基本上还算得体，也说得过去，第一次见面彼此不了解的情况下，可不就说些废话嘛。东方旭的心里觉得有谱了，他甚至有点庆幸，幸好没请美桃来，当美桃听说让她作陪见见投资人的时候，马上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而且若让她说些没什么营养却能让大家开心的话，她大概率上是不想说也不会说的，这么说来，这个安娜比美桃更适合这次饭局。 东方旭和景枫开始在餐桌上聊一些浅显的商务上的常识，以显示他们在商界的身份。 安娜则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当镜子，检查她的妆容，她趁机拍下了自己在餐桌上的视频，视频中能看到东方旭，看到景枫，还有一个空座位，桌子上是几个饭前甜点和水果，一些茶饮和鲜榨果汁。 安娜赶紧把视频发给姜子，意思是告诉姜子自己已经到了饭局上。 她和姜子约定好，到达饭局后姜子支付十五万，饭局结束后姜子支付十五万。 安娜拿起桌子上的水晶水杯，轻抿一口清水，风情万种，这时候，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叮”一声响起。 十五万到账了。 姜子还是很仗义的。 这时候，安娜一下子觉得这件事靠谱，于是也开始更加主动起来。 “请问王总什么时候到呢？”安娜问道。 “这个啊……”景枫并不想回答，心想这不管你事！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开酒了，上好的红酒需要醒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不如我们先把红酒醒上吧。”安娜提议道。 “好好好！”景枫说道，“王总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先把红酒醒上！北京的交通啊，就是堵！不过王总是我们的大贵人，我们边聊边等……” “服务员！”安娜忽然大声叫起来。 把东方旭和景枫吓了一大跳，刚才还是温婉的名媛，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个街边扒蒜小老妹！ “开酒啊！”服务员刚走进包间，安娜就大声地要求起来。 服务员慌不跌地去开酒，刚才安娜的大声吼把她吓了一跳，要说五星就酒店的服务质量就是好，服务员雷厉风行，生怕引起客人的任何不满。 安娜这是觉得酬劳到手了，赚了大钱，一下子就放飞自我，原形毕露了。 东方旭和景枫放下的心再次悬起来，生怕王总来了，安娜再给整什么幺蛾子。 这时候，一个光头大哥，手臂上涂满了纹身的男子和一个西装革履拿着公文包的男子走了进来。 “王总！”安娜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她率先看到两个人进了包间，为了显示她的热情，她第一个热情地叫着冲了上去。 安娜跑过来，伸出手就拉住西装革履的那位，使劲儿摇了起来。 “你好呀，王总！”安娜略带撒娇地说道。 东方旭差点晕倒了，被景枫一把扶住，掉链子了！ －－－－－－题外话－－－－－－ 我在想要不从明天开始加更？就当是双十一的福利了～ 99.怎么了，光头花臂不能当总裁啊?(一更) 东方旭和景枫吓得不敢说话，安娜握住西装男子的手热情地叫着王总。 西装男子抽出手，冲安娜点头微笑：“谁说我是王总啊？” “难道你不是吗？”安娜狐疑地问道，在她看来应该没错呀，这个男的西装革履，打扮整洁干净，很有商务范儿，而旁边那个呢，身材很高很壮，光头、大花臂，目光炯炯，很明显就是这个西装男的保安。 他不是王总，那谁是王总？ 安娜正在想着，光头男已经走到餐桌旁，他把自己身上的皮马甲一脱，递给旁边的西装男，西装男赶紧接过来，把他的衣服十分爱惜地挂起来。 “王总，这大冬天的，怎么没穿暖一点？”东方旭赶紧对光头男子嘘寒问暖。 “北京的冬天，不够劲儿！太热！”光头男说道，“要不是为了美观，我早就光着膀子了！” “喂，这位先生，请你不要砸场子好吧？我们这个座位，是给王总留的！”安娜对光头男说道。 东方旭再次想晕倒，这个光头男明明就是王总，安娜不认识就算了，还这么无礼，完了，这次王总给交代的事情东方旭没办好，接下来的事情，难喽。 “王总能坐，我不能坐啊？”光头男说道。 “我们王总可是身家过十亿的，这是专门给他留的尊贵的位置，你看桌上座位这么多，你随便坐哪个都可以。”安娜说道。 “安娜，够了！”景枫赶紧去制止安娜。 “哈哈哈哈……”光头花臂男大笑起来，“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王总？” “您是王总？！”安娜有点吃惊。 “我不能是王总吗？”光头男反问道。 安娜一下子大惊失色起来：“哎呀，冒昧了！你看我这个人！” 安娜赶紧走上前来，她拿起茶壶，忙不迭地给王总斟茶。 “这就是咱们的董事长，那个设计衣服的？！”王总问东方旭说。 东方旭支吾了几声，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 “我不是设计衣服的，其实我以前做空姐，做空姐太累了，我又参加选美，做了红酒小姐，再后来我就辞职，自己开蛋糕店了。”安娜把自己的职业生涯一骨碌全说了出来。 “好！开蛋糕店好！”王总说，“哦？”王总仔细看看安娜，“这个是……” 东方旭赶紧打圆场：“这位是安娜小姐。” 这时候安娜的茶也倒完了，她大方地在餐桌坐下，算是正是和王总及东方旭他们落座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他们开始聊天。 “这两天在网上有个红酒小姐冠军和亚军谁最美的争论，当然是安娜小姐更美啊！”王总说道，“虽然嘴上少根筋，但是这身份这么火辣，当仁不让的最美！” 安娜听了王总对自己又夸又损的，夸中带着损，损中带着夸，可是谁让自己不长眼把他给得罪了呢，于是安娜嘻嘻笑着打圆场，还能怎么办呢，安娜举起桌上的红酒杯。 “把王总认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先自罚三杯认个错！”安娜诚恳地说。说完，安娜举杯，频频干杯，三杯红酒下了肚，安娜的脸马上红了，有了一些醉意。 然而王总并没有打算放过安娜：“看看，这安娜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可是这红酒小姐，本来应该最懂酒的，可惜了这么好的红酒，咚咚咚咚跟牛喝水似得就这么下肚了！可惜可惜……”王总摇着红酒杯，仍旧奚落安娜。 安娜在酒精的作用下哈哈大笑起来：“这些红酒对王总来说真不算什么，我喝酒呢，本就是让王总图个乐，王总乐了开心，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安娜说着，再次举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王总拿酒抿了一口，东方旭和景枫也抿一小口。 这时候，东方旭准备向王总汇报一下他们资金的使用情况：“王总，我们先期第一年的运营费，主要花在人员工资、房租……” 东方旭还没说完呢，王总把东方旭打断了：“随便花，到时候跟我助理说就行了，他可是哈佛大学金融管理专业毕业的……” 旁边西装革履的助理笑着对东方旭点点头，东方旭赶紧给王总助理敬酒。 王总的注意力仍然放在安娜的身上。 “说实话，红酒小姐的竞选算个屁啊！”安娜醉了，原形毕露，“要不是那个冠军拿钱把所有评委买通了，她怎么可能拿冠军啊……”安娜念叨说，“后来我们的领班、我们的老板，我们所有的会所会员，全都说还是亚军更漂亮，但那又怎么样呢，比赛结果就是这样，谁都改不了……这次会所出事了，着火了，引起了关注，会所那边做危机公关，拿冠军亚军谁更美来说事，还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但是那个冠军啊，可恨就可恨在，她花钱买了水军，网上清一色地说她更漂亮，但是她收买不了所有人的心啊，我的支持率还是占百分之四十……”安娜说啊说啊，满口的自己的不如意…… “我看也是亚军更漂亮……”王总说道，“来吧，让我们祝福满腹怨言的亚军，人生之路一帆风顺，永远不用再见到冠军了……” 餐桌上所有人都举杯共饮。 东方旭彻底对安娜反感了起来，他知道美桃一直没钱，怎么可能拿钱收买评委呢？就算是美桃真有钱，以她的脾气和性格，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大家正在其乐融融地吃饭，喝醉酒的安娜开始胡闹起来，她站起来开始在包间跳舞。 要说安娜的身材真的也无可挑剔，跳的舞水平也很高，可是就是有点让人讨厌，王总也不是很喜欢。 东方旭看看景枫，景枫自知做错了事，怎么请了这么一个人来疯啊，他也是满脸无奈，可是事情好像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这次回国，主要是看看你们。”光头王总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投资人，每年给你们几百万让你们运营这个公司，可是我们之间连面都没见过，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是是是，王总工作太忙了。”东方旭说，“其实我们早就想飞到迪拜去拜访您的，可是您确实是公务繁忙，没有办法抽身……” “一样的，借着这次度假的机会，我回来看看你们。”王总说。 “王总，那我们明天到新公司去坐坐吧。”东方旭发出邀请。 其实东方旭心里没底，因为新公司租的地方还没落实下来。 “不去了。”王总说，“其实投公司就是投人，只要你们人好，相信公司不会太差的！” －－－－－－题外话－－－－－－ 这是今天第一更…… 100.众人期待的明天(二更) “今天就到这里吧。”王总说，“你也别跳了，歇会儿……”王总对安娜说。 安娜刚才的新疆舞跳得那叫一个欢快，转圈都快转晕了。 王总说让安娜停一会儿，安娜一下子站不稳，倒在了王总的怀里。 东方旭、景枫和王总助理呼啦一下子围过来，把安娜从王总怀里拉出来。 王总在助理的陪同下很快就走了。 包间里只剩下默默两行泪的东方旭和景枫，以及醉得一塌糊涂的美桃。 “怎么所有人都反着来啊？”景枫疯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光头大花臂是个正人君子！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女人却处处出洋相！” “把她送回去吧。”东方旭对景枫说。 景枫于是叫了一辆商务车，要把安娜送回家。 安娜在微信里吵着跟姜子要钱。 “非常完美！”安娜带着醉意开着和姜子的视频，大声对姜子说，“红包拿来！” “好嘞！您是姑奶奶！”姜子一听安娜的声音，就知道她肯定喝了大酒，还和过去一样。姜子内心里鄙夷着，也不知道景枫和东方旭看上了安娜什么，怎么就让这么个人去陪大老板呢，真是不值得…… 姜子很快把剩下的十五万转给安娜。 “叮”地一声，安娜听见钱到账的声音，大笑着使劲儿踢着脚。 景枫烦死了，赶紧把安娜送到她指定的家，恨不得把她踹下他租的那辆商务车。 安娜摇摇晃晃地走进杨溢家别墅，景枫车都没下。 杨溢看到醉酒的安娜走进家中，家中朋友们早就一去而空，主人不在，轰趴提早谢幕。 安娜在客厅里开心地跳舞，一晚上收入三十万，比累死累活地做蛋糕店可是轻松多了。 杨妈妈吃完美桃送来的晚餐，又从杨溢手机里看到安娜已经回家，着急的杨妈妈看到安娜醉醺醺地坐在客厅地板上，忍不住给安娜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 “安娜，你怎么坐在地板上呀？大冷天的，地上多凉啊！”微信视频接通后，杨妈妈关切地问。 “呵呵，哈哈……”安娜看着视频里的穿着病号服的杨妈妈，她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老太太？” “什么怎么办呀？”杨妈妈仍旧很着急地问。 “我，又找到一个发财的机会……怎么办呀，要暴富了！”安娜说道。 “什么机会啊，怎么喝这么多酒啊！”杨妈妈关切地问。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我很忙！晚安了！”安娜说完这些话，把微信视频关了。 杨妈妈一阵失落，怎么话还没说几句，就把视频挂了…… “陪酒的机会呗！”杨溢来查房，看到杨妈妈和安娜的视频，随口接了一句。 气得杨妈妈要跳起来打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媳妇儿呢！”杨妈妈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杨溢对妈妈说。 “她的什么真面目？人孝顺又温顺，对你也好，你还要怎么样？！”杨妈妈气愤不已，“都怪那个美桃！好好的姑娘做什么不好，非要勾引有妇之夫！” “妈妈，你别乱说，我和美桃真没什么！”杨溢说道，“你错怪美桃了。” “胳膊肘往外拐吧，你就！”杨妈妈气愤地说。 杨溢不再跟杨妈妈争辩，而是出门去看图图。 明天图图的手术，由杨溢亲自主刀。 图图在美桃的陪伴下，在病床上玩积木，杨溢走进来，图图第一个发现了他。 “杨叔叔！”图图奶声奶气地叫着，“你看我拼的变形金刚！”图图拿着自己用积木搭的变形金刚，拿给杨溢看。 杨溢微笑着鼓励他：“真棒！图图！” 杨溢伸手摸了摸图图的头。 杨溢看到美桃在旁边陪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医生，我们这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美桃先开口了。 “早点休息，注意让图图晚上九点以后不要吃东西，不要喝水。”杨溢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美桃说。 再没有什么过多的话，杨溢却还是没有离开。 “欠医院的住院费、手术费什么的一切花费，我都补齐了。”美桃说，“还有就是谢谢你，曾经救了我的命；我也替儿子谢谢你……” “别客气！”杨溢说，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一切以明天的手术为重，不能让美桃有其他不必要的担心。 “你也早点休息。”杨溢说道，“明天早上八点，准时。” 美桃对杨溢点点头，杨溢离开了病房，他也准备休息了。 景枫把安娜送回家，又回来和东方旭汇合，他们随便在东三环找了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坐下来。 东方旭气得要拍桌子！他终于意识到了美桃的好！ “真是个废物！”东方旭骂道。 “对不起啊，老大，我错了！”景枫赶紧承认错误！ “没说你！我说那个自以为是的亚军！什么人啊！长得这么漂亮，人却俗得要死！真是丢死人了！”东方旭悔恨不已，“满脑子的庸俗下流的东西！气死我的了！” “我没想到王总外边这么狂放，实际上却是个高雅的人！”景枫也说道。 “明天，一定要让美桃回来！就是绑，也要把美桃绑回来见王总啊！”东方旭交代说。 “是是是！”景枫答应着。 安娜在家里，貌似是喝醉了躺在地板上，宋婶来扶她，她也不起来，其实她心里明镜似得透亮。 法院判决安娜赔偿会所三分之一的损失，也就是一千二百万，判决很快就要生效了，可是安娜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经营蛋糕店这一年多的时间，蛋糕店才净赚了二百万，其中一半还被杨妈妈拿走了，再加上刚才安娜陪酒赚的三十万，安娜手里就这么多钱了。 怎么办？把蛋糕店卖掉也不够啊！ 安娜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赔不出钱，会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到时候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就要去坐牢了…… 明天，安娜决定要采取行动了！ －－－－－－题外话－－－－－－ 这是今天的二更～周二五更走起～ 101.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三更) 众人期待的“明天”像往常一样如期到来。 早上八点，乖巧的图图被推进手术室，精神百倍的杨溢充满信心地给图图做手术。 美桃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待着，手术前，美桃签下了一堆免责书、病危通知单等等文件。 东方旭和景枫开始想办法带美桃一起去见王总。 吃完早餐的杨妈妈在病床上躺着修养。 安娜则画了一个美美的妆来到了和美医院，来看望杨妈妈。 杨妈妈开心死了，对每一个来查房的医生、护士都把安娜介绍了一遍。 “这就是我家最美的儿媳妇啊……”杨妈妈对前来查房的医生说道。 “你好。”医生没有什么表情，仍旧只顾询问杨妈妈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啊，昨晚睡得好不好啊、吃饭吃得怎么样等等。 杨妈妈一一回答，然而对这些回答很不耐烦，当她想更进一步地夸夸安娜时，医生已经填好查房单走了。 护士过来帮杨妈妈量血压，杨妈妈再次开始夸安娜。 “这就是我们杨家的大功臣啊！”杨妈妈说道，“又美丽又贤惠，又能干……” 正说着，安娜的香水味太浓了，把杨妈妈刺激得鼻子不舒服，打了一个打喷嚏。 血压量出来不准了。 “您先别说话。”护士说道，“我们重新再量一次。” 杨溢在开医院之初，就对所有人强调了纪律，对所有患者的家属要一视同仁，所以医生们、护士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 杨妈妈见小护士对自己的夸赞也不感兴趣，于是也百无聊赖地闭嘴，等到血压量完，一切正常，她才一下子拉住安娜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然而安娜有点嫌弃这病床，说什么也不肯坐下，只是任由杨妈妈拉着手，她站在床边和杨妈妈说话。 “蛋糕店这些天怎么样呀？”杨妈妈问道。 “一切正常。”安娜说。 “我昨天啊，看你喝醉了酒……”杨妈妈絮絮叨叨地说，“年轻人啊，还是身体要紧，可不能这么多喝了，你呀，要和杨溢早点生个宝宝……” “你怎么知道我喝多了？”安娜狐疑地问道。 “杨溢的手机里都有监控视频……”杨妈妈说道。 安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歹毒的杨溢竟然在家里装监控，真是防不胜防。 “没办法……”安娜赶紧跟杨妈妈邀功，“这些天为了开拓蛋糕店的业务，我不得不出去跟客户们喝酒应酬，谁让杨溢也这么忙，您也生病了，蛋糕店的业务，我可得管好了，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蛋糕店垮了，您说是吧？” “是啊是啊，安娜啊，你辛苦了……我这些天身体也跟不上，店里的事啊，你还得多费心……”杨妈妈心里念着安娜的好，也不知道被安娜哪方面迷住了，对安娜的话简直深信不疑。 安娜瞅准时机，准备乘胜追击，她对杨妈妈说：“妈妈，您不知道，现在不管是打工的还是做生意的，都精明的很，他们呢，只认您这个掌柜的，对我的话简直就当耳旁风一样……” “谁？谁敢拿你不当回事啊？”杨妈妈问道。 “昨天，蛋糕师啊，会计啊，您不在全都甩脸给我看，昨天我本来想找会计拿一下昨天的流水今天来给你汇报，可是会计竟然说，除了您本人授意，谁都没资格查账！”安娜假装楚楚可怜地说，“还有昨晚我谈了一单大生意，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他们的客户需要点生日蛋糕的话，直接引流到我们店，不是很好吗……” “是啊，去谈吧！”杨妈妈说。 “可是您知道他们管事的说什么？！没有您的授权，谁来谈都不好使！”安娜说道。 “是这样吗？”杨妈妈问道。 “当然了，妈妈。”安娜说道，“您身体不好，蛋糕店的生意可咋办呀？” “你就安心去做吧，我不在店里，你就替代我。”杨妈妈说道，“谁要是不服，就说我说的！” “您不知道，现在人可精了嘴上说的不算。”安娜说，“要不您给我写个书面的授权！” “行，只要你把店撑起来，别让店垮了，还是辛苦你了。”杨妈妈说道。 “您千万别这么说，妈妈……”安娜说着，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授权书，递给杨妈妈，“您给我签个字就行。” 杨妈妈拿过授权书，看都没看，刷刷刷签上了自己名字。 安娜开心极了，“妈妈。您再把您身份证给我，我要代表您和酒店签个合作合同。”安娜说。 杨妈妈丝毫没有怀疑，把身份证拿给安娜。 安娜接过身份证，话还没说两句，就紧赶着走了。 “真是能干。”杨妈妈看着安娜的背影，心里想着。人一旦被蒙蔽了，被人卖了都会帮人数钱。 杨溢的手术做完了，虽然中间经历了很多波折，但手术总算是顺利完成。 但是手术后熬过一个月没有排异反应，才算是手术真正成功。 图图一出手术室，就被推进了icu病房，需要密切观察两天。 美桃望着图图瘦弱的身躯，又不想给图图太大的心理负担，于是只能强忍住泪水往肚子里咽。 “美桃，你跟我来一下。”杨溢对美桃说道。 美桃跟杨溢走进他的办公室，很多参与手术的大夫、护士都在，杨溢向美桃讲述整个手术过程，因为图图比较瘦小，在做全身麻醉的时候，脊椎插管两次，其他的步骤一切如常；另外图图因为年龄小，抵抗力比较弱，建议在icu再多待两天。 美桃全都答应了，然后她站起来向各位鞠躬致谢。 “多陪陪他，让他更有安全感，这样会好得快。”杨溢对美桃说。 “我会的。”美桃向杨溢保证，然后她走出杨溢的办公室，直奔icu病房。 病房探视时间有严格的规定，下午四点才开放探视，而现在，刚刚上午十点。 “回去吧，”病房门口的管理员对美桃说，“现在不开放探视，下午四点再来。” “我不用进去，就在这儿站会儿。”美桃说。 管理员拿她没办法，只好允许她待在这儿。 这时候，东方旭给美桃打来电话。 “昨天和王总聊得非常愉快！”东方旭说，“王总还等着你来汇报工作呢！” “不需要我陪酒了吗？”美桃问道。 “什么陪酒？王总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东方旭，“你赶紧把公司的总体规划，还要要推出的新品，跟王总汇报一下，王总还会追加投资，我们公司就要正式投入运营了！你的设计也很快就要实现了！” 美桃想了想，她想起图图病房的包里装满的自己画的设计线稿，想到自己的设计马上就能推出，流向市场，美桃看看病房里的图图，再看看手表，她咬咬牙，去跟东方旭汇合见王总…… －－－－－－题外话－－－－－－ 今天第三更来了！更新给力，希望阅读和订阅同样给力哦！ 102.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四更) 安娜拿到了杨妈妈的授权书和身份证，授权书上写了，委托安娜处理食品公司及房产的一切事宜。 她现在要千方百计地赶紧凑够钱来赔偿会所，于是她打起了蛋糕店的主意。 回到杨溢的别墅后，想到杨溢在客厅里装了摄像头，她就很生气。 “宋婶！宋婶！”安娜站在客厅大声叫道。 “哎——”宋婶应声走过来。 安娜想问她客厅什么时候装上了摄像头，又想问她这座房子里还有哪儿有摄像头，可是想到宋婶在这座房子里这么久，跟杨妈妈的交情比自己更久一点，于是她便想婉转得套出一些话来。 “宋婶，这些天杨妈妈一直生病住院，家里的事情忙来忙去你辛苦了。”安娜先给宋婶打感情牌。 “我没事，都是应该做的。”宋婶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说道。 “还有昨晚，帮我组织轰趴，今天我的客户们全都给我打电话，说宋婶照顾得很周到，轰趴的气氛特别好，这不，今天他们就纷纷在蛋糕店下单，我又要签几个合同了，你是大功臣！”安娜说着。 “那可不敢啊，安娜小姐，都是您的功劳，我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宋婶受宠若惊，“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千万别跟我客气啊，宋婶～”安娜笑着，“其实我是想这样，我妈妈那边呢，因为要签几个合同，所以我把公司合同章带到医院里去，正好呢，我还有一个很紧急的会，需要洗澡换衣服。这样，你去找印章，我去换衣服，我们分头行动。” “好的，安娜小姐。”宋婶说着，就把洗碗布放下，走进杨妈妈的房间里去找印章。 安娜回到自己卧室，喷了点香水，换了件衣服，走出来。 宋婶已经把印章拿到了，交到安娜的手中。 安娜拿了印章，开心地走出门去。 她要把蛋糕店抵押出去，贷款。 杨溢果然从手机监控里看到了安娜的行踪，一切正常。 接着，安娜说为了宋婶在这个别墅里的工作更长久些，请宋婶做几个菜，到医院去看望杨妈妈，宋婶一想也对，还是安娜小姐为她着想，于是她做了几个杨妈妈爱吃的菜，用保温饭盒装了赶紧送到医院去，安娜和宋婶一起出门。 两人分头走，岂料，当宋婶离家后，安娜就用外面的电话给电力集团报了维修。电力集团的工人们在别墅区乱走，被小区的监控摄像头拍到。 安娜趁机把杨溢家的别墅断电断网，监控摄像头不工作了。 安娜赶紧冲进别墅里，走到杨妈妈和杨溢的房间一通乱翻，找到了蛋糕店的商铺房产证和这座别墅的房产证，果不其然，两处房产虽然是杨溢出钱买下的，但都写的杨妈妈的名字，杨溢还算是个孝子，安娜心想，嫁给他也不亏。 安娜如获至宝，这都成了她的砝码。 杨溢看到监控摄像头忽然不工作了，打电话给宋婶，却听到宋婶在电话里说她已经到了和美医院，给杨妈妈送饭。 宋婶和杨妈妈见面后一顿寒暄，把饭送下，杨妈妈催宋婶赶紧回家，家里不能离人。宋婶也才第一次意识到离开家的后果，赶紧回家去了。 安娜在找到房产证半个小时后，把家里的电和网的都恢复了，一切如常。 紧接着，安娜来到了银行，办理了抵押贷款，原来光靠杨溢家的别墅就能贷款一千六百万。 安娜有钱了，她第一时间把钱汇到了法院的账户。 终于不用坐牢了！走出银行，安娜开心不已！浑身轻松！ 黄梓铭和徐贵儿正在对会所的新装修讨论细节，忽然黄梓铭接到了执行法官的电话：“你的赔偿款已经到银行了，请提供你们会所的账户，法院把赔偿款打给你们。”法官说。 挂了电话，黄梓铭和徐贵儿面面相觑。 “她抢了银行了吗？”黄梓铭忍不住感叹。 “哼，贱人自有怪招，把自己卖了也说不定。”徐贵儿说道。 会所的赔偿款到位，黄梓铭和徐贵儿就紧急启动会所的重新装修。多亏了危机公关，不仅保住了会所的声誉，而且给老百姓们留下了会所出美女的印象。 “安娜这个贱人，也是靠着这波营销，才免了坐牢！”徐贵儿愤愤不平道，“应该控告她故意杀人罪和放火罪的！” “这都是美桃的意思，美桃终究还是善良的。”黄梓铭说道。 “求老天爷开开眼，让善良的人都得到好报吧。”徐贵儿说。 那边，美桃带着自己的设计方案，找到了东方旭和景枫。 “王总昨天啊，对你大加夸赞。”东方旭说。 “王总从来没见过我，夸我其实是夸您呢，还是您识人有方。”美桃说道。 东方旭就笑了，如果不压迫美桃，不强加给她一些性别歧视，东方旭发现美桃永远是那么地得体又上进，看来还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王总肯定喜欢。 “旭总，您在想什么呢？”看着陷入沉思的东方旭，美桃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见王总啊？” “喔……”东方旭回过神来，“现在就去，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东方旭就叫司机赶紧开车送他们到王总住的酒店，方面汇报工作。 东方旭现在已经是霓裳女装的董事了，上进的人只要制定了目标，兢兢业业地去干，就一定能做到，这一点在东方旭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 霓裳女装给他配备了专车，司机载着他们马不停蹄地开往香格里拉大酒店。 香格里拉大酒店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适合长期待在国外的王总，在这里更能让他有归属感。 一路上，东方旭给大家讲述王总这不凡的一生。 小混混起家，这就是为什么王总有一条大花臂，起先只是加入地下帮会的时候纹了一条花臂，后来王总在帮会里混得风生水起，慢慢地混成了老大，每到一个阶层，身上纹的花纹都不一样，新的纹身覆盖旧的，一层一层盖上来，于是整个手臂越来越花，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老大，他是怎么变有钱的？”景枫问道。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讲嘛。”东方旭说道。 －－－－－－题外话－－－－－－ 今天的第四更～ 103.传奇人物发家简史(五更) “你说王总在帮会里做到老大，那他们帮会到底做什么的呀？”美桃也接话问道。 “做什么？你想啊，肯定不是正常的帮会，游走在灰色地带，做催债的！”东方旭说道。 东方旭继续讲，王总靠催债混成了老大，要么说王总手段高明，他手下的催债团队，从来没有闹出过任何法律纠纷。 牛吧？ 那他们是怎么催的呢？就是盯人战术，只要有老板给他们任务，一般是欠债不还的老赖，老板们交给王总和他的团队，王总就派人跟着，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话就跟着，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当然了，一般欠钱的人也不敢动手，更何况王总和他的兄弟们每个都是五大三粗，一般人还真打不过。 慢慢地，王总和团队们就有了业绩。 王总不仅人讲义气，投资理财也是一流。 他让手下的每个兄弟都拿出一部分，用于集体理财，很快就赚了第一桶金，成立了公司。那时候，刚放开互联网金融，王总很快就开了一家p2p公司，搞民间集资。 王总虽然是光头，长得还是很帅气的，再加上他为人讲义气，很会来事儿，很快，他就深得那些拆迁户的大爷大妈们的喜爱。 王总获得了他的第一批投资款，一亿五千万元。 后来，王总拿这些钱投资，奇怪的是每投一个项目，必赚，慢慢积累，十年下来，成了百亿富豪。 景枫听王总的发家故事，简直像听神话故事，感觉遥不可及，可是事实上他们马上就要见到神话的主人翁了。 “美桃，你听完这些故事，有什么感受！”东方旭问美桃。 “王总是个投资高手，让人佩服。”美桃说。 东方旭觉得美桃的回答十分中肯，不卑不亢，他顿时觉得有谱了，有美桃在自己身边，他肯定会让王总追加投资的。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香格里拉大饭店。 王总住在6066房间。 这是一个信风水的人，美桃得知这个房间号以后，对王总的印象更加深了。 王总见到美桃的第一眼，就愣了很久。 美丽自然不必说，美桃微簇的眉头，看似朴实却处处惊喜的衣服，那炯炯有神目标明晰的眼神都给王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一个能成事的人。王总在心里给美桃下了一个定义。 “王总，这是咱们的ceo，林美桃。美桃，这是咱们的投资人王总。”东方旭给大家介绍道。 话音刚落，王总就说：“你还能再介绍得紧张干瘪一点吗？”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王总给了东方旭一个下马威，东方旭赶紧认错。 王总伸手和美桃握手，美桃看见王总的右手是没有食指的，可是美桃大方握手，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同。 “请坐请坐。”王总说道，他今天穿了白背心和短裤，西装革履的助理给大家端茶倒水。 “今天啊，才是你们主力团队第一次和我见面，其实我投公司就是投人，东方旭靠得住，但是他毕竟有另外一重身份在，所以我让他找一个能完全信得过的人，于是他就给我找了林美桃，和景枫。哎，景枫，你是姓景吗？”王总忽然岔开话题，问道。 “是的，是的，我姓景。”景枫赶紧接话道。 “旭总以前是我的上司，我在旭总的带领下经常拿到总公司的优秀职员，我和旭总还是配合得特别好的。”林美桃说道。 “那就好，说明东方旭的眼光不错，我今天见到你们两位，也感觉不错。有理想，有追求，你——”王总指着林美桃说道，“目标是做一个中国最好的设计师，我知道；你——”王总指着景枫说道，“目标是做一个最好的市场管理人才，我都知道。我用人，就是想用有理想的人，这点，你们两位也都符合。” “谢谢王总赏识，希望我能在王总的助力下，实现我的目标；也希望我能不辜负王总的期望，做一个优秀的、能赚钱的公司出来，一定要王总站稳投资界顶峰。”美桃说。 “不错，”王总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口号我们已经有了，我想听听你们的具体计划。” 美桃于是拿出了她做的设计线稿，交给王总：“请您过目。”美桃说，“我们桃蒂今年的设计，仍然以女装为主，年龄定位十分清晰明确，我目前已经确定了十款夏装，都在这些设计稿里……目前中国的年轻女孩，从16岁至25岁的青春年纪，一般是在校园中度过的，所以，我突出高中和大学校园的象牙塔质感，设计简洁中带些俏皮，而且要突出每件衣服的个性，从用色到面料，都要和其他品牌做出明显区分。青春女孩的购买能力是有限的，但是她们对美的追求是无限的，所以我们在定价和销售上，会突出薄利多销的概念，让每一个女孩穿得起自己喜欢的衣服，也希望通过这些设计，能引领年轻一代的审美观……” 美桃讲完，王总带头鼓起掌来。 “谢谢你，林美桃。”王总说道，“我虽然是服装行业的门外汉，但是我知道你非常专业，也很重视这次跟我的会面。东方旭啊，你找了一个好人才……” “美桃确实非常优秀，不是优秀的人才我不会介绍给王总的，我知道王总想在国内做点事，我一定让王总心想事成。”东方旭说。 “好！”王总非常开心，“第一期的投资款已经到了两个月了，希望咱们的公司尽快开始运营！” “肯定的，肯定的！”东方旭说，“景枫已经在找公司地址了，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搬到新公司了。” “好！”王总说道。 “王总，不瞒您说，干事业要烧大钱，我们特别想好好做为您争光，但是我们现在制定了详细的投资预算，每年三百万的运营费实在不够，我们希望把运营费加到一年七百万，这个是我们的计划书。”东方旭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融资计划书摆到了王总面前。 “我就知道你小子又来找我，肯定跟我讨价还价。”王总接过计划书，放到一边，“回去吧，看完了告诉你！” “好嘞！好嘞！”东方旭开心地回答，他知道这件事有谱了。 －－－－－－题外话－－－－－－ 今日第五更已送达～ 104.杨溢发现了房子被抵押 从香格里拉饭店出来，东方旭非常开心。 “走吧，我们去庆祝一下！”东方旭提议道，“就在楼下的自助餐，非常美味，我们去那儿聊一会儿。” 香格里拉楼下的自助餐，六百九十九一位，太奢侈了。 “旭总，我建议我们改天再庆祝吧，万一被王总碰到了，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说我们太奢侈了。”美桃说道。 “也对，毕竟新的融资计划书还没批，我们还是低调点吧。”东方旭听从了美桃的建议，“那我们就分头吃饭，别忘了工作，新公司一旦装修好，我们就正式开业了！” “好的！”美桃和景枫答应着。 景枫有点不太高兴，因为这两次见王总，他都没能跟王总说上几句话，该表现的都没表现出来。 美桃则很快坐上地铁回到和美医院，她很珍惜下午四点去看望图图的机会。 美桃回到和美医院的时候，仍然不到下午四点，于是她再次来到杨妈妈的病房，想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可巧就遇到了着急忙慌的杨溢。 杨溢黑着脸，很快走进妈妈的病房里来，原来，他收到一条短信，是银行发来的，短消息提示杨溢：房产抵押成功！ “妈，你的身份证呢？”杨溢十分严肃地问杨妈妈。 “看你，急什么？”杨妈妈说道。 “我问你，你的身份证呢！”杨溢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 “安娜拿走了啊！”杨妈妈看到儿子这么不耐烦地跟她说话，她于是也不耐烦地回答。 杨溢一下子把很多事情做实了。 “怎么了啊？”杨妈妈很不理解，“我的身份证，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那咱们家的房产证呢？”杨溢继续问道。 “在家啊。”杨妈妈说道，“咱们家所有的证件我都收好放在一起的。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杨溢坐在杨妈妈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住院吗？”杨溢问道。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病了呗，来治病啊，还能因为什么。”杨妈妈从来没见到过杨溢这么着急的样子。 “不对，我是为了让你和某个人隔离开。”杨溢说，“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个人……” “你不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我的身份证今天让安娜拿走了，就在你给图图做手术的时候，安娜来看我，说她开发了一个新业务，能给咱们蛋糕店一下子开拓出好多客源呢，但是我身体不舒服嘛，不能出面签合同，然后安娜就让我签了一个委托书，带着我的身份证签合同去了……”杨妈妈把来龙去脉全都讲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安娜有这么多偏见！挺好的一个孩子，现在你忙，我病，这个家不就靠她嘛……” “靠她？你知道吗，妈妈，靠她，她把咱们房子抵押了……”杨溢说道。 “什么呀？你可别乱扣罪名！”杨妈妈不相信。 “银行都给我发短信了，我们的房子，抵押给银行了，贷款贷了一千六百万……”杨溢说道。 “不可能，我人都没出面，怎么可能银行会办呢。”杨妈妈仍然不信，“你别是遇到诈骗了吧！” “你给了安娜委托书，委托她处理房产，她凑齐你的身份证、房产证，就能去办，肯定能办……”杨溢说道。 “啊——”老太太急得一口大气没喘上来，差点憋过气去，杨妈妈大哭起来，“怎么办啊，杨溢，你快给银行打电话啊，让他们撤销，我们没想抵押房子啊……” “晚了……贷款既然披下来了，说明这些文件没问题，而且你也是自愿签的，银行没责任……”杨溢说。 杨妈妈捶胸顿足：“怎么会这样呢。杨溢啊，你是在骗我吧？不行，我要赶紧打电话给安娜问问，是不是她干的，她的心肠怎么会这么狠毒啊，我人还没死呢，就把我名下的房子抵押了啊……” 杨溢坐在妈妈床边，纵然理智如他，此刻心里也有点乱。 幸好当时他在所有地方留的都是他的电话，否则，房子被抵押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杨妈妈拨通了安娜的电话，过了很久很久才接，一接起来，电话那边音乐震天。 大白天的，安娜在歌厅蹦迪呢。 “安娜……”杨妈妈说道。 “什么事啊？说！”安娜大声嚷嚷着。 “咱们家房子怎么回事啊？”杨妈妈问道。 杨溢在旁边翻白眼，都这个时候，都被人卖了，还在别人面前委曲求全。 “什么怎么回事啊，我不知道啊——”到了这个时候了，安娜还跟杨妈妈玩这一手。 杨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安娜，你先别玩了，马上来一趟和美，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必须来，否则，后果很难看。” 杨溢说完，把电话挂了。 杨妈妈还想说点什么软话，却被杨溢把电话挂了。 “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先别着急嘛。”杨妈妈说道。 “妈，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得了心脏病淋巴癌，快死了？！”杨溢问道。 杨妈妈一下子哭出来：“我这不是想少给你一点压力嘛。所以我才瞒着你没说的……” “其实这根本就是假的！你只是有轻微的发炎！根本没有心脏病、也没有淋巴癌啊！”杨溢说道。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杨妈妈简直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的医院算先进了吧，都检查一切正常，怎么可能不是真的！”杨溢确定地说。 “那为什么我在别的医院检查，他们说我是心脏病，还说我的淋巴癌啊，我的病理报告都出了！他们这是直接给我判了死刑啊！”杨妈妈说道。 “你去的是什么医院啊！莆田系山寨医院！可不给你乱检查嘛？不吓唬你，你能乖乖掏钱？妈呀妈，关键时刻你犯糊涂，你儿子就是开医院的，你跑到别家医院去检查，检查就检查吧，结果你还瞒着我！你看看你办的事！”杨溢对着妈妈一顿训。 “是我老糊涂了……原来我没病啊……没病你也没告诉我，怎么还让我来住院啊！”杨妈妈问道。 －－－－－－题外话－－－－－－ 早上好，新章节准时送达，今天继续挑战多更～ 105.避重就轻(二更) “你不知道安娜这个人心狠手辣，她放火烧了别人的会所，差点把美桃烧死；在警察局还在不停地跟美桃动手，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嫉妒心这么强、报复心这么强的人，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怎么能放心呢？让你住院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我能天天看到你，确保你安全，第二个就是和安娜离得远一点，更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杨溢对杨妈妈说。 “不可能不可能！”杨妈妈说，“我跟安娜相处很久了，从来没发现她有任何不好的，没有缺点，她是个完美的女孩啊，长得漂亮、人又能干，知书达理的，她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我要亲自问问她……”杨妈妈至今仍然不相信杨溢口中的安娜。 “美桃就站在你身边，你问她啊。”杨溢说道。 “杨妈妈不会相信我的。”美桃轻声说，“不过杨妈妈我和杨溢的观点一样，您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被骗了。” “你住院这么久，安娜有来看过你吗？”杨溢问道，“她真正有关心过你吗？” “昨天还来过了……”杨妈妈说道。 “是啊，来看你，顺便把你让签了授权，拿走了你的身份证，就这样套走了你的房子。”杨溢说道。“她一会儿就会来了，你亲自问她啊，问她为什么把你名下的房子抵押了！”杨溢说道。 “她工作是不是很忙啊……”杨妈妈说，“你怎么肯定她一定会来？” “她必须得来，如果她不来，等待她的只有坐牢，她不敢不来。”杨溢说。 不一会儿，安娜就风风火火地来了，谁都没想到安娜会来得这么快。 可是她一看到美桃就炸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你再也不会出现的吗？！”安娜冲美桃吼道，“你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二十万是你的违约金，拿来！” “我儿子在这里住院，我是来顺便照顾杨妈妈的。”美桃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来了，要是知道你这么快来，我早就走了。”美桃说着要走。 “你不许走！”安娜一下子拉住美桃的胳膊。 “行了，安娜，你先别闹。”杨妈妈说，“安娜你先过来。” 安娜这才松开美桃的胳膊，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杨妈妈面前。 美桃揉揉自己被拉疼的胳膊，抱歉地对大家说：“你们先聊吧，看来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先去照顾儿子了……” 美桃说完，低头走了。 杨溢没说什么，但目光中充满了歉疚，当下这个时机，杨溢也不想多事，只好一句话也没说让美桃走。 美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看了一下时间才下午一点钟，于是她来到icu病房门口，找了一个简易的椅子坐下，从包里拿出绘图板，继续设计桃蒂女装。 而杨妈妈的病房里，等待安娜的将是一场暴风骤雨。 “妈妈……”安娜说着扑上来，一把搂住杨妈妈，撒娇似地跟杨妈妈说话，“妈妈，你为什么又让那个贱女人来伺候你啊？” “安娜，你先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别墅被抵押给银行是怎么回事？”杨溢问道。 “对啊，安娜，你怎么能把房子抵押了呢？”杨妈妈说道，“这可是杨溢辛辛苦苦工作了好多年才买下的，你怎么说抵押就抵押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妈妈，我需要你的身份证和授权，就是要去办抵押啊。”安娜说道。 “你不是说要代理我去签个合同嘛，我是让你代理去签个蛋糕店拓宽客源的合同！”杨妈妈说道。 “那可能是你听错了吧！”安娜说道，“我都跟你说了，要去抵押房子……” “好，即使是妈妈签了委托书，给了你身份证，你为什么要去偷我家的房产证？”杨溢问道。 “我没有啊，怎么是偷呢，你的手机上都有监控视频的……房产证明明是宋婶走到妈妈卧室，把房产证拿出来给我的。”安娜说道。 “你还敢狡辩！宋婶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杨溢问道。 “敢不敢做，这谁都不知道，但你可以从监控上看啊，房产证确实是宋婶拿给我的，不是我偷的！”安娜说道。 “敢不敢叫宋婶来对质？！”杨溢问道。 “那你叫她来好了，反正我没做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安娜仍然狡辩。 于是杨溢赶紧给宋婶打了一个电话：“宋婶，你现在马上来和美医院一趟，有重要的事情，现在马上过来！打车过来！” 宋婶听了这话，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就杨妈妈快不行了这一件重要的事情了，于是她换上黑衣服，急匆匆地出了门。 “说吧，抵押房子套出来的钱，你都干嘛用了？”杨溢说道。 “没干嘛，都用来扩大我们的生意啊。”安娜说道，“你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不能固步自封，就是要不断地做大做强，房子放在那里也没用，抵押出去，获得贷款，用来扩大生意，不是挺好吗？而且房子也还是我们在住啊，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杨溢真的没有耐心听安娜在这里狡辩，她嘴里的话永远都是避重就轻，毫无重点：“首先，这不是你的房子，这是我妈妈的房子，你没有权利抵押别人的私人财产，你这是抢劫，你懂吗？第二，那你将来要是生意失败了，房子就归银行了，我们就彻底失去了房子，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哎呀……你真烦！”安娜嗔怪道，“我到时候把贷款还了不就行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安娜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送你去坐牢你信不信？”杨溢大声对安娜说。 从来没有人见过杨溢发如此大的脾气。 “你不会的……”安娜说，其实她心里也没什么底气，她只是天真地认为杨溢不会，并且愿意赌一把。实际上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只剩下赌，赌杨妈妈会原谅她，赌杨溢会给她一段时间缓冲，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给她时间，她相信自己总能想办法把这一千六百万元还了…… －－－－－－题外话－－－－－－ 这是今天的二更～ 106.美桃掌握了关键证据(三更) 美桃正在icu外画新的设计，忽然接到了黄梓铭和徐贵儿的微信视频。 美桃找了一个不会打扰别人的角落，接起黄梓铭和徐贵儿的视频。 “桃子，”徐贵儿在电话那头对美桃打招呼，不知道为什么，美桃感觉徐贵儿眼神有些躲闪，有些歉疚。 “怎么了，贵儿？”美桃问道。 “那个，安娜把赔偿给会所的一千二百万交了。”徐贵儿说。 “喔，这样啊。”美桃听说这个消息，联系到刚才杨溢说安娜把杨溢家的房子抵押了一千六百万，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徐贵儿有点犹豫，又有点歉疚。 “你说吧，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什么事都可以说。”美桃说道。 “其实……那天出事的那不勒斯包房是有监控的……”徐贵儿说道，“但是你知道咱们会所的定位，肯定不能让客户知道有监控这件事。我们当初设监控的时候，就有一个原则，除非是有人死亡这样的刑事案件，否则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会所有监控这件事的。所以……这次那不勒斯包房着火，我们没有把监控拿出来……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徐贵儿对美桃说。 “我当然能理解了。”美桃说，“要是我是会所的负责人，我也会这么做的。没关系，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吸入了一点有毒气体，没事的。再说了，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把安娜怎么样，这次她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相信她会受到教训的……”美桃想到这里，又想起安娜把杨溢的房子抵押了这件事，又叹了一口气，“谁也不知道安娜又会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没错，我们为了会所的利益，没有把安娜置于死地，但是我知道，以安娜的性格，她一定会再找你的麻烦。”徐贵儿说，“所以，我们决定把那不勒斯包房的视频发给你，你留做备份，安娜再伤害你的时候，你也可以用这个视频揭穿安娜的真面目……” 徐贵儿说完，就把当时那不勒斯包房的视频，从安娜开始打人、放火开始，一直到安娜逃出火场，总共两分多钟的视频，发到了美桃的手机上…… 美桃重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她手机里存下视频，但始终不愿意打开再看，任谁都不肯再重温这不好的回忆了…… 徐贵儿和黄梓铭一直到赔偿到账，官司落下帷幕才敢把视频拿出来，想到会所的旧装修早已被拆了，旧的什刹海胡同88号已经一去不复返，在会所赔偿的官司案卷里，也没有丝毫关于监控视频的描述，会所还是保持了他们绝对保护客人隐私的形象。至于把视频交给美桃，这是他们关于这场火灾能给美桃做的唯一一点事。 美桃用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继续画设计图。 杨妈妈病房里，宋婶慌慌张张地来了，本来她想也许需要她先到病房里嚎啕一番，可是推开房门一看，所有人正襟危坐，气氛严肃。 宋婶左看右看，不知道这次叫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姐，您好点了吗？”宋婶首先走到杨妈妈的病房里，嘘寒问暖一番。 “宋婶，”杨妈妈语气非常严肃，“我问你，今天早上，你到我的房间去拿了什么东西给安娜？” 杨妈妈的话让宋婶想了半天，不知道杨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早上……我……”宋婶一边说一边思考。 “你好好想想！”杨妈妈说道。 宋婶看看安娜，发现安娜在对她翻白眼。 “如实说吧，别有隐瞒。”安娜对宋婶说。 “你忘了是吗？来看看这个监控视频……”杨妈妈说着，把杨溢手机里宋婶走进杨妈妈房间的视频找出来，视频里，宋婶不一会儿从房间里走出来，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了安娜。 “喔，您问我这个啊，今天早上安娜小姐说她要去签个合同，让我到您房间里把公司的公章拿给她，我就进去拿了……”宋婶如实回答说。 “宋婶，你可不要撒谎啊。”安娜接宋婶的话说。 “明明是你去我妈妈的房间里把这座房子的房产证拿给我的。”安娜说。 “什么房产证，我拿的是公章。”宋婶说。 “你拿的是房产证！”安娜说。 “宋婶，你为什么要进我妈妈的房间里拿东西呢？”杨溢问道。 “这个，是安娜小姐说她着急要出门，来不及自己进房间拿，才让我进房间拿的……”宋婶说。 “不是的，是你说房产证给我准备好了，我回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你就进了我妈妈房间，把翻出来的房产证拿给我的。”安娜说。 “安娜小姐，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宋婶说道。 “宋婶，我家的房子，也就是你工作的房子被安娜抵押了，在没经过我妈妈允许的情况下。你，是安娜的帮凶，你这个进我妈妈房间找房产证的行为，实际上是偷盗，也是抢劫……”杨溢说。 “杨溢先生，我没有啊，我承认我进了姐的房间，但是我真没偷盗啊……我没有拿什么房产证……安娜小姐，你说句话啊，我给你拿的不是房产证，是公司的公章，而且你还给我看了姐的身份真和委托书，我才进姐的房间给你拿的……”宋婶听到杨溢说她偷盗和抢劫的话，一时受不了了，赶紧让安娜帮她洗脱嫌疑。 “你拿的就是房产证。”安娜说道，“你进我妈妈房间就是拿的房产证。” “啊——”宋婶听到这里，觉得五雷轰顶，“安娜小姐，你可不能这么诬陷别人的清白啊，你要说实话……” “现在是你在撒谎……”安娜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把宋婶拉下水。 “那宋婶，你帮安娜办事，房子抵押完之后，收了安娜多少好处费？”杨溢问道。 “我没有啊，我不知道什么抵押房子，更别提什么好处费了……杨溢少爷，我跟着姐在这座房子里工作了三年了，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些诬陷，我真的没有啊……”宋婶开始哭了。 “宋婶收了我五万块好处费……”安娜说道，“但是这些钱不多，我帮宋婶还给你们就是了。” “安娜，你可不能这么诬陷别人啊，你说我收了你五万，你有证据吗？”宋婶说道，“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早上还好好的，才过了短短不到一天，你就凭空污人清白……” －－－－－－题外话－－－－－－ 今日三更准时送达～ 107.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向来是说话算数的，宋婶你不要再这里闹了。”安娜说道。 “宋婶，”杨妈妈说话了，“你擅自进我房间拿东西，这违反了咱们约定好的制度，这件事情又这么严重，所以你也别怪我狠心，这件事你确实有责任，现在闹得这么大，我认为你已经不适合在这里工作了……你觉得呢？”杨妈妈决定要解雇宋婶。 “不是啊，姐……我现在不能走，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我不能带着这个污点走啊，那我就永远都说不清楚了……” “你还要说什么呢？”安娜说道，“我们没有要求你赔偿就算好的了，你还要证明你的清白……”安娜对宋婶冷嘲热讽，本来最好的结局就是杨妈妈把宋婶赶走，现在杨妈妈开口了，宋婶却不愿走，真是不识好歹。 “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没想到宋婶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这是她第一次对杨妈妈说不，“姐，我跟了你和杨溢先生三年了……三年多来，我就一直在这座房子里工作……您说一，我从来不说二，我从来没对您说过一个不字，可是现在我被这个蛇蝎心肠的贱女人随便诬陷，诬陷我什么都行，但你不能诬陷我要把这座房子卖了，不能诬陷我背叛我的雇主啊……既然安娜这个蛇蝎心肠的贱女人要和我鱼死网破，我就干脆把她的阴谋诡计都说出来！我在工作的时候，不止一次见到安娜在房间里乱翻，她不仅随便出入姐您的房间，而且什么房间都进去乱翻……就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直谋划着要把这座房子易主！” “喂！你这个村妇！被开除了就是被开除了！别在这儿胡乱说话，胡乱说话你担得起责任吗你！”安娜听了宋婶的话心里非常不爽。 “我不怕！我要报警！让警察来给我做主！我拿的公司印章，不是房产证，我没有偷家里房产证！”宋婶说着，就要拿出手机来，她颤抖的手准备拨打110，然后她刚按下一个“1”，就被安娜伸手把手机打掉了。 “报什么警啊，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安娜说着，又走上前去把手机踢了一脚，踢到病房门口。 这时候，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来者是谁。 杨溢轻轻把门打开，原来是一个小护士站在门外。 “杨院长，量血压的时间到了。”小护士说。 杨溢让小护士进门，忽然看到美桃站在门外。 小护士给杨妈妈测量血压。 “杨妈妈您的血压有点上来了，现在高压一百二，低压九十，在正常范围的临界点，您要注意多休息。”小护士说。 “好——”杨妈妈说道。 小护士测量完了，走出门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安娜说，“妈妈，您也不要太激动了，还是要多休息……” “休息什么呀！我没病！”杨妈妈说道。 “什么？！”安娜非常震惊。 这时候，忽然宋婶一下子跟着小护士跑出门去，眼看着就要从走廊打开的窗户往外跳。美桃刚好看到这发生的一切，于是她赶紧上前死死地把宋婶抱住。 “宋婶，你赶紧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想不开啊……”美桃一边死死拉住宋婶，一边劝说她。 “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活了！”宋婶一边痛哭一边挣脱着想跳楼。 这时候，杨溢听到了楼道里的吵闹声，他赶紧跑出来，把宋婶拉住。 在杨溢和美桃两个人的阻止下，宋婶没有跳楼。 杨溢和美桃赶紧把宋婶扶到病房里，扶她在沙发上坐下。 宋婶仍然痛哭不止。 安娜看着这一切，长长地叹了口气。 “杨溢，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要再难为宋婶了，你看宋婶都快跳楼了……”安娜说。 “什么叫难为宋婶，明明你难为她！宋婶的事先不说，你把我房子抵押了，难道一句话都不用解释吗？”杨溢说道。 “什么叫你的房子，明明是妈妈的房子，妈妈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安娜说道，“你真是太不孝了，难道你不知道妈妈有病吗？现在是房子重要还是妈妈的命重要？你再不断地刺激妈妈，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来不及！”安娜又开始拿杨妈妈的病来逼杨溢就范。 “行了！安娜，我告诉你，我根本没病！”杨妈妈说道。 “你没病？！那是杨溢骗你的吧！”安娜说道，“你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还有淋巴癌！这两种病，你呀，最多还能活几个月吧……” 忽然安娜的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原来是愤怒的宋婶，她听不下去了，诬陷她她忍了，可是咒骂杨妈妈，她再也忍不了了，于是站起来猛得给了安娜一记耳光。 安娜的脸像被四十多度的大太阳炙烤一般，火辣辣地疼，她痛哭地捂着脸。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房子重要还是你妈的命重要，你忍心看到为了房子把你妈妈的命搭上吗？”安娜仍然在咆哮，她明白，杨妈妈的病是她最后一个挡箭牌，她必须要妥善地用好，否则就麻烦了…… “我根本就没病！”杨妈妈说道，“我好得很！” “啊？”安娜非常吃惊，“你没病？你没病为什么诊断书说你有心脏病和淋巴癌？！你骗我……”安娜一边说一边眼泪就流下来了，挡箭牌没有了，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安娜啊安娜！”杨妈妈也流泪了，“亏我对你这么好，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你却巴不得我赶紧死，拿我的命当挡箭牌胡作非为，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你却偷偷把我房子抵押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我对你有多好，你没有良心吗？” “哈哈哈哈……”安娜听到这里，知道杨妈妈对自己也是有所怀疑了，她知道自己原形毕露，干脆不要再装了，“你对我好啊，那是你看中了我年轻漂亮，想让我赶紧给你生个孙子，否则你还为什么对我好啊……因为我对你有利用价值！” “安娜，做人可千万不能没有良心啊！”杨妈妈听到安娜的话，心越来越凉了…… －－－－－－题外话－－－－－－ 温暖的午后，为您送上精彩章节…… 108.送走贱人，生活恢复平静 “还能怎么样呢？有良心够吗？人活在这个社会，这个人穷了就被欺负的社会，只有良心够吗？！”安娜咆哮道。 “你穷吗？我让你受穷了吗？即使是你当空姐的时候赚的不多；卖红酒的时候赚的不多，现在呢，我给你蛋糕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还给你每个月十万块工资，你难道还不满足吗，这样的生活算穷吗？”杨妈妈简直恨铁不成钢，她想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好心养了个白眼狼。 “十万块怎么够？你们都资产好几千万了，我才年薪百万，不平等啊！”安娜说道。 “你呀你呀！我这还没死呢，你都把我的财产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杨妈妈感叹道，“真是生一场病看透一个人啊。安娜啊，这座房子终究不是你的，你把房子抵押了，我们今天得说明白。” “还有什么没说明白的吗？”安娜问道。 “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吗？”杨妈妈问道。 “给什么说法，房子是你授权我抵押的。”安娜说道，“这完全符合法律的规定啊，也符合银行的规定，找不出毛病来。” 杨妈妈彻底寒心了：“那你到底拿了抵押出来的钱干什么了？” “这个无可奉告。”安娜说道，“我到时候还给银行就是了，把房产证给你们赎回来。瞧你们一个个的，小气鬼！钱是我借银行的，到时候我会还！不耽误我们还可以住在房子里，你们急什么呀！” “既然你这么说，安娜，那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明白吧。”杨妈妈终于下定决心去和安娜分道扬镳，“你以后呢，不要到房子这边来了，蛋糕店你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买回来，你开个价吧。” “你在说什么呀？蛋糕店的股份你已经给我了……”安娜说道。 “你说什么？”杨妈妈不明所以。 “你给我的授权书啊，不是委托我处理蛋糕店的股份吗？”安娜说道。 “蛋糕店是我的！你休想给我随便处理！”杨妈妈气愤至极。 “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了！”安娜说道，“你们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钱我会还的，你们还是要把心啊，放在肚子里。” 安娜说完，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一回头地往门外走。 “两个月！”杨溢说道，“我给你两个月时间筹钱，否则两个月后，你肯定会坐牢的。” “三个月！”安娜说，“我的贷款时间是三个月啊！” 安娜说完，微笑着迈着方步慢慢走了。 剩下杨妈妈、杨溢和宋婶三个人。 宋婶哭着向杨妈妈道歉：“对不起啊，姐，对不起啊，杨溢先生，是我没有尽好当保姆的职责，是我没有看好这个家，让安娜这个女人在咱们家公开偷盗，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杨妈妈也非常感慨，她劝宋婶不要哭了：“你没错，你没错，宋婶，不要哭了，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宋婶走过来，和杨妈妈拥抱，两人抱头痛哭…… 杨溢看到妈妈痛苦的样子，心里也非常难受。 “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要太自责了……”杨溢安慰道。 “我能不自责吗，房子都让人抢走了……”杨妈妈说着，忽然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杨溢紧急按响了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很快就来了。 他们赶紧给杨妈妈做了紧急救治，让杨妈妈不要过于激动，以免引起血压升高。 “妈妈，你别着急了。”杨溢说，“我下午到银行去一趟，把咱们房子赎回来。” “你怎么赎啊，抵押出去了这么容易就能赎回来吗？”杨妈妈问道。 “那个人是以你的名义抵押的，我们再去把一千六百万还上，再赎回来。”杨溢说，“其实这是我们开第三家医院的运营费，但是现在出了这个事，还是先把房子赎回来吧。”杨溢说，“你千万别着急，妈妈，我总会有办法的。” 杨妈妈点点头，自责和无奈并没有马上消退。 “姐，让我再照顾你几个月吧，让我再照顾你三个月然后再走，这三个月我不要工资，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和道歉……”宋婶说。 “宋婶，你别走了！刚才也是我态度不好，你在这个家工作了三年，以后这个家也是没你不行！”杨妈妈说道，她真心挽留宋婶。 宋婶和杨妈妈再次紧紧拥抱。 见妈妈情况稳定了一些，杨溢赶紧抽身回了自己办公室，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生活还是要继续。 美桃自从把宋婶劝下来后，就回到了icu，等待着探视时间一到，就进去看望儿子。 瘦小的图图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他面色惨白，在麻醉剂的作用下还在昏睡着，美桃多么想伸手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粉嘟嘟的小脸，可是在无菌的特护病房里，美桃什么都不允许做，不能和图图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多么乖的孩子，虽然才刚刚五岁，可是已经这么懂事。美桃叮嘱的事他全都想着，对所有人都那么乖巧懂事，即使一个人，也不让别人操心。 负责看管他的护士把一些监控材料拿给美桃，对美桃说：“这是实时的数据，你拿着这些去交给主治医生吧。” 美桃接过材料，感谢护士，然后出了特护病房。 不知道杨溢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美桃不知道该不该去找杨溢，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到杨溢办公室门口碰碰运气。 美桃来到杨溢办公室门口敲门，没想到杨溢助理说杨溢在办公室。 美桃把报告给杨溢，为了避嫌，美桃转身就走。 “不问一下你儿子的状况吗？”杨溢问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美桃说。 “没错，图图的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杨溢说，“康复是很有希望的。” “谢谢医生。”美桃说，“真心的，发自肺腑的感谢……” “别客气……”杨溢说，“上次你答应的，给我们医院设计护士服，护士们都等着呢。” 美桃笑了：“我以为你们不需要了……” “怎么会呢？”杨溢说，“我早就通知她们，年前一定给她们新套服，让每个人都穿的美、心情美。” “那……我就一定尽力满足你们的要求。”美桃说。 “好！那我们期待林设计师的大作！”杨溢说。 －－－－－－题外话－－－－－－ 今日二更～ 109.新装发布会即将举行(三更) 美桃每天到病房去看望图图，看着儿子在医院里一天天恢复，气色越来越好，美桃的动力也一天比一天足。 闲下来的时候，美桃就做一件事——设计，设计和美医院的护士服和桃蒂女装。 为了给和美医院省钱，美桃没有去找大工厂，工厂都是批量生产，一般的小数量服装找工厂反而不是最好的选择，美桃找了自己信得过的小裁缝店，那里的老师傅手艺也是惊人的。 美桃于是把护士服的制作安排给了静心市场三层的一家裁缝店。 杨溢把抵押给银行的房子赎了回来，一家人又住进这座大房子中。 杨妈妈的蛋糕店早已被安娜把股份全部转走，这天杨妈妈从工商局查到，安娜把蛋糕店全部转给她妈妈以后，又把蛋糕店整体卖了。 安娜还了黄梓铭一千二百万以后，还剩下四百万，蛋糕店整体打包卖了五百万，还有去年一年杨妈妈给安娜的一百万分红。 够她挥霍了好一阵子，可是还银行的钱还有一个大窟窿，怎么都堵不上。 安娜再一次想到了姜子，姜子还能再有机会让她见到王总吗？也许王总才是安娜唯一的救命稻草。 桃蒂女装也顺利开业了，办公地点就设在东北四环外的798艺术区。 美桃有了新公司，自然是兢兢业业地奋斗，王总也作为特邀嘉宾来到了公司开业庆典现场。 这天，是桃蒂的开业庆典，也是桃蒂女装的新装发布会。 安娜托姜子用五万块打听到了王总的行程，为了见到王总，安娜早早地打扮好了到798艺术区等候王总，为了不至于让再次见面太突兀，安娜报名了服装展示模特。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安娜在新装发布会现场见到了美桃的海报。 “这人是谁？”安娜问旁边的模特姐妹。 “这是咱们的设计师啊。”其他姐妹们告诉安娜。 安娜顿时就气得蹲到地下捂住肚子，气得肚子疼。正因为这一蹲一捂，被她们领班看到了，对安娜一顿批评。 “仪表仪态呢？啊？说你呢！”领班对安娜咆哮，“蹲下干什么？” 领班把安娜从地上揪起来，拉到一个角落，劈头盖脸一顿训。 “强调了多少遍了？在外注意仪表仪态！虽然没上场吧，你别给我蹲下啊！让别人看见了怎么评价我们模特队？啊？你还要不要工资啊？”领班非常严肃。 安娜心不在焉的，根本不怎么在乎，虽然不敢怎么大声反驳，但还是小声嘀咕道：“谁在乎这点儿工资啊……” “什么？！”领班还是听到了安娜的小声嘀咕，“你不在乎工资你就自动退出，你别连累其他姐妹们啊！我们都是等着拿工资的人，你别让主办方看到你这么不专业！真是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好了好了，我今天不跟你计较。”安娜说道，“我就原谅你一次吧，别在这儿唧唧歪歪了，该上场了……” “你还原谅我了！”领班骂起人来也是滔滔不绝，“你不瞅瞅你这德行！你自己多大了你不知道吗？三十多了！你比咱们队最小的大一轮！什么概念你懂吗？你还有几天好日子过，还能上几天台，心里没点x数吗？！” 这时候，同队的其他模特们纷纷过来劝领班：“行了姐，您就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安娜姐，你跟领班姐道个歉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道个歉就完了……” “她还用我道歉啊！我是蝼蚁，她是高高在上的领队，用不着我道歉。”安娜说道。 “你们听听，她在说什么啊，把自己当什么了！”领队更加咆哮起来，“你今天别上场了！” “可惜啊……你说了不算！”安娜说道，“我上面有人！” 安娜说完，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去候场去了。 领队无可奈何，只能在内心里默念无数遍“不和傻逼一般见识，不和傻逼一般见识……” 为了给桃蒂女装找个好地方，东方旭安排景枫几乎把北京的各种风格写字楼劝都扫了一遍，最后定下了798艺术区的一处办公地点，这是由过去的废旧工厂改造的，既有层高五米的宽敞空间，又有可以自由规划的办公室，可以搭t台，也可以给设计师们自由发挥的办公室，用来做桃蒂女装的办公地点再合适不过了。 王总也来捧场，然而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更不愿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去哪儿都带着自己西装革履的助理，搞得助理更像老板，而自己更像保镖。 服装展示上场前，美桃第一次在后台看到了正在做模特的安娜。 昂着高傲的头颅，等着旁边的设计师助理给她整理衣服。 美桃走过来，主动帮安娜来整理衣服。 安娜更加气愤起来，她向来看不惯美桃比她好比她优秀，现在美桃是设计师，而她是模特，这样的身份地位悬殊让她愤愤不平。 “你身上的这套吊带裙，我们希望能凸显出青春的活力，浅蓝和湖蓝色相间的竖条纹，更能凸显活力，也能显高，上场的时候你搭配这件黑色的仿皮草外套，只穿两条袖子就好。”美桃跟安娜说。 “不用你教。”安娜高傲地说。 安娜的话要是说给一般的小助理听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说给桃蒂的ceo最大的设计师美桃听，美桃能忍，她手下的助理和员工们也不能忍啊！ 安娜话音刚落，呼啦一下子围过来好几个工作人员。 “说什么呢，你？你很大牌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行不行啊这么说话！”大家纷纷职责起安娜来。 领队赶紧过来擦屁股。 “对不起了，各位，对不起，这位模特今天妈妈去世了，所以她也是个可怜人，大家就看在她去世的妈妈的份上，原谅她一下吧……”领队赶紧给各位工作人员道歉。 可是仍然有美桃的助理并不打算放过她：“这么说话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这里什么时候有模特说话的份啊……她是不是很大牌啊，没大牌到怼设计师的地步吧……” 围着安娜的人纷纷走了。 领队又想指着安娜的鼻子骂，又骂不出什么新鲜的词了。 “你今天晚上就闭嘴，行吗？闭上你的臭嘴！”领班对安娜咆哮道。 －－－－－－题外话－－－－－－ 今日第三更～ 110.服装模特的基本要求 安娜气死了，可是又说不出什么，谁让她只是一个普通模特呢，没有发表意见的份儿。出来干活，拿这份钱，就应该遵守这里的规矩，天经地义的事。安娜好恨啊，要不是为了见王总一面，安娜才不至于受这份气。 可是这一切又都是安娜咎由自取，明明没有主导权的事，偏要处处争先，这个社会会教她如何以现代的方式和别人打交道。 拿不到工资只是最小的教训。 后来安娜才发现，原来她根本不是这场秀的主角，甚至她们整个模特队的表演，都只是这场大秀最可有可无的部分，甚至随时都可以被取消。 因为大牌的模特很多，东方旭为了在王总面前邀功，几乎把全国最顶尖的模特全都邀请过来了，还有很多明星艺人。 美桃之所以没顾上安娜和她们的模特队，因为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照顾这些全国顶尖模特和明星艺人上了。 谁能想到，她们展示的服装，都是美桃在医院照顾儿子的时候画的呢。 秀场的彩排从早到晚，安娜等人虽然扮上了，可是只是在候场，无止尽的候场，等的人烦躁。 前面，有三个时尚界和演艺圈的小花、大花，每个人都要跟美桃沟通服装细节。一个韩国出道的唱跳新星回国后走上演员明星道路的小花，要求自己的服装要和自己一贯在媒体面前的定位保持一致，性感中带着可爱风，少男少女通杀，美桃给她穿了黑色蕾丝长裙，v领设计，凸显美丽的天鹅颈，蕾丝中的两条美腿若隐若现，又性感又俏皮。小花很满意，再加上化妆师给了她完美的妆容，她要靠今晚的走秀收割一波关注，坐稳她时尚咖的位置。 今天开挂一样重新翻红的演员，擅长走深情路线，演温文尔雅不争不抢的大女主，美桃给她搭配了大花长裙，又温婉又性感，符合她接角色的一贯人设，她一出场也是惊艳全场。 还有一个靠演古装走红的女明星，刚生完孩子重新回到观众视野，她想靠这场走秀宣布回归。美桃十分重视，给她挑选了白色带羽毛的短裙，一字胸线，把她完美的肩线衬托地更加美丽，轻羽毛每一片都凸显着她的温柔和美好。 不得不说美桃太懂时装，也太懂时尚。 经过这场秀，女明星们个个都想和美桃成为朋友，不仅咨询她穿搭心得，还希望能把正式活动的造型交给美桃打理。美桃让助理一一记下了明星们的联络方式，她答应大家，一定会慎重考虑，给她们一个完美的造型。 在美轮美奂的灯光和音乐的衬托下，每件衣服都熠熠生辉。 台上是走秀的明星，台下是看秀的艺人，真是完美的秀场。 王总坐在vip的座位上，本来东方旭给他安排了和各路女明星拍照，可是王总一一拒绝了：“我等不了大雅之堂。”王总很有自知之明。 “桃蒂女装是什么呀？”王总说到，“是青春、是少女、是活力。我一个中年男人在这个秀场抛头露面，怎么看都是色迷迷的猥琐。我呀，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台下欣赏，不要宣传我，不用让大家知道桃蒂女装的投资人是个中年男人，别让我毁了桃蒂女装的形象。”王总推脱了。 “怎么会呢？”东方旭本来想介绍这些明星们跟王总认识，给王总牵线介绍一些美女，可是没想到王总严词拒绝。 “不要宣传我，别让桃蒂女装掉价。”王总说。 东方旭只好作罢，任由美桃和各色明星们的照片拍出来，宣传出去。 一夜之间，美桃和女明星们的照片出现在各大门户网站的新闻头条。 受到更多关注的当然是女明星们，但是美桃也不是无人不知，有很多网友认出来了：“这不是红酒小姐的冠军嘛！这状态也太好了吧！从身材到颜值，简直不输任何一个女明星啊……第一次见把明星艳压了的素人啊……而且还是个设计师，太有才了吧！爱了爱了……” 各种好评满天飞。 安娜在后台刷到这些评论，气得要死。 风头全被抢走了！被明星们抢走了，被美桃抢走了！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成功地把风头抢过来？做些什么才能引起台下王总的注意呢？ 安娜看看旁边非常焦虑的领队和其他队员们，忍不住发自内心地非常鄙视：这些人啊，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这些廉价的衣服展示出来，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想要和明星博得同样的关注，我要穿高级定制啊！这些燕雀们怎么知道我这个鸿鹄的志向呢。 很很快，安娜和她的队友们要上场了。没错，她们展示的都是基本款，也就是说要靠走量来赢得市场的款式。 队友们一个个走得很好，此时已经接近整个大秀的尾声。 安娜是必须要做点什么赢得别人的关注了。 做点什么呢？！ 安娜心里有数了。 伴随着活泼欢快的音乐，安娜踩着恨天高高跟鞋走了出来。 服装模特的基本要求第一是仪态和气质，当然模特也要尽量隐藏模特这个人本身，而把尽量多的目光和关注度都让人放在服装本身。 任何模特都能做到的事，肯定不能引起关注。 而如果说展示身材和气质上的缺陷，又会轻易让人把模特否定掉，比如一个罗圈腿模特，所有观众的关注点肯定是她不适合做模特等负面评价。 所以安娜已经想好了，决定出手了…… 台下坐着的观众们几乎全部举着手机在拍摄，再加上专业记者、摄影师等等，闪光灯乱飞，安娜一刻也不敢眨眼，当她走到t台的最前端，看到自己正对着王总的时候，忽然她的脚开始左扭右扭，整个人也开始站立不稳，左晃右晃！ 所有主办方工作人员都惊呆了，领队吓得在后台当场痛哭，美桃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东方旭和景枫在秀场边上气得跺脚，摄影师和摄像师愣住了，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王总淡定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台上这个模特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精神病发作了？ 王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模特不就是上次在饭局上耍宝的那个红酒小姐亚军安娜么…… －－－－－－题外话－－－－－－ 安娜又开始耍宝了…… 111.嫉妒心重，毁人不倦 安娜在台上扭来扭去，就在保安快出动的那一刻，安娜忽然跌倒在地，她的高跟鞋鞋跟留在了t台上，鞋跟断了…… 全体观众哗然，嘲笑的、看热闹的、喝倒彩的…… 真是为整个大秀做了一个完美的闭幕。 美桃晕倒在后台…… 一时间，安娜扭脚的视频被发到网上，闲得没事干的网友把安娜做成了“鬼畜”视频，扭来扭去，扭来扭去最终摔倒，然后给断掉的高跟鞋一个特写。 关于昔日的红酒小姐冠军成了设计师，亚军却成了一个野模的故事，又上了微博热搜。 但是最大的危机却是安娜断掉的鞋跟，鞋跟断了，直接给桃蒂品牌来了一波负面宣传，请的那些明星全都白请了…… 实际上，“断鞋跟”事件是安娜在后台苦思冥想出来的，在上台之前的卫生间里，安娜脱下高跟鞋，使劲儿把鞋跟磕烂，然后若无其事地上台，在走到t台最前面的那一刻，她装作脚下不稳，扭来扭去把鞋跟扭断了…… 真是一招高明的棋，不仅成功地给桃蒂这个品牌招了一波黑，而且成功把全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她身上。在安娜看来，出恶名也是出啊…… 因为出了安娜事件，领队把所有模特们召集起来。 所有人都没好气，满腹怨言，因为安娜的失误，所有人都可能拿不到工资。 “队长，你能不能帮我们求求情，可不能扣我的工资啊，我就等着这次的酬劳还花呗，这个月要是还不上，我就失信了……”一个模特向领队哭诉道。 模特们集体向队长哭诉，都担心拿不到酬劳。 无数的白眼和讽刺涌向安娜。 安娜反正无所谓，只要出名就行，要出好名太难了，出坏名就轻而易举。 “你们别哭了，你们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啊……”安娜一边劝说一边讽刺。 “求求你别出来害人了，行吗？”队员们对安娜怒斥。 “我确实是有失误，这个我承认，大不了我赔你们啊……”安娜若无其事地说道。 “说得容易，你赔得起吗？”领队简直不想跟安娜多说一个字。 “哎……有些人啊，出来工作只是为了赚钱，但是有些人工作只是因为无聊而已……”安娜说。 “好！”领队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咱们全场一共15个模特，按照每人每场一万块标准赔给我们吧，另外，因为我们业务水平不行，损坏了甲方的荣誉，甲方会向我们按百分之五十索赔，你一共要为你的崴脚付出二十二万五千元。” “哼哼，”安娜听完领队说完，笑了起来，这点钱确实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以她现在手里有一千万，给出二十二万五千像打水漂一样轻而易举，“支付宝收款码给我。”安娜说。 领队将信将疑地拿出支付宝收款码。 安娜用自己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左按右按。 “叮”一声，领队的支付宝显示，安娜向她转账三十万元，领队愣了。 “多给你五千块，不用找了。”安娜说。 安娜说完，昂首挺胸地走出后台，队员们自动给安娜让出了一条路，她们目送安娜离开后台，等安娜走远，大家才开始议论纷纷。 “呸！”有队员对安娜的背影说道，“以为赔钱就够了啊……对我们名誉造成的损失还没赔呢……”有人嘀咕道。 “就是！”大家纷纷附和，“水平这么烂还出来害人！” “我本来也不想带她，她是咱们经纪人硬塞进来的！”队长摇摇头，叹息道，“来，我们发工资了！” 大家纷纷把手机收款码拿出来，挨个让领队扫码付款。 另一边美桃和东方旭、景枫开始做紧急公关。 首先东方旭就把景枫训了一通：“怎么又把这个人找来了，上次被她坑得还不够惨吗？！” “我不知道啊，旭总，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只是还是通过上次的经纪人姜子找的模特队，但我肯定没说要这个人来啊——”景枫也非常委屈。 三个人都愁坏了，以手抚额，毫无头绪。 “美桃啊，”东方旭说，“现在网上的言论是什么情况了？” 美桃一直在实时查看网上的言论，安娜的鬼畜视频长期霸占热搜榜第一名，美桃对大家说：“现在安娜的鬼畜视频被各种微博大号转发，大家的关注点集中在三个方面：第一，服装模特的专业素养到底是什么；第二，这次时装大秀到底是什么品牌；第三，这个对我们最致命，大家都在说，为什么桃蒂女鞋质量这么差……” “等等，咱们桃蒂女装并没有鞋子啊……”东方旭说道，“那这个走秀断跟的鞋子到底是哪儿来的？” “这次走秀所有的鞋子，都是跟我们的设计师和助理到外面淘来的，专门为搭配衣服淘的，都是中等偏上的品牌，市场价在每双五百块以上的品牌……”美桃说。 美桃站起来，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安娜穿的那双断根高跟鞋，放在桌子上。 大家一起来研究起来，这双鞋，右脚高跟断了，肉眼可见的，鞋底上有磕痕，另一只则完好无损。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个人，是和我们有仇吗？！”东方旭问道。 没想到美桃和景枫都点点头。 “我们这是摊上了个什么阎王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东方旭分析道。 “出名，一定是为了出名！我们这次大秀这么多明星，她作为一个野模，肯定是想出名，出不了好名，还出不了坏名吗？！肯定是这样的！”景枫分析道，“她现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上了两次热搜，流量有了，她接下来要变现！” 东方旭认为景枫分析得很对：“宁愿把自己模特生涯毁成这样，看来这个人，是想进演艺圈啊！美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旭总，我们要要对所有人敞开心扉，说真话……”美桃说。 “怎么个所真话法？”东方旭问道。 “我们以公司的名义发个声明，把我们大秀的来龙去脉、时装和鞋子的搭配，鞋子并不是桃蒂品牌、我们选模特的标准，我们管理不严等等，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第一时间承担起责任，否则任由事态发展，一定会失控的……”美桃说。 “就这么办，赶紧办……”东方旭说。 美桃于是开始拍照、开始编辑文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发在了网上。 －－－－－－题外话－－－－－－ 希望大家踊跃留言…… 112.搞定危机公关 网络上关于桃蒂女装的讨论终于消停了，鞋子不是桃蒂女装出的。 美桃、东方旭和景枫长舒了一口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美桃终于明白了传媒的特点。 网上关于美桃和安娜谁更漂亮的讨论再次甚嚣尘上，还有好事的粉丝给她们取了名字——京城最美二野花。 “看热闹不嫌事大！”美桃无奈地说，对这些言论的发酵无语了，“既然大家这么喜欢看坏消息，看人出糗，那我们找找素材，剪辑一些动态图发到网上……” “什么样的动态图？”景枫没明白，问道。 “比如说这个，”美桃暂停自己正在看的大秀视频，镜头扫到一个女明星，不知道她刚好面部表情管理不善还是怎样，刚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截女明星翻白眼的动图，配合文案：什么衣服让我家女神这么反感……” 东方旭觉得有点秒。 美桃继续播放视频，下一秒，这个女明星意识到自己面部表情管理不妥，马上换上了饶有兴致的甜笑。 “再截她两眼放光的动图，和翻白眼的动图同时发，配文：当你看到喜欢的衣服时，当你看到不喜欢的衣服时……”美桃说道。 景枫早已叫了几个营销宣传部的人，把美桃说的话当场执行下去。 营销宣传部的总监说道：“网上针对我们林总的不好的言论，我们都已经点了举报。另外，既然网友们关注林总，我们也想把林总专门拿出来做宣传……” “还是不要在我身上做文章了，我就低调地做幕后就行。”美桃说。 “哎，不要啊。”东方旭说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啊，是眼球经济的时代，你以为有流量是这么容易的吗？多少人、多少公司买都买不到啊……” “好的，林总，我们要拍一张您拿着断根高跟鞋的照片。”宣传总监说。 说完，她就把高跟鞋连同鞋跟都拿到美桃面前，放在桌子上。 “您拿着鞋子和鞋跟仔细看，仿佛要研究它！”宣传总监说道。 美桃按宣传总监说的，拿着鞋子和鞋跟，让摄影师拍了一张照片。 另一边，安娜早就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啊，您？”司机师傅问道。 安娜没说话，赶紧坐到车上，司机师傅一看是个绝世美女。 “哎呦，您是哪个明星吧？”司机师傅被安娜的美貌镇住了。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卡宴。”安娜说道。 司机师傅于是挂档踩油门，跟着前面那辆卡宴，美女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其他的他都不问。 王总坐在自己白色的卡宴上，在车上刷微博，刷到美桃和安娜被网友们叫做“京城最美二野花”，王总哈哈大笑起来。 “国内的新闻怎么这么有意思啊？！”王总对助理说。 “的确有意思，王总。不知道为什么，在国外像这样扭脚断鞋的模特，可能这一辈子都会是她的丑闻，她永远不能再做模特了。可是在国内，这个模特却成了流量的焦点，引起大家的讨论，居然还有很多人说她不容易……”王总的助理分析道，“看来，这里的大环境还没有形成做事精益求精的态度，很多人都只是看热闹的看客，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自我……” “你分析的很对嘛。”王总说道，“看来我们要快点回去了……” “我已经帮您定好了明天的机票。”王总助理说道。 “很好，那就明天回去。”王总说，“还有啊，永远都别忘了，我们是在哪儿发的财，别既在这里赚钱又在这里骂娘，这和白眼狼又什么区别呢？” 王总的一席话把助理吓得够呛，当下就觉得坐立难安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上纲上线了，我的话带有很多偏见……” “瞧把你吓的，你跟我多久了？！有分歧很正常，沟通好了就行了，别因为我是雇主你是雇员你就必须放弃你的想法啊。”王总说。 “好的王总。”助理擦擦额头的汗水。 这个时候，网络上美桃写的长文开始被转发和评论，很快上了热搜，美桃把这场大秀的来龙去脉全都写出来，一个小时内评论就过了三万条。 王总只读了美桃的文章的开头，就对美桃赞赏有加：“逻辑很清晰，”王总赞赏道，“说不定这次投资真的是投对了人。” “林美桃是个人才，而且人品不错。”王总助理说。 “没错，虽然东方旭是个草包，但是美桃真的用对了。”王总说。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坐车走向香格里拉，完全不知道后面被出租车跟踪着。 安娜坐在出租车里，眼神一刻也不敢乱看，只紧紧地盯着前面的卡宴。 这时候，安娜忽然接了个电话。 “喂？是安娜小姐吗？”电话那头的人说，“是这样的，我们呀，是一家女鞋品牌，通过经纪人拿到您的联系方式……” 安娜一听，以为是恶搞，赶紧挂断了电话。安娜上次打架的视频被曝光以后，手机差点被打爆了，安娜也是深受个人信息被曝光之苦。 这时候，安娜忽然接到了姜子的电话。 “安娜，现在有个代言，你接不接？”姜子开门见山，问道。 “什么代言啊，姜哥，我现在还能接代言啊……”安娜问道。 “你现在可是大明星啊，正火正当时！”姜子说道，“是个女鞋代言。” “代言费多少啊？”安娜问道。 “要说这个代言费啊，其实不多，也不少了，比上次的饭局肯定多嘛。但是你知道从我的手里接代言，公司一般要扣百分之五十，我们五五分。”姜子说。 “五五分完是多少啊？”安娜问道。 “这个代言是一年的，因为你最近这不是老上热搜嘛，这家女鞋品牌啊，就想着一年给五十万，我们这边必须要配合着，在以一年之内再上两次热搜……”姜子说道。 “这不是胡闹嘛，你以为上热搜这么容易啊，我都是拿我的声明在上热搜好嘛。就是花钱买的话一个热搜还要三十万呢，只给我五十万，让我一年内再给她们上两个热搜，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嘛，不干！”安娜说道。 “别呀，小祖宗！”一听安娜不干，姜子急了，他不愿意错过这次通过安娜赚钱的机会，“这样吧，我再给你加十万，一年六十万，好不好？！你就答应吧，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即使你拿这钱买理财呢，这不是还赚点嘛……” 安娜等的就是姜子这句话，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不干，姜子那边肯定加钱，于是她跟姜子讨价还价起来：“姜子哥，人家上代言都是开开心心的名利双收，您不能让我上代言一点利都没有吧，说实话这家企业要求太高了，我真的不赚钱，不赚钱的事我不干。” “行了，我的姑奶奶……七十万，七十万总行了吧？这就相当于我们三七开了……你就答应了吧姑奶奶，你这么有才华，还担心上不了热搜嘛……”姜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既然看在姜子哥实在是想接地份上，那就按七十万这个价格，您给我接了吧……”安娜说道。 这时候，安娜看见王总乘坐的白色卡宴开进了香格里拉…… －－－－－－题外话－－－－－－ 周末愉快～ 113.跟踪王总到酒店 王总的车停在香格里拉大酒店门口，王总和助理走进大酒店。 安娜赶紧让司机师傅在路边停车，安娜甩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说声“不用找了”，就跑向香格里拉门口。 安娜一路偷偷跟踪王总，她一路看到王总进了电梯，怎么办呢，又不能跟着王总一起进电梯，于是她站在电梯门口，看到王总的电梯在六层停了，于是她锁定六层，没有房卡，安娜进不了电梯，于是她走消防通道走到六层，还不时地停下来擦擦汗、补补妆，她要以最好的面目面对王总。 安娜走到六层走了几圈，没有看到任何人。 安娜来到前台，也在六层开了一间房。既然找不到王总，安娜决定来个守株待兔。 安娜的房间在6020，安娜打开房间，看了几圈，然后把房门关了，她一个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希望能见到王总。 安娜不停地看手机，夜里时间九点半，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这么早休息，一定要再出来一趟。以安娜的经验，王总的助理应该会和王总汇报工作，或者照顾他的生活，不能这么早就睡觉的，所以如果能见到王总助理，那么王总的房间也就显而易见了。 安娜焦灼地在走廊里走着，还要装出自己刚来的样子。 果然，王总助理把王总送到6066房间，和王总分析了一通桃蒂女装的扩大投资计划，又把在德国的业务跟王总汇报了一通，一直到十点，助理才离开王总的房间。 一直在走廊上期待着偶遇王总的安娜，终于听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刚才还满脸焦灼的安娜，马上换上了轻松愉快的笑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她，看到了王总助理从6066房间出来，开了6067的房门，走进去了。 安娜终于知道：王总住在6066房间。 安娜决定去敲门。 真的敲开了。 王总站在酒店房间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安娜。 “怎么了，王总？您不邀请我进去说话吗？”安娜歪着头看着王总。 “你一个姑娘，真的不为自己的名誉考虑吗？”王总问。 安娜于是笑了：“您在说什么呀，王总？在酒店房间谈业务，不是很正常的吗？要不然，我们去酒店大厅里去谈怎么样？我猜您不敢……” 王总笑着摇摇头：“既然你都不在乎，我还怕什么呢……”王总于是打开门，邀请安娜走进房间。 安娜很大方地走进来。 王总住的是总统套房，有很大的办公区，丝毫不会让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尴尬，安娜之所以大胆，也就是看重了王总比自己身家更高，身家更高于是更加顾及脸面，安娜猜王总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安娜在沙发上坐下。 “说吧，来找我有何贵干啊……”王总问道。 “王总，刚才的走秀您也看到了，桃蒂女鞋的质量太差了，您投资林美桃真的想清楚了吗？”安娜问道。 王总笑了：“我在商场行走几十年，该做什么不做什么，应该想的比你清楚。” 安娜说完这些话，又感觉自己过于唐突了，于是决定换个方式。 “其实，王总，我是来跟您道歉的……”安娜一边说一边满脸歉意，甚至马上就要掉眼泪了。 “喔？要道什么谦呀——”王总说。 “我……把整个走秀搞砸了……”安娜歉疚地说。 “京城最美二野花！”王总说道，“我看你是霸王花！” “霸王花……王总，我觉得我是太阳花……”安娜说道，“外表看上去纤纤弱弱，可是永远都想着太阳，积极向上！” 王总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进来吗？” 安娜摇摇头，瞪着她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王总，满眼疑问，等着王总继续往下说。 “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太像了！”王总非常感慨地说。 “像？”安娜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王总说哪里像。 “横冲直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王总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可是煞费苦心啊！第一次见面横冲直撞，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第二次见面你在t台上，为了让我看见你，你摇摇晃晃弄断鞋跟，还上了大新闻……值得吗？” 安娜美想到自己的心思都被王总看穿了，王总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这么费劲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啊？”王总逼问。 “什么目的？美女爱英雄，这不是天经地义嘛。”安娜说道。 “说实话安娜，你和我认识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王总说着，向安娜靠近了一些。 “那看来我还是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安娜说道。 王总举起自己的右手，断掉的食指那么明显：“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安娜摇摇头，说实话安娜只知道王总有钱，但是钱从哪里来的，怎么发家的，安娜一概不知，网上查不到任何资料。 “有一年，我带着兄弟们去要债，那一年我的生意做得很大，大到执行法官都解决不了的事，老板们要花钱找我和兄弟们去解决。那一次那个老板，是个做机械制造的，机械制造你知道吧？要是你没钱，你就没办法买材料，没办法买材料，那就只能倒闭。那老板带着手下兄弟们找到我，把厂里最后的二百万拿给我，让我一定把两个亿的欠债给要回来……”王总半仰在沙发上，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光辉岁月、痛苦成长，说实话，这是他在这二十年间从来没有说过的…… “所以您要回来了！”安娜问道。 “要回来了，”王总说，“以一根食指的代价。有时候，对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什么法律手段都不行的时候，用小混混的方法反而能解决……这就像你……” “我没有的，从来没有……”安娜说道，“我没有王总这么有魄力……” “我把手指扔了，你把自己的好名声扔了。”王总说，“性质一样……将来，还是要走正道，不要轻易把最宝贵的东西丢了。” “我接受王总的建议……”安娜说，“但男人都是这样，教良家妇女变坏，再教坏女人从良，乐此不疲。” －－－－－－题外话－－－－－－ 今日二更～ 114.追加投资就这么没了…… 清晨，当王总助理去敲门请王总起床的时候，他看到了睡在王总床上的安娜。 任凭网上的舆论发酵得天翻地覆，安娜在王总的床上睡得香甜，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无脑。 助理摇摇头，悄悄退去。 一直到早上九点，安娜才睁开自己惺忪的睡眼，第一件事，居然拍了她和王总同床共枕的照片。 轻微的“咔嚓”声让王总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醒来，可是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呢，马上就恢复了淡定从容。 “我想换你这张照片，”王总说，“说吧，你提条件。” 安娜马上就笑了，翻身搂住王总的脖子：“我只不过想给我们感情做一个记录。” “你呀你呀！”王总说，“跟我年轻的时候太像了！说吧，别让自己后悔，说不定当我们起床，就不好谈了……” “那好吧！你也看到了进亿，我和美桃明明是同时间参加选美的，可是她如今却成了一个时装公司的董事长，而我，还只是一个野模……”安娜故作可怜地说道，“网上的言论我不是没看到，而是我不敢看！不愿看！她一点都不爱你，把你当陌生人，却拿到了你的投资，而我这么爱你，你应该帮帮我，我也想做董事长啊……” 安娜苦口婆心，把自己想要钱的单纯愿望包装得如此精美，精美到只看外表看不见本质。 王总原名叫王进忆，但是自从他开始做讨债公司，也为了讨个好彩头，他找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了一卦，算命的建议他把自己名字改成“进亿”，亿元进账，从此之后他的事业便顺风顺水，大老板们一听他的名字便愿意和他合作。 可是如今听到安娜叫出自己名字，王总还是心里一惊，他一直把安娜当作一个有口无心的傻白甜，其实他的身世背景早已被安娜掌握了？ “你要做董事长也可以，需要多少钱？”王总问道。 “两千万。”安娜说。 王总许久没说话，闭目思考。 “两千万对你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安娜说道，“可是对我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这也许就是我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梦……” “你也不必这么悲观，”王总说，“你跟了我，别说是两千万，再加个零，再加两个零，都是可能的，但是跟了我，我的要求就是不要出来做企业……” 王总其实是想试探安娜，试探她是真正想做事业，还是只是想要钱。 可是安娜早就学会了一套为人处事的方法，她深知自己和王总还不算深交，所以做人应该坚持一些原则，不要轻易改变。 “做企业有事业就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标，我宁愿拿到你的投资让我给您赚点钱，顺便实现我自己的价值。”安娜坚持了自己。 果然，这引起了王总的兴趣：“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想好了，我就从做女鞋开始。”安娜说道。 这时候，王总忽然接到助理的电话：“王总，该起床吃早餐了……” “送进来。”王总说。 王总助理送了两份早餐进来，全是王总喜欢的，小米粥、茶叶蛋、油条、豆浆、小咸菜。 王总和安娜来到餐桌前。 “在国外吃惯了黄油、培根，在国内吃个豆浆油条都开心得不行。”王总说，“不管走多远啊，我发现还是有一个中国胃。” 助理刚要走，被王总叫住了。 “你先别走。”王总说。 助理只好乖乖坐下，看着王总和安娜吃。 “桃蒂女装的追加投资计划，一共要追加多少？”王总一边吃豆浆油条，一边问道。 “两千万。”助理说道。 “你已经通知他们了吗？”王总问道。 “还没有，像这种追加投资计划，一般都是他们主动来询问进程，我们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通知。”助理说。 “行，那这次先给桃蒂女装暂缓追加。”王总说，“你现在就拟个合同，和桃蒂女装的差不多，和安娜小姐签一份，安娜小姐要做个女鞋品牌。” “好的。”助理说道。 “我们之间还签什么合同啊？”安娜说道，“难道拟还信不过我吗？” “傻瓜，”王总说道，“签合同是为了保护你，你明白吗？” 安娜摇摇头。 助理说：“那王总你们先吃，我到房间去拿电脑拟合同。” “好的，快去吧。”王总让助理快去。 助理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王总和安娜两个人。 “你不知道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王总说，“我们签下合同，不管我怎么样，给你公司的钱都不会变，你懂这个道理吧？” 安娜其实不这么懂：“你还能咋样啊？虽然我不太懂，但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总这些年经历了很多女人，比安娜更漂亮的有的事，演员、明星，各行各业的美女，几乎统统见识过，有的是王总追她们，有的是她们贴王总，很有意思，倒贴王总的女人几乎统统都目的明确——希望过不用劳动还能天天花钱的日子。 这王总这么受得了呢。王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虽然说下半生不用工作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是财富真到了一定阶段，那追求一定不是生活条件的改善了，而是为了实现自身价值。 多投资一些公司，就是王总的追求。 说实话王总已经很多年没有对谁动过心了，国外认识的女人女权主义思想太严重，自立到让王总感受不到爱情，真遇到一个像安娜这样白手起家，想好好奋斗又崇拜王总有点粘人的女人，即使她浑身是缺点吧，王总竟然也还是有点喜欢。 太像年轻时候的他了，王总想，好好调教说不定能成点事。 只是可怜了美桃、东方旭和景枫，他们没日没夜的辛苦工作，承办大秀，搞定媒体，来了一场华丽的开业庆典，整个公司即将走上正轨。 当每个人都信心百倍地认为能拿到追加投资地时候，本来已经到手的投资，就这么没了，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题外话－－－－－－ 商场上的那些事，很有意思。 虽有很多可看的尔虞我诈，但希望读完这些能收获一些正能量。 115.扭曲的背景造就邪恶的灵魂 安娜签完了投资合同，又把王总和助理送到机场，送王总登机的时候还掉了很多泪。 安娜演得连自己也差点相信了。 和王进亿比起来，杨溢那点财产算什么呀。安娜心里想，她手里握着合同，想到王总就这么回迪拜了，下次回国变得遥遥无期，心里竟然真有一丝失落。也许是演得太像了，真的投入真情实感了。 安娜在打车回市区的路上，在网上找了王进亿的资料，寥寥无几。输入王进忆点搜索，搜到的是几个法院的判决书，关于十几年前暴力讨债的，侵犯他人名誉权，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内容。 隐藏得够深啊。安娜心里想。 安娜正在看手机，忽然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提示音。 短信显示：安娜工作室总投资一期款七百万元已经到账。这么快！安娜本人都震惊了，震惊了几秒钟后就被喜悦所占据。要知道，现在距离杨溢给她的三个月期限，还有一个半月啊！ 安娜恨不得马上去杨溢的家，把银行卡甩到杨溢和杨妈妈脸上，抵押房子借点钱就把他们吓成这样，还不是因为看不起她，不相信她能把钱还上。 安娜转念又一想，不妨用这剩下的一个半月跟他们玩一玩！ 随即安娜打车去了和美医院。 和美医院仍旧像往日一般肃穆，人仍然一如既往地多。医院是个神奇的存在，所有人都谦卑低调，在病魔面前，人人平等。 图图的病情已然得到好转，现在他在和美医院的护士的照顾下，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美桃每天晚上工作完成后，就来医院照顾图图，她欣喜的是在她不在的时候，图图这么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不哭也不闹，非常听大人的话，听话得让人心疼。 安娜悄悄来到医院的时候，正赶上图图出院。 美桃和图图在杨溢的办公室里对杨溢千恩万谢，杨妈妈则只顾跟图图玩，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看上去很像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场景。 安娜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切，真的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她脑海中冒出来。 “陪他们玩玩嘛，”安娜想。 于是安娜去了之前图图住的医院，花高价找到了图图的医疗手册，从病例中找到了疑似图图亲生父亲的人——卜风…… “既然你们这么爱孩子，那就让你们体会一下失去的痛苦！”安娜心里想。 安娜从黑市买到了卜风的联系方式，这种方法轻而易举，各种信息买卖随处可见，隐私是什么？谁在乎？！十块钱买一个电话号码，买的人心甘情愿花钱，卖的人天经地义赚钱，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安娜一口气买下了医院自愿捐骨髓者的所有姓名和联系方式，一共三千个电话，每个三十元。对挥霍无度的安娜来说，这些钱都是小意思。 世界上就是存在这样的人，以给别人带来痛苦为乐，安娜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许和她从小的经历有关，单亲家庭，冷漠的家庭关系，她和自己的妈妈可能一个月都联系不了一次。 自从上次失败的订婚宴结束后，安娜就再也没跟自己妈妈打过电话，更别提见面了。自己的妈妈都不知道她已经和杨溢分手，更不知道她欠下了一大笔钱。 所有这些，自己妈妈统统不知道。从小到大，安娜就要用尽各种手段来争取妈妈的关注，各种手段，不惜做一个坏孩子。 哪怕被自己妈妈骂，也比悄无声息地没有关注要好。 活着就是要给别人带来痛苦，安娜想，从前，你抢了我所有的风头，那我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安娜拿到了卜风的电话和地址，她来到了卜风家的小区。 作为一个北漂，卜风倾尽一个家庭的六个钱包，在北京买下了一个老小区。小区虽然老，但是地理位置相对较好，住户的素质也很好。 安娜穿了西装，带了一些宣传彩页，给自己画了很浓的妆，她装扮成踩楼的房地产中介，去敲卜风家的门。 卜风家是个五十平的小房子，住了一家三代人，卜风和他老婆，卜风的爸妈，还有卜风的两岁的小女儿，十分拥挤，但是家里布置得还算温馨。 卜风的淳朴善良的妈妈给安娜打开门。 “你好阿姨，我是房产中介，请问您家房子卖吗？”安娜问道。 “我家房子啊，不卖！”卜风妈妈说道，“刚买了两年，贷款还没还完呢。哪能着急卖啊……” “是这样的阿姨，现在正是房价一路上涨的时候，您不考虑一下吗？”安娜继续问道。 “不考虑不考虑，俗话说啊，买涨不买跌，再等等吧。”卜风妈妈说道。 “那好的阿姨，这是我们公司送您的一份小礼物，六个鸡蛋，请您收好。”安娜说道，她拿出一盒六个鸡蛋，递给卜风妈妈。 卜风妈妈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俗话说拿人手短，想收这份礼物，又不太好意思，于是赶紧请安娜来屋里坐。 安娜在卜风妈妈的一再邀请下进了屋，她环顾四周，老式装修，在客厅又隔出来一间卧室让老两口住。 客厅狭小，地上铺了泡沫地垫让两岁大的卜风的小女儿玩。 卜风妈妈这才好意思把鸡蛋收下，并给安娜倒了一杯茶。 “阿姨，您和儿女一起住吗？”安娜问道。 “对，我和我儿子、儿媳妇一起住。”卜风妈妈说道。 “这是您孙女吗？真可爱！”安娜说。 “是，孙女！”卜风妈妈说道，安娜注意到卜风妈妈说起“孙女”两个字时，似乎有些许不满。 “现在二胎放开了，您儿子没打算生二胎啊？”安娜问道。 “想生，可是也得媳妇能生啊，媳妇生这个丫头的时候，身体不行了，子宫切除，生不了了，要不然二胎生个男娃，儿女双全，多好啊——”卜风妈妈对安娜一顿说。 中国传统的老人就是这样，喜欢对人诉苦。只要别人稍微对她们好一点，她们就开始掏心掏肺。 安娜接过卜风妈妈递来的水，借口公司还有事，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安娜对卜风妈妈说：“阿姨，下次我们公司还有踩楼送鸡蛋的活动，我到时候还给您送来——” 卜风妈妈开心不已，真把安娜当知心朋友来看待。 －－－－－－题外话－－－－－－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同样，人也不是忽然就变邪恶的。 116.恍若隔世的美好 图图看起来完全好了，当杨溢对美桃说出“完全康复”四个字的时候，美桃便激动地上前拥抱杨溢，眼泪止不住地流。 杨溢接受美桃的拥抱，他也感觉到美桃太不容易了，同时发自心底地为美桃高兴。 几秒钟后，美桃意识到就这么拥抱杨溢似乎不妥，于是赶紧松开手，杨溢也松开拥抱美桃的手。 美桃一边擦泪一边和杨溢确认：“真的全好了吗？” 杨溢点点头，说：“全好了，和正常人一样。” 美桃于是开心地去拥抱图图，把图图都抱得变形了。 “妈妈，我病好了，能去上学了吗？”图图问道。 “能，图图能上学了，等到周一，我们就去幼儿园。”美桃说。 “太好了！”图图也非常兴奋。 杨妈妈也开心地看着这对母子，真心为她们高兴。 自从发生了房子被抵押这件事后，杨妈妈也不怎么喜欢回家，喜欢待在医院照顾图图，在美桃为大秀奔忙的时候，都是杨妈妈在照顾图图的，这祖孙两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杨妈妈也真心为图图高兴。 “图图病好了，一定要常到奶奶家去玩啊，好不好？”杨妈妈问道。 “好——”图图奶声奶气地说。 “图图也在医院待了小半年了，还真舍不得和你们分开。”杨妈妈说道。 “我也是，特别感谢杨妈妈对图图的照顾。”美桃说，“我会带图图常去看望您的。” 日久见人心，杨妈妈早就发现了美桃的好，她待人接物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杨溢，都是不求回报的付出，永远都是心存感恩地对待别人。人又那么能干，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追求。 “美桃，希望你把那座房子也当成自己的家。”杨妈妈说道，“对了，你住的地方方便吗？我真心希望你和图图也能住到我家里去……” “我在外租的房子，很方便的，杨妈妈，我们已经打扰你们这么久了，真的不好意思再打扰了。”美桃拒绝了。 “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我其实是想给图图一个好一点的环境……”杨妈妈说。 “我会租一个更好的房子的，”美桃说，“我现在公司也开始运营了，不会让图图跟着我受苦了。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图图。” 杨妈妈听到美桃这么说，也就不再挽留，只邀请美桃和图图到家里吃顿晚餐，庆祝图图的康复。 美桃没有拒绝了的理由了，杨妈妈赶紧给宋婶打电话，让宋婶准备好丰盛的晚餐。 杨溢也提前下班，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车回家。 自从发生了房子被抵押这件事后，杨溢把房产证赎了回来，没想到一家人更加和睦相处了，杨妈妈在交朋友上也留了心眼，对一般人的甜言蜜语也不再感冒，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对人掏心掏肺。 宋婶做了一桌美味，既照顾到图图刚刚康复需要补充营养，又照顾到杨妈妈喜欢饮食清淡，还照顾到美桃可能需要保持身材，宋婶永远都把家里人照顾得周到又温馨。 经历了房子被抵押这件事，宋婶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了，卧室一概不进，要进入打扫也必须是杨妈妈同在卧室的时候才进。 一家人欢欢喜喜坐下，杨妈妈破例让宋婶也上桌。 “美桃小姐，你的大秀真是太好了，你简直把所有明星都比下去了……”宋婶夸奖道。 “哪有啊，宋婶真是过奖了。”美桃笑着说。 宋婶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新闻，翻出美桃的照片，兴奋地拿给杨妈妈和杨溢看：“你看看，林小姐是不是比明星还美啊——” “那当然了。”杨妈妈说。 宋婶接话说：“不用问，咱们美桃小姐是什么人啊，美桃要是出道，很多明星都没饭吃了！”宋婶把手机举到杨溢面前，“你看看杨少爷，你看过这些照片吗？！咱们美桃小姐是不是很美啊……” 美桃觉得宋婶的做法稍显不妥，可是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杨溢拿过宋婶的手机，仔细盯着新闻的照片看了看，又对比他身边的美桃，仔细看了很久。 美桃于是赶紧装作不在意地去照顾图图，美桃想起了去年的新年，杨溢在天台上那个不算表白的表白，两个人一起看星星，那么浪漫美好的夜晚，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经历了这半年的风风雨雨，此前的温暖像隔着太平洋一般深远，早已不复存在了，她们两人的感情，早已停止在那个烟花绽放的夜晚，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了。 杨溢和美桃之间早已冷若冰霜，彼此都没有几句话说，过去的隔阂怎么就这么容易消除呢。 杨溢把美桃盯得有点莫名的难受，她一把从杨溢手里拿过宋婶的手机，把手机还给它的主人：“宋婶，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和明星比啊。” “那些明星都比不上你。”杨溢说。 这是他们这半年来，第一次谈论彼此。 美桃心里一暖，她看看杨溢，杨溢若无其事地吃着菜，美桃也夹了图图爱吃的菜，照顾图图吃饭。 一切都在向美好的方向发展着。 在杨妈妈看来，这顿饭就是新生活的开始，是杨溢，也是美桃和图图，是所有人美好生活的开始。 门铃声打断了正在吃饭的大家。 “也许是快递来了。”宋婶放下筷子，飞快地奔向门口。 然而当宋婶通过门铃监视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宋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宋婶回到饭桌上，她不想打扰大家的好心情，可是作为雇员，她必须要告诉杨妈妈：安娜来了。 “什么？”杨妈妈又震惊又生气，“她还敢来？！” 这时候，门铃声响个不停，看来安娜是打算一定要敲开这扇门了。 “没事，让她进来吧。”杨溢对宋婶说。 “我们去回避一下。”美桃说完，带着图图走到二楼的茶室去。 “把我的降压药拿来，以备万一。”杨妈妈说道。 “没事的，妈妈，有我在。”杨溢说。 宋婶于是把门打开，安娜趾高气昂地进来了。 她看见了门口美桃的皮鞋和图图的小鞋子，又看看餐桌上多出来的两父碗筷，还有其中一套儿童餐具。 “我是来还钱的，”安娜说，“没想到吧？！” －－－－－－题外话－－－－－－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美好…… 117.亲生父亲上门 “要还就赶紧还。”杨溢冷冰冰地说道。 “喂，杨溢，你不用这么无情吧，毕竟我们也是有感情的，我们还差点结婚了！怎么我来到你家，你就这样对我啊？也不请我坐下吃饭吗？婆婆？”安娜一会儿调戏杨溢，一会儿调戏杨妈妈，摆明了要来搞事情。 “我们之间，没有半分感情，这一点你很清楚。”杨溢说。 “可怜啊可怜！”安娜说道，“放着我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偏偏去喜欢一个未婚先孕有儿子的可怜女人！”安娜故意挑衅说。 “你说什么呢，你放尊重点！”杨溢听不得这话，他站起来，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别急，别急，我们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说。”安娜看杨溢急了，于是又赶紧服软，她从自己随身带的限量版爱马仕里拿出一张卡，随手就丢在饭桌上，“这就是我还给你们的钱，我提前还了，够意思吧？” “安娜，你搞清楚状况，你是强盗，还钱天经地义，别觉得你在施舍我们！”杨妈妈说道。 “哼哼，我不跟你争，老太太，但是你也要搞清楚状况，我这个人，是很讲义气的，我本来不用还这些钱，可是呢，我还是还了，因为我不想欠你们人情！”安娜趾高气昂地说。 原来，安娜拿了王总给她的投资款，第一件事先给自己买了个限量版爱马仕，然后又拿出六百万，再加上之前那一千万，来还杨溢钱。 “我是有能力还钱的，看到了吧？”安娜对杨溢说。 “钱还上了，你可以走了！”杨溢对安娜说。 “别着急嘛。听说你这里有客人，我还有两个朋友，非常想来见见你的客人。”安娜说着就大声招呼道，“卜风，阿姨，你们进来吧——” 安娜话音刚落，杨溢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带着一个老太太走进了自己的家。 “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谁？”杨妈妈问道。 “你好，”卜风先上来鞠躬问好，他的外表看上去似乎有点懦弱，又似乎有点胆怯，可是胆怯中又带着一丝大胆，“我们是来找图图的。” “什么？”杨溢和杨妈妈都仿佛听错了一般。 “我儿子说不清楚，”卜风妈妈说道，“是这样的，这个，是图图的亲生爸爸，我，是图图的奶奶，我们这次来，是希望带图图回去，希望图图能回到亲生父亲身边……” 杨溢和杨妈妈一下子愣住了。 “你看，美桃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再说了，她带着孩子也不好再嫁。”卜风妈妈说道，“大姐，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啊。实话实说，美桃很久没有正式工作了，她收入也少，我们听说她为了给图图治病，都沦落到去卖酒了……我们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我们想带走图图，给美桃减轻一点负担……” “一派胡言！”杨妈妈说，“说什么给美桃减轻负担！图图治病需要钱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现在图图病好了，完全康复了，你们来希望把孩子带走，说是给美桃减轻负担！你们要脸吗你们！”杨妈妈非常气愤。 “不是，我们不是随随便便把图图带走的！安娜小姐不是给你们一千六百万吗？这个条件难道不好吗？你们让我们把图图带走，安娜小姐给你们一千六百万，不是很好吗？！”卜风妈妈说道。 “你们真是不要脸啊。”杨妈妈看着安娜，看着上门来的卜风和他妈妈，怒骂道。 在二楼的美桃早就听到了楼下的对话，她真的没想到卜风和妈妈能找到这里，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走下楼来。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美桃质问卜风。 “你别急，”卜风妈妈说道，“要不是安娜小姐，我们还找不到你呢。” 美桃知道，是安娜搞的鬼。 “没错，是我带他们来的，难道有错吗？你工作这么忙，把孩子交给卜风抚养，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好处。”安娜说道。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美桃怒斥，“图图从小就跟我，卜风一分钱的抚养费都没出过，他和图图一次都没见过，再说了，卜风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我会让他把图图带走呢！” “美桃啊，”卜风妈妈说话了，“你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们卜风是有个孩子，但是是个女孩；我那个儿媳妇啊，因为生这个女孩坐下了毛病，再也生不了了，我们卜家可就图图一个后了，你知道吗？我们卜家九代单传了！” “和我没关系！”美桃怒斥道，“你们家九代单传，也没有王位要继承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美桃，毕竟卜风是孩子的父亲啊！”卜风妈妈说道。 美桃有点崩溃了，她大声说道：“你们走！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但是你改变不了卜风是孩子的父亲这个事实啊！”卜风妈妈说道，“我们是真想帮你减轻负担啊，再说你带着孩子也不好再嫁啊。” “我宁愿不再嫁，也不会抛下图图不管的。”美桃说，“请你们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是我朋友的家，你们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就是啊，安娜，你带着你的所谓的朋友赶紧滚蛋！别在这里污染环境了！”杨妈妈怒斥道。 “父亲和奶奶找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为什么要阻止一个寻找孩子的父亲呢！”安娜说道。 “对，我们就是要孙子，一定要把我大孙子带走！要是我不把我大孙子带走，我就是我们卜家的罪人啊！”卜风妈妈说道。 “你凭什么把图图带走？凭什么？”杨溢妈妈问道，“这个小伙子，你是个妈宝男吗？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说凭什么把图图带走？” “我是图图的亲生父亲，”卜风说道，“而且，安娜答应我们会带我们找到图图，而且安娜说她会额外给你们一千六百万元，她本来可以不用给你们的，但是她人大度，主动给了你们，这就是我能带走图图的条件，你们无权干涉，否则，安娜可以把这一千六百万收回！” “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收回！”杨妈妈说道。 “你们走！赶紧走！”杨溢也开始驱赶他们，“你们别再我这里闹了！安娜，你也赶紧走，别等到我报警让警察来抓你！” 杨溢强势地下了逐客令，宋婶也过来帮忙，她恶狠狠地推了安娜好几把，恨不得打她，这才把安娜、卜风和卜风妈妈赶走。 “我们明天还会来的！一定要带走图图！”卜风临走留下狠话。 －－－－－－题外话－－－－－－ 安娜已经彻底“黑化”，开始整幺蛾子。 118.美桃向杨妈妈讲述过去…… 安娜带着卜风和他妈妈走了。 美桃一想到刚才的窘境，再想到刚刚团聚的图图可能会被别人带走，她就痛心不已，明明汹涌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可是她却咬紧牙关，坚决不哭出声，她希望保持住最后的坚强和完美。 “对不起，杨医生，杨妈妈，因为我这边的私事影响了大家心情。”美桃向大家道歉。 “美桃啊，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安娜那个贱人挑事！”杨妈妈说，“来，你坐下休息一会儿。” 杨妈妈让美桃坐在沙发上休息，这时候图图也跑下来拥抱美桃。 “妈妈，妈妈……”图图说，“你怎么了？” “宋婶，你先带图图去玩……”杨妈妈害怕美桃的伤心情绪影响了图图，毕竟图图才刚刚康复，不适合这么大的心情波动。 宋婶把图图带走了，杨妈妈和杨溢才坐下来，想和美桃聊聊。 “美桃，对我们你可以敞开心扉，希望我们也能帮助你。”杨妈妈说道，“这来的人到底是谁呀？” “来的这个人叫卜风，是我的初恋。”美桃说。 “你是和他离婚了吗？当初你和他是怎么说的？”杨妈妈问道。 “图图是意外怀上的，”美桃说，“当时我和他在读大三，他不同意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我和他分手了……他一直都不知道有图图的存在……” 美桃一边说一边流泪，精神状态很不好。 杨溢看到美桃这么痛苦，于是让他妈妈不要再问了：“改天再说吧，今天太累了。”杨溢说。 “好，好，”杨妈妈说道，“我们改天再说。今天确实太累了，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还是想一些开心的事吧。” 门铃再次想了，把杨妈妈和杨溢吓了一跳，杨溢赶紧走到门口一看，一个外卖小哥站在门口，杨溢打开门。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外卖小哥把一个漂亮的蛋糕递上来。 杨溢接过来，关上门，进屋问道：“是谁订了蛋糕？” “是我订的。”美桃说，“下午出院的时候，我想请大家吃个蛋糕庆祝一下。” “太好了，来吧，我们来吃蛋糕！”杨妈妈开始招呼大家。 于是美桃收起那些不良情绪和不好的回忆，招呼宋婶和图图也下楼来，大家一起吃蛋糕。 吃完蛋糕，时间已经太晚了，到了晚上九点半，图图造就哈欠连连，很想睡觉了。杨妈妈也极力挽留。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杨妈妈说道，“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美桃想了想自己抱着熟睡的图图，出门打车再上楼，她肯定抱不动，五岁的图图虽然瘦小，体重也有二十多公斤，瘦弱的美桃抱起他还是有点麻烦。 美桃感谢杨妈妈的善解人意，宋婶给美桃母子俩收拾了一间卧室，使美桃和图图能安心休息。 第二天一早，美桃早早起床，给全家人做号了早餐，留了张纸条告别杨溢和杨妈妈，带图图去春游了。 公园里鲜花盛开，处处鸟语花香，这是图图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的景象，他小小的身躯里藏着对这个世界的无穷的好奇心，开始去探索这个世界，认识这个世界。 安娜还了杨溢钱，手上的钱所剩无几了，她知道自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反正跟了王总这个大金主，骗到了第一笔钱，索性继续骗下去，现在这几天，轮到安娜向王总回报这第一期七百万的花到哪儿了。 安娜在手机上约姜子来到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大堂咖啡馆。 姜子欣喜若狂地来了。 姜子微胖，长得也算比较秀气，他曾经做过艺人，摸爬滚打一番后发现自己可能永远都红不了，而他总是源源不断接到很多想入行做演员的小朋友的咨询，于是他干脆改行做了艺人经纪，手里有几千个小艺人，有很多也像安娜一样，不明不白地就有了流量，一夜爆红，给他赚了一笔钱。 做经纪人不像艺人那样注重外表，甚至很多时候为了陪衬艺人，要刻意把自己弄得丑，来凸显自家艺人的美。 姜子做了三年经纪人，身材已经松松垮垮到跟帅毫不沾边了。 很明显，安娜现在是姜子手中最红的艺人，能全权委托给姜子的那种。姜子一路飞奔而来，热情洋溢地坐到安娜的对面。 “姐！”姜子甜叫一声，“天呐，几天不见，身材又好了！这气质真是绝了！”姜子一见安娜，先是给安娜来了一番夸赞。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我最近法令纹有点深了？姜子，你看看！”安娜跟姜子像姐妹一般地相处，安娜认真地对着姜子一阵甜笑。 “正常！”姜子赶紧打破安娜的顾虑，“这法令纹，太正常了！你说笑起来要是一点法令纹都没有吧，那这张脸和一个即将撑破的气球有什么区别！”姜子说。 安娜听了姜子的话，笑了：“就你会抖机灵！哎，我问你，咱们那家女鞋的代言，怎么样了？！” “我正要找你呢！当然没问题啊，那边老板正约我们呢，等合同一签，咱们就去那公司看一看！”姜子说。 “这样吧，我们能不能下午就去公司看看！”安娜说道。 “还没签约呢，我们就这么主动，不太好吧，姐，咱们得端着！”姜子说道。 “不是，你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问题，没签约之前咱们去一趟，正好也是我们对这么品牌的考察啊，选择都是双向的嘛！”安娜说。 姜子有点为难，但还是认真考虑了安娜的话：“这么说，咱们今天下去就去公司看看？！” “对！去看看，你来安排！”安娜说。 “行……”姜子咬着牙说。 “哎？你干嘛这么说话呀，我的经纪人必须是傲视群雄，永远自信的！”安娜说，“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自信的人是咬着牙说话的，来，再说一次，行吗？” “当然行了，安娜姐说的必须行。”姜子欢乐自信地说。 “这么说就对了，走吧！”安娜站起来，拎着包就往外走。 姜子略显无奈地跟上。 119.被压代言费 姜子走在安娜后面，心里生气嘴上却不敢说，表面上还要演出恭维的样子、自信的样子，为了安娜的面子，姜子租了一辆劳斯莱斯，载着安娜去往向安娜抛出橄榄枝的女鞋公司。 女鞋公司名字叫“喵小姐”，刚创业的新公司，公司的地址倒是选的不错，在双井大厦，百余平米的办公场所，布置得非常有特点。 喵小姐的营销总监和老板都是女的，一个癫狂一个稳重，因为安娜来得实在太匆忙，她们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只给了安娜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进入会议室。 “我们的品牌主打年轻女性的，”营销总监说，“安娜小姐的年龄段正合适。而且，安娜小姐网上流传的扭脚视频，像这样扭来扭去，扭来扭去，不觉得真的很像猫吗？喵～”营销总监说着说着，自己扭起来了，还学了一声猫叫。 “那桃蒂女装啊，真是害惨了我了，第二天我的脚就肿得老高，歇了好几天，看了好几个中医才好的！”安娜说道，“我理解的喵小姐啊，就是说女人要像猫，轻盈、慵懒、性感、高冷、善变！不会轻易讨好谁，皇帝来了也得在咱们面前俯首称臣。” “说得好！”喵小姐老板带头给安娜鼓起掌来。 姜子的定力已经让他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表情，尽管心里骂了安娜和这家公司无数遍：真是百灵鸟遇到鹦鹉，会唱的比不上能说的！姜子笑着，带头鼓掌。 这时候，安娜站起来跟大家抱歉地说：“我去一下卫生间，姜子，你和大家多聊一下！” 姜子于是敞开心扉，和大家聊安娜的自带流量体质。 安娜走到公司外，去大厦的洗手间。可是安娜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间。 安娜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妆容，回来的走廊上就打开手机，开始录视频，一边录一边说：“看，我租的房子位置不错吧。王总，我们的第一个找办公地点的任务我已经完成喽！”安娜在门口拍，避开“喵小姐”这个品牌。 然后安娜走到公司去，喵小姐的办公区只有一个前台，三个营销，还有三个设计师都在各人的独立办公室里，安娜一边录一边解说：“我呀，稳扎稳打，你别看公司小啊，可是我人已经招齐啦，王总，你看——我向你汇报啦——”安娜忘乎所以地拍着视频。 这一切都被办公室坐着的员工们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安娜回到会议室，老板直接开门见山：“聊得也差不多了！真是开心的一天！这次见面太有必要了！” 姜子一听这话，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于是赶紧和安娜离开，安娜和老板及总监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开开心心地离开喵小姐女鞋。 喵小姐老板对安娜非常满意，让总监赶紧拟好文件，发给安娜签约。 “人来疯！”老板说，“我们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来疯！对品牌来说什么最重要呢，就是曝光度！希望赶紧蹭上一波热度，把咱们品牌宣传出去！” 这时候，一个营销小姐姐因为看到了看到安娜曾在办公区的反常举动，便假装向总监和老板汇报工作，拿着一沓文件去往会议室，假借找总监签字的机会，悄悄告诉总监：“安娜在外边录像，好像在吹牛说这个公司是她的……” 营销总监签完字，把材料拿到老板签字，把安娜说公司是她的这话告诉了老板。 老板也很诧异，不知道安娜在搞什么鬼，本来说好签完合同再见面，这次好了，直接来了个不请自来，来了还搞这些个里格楞，不知道有什么鬼。 不管她搞什么鬼，反正弄些不明白的事，那就减钱！如果乙方搞了些你看不明白的事出来，减钱就是了！这就是老板做甲方的原则。 于是老板拨通了经纪人姜子的电话说：“姜总，我们呢，确实看重了安娜小姐的流量和热度，相信安娜对我们品牌一定会有很大帮助。但是呢，我们公司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跟你商量一下……” “您说您说。”坐在租来的劳斯莱斯上，姜子在接听喵小姐老板的电话。 “我们公司的资金遇到一些问题，我们把代言人的费用报给我们投资人了，但是投资人觉得费用太高了，于是减了一些，也就是说八十万一年……”老板说，直接把预算砍掉百分之二十。 “啊？”姜子表示诧异，“是这样吗？”姜子看看安娜，安娜是一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状态，“如果你们这样的话，我需要和我们的安娜小姐商量一下。” “好的好的，您商量一下，然后答复我。”喵小姐老板说。 挂了电话，姜子有些无奈。 然而安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把录好的视频发给了远在迪拜的王总，忙着向王总邀功。 王总在视频那头向安娜说：“干得好啊，安娜！没想到你这么雷厉风行，原来我低估了你的事业心！” “过奖了，王总，”安娜对王总撒娇，“你知道啊，我们开工快，项目快，所以钱也花得快，第二笔款能不能快点呀？” “我跟我助理说一声，他会给你解决的！”王总说。 “谢谢王总！”安娜甜笑着挂了电话。 安娜回头看看姜子，姜子黑着一张脸。 “我不是说过了，我的经纪人！”安娜说道。 姜子很想换上一张笑脸，可是无奈怎么都笑不出来：“喵小姐要砍代言费！”姜子说道。 “砍多少？怎么砍？”安娜问道。 “砍百分之二十！”姜子说。 “百分之二十……”安娜一边默念一边在心里算，算了很久很久没算出来，“到底是多少啊？” 姜子简直被安娜笨死了：“我说小姐啊，以后能不能多听我的！我说了先不要去她们公司，你怎么非是不听呢，你看看，被她们抓住把柄，我们的姿态已经没了！” “你懂什么！”安娜说，“我说提前去她们公司，自有我的目的，她们公司砍掉百分之二十，我从别的地方很快就挣回来了！”安娜说。 “您是挣回来了，我挣不回来啊……”姜子快哭了，本来他能挣三十万，现在他只能挣十万了…… “有姐在呢，”安娜说道，“你就答应吧，放心大胆地谈，你觉得挣少了，姐从别的地方给你补上！” －－－－－－题外话－－－－－－ 北京冬天靠三qi续命：暖气，加湿器，空气净化器。一个也不能少啊。 120.公司快倒闭了 美桃正带着图图在公园看花，忽然接到了东方旭的电话。 “林总，你现在赶紧来公司一趟！”东方旭说。 美桃眉头一皱，非常为难。 “旭总，我今天不是请假了么。”美桃说。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东方旭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说话，美桃感觉到气场很低，“公司遇到大问题了！” “那……”美桃看看在公园里玩滑板车的图图，对所有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对阳光、对花朵，甚至对空气中的各种气味…… “你每次都有这么多借口！都是不能说的秘密！”东方旭说，“公司现在关乎生死存亡，这个时候，你作为公司董事长，我希望你在。” “您别急，我处理一下手头的事，马上到公司。”美桃说。 美桃挂了电话，真不忍心就这么带图图走，思来想去，美桃想起一个人——徐贵儿。 半小时后，徐贵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你要是有事就早跟我说嘛，你工作忙，图图我带走也行。”徐贵儿说。 图图看到徐贵儿来，一边欢呼着一边跑过来：“徐爸爸！徐爸爸！” 徐贵儿也开心不已，这是图图完全康复后徐贵儿第一次见图图。徐贵儿把图图抱起来，开心地转圈。 公园里充满了图图开心的笑声。 “徐爸爸，你终于来看我了！”图图说。 徐贵儿用兰花指轻轻勾勾图图的鼻子：“你仔细看看，我还是徐爸爸吗？！” 图图看看徐贵儿美丽的裙子，充满了疑惑。 “叫我徐妈妈！”徐贵儿说。 图图于是叫徐贵儿：“徐妈妈……” “哎……”徐贵儿开心地拥抱图图，激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美桃看到两人和睦相处的画面，异常欣慰。 “图图麻烦你照顾了，我现在就要走了。”美桃对徐贵儿说。 “忙去吧，放心就行！”徐贵儿答应美桃。 美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倒不是因为不放心，而是因为留恋。 美桃打车来到798艺术区，来到自己的桃蒂女装。 一切如常啊：员工们都在本职岗位上工作。看不出任何异样。 美桃来到董事长室。 看到了焦头烂额的东方旭和束手无策的景枫。 低气压，低气压！ “追加投资计划被否决了。”东方旭说。 “什么？！”美桃听到这话也感觉不可思议。 因为扩大投资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觉得有可能扩大投资，所以他们才搞了如此风光的大秀，把之前用于生产成品和铺渠道的钱，都花在大秀上了。 “否决了！一分钱都不追加！怎么办？！”东方旭问。 美桃和景枫都默默无语，谁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的设计正在工厂生产。”东方旭说，“没钱付尾款了……员工下个月的工资也很困难。” “旭总，不再扩大投资总得有理由吧？或许我们可以再努力一把？”美桃问道。 “没用！我试过了！我已经问过王总助理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跟我说假话的。”东方旭说。 “那我们把公司的账目再核对一遍吧，看看账上还剩多少钱，我们该怎么花比较合适。”美桃说。 “账上不剩钱了……愁死我了！”东方旭说道，“今天叫你来，我是要和大家商量，如果王总确定不再追加投资，那我们……” 东方旭欲言又止。 “我们怎么样？”美桃追问。 “我们就宣布破产。”东方旭说。 气氛瞬时冷到冰点！ 美桃后背阵阵发凉。宣布破产，刚成立的新公司，才半年时间就宣布破产了。怎么和投资人交代？怎么和员工交代？制作出来的衣服怎么办？ “旭总，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美桃问。 “别的办法？你去找个投资人，来给我们接盘啊。”东方旭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没有要怪您的意思……”美桃说。 “我说的就是唯一的办法。”东方旭说。 谁都不说话了。 散会。 东方旭和景枫离开。 美桃一个人留在公司，她心情郁闷，郁闷至极。 她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查账。看看账上到底还剩多少钱。 临近下班，美桃找到公司的会计黄姐。 “黄姐，请把公司所有的合同和收支明细找出来给我。”美桃说。 “这……”黄姐有点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美桃问道。 “公司只有支出，没有收入。”黄姐说。 显然，这个回答真是答非所问。 “那就给我所有合同和所有支出明细。”美桃说。 “公司账务都是景枫总负责的，私自调合同，需要经过景枫总的签字。”黄姐说。 美桃听到这里就笑了。 她毕竟是公司董事长，董事长看合同，还要经过副董事长的同意？！ 美桃没说话，只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黄姐两秒钟。 黄姐还是慌了。 “好的，林总，我马上给您送过来。”黄姐说。 美桃于是回自己董事长室等。 十分钟后，会计黄姐拿着公司的所有合同，交给美桃。 美桃拿到公司合同，一个一个审。正当她挨个审合同的时候，景枫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进美桃的办公室。 “林总！”景枫一边喘气一边说。 “你回来了！景枫总过来，我们一起合计一下公司的账目吧，看看还能在哪些地方开源节流。”美桃说。 景枫一脸焦急的样子，好像又很慌张。 “这个时候看合同，还有什么意义呢？都说了后续投资很可能没了，公司下个月就可能关门大吉。”景枫说道。 美桃听了景枫的话，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水，然后很严肃地说：“当初成立公司的时候，说好了，我负责设计、你这边负责财务和市场。如今，公司可能出现了财务危机，我是不是也有权知道具体状况呢？” “当然了！”景枫说道，“但是于事无补啊！我们已经是山穷水尽了。”景枫说道。 “不想再挽救了吗？”美桃问。 景枫看着执拗的美桃，知道想阻止美桃已经非常不易。 “您看吧！”景枫说，“把公司的状况好好看看！” 121.美桃嗅到危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美桃看了几个合同，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一份对赌合同！如果桃蒂女装在两年内达不到一千万的净利润，投资人不仅要把全部股权收回，而且要把利润补齐，按照美桃占股百分之九十的比例，相当于，如果公司破产，美桃要还投资人九百万元。 美桃翻到合同最后，白纸黑字，签着美桃的名字。 “这是什么时候签的？”美桃根本不记得自己签过这份合同。 景枫摊摊手：“这要问你自己了。” 美桃继续看下去，合同上的日期，是半年前。 半年前，美桃的大脑飞速旋转，想起了半年前在什刹海胡同88号和东方旭、景枫一起吃饭谈合同的日子。 就是那天！ 可是美桃怎么连看都没看就在这份合同上签了字呢？！美桃想起来了，就是那天，安娜找到那不勒斯包房，声称要来捉奸！ 在仓促而又尴尬的情况下，美桃看都没看，就签下了这份对赌协议，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想起这一切，美桃的心如刀割。 可是理智告诉她每逢大事有静气！淡定，不能慌乱！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美桃继续看合同，其他的都是些业务往来合同。 美桃越来越倒吸一口凉气。 美桃看到公司的第一笔支出——一笔两百万的营销宣传费，打给了霓裳女装，自己的老东家，对方的代表是东方旭。 打款日期，是在半年前，也就是投资人的第一笔款刚刚到账的日子。 桃蒂女装投资款刚到账，就划给了霓裳女装二百万。 往后看，除了工资，桃蒂女装几乎所有支出，都是打到霓裳女装，对方代表人，都是东方旭。 “我们的支出是怎么回事？”美桃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景枫觉得美桃的问话有问题。 “我们创办桃蒂女装，是为了当一个新公司经营，怎么和霓裳女装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美桃问道。 “怎么能没有联系呢，咱们资金都是旭总找来的啊。”景枫说道。 “行了，林总，总之公司将来的发展，我们听旭总的就没错。”景枫说，“你就不要多过问了。” “我怎么能不过问呢，你知道吗？公司如果倒闭，我要把公司利润九百万补上。”美桃说。 “啊？”景枫吃惊了，“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啊，林总，你知道公司的决策不是我！” “好的，”美桃沉稳地说，“没事，我们再想想办法，办法总会有的。” “那就赶紧下班走吧！”景枫说道，“下班下班！” 说着，景枫把所有合同和公司支出明细都收起来，让美桃下班。 “好了好了，这些是公司的重要机密，还要交给咱们财务部存档呢。”美桃说着，把资料都收起来，挎上包，和景枫一起出门。 景枫出公司走向电梯，美桃假装走向财务室，中途走向洗手间，又重新走回自己办公室，把对赌合同复印了一份装到包里，所有合同原件都还给了黄姐。 美桃下班回家，路上联系了徐贵儿，徐贵儿已经把图图带到她和黄梓铭的家了。 “我去接图图。”美桃在电话里对徐贵儿说，“顺便有个事情想让你帮我一下。” “尽管来吧！”徐贵儿说。 美桃感到万幸，在自己困难的时候，还有个人可以说话，有个人可以绝对信任。 另一边，霓裳女装的办公室里，景枫在向东方旭汇报。 “美桃拿了对赌合同，问我如果公司破产，她需不需要把利润九百万还给公司。”景枫说道。 “当初就跟她说了，白纸黑字签了她的名字的。”东方旭说。 “旭总，我们真的……要破产吗？”景枫问道。 “很有可能。”东方旭说。 “可是……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啊！”景枫说。 “你还要干什么？”东方旭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开公司？开公司目的是什么？” “赚钱。”景枫老老实实地说。 “现在钱让你赚到了吗？”东方旭问。 “赚到了。”景枫回答。 的确，在运营桃蒂女装的过程中，东方旭吃肉他喝汤，他跟着东方旭狠狠赚了一笔。 “赚到钱了，还开什么公司？”东方旭问道。 “对……”景枫竟然无法反驳。 “安心跟着哥，有哥的就有你的。”东方旭对景枫说，“其他的事啊，别想太多。” “好的哥。”景枫说道。 他们正在办公室聊天，东方旭助理敲门进来。 “旭总，有个安娜小姐求见。”助理说。 “什么？！”东方旭和景枫同时震惊，“她来干什么？” “就说我不在。”东方旭说。 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又耀武扬威的声音传来：“谁不在呀？” 紧接着，珠光宝气的安娜现身东方旭的办公室。 “呦，是安娜姐。”东方旭赶紧站起来迎接。 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 虽然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安娜，可是安娜一旦上门，他还是会笑脸相迎，这是他做事的原则。 “刚才不是你不是说你不在吗？”安娜说。 “不是，是我让助理告诉一个放贷的，就说我不在。”东方旭说，“安娜姐什么时候来，我都是笑脸相迎。” “那还差不多。”安娜听了东方旭的话，脸色才多云转晴。 忽然她又想起第一次来到霓裳女装的场景，差点被敷衍走了。 “这霓裳女装，不愧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安娜感叹，“谁要是没有一件霓裳女装，人生真是活得了无生趣。”安娜说。 “您啥时候需要？我让助理带您去选啊，款式应有尽有！”东方旭。 “行了，”安娜说，“我今天来啊，不是来买衣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好啊，欢迎！”东方旭热情地说。 但实际上，花五十万就能请到饭局的人，能谈什么合作？东方旭没报多少期望。 “怎么，你不相信吗？”安娜问道。 “没有，怎么会呢。”东方旭说，“我洗耳恭听。” “这样吧，让我先来说说你的背景，你再来判断要不要跟我合作，也不迟，你说呢？”安娜笑着说。 东方旭点点头。 “你的投资人是王总，迪拜的王总，对吧？”安娜说。 －－－－－－题外话－－－－－－ 现在每天上午运动，下午写作。 坚持每天给大家送上最高质量的作品。 122.抢孩子风波 自从徐贵儿搬出去后，美桃第一次来到徐贵儿的“家”。 徐贵儿和黄梓铭的家，住在京郊别墅区。 美桃从未对徐贵儿的未来担心过，黄梓铭对徐贵儿不是一般的好，徐贵儿对黄梓铭也是一心一意。 一对神仙眷侣。 美桃来接图图，可是她忧心忡忡。 一切都逃不过徐贵儿的眼睛。 “遇到什么事情了？”徐贵儿问道。 “确实有个很棘手的问题。”美桃说。 美桃从包里掏出来当初桃蒂签下的对赌合同，徐贵儿大致翻翻，脸色一沉。 “条约内容对你很不利。”徐贵儿说，“如果我知道条款是这些，我会建议你不签。但我也不是专业的，我建议找梓铭帮你看一下！honey！” 徐贵儿朝卧室方向叫了一声。 正在陪图图玩的黄梓铭应声而来。 他来到会客区沙发上，亲热地坐在徐贵儿身边，顺势搂过徐贵儿的肩膀，接过美桃的合同看了两眼。 聊天也不忘秀恩爱。 “这样的合同怎么能签呢？”黄梓铭问道。 “怪我没仔细看，”美桃说，“刚好那天很乱，所以就这么签了……” “再乱也不能乱签合同啊！”黄梓铭说。 “这份合同，是在会所烧了的前一刻签的。”美桃说。 大家都沉默不语。 许久，黄梓铭才缓缓说道：“对赌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如果在两年内利润做不到一千万，你不仅需要退出桃蒂女装的所有股份，而且要把利润补齐。” “是的。”美桃说。 “不过公司才刚开业半年，看投资额是一年五百万，利润应该不难。”黄梓铭说。 “问题是……现在桃蒂女装透支了投资款，投资人本来答应的追加投资黄了，桃蒂女装面临倒闭。”美桃说。 “作为法人怎么把投资款透支了呢？这个你应该严格把控的。”黄梓铭说道。 “实际上，我虽然是名义上的法人和董事长，公司的财务和管理大权都不在我手上。”美桃说。 “你只是名义上的？”黄梓铭问。 “是。”美桃说。 “那很明显，你是被人利用了。”黄梓铭给美桃分析说。 “我想再找资金让桃蒂女装起死回生。”美桃说道。 “那要看……这背后垂帘听政的人，给不给你放权。”黄梓铭一针见血地指出。 美桃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前途未卜的一天终于到来！ 清晨，美桃还没来得及去上班，徐贵儿家的门铃响个不停。 “什么情况？！？”徐贵儿看着门外的卜风和一个陌生的老太太，来回打量。 “我们来找孙子的！我们要带走我孙子！”卜风妈妈说道。 刚洗完脸的安娜听到门外的声音，忽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 自从卜风和妈妈登了杨溢家的门，美桃心里的安全感如核爆般剧烈缺失。 难道卜风和妈妈找到徐贵儿的家里来了？！ 徐贵儿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卜风。 眼前的表面上潇洒倜傥，眉宇间却无比惆怅的男人，和半年前那个躲躲闪闪，向徐贵儿说着“我还有家庭”的人，判若两人。 “搞笑！”徐贵儿说，“老太太，你搞清楚，这里没有你的孙子！” 徐贵儿说完，想赶紧关门大吉，没想到卜风的妈妈一条腿就伸进卜风家门内来了。 徐贵儿狠狠地关门，忽然夹到了卜风妈妈的腿，老太太忽然惊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老太太的叫声像乌鸦，充满不祥和阴森恐怖的气氛。 徐贵儿惊了，赶紧松开手。 没想到老太太一下子好了，趁徐贵儿开门的功夫，一下跳进家来。 卜风也紧随其后走进徐贵儿家。 “喂——你们出去！”徐贵儿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卜风和他妈像两股妖风，已钻进徐贵儿的家。 “什么人来了？”黄梓铭边说边来到客厅，他还穿着睡衣，他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咖啡。 黄梓铭看到了卜风和他妈妈，愣乎乎地站在客厅。 “贵儿，这是什么人？”黄梓铭问道。 “两个莫名奇妙的强盗！”徐贵儿说。 黄梓铭本打算对这两个客人热情相待，听到徐贵儿的话，顿时换上严肃面孔。 “两位，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回！”黄梓铭说。 “和你没关系！俺是来找俺孙子的！”老太太说。 “这里没有你孙子！”黄梓铭说。 老太太瞅了黄梓铭一眼，忽然大声叫起来：“图图！图图！出来！” 在卫生间的美桃忽然慌了，图图正在餐厅吃早餐。 美桃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无暇的图图，听到别人叫他，他肯定会回答的！ 美桃不顾自己洗脸洗了一半，从卫生间冲向餐厅，这时候，她看到了从餐厅跑向客厅的图图！ 图图冲出来，美桃冲出去阻拦，可惜晚了！ 卜风和老太太也向图图冲过去！ 三方人马撞在了一起！ 大家开始拉扯起来！ 初为人母的本能，让美桃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即使病魔都无法从美桃手中抢走图图，更别提是人了！ 美桃成功把图图抱到一边，用尽了洪荒之力。 此时，徐贵儿和黄梓铭已经挡在美桃前面。 图图被吓得大哭。 徐贵儿已经掏出手机在报警了！ “警察吗？这里有两个人，大白天的，跑到别人家里抢孩子！”徐贵儿打电话报警。 “你是男人吗？”黄梓铭对卜风吼道，“你今天不许走了！警察一会儿就来！” “我带走我儿子，有错吗？！”卜风说，“图图是我儿子！” 黄梓铭一瞬间愣了一下。 “是吗？”黄梓铭向卜风求证，“这个人是图图的爸？” “不是！”美桃边哭边说，她为心疼图图而哭，也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图图而自责。 “不是！不是！”徐贵儿也向卜风吼道。 “你们就别自欺欺人了！”卜风不服气，“这就是我儿子。你们忘了你们当初去求我给图图捐骨髓吗？你们亲口告诉我的！还有，美桃，我们当初为什么分手，还不是因为你怀了图图！” “你说你是图图爸爸？那图图这五年都是美桃一个人抚养，你知道吗？图图之前生病，没有医药费、没有人照顾的时候你在哪儿？！怎么这时候图图病好了，完全康复了，你出来认儿子，还要把儿子带走！你有良心吗？！”徐贵儿谴责卜风。 －－－－－－题外话－－－－－－ 上午运动，下午写书，美好的生活。 感谢您的阅读。 123.公司破产 “不是我没良心，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卜风情绪也很激动。 “你经历了什么，你说说！是什么经历让你们可以如此厚颜无耻！”徐贵儿说道。 “我儿媳妇不能生育了！”卜风妈妈一边谴责一边说，“她不能生育了，子宫切除了！可是我才只有一个一岁多的小孙女啊！我们卜家，到卜风，是九代单传！能没有儿子吗？！当安娜对我们说图图是我们孙子的时候，你说！我们能让卜家这十代单传的孙子流落在外吗？” 卜风妈妈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一席话把黄梓铭和徐贵儿听得目瞪口呆！9102年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无法反驳！ 因为夏虫不可语冰！ 卜风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三个民警上门了。 “你们怎么回事？谁抢孩子？！”警察问道。 “我们！”卜风妈妈说道，“错了！我们不是抢啊，警官，我们只是想带走我们孙子啊……我们孙子可怜啊，我的儿子也可怜啊……” “行了，行了！”警察打断卜风妈妈的哭诉，“谁是你孙子？你为什么要带走他？” “就是图图。”卜风说道，“图图一直跟着他妈妈，现在，我们想自己抚养，不让他妈妈抚养了。” “不是！图图不是你的孩子！”美桃大声反驳。 “就是我的孩子！”卜风说道。 “别吵！”警察大声维持秩序，“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再吵都回所里！”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先让孩子回避一下。”警察说，“大人有什么分歧，别当着孩子面说。” 这时候，一个警察来把图图带走，带到楼上去。 “说吧，怎么回事？！”警察说。 毫无情感的话语，震慑着作恶者的内心。 “你凭什么说这孩子是你的啊？”警察问卜风。 “我和美桃在大学时是情侣，当时美桃怀了这个孩子，想生下来；但是我那时候还只是穷学生啊，就希望美桃把孩子打掉，因为这事，我们分手了。现在，孩子这么大了，他妈又工作太忙，经常把孩子送来送去，没人照看，但是我妈现在闲着啊，所以，我们想把孩子接到家里，我们来抚养。”卜风说道。 “是这样吗？”警察问美桃。 “不是的，警官，这孩子不是卜风的。”美桃说。 “美桃！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卜风妈妈说道。 “老太太，说事就说事，别骂人！”警察说。 警察又详细盘问了一些状况，然后说道：“好了，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了。你，年轻的时候因为想打掉孩子，和孩子妈妈分手了，六年没见，现在想把孩子带回去抚养，对吧？现在，孩子妈说你不是孩子爸，你们这个纠纷，你们要通过法院去起诉，听法院判决好吧？至于你们强行闯入别人家里来闹，这属于寻衅滋事，我们在这里给你们严重警告，以后不许来别人家里，不许扰乱别人的正常生活，明白吗？现在请你们离开，该干嘛干嘛去！” 警察请卜风和卜风妈妈离开。 卜风心有不甘啊，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房间，想再看图图一眼。 “我会去做亲子鉴定的！”卜风留下一句话，“我刚才已经拿到了图图的头发！图图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带走他！” 黄梓铭把卜风和他妈妈轰出去，像送走瘟神一般，然后把门重重关上。 美桃哭了。 黄梓铭和徐贵儿安慰美桃，大骂卜风。 “是我没尽到一个好妈妈的责任。”美桃说，“我确实没有照顾好图图，总是把他送来送去的。” “美桃，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徐贵儿很可怜美桃，“这事你一点责任都没有，都是那个自私自利的无耻男人的错！” 美桃平复一下情绪，忍住哭声。 “不过美桃，那个贱男人刚才说拿到了图图的头发，要做亲自鉴定，我们最好想一下应对策略。”黄梓铭提议，“如果那个男人真告你，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的。” 美桃面不改色。 “不用理会他，他不会赢的。”美桃说。 经过早上这么一闹，大好的清晨已经过半。 美桃接到了东方旭的微信视频。 “亲爱的林总！”东方旭说，“晨会也不来参加了，我们桃蒂女装没了主心骨啊！” “对不起，旭总！我这边确实有事耽误了。”美桃说。 “你总是有事，这种状态真的没法做事业。”东方旭说，“不如认真地考虑，我们把桃蒂女装破产。” “不要啊，旭总，我这就到公司去。”美桃有点急了。 “你来吧！”东方旭说完，挂断电话。 美桃抱歉地看着徐贵儿和黄梓铭。 “去吧去吧！”徐贵儿说，“我你还信不过吗？我是谁啊！我是图图的徐妈妈啊，我是给你照顾过月子的人啊！我是和你一起把图图从怀孕照顾到三岁的人啊！” 美桃对徐贵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算了！必须切断儿女情长，还有多少事等着美桃去处理啊，像过关斩将的超级玛丽！美桃必须往前冲啊！ 美桃擦干眼泪，去往桃蒂女装。 一到桃蒂女装，美桃就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 安娜在。 这个把卜风和妈妈带到美桃身边的疯女人，此刻又出现在了美桃的合伙人身边。 不详的预感笼罩着美桃。 等待美桃的首先是安娜的一声冷笑，其次就是东方旭和景枫的冷漠。 “我和旭总达成了新合作。”安娜向故意炫耀一般说，“桃蒂女装要宣布破产了。” 她试图摧毁美桃的心理防线。 “旭总，我真的请求您，不要破产，要不您让我再跟王总说一下也行？可以吗？！我想见见王总。”美桃向东方旭恳求。 “美桃啊，你不要太天真了。”东方旭感叹道。 安娜也露出了鄙夷的笑容，仿佛看着天外来客一般看着美桃。 “为什么？”美桃不解发问。 为什么，因为安娜是王总的情人啊，因为你和安娜是死敌啊，还能为什么！我首先不能得罪王总，不能得罪王总便不能得罪安娜，还能为什么？能说吗？ “没有为什么。”东方旭说，“桃蒂女装，必须破产。” 124.美桃顶住压力保住公司 美桃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人走茶凉”。 “公司进入破产程序，我们按之前签的合同，美桃你需要把两年利润九百万元退还给投资人。”安娜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美桃质问道。 “林总，你不要这么说，现在安娜是王总新的合作伙伴。”东方旭说。 言下之意是，对不起，美桃，投资人的人我们惹不起。 “是啊，”安娜趾高气昂地说，“我不仅是王总新的合作伙伴，而且也是旭总和景枫的新合作伙伴。怎样？！你听到这里有没有气炸了啊！”安娜故意挑衅美桃。 “旭总，您真的要这么做吗？”美桃不敢相信，她曾经多么信任东方旭，但现在东方旭真的要“抛弃”桃蒂，和安娜合作了吗？ 东方旭眼神中有一丝怜悯，但很快就转为面对合作伙伴的沉稳。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 美桃点点头，她明白了，也理解了。 “桃蒂女装不会破产。”美桃用自己最后一丝坚定，说道。 “美桃！王总都撤资了！”东方旭提醒美桃说。 “我是公司法人，只要我不签字，没人能让桃蒂女装破产。”美桃说。 大风大浪来临的时候，不能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美桃第一次主动出击。 “你要继续做？你拿什么做？！”东方旭继续质问，这是东方旭第一次对美桃的“关心。” “呵呵，”美桃笑了，“拿什么做？拿全部的身家性命做！” 美桃说完，看看东方旭，再看看景枫，景枫羞愧地都不敢抬头看她；再看看嚣张跋扈的安娜，安娜用仇视又不屑的眼神看着她。 “我的包容和好脾气只会纵容你的暴行！”美桃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惯着你了！” “你有什么条件跟我斗？！”安娜狂笑着说。 美桃笑了笑：“我没有条件。现在，请你们离开我的公司……” 美桃对大家下了逐客令，表情冷漠，没有商量的余地。 东方旭第一次看见这么淡定自若的美桃，可是他还不想失去高高在上的感觉。 “美桃，别忘了，这是我找来的投资，一手创办的公司。”东方旭提醒道。 “您赚的黑心钱还不够吗？你赚钱，我担责任，旭总您的这首牌打得太好了。趁我还没向投资人举报你的时候，带着你的走狗们离开我的公司……”美桃强硬地说。 东方旭带着景枫要走，可是安娜却原地站着不动。 “需要我报警吗？”美桃对安娜说。 警察，是安娜的致命伤。 过去在警局受审的经历像梦魇一样找上安娜，让她不自觉地听到“警察”或“报警”都瑟瑟发抖。 要走，但还是要装出很不好惹的样子，放狠话。 “哈哈哈哈……”安娜看着美桃，狂笑起来，“看看谁能走到最后！” 东方旭、景枫和安娜，都走出了桃蒂女装。 美桃随后关上了门！她发誓自己不会再软弱、不会再义气用事！不会再善良得没有底线！她发誓自己要专注，要有些锋芒！要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美桃开始整理公司的账目，王总先期的第一笔投资款一千万，只剩下一百万了。 自己的第一批走秀的再加上投入生产的服装，共有三十五款，每款五百套。 公司市场部三人、营销部三人、财务部两人，前台一人、美桃助理一人，她们已经工作了半个月，即将满一个月，下个月需要人员工资共十万。 每个月桃蒂女装房租五万。 开源节流！桃蒂女装第一步需要换一个办公地点。 美桃把助理小青叫进来。 “小青，我们的办公室房租是这么付的？”美桃问道。 “合同签了一年，半年一付。”小青说。 “如果我们下半年不租了呢？”美桃问。 “不租了的话，要赔偿房东一个月房租，五万块。”小青说。 美桃有点发愁，以手扶额，她没有看出小青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帮我找一下这个艺术区，有没有面积小一点的，价格优惠的房子。”美桃说，“这件事情先不要跟咱们员工说。”美桃向小青交代。 “那个……”小青终于决定开口，“林总……我……” “怎么了？”美桃问。 “我可能要辞职了……”小青说，“我的意思是说我要向您辞职。” “为什么呀，小青？”美桃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是和东方旭、景枫聊天的内容被小青听到了，小青知道公司没钱的压力了，所以想提前走人？ “没有为什么。”小青说着，忽然从背后拿出一张辞职报告，交到美桃手上。 辞职报告上写的原因是——个人原因。 美桃虽然十分不舍，但还是决定要尊重小青的想法，看来小青真的认真考虑了辞职的事。 “你想辞职，我相信你也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了。”美桃说，“这半年，谢谢你勤勤恳恳地工作。” 美桃拿着小青的辞职报告。 “这样吧，你干到月底再走，可以吗？”美桃问道，“这样也方便财务部的黄姐结算工资。” 小青看着美桃，她的胸口起伏很大，看来是很激动的样子。 初出学校的年轻人，做事还比较鲁莽，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林总，我实话告诉您吧！公司所有人都会在今天辞职！您谁都指望不上了！”小青说。 “为什么呀？”美桃非常不解。 “您忘了公司的人都是谁招进来的了吗？”小青说，“都是景枫景总招进来的！也就是说，公司所有员工都是东方旭的人！您现在把旭总赶走了，旭总肯定要带所有人走啊！” “你分析得没错，小青，但是你为什么说所有人今天下午都会辞职呢？”美桃问。 “因为……”小青说，“我们公司所有人，一直背着您有一个微信群，那个群里没有您……旭总在群里发通知了，让所有人从桃蒂女装辞职，跟着他去新公司……新公司的工资比桃蒂女装每个月多发一半！” 美桃预料到会有人事变动，但没想到是所有人集体辞职…… －－－－－－题外话－－－－－－ 昨天一直开会，新章节晚些，但高质量永远不变～ 125.所有人都离职了…… 小青翻出微信群里的聊天截图给美桃看。 是景枫给全体员工发的通知，请大家在今天辞职加入他的新公司，以免被追责，到时候要退还半年内的所有工资。 群内，一片附和声。 大家都发了“收到”的消息。 群里公司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美桃。 “这个群是什么时候建的？”美桃问。 “公司成立的第一天，微信群就已经建好了。”小青说。 “那唯独公司的董事长不在，你们不会觉得奇怪吗？”美桃问。 “建群的第一天，景枫总就说，您是知名设计师，参与公司的管理工作会分心的，所以一些日常管理通知就会在这个没有您的群里发布。”小青说，“后来我们才发现，您是被他们排挤了……” 美桃笑着摇摇头，只怪自己醒悟得太迟，一直把东方旭当成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对不起，林总，”小青说，“我一直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您……我是您招进来的，这半年您待我特别好，您是一个好领导，也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服装设计师……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不会的，谢谢你告诉我真相。”美桃说，“我不会怪你的。” 美桃心如止水，她不怪任何人，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这时候，公司的hr敲门走进美桃的办公室，小青见状，装模作样的对美桃说：“林总，请您给我签字吧。” 美桃也摇摇头，一声长叹，给小青的辞职申请书上签了“同意”二字。 小青拿着辞职申请书走了，生怕暴露了自己通风报信的事。 年轻的hr拿着一沓辞职申请书，交给美桃签字。 美桃装模作样地询问、哀伤再挽留，包括最后不情愿地在所有人的辞职申请书上签了字。 到下午的时候，偌大的公司，只剩下美桃一个人，空空荡荡，难得清净。 后来，从小青偷偷发给自己的微信截图中，看到每个人都在那个没有美桃的群里，上传了他们的辞职申请书。 美桃微笑面对。 她一个人去找了房东，想和他商量如果下半年的房租不交了，解约的事。 “你在搞笑吗，林总？”房东坐在他的太师椅上喝茶。 “当然不是了，”美桃说，“我是认真的，在跟您讨论这个事情，我知道违约对您来说也是麻烦，又要费心去找下一个租户了，所以，我公司这边，打算赔偿给您一个月房租，五万块，您看行吗？” 房东喝了一口茶，给美桃也倒了一杯。 “你在说什么吗？说什么下半年不交了？您当初公司成立的时候，就把一年的房租都交完了。”房东说，“说实话，房租钱呢，已经被我放到股市里了，我是真的没钱退给你啊，你一定要再租半年啊，不然我也没办法！” 美桃哑然失笑。 走出房东家的时候，美桃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兴奋中。 有个稳定的办公场地，有一点点现金，还有一批刚制作好的衣服，美桃不信自己不能东山再起。 在回桃蒂女装的路上，景枫把微信群里桃蒂女装的员工们的辞职书递给东方旭看。 原来，虽然东方旭不在桃蒂女装的群里，但景枫的手机东方旭随便看。 所有景枫发出来的通知，也都是东方旭要求发的。 所有人都辞职了，林美桃签过字的，东方旭看这看这就笑了。 “真是一个团结的团队。”东方旭感叹道。 原来这次东方旭筹办桃蒂女装，表面上是赠人玫瑰，想培养美桃和景枫来做自己的公司，实际上，他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名利双收，这是东方旭的追求。 他本来想培养美桃成设计部总监，凭借美桃的出色设计才华，在公司出一次风头，进一步提高自己在霓裳女装的职位，可是奈何美桃总是请假，总是违反公司的制度，在霓裳女装这样制度严明的大公司，一个屡次违规请假的员工，说什么也不会成为公司的典型。 要他放弃才华横溢的美桃，东方旭又心有不甘。 自从认识了王总之后，东方旭就抱住了金主的大腿。 可是他自知创业艰难，又不肯放弃自己的霓裳女装所拥有的地位，于是他便假借美桃的才华，融到了王总的投资。 第一笔投资款到位以后，他便先做了虚假合同，把桃蒂女装的钱以咨询费的名义打到了霓裳女装的账上。 再加上桃蒂女装大秀，所有账目都通过霓裳女装走，东方旭给霓裳女装增加了几百万的业务量。 虽然钱数对霓裳女装这样的大公司来说不多，但东方旭无疑给霓裳女装开发了新业务。 凭着这份新业务，东方旭成功坐上了董事会的交椅。 东方旭虽然在桃蒂女装完全没有任职，但他早已跟景枫说好，景枫在桃蒂女装领的工资，每个月都会转给东方旭一半，作为“感恩费”。 景枫在霓裳女装的所有决策，实际上都是执行东方旭的决定。 沦为东方旭的绝对傀儡。 东方旭才是桃蒂女装的幕后“主谋”。 如今，和安娜见完面，东方旭才完全了解了安娜的美桃的“不共戴天之仇”，再加上安娜和王总的“特殊”关系，东方旭决定完全放弃桃蒂、放弃美桃。 没有挽回的余地。 “旭总，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残忍？”景枫问道。 东方旭看了景枫一眼。 “过分仁慈已经害了美桃，”东方旭说，“我不希望再害了你……” 景枫点点头，似懂非懂。 东方旭深谙其中的道理。 在这个竞争残酷的世界，像美桃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如果人生能选择，他想他也许也会像美桃一样，选择兢兢业业地工作，提高自己的技能，做一个顶级的服装设计师。 可是时光不会重来了，他已经走上了复杂的站队、逐利等等的路。 再回去过苦日子从头开始？绝不！ 人生已无可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回到霓裳女装，等待东方旭的是一个紧急董事会。 126.徐贵儿欲言又止 原来，自从美桃离开了霓裳女装，露露升任霓裳女装的设计总监以后，霓裳女装的设计部在公司的地位就一落再落。 如今，公司紧急召开董事会，原因竟然是设计部的预算飘红，私下和市场部交易，用市场部总监的名义从公司申请了一笔预算，并打算虚报设计部的利润，以私下支付市场部利息。 “所有人都没长脑子。”东方旭感慨说道。 这是被公司严厉禁止的。 而东方旭作为分管设计部的直属领导，肯定也要担责。 东方旭不是没想过重整设计部，引入更好的设计师，可是设计的好坏没有客观评定标准，而能给总公司带来多少钱，可都是看得见的真金白银。 所以设计部事在东方旭这里，永远都排在第二位。 美桃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去徐贵儿那里去接图图。 气氛异常。 徐贵儿和黄梓铭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图图因为玩累了，睡得早。 饭桌上，徐贵儿和黄梓铭似乎格外的沉默。 “我在想，这两天太麻烦你们了，明天我就把图图接走。”美桃说。 “能接到哪儿去呢？”徐贵儿问道。 “我想好了，原先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远，反正现在公司也没人，我和图图就住到公司去，这样我每天能省下好几个小时，又兼顾工作，也兼顾儿子，挺好的。”美桃勾画着自己未来的蓝图。 “你一个女孩子，图图又太小，怎么能让人放心呢？”徐贵儿表示不放心。 “没事的！治安这么好！”美桃丝毫不为自己的安全问题担心。 “要是卜风再找你麻烦呢？！”黄梓铭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一瞬间的沉默。 美桃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菜。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已经到了非说不可、不吐不快的境地。 “其实，”美桃说，“我有事瞒着你们，我知道这很不对，尤其是对徐贵儿……但是我有自己的苦衷……图图不是卜风的孩子！” 美桃终于决定说出这句话，面对自己的多年好友和最信任的人。 徐贵儿和黄梓铭都看着美桃，等待美桃说下去。 “图图不是卜风的孩子。”美桃重复一遍，深呼吸，让自己平复心情，以便更好地说下去，“我确实曾经坏过卜风的孩子，也因此而退学……” 美桃又回忆起五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溽热的夏日。 她怀了卜风的孩子，因为要不要生下孩子这件事，跟卜风分手了。 也许因为美桃伤心过度，累及了腹中胎儿，在两个多月的时候，美桃和卜风的孩子，没了…… 美桃因此更加伤心难过，虽然医生安慰她，自然流产的孩子都是因为先天不足，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的结果，不要为此伤心难过。 可是美桃没办法不伤心，毕竟这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整整一个月，美桃没有出过门。 她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每天吃着外卖，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前的那棵大槐树，从初露新芽到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等到她终于养好身体的时候，她才发现，失去的孩子可以重新回来，她可以做到的…… 这时候，徐贵儿也已经成了她的合租“闺蜜”，每天仍然当作美桃仍在孕中一般照顾她。 美桃瞒着徐贵儿，来到一家医院，她希望这里能有捐献的精子，通过做试管婴儿来使自己怀孕。 “后来，我如愿以偿了，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美桃说，“我是试管婴儿怀孕的，所以图图的爸爸根本不是卜风！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们，这是我的错……” 美桃说完这些，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没想到徐贵儿和黄梓铭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震惊。 “桃子……”最终徐贵儿还是开口了，“我想跟你说，我和梓铭决定到美国生活了……” “真的吗？”美桃还是很吃惊，“是长住吗？多久能回国一趟？真希望我们能经常见面，你可是我最好的闺蜜啊。” “能经常回来！”徐贵儿说，“梓铭有美国绿卡，每年在美国必须要待够六个月……我想说的是，你的工作这么忙，而我和图图的关系也特别好，能不能带图图到美国住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美桃哑然失笑，她不知道徐贵儿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 “我是想我们去美国以后，不能经常照顾你和图图了，而你的工作也很忙，我们帮你分担一点。”黄梓铭说。 “谢谢你们的好心啊，”美桃说，“孩子不能离开自己的妈妈。” “我现在也是图图的徐妈妈啊，我曾经还是孩子的徐爸爸……”徐贵儿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是叫着玩的。”美桃说。 徐贵儿和黄梓铭相互看了看，决定对美桃说实话，接下来，也是美桃终生难忘的时刻…… 徐贵儿和美桃从大学开始，一直就是好闺蜜。 那时候美桃因为怀孕退学，并在外面租了房子，徐贵儿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搬出去跟美桃合租，并把美桃当孕妇一样悉心照料，房门都不让她出。 可是就在他们合租一个月后，美桃忽然决定出门散步，并且不让徐贵儿同行，徐贵儿觉得很纳闷。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小产了……”徐贵儿说。 “你这么知道的？”美桃问。 “因为，我在卫生间看到了一块你的卫生巾，有血……”徐贵儿说，“怀孕的人是不可能有月经的……” 美桃出门后，徐贵儿因为担心美桃的安全，所以一直暗中跟着美桃。 他发现美桃去了一家著名的生殖医院，挂了一个生殖科的号。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徐贵儿说，“我只是很担心你，而你又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我在你出门的时候，发现了你的门诊病例，知道你是去做试管婴儿……我曾经很想跟你聊聊这个话题，可是你总是避而不谈，我就知道你心里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于是我就不再问了，不再拆穿你已经失去了那个孩子的事实，因为我也不想失去你……” “贵儿，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美桃问。 －－－－－－题外话－－－－－－ 周末的更新来了…… 127.图图是徐贵儿的孩子 “你听我说完。”徐贵儿娓娓道来，“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你，跟着你去了医院。当我知道你想通过试管婴儿重新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很纠结……但是年轻气盛也让我犯了一个错误……” 这时候，徐贵儿也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但是他还是选择继续往下说下去：“我用我自己的精子换了捐献者的精子……所以，图图也是我的孩子……” 美桃听到这里，一下瘫倒在座位上。 “你胡说！你编故事！”美桃吼道。 “我没有编……”徐贵儿说，“事到如今，你要打要骂，我都听你的。但这是亲子鉴定报告，是我趁给图图捐骨髓的时候，特意留了一份……” 徐贵儿把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交给美桃。 “这不是真的！”美桃边哭边说，她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 “这是真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穷吗？其实，我每个月都有七八千的贷款要还，一直还了三四年……这些钱，我透支信用卡再加上借的钱一共几十万，都贿赂了给你做试管婴儿的医生……”徐贵儿说，“是我请他们把精子调换了，花了三十多万……” “为什么……为什么……”美桃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为什么是现在这种情况。 图图的亲生父亲其实一直在图图身边，而现在，他亮明自己的身份，要把图图带走了。 “其实，图图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图图一直叫我徐爸爸，你记得吗？不客气地说，我对图图地付出，其实和你是一样多的，甚至比你多……”徐贵儿说，“图图生病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你一直都知道图图是你的孩子……那……当初图图需要骨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面，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找卜风？”想到这里，美桃哭了。 “从知道图图生病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想各种办法给你筹钱。从知道图图需要捐骨髓的那一刻，我就带了我全家人，各种亲戚都来给图图做配型……可是没有成功，没有一个能成功！可是那时候的你，脆弱得像冬天的琉璃，我知道你那时候不堪承受真相，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徐贵儿说，“所以我带你去找卜风，我也心知肚明，卜风肯定配型不成功，但是我不想打消你的希望……” 美桃趴在桌子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她站起来，走向图图睡觉的卧室，美桃看看图图，越看越有徐贵儿的影子。 美桃把图图从床上抱起来，走出卧室。 “你要去哪里啊，美桃？”徐贵儿和黄梓铭问道。 “我们要回家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美桃冷冷地说。 “可是你抱着图图能去哪里呢？”黄梓铭说，“你们还是住下吧！” “谁都不能抢走我的图图！”美桃说完，决绝地走了。 出了徐贵儿家的别墅，美桃很快打到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啊？”司机师傅问道。 想起那个已经很久没住的房子，已经停水、停电的房子，美桃决定带图图回公司去。 “到798艺术区。”美桃说。 司机师傅载着美桃和图图，来到桃蒂女装。 美桃打开公司门，在自己的董事长室的沙发上，把熟睡的图图放下，又找了自己午睡用的薄毯，给图图盖好。 一个偌大的空旷的办公室，此刻成了美桃唯一的容身之所。 孤独、冰冷，无依无靠，美桃心情很低沉。 想到当初很想要一个孩子的心态，竟然也像现在这般。 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直到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到办公室的那一刻，美桃才从沙发上醒过来。 新的一天到来了，没有人光顾桃蒂女装，也没有人来上班，这是留给美桃和图图的一天。 美桃从沙发上坐起来，她试图叫图图起床，可是喊了两声，图图都迷迷糊糊地不肯醒。 美桃摸摸图图的额头，烫得很！还在不停地咳嗽。 美桃一下子着急了，轻轻把图图摇醒，给图图穿上衣服，就带图图往医院去。 因为图图刚大病初愈，美桃不放心，仍然来到和美医院，找杨溢给图图看病。 杨溢紧急把图图接过来，仔细给图图做检查。 美桃着急地等在门外。 不一会儿功夫，杨溢走出病房。 “图图怎么了，杨医生？”美桃着急地问。 “没事，是肺炎。”杨溢说道。 “严重吗？”美桃着急万分。 “不严重，小感染。”杨溢说，“这几天北京雾霾太严重了，来医院的老人和孩子络绎不绝，他们抵抗力低，不要让他们暴露在雾霾的环境里。做家长的要格外注意。”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做呢？”美桃追问。 “建议你春天和冬天雾霾高发的季节带孩子离开北京。”杨溢说道，“你要知道，北京的中小学在雾霾天都停课了，可是仍然免不了得肺炎、鼻炎……” 美桃听了这些话，头很晕，她对杨溢道声感谢，连忙进病房看图图。 小小的图图带着氧气罩在吸氧气，虽然说不出话，但是看见美桃进来仍然很开心。 美桃在图图的病床前坐着，看着小小的受罪的图图，心里五味杂陈。 把图图留在自己身边是对图图最好的方式吗？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应该把图图的健康和将来的发展放在第一位…… 想到这里，美桃轻轻地摸摸图图的柔软的头发，问道：“图图，你喜欢徐爸爸吗？不对，是徐妈妈……” “我喜欢……”图图奶声奶气地回答。 “那黄梓铭黄爸爸呢？”美桃继续问道。 “喜欢！黄爸爸带我去题足球了，还带我去打高尔夫球！”图图说。 美桃听到图图的回答，欣慰地笑了。 黄梓铭和徐贵儿，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应该能给图图带来更好的生活。 她不应该这么自私地把图图留在身边，更何况，图图也是徐贵儿的孩子…… 想到这里，美桃掏出手机，她决定给徐贵儿打个电话：“喂，贵儿……我决定，让你带图图去美国……但是永远不要让他忘了他还有个林妈妈，好吗？” 128.卜风又来闹事 挂了电话，美桃郑重地问图图：“图图，徐妈妈想出趟远门，徐妈妈想带你一起去，你愿意跟她去吗？” 图图大睁着一双明亮的圆圆的眼睛，看着美桃，问道：“妈妈，徐妈妈带我去医院吗？我的病不是好了吗？” “不是，你的病好了。”美桃说道，“徐妈妈带你去的地方呢，离这里很远，但是那里有鲜花、绿草，还有幼儿园……那里空气也好，不会生病……” “我愿意跟他去……”图图说，“只要不是去医院，我都去……” “妈妈答应你，再也不会让你去医院了。”美桃对图图说。 只要对图图好，美桃愿意让图图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纠缠不断的卜风，远离这个雾霾严重的地方，远离这个把图图送去幼儿园都提心吊胆，担心他会被抢走的地方。 徐贵儿和黄梓铭来了。 美桃伤心但坚定地说：“把图图带去美国吧。” 徐贵儿就过来拥抱美桃。 “我会给图图好的生活，放心吧。”徐贵儿说。 这时候，黄梓铭也过来，三个人在一起紧紧拥抱。 美桃之前已经给图图办了护照，美桃把护照交给徐贵儿。 因为黄梓铭有美国绿卡，和徐贵儿又在美国注册结婚了，所以图图很快就出签了。 到他们乘飞机离开北京，才短短几天，图图的肺炎还没好。 美桃看着图图兴高采烈地跟徐贵儿一起过安检，然后走进出发口。 “放心吧，我会还你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徐贵儿说道。 美桃对徐贵儿一百个放心，只是觉得图图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些年来，单是给图图赚钱看病已经耗费了美桃绝大部分时间和心血，没有时间陪伴图图，让这个五岁的小男孩非常懂事，看起来就像已经长大到十五岁的样子。 离开妈妈出远门，他一点也不慌乱。 美桃站在安检口一直看一直看，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美桃还站在安检口目送。 图图走后，美桃生了一场大病。但她坚持在桃蒂女装工作，没去看病。 美桃用忙碌的生活来缓解对图图的思念。 这天，安娜又带着卜风和卜风妈妈来桃蒂女装闹。 他们不由分说闯进来。 卜风妈妈眼中含泪。 “我孙子呢！”卜风妈妈质问。 “你孙子谁啊？请你们出去！”美桃下了逐客令。 这时候，卜风上前一步，拿着一沓报告，说道：“美桃，我们去做了亲子鉴定！亲子鉴定结果图图不是我的孩子。我想，可能是那天我拿错了图图的头发，请你把图图叫出来，配合我去做一个亲子鉴定。” “世界上这么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美桃怒骂道，“我早就说了，图图不是你的孩子！”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当初我不想要图图，也是有原因的啊！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还在上学啊，怎么可能会要图图生下来呢？！就是换成任何一个人，在二十一二岁的时候，也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学业，去养一个孩子啊！”卜风知道美桃不愿意配合他，他有点歇斯底里。 “图图不是你的孩子！”美桃再次强调。 “我不相信！”卜风说。 “林美桃你也太绝情了吧？为什么要让一个想认亲的父亲这么难过啊！”安娜在旁边煽风点火，“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上一身债，连个安定的家都没有！过去几年你是怎么对图图的，根本没时间给图图陪伴。现在，图图亲生父亲来了，你为什么要让他们相见不相认呢……”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安娜！”美桃说道。 “你不让我见我孙子，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卜风妈妈说完，一屁股坐在美桃公司大厅里的地毯上，“我就在这儿坐着，一直到见到我孙子为止！” “随便你们！”美桃毫不害怕。 “报警！报警！”卜风气得发抖，“谁都不能私藏我的儿子，我一定要我的儿子跟我团聚。” 接到报警，两个警官很快来了，园区的物业也来了，浩浩荡荡六七个人，来到了桃蒂女装。 “她，把我儿子藏起来了，不让我见儿子。”卜风说道。 “他们三个，影响我正常营业。”美桃说道。 警官有点头疼：“详细说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让他见儿子？” “我的儿子，不是他儿子。”美桃说道，“我和他已经分手六年了，是，我当初是怀过他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已经没了。他现在有家庭，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我的孩子，不是他的。” “你说她的孩子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警官问道。 “证据？证据就是亲子鉴定啊，警官。”卜风说道，“但是她不让我见孩子，我就不能做亲子鉴定，我就没证据啊……你要让她配合我啊。” “你能配合他吗？”警官问道。 “我不能配合他。”美桃平静地说，“我是单亲妈妈没错，但总不能随便一个男人来找我，说是我儿子的爸爸，我都带儿子给他做亲子鉴定吧。” “那你有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孩子不是他的啊？”警官说道。 “我有！”美桃说，“我这里有我儿子的出生证照片，你看我儿子出生的时间，倒推十个月，那时候，我早就退学了，早就和那个男的分手了，这个不难证明。” 美桃把出生证的照片拿给警官看。 警官看了，问卜风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 卜风想了想，回答说：“2012年5月……” “那不对！”警官说，“这孩子是2013年9月份出生的。行了，你别闹了，这不是你的孩子！” “不对，警官，你不能这么偏向这女的啊！”卜风大叫道。 “你的要求很无理！人家虽然曾经是你女朋友，但是不见得人家孩子就是你的啊！你说的时间跟人家根本对不上！”警官说。 “那你叫孩子出来，跟我做亲子鉴定啊！这是唯一能证明的机会！”卜风说道。 “你这个要求人家拒绝了，人家不想配合你，那就没办法了，人家已经能证明这不是你的孩子。行了，别纠缠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警察说道。 “警官，你一定要帮帮他们啊……”安娜在旁边说道。 “你是谁啊？”警察问道。 “我是……我是阿姨的朋友。”安娜拉着卜风妈妈说道。 “你们不要打扰人家正常营业了！再打扰这就属于寻衅滋事，明白吗？”物业说了几句公道话。 说完，物业就开始把卜风、卜风妈妈和安娜轰出去。 “我一定会找到图图的！”卜风临走的时候放出狠话。 －－－－－－题外话－－－－－－ 更新奉上，周末愉快！ 129.美桃临时救场(二更) “你有本事，那就找吧！”美桃不屑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卜风。 她还有大招没有放出来，卜风下次再来闹，美桃就把图图和徐贵儿的亲子鉴定报告拿出来。 有点庆幸，图图已经跟徐贵儿去了美国，不用承受这些无端的骚扰。 美桃每天和图图视频，看着儿子在美国，肺炎一天天恢复，气色越来越好，美桃的动力也一天比一天足。 这天，美桃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请她务必到静心市场三楼的裁缝店。 美桃满腹狐疑地出了门，和裁缝店的老板算不上交情多深，然而美桃在念书的时候曾经借用过他家的缝纫机，工作以后，因为离家近的缘故，当美桃有急活儿要改而她又没空跑公司的加工厂的时候，美桃就去这家缝纫店。 一来二去她便和这家老板混熟了，今天他忽然非常着急地要美桃过去，说是十万火急，美桃便匆忙收拾了东西出门。 一群人围着这家裁缝店，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及膝长款豹纹羽绒服的青年。 原来，不久前几天，他买菜的间隙看到店里挂出来的一件件定制的连衣裙，他惊艳万分，买的一大包菜随手便丢在地上，他隔着塑料防尘袋左摸摸右摸摸，爱不释手。 他问老板这些裙子怎么卖，然而老板告诉他这些都不卖的，都是和美医院的护士定做的。 青年一定要老板给自己的女朋友设计几套，作为他们的结婚礼服。 老板拍着胸脯答应下来，青年没过几个小时就带了自己女朋友来，身高、体重、三围一一让老板记下来，当下就交了三万定金，要老板给她设计定做三套。 今天是他们取衣服的日子。 然而，衣服做得一塌糊涂。 青年带着人来闹事了，不仅要老板全部退款，而且要老板赔他们十万！因为这些一塌糊涂的衣服让他们不得不把婚礼延期！如果不赔，他就要搞臭老板的名声，只要店开一天，他就要来捣乱一天！老板实在招架不住，只能把美桃叫来救场。 老板一把拉住美桃的手臂，像遇到救星一样。 “渣礼服是我设计的！你们看上的裙子都是美桃设计的！”老板如实招了，“如果你们愿意，我让美桃重新帮你们设计，设计费我出！” 老板被逼得没有办法，还没有征得美桃的同意，他就把解决方案脱口而出，然后他看着美桃，眼神中充满了哀求的神色。 “对，我帮你们重新设计，保证你们满意。”美桃帮着老板说话。 “你？”青年前前后后打量美桃一遍， 青年上下大量了美桃好几遍，之前老板信誓旦旦说那些衣服都是他设计的，今天忽然临时救场说都是这个美女设计的，即使裁缝店有时间可以浪费，可是他的婚礼却不能延期！ 而且眼前的这个美女，即使是素颜，却仍然像电影明星一样气度不凡，单看外表实在不能让他信任，他向来不认为太过美丽的女人会有什么真本事，这个社会已经把美女惯坏了。 “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设计衣服？”青年开始向美桃发难。 听到这句话，美桃有些哭笑不得，在她走上社会的这几年中，几乎每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会问她这句话：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做设计？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卖酒？你这么漂亮，为什么来这里？你这么漂亮，为什么吃这个？为什么坐地铁？为什么要卖肾？为什么…… 仿佛美女只应该被放在玻璃花瓶里，供起来给人观赏。 美桃不止一次地反问过：那我应该做什么？“去选美、去做明星、去做模特……”选美、模特等等美桃何尝没有做过，可是天性使然，美桃虽然美貌却不喜欢表现，美终究只是爸妈赠予的可贵遗产，美桃只想靠自己的才华吃饭，她喜欢设计。 美桃于是把她在桃蒂女装办专场秀的照片给青年看，包括她在住院期间给护士们画的设计图，都保存在她的手机里。 她的手机里除了服装设计图和儿子图图，竟然几乎没有自拍照，这又把众人全部惊呆了。 然而这还是不足为信，挑头的青年仍然没有下定决心让美桃重做。 美桃于是随手取下自己的方形丝巾，往店里塑料模特身上一披，又找了几枚大头钉固定住，随手在模特腰间叠出几朵小花，她又找了店里梅红色的布，做出超大的裙摆，一件精美的长款礼服只用了几分钟便成型了，如果说青年之前一直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放下疑虑，彻底对美桃的手法叹为观止。 青年指着美桃的作品，粉色上装，v字领线条流畅，肩膀宽松，腰部收紧，三朵小花在腰间熠熠生辉，宽大的裙摆显出十足的女王范儿。 浅粉色和梅红色的设计，又少女心十足，青年指着这件衣服，说话也有点结巴起来：“这件……我……我要了！” 美桃轻轻摇摇头：“这件不能卖，严格地说，这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如果把这个卖给您，那我太不专业了。” 说着，美桃轻轻拿掉丝巾上的那几枚大头钉，丝质上衣垂下来，重新变成美桃的围巾，这件陪伴了美桃近十年的围巾，这是十六岁那年，她的妈妈从苏州最好的丝绸店里买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青年的激情重新被调动起来，他马上和美桃重新签了定做协议——五套结婚礼服，包括婚纱、敬酒服和一套伴娘服。 青年带着人满意地离开，剩下哭丧着脸的裁缝店老板。 “桃子……”他支支吾吾地说，“你看，设计费能不能……便宜一点？” 老板知道自己闯了祸，没有金刚钻却揽瓷器活儿，临时抱佛脚找来美桃救场，却担心美桃高昂的设计费。 “没关系。”美桃说，“至于设计费，你看着给吧。” 美桃在霓裳女装时的价格，裁缝店老板是知道的，虽然可能有水分，但是刨掉一切虚高的价格，每套一万元也不算高，可是裁缝店也实在没有多少利润，老板只能试探性地问问她：“五万，可以吗？店小利薄，我拿不出更多了。” 130.霓裳女装大震荡 “如果实在为难，这次算我纯帮忙也可以。”想想和老板多年的交情，美桃在报酬上十分宽容。 老板激动地拉起美桃的手，忽然又觉得不合适，慌不迭地放下，有美桃这句话，老板心里有底了，无限的感激之情都化为具体行动，他连忙招呼店员去后面房间里取了二万元现金。 “这是定金。”老板把这些钱送到美桃手上，“以后这个裁缝店也是你的。” 老板感激地说，“虽然没有霓裳女装大，也没有大公司平台高，但是我这里也有一些客户，花一两千做衣服的也是有的。我还可以承制……只要你不嫌弃，设计好的衣服就拿到我这里加工。” “我已经离开霓裳女装了，我现在开自己的公司。”美桃说，“我也一直在找高订服装的缝制师傅，您信得过我，我们就长期合作吧。” “太好了，太好了！”老师傅说，“这次您帮我解围，我肯定对美桃交给的任务加倍重视地去看。别看我没有设计才华，制作手艺还是没问题的！” 整整五天时间，美桃在桃蒂女装几乎没怎么出门，她终于拿出了自己满意的设计稿。 她把这些设计稿发给客户，不出几分钟时间，客户那边就通过了。 这完全出乎美桃和裁缝店老板的预料，他们兴高采烈地开始剪裁、缝制。 又过了十天，美桃和老板请客户过来试衣服，然而青年说自己的女朋友没空出门，他要找他的小兄弟过来取。 “不需要设计师上门吗？万一，有哪些细节你们不满意，直接和设计师交流会更好。”美桃说。 “不需要。要是哪些地方不合适要改，我们就微信给你传图片。”青年在电话里告诉美桃。 美桃和老板只好同意，然而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 等了几天没等到客户需要修改的消息，然而娱乐圈一个爆炸新闻出现了——某个文艺片天后国内二线巨星高调结婚，婚礼上五套礼服尽显低调的奢华。 老板看到这个新闻，气得把手机都摔了！“当然是低调的奢华！就她这几件衣服用的水钻，就用完了我这店好几个月的利润！物料费给的不够，设计费又一分没给，就拿到这么好的衣服！真是赤裸裸的抢劫！” 然而老板转念一想，自己以假充好在先，就又说不出什么话了。 他接着往下看新闻，记者们不可避免地问到她的结婚礼服，这二线巨星倒也毫不掩饰实话实说，她本来要在霓裳女装做高端定制，可是霓裳的当家大设计师却忽然卸职没了踪影，江湖上只留下她的传说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她花费了大力气把这位设计师重新找了出来，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几套衣服。 “她现在是我御用设计师。”女星对着记者骄傲地说。然后记者们开始吹捧，祝贺她穿衣又达到新的高度等等等等。 气得裁缝店老板“呸呸”对着手机视频吐了几口口水。不给钱又不给名，所有好处都让别人赚了，这真是他开店以来做过最不靠谱的事儿。 裁缝店老板急急忙忙雇了人在网上给美桃做宣传，又找了很多媒体记者，想让他们来采访美桃。 “霓裳女装的当家大设计师在我这里呀！”老板不无自豪地说。 “我今天没空！”记者告诉老板，“今天有十个设计师需要我采访，都说是霓裳女装曾经的当家大设计师，也是那女星的御用设计师，谁是真的？全是吹牛！”记者直接回绝了老板，老板愤愤不平又抑郁难受。 然而美桃很看得开。“就让我们用设计说话吧。” 美桃和裁缝店老板的合作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虽然是小客户，可全部都成了回头客，美桃设计的每套衣服都受人喜欢，老板于是拿着设计稿直接做衣服，一次做十件、二十件，放在店里很快就卖完。 老板喜滋滋地数钱，庆幸自己攀上了高枝。 美桃把给和美医院设计的医生服和护士服交给了杨溢。 美桃设计的服装，让和美医院的整体风貌一下子改变了，每个医护人员都焕然一新。 服装刚换的第一个月，和美医院做到了投诉率为零。 好的风貌果然能带来好的心情。 然而东方旭那边就没那么好心情了。 放弃美桃之后，东方旭开始了全面的和安娜的合作。 “听说王夫人的新公司在双井，是专门做女鞋的，对吗？”东方旭问道。 “没错，公司叫喵小姐，新开的。”安娜说道，“哪天去公司喝茶？” “当然是越早越好。”东方旭说。 “好，那我就尽快定！一定让旭总和景枫总尽快去喝茶。”安娜说。 东方旭的办公室里，景枫是常驻的助理，各种业务和员工也是往来不断。 自己不是人群中的焦点，这种地方安娜坐不住，于是她很快就起身告别，离开了霓裳女装。 临走还不忘跑到设计师露露那里，要了几套衣服一并带走。 这两天，露露也是焦头烂额。 自从美桃从设计部离职，自己升任设计部总监以后，露露就一直焦头烂额，一方面自己的设计才华和美桃相比很是有限，她大有一种不能胜任工作之感，另一方面，当自己辛辛苦苦完成一项工作去跟东方旭汇报的时候，得到的却总是东方旭的口头回答：“随便弄弄就行了，别忘了我是董事，你是我的直属员工，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露露彻底困惑了。 等到露露真的按东方旭说的“随便弄弄就行了”的时候，设计部整个部门的预算，在年初就全部飘红了…… 设计部才用了半年就用完了去年一年的钱……没钱了，交不出设计稿。 露露铤而走险，跟市场部借了一笔钱。 并且答应到年底的时候，会用百分之十的利润当作利息付给市场部。这是总公司完全禁止的。 可是为了维持设计部，露露别无选择。 董事会上，作为直属领导的东方旭，被其他董事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这件事，霓裳女装决定“集权”，各部门的会计和财务大换血，该开除的开除；该调岗的调岗，全归总公司管理。 露露的去留，也让东方旭头疼。 没想到露露主动提出离职了…… 设计部再次到了群龙无首的地步。 131.露露辞职了 景枫受东方旭委托，一直在调查安娜的女鞋公司，没找到以她为法人的公司，却看到了安娜的一个代言广告。 打扮成粉红猫女郎的安娜，穿着夸张的恨天高，表演自己在t台上摇摇晃晃要摔倒的样子。 忽然，安娜一双喵小姐的主打设计款女鞋从天而降，散发着天使的光芒，安娜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纵身一跃，终于抓到了这款鞋。 万丈光芒照射开来，打扮正常的安娜美美地、稳稳地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吸引了很多欧洲小哥的目光…… 广告铺天盖地地在视频网站上火了一波。 景枫把这个广告拿给东方旭看。 “喵小姐就是安娜新开的女鞋公司吧。”东方旭问道。 “我查了喵小姐的股权结构，没有安娜，安娜一点份额都没有。”景枫说道。 “那安娜是怎么想的？”东方旭说，“自己的女鞋品牌成立以前，先给别家的女鞋打了一拨广告？” “也可能是股权代持。”景枫分析道，“具体地要问安娜小姐。” “事不宜迟，我赶紧联系一下王总助理，把要和安娜小姐达成战略合作的事情跟他做一个汇报。”东方旭说，“你起草一个正式的邮件，等我打完电话后提交给王总助理，由他转交王总。” “好的。”景枫说。 办公室里，东方旭开始准备跟王总助理视频电话，电话刚拨出去，忽然办公室传来敲门声。 东方旭示意景枫赶紧去处理。 景枫停下手中工作，把办公室门开了一条小缝，只见设计部总监露露拿着离职报告垂首站在门外。 “你好，我找旭总。”露露说。 “旭总不在。”景枫随口敷衍露露说道，“你过两个小时再来。” 可是，露露已经从门缝里看到东方旭了，他端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认真，像一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景枫看露露不走，抱歉地笑笑，关上了门。 露露被霓裳女装的客人拒之门外，没有机会和自己上司见面。 失落的露露一步三回头，走了。 东方旭终于等到王总助理接了视频电话。 “苗总！”东方旭热情地叫着、讨好着，“我这里有一个紧急大好事，想赶紧跟您汇报！” “好的旭总，”王总助理小苗说道，“我刚好最近也想联系你，我们把最近的工作做一个沟通。” “太好了太好了！我跟您沟通的真是时候！”东方旭说。 “您先说吧，旭总！”小苗说。 “是这样的。上次您不是说桃蒂女装扩大投资的事情黄了嘛，我们桃蒂女装这边，也做了一个董事会决议，我们想放弃桃蒂女装，转而和安娜小姐达成战略合作！”东方旭说。 他满心期待着小苗会露出夸赞的表情，进而告诉他这个决策非常明智。 毕竟是王总的女人，给她钱让她创业，肯定希望她创业成功。 王总的女人高兴了，再在王总面前美言两句，王总肯定能看到东方旭的成绩。 这是最佳捷径。 然而小苗的脸上没有露出东方旭期待中的赞赏表情，反而有些许疑惑，转瞬即逝。 随即，小苗问道：“真的吗？！王总很欣赏安娜，你这个决策很明智。但是最终能不能行，还要看王总的意思。” “那肯定的，”东方旭说道，“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私心。” “你说。”小苗说。 “安娜小姐那边，是特别欢迎我和她强强联合的。”东方旭说，“我现在最主要的是征求您的同意，要是您也同意了，我就跟王总汇报，然后放心大胆地干！” “旭总放大我的作用了。”小苗笑道，“我只是个助理，一个执行者罢了，我不负责任何决策。我可以给您转达，我是一个传话者。” “苗总真是客气！您不给我指导一下吗？”东方旭追问。 “您和王总先认识，先达成合作，我只是辅助，帮助你们的罢了，千万别跟我客气。”小苗说道。 接着，小苗又问了东方旭桃蒂女装的现状。 “撑着呢。”东方旭说，“我们在走破产流程。桃蒂女装摊子铺得太大，不投资就不回钱。这次安娜的喵小姐女鞋就不一样了，肯定给王总把钱赚回来！” “好，我会汇报给王总。”小苗助理说。 东方旭和小苗助理挂断电话以后，生气地一把把电话扔出老远。 “虚伪！”东方旭低声吼道，“忘了你主子的钱从哪儿来的？！现在跟我玩高高在上，真是气死我了！” “旭总息怒，旭总息怒。”景枫赶紧安慰东方旭，“邮件拟好了，您过目一下？” “不用看了，直接发。你做事我放心。”东方旭说道。 这时候，露露再次来敲东方旭办公室的门。 东方旭打开门，露露拿着离职报告站在门口。 “旭总，设计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露露说。 “我今天有客人，改天再说这件事吧。”东方旭并不想和露露多说话。 露露只好无声地递上辞职报告书。 东方旭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你不用这样，”东方旭说，“我已经把责任都扛下来了，不会处理到你头上。” “可是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露露愧疚地说。 “你只要继续跟着我，以后不要犯大错，还是有机会重新受重用。”东方旭叹了一口气说。 他害怕露露辞职。 倒并不是因为露露的能力有多突出，而是因为露露听话，能接受东方旭的管控。 他生怕新招的设计部总监完全不受管控，这样他就失去了设计部，那他在公司就失去了大部分江山，虽然贵为董事，没人支持的董事做不长久。 可是露露已经完全看清楚了东方旭的真面目。 业务能力好与坏不重要，站队最重要。 这就是职场政治。 露露甚至有点怀念美桃做设计部总监的日子，所有人卯足了劲拼业务，那曾是霓裳女装最辉煌的日子。 露露去意已绝，东方旭怎么都挽留不住，甚至用“用我的工资每月补贴你一万”这样的话，都无法挽留露露。 露露就是因为财务不明才犯错，她不想留在原地犯同样的错误。 －－－－－－题外话－－－－－－ 办公室政治无处不在。 132.美桃有了得力助手 二线女星的婚礼上唯一撑起场面的就是她的结婚礼服的八卦满天飞。 今年就业形势不好，离职在家的露露刷手机，无意间刷到了这个八卦。 原本躺在床上的她一下子弹了起来。 像！太像了！ 这一定是她的师父美桃的作品，一定是的。 露露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现在就去投奔美桃。 可是她又担心美桃不会收她，她把美桃的新闻和照片找出来，看了无数遍，终于鼓起勇气打了车来到了桃蒂女装。 露露站在辉煌气派的桃蒂女装门口，不敢进门。 做了好几分钟的思想工作，才摁响了公司的门铃。 没人应答。 可是公司的大门明明是开着的。 露露走进桃蒂女装，公司一个人都没有，很奇怪。 一直来到董事长室，露露从玻璃门里看到，美桃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面前，是一件未完成的酒红色一字肩礼服。 露露走进董事长室，看到美桃疲累的模样，即使睡着了脸还朝着自己未做完的衣服。露露拿了椅子上的薄毯，给美桃盖上。 然后她看到了礼服旁边是美桃的设计定稿。 什么时候美桃也需要自己做叠薄纱、缝衣服的活儿了。 一阵莫名的心疼涌上心头。 露露接手美桃未完成的工作，开始做蝴蝶结，裁薄纱，然后慢慢缝起来。 一边做一边被美桃完美的构思所折服。 礼服快完工的时候，美桃醒了。 “露露！是你吗？”美桃看着露露的背影，问道。 露露轻轻转身：“师父，你醒了？” 美桃见到露露太开心了：“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对了，今天可没有设计稿给你啊……” “不是的，师父，我今天不要设计稿。我辞职了……”露露坦然说。 “是吗？最近就业形势很不好，你辞职，冒很大风险啊。”美桃给露露分析道。 “因为我想过了，我的目标就是做个出色的服装设计师！不是市场，也不是运营！就是设计师！当那个岗位不再适合我的时候，我就出来，追求我自己的理想！”露露说道。 美桃脸上便露出微笑，是师父看着自己的徒弟出息了那种微笑。 “师父，我来跟着你干吧！”露露真诚地问道。 “可是……”美桃有点犹豫，“师父现在不比从前，没有工资能发你。” “我不要工资！”露露说，“说实话，我当初进霓裳女装，是你招进去的。我能当上总监，也是因为你让贤……我这两年攒够钱了，想跟着师父学两年，师父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就给你做蝴蝶结、缝扣子！” 美桃走过来，轻轻拥抱露露。 “桃蒂公司现在遇到了大麻烦，是最困难的时期。你看，公司一个同事都没有……”美桃说。 “没事，我不怕！因为我相信师父的人品，更相信师父的能力！”露露说。 “我要求很严的！”美桃说。 “不怕！我是师父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露露诚恳地说道。 曾经的师徒两人，紧紧地拥抱。 “相信我，我能把公司带出来！”美桃说。 “必须的！”露露坚定地点点头。 另一边，助理小苗把东方旭要和安娜合作的消息汇报了王总。 王总正在卓美亚帆船酒店的豪华游泳池里畅游。 听说了东方旭和安娜联手的消息，气得王总一个猛子扎到泳池里，迟迟不肯上来。 小苗又把收到的东方旭的正式邮件读给王总听。 “这个东方旭！”王总游完泳后躺在泳池旁的躺椅上，直摇头。 “你说说，是不是老天爷派人来惩罚我的？”王总感叹道，“有一个安娜捣乱还不够吗？又加了个东方旭，难道是我看错了他吗？” “只能说安娜太有迷惑性了。”小苗说道。 王总盯着小苗，目光似乎一直看到小苗的心底。 “我只是说安娜在商务上，外表看起来人五人六的，美丽无敌，但是真正深交起来，人品堪忧。”小苗说道。 “你都看出了什么？”王总继续追问。 “虚荣、短视、不愿意吃苦。”小苗说道。 “老子当初打江山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们兄弟们终于有了点小钱，可真没多少让别人随便挥霍……”王总说道，“安娜说她的女鞋公司已经开业了，你随时盯着她的进度。” “好的。”小苗一向对王总助理言听计从。 安娜正在美容院里做全身按摩，忽然接到了小苗总的电话。 “安总！”小苗总说道，“最近怎么样？很久没联系了！公司运转还正常吗？” “正常！一切正常！”安娜说道，“最近特别忙！忙得都没时间吃晚餐！公司的杂事太多了，都需要我这个董事长处理，这真是对我的一项大考验啊！” 安娜一边按摩一边撒谎。 “好的，正常就好！”小苗总说道，“当初咱们公司投资你呢，也没和你签合同，但是季度报表呢，总公司还是需要的。你这两天让会计给我发一下吧！” 安娜听到这里，有点心慌，但还是热情地答应道：“没问题啊，小苗总，很快就给你，放心吧！” 挂了电话，安娜的按摩也不做了，匆匆洗了个澡，准备去找东方旭帮忙。 此时东方旭，正在办公室和王总视频。 “听说你要和安娜总强强联合了！”王总在电话那头说道。 “没错！王总！”东方旭坐在办公室里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好安娜总的实力！” “那桃蒂女装呢，你是这么想的？”王总继续追问道。 “桃蒂女装的资金需求量太大，我这边是想放弃了！”东方旭说。 “好的，这两天给我拿出完整的方案。”王总说。 说完，王总把电话挂了。 东方旭长舒了一口气。 “行吗，哥？”景枫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肯定行！”东方旭说，“哥是谁啊，身经百战！王总赚钱的技能好过我，但是金融的玩法，要看我的了！” 东方旭和景枫相视一笑，击掌庆祝！ 这时候安娜着急忙慌地来了。 133.安娜要露馅儿了…… “安总来了！”东方旭赶忙上前迎接。 “我遇到一个大麻烦，想来想去，只有旭总能帮我。”安娜说道。 她是真的把东方旭当成一个大救星。 “见外！”东方旭说，“我刚跟王总通完电话，我们达成战略合作的事，都汇报给王总了！” 东方旭是真的很开心，抱上安娜的大腿，就不愁不能从王总那里骗出钱来。 “王总这么说？”安娜是真的很想知道王总的态度。 “当然是大力支持了！”东方旭说，“这还用说吗？！” “那就太好了！我们一定要精诚合作啊！”安娜听到这里，对东方旭能帮她，更加有信心了。 “安总啊安总！”东方旭说，“我这么跟你说吧，桃蒂女装我放弃了！为了成就安总！也为了给安总出气！桃蒂女装我放弃了，我们合作做喵小姐女鞋！怎么样，我够不够意思？！够不够真诚！” 安娜点点头，显得很有城府。 “那我这点小困难，你一定能帮到我了。”安娜说。 东方旭听到这里，才意识到安娜一直在给东方旭下套。 不能这么早就把话说满了，东方旭意识到。 可他还是满脸堆笑地说：“说说看！” “我需要一个咱们女鞋公司的季度会计报表，交给总公司。”安娜说。 东方旭听到这里，脑袋里“嗡”地一声，什么意思？ 王总打款三个月了，公司连会计都没有？！ “没问题啊，会计做好了，我来帮你审核！”东方旭说。 “不是！我还没招会计呢！”安娜说。 “咝——”东方旭倒吸一口凉气。 “景枫，叫咱们之前的会计黄姐跟安娜总联系，她能帮助安娜。”东方旭说。 然后东方旭转脸看着安娜，说：“财务部是公司的重要部门啊。公司各项支出收入，都需要有会计来帮你啊。那这三个月，公司大概的花费是怎么样的，安娜总？” “三个月前，王总给我工作室账户转了七百万。”安娜说。 东方旭心里一想，没错了，王总把本来答应给桃蒂女装的追加投资，给了安娜，让她开办什么女鞋品牌。 “钱取出来，租了一年房子，一百万，各部门的工资，一个月一百万共三个月，三百万，拍了一支广告，花了两百万，还有做女鞋买的牛皮啊，模具啊，一百万，一共花了七百万元。”安娜说。 “等一下等一下……”东方旭说，“你慢点说……说详细一点。” “哎呀，不用多详细。你就按我说的写呗！”安娜说。 “不是，做财务，最讲究的就是细节真实，一分钱也不能错啊。”东方旭说。 “反正呢，钱就是这么花的。”安娜说。 “看来这三个月都是安娜总在管钱了。”东方旭说，“那这些财务的发票都在你这里吧！” “发票？什么发票？”安娜问。 “你消费了七百万，就需要相应的有七百万元的发票啊！”东方旭快被安娜愁死了。 “没有。忘了要了。”安娜说道。 东方旭和景枫面面相觑，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那个……既然安娜总希望获得帮助，我们也可以从股权上提供帮助。喵小姐的股权结构是怎样的”景枫终于提出了很久以前的疑问。 “股权结构啊，我找专人给我做的，肯定是优化方案。”安娜说，她心里打鼓，用自己仅有的一点股权知识来回答。 “网上怎么查不到安娜小姐的持股信息呢？”景枫追问。 “喔……”安娜回答回答不上来，这问题超纲了。 “是不是有股份代持啊？”景枫问道。 “有，有股份代持。”安娜说，随口说的，不知所云。 东方旭期待更多，但安娜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对安娜来说，多说多错，宁愿沉默。 东方旭对景枫使了个眼色，景枫会意。 “要不，我们去安娜小姐的公司看看吧。”景枫提议。 “走吧！”安娜像要刺秦王的荆轲一般，此话一说出口，风飒飒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一天总有要到来的一刻。 早来晚来，迟早要来。那就去吧。 一路无话，安娜出奇地沉默。 景枫已经联系到之前桃蒂女装的会计黄姐，让黄姐也到喵小姐女装来。 岂料离职员工群里，大家都在待业，看到景枫总让黄姐到喵小姐女鞋去，以后新公司要正式开业了，于是私下里商量好了大家一起去。 安娜在微信上告诉喵小姐的老板，说东方旭是想来投资的，请老板说喵小姐也是安娜的、帮安娜做一场戏，糊弄一下东方旭，就能得到几百万投资。 安娜带着东方旭和景枫来到喵小姐，老板带着两个中层在门口热情迎接。 鲜花、掌声以及员工们的夹道欢迎，让东方旭有点发懵：喵小姐已经做得这么好了？！ 看着员工们的阵仗，东方旭心里暗暗想道，能把公司管理得这么好的人，可不太好轻易从她身上骗钱了…… 刚一进公司，巨大的标语“热烈欢迎旭总来公司考察”挂在正门口。 “撤了吧，撤了吧！”东方旭是真想低调。 可是喵小姐公司的老板不给东方旭低调的机会。 一行人走进会议室，竟然有专业的摄影师、摄像师！不可思议。 原来喵小姐女鞋的老板得知东方旭是投资人，心想他能来公司考察，那就一定要记录下来，既可以做新闻宣传，也可以为他们将来找投资增加砝码。 安娜则不知道这些事情。 东方旭脸色不太好，他以为这是安娜故意给他安排的，是在给他下套。 这些事要是背着霓裳女装，那么东方旭就和董事长不好交待了。 “今天来呢，主要是来考察一下公司环境。”东方旭说，“和安娜的喵小姐就要展开全面合作了，这相当于我们来提亲了。” “没错没错！欢迎欢迎！”喵小姐老板说，“安娜小姐可是我们公司的大功臣啊，旭总的眼光果然了得！” 东方旭白了喵小姐老板一眼，心想这个员工真的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的老板和创始人说成大功臣…… 134.注意分寸很有必要 这时候，景枫约的会计黄姐来到了喵小姐女鞋。 安娜无话，而喵小姐老板的话又太多，这让东方旭很不耐烦。 得让这个女的赶紧退出，免得影响自己掏钱。东方旭想。 “这位经理，请把账目移交给黄姐，这是我们的专业财务人员。”东方旭说。 喵小姐老板一愣，心想也许东方旭语言表达不当，本意是好的。 于是老板说：“我们相信旭总请的人，肯定是高人。但是在财务审计之前，是不是咱们先聊聊您这边的投资额和具体情况啊。” 东方旭翻了个白眼，没看老板，而是直接对安娜说：“安总说说吧，这个公司还是不是你说了算？” “那还用说吗。”安娜赶紧接东方旭的话。 会客室里唇枪舌剑，喵小姐老板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和东方旭打着太极。 会客室外，黄姐带来的桃蒂女装的老员工们都来了。 她们好奇地看着新的办公环境和新的同事，大声议论着，不少人还开始找自己的工位了。 喵小姐的员工们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前台忍不住走上前去，问其中一个员工：“你们都是安娜小姐的客人吗？” “不是客人，是员工！” “啊？” 前台小姐反应不过来，但是仍然笑盈盈地轻轻点头离开。 很快，前台小姐就把询问的对话内容告诉了hr，hr事不宜迟，很快进入会客室，轻声告诉了正在和东方旭打太极的老板。 “什么？”喵小姐老板震惊不已。 她努力稳定情绪，但还是很不客气地对东方旭提出。 “旭总，您的流程完全错误！”喵小姐老板说，“说实话，我不是不欢迎投资，以我们公司的市值，我可以出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您，五千万元。” “这位经理！”东方旭说，“我只跟安娜谈条件，而且条件已经谈好了，你就不要再多此一举了。安总看呢？” “对对对，不用谈了。”安娜说道。 “不是，外面您的员工们都来了。”喵小姐老板说，“我仍然还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吧？！要是您不想您在员工面前太难看，恐怕就要答应我的条件。” 喵小姐老板其实觉得安娜的员工们来得太妙了，又增加了她谈判的筹码。 “您作为股权代持人，还是不要装大尾巴狼了吧！喵小姐现在是什么时候？水深火热！财务季度报告再不交给总公司，分分钟破产！”东方旭干脆也把话说开了。 喵小姐老板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得跟东方旭聊下去。 “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股份代持？公司百分之九十八的股份都在我手上，我没代持任何人的股份。”喵小姐老板说。 “你这样不好吧？把安娜小姐的股份据为己有？”东方旭问道。 “安娜不是公司股东。”喵小姐老板说，“喵小姐这公司呢，是我一手创办的。对了，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出生在皮革世家，我夜夜就是开皮革厂的。我的启动资金呢，也是我爷爷出的，破产这事儿吧，我想只要我爷爷还健在，我是不会破产的……” 东方旭听到这里不明所以，什么皮革世家、什么爷爷？不都是王总的资产吗？！ “怎么回事？”东方旭问安娜，“这不是你的公司？” “这当然是我的公司啊！对吧，姐！”安娜问喵小姐的老板，“你不是经常说吗，让我可以对外说这个公司是我的！” “什么？什么？什么？！”东方旭大叫着站起来。 “你和喵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东方旭问道。 “喵小姐就是我的公司啊……”安娜说道。 “安娜小姐是我们公司的代言人。”喵小姐老板一语道破。 东方旭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 景枫和黄姐，惶恐地看着这一切。 所有人都被安娜耍了。 安娜和喵小姐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既没出资，也没出力，对公司更没有任何决策权！ 简直是五雷轰顶。 东方旭怎么就没想到，他这么聪明的人，竟然被安娜这种小儿科的手段耍得团团转。 黄姐蹿出会客室，把会客室里的一切告诉了外面打算来入职的老员工们。 大家都很气愤，觉得被景枫和东方旭耍得团团转，承诺的每个月多发半个月工资，糊弄鬼呢，一毛钱都没看到。 于是员工们就纷纷站到会客室门口，准备向东方旭要一个说法。 羞愤的东方旭和景枫准备离开，一开门却看见昔日的员工们把会客室的门围得水泄不通。 “我们要上班，我们要工资！”员工们说道。 喵小姐女鞋公司乱作一团。 喵小姐老板头痛不已，本以为安娜请来了投资大神，但实际上这都是什么群魔乱舞啊，完全扰乱了喵小姐女鞋的工作环境。 “我说——”老板大声说道，“你们先回家去。相信旭总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大家不要在这儿围着，很危险的！我相信旭总的能力和人品！你们这么闹是不行的！” 喵小姐老板毕竟是见过市面的人，到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迅速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说法。顺便还替东方旭解围，东方旭打心里佩服并感谢。 员工们还是闹哄哄地不走，围着东方旭和景枫，眼看着要变成暴力事件了。 忽然“砰”地一声，一个礼炮在会客室门口炸响，现场废物起彩纸和彩带，落到每一个员工们身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吓住了。 彩纸亮片纷纷扬扬落下来。 喵小姐老板就在这飞扬的彩纸中大声说：“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想打架的出去打！我给你们预约拳馆！但是敢在我这里闹事的，看我敢不敢把你们送到局子里去！” 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昔日的员工们纷纷散去。 “走吧！走吧！但是旭总，我们还会找你的！”黄姐带着大家离开喵小姐女鞋公司。 虚惊一场，也让东方旭见识了一个强硬的女企业家。 这时候，安娜想跟着员工们一起溜走，被景枫一把拉回来！ “你不能走啊！”景枫说，“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呢！” 135.病来如山倒 “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安娜说道，“我还有事，真的要先走了！” 安娜不顾景枫的阻拦，直接溜掉。 东方旭气得大口喘气，想骂又骂不出口，一口气没吸上来，一下子晕倒了。 慌得景枫赶紧去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慌什么……”东方旭气若游丝，“我还喘气儿呢……” “叫救护车，赶紧叫救护车！”喵小姐老板说道。 景枫打了120。 “你怎么了，旭哥，你别吓我呀！”景枫吓得痛哭流涕。 “哭什么……我死不了……”倒在地上的东方旭说道，“我只是血压一下子高了……” “您别这样，和安娜的合作失败了，我们还有别的翻盘的机会啊。”景枫说道。 “我也算投资老手了……怎么就被安娜这么低级的错误给蒙蔽了呢……啊……我还是死了算了……”东方旭躺在地上，不停地深呼吸，痛苦得闭上眼睛。 “别想了，别想这些让你伤心的事了……”景枫禁止东方旭再想。 救护车在十分钟后就来了，把垂死的东方旭用担架抬上车。 一上车就给东方旭吸上氧气。 东方旭有话说不出，只能冲景枫不停地眨眼。 景枫怕刺激东方旭的情绪，只能假装看不见，双手合十假装替东方旭祈祷。 最近的医院是和美医院。 东方旭被送进和美医院的抢救室。 血压一量，高压150，低压134，把所有的抢救医生们吓得不行。 降压药赶紧给东方旭吃上，先把东方旭的血压降了下来。 “怎么回事？”主治大夫询问。 “着急上火！”景枫说，“我们旭哥事业不顺，一着急就晕倒了……” “多休息，少想烦心事。”急救医生说道，“37岁，不关注自己的身体不行了！” “是是是。”景枫说道，“哥，你听见了吗？身体最要紧！” “谁不知道身体最要紧！哥这么要面子的人！经过这次在安娜身上摔的大跟头，我是真自责啊，真后悔啊！”东方旭说道，“安娜这个傻x，自己败光了七百万不说，还让我也掉到这个坑里……怎么办啊，景枫？”东方旭有气无力地说。 “大不了王总这边不做了呗！”景枫说道。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王总这边不做了，那桃蒂女装的屁股谁擦？林美桃那边怎么办？九百万的缺口，谁补？安娜这七百万，王总会不会认为我们私下把钱分了？还有霓裳女装这边，老大金总知道了我该这么交代啊……啊……想到这些我就头疼……”东方旭念叨着。 “不能再想了！”急救医生说道，“想点开心的事，除非你真想现在就去见上帝！” “医生，你没良心啊！怎么老是诅咒你的病人呢！”东方旭又对医生开始生气。 “行，你别生气了，要是你看见我也生气，那我回避一下，找一个能让你心平气和的大夫过来。”急救医生走了。 马上一个新的中年大夫来轮岗。 急救大夫听到了东方旭口中说了林美桃，心中对美桃有点担心。 之前美桃因为图图的病情，几乎天天住在医院里，和医院所有的医生护士打成一片。 美桃很久没来了，急救医生也很纳闷，再加上东方旭的议论，他又重新想起了那个善良的美桃。 就是在和院长杨溢汇报工作的时候，这位急救医生也是心不在焉。 “十二点四十，急救科转来一个高血压病人，经过控制，他的糖尿病已经得到控制……”急救医生说。 “到底是高血压还是糖尿病？你想什么呢？”杨溢问道。 急救医生忽然回过神来：“高血压，一直都是高血压！” 杨溢这才点点头，但是仍然狐疑地看着他。 急救医生于是赶紧说：“不好意思，刚才确实有些走神……那个，高血压患者是林美桃的同事……这不是图图已经很久没来复查了嘛……我刚才就是在想这个事情……” 经过急救医生提醒，杨溢也想起了美桃。 确实很久没见了啊。 作为图图的主治医生，杨溢也很久没跟进图图的现状了。 真是太不应该了…… 等所有科室汇报完基本工作以后，杨溢才发现一个人待在办公室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搜新闻，搜到美桃在桃蒂女装做大秀的照片。 从内心里为美桃开心。 想看又不敢看，他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我是出于关心我的病患的目的才看的。 放下手机，杨溢仍然有点心神不宁。 真的，作为主治医生，没关注图图的近况，似乎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里，杨溢决定去看望图图。 走出医院的时候，杨溢顺便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 美桃和徒弟露露这些天一直在为未出货的衣服而奔忙。 按照合同，霓裳女装工厂的承制已经到期了，美桃决定带着露露去验货。 露露作为设计部总监辞职，新的总监由原来的部门员工顶上，东方旭作为分管设计部的领导也长期不在职，霓裳女装的设计部一片混乱。 新任总监小刘走投无路，设计出图压力太大，到工厂散心的时候，看到美桃的设计简直惊为天人，于是就捎带着“学”了几招。 死气沉沉的霓裳女装设计部才有了一点起色。 桃蒂女装的制作已经好了，美桃来验货，可是刚巧分管设计的东方旭住院了，于是验货交接就临时转到了金总这里。 美桃和露露到车间看货，美桃仔细看每一个细节是否有偷工减料，而露露则每走一步就惊为天人。 “太好看了，姐！这件太好了！这件更好！”露露一路走过去，美桃设计的三十多款衣服，每一件都得到了露露的惊呼。 美桃正在认真抠细节，忽然露露脸色阴沉地来到美桃面前：“姐，我发现了两件明显瑕疵的货……是不是他们师傅偷工减料了……” 美桃赶紧跟着露露来到其中一件瑕疵衣服流水线。 “这不是我设计的衣服。”美桃说。 －－－－－－题外话－－－－－－ 以后改为每天晚上更新了。 136.抄袭风波 “那就很明显了，这是抄了师父你的设计！”露露说道。 “小姑娘你不要乱说话啊。”最后负责成品检查的一个老师傅警告露露说，“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霓裳女装的，霓裳女装会抄袭你们，真是开玩笑！” 美桃到处看看，工厂的流水线上的工人也全换了，美桃一个也不认识。 想当初在霓裳女装做总监的时候，美桃认识工厂工作的每一个人。 “是啊，露露，没有定论的事情先不要乱说。”美桃跟露露说。 露露仍然看不过眼。 “现在的设计部，哼，自求多福吧。”露露说。 “我们是来看成衣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美桃叮嘱露露。 美桃对质检员点点头，说：“质检通过了，没问题。” 在质检报告上签完字以后，美桃还要去找霓裳女装的领导签字。 当美桃带着露露来到董事长金总的办公室的时候，金总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美桃，你回来了？！”金总站了起来。 “金总，我来找您签字的。”美桃说，递上自己的出货单。 金总接过来看了看，没着急签字，却先跟美桃聊起了家常。 “你当初的辞职报告，我压了很久。”金总说，“像你这样的优秀设计人才，霓裳女装每十年才出一个。” “过奖了，金总。”美桃说。 “可是你执意要走……我当初告诉东方旭，在对特殊人才的管理上，政策适度放宽。可是你执意要走。也许是公司给你的成长空间不够，你有更好的发展吧，所以，我也不便阻拦……”金总说，“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司，事业做的这么好，却仍然选择霓裳女装合作，好事啊！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金总说着，在美桃递来的出厂单上签字。 “不对。”金总只写了一个“金”字后就忽然停笔。 然后金总拿起自己手边的一份霓裳女装的新款设计。 把美桃的出货图和它放在一起对比，然后抬起头，充满疑惑地看着美桃。 这时候，露露实在忍不住，跳出来说道：“霓裳女装的设计，抄袭了我师父的！” “你等一下，美桃。”金总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打给助理：“东方旭在吗，让他赶紧来一下。” “旭总不在，金总，今天下午出去了，说是去桃蒂女装谈商务合作。”助理在电话中告诉金总。 “不是，桃蒂女装的林总就在我这里呢……”金总说。 “那我赶紧打电话让他赶回来。”金总助理说。 “先把设计部总监叫进来。”金总说道。 霓裳女装新上任的设计部总监莫妮卡，三十五岁的时尚大姐，刚从一个比霓裳女装差一层级的时尚公司跳槽而来。 霓裳女装作为国内女装老大，所有公司都比霓裳女装差一个层级，有的还不止一个，两个。 确切地说，是东方旭找了猎头公司把莫妮卡挖来的。 忐忑的莫妮卡还不适应不跟东方旭一起见金总，她心里打鼓，不知道金总找她做什么。但她在心底打定主意：早点溜走。 莫妮卡来到金总办公室，第一眼竟然先看见了美桃，倒吸一口凉气——目前国内最火的服装设计师也在。 “莫妮卡，”金总说，“这是咱们合作伙伴，林美桃林总。”金总介绍说，“这是我们设计部总监莫妮卡。” 莫妮卡赶紧伸出双手要跟林美桃握手，情不自禁地说：“京城最美二野花，之一！” 露露听不下去了，干咳了两声。 莫妮卡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问好：“林总好林总好！” “今天林总出货。”金总说，“林总本身也是最好的设计师，我很想让我们的设计师跟林总交流一下。” “谈不上！”莫妮卡快言快语，“我哪能跟林总交流啊，我跟林总学习还差不多！” 莫妮卡是个不看事的大嘴巴，一句话就把公司的地位贬低了。 可是有金总在，一切尽在掌控。 “这么说你很欣赏林总？”金总问道。 “那当然了！”莫妮卡说，“最近的新闻你看了吗，金总？林总不仅是设计鬼才，也是营销鬼才。首先是京城最美二野花的营销，然后就是桃蒂女装大秀的断鞋跟，林总就一下子火遍全国了……” “没有营销。”露露说，“这些微博热搜都是真实的，我们也没花钱去做营销。” “你们在设计上多交流一下。”金总说。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来验货，发现你们流水线上有一种衣服，跟我们的很像。”露露说，“所以，我们在想，霓裳女装的工厂线管理体悉是不是健全。” 露露开门见山，维护自己师父。 “当然，也可能是想法雷同，不排除这种情况。”美桃说。 莫妮卡脸红，说不出话。 金总说道：“莫妮卡喜欢林总，说不定一直在学习林总的设计，这次和林总想到一起去了，也说不定。” “就是。”林美桃说，“一定是想到一起去了。” 林美桃给莫妮卡台阶下。 莫妮卡感动地快哭了。 林美桃上前拥抱一下莫妮卡：“你是霓裳女装的当家设计总监，可是国内最好的。我们一定要多交流才行。” “你带我。”莫妮卡握着美桃的手，感到一阵阵温暖。 “好了！你们能做朋友，我就开心。”金总说道，于是大笔一挥，给美桃的出货单签了字。 露露拿过出货单，如获至宝。 “谢谢金总！”露露感激地说。 “对了，你们是新公司，销售网络是什么样的？”金总问道。 “我们新开了网店，另外，把桃蒂女装的公司里，开辟了一个服装店。”美桃说道。 这时候，金总助理敲门进来说道：“金总，旭总住院了，据说刚才晕倒了，所以现在不能赶回来找您。” 金总冲助理摆摆手，意思是让助理出去。 “新开的公司，网店的曝光量和客户都得重新建立。798是个艺术区，客流量还是比较少。”金总给美桃分析道。 “确实是这样。目前我们这些衣服出货后，再慢慢建立销售渠道，任何品牌，都是一点点做起来的。”美桃说。 “有信心吗？”金总问道。 －－－－－－题外话－－－－－－ 感恩节，真诚地道一声：感谢您的阅读！ 137.走过千山万水 “两年。我会把公司做得漂亮。”美桃说，“这是我给自己的期限。” 金总冲美桃竖起了大拇指：“我真诚地希望林总做得好。” “或许金总您会给我一些指教。”美桃真诚发问。 “我确实有一些合作的想法。”金总说，“直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希望美桃能重新回到霓裳女装的大家庭。” “那太好了！”莫妮卡首先高兴起来。 金总笑了，越发觉得美桃的离开是霓裳女装的一大损失。 “好了，莫妮卡，公司秋冬装发布会的事情还是要快点交上来。”金总说道。 “好的金总，我这就去准备。”莫妮卡说着，向大家道别，很快就溜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美桃、露露、金总和他的助理四个人。 “今天负责商务谈判的东方旭旭总不在，我就先大致跟你说说我的想法。”金总说。 林美桃和露露洗耳恭听。 “不瞒你们说，霓裳女装的设计人才是有断层的。”金总说道，“你们两位的离职，我至今都弄不明白。霓裳女装作为国内最大的女装品牌，这些年虽然增长速度变慢，但一直是增长的……你们要放弃一个国内最大的公司，去历尽千辛万苦创业，面对未知的风险，我佩服你们的勇气，同时我也在反思我自己的不足。” “这和您没关系……和公司没关系，是我个人原因。”美桃说。 金总点点头，知道美桃没说实话，同时他也明白现在还不是推心置腹说实话的时候。 “我……违反了纪律，属于引咎辞职。”露露说道。 “露露也是国内一流的设计师。”金总说道，“我的想法是这样，林总，你保留自己的品牌，让从前期开发到制作你们完全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到市场这一块，希望我们强强联合。”金总说。 美桃心里是很开心的，她深知霓裳女装在国内在业界的地位，一旦市场共享，那么这简直能让美桃少奋斗十年。 “这是合作共赢的事，霓裳女装需要良好的业绩，保持每年的业绩增长；而林总呢，需要品牌知名度，当然，也需要利润。”金总分析道。 实际上，自从去年美桃从霓裳女装离职后，霓裳女装的产品一落千丈，霓裳女装虽然还是盈利，但是在近十年间首次出现负增长，董事长压力非常大。 “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美桃没有马上答应金总。 “好的！”金总也很爽快，他站起来，同美桃握手，同时吩咐助理给美桃和露露安排一顿晚餐。 “晚餐就算了，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下次，下次请金总赏光，我请您吃饭！”美桃婉拒。 两人就此告别。 回公司的路上，美桃有心事，露露看着美桃的样子，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回到798艺术区已经晚上了，路灯都亮了。 美桃让露露赶紧回家休息，露露便下班了，美桃一个人往公司走。 远远地，美桃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美桃顿时心跳加快，她希望这个人是他，又害怕这个人是他。 只见这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桃蒂女装的门口，橘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也照着他身旁的高耸秀气的白玉兰。 一缕清香。 美桃站着发呆。 这时候，这个高大的背影忽然缓缓转身。 美桃没有离开的机会。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 还是那个一直温柔的杨溢。 美桃进退两难，杨溢也有些不安。 那些过往的惊涛骇浪或细水长流，都像默片一样在美桃眼前晃过。 时过境迁，可来人还是他。 “你怎么来了？”美桃打破沉默和尴尬。 “喔，”杨溢走上前，把怀里抱着的一束白百合交给美桃，“图图该做复查了，我这些天一直没等到图图，作为主治医生，我来看看他。” 还是找了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看小朋友，却带了一束百合花，多么浅显易懂地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美桃接过鲜花，不让东方旭尴尬。 “图图去美国了。”美桃说。 说完，美桃打开桃蒂女装的大门，打开灯，邀请东方旭进门：“来我公司坐坐吧。” 这是东方旭第一次走进桃蒂女装。 “怎么去美国了呢？”杨溢问道。 “他抵抗力太差了，最近空气不好，他的肺炎总是不好，于是就跟着徐贵儿和黄梓铭去美国了。”美桃说。 “我说呢，怎么一直没看到图图，也没看到徐贵儿和黄梓铭呢。”杨溢说道，“大家最近都太忙了……” “对……”美桃说。 看不到图图，杨溢还没想到更好的理由，再在这里待着。 人生第一次希望自己口吐莲花，第一次意识到口才的重要性。 快多说点话，找点话题啊。杨溢在心里催促自己，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出口。 “医院最近还好吗？”坐在桃蒂女装的会客区，美桃给杨溢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杨溢，顺便问道。 “好！挺好的！对了，你设计的服装在医院很受欢迎，我们医院的投诉一下子没了，上个月，一个投诉也没有。”杨溢说道。 “真的吗？不一定是衣服的功劳，是你们提高了服务质量。”美桃说道。 “好的穿着让大家心情好。”杨溢说道，“赶制衣服那些天，你辛苦了……” “没事，应该的。”美桃说，“我应该要好好谢谢你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对了，杨妈妈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一直想去看望她呢，明天她会有空吗？” “她去瑞士了……”杨溢说道。 “啊？怎么突然出国了呢？”美桃问。 “她在投资新的蛋糕店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是个瑞士人，他们感情很稳定，她男朋友就带她回瑞士的老家看看……”杨溢说道。 “真的很替杨妈妈开心。”美桃说。 “是啊，老人辛苦了一辈子，一直在为孩子付出。现在孩子长大了，她也该开始为自己而活了。”杨溢说。 “那么等杨妈妈回国，你通知我一声，我那时再去看望。”美桃说道。 “好。”杨溢点点头。 这个话题说完，似乎应该到了分别的时候。 可是杨溢还有什么没说完的样子。 “美桃，”杨溢说，下定了决心一般。 美桃从他期待的目光中已经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走过千山万水，如今再次恢复平静。 “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经常见面吧！什刹海的会所重新开业了，新请了几位米其林大厨，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东方旭说。 138.从未在一起，却先分手了…… 美桃微笑着摇摇头：“对不起，杨医生，我明天有安排了。” 面对美桃的拒绝，杨溢显然不太习惯。 沉默了很久，杨溢才缓缓地说：“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美桃长舒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为什么，明天有安排，这是没有理由的。” “我很困惑……”杨溢忽然感觉喘不过气，他站起来，在会客区踱步来缓解他内心剧烈的挣扎。 就像不顾一切的飞蛾，扑向他心中的烈火。可是无论如何都飞不到，它怀疑，明明近在咫尺的烈火，难道只是遥远的明月吗？ “我们终于扫清了所有的障碍，没有了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没有了母亲的阻拦，图图的病也全好了。我们有时间，也有心情……为什么却不能勇敢地跨出一步呢？”杨溢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时间不能倒流。”美桃说，“我们最终还是要往前看。” “对啊，往前看，我们一起走。”杨溢说。 可是美桃不想。 她想过无数次，如果没有那些阻碍，她和杨溢会幸福地在一起吗？她仍然是那个忙忙碌碌的、每天扫店、跑秀场、冥思苦想画图的服装设计总监；他仍然是那个忙碌的、每天管理医院、做手术、闲暇时去会所消遣的知名院长。 所有的水滴都梦想着汇入一条小溪，再汇入一条大河，再流入海洋，原来那滴水在哪里？ 人生什么时候才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对不起，杨溢。”美桃坚定地说，“我想为我自己而活，先活出自己。” 其实杨溢说出一起走的话也拿出了十万分的勇气，再次听到美桃拒绝，杨溢很心痛。 两人从来没在一起过，如今却面临分手。 这一次勇敢已经耗尽了杨溢所有坚持的动力。 如今，走不下去了。 不知道该追悼还是该微笑。 “好。”杨溢说，“我接受你的想法。希望你能如愿，活出真正的自我。”杨溢走到桃蒂女装的门口，深情地回头，是告别，也像永别。 “再见。”杨溢说。 北京这么大的城市，一个在三环，一个在五环，不主动联系，永远都见不到了。 美桃目送着杨溢的背影。 永别了，杨溢，谢谢你。美桃在心里说。 四月的夜晚，桃蒂女装只剩下杨溢送来的那束白百合，花香弥漫了每一个角落。 让美桃工作的时候也分心，睡觉的时候也无法安然入睡。 干脆起来起草合同。 自己的能力要配得上贵人的帮助。 金总说的共享市场，对美桃来说，是多么好的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活出真正的自我吧！ 另一边，东方旭在景枫的帮助下出院，回到了霓裳女装。 金总助理曾给他打电话，问他身体状况，还说金总有重要的事找他。 一回公司，东方旭就去找金总助理。 “金总还在公司吗？”东方旭问道。 “下班回家了。”助理说道。 “那金总找我什么事情来的？解决了吗？我要不要现在给他打个电话？”东方旭问。 “金总找您，是因为桃蒂女装今天出货，想找您签字但是您不在，于是金总给桃蒂女装代签了。”助理说，“后来，好像一个和桃蒂女装的商务合作想叫您跟桃蒂女装一起谈，但是您身体状况不太好嘛，于是金总就自己谈了……” “嘶……”东方旭咬着牙吸了一口凉气，这事闹的！祸不单行！ “您怎么了？”助理看到东方旭痛苦的表情，忍不住问。 “没事，还是不舒服！”东方旭说，“看来还得休息，可不能再进医院了……” 东方旭告别助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仰头躺在沙发上。 “景枫，你说金总跨过我，直接和美桃谈投资了，这合适吗？”东方旭问道。 “当然不合适啊，和桃蒂女装的合作，可都是旭总您一手做的啊，那算业绩，也是旭总的业绩啊。金总虽然是董事长，但不能抢您的关系，这事儿他应该明白啊！”景枫帮东方旭分析道。 “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东方旭说。 一想到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东方旭觉得头晕眼花，血压又上去了。 “好了，旭总，您现在就好好休息了，别想这些事了！提前让您出院，已经是我让医院魄破例了，您也等争气才行，别让我再把您送回去。”景枫说着，拿了一条毯子给东方旭递过去。 东方旭把毯子盖上，长舒一口气。 这时候，王总的微信视频从迪拜打来了。 东方旭“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 “王总！”东方旭一接通，赶紧热情洋溢地跟王总说话。 电话那头的王总，眉头紧锁。 东方旭着急汇报。 “王总，今天我和安娜总见了，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太大了，我觉得必须跟您汇报不可了！”东方旭说道。 “我刚跟安娜总通完电话，她都跟我说了！”王总语气十分严厉。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东方旭怎么没想到安娜会快自己一步联系王总呢，她有什么脸面联系王总？！这不是自投罗网嘛。但愿她别说自己坏话！摊上安娜总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傻白甜，真是倒大霉啊！ 一定要和安娜撇清关系！ 再想到之前在不了解安娜的时候，听信了安娜的一面之词，在王总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了安娜很多好话，真是要死了！ “不是，她都跟您说什么啦？我正要跟您汇报呢！喵小姐女鞋，根本不是安娜总的啊！我今天和安娜总查账，安娜总完全是个门外汉！七百万的账目对不上啊！”东方旭说，必须要把最核心的问题赶紧告诉王总，免得安娜恶人先告状。 “没错！”王总说，“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东方旭长舒了一口气，算安娜有些良心。 “说说吧！”王总继续严肃地对东方旭说，“你把这些钱都花在哪儿了？！” 东方旭一惊：“不是，王总，什么叫我把这些钱花在哪儿了？这些钱可全都是安娜总花的啊！” －－－－－－题外话－－－－－－ 今天北京初雪，希望故事暖心。 140.霓裳要收购桃蒂 “我对你太失望了，东方旭啊！”王总说，“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啊！桃蒂女装，你花了我一千万，最后要彻底放弃，搞破产清算；喵小姐呢，你花了我七百万，七百万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我问你，这七百万花哪儿了，怎么花的？！” 东方旭听了王总的这些话，差点晕倒过去。 “不是啊，王总，安娜跟您要的七百万，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一分钱都没见，一分钱都没动啊！”东方旭怀疑，王总怎么把这件事算到自己头上了。 “安娜那么一个傻白甜，她懂什么啊，她怎么会花这么多钱？！你老早就跟我说，已经和安娜建立了长久的合作关系，安娜都告诉我了，这七百万，全是你花的！”王总说道。 东方旭听到这里，眼前一黑，再次晕倒了，手机砸在脸上！ 景枫赶紧过来抢救，按照医生叮嘱的，把东方旭放平，赶紧给他吸氧，同时给他静脉注射，又给他吞了几粒药。 东方旭总算醒过来了，哭着醒过来的。 王总的视频还没断，看见东方旭醒过来，他摇摇头，继续说道：“行了，小旭，这件事情我今晚就不跟你追究了。我下星期还回国，到时候，我们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把账搞清楚！先这样吧！” 说完，王总挂了电话。 东方旭急了：“不行啊，王总！我们今晚就能说清楚，您不能冤枉我啊，我是一刻也不想被冤枉，您听我说啊……” 但是王总不再接电话。 “旭总，旭总！”景枫安慰道，“您今晚真不能着急上火了！听我的，听王总的，改天再说吧！” “不是……”东方旭很绝望，“王总让我还钱。不是我花的我为什么要还，我拿什么还！” “肯定追究不到您头上啊！”景枫安慰道，“安娜诬陷你，她根本就没有证据！现在这年头，说什么话都要讲究证据的！” 东方旭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即使您口头上跟王总说已经和安娜总建立了战略合作、全面合作！但是并没有落到实处啊，而且安娜也是口头说说，真追究起来，怎么可能追究到您头上呢……”景枫继续安慰。 他发现，东方旭已经被压力压得思维错乱了，基本的常识和分析问题的能力完全崩溃了。 每逢大事有静气，东方旭的抗压能力弱到爆。 景枫第一次对东方旭产生了一丝怀疑。 “啊……头大！”东方旭仍然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不想了不想了！送我回家，我要睡觉！” 景枫于是把东方旭从沙发上扶起来，又给东方旭嘀嘀了一辆商务车，把东方学这个大神送回了家。 第二天，美桃和露露带着合作方案来到了霓裳女装。 强打精神的东方旭早就已经来公司上班了。 莫妮卡先在公司走廊上见到了美桃，热烈地欢迎她。 “林总林总！”莫妮卡说道，“来我们设计部坐坐嘛，指导一下我们新出的设计……” “过奖了，莫妮卡！”美桃说道，“我有事去找一下金总！我们的事过会儿再说。” 莫妮卡不知道露露在她之前，曾是霓裳女装的上一任设计部总监。 被东方旭打压得完全失去自我风格，又完全听令东方旭，让露露在霓裳女装的存在感极低，甚至都不能有姓名。 喟然长叹。露露跟着美桃走过东方旭的办公室，头也不回，没有任何可留恋驻足的。 莫妮卡目送美桃走向金总办公室，正在感叹，一回头看到东方旭站在她的身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进来一下。”东方旭说。 一进门，东方旭劈头盖脸的批评就来了：“莫妮卡啊，莫妮卡，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一个堂堂霓裳女装设计部的总监，怎么对林美桃低三下四的！” “没有啊，旭总！那是林美桃哎！你难道不觉得她厉害吗？！”莫妮卡觉得不可思议，所有业内人都觉得林美桃厉害，唯独东方旭不觉得，为什么？ “厉害你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啊！”东方旭说，“你现在不是代表你个人，而是代表公司啊！你给自己放低一个姿态，公司就在她面前放低两个姿态！低低低，都低到尘埃里去了！接下来怎么聊，啊？你说说？” “喔……”莫妮卡说。 东方旭气得再次咬着牙，摇摇头，心想怎么招了个二百五进来。 莫妮卡委屈地走出了办公室。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招个聪明点的了！东方旭后悔啊！可是招个聪明的、有天赋的不行，会向美桃一样不受管束；招个像露露这样勤奋的，也不行，她会很快就学聪明。都会成为东方旭事业发展上的羁绊。 还是莫妮卡最好，笨是笨点，绝对忠诚，所以也就绝对执行他的意志，最后才能实现东方旭想要的那种成功。 东方旭正想着，金总助理再次敲门进来了。 “旭总，金总叫您过去一趟。”助理说道。 “好的，马上去。”东方旭说。 这一刻他心里有点开心，即使是业内都承认的林美桃，即使是公司的董事长，谈合作也离不了他。这仍然是他想要一步步掌控的霓裳女装啊。 东方旭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和服装，迈着方步来到了金总办公室。 美桃、露露正和金总聊得正欢。 “衣服是新的好，员工是老的妙！”金总说道。 看到东方旭，金总赶紧招呼：“来来来，旭总！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东方旭说道。 “那就好！赶紧来，我们霓裳女装决定收购新品牌！”金总说道。 “什么？”东方旭没反应过来。 他原本想美桃应该没那么傻，再次来霓裳女装送钱，而且没有他的引荐，霓裳女装也不可能要桃蒂女装的钱啊！ 怎么形势变成了收购？还新品牌？ 金总要收购桃蒂女装，作为霓裳女装的新的独立的品牌？ 东方旭指指林美桃，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没错！”金总说道，“霓裳女装就是要把桃蒂女装纳入麾下！成立一个完全独立的新品牌！” 141.跟金总抢功 “这……”东方旭只剩傻笑，“金总，您是在问我的意见吗？”东方旭问道。 “不是，我只是通知你一声。”金总说道。 东方旭彻底傻眼了，他已经很难做好表情管理了，只剩一边笑一边点头，怨恨地点头。 这时候，美桃和露露赶紧站起来对金总表示感谢。 “谢谢金总！谢谢金总！”美桃和露露连连说。 “合同霓裳女装这边的法务在准备了，你这边的条件想过了吗？想好了就给我。”金总说。 “没有条件。”美桃笑笑说，“我相信金总，肯定不会亏待我的！” 所有人都很开心，展望着未来，除了东方旭。 会议结束，美桃和露露要履行诺言，请金总和他的助理吃饭，所有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离开了金总办公室。 然而东方旭不走，还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金总催促道。 东方旭这才反应过来：“不是，金总！您等一下！”东方旭大声说道。 所有人停下来，看着东方旭和金总。 “你们先走，我和旭总单独说点事。”金总说道。 于是助理带着美桃和露露开心出门了。 “金总！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么不跟我商量啊？”东方旭委屈抱怨道。 “是想跟你商量，但你昨天不是住院了吗？也不好让你太操劳了。”金总说着，坐回自己办公桌前。 金总的办公桌，无比宽大，尊严感油然而生。 他用行动告诉东方旭，这里就是他说了算，不需要跟谁商量。 “不是！”东方旭体会到了金总的画外音，他一屁股坐在金总的沙发上，但是也急得坐不住。 “桃蒂女装的业务是我拉来的啊！”东方旭急得大声说。 “没人否认这一点！”金总说。 “桃蒂女装的业务一直是我维护，而且桃蒂女装是我一手创办的，您要收购桃蒂，也要先跟我商量一下，我们起码要对一下收购条件吧！”东方旭说。 金总看着东方旭着急的样子，这个精明的霓裳女装董事，精明的市场管理人员，不可否认，他曾经是霓裳女装的一名得力干将，是从什么时候起，让他开始浮于表面的呢…… “旭总。”金总沉稳地回答，“不要着急，我们有话慢慢说。我没听明白您刚才的话。咱们从头说起吧！” 东方旭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但他不确定，金总到底从他刚才的话中get到什么了？ “我们的设计部总监林美桃，忽然离职了，出去创立了自己的品牌桃蒂女装，然后桃蒂女装把所有的业务通过东方旭旭总的关系交给了霓裳女装做？”金总问道。 “没错啊。”东方旭说，“要不是美桃跟我关系好，她怎么会把工作委派霓裳女装做呢！” “对，我不管是什么原因了，讨论这个没有意义。”金总忽然微笑说道，“成大事不拘小节。现在，和你关系特别好的桃蒂女装林美桃林总，把制作交给了霓裳女装的工厂，后来我发现，无论从设计理念还是从市场定价，桃蒂的这批服装在国内都是一流的，超过霓裳女装的设计了！我又发现，桃蒂女装的员工们忽然全部离职，市场部一个人都没有。一个对我们有恩的小品牌，我们是不是该帮她一把呀？可是桃蒂女装的林美桃，把她的业务交给你做，才扶你到公司董事的位置啊！” “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中间被您截了胡！”东方旭发泄道，“现在霓裳女装的业务不好，你跟公司其他董事和股东交代不了了，就拿我维护的客户说事，当成是你自己的业绩，这么做不卑鄙吗？！”东方旭骂道。 “哎……”金总听到这里摇摇头，“你呀你呀，旭总！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有时候太把自己当外人了。我们都是同一个公司的，为的都是公司好。” “那我该拿的提成不能不拿啊。”东方旭说道，“您打算多少钱收购桃蒂，我作为扶持桃蒂的业务主管，要拿百分之十的。” “那当然了，这个是公司的规定，放心，少不了你的！”金总给东方旭吃了定心丸。 东方旭这才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金总问道。 “嗯……”东方旭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了……” “那我们吃饭去！走，庆功宴！”金总说道。 东方旭心里犯嘀咕，不好意思去，于是拒绝了：“吃饭我就不去了，医生还是叮嘱我要多休息……我趁午餐时间回办公室躺会儿。金总，祝你们吃好喝好！下次我一定参加！” 东方旭说完，溜了。 溜回自己的办公室，景枫来了，正在办公室等他。 “旭总！”东方旭一回，景枫就跳出来，把东方旭吓了一跳。 “干吗呀，大白天的！”东方旭捂着胸口，差点又吓得血压升高。 “不是，我跟您开个玩笑！”景枫说，他看到东方旭的状态不太对，于是关切地问：“怎么，又遇到什么事情了，旭总？” “这次啊……情况不妙。”东方旭说，“我遇到职业生涯的一大坎儿了。霓裳女装不是要收购桃蒂吗，金总想把这个功劳算在他头上，我刚才竟然跟金总抢功！你说金总会不会给我穿小鞋啊？” 景枫一听这话，知道东方旭闯了个祸，从来都是上级抢下级的功劳，下级替上级背锅，但东方旭反其道而行之。 景枫脑子一转，赶紧安慰：“没事儿！”景枫说，“旭总你是啥人啊，一路逢山有路、遇水有船。这次肯定也逢凶化吉！” 东方旭一听就知道景枫在拍自己马屁，可是还不好揭穿。 “说吧，你这次跑我这儿来，有啥事啊！”东方旭问。 “没事儿，我就是这两天揭不开锅了，想问问您，把我安排进霓裳女装呗，给您当个助理！”景枫说。 东方旭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揭不开锅了？！我从桃蒂女装不也让你挣了一百多万嘛，这么快就揭不开锅了？！” 142.见王总 “一百多万那叫钱吗，哥，连个房子首付也不够啊。”景枫抱怨道。 “不是，我这里助理，顶多一个月一万，你愿意来干啊。”东方旭问道。 “干啊，为什么不干，这不是都闲得长毛了吗，苍蝇腿也是肉啊。”景枫开始跟东方旭插科打诨。 东方旭心里就有点没底，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个兄弟开始有二心。 一阵悲哀涌上心头，这人性不能直视，有钱的时候你是哥，别人哈着你；一旦你不能给别人赚钱了，别人就是你哥，那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这事难办，刚得罪了金总，东方旭很怕金总给他使绊子，他这个时候提出要助理，更是跟金总对着干了。 但是嘴上还得答应东方旭：“行，你跟着哥，一定让你有肉吃！” “那什么时候办入职啊，哥？”景枫把东方旭的话当真了。 “景枫，你是我兄弟！你信哥一句话，等哥一个月再入职，哥先给你一个月工资，支付宝收款码给我，哥给你转一万块钱。”东方旭答应道！ 景枫有点感动，但还是把收钱码给了东方旭：“不好意思了，哥！我真是需要这笔钱还这个月的房贷！” 景枫收了钱，但心里并没有多么感激东方旭，要知道从桃蒂女装离职的时候，景枫就没有收到工资了，当时东方旭答应到喵小姐女鞋，给他发双倍工资，结果根本没有！ 心里憋屈，早知道就留在桃蒂女装不离职了，那还能有工资拿！ 还是头疼！ 美桃和金总的午宴相当顺利，很快，法务部就把合同发给了美桃。 条款明确：桃蒂女装负责设计，营销和市场全部是霓裳女装的渠道，销售利润五五分账，多么优厚的条件！ 当拿到合同的时候，美桃和露露开心不已，她们在公司拥抱，激动地哭了。 “姐，祝贺你！”露露激动地说。 “也祝贺你！”美桃眼含热泪，哭着说。 两人正在感慨，忽然王总带着助理小苗来了，给美桃和露露来了个措手不及。 “王总，您怎么来了！”美桃连忙迎接。 “再不来能行吗？”王总很不客气，“再不来就赔得底儿掉了！” “不会的，王总。”美桃擦擦眼角激动的泪水，信誓旦旦地跟王总保证。 “都要搞破产清算了，还不会呢！”王总怀疑地说。 美桃郑重地跟王总汇报工作：“王总，桃蒂女装跟您签的投资合同是两年，可是到现在为止才半年时间，只要咱们按合同，履行完两年的合同，保证桃蒂女装能完成咱们约定的利润。” “拿什么完成？你们已经把两年的钱都花完了，没钱怎么做公司？”王总问道。 于是美桃指了指空荡荡的公司，说道：“您也看到了，一个员工都没有。我们已经把该省的钱都省了，目前，公司只剩法人我，和设计部的露露，两个员工了。我会给您负责到底。”美桃说，“而且这个房租五十万，我们准备找房东退租，能退回二十万来，我们公司呢，也整体搬到霓裳女装的办公楼上去，能省则省嘛。” “你倒是想得挺好，给自己背负这么大负担？”王总问道。 “这不是负担，您当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投资我，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美桃说着，拿出和霓裳女装准备签署的合同，继续对王总汇报说：“虽然我们钱不多了，但是我们有人啊，还是有人看到我们的价值的。这是和霓裳女装要签的合同，霓裳女装准备全面收购咱们桃蒂女装，也可以说是战略合作，彼此财务独立，共享最后的利润。我们已经制作了第一批三十五种衣服，每一种五百件，最理想的状态下，预计回收的利润是三百五十万，我们桃蒂女装平分这些利润，也就是一百七十五万！第二年再扩大生产，在第二年达到一千万的利润，还是很有可能的！” 美桃说这些话，说得拳拳真诚，让王总有些感动，也有些相信。 “那要是做不到呢！”王总问道。 “做不到的话我会自己吧利润补上，一直给王总打工到还完钱为止。”美桃说。 王总确实深受感动，自己的钱交给了东方旭，是东方旭把美桃介绍给了自己。按理说美桃是不用对王总的钱负责任的，可是美桃仍然坚持。 这里是强者的世界，要么赢，要么死。爱情不再是归宿，家庭不再是靠山。要在这个商业世界里生存就注定没有一点退路。一些人的信念会被击垮，一些人的坚持会被否定，一些会满身伤痕的离开。在这种绝望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情感的温暖。 残酷的事实几乎在一瞬间颠覆了美桃的头脑，美桃真正的意识到：设计师本身并不重要，产品也不重要，投资方也不重要，结局才是最重要的，挣钱才是最重要的。达到挣钱的目的，项目才能够运营起来，才有所谓的设计师，产品，投资方。为了达到挣钱的目的，就需要研究消费群体，研究消费习惯，只凭借惯有思维和书本上的知识根本就是在胡闹。 美桃找准了自己的方向，苍天也十分配合的给予了美桃接近于完美的统筹计算能力。综合市场，寻找空缺，美桃提出的设计方向完全不合常理，王总对美桃的宠爱也从无到有，全力支持。结局并没有让人失望。 “东方旭这小子呢，叫他来！”王总对助理小苗说道。 “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小苗回答道。 东方旭一进桃蒂女装的门，脸色就很不好看，看见王总之后，脸色更不好看了。 “破产清算，还搞不搞了？”王总问道。 “搞……”东方旭回答。 “那和安娜总的合作呢？”王总问道。 “不合作了。”东方旭回答，“我真要跟您解释啊，王总，我真的没和安娜合作，没拿安娜的一分钱啊，您可千万别听信他的谣言啊，她这个人像个疯狗，发起疯来谁都咬……” 142.监控视频第一次曝光 “安娜呢，打电话叫她过来。”王总吩咐小苗。 “不用你们叫了，我早就来了。”安娜忽然推门进入桃蒂女装的会客室，仍旧是浓妆艳抹，可是今天的衣着却十分寒酸，包包也没拿。 本来安娜想飞到迪拜去见王总，负荆请罪，但是王总说他要回国一趟。 安娜日耍夜刷，刷到了王总的值机信息，知道王总在今天下午两点就落地北京。 于是安娜先是去香格里拉找，找不到王总，安娜就打车来到了桃蒂女装。 王总和小苗果然在这儿。 安娜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王总和东方旭的对话，觉得无趣，必须要她亲自出马了。 “你说你呀，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安娜嗔怪着，走到王总身边，眼看着就要往王总的大腿上坐。 机智的王总双腿赶紧撇开，安娜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调皮！”安娜继续嗔怪，可是她又十分明白现在的形势，十有八九这是对她的批判大会，所以她便也学着适可而止，坐在王总旁边的座位上。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桃蒂女装和喵小姐女鞋两个公司的事。”王总说道，“喵小姐女鞋的季度报账，一直没交给总公司！” 东方旭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事外了，很想翘起二郎腿，可是理智让他低调。 “喵小姐不是我们的。”助理小苗提醒道，“和我们毫无关系。” “这就是问题所在。”王总说，“就是我们的女鞋公司，花了七百万了，花在哪儿了，怎么一点水花都没有呢。” 没人说话。 安娜左顾右盼，仿佛王总说的不是她。 “桃蒂女装好歹看到了公司和产品！那女鞋公司呢，安娜？”王总终于还是点名了。 “这很正常啊，我设想的这个公司很大，这第一笔启动资金七百万根本就不够。”安娜说，“第二笔的七百万赶紧打给我，我肯定会让王总看到成果的啊……”安娜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王总说。 王总听得直摇头：“同样都是选美出身，好歹也是有知名度的人，怎么你和别人差这么多呢……” “我觉得没差啊，你不要太偏心了……”安娜仍然想百般狡辩，“好歹上次是我陪你啊……” 这一句话出口，震惊在场所有人。 这是职场，并不是男女朋友之间私下会面。 王总作为投资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的隐私权，更要给够。 安娜分不清职场和私人关系的界限在哪里。 “你认为的这个我比不上的冠军，实际上是个奸诈小人！”安娜开始说美桃的坏话，她的心里充满了嫉妒。 美桃不是第一次承受安娜的污蔑了，而这一次，她并不像之前一样无助和慌张。 “你给她一千万让她做公司，才给我七百万，为什么她就能比我多三百万呢？！”安娜翻着白眼说道，“我的前途全部让你认为好的这个冠军毁了！你们不是想知道钱花在哪儿了吗？我来告诉你们吧，钱，被我拿来做赔偿了！” “你有什么需要赔偿的？”王总追问。 “因为那个贱人抢了我的男朋友！然后还在会所狠狠地打了我，还在会所放火！”安娜污蔑道，她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受到了极强的心理创伤。 不知道真相的人都很容易被她骗了。 美桃被安娜指着鼻子骂，但是美桃一句话都没说，看着安娜表演。 “因为会所被烧了，我又被这个人污蔑得承担了所有责任，所以我必须在法院的强制下赔钱！好大一笔钱啊，足足有一千两百万！王总的钱，都是被这个贱人污蔑没的！要是没有这个贱人，王总的七百万也不会白白花出去！”安娜朝美桃怒骂嘶吼。 “你拿我的钱去当赔偿金？”王总问道。 “没错。”安娜说道，“我当时进退两难啊，王总！要是我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开公司，公司会被法院没收的，到时候才是什么都没了！现在，至少留下我在，还可以继续给王总创造价值啊！” “不是这样的！”美桃终于打破沉默，“安娜，你不要污蔑别人！” “我怎么污蔑你了！明明是你，你打了我、放了火，却在法庭上倒打一耙，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安娜说道。 “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说谎！”美桃说，“你敢对你说的话负责吗？” “我当然负责！你就是个扫把星！谁和你搭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安娜诅咒道。 “行了，”王总制止道，“没有根据的话题，不要讨论了！” “王总，您想知道真相吗？想知道你眼前的这个人的真面目吗？”美桃问，“我给您看个东西。” 美桃说完，用自己颤抖的手，打开手机视频。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美桃对这段痛苦的回忆，仍然有创伤应激反应，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浑身发冷。 这段视频一直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机里，她从来没有打开过。 这几乎是这段视频第一次示人。 美桃流着泪打开视频，把手机交给王总。 这是什刹海胡同88号的那不勒斯包房里的监控视频。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安娜打了美桃好几个巴掌，她把美桃推倒在地，重重地用高跟鞋踩了美桃的手，然后把墙上的烛光打翻在地，点燃了窗帘。美桃一直痛苦地倒在地上，安娜一看火势起来了，匆忙离开了现场…… 东方旭和小苗和露露也围在王总身边观看了全部视频，他们全部目瞪口呆，不清楚安娜对美桃的恨意竟然如此之深，深到想要了美桃的命！ “你们在看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安娜不明所以。 美桃停止哭泣，想到自己能洗脱安娜的污蔑，美桃的身体不再发抖。 露露紧紧地抓着美桃的手，怒斥道：“看监控视频，看你惨无人道的暴行！打人、放火、撒谎！五毒俱全！恶毒的女人！” “假的！没有监控！”安娜说道，“那个包间没有监控，公安局都没拿到监控视频！这是你们伪造的！”安娜吼道。 143.懦弱的美桃已经死了 “安娜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呢！”东方旭对安娜也是摇头叹息，充满了鄙视。 “你这个墙头草！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安娜看到东方旭“叛变”，一下子爆发了，两个人本来说好一起做空美桃的桃蒂女装，可是现在，东方旭却开始数落安娜了，安娜简直气不过。 “我跟你有什么好算的！”东方旭说道。 “当然有了！你说你把桃蒂女装的员工们全都挖到新公司，薪水比他们之前多一倍！你还计划着从我这里拿王总给的运营费！”安娜眼看着联盟不在，于是把他们之间的无耻“勾当”全捅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仍然毫无悔改之心……”王总摇头叹气，“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有点积蓄的人，解决问题也要体面地解决。骗我的投资款去堵你的个人财务的窟窿，这事儿怎么办？” 安娜一下子泄了气。 “你给我时间啊，进亿！给我时间我肯定给你把这七百万赚回来啊，到时候女鞋公司仍然能开工！”安娜说。 “永远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王总无奈摇头，长叹一声，他看看小苗，说道：“想不到我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很尴尬。 “美桃！”安娜忽然对美桃客气起来，“美桃，我知道你是最善良的人！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你帮我说句好话啊……你帮我告诉王总，我是有这个潜力的，我很能赚钱的……我之前开了家蛋糕店，每年净利润也有五百万呢……美桃，你帮我说句好话好不好？” 安娜请求美桃，表情非常可怜，有很恳切，看起来就差给美桃下跪了。 “我不会帮你的！”美桃冷冷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安娜质问。 “我为什么不帮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能再给坏人作恶的机会。我要是帮了你，就对不起曾经那么善良地支持你的杨妈妈，你把她的蛋糕店据为己有，你把她的房子都骗出去抵押了！我要是帮了你，就对不起那个曾经尽全力对警官说你的好话的我，我帮你脱罪，你却千方百计地诋毁我……我永远都不会再对你软弱了，安娜……” 美桃坚定地说。 安娜开始哭了，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简直要被她的泪水所打动。 “好了，安娜，我们这里又不是审讯室，你不要哭了。”王总说道，“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也不催你了，七百万，你给我写个欠条，我给你时间，一年之内还清，按银行利息算。” “可是我还不起啊，我现在连启动资金都没有……”安娜哭诉道。 “那就半年内还清！”王总说道。 “一年，一年，我同意！”安娜赶紧答应了下来。 王总示意小苗总赶紧起草一个借条，让安娜按照借条写了一份，签字按了手印。 “行了，你走吧。”王总拿到借条后说。 “你就这么无情吗？在国外待了那么久，回国后都没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安娜眼泪汪汪地说。 “你过得挺好的，再见，别忘了还钱。”王总说。 安娜看再无可留恋，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桃蒂女装。 王总摇头叹息，回想自己二十年前说的话、办的事，以为自己现在永远都用不到了，没想到仍然要拿出来用，还是用在女人身上，实在有点可悲。 “好了，情况我都知道了。旭总，我看桃蒂女装不用破产，就让林总按她的想法去做，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呢，再有新的投资项目的时候，再推荐给我，我仍然给你投资！”王总说道。 东方旭听了这话，心里忐忑又失落，因为判断失误，轻信了安娜的话，导致王总也不再信任他了。 如今，他也正式失去了对桃蒂女装的一切权利。 “我对你不薄吧？”王总问道。 东方旭一想，王总的一千万投资款里，有二百万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东方旭赶紧慌不迭地点头：“那当然了王总，谢谢王总的赏识！” “那就好！我不想亏待任何人！”王总说。 王总带着助理小苗走了。 临走时对美桃留下一句话：“需要资金支持了，就给总公司打报告！” 美桃和露露把王总送到门口，目送着王总上车走了。 东方旭和景峰还留在桃蒂女装，没有要走的意思。 “旭总！桃蒂女装也要搬到霓裳大厦了，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请多关照！”美桃说。 “好好……”东方旭打着哈哈，心思就像一个无底洞，思路毫无头绪，不知道该落向何方。 “来吧！”美桃对露露说道，“我们开始打包吧！” “好！”露露充满干劲地回答。 随即，露露对东方旭和景峰说道：“旭总、景枫总，你们还有事吗？公司今天歇业一天，不方便接待你们了……” “没事了，没事了……”东方旭略显尴尬地说，“你们先忙，咱们霓裳大厦见哈，我们先走了，再见！” 东方旭和景枫尴尬地离开了霓裳女装。 被人赶走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美桃一边和露露在要搬家的物品上做标签，一边透过玻璃看着离开的东方旭和景枫，她内心有些不忍。 “我们这么对待东方旭和景枫，是不是有点残忍？”美桃自言自语说道。 “残忍？这两只硕鼠，一个从公司坑了两百万，一个从公司坑了一百万，都进了他们私人的腰包！他们理应离开公司，王总的决定是对的！”露露说，“再说了，姐，他们当初决定放弃桃蒂女装还不够，还要把公司所有人都带走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可怜！不值得同情！和安娜一样都是坏人！” 露露细细数落东方旭和景枫的不是。 美桃听到这里会心一笑。 今天，是美桃扬眉吐气的第一天，被误解被压迫不会反抗的美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迎接美桃的，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144.面试实习生 桃蒂女装整个搬到了霓裳大厦的七楼。 要知道六楼是原来霓裳女装的设计部，八楼是霓裳女装董事会。 桃蒂品牌在霓裳总部的地位可想而知。 美桃的设计部凌驾于老公司设计部，东方旭无话可说。 “这里是凭直本事吃饭的！”美桃告诉露露，“节奏很快，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姐！”露露说道。 “在这里叫我姐？” 露露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称谓错误：“准备好了，林总！” 美桃笑了。 “那我们开始吧！霓裳女装正式起步，我们需要招一批人才，希望这些人才是初出茅庐的，有干劲有想法，不要在别的公司混日子的老油条！”美桃叮嘱露露。 这时候，莫妮卡忽然在美桃办公室冒出来。 “林总，设计部要招一批实习生进来，你要吗？”莫妮卡问道。 “要！”露露说，“麻烦你，以公司总部的名义发招聘启示，到时候我也参与挑选。” 莫妮卡做了一个ok的手势，跑走了。 美桃对露露竖起大拇指，表扬她的林场反应能力。 “很好！反应很快，也知道借力！”美桃说。 “接下来你就瞧好吧，林总！别忘了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露露对美桃比心，然后忙去了。 美桃也开始着手手头的工作，她最近又接了几套高端定制，还有一个综艺节目的邀约放在手边，她在考虑要不要去。 霓裳女装总公司招聘实习生的启事发出后，几乎风靡全国各大服装类高校，几乎所有的大四实习生都把这个当作千载难逢的机会，那风靡的程度，不亚于国考，不仅北京范围内的大四大学生们蜂拥而至，专门从全国各地来前来寻找机会的学生大有人在。 露露看着这蜂拥而来的实习生简历，决定采用全新的选拔方法。 选拔地点在霓裳女装的仓库里。 hr带着众多实习生走进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假人模特，这些假人模特高矮胖瘦、体型不一，但是实习生们却完全被仓库各种材料的库存量之大、样式之齐全震慑了，久久说不出话。 “把模特放下吧。”hr一声令下。 考生们放下模特，排好队。 此时此刻，莫妮卡和东方旭、景枫等人以及露露都在隔壁房间，通过一面巨大的单面镜观看实习生们的表现。 “你们可以利用仓库里的任何东西，三十分钟时间搭配出一套装扮，不限风格、不限主题，尽情地表达你们自己就好。准备！”hr调整好手中的定时器，按下开始键，“开始！” 众多考生奔向仓库深处，还有一部分奔向工具台拿尺子、迷你缝纫机和剪刀，还有人去寻找仓库的布局图纸。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然而后台的莫妮卡、东方旭等人都在观看实习生们的表现。 景枫在不停地吃东西，一包薯片都快吃完了。露露则在认真地看着。 景枫把薯片递过来，对露露说：“这帮人比咱们去年在桃蒂招的那批好多了，对吧？” 露露看了景枫一眼，满脸无奈：“你慢慢放飞自我，别带我啊！” “不是，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啊。”景枫说道。 “拜托了，咱们是服装公司！”莫妮卡说，“喂人吃薯片，你自己不注重身材，可别毁了露露的大好前程啊！” 景枫莫名奇妙地看着薯片，很是委屈：“吃个薯片还吃出毛病了哎。” 东方旭轻打了景枫的后脑勺，示意他闭嘴，但他话里话外也说给露露听：“桃蒂女装现在牛逼了，露露现在也高你一级，你说话还是要注意点。” “是，是。”景枫说道。 露露不想理会东方旭的暗讽，说道：“你看，十一号那个男孩，对男装特别敏感，特别是正装。你看他简历里的设计图，在腹部没有常见的收缩，而是平稳地过度到腰部。他的关注点不在男性的倒三角，而是突出稳重。” “牛啊，露露。”莫妮卡首先赞赏了露露的明察秋毫。 东方旭用眼神示意莫妮卡禁止赞扬，莫妮卡赶紧闭嘴。 “还有呢？”东方旭问道。 “二十五号，运动系列的搭配很有特点。休闲西装搭配紧身瑜伽七分裤，里面加一件蓝色条纹纯棉卫衣。”露露沉浸在对实习生们的点评之中。 “这个常用的套路没什么稀奇的。”东方旭说道。 “而且你看那二十五号长得一言难尽……那肌肉比我还大啊！”景枫也对露露的点评颇为不齿。 “我们是在选服装设计师，不是在选模特，你管她肌肉大不大呢。”露露回答道，“而且我不相信一个从不运动的人能做好运动装。” 莫妮卡仍然很想赞赏，只能用眼神赞赏了。 露露明白，这个评委席上，只有她和莫妮卡两个人是懂行的。 “你看好哪个？”露露问道。 “五十一号。”莫妮卡说道，“你看她用色很大胆，没有局限，她对亮色系很感兴趣，特别是蓝色，简直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莫妮卡言语中充满了对五十一号的喜欢。 “五十一号，要了。”东方旭对景枫说道。 景枫又对旁边的记录员说道：“五十一号，记下来。看看，长得真漂亮，大长腿！” “十一号和二十五号，桃蒂女装要了。”露露对记录员说道，“麻烦帮我通知。” 露露收了十一号和二十五号的简历，就准备要离开了。 “不继续看了？”东方旭问道。 “不用了，旭总。桃蒂女装已经选定了实习生了。”露露说道。 “哼哼，”东方旭说道，“露露经理现在可是桃蒂女装的高层了，更高层林美桃，直接不用来了。桃蒂女装可真是出人才啊。” “林总忙得很。这种小事当然是我代劳了。”露露说道，“俗话说抓大放小，霓裳女装请我们林总来，不是让她来选实习生的！再见了，各位！谢谢！” 露露一番话简直高明。 既给林美桃长了面子，又讽刺了东方旭这个董事，亲自面试实习生，简直是大材小用。 东方旭气得牙疼，可是能怎么办呢，他本来是想当场讽刺林美桃的，谁料美桃竟然没有来。 145.什么?给我一百人? 露露走后，霓裳女装一共选定了二十五个实习生，都被记录员记录了下来。 “太多了。”东方旭说。 “实习过程中还会淘汰的。”莫妮卡说，“很多在这里表现好的，实际工作并不灵光。还有很多受不了我们快节奏的。想到这些我就头疼……我并不想带这些实习生，又幼稚又笨……” “谁说让你带了？”东方旭说，虽然也觉得莫妮卡笨，但还是决定点醒她：“别觉得桃蒂女装办公部在我们楼上，她们就高人一等。露露在桃蒂牛逼，在霓裳总部，论级别，她还是你的手下……” “明白了，旭总！那不如多给她一点挑战吧！”莫妮卡说。 东方旭笑笑：“算你聪明！记住了，桃蒂女装每耀武扬威一次，她们就会受到一次打压。必须让她们知道谁才是这里老大。” “好的，老大！”莫妮卡说道。 景枫听着这些话，又咯吱咯吱吃起薯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露露恨不起来，露露那种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心无旁骛的状态，有点让景枫羡慕。 而景枫在霓裳女装，还是个打酱油的，还没正式入职呢。 莫妮卡选了一些好的，又选了一些最差的，一共一百个实习生，交给记录员。 “让他们第二天全部来公司报道，到桃蒂女装找露露。”莫妮卡说。 东方旭和莫妮卡相视一笑，一百个菜鸟，够桃蒂女装喝一壶的了，看林美桃怎么办！ 实习生选拔结束了，东方旭回到办公室，景枫跟着来了。 “老大，”景枫说道，“关于我入职的事……” “等忙过这一阵的。”东方旭想都没想就说到。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相当于明确拒绝了。景枫不再吃薯片了，上个月的房贷，就是东方旭给他的，一万块，这个月真的不好再张口，东方旭拒绝了景枫入职的要求…… 景枫走出东方旭的办公室，快哭了，真是万念俱灰。 景枫独自一个人在八楼的走廊里徘徊，挪到电梯口，想永远离开这个无情的地方，离开之前真想报复啊。 电梯稳稳地停在八楼，景枫刚想走进电梯，忽然撞见露露走出来。 “景枫总好！”露露脆声问好。 这一声问好，把景枫的眼泪憋了回去，景枫没有抬头看她，假装点点头，走进电梯。 电梯门再次关上，东方旭必须为自己的生计考虑了，他对着电梯里明亮地可以当化妆镜的内饰，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一通操作，但越打气越是沮丧。 坏人有恶报。这是他给自己这段时间的总结，不该坑美桃，也不该放弃桃蒂，他真心后悔。 可是天下并没有后悔药。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景枫刚想往外走，忽然又看到了露露。 “景枫总，您又回来了！”露露问道。 景枫抬头一看，这怎么还是八层！原来，景枫光顾着在电梯里给自己打气，忘了按下楼层，电梯压根儿就没动！ 一阵尴尬，景枫走出电梯：“是的，我回来了。”景枫说。 “我刚好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一下您吗？”露露问道。 被人需要被人认可的感觉，真的很好！ 景枫真没想到露露能这么得不计前嫌！景枫当然是点头答应啊，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是这样的，”露露说道，“因为我们商品包装的标准和店铺门店的运输成本有冲突，我们有一批次的服装还在仓库里没发货，请问一下遇到这种事情一般怎么解决啊……” “为什么你会问我呢？”景枫想不明白理由，明明是他和东方旭背叛了桃蒂女装，没想到还换来了一个真诚求教。 “因为……您原来可是桃蒂女装主管市场的副总啊。”露露说道，“在市场和门店这一块，您肯定专业。” 一行热泪在景枫的心中默默流淌。 一点小小的肯定都能让落魄的景枫感激涕零。 “可是我背叛了桃蒂……”景枫说，“你还想向我请教吗？” “那是过去的事了吗。”露露说道，“林总说感谢您没在破产方案上签字，桃蒂能留下来，也是您的功劳啊。” “好，好。”景枫说道，竟然有点语无伦次了。 “景枫总，我还有事，要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回去自己研究一下。再见了！”露露见景枫迟迟不回答，她实在等不了，要回去自己研究了。 景枫看着露露的背影，忽然决定帮帮她，于是赶紧把她叫住。 “哎——露露！”景枫说道。 “啊？”露露回头。 “明天早上，霓裳女装叫了一百个实习生，让你带队。有好的有差的，这是一个考验。”景枫说道。 “啊？”露露脸上写满了吃惊，是为霓裳的无情，也是为景枫的“有情”，她没想到会得到景枫这样一个重要的“情报”，接下来的工作，她可以有的放矢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露露的表情仍然是吃惊。 “你问的问题，我写个方案给你。”景枫说道。 更吃惊了！ 电梯门关上。 露露艰难地做着表情管理，好人有好报。这是美桃一直教给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露露回了办公室，路过美桃的办公室，敞亮的巨大落地窗办公室里，美桃在和一位重量级的电影演员商量走红毯的礼服风格。 露露回到办公室，长舒了一口气。 准备出击吧！一百个实习生，根本难不倒她。 可是她还是没预料到一百个全都挤在七楼的走廊里，叽叽喳喳地等候她的场景。 毫不客气地说，很像进了养鸭场，聒噪不已。 莫妮卡甚至派了总公司设计部的员工来悄悄拍照！ 反正露露也不知道谁是卧底，谁好谁坏。谁都记不住的情况下，只能留下有真本事并且心理素质优秀的人。 “我叫露露！”露露大声地做着自我介绍，很奇怪，刚一开口，一百个实习生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来桃蒂女装和霓裳女装的牌子，还是很好使。 “客气话就省了，大家在大学都受过军训吧？没受过军训，也看过军旅题材的影视剧吧？”露露大声问道。 但所有人都有些发呆。 “我的问题必须回答！”露露说道。 “看过——”一百人齐声回答。 “那就简单了……”露露说。 146.实习生为美桃而来 “所有人都新入伍的新兵，教官都会跟他们说，你们是菜鸟，你们是垃圾，然后玩命似得训练你们。需要注意的是，我不是你们的教官，不是你们的老师，也不是你们的同事，更没有跟你们成为同事的心思，因为你们还不够资格！不是打击你们，你们真的不够资格！”露露在一百个能力参差不齐的实习生应聘者们面前说。 奇怪的是有一批人没被露露的话吓到，反而变得兴奋起来：“对了，对了！这就是霓裳女装，这就是全国第一该有的骄傲！”“你知道吗，我竟然真的来到桃蒂女装了，这真能让我回学校跟师弟师妹们搞讲座了！”“能够我吹两年！” 露露可没空听这些毫无营养的话，反而转身就走。 “你们知道概率吗？”露露大声问道。 “知道——”一批实习生们大声回答。 露露回过头，看看大声回答的实习生们，说道：“能这么自信的回答的人，可以不用坐电梯了。剩下的人，坐电梯！” 很多实习生开开心心地走进电梯。 露露来到电梯门口，伸手按了“1”层，然后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露露对电梯里的实习生们说道：“我说过，我的问题必须回答！到一层会有人带你们离开这里！” 留下来的实习生们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成了第一批被淘汰的人，所以人唏嘘不已，气氛也更加严肃了。 露露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后面的实习生们一窝蜂地跟上。 “今年我们霓裳总公司一共收到了3652份简历，最后来这里的人是一百个，概率是多少？”露露问道。 没人能这么快回答。 所有实习生都忙了起来，有的开始口算，有的拿出手机计算器。 露露笑了，随手指了身边一个男生实习生，说道：“你说！” 这男生显然还没算出来，但被点名了，还是硬着头皮要回答，于是他大声说：“概率是百分之百！” “什么？”露露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说我，进入霓裳实习生的机会，是百分之百！”这男生说。 “这么有自信！”露露笑道，“还有谁算出来了？” “算出来了，算出来了！”这时候，实习生们开始嚷嚷起来，“概率是百分之二点七！” “停！”露露说道，“刚才没说话的，可以从哪里来再从哪儿回去了。” “啊……”又有三十多个人垂头丧气地往电梯走。 “很好，你们都答对了！”露露对剩下的人说道，“刚才我们又淘汰了一批，刚才坐货梯下去了二十多人。你们概率是多少？” 刚才的男生开始按手机，一会儿功夫就得出答案：“百分之一点六四。” “很好！”露露说道，“现在，把之前的概率全部清零，现在你们的对手，就是你们身边的人。我们的公司有两大品牌，一个是霓裳女装，一个是桃蒂女装，主设计师是莫妮卡和林美桃……” “哇……”听到林美桃的名字，所有人都惊呼起来，露露却带他们来到霓裳女装的设计部，推开门，所有人都在忙碌。 “接下来的两个月，将是你们人生中最快乐或是最痛苦的两个月！每个品牌只会留下两个人！”露露说。 “那就是说，我们留下来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一。”那个男生说道。 “最多两个人，明白吗？我们宁可找不到设计师，也不会要一个废物。”露露说道。 露露带队走到一间工作室门外，“这是我的工作室，”露露说道，“我负责饰品设计。” 这时候，工作室一个制作师傅拿着一个摆满了样品的板子追出来。 露露看了一眼，说道：“九号、十号、换成无边镶嵌，十三号换成铂金。” 制作师傅跑回自己工位。 “霓裳女装和桃蒂女装的定位不同，桃蒂女装目标定位偏少女和轻熟女。桃蒂女装的设计部和总部设计部是平起平坐的，甚至可以说林美桃一个人顶起公司所有设计师，整个七楼都是林美桃的地盘。林美桃我不用多介绍了吧？相信你们有三分之二是冲着林美桃来的。有什么问题吗？”露露用问题来作为她发言的结束语。 实习生们已经来到了林美桃的办公室外，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林美桃正在给一个女明星量腰围。 “哇……”实习生们欢呼着跑到落地窗前拍照，“京城最美二野花！比明星还漂亮啊！同样是京城最美，现在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女明星的助理，伸手指着大家，非常不客气。 与此同时，巨大的百叶窗“唰”地一下关上了，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所有人拍照。 “牛什么呀？我们拍的是林美桃，而不是你们那个毫无营养的女明星。”实习生们抱怨道。 “对了，我的工作是什么？”刚才那个百分百自信的男生问道，“我叫李鸣宇。” “你们的工作是打扫卫生，主要工作地点就在那儿。”露露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水间，说道，“还有，我没问的问题不要主动回答。” 实习生们都很失望，纷纷问道：“还有别的吗，还有别的吗？” “别的就是六楼的茶水间打扫卫生。”露露说道。 一阵泄气声。 “还有什么？没有设计任务给我们吗？”李鸣宇问道。 “孩子们，别闹了。不是人人都是林美桃，一毕业就有设计任务，上帝的宠儿十年才出一个。受不了的可以去坐电梯了。”露露说道。 当下又走了一批人，终于淘汰得差不多了。 东方旭和莫妮卡的眼线把露露出色完成了淘汰实习生的任务汇报回去，并把过程讲得绘声绘色，东方旭气得拍桌子。 然而刚才那个李鸣宇却在美桃的工作室外观看。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晃悠没事做？”露露看着到处晃悠的李鸣宇说道，“林总的礼服是保密的！” “礼服，就是那种又贵又难看的衣服？”李鸣宇问道。 “你被淘汰了。”露露说道，“可以坐电梯走了。” 147.董事长助理来卧底 “拜托了拜托了！”李鸣宇说道，“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啊。” “你被淘汰了，你不是设计师。”露露说道。 “我本来就不是设计师，我是实习生嘛……”李鸣宇说道。 “上一个留下来以后说自己是实习生的人，也淘汰了。”露露说。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卖关子了。”李鸣宇忽然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一张工作牌，递给露露。 露露不解，低头一看，看到了“董事长助理”几个字。 “间谍？”露露不解地问。 “哎呦，姐姐，你咋这么严肃呢。我这顶多算是微服私访。”李鸣宇说道，“金总听说你们设计部要来一百个实习生，所以让我过来帮帮忙，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我帮忙，露露总都解决了……”李鸣宇眼神中充满了对露露的赞赏。 这时候，景枫来桃蒂女装找露露，听到了李鸣宇和露露的对话。 “露露总！”景枫叫道。 李鸣宇和景枫打了个照面，不知为什么目光中的火药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我有事找你。”景枫说道。 李鸣宇就绅士地笑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景枫目送着李鸣宇的背影，莫名奇妙地很生气。 “什么事，景枫总？”露露问道。 “喔……”景枫反应过来，把两张打印好的资料交给露露，“昨天你问我的问题，我帮你整理好了。我把包装材料换了新型环保材料，价格是原来的一半，效果一样好。这样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浪费，设计部和门店都压力都会小一些。”景枫说道。 露露受宠若惊：“真是太感谢你了，景枫总。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吃饭不必了。”景枫对露露的感谢有点不好意思，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问我问题？” “啊……”露露反应不过来，但还是礼貌地对景枫说，“我工作室这边林总交代有两种饰品今天必须出货，我要去查看进度……” “你先忙你先忙……我的问题不必回答也行。”景枫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景枫总要是不介意，到我的工作间去，我们边走边聊。”露露说。 “那太好了。”景枫说道。 露露一边走向工作间，一边和景枫说话：“其实您刚才的问题我没明白。” “喔……我想问你对我有什么了解？”景枫问道。 “了解？”露露犹豫了一下，“对您的了解并不多，林总是我的师父，我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后来她自立门户创立了桃蒂女装，我对您的了解仅限于您曾是桃蒂女装的副总，主管市场部；是我师父的得力合作伙伴，其他的没有了……”露露说道。 真想不到师父的合作伙伴竟然开始对自己做调查？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露露心里想。 “我曾经背叛过桃蒂，你知道吗？”景枫问道。 “啊？这我不知道，师父没跟我说过这些。你知道我是在桃蒂人全体辞职以后才来桃蒂的。”露露说。 “是，没错……谢谢你在危难的时候加入桃蒂。”景枫说道，“也谢谢林总，宽宏大量。”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露露问道。 “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给你换的新材料你记住，以后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我。”景枫说完，不再陪着露露继续走，而是跟露露挥手再见。 继续找工作去了。 今年经济形势太差，像他这样的人才，竟然有了这么长的休整期，差的公司没发展前途不想去，好公司又暂时没有职业缺口，就这么闲下来了。 露露看完了新出的两种样品，确认没问题后就拿着样品来找美桃。 女明星已经离开了，美桃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旁边摆着她做了一半的设计。 露露敲门进来，把美桃吵醒了。 “忽然很想吃冰淇淋。”美桃说道。 “我马上叫人去买。”露露说，她来到美桃工作室门口，一下子就看到了不远处从茶水间冒着头翘首关注美桃的实习生。 “任务来了！”露露说。 一个美女争先恐后地往前跑，赢得了给林美桃跑腿买冰淇淋的机会。 “耶——”美女开心地大叫着，就往楼下狂奔，能给林美桃跑腿，能进林美桃办公室看一眼，无疑都是她简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露露重新回到林美桃办公室。 美桃已经把新出的两种样品看完了：“没问题，可以生产，我给你签字了。”美桃说。 “谢谢师父。”露露说。 “还有什么事吗？”美桃见露露迟迟不走，料想露露还有别的事。 “有，师父，就是刚才原来在桃蒂的景枫总，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说他曾经背叛过桃蒂，还说感谢你宽宏大量……”露露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美桃一边摆弄自己的设计，一边对露露说：“喔，他确实背叛过桃蒂。在桃蒂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曾经想把桃蒂破产清算，还带着所有的员工离职了……” “啊？”露露听到美桃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去问景枫问题，应该多给景枫几个大白眼才对。 “但错不在他。他只是东方旭的傀儡罢了。”美桃说，“错也不在东方旭。人都是趋利的嘛，如果经营桃蒂没了利润，他们肯定想把桃蒂破产……” “那师父你为什么坚持啊？”露露问道。 “经营公司就像打洞淘金。”美桃说，“既然选定了位置，就深挖下去。我的做人做事的原则是这样的。” “嗯！”露露说道。 “对了，如果景枫再找你的话，带他来我办公室坐坐。”美桃说。 “好的，我知道了。”露露说，“您这里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还真有一件。”美桃说着，拿出一份策划书，是某省级电视台要做的一档时尚类节目，想邀请美桃做嘉宾，“你把这个节目策划案看一下，然后帮我把一下关，要不要去参加。” “好的师父，没问题！”露露爽快地说。 随即她离开美桃的办公室，迎面撞上了来送冰淇淋的实习生。 “林总……林……”实习生看见林美桃，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了，“您的冰淇淋……” 148.李鸣宇被露露摆了一道 “我要开始忙了，现在没时间吃，送给你吃吧。”美桃看实习生太紧张，于是温柔地对她说。 “啊——”实习生开心地大叫。 她刚走出美桃的办公室，后面跟着的实习生们便涌上来：“你被林总送冰淇淋了！”“太幸运了吧”“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 “他们怎么了？”美桃站在办公室，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实习生们在兴奋地争抢一个冰淇淋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因为是你送的。”露露说道。 美桃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我说师父，你现在爆火，你知道吗？你现在不输明星，实习生们都以见到你为荣。”露露说。 “没那么夸张。”美桃说道。 “你太低调了。”露露说道。 “那你送大家每人一份冰淇淋，从我工资里扣。”美桃说。 “完全ok，开心死他们。”露露说。 随后，露露拿着美桃交给她的综艺节目策划案走出办公室。 “别吵了，林总请大家吃冰淇淋，每人有份。”露露说。 实习生们中间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李鸣宇从实习生中跑出来，冲露露竖起大拇指。 “你是卧底，别装了。”露露说。 “不是，露露总，不好意思，我过早暴露身份了。但是呢，老大那边还不知道我暴露身份的事，所以，我还得继续在这里做实习生……”李鸣宇说。 “那你会不会在你老大面前说我们好话？”露露问道。 “这个嘛……就看你们表现了。”李鸣宇说。 露露不太喜欢讨价还价，她抱着胳膊看着李鸣宇。 李鸣宇也饶有兴致地看着露露，因为他觉得淘汰实习生的时候，露露有点针对她。 露露显然不想跟他玩什么把戏。 “你现在还是实习生对吧？”露露问道。 “对啊。”李鸣宇说道。 “霓裳女装今天需要你。走到尽头右转坐电梯。”露露说道。 李鸣宇对“坐电梯”三个字有点敏感，但露露已经踩着高跟鞋走了。 李鸣宇来到莫妮卡的工作间，莫妮卡在看照片，今天是女士内衣系列的拍摄。 李鸣宇敲门进来：“嗨～我是今天过来拍摄的实习生～” 莫妮卡把手边的照片一伸手，全部拂到地上：“这些照片全部不能用，你，到地下的摄影棚去，监督一下摄影师拍照。告诉他们：这期的主题是时尚的性感。” 李鸣宇站在原地没动。 莫妮卡很疑惑，抬头问他：“你……是耳朵没问题吧？” “没有。”李鸣宇高声回答，转身往外走。 时尚行业的人说话都是这么言简意赅、无情无义吗？李鸣宇表示不能理解。 他是金总的助理，在霓裳女装却没人认识？因为他是金总另外一家网络公司的助理，时装设计的门外汉，真被露露看穿了。 李鸣宇走出霓裳女装，发现不知道拍内衣的摄影棚在地下几层。 “你好。”李鸣宇拦住了一个匆忙行走的设计师，或者是个设计助理，管她是什么职务呢，李鸣宇只管拦住发问，他知道这么做很不专业，但没办法：“请问，今天的内衣拍摄在地下几层？” 设计师停下来看着他：“实习生吧？”设计师问道。 “是，没错。”李鸣宇只好把实习生的身份演下去。 “霓裳女装地下一共三层，负一层和负二层是摄影棚，负三层是停车场。负一层和负二层一共有三十多个摄影棚，你想找的肯定在这两层。加油哦！” 设计师说完走了，剩李鸣宇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行，还得回去找莫妮卡。 当李鸣宇往回走了几步，忽然看到莫妮卡交给他的参考资料上贴着便利贴，上面写着摄影棚位置b1-305。 李鸣宇飞奔而去，到了地下一层，狂奔找到305号摄影棚。 开了眼了，一共有十个左右的内衣模特，欧洲亚洲人都有，全部穿着睡衣。 李鸣宇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嗨～”身边的摄影师跟李鸣宇打招呼。 “你好。”李鸣宇说。 很明显摄影师打算李鸣宇继续说下去，可是李鸣宇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们都等着呢。”摄影师说。 “喔，对对对，主题……主题是时尚……的性感。”李鸣宇有点慌了。 “你越早冷静下来，我们便能越早开始……”摄影师说。 “我……”可是李鸣宇根本不懂行啊。 “李鸣宇？”摄影师读着李鸣宇的胸卡，问道，“第一天来这里？” “对……”李鸣宇如释重负。 “你得放松下来，你得注意力集中。你跟我说主题是没有用处的，我已经把我的理解放在照片里了，结果没有通过。你必须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需要照片里表达什么。你需要模特做什么。我们都在等着你说话呢。”摄影师说。 “可是我只是个实习生啊。”李鸣宇说。 “你想留下来么？霓裳女装从来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实习生，去年就是因为进来的人都把自己当实习生看，所以一个都没有留下。上午的时候露露总工作室踢出去一个人，就是因为他说了一句：我今天刚来实习。”摄影师说。 李鸣宇深呼吸再深呼吸，看来发挥他表演才能的时候到了。 能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吧。 “翻译！”李鸣宇说道，翻译跟了上来给他翻译，李鸣宇说道：“姑娘们，还愣着干什么，工作的状态拿出来啊！你们都来自欧美，天生的肌肉轮廓就要比黄种人明显。所以没有必要在摆出很强势的poss，我要你们有诱惑力，带有侵略感的诱惑。” 姑娘们纷纷开始脱下睡衣，露出诱人的三点式内衣，这些都是莫妮卡的新款。 李鸣宇一把扯过摄影师，说道：“什么时候这家伙把持不住了，你们就成功了，ok？时间很紧，干活吧。” 摄影师看着李鸣宇笑了：“你这个状态挺好的。” “喔，对！硬着头皮上吧。”李鸣宇无奈地耸耸肩。 还能怎么样？又被露露总摆了一道。 刚刚对露露总有点好感，没想到却戳中了露露总的好胜心。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明明他是微服私访的，已经暴露了身份，可现在露露总摆明了是要淘汰他啊。 真被淘汰了，李鸣宇的卧底任务可就失败了。 149.美桃接受综艺节目邀约 露露拿到了美桃交给她的电视台某时尚类综艺节目策划案。 是个时尚观察类节目，五个设计师坐镇，林美桃是被邀请的著名设计师之一，其他还有几个业内资深的，有一个是靠女明星在干嘎纳电影节红毯上穿东北大花袄一战成名的；有一个是靠与语言类节目成名的华裔美国设计师；还有几个也是业内资深，美桃也是靠流量红的，一个是打架视频，一个是澄清安娜在发布会上扭脚事件…… 五个当家设计师坐镇，每期都请几位社会中层人士，把自己的穿着需求说出来，每个设计师开始给他做造型，然后由他穿着去工作场合，用隐藏摄影机的手法，看看其他人会不会对他的服装提出赞赏，再由现场的观众投票，选出最受观众喜爱的设计。 坦白说，节目对设计师来说有点无聊，但是话提醒却足够，虽然美桃已经是业内顶级的设计师，但是参加这个节目可以让美桃出圈，更能带动桃蒂品牌。 露露综合分析，决定让美桃去参加节目。 “每次录制大概要花多久？”美桃问道。 “我和节目组沟通了，每次现场录制是两个小时，每期节目需录制两次，一次是和定制人会面，一次是观看定制人上身以后的反馈。”露露说道。 “那制作衣服的过程呢？”美桃问道。 “不管，去哪儿做都行。”露露说。 “所以主要是看临场反应和第一印象的设计能力。”美桃问道。 “是的！”露露说。 “衣服设计完以后，版权归谁？”美桃问。 “版权归设计师，但是电视台拥有后续开发的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露露说。 “公司其他事情紧张顺利吗？”美桃问。 “很顺利，各个环节都已经打通了，门店都已开通，我们衣服已经进场了，正在选择良辰吉日开业。”露露说。 “那么说，我们去？”美桃问。 “去！”露露说，“我支持你去。我们开业太需要宣传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点。” “那就去！”美桃也答应了，“你全权代表我，去和节目组沟通。我去和金总说一下这件事。” “好。”露露很开心又帮美桃搞定了一件美事。 刚走出办公室，就碰见了脸红心跳的李鸣宇。 当着所有实习生的面，李鸣宇不敢造次。 “有什么事吗？”露露问道，“莫妮卡工作室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特地来向露露总汇报的。”李鸣宇说道。 “来我工作间说。”露露说道。 李鸣宇跟着露露来到她的工作间，露露总的工作间有最美的宝石和最美的饰品，任谁来到这个工作间都会被其中高贵典雅的气氛所感染。 “有什么需要汇报的？”露露问道。 “我觉得我被报复了。”李鸣宇说道。 “是么，你和谁结了仇，谁又报复了你？”露露假装吃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鸣宇说，“刚才我在内衣拍摄摄影棚，很尴尬……” “啊？”露露盯着李鸣宇，“你……其实这是我给你的小小福利。”露露说道。 “根本不搞笑好吗？”李鸣宇简直暴怒了，“我是实习生，是来认真工作的，不是来被你整蛊的！” 李鸣宇的反应把露露也吓了一下，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实习生有点可爱，没有任何一个男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目睹完拍摄内衣广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当然露露是吃定了李鸣宇作为一个“间谍”去辅助拍摄，肯定是对他的一个冲击，这会带来两个结果：一，色迷迷请露露多派他盯内衣拍摄；二，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侮辱。 很显然，李鸣宇是第二种。 “如果觉得这个工作很难，我们是允许退出的。”露露对李鸣宇说。 真被李鸣宇猜中了，这是露露总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不表明身份也被整，表明了身份还被整。”李鸣宇简直生气，“你让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做一个间谍，有这么难吗？” “桃蒂女装不养闲人，没能力肯定会被淘汰的。”露露说道。 “好……”李鸣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两次考验，我都通过了……” “好的，”露露说道，“那你出门右拐，茶水间等一下吧。” 李鸣宇点着头，走出了露露总的办公室，他顿时觉得露露总是他这两个月必须要过的一道坎儿。 这个美女真不可爱！李鸣宇想，一点都不喜欢她了，好感全无。 董事长办公室里，美桃的电话打给了金总助理：“请问金总在不在？”美桃问道。 “在。”助理说。 “请问他时间方便吗？我有件事情想去汇报。”美桃说。 “方便的。”金总助理说。 “那我十分钟以后到。谢谢您。”美桃挂了电话。 才过了两分钟，金总忽然就敲门来到了美桃的工作室。 爆炸性新闻在水房里传开了：在这个时尚王国，只有林美桃一个人，能让董事长亲自找她见面。 “金总，你怎么来了？我十分钟后去找您的。”美桃说着，赶紧给金总让座。 “你工作忙，我正好清闲，走走路。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呀？”金总总是这么平易近人。 美桃确实是金总唯一一个愿意亲自找到她工作室的人。 “有一个工作计划想跟您汇报。”美桃说。 “我这里是同意的。”金总说。 “我还没说您就同意了。”美桃笑了，“还是听我说完吧。” “好，请讲。”金总说。 “电视台想邀请我去做一个综艺节目，这次出场的设计师都是业内资深，应该不会给公司掉价；另外呢，就是可以给桃蒂的门店开业做一个宣传。”美桃娓娓道来，然后递上了策划书。 “很好啊。”金总接过策划书说道，“我早就说过我同意。” “还有就是电视台邀约的酬劳，我参加节目第一季以每集是一百八十万。毕竟节目录制也会耽误几天工作，我想这个资金，可以交到霓裳女装，由总公司负责分配，感谢霓裳女装培养了我。”美桃说道。 “不必了！这是你的个人收入。”金总说道，金总说话向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150.这么会撩，真的假的啊? 安娜自从给王总写下了七百万借条，就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她知道这笔巨款到底怎么还啊，一年时间必须还上，要命了…… 现在能帮她赚钱的人，只剩下姜子了。 安娜抹约姜子在咖啡厅见面，就是没有一个亿项目都不好意思去的那个品牌。 “哎呀，亲爱的，你最近忙什么呢，忽然就没有你的消息了……”姜子一见面，就对安娜特别热情。 “喔……我呀，最近接了一个电影的客串，一直在组里呢。”安娜说。 她可不敢说在跟王总查账的事，也不敢说自己没钱了。 人就是越说没钱越缺钱，越说有钱越来钱。这是安娜总结的生活逻辑，所以她要常说自己有钱、自己很忙，让和自己合作的人先放心。 “真的吗？”姜子眼睛一亮，他手下带的艺人，没有一个能进电影剧组的，所以当安娜说出这话，姜子着实有点羡慕嫉妒恨，但是又表现得很理智。 “亲爱的安娜姐啊，你说说，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外人啊。”姜子嗔怪，“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也没跟我说一声。不行了哈，以后我要把你签下来，全约！对了，你那个电影叫什么名字啊？” “电影信息应该是要保密的，因为刚拍完嘛。但是亲爱的你不是外人，所以告诉你也无妨。电影名字叫《我来到你的城市》……”安娜随口编了一个，“男一号可是大名鼎鼎的黄晓明，我和晓明哥演了很多对手戏。”安娜吹牛说，一吹牛就刹不住车了，“晓明哥老婆多美呀，anbaby对吧？晓明哥对美女应该见怪不怪了吧？片场还夸我好美呢！” 面对安娜的吹牛，姜子将信将疑，没有证据也不好当面拆穿，但既然安娜这么吹了，姜子只好配合她演下去：“签约，签约，今天就签！再也不能放你走了！好项目一定得带上我！” 姜子只是假意客气客气，安娜可就当真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真的就全约签给你了，姜子哥。”安娜说。 “别，你是姐啊。”姜子说。 “你是哥！你是哥！” 两人推来推去。 “行！”姜子一拍大腿，早就在内心里算好了一笔账，就全约签了安娜，从每次安娜的工作里抽点钱，划算！ “咱还是先把喵小姐的代言做了！”姜子说，“喵小姐才给了一半的钱，咱还得把剩下的一半拿回来不是吗？” “对！”安娜说，喵小姐那儿还有几十万没给呢，虽然说相比七百万来说杯水车薪，苍蝇腿也是肉啊。 “两次热搜。”姜子说，“咱们合计合计怎么弄？” “蹭热点呗！发一点语出惊人的言论！”安娜说。 “是的，姐姐，但你说的这个是培养大号的方法，短时间内迅速上热点，咱还得策划一点事儿，关键是事儿得有讨论的价值，对吧？得引起大家的讨论。” 姜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安娜忍不住给姜子点赞。 “那你说咱们策划个什么事儿啊？”安娜发出灵魂拷问。 两人默默无言两行泪，闭目思考起来。 忽然姜子就拍案而起：“有了！你在网络上不是一直被拿来和那个人比吗？最早是打架，对吧？然后是关于美丑标准的讨论！再然后是扭脚！” “是啊。”安娜回想，确实每次热搜上的，都莫名奇妙。 “你在网络上其实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姜子分析道，“我再给你制造点话题：京城最美二野花之一，同时聊骚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为她打架，结果发现是你绿茶，于是两个男人同时网上揭穿你！” “啊……”这个故事好像对安娜来说有点复杂，“能上热搜吗？！” “嗯……好好策划一下应该能上。你想啊，要是个未婚男人到处聊骚，大家怎么想，就都认为是人之常情嘛，对吧。可是要是个女人到处聊骚呢，即使她是未婚女人，大家会怎么看？”姜子问道。 “骚货！”安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对啊！但是女权主义者可不这么认为哦！微博女权是很火的！要提倡男女平等，她们肯定为女人聊骚辩护！你看，讨论来了，热搜就有了……”姜子分析道。 安娜情不自禁地给姜子鼓掌，发自内心地鼓掌。 略有才华的姜子，还是让安娜刮目相看的。 “来吧！做一点聊天记录。”姜子说。 “和谁？”安娜摸不着头脑。 “照目前看的话，只能委屈一下你，先和我聊骚，我再给你找个靠谱的小弟，微博有内容的，一直经营的，咱们把戏演好。”姜子说。 “行！”安娜很爽快。 “我就喜欢你的爽快劲儿！”姜子忍不住夸赞，“那就开始聊吧，今天晚上就开始啊！记住，你要主动！” 安娜和姜子分开。 聊骚，安娜擅长，但是演聊骚，安娜好像忽然不会了。 于是她在被窝里给姜子打电话。 “姜子哥……我刚洗完澡在被窝呢，嗯嗯，打电话给你就是想问，现在有点懵……到底要怎么开头啊？” “你不要演。”姜子说，“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暗恋对象，嗨，就是聊骚对象，主动点儿！主动点儿，暧昧点儿！不要演，就按你平时的状态来，记住了吗？” “好吧。”安娜挂断电话，打开姜子的微信。 思来想去，得把姜子当成自己喜欢的人，没办法，把聊天背景图换成黄晓明，才发了一句“刚洗完澡，在干嘛呢？” “打游戏啊！上班回来累死了。”姜子回复道。 “喔……聊聊天好吗？好想找个人聊聊天啊……” “嗯……好啊美女，我的荣幸。” “我现在戴上耳机听歌了，非常美的音乐……” “听的什么歌？” “心动的信号……” “哈哈……” “有机会耳机分你一半，然后开启心动模式。” “星星眼。” “给你讲个鬼故事！” “啊？这么重口味啊？” “我问你，你是喜欢断头鬼、无头鬼，还是我这个胆小鬼？” 电话这头的安娜快吐了，对姜子真没有多少感情。 电话那头的姜子，却怀疑了：这么会撩，真的假的啊！ 151.捉奸名场面 安娜和另一个男人的聊骚也不温不火地进行着，他是个演员，从身材到颜值都在姜子之上，年龄还比姜子小。 看照片简直就是安娜的那盘菜。 这小鲜肉微信名叫三花锦鲤，和安娜演一场网络暧昧。 和三花锦鲤聊天，不用换黄晓明的聊天背景，看他照片和朋友圈照片就是一种享受。 “想要一个男朋友，好难。”安娜首先发话。 “你看我怎么样？” “我猜你们男的都喜欢小花吧，可惜我是仙人掌，不能让你捧在手心……” “你想要什么关系都可以，我来配合。” “想成为你的例外和期待。” 这是安娜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和别人聊天。 聊着聊着竟然还真有点心动。 从来都是男的来聊骚安娜，安娜去聊骚别人的时候，几乎没有，想到这里，安娜又想起自己心目中永远的痛，她唯一一次主动出击的男人、被别人抢走的男人——杨溢。 一直沉浸在愤怒中走不出来，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比杨溢更有钱的，王总其实是个好选择，只怪王进亿出现的时机不对，于是也只能陪安娜一程。 “什么时候打架？打到什么程度？”安娜问姜子。 “快了，快了！今晚给我们一点更劲爆的，明天在万豪酒店，我从别的城市专程赶来北京看你，可巧了你和三花锦鲤也约到了万豪酒店。两个男人就一通打，被路人发现拍照了。然后我们再到酒店房间去聊……”姜子给大家策划道。 要和三花锦鲤见面了，安娜的内心掩饰不住得激动。 花钱画了最美的妆、穿了最漂亮的衣服、拎了最贵的包，来见这个聊骚了一个月的帅哥。 一个月，足以产生爱情了，即使从来没见过面，那份陪伴和真情，让人难辨真假。 安娜和三花锦鲤见面了，果然是个帅哥，身材高大，有一米八七，身材健硕有力、脸部轮廓分明，是个硬汉型的帅哥，可是这一个月跟安娜聊的却很温柔。 硬汉柔情，更让人抵挡不住。 “其实……我是真的很想找女朋友。”三花锦鲤说道，“你比我想像中更美、身材更好。” 一句话让安娜心花怒放，很想牵个手、拥个抱什么的，可是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 三花锦鲤率先主动了起来，把安娜的纤纤玉手握住。 “这一个月来，我对你的了解，不仅仅限于我们的聊天。我已经把所有能知道的你的信息，全找出来了。”三花锦鲤说道。 安娜听了自然是有些感动，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 可是暧昧并没有战胜理智，还有个问题啊，就是这个三花锦鲤到底有没有钱，这是安娜最关心的问题。 想着这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聊骚，那安娜索性就把最关心的问题抛给他：有钱则继续交往；没钱就一拍两散。 “其实呢，我是一个很能花钱的人。”安娜说道。 听了这话，三花锦鲤的手并没有抽回去，而是握得更紧了。 “你们女生信一句话对吗？如果一个男人有一百块，肯给你们花九十九块，那就是绝对爱你们。”三花锦鲤说道。 “是啊，真理总是很接地气。”安娜对此也深信不疑。 “如果我将来结了婚，那么不仅我名下的三十多套房子全部给老婆家名字，我们家族公司也会给她留股份，我老爸送我的两家公司，我也会把她改成大股东。”三花锦鲤自信地说。 安娜的如意小算盘开始算计了，三十多套房子，是在北京吗？如果是在北京，家里又有大产业，那按每套房平均一千万来算，三十多套房，还有好几个公司的大额股份，天呐……不能错过他…… 安娜脸上的微笑开始变甜，也更愿意跟三花锦鲤聊天了。 这时候姜子假装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了万豪酒店。 他看到三花锦鲤握着安娜的手，顿时就气炸了。 是真的气！发自内心的生气！聊天一个多月建立的感情，让姜子明白，原来一个男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丝毫不会比女人少。 姜子扔下行李就跑过去，一把把三花锦鲤扯开。 “干吗呢，哥们儿？！”姜子怒斥道。 “你谁啊，管我呢？”三花锦鲤开始演戏。 “我是谁？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你知道你刚才握的谁的手吗？我女朋友的！她！我女朋友！”姜子怒吼。 请来拍视频的演员已经就位，老早就开始拍了。 “她明明是我女朋友！”三花锦鲤也不甘示弱。 两个男人都看着安娜，安娜不知道如何抉择，他们的打架怎么看都像真的，干脆索性谁都不看。 “你解释清楚啊！你在这儿干什么，这个人是谁？”姜子追问。 “安娜，你别急，这个男人是谁，你告诉我……”三花锦鲤也问安娜要答案。 安娜陷入两难了。 “说话啊！”两个人催促，找不到答案，于是两个人开始对质。 “你凭什么说她是你女朋友啊？”三花锦鲤问道。 “这还用凭什么吗？我带她见过父母了，算吗？我和她异地恋，已经三年了，每月见一次，算吗？！”姜子说道。 “不可能！我才是他的男朋友，我们已经聊天整整一个月了！”三花锦鲤说道。 “我就是觉得她这个月异常，所以才给她买了新苹果手机，公用apple账户，找了地点定位，今天发现她跟我说谎，所以我跟着定位找到这里来，正好就遇到了这个网恋现场啊！”姜子说道。 安娜开始制止：“别说了！” 围观群众一轮纷纷：“捉奸名场面啊！”“哎，对了，这女的不是网红吗？”“问题不大，这儿又不是酒店房间！”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姜子对安娜毫不客气，敢情真的代入了感情。 “你不要伤害安娜，有什么事咱们换个地方说。”三花锦鲤维护安娜。 安娜也忘记了演戏，演得太真太投入了，觉得这是真的。仿佛她真的交了个渣男男朋友，而三花锦鲤就是那个拯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富二代。 姜子和三花锦鲤彼此充满仇恨地带着安娜上楼。 152.最差表白和最佳拒绝 姜子和三花锦鲤为安娜打架的视频，很快上了热搜。 一个穷光蛋男友和一个富二代暧昧对象，因为“京城最美二野花”之一，打起来了。 热搜先曝光，然后姜子又安排三花锦鲤把安娜和他的聊天记录发出来，澄清自己是被安娜骗了。而在三花锦鲤和安娜的聊骚微信截图中，就有喵小姐的植入广告。 第一波热搜玩得很溜，喵小姐老板很开心。 毕竟品牌的曝光度高于一切，而因为安娜的这次热搜，她们的天猫旗舰店一下子增加了几万的曝光量，主推款女鞋一夜间增加了几千销售量。 没办法，现在的吃瓜群众就是这么不淡定。 要不然怎么很多和明星闹绯闻上了热搜的女人，全都开了淘宝店卖衣服、卖化妆品。 网红带货的能力不可小觑。 安娜凭借自己的美貌和炫富，成功带火了她代言的喵小姐女鞋。 姜子带安娜来到喵小姐女鞋，一方面是来贺喜，更是来催款。 安娜扭扭捏捏不想来，想到上次东方旭上赶着来这里参观闹的那场大乌龙，安娜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也认为喵小姐的老板肯定跟她结了梁子。 “大小姐啊，你人不去，咱们怎么催款呀？”姜子问道，“再说了，你去了我才能好好夸夸你，再说说你的功劳、你的不容易，你人都不去，我怎么发挥？咱们款还怎么要啊？”姜子给安娜做工作。 安娜这才松口，想着去就去吧，脸皮厚一点这事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喵小姐的老板根本没把上次的事放在心上，反而还拿上次的事感谢安娜。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安娜问道。 “那安娜小姐就说错了！”喵小姐老板说，“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互通有无，您给我介绍投资人，无论成不成，我当然应该感谢你呀……” 安娜觉得惭愧，姜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压根儿不知道安娜介绍东方旭来这里的事，还以为安娜又认识了什么大投资人，要搞个大买卖呢。 “以后我家安娜总，全约就签在我这里了。”姜子说道。 不得不承认，人性都是趋利的。人都是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 但是在逐利的过程中要擦亮双眼，不能被黄金的光芒闪瞎了眼睛，盲目信任，容易掉坑。 “那太好了，我和姜子一定是要长期合作的！”喵小姐老板送姜子和安娜离开的公司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对他们说：“余款很快了，马上就打到卡上。” 姜子和安娜道了谢，离开喵小姐。 两人一上商务车，姜子就问安娜给喵小姐介绍投资人的事情。 “没什么啦。”安娜说，“其实就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投资人，很想收购喵小姐的股权。我的投资人呢，想一千万收购喵小姐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而喵小姐呢，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定价是五千万……”这些话都是安娜编的。 总不能说她撒了个谎，把喵小姐说成她投资的，然后被东方旭当场拆穿了吧。 “那喵小姐怎么不抢银行呢！”姜子愤愤不平，“真把自己当绩优股了！” “就是。”安娜附和道。 “对了安娜，你有投资人想购买公司股权，你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啊，我们的经纪公司也需要a轮融资的，一千万百分之二十股权，还算合理……”姜子说。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有钱自己赚多好。 “可以啊。”安娜答应道，“方便了我来引荐，他们呀，是个集团公司，需要很多种不同的企业。” “太好了。”姜子握住安娜的手，发自内心地感谢，看向安娜的眼神也变得火辣辣的。 安娜被姜子的热情吓得抽回手。 哪有什么像样的投资人呀，说方便了引荐，就等于说猴年马月才能引荐，安娜对这个潜规则心知肚明，怎么姜子难道竟然听不出这句话的潜台词吗？ 姜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这一个多月和安娜的暧昧聊天，已经让姜子有点魂不守舍了，在内心里姜子已经认定安娜会嫁给他，起码至少是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情侣了。 这时候，姜子的短信忽然响了，姜子一看手机又兴奋起来。 “好消息，亲爱的！好消息！”姜子兴奋地再次拉住了安娜的手，安娜不好意思地再次挣脱。 姜子这才意识到，虽然安娜已经名义上是他的女朋友了，但是女人是不是都不要一个仪式，姜子得正儿八经地向安娜求婚才行。 不对，是要表白。 于是姜子忽然单膝跪地，在开在路上的嘀嘀叫来的商务车上，拿着手机向安娜表白。 “准备得有点匆忙……”姜子有点害羞，但是很快调整了状态，“但是我的真心一直是从容不迫的。亲爱的安娜，从我们合作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喜欢你。这种喜欢与日俱增，在最近这一个月里爆发式地增长。我真的很喜欢你，现在，我拿着咱们合作挣下的第三笔款，三十五万，向你表白，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拿两人一起赚来的三十五万元表白，这是安娜见过的最烂的主意了。 本来这三十五万就是安娜的，话说要是安娜拒绝了，这钱还给不给啊？ 安娜微笑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姜子，姜子当然比不上王总，王总最有钱；也比不上杨溢，杨溢是个谦谦君子，财产更是姜子的几十倍；当然也比不上三花锦鲤了，人家可是正经的富二代…… 拿合伙赚的钱来表白，姜子到底是傻呢，还是坏呢？如果拒绝了，这钱就拿不到了吗？ 但是安娜从来都是安娜，处理起这种事情来得心应手。 “我多么想马上答应你……”安娜说道，“但是你知道吗，姜子？现在不是答应你的最好的时候。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我需要一大笔钱，给她的医药费；而且我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要么说安娜是聪明人，既说明了自己迫切需要钱，又拿母亲生病来搪塞姜子。 如果姜子真的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和她共度难关。 153.天上哪有馅饼可以掉 “真的吗？”姜子惊讶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如此聪慧又美丽的安娜正在遭遇如此不幸。 他想了想，说道：“这从喵小姐赚的第二笔钱，你都拿去，我那百分之二十你也拿去。这笔钱都是你的。要是不够，我还有存款，而且我手里这几个艺人，最近都发展得挺好的，我这边一年赚个七位数，还是不成问题的……”姜子说。 七位数，安娜内心里非常鄙夷，这是她和杨溢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不用干，杨妈妈就给她的分红，如果和姜子在一起，这七位数，是累死累活才赚来的。 肯定要拒绝。 安娜保持微笑：“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行吗？” 姜子站起来了：“当然可以了。” 姜子于是把三十五万全都转给了安娜：“再有什么需要的，你跟我说。”姜子说。 安娜到家了，中央别墅区，租来的房子。 在和姜子告别的时候，安娜给了姜子一个轻轻的拥抱，不让姜子断了念想。 安娜回到家，才刚到傍晚，这时候她才发觉这么早回家简直是一种罪恶，她应该赶紧再出去认识人、去找机会赚钱，毕竟从在王总那里签下借条起，到今天两个多月，安娜才赚了第一份钱。 一年时间还完七百万，简直是遥遥无期啊。 可是连姜子都向自己表白了，那么三花锦鲤呢，肯定也跃跃欲试想对自己表白吧。 这也是安娜拒绝姜子的原因，要交男朋友，也是先确定三花锦鲤，然后才轮到姜子啊。 安娜再次给三花锦鲤发短信。 “今天谢谢你哦，对我很温柔的，真想找个方式感谢你。” “别客气，应该的。话说你想找什么方式呀？” “也是很温柔的方式，你猜。” “猜不到啊［笑哭］” “在你朋友圈看到，你喜欢吃西餐～正好我烤牛排的技术一流，邀请你来我家吃牛排。。。”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而三花锦鲤也领会了安娜的意思，他追问道。 “哇，专门给我做吗？还是一帮朋友呀！我要先确定一下你的心意，是不是专门给我做……” “我本来还约了一个朋友，但她临时有事来不了，这样的话就是专门给你做，但你也可以带朋友来。” 打心理战，安娜还是很会的，既不太主动太热情，也不给别人拒绝的借口。 三花锦鲤这就明白了安娜的心意。 他喷了很sexy的香水，把头发整理好，穿上自己最喜欢最体面的衣服，很快就奔赴安娜家里。 安娜为了准备晚餐，买了上好的战斧牛排和调料，花费不菲，但都值得。 当安娜帮三花锦鲤打开门的时候，安娜看到了一个帅气逼人的三花，嘴里还叼着一朵红玫瑰，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安娜嗅到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气息。 隐约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安娜见过无数男人对她动情，越动真情反而越笨拙，三花锦鲤就是太潇洒了。 “你们的创意太棒了，姐！”三花锦鲤说道。 三花锦鲤叫安娜“姐”，把安娜的热情又浇灭了一丝。 “哪里棒啊？”安娜反问道。 “第一个啊，就是把握住了这个吃瓜群众的命脉，什么三角恋啊，捉奸啊什么的，一场大戏，足足能演好几天呢；第二个啊，就是安娜姐实在是太漂亮了，比照片，比视频，比我之前侧面了解的所有所有都漂亮……”三花锦鲤逮住安娜使劲儿夸。 “小嘴真甜。”安娜一边说着，一边把烤好的战斧牛排端出来。 七分熟，正宗意式做法，搭配了薯条和烤菠萝再加一份蔬菜浓汤。 两个人的烛光晚餐，本以为会你侬我侬，浓得化不开，但是气氛莫名奇妙地开始往喜剧路线上走。 到底三花喜不喜欢我？安娜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 不由自主地桌子下面，用高跟鞋轻轻碰碰三花锦鲤的脚。 安娜没收到回应。 这时候，安娜发现了一个问题，三花锦鲤刀叉的姿势不对，用甜品勺喝汤。 可是他的朋友圈不是天天去西餐厅，吃最正宗的西餐吗？还有一家是他入股的？怎么感觉像门外汉？ “对了，你持股的那家餐厅，叫什么名字啊？姐有空了去给你捧场。”安娜说道。 “哪家啊？”三花锦鲤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朋友圈发的那家啊……”安娜说道。 “喔……”三花锦鲤恍然大悟，“这你也信了，姐。那些朋友圈啊，是专门花钱买的！”三花锦鲤倒是实在，直接和盘托出。 “什么？！”安娜震惊。 “是啊。”三花锦鲤淡定地说道，“我做艺人之前，什么都做过，做得最长的不瞒你说啊，是婚托……那些朋友圈，都是老板为了打造我，专门花钱打造的，骗人的。你没看日期，还是四年前的吗？话说这个微信号我也早就不用了，是姜子哥告诉我有这个活儿，我才重新用起来的，这是我的小号。话说安娜姐，你加一下我的大号吧！” 三花锦鲤淡定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调出二维码，推到安娜面前。 安娜放下餐叉，不说话了。 “你说你是富二代，也是假的？”安娜问道。 三花锦鲤还没意识到安娜表情的变化：“我都做婚托了，还是什么富二代啊……你太逗了安娜姐，你不会当真了吧？姜子哥找我的时候没跟您说吗？我是个演员，跟您聊天也是我们演戏的一部分，我说的话都是台词啊，肯定不是我的真实生活！” “你骗我？”安娜问道。 “那你就太不专业了，安娜姐。”三花锦鲤说道。 安娜不吃了，“啪”地一下打开餐厅灯。 明亮的灯光驱散了暧昧，也彻底毁了安娜的幻想。 三花锦鲤吓得不敢吃了。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安娜姐……对不起啊，我错了……”三花锦鲤一直在道歉，“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可是我以为你知道啊……” “吃吧吃吧，赶紧吃完了去忙吧。”安娜说道，不想再听三花锦鲤多说一个字。 “那我不吃了，我还是走吧，以后再有活儿，安娜姐一定要记得叫我啊……”三花锦鲤牛排才吃了两块，吓走了。 154.鸽子蛋真挚求婚 安娜看看才吃了几口的战斧牛排，再看看自己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再想想自己遇到的渣男，越想越气。 安娜打电话给姜子。 姜子简直受宠若惊：“darling？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 “是啊，请你吃牛排！”安娜说道。 “去哪儿啊？”姜子问道。 “来我家。”安娜说，“我亲手做的。” “真的吗？”姜子那时候刚在每团外卖叫了一份毛血旺，听到安娜叫他吃牛排，他简直要跳起来了。 成了！姜子在心里说。 姜子看看表，距离他刚才的表白才三个多小时，虽然安娜没有当场答应他，可是过去三个小时，她便打电话叫他吃牛排，还是在她家…… 姜子简直心花怒放，脑海中想像着出席活动时旁边挽着美丽的老婆，同时和安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姜子赶紧冲个澡，把身体的重点部位洗干净，准备到安娜家赴宴。 一开门，他点的毛血旺送来了。 “先生，您好，您点的毛血旺来了。”外卖小哥说道。 “哥要去见女朋友，没空吃了，送给你了！”姜子豪气地说道。 “谢谢哥！祝你约会顺利！”外卖小哥看到自己白得的一份毛血旺，想着今天的宵夜有了，心里也美滋滋的。 姜子几乎马不停蹄地来到安娜的家，这是他第一次来安娜的家。 以前安娜霸占在杨溢的别墅中时，曾经有一次开轰趴，邀请过姜子，但是姜子当晚带艺人去参加一个综艺节目，错过了那次见面，姜子还一直耿耿于怀呢，没想到这么快杨溢就能再次登门了。 然而这次安娜给姜子的地址，却跟过去的不一样。 姜子早就知道之前的地址是安娜的家，难道安娜这么快就重新购入了另一栋别墅吗？ “现在这个家，跟以前的没法比了。”安娜一边给姜子介绍自己的房子一边说，“这座房子是租来的。” 安娜看到姜子的脸上有转瞬即逝的疑惑表情。 “没错！”安娜说，“之前的大房子卖了卖了两千万，然后租了这套房子。今年房地产调控啊，房子再不出手，会一降再降，我呢，趁最高点卖出了。现金流用来投资做生意，我聪明吧？”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姜子真心附和道。 来到餐厅，姜子看到烛光晚餐和烤好的战斧牛排，被重视的感觉化为一种浓浓的感动。 安娜知道自己完全不用主动，和姜子在一起，她就是女神，姜子就是屌丝。其实姜子也算是一个成功的经纪人，但不知为何，在自己面前他表现得像一个屌丝。 也许是爱情让你卑微。 她深深地相信，姜子深爱着她。 姜子切下的第一片牛肉，是给安娜的。 轰走一个小鲜肉，召来一个小腊肉。 只要安娜想，总会找到人陪。 “你看网上的评论了吗？”姜子问安娜。 “还没来得及看。”安娜回答，实际上安娜根本看不了什么深刻的文章，看超过一百字的东西，安娜就觉得烦躁，注意力完全不能集中，更别提理解力了。 “微博上关于我们话题的讨论，已经有四千多万条了……”姜子说。 “什么概念？”安娜问道。 “流量啊，流量就是王道！我们现在也是有流量的人。”姜子说道。 “我知道你总是有办法的。”安娜说。 “现在网上有很多人骂，当然了，幸好你没看。但我绝对相信你的承受能力也是非常之好。”姜子说。 “骂我脚踩两条船。”安娜笑了，“这不正是我们希望的吗。” “是的，我们的营销达到了预期。”姜子说道，“但是我得为你的长远考虑啊。其实我们的这个营销，对你的公众形象，是有所损害的。” “为了拿到广告代言费。”安娜说，“牺牲了我的形象。” “我以后再也不会接这种活动了。你知道吗，这种营销，就像是竭泽而渔，太短视了，我们不能再这么做了。”姜子反思道。 安娜听了姜子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也很有安全感。 其实安娜喜欢被人规划好一切的感觉。因为长得漂亮的缘故，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有别人主动代劳，安娜其实很享受这种感觉，慢慢地就形成了一种依赖，一种习惯，习惯了按照别人给自己安排好的一切去生活。 “如果你愿意信任我……”姜子忽然很严肃，“我愿意对你的下半生负责。” “什么意思啊？”安娜听着姜子奇奇怪怪的说法，一时摸不着头脑。 其实姜子早就想好了，他忽然放下餐叉，再一次单膝跪倒在安娜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打开来。 是一枚闪瞎人眼睛的鸽子蛋钻戒。 “我想好了，不想错过你……这枚钻戒，是我从南非的钻石商人那里拿的货，11克拉，极品白钻，顶级切工；我也是找了国内顶级珠宝设计师，做了镶嵌，五年了，我一直想送给我和我相伴一生的人，安娜，我会生生世世爱你，请你嫁给我好吗？”姜子跪在地上，深情表白。 11克拉顶级白钻，价值至少七位数以上，妈呀，没想到姜子是个隐形富豪。 哪个女人不喜欢钻石呢？不得不说姜子太懂安娜的心了。 安娜对这枚戒指太心动，可是如果不答应，这枚戒指就不会戴在自己手上，就不会属于自己。安娜怎么会放走自己喜欢的东西呢？ 可是表面上安娜仍然要装作矜持，不能让姜子以为她是个贪恋物质的人。 安娜看着姜子的眼睛，姜子那双眼睛是如此诚恳，又如此迷茫。 “你真是有备无患。”安娜说。 “你叫我来家里吃牛排，我就知道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姜子说。 “可是从我答应做你女朋友，到你求婚，会不会太快了？”安娜问道。 “不快，我想表达我的心意，一秒钟都不愿多等……”姜子说道。 安娜看着姜子，再次微笑，轻轻点头。 “你答应了！”姜子激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忘情地亲吻着安娜的玉手，轻轻把这一枚11克拉的鸽子蛋，戴到了安娜的右手无名指上…… 155.白钻变莫桑钻 然后，姜子站起来，他深深地亲吻安娜，两人紧紧拥抱。 安娜只觉得自己的右手无名指感受到了一种璀璨，一种沉甸甸的幸福。 “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姜子激动地说。 “有点早吧。”安娜说道。 拿到戒指就是她的终极目标，至于领证，不在她思考的范围之内。 “我是这样想的亲爱的。”姜子和安娜手挽手，来到客厅，他们亲密地坐在沙发上，“我们在大众面前已经是情侣了，是感情有点小波动的情侣。” “对啊。”安娜并不否认，经过这次营销活动，安娜是一个同时和两个男人暧昧的女孩。 “那么你最终的选择，仍然是大众关注的一部分。”姜子说道，“因为这次营销，你的形象有点受损，但是你可以通过结婚，再洗白啊……” “能洗白吗？”安娜问道，谁不想做一个清清白白的正面形象的女孩。 “当然了，和我结婚，就是你洗白的唯一机会……”姜子说道。 “那……我们的结婚证书是不是也发到网上去？”安娜问道。 “是啊，要不然你怎么洗白呢。”姜子说。 要想把戒指留在身边，没想到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那我们就领证。”安娜说道。 姜子深深地亲吻了安娜，而安娜的注意力，仍然只是在戒指上。 这一夜，姜子没有回家。 他们俩用手机借着红色背景，拍了一张结婚照片，第二天一早，姜子就带安娜来到了民政局，两人郑重地领了结婚证。 领到结婚证那一刻，姜子就拍了照片，传到了网上。 微博上顿时又炸了锅：京城最美二野花之一，结婚了！嫁给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 穷小子抱得美人归，果真引来了一大帮看客的叫好。 安娜的微博下面的评论，也变得支持者众多，她扭转了自己爱慕虚荣、沉迷物质的形象。 安娜居然真的凭这次结婚，收获了一个现代戏中的“性感大嫂”的角色。 但是安娜的心思完全不在演戏上，当姜子把自己替她接了这个戏告诉安娜以后，安娜轻描淡写地就敷衍过去了。 “我今天下午就去跟剧方那边谈合同。”姜子说道。 “好啊。”安娜强装微笑。 姜子明显感觉到安娜的笑是装的，他以为是安娜压力太大了，毕竟演电视剧是安娜的第一次。 “你放轻松，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姜子说道，“相信我，一切没问题的。” 说完，姜子轻轻在安娜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其实应该有压力的人是我，我要和他们敲定细节、敲定价格，不是一场容易的仗。”姜子说，“我今天会晚些回来，你自己先吃晚饭，不用等我了……” “好的。”安娜轻轻拥抱丈夫，目送丈夫离开。 随后，安娜也离开了租住的别墅，她的爱马仕包里装着姜子送她的鸽子蛋。 没错，安娜已经联系好卖家，要把这枚戒指卖掉…… 安娜联系好的珠宝工作室，在亮马桥大使馆区。 认识这个珠宝设计师已经有五年多了，安娜每天看着这位知名的珠宝设计师的朋友圈，她也是一名gia珠宝鉴定师，擅长挑选各种高品质的宝石。 11克拉的纯净白钻，世间稀有珍品。当安娜在微信上跟这个珠宝鉴定师说的时候，鉴定师也很意外。 “有时间可以带过来我们看看。”鉴定师说，“品相好，再加上克拉数大，相信能卖个好价钱。” “好的，那我就把我的宝贝放在你那里寄卖哦。”安娜回复鉴定师的微信。 “品相好我们就收。”鉴定师说，“不提供寄卖服务，因为我们毕竟也不是典当行。” “好吧。”虽然不太满足安娜的预期，但安娜还是决定去拿着宝石走一趟，卖不卖的先看看行情，安娜心里预估的价位是一千二百万。 看这位鉴定师的朋友圈看了五年，对珠宝鉴赏的知识安娜早就精通了，这11克拉的钻戒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珍品，就连说出“一克拉以下的碎钻不值钱的”明星张雨绮，她的结婚钻戒也不过才八克拉多一点…… 安娜胸有成竹，这次趁姜子出门，她赶紧和鉴定师约好时间，带着自己的宝贝奔赴实验室。 安娜受到了热情的款待，浓情巧克力、上好的红茶等等。 “谢谢，谢谢。”安娜说道，“我时间不多，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安娜从自己的爱马仕里拿出戒指盒，递给鉴定师。 “好的。”鉴定师说着，接过安娜手中的戒指盒，“我们鉴定的全程，都希望您一直在。当然了，我们也会全程录像，这个您放心。” “好的。”安娜说。 “那好，”鉴定师一边说一边戴上了一副白手套，轻轻把安娜的戒指盒打开。 安娜看见鉴定师眼中是震惊的样子，当她轻轻地把戒指拿在手里的时候，更震惊了。 没见过世面。安娜在心里嘀咕。 然而鉴定师还是把戒指左右看看，然后用放大镜仔细看，再上工作室的仪器，用专业的放大和光照来查看。 随后，戒指下了仪器。 鉴定师把戒指轻擦，放回安娜的首饰盒。 “安娜小姐，您带来的这枚戒指，全程没有离开过您的视线，对吗？”鉴定师在视频中问安娜，看到安娜一直没有回答，于是她补充说，“您放心回答，这只是一个必须的流程，也是为了保证您的财产安全。” “是的。”安娜回答道。 “好的，现在您眼前的这枚戒指，是您带过来的那一枚吗？”鉴定师问道。 “是的。”安娜回答。 “好的，那现在您可以收起您的钻戒了。”鉴定师说。 “ok。”安娜说着，轻轻关上自己的戒指盒，放回自己的爱马仕包里。 自从安娜进门的那一刻起，安娜的一举一动包括所说的一切，都被录像记录着。 “现在可以告诉我结果了吧？”安娜问道。 “当然可以，安娜小姐。”鉴定师说，“我们的鉴定结果是，您的钻戒总重是12.33克，主石是11.23克拉的莫桑钻，副钻2.1克拉白钻，18k金镶嵌……” “不用说得那么具体，直接告诉我，我这个钻戒，如果卖给工作室，您能出多少钱？”安娜问道。 “三千元。”鉴定师说。 “什么？”安娜彻底震惊了。 “三千元，这是我工作室的出价。”鉴定师说。 156.真假鸽子蛋 晚上，姜子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安娜早就在家等着了，晚餐也没吃，生气都气饱了。 姜子一进门便要给安娜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想捧住安娜的脸亲一口。 安娜嫌弃地甩开他。姜子一个趔趄站不稳，摔倒在沙发上。 “老婆……”姜子委屈地说道，“你嫌弃我啊……你是不是嫌弃老公喝了酒？” “你明天住回你的出租屋去！”安娜说道。 “啊？”姜子有点疑惑，随即释然，“老婆想着省钱了，要把这个大别墅退了对不对？！退了大别墅，跟我一起住回两居室！老婆万岁——” 姜子越说越开心，仿佛看到了一个勤俭持家、共同过好日子的美丽贤惠的女人出现了，而这个人，已经是他的老婆了！ “妄想！”安娜哼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姜子听了这话，一下子把酒都吓醒了。 “怎么回事老婆？”姜子从口袋里掏出刚签好的合同，“你看，我把合同都签好了。我知道，我喝酒是不好！可是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也都是为了你呀！女二号，你看看，拍摄四十天，四十天，六十万啊，老婆……” “四十天才赚六十万！你是不是傻呀？这么赚钱太慢了，明白吗？！我不想跟你这样的穷鬼在一起！”安娜扭头看着别处，说道。 姜子有点来气，心想这是怎么了，她不喜欢我喝酒？看来不是；现在看是因为她嫌弃他穷啊…… “夫妻本来就应该同甘共苦，我也没嫌弃你穷啊……我更没嫌弃你的过去！”姜子说道。 “我的过去怎么了？！”安娜听了这话非常不开心。 “你的过去怎么了，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姜子不想把话说明，“你过去当陪酒女郎，你过去参加有钱人的饭局，三十万就能把自己卖了，这些你都忘了吗？我辛辛苦苦给你赚钱，你倒是嫌弃了……”姜子借着酒劲，越说越气愤。 “好啊！”安娜不想跟姜子争吵了，“那我们就离婚吧！公司账户上的钱，一人一半，我们各奔东西！” “呵呵。”姜子就笑了，“老婆啊。你不要总是想着制造一些大事件，我们昨天领证的，明天就离婚，这说得过去吗？你才刚刚洗白啊！你是因为和我结婚才洗白的，才接到这部戏的！” “我根本就不想花四十天挣这么点钱！”安娜生气怒吼。 姜子明白了，安娜这是嫌弃自己给她挣钱少，可是她不看看自己以前的赚钱能力吗，这些根本不少了。 “是啊，正经赚钱就是太少了……这点钱，你花两晚上就挣回来了……”姜子自言自语道，“不要起早贪黑、不用看导演脸色，还有人恭维着、请吃大餐、请住五星级酒店……” “姜子，你不要太过分了！”安娜怒吼道。 “不是我过分，我这是说的实话，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我真傻啊……想着你能变好，想着你能改邪归正，想着你下嫁我这样的屌丝，是你变好的开始……可是我全错了！”姜子说着说着觉得很悲哀。 “你当然错了！但是有一点你说对了！你就是个屌丝！”安娜怒吼道，随即，她拿出姜子送自己的那个鸽子蛋戒指，扔到沙发上，“送这么个假钻给我，还想娶我！还骗我说这是你从南非钻石商人那里拿的裸石……你这么不去死呢！” 姜子捡起被安娜扔掉的莫桑钻戒指：“喔，你拿去鉴定了……”姜子说道，仿佛看穿一切的表情…… “鉴定了！假的！假的！只值三千块！”安娜怒吼道，“你知道我当时多难堪吗？我羞愧地恨不得跳楼啊！” “为什么要去鉴定呢。还问价了，你想卖掉吗？”姜子问道。 “为什么不能鉴定、不能卖掉，我不能处理我自己的物品吗？”安娜反问。 “当然可以。”姜子拿着自己的假钻戒，有点心疼地抚摸着，“你知道吗，这是我最值钱的物品了……” “你最值钱的东西，就值三千块！”安娜鄙夷地说。 “你这么说我不公平。”姜子说，“安娜啊，你太急躁了……你急着赚钱、急着结婚、急着卖戒指……你都没有好好沉静下来，享受自己的人生……” “穷屌丝就不要跟我说这些了，我的人生你不懂。”安娜说道。 “呵呵。”姜子就笑了，“你知道吗？其实这个戒指有两个……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肉眼是看不出来的。我当时给你求婚用的，是真的，但是我真的怕你不小心弄丢，所以我用这个假的把你的真的换出来了……” “你不信任我！”安娜听说还有个真的，也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姜子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卧室，来到安娜的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又拿出了一枚和姜子手中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看到这里，安娜马上变了脸：“亲爱的，你竟然用这种方法考验我！” 安娜一边说一边去拿那枚真的戒指，忽然被姜子无情地一把推开：“滚开——离我远一点！”姜子吼道，他一边说一边流泪了：“我是喝醉了，但是我的头脑，清醒得很！你——被我奉为女神的人，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一个只以物质来评判他人的人，我，认清你了！” 姜子哭着哭着，要离开。 安娜抢先一步把卧室门关了，锁上，阻止姜子离开。 两个人痛哭流涕，拥抱着哭了。 姜子因为喝了太多太多酒，哭着哭着就在床上睡着了，他把戒指装到了自己上衣贴胸位置的口袋里。 安娜一宿没睡踏实，想悄悄把戒指从姜子口袋里拿出来，可是姜子把口袋压得紧紧的，根本拿不出来。 只要姜子没出这道门，只要戒指还在，就有机会！安娜心想。 折腾一夜也很累了，于是安娜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小夫妻醒来，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为什么吵架的两人都忘了，重新甜腻了起来。 “剧组那边催我们快点进组了！”姜子对安娜说。 “进，就这两天，很快就进。”安娜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