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逢》 第一章 白倾护着昏迷的凤天宁进了王府,众人哪见过自家王爷这幅模样,心下当即惊慌不已,一边急急忙忙去请御医一边赶着来帮忙,顿时有些人仰马翻,只不管多少人帮忙,白倾自始至终一步也没离开凤天宁身边一步,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陆乘来的极快,开玩笑这可是凤朝嫡亲的亲王,但凡有个万一怕是圣上要斩了他们整个太医院作陪。说是在金玉轩突然吐血昏倒了,一把脉,倒是还好,脉象虽然混乱但好似没什么大碍。 陆乘只能叮嘱道:“我开一剂宁神补气的汤药,督促王爷每日服了,应当是无大碍的。” 听她这么说众人方松了一口气。 “那她何时会醒,她为什么会吐血?”白倾还是不安。 “这个……我的确不知,但她的脉象也确实没有大碍,你……别太担心。”陆乘看着白倾紧张的神色安慰道,白倾由于身子一直弱,她经常被白泽拖去给她的宝贝弟弟看脉,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了。 开好方子交给王府的人,陆乘提了药箱要走,又看看白倾:“你走吗,她真的没事,回去吧。” 白倾懂他的意思点点头,看了凤天宁一眼便跟着走了出去。 临分别陆乘还是开口道:“你……何必执着一人,她既无心,你该给给别人机会,褚将军府家的大小姐就很好。” 白倾没回答只是淡然一笑:“我回去了。”转身上了马车。 陆乘摇摇头,安王啊安王,我医术再好,怕也治不了你这眼瞎心盲的病。 那一边,等凤天宁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睁开眼……这床榻摆设,这是王府自己的寝殿?这个认知让凤天宁很是迷茫,王府不是已经烧成灰烬了?自己没被打下地狱?伸手看看自己依旧白皙的双手……难不成梦回了…? “来人”她试探喊了一声。 立时就有仆人马上应答推门进来“王爷您可醒了”宝云走近,一脸高兴。 竟是宝云,她还活着。 脑袋撕裂一样的胀痛提醒着凤天宁可能真的不是梦,她在心里无声的笑,上天真是待她这个孽障不薄啊,忍住要溢出的泪水,她轻轻问道:“我怎么了?” 宝云立刻道:“王爷昨日在金玉轩,突然吐血昏倒了?可吓死奴才了,白公子也吓坏了……”说着宝云立马捂住了嘴,王爷不爱听到白公子的。 看着她捂着嘴皱着眉凤天宁也没说什么只是接着问:“我去金玉轩做什么?” “王爷忘记了啊,金老板寻了一块极为难得的暖玉,您不是说买了送给……薛公子的。”提到薛子染,宝云有些不忿,王爷对他那么好,王爷昏迷的时候皇上都来了,他也没来看一下,亏我们王爷对他这么好。 暖玉……原来是那时候,幸好,幸好来得及,二哥,这次你一定等我。 看向宝云,宝云什么都好就是所有情绪都爱写在脸上,前世就是因为这个一直觉得宝云不堪大任,所以对她也不算太好,如今想想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是难得。 “你就这般不喜欢薛子染?”凤天宁道。 “奴才不敢”宝云心里一惊,王爷最不喜欢别人说薛公子不好了。 “王爷……可要再请陆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这几日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是,那要是……” “不见!”不管谁。 “是” “行了,下去吧。我累了。” “奴才告退。” 凤天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仿佛昨日种种皆是梦一场,她不敢睡去,她怕再醒来看到的又是二哥满身鲜血,是自己命丧断崖,是皇姐一夜白头,是白倾……与这付之一炬的王府。 她烦躁起身眼角撇到桌案上静静躺着的暖玉,拿起来在手中慢慢摩挲,触手生温,当真是好玉,好玉自然要配值得它的人。 王府众人自王爷醒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好生服侍着,王爷似乎脾气好了很多,但是似乎话更少了,整日都在雕刻那一块暖玉。 第二章 一晃到了这月的十六,凤朝二皇子凤天岚的生辰,圣上对二殿下的生辰一向重视。 可是安王府众家仆很是忧愁,王爷不许任何人进去,这生辰宴就快开始了,莫非王爷又与圣上置气了?这可怎么办,无人敢问只能暗自心焦,自家王爷可千万别又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管家快急出心脏病的时候,门终于开了,自家王爷一身宫装走了出来,器宇轩昂,贵气天成,众家仆赶忙行礼。 宝云一喜立即上前:“王爷,车马已经备好了。” “嗯,进宫。” “是!” 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她重生以来还没有见过她这两位至亲之人,她醒来每日都在想若能让她们一世安好,她做什么都可以,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失望了。 行至宫门,宝云扶着她下了车辇,轻轻道:“王爷,是白相”知道自家王爷因为白公子一直于相府有所疏远,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心的提醒了一下。 凤天宁心里叹口气,她一早便看到了,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如果她第一不想见的是薛子染,那第二便是白家,白倾了。前者是厌恶,后者……白倾啊,白倾的人生没有凤天宁才是最好的。她走上前温温和和道:“右相大人,还真是巧啊。” 白念庭心里奇怪,这王爷今日怎么似乎不一样但是赶忙回礼道:“参见王爷,是啊真巧。” 此时白泽与白倾正从车上扶着白老太君出来,凤天宁也伸手搭了上去接老人下来,恭敬喊了声“老师。” 老太君倒是比所有人都镇定顺着下来看着她唤了声“宁丫头啊。” “是,老师前面请”凤天宁没看其他人,只虚扶着白老太君进了宫门,留下白念庭与白泽一头雾水,安王今日这是怎么了,对视一眼都摇摇头,又赶忙跟了上去。白倾一言未发,只是在她接手的时候默默松开静静站到了白正君身后,仿佛一切如常。 到开宴时,侍人朗声道:“皇上君后驾到,二殿下驾到!” “恭迎圣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二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殿下福寿绵长,康乐永驻。” 在众人的跪迎声中,凤天骄带着顾昀微与凤天岚坐定,轻轻开口“平身。” “谢陛下。” “今日是二殿下生辰,叫你们来只是一起庆祝,众卿不必拘束。” “臣等谢陛下,谢二殿下。” 凤天岚端起酒杯站起身:“皇姐厚爱,天岚受之有愧。众卿皆是我朝的栋梁之臣,是天岚该谢各位,不必当做是我生辰,只当是与君同乐,慰劳众卿为我朝社稷之辛劳,我敬诸位。” “能跟随陛下左右,是臣等之幸。”众人齐声,一饮而尽。 凤天骄心下高兴于是开口道;“既如此,索性朕明日便放你们休沐一日,今晚众卿可开怀畅饮。” 立时殿上便情绪高涨,觥筹交错间,凤天宁的思绪却不在此,入喉的酒似乎全部流往了心里胀的难受,眼底滚烫,凤天宁啊凤天宁,你都做过什么。如此骄傲耀眼的凤天岚,他应当一辈子如此的。 高涨的氛围,在薛谦出现在殿中央,跪下说完话后,近乎凝结了起来。 求娶二殿下?是她醉了,还是我们醉了? 霎时殿上静得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心里都道这薛家虽然封了顺成侯,但靠的也都是祖上征战沙场的功绩。薛呈袭了侯位在朝堂却并无建树,所以别说这薛谦现在只是顺成候府嫡长女,即便将来封了世女,娶个别的世家公子还行,可这金尊玉贵的二皇子哪是她能妄想的。谁不知当今圣上对这个弟弟可是疼爱的紧。偏偏她就敢在这大殿,当众求陛下赐婚。她为什么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圣上疼二皇子,可圣上更疼四皇女如今的安王殿下。而安王心仪顺成候府小公子薛子染数年天下皆知,堂堂王爷对一介男子言听计从,卖力讨好,背后遭了无数嘲笑不说,这小公子偏偏对这位王爷还瞧不上眼,但这王爷从不放弃,反倒追得更勤。只要是能讨好薛小公子的,安王殿下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众人一想有这么一层在也怪不得薛谦今日敢如此作为。一时间所有视线便从跪在殿前的薛谦转到了关键人物安王殿下身上。 凤天宁苦笑,她闭着眼都能感受那些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索性张开眼扫视一圈,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而没有看自己的就剩自己的皇姐还有二哥了。世人都说当今圣上对安王宠溺无度,可只有自己才知道,真正惯得自己无度的其实是这位二皇子,她的二哥。若非如此,上一世那个人渣怎么可能娶到二哥,最后害得二哥那般下场。可若没有自己,若没有自己……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啊。 罢了,既是重来一次,这罪便慢慢赎。二哥,我必用这一世这条命来护你无虞。都是由自己而起当然该自己解决。 凤天骄心里怒火已然滔天,眯眼看着面前的人,呵,她想起前些时日为着薛家人凤天宁与自己在御书房大吵了一架,之后凤天宁再没进过一次宫。今日宴会看见她,自己是高兴的,她还是在乎岚儿的。可是每每望过去,她一副失了魂似乎借酒浇愁的样子,凤天骄恨不得没有过这个妹妹。 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凤天宁才朗朗开口:“不知众位都瞧着本王做甚。” 废话,都是因为你老人家,不看你看谁,众人也只敢在心里诽腹。 这个家伙开口第一句竟然不是求自己成全那家人。那清清淡淡不急不许的语气,倒是有些她从前的样子。凤天骄也忍不住瞧她一眼,却见她正看着自己,嘴角带着温温软软,甚至有些许讨好的笑意。这下这位当今圣上是真的愣了,她多久没对自己这么笑了,自从迷上薛子染,每次与自己便不是吵就是闹,到后面更是愈发激烈。想到这里凤天骄脸色变得严肃,眼神灼灼,她莫不是还是为了那薛子染才如此的。 看到自家皇姐又变得严肃的脸,凤天宁心里一啧,混帐太久,皇姐不信自己啊。 “薛家大小姐想求娶二皇子,安王觉得如何?”凤天骄心里对她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阿宁别让朕失望,她太清楚只要这个家伙开口,岚儿又怎么会拒绝,可她怎么能允许。 凤天宁并不答话,目光转向对面那个昳丽绝伦的男子,并不见他脸上有多大的情绪,只端端坐着眼神淡漠,似今日被求娶的人不是他。凤天宁站起身缓缓走了过去。她的二哥啊,真好他还这么好端端在自己眼前,他还是那个骄傲出尘的二皇子,他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凤天岚,那个会哭会笑的二哥。 行至桌前,凤天宁手里已经多了一支白玉发簪。似是微微斟酌片刻然后伸手在男子发间寻了个位置轻轻将玉簪戴上,戴完还颇为满意的端看了一番。簪子那头是一朵含苞的玉兰,娇艳欲滴映着琉璃灯光闪着点点星芒。男子就那么静静坐着,却能看失无数人的心,二哥果真是好看极了,怪不得母皇曾说他无双,怪不得即使是那个冷心冷情的人,花了一辈子也没能忘得了。 “为着这块暖玉妹妹我可是费了大功夫的,这玉兰也是我亲手刻的。虽比不得那楼一枝的手艺,二哥你也不能嫌弃。” 凤天岚就那么呆呆看她过来给自己戴发簪,半晌反应过来才一笑道:“你送的,我什么时候嫌过。” “二哥,生辰快乐。” “嗯,听说前些日子昏倒了,可好些了?”即便听陆乘汇报过了,还是忍不住亲自问她。 “自然是好了,二哥也不来看我。” 呆了一下,是你不想见我们啊,凤天岚没说出口只是笑道“嗯,是二哥不好,阿宁可还有什么要对二哥说的。”面前自己从小疼着宠着的孩子已这般高大了,罢了,她已经这么讨好于自己,再惯她一次又何妨,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阿宁,只要你开口。 “明日你就知道了。”凤天宁回答的干脆利落,转身就往自己座位走。眼睛酸得要命,二哥你真是傻的没救了。凤天岚看着她看似潇洒却不如说有些仓皇的背影,便又一时反应不过来。 薛谦还跪在大殿中央,凤天宁在她身前停下脚步。前世一幕一幕在眼前掠过,停留在凤天岚将匕首刺进胸膛的那一刻,那殷红的血迹,那样悲凉的眼神,心生生的疼。忍住将她撕碎的冲动,这个人她怎么敢。 “薛小姐起来吧,今日我二哥生辰,薛小姐别扫了兴。” 薛谦依旧跪得挺直,看看停下的衣角,想想自家弟弟,哼,遮住眼底鄙视。恭恭敬敬回答道:“小人是真心心仪于二皇子,求圣上成全,王爷您知道的,您帮小人说……。” 话音还未落,薛谦只觉得胸口钝痛,整个人就侧翻在地。一只脚从胸口开始不停踩碾直至咽喉。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盯着那人。 她竟然对她出手,而且还这么狠。薛谦不敢相信,谁都不敢信。那是薛家人啊,薛子染的亲姐姐啊。安王殿下这是…………疯了吧。 凤天宁冷冷看一眼脚下的人:“本王说过了,叫你不要扫兴,你怎么不听呢。”说着又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薛谦不敢再挣扎,她感觉她再动一下这人定会直接取了她的性命,恐惧才渐渐充斥在心里。殿上只留下薛谦断续的呻吟。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放厥词?帮你说?好啊,本王自然是要说的。皇姐,我不同意,决不。”凤天宁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凤天骄知道她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如果说之前对她还有怀疑,现下绝对是一点都没有了。虽然震惊疑惑,但似乎不是坏事:“尔等越发有规矩了,二殿下的亲事岂是什么人都可以妄议的,朕只说这一次,再有下次,仔细你们的脑袋!”帝王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是,臣等谨记!” 凤天宁也终于松开脚,薛谦一松气却是咳出一口血。 “谦儿。”顺成候正君立马奔到了前面,“谦儿,你怎么样。” “安王,你怎可下如此狠手胡乱伤人。” 凤天宁嫌恶的退了半步道:“哦,顺成候正君这是在质问本王。” 明显这位正君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怒火,大声道:“即便你是王爷也不能随意伤人,何况谦儿可是子染的姐姐!” “薛正君。”凤天宁的声音骤冷:“本王说过让她不要扫兴,是她不听,所以该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圣上没有治她的罪你们薛家就该叩谢皇恩浩荡了。本王没糊涂,自然也知道她是谁。而薛正君你,谁给你的胆子对本王大吼大叫?” 毕竟只是一介男子,薛正君从不知一向在自己面前温和有礼的安王还有这样的骇人气势。背上不禁一层冷汗。 “不想她死的话,薛正君还是赶快带她出宫寻个大夫的好。” 宫里御医成群,她却要自己出去找大夫,可此时的薛正君早是敢怒不敢言。 “来人……” 凤天宁正要开口赶人,而一声娇咤打断了她。 “凤天宁!” 哼,这就忍不了么。凤天宁回头直视他,眼底确是布满寒意。 薛子染心里有些惊,这个人看自己时眼里竟没了半分情意。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直叫人背脊发凉。今日种种太过离奇,她不同意婚事就罢还对姐姐出手,还有那块暖玉,明明…。她怎会突然转变如此之大,她又怎能突然不喜欢自己了,难道是想以这种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明明一直对这个人厌恶至极,可现下薛子染突然有些想不清楚了,他竟因她转变的态度慌了神。 看着对方变了又变的脸,如今的凤天宁早没心情去猜测他在想什么。 “你……” “放肆!”薛子染才要开口就被凤天宁打断。“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顺成候没找人教过你规矩么?” 薛子染的眼眶是彻底红了,竟然被她吼了,当着这么多人。他从来都是直呼她名字的,凤天宁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女……染儿……恕罪,老臣求王爷恕罪啊……”顺城候怎么也没想到发怒的竟不是圣上而是这位她识作倚靠的安王殿下,早顾不得那些胸有成竹的算计,只能连连求饶。 一时不知怎么反应的薛子染只得愣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请王爷恕罪……”薛子染是生得好看,不然凤天宁当初也不会对他一见动了心,此时泪盈于睫,委屈的语气叫人怜惜。凤天宁已没了耐性,摆摆手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淡淡看着这个人,又仿佛是看着更远的地方。是我错,这一世上一世,终该了结。 薛子染动弹不得,那些凉凉的字句打进耳朵刺入心底。 “你可知若非真心喜欢过你,娶你不过一道旨意的事情。如今看来,我的喜欢对你来说确实并非福分。倒是助涨了你一家人的不知好歹,当真什么算盘都敢打!当初忘忧亭内,你曾说宁死不进安王府,本王成全你。” 转瞬薛子染就眼睁睁见那个人将手里的玉佩扯下举起再摔成粉碎,她说:“薛子染,我凤天宁对天起誓,自今日起,与你恩断情绝,此生再无瓜葛。若有违背,犹如此玉。” “好!” 九龙宝座上的帝王轻轻开口“这才是朕的妹妹。”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谁也未曾料到。可仿佛却又只是应了那句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凤天宁对薛子染的穷追不舍百般讨好,这些年听多了更见多了,不免叫人忽略一些事情。凤天宁是谁,凤朝最年轻尊贵的亲王,当今至尊唯一的胞妹,也曾才冠京都。胡人之乱,她随帝亲征,两人并肩作战,九死一生终得凯旋。 那时的安王是整个凤朝的骄傲,是所有闺中男儿的英雄。直到薛子染的出现,她变成了最没有出息最窝囊的王爷。人们在背地大多开始肆意戏谑,非议,瞧不起。时间久了仿佛也就成真的了,可今日她不过随便一挥手,便碎裂了所有的过往,碎裂了所有你从那时起的认知。帝王的话更是在向众人昭示她的身份,安王还是那个安王。 而最震惊莫过于白倾,她……白倾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即便她与薛子染断了又如何,无论有没有薛子染她也从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可是……还是高兴的吧,殿中这个凤天宁才是当初那个真正的凤天宁。 第三章 这场宴会之后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多了茶余饭后的故事消遣,并无多影响。可对于薛家来说却如遭霜击。 凤天宁才不管,第二日早早就去了晴岚殿。凤天岚刚起来就见到她的时候极是惊讶:“你这么早不去上朝,怎么来我这儿了?” “二哥莫不是忘了,皇姐今天准了一天假的。”凤天宁懒懒坐下吃着早膳。 “是我忘了,你呀,慢点吃。” “二哥你也吃,我带你出去玩。”凤天宁冲他眨眨眼。 “去哪里?” “二哥不是很喜欢望月楼的梨花酿,我今日定了位子。” “你……皇姐会生气的。” “不会的,去嘛,二哥,我想去,你陪我去。” 凤天岚好笑的着看她在面前撒娇耍赖,眼眶温热,她多久不曾在自己面前这么闹了,忍不住想由着她:“好,我去就是了。” 两人用过早膳换一身常服便出了宫。 马车在大道上慢慢前行,凤天岚透过窗看着外面划过的景色,他真的好久没有出宫看看了。回头看凤天宁,凤天宁对着他咧嘴一笑:“二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这样就挺好。” “那前面就到集市了,我们下去走走吧。” “也好。” 凤天宁带着凤天岚东走走西逛逛的,一路不停说着哪里好玩哪里好看,凤天岚由着她拉着,默默听她一路唠叨。 日近正午,两人终于进了望月楼。一路上,凤天宁都觉得二哥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致,唉她真的已经尽力哄他开心了。上了楼终于忍不住小心开口问道:“二哥……你不开心吗,有心事吗?” 凤天岚认真看着她:“我没有,你呢,你有话跟我说吗?” “我?” “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不喜欢薛子染了?为了我吗?” “二哥……” “其实,我与皇姐并非一定不能接受薛子染。只是因他对你着实无心,可你若真的非他不可,我们凤家的女儿不用为了谁放弃什么,即便是我,只要你能幸福,我即使嫁了那薛谦又如何,哥哥……总归是要嫁人的。”凤天岚望着她声音柔柔的。 “别说了!”这些话在凤天宁听着,比杀了她更难受。上一世就是她不肯放弃一意孤行,任由别人为自己牺牲,到头来呢……她不得善终,负了所有爱她的人。 “阿宁”凤天岚没有在意她的怒气,伸手拉住她。 “二哥对不起”凤天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我只是病了一场,好像突然想通了,他既无心我何苦强求呢?况且我也不傻,那一家人仗着我起的歪心思还少么?最不该就是打主意到你身上,那薛谦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起这心思就该治她大不敬之罪。若长此以往,只怕还有大祸。”提到薛谦,凤天宁还是难以平静回握住凤天岚的手“我二哥是天仙一样的金枝玉叶,那是要配这天下最好的人的。” 凤天岚想开口,凤天宁求饶道:“好二哥,不要提扫兴的人,我可是特意带你出来散心的,你信我,别乱想,我从不委屈自己的。” 凤天岚终是点了点头末了还是补了一句:“那人也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做那些。” “是是是,那我以后都拿这些心思来哄我二哥可好。”凤天宁痞痞笑起来。 “你啊……”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看清来人,凤天宁大笑:“我可没叫你,你不是懒得见我,怎么肯来了。” 来人正是楚连城,望月楼的老板也是凤天宁为数不多的挚交。 楚连城没理她而是对着凤天岚行了个礼道:“我不知道她还带了贵客,是我打扰了。” “不会,不必多礼。”听凤天宁的语气凤天岚大概能知道她们必定相熟,只是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凤天宁觉得不能真把人惹火,她可不想再失去这个朋友一次。赶忙开口:“二哥这是楚连城,是这望月楼的老板。” “连城,这是我二哥。” “原来是楚老板,请坐。”凤天岚笑道。 “多谢凤公子,打扰了”楚连城坐下,话锋却一转“我这几日在楼里听了不少你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 ……“呃”凤天宁一愣,不知道她说哪件? “你与那薛子染,真断了?”楚连城直接问道。 “是,真的断了。”凤天宁也没有犹豫,果断回答。 楚连城定定看着她似乎想看清她是否在说谎,半晌,才又开口:“断了,也好。”似是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却是明显的赞同之意。 楚连城大多时候都是一副笑脸迎人,但骨子里实质是个淡漠的人。她很少过问朋友私事,对于薛子染她表达过的意见不多,但都是不赞成,因此前世两人最后也是越来越疏远。可是即便如此,在最后的最后依然是她还愿意对那个狼狈不堪的凤天宁伸以援手。 凤天宁自重生后遇见的每一位故人,都让她觉得自己实在罪孽深重,她不知道她能补偿多少。 楚连城不知道她的思绪而是对凤天岚说道:“早听天宁提过她的二哥,正好我新酿了些别的花酒,很好入口却不易醉的,一会儿我叫人送过来,不妨试试。” “如此那就多谢楚老板了。”凤天岚很是高兴,他真心很喜欢这里的酒。 “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起身对着凤天岚拱了拱手。 “诶你这就要走啊”凤天宁才反应过来。 “你当我跟你一样闲?” 啧……这人真是“那我改日来找你喝酒。” “嗯,老地方。”说着楚连城已经摆摆手出了房门。 “二哥,你别管她,她就这样子。” “挺好的,阿宁与她关系很好吗?” “嗯,是很好的朋友。”凤天宁点点头,又说道:“她本是江湖中人,后来在这里开起了酒楼,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后来熟了知道了,但我们相处的方式也没怎么变,所以她看起来随意了些,二哥莫要介意。” “不会,说起来我与皇姐常年在宫里,你却是不爱在宫里待着的,你又是爱玩的,其实总怕你结识些不三不四的人,如今看来,好像没有那么不好。”这些话从前不说是因为她不爱听怕她不高兴,也总想着就算真识人不清惹了祸,总还有皇姐替她兜着。如今看着这样懂事的凤天宁反倒忍不住唠叨起来了。 “哎呀我的好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是安王诶,威风着呢?”凤天宁佯装生气挑着眉的样子惹得凤天岚大笑。 “是,我们阿宁很厉害。” 她只是逗他,却不想凤天岚竟一本正经夸起来,只叫人不好意思,还是赶紧结束这个话题的好“来,二哥尝尝这酒,连城酿酒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 “她都是自己亲手酿酒的吗?” “是啊,每一坛都是她自己酿的,不过酿酒也是要看心情的,所以这酒才难喝到。不过就她这望月楼的生意,她就算日夜不停那也是供不上的。” “那她收你的钱吗?” “当然收了,你别看她一副谦谦君子不染世俗的模样,实际就是个财奴……”凤天宁愤愤道,果然越有钱越抠。 两人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彼此实在都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光。不过日近西沉,两人还是决定得赶紧回去了。 第四章 将凤天岚送回宫,凤天宁却没急着回王府而是去了凤央宫。 门被推响的时候,凤天骄眼皮都没抬一下:“滚出去!”来人却似乎未听见,脚步声越渐近了。凤天骄这才抬起头一看,呵……:“来做什么,不是再不进朕的凤央宫了?”想起前段时日,就是在这里,来人与自己大吵的一架,实在记忆犹新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凤天宁看着御座上威严庄重不可一世的帝王,而脑子里浮现的是那个为了她一夜白头的凤天骄,她重重的跪下一头磕在地上。 凤天骄确实惊到,眼神微闪却没有动作只是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想起她的前科……凤天宁别告诉朕你不死心。 “皇姐,天宁知错了。”凤天宁头依旧磕在地上,一字一字真诚至极。自从重生以来她没有一日好过的,在凤天岚面前她不能她不敢暴露自己任何不好的情绪,可是在看到这样的凤天骄时,她克制了许久的慌张愧疚那些复杂心情通通有些压抑不住了。 凤天骄终于还是起身,过去将人拉起来,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回忆般道:“你十三岁随朕出征,受了一身伤回来,朕与岚儿这些年总觉得愧疚于你。尤其是岚儿,所以我们都宠着你由着你。朕这些天总在想,若宴会时你真的也求朕将岚儿嫁于薛谦的话,朕该如何。岚儿的性格,想必不会拒绝你的。” 凤天宁说不出话一把抱住了凤天骄:“皇姐……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傻丫头,你不是没那样做么。所以皇姐真的很高兴,可是……你告诉皇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姐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转变如此之大?”凤天骄着实有些担心。 凤天宁站直身子摇摇头扯出个笑容:“没有发生什么,皇姐,真的,就是突然想通了,然后回头看自己做的事,觉得愧对皇姐。我不该跟皇姐吵架,不该不听皇姐的话,不该让皇姐跟二哥伤心……” 凤天骄说服不了自己相信她,自从她昏倒后醒来整个人跟换了个人一样,可是她又无比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嫡亲的妹妹,她甚至把她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遇到的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事无巨细都查了个遍,也没找出什么特别的,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一夜之间改变如此之大,她暗自纠结万分。 可是如今看着眼前这样的凤天宁,她又觉得,不如罢了,她依旧不信她的说辞,但也不深究了,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不说便不说吧,她总归还是自己的的妹妹没错,那不如当一切未曾发生过,让她做回从前的凤天宁。 “阿宁,皇姐与二哥永远不会怪你,无论发生过什么。”凤天骄一笑,看着眼前又要红了眼睛的丫头:“都过去了,莫哭,朕的安王可不能这么丢脸。” 凤天宁心下的震动比发现自己重生时更甚,她们是真的从没怪过她,无论她上一世做了多少让人失望的事……过去的已经无力再挽回,可现下她还可以……没人比自己更幸运了。 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嗯,不会了。” 看着她似乎平静了些凤天骄道:“好了,天色这么晚了,陪朕用晚膳去,今日便在宫中歇吧。” 凤天宁歇在自己从前的宫殿里,第二日早早去上了朝,下朝后又去晴岚殿蹭完了早膳才悠悠准备出宫回府去。昨日与凤天骄一番发泄,她知道她的那位皇姐未必信了她的话,可是皇姐的态度却是放过她的,这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宝云早早便在宫门外候着了,回府路上车马行至一半却忽然下起了暴雨,风吹起车窗的帘子左右翻动。这雨下得急,大多人都来不及回去而挤在路旁的屋檐下暂避。一手将车帘掀起,凤天宁喊道:“停。” “王爷,怎么了?”宝云赶紧将车马拉住。 街旁布庄的屋檐下,挤满避雨的人,人越挤越多,一位素衣的公子已经被挤到了边缘,身旁的小侍不停朝一个方向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来接。将车帘放下,她知道她不应该管,可是凤天宁看着他被挤得都要站不稳……“去接白公子到车上。” 突然的命令宝云愣住,白公子?哪个白公子?可她哪敢问,一双眼睛四下搜索终于看到右边布庄下躲雨的,那不正是白家公子白倾,连忙翻出备用的伞一路小跑上前。 过了须臾还不见人回来,凤天宁不得不又掀起窗帘望过去,那人也正望过来,然后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候在倔什么?她也想一走了之可是脑子里总会出现这个人从前虚弱咳嗽的画面。真的是…… 宝云瞥眼瞧见自家王爷下了马车淋着雨要往这边过来,吓得飞奔过去撑伞。 在他面前站定:“倔什么,上车。” 白倾也没想到她会直接过来,只是还是摇头:“不必劳烦王爷,相府的人想必也快到了。” 凤天宁有些生气,可是见他半个肩头都已经被雨水沾湿又忍了下去。 相府离此地可没有那么近,凤天宁已经懒得跟他计较这个,一个倾身靠近他耳边:“我不介意抱你过去,你要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就自己跟我过来。”说着做了个伸手的动作。 白倾吓得往后退去,一脚却踩空在台阶上,眼看要倒凤天宁便刚好一手把人带到了怀里,待人站稳她才退开一臂的距离,手却是没松而是顺手抓着人朝了马车过去,不容拒绝。 人就这样被带到了车上。 “去相府。” “是。” 一路两人都是无话,凤天宁倒了杯热水塞到他手里让他暖手,不料马车却突然颠簸了一下,热水溅出来洒在白倾手上。 “你怎么驾车的?”凤天宁怒道。 “王爷恕罪,实在雨天路不好走。”宝云战战兢兢答道。 凤天宁也知道不能怪她,没再追究。拿掉白倾手里的杯子看着他白皙的手上烫出了红痕,叹气,遇见这人她总是想叹气:“这热水溅在手上,你就不知道疼?”这人从上车就一言不发,被烫到也没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倾回过神来,只是一笑:“没事,没多疼。”比起面前这个人,这点算什么疼。 即便握着热水他的手还是冰凉,凤天宁看着他半边湿透的衣服于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到了他身上。 白倾第一反应又是要拒绝,凤天宁懒得说话直接强硬给他披上:“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吗,受凉了要怎么办?” 白倾面上镇定,脑子却是一团乱,他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何时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了? 呆呆望了望她,收回视线终究只说了句:“多谢王爷。” 此后一路两人再无话。 凤天宁偏头看他,白倾的样貌真的是极好的,脸色如玉,眉目如画,容色清丽,气度高雅,那双眼睛星辰一样明亮,当真是比画里走出来的还要好看,的确是能与二哥齐名的美人。不过是他身上的气质比二哥要冷冽许多,可就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自己动了心,她不懂,前世自己一颗心都在薛子染身上,对他可谓冷淡之极,从不曾了解过他,等她想要了解的时候却早已来不及,如今细想,他喜欢自己什么呢,要多喜欢竟能得他生死相随? “王爷,白公子,相府到了。” 不知道凤天宁的思绪,白倾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坐不住,宝云适时的声音才拯救了他。顾不得礼节匆匆出了车厢扶着侍从下了马车。凤天宁看着他仓皇而逃的样子笑出了声,我有那么可怕? 白倾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转过身看向凤天宁:“今日多谢王爷了。”说着作势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却又被一只手制住。 “怎么就这么倔……”凤天宁叹气般说道,前世她就想这么问他了,这人真是……“一件衣服而已,快回去吧。”说完没再停留,直接叫宝云驾车走了。 白倾迟迟没有进去,一直看着凤天宁离开的马车直到不见。 “公子,进去吧。” 白倾晚上还是发了热,但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到早上已经没事了。白泽不放心第二日下朝的时候还拖了陆乘来看。 陆乘走后白倾在房里有些百无聊赖,睡得太久了可是家里人都不让他出门,于是呆坐在窗边,茶几上放着凤天宁那件衣服,一双白皙的手指轻轻在衣领处摩挲,坐着的人的心思已不知道在哪里。 而衣服的主人正在晴岚殿陪着凤天岚作画,她几乎只要没事每日下朝都会去晴岚殿报个到,有时候吃个早膳就走有时候陪着凤天岚画画喝喝茶,偶尔实在晚了便干脆不回王府直接去皇帝那里蹭晚饭,日子不能更舒心。 当她看见白泽与陆乘一起的时候大概想到该是白倾果然那日淋病了,不知道严不严重,转瞬又笑自己担心多余,相府那么多人,还有太医,自然是不会有事的,摇摇头转身往了晴岚殿去。 第五章 日子一天一天转眼半月过去,凤天宁突然发现自家皇姐似乎有点不对劲,上朝的时候脸格外冷就算了,但是她连着三天拒绝了自己蹭饭的要求了,这就很不对了。又一日来到凤央宫前,听下人说她连着两天日以继夜处理政事不肯安歇,也没个人敢劝的,陛下心情好的时候都没人敢喘大气,何况现在? 元海眼尖瞧见凤天宁到了门口,赶忙迎了上去,凤天宁勾勾手示意她跟着过来。在不远的回廊停下,凤天宁瞧着满面愁容的元海:“说说吧,谁惹咱们陛下了?”开玩笑,她皇姐是什么人,这天下有什么事是她不能解决的,谁敢惹她,还让她一个人独自生闷气自虐? 元海皱着眉:“回王爷,这不是又到了大选了,君后前些日子来劝陛下选秀,劝着劝着谁知怎么就吵了起来,陛下将君后吼了出去之后就这样了。奴才实在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昀微啊,凤天岚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想起她的皇姐前世与顾昀微,如今她不可能再眼睁睁看她们错过那么多年,她的皇姐啊,实在太辛苦了。 “行了,别丧着个脸了……“ “奴才这也是担心呐,皇上再这样实在铁打的那也熬不住的呀?陛下万金之躯,王爷您给想想办法吧,咱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劝。” “知道你忠心,回去好好伺候着,我去君后那里瞧瞧。”凤天宁要走却被元海为难得拦住“王爷,后宫您……可不能随便去。” 想想也是:“那你去将君后请出来,就说陛下口谕宣他到雁还亭。” “王爷……这可是假传圣旨。” “叫你去就去,本王保你这颗脑袋无虞。” 元海一咬牙:“是,奴才这就去。” 顾昀微到的时候看见是凤天宁心下惊讶问道:“安王殿下,怎么是你?” “啊,姐夫过来坐。”凤天宁笑着。 顾昀微略微一想大概就明白了,皱着眉:“安王如此,恐怕不合适。” “坐吧,我自会向皇姐说明,这是今年新进的龙井,君后赏脸尝尝。” “你找我何事?”顾昀微走过去坐下,不想与她绕弯子。 “你与皇姐吵架了?皇姐连着几日心情都很不好,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都战战兢兢的,下了朝她又不吃不睡的处理政务,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熬不住了。” 顾昀微心下不自觉一紧,他是听说了一些的,他是有些担心,可是他能如何呢?他劝她选秀有错么,能让她发那么大的火?他自己都不懂她们是为何争执的? 顾昀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不知道这位安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凤天宁却突然道:“我跟你讲讲我皇姐吧。”一副我不管你听不听的架势。 “我皇姐啊,她小时候啊,其实是个很爱笑的人,也很捣蛋,并不像现在这般,如此杀伐果决,看起来冷血无情。那时她想做的是浪迹天涯的天下第一高手,而不是庙堂之上天下第一的帝王。所以小时候皇姐基本不去学堂上课,而是每日都在练武场。然后每每总是被母皇发现后就被母皇揍得趴到地上,但她其实还挺乐此不疲的。皇姐有一个师傅,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隔一段时间便来教导皇姐一番,皇姐羡慕极了,总希望以后能跟她一样自由自在,行走江湖,踏遍山川。皇姐十五那年,母皇已经打不过她了,于是母皇赐了她一把剑,叫月明。就是她现在用的那把,每一位凤朝的储君都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可是皇姐并没有很开心,她跟我说等到我成年,她就把月明送给我。后来皇姐的师傅也送了她一柄剑,皇姐爱极了。高心了好久,还叫我快点长大。她说要带着她的剑去行走天下,去看看母皇守护的江山。她说等她回来的时候她一定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她说要和师傅一样,遇见一个愿意同她浪迹天涯的小公子,做一对神仙眷侣,等哪天累了,就一起回凤京,在凤京城里开一家酒馆,把酒言欢,笑看人间,共守白头。” 凤天宁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慢慢忘记了开口。 顾昀微听得认真,发现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疑惑的看她:“怎么不说了?” 凤天宁笑笑继续说道:“只是有些伤感,如果真如皇姐所说,那样该有多好。可皇姐终是没有等到那一天,等来的只有母皇重伤的消息。那一年胡族之战,母皇亲征遇到埋伏,受了重伤,我只记得母皇对皇姐说,天骄,对不起,然后便走了。父后悲痛至极也一起去了,从此我们三人便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我永远记得那个深夜,皇姐亲手折断了她最爱的宝剑。第二日持着月明成为了凤朝新任的君王。那一年我刚好要满十四。” “凤朝已经经不起再失去一位帝王,可是她作为凤帝第一道旨意就是继承先皇遗志,亲征胡族。出征的前一天,她将传国玉玺交予了我的手上,说是代为保管。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我不想连姐姐都没有了,于是我将玉玺给了二哥,二哥帮我偷偷混进兵营里,我便跟着她去了战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鲜血尸体,修罗场也不过如此了吧。我本可以一直不让她发现,可是当我看见那一箭穿透她的胸口时,我从没那么害怕过。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过去看她,我以为她会气我骂我,可她只是轻轻告诉我,叫我别怕。脱下盔甲时她整个衣服都染红了,身上伤痕大大小小根本不计其数,以至于现在她旧伤复发的时候都会很难受。我当时守着她,一步都不离开,眼睛都不眨,我告诉她如果她死了,我就去与那胡族同归于尽,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一直告诉我没事,不会有事的。” 每一次回忆起在战场的时候,凤天宁都不能平静,那段日子的煎熬太痛苦。什么战场修罗,什么战神,谁稀罕这些称号,那是凤天骄一身血肉,拼着一条不打算要了的命,才有的现在。 “再后来,当然是我们赢了。庆功宴皇姐喝到烂醉,她说她从没想要活着回来,她说她的剑没了,她的心没了,凤天骄已死,从今以后她只会是这凤朝的帝王,看看如今万邦来贺的凤朝,所以皇姐真的是个很出色的皇帝,但做了皇帝的皇姐也真的很少会笑了,总是面无表情,又很容易发怒,任谁在她面前都不由得胆战心惊,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冷血帝王。” 胡族之战顾昀微知道一些,母亲每每谈起那场战争时总是很自豪,但没人告诉他战场上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他知道胜利一定来之不易,知道战场险恶,但他不知道凤天骄是带着那样的心情上的战场,凤天宁的话他听着心下除了震动更多是心疼,他心疼凤天骄。 “直到三年前……”凤天宁突然看向顾昀微。 顾昀微迷茫:“三年前怎么了?” “三年前,皇姐一日回来说她好像遇到了她的小公子,上天好像没有那么薄待与她。” 她的小公子?顾昀微愣住,是谁?忆起她偶尔怀念的表情,那样温柔的样子他知道不是属于他的,猜测是一回事,可真的知道的时候顾昀微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他不是自愿入宫,他不想做她的君后,他一直在怨她,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怨她,可是三年相处,她对他的好对他的纵容袒护,他动摇了,他忍不住去了解这个人,越了解便越放不下,可明明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幸福,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凤天宁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轻轻开口质问:“你以为三年前圣旨为什么会突然到你们国公府?” 为什么?顾昀微问过这个问题千万遍,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你以为三年前龙觉寺,你遇到的是谁?” 听到这里顾昀微是真的傻掉了,瞬间红了眼,心里惊涛骇浪一般,手不住的颤抖杯子掉到地上碎裂成几半,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向凤天宁:“你……你说什么?” 唉……凤天宁叹气:“她一直在你身边你都不知道。” “你是说三年前……龙觉寺……那个人……” “是,是她,她陪你下了三天的棋看了三天的雨,给了你她家传的玉坠,你便是她的小公子。明明意中人就在身边,小公子却一直还怨她拆散了自己的姻缘,不肯放下执念,明明动了心都不愿承认。” 顾昀微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起身飞奔朝着凤央宫去。 凤天宁摇摇头,真是一对傻子,这才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起来。 凤央宫的门被猛得撞开发出巨大声响,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放肆!”凤天骄一声怒吼抬起头却看见顾昀微满脸泪痕朝着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将人接住,凤天骄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是你……三年前……龙觉寺……带着面具的……是你吗?”顾昀微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 “是朕。”凤天骄回答完就感觉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她也慢慢反应过来问道:“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朕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顾昀微大喊着几乎要吼出来。当初他一心等着她来找自己,却不想等来的是一道圣旨,当时正值大选,他是国公府的嫡公子,从小爹爹就说他将来是要做君后的,这让他怎么想,他能怎么想,他怎么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跟这可恶的圣旨会是同一个人。 凤天骄也愣住,她明明留了玉佩给他,那是凤氏皇族特有的啊。当年知道他是英国公府嫡公子的时候凤天骄很是高兴,因为那正是拟定的君后人选之一。可后来每每想起这人嫁给自己之后的种种,凤天骄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那小公子其实并不中意她,可圣旨已下,她不能收回,也不想收回,她想,大不了多宠着他些,就将他如此困在自己身边吧。 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凤天骄问:“那现在呢,你喜欢的是谁?三年前龙觉寺里的人,还是朕?” “哪里有谁,只有你,一直都是你,一直只有你。” 凤天骄得意一笑:“那还跟朕吵吗,还劝朕大选吗?” 顾昀微想起这件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他如今自然不想她大选,可……他是凤朝的君后,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坏了规矩。 凤天骄叹气:“交给朕。” “陛下,不可。”顾昀微擦干泪水:“我是你的君后,我会操办好的。” “顾昀微,朕说了不选。你又想跟朕吵?”凤天骄冷声道。 顾昀微却是轻轻抱住她平息她的火气:“不是,不吵了,我听陛下的。”伸手摸着她眼底的乌青,顾昀微只觉得心疼极了:“陛下,休息吧,你这两日……” “怪谁?”凤天骄佯装没好气问道。 “怪我……那陛下今日先休息可好,休息好了再罚我?” “你啊。”凤天骄看着他满眼都是对自己的爱意与歉疚,她盼了许久能与他心意相通,这一日真来的时候,纵使是她也不免感慨万分,一把牵过他的手,二人携手走出凤央宫往栖雲殿去。 赶紧跟在身后的元海默默摸着自己的脖子,这颗脑袋可算是保住了,真皆大欢喜。 四下静谧的夜,新月如勾爬上树梢。有人却是难以入眠,映着月光殿中的人已经独坐了许久,面前摆着的是一面还空白的折扇扇面,不知多久过去人影才终于有所动作,只见他轻轻提笔一笔一笔小心勾勒,他已经好久不曾画过扇面。 第六章 事情要说还得从那日浴兰节开始。 凤京的浴兰节一向是热闹极了的。家家户户以红纸将菖蒲绑成一束束悬挂在门口,很是喜庆。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会在这日盛装来到外面,三五成群共度佳节。到了夜晚河周边的店家升起高高的灯笼,船只挂起小灯,水面上建起堆堆浮焰,张灯结彩的龙舟就从火光中穿过,河灯漂浮,灿烂夺目。 凤天宁说什么都想带凤天岚来瞧瞧,也想叫凤天骄,可是她的皇姐真的太忙了,而且她出宫势必要大动干戈。凤天骄看着她只是说了句:“人多注意安全,宫门落锁前必须回来。”便放她们去了。 龙舟赛还未开始于是凤天宁带着自家二哥到了望月楼。小二引着两人来到雅间,开门就听一女声道:“怎么才来,等你们好久了。” 凤天宁笑道:“是是是,叫阿瑄久等了。” 女子一袭青衣瞧着她笑吟吟地:“连城说我还不信,果然我们安王殿下改邪归正了。” 凤天宁白她一眼,一边与凤天岚一道坐下介绍道:“二哥,这位是盛瑄。” 凤天岚笑道:“原来是少府大人。” “可不敢当殿下一声大人,下官参见二殿下。”盛瑄起身行礼。 “在宫外不必如此,我只是与阿宁来凑凑热闹,没打扰你们才好。”又望向楚连城:“楚老板,又见面了。” “自然不会打扰,二公子若能常来,想必我望月楼的生意怕是又要更上一层楼了。”楚连城认真盘算着。 “差不多得了啊,你们俩眼里越发没有本王了。” “哈哈哈,岂敢岂敢,今日是浴兰节,我们几个难得一聚不如喝个痛快。”说着盛瑄举起了酒杯,几人谈笑风生,甚是热闹。 而望月楼的大堂此时也很热闹。原因嘛,因养伤许久不曾露面的薛谦今日也与一众好友来到了望月楼,可到的时候小二告诉她已经没有雅间了,只能在大堂用餐。她不是不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但内心还是没由来觉得憋屈不甘,觉得满凤京城如今都在看她的笑话,于是酒一杯一杯的下肚,同来的众人劝不住也就随她去了。 可是好巧不巧她连续看着两个在她后面来的人都被小二殷勤带往了楼上,到这第二个的时候她心下火便压抑不住了,凭什么她来就没有,别人就可以,她再怎么也是顺成侯府的嫡小姐,上前要找小二算账。 “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骂骂咧咧走上前,揪住了小二的领口,身旁的人赶紧过来要拉住她也被她吼了回去。 小二一头雾水吓得不行,掌柜见状立马上前,歉然的对旁边立着的一位女子笑了笑,又招呼了一个小二上前:“冒犯贵客了,不长眼的还不快带贵客上楼去。” 女子一身黑衣,只有衣角边缘绣了金线,手持一把乌骨折扇,长身玉立墨眉如锋,她不曾开口只是嫌恶的看了薛谦一眼。 薛谦几杯浊酒下肚早不知理智为何物,人没看清只觉得被她这一眼瞧得气血翻涌,怒火攻心,积攒了全部的力气上前就将手里的小二朝她的方向砸了过去,随行的侍从立时挡在了女子面前将小二接住。 黑衣女子已不耐烦,薛谦却不知,一击未中心下恼火,随手抄起旁边桌上的酒壶又狠狠扔了过去,众人也没料到这出,掌柜连忙示意去叫人将她赶出去。酒壶在空中翻了好几翻,酒水沿半空洒了个满天,侍从挡下酒壶哐啷一声落在地上,却没挡住洒出来的酒水,一滴两滴正巧落在黑衣女子手握的折扇上。 女子看着折扇上的酒渍,拧起眉头,侍从见状立马跪下:“主子赎罪,属下失职。” 女子未理她只是一个闪身到薛谦面前,抬脚将人一脚踹到了门口,众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到薛谦飞出了老远。 楼下动静太大,楚连城自然听到,而她们从房间赶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薛谦神志不清倒在了门口嘴角挂着鲜血。楚连城斜了一眼掌柜,掌柜的脸更苦了,匆匆让赶来的护卫把薛谦抬出去。 “让诸位受惊了,是楚某招待不周,诸位今日的酒水一律算在楚某头上,就当是赔罪了。”楚连城开口,堂下的客人心里也开心,纷纷拱手谢过,一时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又回到了之前热络的氛围。 而楚连城已走到黑衣女子身前:“扰了贵客雅兴,还请贵客移步。”说着亲自领着她进了雅间。 回到房间的盛瑄看着凤天宁道:“我没看错的话,那是谢殊?” 凤天宁点点头,是她。 “那薛谦也真是个能的,前脚才被你踩个半死,今日又惹了左相大人,她这一脚下去,怕是命都要没了半条。”谁不知道左相武功高强深不可测,武状元在她手下都过不了十招。怕是只有皇帝陛下能与她切磋一二。 凤天宁心想只要了她半条命已经是她留情了,见自家二哥似乎心不在焉她担心道:“怎么了二哥,可是被吓到了?” 凤天岚被她一叫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就是坐得乏了。” “既如此,那我陪你下去逛逛,龙舟赛也还未开始,我带你去放河灯。” “也好。”凤天岚应道。 “阿瑄你呢,可要一起?”凤天宁望向盛瑄。 盛瑄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快去快回别误了看龙舟。” 街上的人比往日多了不止一点半点,沿街的小摊小贩更是挤得满满当当。两人走在街头,凤天宁不时瞧着自家二哥一副神游的样子不由得伸手牵住了他,小心护着怕他走丢,心下奇怪,二哥这是怎么了?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卖花灯的摊前凤天宁停下:“二哥我们去买花灯吧。” 凤天岚点点头说好。 这家花灯做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各色的动物极招小孩子喜欢,不过想着她们是要去河里放灯凤天宁还是选了最常见的莲花灯。转头问凤天岚:“二哥,你喜欢哪个?”回头却发现哪里还有凤天岚的人影,顿时心下急得不行,暗怪自己大意。出酒楼的时候也没叫下人跟着,她只能急忙顺着路往前自己寻找。 可是人群突然躁动了起来,一波一波大肆朝着河岸边聚集。想是夜龙舟要开始了,凤天宁恼火,寸步难行,她只能决定回头去酒楼叫人一起找。 而凤天岚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暗道糟糕,他想原路回去找凤天宁可是人群不停围拢过来,莫说往回走,他连站稳都难。心下慌张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往前的人潮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凤天岚只觉得肩膀狠狠被人撞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人就要倒了下去。他自然明白这样情况下跌到下去是什么后果,可他无能为力本能闭紧了双眼。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接住了他,他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救他的人。 “怎么,吓到了?”谢殊看着他发白的脸放柔了声音问道。别说他,谢殊自己在接住他之前整个人也提着一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她半生都未如此惊慌过。 凤天岚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却是盛满了水汽,一颗一颗顺着眼角止不住滑落。 谢殊见状,只觉得受不了这人的眼泪,顾不上心里微微的波澜,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在他耳边轻轻道:“不怕,我带你回去。”说着一个纵身,带着凤天岚飞上屋檐,朝望月楼掠去。 回到望月楼却发现凤天宁早已经带侍卫出去寻人了,谢殊只能对着随行的侍从道;“你们速出去找安王,告诉她人在我这里。” 下人领命走了,谢殊带着凤天岚到了自己的雅间。 凤天岚被抱了一路已经清醒了过来,房门一关他立即从她怀里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人,一双耳朵快红出了血。 谢殊只是倒了杯水放到桌前:“喝口水,应该很快便能找到安王了,烦请殿下稍等一下。”语气已经回复到了她平日的淡然。 凤天岚闻言还是红着脸到道了声:“今日多谢你了。” “殿下不必客气。” 两人再无话,谢殊打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摇晃。或许是被她淡然的语气安抚了,凤天岚渐渐找回来理智,终于抬起头看她,却又看到她手里的折扇时恍了神,那是一柄纯黑的折扇,扇骨乌黑却光泽浓郁想是扇子的主人经常把玩。打开,黑色的扇面上却是画了一枝洁白的玉兰,闪着珠光,映着漆黑的扇面看着竟有些耀眼,花苞二三,只枝头一朵怒放,仿佛要冲破这无尽的黑色。 “黑暗时有,越暗越意味着我们离黎明更近了。”谢殊没看他视线向窗外,声音轻得似乎是在说于自己听。 可凤天岚听见了,瞳孔微震,她竟懂。 谢殊突然回头看他:“这扇子于我,价值万金。”你于我,无价。 万金……凤天岚忍不住想问她:“你如此看重,是因为那是北遥所画吗?” 没等谢殊回答,门就被大力推开。凤天宁进来急急喊道:“二哥!” 凤天岚一惊回头看着心急如焚的人连忙开口:“是我不好,没有跟紧你,害你担心了。” “二哥……”凤天宁一把抱住他,她真的要吓死了,那种又一次失去凤天岚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统统袭上心头,那是她一生的阴影,万一今日出现什么危险,她不敢想象。 “没事了,阿宁我没事。”凤天岚不住的安慰她。 跟着后面进来的盛瑄和楚连城也是松了一口气,盛瑄道:“还好殿下你没事就好,天宁就差要把凤京城翻过来了。” 凤天岚对她们很是歉疚:“怪我,害你们今日没能看成龙舟。” 楚连城摇摇头:“那些都是小事,你人没事就好,何况是我们没照顾好你,我们的疏忽。” 凤天宁也放开了他,对着后面的谢殊:“今日多亏左相大人了,改日必定登门致谢。” 谢殊摇头:“安王殿下客气了,不必放在心上。” 盛瑄笑着:“一定要谢,不是你,只怕我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与谢殊道别,几人也没了玩闹的心思,纷纷散了回府。 凤天宁将人送回晴岚殿,吩咐下人煮了安神的汤看着凤天岚喝下,自己才回去休息。 躺在床上的凤天岚却睡不着,脑子竟是那人今日与她说话的样子。那扇子…… 回想起那年,他十五岁,外敌入侵,母皇父后双双故去。皇姐与小妹都上了战场,偌大的皇宫仿佛只剩他一个人。那时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否则就可以与皇姐她们一同并肩作战,哪怕是死她们一家人总归是在一起的,而不是像现在,明知道她们在前方浴血奋战,生死一线,而自己只能被她们保护着。那是人生里从未有过最为黑暗的时期,漫无止境的等待,每天都心惊胆战,总怕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担心得夜不能寐。 那折扇便是那时候画的,后来拍卖时扇子被一并送出了宫去。沈清翊告诉他那把扇子有人以一万两黄金买下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北瑶二字在坊间是有些名声,但不过一把扇子远不可能值如此的价钱。他有想过那人是否看懂了他的画,那人是不是也觉得此战一定能赢,凤朝与这凤朝的子民终将冲破黑暗迎来新生。 后来,确实赢了。这件事几乎已经被淡忘,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还能见到这把折扇,那人竟真的懂他的意思。凤天岚心中不能平静,一阵清风,裹挟着玉兰花香一路从窗台掠进房屋,他起身坐到殿中的桌案前,铺开一页空白的扇面,想了许久缓缓动笔。 第七章 凤天宁倒是说到做到,第二日下朝便去了左相府。 谢殊听见下人禀告的时候还是稍稍吃惊了一下,安王这是……有点意思。 两人在正厅坐下,谢殊先开口道:“王爷实在不必如此,昨日不过碰巧举手之劳。” “应该的,我听二哥说了,若非左相及时赶到,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凤天宁瞧着她,心想,碰巧?那可真是巧了…… “王爷今日来,可还有别的指教?”谢殊话锋一转。 “自然是有,今日上朝说起西洲水灾,左相有何看法。”凤天宁也不客套。 谢殊稍微思考了一下:“王爷是想去西洲?” “是有这个打算。”凤天骄一说要选派钦差去西洲视察,她就动了心思。但是她其实常年不理政事,如今真想帮忙才发现自己对朝中实在知之甚少。白相那里她也不好去,想来想去,不如就问问这位左相正好拉近一下她们的关系。 “西洲太守的奏折里说灾情已经得到控制,百姓已安置妥善,正在重建受灾的城区。但事实似乎不太一样。”谢殊倒是没有隐瞒,据她的眼线来报,西洲城如今依旧民不聊生,其中猫腻…… 凤天宁知道,上一世她即便不问朝政但也知道后来西洲之乱。 见她没说话,谢殊只能继续道:“西洲的情势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一点。据我所知,那西洲太守潘有文升迁可是极快,挤掉同僚,两年便做了太守,而前一任太守死于非命。” “你是说……” “嗯……她升迁如此之快,不得不叫人多想,恐怕朝中是有人助她。不过她们也是行事谨慎,短时间还未查出来些什么。……王爷若是想去,我倒是有一人可以举荐。” 凤天宁等着她开口,她来就是为这个,她需要一个了解西洲真正能帮她的人。 “户部尚书,林瀚舟。此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却也是个聪明谨慎的,再加上她的老家就在西洲,王爷可与她一同前往。”谢殊轻轻开口。 “嗯左相大人都这么说了,本王明日就去请旨。”凤天宁当即决定。 谢殊似没想到一般笑了一下:“王爷就这般信任于我?” 凤天宁却是反问道:“你那把扇子……可有什么说头?”别以为她不知道。 “……”谢殊无言。 “哈哈哈”凤天宁朗声笑道:“你何时知道北遥便是我二哥的?” “……”谢殊心下震惊更多是疑惑,她不懂,细算来她与这位安王从未有深交,她何以如此轻易道破北遥一事,她为何信任于自己? “你不知道?”凤天宁疑惑。 谢殊无奈:“我猜是他,只是第一次真的确定。” “你还没回答本王是何时知道的?” “很早了,碰巧在沈清翊那里撞见过一回,虽然他故作女装但之后想来,他的气质实在难有第二人。再后来万珍楼拍卖北遥的画作,我瞧见那把扇子的时候,才有些笃定,他极爱玉兰且当时能有那样心境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谢殊答道。 想到那个时候,战事正紧,二哥苦恼自己帮不上忙,于是偷偷卖了自己所有的画作和珍藏筹集了一笔不菲的银两。当时朝野动荡人心涣散,他于昭阳殿痛斥群臣,他说即便只剩他一人他也一定会等着凤帝大胜归来,他坚信她一定会。凤天宁面露怀念:“二哥他真的很好,他值得这世上所有最好的。” 谢殊点点头。 “谢殊,你想好了,来日若有人负他半分,我与皇姐绝饶不了她。你若做不到……便趁早离他远一些。”昨日的事,她不相信什么巧合。 “你可知薛谦那一日在殿上求娶他的时候,我有多想杀了她甚至是你。”凤天宁的开门见山让谢殊始料未及,可正因为这个人是凤天宁,是他在意至极的亲人,她并不打算回避,收起所有情绪,丝毫不畏惧凤天宁的目光,声音坚定:“那日我就知道,这个人,我绝无可能放手。”尤其在那样近距离接触他以后,即便她想放也放不了了。 “那想必圣上那日的话你也有听到,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凤天宁嗤道。 “他若不愿,我不可能强求。可他若愿意,你与陛下可能信我一回?”谢殊终究是放软了态度。 “那要看左相大人表现了。”说完不给谢殊再开口的机会,凤天宁转身阔步走了出去,她还是信的,她不知道谢殊是何时对她的二哥上心的,可上一世谢殊一直未娶,二哥的死,她悲痛难当,一人一剑差点屠尽薛家,从那一夜起薛家人的地狱就是她谢殊二字。 看见自家王爷出来,宝云赶忙上前去迎。 “王爷,您是回王府还是去宫里。” “还早,去趟宫里。不过走南门吧,先到八宝斋。” “是。”宝云驾起车马往了南门去。 八宝斋是凤京城最好的点心作坊,吃腻了宫里的味道,凤天岚倒是觉得这八宝斋别具一格,所以凤天宁偶尔会带上一些给他。 亲自挑选了几样,主仆二人从八宝斋出来,还未走几步隐约听到几声喧嚣。侧眼望去,凤天宁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那其中一人竟是白倾,自那日送他回去之后她们再没见过,而现下他似乎有些麻烦。 白倾本就清冷,如今似是因为生气一张脸更是冷若冰霜,眉头微皱,眼底尽是不耐。他面前那人…… “王爷,那前面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旁边是汝南侯家的世女。”宝云适时解答了自家王爷的疑惑。 龚文静拦在白倾面前笑脸道:“难得与白公子巧遇,在下并没有恶意,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二人母亲同是在朝为官,难不成丞相公子是瞧不上在下,所以连喝杯茶的面子都不肯给?即便我不够格,汝南世女也在,这大庭广众的公子莫非连世女的面子也不肯给?” 凤天宁不知不觉走近,听见了她的话,眉头也狠皱起来。 然后就听见白倾冷极的嗓音:“我已经说过不方便,还请小姐自重。”转身要带着小侍离开。 没曾想龚文静却并不打算放过,一边伸手想要强拉住他,一边嘲讽般道:“自重?白公子眼里果然没有我等,怕是只有那安王殿下,只可惜安王殿下可是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的。” 白倾猛地一僵,眼看就要被龚文静抓住,一道身影闪电般横亘于中间,制住了龚文静的手。 龚文静大怒,正想还手却被汝南世女赶忙的出声停住。 “参见安王殿下。”齐枫心下暗道不妙。 一听是安王,龚文静也是大惊。看着自己快变形的手,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急忙出声:“参见安王殿下,不知殿下这是为何……” 话音未落,只觉得手腕的痛楚更加剧烈了。 瞟一眼面前的人,凤天宁眼底寒意凛冽,她看见她伸手向白倾去的时候,心底的怒意她自己都惊讶,再听见她的话,她恨不得当场折断她的手。 震惊过后反应过来的白倾,看着怒意犹盛的凤天宁,心下微暖,一点不似先前的冰冷,轻轻道:“王爷,放了她吧。”自己并没怎么样,何况那毕竟是尚书之女,无端伤人,怕是……他不想她因此受人非议。 凤天宁当然明白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压下怒气轻蔑道:“我朝尚书就教出这么个流氓地痞?你若是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本王不介意替龚尚远教训教训你!”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龚文静实在疼得受不了,连连求饶,再者她也不傻要是牵连到母亲,那自己怕是不止皮肉之苦那么简单。 “滚!”半晌,凤天宁放开她,回身拉着白倾的胳膊扬长而去。 留下龇牙咧嘴的龚文静与齐枫一干人等,还有人群掩映里正巧也在的薛子染,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遮住眼帘,淡淡道:“走吧。” 凤天宁一身月牙白袍,衣角带风,她本就长相俊美再加上身旁拉着个惊为天人貌若天仙的白倾,一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白倾注视着她拉着自己的手,有瞬间恍惚,他多想能一辈子这样跟着她走下去,可是龚文静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她从不曾正眼瞧过自己一眼,白倾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身前的人已经停了下来,于是一头撞在了她的背上。 凤天宁回头看他:“想什么呢?”隔近看他,只觉得白倾眉如翠羽,肤若凝脂。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双颊绯红若桃花般艳丽,只是手中的柔荑格外纤细。 清冷如白倾却也受不住她这样的注视,轻轻退开一点距离强自镇定:“多谢王爷替白倾解围。” 凤天宁看着他,却是想着,这样一个人,自己上一世为何那么晚才注意到呢? “我送你回去。” 白倾摇头:“多谢王爷,不必了,大白天的也没有下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怎么总是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我?”凤天宁是真的疑惑,不是喜欢我么,为何两次遇见,他都频频拒绝自己的好意。 “我……不是……”白倾苦笑,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凤天宁人已经登上了马车扬一扬还握着的他的手:“上来!” 又坐进这个熟悉的车厢,白倾努力让自己不安的心跳冷静下来,他试探抬头去看对面的人,而对面的目光也正看过来。视线交汇,白倾一时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随后又似乎是堵着一口气,迎着她的目光直视了回去。 凤天宁瞧着他不明白这赌的什么气,但心下觉得这人有几分可爱,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倾一愣:“你笑什么?” “没有,你今日怎么会在那里?”凤天宁决定换个话题。 “爹爹这几日胃口都不是很好,我想去给他买些点心,还没进去就碰到了那些人。”说到后面白倾的嗓音明显冷了几分。 “你不必介意她们说的话。下次出门记得叫白泽给你配个侍卫。”凤天宁想着就他那个小侍,但凡遇到点事怕是都顶不上什么用场。 “哪句话?”白倾一脸认真望向凤天宁。 凤天宁却被他问得一愣:“嗯?” “你叫我不要介意哪句话?”白倾重复道。 她想说自然是每一句,可是她好像又知道白倾要的似乎不是这个答案。 面对凤天宁的沉默,白倾笑自己终究想要的多了点,两次遇见,她不过是路见不平,是自己偏要心生期待,于是垂下头不再看她。 看着白倾变得低落的神态,凤天宁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重生以来,她一直尽力在去弥补每一个她觉得亏欠的人,她知道怎么弥补她们。 可是唯独对于白倾,她不知道怎么办。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就是知道才更不知道怎么办。白倾此人何等风姿,是个正常女人面对他多少都是会动心的,可那样过于肤浅的动心,又怎么能配得上他。 她想过不如就离他远远的,可是事总有意外,她两次遇见他,都没办法不去管他。她问自己真的担得起他的深情吗,能回应他相同的心吗,她不知道,她怕再负他一生。 陷在各自的思绪里,车厢安静异常。 第八章 阵雨过后,车轮在铺满青草的小路上碾出深深浅浅的辙印。身着蓝色云纹的女子仰靠着车上的软枕,指节轻轻扣在微曲起的膝盖上。斜眼见身旁捧着书卷的紫衣女子,似乎看得正兴起。 “这书有那么好看?” “这是内人特地选了给下官路上解闷用的,自然好看,王爷要是想看,下官还有。”林瀚舟笑着道。 “不必了,还是林尚书留着慢慢看吧。”凤天宁摆手。 “是,明日我们大概就能到西洲了。” “林尚书,有何打算?” “下官以为,此去西洲,应以安抚西洲百姓为先,至于那潘有文是个老狐狸,在西洲势力庞大,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大打草惊蛇,吓跑了大鱼就不值了。”林瀚舟正色道。 “那就只能麻烦尚书大人与本王一起拖住这只狐狸,争取些时日让星辰与星河去搜集情报和证据。”凤天宁自然知道不可能一趟就能将人一锅端掉,何况这潘有文与朝里关系盘根错节。 见她竟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林瀚舟心下放松了不少。毕竟自己与这位鼎鼎大名的王爷接触甚少,怕她是个不好相与又急功近利的,现下看着倒是觉得此行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又半恭维半真心道:“七星的实力下官只是听闻过,此番倒是有幸了。” 九曜七星是凤朝每一代帝王独有,随皇位一同更迭。她们个个武艺高超身怀绝技,不属于朝廷,只受命于皇帝一人。 凤天骄在凤天宁请求去西洲的时候,将星辰星河派给了她。星辰为七星之首武艺最为高强,星河深谙跟踪隐藏之术,倒是合适不过。 一行人第二日到达西洲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西洲城外,以潘有文为首正率一众大小地方官员整齐列队迎候。 凤天宁抖抖衣袍,出车厢,立在车头居高临下望着地下黑压压一片跪迎的官员将士开口道:“免礼。”声音颇具几分威严。 众人起身,为首着暗红色官袍的女子立即躬身上前:“启禀王爷,王爷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在府上已备好了宴席,还请王爷移步。” 凤天宁瞧着她,三十六七的样子,想来应该就是潘有文了,淡淡点头:“带路吧。” 有官兵开道,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刺史府。 宴席上,潘有文举起酒杯:“王爷一路辛苦,下官敬王爷。” 凤天宁垂眸轻轻道:“有劳潘大人。”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应酬,不过是惺惺作态。西洲重灾,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些官员倒是吃穿用度不减一分,凤天宁实在没什么胃口。 众人见这位王爷似乎兴致不高,都不敢过于喧哗。却突然听见一声娇呼“母亲。” 望向声音来处,一位俏丽的小公子,身着浅紫衣裙,长及曳地,美目流盼,步履款款,缓缓往这边过来。 “紫儿怎么过来了?”潘有文丝毫不见不悦,只是转向凤天宁:“王爷恕罪,这是小子,实在被我宠坏了,不懂规矩,王爷莫见怪才好。” 凤天宁遮下眼底的情绪:“原来是潘大人的公子,无妨。” 潘紫芯悄悄瞟一眼凤天宁,露出些含羞带怯的笑娇声道:“母亲,哪里是儿子不懂规矩,是爹爹听说母亲有贵客特叫我送些珍藏的好酒来。” “哈哈哈好好好,是为娘错怪紫儿了。既是好酒,还不快替王爷斟上,好让王爷尝尝。”潘有文大笑道。 眼见潘紫芯正要过来,凤天宁站起身开口:“谢潘大人美意,只是本王怕是要辜负这美酒了,今日实在乏了,不便再饮,本王想回驿站休息。” 潘有文面色一僵很快又转变回来:“是是是,是下官想的不周到,王爷今日必定是累了的,下官这就派人送王爷回驿站歇息。” 凤天宁点点头不再多说,潘有文立即带路送人出去。 留潘紫芯立在原地满心气愤与不甘,他在这西洲,随便勾勾手便有一堆女人来献殷勤,王爷又怎么样,凭他的样貌,什么样的女人他迷不住,他就不信了。他才不要一辈子呆在西洲这种地方,他一定要做王君。 驿站里,凤天宁看着回来的星河:“如何?” “禀王爷,潘有文将所有西洲百姓都赶出了城,只留了部分年轻力壮的作为苦力说是用来修葺毁坏的房屋。” “那些百姓都在何处?” “都挤在城外的破庙一带,怨声载道。” 风天宁想了想:“将钦差到西洲的消息放出去让她们知道,想办法明日让那些百姓都聚到城门口。届时林尚书与本王会同潘有文一起视察西州城重建的情况。” “是,属下明白。”星河领完命便退了出去。 凤天宁看着林瀚舟一脸沉重的表情:“做什么苦着一张脸。” 林瀚舟扯扯嘴角开口半是感叹半悲凉:“我自小生长在西洲,这里从前是个极美的地方。”想起星河说的那些被赶出城的百姓,不禁握紧了拳头。 “不是说要小心行事,免得那老狐狸看出来,你在宴上黑着脸给谁看呢,尚书大人冷静些的好。”凤天宁怕她沉不住气。 “下官知道,说起来王爷方才怎么不多与那潘小公子聊几句,也好多拖延些时间让星河有更多的时间去搜集情报。” 一听林瀚舟这是恢复过来了,真好人没好报,合着白担心她了,凤天宁没好气道:“滚。” 果然第二日巡察之时,路过城门口就听城外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大喊着:“请钦差大人做主!” 潘有文骂道一群刁民说着立时招来官兵就要赶人,却是被林瀚舟挡住:“本官作为此次西下的钦差,既然有人要本钦差做主,那本官理应去看看的,还请王爷恩准。” 凤天宁自然是点头。 林瀚舟看着城头下跪着的黑压压一片哀鸣的女男老少,想起她们昨日初到那一众官员的排场,再看看今日这些衣不蔽体的百姓,怒从心起。 “潘太守这就是你说的已经安抚的民心?朝廷在知道西洲水灾之时,第一时间就已拨下钱粮,敢问潘太守,钱粮都在何处,为何西洲百姓依旧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潘有文大惊,没想到昨日那个一言不发的尚书大人,今日竟有如此气势。比起害怕她心下更多的是气愤,这林瀚舟不止当着全西洲百姓,更是当着所有西洲官员将士的面如此质问于她,简直让她颜面扫地。 碍于凤天宁在却不好发作,潘有文连忙回到:“尚书大人有所不知,朝廷拨发的钱粮自然是有的,只是西洲受灾严重,那些钱粮根本不够啊,且这些无知刁民,个个贪得无厌,没有粮食动不动就在城中聚集闹事,下官也是怕引起动荡,迫于无奈才将她们驱逐出城。” 胡说八道:“那你奏折中为何说西洲灾事已经解决?” “尚书大人,您也看到了,这水势已经控制,毁坏的城区也在修建,皇恩浩荡,可不是已经得到解决了。”潘有文振振有词。 “那这些百姓呢,你准备如何?” “额……这不是钦差大人来了,您与王爷此来不就是替西洲百姓解决这些事的么?”潘有文心中暗自得意。 “我们来解决那还要你这个太守有何用,我与王爷此来是来查看潘太守奏折中所说的是否属实,然后一一上报给陛下,并不是来替潘太守管理西洲的。”林瀚舟气极反是笑道:“如今看来事实可不尽然,这西洲城不知还有多少陛下不知道的事情呢,本钦差回朝定然是要好好写封奏折请陛下着人来彻查一番才是,您说是不是,潘太守。” 可恶,威胁我,上头那位果然说的不错,不能小瞧了这位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哪里的话,下官都是据实已报不曾有任何隐瞒。”潘有文暗暗瞪了一眼身后一个官员。那官员立马会意躬身上前:“启禀王爷,尚书大人,这都是下官向太守大人提的议,下官有罪,只是当时这些百姓着实难以控制下官一时糊涂才出此下策。如今既有王爷与钦差大人镇住她们,这粮仓还有些余粮,只要这些刁民不闹事,下官立即去筹备开仓放粮之事。这西洲的灾事,确实控制的差不多了,陛下日理万机,太守大人的奏折也是希望少让陛下烦忧。我等以后定会尽心竭力,协助太守,重建西洲,请王爷和钦差大人明鉴。” 呵……好一个信口雌黄,这本是一早就该做的事情,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开仓放粮解决城中百姓生计才是头等的事,林瀚舟的威胁还是有些用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也不想用强,此来能让她们主动开放粮仓解灾民燃眉之急,这趟就差不多了,没有必要逼得太紧。 凤天宁与林瀚舟对视一眼点点头:“那还不快去!” 第九章 之后三天,开仓放粮之事进行的都很是顺利。 夜晚,驿站里。 星河匆匆去见了凤天宁。 凤天宁瞧她着急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何事?” “禀王爷,属下去了潘有文家里,那里间有一密室,只不过她手下似乎有一高手,属下出来时,可能被那人有所察觉。” “你的意思是暴露了,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不至于,我只是没想到西洲这种地方还有这等高手在。那人并未明确发现我,只是今后肯定会更加警惕,想再进去,可能就难了。”星河闷闷道。 听到这里凤天宁倒是笑了:“你是在气,那人功夫太好,差点发现你?” “是属下大意了!” “无妨,我们已经有了不少线索了。此行可以结束了。” 两日后凤天宁一行人正式启程回凤京,前来送行的潘有文看着远走的车辇,慢慢眯起了眼,目光阴冷,林瀚舟你且等着。 回程路上,百无聊赖的凤天宁执着林瀚舟之前的书自顾看起来。 林瀚舟则是眼神一闪状似无意道:“那潘家小公子今日来送行可真是泪眼盈盈,我见犹怜。” “你喜欢他?”凤天宁奇怪的看她一眼,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当然不是,他的心可不在下官身上。下官就是好奇,王爷觉得那潘家公子长相如何。”林瀚舟一副正经模样。 凤天宁又翻了一页心不在焉:“尚可,有几分姿色。” “那比起白相公子如何?” “云泥之别。”凤天宁冷哼一声,潘紫芯有几分姿色不假,却过于媚俗,与白倾那样清雅高贵的人作比,他还不配。 “听闻尚书大人与正君鹣鲽情深,那还是少关注些别家公子的好。”凤天宁又淡淡道。 林瀚舟笑:“下官自然没有非分之想,但下官一向与褚小将军交好,她心仪之人想必王爷也是知晓的。” “褚怀英。”凤天宁终于将视线从书上移开,若有所思望向林瀚舟。她自然知晓,凤京中心仪白倾的人数不胜数,却就她褚怀英最出名,褚怀英夺得武状元之时曾放言非他不娶,一时惹得京中哗然。 “王爷别这般看我,下官只是看怀英辛苦煎熬的很,就她那般默默望着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想问王爷,若王爷真无心于白家小公子,我不妨便叫怀英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她要追便追,与本王何干。”凤天宁明显不打算再接话,说完就又把视线放回了书页上。 林瀚舟眼神复杂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开门口。 可凤天宁的心思却再也集中不到书页上,想起那人音容,想起那日马车里的沉默,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她自问她真的能眼睁睁看他与别的女子出双入对么,答案是什么,再清楚不过,可是…… 午后车辇才入凤京,立时有人拦车。一看是林瀚舟的家仆,来人形色慌张,见到林瀚舟就扑通跪下:“大人,您可回来了,正君他……” 林瀚舟大惊:“怎么了,发生何事?” “正君昨日去寺庙祈福回来的时候遭歹人袭击,如今正昏迷不醒,大人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林瀚舟顿时面容失色。 凤天宁立马吩咐道:“去尚书府。” 车马加速前进,林瀚舟也冷静了些:“说清楚。” “奴才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是被歹人袭击,幸好左相府的人及时出现这才救下了正君与白公子,至于到底出了什么事怕是要等大人去问左相大人了。” 家仆小心说着,凤天宁却突然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子:“你说谁,哪个白公子?” 被她有些凶狠的语气吓到,家仆努力说道:“就……就是右相公子……。” 凤天宁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来不及思考:“停车,你们走,不用管我。”人影一闪跳下车,飞身朝另一方向掠去不见。 凤天宁远远看着右相府的大门,她心下着急没多想,脑子一热火急火燎就直奔这里来了,可真到了门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如何进去,立了半晌,看一眼紧闭的白府大门,最后转身离去。 到凤央宫简单说了些西洲的事情,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凤天骄摆摆手让她先回去休息。刚出门却是遇见凤天岚。 “二哥。” “知道你回来了,走,去我那里用膳再休息。”凤天岚拉着人回到晴岚殿。 凤天宁打起精神与凤天岚一同用膳,只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急躁,盘算着一会儿要去找陆乘问问情况。 “凤天宁!”凤天岚已经叫了她三遍了。 “啊,二哥,怎么了?”凤天宁回过神。 凤天岚看着她略微疲惫的眉眼:“很累吗,要不去休息吧。” “我没事,就是想点事情。” “你……知道白倾受伤了吗?”凤天岚想想还是问了一句。 似是也没想到他会提这个,但凤天宁还是点了点头。 “你不去看看他?” “我?”当然想去,但凤天宁不明白她二哥为什么这么说。 “你去西洲的第二日他便去了龙觉寺祈福,你以为他是为谁?他归来的路上出意外受伤,那说到底也算是因你受的。” 凤天岚看着她,止不住认真道:“论相貌才情这凤京有几人能出白倾左右?想娶他做正君的世家贵女怕是能把相府的门槛踏平八百回,你怎么就偏偏不肯看他一眼?他待你的心,谁看不出来,你对他就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你可别错过才后悔。” 为我受伤的……凤天宁脑子里只剩这一句话,似乎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点借口,她起身:“我去看看他。” 见她疾走出了晴岚殿,凤天岚惊讶的望着她渐远的背影:“这……明明也是很在意的吧,看来也不是没希望。” 夜色已经渐浓,星河带着凤天宁偷偷进了相府的后院。然后望风的星河很郁闷,她堂堂七星,怎么就沦落到替人擅闯闺阁约会放风了。 而这时凤天宁已悄悄潜入了白倾的卧房,透过纱帐她能看到他纤弱的睡影,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闭眼沉睡的人,他脸色苍白,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侧边,引得他眉头微皱似是睡得极不安稳,眼见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心微微疼,忍不住伸手替他拨开发丝,想替他拭去额头的薄汗。 不想手还未碰到,原本睡着的人却突然张开了眼睛。 白倾是因为腿上的疼痛醒的,张眼却发现床边竟然有人,吓得刚要叫出声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凤天宁靠近他耳边:“别怕,是我。” 白倾看清来人,心里的惊讶更甚,真的……是她吗? 微弱的烛光透进纱帐似是给白倾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映着他苍白的脸色,更显脆弱。凤天宁心疼的看着他,开口温柔又带着疼惜:“有哪里痛吗,很难受吗?” 第十章 白倾有千万种疑惑,想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想问在西洲还好吗,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都不及当看见她眼里的心疼,当听见她用怜惜的声音问他,那般的语气温柔得叫人只想落泪。白倾有再多不解这时也是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那日马车里的沉默,还历历在目,他本已经绝望,决心不再有任何期盼。可眼下……只得愣住,一动都不敢动,怕是自己痛到有幻觉了,这样的凤天宁他明明知道他一辈子都等不到的,心里不住泛起苦涩,那些经年的委屈不堪也突然混着疼痛就争先恐后涌了上来,一时间,只觉得哪里都痛,身上痛,心里也痛,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无声从眼角落下没入枕头,晕开一片。 凤天宁见他不说话只泪如雨下,心下叹口气,终是将人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拥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身上微冷,白倾却没想推开。 “莫哭,可是哪里难受?” 白倾不说话只是靠在她颈窝任眼泪横流……他以为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为他心疼的。 他不说话凤天宁只能不停轻拍着他后背安抚,良久,等到他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她听见他说:“凤天宁,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喜欢我?你为什么从来不看我?”他想问她很久了,他一直都想问,他哪里不如薛子染? 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听他问这些问题,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疏离清冷,稍哑的嗓音里有三分傲气七分委屈还带着哭腔,凤天宁觉得心尖都在颤,不由得微微用力将他更贴向自己。 “你很好。”凤天宁真心说道。 “可你……”白倾终究说不出第二次。 凤天宁依旧轻轻拍着他的背,却没有再接话。 泪水不断涌出来根本擦不完,而白倾等不到回答终是强撑着从她怀里直起了身体,抬头倔强的望着近在眼前的人。 眼泪盈满他的眼眶,稍微的煽动都会落下一滴来。拥着他的人,抬起拇指抵在他绯红的眼角,轻柔摩挲,将溢出的泪水一点一点带走。 凤天宁在心底暗自投了降,她知道她心里原本就发着小芽,是她刻意压制,不肯放任。而却在如今面对梨花带雨分外脆弱的白倾时,功亏一篑,小芽破土而出,直往心头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白倾越是倔强,凤天宁心里便越是泛疼,叹自己明明想让他这一世幸福安乐,却偏偏又是自己将人折磨至此,何苦呢? 她自问不是个不敢担当的人,若白倾就是非自己不可,那自己又何妨就宠他一世护他一世。当升起了这样的念头,脑海的思绪似乎也愈发清晰。 “我说你很好,我没有不看你,没有不喜欢你。” 再开口,凤天宁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直白,可白倾却不敢信了。 凤天宁瞧着傻了的人,一手握住白倾掌心,一手掌住他的后颈,让他与自己额头相对:“你看,现在我这眼里,可不都是你,只有你。” “你……什么意思?”白倾被她突然的转变,冲得心神大乱,一时间眼泪流的又凶了。 当真是水做的,凤天宁无奈,忍不住亲了亲他绯红的眼角:“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怎么还哭呢,别哭了。不说这个了,先让我看看你的伤,伤到哪里了?” 半晌,才听到人回应:“没事,只是撞到了……陆太医说好好休息,不出一月就能痊愈。” 凤天宁不好强行去看,可只看他手臂露出来的青紫,一块一块触目惊心,就知道他身上有多严重,无论是谁,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好,我不看,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白倾不回答手上握紧了她的衣角不肯松开,他不敢,他脑子太乱,理不清现在的状况,听不懂这人的意思,更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颗心不安的发慌。 凤天宁笑着,将他放到床上:“那我不走,你睡吧。什么都别想,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浑浑噩噩里,似乎有人轻轻拍着他哄着他,带着淡淡的安息香。 翌日。 等凤天宁忙完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将晚,她也没想到会到这个时候,想起心里记挂的那个人。还是当即决定先去一趟右相府再去找谢殊。而凤天宁的车辇停在了右相府门口,却没有立即下车,因为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侧立在门口挺拔如松,头发以青色发带全部束起显得人格外精神,眉目俊朗长身而立,背影挺直英姿勃然。 褚怀英,凤天宁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 “王爷……”见自家王爷迟迟未动,宝云小声喊道。 “走吧。” 凤天宁走下车辇,这时褚怀英也发现了她,连忙向她行礼:“参见王爷。” “褚小将军免礼。” 从她的表情凤天宁知道,她也没想到会遇见自己吧。 而之前进门通报的家丁,回来刚要到门口请褚小将军进去,却又看见旁边立着的人,竟是安王殿下。脚下硬生生一个转弯,匆忙又折了回去,得赶紧去找相爷。 白念庭带着白泽与一众家仆急忙忙到门口:“下官参见安王殿下。” “相爷请起,是本王突然来访,相爷不要介意才是。”凤天宁虚扶起白念庭。 “王爷哪里的话,是下官有失远迎。”又对着一旁的褚怀英:“褚小将军。” 褚怀英连忙回礼:“参见右相大人。” 等一行人终于在主厅落座,却是一时无话。 凤天宁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这君山银针本王记得老师是最爱的。” 白念庭也不知道如今这是个什么状况,只得先顺着她的话接:“是,母亲钟爱此茶,陛下每年也会赐下不少,难为陛下与王爷都一直记着。” “今日……不知王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听闻白倾他受伤了……” “你可知道是谁动的手?”见她提起这个,白泽先忍不住了,抢先开口问道。 凤天宁点点头:“是有些眉目,至于具体的我还要去左相府一趟才能确定。”她看向白泽,目光笃定:“放心,这事交给我吧。” 听她这么说,白泽便点点头没再做声,她自然信她。 而一旁的褚怀英却突然道:“王爷要去左相府,可能带我一同去?” 凤天宁看着她有些惊讶:“你也是为此事来的?” “是,我刚从瀚……林尚书那里看过林正君过来的,知道白公子也受了伤,有些不放心,就想过来看看。” “劳小将军记挂,倾儿的伤已不妨事,太医说多休养休养就是了。”白念庭看了褚怀英一眼耐心道,心下叹气,论家世人品相貌前途,方方面面她自问这褚家小将军她其实还是满意的,可是偏偏倾儿他……目光往凤天宁的方向多望了一眼。 “林正君可还好?”凤天宁想起自己也还一直没时间去看看,只叫人送了些药材补品去了。 “伤得有些重,一日清醒不了几个时辰,好在已无性命之忧,太医也是说只能好好喝药慢慢养着。” “她们的目标本就是林瀚舟,此事牵扯有些复杂。林尚书也会去左相府,褚小将军若是想知道,到时候去问问她吧。”凤天宁笑着婉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林瀚舟,她相信她会有分寸的。 见她拒绝,褚怀英也不在意,点点头,没再多说。 第十一章 眼见又要无话,白泽看了两人一眼,起身道:“不是来看倾儿的么,现下他应该是在屋里歇息的,走吧。” 凤天宁随她们一道起身的时候,说实话几人心下还是惊讶的,哪怕她已经说了是来看白倾的,可……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白倾了? 凤天宁镇定自若只当没察觉到她们的讶异。 将几人送至门口,白念庭没进去先一步离开了。 而里面白倾一整天都恹恹的,也不说话,脸色似乎比昨日更差了,下人怕他是在床上躺得累了,便又将软塌铺了厚厚一层毛垫让他换个地方躺的更舒服些。 白倾执着书卷半靠在榻上,只不过却是半个字也没看进去的。心神恍惚,甚至没察觉到披起的外衣已经滑落,纯白里衣下掩藏的身影单薄之极,一眼望过去,满是落寞。 微微偏头瞥一眼窗外快黑尽的天色,那人没有来……昨夜那些……果然是幻觉吧。白倾不由得自嘲一笑,半晌却实在忍不住一般,难耐的仰起头抬手盖住自己酸涩的双眼,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掉那一点一点翻涌起来的失望和泪光,白倾啊白倾,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而就在此时门外声音传来:“倾儿,有客人来了。” 白泽推开门,三人便看到白倾还泛着微红的双眼震惊的看向她们。 白泽看见了他隐隐含着的泪光,以为他又不舒服连忙上前:“怎么了,可是又痛得厉害?” 没有回应,白倾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走进来的那个天青色的身影。 凤天宁也是担忧的看着他,见他望着自己,便对着他温柔的笑。 等白倾回过神,慌得连忙低下了头:“姐姐,我没事。” 拾起滑落的外衣给他披好,白泽看在眼里,叹气在心里,她实在有些担忧,凤天宁的变化她不是看不见,可是对白倾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别动!” 凤天宁看着要起身的白倾赶忙出声止住,她恨不得上前亲自将人按住,不让他再乱动,万一又伤到自己怎么办? 白泽将人按住:“好好躺着,你的腿不能随意乱动。” 又回头对凤天宁:“王爷恕罪,倾儿他……” 白泽的话没说完,凤天宁摆摆手表示懒得听这些虚礼,自顾在边上坐了下来。 “怀英你也坐。” 白倾这才反应过来褚怀英也在,出声跟人打招呼:“褚小将军。” 褚怀英掩下心中苦涩,笑笑:“是我打扰你休息了,你的伤可要紧?” “不碍事,多休息就会好了。” “那就好,我带了些补品给你,你好生养着。” “多谢小将军,小将军费心了。” 两人一来一回的客套,听得白泽脑袋生疼,她瞥一眼凤天宁,凤天宁却是自顾自喝着茶似没听到她们对话一般。 褚怀英即便想说些什么,可碍于白泽与凤天宁在终究也是没说出来。坐了一会儿便道:“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我今日就不打扰了。”起身要告辞。 “我送你。”白泽也起了身。 起身的两人同时望了一眼凤天宁,凤天宁笑笑,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白泽心下了然,再看一眼自家弟弟,摇摇头:“我们先走吧。” 两人出去,屋内只剩凤天宁与白倾。 白倾脑海里都是昨夜的场景,又忆起自己昨晚说的话,脸灼烧一样的热,低下头去,他实在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凤天宁。 于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白倾受不住这气氛,忍不住抬头却发现凤天宁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他的塌边,正静静看着他,一时惊慌复又低下了头。 凤天宁无声笑着:“你就打算这么一直低着头?” “……”白倾抬头。 他逆着光一抬头脸色便更显苍白,凤天宁也顾不得调笑了,担忧道:“脸色怎么这么差,今日可有好好吃药?” “有吃……” 白倾有些恍惚,又突然想起:“褚小将军她……我不知道她会来……”他知道她也许不在意,可他还是想解释。 凤天宁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他眼里的急切和躲闪,心里说不来的感觉,大概是很心疼。于是轻轻靠近他耳边:“我知道,她自然是为你来的。” 感受到她的靠近,白倾轻轻瑟缩了一下却终是没有躲开,最后声音低低的问道:“那你呢?” 看着他微颤的肩头,凤天宁伸手拿过他垂在一侧的手,温柔的将他捏紧的手指掰开,将自己的手掌放进去再回握住他:“松开,别伤着自己。” 白倾眼角又变得通红。 与他额头相抵:“我自然也是为了你,昨夜不就说了,我会来的。今日处理了些事情,所以来得晚了些,阿倾别生气。” “我没有……” 她温柔调笑,提起昨夜的时候,看着他不止眼角,脸颊耳根现下都一并红了。 “你为何……”白倾想问她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又突然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贪心,她稍微近一点他就想要更多,他希望凤天宁是因为喜欢他才与他亲近,可是他又似乎明白凤天宁不喜欢他。 从前他想与她说句话都遥不可及,而现在她却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这样就好,自己又何必执着她是为了什么呢。 白倾陷在两种思绪里挣扎。 可凤天宁偏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上一世对他动心时,终究太晚,那时朝中内忧外患,还有二哥之死,她没有丝毫精力去琢磨自己对他的心思,到死她也没告诉过他,她想靠近他了解他爱护他。 而如今这些也不可能再告诉他。 重新活过来,她本希望白倾可以过一个没有她的人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她会克制不住,她做不到不管他,她明明有别的方法可以帮他,但每一次挣扎到最后她还是都选择了自己靠近他。她做不到把他交给别人,今天看见褚怀英的时候,她更确定了这一点,她知道褚怀英很好,她知道褚怀英有多喜欢白倾,她知道如果白倾嫁给她定是不会受委屈的。可是……想到白倾会嫁给别人,光是想想都忍不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舍不得。 白倾是她的王君,唯独这件事重活一遍她也不想改变。 “阿倾,你可是喜欢我?” 白倾身体一震,觉得这句话像是带着一股寒意将他全身浇了个透,被她握在手心的手一片冰凉。 苍白的唇线绷直,尽量不让眼泪落下,白倾认命般闭上眼:“是,喜欢。” 舍去男子该有的矜持,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说出来,他一直以为当着她的面承认这件事很难,可现在才发现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他知道她可能会厌恶自己……可唯独这件事他不愿意骗她,更不愿意骗自己。 凤天宁将人拥紧,安抚着他的不安与绝望。又在他不可置信的眼泪里,轻轻在他耳边道出心意:“我也是,我喜欢你,白倾。你给我个机会,信我一回,如何?” 她知道白倾现在不会信她,可是她总会让他信的。 白倾即便不信却还是会点头,他喜欢这个人太久了。 眼泪断线一样不停落下,分不清是因为高兴还是悲哀,他想转头不让她看见自己哭,却被她先一步抱进怀里。 “我是不是总让你哭,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 上一世最后虽然事情都得到解决,但她无法原谅自己做过的事,想起二哥的死,她只想去地下好好对她的二哥赔罪。所以她万念俱灰转身跳下断崖,却在那一刻有人贴了上来随她一起落下。她只能感觉到他纤弱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泪水随风洒落,脸上却是笑着,她第一次见他笑,她抱紧他一起坠落的身体,喃喃道:“白倾,不值得,我不值得。” “你后悔了?”白倾埋在她的怀里,眼泪似要将她淹没。 凤天宁回过神连忙道:“怎么会,只要阿倾不后悔就好。” 第十二章 等到她走出房门,白泽站在不远处的回廊等着她。 凤天宁走过去:“阿泽。” 白泽,盛瑄,凤天宁三个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是要好,直到她知道白倾喜欢自己,那时候怕薛子染不高兴,她几乎是刻意疏远了整个白家,白泽明白,所以也从未说过什么。她也许久不曾叫过她阿泽。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白泽只能点点头:“你……” “从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不对,阿泽别怪我。你要是气我,我们便去校场打一架,像小时候一样,打完就和好,如何?”凤天宁抢着开口,语气轻松,心里却不是,她期盼白泽能看见她的真诚,她怕白泽真的不肯原谅她。 有一瞬间怔楞,而后白泽轻轻摇头:“阿宁,你知道我,我不在乎那些事。我一度其实觉得你做得很对,既然无心,当然该断了别人的念想,这没什么要原谅的。只是如今……” 白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白家并不在乎攀龙附凤这种事,阿倾我自小疼他,从没叫他受过委屈。你如今对阿倾,我不太懂……你若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你若不是认真,你若招惹了他再伤害他,我真的不会放过你,我不希望我们有走到那一天的地步。”尽管心里惊讶于她低头与自己求和,但白泽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是认真的,我会尽我所能爱护他,若是我负了他,这条命你来取就是。” 白泽扶额颇有几分无奈:“取你的命,即便是陛下允许,怕是我那弟弟也是不会许的。他对你……我只是希望,你莫骗他。” 白泽心里矛盾异常,她自问她是了解凤天宁的,她不是那种会朝三暮四的人。可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她转变如此之快,她不得其解。所以对于现在的凤天宁她不能放心,但另一方面她又真的希望白倾能得到回应,他这个弟弟从未为谁受过委屈,除了凤天宁。 凤天宁懂她的意思,到底是自己转变太过突然,任谁都没有办法相信她是真心的。 “阿泽放心,我不会骗他,也不会骗你。”再多的保证现在说来都只会更苍白,只有时间会慢慢证明。 那就留给时间去证明,凤天宁释然抬头一笑:“我还要去左相那里,已经耽搁很久了,我先走了。” “嗯,别放过她们。” “放心,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等这事了了,叫上阿瑄我们去连城那里喝酒。” “好。”白泽笑着答应。 到达左相府时,天已尽黑。 “参见王爷。” 凤天宁止住两人的行礼:“抱歉,是本王耽搁了,让两位久等了。” “不敢。” 凤天宁不再多说只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正说起星河侍卫送来的消息,如今事情也算基本都清楚了。”谢殊道。 凤天宁点点头:“说起来,那日你的人正好出现救了他们,难道你早就料到了。”她不敢想,如果当时没有谢殊的人出现,那白倾他们怕是难逃一劫。 谢殊望了一眼林瀚舟,林瀚舟开口道:“是这样,褚将军府与林府相近,我又与怀英交好,所以当初去西洲之时,曾拜托怀英替我照看府里,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多亏了她。她无意中发现林府周围似乎总有些莫名的人在附近徘徊,心下怀疑便跟踪着那几人……” “只是每每跟着却总在同样的位置被那些人甩掉了”谢殊接过话:“暗卫回来与我禀告说在她们监视的地方连着两日都发现了褚小将军,她似乎在跟着什么人。” “以褚怀英的功夫一般人怕是不那么容易能甩掉她。”凤天宁淡淡道。 “是,而且那地方……我派人守了半月了,正是龚尚远曾秘密出入的地方。我想着不至于就那么巧合,有没有可能,褚怀英在跟踪的人与我们要找的人有一定的关系或者就是同一伙人。” “你的意思袭击林正君的人与潘有文背后的人是同一个人。”凤天宁挑眉,她依稀记得前世倒是没有龚尚远什么事,因为她正是死在后来的西洲暴乱里,难不成……另有隐情。 “但是我一直在想,她们的目的既然是针对林尚书,又为何会对白公子出手,惹上右相府对她们可没有什么好处。”谢殊看向凤天宁。 凤天宁也想过这个问题,龚尚远……龚尚远……有什么突然从脑海里划过:“那派去袭击的人里面,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谢殊想了想不屑道:“据回来的人说,那领头的人是个年轻女人,身量不高,攻击白倾的马车正是她指挥的。可惜功夫一般,说起来倒也是多亏了她拖后腿,我们才能顺利找到她们的藏身之所。” “龚尚远……龚文静?”凤天宁喃喃着,忆起那日南门八宝斋外的事情:“哼,龚尚远果然养得一个好女儿。” “不知下一步王爷与相爷准备如何?”林瀚舟自回来一直都表现得很冷静,可她的心里日日都是煎熬,事情查的越清楚她的恨意就越浓,更恨为什么不是直接袭击她,拳头捏到泛白。 “忍不了了?”谢殊看他。 “怎么忍得了?”林瀚舟没再掩饰,悔意恨意交织在眼里,清楚分明。 “不会放过她们,可不是现在,忍不了也要忍。”凤天宁放下手中茶盏,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瀚舟当然明白,渐渐将情绪压下。 “我明白。” 之后三人又谈了很久,月上中天才差不多结束。 记挂着家里的人,林瀚舟先起身:“下官任凭差遣,今日先告辞了。” 凤天宁也起身:“本王也该回了。” “王爷请留步。” 谢殊叫了下人送林瀚舟出府,而凤天宁复又坐下:“左相还有事?” “私事。” “哦……”凤天宁一下没了疲倦,突然有了兴趣。 谢殊瞟一眼窗台,凤天宁循着望过去,那里静静盛开着一盆兰花,绿叶似剑,中间着花三四朵,花型呈莲瓣,香气浓郁,幽远缠绵,映着洒下的月光,摄人心魄。 “难不成送本王的?” “听说他养了许久的兰花毁了,这个烦你替我送与他。”不理会她调侃谢殊静静开口,淡然如常听不出什么格外的情绪。 怪不得,凤天宁想起她昨日去晴岚殿就瞧见自家二哥闷闷的没什么精神,问他他不肯开口,她只得去问宫人,听说是前几日新来的宫人不懂事,不小心毁了他甚为喜爱的兰花,害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连着几日都茶饭不思。 她的二哥真是极少发脾气了,想去替他寻株新的来,一时也没寻着。那样极品珍贵的兰哪是那么易得的。但没想到,自有有心人啊。 “本王即便不懂花,也知道你这兰,品种稀有,是珍品。又盛开得如此之好,想必你也是精心照顾的,你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我养了许多年,早看腻了。” “何不亲自送?” 谢殊愣了一瞬,摇摇头,不好,也怕他拒绝。 她不说话,可凤天宁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心下有些触动便也不欲再为难:“行,交给我吧。” “多谢。” 凤天宁摆摆手出了门:“等他收了你再道谢不迟。” 第十三章 翌日,当凤天岚看着出现在桌上的兰花,不由愣了半晌,倒是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欣喜,看得出来是极喜欢的。小心翼翼碰了碰碧绿的剑叶,温柔之极,对着凤天宁明媚一笑,那样的笑容比花要好看许多,可惜谢殊瞧不见。 “这么喜欢?”凤天宁见他终于肯开笑脸了,心里也开心,算是没白替她跑一趟。 “嗯,真的好看啊,比我之前的那盆还要好看,你从哪里的得到的?” “左相大人送的。”凤天宁答得坦然,她可没想过要骗她二哥。 只是凤天岚的手随着她的话顿住:“什么……”一个黑衣的俊逸身影在心里浮现,让他有些轻微失神。 “不行,我不能收,你去还给她。” 他语气坚决,凤天宁大概也是料到了的,想起昨夜谢殊说的话,他若是不肯收,你便丢掉吧,不用还我。 于是凤天宁慢慢站起身,捋一捋自己的袖子然后一把抱起桌上的花,抬手做了个要往门外丢的姿势…… “你做什么!” 凤天岚惊慌的声音响起,几乎是从她手里将花抢了回来,双手抱住小心护在胸前,一双漂亮的眸子此时睁大了瞪着凤天宁,明显很生气。 “丢了啊,谢殊说你若是不喜,丢了便是,不用再还她。”凤天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你……你们真是……”凤天岚气极。 凤天宁笑,轻声哄道:“二哥别气,只是盆花而已,你既然喜欢那就收下吧。” 凤天岚轻手将花放好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与她一头了?” “哪儿能啊,我当然是跟我二哥一头的,你看你这几日成天闷闷不乐的,她又是诚心相送,二哥能收下是她的福气。” “你就胡说八道吧,这花何其珍贵。” “不过是盆花,何足道哉,能得我二哥喜爱那才算珍贵。” 强词夺理,说不过她,凤天岚只能放弃与她争论,最后终于叹口气,手轻轻摩挲上绿叶:“我会养好的。”末了又加了句“不会再叫人毁了去。” 宫人都道二殿下又新得了盆兰花,终于是心情渐好了,日日精心照料着,不肯假手于人,宝贝得紧。 安王府里,一整个上午凤天宁都闭在书房处理事务,看着手里传来的密信,心下微沉,思考了许久才伸手提笔写了起来,看着飞远不见的信鸽,刚松口气又听见门外宝云在喊。 “王爷,王爷,盛小姐家的颂言来了,求见您呢,说是带了话来。” 盛瑄,自己这些时日忙得很倒是很久没见她了,这么突然莫不是有什么急事?想着连忙出了书房。 “小的参见王爷。” “免礼,可是你家小姐有什么事?” “是,小姐现正在望月楼呢,王爷若是得空,小姐说想请王爷一见。” 凤天宁有点迷惑,还请我一见?这风格可不像她盛瑄,她哪次不是大大咧咧闯进来缠着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到底放心不下,点点头带着宝云随颂言去了。 望月楼里,一脚才踏进门盛瑄就开始叫:“安王爷现在可真是大忙人,我还怕颂言请不来你,准备亲自去你府上请呢。” “阴阳怪气什么呢,受什么刺激了?”不是对着盛瑄,而是望向旁边坐着的楚连城跟白泽:“大白天跑来买醉了这是?”说着一脚踢了踢边上倒散的酒壶,方走近坐下。 楚连城摇摇头,一副嫌弃的样子。 白泽放下手里摇晃的酒杯:“听说是被家里逼着娶夫,今儿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颂意急着去白府里找我,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结果我一来她就已经喝成这个德行了。” “不就是娶夫,至于愁成这样?” “你知道什么?”不听这话还好,一听盛瑄就来劲了:“那些个娇滴滴的男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瞧了他一眼,眼泪就给本小姐哗哗落,搞得像把他怎么着了似的,害我被母亲一顿好骂。” “这是说的谁?”凤天宁深感在自己忙得昏天黑地的这些时日定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姚御史家的公子,姚墨然。”楚连城白她一眼然后没好气数落道:“哪个正经家的男子被陌生女子盯着看能不吓到,你还给人丢蚂蚱,你说你,好歹也是个世家大小姐,做了少卿的人了,不喜欢就不喜欢礼貌风度得在吧,圣贤诗书都白读了?啊,把人小公子吓得,你听听我这楼里,还有外面现在都怎么说你,你盛府的名声不要了啊,我要是你娘,骂你,没打死你就是好的。”楚连城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那也不是真的蚂蚱……”盛瑄小声嘟囔着,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还有理了?”白泽一个眼神望过去,盛瑄立马噤了声只能狠狠灌一口酒,也不知什么道理,盛瑄从小到大霸王一样的角色,偏生遇着白泽就怂。 凤天宁好笑的看着:“我看你呀,是一天都不能安生,小心人家御史大人参你一本去,到时候可没人给你求情。” “你们算什么姐姐啊,一个个都不管我死活,我冒着生命危险跑出来,你们也没一个帮我的,算了算了,都走吧走吧,留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说完扭过头再不看旁边三人。 自小就这性子,这么大了怎么也不见改呢。 “现在知道叫姐姐了,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跟我们这儿耍赖,好不好意思?”凤天宁瞧着她别扭劲的样子,悠哉尝了一口桌上的酒,滋味不错。 “是你的错你就要负责,明日去姚大人府上好好赔礼道歉,你不去我就押着你去。”白泽是不打算惯着她的。 盛瑄闻言回头瞪一眼白泽。 白泽看着她回头一脸委屈,勉强放缓了语气:“你也知道自己荒唐,不过是放不下面子。可人家男儿家就不要脸面了,姚大人不要脸面?同朝为官,总要见的,你以为你能躲?再说真闹到陛下那里,你觉得你能站住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敢做敢担才是女子所为。” 盛瑄耸耸鼻子被她说得低下了头。 说起盛瑄,她们中盛瑄年纪最小,她自小聪明过人,又是开阳侯府独女,一早被惯得无法无天。后来未及成年又一举中了状元,颇得皇姐欣赏,有意磨炼她一番,年纪小小就破格封了少卿,得意的不行,一身傲气鼻子能翘到天上。 让她认错?凤天宁想想都不太现实,可此事不能由着她,想了想才说道:“你若是实在拉不下脸,我便陪你去登门认错,说起来也是我们做姐姐的不是。” “嗯,阿宁说得有道理,你自小同我们在一起,时日比在家里还多,没教好你,我们的确也有责任。”白泽认真附和道。 “别别别……”盛瑄一脸惊恐,随后泄了气一般垂下头,只能认命说道:“我自己去,你们陪我去哪里像道歉,倒像是我拉着你们去吓唬人家一样。” “真自己去?” “自己去。” 白泽满意点了点头。 凤天宁瞧着她垂头丧气,又实在可怜,想了想道:“你不是喜欢我那方端砚,等你道歉回来,我叫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于是三人就看着她垂着的头终是慢慢轻轻的点了点,心下又觉得好笑,果真还是个小孩子性情。 楚连城陪着许久,眼见事情解决于是起身:“你们自己喝,我一堆事呢,可陪不了了。” 知道她忙,凤天宁与白泽互看一眼,也都不打算再呆,架起盛瑄,将人送了回去。 从盛府出来,白泽看看凤天宁:“去我那里坐坐?” 凤天宁一想:“嗯,也好。” 第十四章 白府内有一种满睡莲的池,时值七月正是盛开的季节,池边不远便是一座小亭,此时白泽与凤天宁两人正坐在亭中。 白泽挥退服侍的人,自己给凤天宁斟了茶水:“庐山云雾,你先喝着正好醒醒酒,我去换件衣服。” 凤天宁不甚在意点点头,白府她从前也是常来的。 一阵风来,荷叶轻轻摇动,层层叠叠的花瓣摇曳着清香随风袭来,再品一口香茗,凤天宁只觉得身心放松,再惬意不过了。 只不过饶是风景再好,但是一盏茶时间过去了。白泽却还没回来,凤天宁心下不免疑惑,她这换个衣服也太久了点。着实有些无聊,这池子她记得倒是离白倾的院子不远,那不如去看看他吧。想着凤天宁起了身,可才走了几步,就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公子,您今天已经走了许久了,回去吧,陆太医说了急不得。”小侍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焦虑担心。 然后就是一个清冷的嗓音传来:“无妨,扶我去莲池边。”正是白倾。 “公子……” “我自己去。” “别,公子你慢点啊……” 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凤天宁已经大步往那边过去。 “怎么不听话?” 白倾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一跳,张大眼睛望着说她,忘了说话。 看他愣住的样子,凤天宁以为是自己语气不好吓到了他,有点后悔。 于是尽量放柔了语气,一边将人从小侍手里接过来,单手搂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我不是责怪你,是担心你的伤,想去看莲花吗,我带你过去。” 大白天,被她这么搂着,实在太过难堪。白倾微微挣扎着想从她怀里退出来,凤天宁却是不肯的:“别闹。” “我可以自己走的。”挣不开,白倾无奈放弃。 凤天宁笑:“嗯我只是扶着你。” 这哪里叫扶?“你……放开我,还有人看呢。” “看就看吧,这是在你府里,谁敢乱嚼舌根?”看着怀里的人羞红的耳根,知道他实在害羞。给了身后小侍一个眼神,小侍吓得立马退下了。 “好了,没人了,乖一点,伤还没好。” 扶着人到她刚才坐的小亭里,拿起茶水放到他手心:“累吗,喝点水。” 白倾慢慢抿了口茶看向对面的人:“你……” “白泽叫我来坐坐,谁知道她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还好遇到你了。”凤天宁早知道他要问什么,每次见,他都是这一句。 “要不……我让人帮你去叫她。” 凤天宁摆摆手:“你陪我坐会儿就好,还叫她干嘛。” 白倾接不上话。 凤天宁也没指望他回应,心下盘算着要早日让他习惯自己的亲昵才是。 “带手帕了吗?” 白倾不知道她要干嘛,轻轻点头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凤天宁一手接过手帕一手握住他的手,挪身坐到他身边,然后抬手去替他去擦额头上的薄汗,神情温柔而专注。 而白倾脸上好不容易才退散的红晕又渐渐回笼。 “你要是躺得累了走走也是好的,只是莫要着急,总是要慢慢来的,好生听陆乘的嘱咐……” 白倾没听清她具体在说什么,思绪不受控制的缠绕着他,她对他越好,他的不安就越深重。 她从不曾掩饰自己,她让你清清楚楚看见她的变化,却不告诉你原因。 白倾也想过劝自己安心接受就好,可他又深知这些温柔好意来得没有缘由,如这亭中浮动的莲花香气,虽香甜怡人引人神往,却终究是抓不住的,轻易便会烟消云散。 明明七月的天,白倾却觉得微微有些凉意,不禁用力握紧了手边的温热,努力汲取些暖意。 凤天宁轻声唠叨着,感觉自己的手被他用力的握紧,她有些吃惊,看向白倾的脸,只见他水雾蒙蒙的黑眸里一片迷惘。 凤天宁想就像自己劝他一样,什么事都是急不来的,她也明白要白倾接受自己突然的转变很难,可从她坦诚面对自己的心的时候起,她就不打算再像从前一样克制自己。 他不信,那就等到他信的那一天为止。 怜惜着将人拥入怀里抚着他柔软的发丝:“我知道你不信我,我等你就是,一辈子……够不够。” 感觉到白倾要转头,她便提前伸手遮住他的眼眸,止住他的动作,任他纤长的睫毛在手心轻轻颤动:“阿倾,别哭。有些事我很难跟你解释,可我说喜欢你,是真的。在这件事上,我不会骗你。” 白倾的泪还是落了下来,手心的湿热仿佛透过掌心直逼心头,让凤天宁一颗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拿开手,执着方才的手帕又替他去擦眼泪。 “我每次都惹你哭啊。” 似叹气一般,到底还是自己着急了,吓到了他。轻轻摩擦着他通红的眼尾:“不哭了,是我不好……你乖乖在这儿待着,我去叫白泽来接你。” 凤天宁想把人吓着了,那自己还是先走吧,等下次一定再耐心一点。 白倾听见她的话,依旧没做声,却睁着一双还湿漉漉的眼睛抬头定定望向她,目光里好像有迷茫有不舍也有不满,等再看回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眼眶里盈满的水汽,仿佛只要她动一下泪珠就会立马滚落下来。 被他这么看着,凤天宁的脚也似生根一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动弹不得。 唉……“小祖宗,我送你回去可好?”凤天宁在他的目光里败下阵来,管不了那么多了。又走近他身边,却突然听见他道:“你对他也这般好吗?” 话一出口,白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万分后悔,他原本是想说,你不用对我这样好,可是出口却全变了样。 凤天宁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谁,这是哪里来的醋,笑声低低在他耳边响起,惹得白倾一阵难过,正想推开她又听见她说:“从今往后,我只对你这般好。” 凤天宁想与其让他胡思乱想,不如行动来得更直接一些,双手伸过去将人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啊”身体突然腾空,惹得白倾一声轻叫。 慌张抬头,咫尺距离,是她温柔浅笑的脸,温情缱绻还带着些许得意,他听见她说:“别怕。” 似被蛊惑一般,白倾双手慢慢绕上她的颈后,头也微微靠向她的肩膀,任她抱着自己往前走。 感受到怀里人的主动,凤天宁低头与他额头相抵,她尤其喜欢这样看他,仿佛彼此眼里都只有对方:“乖,信我。” 说完便大步往他院子去。 风起,吹动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两个身影相互依偎,女子护着怀里的人小心翼翼,背影挺拔,步履坚定。 转角处,白泽立了许久,她目光深邃,静静看着,直到人影不见才缓缓回身朝另一方向。 微风轻拂,莲花轻颤,盛夏傍晚,总是最动人心。 第十五章 那之后,凤天宁往白府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而白倾的腿日渐好了,凤天宁每次去了总是会陪着他四处走走,累了就一起歇下来,喝茶下棋赏花,日子过得倒也愉快。 全然不管这凤京城中沸沸扬扬的传闻热议。 晴岚殿里,凤天岚瞧着来人戏谑道:“我说你,怎么还日日有时间往我这里来,多去陪陪白小公子才是正事。” 凤天宁倒是不见害羞大方道:“怎么,二哥这是嫌弃我了,日日见我觉着厌烦了,还是说……二哥你不想见我,是想见别的人?” 凤天岚一手敲在这乱说的人的头顶:“说什么胡话呢?” “哈哈哈……错了错了,二哥饶命,仔细可别疼着你的手。”凤天宁笑着求饶,眼光正好瞥到他手上戴的一串翡翠的手串,绿光闪烁,晶莹剔透,是帝王绿。 重点是她二哥实在甚少佩戴这些首饰不禁问道:“二哥这手串可真好看,平日怎么没见过。” 凤天岚赶忙扯下袖子遮住手腕,不自在的说道:“随便戴着玩。” 嗯……虽不明显,但是她还是看见了自己家二哥微红的耳尖。 联想到他这殿里,院子里一日比一日多起来的花花草草,难不成……,凤天宁猜一定跟谢殊脱不了干系。 但她不敢说,真把她家二哥惹急了,那还是自己遭殃。 其实倒也不止花花草草,谢殊什么都送,一开始都是小东西,后来就不忌了,贵的便宜的,吃的玩的,画纸毛笔,应有尽有。 凤天岚隔三差五就能收到这些丰富多彩的小玩意儿,明明也没有署名,偏偏他脑子里就是有一个人影浮现,想到是她,这些小玩意儿好像变得还挺有意思,倒是解了他日日闷在宫里的乏味,久而久之便也干脆随她了。 在凤天岚殿里待得正欢,这边元海已经亲自来请人了。 “参见王爷,参见殿下。”元海笑得灿烂。 “你这厮不好好在皇姐身边伺候,怎么上这儿来了?” “回王爷,哪里的话,陛下说您肯定是在殿下这里用膳来着,特地命奴才来请呢。” 嗯皇姐找我?凤天宁心下疑惑与自家二哥交换了个眼神。 凤天岚笑着:“还不赶紧去,晚了皇姐罚你我可不管。” 随着元海进了凤央宫。 “皇姐……” “起来,你过来。”凤天骄招招手,等人走近将一本折子扔了过去。 凤天宁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一愣而后笑起来:“她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哼,她还有时间进京?这样的折子也敢递上来,谁给她的胆子!”凤天骄嗤道,若不是她派人去西洲,竟不知道她御下还有这般阳奉阴违之人,山高皇帝远,她就当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她了? “她怎么也算是一郡之首,出了这么大的事进京请罪什么的,倒也说得通。”凤天宁将折子放回案上望向凤天娇。 “我倒是觉得便让她来,就是怕她们不露头呢,她既然敢自请进京,那就应该是有旁的打算让她甘冒此风险,想是没有她折子上写的这么简单的。”说什么一定想面圣请罪,想代西洲百姓叩谢皇恩,只怕请罪是假,另有图谋才是真。 “皇姐你怎么看?” 凤天骄指尖扣着桌面:“让她进京是小事,朕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怕应得太轻易,反倒叫人怀疑。”凤天宁接过话。 凤天骄一副还不傻的眼神看她一眼,倒是没有被冲昏脑子,于是笑道:“无妨,朕若不允,自然有人着急,无需我们操心。” 凤天宁一听,她皇姐明明什么都打算好了,这是在试探自己呢:“皇姐放心,我才不是那么急功近利的人,这伙人狡诈得很,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凤天骄看着她难得一脸认真的样子点点头:“倒是良心发现,懂得为朕分忧了,那这事朕就交给你了别叫朕失望才是。” 说不欣慰是假的,从前只是不想勉强,她既无心政事那便让她潇潇洒洒做一世闲王也无不可,她这个做姐姐的总是能护好她的。但偶尔还是会可惜,自己清楚她的能力,况且朝中事多,尔虞我诈,纷扰难休,日子久了还是想要个可以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即便是帮不了她,总还能多一份支持,而这人除了自己同生共死的亲妹妹再无她人能。 “从前是我贪玩,让姐姐操心了。只要皇姐信我,往后臣妹定当尽力与皇姐分忧。”凤天宁眼神灼灼,句句肺腑发自真心。 凤天骄看着她:“朕不信你还能信谁?” 凤天宁觉得自己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无奈,抬头看自己的姐姐,她霸气凌厉,手段非凡,在自己心里从来都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所以自己便一直心安理得躲在她的羽翼下贪玩偷乐,安于纨绔。 可她也会累,她眉眼里也会露出疲惫,只是她不说,自己便当不存在。 她没忘记,皇姐不想做皇帝的,可她还是为着这份责任,鞠躬尽瘁,一身伤病难以痊愈。她至高无上,也孤独至极,她替自己承担了太多责任,哪怕上一世自己被诬告谋反,明明罪证齐全,但她这位姐姐几乎是强硬镇压下来,放自己离去,只一眼,凤天宁那时才知道原来强大如她也会颤抖,越想凤天宁恨不得抽自己。 “想什么呢?”凤天骄拍了拍眼前像是要魔怔的人。 凤天宁醒过神:“就是觉得这些年很对不起皇姐。” 凤天骄突然大笑:“你少给朕闯祸,多陪陪你二哥,就算是帮了朕大忙了。” “嘿嘿嘿,皇姐放心,我不是每日都去陪二哥嘛,要不是皇姐你太忙,其实我还是比较想找皇姐你蹭饭,二哥每日吃的也太清淡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喜欢。”见自家皇姐笑起来,她也跟着放松不少,毕竟她还有机会,过去的一切她不会让那些再发生。 “你安王府是没厨子还是怎么,哪个不是从前宫里带出去的?” “王府天天吃也腻了,再说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凤天宁撇撇嘴。 “那明日,朕叫御膳房做些你爱吃的,让岚儿也过来,咱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凤天宁看看天,尚早,于是又道:“皇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还早呢。” “不行,朕今日答应了君后。” “那就跟姐夫一起啊,想必姐夫也是不会介意的。” “朕介意。”凤天骄给了她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 “……” 啧……凤天宁算是明白过来了,然后愣着一时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没事了就退下,还傻愣着干嘛,要是真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不如早日娶个王君回来,朕听岚儿说,你近日往白府去的勤快。” 凤天宁点点头。 见她坦白承认,凤天娇微微沉眸,放下了手头批阅的御笔。 “朕不反对你同白家小公子来往,但你记住了,你此番招惹人家,若不是真心真意,于公于私,都别怪朕不饶你。你要明白,白家于我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 “我对白倾是认真的,不是一时起意。” 凤天娇听完凝视着眼前的人,才收起严厉的语气,点点头:“朕信你不是轻易拿感情玩笑的人,你的真心,他倒是值得。” 回府的路上,想起皇姐说,白倾值得。他岂止是值得,是自己不值得,对他亏欠太多。 凤天宁觉得心里隐隐有什么在叫嚣,越想着她突然很想见他。 “宝云,右相府!” 第十六章 白府内院。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白倾起身走过去:“你怎么……”话没完就被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想你了。 “想见你了。”出口还是转了个弯。 白倾在她怀里没说话只是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适应着她的亲密,手轻轻抓在她的衣襟上,静静的任由她环住。 凤天宁看着他轻微的小动作,心软得不行,一手拈起他乌黑柔软的发丝温柔道:“用过早膳了吗?” “嗯用过了,药也吃了。” “这么乖。”凤天宁宠溺的笑起来,胸腔轻微震动,惹得白倾贴着的耳朵渐渐染上红晕。 “那……陆乘说你恢复得很好,这大半个月你都在府里闷着,想不想出去走走?” 白倾一听果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闪着细微的光:“可以吗。” 难得见他有些精神,凤天宁当然是点头:“嗯,我去跟你母亲说一声就是。” 凤天宁到一半没遇上白念庭却是遇上了白泽,白泽听完看着她:“带他出去散散心也好,你们去吧母亲那里我去说。只是他伤还没全好,你要照顾好他。” “放心吧,肯定好好给你送回来。”凤天宁潇洒转身挥挥手。 带着白倾出了白府,马车上,白倾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掠过的行人与风景,他被禁足在府里许久,这样新鲜的空气使得心情顿好。 “我们这是去哪儿?”连一贯清冷的嗓音都好似多了一分雀跃。 “前几日听说西郊的繁馨园,那里的月季开得正好,很是艳丽,不如我们去瞧瞧。”凤天宁见着他望过来,便伸手过去牵过他的手,嗯还算暖和,都七月的天了,他的手有时候却还是凉的。 “那不是有很多人?”白倾有一点迟疑,繁馨园他也是知道的,说是园子其实更像是一片花林,各色各种,一年四季盛开不绝,自然的,看花的世家小公子们也是不绝。 “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有一点,但是白倾没说,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凤天宁知道他是不喜欢了,于是看着他认真道:“别勉强,本来就是要带你散心,你要是不喜我们换个地方便是。”说着要招呼宝云换路。 “没事的,正是看月季的时候,我想看的。”白倾赶忙开口,手上拉住了凤天宁的袖子,他想看的。 他只拉着一点袖口的边缘,眼神祈求的望着她。凤天宁看着只觉得这人似在撒娇一般。笑着反手将他握住:“好,我们去看。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过来打扰,你只当其他人不存在就是。” 白倾这才点点头。 她们料得到繁馨园里人多,园里的人却料不到会遇见她们。 两人进园的时候就被人认出来了,年轻的小公子们抑制不住的交头接耳,传来传去众人的目光就再无法只流连那些个娇艳的月季了。 四处都在窃窃低语:“那是安王殿下吧,旁边……旁边那是白小公子?” “看来传言是真的啊……” “我们要不要近一点,可是难得见到安王殿下。” “要去你去,我可不好意思……” “这么看来那薛子染是真的没戏了?” “正常啊,人家可是王爷,岂会真的那么在乎一个男子,让他从前在我们面前得意,如今还不是被甩了,这叫风水轮流转。” “你少说两句,别被听见,哎……他今天好像也来了,你们说安王知不知道薛子染也在啊……” 一声两声传进耳里,手指甲就一分一分嵌进肉里,同来的公子看着他忍不住小心道:“子染,你还好吧。” 薛子染没做声,眼神却总不自觉飘向远处亲密的二人。 凤天宁牵着白倾慢慢走,一边还不停跟他讲着这些月季的品种。她当然察觉得到周遭的眼光和议论,所以随时注意着白倾的表情,怕他有丝毫不自在。 可白倾却似浑然不知那些私语一般,神态放松,步履轻盈,当真只在认认真真的赏花,遇到喜欢的想蹲下身去闻,就被凤天宁一把托起:“腿还没好呢。” 白倾也不在意,乖乖站好了看,嘴角带着温软的笑,看得凤天宁有些恍神。 就这么静静看着白倾,他眼里是花,而自己眼里是他,心里好像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凤天宁不由得叹是自己着相了,还不如白倾看得透彻,其实其他人并不重要。就着握住的手捏了捏他细嫩的掌心温柔道:“累不累?” 白倾摇摇头:“不累,我想去那边看看。” “可以,但是不能太久了,再往后日头该大了。”边说凤天宁就瞧着他露出些不舍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人头顶轻轻揉了揉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你要是喜欢,我们改日再来就是。” 白倾拿下在他头顶作乱的手顺势抱住她的胳膊:“好,那你要记得。”眼神却越过她肩头看着一个清丽的身影越走越近,他每走近一步,他的手就不自觉多紧一分。 凤天宁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眼神回头时,薛子染已经到了面前,就立在离她三步的地方。 没想会遇见他,自那日生辰宴后她们再没见过。 这明显是来找自己的,早知道应该避开的,可现下人都到了眼前,凤天宁看着他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转身要带着白倾离开。 “你等一下……”薛子染急忙开口,惹得眼睛通红。她就这般不想看到自己吗,从前那些好,都是骗人的吗,不,不可能。他没办法不承认,看见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温柔宠溺现在却是对着别人,他的心里疯一样的嫉妒和难受,也许……真的是他错了,原来他在乎的。 “薛公子还有事?”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 “我……我有话跟你说。”薛子染的声音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却执着说道,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能让这个人回头。 凤天宁头疼的叹口气,还是一次说清楚的好,于是回过了头,如今即使是看着薛子染泪意朦胧的眼,心里也再没什么感觉。她已经没耐心再跟他纠缠,她知道她旁边还有个人儿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肯定正难受着。 白倾微微低着头,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抱着她的手臂的手紧紧的,这副模样在凤天宁眼里看着实在要多心疼有多心疼,只想赶紧将人抱进怀里好生安慰。 “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往后也不会有,告辞!。”凤天宁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说的斩钉截铁。 决绝得让薛子染绝望,他定在原地张着嘴,没发出一个字,只有眼泪一颗连着一颗落下。 凤天宁没有看到他的眼泪,她回身环住白倾,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倾儿,我们回去了。” 白倾却似听不到一般,低着头一动没动。凤天宁心下一慌又喊了两声还是不见应,只能将人整个拥入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脊不住道:“倾儿,倾儿看着我。” 得不到回答,凤天宁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干脆一把将人拦腰抱了起来:“乖,别乱想,我们回家。”擦过薛子染身侧,径直大步往门口走去。 被她抱在怀里走着,听着她不断的唤他,白倾像是终于醒过来,双手一瞬间攀上她的脖颈紧紧环住,将头埋在她肩窝,感受着这个人真的在自己身边。 第十七章 凤天宁感受到他的动作,把人抱得更紧加快了脚步往车上去。 进到车厢里,凤天宁依旧轻轻抚着他的背脊,后悔道:“到底是不该来,早知你这般在意,我们换个地方就好了。” 好久,怀里的人闷闷的声音传来:“你早知道他在这里?” ……凤天宁一愣,她怎么会知道,来繁馨园本来也是临时起意。这人儿的脑袋怎么想到一起的,又赶忙开口:“当然不知道,知道就不来了。” 白倾没再做声一动不动窝在她怀里不肯抬头。 凤天宁也实在被他这一遭吓到了,怕他不做声又是在胡思乱想,忍不住将人从怀里捞出来,低头望去却正撞见他通红的双眼,水汽都未干。 心里软的不行还带着绵绵麻麻的疼。 这人风姿绰然,皎皎如天上星月,望而难得,当是被人捧在掌心小心呵护。偏生遇见自己就敛去了一身金贵娇气,连一句委屈都不肯说。 “阿倾,他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喜欢的是你,从今往后都只会是你。” 她温柔之极,说着这世上白倾最想要听到的话。可是真的听到了,白倾却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心里一团乱麻,他不敢看她。 白倾的双手紧紧揪住了眼前的衣襟,深深的呼吸,尽量想让自己平静一点:“我其实不曾指望过你回应我,即使你一辈子都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真的。” 才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制,一滴一滴顺着脸颊砸下来,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现在……我很不安,凤天宁我害怕了,你明明……那么喜欢他的。”你可以一生都不喜欢我没关系,可你不能给了我希望再亲手毁灭。 他怕,他一直都怕,怕凤天宁突然给与他的这些柔情蜜意有一天也会突然烟消云散,没有缘由,他无处可找。 这些话在心底积压了许久,如今说出来仿佛是抽干了白倾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手指蓦然松开,白倾闭上双眼任身体一软向旁边倒去,然后落入一双温柔的臂膀被紧紧搂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眼泪一滴一滴都打在凤天宁的心上,滚烫生疼。 她知道他不安,她该开心这个人终于愿意敞开心扉同她说出来,可是看到他眉眼尽是无力,如玉的脸色浸满哀伤。看着他卸尽力气的身子倒下去,仿佛看见前世那个随她落下的断崖的白倾,心被攥住喘不过气的难受,只能紧紧将人箍进怀里感受他真真实实的存在。 “白倾,我不许你退缩!”不似往日柔情凤天宁的语气带上了些霸道的狠劲。 “你若那么介意,从前的凤天宁,你便当她死了!” 白倾一震,手急切的想抓住身边的人却因为颤抖而不得,直到凤天宁伸手捉住他白嫩的指尖握在掌心,缓缓道:“倾儿,对我有点信心,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 她的声音在耳畔呢喃,温柔而坚定。 白倾知道自己那一点点理智,再一次溃不成军,他永远会屈从于她的温柔。 怀里人几不可闻的点头,叫凤天宁松了一口气,将人放开低头看他:“乖,让我看看,眼睛是不是还红着?” “没有……”白倾的声音极小,埋着头不给看,眼睛红没红不知道,露出的侧颈反正已是染上桃红。 凤天宁忍住笑意拍着他的背:“傻子,你知不知道凤京城有多少世家贵女争着要娶你啊,我才担心我家倾儿被人抢了去,所以可得抓紧了,不能让你跑了。” 得到白倾似嗔似羞横她一眼,他眼尾泛的红还没消去,纤长的睫毛带着湿意,水光潋滟映着他仙姿佚貌,说不出的可怜动人,风情无限。 凤天宁第一次觉得她想把这个人藏起来,谁都不给看。手不受控制般抬起将散在他脸上的青丝拨开,慢慢划过如玉的侧脸直至捏住他精巧的下颌,一片温热就这样贴上他微启的薄唇。 白倾措手不及,不敢动弹,在她怀里放松的身体几乎瞬间又僵硬起来。 凤天宁的吻没有停留很久,掌着他下颌的手往上移覆住了白倾睁大的眼睛,低低笑道:“倾儿,下次记得要闭眼。” “你……” “嗯我不好,我欺负人。”凤天宁接过他没说出口的话,将人按进怀里,替他掩去羞涩,又道: “我只欺负你。” 马车渐渐驶出郊外,越来越热闹的人声一阵一阵透过窗闯进来,惊醒了一路恍神的白倾,他望向凤天宁:“我们要回府了吗?” “不急,折腾一上午了你不饿吗,我们去连城那里用午膳。”凤天宁搂过他的腰身贴近自己,顺势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趁着说话,温热的呼吸沿着他白皙的颈侧游走,痒痒的,惹得白倾不住往一旁偏头,想躲过她的骚扰。 凤天宁实在爱极了他这幅害羞的模样,明明耳根红的都要烧起来,偏还要强装镇定。欺负得狠了也就是拿一双带着水汽的眸子倔强的看着她,但又从不会真的推开她。 只是这样的眼神总会叫人更想欺负,凤天宁暗自想着,又觉得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个人她是要捧在手心里好生呵护的。 凤天宁刚拉着白倾踏进望月楼,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面前,凤天宁皱眉下意识将白倾护在身后。只见来人对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待这人抬起头,凤天宁才记起这貌似是顺天府尹的女儿好像叫孙启言:“孙小姐。” 语气淡然疏远,孙启言不由得滞了一下,往日她都是叫自己的名字的,这……莫非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王爷而不自知,不应该啊。 孙启言还是换上一脸真诚的笑容:“许久不见王爷了,今日巧遇实属难得,正好瑟音坊的临蕊公子也在,不知王爷可愿意赏脸一叙?”说着眼神望向了正立在楼梯口一身碧蓝繁纹广袖的男子,男子见人望过来,清浅一笑,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优雅得体,引得堂下四周的女子眼睛都要直了去。 凤天宁却是脸色更冷了一层,硬声道:“不必了,今日多有不便。” 说完抓起白倾的手略过孙启言,径直朝楼上去了。在路过临蕊时不觉用力握了握手里的柔软。 她好不容易带人出一次门,怎么到哪里都跟她过不去一般,尽遇到不想见的人。 脑子里回忆起孙启言这人,上一世自己与她的关系倒是还不错,都是纨绔爱玩的总能碰到一起,她性格不错,谈吐风趣,为人也算得上坦荡,凤天宁见过太多想巴结自己的人,孙启言算是其中成功的。 直到后来自己出事,她当然明白大势所趋,明哲保身,无可厚非,这没什么不对。所以倒也并不是怪孙启言没帮她,而是相比之下,那些不管自己身陷何种境地依然为她奋不顾身的人,她欠她们太多,要弥补的人也太多,而一世太短,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再去维系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事了。 第十八章 凤天宁带着人进了雅间坐下,面色才好看了一点。 她们素日都是不留小二的在房内伺候,小二上了茶水凤天宁一挥手,人就已经了然的退下,默默守在门外等候。 白倾看着她依旧不善的脸色,只能替她倒了杯茶水,试了试温度刚好,然后轻轻推到凤天宁面前。 凤天宁却突然直直看着他,认真说道:“你别介意那些话,我不认识什么临蕊公子,听都没听过。” 白倾不由得笑出声,眼睛一弯,那一点一点细碎的光就从他盛满星河的眸子里流出,只叫凤天宁看得呆住,她记忆里从没见过他如此开怀的笑,当真好看极了,能令万物失色,也蛊惑着她的心神。 白倾见她又在出神,端坐着正经道:“除了过去的薛子染,其他男子我还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面前这个人曾经看着薛子染的那种眼神,每次只要想起心都能揪起来酸,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别人再好也再入不了她眼里半分。 “论相貌,我自认不输他分毫,可你却从未看过我一眼。” 白倾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落寞,听得凤天宁心里直发颤。 得,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的,这又给绕回去了。 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的震动,白倾这人,越接触,你才会发现他的骄傲,他的坚持,每一样都足以让凤天宁将上一世的自己唾弃个遍,她是眼有多瞎,才会放着这样好的人不闻不问,逼得他用那样的方式与自己成婚,那时候只觉得他疯了,觉得他不过是为了这安王正君的位置,现在想想自己多可笑。 她的白倾骄傲出尘,仙子一般清雅高贵,不过是因为喜欢她,才在她面前事事迁就,万般隐忍。 凤天宁发现自己最近真的很容易受这个人影响,他一皱眉自己就紧张的不行,一滴泪她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如今只是看着他低着眉安静坐着,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只怕他有一点点不高兴。 将人拉到身前,不顾他的细微挣扎抱在腿上环住,压着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谁你都不用放在眼里,你的眼里只需要放着我就好。从那日,遇见那个躲雨的小傻子开始,凤天宁的眼里心里往后就都只会有一个人了,他叫白倾。” “有些过去我无法改变,是我醒的太晚,终究伤害了你。即便是我现在做再多,都没办法弥补你。但只要你愿意,我把余生都赔给你。” “所以来得及吗,这颗心你还要吗,阿倾?”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她可以重生得更早,在遇见薛子染之前,她是不是就可以让白倾少受些伤害。 凤天宁松开搂在他腰上的手想将人转过来,却有另一双手提前覆在了她的手上。 白倾微垂下眼眸,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况且现在他也已经不想再去纠结了,有些事想不通就想不通吧,他至少能确定一点,这个人如今是真心对自己好的,那就够了。她没有对自己逢场作戏的必要,就算这是一场豪赌那他甘愿搭上自己的一切,何况他未必会输。 “要,自然要的!” 白倾微微启唇,声音轻柔坚定,和着干燥的暖风一丝一丝吹进了凤天宁的心房,凤天宁反握住他的手。 “你信我了?” “你说过,在这件事上,你不会骗我。”白倾转头,语气肯定,映着明朗的笑容,一双眸子闪着亮晶晶的光,撞击着凤天宁的心。 那个脆弱的白倾,小心翼翼的白倾,清冷疏离的白倾,她喜欢着他,呵护着他。可是现在怀里这个自信明朗的白倾,仿佛浑身都闪着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凤天宁心里泛起深深的涟漪,她爱这样的白倾。 “嗯,不骗你。”凤天宁笑着。 她认真想过,即便是一辈子,只要白倾肯信她,一辈子她也愿意等他。可是这一刻来得比她想象的要早太多,面前这个人就这样轻易,放下了所有顾忌来到她身边,她这样一个人,他怎么敢。 凤天宁闭上眼,不让人发现眼底翻涌的红。 梦里是自己一剑刺进那人胸膛的画面,鲜血流尽,她死了,可是那又如何呢,心里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有的只是疲累。皇姐青丝成雪的样子,二哥一身血污的样子,战场生灵涂炭的样子,只要闭上眼一幕一幕一桩一件就不断袭来,逼得人喘不过气,即便是杀她一万次,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二哥也永远不会回来。 她想就这样吧,血债血偿,现在只剩欠了这最后一条命的人,是自己。她能听到逐渐在靠近的人声,她知道皇姐来找她了,可她没脸见她。风呼啸着从崖底呜咽而上,灌入袖口,冰凉刺骨,背身而立的人张开双手放任自己慢慢倒下去。 “凤天宁!” 突然的呼喊传来,那样的声音让凤天宁心里几乎不受控的一窒,如泣似血,本以为早就麻木的心,一刹那竟涌起了揪心的痛,她努力睁开眼。 只见到那个白色的身影直直冲了过来,面对眼前的断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凤天宁看清来人的脸急的想叫住他,叫他别再过来,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奋力伸出手恍惚间分不清是想推开他还是想抓住他,人还是落到了她怀里,单薄的可怕,她听见他说:“至少这时候别再丢下我!” “白倾不要……不值得……”凤天宁拼了命的想推他上去,可止不住的坠落让她无能为力,她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他坠下一望无际黑色的深渊。 “不要,白倾!” 床上的人一个挺身,双手颤抖,从这样的梦魇里醒来汗水早已经将里衣浸透。 重新来过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既美好又残酷。她从没有一日睡得安生,她知道自己逃不了,她害怕每一个午夜梦回,她害怕那些过去一一重复,更害怕她从没有重新来过,一切都是她妄想。汗水滑落到眼睛,激起面前一片模糊,让人分不清黑夜白昼,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才是假,每一次从梦魇里醒来,她就再也不敢睡去。 起身倚靠着窗沿坐下,弦月高挂,夜色如水,万籁俱寂。 唯有胸腔里一颗残破的心上下翻涌不肯停歇,直至黎明升起。 她不知道这是自己守着的第几个黎明,只有当那浅黄的光束打到身上带着清晨独有的朦胧暖意将她叫醒,告诉她,那只是梦,那些事都过去了,她真的又回来了。 第十九章 金色王座之上是一袭火红朝服的凤天骄,拿着案上的奏折一面翻看一面听着底下人的汇报,偶尔停下来询问两句。 “陛下,八月将近,秋闱即将开始,只是今年的试题陛下可有定夺了?”眼看到日子了,白念庭也有些心急。 上位的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今年秋试,试题朕就不出了。” “陛下……” “右相别急。” “谢殊!” 谢殊不明所以,上前一步恭声道:“臣在!” “秋闱一事,你协助右相,由你二人全全负责,谢殊你经验不足,要多向右相讨教。选举贤能是我朝头等要紧之事,你二人务必尽心尽力,不得有差!” “可是陛下……”谢殊万万没料到,而且这差事她并不想接。 “嗯?”凤天骄望过来。 对上帝王沉静的眼神,谢殊原本的话就吞了下去,陛下这样子看起来是没得商量。 无奈改口,对着白念庭道:“谢殊见识浅薄,经验尚浅,今后不足之处还请右相大人包涵!”说着对白念庭行了一礼。 白念庭连忙回道:“左相大人谦虚了,那此番就辛苦了!” 白念庭倒是不排斥她,谢殊此人虽说性情乖张,甚至有些孤僻,但她的能力才华还是毋庸置疑的,年纪轻轻官拜左相,能得这位当今陛下如此信任器重,怎可能是一般人,她也想借此见识见识。 “甚好,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凤天骄点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 面上不显众人心里则都是一惊,谁出题倒是无所谓,反正最后都是要过陛下的眼的。往年都是右相着吏部一同办理,而左右二相一直分管不同的事务,如今却突然让她们一同,这……众人揣测不清圣意,不知道是陛下对今年秋闱格外看重,还是别的……不过掌管着这样的差事,届时赶着来巴结讨好的人无疑数不胜数。 众人心里诽复,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启禀圣上,那西洲郡太守潘有文已抵京,如今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除了折子翻动发出的细响,首座上的人始终不曾有其他动静。 汗水顺着发际快要从额头滑落,而躬身的大臣一动不敢动。 终于凤天骄拨了拨桌案上的折子缓缓开了金口:“成王与睿王递来了折子,说是今年想来凤京过中秋,朕准了。” “礼部!” “臣在!”被点名的礼部尚书,连忙应声上前。 “两位王爷进京之后,期间一应事宜你亲自负责。” “臣遵旨!” 看一眼底下还躬身等候的人。 “还有……你……刚刚说谁来着?” 似是感受到来自上位的目光,忍不住身形一抖:“是西……西洲太守求见陛下。” 凤天宁没做声,元海瞧着陛下这是差不多了便喊了一声:“宣西洲太守潘有文觐见!” 当奴才不容易啊,要是不会看圣上的脸色,早晚脑袋搬家,元海默默为自己的项上人头担心不已。 宫殿巍峨,雕栏玉砌,一层一层望不尽的长阶,而自己只能站在最下,来人眼神炽热望向顶上金碧辉煌的宫殿,默默握紧拳头,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她潘有文也会立于这长阶之上,一定会。 “宣西洲太守潘有文觐见!”一声声通报由里向外层层传来,打断她的思绪。连忙理了理朝服随着侍从指引往金銮殿上去。 “微臣西洲太守潘有文,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洲之事,潘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凤天骄语气淡淡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可说出的话却叫潘有文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有那么一刻真实的感受到,她面前这人是凤朝真正的主宰,她一句话能定天下人生死,自己在她面前比蝼蚁还不如。 几乎是下意识一头狠狠磕到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声响:“回陛下,当时西洲受灾之重,微臣心下慌乱一时没了主意,做了错事,幸得安王与钦差大人指点,才没铸成大错,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倒是字字恳切,凤天宁暗自撇撇嘴极为不屑,余光又瞟了一眼侧边恭恭敬敬立着的林瀚舟,神色如常,嗯……看起来还算冷静。 “……”凤天娇眼皮都没抬一下。 潘有文又赶紧道:“如今西洲的水灾已全面控制住了,百姓也住回了原来的地方,那些被洪水冲毁的民居,微臣也已经派人在加紧修葺了,相信再过两月就可以恢复如常。陛下若是不信可再派钦差到西洲视察,微臣保证绝无虚言。西洲上下官员百姓都对陛下感恩戴德,微臣还带来了西洲百姓的万民书,感激陛下对西洲子民的庇护,感谢陛下佑西洲度过此劫!” 凤天骄沉眸看一眼堂下跪着的人,眼光微闪又扫过其她众臣,将手里的折子轻轻一扔,落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震得所有人心猛地一颤,瞬间绷紧了神经。 “我凤朝九省四十二郡,朕没有那么多闲人派去天天监督你们,你们食君之禄,就该知道为君分忧!若是做不好,不如提早上折子告诉朕,朕还可以安然无恙放你们归乡养老。但你们若是占了位子却做不好事,到时候,别怪朕不念情分!” 众臣立时纷纷跪下:“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留下一众惶恐不敢抬头的朝臣,凤天骄起身甩手离开王座出了昭阳殿,元海匆忙喊了一声:“退朝!”然后才着急忙慌跟了上去,唉,就说奴才不好做啊。 少了上位之人的威压,一直跪着的潘有文心里倒是一阵松快,抬袖子擦一擦额头的冷汗,她还记得嘱咐,若是皇上对她和颜悦色那才是有蹊跷。还好西洲之事她确实已经处理好了,虽然今日没讨到好脸色,但总归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她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 凤天宁出了殿门,张望两眼才看见了前方疾行的尚书大人林瀚舟,于是赶忙追了上去,悄悄出现在人身侧:“尚书大人走得这么急做什么?” 林瀚舟停下淡定行了个礼,叫了声王爷。 凤天宁觉得这人真是无趣,但还是上前道:“林大人下午可有要事,不然与本王一道喝酒去。” 林瀚舟终于停住脚步,望着面前一脸真挚的安王殿下,叹口气:“回王爷,不了,下官今日想回去了。” 说完抬脚便继续朝前走了。 这次凤天宁没再跟上去,只是才走了几步,林瀚舟又突然折返回身到凤天宁身边低声道:“多谢王爷好意,下官没事,下官知道该做什么。” 凤天宁看着她的背影,她知道林瀚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但她绷得太紧了,她就是觉得如果林瀚舟需要的话,她可以陪她说说话喝喝酒,毕竟自己也算跟她同病相怜,每每想起白倾那一身伤,她就恨不得立时将那些人撕碎了,她尚且难忍,又何况是林瀚舟呢,她的正君可是因着她差点死了啊。 第二十章 一路出了宫门,凤天宁在车辇上想着要不去找谢殊喝酒,虽然她也挺无趣的,但是好歹能聊几句还可以便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总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好,这人都送上门了,到底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还没等她开口,马车突然一个颠簸然后急急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本来心情也谈不上好,这一颠簸心下愈发不快了。 “回王爷,这……前面有人拦住了车马……”宝云有些为难的回道。 呵……“怎么,本王的侍卫都是白养了?”凤天宁的声音听着带了一点瘆人的笑意,宝云心里一紧,不敢回话。 正好,这时一个侍卫返身到了马车边,躬身道:“回王爷,前面有一个男子,属下想赶他走,但是他说……” “说认识本王?”凤天宁不屑道。 “正是!”侍卫一本正经的回答,倒是让凤天宁一愣。 随即一声冷哼:“出息了,你们这差看来是不用当了。” 侍卫自然听得出来自家主子这是不高兴了,心下着急连忙解释:“王爷,他说他是从西洲来的……” 那男子一直嚷嚷着他是西洲太守之子,虽然不知道主子具体的计划,但她们日日跟着,总知道这节骨眼遇上西洲俩字儿,谨慎点对待总是没错的,否则按着平时,敢拦安王府的车早被她们丢出去了。 凤天宁一听这才睁开眼,愠怒散开一点,逐渐清明起来。西洲…… “他原话怎么说的?” 侍卫暗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没弄巧成拙:“他说他是西洲太守之子,与王爷识得……”说到后面,似乎感觉到车内气压降低,不禁弱了声音。 原来是他。 没想到潘有文还带他来了,也对,当初在西洲只要长个眼睛大概都知道这对母子打得是什么主意,如今好不容易上了京,机会如此难得,自然是不想放过的,那她何不顺水推舟。 车外,潘紫芯立在高头大马之下,他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衣裙,几层薄纱制成的袖子,映着一双手臂白嫩纤弱,再配上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尤其显得楚楚可怜。 他本身有些姿色,又刻意盛装打扮,如今还拦在安王府的车马之前,真是想不显眼都难,一时间已经引来了四周不少探究的目光。 母亲说过这是出宫必经之路,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上次在西洲是他没准备好,没抓住机会,这次一定要成功。 尤其是在见过凤京的昌盛繁华之后,他更深信这才是属于他潘紫芯的地方,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再也不想回到西洲那种乡野之地。 而这一切,只要他成了安王王君,就都可以瞬间实现,所以今日他不管怎样也要见到安王。 凤天宁自马车中出来的时候,吓得宝云一个激灵,连忙上前扶着下车老实跟在身后。 凤天宁走近,一派温和优雅,轻轻开口:“原来是潘公子,不知有何事?” 看见她出现在面前,潘紫芯心里升起了无数的期待和喜悦,她果然记得自己。一瞬间脸上的慌张都变成了娇羞:“参见王爷,是紫芯冒犯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说着一双媚眼隐隐要有泪光泛滥的迹象。 这男子变起脸来当真是叫人惊叹,凤天宁隐下心头不耐,慢慢说道:“无妨,潘公子无需介意,你没受伤就好,本王还有事要处理,潘公子请便。” 眼见人要走,潘紫芯一时着急连忙上前,可一个没踩稳就要摔倒,眼见要摔到凤天宁怀里,凤天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宝云见势灵机一动上前一步就将人扶住了。 宝云心下鄙视,哼,想摔进我们王爷怀里的人她见得多了。 潘紫芯低下头掩去眼里的嫌恶和不甘,语气委屈道了声多谢。复又抬起头,泪眼汪汪望向凤天宁:“王爷,紫芯初到凤京,人生地不熟,母亲事多也无暇顾及我。紫芯唯一认识的就是王爷了,再两日我就要回西洲了,草民斗胆请求王爷,王爷可否陪紫芯看看这凤京城,不用太久一会儿就好,紫芯这辈子怕是也没有机会再来凤京了。” 他语气哀婉,泪眼盈盈,如此的话说出来,想是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凤天宁却只觉得烦躁,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想想自己的打算,应道:“潘公子不必如此,远来是客,本王当尽地主之谊,请吧……” 凤天宁没再回马车,而是带着宝云与潘紫芯一起步行。 她自然知道如此同行有些显眼,但是她更不想与他独处于车厢之中。 车厢里新置的软塌是她精挑细选的,颜色是白倾喜欢的天青,点心茶叶都是白倾爱的,除了白倾,任何男子她都不想带进去。 主街人聚,闹市繁华,一行人走着引来不少若有似无的目光。 潘紫芯一路不停变着方儿搭话,凤天宁也配合得耐心答着,不经意中问起些什么,早被她的温柔捧的云里雾里的小公子,只觉得王君之位近在眼前唾手可得,自是有问必答,毫无保留。 虽说是要看凤京城,但是一直走着,潘紫芯到底也算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不多时已经薄汗淋漓,渐渐倦了。 凤天宁见着也差不多了于是说道:“走这么久累了吧,不如在这里歇歇,喝杯茶。”说着指向几步之遥的一家茶楼。 潘紫芯感激的看她一眼,涌起无限娇羞:“多谢王爷体恤。” 声音嗲得宝云泛起一身鸡皮疙瘩,暗自佩服自家面不改色的王爷。 而正在此时突然一阵慌乱的尖叫传来,远处一匹失控的马匹在街上横冲直撞吓得路上行人抱头乱窜。 现下似乎正朝她们的方向冲过来,潘紫芯却浑然不觉,只想着怎么让眼前的贵人对自己更着迷。 突然腰上一只大手覆上,搂着他一个转身,翻转间潘紫芯看见那擦身而过发狂的马蹄,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抓紧了面前的人。 虚惊一场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正在凤天宁怀里,潘紫芯又觉得真是天也助他,心里一喜,而面上挤出眼泪娇声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可是还来不及说完,凤天宁已经放开了他往另一方向离去。 凤天宁简直快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难道不知道躲吗?她总不可能眼睁睁看他葬身马蹄之下,她离他最近,如此情急之下不得不亲自出手救他。 可就在她将人搂在怀里的时候,抬眼却看见了另一边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也看见了她,似乎很是慌张,一转身慌忙就跑开了。 凤天宁将潘紫芯松开,急急说了声:“宝云,叫人送潘公子回去!”然后就往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潘紫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就只见人已经走了好远,他想追上去,却被宝云拦住:“潘公子,王爷有急事,小的叫人送您回去。” 潘紫芯只得恨恨看了宝云一眼,不甘得直跺脚却也没有办法。 第二十一章 凤天宁一路追着,可是半天都没再看到人影,暗道怎么跑得这么快,他的腿伤还没好彻底吧,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越想越担心不已,不由怒道:“跟着我干什么,还不赶紧找人!”身边的暗卫立即散开。 直到在转角的小巷发现了人,她隔远从后面看他呆呆站在路中间,背影单薄,越走近就越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抖,小侍上去搀他被他一把拂开:“别管我。” “公子……” “你先回去。” 他的声音比往日更冰冷,凤天宁却知道这人大概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活似个玉做的娃娃,碰一下就要碎了。 心里疼得不行,什么也顾不得连忙上前去将人从背后揽进怀里。 感觉到怀里人的惊吓和挣扎,赶紧放柔了声音:“是我。” 白倾身形一顿就没再动,僵着身子在她怀里,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凤天宁手上。 凤天宁将人转过来,又心疼又无奈:“不哭了,我要是没看见你,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回去,回去一个人伤心,一个人掉眼泪?” 抬起手指替他拭去泪水,感受到他轻微的闪躲,凤天宁失笑:“一时情急为了救他才那样,我没有喜欢别人,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有些事想从他口里套话。” “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不生气了好不好,嗯?” 而白倾始终低着头不肯看她也不回应。 凤天宁也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他不高兴时的不爱做声,执起他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以后不要一个人伤心,你有我。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可以问我,别偷偷跑掉,万一我没看到你怎么办?” “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出气怎么样,别委屈自己……”她的声音突然带起笑意,宠溺又温柔,手掌整个包裹住他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打上去。 白倾自然是不肯打她的,止住她的手,抬起眼睛看她:“我……” 话没说出口,被凤天宁贴上去吻住了纤薄的唇。他的眼睛带着未干的雾气,闪着水光纯洁又美好,明明一脸委屈偏偏还带着被看穿的害羞惊慌,实在既可怜又可爱,凤天宁没忍住吻上了他。 只是想到还是在外面终究没太放肆,须臾便将人放开,看着他羞红的脸,凤天宁低低的笑:“别气了,刚刚跑那么快,腿有没有疼?” 白倾哪里想理她,青天白日还是在外面,她竟然……越想着脸似要烧起来一样,又听见她的笑,终于耐不住干脆就着她的手往她胸口捶。 挠痒似的力道换来凤天宁更为低沉的笑,将人按进怀里:“好了,是我错了。不闹了,先告诉我,腿疼不疼?” 白倾靠在她怀里摇头,听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自己的难受好像已经消去了大半。闭上眼,叹这人大概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吧。他总轻易就被她撩动所有的喜怒哀乐,无能为力。 凤天宁这几日都很忙,没有到相府去看他。他有些想见她,犹豫了良久才去了长安门等她,只是没想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另一个男子上去拦住了她的马车,心下惊讶却也忍不住好奇是谁。 但自己没想到的是,凤天宁竟然会出来上前与他交谈,看起来好像是旧识,他却不认得。 他更没料到凤天宁没再回马车,而是陪着他一起走。双脚不受控制般的跟在她们身后。 看着她们一路畅谈,有说有笑,看到凤天宁神情温柔耐心回应着他,他告诉自己应该相信她,可是就是止不住难受,心像油煎火燎堵得喘不过气。 看见受惊的马匹向她们冲过去,他担心不已,忍不住上前几步想要提醒她,就见到她已经搂着那位漂亮的小公子避开了。 小公子看她的眼神,带着崇拜和爱慕,热烈而坦白,那是自己没有的勇气。来不及再想,视线突然交汇,意识到凤天宁也看到了自己,突然有一种像是自己做了坏事的感觉,心虚且狼狈,只想逃走。 却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快追了上来…… 看着怀里出神的人,凤天宁曲指点了点他小巧的鼻尖:“想什么呢?” 白倾回神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带着点颤抖却还是伸手抚了上去。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这个人真的喜欢自己了吗,会一直喜欢吗? 他的手指微凉,凤天宁忙用自己的手捂住他的,偏头贴在他耳边低声呓语:“阿倾,我在。” 白倾那一瞬间迷茫的眼神直直戳中了凤天宁的神经,他这么骄傲一个人,到了自己面前却总是容易露出这种脆弱迷茫的神情,心里疼的发紧,双手将人更深的带入怀里死死搂住。 两人依偎在一起,空气里慢慢流动着淡淡的温馨甜蜜。 想起两人身处的地方,凤天宁终是不舍的将人放开。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出了小巷,走着走着凤天宁突然停下,白倾奇怪的看她:“怎么了?” 凤天宁一笑:“阿倾,你今日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她猜,又或者她希望是这样,但是转念又觉得白倾这人的性子,即便是的,大抵也是不会承认的。 所以当白倾看着她们交握的手然后缓缓点头的时候,凤天宁觉得,完了,白倾这人真是,自己怎么喜欢都不够。 握紧他的手带着人上了马车。 “你来找我我很开心,只是又让你伤心了。” 白倾摇头:“是我误会你了。” 凤天宁轻笑看着他:“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不要一个人躲起来,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知不知道?” 白倾点点头。 “我近日是有些忙,我不在的时候要乖一点,好好照顾自己,我一有时间就来看你。” 白倾还是乖巧的点头。 “你啊……”凤天宁突然凝视着面前的人,没再说下去。 白倾才又抬头,眼神带着疑问无声问她怎么了? 凤天宁笑着一把将人搂过来抱住:“我很想你,这些天总想着快点忙完就能过来见你。” “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不想放你回去了怎么办,想把你绑在我身边。” 没见到的时候只是想着要快点去见他。可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真的见到他之后,凤天宁才发现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想他,看着怀里那人鲜活的面容,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心底深埋的想念似乎全都被释放开来,遏制不住的想要更多,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一双柔荑慢慢缠绕过她的腰,白倾将头侧埋进她肩窝,薄唇贴在她的颈边,吐气如兰酥酥麻麻:“那就别放开我。” 声音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凤天宁却觉得有什么在耳边炸开,手臂不断收紧,他难道不知道这句话更像是在诱惑她么? 低下头眼神一暗,暧昧的在他唇边流连:“你这样,我真的不会放你回去了。” 压低的声音,带着慵懒和磁性,白倾觉得心跳控制不住的更快了,然后又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间变成红透的虾子,转头整个藏进她怀里,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感受到他的体温几乎上升了一个度,凤天宁笑出声:“倾儿放心,为妻今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然后肩头就被人咬了一口,只是很快又松开。 凤天宁也不再逗他,静静将人拥着,手指绞着他垂下来的几缕青丝来回把玩,外面的纷纷扰扰这一刻再与她们无关。 车马已经停了好一会儿,宝云一会儿看看紧闭的车门一会儿又再看看天,白府就在眼前,但她就是莫名不敢开口打扰里面的人。 直到车门从里面被推开,宝云立马惊得站直。 凤天宁先一步跳下车,转而伸手去接白倾。 将人送到门口,凤天宁牵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 “记住我的话,按时吃饭喝药,好好养身体,别胡思乱想。”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嗯乖一点,我一忙完就来看你。” “嗯!” 白府众家丁默默望天,我们什么都听不到。 第二十二章 将白倾送回白府,凤天宁回到马车上。 “参见王爷!” “起来说,坐吧。” 星辰依旧立在对面,恭敬道:“王爷,潘有文去了南郊远处的一栋宅院。那宅子是早些年被荒弃的一座旧宅,现如今变成了一个戏园子。” “戏园子?”南郊地偏,什么人想不开在这种地方开戏园子? “是,听说是个隐退的角儿,买下了宅子想安生过日子,顺带偶尔教教徒弟,并不对外开台。” “那如此偏僻的地方潘有文又是怎么知道的?” “属下也是觉得有蹊跷,而且一路上潘有文还绕了好几趟才进去,沿途甚至有人替她不断作掩护,要不是星河机灵,怕是就要跟丢了。” “图安生……恐怕安生了那才稀奇。” “还有……” “嗯?” “那处宅院是从前文渊阁大学士,方之贤的宅邸。” “方之贤……” 凤天宁记起来,方之贤算是两朝元老,且书法一绝,由此甚得母皇赏识。当年慕名拜在她名下的门生更是络绎不绝,就是皇姐与自己也都随她习过一阵。 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方之贤举家上下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人间蒸发一般,至今生死不明。 指节紧了又紧……凤天宁微眯着眼:“好一个潘友文,是本王小看她了。” 星辰瞧着眼前这个神色凝重的安王,不由得想起,从前有段时日她常接到陛下的命令去暗中保护这位王爷,但大多时候见她,都是在饮酒作乐,夜夜笙歌,风流纨绔实在再贴切不过,而自己在暗地里默默替她诛杀掉一次又一次的魑魅魍魉。 自己不过是一介奴才,没什么资格妄议主子的事情,可是心里还是会不平。宫里那位这些年一路是怎么走过来,怎么护着她的,没人比她们更清楚。 这人当年不也是大名鼎鼎年少成名,却一样沉迷享乐,甚至为了一个男子患得患失,不思进取…… “你在想什么?”凤天宁沉静的声音划破星辰的思绪。 “王爷恕罪……” 凤天宁摆摆手没什么心思追究:“可还有什么事?” “是,陛下请王爷进宫一趟。” 凤央宫。 “参见陛下!” “行了,起来吧。” 凤天宁笑笑起身:“皇姐,你找我?” 凤天娇看着进来的妹妹,一身绛紫常服潇洒挺拔,看着很是精神与数月前的人简直判若两人。止不住欣慰感慨她是真的懂事了:“嗯,过来坐。” 又看看她道: “朕思来想去,这潘友文朕不打算放他回西洲了。” “皇姐,你的意思……” “朕想派你去西洲彻查潘友文一事,但可能时间不会太充足,你要有心理准备,若到时候实在不顺利,朕会派人来助你,万不得已即便是用强这件事也务必尽快结束。” 凤天宁点点头,即便是皇姐不说她也是会自请去西洲的,这事现下除了自己无非就是林瀚舟,但林瀚舟现在的状况,她也不忍心再叫她离开。但她不明白凤天骄为何如此焦急。 “可是皇姐,你为何突然如此着急这件事?” 凤天娇看着她,忽然换了个话题:“方之贤那宅邸星辰可告诉你了……” “自然……”凤天宁一怔语气蓦然变得沉重。 方之贤书法一绝……母皇当年出征胡族途中收到前方大元帅卫琇的密报,没人知道密报写了什么只知道当时母皇看了之后就决定更换前进路线,所以后来才会遇伏。可后来才知道卫琇从未写过什么密报,而当时送密报的人经查证正是方之贤的一个门生,她交代说是方之贤模仿卫琇笔记伪造了密信,引母皇上当,陷入圈套。 皇姐当时并未完全信这个所谓门生的说辞,想去叫来方之贤对峙。却发现方家一家举家上下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姐……真的连你都找不到方之贤一家人的踪迹吗?”凤天宁一直觉得不可置信,如果连皇姐都找不到,那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最该死的是,上一世她完全没有关于方之贤一家人的记忆。 凤天娇看着她语气平静:“南郊那所院子,再以南十里,有一座坟,葬着方家上下三十九口老小,包括方之贤。” 凤天宁心里惊涛骇浪般掠过,觉得四肢都在发凉:“皇姐……所以……” “所以,当年的事并不是方之贤所为,她也无辜,还赔上了一家人的性命,也是朕对不住她。”凤天娇向来冷着的脸上有一丝悲戚和自责。 凤天宁却见不得她这个样子,那不是她的错。那时的皇姐才多大,骤失双亲,又被迫继位。毅然上战场击败了胡族,回朝,面对的是一摊理不清扯不明的烂摊子,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咬着牙撑着百孔千疮的凤朝到了如今。 她已经把自己逼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姐姐……”凤天宁上前两步。 “姐,对不起。” 凤天娇带着惊讶的眼神抬头。 “我当年回来你让我好好养伤,不肯再叫我上朝,我明白,你是想保护我。那时候的朝堂人心浮动,多少人狼子野心想拉你下位。你不愿我面对那些,你总是想把我跟二哥护在羽翼下,就像当时你决定一个人去战场一样,如果不是我悄悄跟着你去,你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再后来,你清君侧整朝纲,将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整个凤朝谁不说你是盛世明君,你手腕高明,深谋远略,我当时也觉得你并不需要我帮你什么,我也帮不了你。所以就想着做个逍遥闲王也挺好的。” “阿宁……”凤天娇微一皱眉看着她,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对自己提起当年之事。 凤天宁笑笑却继续说着:“久了之后,真的也就习惯了,心安理得躲在你背后贪图享乐。那个时候不是感觉不到你想我回朝堂的意思,就是……自私的觉得你什么都可以摆平。再后来就是遇见薛子染,我变成了个被冲昏头脑的混账,做了很多对不起你还有二哥的事情……” “行了,都过去了,说这些做什么。” “姐,我就是想说你别觉得是你的过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她们一家不是因为你的失误死的,是对方太阴狠狡诈。” “怎么,想安慰我?” 凤天宁故作潇洒摸摸鼻子:“我就是觉得是我不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当着。就像母皇的死,方家人的死,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是你一个人默默受着。” “可是现在,现在很多事你也可以告诉我的,我们一起分担,你别那么累,多留点时间去陪陪姐夫早日生个小太女什么的才是正经。” 凤天娇瞥她一眼笑骂着:“跟谁翘尾巴呢,朕还用不着你教。” 第二十三章 两人聊了许久,凤天骄也心下高兴。看着她认真道:“朕很高心你愿意回来帮我,我也很需要。” “行了,朕找你来是有正事,别给朕打混。方家的事以后再跟你说,眼下此去西洲你的行踪要保密,我会对外宣称你去龙觉寺为国祈福,龙觉寺闭寺,任何人不得进出。” “朕要你今天夜里就走!” 凤天宁大概猜到会走得急,但也没想到要连夜出发。 “行李人手朕都会给你备好,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只是此去可能赶不回来过中秋了。”往年不管如何,她们三姐弟总是一起过的,从没有过例外。 凤天宁心里明白,打趣道:“那不如皇姐今日先犒劳一下臣妹,晚膳在皇姐这里用可行?” 凤天骄失笑:“行,叫岚儿也过来。” 凤天宁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去看看二哥。” “去吧。” 凤天岚一听这才回来又要出门,当即眉头一皱:“你这怎么又要出去?什么时候能回来,马上就是中秋了,不许贪玩耽搁了,知不知道?” 凤天宁陪了个笑没敢说话。 “你听见了没有?” “额……二哥,中秋怕是回不来了。”凤天宁小心翼翼开口。 立马换来凤天岚充满谴责的眼神。 凤天宁立马上前,好声好气:“二哥,我不瞒你,皇姐难得叫我替她办回事,我不能让皇姐失望。” 凤天岚收起眼神,面色还是一样凝重:“那还不是你从前不愿意。” “好了我不问了,不说你了就是。但是你记住,一个人在外面,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那二哥你不生气了?” “我能生什么气,我知道你与皇姐辛苦,二哥帮不了你们什么,只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凤天骄一笑:“有二哥等我,我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凤阳宫里,桌案后的人对着手上的折子已经走神许久了,元海端着茶水走进来:“陛下累了,您喝口茶歇会儿吧。” 凤天娇回神将折子一合,起身往殿外去:“今日便到这里吧。” 元海又赶忙应着跟上。 一路到了栖雲殿,抬手摒去下人,凤天娇自顾进了殿内。 榻上顾云微着一袭淡色流云样式的广袖长衫,正一手撑着桌角,墨发简单的挽起披散在背后,只留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另一手拈着一枚黑子,视线正专注在面前的残局上,凤天骄瞧一眼,心下了然,还是两人昨日未能下完的。 忽然一只大手覆上顾云微的手,然后稍一用力,黑子便落在盘中间,“啪嗒”一声。 熟悉的气味环绕让顾云微眼神一亮:“陛下英明。” 回身看向突然出现的人,她已经半躺在了软枕上。 她极少有这样随意的时刻,平见着她,就是再累也都是正襟危坐,严谨得很。 顾云微心疼道: “陛下累了吧。” 她闭着眼,眉梢眼角都是疲态。顾云微每每都心疼她太过操劳却又知道劝不住,也只能想尽了法子在饮食替她周全,帮她调理好身体。 双手替她按着头上的穴位,轻轻揉捏,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松开,顾云微心下也才能松一口气。 从前的时候,动了心却不愿意承认的时候。那时候再心疼到最后也都只是默默的转头,他找不到去关心她的理由。 到如今,顾云微似要把从前错过的都补回来一般,只要是凤天骄的事,恨不得都亲力亲为。从不觉得厌烦,相反心里每一天都觉得幸福满足,他其实很享受这样全心全意为她忙碌的日子,像所有的正君为自己的妻主做的那样。 宫里的日子原来也没有那么难熬。 当年他甚至想过逃婚,可是他没有那个勇气,他不敢拿国公府的命运冒险。 到眼下,却是无比庆幸了。还好,还好他没有逃,还好能做她的君后。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莫名温暖静好。直到躺着的人呼吸变得绵长,顾云微轻轻松开按揉的手,又拿出一旁的薄毯小心给她盖上,双手伸到薄毯下慢慢与她的手交握,嘴角忍不住上翘,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心里都是满满的。 只是过了一会儿,顾云微看一眼天色,厨房炖的宁神的汤也该好了。 看一眼还在熟睡的人,顾云微小心的抽回手,转身正要下榻去,腰间就被一只手横过来,将他捞了回去。 “去哪儿?” 凤天骄没有睁眼,低声喃道。 顾云微失衡倒在她身上:“是臣妾吵醒陛下了?” 凤天娇摇头。 “臣妾在厨房炖了安神的汤,该好了,想着去盛一些来,陛下喝一点再睡。”顾云微柔声道。 腰间的大手却半分没有松开的意思,有些不耐烦:“叫下人去。”暗怪他这宫里的人都快被他惯得不成样子了。 顾云微见她连眼都懒得睁,也不忍再打扰她。于是在她怀里调整了下位置,让她更舒服些。 “那陛下再躺会儿,等您醒了再喝。” 凤天娇没有回应,只是紧了紧手臂将好不容易才小心挪开一点的人又整个搂进怀里,严丝合缝。 顾云微无声的笑,心想她难得这么早回来,大概是累得很了,慢慢将头靠在她心口上,听着她稳定有力的心跳,感觉着周身都是她的气息,管它什么汤呢,什么都不及这一刻让他更珍惜更在乎。 就在顾云微以为凤天骄又睡着了的时候,却突然从头顶传来她的声音。 “今日,天宁说你该为朕生一个小太女了,朕以为,甚好。” 顾云微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这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 忍不住想起身,腰上的大手却纹丝不动,将他箍的牢牢的,不让他动弹。 “你觉得呢,君后?” 顾云微红着脸,觉得,他能怎么觉得。 “君后可是不愿意?”凤天骄的声音又传来。 怎么可能不愿意,可是这种话要怎么说出口。 凤天骄故意叹一口气:“既然君后不愿意,那就当朕今日没有说过吧。”说着,微微送开了一点在他腰间的手。 顾云微忍不住一惊,虽然知道她应该是故意这样说的,但是她那样的语气还是不由得让他心里一阵紧张。 赶忙开口:“我没有不愿意。” 抬起头看面前的人,才发现她眼里满是笑意。 “那就是愿意了。” 顾云微心想,果然被戏弄了,脸皮一阵烫过一阵,低下头委屈道:“陛下惯会欺负人。” “朕何时欺负你了,明明在好好与你商量。” 顾云微想辩驳,但此人如此不讲理让人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干脆偏过头不理她。 凤天骄将人搂回来,看着他别扭又害羞的样子:“君后的害羞的样子,当真可爱极了。” 然后似是越看越觉得,凤天骄搂着他低低笑了起来。 顾云微这才抬头看她,她真的很少会这样笑出声来,看着她笑自己也会忍不住勾起嘴角。 “陛下喜欢的话,我就说给您听。” “我愿意的。” 顾云微的声音带着暖暖的笑意,像羽毛一样轻轻柔柔拂过凤天骄冰冷坚硬的内心。 凤天骄将人抱得更紧:“云微……” “嗯。” 却再没有说下去,良久,久到顾云微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 “陪朕再睡一会儿吧。” “嗯!” 第二十四章 夜幕降临,来人一身纯黑,身影藏于斗篷之下直于夜色融为一体。轻轻叩开紧闭的大门,内里小厮探头瞧一眼,立马将人迎进了进去。 径直到了一座院落的门口,里面的人似有所觉,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白泽看清门口的人,只短暂惊讶了一下,便笑着示意人进来。 “这么晚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了?” 凤天宁摇头:“那倒没有,是我有事找你。” 屋内烛火摇曳两人的剪影倒影在窗上。 白泽听完她的话,神色颇为凝重的看着她:“你这段日子都是在忙这些事?” 对面的人点点头。 白泽却是笑起来:“从前你是绝对不会理会这些事的。” “看来你是真的变了很多。” 凤天宁只能笑道:“这么多年,一直浑浑噩噩的,也该够了。” “既然你信得过我,我自然会尽力的。”顿了顿白泽又道:“注意安全。” 凤天宁吐出一口气:“放心吧,皇姐就差把七星都给我带着了,有她们在不会有事的。“ “你今晚就走?” “嗯!“ 白泽思忖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去看看阿倾吗?“ “我……” “时间来不及了?”白泽见她犹豫,又突然道:“那便罢了,就让他以为你去龙觉寺了也好,省的他到时候担心你。” 凤天宁看白泽一眼,这人惯会一本正经挖苦人:“行了,你少来。我去看看他。” 白泽笑笑送她出去。 白倾门前守着的小侍已经昏昏沉沉打起了瞌睡,凤天宁看一眼没有叫醒。反倒是身后一直跟着的人影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就在小侍颈间轻轻一点。 两人推门进去,人影默默合上门乖巧的站在门边低头候着。 而凤天宁已经径直走到了白泽的床边坐下,伸手抚上他沉睡的面容,凤天宁就这么静静看着,握住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放置嘴边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睡梦里白倾似乎察觉到了一丝骚扰,皱起眉头,不自在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却一动不能动。终于耐不住睁开眼,却发现竟然不是梦,竟然真的有个人,在面前扰自己清梦。 白倾还有点迷糊,愣愣发懵看着眼前的人。 难得见他如此可爱的样子,凤天宁忍不住笑起来:“醒了吗,我的阿倾。“ 白倾终于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看。然后就要起身坐起来,凤天宁赶忙拿过一旁的外衣给他披上。 “你怎么来了?”明明白日里才见过的。 又突然看见她一身不同于平日的打扮,心里好像隐隐明白肯定出什么事了,剩余的话就没再说出口,只是不由得回握住了凤天宁的手。 凤天宁看着他脸色的变化,她知道她的倾儿一向聪明,大概是有了什么猜测了。 将人一把扯进怀里:“倾儿,我要离京一段时日,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白倾的声音微颤透露着浓浓的不安。 “我会尽快的。” 于是白倾没再问,只是静静的靠在她怀里,他不说话,凤天宁也没再开口,只是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头发,安抚他的不安。 半晌,白倾的声音才又传来,只是依旧闷闷的。 “要注意安全,不要生病,也不要受伤……早点回来。” 换来凤天宁的轻笑:“遵命,一定好好回来见你。” 白倾将头靠在她肩上,突然凑近她的耳边。 “我很开心,你能来告诉我。” 白倾突然的一句让凤天宁怔了一下,随后将人搂得更紧。 她其实……真的也想过不要告诉他,因为怕他担心。 但是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那样的不辞而别的话白倾一定会生气吧,换成自己大概也是受不了的。 白倾虽然不会不理自己,但那样她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也只会越来越远,她不想这样,比起怕他担心,凤天宁更怕他与自己疏远。 于是凤天宁笑着:“嗯,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凤天宁话没说完,白倾从她怀里退出来坐直了身子,认真看着她,伸出手替她捋了捋鬓边微乱的发丝。 如玉的面容上已经没有了初始的不安,他微微含笑,呵气如兰。 “我等你回来!” 然后抬头迅速在凤天宁唇上吻过,才又埋进她怀里。 凤天宁还来不及感受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人已经撤开躲了起来。 自己送上门来的,凤天宁哪里会轻易放过他。将人扯出来,伸手捏住他尖削的下巴,结实的吻了上去。 白倾虽然一惊,却没有挣扎,甚至松开了牙关任面前的人横冲直撞闯了进来,得到他的默许,凤天宁更加放肆。 等将人放开的时候,看着白倾嫣红的脸,微肿的唇变成好看的桃红色,泛着水光似在邀请人采撷。 凤天宁觉得浑身燥热,保存着最后一点理智控制住自己,深吸一口气将人的脑袋按在肩头。 “宝贝,看来本王要早点把你娶回王府了。” 能得到白倾如此主动的亲近,凤天宁无比庆幸自己今晚还好来了。 两人你侬我侬,情意深深,而门边还有一个一直隐形的人,到底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凤天宁这才想起来他的存在。 白倾却是吓一跳,他没想到还有别人,那刚才不是…… 凤天宁怕他不快,连忙安慰道:“别担心,他什么也没看到。” 然后对着门口的人招招手:“还不过来行礼。” 来人一路小跑到了床榻前,恭恭敬敬行礼,声音清脆开朗:“参见白公子。” 白倾看着他,一副侍子打扮,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 “这孩子,人很机灵,算有些本事。你那个小侍虽然忠心但性子太弱,你以后出门带着他一起,我也放心。” 白倾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她带来的人他肯定是放心的。 “他机灵归机灵,但是有些皮,不听话就好好管教,别惯着。” 小侍赶忙道:“公子请放心,小的一定好好侍奉公子。”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宝月。” “公子已经见过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等他出去,凤天宁看着白倾却没有说出话。 反倒是白倾笑着对她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走吧。” 凤天宁被他看得窝心,但确实不能再耽搁了,点点头,将人塞进被窝里:“好好睡。” 看着他闭上眼,凤天宁起身出了房门,一步没再回头。 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白倾闭上的眼睛睁开,泪如泉涌。 月光如水洒下一片光晕,将四周的建筑隐匿在一片朦胧里。 “参见王爷!” “起来吧!” “回王爷,安王府的马车已经往龙觉寺去了,天亮之前就会到达。” “嗯,那我们也该出发了。” “是!” 第二十五章 西州城里最大的客栈名唤悅方,上等天字包厢里,凤天宁对着桌上一堆大大小小的密函焦头烂额。 “星河,那个替潘友文守着密室的人,你可有把握进去不让她发现?” 星河眉头一皱有些为难答道:“回王爷,打一架属下倒是不怕,但是要不让她发现,属下不太有把握。” 她承认得坦率,倒是叫星辰与星移颇感惊讶。 “没想到西洲之地竟然还隐藏了如此的高手,能让小河你犯难。”说话的是星移,她停下手里擦拭着剑的动作,冷峭的剑身明亮如镜,印出她一双带着戏谑的眼。 “大姐,你看她……”星河不免更加郁闷了。 星辰却是斥道:“放肆,王爷面前,你们两个不得胡闹!” “请王爷恕罪。” 凤天宁看一眼星辰无所谓道:“无妨,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你也不用这么拘谨,现在是在宫外,不用那么讲究那些。” “是,属下知道了。” “嗯,你们去查查这个人。” 一旁的星河听完,脸色一闪,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回禀王爷,星河不敢欺瞒,属下擅自做主,已经查过了。” 凤天宁看她一眼接过来,心道看来上次被她发现的事,一直都让星河很在意啊。 凤天宁看过之后又交给星辰:“按这上面所说,那余氏不过是个普通的庄稼婆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功夫高深的女儿?” “的确,而且那潘友文那种人也不是烂好人的性子,想必是看中了她什么,比如她那一身功夫,所以才会替那余家还了债务救下了余氏的儿子。” 凤天宁冷哼出声:“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星河帮了大忙了,知己知彼,倒是省了我们很多时间,今晚就动手吧。” “属下等听凭王爷吩咐!” “星移。” “属下在!” “你既然好奇,那今晚的行动,就由你去。你去将她引出来,本王与星辰在后面接应你。” “是,属下遵命!” “星辰,剩下的还是要看你了。” “是,属下明白,定不会负王爷所托。” “嗯,都去吧。” 夜色渐深,凤天宁与星辰立在一片密林深处,四周安静之极,树枝掩映,层叠交错,只有风声拂过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突然一阵簌簌的声音传来,两人回头就见星移的身影已经往这边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渐近,在看见面前的三人时,不由得停了下来,脸色大骇,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看来还不傻,你要是真聪明就该知道你走不了的,不如好好跟我合作。”凤天宁目光狭长深邃,开口透露出一股不可反抗的气势。 只是面前那人却并不打算束手就擒,手里的剑微微翻转,开口声音暗哑:“年轻人好大的口气,不试试怎么知道?” 凤天宁却是一笑,眼里寒光迸裂,伸手:“剑给我。” 星辰星移俱是一惊,都没想到她竟打算要亲自出手:“主子,不如还是让属下来吧。” 凤天宁却心意已决。 “拿来!” 星辰不敢再说,将自己的剑递了上去。 两人皆是小心看着,只等万一有个什么不对就立马上去阻止。 凤天宁身上气势陡变,闪身提剑率先攻了上去,剑招凌厉,快如闪电。电光火石里一来一去丝毫不落下风,星辰看着她的招式,也不由感叹,不过这剑法似乎有点眼熟,像是也见陛下用过。 凤天宁出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招招危险,直逼要害,而且出剑越来越快,直到对面的人终于有些招架不过来。 眼看就要将人制住,可是凤天宁却突然缓和了攻势,然后抽身收剑,退到一旁停了下来。 “主子。”星辰上前。 凤天宁不在意的笑道,又有点感叹:“这剑法好些时候没用了,没想到竟还没忘。” 星辰也知道这位王爷,怕是自从战场回来再没有摸过剑,只是有些没想到她功夫竟如此精湛,这剑法她见陛下用过,那是一套极好看的剑法,若游龙似惊鸿。只不过凤天宁今天使出来却丝毫不见美态只有凶狠,剑剑催人性命。 凤天宁手一背“累了,交给你们了。” 星移早不想在旁边看了,闪身过去,不过百招,人已经被她制住。 星移开口似有点遗憾:“你功夫不错又经验老道,要是你能活着,等你伤好了我们可以再打一场。” 那人撇过头没有做声。 凤天宁走过去看了她一眼:“怎么,这样了还是不肯跟我合作?” 那人依旧沉默。 凤天宁似乎失去了耐心,抬手挽起剑花,剑光闪烁,地上的人闭上眼准备受死却不想并未感受到半分疼痛,只有一丝凉意。 她肩上的衣服被面前的年轻人挑开,露出了里面的刺青。 然后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像是被人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奈何却受制于人丝毫动弹不得,她绝望的闭上眼,眼里的痛苦惊心。 凤天宁眯眼看着她肩膀处露出来的刺青,那是一个“衛”字。 她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肯答话,凤天宁像是早有预料,然后又像是漫不经心一样慢慢道:“卫,传闻凤朝兵马大元帅卫绣手下有一只亲卫队,个个骁勇善战,功夫了得,屡建奇功。总共十二人,且人人都会在左肩刺一个“衛”字,黑底青字,以一支凤羽为冠,意为世世代代忠于凤朝,人称骁影十二骑。” 她每多说一个字,地上的人心就多凉一分,她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这人却对她了如指掌。她本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死,何所惧,可……她还有事没有完成。 “你到底是谁?”咬住牙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凤天宁!” 凤天宁……凤天宁……凤为国姓,君后所出方可用天字辈。先君后共育二女,除了上位那人的话……地上的人背脊一震,她声音嘶哑语气却恭敬了起来:“小人卫肃参见四皇女!” 知道她的身份后,卫肃心里好像突然释然了,她躲躲藏藏这么些年,如果最后是死在凤家人手里,那不算冤了她。 “卫肃……卫绣手下的轻车都尉?” “没想到四皇女竟然知道小的。” “呵”惹来凤天宁一声嗤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年十二骑的遗骸里还差一人,陛下遍寻不见,原来你竟藏在这里……还随了那潘姓太守。” “你可还记得你姓什么?”凤天宁的剑锋一转直抵她眉心厉声问道。 卫肃瞳孔一震,张了张嘴,却没能回答她,嘴里紧的发苦,可她能说什么呢? “回答我!” “既然活着,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回京?”凤天宁又问。 她需要一个答案。 第二十六章 面对凤天宁的质问,卫肃颓然的垂下头,干哑的嗓子发出声音:“当年一战,死伤惨重,我被击落入渭河。我以为我会死,却不想被水流冲到了这西洲。又正好被那余氏的儿子路过救起,可我伤势太重,是余家婶子宅心仁厚,求遍了西州城的大夫,才捡回了我一条性命。” “可我伤势太重,昏迷了近两年才醒,她们一家人一直照顾着我,再后来我便拜了余氏为义母。” “余家家境清寒,一年前债主找上门,我才知道她们已经为我欠下了不菲的债务。余氏没有钱,她们便想拿冬儿卖进青楼抵债,我不能不管,情急之下出了手。再后来潘友文便出现了,是她替余家还清了债务,要求是要我给她做护卫,还找人治好了我大半的伤。” 凤天宁居高临下看着她: “还真是一个有情一个有义。” 卫肃终是抬头看她,神色黯然,而后挣扎着要动。凤天宁瞥了一眼点点头,星移默默将人送开。卫肃挪了挪身体,跪了个端正,一头磕在泥地上。 “四皇女,卫肃只有一件事必须说明,之后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你说!” 卫肃抬起头:“卫帅她绝对不是叛徒!当年,先皇遇伏,卫帅听到了消息便立即带了我们前去营救,可我们赶到的时候,先皇已经伤重,昏迷不醒。先皇身边的亲卫杨焰,当时她看见卫帅就大喊逆贼,卫帅没有防备,被她一剑刺中。” 说到此,卫肃几乎是咬着牙根,肩膀不住颤抖,眼睛泛红:“我们弄不清是什么状况,可卫帅必定是遭人陷害了。” “可没人听我们解释,卫帅也明白是被人设计了,心下担忧怕前线要出事,无暇再耽搁,又匆匆赶回营地。胡族大军压境,卫帅率兵迎战,可胡族来势汹汹,呼兰图乃是胡族第一高手,但若不是杨焰那一剑,她绝无可能赢得了卫帅。” 卫肃已经双眼赤红,又深深一拜:“四皇女,真的……不可能是卫帅,卫家世代忠义,卫帅更是一片赤诚,卫家女儿绝不可能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绝不可能设计先皇……”卫肃再说不下去。 “我知道。”凤天宁放下剑,闭上眼再看着她郑重说道。 当然不会是卫绣,当年是卫绣与她的卫家军拼死苦战,流尽了卫家最后一滴血,才换来了后来皇姐与胡族决战的机会。 若没有她,胡族怕是早就趁着母皇驾崩,攻进凤京了。 卫绣那一枪挑落了呼兰图的人头,也挑断了胡军的气势。可她自己也早已经油尽灯枯,皇姐找到她的时候,她仍然手持长枪立在漫山遍野的尸骸之上,浑身的血迹已经干涸,映着荒壁的落日余晖,庄重又悲凉。 母皇去的时候皇姐都没有哭,可看见卫绣的时候,皇姐的眼睛却止不住的红了。 “我知道,陛下也知道。卫绣永远是凤朝的第一兵马大元帅,无人可替。凤朝的子民世世代代都会记住卫绣与她的卫家军。” 卫肃的眼泪随着她的话终究是不受控的落下来,不停重复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这几年她没有一刻忘记过,可她从不敢打听半点关于卫家的消息,怕暴露身份,更怕听到卫家不好的传闻。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没有回京?潘有文是什么人你待在她身边还需要我说么,你当真为了报恩,不惜助纣为虐?” 卫肃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一方面她确实是救了余家,另一方面……” “西洲地偏,商业农业都难以发达,百姓生活艰苦。可胜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是凤朝西境必不可少的屏障。” 凤天宁震惊的看她,一阵错愕,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你想说什么?” “我这一年替潘有文守着密室,曾有一次碰巧看见过潘有文手里一封密函,上面是娑罗国的文字。出西洲就是嘉文关,嘉文关五百里就是娑罗国。” “我总觉得不安,怀疑其中怕有不妥。所以我曾潜出去探查过,没想到真的在嘉文关附近发现了娑罗国的探子。” “探子乔装入境,想是与西洲城内的人有所联系,我不知道是不是与潘有文,但总应该脱不了干系。西洲水灾最严重的时候,娑罗国的探子更是不断的送进来,而真正的西洲百姓都被强制赶到了城外。直到后来朝廷派了钦差来,才将百姓送回了城内。” “四皇女,如果……我说如果,钦差没有来。那些探子一批一批乔装送进来,到时候只怕那些被赶出去的百姓就再也回不来了,西洲到时候怕是要大乱。” 卫肃没有明说,可凤天宁知道,乱,岂止是乱,可西洲之乱只是个开始。 潘有文为一郡之首,手里握有西洲近半兵权。她要是有心勾结外人,西洲必保不住。 “我原以为她只是贪心,没想到竟是狼子野心!” “若朝廷没有派钦差来,以你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卫肃听了却是笑的坦然:“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一双便一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丢卫家女儿的脸。 不只是凤天宁,星辰,星移都不由得动容,她这种人鬼门关过了一回早生死看淡,可无论什么身份什么处境,都没有磨灭她忠于凤朝的心,仿佛那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凤天宁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幽幽叹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愿意回去,但卫绣如果知道你还活着,应该会很欣慰,随本王回京吧。” 不等她回答,凤天宁转身眼神幽暗,原来那人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当真是步步为营,苦心筹划,可是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赢? “星辰!” “主子。” “替本王给娑罗国主送一份大礼!” 而另一边星河那里,她在潘有文的密室内如履平地,潘有文布置的那一点小机关对星河根本不值一提。拿了该拿的,再看着她这一室金银财宝,扎眼至极,点上一个火折子,正想脱手扔出去,却有什么恍了一下眼,蹲下身去看,星河低声骂了一句“老狐狸。” 书桌的下面一颗珍珠遗落在桌脚的地方,可做桌脚的木头上,隐约有些细微的痕迹,星河轻轻一推,一个方形的小格子就弹了出来,里面放置着几截卷起来的纸片,放这么隐蔽,必有蹊跷,想着星河一把抄起纸条,将折子丢到满架的书页上,轻轻纵身,一跃而出,留下背后漫天火光。 是夜,娑罗国主的床头,摆上了两个娑罗国探子血淋淋的人头。 深夜,凤阳宫里。 “九曜参见陛下!” “何事?” “回陛下,王爷昨日好像送了娑罗国主一份大礼。” 第二十七章 凤天骄抬起头伸手,九曜起身将密函递上。 看完之后的凤天骄嘴上嗤道:“她倒是敢。”眼里却是多了几分满意。 九曜又道:“是,王爷这份大礼似乎很是奏效,娑罗国主吓得不轻,听说已经多日无法上朝,娑罗国上下正在广召名医,朝野人心惶惶。” “这点吓都经不住,还敢痴心妄想。区区一个娑罗,朕倒是想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她既然敢做,那就要受得住代价。”凤天骄满眼不屑,语气阴冷。 “陛下,那您之前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凤天骄不甚在意摆摆手:“不影响,王爷送的算在王爷头上,朕送的那也是朕的心意。“ “是,属下明白。” “陛下还有,潘有文估计明日就会到达西洲了。” 凤天骄似是突然想起还有这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说起她,你们也不用跟着了,后面的路该她自己走了,至于能不能平安回到西洲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可还有别的事?” “回陛下,没有了。” “嗯退下吧!” “是!” 人影一闪消失在殿内,只是才静了不到一刻,殿外又响起了元海的声音:“陛下,谢相到了。” 凤天骄微微伸了伸脖子捏捏眉心:让她进来。” 元海领着谢殊进来,又默默转身出去轻轻将门合上。一抬眼又瞧见来远处的倩影,带着三五侍子正朝这边的方向款款而来。 元海心下满是无奈,只想望天长叹,这都今儿第几波了啊? 心里再苦,脸上也是立马堆起了笑容,赶忙迎上前去。那姿态与其说是迎接,不如说是拦着更符合元海的心境。这要是隔得近了,让陛下听见,扰了陛下,她就是十个脑袋那也不够给砍的。 元海笑着行礼:“奴才给宋贵君请安,这么晚了,贵君怎么过来了?“ 宋静言看着她道:“嬷嬷免礼,本宫听说皇上还未歇下。所以特地炖了些补品送来,还劳嬷嬷替本宫通传一声。” “贵君哪里的话,贵君心疼皇上奴才明白。” “只是……皇上现下正在与左相大人议事,这……皇上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奴才也不敢进去打扰啊。” 宋静言听完脸色微变:“那本宫便在这殿外等着。” “哎哟我的贵君,这可使不得。”元海努力苦出一张脸叫道。 “这夜深露重的,贵君千金之躯,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来,陛下肯定饶不了奴才,您可心疼心疼奴才。” “再说贵君是知道陛下的,陛下最不喜在处理政事的时候被人打扰了。这不,我们一个个的都被赶了出来,不让伺候。” 宋静言不答话,元海又道:“不如这样,贵君您要是信得过奴才,这补品就先交给奴才吧,等陛下一空下来,奴才就给您送进去,保管让陛下知道您的一片心意。” 宋静言身后贴身的侍子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心里还是百般的不情愿,可是他也明白,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来送补品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大家都巴巴望着陛下呢,好在陛下谁也没见。元海又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她的面子怎么都要给的。 收拾好情绪,宋静言让身后的小侍将手里的补品交到了元海手上。 “那就有劳嬷嬷了。” “贵君客气,可折煞老奴了,还请贵君安心,奴才一定送到。” 宋静言这才带着人离开,转身立马有小丫头上前来接过元海手里的食盒。元海伸直了腰,心里头期望今晚不要再有人来了。 殿内。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 “吏部待得怎么样?” “托陛下的福,吏部上下都对微臣怨念颇深。” “怎么,左相大人这是在埋怨朕?” “微臣不敢。” 凤天骄抬起头看她:“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微臣再敢怕是也没有龚尚书敢。” “瞧出什么端倪了,说说看。” “回陛下,龚尚书买卖官位一事,陛下是早有耳闻的,所以才会派微臣同右相大人一起主管今年科考之事。” 凤天骄接过话:“不算早,安王自西洲回来之后朕才着人去查的。” “据微臣了解,吏部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官员都是龚尚书的门生。” “才三分之一?那朕高看她了。” “陛下有所不知,这才是尚书大人的高明之处。她位及尚书,主持科举考试以来,门生更是不计其数。微臣一直想不通,她直接掌管着她们的升降调动,不说将她们多数安排在自己手下,就是朝中其他的空缺,也没有多少她提拔的人手。” “她那些门生在她的安排下甚至没捞到个富庶丰饶的郡属,反而是以类似西洲,椋城这种边境之地居多。” “外面的人都说尚书大人铁面无私,对门生格外严厉。” 凤天骄冷笑:“你以为朝中那些空缺她不想安人进去,不过是她插不进罢了。不过她倒也聪明,还能想到那些边境之地,既不引人注意,将来说不定还能有大用。” “陛下说的大用,微臣惶恐。而且此事要查到什么地步,还请陛下明示。” “到此为止吧。”凤天骄微微仰头叹道。 谢殊抬头不确定叫了声:“陛下!” 凤天骄失笑看向她:“怎么连你也沉不住气了?” “微臣……。” 凤天骄明白,谢殊这人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你啊,你我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如今时局不稳,不适合大动干戈,换血也要慢慢来。先从那些棋子下手吧,所以这次秋试犹为重要,朕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交给你与右相的,你们要认真督办不得有误。” “再说,你真以为靠一个龚文静就能把她背后的人都挖出来?” “其实背后的人是谁我们并不用急着知道,先把残留在朝中的第二个第三个龚文静找出来,背后的人自然也会自己浮出水面。不急,我们慢慢等着看就好。” “微臣明白。” “你明白还这么着急做什么?莫非你以为朕要姑息纵容?” 谢殊不说话,但看她的样子凤天骄知道,她确实这么想的。 凤天骄不由失笑:“看来爱卿是查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足以让谢殊觉得自己会既往不咎。 凤天骄神色庄重。 “谢殊,朕的江山是多少人流干了鲜血换来的,朕还没有大度到那种地步。” “陛下英明,是微臣多虑了。” 凤天骄也懒得再多问,她不急,有些事情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行了,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朕相信你的分寸,别叫朕失望。”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第二十八章 谢殊出了殿外抬眼就看见侧边元海身边立着的正是顾云微与风天岚。 连忙上前一步行礼:“微臣参见君后,参见二殿下。” 顾云微柔声道:“左相大人快请起,天色这么晚了,大人辛苦了。” “微臣愧不敢当,陛下才辛苦。想必君后与殿下是来看望陛下的。微臣便不打扰了,微臣先告退了。” 顾云微点点头:“大人路上小心。” 谢殊微微低头,眼神似无意间快速扫了一眼凤天岚然后直往门口行去。 她转过身去,凤天岚的视线就忍不住跟过去,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 沿着朱红的宫墙慢慢走着,小丫头点了一盏琉璃灯在前方引路,灯火在黑夜里随着走动的步子左右摇曳,明灭闪烁,让谢殊微微有些失神。 “左相大人……左相大人请留步。”思绪翻转间,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谢殊一顿,寻着声音回头便看见是一个年轻的侍子,正着急的朝她这边赶上来。 侍子走近,谢殊一怔,她倒是认得,是凤天岚身边伺候的小侍。 来不及再细想,侍子已经到了跟前。 侍子屈膝行礼笑道:“小的参见左相大人。” “小的是二殿下宫里的听画。” “可算追上大人了,还怕您已经出宫去了。” “我知道,只是不知侍子有何事?”谢殊看着他微微气喘的样子客气道。 知道她会问,侍子没有答话只是笑得灿烂,然后将手里一路护着的白玉瓷盅递到谢殊面前。谢殊下意识伸手接过,这……然后满眼疑惑更甚,幽幽看向侍子。 侍子这才道:“左相大人甚是辛苦,但也要多注意身体。这参汤是我们殿下熬了许久的,殿下叫小的给大人送些来。殿下还说大人若是不弃,便用一些再安歇吧。” 谢殊双手捧着小小的瓷盅,心里顿时满满当当,霎时觉得如果能日日喝到他亲手熬的参汤,那就算皇帝派给她再多难缠的麻烦事,好像也是可以接受的。 参汤还温温热热,透过白瓷一点一点在缠绕指尖,叫人不自觉勾起嘴角。 侍子见她不说话,像是略思忖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殿下,殿下还说……” “他还说了什么?”谢殊含笑看他。 侍子抬头:“殿下还说,左相大人若是嫌弃,直接丢掉就好,不用再还给他。” “呵呵……”谢殊终究是没忍住笑了出声来,惹得身边的人俱是一惊。 啧,心里暗道这人怎么这么爱记仇呢,真是意料之外的可爱啊。 谢殊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收起笑意正经道:“劳烦侍子替我谢过殿下,殿下的心意谢殊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必珍之爱之。 侍子一愣,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呢?算了,殿下今日也很奇怪,竟然主动给左相大人送参汤,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陛下和王爷以外的人尝到过殿下的手艺呢。难不成……不行不行,听画打住自己的臆想,听雨说过,不可以非议主子。 于是打起精神点点头:“天黑路滑,大人一路小心,小的先告退了。 另一头,顾云微看着谢殊前脚走凤天岚的侍子后脚便追了出去。眼神颇惊看向凤天岚。 凤天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就跟你说了我不来了,皇姐一个人哪用得完这么多,我先回宫了你自己进去吧。” 凤天岚是在半路遇到顾云微的,双方看见对方后,又看见了对方身后的食盒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凤天骄不喜欢别人进凤央宫,从前凤天骄处理政事晚了的时候,都只有凤天岚敢来给她送些参汤补品或者宵夜什么的。而如今帝后越发亲密了,他虽然惊讶但是却是真心高兴的,他是看得出来皇姐对这位君后的在意的,如今想来君后应当也如是,怕是以后都不用他去操心这位陛下了。 顾云微笑着:“是,是我的不是硬要再拉你过来。不过这不是送去了给左相大人么,也没有枉费你辛苦熬那许久。”他说得一本正经,凤天岚却经不住脸红心跳,他其实没想那么多,早知道不让听画去送了。 “依我看皇姐有你就够了,你叫她早些休息,我先回宫了。”说完凤天岚转身就急急的离开。 只留顾云微在身后叫了他几声,他只当没听到。 顾云微摇头,想着他脸皮这么薄不该笑他的,只是没料到这位左相大人倒是好本事,竟然能入了二殿下的眼。 自从跟凤天骄和好,他才慢慢真正关心在意她的两位至亲,越接触才越觉得这个二殿下当真是玉人一个,他长相貌美又身份尊贵才华横溢,同为男子他也不得不赞叹,只是他虽看着性子温和却是个犟得很的主。 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想求娶凤天岚的人数不胜数,不过是都被陛下压下去了,其中不乏佼佼之辈,但他若是不喜欢,陛下是不会勉强他的。 众人都想看看这金尊玉贵的二殿下将来到底是什么人能抱得佳人归,看来也许不会远了。 顾云微又叹自己想得太多,缘分到了总是躲不了的,就像他与陛下,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彼此身边,想着不免露出了甜蜜的笑。 元海轻轻打开门,顾云微隐约看到桌案后忙碌的身影,接过下人手里的食盒,自己走了进去。 第二日晴岚殿里,凤天岚看着面前出现的眼熟的瓷盅,这是……昨日给谢殊装参汤的。 伸手揭开盅盖,一股甜香遍扑面而来,定眼一看,里面竟是盛满了糖果,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做的,一颗颗糖果晶莹剔透,纤纤玉指在里面来回拨动,糖果撞击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忍不住捻起一颗放进嘴里,香味蔓延,像是花香又一时分辨不大出来。甜味一丝一丝从舌尖蔓延开来,恨不能浸透到四肢百骸。 慢慢咀嚼,甜而不腻,凤天岚笑着轻哼一声:“拿谁当小孩儿哄呢……”亏她想得出来,却又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又瞥一眼桌案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扇面,兰花轻绽,芳菲暂歇。 这时听雨捧着一个方形的盒子走了进来。 “殿下,您要的扇骨,楼小姐已经送来了。” 凤天岚眼神一亮:“拿过来我看看。” 听雨跟着过去笑道:“送来的人说,楼小姐说了,您要是有任何不满意只管打回去,她定做到您满意为止。” 凤天岚打开盒子,乳白色的扇骨静静躺着闪着柔和的光芒,两边稍微镂空雕刻了精细的花纹显得精巧清雅又不失贵气。 凤天岚摩挲着手里的扇骨,起身放到扇面上比划。 看得出来甚是满意,目光投向窗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微风过境,处处温柔。 第二十九章 而远在西洲的凤天宁也接到了一则消息,说是潘有文在回西洲的路上遇到土匪,死了。 听下面的人讲,下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城门口,不见车夫的踪影也迟迟不见有人下来,守城的卫兵觉得奇怪上前去询问才发现人已经死在了里面,血肉模糊看不清样子,后来一查才知道这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的西洲太守潘有文,一时惊慌得不行,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传到了凤天宁耳里。 凤天宁看着手里的消息,心想潘有文当初不知道有没有料到自己今日的下场。权利这种东西真的会令人变得分外勇敢,可是它也会蒙蔽你的双眼和心智。 想与虎谋皮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那人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不留余地,怕是一个都没有逃脱。她潘有文但凡要是聪明一点多留个心眼,保住自己回到西洲落在凤天宁手里虽然也是死罪难逃,但起码还能保住家人一命吧。 摇摇头,事已至此,想了想凤天宁还是叫来了西洲的大小官员,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悲伤,她只是例行交代她们要严肃调查此事,并未再做多的言语。 西洲的腐烂从上到下早深入骨髓,凤天宁要做的就是将她们连根拔起,不留余地。可沉浸在潘有文死讯的众官员们至此都还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潘有文怎么就死在土匪手里了,各怀鬼胎还在思忖着今后指望依附谁,等到一队队官兵前来查抄府邸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就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谁也救不了。 对于潘有文的死凤天宁并不意外,她不用查也能猜到是谁动的手。问题在于即便她知道是谁,她也不能借此去对付对方。她知道还不到时候去动她们,凤天宁摩挲着手里的纸页,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让她们以为这条线已经随着潘有文的死断送了也好,如今敌在明我在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让敌人放松一点,又怎么能抓住破绽呢,可是……也只这一次。 下一次,等下一次再遇见,可没有这么好过了。上一世的种种,她一刻未曾忘记过,她不只是要阻止那些悲剧再发生,她更要她们为上一世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而现下单就西洲一事来说,凤天骄安排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凤天宁调来的势力如今几乎已经控制住了整个西洲,她需要的证据也早就都已经掌握在了手里,剩下的不过是一个预料之中的收尾,一群乌合之众处理起来并不用费什么功夫。 至此西洲之行也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倒是托卫肃的福她可以比预想中要更早的回凤京了。算算路程,凤天宁眼神一亮,如果她今日连夜启程,那还很有可能赶在中秋之日到达凤京。 想着凤天宁走到了窗台边上,闭上眼任夜风微凉扑在面上。再睁开眼又是满目清明,盛满笑意。 她承认她确实有些想念某人了,在西洲的每一日,无数琐碎的事情缠身,忙起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每当到了独处下来的时候,明明人已经累到懒得抬手,但是躺上床后又久久无法入睡,望着窗外高挂的勾月一日比一日圆满,心里的思念好像也一日比一日泛滥。而越是想要压制那人的音容笑貌反而愈加清晰。 不自觉去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腿上的伤还疼吗,是不是已经睡下了,有没有……也因为想念着谁而夜不能寐。 自从与白倾互通心意,她们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在意他了,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她现在是真的恨不得飞回去然后立刻将人娶进王府,日升月落朝朝暮暮再不分离。 这样牵肠挂肚百转千回的心绪,凤天宁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领略到。 也想过要给他写信,只是每次一提笔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什么也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所以至今她也只在初到西洲时给他送过一封平安信,再无下文。 而现下的凤天宁心念一动,就无论如何也再待不住了,仿佛多留半刻都是煎熬。 于是收到连夜要动身的消息,星辰几人都是一愣,但是看着这位王爷势在必行的架势,一句为什么梗在喉咙又咽了下去,认命的默默打点好了车马行李等候出发。 凤天宁虽然要走,但她安置的势力却是丝毫未动还牢牢把守着西洲城。又留下了几个亲信等候着新任太守的到来,只等到时候做好了交接再动身。 安排好诸多事宜,凤天宁与星辰三人简单收拾行装便一骑快马往凤京赶去了。 月光倾洒,还是同一轮明月只是比她来时更加亮也更圆了,亦步亦趋为她照亮了前行的路程。 凤天宁忽然停下,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心里顿时充满期望,急切而热烈。 马蹄疾驰,阿倾,我回来了。 可是回凤京的路途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 遇到第二波拦路的人马时,凤天宁是真的火了,沉着眸子眼里寒光闪烁:“不知死活的东西!”说着就率先拔剑攻了上去。 来人也没料到她功夫如此厉害,可是来不及再想剑刃已经到了眼前随后划破咽喉。 一般刺客哪是她们的对手,四人来去自如游刃有余,三两下便解决完了眼前的敌人。 只是凤天宁的心情实在被破坏了不少,淡淡的血腥充斥,凤天宁收剑上马,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她不在乎是谁派来的人,但她连夜回来的事情对方是如何知道的,一言不发马鞭高高扬起,四人的身影再一次没入夜色直到不见。 四人日夜兼程一路狂奔,终于到达凤京城门口的那一日,凤天宁勒住缰绳停下,一瞬间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到了,望着黑尽的天色:“我们可是到了?” 身后有人回答:“是,王爷我们已经到了。” “今日是何日?” “今日正好是十五。” “呵呵……”得到答案的凤天宁轻轻一笑,心情颇好,似乎一路的波折辛苦在此刻都算不得什么了。 “你们几个先回宫,本王稍后再去。” 她还有一个迫不及待要先见的人。 “是!” 凤天宁的马没有停歇,驰骋在凤京城的大街上。只是今日外面的人着实太多,华灯璀璨,热闹非凡。 她没有看热闹的心思,绕到了一条小道往心心念念的方向奔去。 白府管家战战兢兢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安王殿下,心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说起话来都快结巴了。 凤天宁听完她的话,一言不发眼神冷得像要冻死人。 管家抬头不安的叫道:“王……王爷……” 而凤天宁已经转身绝尘而去。 管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脸焦虑惶惶不安,叹着大事不好。 第三十章 “公子不在府里,公子他跟人出去了。” “跟谁?” “褚……褚小将军。” 沿街摊贩林立,老板卖力的吆喝,人们驻足流连在五彩斑斓的花灯上,面上笑意盎然。酒楼里把酒赏月的文人,洛河边嬉戏放灯的伴侣,在这中秋之夜美好且应景。可是她们的喜悦却再感染不到凤天宁分毫,她一人穿行再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面无表情的脸上莫名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寂和冷漠,不知不觉在望月楼门口停了下来。 而高楼一角,一人凭栏而坐,只一张红木小桌,一壶清酒小酿,便好似隔绝了一切喧闹,世俗纷扰再与她无关。迎着清凉的晚风楚连城一杯下肚,又斟满一杯邀向明月似笑又非笑:“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仰头一饮而尽,可许是喝的多了,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摇摇头不确定的又看了两眼,楼下门口这个立了半天一动不动的人,怎么看着甚是眼熟。而楼下的人似乎也有所感,忽然抬起头,视线交汇,楚连城被她的表情一怔,心里知道今晚的清净怕是没了。 凤天宁身形一动,衣袂翻飞瞬间落在了楚连城的对面。 “你……”楚连城想要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往年这种时候她一定是在宫里的,没有例外。又想起好像听说她出宫去祈福了,这是回来了?可她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但来人并没有任何想要理她的意思,只是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 楚连城看着她到底什么也没问,又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叹气,向后打了个手势,立时有小二默默过来送上了新的酒杯和酒壶。 可是凤天宁一杯接着一杯,大有一种不把自己灌死不罢手的意味。楚连城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伸手制住了她的手,声音里有些担忧。 “你这是怎么了?要把自己喝死不成?” 凤天宁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没再动,也没说话。 不是她不想说,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生气吗?当然是生气的,她日夜兼程千里迢迢为的就是赶在中秋之夜回来见他一面,可他竟然和别的女人出去了,还是一个对他觊觎已久痴心一片的女人。 信他吗?当然也是信的,白倾对自己的心意,她再清楚不过。她知道他会跟她出去一定有他的理由。 可是心里就是会不高兴。 楚连城看她不肯说话,又眉宇疲倦一身风尘,觉得还是算了,索性举杯陪她一起喝酒。 等凤天宁差不多冷静下来,两人也渐渐喝的慢了。 “你好像每一年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她突然开口楚连城一愣然后又点点头:“嗯,这里的月色总是格外的好。” 凤天宁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发现今晚的月亮的确很美。皓月皎皎铺洒而下映着华灯高放,生生让人觉得恍若白昼。 突然“啪”的从远处传来一声声响,紧接着是人们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两人抬头,只见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爆裂,绽放出七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挺好看的,不知是谁放的。”楚连城道。 凤天宁收回视线摇摇头,与她碰杯,她哪里有什么心思看烟花。 可是突然几声交谈,清晰的飘入凤天宁耳里让她的手不由得一顿。 “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 “褚怀英。” “你怎么知道?” “本小姐在洛河边亲眼看她布置的,你说我怎么知道。” “她这……莫不是还是为了那白家的小公子?” 另一人似叹气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我不是听说白家小公子与安王……” “行了,别人的事,说那么多做什么,咱们还是喝酒吧。”另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们。 然后里面就又只剩推杯换盏的的声音。 楚连城看一眼顿住的凤天宁,算是终于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样了。 “你去白府了?”楚连城问道。 凤天宁点点头,然后喝干了手里的酒。 “白倾与褚怀英在一起。”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凤天宁不答话楚连城便继续道:“你与白倾的事,我也是多少有听说的。连阿泽都说她愿意信你一次,你不是那种会拿感情玩笑的人,我也信。” 顿了顿:“可是……你今天这个样子,我却看不懂了。” “自己的心上人正跟情敌在一起,你还能坐得住在这里喝酒?” “你怎么想的?” “我……”凤天宁被她问的语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白倾对褚怀英有意,那早就嫁给她了,不用等到现在。” “而你……” 楚连城凑近她边上: “你知道白倾心里只有你,所以你虽然不高兴但是并不担心。” “你坐得住,因为你有恃无恐。” 楚连城的话让凤天宁心里一抖。 “可是天宁,这样不公平。” 楚连城坐回自己的位置,她说的够多了,随后幽幽道:“去找他吧,要是真被人抢走了你可别后悔。” 凤天宁看她一眼,再也耐不住一跃而下,急急往洛河边赶去。 她从没觉得洛河的路有这么远,每一步都是煎熬。楚连城说得对,她就是有恃无恐。 从一开始就是,上一世到这一世,她太清楚白倾对自己的心意,所以她肆无忌惮闯进他的世界,不顾他的感受,不管他有多不安多害怕,强硬的要他接受自己。 从一开始她们之间就是不公平的,她太笃定,而他太隐忍。 越想凤天宁觉得自己根本可笑之极,说什么要护他一世,结果自己还不是自以为是。欠他的还不够多吗,生气,有什么资格生气。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洛河边,烟花已经歇了好久,围拢的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河边只剩还在放花灯的年轻男子,四目张望,却没有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影。 凤天宁沿着河边一路到主道上,都没有发现白倾的身影,心里急得油煎火燎。 无奈之下,想着不如直接去白府等他。可是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脸上突然一阵冰凉,抬起头,发现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乌云蒙蔽,黑沉的天空开始落起雨来。 突如其来的大雨将热闹的街冲散的七七八八,街上立马变得空荡起来。于是凤天宁加快了脚步,这雨来得又急又大,须臾浑身都已经湿透了,竟然觉得有一点冷,她倒是也不在意。 只是急急走到一半,凤天宁突然停了下来再动不了半分,眼神盯着前方心简直要被揉碎。 即便夜色低垂,即便大雨模糊了视线,她还是认出了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想到那样冰凉的雨打在他身上,凤天宁觉得悔得要命,心痛的要命,再忍不住急忙上前将单薄湿透的身影一把拥入怀里,感受着他的颤抖,心窒息一样的难受。 艰难的开口:“倾儿……” 第三十一章 这一场雨淋湿的何止是凤天宁,白倾也在这场雨里慌张不堪的前行。 他太明白心悦一个人而不得的难过,可是他很幸运还是等到了那个人。他想就这一次他可以与褚怀英分说清楚,他以为自己拒绝的姿态已经足够明显。 可褚怀英似乎早就看清了他的打算,并不给想他开口的机会。 面对眼前人猝不及防的告白,白倾眼里除了惊讶便只剩怒意。她用一场盛大而高调的烟花,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碎了他最后一点风度。 “褚怀英,我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 白倾努力克制着自己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声音,直视着褚怀英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他明白了这个人只是骗他出来,这个人就是要闹得满凤京城都知道,褚怀英没给自己留余地,同样也没给他留余地。 周围探究的目光像刺一样扎在身上,白倾受不住,管不了面前的人是何表情,决然转身离开。 等那个人回来她一定会知道今晚的事,白倾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如果她生气怎么办?如果她不在意又怎么办? 心神不宁惶惶不安。 终于到了白府门口,却看见老管家一脸焦急等在门口,看见他回来管家神情一怔赶紧快步上前。 而听完管家的话,白倾觉得自己几乎是一瞬间如坠冰窟,全身冰凉。她回来了,他盼了那么久的人,如今他却没有一丝期待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惊慌和不安。听见她绝尘而去,白倾的心揪起来,他要去找她。 他去了王府,可是她们告诉他王爷并没有回来。 黑云欲催,夜色渐深。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浇熄了这一场纷呈的热闹,四周慢慢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他一个人在雨里焦急的奔走,没有方向没有希望。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全身,他却浑然不觉。他找不到她,心里弥漫起不尽的无力和迷茫,脑袋似乎也越来越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住自己不在这大雨里倒下。 可摇摇欲坠的身体在下一秒被拥进了一个坚实而熟悉的怀抱,身后传来她压抑和疼惜的声音。 白倾在反应过来抱住他的人是谁以后,泪水夺眶而出。 他焦急的回身,开口语无伦次:“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我没有……没有……” 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凤天宁知道他要说什么。 心疼得将人抱得更紧,努力安抚着他的慌张:“倾儿乖,我知道我都知道。别怕,我们先回去。” 白倾却是揪着她的衣襟不肯放手,可他浑身都冷的发颤以至于他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不停的摇头,泪水混着雨水不停的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下来。 心里罪恶滔天,这个泪人一样的白倾,这个脆弱不安失魂落魄的白倾,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凤天宁贴住他近乎没有温度的薄唇,不是吻,只是单纯的贴着,似乎想传递一点温度给他。又靠近他的耳边温柔而耐心:“会生病的,你别急,我在这里,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白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将人一把横抱在怀里,朝着自己王府的方向奔去,脚步慌乱。 凤天宁其实急得快发疯,她明显感受到怀里不停颤抖的身体已经越发滚烫的厉害,她担心得要了命。 当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出现在安王府门口,凤天宁冰冷的目光扫过去,众家丁一个激灵,才敢确定这真的是自家王爷。短暂的惊慌过去,或许是被凤天宁的低气压吓到,不用她开口,众人已经有条不紊开始请御医熬姜汤安排一切事宜。 匆忙换好衣服的凤天宁赶到白倾所在的房间。 侍子们也已经替他换好了干净的衣物,给他盖上了厚实的被子。凤天宁坐在床边看他,他的脸还是苍白的可怕,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发紫。握住被子下面他的手,一片冰凉,凤天宁怕弄疼他,只能轻轻帮他捂着。 开口语气却是瘆人的可怕。 “御医呢?” “回王爷,已经去请了。”下人回答得战战兢兢。 “再去!” “是!” 屋里的下人退尽,凤天宁抚着他好看的眉头,眼眶泛红,不住道:“对不起,对不起……” 而昏迷的白倾却好似陷入了梦魇,苍白的脸色变成了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难耐的挣扎着。凤天宁只能抱住他不让他乱动,感受着他一时冰凉一时滚烫的体温,心急如焚。 她还记得他的身体有多不好,上一世每次见他,虽然在她面前他都努力克制着,可是只要她一转身,不过多时就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越到后面越甚。 再后来的后来,在那个远离世间的小院落里,她跟白倾度过了那一世最平静的一段日子。是她一生最平静的,也是她与白倾之间相处得最平静的。也是在那里她才知道他的身体有多糟糕,可那时候她偶尔流露出的疼惜,白倾都只会躲闪。她以为是他已经对她绝望…… “王爷,陆太医到了。”宝云的声音将凤天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凤天宁回头望着陆乘点头示意让她过来,而自己却并没有要放开白倾的意思。 陆乘低头过去,掩下面上的惊讶。在看到白倾的状况后更是顾不得什么其他的心思了,专心为他把脉。 陆乘眉头深锁,凤天宁的心就跟着揪紧。 “他怎么样?” 陆乘放开他把脉的手叹口气:“这么多年养好的,怕是都作废了。” “说清楚!”什么叫作废了,凤天宁的语气也变得冰冷严厉。 在她的目光下,陆乘才惊觉她只顾着自己气愤倒是忘了眼前人的身份。 但也怪不得陆乘生气,白倾的身体算是她费劲心血一日一日慢慢调好的,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如今这又前功尽弃了,作为一个医者她实在难以接受,何况她也一直拿白倾当半个弟弟看了。 于是恭敬道:“王爷恕罪。” 凤天宁没理:“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可是今日淋了雨?”陆乘小心翼翼的开口。 面前的人点了点头 陆乘才又道:“公子这是受了凉染上了风寒,只是……” “只是什么……” “回王爷,公子幼时曾不慎落水。数九寒天的,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但自打那以后就落下了病根。身体相较一般人属实弱得很,亏得这些年精心调养着,多少算是有了些起色,只是……今日却算是白费了。” 陆乘的话打在凤天宁耳里实在字字惊心,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他现在怎么样,可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微臣先给公子开个药方,只要今晚退了热想必不会有大碍。” “至于那些旧疾,从头再调养就是了。但是以后切记不能再如此受凉,要格外注意,好好爱惜,否则微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好了。” 凤天宁没做声只挥了挥手,宝云上前领着人出去开药了。 看着床上还昏睡的人,将人紧了紧又轻轻吻在他发顶:“傻瓜……” 第三十二章 陆乘开好了药却没有走,而是随着宝云一起到了厨房去煎药,她心里担心得很,不亲自看着实在放心不下。 宝云守在炉子前一扇子一扇子的慢慢摇着,陆乘就在旁边配药,时不时还要去炉子上查看,偶尔对着宝云使唤两句,宝云也都笑嘻嘻的照着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乘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盯着宝云看,宝云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是也不作声自顾的摇着扇子丝毫不受影响。 到底是陆乘没忍得住,两大步站到宝云跟前,皱着眉似乎是在斟酌怎么用字:“我说,你家王爷什么时候同白倾这么好了?” 她是有听说,但是听说的根本就是皮毛啊,远没有亲眼见着的震撼,这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怎么突然就这么宝贝了,前不久不还视之如草芥。 她还记得凤天宁刚才那个眼神,仿佛她要是说一句白倾怎么了,她下一秒就能一眼将自己捅穿。 宝云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一直都这么好啊。” “放你……”陆乘看一眼四周还在忙碌走动的小侍子们,终究忍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愤愤的扭过头坐到一旁。 宝云被她一张憋屈的脸逗得大笑:“哈哈哈,我说陆太医,千万忍住,您可是斯文人。” 陆乘回了她一记白眼懒得说话。 宝云止住笑认真思考着然后说道:“真要说起来的话,就是上次您来王府给我们王爷看过病之后啊,那之后王爷就变了很多。” 陆乘想起就是那次凤天宁突然昏倒的时候,难不成,真阴差阳错治好了她眼盲心瞎的毛病?然后又摇摇头,她还没有那么自以为是,说到底她还是担心白倾。 他的病除了自小落下的病根,还有就是心结郁积,她想过无数办法开导他,但他每次都只浅浅一笑带过去。自己一辈子都在与医书草药为伴,她是不懂她们那些情情爱爱,但她至少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这心药找到了,希望真的能药到病除。 想着想着药也已经煎好了。 陆乘端着药进去,凤天宁二话没说伸手接过来,还体贴的试了一下温度,确定合适才给白倾喂下去。 将药碗递回,凤天宁对着她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陆乘低着头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现下还昏迷着,一次喂的药量不宜过多。所以需要隔一个时辰再喂一次,然后只要温度降下来应该就会醒了。” 凤天宁点点头:“本王知道了,辛苦你了。” “微臣不敢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陆乘走后,凤天宁似又想起了什么。 “来人!” “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门外立时有人答应道。 “你速去一趟白府,告诉右相大人白倾在我这里。叫她无需担心,本王会把人照顾好的。” “是!”下人领了命出去。 她知道这样并不合适,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白倾现在身体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再折腾,她也放心不下,他现在这个样子凤天宁根本一步都不愿让他离开自己,只想好好陪着他守着他,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心安。 至于什么女男大防,授受不亲早就不在考虑之列了。有她在,谁敢乱说什么,况且白倾早晚都是要嫁进她安王府做这里的男主人的。 半夜宝云托着药碗悄悄走进来。 “王爷……” 凤天宁示意她噤声,看了看她手里的药碗,于是才将床上的人轻轻扶起半抱进怀里,伸手,宝云赶紧将药碗递了上来。 苦涩的药味让昏睡中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偏开头不肯再喝。 凤天宁就耐心哄着:“倾儿乖,再喝一点,一会儿就不苦了,张嘴,好不好……”不厌其烦,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见。 而白倾似乎真的能听见,虽然依然紧皱着眉但终究还是喝下去了,可是没过一会儿人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倾儿……” 凤天宁吓得不行,忙把人抱在怀里顺气。 可是白倾似乎缓不过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凤天宁只能将他不住颤抖的身体抱得更紧,想给他一点支撑。 嘴里不停念着:“倾儿……没事,没事的……” 好久白倾才像是终于缓了过来,他咳得泪眼朦胧,脸色绯红,但人却是已经醒了过来。 凤天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心疼不已,伸手拭去他眼角淌出来的泪滴温声道:“没事了,有哪里难受吗?” 白倾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一下都不肯眨,张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刺痛灼热得厉害,一个声音都发不出。 凤天宁知道他是难受,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拿桌子上的温水。 可她一动,白倾就跟受了惊吓似的,挣扎着要起来抓住她的衣角不肯放开,可是却因为没有力气跌倒了下来。 凤天宁也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连忙坐回去将人接住抱进怀里,又无奈又心疼:“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拿水,不是嗓子不舒服吗,喝一点水好不好?” 怀里的人出不了声,双手却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死死将她抱住,用行动拒绝着她的话。 凤天宁到底舍不得掰开他,最后无奈喊了一声“来人”。 拿着宝云递过来的水,小心的将怀里的人拉开一点点距离,凤天宁的声音沾着笑意轻声哄着:“喝点水你的嗓子才会好,乖,喝一点,来,张嘴。” 杯子凑近嘴边,白倾小口的抿着,凤天宁也不急,一边慢慢的喂一边拍着他的脊背轻轻顺着,她实在怕他呛到再咳个惊天动地,别说白倾受不住,她也受不住,看他那么难受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直到一杯温水见了底,宝云识相的接过杯子默默退了出去。 凤天宁看着怀里的人,脸色也不再那么通红,手又覆上他的额头,虽然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但是比起之前烫得吓人的温度已经好了很多了,一颗心这才慢慢落回了原地,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凤天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将人扣在自己胸口:“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白倾下意识开口道歉,发出的声音嘶哑的可怕。 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白倾慌乱的从她怀里抬头,差点撞到凤天宁的下巴。 “我不知道你回来……褚怀英她……你别生气……” 凤天宁笑着又将人抱了回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嗓子还没好,不要说那么多话,听我说吧。” 凤天宁的手一下一下温柔抚摸着他的后颈:“我没有及时找到你,让你一个人那么慌张害怕,对不起。” “害你淋了这么大的雨,害你生病,对不起。” “总是要你包容我的自以为是,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凤天宁每说一句白倾的泪就多泛滥一分,在她怀里不停的摇头,声音哽咽:“不是的……不是的……” 凤天宁擦着他的泪水:“总是害你哭,对不起……” “但是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我喜欢你,好喜欢你,这辈子都只喜欢你……” “所以倾儿,不要生我的气,不要怪我,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阿倾?” 白倾什么话都说不来,只能在她怀里不住的点头。 凤天宁笑着:“不哭了宝贝,还生着病呢,你太累了,我抱着你,睡吧。” 第三十三章 白倾再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微微睁开眼,明亮的光线透进来让他又难耐的闭上。反复了好几次才适应下来,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想起来,可是头才稍稍抬起,一阵强烈的眩晕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使他无力的倒回床上,连着身上难言的酸痛也愈发清晰起来,骨头好似都要散架一般,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一系列的不适让白倾无所适从,眉头深深的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依稀还记得昨晚好像是见到了凤天宁的,那人紧紧的抱着他,低低的哄他说话,给他喂药。 可是现下身边根本没有半个人影,让他一瞬间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了。 眩晕的感觉慢慢消散了一点,他复又睁开眼,只是不敢贸然再动。轻轻偏头,这才看清眼前的地方。略微熟悉的摆放映入眼帘,他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来过,虽然只有那么仅有的一次,但是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这里是安王府的正殿,他在的这间是凤天宁起居的主卧。 那时候那人也是躺在这张床上嘴角挂着血迹昏迷不醒,他吓得魂不守舍,他那时候看着她就在想,只要她没事,只要她好好活着,那她喜不喜欢自己都无所谓了,只要能看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只要知道她还在那就够了。 所以之后他也真的没再想要怎么,遇见她的时候他再也不偷偷看她,就安安静静站在远处,从她视线里淡出去。 他以为就一直这样了,可是后来,后来这个人却变了。 那天的雨下得很突然,他来不及回去只能在街边的屋檐暂避。人越来越多,他被挤得站不住,焦急的等着府里的人来接。可是没等到府里的人却等到了凤天宁。 他惊愕不已看着她眼神凶狠大步的朝他过来,心里一沉。可是她却说要送他回去,看着她冷淡的眼神白倾暗暗叹气,他知道这人其实很讨厌自己的。于是开口拒绝,那人却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强硬的将他带上了马车,给他披衣服,担心他受凉,只是态度依旧淡淡的。 白倾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明明从前看见自己就很不耐烦,每次都是躲开,大概是碍着姐姐的关系才没格外说过什么,但白倾知道,她讨厌自己。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白倾下定了决心不再对她抱有念想,她却突然向他靠近了一点点,只这一点点就能让他仓皇无措。他好不容易设立起的防线岿然崩塌,心乱如麻。 八宝斋外她替他解围,看着她那么明显的维护,心里不免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于是没忍住把那些话问出了口,而她只是沉默,白倾笑自己天真又贪婪。 第二日她便一声不响离开了凤京,白倾心里闷得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也呆不下去,于是一个人跑去了龙觉寺。 祈求佛祖慈悲渡他悲苦,使他安宁。 祈求那个人平安归来。 在寺里遇到了一个美丽的男子,他认得自己,自己却没认出他来。他温柔明朗,很爱笑,给人感觉很舒服。谈起自己的妻主,脸上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眉梢眼角都透着幸福。她们一定很相爱,白倾想,心里有一点点苦涩。 他提议说一起回城,白倾没有拒绝。却不料半路上会发生那种事,马车翻倒,撞击带来的剧烈疼痛让白倾一度想要昏厥,他想自己可能会死。那时候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很多画面,母亲,爹爹,姐姐……最后停留在那个人的面容上。 再后来她半夜闯进他的卧房,带着他不敢相信的温柔和疼惜,问他疼不疼,说没有不喜欢他,叫他信她一回。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但白倾不愿意推开她,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理由。 可是一天又一天,凤天宁对他也越来越好,好的让人不知所措。她总是笑着一遍一遍温柔告诉他,信她,那话似乎带着一股魔力,让他无法抗拒,即便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也甘愿陷进去。 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清晰可见,恍如昨日。 可是越想着,他就好想见到她。心里泛起隐隐的失落,她人呢,为什么不在,不是没有生气么? “吱呀”一声细响门被推开,两个年轻的侍子从外面进来。白倾一惊转头去看,看清之后便又是满眼失落。 而侍子见他醒了都连忙上前:“公子,您可醒了。” “您现在身体虚着还不能起来,您有什么吩咐就直接吩咐小的。” “您要喝水吗,要吃东西吗,厨房有粥都温着呢。” 被他一连串的问候,白倾觉得头更痛了,闭上眼缓了缓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们王爷呢?” 侍子一愣笑着回答:“回公子的话,已经去请了。” “王爷连日赶路又照顾了您一整晚,累得狠了,正在隔壁偏房休息呢。” “您不知道,王爷一直守着您,谁都不让进来。直到您早上退了烧,她才放心了一点,但是人也有点撑不住了。” 白倾听着只觉得担心得不行,想说那就别喊她了,让她休息,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一道身影就急急进来了。 “就你话多。”凤天宁走进来。 侍子冲着白倾悄悄吐舌头:“王爷恕罪,小的告退了。” 凤天宁到床边坐下,看着白倾担忧的脸色,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没事,休息了一阵已经恢复了,别担心我。” “渴不渴,或者要不要吃点东西。” 白倾摇头他实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凤天宁就将人扶起来抱进怀里,带着笑意却又不容拒绝:“不行,必须吃。” 下人端着吃食进来。 凤天宁拿了个靠枕放好让白倾舒服的半靠在上面,又接过侍子手里的粥:“听话,吃一点你的病才会好的快,不想吃我们就少吃一点。” 说着舀起一小勺就喂到了白倾嘴边。 她那么温柔的诱哄,白倾拒绝不了,于是张开嘴一点一点吞下去。 只是没吃几勺子,白倾就实在咽不下去了。 “我真的吃不下,不想吃了。”他语气委屈,一双眼睛泛着水光看向凤天宁。 凤天宁最见不得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觉得心软的厉害,也不愿意再逼他,摸摸他的头,宠溺到不行。 “好,不吃了。” 一转头又看见侍子手里端着的药碗,凤天宁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暗自咬牙狠了狠心又接过来,不去看白倾的眼神。 “那把药喝了好不好?” 这次白倾倒是没有抗拒,自己端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凤天宁看得心惊肉跳,他昨晚咳得惊天动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好在药量不多,白倾喝完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呛到的样子。 饶是如此凤天宁还是担心得不行,不停顺着他的背:“慢点喝,呛到了怎么办。” “好苦……”余味留在舌根,久久不肯消弭,白倾一张脸都快皱到一起。 凤天宁心疼的喂给他一颗糖,等他好受了一点,才又把他抱进怀里:“宝贝,下一次……不会有下一次!” 然后白倾又听见她似乎叹着气说:“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是想心疼死谁啊,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以后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嗯。”白倾任她抱着眼睛变得红红的。 第三十四章 一室温馨过后,白倾稍稍在她怀里抬起头,看着她温柔如常的脸色鼓起勇气开了口。 他知道她没生气,但是他还是想说清楚。 “我……” “褚怀英昨日来找我说昨日是她生辰,希望我能陪她去洛河边放个河灯,仅此而已。这些年不管我愿不愿意,但她确实曾帮助过我,我受伤的时候她也很上心,我回报不了她要的心意,是我亏欠她的,我永远也回报不了……” “所以我当时想着不如就趁这次与她说清楚了也好。” “可是我不知道会那样,我也不知道你昨日会赶回来,姐姐说你肯定是要中秋之后才能回来的。” “我……对不起,我……” 白倾渐渐在她的目光里低下了头,勇气一点一点消散,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别在意……” 白皙的手指在她的衣角上越捏越紧。 “你……在意吗……” 凤天宁始终一言不发只浅浅笑着看他,见他踌躇着再说不下去,于是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才温声开口:“我在意。” 白倾被她强迫着对视,得到了答案的眼里迷茫一片,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凤天宁看着他呆滞的模样笑出了声,松开他的下巴认真的看着他道:“我在意,我很在意。莫说褚怀英对你倾心已久,就是随便任何一个女人你同她出去我都在意的不得了。” “可是我更应该相信你,我应该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你,赶到你身边,把你抢回来。” “是我做的不够好,还害你生病,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 说着凤天宁执起他的手尖轻轻吻过,笑意盈盈:“以后不会了。” 她说的真诚,白倾除了感动,还有一点点委屈在不知不觉慢慢发酵随着她的话越来越压制不住,鼻尖一酸眼泪没有预兆就落了下来。 凤天宁知道他委屈,想到他一个人在雨里担惊受怕的不知道淋了多久就后悔得不行。 只能抱着人不停的安慰:“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宝贝别哭了。” 好不容易哭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白倾思绪回笼,忆起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想想自己如今躺的还是凤天宁的床,红晕迅速布满脸颊。 凤天宁瞧着他羞红的耳根,心情颇好:“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早晚都是这里的男主人,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当然这张床也是你的,提早适应一下也好。” 白倾被她说的更加不好意思,他……竟然夜宿在别人家里这传出去他简直不用做人了。 凤天宁仿佛看穿他的担忧:“你昨晚那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你回去。别担心,除了王府里的人和你母亲姐姐,没人知道的,也不会有人敢乱说,所以不用担心。” “说到这个,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是今天还是要送你回去了。”白泽一早就派人来问了,凤天宁叹气,她是真舍不得,想想要是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白倾,那该多好啊。 白倾听她说着心里安定了些就问她:“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等晚一点,现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一点精神。” 白倾摇摇头:“我不想再躺了。” “那你想做什么,不可以出去,你不能吹风。”凤天宁也由着他。 白倾想了想:“那不如你跟我讲讲你在西洲的事情。” 凤天宁愣了愣。 “不可以吗?”白倾疑惑的看她。 “没有,就是没想到你会对这些事感兴趣。”凤天宁赶忙解释。 说着凤天宁换了个姿势,抱着他一起靠在了支起的软枕上。 “西洲啊,不像凤京这么繁华,也没有那些婉约水乡的风情。那里荒漠广布,粗旷直接,却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尤其是傍晚时分的日落,天地昏黄仿佛融为一体,甚是好看……”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嗯。” 凤天宁微闭着眼一字一句慢慢开口,细细描摹。 白倾安安静静的听,偶尔回她几句。 直到身后说话的人渐渐弱了声音,最后只剩沉稳的呼吸传来。 白倾才轻轻回身看她。 面前的人双眼紧闭,眉峰轻皱,肯定是累得狠了,她眼底的乌青还在,双手绕过去环住她的腰,好像瘦了。西洲到凤京,她一定是不眠不休才赶在中秋之日回来的,越想白倾心里就酸酸胀胀的心疼她辛苦。 头靠近她胸口,听着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自己的手和她的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我好开心,你回来了。” “我很想你。” 白倾话才落,就感觉箍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将他更贴近。 惊得白倾慌张的看她,半晌见她没有醒的样子才又把头靠回她身上,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凤天宁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天色渐黑的时候,安王府的马车才出现在了白府门口。 立时就有人出来迎接,仿佛已经等候了许久。 凤天宁从车里出来,身后跟着宝云和一身侍子打扮的白倾。夜色朦胧,看不清他的样子,白府下人也是提着灯笼走近了才惊觉竟是自家公子,张着嘴没敢出声,被凤天宁瞥一眼,又吓得赶紧低头领路。 一进府,凤天宁就赶紧接过宝云递上来的披风将白倾罩住。 女式的披风穿在白倾身上显得有些大,拖了一截在地上。 “会觉得冷吗?”凤天宁一边替他系着领口一边问。 白倾摇摇头:“不冷。” 白相大人与白泽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一时停住没想好怎么开口,怎么觉得有点打扰了呢? 还是白倾看见了人不好意思的开口喊了声:“母亲,姐姐……” 又嗫嚅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白念庭这才又上前走近,看着他确定他应该是没事,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没事,回来就好。” 从容得仿佛昨晚那个暴跳如雷的人不是她,要不是白泽拦着她早就冲去安王府要人了。 凤天宁往白倾身边靠了靠:“是本王的错,让右相大人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微臣参见王爷,王爷严重,没事了就好。”她倒是真心的,她心里明白,这事怪不得谁,关键是人没事就好。 “送公子回房去,再请大夫来看看。” “是。”下人领了命过来。 白倾没动看了一眼凤天宁。 这么多人在,凤天宁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又很快拿开:“去吧,你不能吹风。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我会来看你的。” 白倾点点头跟着过来侍子回房去了。其中一个侍子正是宝月,在经过凤天宁身边的时候宝月明显感觉到一阵冷意让他背脊一凉,心里一抖。 另一边白念庭已经侧开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爷里面请。” 凤天宁点点头,往里面走去。 第三十五章 白念庭挥退了周遭服侍的人。 开口恭敬有礼:“王爷为国祈福,一路辛苦了。” 好像真的就只是与她问安,一点不打算再为白倾昨日留宿在她王府的事情说些什么。 凤天宁当即看了她一眼,她以为她请她进来多少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她也确实有心解释。就算她与白倾如今两情相悦,可毕竟女未婚男未嫁,要是传出去即便她与白倾以后成了亲,可对于白倾的名声也是颇有影响的,她不愿。更不愿白倾的家人觉得她对白倾不看重。” 想着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白泽。 白泽见状也只能随即跟着附和了一声:“王爷一路辛苦了。” 凤天宁顿时觉得有点无奈。 而见她不动白念庭便将茶盏推到凤天宁面前,只见茶清色碧白毫似雪应是上好的敬亭绿雪,她不急不忙道:“微臣新得了些茶叶,王爷不妨尝尝。” 凤天宁闻言端起杯子浅浅尝了一口,点点头道了一声好茶。 白念庭才笑着道:“昨晚的事微臣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说来微臣还要谢过王爷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凤天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右相大人别这么说,本来就是本王的错,他身子弱,是我害了他。” 凤天宁的话带着几分自责,白念庭看着她不似作假,心里已经宽慰了许多:“倾儿也有错,王爷不见怪就好。” “王爷当时的处境不送他回来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微臣不会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所以,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有王爷在,微臣相信不会再有外人知道的,也就不存在对倾儿有不好的流言了。” 这一点凤天宁倒是能保证,她点点头:“白相放心!” 白念庭含笑没再说话。 凤天宁便看向白泽突然问道:“南郊戏园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白泽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得这么快,然后又见她没有避讳的样子便也从善如流答道:“我去过了,唱戏的人还在,听戏的可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早晚还会回来的。” 白泽点点头。 凤天宁走之前托白泽的事情就是去查那个园子,只是存着侥幸想万一有什么发现,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能抓到她们的尾巴。 而凤天宁到了西洲之后更是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行踪,从她踏进西洲那一刻起怕是西洲的风吹草动对方就已经有所知觉了。 皇姐的意思到了西洲就不必再瞒,把西洲闹的天翻地覆才好。 寥寥数语白念庭听着心里却也猜出了些大概,但是她没做声也没离开就默默坐着。 凤天宁却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主动问起来:“不知右相大人秋闱之事可还顺利?” 白念庭一听这是在问自己连忙回道:“劳王爷挂心一些顺利。” “那白相对龚尚书可了解?” 她问题跳得快白念庭却听得懂。 稍稍停顿吐了一口气才回话:“她啊,刚入吏部的时候还是微臣举荐的。” “她家境不好,当年进京考试连住客栈的盘缠都没有,露宿在外但丝毫不见堕气,反而异常刻苦,我见她不易于是帮了她一把,后来她也算是得见天日一举中了榜眼,做了天子门生。” “一步一步走到了尚书的位置,这些年对我也算是尊敬有加……” 白念庭又顿了顿才接着说:“她后来有了些私心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成想如今利欲熏心到了这般田地。” “原来相爷已经知道了。” 白念庭笑:“陛下指派左相跟微臣一起主管秋试时,微臣大概就是想到了的。” “微臣还听说那西洲太守在回西洲的路上遇上了劫匪,死了……” “既然做了不该做的事,会有这样的下场她也应该早有准备。不是劫匪就是本王,她总逃不掉的……”凤天宁微勾着唇线缓缓开口。 “一个都逃不掉的。” “王爷英明。” 凤天宁摇摇头又笑道:“本王也叨扰许久了,便先走了。” 白念庭与白泽双双起身:“微臣恭送王爷。” 白泽将人送到了门口:“多谢你送他回来。” 凤天宁叹气:“我以为你要怪我没把人给你照顾好呢?” “倾儿与母亲都不怪你,我哪儿还敢啊?”白泽笑道。 “只是褚小将军那一出,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什么,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白泽看着她,她心里一直是担心的,哪怕今日亲眼看到她送了白倾回来。 她与白倾的相处好不容易日渐亲近,她害怕昨日的事又让两人心生间隙。 但是凤天宁的样子倒是真的没有介意,反倒是自责占了更多,终究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了句:“路上小心。” 凤天宁就摆摆手上了马车。 天色已然黑尽,明月高悬恰如昨日。车马一路摇摇晃晃,里面凤天宁靠在软垫上轻捏着眉心闭目凝神,倦意袭来。 可是突然马车一停,凤天宁也立刻睁开了双眼:“什么事?” 宝云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林尚书。” 凤天宁撩开了面前的帷幔,旁边躬身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林瀚舟。 那边林瀚舟见到她的身影立即上前:“微臣参见王爷。” “免礼吧。” “听说王爷回来了下官还不相信,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凤天宁笑着:“你消息倒灵通。” 林瀚舟却是忽然道:“您平安回来就好,王爷辛苦了。” 她说得认真凤天宁不由得愣了一下才摆摆手又问道:“许久未见,你家正君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很多了,谢王爷记挂。” 凤天宁点头:“那就好,本王先走一步,至于其他的改日再说。” “是,下官恭送王爷。” 林瀚舟辞别凤天宁之后到了街尾一处僻静的酒馆,周围都是漆黑只有酒馆门前的灯笼发出昏黄朦胧的光亮。 林瀚舟走进去,掌柜闻声抬头看见来人,身形都未动一下然后往大堂角落的桌子指了指,一脸无奈的神情。 桌子周边大大小小的酒壶散落了一地,桌上的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着什么,手里握紧的酒瓶已经斜倒酒水洒了一身。 林瀚舟走近拉过她一只手搭到自己的肩上,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我……不用你……不用你管我……”说着就要挣扎着去找酒。 “你清醒一点!”林瀚舟突然厉声喝道。 然后将人一路强形带离了酒馆。 “瀚舟……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哈哈哈一辈子都不会……” “我……好难过啊……” “我真的好喜欢他……他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 “我……明知道他不喜欢我……还是那样做了,让他很难堪……他一定很讨厌我了……对不对……” 褚怀英断断续续的说着,这样消沉难过的褚怀英是林瀚舟从没见过的,她认识的褚怀英向来都是意气风发,肆意昂扬的。 她这个样子让林瀚舟也觉得不好受刚想开口安慰她,却感觉颈间有一点凉凉的液体蔓延,想说的话又梗在了嘴边,只能无声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第三十六章 翌日,左相谢殊上了一封折子引起轩然大波,一大篇清清楚楚弹劾了吏部尚书龚尚远买卖官职,中饱私囊,徇私枉法,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朝野震惊,凤帝大为震怒,下旨要彻查到底,严惩不贷。随着大大小小的官员陆续被牵扯出来,一时间上下如履薄冰,人人自危。 是夜左相府里,三人围坐在一起的,正是凤天宁,谢殊还有林瀚舟。 “今次之事,能将龚尚远一伙绳之以法,王爷与左相大人劳苦功高。” “下官感激不尽……今后如果有用得到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万死不辞…… 凤天宁望着她:“快起来吧,林尚书你实在不适合说这种煽情的话。” “下官是真心实意的……” “本王明白,这件事于公于私本王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倒是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做的也够多了。” 谢殊也缓缓道:“龚尚远不过是个开始,你我往后要面对的事怕是还要更多也更棘手,到时候不用你说自然也会麻烦到尚书大人的。” 林瀚舟心下感激最终点点头:“下官明白,但是不管怎么说下官都是要感谢二位的,这杯酒下管敬王爷,敬左相大人。” 林瀚舟一饮而尽,凤天宁与谢殊也举了杯。 月上中天三人散去,只是凤天宁却没急着走。 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的看着谢殊。 谢殊不解,但凤天宁不说话她也实在猜不透对面人的心思。 谢殊被她看得无奈开口道:“今日酒喝的有些多了,王爷若是肯赏脸下官叫人去沏一壶雨前龙井来,也好解解酒。” 凤天宁却摇摇头:“二哥说了,不可以用茶解酒,对身体不好。” 谢殊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搭话,她倒是顺着答得一本正经把她之后的话都堵了回去。 心里也明白了这人大概是打定主意要为难自己了。 “王爷有什么不妨直说。” 凤天宁挑了挑眉:“你觉得本王想说什么?” “下官不知。” 凤天宁便又不说话。 “王爷……” “谢殊,本王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哪里好?” 谢殊被她打断了话,又听到她突然这样一句更是一头雾水。 自己这段时间为着龚尚远以及秋试的事情几乎忙得不可开交,而这位王爷更是远在西洲。算算自她从西洲回来,她们这还是头一回见面,所以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 在谢殊思前想后的时候,凤天宁已经站起了身,掸了掸自己的衣袍轻飘飘留了一句话便往门外去了。 “有人托本王告诉你,明日,望月楼一见。” 谢殊被这一句震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凤天宁人已经走出去了好远。 能让凤天宁这么不情愿还乖乖带话的人,她自然知道是谁。 一直以来,她再心仪他,也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那人并不知道。 当初浴兰节,她也是偶然知道他随凤天宁出了宫,她不过是想去看他一眼,后来她无比庆幸自己去了,更庆幸当年她拍下了那把扇子,从袖间摩挲出那柄黑扇,她想她们之间总还是有着某些缘分的。 她不着急,这么多年,她从不曾对谁上过心,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想对他好的人,只要他愿意接受自己对他的好,那即便是不回应也没有关系,她或许还不懂怎么去对一个人好,但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可以慢慢等,慢慢让他知道。 她谢殊平生第一次小心翼翼只想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全部放到那一个人面前。 可让她惊喜的是,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意而且并没有拒绝。 那一晚送过来的参汤,她一颗心都被暖得潮湿温热。她裹携在这一点温情里,默默欣喜不敢袒露。 而丢下一句话离开的凤天宁,心情大概是有些复杂,她信谢殊,她知道谢殊对自家二哥的心意,所以她才会有意无意帮她。但是真的等从凤天岚嘴里听到,要她帮忙约谢殊一见的时候,她又有一点后悔了。 谢殊有什么好呢,她二哥那是天上的星云中的月,多少人求而不得。可这才多久,怎么她送送花送送糖的自家哥哥就被打动了,她陷在了一种莫名的矛盾里。 “王爷,您有什么烦心事吗?”宝云慢慢跟在凤天宁后面走着,见自家王爷愁着眉便小心问道。 “为何这么问?” 宝云一听这应该是没在责怪她的意思当即松了一口气:“王爷您都不乘马车了,您一般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走路的。” 凤天宁反问:“那你觉得本王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宝云苦了脸挠挠头:“奴才不知……王爷您是不是想白公子了?” 听她提起白倾凤天宁又笑了出来,那个人啊。 “你还说你不知,依本王看就你猴精。” “奴才不敢。” “行了,还不快去驾车,本王累了。” “是是是,王爷您稍等,奴才马上就来。”宝云说着一路小跑跑开了。 凤天宁立在原地,脸色掩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她想,她说谢殊不好,自己又有多好呢,谢殊还知道哄二哥开心,给二哥送书画送兰花……嗯……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给倾儿送过。 然后第二天白府。 凤天宁带了满满几大箱的东西进了白府的门。 白泽出来迎她见了也是一惊随后笑道:“你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么大阵仗?” “礼物,给阿倾的。”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安王殿下要来我白府提亲了。” “提亲,本王提亲这么点东西怎么够。这里就是些穿的玩的,觉得好看就都拿过来了,虽然阿倾可能不缺,但是我想送。”凤天宁便走边说。 白泽看了她一眼:“这不像你啊,跟谁学的这些。” 跟谢殊学的,但是凤天宁没说出口,转而道:“阿倾呢,可好些了?” 白泽点头:“嗯好许多了,陆乘的医术自然没话说的,你去看他吧。” 而凤天宁才踏进院子,白倾就已经出来了。 于是赶紧上前把人接住:“怎么出来了,外面有风再吹着你。” 白倾笑笑就任她牵着往屋内去。 凤天宁又习惯性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白倾握住拿下来:“早就不烧了,我已经好了。” 凤天宁将人反握在手里:“陆乘都跟我说了,你身子太弱,好了也要继续调养,不能大意。” “知道的。”白倾小声应着。 “知道还跑出去吹风……” “就一下不碍事的。” 白倾边说边扯着凤天宁的手,语气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撒娇让人心软如绵。 凤天宁忽然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指环套在了白倾拇指上。 白倾一愣看着她。 凤天宁道:“我当初不是得了块暖玉,做成了簪子给二哥贺生辰。后来还剩了一些,便叫楼一枝拿去了,没想到前几日她送来了这个指环到王府。” “这指环精巧别致,甚是好看,只是我一个女人戴着却不大合适,不过倒是很适合我们倾儿这样的美人。” 白倾摩挲着手上的指环,笑意嫣然:“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凤天宁将人握紧缓缓道:“那收了本王的东西,可就是本王的人了。” “那我不要了……” “你敢!” 秋风过耳,一室温情。 第三十七章 两人嬉笑一阵停了下来,白倾看着她:“你今日忙吗?” “不忙,就是待会儿回一趟宫里去接二哥。”凤天宁想了想说道。 “二殿下……” “嗯,说起来我们在一起之后,你与二哥还没正式见过的。” 白倾点点头:“嗯,殿下不轻易出来,自是不容易见到的。” “他一个人在宫里也闷得很,你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多进宫去看他,他常念起你,想必你去的话他也会开心的。” 想了想凤天宁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今日也随我一起去。” “……去哪里?” “二哥要去望月楼见个人。” 啊……白倾不免惊讶了一下:“见什么人?”他还要特意跑出来。 凤天宁将他的样子收入眼底笑眯眯的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过你的身体可以吗,还没完全好呢……”想到这个凤天宁又有点犹豫。 白倾倒是不在意笑着说:“放心吧,都好的差不多了,我的身体就这样,况且今日天气好,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凤天宁觉得也有道理,主要她也想带他去,昨日就因为忙着没能来看他,今日再忙那就又见不着了,还是带在身边的好。 “行,那我先回宫去接二哥……” 凤天宁还没说完白倾就接道:“嗯,我可以自己去的,我知道在哪里。” “那不行。”凤天宁拒绝得干脆:“我让阿泽送你去或者你等我来接你,不然我不放心。” “我……” “你什么?” “没什么,我知道了。”白倾变得小声。 凤天宁在心里叹一口气无奈得很,明明是为了他好,怎么最后弄得还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样。 不过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直接将人一勾带进了怀里,语气变得轻柔:“吓到你了?” 白倾在她怀里乖极了,除了不理人以外。 他这幅别扭模样凤天宁又觉得他可爱,不由笑起来:“好,是我不好,我的错,宝贝别生气。” “让阿泽送你好不好,你身体还没好,又不会照顾自己,你自己出门我怎么放心得了?” 他还不吭声,凤天宁就有点急了,耐着心不停叫他。 “别气了……” “倾儿……” “阿倾……” “宝贝……” 白倾被她叫得脸红了一片,埋在她肩头不肯出来。 “说了知道了……” 白倾声若蚊蝇凤天宁却硬是听出了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只能让他藏着,不敢笑出声免得惹得人更不好意思。 从白府出来凤天宁也没有再耽搁,车马一路进了宫。 “二哥,我来了。” 听见声音的凤天岚从内里出来,褪去了繁琐复杂的宫装,而是一身浅蓝锦缎,用银丝镶嵌的暗纹,袖口是大朵刺绣的玉兰花,外披一件青色的纱衣,他一走动暗纹随着衣摆流动闪着些细碎的光。一根素色腰带正好勾勒出一握的腰身,只显得他身段窈窕,清雅又不失华贵。 凤天宁就在门口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神色复杂。 而凤天岚也被她看得不自在,怀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应该没问题啊,听雨听画都说了好看的,天知道他为了这一身衣服花了多少时间琢磨。 “怎么了吗,不好看吗,我穿的有什么问题吗?”凤天岚走到了凤天宁面前。 “好看。”凤天宁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着说。这是实话,就是太好看了,所以才有问题啊。 “那你怎么……这幅样子……” “咳咳……”凤天宁转身牵了自家二哥一把小声说道:“哥哥,你为了今天出去花了不少心思吧?” 凤天岚被她一说当即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回屋内。 “诶诶诶……哥哥哥哥……二哥你等等,你要干嘛去啊?”凤天宁眼急手快赶紧将人拽住。 “我去换一身。”凤天岚语气生硬就着往屋内走的姿势不肯回头看她。 “为什么,你这身好看极了,真的,我保证!”凤天宁也不松手。 凤天岚终于回头看她,一双眸子染上了愠色。 吓得凤天宁一惊,于是摸摸鼻子讨好的往凤天岚身边靠小心翼翼道:“二哥,我错了还不成么。” “那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还挺在意与谢殊这回的见面的,有点惊讶,就一点点……没别的意思,二哥你别生气啊……” 凤天岚看着她:“我只是……”至于只是什么,好像自己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发现他好像真的挺在意的…… 凤天宁赶紧接话:“没什么只是,我二哥是什么人物,即使出门在外也不能辱没你的身份不是,自然该精心打扮一番的,那谢殊不过是借了光,能让她见我二哥,那是她的福气。” 凤天岚本来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现在又被她一番煞有其事的自说自话逗得没了脾气,忍不住笑了出来,之前的尴尬也就跟着消散了开去。 凤天宁松一口气,赶紧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那二哥我们走吧。” 凤天岚这才轻轻点了头跟她出去。 “二哥不会还在气吧。”凤天宁讨好的挨着上了车就沉默不语的好看男子。 凤天岚回过神一笑:“没有。” “那就好,那二哥你喝茶,你要吃点心吗?”凤天宁开始忙前忙后。 凤天岚拦住她:“我真的没气,说起来你这车里变了不少啊,这应有尽有的,布置得这么精心,有什么企图?” “我哪里来的企图,还不是为了我家二哥……当然还有我家倾儿。” “你倒是坦白。” “我不是一向这样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然没注意到窗外另一辆追上来的马车。 直到宝云勒住车马停下来:“王爷……” “怎么了?”凤天宁也发现了不对。 “好像是肃王府的马车,一路追着我们呢。”宝云不太确定的回道。 听她这么说两人都是将信将疑这才偏头去看。 果不其然就瞧见了后面不远处一辆马车上,一个少年从车窗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正向她们的方向招手,少年身子小小的感觉随时一个颠簸都能把他抖出窗外去。 而这少年正是肃亲王府的小公子凤昭。 “二哥你别急,我马上去。”凤天宁也是脸色大变安抚了一声凤天岚急急冲出了马车。 “还不停下,不要命了!”凤天宁大喝一声,肃王府的车夫吓得脸色一白停了下来。 “还不出来?”又是一声大喝。 凤昭身子一顿,磨磨蹭蹭从马车里钻出来,本来想扯个笑脸蒙混过去但是一对上凤天宁凶巴巴的眼神立马就垮了下去,支支吾吾喊了声:“四表姐……” “胡闹!胆子越来越大了,谁教你可以这么做的?” “表姐……”凤昭还想再说,凤天宁就横他一眼。 “我错了,表姐。”凤昭乖乖认错。 凤天宁也只是想让他长个记性,不好再凶他就稍稍放柔了说:“还不过来。” 凤昭一听就知道这是不会再生气了,立马又精神满满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就往凤天宁那边去了。 第三十八章 凤天宁领着凤昭上了自己的车马,凤昭一进去就要往凤天岚身上扑,嘴里大喊着:“岚哥哥……岚哥哥……” 凤天岚知道刚才在外面他已经被教训过了就也没打算格外再说,只伸手把人接住后温柔叮嘱道:“昭儿,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去告诉你母亲了。” “哎呀……岚哥哥别说了,四表姐已经骂过了啦,我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吧。”凤昭嘟着嘴在凤天岚怀里左歪右扭。 然后感觉领子一紧他一把就被凤天宁提了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三岁的时候呢,你岚哥哥好好的衣服都要被你揉皱巴了,还不给我下来,老实坐好了。” 凤昭不满的看她,伸展了手臂张牙舞爪就想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凤天宁见状也不在意干脆将人放开了,一本正经看着他道:“说起来姨父当年也实在是个温柔出了名的大家公子,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 “哼,本公子这叫冰雪聪明活泼可爱,爹爹不知道多疼我呢。” “是,你爹爹是疼你,可是昭儿你今年可十二岁了,你瞧瞧哪家十二岁的小公子不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谁跟你似的天天活蹦乱跳就知道吃。” “吃了还不长个儿。”凤天宁又补了一句。 凤昭被戳到痛处又说不过她,撅起嘴只差挂个油瓶了,凤天岚见状不得不出声哄他:“别听你阿宁姐姐的,我们昭儿可爱着呢。”说完又嗔怪的看一眼凤天宁:“你都多大了,怎么成天还尽爱逗他玩。” 凤天宁笑笑:“谁让他不经逗,跟个小炮弹似的一点就炸。” “他是个男孩子,不许你这么说他。”凤天岚严肃道。 凤天宁就好笑的点头。 凤昭不理她转向凤天岚:“岚哥哥你们要去哪儿啊。” “望月楼……” “我我我!”凤昭一听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立即闪起了亮晶晶的光。 “我也要去,我好久都没吃她们家的玉芙糕了,还有白玉冰皮。。” 凤天岚望一眼凤天宁,意思看她怎么说。凤天宁认真想了一下准备要摇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凤昭就已经又扑到了她身上:“四姐姐四姐姐求你了,我保证不给你添乱,我乖乖的,我只吃东西不说话。” 凤天宁本来想说信你才有鬼,但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虽然皮得像个女孩儿,但确确实实遗传到了他父亲的美貌,唇红齿白冰雪可爱,乖的时候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先帝那一辈到如今也只剩下肃亲王了,凤昭算是她老来得子,只此一个,免不了掌上明珠一样捧着。 他小时候还走丢过一回,回来后小家伙吓得好久不敢见生人,那时候瘦的都叫人不忍心看了,连带着上上下下都疼他得紧。幸亏是后面走出来了,如今别说见生人,上房揭瓦他都不在怕的,凤天宁时不时也要感叹一句物极必反。 她正色道:“坐好了,不然我马上送你回去。” 凤昭就立刻从她身上爬下来端端正正坐好,动作娴熟自然只惹得凤天岚忍不住笑。 小孩儿一路上叽叽喳喳,吵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马车里顿时热络的不得了,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望月楼门口。 凤天宁跳下去再接他们两个下来,然后一回身的功夫凤昭就已经抓着凤天岚的手小跑进去把她丢在了后面,凤天宁只能无奈的跟上去。 等到凤天宁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凤昭小朋友好像遇到了熟人。 那人一身棕色劲装,身材高大,头发全部束起显得干净利落,此时正弯着腰在和凤昭说话,一脸豪气。 “昭儿你怎么来了,想吃什么跟姐姐说。”说着就要抬手去搭凤昭的肩膀,凤昭就往后缩,凤天岚看着正准备出声,凤天宁已经上前挡在了他们面前,拦住了她的手,面色微沉。 被凤天宁一瞪那人貌似也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连忙把手缩回来摸摸自己的后脑袋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对不起啊,那个……我一个粗人在军中习惯了,一时忘记了礼数,对不住对不住。” 要不是看她不是有心凤天宁怕是早就对她出手了,当下只是点了点头没再看她,带着一大一小直接往楼上去了。 女人则不好意思的坐回了自己桌上,暗恼自己这次又没表现好。 而她同桌的人更是纷纷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最后只能跟她一起碰了碰酒碗,喝个痛快。 依稀还能听见同桌的女人笑话她说:“袁生你她娘也太怂了,你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夫郎。” 被叫做袁生的女人不耐烦叫道:“滚滚滚,说什么呢,他还是个孩子。” “禽兽!” 凤昭自然听见了,不由得面颊一红气鼓鼓就要往后瞪眼睛,没想到一转头却是看见了另一个身影,让他忘记了生气,反而一脸惊喜踩着步子蹬蹬蹬就往下冲。 凤天宁都没来得及捉他,人就已经下去了,她跟着望过去,就看见了才进大堂的白泽与白倾。 凤昭就这么急急的冲过来,白泽短短错愕了一下,顾不得伤脑筋只能张开手臂先将人接住,落入她怀里凤昭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凤天宁来不及管楼下,她面前的房门就打开了,谢殊从里面冒出来看了一眼凤天宁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伸手将她旁边的凤天岚拉进了屋内,然后关门。 “……” 凤天宁深深觉得今天的一切似乎都超出了她的预期。 幸好的是楼下的人都被凤昭和白泽吸引了注意,没人看到上面发生了什么。 凤天宁干脆也缓缓走下了楼梯,来到白倾身边牵住他的手温柔道:“你来了。” “嗯!” 白倾对着她温柔一笑,凤天宁就感觉到了周围更加强烈的目光,于是又往前一步将白倾彻底笼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挡住周遭想要窥探的视线。 又一手敲在凤昭的头顶低声道:“还不上去。” 她没用劲,可是凤昭就是两眼泛红,然后委屈巴巴去看白泽。 白泽笑笑摸摸他头顶被敲的地方,人就立马转哭为笑,乖乖被拉着上楼。 满堂宾客的目光也就跟着往上移,直到人都进了屋看不见了才回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袁生则又是满满一碗酒干完,自言自语道:“原来,他喜欢那样的。” 同桌的人赶忙替她又把酒斟满:“姐们儿,来来来,我们陪你喝,喝死她丫的。” “喝!” 一声高过一声,望月楼的大堂又开始人声鼎沸。楚老板算账的手已经停了半天,直到楼下的喧闹声再响起,吐出一口气才又继续覆上了她那乌黑发亮的算盘,一下一下,噼啪作响,悦耳至极。 第三十九章 凤天宁的步子在路过谢殊那间房门的时候顿了半秒然后又略过,继而打开了隔壁雅间的门四个人陆续走了进去。 一进去坐定,凤昭就嚷嚷着饿,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直到小二的额头都快冒出细密的汗才肯停下,然后又望向白泽带着大大的笑容甜甜道:“阿泽姐姐,你要吃什么。” 白泽心里哭笑不得,他一口气点了这么多,他们才四个人哪里会吃得完,但又觉得面前的小孩实在可爱不忍说他只能道:“昭儿点什么就吃什么。” 凤昭高兴的不得了对着小二说:“那就先这样吧,不够我再加。” 小二弯着腰应了声好,却没有出去只把目光转向了凤天宁这边。 凤天宁看着白倾自然的牵过他的手:“倾儿有什么想吃的?” 白倾哪里肯再点,笑着摇摇头:“已经够多了,我不挑的。” 凤天宁点点头对着小二道:“他点的那些你按着合适的分量上,另外上两壶花酿就是。” “是,小的知道了。” 小二躬身退下,凤昭不高兴的看凤天宁,还来不及发作凤天宁就先开了口,她冷着声道:“你今日若吃不完,我就去跟你母亲告状,你下次就休想再出来。” 凤昭被她一句话制住只能乖乖坐好弱了气势:“哼,就会拿母亲吓唬我。” 凤天宁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觉得好笑,她也不想凶他,奈何这个鬼灵精实在太能胡闹,你给点脸色他就恨不得翻天。 眼见他嘟着嘴,白泽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轻声道:“一次吃那么多不好,要听话。” 凤昭听见白泽的声音,心情立马又亮起来,点头如捣蒜甜甜的答应说:“好吧,听阿泽姐姐的。”乖巧的不行。 凤天宁简直没眼看,只能佩服白泽在对付这些不讲理的小孩方面,有天生的气场,盛瑄如此,凤昭也如此,反正遇到她就自动变乖。 而此时凤昭正歪着身子双手抱着白泽的手臂,腻腻歪歪的跟她说话。 “阿泽姐姐我中秋送你的月饼你吃了吗?” 他一提月饼白泽就汗颜,他送来的那那是月饼啊,硬得能把牙膈掉。 “嗯昭儿的月饼……很特别。” “阿泽姐姐喜欢的话,那我明年再给你送。” “嗯,那谢谢昭儿了。” 白泽对小孩子一向耐心很好大部分时候都由着,等过了一会儿才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对着凤天宁道:“人我已经给你送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凤天宁刚一点头,凤昭就坐不住了:“阿泽姐姐……” 白泽一手把他按在座位上:“姐姐还有事,你好好吃饭。” 凤昭就不敢动了,白泽笑着说:“昭儿真乖。” 然后对着白倾:“要我接你的话就提前派人回来说一声。” “嗯知道了,姐姐。” 白泽走后凤昭就维持着被她按在椅子上的姿势,耷拉着脑袋没动过。白倾怎么哄他他也不抬头,直到小二又打开门,一样一样把菜布好。 凤天宁夹起一块玉芙糕放到凤昭面前的碟子上:“不是说想吃这个才跟着我来的。” 凤昭不动。 “这么多好吃的你要是不动我可不管你了。” “……” “昭儿听话,别闹脾气了。”凤天宁难得对他放柔了语气。 凤昭抬起头一筷子戳到糕点上,慢慢吃起来,微甜的气息在嘴里瞬间融化散开,似乎一点一点填补了刚刚的失落,脸色逐渐变得明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而另一边,隔壁的雅间里。 凤天岚当时没有防备就被谢殊一把拉入了房间,他呆呆看着面前的人,须臾一反应过来就想要开门出去找凤天宁,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谢殊看他的眼神有点让他心慌,下意识想要逃避。 无奈谢殊将他手腕抓的死死的,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大胆!”凤天岚一着急就喝出了声。 谢殊眼神一顿,抿紧了唇,没有回话。 两人只隔着一臂的距离,彼此僵持着,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半晌,谢殊想想自己方才的作为,实在过于鲁莽,她有些后悔,刚想要开口道歉,耳旁就响起了凤天岚轻柔的声音:“有点痛,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谢殊闻言赶紧了松了力道,没有放开而是捧着他的手腕小心查看看,果然有一点泛红。 “对不起。”声音干涩,现下是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凤天岚乘机抽回了自己的手:“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好的。” “嗯……我们坐下说吧。” 凤天岚不看她自己走到中间的桌旁坐下,谢殊便也跟着过去。 “对不起,我……”谢殊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自己过于鲁莽吗,她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从凤天宁告诉她的时候,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见他,一夜未眠,她也嘲笑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冲动。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最后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凤天岚摇头努力想岔开话题:“你到了很久了吗?” “没有,没多久” “刚才的事,我……” “好了你别道歉了,我没事。”凤天岚打断她。 “对了,那个……谢谢你送我的那些东西,很有意思。” 谢殊这时才抬了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我猜的。” 谢殊笑:“嗯你喜欢就好。” 凤天岚抬手自袖间露出那一把他藏了许久的折扇,放到谢殊面前:“今日邀你来,是为了送你这个。” 谢殊看着面前的折扇有些惊讶,拿起来小心的打开,通身白色,两边的扇骨有细小精致的镂花,只有扇面的边缘是用黑色锁边,使得整个看起来多了一份沉静和稳重。 而扇面的正中,是一树绽放的兰花,花苞缀满枝头,肆意盛开,蕊如明珠,清丽淡雅,一如眼前的人。 谢殊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凤天岚。 凤天岚道:“我……你当初买回的那把,并不值那么多钱,这把算是我补你的。” 谢殊摩挲着手里的扇子似是很满意新扇子的手感,温柔开口:“我觉得值。” “你……” “即便是为了那把扇子倾尽所有,我也觉得值。”谢殊把后面的字咬得极重。 凤天岚惊讶的看她,眼里藏着不解。然后又忽然像是生气:“既然如此,那这把便还给我吧。”说着就要去夺谢殊手里的扇子。 谢殊自然不肯往后一偏,满脸笑意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我的殿下。” “你既然那么喜欢之前那一把,这把不要也罢。”凤天岚没有收回手,语气强硬。 他就是觉得生气,他辛辛苦苦为了这把扇子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人一点感激都没有,还说什么倾尽所有也值得,那他这把算什么,他一番心意算什么。 谢殊若有所思望着他,突然道:“你……为什么生气?” 第四十章 为什么生气?凤天岚被谢殊问得哑口无言。 要怎么说,说因为你不喜欢我送你的扇子,所以生气?那他大概是死也说不出来的,只能加重了语气重复道:“还给我!” 谢殊却不为所动,眼神一眨不眨望着眼前的人。他带着一点薄怒,眼睛里分明都是不满,可是看在谢殊眼里,他就像一只闹着脾气的漂亮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脑袋,哄他一句,乖,别闹。 谢殊只是想想就觉得心痒,笑意止不住的上扬。但是对于凤天岚来说,她似笑非笑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碍眼了,又心虚自己说不出口的原因怕被她看穿。脸一热撑着桌子就要起身,他想果然不该跟她单独相处。 只是还没走出一步,手就又被谢殊捉住。这次谢殊没有用力,控制在刚好力度,不会让他觉得痛也不让他离开。 而凤天岚再一次被制住是真的觉得恼怒了,回头睁大了眼睛瞪谢殊,但语气却是异常冷静。 “该送的我也送了,别无他事,我就先告辞了,左相大人请自便。” 谢殊哪里肯依他,左相大人都来了,今天要是就这么放他走,怕是日后都要一直这么疏远下去了。 谢殊看着他,他眼里的气愤嗔怪清晰明白,只是眼眶周围却有了一丝泛红的痕迹,让谢殊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小心的上前一步靠近凤天岚身边:“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谢殊心里有一点点猜测,只是她不敢相信。可面前的人如此委屈,她也顾不得了,她们之间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才好,于是谢殊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是因为之前那把扇子生气吗?” 凤天岚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帘:“北遥的画当真就那么值钱?” 谢殊道:“北遥消失已数年,没人知道他的踪迹,如今他随便一幅画在市面上都不止万金之数。” “是她们抬爱了。”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凤天岚也确实对此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画画不过是因为喜欢,而专门为别人画画更是只此一回。 谢殊知道他还是不痛快又轻轻道:“只不过她们再也不会看见北遥的画了,因为……都被我藏起来了。” 说着谢殊对着凤天岚一笑,像是得意极了:“你画的画,我一眼都不想让别人看到。” 凤天岚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以后大惊的望着她:“你……” 谢殊还是只是笑着:“北遥就是你,我很早就猜到了。” “那把扇子……浴兰节那日,如果不是那把扇子,你又怎么会注意到我?” “所以我才说,那把扇子,就算是倾尽所有我也觉得值。” 凤天岚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谢殊看着面前面容有些呆滞的人,将手里新得折扇放到他眼前:“而这一把,我喜欢,我很喜欢。从今以后必定随身带着寸步不离,即便是我死了也会保着这扇子无恙……” “所以我的殿下,你不能要回去。” 她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忍不住叫人脸红,凤天岚强自镇定看她一眼:“没想到堂堂左相大人竟是这般油嘴滑舌之人。” 谢殊回道:“让殿下见笑了,可谢殊句句都是真心。” 没脸没皮,凤天岚懒得理她:“你能放开我了吗?” “那你还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呵呵……”谢殊一声轻笑被凤天岚横了一眼,然后谢殊终于放开了他的手。 两人重新在桌前坐定,谢殊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了门外短促的扣门的声音。 “谁?”语气冷淡甚至有一点点不耐,但谢殊还是那个冷静淡然的谢殊。 “我!”而门外响起的是一声更加不耐的回复。 两人一听这不是别人正是凤天宁,这才惊觉还有她的存在。 凤天岚立马就要起身往门口去,只是被拦住。谢殊自己站起来到了门边打开了门,门外凤天宁眼神微挑看向开门的人:“左相大人当真是厉害。” 语气里的不悦显而易见。 “天宁……”没等谢殊回话,凤天岚也已经到了门边,看着自家妹妹不善的脸色喊了一声。 “抱歉,是我鲁莽了。”谢殊自然听出来了她的不悦,她是真心道歉,她知道她今日确实太过冲动。 而凤天宁是真的生气,她谢殊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众目睽睽之下,若当时有人看见她的作为,她二哥的清誉是不要了是吗? 她也气自己,气自己自以为是,说到底是她有意撮合,是她给了谢殊机会,她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对谢殊过于没有防备,也过于信任。 她太相信上一世的记忆,以为自己对什么都了然于胸算无遗策,可是越到现在她也越明白,如果她刻意左右了一些事情,那么势必就有很多轨迹都会改变,会沿着她不能确定的方向改变,她不知道是好是坏,她忐忑不安唯恐费尽心机还是会重蹈覆辙。 想着凤天宁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冷,谢殊甚至在她眼里看到了后悔,只有一点却叫谢殊惊心。 她太清楚凤天宁对于凤天岚的影响。 因为凤天宁许久没回,白倾与凤昭出来寻她,然后就看见她立在隔壁雅间的房门前,浑身冒着寒意。 两人走近,凤昭一看见凤天岚就往房间里钻扑到凤天岚跟前撒娇:“阿岚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你怎么不跟昭儿一起吃饭呀?” 凤天岚看着凤昭勉强回答道:“对不起啊昭儿,哥哥刚刚有点事。” 白倾看着脸色沉下去的凤天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又心里担心于是走过去双手搭上了她的手臂:“你怎么了?” 听见白倾的声音,凤天宁暂时把思绪压了回去,拿过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牵进手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事,不用担心。” 白倾就也笑着乖巧的点头,她不说他就不再问。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谢殊和凤天岚。 谢殊才接着开口:“先进来吧。” “不必了,想来你们的事情也说完了,我送你回去。”凤天宁尽量放缓了语气,望向凤天岚。 然后又转向谢殊:“劳烦左相大人晚一刻钟再走。” 谢殊自然明白,点了点头。 出了望月楼,凤天宁先把凤昭送上了肃王府的马车又叫了两个护卫跟着才放心。回到自己的马车她却没有进去,而是跟宝云一起坐在了驾车的侧边。 “王……王爷……”宝云受到了惊吓,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 “废什么话,还不走!” “是,是,奴才遵命。”宝云一听这随时要爆发语气心里大骇,她们王爷可是好久都没有发过火了,顿时不敢再犹豫扬起鞭子就赶忙往宫里的方向去了。 第四十一章 马车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车上凤天宁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吓得宝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马车内白倾与凤天岚坐在里面,面面相觑也是相顾无言。 白倾看了一眼有些不安又有些担心的凤天岚,想了想还是突然说了一句:“她应该不是生您的气,殿下不用太担心。” 凤天岚闻言:“你怎么知道?” 白倾笑着语气肯定极了:“她生谁的气也不会生殿下您的气的。” “平日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殿下您了,她……很在乎您的。” “我知道。”凤天岚垂下眼眸,就是知道,所以才担心。这段日子以来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冷过脸,只要她在凤京几乎日日都会来晴岚殿走一趟,对自己更是百般关心,生怕自己有一点不如意。他一直想问她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殷勤,但是又怕问了她会不开心,直觉告诉自己她一定经历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可今日不管是因为气谢殊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也罢,她都有点不像她了。她要是同以往一样一有不高兴不痛快的就都直接发泄出来那也好,可是今日她偏压抑着自己。 “她好像有很多心事,但是她不想说。”白倾的声音打断了凤天岚的思绪。 凤天岚抬头惊讶的看白倾,白倾依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殿下肯定也察觉到了。” 凤天岚不由得点点头:“嗯,所以才担心。” “你呢,她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来到你面前,你真的能毫无芥蒂的相信她,接受她吗?”凤天岚突然问道。 白倾只是笑着缓缓开口:“一直都是我在追着她的方向跑,我曾一度以为这辈子都追不上了,可是有一天她却突然回头了,朝着我的方向奔来,牵着我的手,说要带着我一起往前走。”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我会不安,会犹豫,可是我更想……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一个我能靠近她的机会,也让她能了解我的机会。我本就在绝望里追逐,所以即使前面可能会万劫不复,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但是好在,这件事上她从不骗我,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白倾的笑容又变得明朗。 “她当初不喜欢是真,如今喜欢也是真。” “那就够了,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情,所以她才不愿意提起。” 白倾迎上凤天岚的目光:“何况,我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值得她费尽心机?” 凤天岚一笑伸手握住了白倾的手:“他们都说右相府的白小公子,为人高冷,性情孤僻,仗着自己好看便瞧不起人。” “我的确性格不讨喜。”白倾声音淡淡的,被凤天岚握住的手却是顿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是,今日见了就更知道了,右相大人和白正君精心教养出来的小公子必定是拔尖的。一定要说不过是他们嫉妒你好看,又敌不过你家世显赫,才背后嚼舌根罢了。” “殿下过奖了……” “我方才那么问,不是不信你,所以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很高兴,阿宁可以有你在身边,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你。” “殿下……”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白倾确实紧张,毕竟那是凤天宁的亲哥哥。 “不用叫我殿下了,你可以随阿宁唤我一声哥哥,早晚都是一家人的。”凤天岚笑得促狭,白倾蓦然就红了脸。 凤天岚知道他不好意思也不格外逼他只是道:“今天阿宁大概是想带你与我见面的吧,是我过意不去,改天我再专门请你过府一叙。” “不会,殿下别这么说,这不是已经见了么?” 凤天岚点点头:“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到我那里坐坐,我一个人也无聊得紧,叫阿宁给你一块令牌,以后出入也方便些。” “嗯,我会的。” 顿了顿白倾又看向凤天岚:“殿下这是心情好了,不担心了?” 凤天岚就笑道:“你不是说了,她再生气也不是生我的气,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两人在内里聊得兴起,这边马车已经进了宫门。 宝云将车停下轻声回禀着:“回二殿下,白公子,已经到了。” 车门打开,凤天岚从车里出来,凤天宁上前伸手将人接下来又对着里面的白倾说道:“倾儿,在这里等我。” 又回身:“二哥,走吧,我送你回宫。” 说完就送凤天岚往晴岚殿去。 “还生我气呢?” 凤天宁无奈的笑:“我哪里敢生二哥的气。” “明明之前不是还冷着一张脸。” “是我错了,二哥别怪我。” 她温温顺顺的样子一点没有了先前的火气,凤天岚也笑着一手挽上了她的胳膊携着慢慢往前走:“可以生气,有什么不高兴也可以跟二哥说,别闷在心里。” 凤天宁就笑着点头:“知道了二哥,放心吧,我从不委屈自己的。” 凤天岚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转而道:“那位白小公子,以前只是远远见过,觉得他生的好看就是性子冷了些,但教养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倾儿自然是好的。”凤天宁语气跃然。 凤天岚横她一眼:“从前不见你这么宝贝。” “我是要跟你说,今日见过之后,阿倾往后就算是我弟弟了,你好好对人家,别欺负他,不然我不饶你。” 凤天宁笑的开心:“哪能啊,我疼他还来不及,二哥你放心吧。” “别嬉皮笑脸的,他待你的心……” “他待我的心我都知道……我不会辜负他的。”凤天宁认真道。 “那就好,行了,我到了,你也早些送人家回府去。”凤天岚才到晴岚殿外,听雨听画已经出来迎了。 凤天宁见状点点头:“今日也累了,那二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快去吧。” 凤天宁往回走上了马车吩咐宝云往白府去。 白倾笑着看她:“怎么,安王殿下不坐外面了?” 凤天宁一听就忍不住笑,凑近他跟前曲起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尖,佯装生气道:“好大的胆子,敢戏谑本王了?”说着另一只手就要去挠他的痒。 白倾连忙讨饶:“王爷恕罪,我不敢了。” 凤天宁将人一把抱进怀里:“没事了,我没有不高兴,让你担心了。” 凤天宁心里暖得不行,她知道白倾这是怕她还在生气,所以想哄她开心。 然后将人收得更紧:“倾儿,别离开我。” 那声音像是叹气带着白倾不能理解的悲伤,白倾惊得想抬头看她却被她一手按住抵在肩窝。 白倾只得窝在她怀里双手用力环住了她的腰:“不会的,是我怕你离开我才对。”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白倾以为一路就要这样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那人在耳边问:“倾儿,你真的不知道我图什么?” 白倾仰起头看她:“你……听见了……” 凤天宁顺势抵住他的额头然后贴近他的唇,隔着一线的距离热气全喷洒在脸上,只听见她满是笑意语气低沉。 “我费尽心机,只想图你!” 第四十二章 说起这几日宫里上上下下忙碌的头等要事大概就是今年的繁花盛宴了。 繁花宴的举办历来全凭帝王心意,所以并非每年都有。且自凤天骄继位,新皇一向以前朝为重,躬勤政事,虽万机多务,犹卷不辍手,又大兴贤明俭朴之风,宫里大小宴会都是能省则省能不办就不办。 而如今举办繁花宴便是她继位以来头一遭,所以宫里上下难免格外注重,生怕一个没办好惹得震怒。 不过这也倒不是凤天骄一时兴起,恰恰是她深思熟虑过后才下的旨意。 凤天骄登基六年余,选秀只有三年前那一次,且当时的帝王本就无心选秀,而先君后又早早的随了先皇去了,后宫无人操持,所以当时除了以大礼迎娶了如今的君后之外,其他便几乎是草草了事封了几位贵君与君侍。 皇帝年轻又逢时局动荡,却能不近男色,不沉迷后宫,只一心专注于前朝,如此勤政爱民应当是朝臣们欣慰之极的事情。可如今的凤朝早已不是那个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凤朝,如今国力强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但帝王却还是年复一年始终如一的勤勉,以致三年余竟无一位皇女皇子降生,一时间也愁坏了不少朝臣。开始纷纷进言,望皇帝要平衡好前朝与后宫的关系,说只有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才能保得江山万里后继有人,选秀之事就这样被提上了议程。 凤天骄看着这些折子也颇觉得无奈,果然太平盛世她的臣子们都清闲得有时间来过问她的后宫了。道理她不是不懂,但在她看来子嗣一事,反正日子还长她与君后将来总会有的,且选秀之事劳民伤财实在不宜过分纵容,所以一度置之不理。只是没成想到了后来,事情并未如她所料的逐渐平息,反而众臣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上下一心,折子纷至沓来,让她也不能再完全一意孤行。 事已至此,凤天骄基本已经在心里允了这件事情。可是没多久又听闻君后求见,她心下惊讶,她这位君后几乎从未主动来求见过她,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只是没想到顾云微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劝她大选,他句句肺腑大力赞成,承诺会精心操办,会选出最适宜的男子,以充实后宫侍奉左右,让她放心,可见其心之诚。 凤天骄那一点点不死心就被浇得透灭,她以为她小心呵护,总会等到这人心回意转之时,没想到都是枉然,于是将人吼了出去。她难得有那么不冷静的时候,可是实在顾云微的神色竟连一点犹豫也没有,仿佛是巴不得她早日选秀,今后都不再找他才好,她果然是娶了一位贤惠大度的好君后,当真一点没把她放在心上。 凤天娇气急,应了选秀之事,之后便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埋头政务。 再之后雁还亭凤天宁与顾云微一番彻谈,解了顾云微的心结,两人多年的误会涣尔冰开。 只是再情深意浓,但凤天骄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君无戏言的道理不用人说,选秀之事一旦开始便是大数的人力财力交织,她再不想选秀也不能无故出尔反尔。时间一天天过,层层筛选过后的这些大家公子如今也都已前前后后陆续住进京城。凤天骄无奈之下,于是主意才打到了这繁花盛宴上,历来举办繁花宴不过是个由头,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联姻。 凤京城有最多的王公世女,青年才俊,她们家世显赫身份尊贵,将来更是无疑前程似锦。能与她们结亲,无论是对于这些养在深闺的小公子还是他们背后的家族,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繁花宴上,无论女男都可以大胆表白,上前献艺向对方表达心意以求打动,然后以一支海棠为信,若能结成姻缘,便由帝王当即赐婚。 而如今,凤天娇只不过是将繁花宴的规模扩的更大了些,不只是凤京城的世家公子,还有各地精挑细选送上来的大家公子,他们的家族远在一方与凤京城少有联系,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送进了凤京城,即便入不了皇宫,但若是能被哪位王爷,世女相中选做了正君,那也是他们修来的福气,总好过被直接遣返一无所获的强,这点道理任谁都不会不懂。 况且,凤天骄并未说过不选秀的话,她一道旨意只说如今后宫和睦,帝后和谐,实属难得,所以她无意挑选过多的新人入宫。然,选秀之事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众公子入京不易,她也不忍辜负上下臣子的操劳和心力。是以择日举办繁花盛宴,着凤京城适龄的皇亲贵戚,王公世女都不得缺席。只不过参加繁花宴的公子,除了凤京城的世家公子外,各地选送上来的大家公子也皆可在列。 她一道圣旨惹得一片哗然,当即就有大臣反对,振振有词说这样坏了规矩于理不合。 凤天骄沉眸不语,底下朝臣的心却是一紧,陛下沉默的时候便是要爆发的前兆,她们再深有体会不过。这时才暗自叫苦,这位陛下此次已经退让诸多了,该见好就收还多什么嘴。 最终没能抵得过坐上帝王的低气压纷纷下跪请罪。众臣就这样跪了一刻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凤天骄才冷冷开口:“朕再问一遍,众卿可有异议?” 然后在一片“陛下英明”的朝拜声中结束了早朝。 下了朝的凤天骄倒是收起了那副人神勿近的面孔,她的心情其实是很不错。行至栖云殿,顾云微却是还有客人在。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天骄上前扶起了顾云微,与他在上位坐定,才缓缓开口:“平身!”声音一如既往叫人听不出喜怒。 “谢皇上!” “朕打扰到你们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却是望向顾云微。 顾云微连忙笑道:“皇上哪里的话,是臣今日与贵君多聊了几句。” “嗯。” “陛下今日似乎下朝得早一些。” “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 两人说着话,凤天骄看着一点没有要理其他君侍的意思,顾云微觉得有些不好才要开口,就听见底下一个声音。 “想来陛下与君后是有话要说的,臣也叨扰君后许久了,便先告退了。” 说话的正是宋静言,语气温婉,举止得体,凤天骄看了他一眼,才点了点头。 其他的君侍便也跟着退下,只是没人注意到转过身的宋静言,眼里充斥的不甘。 等人都走了,顾云微才对着凤天骄道:“陛下看着心情不错,可是事情都解决了?” 凤天骄牵过他的手点头默认。 顾云微将她的手反握住:“陛下……您真的不选吗?” “你不信朕?” “不是……”顾云微连忙开口:“臣就是觉得,您这样臣受之有愧。” “既然有愧便好好报答朕!” 顾云微偎进她的怀里:“臣只怕无以为报。” 凤天骄揽住怀里的人:“你都以身相许了,够了,朕没那么贪心。” 第四十三章 繁花宴如期而至,这一天凤天宁从下了早朝就被皇帝陛下拽到了凤央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下着棋。 “我说皇姐,您今天兴致怎么这么好啊。”凤天宁落下一子,顺势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端坐的凤天骄,状似无意开口道。 凤天骄也不抬眼瞧她,伸手黑子落定在棋盘上敲打出清脆的声响,毫不留情道:“你若再不专心,输了朕就要罚你抄碁(棋)经了。” “你明知道我下不过你。”凤天宁耸耸肩满是无奈。 “再说了,论下棋这阖宫里谁不知道,君后的棋艺才是一绝,您又何苦为难臣妹呢?” “他忙得很。” “比你还忙?” “繁花宴大大小小的事情,这群奴才事事都等着他做决断,真不知道都是做什么吃的。”说着凤天骄又是一子落下,轻轻松松便吃掉了一大片的白子。 凤天宁瞧着自己已经被杀得快片甲不留可怜兮兮的局势,忍不住摇头:“啧,真狠。” “那这么说来,皇姐你其实也不想找我下棋来着。”凤天宁笑着跟上一记白子又稍稍盘活了些许局面。 “你倒是长进了。” “皇姐是说我的棋艺还是别的……”凤天宁笑得愈发欢。 “惯会嬉皮笑脸的,多大的人了,一点稳重没见到。” “皇姐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凤天骄一顿将手里的棋子又扔回棋篓,然后抬起头看她:“不过是想着许久没有见你了,找你过来说说话,怎么就这般不情愿。” “哪里有不情愿,只不过这下棋,臣妹实在有心无力,皇姐你要是实在闲得慌,我陪你去校场练练手,兴许还能赢过你两招。” 宫人见两位主子这是不打算再继续了,默默上前撤下棋盘又奉上了热茶。 凤天骄接过茶盏润了润嗓子:“说起这个,朕听星辰说你在西洲遇见了卫肃,还赢了她。” “那是她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然应该还可以多打几个回合。” “没想到她还活着。”语气里有淡淡的笑意。 “嗯,我也没想到。我本来是想要带她回凤京的,可是她说她还想在西洲多留一段时间,臣妹便应了,皇姐可会怪臣妹自作主张?” 凤天骄摇摇头,甚至并不意外:“卫家的根在凤京,总有一日她会自己回来的。” “无论卫家人何时回来,这凤京城朕都自会为她们留一席之地。” 没等凤天宁回话她又继续道:“她既有心那便让她留在西洲也好,娑罗国之事,有第一回便备不住会有第二回,所以无论之后如何,我们都不能对她们掉以轻心。卫肃她了解西洲又身在其中,那之后的计划不如就干脆都交由她去办也算顺理成章。朕会派人过去助她,也好叫她知道,朕是信她的,她不用再畏手畏脚。” “皇姐英明!皇姐不怪我就好。”凤天宁笑嘻嘻应承。 凤天骄斜她一眼:“你敢说你答应她留在西洲不是为了监视娑罗国,不是为了西洲边境安生?” 凤天宁认真道:“一大部分是因为这个,毕竟西洲边境实在太过重要,而且就像皇姐你说的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她既然愿意那当然最好不过了。还有就是她在西洲认了个养母对她可谓有再生之恩,她想报答,也是应该的。” “不过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杨统领。” “当年杨统领刺卫帅的那一剑根本就是扎在所有卫家人心上的一根刺,何况卫肃是亲眼所见。她要是就这么突然回京想是会引起不小的波动,臣妹是怕她一时冲动,一回来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凤天骄只是叹口气:“杨焰这些年也不好过,只是昔人已去,后悔便也不抵什么用了。” “何况有些事终归是躲不了的,也说不定卫肃回来以后能与她解开心结也未可知。” “但愿吧。” 两人沉默了一阵,凤天宁突然道:“皇姐,你为什么突然要办这繁花宴啊,还弄得这么盛大,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宫里太过吵闹?” “想办就办了,哪有为什么?”凤天骄淡淡道。 没想凤天宁却是往前凑了一点小声道:“该不会是为了哄姐夫吧?” “喝你的茶,不想喝就回你的王府。”凤天骄加重了语气。 “陛下您可真不讲理,都把臣妹留到这时候了,臣妹回趟王府凳子还坐不热呢就又得进宫来。” “那你就闭嘴!” 凤天宁撇撇嘴,心里暗道:偏不! “皇姐,你真不选啊?” “凤天宁!” “皇姐你别不好意思,我就是问问。” 凤天骄无奈叹了口气才说道:“朕真是失了策才会叫你这个丫头过来陪朕喝茶说话。” “皇姐息怒,皇姐息怒,来,喝茶。”凤天宁讨好的笑笑。 “朕是不想选。”凤天骄又开口道。 凤天宁点点头:“因为君后?” “我与他好不容易才心意相通,这时候若是大肆选秀,他该有多伤心,朕实在不忍。” “可皇姐,你是皇帝,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次选秀你可以办繁花宴,下一次你可以推,那再下一次呢?” “呵……”凤天骄却是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声。 凤天宁担心的看她:“对不起,皇姐。” 凤天骄摇头:“你没有说错,不用道歉。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当是朕欠他的吧。” 没有选秀也会有别的缘由,前朝后宫本就是一体,她的后宫注定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说朕倒是会说,你自己呢,也该娶个王君了,不如趁这次宴会好好看看,有合意的便告诉皇姐。”凤天骄转向她。 “我不急呢,皇姐你不如先先操心操心二哥。” “嗯你二哥也是这么跟朕说的,他不急。” “你那白家小公子呢,今日应该也是要来的。怎么,不引荐给朕瞧瞧?” 凤天宁摸摸鼻子笑道:“皇姐要是愿意见,那臣妹当然是求之不得。” “说起来,白倾那么出色的人物,一会儿宴上你怕是要看紧了,朕听闻这凤京城倾心于他的王公贵女可不在少数。” “再多那也得能入得了他的眼,再说看她们谁敢,当本王是死的吗?”话是这么说,但是凤天骄一句话还是说进了凤天宁心里,让她开始有些警惕,她家倾儿那么好,指不定就有不长眼的想凑上来。 “离开宴还有些时辰,她们也没那么早入宫,朕还召了几位大臣一起议事,你自行安排吧。”说着凤天骄已经起身,元海跟在身后一道往议政厅去了。 凤天宁看着远去的背影,终于也是出了凤央宫,云白光洁里前行的身影渐淡,宫墙琉璃扬起光晕,天高云淡金风玉露。 第四十四章 日渐往西到未时时分,繁花宴的布置已然收尾。宫门放行,各亲王子爵,皇亲大臣们都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入宫中,来往相迎甚是热闹。 宫门口停下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位漂亮的小公子,一身鹅黄锦缎衬得他肤若凝脂,活泼俏丽。只是他此时看着似乎心情并不太好,下来的时候板着一张小脸,颇有些不耐。 他身后下来的中年男子正吃力的上前拉住他,满脸担忧的劝他道:“越发没有规矩了,你母亲还在车上怎么能先下来,为父平时都是这么教你的?” 小公子撇过脸不肯理他,男子又道:“琪儿你别闹,有什么脾气回家再折腾,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出了篓子谁保得住你,还得牵连你母亲……” 小公子像是越听越气不高兴的直往前走,闷不吭声,留中年男子在身后急得跺脚不断唤他:“琪儿,琪儿你等等,你听见没有。” “叶琪,站住!” 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被叫做叶琪的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过来!” 叶琪低着头没动,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才走回到了女人身边,抬起头刚要开口…… 被女人打断:“跟你父亲道歉。” 叶琪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爹爹……” 男子连声说着没事,眼神担心的看向自己家妻主,生怕她一怒惩罚面前的少年,忍不住颤着声喊了一句:“妻主……”欲言又止,女人已经摇头止住了他的话。 转而看向叶琪:“琪儿,你虽素来任性,但都是小打小闹,所以为母亦不曾格外管教于你。但今日的场合非同小可,你若进了宫还如此肆意乱使性子,到时候为母绝断不会轻饶了你。” 叶琪听着眼角都红了,中年男子在一旁不断暗示他赶紧向母亲认错,他却红着眼不肯听话。 女人却突然稍稍放缓了语气:“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不许撒谎。” 叶琪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声道:“母亲,您是不是想让我嫁给那宣平侯家的长女?” “母亲不用骗我,那日宣平侯来府上与您议事的时候,我都听见了。我才不管她以后做不做得了世女,我绝不嫁给她。” “若今日繁花宴,她有什么出格举动,即便是母亲您应了……就算是皇上答应了,我也是绝对不会从的。” “放肆!” 女人低喝一声,望了一眼四周,幸好此时宫门处只有她们一家停留,否则被人听了去可如何得了。 “叶琪,你可知今日能来参加这繁花宴的,哪一个是泛泛之辈。哪一个不是官居三品以上,你若再这么口无遮拦,我便真是保你不得。” “我知道你什么心思,我可以答应你,今日不管是宣平侯府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你不愿意,为母就不强迫你。” 叶琪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随即而来的是满心欣喜。 女人又接着说道:“同样的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母亲请说。” “我自明白你心里装着谁,一会儿宴上,你不许多看她一眼,不管她今日会不会与人结成连理,都与你无关,你可能做到?” 听到连理二字,叶琪忍不住一阵心慌,但最后只能点头,他母亲今日已经足够退让了:“儿子知道了。” 得到他的答复,女人才说道“那好,我们进去吧。” 众人进宫后便由宫人引路,分别开来,女眷往文承殿等候觐见皇帝,男眷则先去到毓芳宫。 叶琪随着父亲到了毓芳宫,里面已经到了不少男眷隐约听着有些热闹。 这时人群中走过来一位端庄大方的公子,脸上挂着浅淡适宜的笑,明明一副侍子打扮风采却不逊色于在场的年轻公子们。 他来到叶琪等人面前温声道:“各位正君公子,一路辛苦,毓芳宫已备好了各式茶点诸位请自行取用。君后今日乏了,正在休息,所以免了诸位的请安,诸位请稍作歇息。” “谢君后!” 也有识得的人上前道:“知意公子辛苦了。” “我不过是个侍子,可担不得正君一声公子,您有事只管吩咐就是。”知意笑道。 “诸位且安心休息,知意先告退了。” 叶琪进到里面,看见各家正君都聚在殿内品茶相谈甚欢,有人瞧见了他父亲便朝他们的方向招手。 叶正君心里欢喜对着叶琪道:“琪儿,随爹爹一道过去打个招呼。” “爹爹你去吧,我看见阿昕了,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我过去找他。” 叶正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是都御史家的幺子便嘱咐了一句:“那好吧,切忌不要乱跑,不许惹是生非。”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爹爹。” 送走自家爹爹,叶琪便往园子里一角的地方过去。 “不就是盆菊花,也值得你看得这么专心?” 叶琪悄悄从背后靠近,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乔昕手里的扇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回头一看来人,乔昕喘了口气:“你又吓我,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呢。” 乔昕往他身后看一眼:“你怎么一个人,你爹爹呢?” “那儿呢,我爹爹跟他那些个闺中好友聊得正欢呢。” 叶琪抬手指了指殿内,然后又道:“问你呢,什么花看这么入神,我来了你都没瞧见。” “这个啊,叫雪海,因为它的花瓣就像雪一样白,没有一丝杂色。你看,是不是很好看,映着太阳就跟在发光似的。” “恩是挺好看的。” 乔昕看一眼认真看花的叶琪,小心道:“小琪,你……心情还好吧?” 叶琪点点头:“挺好的啊,怎么了?” 乔昕便摇摇头:“没事……你高兴就好了。” 乔昕是自己最好的闺中密友,叶琪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小声开口道:“放心吧,母亲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不愿意,她不会强迫我与人结亲的。” 乔昕惊讶的不行然后又感叹道:“你母亲对你可真好。”还带了一点点失落。 叶琪听出来了就看着他安慰道:“我听母亲说来这宴上的多的是出类拔尖的女子,多少人求之不得呢,还有陛下赐婚,到时候能成就一段佳话也说不定,你不像我,别太担心。” 乔昕笑着嗔他一眼:“什么佳话不佳话的,你一个未出阁的男子怎生好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 叶琪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倒还笑话起我了,不理你了。” 乔昕赶忙拉住他的手:“小琪我错了,我开玩笑呢,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叶琪没做声,乔昕又道:“你也别安慰我,哪里有那么多好的,只是那么说罢了,大多还不都是凭着家族势力的纨绔,哪个不早已经是三夫四侍的。再说真有那好的,也未必瞧得上我,咱们还有第一美人在呢。” “你是说白相府的那位?” “嗯,他家世显赫,人又生的好看,于公于私怎么算计都是好的,哪个女人会不想娶他?” 叶琪四处望了一眼:“他今日可来了?” “自然来了,就在那儿呢。”乔昕说着往远处的一座回廊指去。 僻静的回廊处立着一个桃红衣服的侍子,旁边坐着一个一身纯白的男子,侍子弯着腰不知在与他说些什么,引得男子低眉浅笑。巧笑倩兮仪态万方,这满园的花便都不抵他好看了,当真冰肌玉骨,仙姿佚貌。 叶琪又看一眼手边的花突然道:“这雪海……很衬他。” 第四十五章 凤天宁被凤天骄丢在了御书房,百无聊赖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晴岚殿待着了。 可是凤天岚也只陪她坐了一会儿便继续去打理他的花花草草的去了,留她一个人喝着闷茶。她索性懒得动了靠在榻上,眯上了眼。 宝云来到晴岚殿找人的时候,未时已过。 凤天宁迷迷糊糊里听见有人喊她。 “阿宁,醒醒。” 凤天岚叫了她几声,她睁开了眼,宝云就立即上前去扶了一把。 “王爷……王爷可叫奴才好找。” 接过听雨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凤天宁这才真的清醒了些,她开口就问:“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未时已过,马上就快要到申时了。” “倾儿可进宫了?” “是,白公子已经到了,现正在毓芳宫呢。” “毓芳宫那么多人,他待着肯定不习惯,走,我们去接他。”说着凤天宁已经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又对着凤天岚道:“二哥,我先走了。” “去吧,时间尚早,你正好带他到我这里来坐坐,晚上我们一道往宴上去就是。” 凤天宁正要点头凤天岚又加了一句:“放心吧,我这晴岚殿人少。” 他特意强调了人少俩字儿惹得听雨听画都忍不住笑。 凤天宁跟着笑道:“二哥取笑我便罢了,待会儿当着倾儿还请二哥嘴下留情,毕竟他不像我,人脸皮薄着呢。” 凤天岚斜她一眼:“赶紧去吧。” 只是凤天宁出了晴岚殿才走到一半,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喊她。 凤天宁皱着眉回头,看见人眉头皱得就更深了。 宝云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想挡在凤天宁身前,却被凤天宁阻止了。 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事?” 而面前走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长久未见的薛子染。 他上前停住施施然行了个礼,开口声音温婉得体:“子染参见王爷。” 凤天宁看着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道:“免礼,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 然后才一转身就听见身后的人道:“王爷就这般不想见到我,还是王爷是刻意在躲着我?” 凤天宁充耳不闻,继续朝前迈着步子。 “王爷这么着急是要去见白倾吗?” 听见白倾凤天宁停下脚步:“本王要去见谁跟你都没有关系。” 然后回身看着他,语气骤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本王眼前,你想做什么。难道本王还说得不够清楚吗,你要是不记得本王就再重复一遍……” “本王与你,恩断情绝此生再无瓜葛。” 凤天宁一字一句咬得颇重,与他划清界限不就是他薛子染一直想要的么,不是说要自己放过他么,如今放过了,他怎么倒一幅被抛弃的模样找上来? 他那眼神里时而流露出的悔意更是让凤天宁觉得讽刺至极。 “记得,每一句我都记得。”薛子染看着凤天宁,嘴角挂着笑开口却说得悲戚。 那一日大殿上的每一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了,时时刻刻在耳边萦绕鞭挞着他,告诉他,他薛子染有多可笑。 “那就好,既然如此……” 凤天宁话没说完,薛子染便打断了她:“可你也说过,你是真心喜欢过我。” “不是吗?” 凤天宁挑眉看他:“那又如何,那些都过去了。” “过去了不代表是假的,过去了不代表不存在!”面前的男子突然激动起来。 “薛子染,你是在告诉本王你后悔了,是吗?”凤天宁毫不掩饰的讽刺着他。 薛子染不在乎她的讽刺,而是迎着她嘲讽的目光认真道:“是,我后悔了,我发现……” “够了!” 凤天宁已经越发觉得腻烦:“没有人在乎你后不后悔,那是你的事。你若再敢私自出现在本王的面前,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可薛子染不肯罢休大声道:“为什么……你明明真心喜欢过我,你怎么可能说喜欢别人就喜欢别人。” “而且就算你现在喜欢白倾也没关系,我总会让你再喜欢上我,白倾他不过是……” 凤天宁突然出手钳住了他的下颌,细腻的皮肤上立马生出了红痕,剧烈的疼痛一下让薛子染再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神惊恐的看向面前的女人。 “记得你姐姐的下场吗,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三番四次招惹本王,别以为你是男子本王就不会对你动手。”即便是尽量克制,凤天宁的声音还是夹杂着令人胆颤的狠戾。 一旁默默站着的宝云也被自家王爷突然的震怒吓得一抖。 “是本王对你太客气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他?从今以后本王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这两个字,更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这回听明白了吗?” 被凤天宁钳住,薛子染根本回答不了,他早已吓得心慌意乱面如土色。 凤天宁也不在乎人回不回答,她将人松开的时候,薛子染已经全身发抖站不住脚,只能瘫坐在地上。 而另一边毓芳宫里,白倾本以为这回廊僻静,不会有人想着过来,却难料天不遂人愿。 两个娇俏的小公子正往他这边走过来,已经到了廊上。 白倾与他们向来不熟,在他们过来之前已经起了身对着宝月道:“我们走吧。” “好的,公子。” 却不想正过来的两人中,一个紫色衣衫的公子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白公子请留步。” 被他一喊,白倾也不好再走回了身。 两人走到了白倾跟前,紫衣男子道:“是我们打扰到白公子了?” 白倾微勾了一下嘴角客气道:“并没有。” 紫衣男子却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那怎么白公子一看见我们就要走?” 他靠近了一步,白倾就皱着眉头不着痕迹退了一步。 “想必白公子还不认识我,我乃常淳侯府的嫡子,黄锦帆。”又指着身边的男子道:“这位是通政司余通政使家的公子,余年恩。” “年恩见过白公子,早就听说白公子美若天天仙一直不得见,今日终于有幸见到了。” 也不等白倾开口,黄锦帆又接到:“那是,白公子这等人物哪是我们说见就见的,白公子生的真是好看。” “不过这说起好看啊,听我姐姐说瑟音坊新来的花魁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迷得满凤京城的小姐们五迷三道的。唉……想来她们是没见过我们白公子,否则哪有那些花魁什么事儿啊……” 旁边余年恩听得一惊扯了扯黄锦帆的衣袖,黄锦帆却似没感觉到一样继续说道:“不过这以色侍人啊,总归是不长久的,那些女人即便是现在看着对你再好,改天还不是说变就变,就像从前的安王殿下对薛小公子一样。” 说着黄锦帆又望向了白倾:“你说是吧,白公子。” 第四十六章 白倾本来被他叫住就已经不耐烦了,现下又听了他一大通的阴阳怪气,面色更是已经冰冷,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他与凤天宁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就在白倾刚要开口的时候,一个桃红的身影就窜到了白倾身前,指着黄锦帆就道:“我说这位公子,您有事吗?没事就赶紧走。” 黄锦帆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侍子竟敢指着他的鼻子这么跟他说话:“放肆,主子说话,你一介奴才有什么资格插嘴?” 说着又望向白倾嗤道:“你们白相府养出的奴才就是这般没规没矩的,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宝月道:“小的是一介奴才没错,但是有没有规矩自有主子说了算,还轮不到这位公子您操心。再说了,您这张口闭口就是什么瑟音坊啊花魁的,奴才看您也没个大家公子的样儿啊,怎么一点不知羞耻,您也不怕给常淳侯府丢脸。” 宝月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手插着腰说话越来越大声,引得周围的公子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黄锦帆气的不行,他堂堂侯府嫡公子什么时候被一个奴才大庭广众下羞辱过。 “你住口!”黄锦帆气得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往宝月脸上扇过去。 只是打到一半就被人捉住了手腕,巴掌没能落下去,黄锦帆一看正是白倾。 白倾冷着声道:“黄公子这是做什么,想教训我的人也要先问过我才是。” “你……”黄锦帆用力挣开自己的手:“好,好个白倾。” “我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公子,你纵容刁奴欺主,以下犯上,我必定去禀告君后,让君后给我常淳侯府一个公道,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见证,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他的主子只有我,他欺你就是我欺你,至于你要告状,请便!” 白倾越是镇定自若毫不在意,看在黄锦帆眼里就越是刺眼,黄锦帆上前一步咬着牙道:“说什么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才知道右相府的白大公子竟是如此目中无人的人,你这幅蛮横样子,不知安王殿下可曾见过,不知道王爷会作何感想。” 白倾这次没有退开而是也上前一步逼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了,难道黄公子不知道,我白倾除了生的好看还有就是脾气不好。” “你既然反正要去告状,那本公子不把这欺你的名声做实了,又如何对得起你?”说着白倾一抬手,只听“啪”的一声耳光响彻回廊。 这一耳光猝不及防,不止黄锦帆愣住,周围所有看着的人都傻住,满园静得再没有一丝声音。 等黄锦帆反应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灼痛感就直直钻进了心窝里,他没想到白倾真敢打他,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白倾!”黄锦帆恨恨的大喊了一声就要上去扯白倾,被宝月死死的拦住。 余年恩也没想到会这样,这白倾看着柔柔弱弱的又不爱说话,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狠角色,心下到底气不过黄锦帆被打也跟着上前要往白倾身边扑上去。 宝月一个人有点拦不住,就在黄锦帆差点扯到白倾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一手将白倾搂过护在了怀里,另一手一挥挡开了正要靠近的黄锦帆两人。 “怎么样,没事吧?”凤天宁紧张的看着怀里的人,声音里满都是担忧。 白倾看见她也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听见她开口于是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宝月一看见凤天宁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眼睛一亮连忙行礼:“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这下不只是宝月,黄锦帆余恩年以及满园子的人在认出她后都跟着行礼。 凤天宁看了一眼宝月:“你起来吧,今日很不错,想要什么就去找宝云,就说本王说的,要什么都可以。” 宝月到底小孩子脾气,先前的紧张全忘了现在只剩欣喜立马高兴道:“宝月多谢王爷。” 众人却是一惊,原来安王那么早就到了,他们竟都没有发现。 “宝月是本王的奴才,黄公子有什么指教不妨当着本王的面说。” 黄锦帆一抖颤着声道:“不敢,请……王爷恕罪……” 凤天宁没理他只是沉着声道:“瑟音坊的花魁?” 轻轻几个字听在黄锦帆耳里却是如同惊雷,“扑通”一声就连忙跪下:“王爷……” “这番话是谁让你来说的,你自己还是薛子染?” 凤天宁满心都是火气,只是越气得狠面上反倒是越平静了。薛子染在前面拦着她,他的好友就在这里找着白倾的麻烦,着实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说话!” 凤天宁每问一句黄锦帆的心就跟着不断往下沉。 “是……是我自己。” “好得很。”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凤天宁看他一眼:“恕罪……本王如何恕得了你的罪?不是说要去找君后为你常淳侯府讨个公道,好,本王等着,你不去可不行。” “王爷……是我一时糊涂,是我错了,求王爷饶恕。”黄锦帆知道如今有安王出面,他不可能再把事情往君后那里搬弄。 “怎么,心虚了?如若不是本王今日恰好亲眼见到,你准备怎么跟君后禀告?” “白倾能忍是他心软,一个巴掌也太便宜你了。” “来人!” 说着凤天宁一声令下,留守毓芳宫的侍官便立即上前:“请王爷吩咐。” “掌嘴五十!” 黄锦帆一听当即就吓得花容失色,声泪俱下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求王爷开恩……” 凤天宁不为所动黄锦帆转向了白倾:“白公子,是我冒犯了你,我跟你赔不是,求白公子帮我求情……求你了白公子……” 黄锦帆是真的慌到六神无主,五十个巴掌下去,他那张脸还怎么能再见人。他今日来这繁花宴父亲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有任何差池,他千辛万苦做足了准备就是为了齐国公家的世女,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若不然往后常淳侯府怕是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白倾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声祈求又觉得他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如今也算得了教训,何必再计较呢。 于是转向凤天宁:“王爷,就饶了他吧。” 凤天宁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人家都快指着鼻子骂你了,现在求你一句你就心软。今日若是我没来,你可知他到时候要如何编排你?” 白倾笑着摇摇头:“真到那时候我就只能去找你告状了,还请王爷为我做主。” 他一副俏皮乖巧的模样笑着说要找她告状,凤天宁真是当即什么脾气都消下去了:“你呀……” 然后一挥手让侍官退了下去。 “倾儿既然替你求情,这巴掌就免了。” “谢王爷,谢白公子!”黄锦帆一时如蒙大赦。 可是却又听见凤天宁接着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本王还是要给你涨涨记性的,好叫你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 第四十七章 黄锦帆听到她的话抬头怯怯的喊了一声:“王爷……” 凤天宁却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在这里跪满两个时辰吧。” “王爷开恩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繁花宴早已开始,他那时候再赶过去的话还有什么用,怎么可以这样? “王爷,可否容我参加完繁花宴再来罚跪,别说两个时辰,多久都行,王爷求您了。”黄锦帆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到,却在凤天宁没有犹豫的摇头里,眼神一点一点绝望下去。 凤天宁看他一眼缓缓道:“本王听说你小爹的儿子近日嫁给了南郡王为侧夫,虽然是侧夫但却很是受宠,而且你小爹又有喜了是吗?但你父亲这么多年却只有你一个儿子,想必你们父子如今在侯府的生活并不算太如意。” 这本来也不是秘密,但如今被凤天宁赤裸裸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黄锦帆还是觉得难堪之极。低着头道:“王爷既然都知道……” “知道又如何呢,知道本王就该可怜你然后放过你吗?你自己的处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可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还没有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你仗着自己是侯府嫡子所以骄横无理,出口伤人。这么多年常淳侯为你操过的心不计其数,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旁人躲还来不及的事,你倒是赶着往上凑。不管今日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撺掇,终究都是你自己愚蠢,所谓引火烧身多半都是自作自受。” “这凤京城里的豪门望族哪家没有些不得已的事,本王从未想为难你,是你非要自找。你明知道白倾是我的人还偏要来找他的不自在,你眼里可有本王?” “今日你辱他便是辱我。他愿意忍但不王不愿意,这世上没有人能给他委屈受,连本王都不能!” 凤天宁越说语气也变得越加严厉,白倾心里震惊于她对自己如此的维护但又担心她真的生气,连忙握住她的手,然后就被凤天宁反握住。 “是我错了,求王爷看在母亲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边说着黄锦帆的头磕在地上,慌张得语无伦次只知道他不能不去参加繁花宴,如果他这次不能嫁得一个好妻主,那他与父亲以后在侯府真的半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了,万一母亲把他随便许了人,万一……他实在不敢再想。 “别磕了,不过两个时辰,现在还早,到时候繁花宴顶多才过一半,你还有机会。但若是你现在自己把自己磕伤了,破了相,那可就真的无望了。” 黄锦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凤天宁也没有心思再看,只是看了一眼他旁边一直低眉顺眼一声不吭的余年恩。 “你是哪家的?” 余年恩反应过来她是在跟着说话连忙回道:“家母是通政司通政使余擎。” “是她……”凤天宁似乎想了一下然后喃喃道。 “今日的事是我们不对,还请王爷请白公子恕罪,念恩甘愿受罚,并无异议。”余年恩语气诚恳,跪的端端正正。 凤天宁摆摆手:“算了,有一个跪就够了,除非你想陪他,那本王没有意见。” 余年恩像是没想到一般,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睛都快红了,最后还是恭恭敬敬道:“多谢王爷!” 凤天宁再看向白倾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笑轻声道:“走吧。” 白倾点点头任她牵着往前走,走到回廊尽头,两个人影等候在那里已经许久,只是一直不敢上前打扰。 一位是白倾的父亲,白相正君,另一位则是黄锦帆的父亲,常淳侯正君。 看见她出来两人一起行礼:“参见王爷。”而常淳侯正君已经直接跪在了地上。 “免礼,请起吧。” “谢王爷!”白正君起身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才又笑着道:“倾儿他自小脾气执拗,所以不爱人多的地方,没想到还是惹出了这些事,累王爷费心了。” 白倾被自家父亲看了一眼脸上就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悄悄挣脱了凤天宁的手然后靠近到了自己父亲身边:“爹爹。” 凤天宁知道他不好意思也没有阻止他挣开自己的手,只是对着白正君道:“正君客气了,倾儿他很好,况且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没什么费不费心的。” 白正君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然后感叹着道“王爷对倾儿这样好,是倾儿的福分。” 凤天宁笑了笑没再说,又望向了跪在地上的常淳侯正君:“起来吧。” “求王爷恕罪,臣知道帆儿他犯了大错冒犯了王爷,但……但他真的不能失去这次机会。王爷,臣求您,臣愿意替他跪这两个时辰。” 凤天宁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起来吧。” “王爷……” “你去扶他起来然后带他冷静一下吧。” “王爷……”常淳侯正君仿佛不敢相信一样看着她,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她明明那么生气现下怎么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凤天宁又继续道:“本王是看在侯爷还有老侯爷的面上。”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等常淳侯正君走了,凤天宁才又道:“这里人多,正君可还习惯。” 白正君道:“多谢王爷关怀,一切都好,君后安排得很是妥帖。”然后看了一眼白倾:“只是我们家倾儿,他一向是不习惯人多的地方的。” “正君如果放心,便把他交给我吧,来的时候二哥还说让我带倾儿去他那里坐坐的。” “自然是放心的,如此……那就有劳王爷跟二殿下了。” 就这样凤天宁带着白倾出了毓芳宫。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吓吓他的?”白倾看着走在前面的人道。 凤天宁笑着:“怎么,我放过他你不高兴了?” “当然不是,他也得到教训了。” “逗你的,傻瓜。”凤天宁牵着人一步一步都走得极慢,缓缓在林荫花丛间穿行。 “说起来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来接你的,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没,是我自己脾气不好,总跟他们处不来。” 他这么说凤天宁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嗯,说的是,我们倾儿除了生的好看还有就是脾气不好。” “你……”白倾没想到她竟然拿这句话笑话他,脸红了一片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凤天宁赶紧将人抓牢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笑了。” 白倾不说话瞪着眼睛看她。 “不过我们倾儿是真的很好看,待到晚上宴上不知道多少女子要被你迷倒争着娶你呢。” “怎么会?”白倾突然心里一紧:“我……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那我呢,倾儿嫁给我可好?” 凤天宁温柔的声音伴着微凉的秋风就这样吹乱了少年的心。 第四十八章 白倾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如鹿撞一般恨不能跳出胸腔,只能堪堪维持住面上的镇定。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不确定凤天宁是认真的还是在与他玩笑,他努力想挤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却又止不住双肩都在发颤。 下一秒凤天宁就伸手一捞将人抱了个满怀,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吓到你了?” 凤天宁虽然是很想娶他,但她不知道白倾是什么想法,所以她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早跟他提这件事总觉得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好。 但是随着繁花宴越渐近了,她想起凤天骄的话就觉得不自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她也不是信不过白倾,但就是只要一想到到时候会有那么多女人看见他,想到会有人对他暗自起意,她就很不爽,只想把人藏起来。 而白倾在她怀里没有出声,凤天宁隐隐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就安抚的摸摸他的头,语调沉稳:“我是认真的,本来是想着等到了宴上再告诉你,但……又觉得应该提前与你说一声。你如果愿意,我就请皇姐为我们赐婚。你要是不愿也没关系,我便等到你愿意的时候,反正最后你总是要嫁给我的。” 退开一步望着面前的人:“但是还是吓到你了,是我不好。” “没有……”只是才开口两个字眼睛就已经红了一片,泪意总想往外翻,没有办法说下去,白倾只能望着她摇头。 他一掉眼泪倒是把凤天宁心疼得不行:“怎么了这是,别哭啊。”赶紧替人顺了顺背。 “乖了,不哭了,幸亏我提前跟你说,不然你要是在宴上当着那么多人掉眼泪,指不定都得说我逼婚呢。” “好了,让我看看,这么标志的美人掉眼泪可就不好了。” 白倾其实已经缓过那阵劲了,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没敢抬头看人。又被凤天宁这么一说,这才看了她一眼:“不好那你就找好的人去。”说完从她怀里起了身就自顾往前去了。 没走出两步,又被凤天宁拉住:“说什么呢,胆子越来越大了,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嗯?” 白倾任她牵着,两个默默走了一段白倾又突然停下:“你……” “什么?”凤天宁就跟着停下温柔的看着他。 凤天宁看他的时候总是带着这样温温柔柔的笑,专注又缱绻,能把人看到脸红。 白倾微微撇开头:“没什么。” 凤天宁却不打算放过他:“什么没什么,你都还没回答我呢?” “你愿意吗,嫁给我你可愿意?” 白倾在她注视的目光里低下头,过了好久,声如蚊蝇:“我愿意的。” 凤天宁以为白倾纵使是愿意也是不会回答她的,毕竟他一个男子,所有的矜持都不允许他说出这种话。她想顶多要他一个点头就够了,但白倾还是说出来了。所以凤天宁不至于傻到再问一遍,她已经听的清清楚楚。 她笑着与他回应,将手里的人握得更紧,可是她没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 “倾儿,你今日应了可就没得悔了,来日不管发生什么我便都不会再放你走了。”凤天宁佯装着语气严厉的样子。 白倾却是忽然一笑望着她:“不后悔。” 凤天宁一愣觉得自己大概是最幸运的人,面前这个人,她想要他一辈子都这样笑着,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到晴岚殿的路两人一拖再拖,凤天岚都准备好了茶点就是半天不见人回来。 才要往前走宝云就一路小跑了过来,为了不打扰主子,宝云宝月都是隔着老远的距离跟在后边儿。 “什么事?”凤天宁看着她。 “回王爷,成王往这边过来了。” “成王?” 凤天宁顺着往后面望过去,果然有两个女子正往这个方向过来。 “宝月过来。” “来了,王爷有什么吩咐。” 凤天宁转向白倾:“你先跟宝月去前面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白倾只能点点头带着宝月先走了。 成王走近,与她一起的是汝南侯家的世女。 “四妹,老远就看见你了,你我可真是好久未见了。”成王笑得满面春风。 “是我的不是,成王到京许久了只是我一直不得空。”凤天宁垂眸寒暄道。 “臣参见安王殿下。”齐枫这才行礼。 “免礼,世女请起。” 齐枫起身然后望了一眼凤天宁身后的方向:“王爷方才与谁在一起呢,怎么我们一来就走了?” 凤天宁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成王笑道:“自然是美人,不想让你看见。” “说起来我上次来京的时候你不是喜欢人家顺成侯府家的小公子喜欢得紧么,刚才那位可是?” “不是。”凤天宁干脆回答了一句,便再无后话。 “成王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们改日再聊吧,今日我得先走了,我还赶着去晴岚殿。” 成王一听楞了一下立马又恢复到笑脸道:“没事,我只是恰巧看见你过来与你打个招呼。是我的不是扰了你,你快去吧。” 凤天宁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成王的脸色也是愈发冷了:“一年不见,安王殿下脾气见长了。” 齐枫在旁边道:“可不是,上次文静一只手差点就被她废了。” “管好你的嘴,不管你们从前如何,她如今是罪臣之女,你还是少提起的好。”成王怒道。 “王爷恕罪,王爷教训的是,是臣一时疏忽。” “这么看来,传言倒是不假,她对那薛子染已经彻底断了。” “是,当时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呢,虽然不知道什么缘由但那之后安王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他了,如今想来应该也确确实实是没有干系了。”齐枫小心道。 “如此的话,那薛子染对我们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他身后的顺成侯府更是百无一用不过是空有个名头。” “那王爷您还要见他吗?” “先缓一缓吧,看看再说。” “是,都听王爷您的。” 这边凤天宁往前赶着去找白倾,就见人正在小花园里等着,白倾似是知道她来了,突然回过头看见她就嫣然一笑:“你来了啊。” 姹紫嫣红里唯有他一身雪白尤为亮眼,盛满星河的眸子望着她的时候含着温情与欣喜。凤天宁就突然想起了那句盈盈花盛处,脉脉眼中波。烦躁的心绪就这样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见他朝这边过来,凤天宁就连忙上前去接他温柔执过他的手:“嗯,等久了吧,我们走。” 第四十九章 申时末,众臣觐见完了皇帝便陆续往撷芳殿赶去,待酉时开宴。 撷芳殿四周植满了四季海棠,如今正是花开时节,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宫殿。各色掩映里,只见得海棠树姿优美,花姿潇洒,盛开似锦,大朵大朵的海棠争相开放,远望撷芳殿就如坐落在一片花海里,配上四周的琉璃灯光,昏黄浅映,迷离闪烁,别有一番风情,在这里举办繁花当真是相宜不过了。 众人相继入席,女男各为一方,按职位诰命的品阶先后落座,只等帝后驾临这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凤天骄与顾云微相携而来,显得甚是亲密。与往日气氛竟是大不相同,众人心里明白,传闻说帝后关系大有改观,感情甚笃如今亲眼见着,才知所言非虚。 凤天骄看着心情很是不错朗声道:“朕一向公私分明,诸位爱卿今日也颇为辛苦,既到了这宴上便不必再拘束,务必尽兴。” “朕敬诸位!” “谢陛下,臣等惶恐!” 这时席上一位身着藏蓝衣袍的女子起身,朝着凤天骄举杯道:“凤帝陛下,姜辞有幸初来凤朝便赶上这繁花盛宴,只是不知小王与笙儿可有幸参与其中?” 她一番话说得直白,众人心下也明白。离国想与凤朝和亲之意明显不过,才会一听闻要举办繁花宴便特意赶来,随姜辞一起来的那位离国殿下听闻是离国出了名的美人,只是不知她们此番属意哪家。 凤天骄笑道:“六王爷客气了,既然入了这宴便已经是身在其中,朕何来不允之理。” “谢过凤帝陛下!” “行了,开宴吧,不必顾忌朕与君后,你们自行安排便是,这撷芳殿的海棠开得正好,不好好观赏一番就实在可惜了。” 皇帝发了话,众人这才慢慢放开来。伴着轻歌曼舞,鼓乐齐鸣,觥筹交错间热络的很。可是谁都没有忘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想想还有多出来的离国使臣,众人虽是面上互相寒暄,但心底却早是各有算计。 联姻之事想来可大可小,但她们这些豪门望族家室勋贵,如此的机会,任谁都不打算白白浪费。儿女情长在权益面前本就算不得什么数,不过是互相权衡寻求对彼此有最大裨益的。 当然也有不在意的,比如凤天岚。他早习惯了这些场面上的恭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端端坐在上面。他坐在离凤天骄不远的地方,有她的气势在,旁人也不敢肆意到他面前打扰他也算乐得清静。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唤了白倾到他身边与他同坐,薄扇掩面两人不知道在聊着些什么,时而轻笑时而点头,引来不少人注意的目光。 这两人无疑是在场大多数人心里最合意的人选,即便是撇开身份家世不说,单凭相貌,这两人就能使在座的年轻女子趋之若鹜求之不得。 但偏偏一个是金尊玉贵皇子殿下,有陛下坐镇,她们不敢贸然上前。而另一个是相府嫡公子,能得白相府加持,自然也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只白小公子如今与安王殿下的走得近也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听说下午安王为了他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想争取白倾那就意味着要与安王殿下竞争,任谁都需要思量再三。 可是又实在控制不住目光朝那个方向几番探看,白倾不用说,他早是凤京城出了名的第一美人。凤天岚则碍于身份见过他的人少也没人敢拿他做评价,可事实是见过的人都知道,二殿下那也是美得不可方物。如今两大美人竟难得坐到了一起,一个皎皎如月,一个清冷似仙,相得益彰想不吸引目光都难。 却突然间,席间一阵喧嚣,惊扰了众人。 众人就只见肃王君费力拉着自家儿子往座位上按,吩咐他听话,这位小王子却是不肯,扒拉着就要跑。 凤天骄也注意到了于是开口道:“凤昭,做什么呢?” 众人立马安静了,肃王君更是拉着凤昭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小子顽劣,惊扰了陛下。” 凤天骄也一愣她不过是随口一问,还是顾云微轻笑着靠近凤天骄耳边亲昵道:“陛下,您语气太严肃了。” 凤天骄望了自家君后一眼,才放柔了声音:“肃王君请起,昭儿这是怎么了?” 肃王君还没开口,凤昭就接话了瞪大了眼睛可怜兮兮道:“陛下,我想去和岚哥哥一起坐,可是父亲不让。”才说完又撇了嘴望着凤天岚的方向:“岚哥哥……” 凤天岚就笑道:“别装了,想过来可以,听话一点,不许再调皮。” 凤昭就不住点头,凤天岚对着肃王君道:“王君不介意的话,就让昭儿过来吧,我帮你看着。” 肃王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会不放心,就是打扰殿下了。” 凤昭如愿坐过去,小小的闹剧也算是添了个乐,不影响众人。 这边凤天宁也跑到了白泽身边坐下:“阿泽,亏你坐得住,没看那么多人如狼似虎盯着你呢么?” 白泽看她一眼道:“那怎么着,劳安王殿下替我挡挡?” “可不敢,我有倾儿了别找我,你可以考虑一下盛瑄。说起来,阿瑄人呢,好久没见她了,今天这场合竟然也没过来打个招呼。” 白泽就往一边的角落里努了努嘴:“那儿呢,看见没。” 凤天宁一看就觉得更惊悚了,她没看错的话盛瑄正跟在一个小公子旁边,而且看起来甚是殷勤,脸上的笑都快抑制不住了她移不开眼睛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抬起手肘撞了撞白泽:“阿泽,这丫头什么情况啊?” 白泽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姚御史家的公子,姚墨然?” “被盛瑄丢蚂蚱吓哭的那个?” “嗯就是他。”白泽淡淡道。 “可是我记得阿瑄那时候不是讨厌他,说他爱哭哭啼啼的,还喝了个大醉,道个歉都是逼着去的。” “谁说不是呢,可不知怎么的,听说道完歉回来这丫头就突然上了心,天天巴着人家不放,三天两头去人家御史府,美其名曰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补偿。” “这霸王还懂什么叫错?依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凤天宁接到。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一点没有要投案自首的觉悟。” “欠收拾!” 两人一拍即合,望着盛瑄的方向碰了下酒杯。 那一边盛瑄正围着姚墨然团团转不知怎么突然就觉得背脊一凉。 姚墨然看她脸色变了小声道:“你怎么了,我不是……我真的不喜欢吃这个。”姚墨然以为是自己拒绝了她给的糕点她不高兴了。 盛瑄一听立马忘了那阵凉意连忙道:“没没没,不喜欢就不吃,没什么,那然然喜欢什么,我给你拿。” 姚墨然就红了脸:“你别这么叫我。” 凤天宁与白泽越盯着看越觉得盛瑄那副样子太扎眼了,却没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正往她们这边来。 第五十章 人影走近,声音清脆动人:“见过王爷,白小姐。” 听到声音凤天宁与白泽俱是一愣,不由收回看往盛瑄那边的目光望向行至面前的人。男子一袭黄衫娉婷而立,带着温婉柔和的笑意,显得端庄明丽又清雅脱俗。 倒是凤天宁先反应过来应了声:“慕公子不必多礼。”又看一眼还在疑惑的白泽轻声在她身后道:“是老太傅家的小公子,慕瑜。” 白泽听完一顿反应过来方才伸手回礼道了句:“慕公子。” 然后便没有后话,实在白泽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如今场合特殊很容易引起误会,她能明显感觉到已经有不少目光似有若无往这边看过来了。 她当然知道慕老太傅,那是三朝元老天子之师,她少时又是皇女伴读,随着陛下以及各皇女一起念书的,认真算起来慕老太傅也算是她的半个老师。 只是慕老太傅年事已高,辞官后陛下也并没有削去她的品级,而是留她在京颐养天年。只是慕家人从那以后所有人都是深居浅出,行事低调,更是甚少与朝中官员来往走动。 所以这位突然出现的慕小公子,白泽也是第一次见,可他似乎是知道自己的。 相顾无言,凤天宁看了两人一眼,只得先开口:“没想到你今日也来了,倒是稀奇。” 慕瑜就笑道:“哪里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奶奶说我在家待的久了,也该出来看看。” “太傅说的甚是,不知她老人家身体可安好?” “嗯,挺好的,不过还是每日写写字养养花。” “嗯,有时间我一定去看她老人家。” 两人互相寒暄些有的没的,凤天宁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时不时在朝白泽那边瞟去,心下会意便笑道:“我看慕公子也不像是来找本王叙旧的,那本王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慕瑜笑着没说话,倒是白泽闻言讶异的看了一眼凤天宁,又认真道:“你别乱说话。” 然后就听慕瑜道:“我确实是来找白小姐的。” 来找她的?白泽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脑子不太够用,这般场合他说这种话很难不叫人多想,可她的记忆里她们之间的确从未见过才对。 她从不知道一个男子可以如此坦然说出这些话,却并不令人反感,也不会觉得他举止轻浮。 他笑的柔和温婉,如春风拂面惬意悠扬,只让人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合适的。 白泽稳了稳心神看向面前温润的男子,客气道:“不知道慕公子有何事?” 慕瑜想原来她也有这般呆楞的时候,只是在看到她沉稳的目光时还是不自觉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甚至微微红了耳垂。 慢慢开口道:“白小姐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慕瑜。” 白泽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也跟着紧张起来,半天只回了一声:“嗯!” 周围众人来往寒暄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只这一桌的四周却稍显清净。 凤天宁已经悄悄退开了桌子外几步的距离,在有人想要靠近的时候,时不时甩一个眼神过去以示警告。 这边慕瑜才抬起头接着道:“可是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我……我知道我有些唐突,也并不想你为难,所以这支海棠我今日不会送给你。” “但是如果白小姐愿意的话,三日后的望心亭,我在那里等你,有一首曲子想弹给你听。” 像是怕她不来,末了慕瑜又加了一句:“我弹琴还可以的。” 白泽这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被一个男子表白了,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能一眨不眨看着眼前已经红了面的男子。 慕瑜见人不答话也有些不自在,匆忙屈膝一礼:“当然,不来也没关系。那我先告辞了。”说完不等白泽反应就已经快步转身离开了。 而白泽还僵在原地,一动没动,望着那道浅黄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没入人影憧憧。 人都走得不见了,凤天宁看一眼还在发呆的白泽,摇摇头走过去搭上白泽的肩头。 “我说,阿泽醒醒,人都已经走了。” 白泽回头看着凤天宁没说话。 凤天宁与她对视然后道:“你……怎么想的?” 白泽摇头:“我不知道。” 凤天宁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不是她能干预的事情,最后只说了一句:“他弹琴确实挺好听的。” 白泽却突然道:“我没想过这些事。” “那就现在想想。”反正也老大不小了。 “阿宁我……” 话还没完白泽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住,回头一看,凤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低着脑袋,手里抓着她的衣角。 “昭儿,你这么在这里?” 凤天宁一听也是赶忙望过去,就见凤昭已经抬起了头,可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是红成了兔子眼。 白泽一惊弯下腰凑近他担心道:“怎么了昭儿,哪里不舒服吗?” 凤昭一张嘴就觉得自己鼻子酸的不行,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自顾自像是气到了一般突然就扔开了手里的衣角,转身就跑了出去。 白泽下意识要追上去被凤天宁拉住,凤天宁看着他道:“没事,这小孩儿只有我能治,我去。” 说着凤天宁就大步追了出去,而白泽看着一个两个跑出去的人觉得实在有点乱,乱到脑仁疼。 凤天宁追到外面到处看了一圈都没有人,心里有些担心,毕竟入秋了,夜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凉。 围着撷芳殿绕了一周,直到在一角假山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阶梯上,双手抱着膝盖,脸深深的埋在臂弯里。 凤天宁松一口气走近了,在旁边坐下,看着风一吹就发颤的小肩膀把自己外衣脱下给他盖上。 凤天宁道:“小昭儿……” 才喊了一声凤昭闷闷的声音就响起来,带着强烈的不满:“我不小了,过完今年就十三了!” 凤天宁只能跟着道:“嗯,昭儿长大了。” “父亲说,在今天,如果有喜欢的人就可以把海棠送给她。” “可是……我不敢……” 凤昭的声音隐隐带了哭腔,凤天宁有些不忍将人搂了一把揽进怀里。 “四姐姐,她是不是不会等我长大了。” “刚才那个哥哥好漂亮,他喜欢阿泽姐姐对不对……” “他好好看,他说话也好听,还会弹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昭儿,我们昭儿最可爱了,不用跟别人比什么。”凤天宁不停安慰着身旁的小孩。 凤昭却执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还小,你们都觉得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你们都不信我,她也不会信我的……” 这回凤天宁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了,只是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因为凤天宁太知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白泽对凤昭从来都是当弟弟一样的,从来别无其他。 第五十一章 “昭儿,你……” “四姐姐,你也不信我是不是……你也不信我是不是?”凤昭抬起头眼睛四周都是通红。 凤天宁看着他稍微弯了点腰与他平视,轻轻摸着他的头慢慢开口:“姐姐信你,可是昭儿,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有时候不是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会一样喜欢你,你能明白吗?” “是因为我不够好吗,我没有那个哥哥好看是不是?” “昭儿,不是你不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凤昭吸了吸鼻子低落了下去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四姐姐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 凤天宁一顿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怎么说,说因为上一世她就不喜欢你吗? 于是凤天宁没说话,而凤昭耷拉着脑袋两个人坐在台阶上沉默着。直到凤天宁都觉得有点冷了,觉得实在不宜再待下去,她们也已经出来得够久了。 刚要开口想说劝他进去了,可还没来得及凤昭却是突然站了起来。 像是自言自语:“那我悄悄喜欢她行不行……” 凤昭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一样,想寻求一点点认同。于是回头望向凤天宁,脸上已经换上了他一贯有的甜笑。 只是未干的泪珠还挂在他睫毛上,一双眼睛水润润的,眼角努力的弯起来的时候像是有光要从他眸子里溢出来。 凤天宁看得心疼,只能叹气,上一世就知道了,凤昭就是个死脑筋的小孩,他只认白泽。即便是后来白泽成亲之后,可但凡只要有白泽在,他的目光就还是只会跟着她走,就像他说的,悄悄喜欢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一直。 因为上一世的无疾而终,所以怕他会重蹈覆辙,怕他伤透心,所以想劝他放弃,可是这会儿凤天宁却觉得,为什么他一定要放弃呢? 白泽不知道凤昭对她的感情,就像上一世自己不明白白倾对自己的感情一样。如果凤昭早一点告诉她了,那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那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所以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让他放弃,他怎么能死心。 于是凤天宁起身走过去牵住了凤昭的手,另一手替他抹掉了睫毛上剩的水珠。 “就这么喜欢那个家伙?” “嗯!”凤昭看着她重重的点头。 “她很好是不是?” “她最好了。” “不喜欢你也好?” “……也好。” 凤天宁看着他又委屈又坚定的说着她好,就忍不住笑了,然后轻轻道:“她那么好,所以有别的哥哥喜欢她很正常。” “但是昭儿你不用因为有别人喜欢她就放弃。” 凤昭似乎没想到凤天宁会这么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然后软绵绵道:“我没有放弃,可是她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我……四姐姐,那她喜欢我?” “傻小孩儿,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去问她啊。” 凤天宁耐心道:“喜欢一个人要让她知道啊,你不说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你?” “四姐姐,你……”你先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凤天宁屈指轻轻点了点凤昭的脑门儿:“先前的话不算,小鬼,悄悄喜欢这种事情不适合我们凤家的儿女。喜欢就去争取,去告诉她,让她知道。” 凤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费尽心机,她还是不喜欢你的话,你就要学会放弃,别害怕也别舍不得。” 或许是凤天宁不急不徐的语气带了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凤昭被说服了然后就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不停点着头就准备要跑,被凤天宁一把捉住:“哪儿去啊?” “找阿泽姐姐啊。”凤昭一脸天真。 凤天宁扶额:“然后呢?” 凤昭这回是真的望着她在笑:“四姐姐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真的?” “真的!” “嗯,那就行,有点冷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正要往殿内走,就看见模糊里有个人在往这边来。 凤天宁看了一眼倒是有点吃惊,竟然是谢殊。 人才一走近凤天宁就先开口了:“谢相该不会是来找本王的。” “是。”谢殊一眼略过凤昭最后落在凤天宁身上。 “什么事?”凤天宁边说着迈动了步子。 三人并排走着,凤昭安静的跟在旁边。 “有人托我来的,你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可能要出事。”谢殊难得把话说的这么绕。 凤天宁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学会绕弯儿了?”有问题。 “有人看上你家白小公子了,算不算事?” 谢殊才说完就见凤天宁脸色一变连忙大步往殿里面去,两人也加快了速度跟在后面。 一进去,殿上原先四散人群已经又坐好了在位置上,她们三人一出现就立马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凤天骄一看见凤天宁就道:“这么半天去哪儿了,也不见个人影,怎么不说一声?” 凤天宁把凤昭送回座位上交给了肃王君才回道:“皇姐恕罪,就是待的闷了,跟昭儿在外面走了走一时没注意忘记了时间。” 眼神一转看一眼除她以外立在殿上的另一人,笑着道:“怎么,难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错过了什么好戏不成?” 凤天骄摆摆手让她回座位坐好笑道:“那是自然,前面的不说,就你进来之前离国六王爷才舞完一套剑法,精妙之极,可惜你没看到。” “陛下谬赞了。”姜辞拱手道。 “六王不必谦虚,六王既然愿意主动一展风采,不知可是中意了在座哪家公子?” 凤天骄一句话底下众人终是忍不住窃窃私语,互相观望。 姜辞收起手上表演的剑走回自己桌前,拿起那一支鲜红的海棠朗声道:“正是,虽然不过匆匆一面,但小王已见之难忘。” 说着姜辞已经手执海棠往一个方向过去,步履优雅,春风满面。 只是她每走一步凤天宁的脸就多冷一层。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方向,当越走越近,众人终于知道了她所说的思之难忘的人是谁,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都下意识回头看向凤天宁所在的位置,却见那里早已没有了安王殿下的人影。 在姜辞就要靠近白倾的那一刻,凤天宁先一步到了桌前,将桌后的白倾彻底挡在了自己身后,她面色微冷,占有之意,不言而喻。 白倾更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位六王所说的人竟然是他,他们何时见过,简直胡言乱语。又在凤天宁挡在他身前的时候稍微安心了一点。 众人没想到会有这种场面发生,那可是安王啊,多少人心仪白家这位小公子但是一想到他身后有个安王便也纷纷打消了念头,这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人撞了上去。 姜辞一愣之后随即心里也就明白过来了,脸上堆起笑容若无其事道:“王爷这是做何?” 第五十二章 凤天宁没回答眯起眼看着她,两人无声对峙在桌前气氛一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而白倾看着挡在他面前沉默的背影,心里有一点不安,她是生气了吗? 然后突然就听见凤天宁带了一点笑意开口:“六王初来凤京,想来还不清楚这海棠的寓意。” 姜辞也笑着:“王爷多虑了,小王略知一二。” 揣着明白装糊涂,凤天宁一听就知道了她这就是不打算放弃,心底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幽幽道:“听闻六王剑法精湛,方才未能得见,不知现下是否有幸讨教几招?” “讨教不敢担,但小王很是愿意与王爷切磋一番。”姜辞不免有些得意,她没想到凤天宁会这么说,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她对自己的剑术还是颇有自信的。 “拿剑来!”凤天宁喊了一声,立即有宫人过来奉剑。 姜辞那一把剑出鞘时发出“嗡”的鸣响,剑身泛着青光,执剑而立,姜辞整个人似乎更多了一分傲然和自信。 凤天宁也不在意,顺手拿起一旁宫人手里的剑虚虚实实挽了两个剑花,好像在适应着手里长剑的手感,一边看一眼意气风发的姜辞漫不经心称赞了一句:“好剑。” 姜辞微一点头剑锋朝前:“那就请王爷赐教了。” “慢着!”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转头望向上位之人。 凤天宁也望过去,就只见凤天骄一挥手,一把剑就脱鞘而出,直往凤天宁的方向飞去,凤天宁下意识抬手接住,一看正是风天骄自己那把月明。 然后听见风天骄开口:“用这把,顺手一点。六王远来是客,你切记,点到为止。” 凤天宁听着自家姐姐这好像是有点不高兴啊,有点想笑,她都还没气呢,但是又觉得暖暖的。 握紧了剑乖乖点头:“谢皇姐,臣妹自会谨记皇姐教诲。” 风天骄是有点不高兴,她不信姜辞不知道凤天宁与白倾之间的事。她们有意和亲,来之前自是做好了周全的准备的,何况她们这次的第一人选就是凤天宁,所以更不可能连这点事都没查清楚。 离国国主的信件里说的是关于离国那位殿下的和亲事宜,可没有说她姜辞半句。这明显是她自作主张,即便是之前不知道,现在凤天宁如此态度她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却执意不肯退让,难保打的是什么主意。 至于所谓切磋,姜辞的剑法虽然在离国是很有名气,但她却不怎么担心。凤天宁的剑法她再清楚不过,又有月明傍身,自是不会输的。 姜辞倒是对于风天骄的话没什么反应,只笑了一声道:“得罪了。”说着就已经提剑飞身跃起往凤天宁攻了过去。 凤天宁退后一步抬剑阻挡,来来回回几十招下来,众人只觉得姜辞的剑法身形极为好看,一气呵成潇洒出尘,果然名不虚传。而反观凤天宁只是在一味躲闪防御,虽然没吃什么亏,但也没占到什么上风。 姜辞又一剑上前被凤天宁轻巧躲过,于是抽身而退,停下了动作,望着凤天宁有些不快:“怎么,王爷一味躲闪不肯动真格,是觉得姜辞不配做你的对手吗?”姜辞这人最恨的就是别人看不起她,特别是在剑法上,她日夜勤勉刻苦练习,她自信不只是在离国,即便是放眼诸国中的同辈人里,剑法能胜她的也没几个。 凤天宁笑笑:“没有,你的剑法很好。” 凤天宁说的是实话,她的剑法确实算得还不错,甚至是厉害,只是终究还差了那么一点…… 说罢凤天宁先手挽起了剑锋直指姜辞,眼神一凛,周身的气势也是陡然一变,一股寒意扑面袭来。 姜辞也不免一怔,心下惊骇于她陡变的气势。 “那我可就认真了。” 语毕,凤天宁一剑直逼姜辞而去,带着月明独有的冷戾,两件相触发出的碰撞声让所有都是一滞。 姜辞堪堪躲过她一剑的攻击,还来不及换口气,寒光就又已经逼近。招招稳准从她颈肩喉头擦身而过,月明在她手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剑刃向上,银光闪动,寒意流淌。 姜辞的背后已经沁出了层层的冷汗,她知道是她输了,凤天宁身法极快,出招却没有丝毫犹豫,但几乎每一招只要她想,她的剑就可以直接挑破她的咽喉,刺进任意一个她想的地方。 姜辞从未有过如此之深的挫败感,她引以为傲的剑法在这个人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姜辞停下了手里的剑,凤天宁也就跟着停下,不发一语。 姜辞脸色变得惨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对着凤天宁:“是小王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凤天宁无所谓的点点头,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手里的剑在空中挽了半圈停于胸前,目不斜视,长剑脱手飞出“叮”的一声,稳稳落回了剑鞘。 众人惊讶于这位离国六王干脆利落的认输,更惊讶于凤天宁的气势。 这样的凤天宁几乎是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的,这些年人们所见到的凤天宁,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沉迷玩乐,肆意骄奢的纨绔。 可时至今日,她们突然想起来了,是啊,她不只是个纨绔,她更是那个曾与凤天骄一起浴血沙场,一把沉霜剑破了胡族五万大军的凤天宁,是那个少年封王的天之骄女。 那样九死一生磨练出来的人,是不管姜辞苦练多少年也赢不了的。 是她们忘了,可凤天骄记得。 凤天宁身上的冷意未退,肃杀之气犹在,她没动,也没有人敢出声。 直到凤天骄喊他:“阿宁!” 凤天宁这才抬头,眼神也回复了从前的温润,心里叹自己竟然没控制住。 往上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家二哥满是担心的眼光,连忙笑着摇摇头,告诉他没事。 凤天岚是最见不得就是她这个样子,那时候她刚从战场回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弄得凤天岚一见到她就红眼睛,就这样她又花了好久时间才让自己变回原来玩世不恭的模样。 凤天宁这才笑着对姜辞道:“承让了。” 然后就要去找白倾,可是一回头就看见白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后,只隔她一步的距离,站了好久。 但白倾微红的眼眶,让凤天宁顾不得其他连忙不停问着:“怎么了这是,我吓到你了?没事,没事。”心里后悔自己太认真,随便打打就好了。 白倾却突然笑着摇头,又上前一步靠近她,将手里小心翼翼握了许久的海棠缓缓递到她面前。 桃红色的海棠带着淡淡的清香,花瓣微微颤动,凤天宁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听见白倾微哑的嗓音带着笑意:“白倾……仰慕王爷已久,望君知我意,我亦感君怜。” 第五十三章 白倾话还没完,凤天宁已经将他连花带人一把扯进了怀里。 只是她自己嗓子也哑得厉害:“倾儿,你犯规了,这话要说也是我来说。” 凤天宁松开手转而轻柔的贴上白倾如玉的侧脸,笑着看他。 “是我仰慕你,是我非你不可。” “是我要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是我要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凤天宁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 凤天宁知道因为从前的那些事情,所以背地里其实有很多人在议论白倾。 白倾心仪凤天宁的事在这凤京城中本就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碍于白相府的势力,没有人过分造次彼此都心照不宣缄口不言。可实际上大多数人不都是在等着看白倾的笑话,想看看他这样的高岭之花是如何沦落到那般遭人轻贱的地步。 再到后来又眼见凤天宁对他上了心,风凉话却还是从没断过,说凤天宁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说白倾只是她的退而求其次,说很快也就会腻了去。 这些凤天宁都知道,她既生气又心疼白倾到不行,上一世的她不就是让白倾活生生变成了他们的笑话么。到如今她已然不可能去一一追究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对白倾加倍的好,可是再好也永远弥补不了自己欠他的。 “你这么好的人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我说过我费尽心机,只想图你,我是认真的。” 凤天宁看一眼座上的凤天骄:“阿倾你看,皇姐在上,她是君也是我至亲的姐姐,那里是你的家人,这四周是我凤朝的文武百官。” “今日她们皆可以作证,我凤天宁发誓,这一生一世,我只要你白倾一人。” “所以倾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凤天宁就这么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口,底下一片人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张大了眼睛看着殿中相对的两人惊讶的不敢相信。谁都在心里诽腹过,这世上从没有突然的情深,凤天宁对白倾又能有几许真心,不过是见一个爱一个,女人大都如此,如今的白倾不过就是当初的薛子染。 可是偏偏,凤天宁今日桩桩件件都在清楚分明的告诉别人,白倾不一样。 她说,这一生只要他一个人。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子没妄想过得妻主这一句话呢。 白倾自己大抵也是没有想到的,他本来因为不好意思而通红的脸颊渐渐在凤天宁深情缱绻的告白里慢慢红了眼眶,到最后泪水如断线一样扑簌着往下落,脑海里闪过的是这一路走过来的绝望和煎熬,可任凭如何的大起与大落,在这一刻便也什么都算不得了。 凤天宁抬起手指轻柔的抚过白倾湿润的眼角,怜惜的带走那一点一点泛滥而出的泪光,带着宠溺的笑意开口,温柔而执着:“你愿意嫁给我吗?” 白倾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无措的点头,然后被她揽进怀里。 凤天宁带着他一个转身朝着凤天骄跪下,凤天宁朗声道:“请皇姐赐婚!” 凤天骄已经从震惊里回过神,她也没想到凤天宁会说出这种话,眼神盯着她看了半晌,却见她神色坦然,眉目间只有欣喜,于是认真开口道:“阿宁,我凤家女儿言出必行,朕赐婚那便是君无戏言。” 凤天宁笑道:“臣明白。” 凤天骄点点头却没有立马开口而是望向了白念庭,感受到目光的白相大人立马起身,躬身一拜诚恳道:“能得安王殿下厚爱是阿倾的福气,老臣但凭皇上做主,并无异议。” 凤天骄摆摆手让她坐下却依旧没有开口,沉着眸若有所思。 众人似乎没想到犹豫的竟然是当今陛下,莫不是陛下对于这门亲事其实另有安排?像是突然灵光一现,立时就有人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正是离国使臣所在的位置。 对,她们怎么忘了这还有一个来和亲的离国殿下,这位殿下可是离国国主的嫡皇子,生来备受宠爱,如今却肯舍得让他来和亲,那想必离国国主心仪的人选定不是一般人。 这么一想,凤朝众世家勋贵的女子里,又有哪一位尊贵得过安王殿下,若这位离国皇子与安王结成姻亲,立为正君,那两国的关系势必固若金汤。 这么一想,众人忽然就明白过来,目光越来越多的望向了姜笙的方向。 而除了姜笙以外,坐在他身边的所有使臣们也明显脸色已经变了,姜辞望一眼姜笙刚要开口。姜笙就已经缓缓端起了面前的酒盏,浅浅一笑:“王爷与公子情比金坚,姜笙自愧不如,这世上惟真心难求,姜笙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他语气甚是真诚又落落大方,一席话下来,不少人惊讶过后纷纷为之点头。只有姜辞听完,不可置信看向他,姜笙却浑不在意,仿佛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凤天骄也是难得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不解但终究是满意的。离国和亲之意昭然若揭,离国国主的信件里更是不止一次提到了凤天宁。她若是当着离国使臣的面直接赐婚,未免太打离国的脸。但如今这亲显然是结不成了,可凤天骄需要一个人开口来解这个局,而最好的人选无疑就是姜笙。 “多谢!” 开口的是凤天宁,她并不知道其中的事情,当下却隐隐有了猜测。也是看了姜笙一眼,姜笙只是略微点头,始终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凤天骄这时候才看着面前的两人终于道:“兹右相白念庭之子,白倾,娴熟端庄、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特许与安王凤天宁,为王君,另择良辰以完婚。” “谢陛下隆恩!” “恭喜安王殿下,恭喜白公子!” 在众人的恭贺声里,凤天宁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两世了,他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这回谁也抢不走了,白倾永远都只会是她的人,将人扶起来握紧了白倾的手,带着他往自己的位置过去。 抬头的时候看见凤天岚投过来的目光,凤天岚的眼睛都红了,却还在笑着轻声说:“恭喜。” 眼睛红了的不止凤天岚,白泽也是感慨颇多,她想她是真的可以把自己的弟弟交给她了,幸好,幸好是她,幸好白倾等到了。 凤天岚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视线交汇,却是一头撞进了谢殊的目光里,心里猛然一颤,连忙别过脸,耳根一点一点有些发烫,没看到谢殊无声勾起的嘴角。 第五十四章 这一场盛宴终究是在凤天宁与白倾的赐婚里落下帷幕,人们心思各异散了场。 凤天宁送白倾出宫,凤天岚过去嘱咐了声一路小心便也带着人回晴岚殿去了。 月光蒙在云里,天色深沉望不到边。宫墙深深,渐渐将喧嚣隔绝,蜿蜒的石板路上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衣料互相摩擦发出的细响。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凤天岚不禁颤了一下肩头拢了拢自己的衣袖。 身后的听雨瞧见了,立即拿过手里的披风抖开,轻轻搭到了凤天岚身上。 “殿下今日乏得很了,可不能再受凉。” 凤天岚没说话慢慢停住了脚步,任听雨绕到身前替他系着披风的带子。 眼睛有一点点酸涩,轻微的不适感让凤天岚有些皱眉,随即闭上了双眼,等到那股不适过去才缓缓睁开。 再睁开眼的人目光投向前方,来不及反应身体又忽的一顿。 察觉到他异样的听雨以为是自己系得太紧扯疼了他,连忙松手解开,小心翼翼道:“怎么了殿下,可是弄疼您了?” 凤天岚这才回过神,对着听雨摆了摆手突然道:“你们先去前面等我。” 听雨一愣道了声“是”然后又在凤天岚脚边不远的地方留下了一盏灯笼才转身离开,身后的下人也就默默跟在他后面,直到走到前方远处刚好能让凤天岚看见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然后安安静静侯着目不斜视。 凤天岚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前方的阴影处,夜色笼罩黑得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凤天岚就凭着那一点轮廓一眼就知道了那是谁。 长长的通道里只剩下这两个互相静默伫立的人。 时间在这夜色里无声的流淌,面前的人终于挪动了脚步,身影一步一步的靠近,露出了清晰的面容。 她的脚步声很轻,可是她每走一步,凤天岚就觉得自己的心跳要多快一分,等到这人到了面前,凤天岚连呼吸声都变得小了,眼睛呆呆望着来人。 “你……怎么在这里。”凤天岚努力的开口。 “我在等你。”谢殊带着她惯有的冷静淡然开口道。 “等我做什么?” “想见你。” “刚刚宴上不是才见过……”凤天岚的声音慢慢停住。 因为谢殊突然抬起了双手开始替他系起了刚刚听雨还没有来得及再系好的披风带子。 她突然的靠近让凤天岚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眼神忍不住随着她的手指游走,谢殊的手很白,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此时她修长的手指正灵活的在凤天岚下颌处上下翻飞,很快便系好了一个结。 “额……谢谢。”凤天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小声道谢。 凤天岚低头开口的时候谢殊的双手正要离开,可是突然有温温的热气喷洒在手指上,酥酥痒痒的,然后就一直蔓延到了谢殊心底。 她要撤开的手一顿,凤天岚没听见谢殊答话,又看着她停住在眼前的双手,不由得抬起头看她。 可还来不及看清谢殊的表情,谢殊顿住的手就已经往后一绕,轻柔的按住凤天岚的后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凤天岚瞪大了眼睛,被她按进怀里鼻尖充斥着她的气息,大脑一瞬便空白了,只剩心跳如雷。 可是回过神来反应到这是在外面,凤天岚就开始慌张的想把人推开。 谢殊加重了一分力道不让人挣脱开,耐心的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人来,我派人守着的。”语气里带着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 谢殊按在他后颈的手又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别担心。” 凤天岚突然就被安抚住了不再挣扎,只是心里还有一点点矛盾觉得不该与她如此亲密。 细微的风时不时从两人身侧穿过,引得凤天岚轻轻瑟缩,谢殊察觉到就转了一点方向手臂收紧,将人整个罩在自己怀里。 “还冷吗?”谢殊有些担忧的问道。 凤天岚红着脸摇头,他想一定是因为太冷,而她的怀抱太暖,所以他才舍不得推开。 谢殊的脸突然凑近,在看清凤天岚脸上的红晕时,心情颇好的勾起了嘴角。 也许是受了凤天宁与白倾之事的影响,宴散后,她更抑制不住的想要见他,一刻都不想再等,所以提前等在这里候他。 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等把人抱进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玉兰香气,心里的烦躁全都平息了下去,所有的言语都不及此刻的温情,恨不得让时间就一直停在这里。 又过了片刻,凤天岚还是红着脸然后慢慢从她怀里退了出来,然后望着她道:“你……天很晚了,你该回去了,不然宫门要落锁了。” 谢殊看着他明明不好意思却还费力强装镇定的样子,笑道:“不问问我为什么来?” 似乎被她的语气蛊惑,凤天岚愣愣的开口:“为什么?” “阿岚” “我心悦你。” “!!!” 凤天岚被她的称呼惊得忘记了呼吸,又被她后面那句心悅震的一片空白。 谢殊逼近他一步,在他耳边继续问道:“你呢?” “你可有一点心悅我?” 凤天岚愣在原地,低头沉默,他不知道再怎么面对眼前的人。 心悅她吗?凤天岚问自己,可他没有答案,他不知道。 他活了这么些年,身边的女子除了皇姐便是凤天宁,他从没对谁动过心,他更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知道他对谢殊与别人不一样,可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就是喜欢。 而谢殊的气息身影包裹在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没有缝隙无处可逃,那样强烈的压迫感让凤天岚有些不能思考,脑袋如一团浆糊。 他张不开口,回答不了。谢殊也没有再问,只是眼眸渐渐暗了下去。 两人沉默的对峙,在凤天岚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谢殊就突往后退了一步,放过了他。 新鲜的空气涌入进来,凤天岚小心的呼吸,然后一把熟得不能再熟的扇子出现在了凤天岚的眼前。 谢殊拿出扇子伸到凤天岚面前,没有去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甚至还夹杂了一点生气的表情。 谢殊说:“殿下送的东西我自视若珍宝,而我能回报的不过一颗真心。” “只是现在我不确定你要不要,如果殿下从不曾对谢某有一点动心,那这扇子谢殊受之有愧。” “如果……”谢殊目光一转对上凤天岚已经有一点微红的双眸,突然就放柔了声音:“如果殿下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谢殊停了一下,温柔笑着拉过了凤天岚的手将扇子轻轻放回他手里,凤天岚想动被谢殊提前制住。 “这把扇子殿下忘记署名了,劳殿下补一个。” 然后又听见她说:“届时等殿下想好了,再决定还要不要送给我。” 谢殊的声音含着笑意,凤天岚却听得心里难受的很。 可不等他说什么,谢殊又已经道:“抱歉耽误殿下许久,臣告退了。” 第五十五章 谢殊转身走得是没有一点犹豫,而凤天岚还里在原地看着她没入夜色的背影越来越远,模模糊糊直到不见。手心愈发用力握紧了她放到手里的扇子,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退了回来,凤天岚很是生气。气得想当着她的面撕掉,摔倒地上狠狠踩上几脚,让她知道你不在乎本殿下更不在乎。 可是事实是,凤天岚除了用力一点握紧之外什么也没做,眼神更是盯着谢殊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来。 还是隔在远处的听雨心下不放心所以偷偷看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只剩自家殿下一人了,暗怪自己疏忽竟然没注意到,也不知道殿下这样一个人立了多久。 赶忙走上去,却发现自家殿下正在出神,听雨小心的走近担忧的道:“殿下,您怎么了?” 凤天岚被惊醒,看一眼听雨:“没事。” “那殿下咱们回宫吧,您这手都冰凉了,可别着凉。” 凤天岚抿着唇疲惫的点点头,这才慢慢动身。 回到晴岚殿的凤天岚,挥退了所有的下人。明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却固执不想歇息。一个人静静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是谢殊还回来的那柄折扇,脑力子全是谢殊说的那些话。 说什么他忘记署名了,怎么可能忘记。 他只是没想好这落款要怎么签,抬眼瞥到桌角的一端,凤天岚伸手从那里取过一个青色丝绒的方形盒子,然后听见金属的锁片发出“咔嗒”的声响,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黄玉雕刻的方形印章。 凤天岚将印章拿出来,左右端看又翻转过来,那底部朱砂的印泥已经干涸凝固微微变色,想来是许久没有用过了。但是还能清晰分辨出那上面所刻的“北遥”二字的字样。 指尖慢慢抚过印上的痕迹,凤天岚的眼神里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点点的怀念。 他的画是跟着父后学的,那时候母皇也常常夸他说他很有天赋,他很开心,所以更加刻苦。日复日又年复年,他的画技越来越好,画的画也越来越多。 宫里从没有人说他画的不好,所有人都夸他,夸到后来他都有点怀疑,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他画的有那么好,还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说实话。 于是凤天宁给他出主意,悄悄带着他的画送到了万珍楼。万珍楼的老板沈清翊一开始是不肯收的,开玩笑她的店里那挂的那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大家的手笔。北遥什么的,闻所未闻就直接给打了回去。凤天宁就恼了,搬出了自己的身份,沈清翊不挂也得挂。 万幸的是当沈清翊打开作品看了之后,眼里的惊叹之意不绝,她没想到如此鬼斧神工的作品竟然是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之手,而他的画也很快得到了一大批爱好书画之人的追捧,又因为他从不露面,甚是神秘,更是让人遐想无限。 沈清翊挣得盆满钵满,凤天岚也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酬劳,虽然钱这种东西他无所谓但是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他确实很开心,为此他还偷跑出去过一次只想亲眼看看。只不过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想招摇怕被发现,所以之后就没再起过这些心思了。 直到凤朝与胡族爆发战争,凤天骄与凤天宁都上了战场,他帮不上忙,但他知道打战肯定要花很多钱,所以他以北遥之名送了很多画出去,其中就包括谢殊买回去的那一把扇子。 那是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的时光,那是他画过的最痛苦的画,而教他画画的人也再不会回来了。 再后来,战乱结束了,他也越来越少画画了,这一枚刻有“北遥”的印章也就随着时间被一起尘封了起来。 凤天岚微微笑了一下,叹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将印章放回小盒子又轻轻盖上。视线再落回到面前摊开的扇子,他知道自己没有署名,他心里抗拒着“北遥”二字,所以他不会再用那枚印章。可是他也不能用他的私章,那样明晃晃的字样,不是等于告诉所有看见的人,这扇子是他凤天岚送给谢殊的。 所以他干脆什么也没盖,可是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谢殊会用这个理由把扇子再给他还回来。生气吗,有一点,但是更多的好像是不知所措。 他想,她谢殊要的大概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这扇子是他凤天岚送的。 她说要他想好还要不要再送给她,她问对她有没有一点点动心。 凤天岚想,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人。身体向后一仰靠在花梨做的椅背上,脑袋昏昏涨涨就这样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离开的谢殊,走在昏暗寂静的大路上,她走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敢回头看凤天岚。怕看见他脸上的愠怒,更怕他说出什么决绝的话语。所以她不给他开口的余地,是她落荒而逃。 她唯一的一点底气大概是赌凤天岚心里还是有她的,只是他自己还不确定罢了。她本想来日方长,只要她默默在他身边守着,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迟早会明白自己的感情。 可她低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自制力,她为数不多的冲动,全是由他而起。 他的沉默他的迷茫,刺得谢殊揪心难耐。占有欲排山倒海一样在心里泛滥,她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小孩,恼羞成怒用尽办法只想要逼他承认。她把扇子还给他,逼他做一个抉择,她所有的念头都在叫嚣着这个人是她的,但她其实承受不起他任何的拒绝。 凤天岚的犹豫让她很怕,那一瞬间她想如果凤天岚真的不喜欢她呢?如果真的只有自己在一厢情愿呢? 他生气她可以认错可以哄,可如果他不喜欢自己她要怎么办? 放弃吗?谢殊问自己,不可能放弃的,缠她也会缠他一辈子。 谢殊沉着脸色出了宫门,守着的下属立即打着灯笼过来照亮。走到马车前,才把马车的帘子掀开,忽然就有什么东西从帘子边落下来,谢殊捡起来就着灯笼的光亮看见是一支桃红色的海棠。 “哪儿来的?”谢殊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听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下属立即回答道:“这……是属下失职,没有察觉到,请大人恕罪。” 谢殊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住,三息过后才听见谢殊再开口:“没有下次。”然后将那只快半焉海棠丢进了下属的怀里。 不是凤天岚的海棠,就都没有意义。 下属慌乱的接住那支海棠,低低应了句:“是。”然后低下头苦着脸,她就知道肯定瞒不过大人,可是那小公子红着眼睛哀求她的样子,她实在于心不忍,这才放任他将海棠留在了车上。 第五十六章 凤天宁一定要送白倾出宫,抓着人的手不肯放,两人一路默默无言走得极慢,白倾头都快低到了地上。 同出来的大臣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都要对着凤天宁道一句恭喜恭喜,而前面几步不远走着的是他的母亲爹爹还有姐姐,隐约能听到同样的道喜声。白倾觉得自己的脸简直要烧起来,根本不敢抬头。 白正君回头看一眼的儿子,他整个人缩在凤天宁身后,虽然害羞的连头都不敢抬,但是却丝毫要挣脱凤天宁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依赖得很。凤天宁也护着他,一旦察觉到有人靠近便不动声色挡在白倾身前,避免人看到他。 尽管如此,白正君还是要叹一句果然儿大不中留,明明你爹爹就在眼前,这么害羞到自己这里来就好了呀。 边叹又边拉着自家妻主和女儿脚上加快了步伐,白念庭默默往前走,白泽默默跟着,大家心照不宣。 凤天宁与白倾很快便被落在了后面,当然也是因为凤天宁故意放慢了脚步,最后寻了一处僻静的转角处凤天宁干脆停了下来。 在白倾要撞到她背上的时候,迅速转身将人接了个满怀。 低低的笑声在白倾耳边响起:“你啊,看路。” 白倾还在有点发懵的状态,抬头看一眼凤天宁又立即低下去。 “怎么这么害羞呢?”凤天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顺着柔软的发丝一直梳到后背,一遍一遍安抚着他。 白倾终于慢慢从她怀里出来,双手抵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一双眼睛像才受过惊吓的小绵羊,水汪汪又软绵绵。 凤天宁觉得自己简直禽兽,但白倾这幅模样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把按在怀里亲到他喘不过气,连连求饶。 白倾开口声音小的要凤天宁把耳朵贴过去才能听清。 他说:“怎么停下来了” 凤天宁笑着把他拉进一点,鼻尖挨着鼻尖:“因为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我舍不得你。” 白倾红着脸但是好在没有再低头躲开,反而是鼓起勇气看着凤天宁:“又不是不能再见了。” “嗯,但是那就要等到明天了,怎么办,我现在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 “你……你别说了……” 凤天宁温热的鼻息洒在他的鼻尖,惹得白倾连呼吸都快要不敢,结结巴巴说不出多的话。 他实在太容易害羞,而且她们变得越亲密他就越容易害羞。从前的时候白倾在她面前还能维持那一点点的清冷自持,到后来凤天宁总是不是抱就是亲,他羞的无地自容,变成了温温软软的小绵羊。 但是凤天宁也舍不得折腾他,他害羞她就将人按在怀里让他藏着,让他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声音亲亲柔柔在他耳边:“好,我不说了。” 白倾缓过来了一会儿就想动,凤天宁却不让:“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白倾趴在她肩膀上小声的说:“可是……可是母亲她们还在外面等我……不好……” 凤天宁答应着:“嗯,我知道,一会儿就好。” 白倾就不动让她抱着。 凤天宁念念不舍,但她知道白倾说的对,让人在外面等太久确实不好,但是刚想把人松开,又听见白倾在她耳边小心翼翼的说:“我……我们真的……” 说了半天要问的话也还是没说出口,凤天宁就干脆接过他的话笑着回答:“嗯,是真的,我们要成亲了。” 白倾“嗯”了一声,双手抓着她更紧了,脑袋深深的埋进她的颈窝。 凤天宁感觉到他的不安就轻轻拍着他:“倾儿,别怕。” 白倾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明明之前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的人,如今她们却要成亲了。他不是不信凤天宁可是这段日子以来的每一天,他会觉得甜蜜和美好,但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总觉得这样的时光像是偷来的,凤天宁对他越好他就越忍不住想,像她突然喜欢自己一样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突然离开自己。 他不敢说,怕凤天宁生气。 凤天宁却明白,她所有的耐心和细心在面对白倾时只会变得更甚。她知道他时不时就会不安一阵,他总是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自己但凡只要表现出一点不快,他就会迅速退缩。 时间久了凤天宁其实慢慢的变得有些享受这样的过程,白倾像一个冰雕的玉娃娃。看着清冷孤傲难以接近其实内心里柔软敏感得不得了,脆弱又易碎。 她好不容易打开了他的心门,小心翼翼捧着护着,然后玉娃娃开始相信她,开始展露自己柔软温和的一面。 撒娇的,生气的,依赖的……凤天宁每每看见他开始对自己有了不同与别人的情绪和行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总油然而生。 玉娃娃总是娇气又不安,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出口。她纵着宠着,尽力给他所有的安全感,她还有一辈子可以爱他,想想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最美好的事了。 凤天宁终于肯将人送开,转为握着他的手:“好了,我送你出去,不然右相大人怕是要来找人了。” “不会,走吧。”白倾小声说着。 两人开始往宫门外走,凤天宁边走边侧了点身子将他两只手都握到手里,细细摩挲,皱着眉念叨:“还没到冬天呢,手怎么就这么凉。” “没事的,一直都是这样子。” “陆乘给你开的药有好好吃吗?” “嗯,宝月可听你的话了,天天守着我喝,一顿不差。”白倾笑道。 “不守着你也好自己乖乖喝。” “知道了。” “会觉得冷吗?” “不冷,我穿了很多,你不用担心的。” “嗯……我是不是很啰嗦……你会不会烦?” 白倾摇摇头:“不会,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行到了宫门口,果然只剩白府的马车还停着了。 她们才到刚要过去就看见白泽从车上下来了,一副你还知道送他出来的眼神看着凤天宁。 凤天宁笑笑牵着白倾过去,声音不大不小说了句:“久等了。” 白泽只说了句:“母亲已经先带着父亲回去了。” 凤天宁没说什么点点头把白倾送上车嘱咐道:“进去了暖暖手,别着凉了。” “嗯知道了。” 白泽接过白倾送进车厢里坐好又看了一眼凤天宁:“行了你。” 凤天宁笑笑看着她开口道:“嗯再麻烦你几天,以后我自己接,不用你等了。” 白泽一听给了她一个白眼:“想得美你。”然后也转身进了车厢,吩咐车夫赶紧走。 凤天宁看着她们走远了这才转身又往宫里回去。 第五十七章 这日下完早朝的凤天宁脚步一转还是照常先去一趟晴岚殿,路口处宝云正在那里候着,旁边还有一两个宫人打扮的丫头,三个人脑袋挤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宝云忽然适时的一抬头就看了凤天宁正往这边过来,连忙打发了两个闲话的丫头,拔腿就往那边迎上去。 “王爷,您来了。” 凤天宁望一眼远处匆忙走开的两个丫头,随口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宝云跟在身后赶紧回:“哦,她们说今日城门外的校场要举行武状元的比试呢,听说热闹的很。” “哦,好像是有这回事。”凤天宁略微思考了一下,秋闱才过,殿试还要到明年,而相比之下武状元的比试倒是显得要简单利索得多。 “比到哪一步来了?” “回王爷,说是今日就要决出状头了呢,左相大人是主考官。”宝云努力回忆着自己听到的情报。 “她哪年不是主考?”她一个文官,偏偏被派去做武试的主考,且每一届武状元赢了还都要再找她挑战一番,这么多年都快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可惜就是没有一个成功过的。 “那也是,毕竟左相大人功夫那么厉害。”宝云煞有介事的回道。 凤天宁一听就笑了:“这么看来你倒是很崇拜左相大人啊?” 宝云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然后郑重道:“奴才当然是最崇拜王爷了,在奴才心里没有比王爷更厉害了的人了,而且王爷对奴才还这么好……” “行了行了行了……”凤天宁打断她:“说再多,本王也不会给你涨月钱的。” 凤天宁大步在前面走着,宝云挠了挠脑袋笑了一下又赶紧跟上去还不忘说到:“奴才是真心的。”她一跑手里揣着的两个青花的小酒坛就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凤天宁假意横她一眼:“仔细你手里的酒,要是摔了本王就扣你的月钱赔。” 宝云吓得赶紧把两个小酒坛捂好了,老老实实跟在凤天宁身后,啧,这酒她的月钱哪够赔的。 主仆二人很快就到了晴岚殿,殿外,凤天宁接过了宝云手里的酒吩咐道:“你在外面等着,本王自己进去。” “是,王爷。”宝云就规规矩矩的垂头低眼守在外面。 而凤天宁前脚才进去,听画就不知道从那里窜了出来到宝云面前,对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道:“宝云姐姐,你今日怎么也来了啊?” 宝云就悄悄回他:“替王爷送东西来的。” 听画点点头又问道:“宝云姐姐你吃过早饭了吗?” 宝云摇头,她一早上送了王爷进宫上朝又跑去望月楼取酒,时间紧的很根本没顾上吃饭这一茬儿。 于是听画就从左手边挎的小竹篮里取出了一碟点心递给她:“这是殿下赏的,可好吃了,给你。” 宝云犹豫了下:“没事,殿下赏的你自己好好留着。” 听画就又往前递了一步:“拿着吧,我这里还有呢,你上次不也分点心给我们了么?” “那……就多谢了。”宝云这才接过,她确实有些饿了。 “不客气的,那我先走了。” 殿内,凤天宁一眼又瞧着自家二哥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眼神不知道望着哪里,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二哥……”凤天宁轻轻喊了一声。 凤天岚一惊抬头看见她连忙收起了面上的不自在,笑着道:“你来了啊,我叫他们传膳。” 早膳摆了一桌,凤天宁边吃边看着凤天岚一筷子没动,不由得跟着蹙起了眉,她试探着道:“二哥,你怎么了?” 凤天岚听了还是笑着:“没有啊,没怎么,快吃吧。” “你可别骗我。” “没有,怎么会。”凤天岚打起精神看向她又注意到她拿进来的两个青花酒壶赶紧转而问道:“你拿的什么来?” 凤天宁这才想起来自己带来的酒于是道:“这个啊,连城新酿的桂花酒,他说送来让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这秋日渐渐深了,只会越来越凉,到时候在炉子边温了喝,最好不过了。” 只是说着说着,凤天宁发现她家二哥好像又走神了,她说了半天也不见对面人有反应。 等凤天岚反应过来的时候,凤天宁已经停了好久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眼神不愉。 凤天岚却不自知以为她是刚刚说完就接了句:“那你记得替我谢谢她。” 凤天宁知道问他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借口出去找到了听雨。 听雨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小的也不确定,好像……好像就是从繁花宴那日回来之后,殿下就一直这样子了。” 凤天宁思来想去,她并不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会让他烦恼的事情只能问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就……就宴散了之后,在回宫的路上遇上了左相大人,然后就这样了。” 宴散之后?凤天宁没想到谢殊竟然在那之后还去见了他:“她们说了什么?” 听雨赶忙摇头:“王爷,这个小的真的就不知道了,殿下让我们隔得远远的。” 凤天宁也没再说什么摆手让他退下了,再进到屋里的时候凤天岚望着她进来笑着道:“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凤天宁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二哥说没事自然是没事的,快吃东西吧,你都没怎么吃。” “嗯,好。”凤天岚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庆幸好在她没一直问下去。 只是没多久凤天宁又道:“二哥,今日城外的校场有武状元的比试,最后一场了听说很是精彩,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 凤天岚才要摇头,凤天宁就抢着道:“去吧,二哥。你也好久没出去散散心看看热闹了,可别把人都闷坏了。” “很多人都会去看的,你要是怕无聊我去把倾儿接过来给你作伴,难得今日天气这么好,一起出去走走吧。” “再说到时候你要是实在觉得没意思,我再送你回来就是。” “去吧,二哥。” 凤天宁滔滔不绝压根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凤天岚只能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还早,我等会儿去接一趟倾儿然后我们再一起过来接你。”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城外的校场不就在北门边,小时候不是常跟皇姐一起去嘛,我知道这么走的,我们在那里汇合就是。” “嗯,那也行。” “好了,快用早膳吧,都要凉了。” 第五十八章 凤天宁从晴岚殿一出来,宝云就立即迎了上去,脸色郑重欲言又止的样子,紧跟在她后面,才走出去几步,凤天宁就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宝云立刻倾身到她耳边:“王爷,府里派人传话来,说是燕侍卫回来了。” 凤天宁脚下一顿,蹙眉思考了一瞬,心下猜想十有八九是有消息了,倒是比她预料的早一些。但随即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径直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出了皇宫,宝云临驾车前还是忍不住忐忑问了一句:“王爷,咱们是回王府吗?” “不回,直接去白府。” 宝云一愣,王爷明明之前再三吩咐过,只要燕侍卫回来了不管她在哪儿都要立即通知她的。 来不及再疑问就又听车里传来她的声音:“去告诉来传话的人,让燕西先好生休息,待本王回去自有安排。” “是。”宝云恭敬的应着,甩手驾起车马往白府去了。 到看见白倾的时候,凤天宁也已经收起了那副严肃的模样,笑的柔情蜜意。 白倾如今在她面前也放松了许多,一见她来也是心下一喜,往她身边跑过去。 凤天宁连忙上前去先将人接住,随后自然的与他十指相扣,牵着人慢慢走。 她刚要说话,白倾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就率先开了口堵住了她的话:“这个时候了,早饭肯定吃了,药也喝完了,穿的很多也不会冷。” 凤天宁失笑的看着他配合着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像哄小孩儿一样摸摸他的头顶,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嗯,知道了,真乖。” 然后就轮到白倾有些不好意思了,手指在她掌心微微收缩,偏开头眼神不敢看身边的人只轻声问:“你今日不忙吗,怎么这时候来了?” 凤天宁紧了紧握着他的手:“今日不忙,又看这天气甚好,想着带你出去走走。” 白倾突然转过头看着她,动了动嘴却没说出来。 凤天宁瞧着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干脆停下来低头与他对视耐心道:“怎么了,不想出去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明明以前说带他出去玩他都很开心的。 白倾摇摇头:“不是,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你应该很忙的,不用特意带我出去,我本来也不怎么出门。” 凤天宁就笑了忽然伸出食挑起白倾尖削的下巴道:“想什么呢,难道白小公子不肯赏脸?” 白倾听着她学外面那些纨绔女子的语气忍不住想笑,横她一眼又道:“就你会胡说。” 凤天宁收起了那副纨绔的样子正经道:“真不忙,再说有什么事能比得过你的。” 白倾想这人总不肯好好说话,总是三两句就让他觉得耳根都要烧起来:“从前竟不知道安王殿下是这么会说甜言蜜语的人。” 知道他这是害羞了凤天宁也不戳穿反而更贴近他在他耳边低低道:“我只对你说这些。”然后在面前人耳根更红之前撤开距离接着道:“今日是武试的最后一天,想必应该是精彩不过的,左右没什么事倾儿就陪我去看看吧。” 白倾倒不关心什么武试不武试的,但是能与她在一处他总是开心的,于是点点头两人就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凤天宁还特意想去找白泽,想着她也应该有兴趣那不如索性一起,只是她却没见到人,之后才听白倾说,白泽好像有什么事一早就出去了。 两人到校场的时候,比试还未开始,但是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校场上方建有一座楼阁,此时凤天宁与白倾正在里面歇息,坐在回廊处看校场,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校场四周已经规划好了比试的场地,武试最后的项目就是骑射与拳脚了,简单明了却最有看头。 凤天宁的眼神注视着底下几个正在射箭场热身的女子,持弓,勾弦,箭头锋利划破空气,“嗖”一声稳稳没入百米开外的箭靶。 白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问道:“你也会射箭吗?” 凤天宁笑道:“凤朝的女子哪个不会,我自小就跟母皇一起学习骑射,只不过这么多年不碰了多少有些生疏就是了。” “那你要去试试吗?” 凤天宁转过头看他:“你想看?” 白倾点点头。 于是凤天宁带着白倾下了高台,走到靶场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就朝她行礼。 凤天宁笑道:“免礼,你们练你们的,不用顾及本王。” 说着带着白倾去了比较边侧的位置,旁人也自觉靠拢与她们保持着距离。 拿过一旁的弓箭,凤天宁身体立得端直,左手持弓,眼神也跟着随之变得锐意凌厉,然后几乎没有有丝毫的犹豫,勾弦的右手轻轻松开,箭羽飞出,直中靶心。 四周隐隐有惊叹声响起,而白倾更是看得呆了一下,这个人他面前总是温温柔柔又细致入微,随时都是一副笑眼,现下这般英姿飒爽,潇洒傲然的一面倒是真的很少展露。 凤天宁看了箭靶一眼,心想倒是还没有忘了去。然后转头看白倾,见他一幅惊喜赞叹的模样,觉得很想笑。 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弓递到他面前:“想试试吗?” “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 白倾愣愣的接过弓箭,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凤天宁已经绕到他身后双手将人圈在怀里,左手替他承担着弓的重量,引导他站好正确的姿势轻轻道:“别怕,放松一点,有我呢。” 他也想放松,可是白倾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不停的加快,他能感受到周围不断扫过来的视线,而凤天宁的温度也贴着他的后背清晰的传来,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热气喷到脸上引起一阵颤栗,这样太过亲密的姿势让白倾觉得自己根本快要拿不住弓箭。 可这时凤天宁又在他耳边道:“倾儿,专心。” 白倾努力集中精神。 “来,拉弓。” 嫩白的手指捏紧了弓弦,可是就是任他怎么使劲,弓弦都几乎纹丝不动,直到手指都已经泛红了,白倾沮丧的开口:“我拉不动。”声音里有点委屈又透着浓浓的撒娇。 只听得凤天宁一阵心疼,连忙伸手覆盖住他的手,生怕他觉得痛,握着他的手稍稍用力拉开了弓弦,然后松开。 一支箭这才好不容易飞了出去,甚至都没有落到靶上,可白倾却很是开心的转过身对着她道道:“你看,飞出去了。” 凤天宁看着半路落下的箭也不在意,只要他开心就好。 放下手里的弓,去牵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泛红的指尖夸道:“倾儿真厉害。” “会痛吗?” 白倾不好意思的摇头:“不痛。” “嗯,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再来,现在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白倾点头,两人正要往看台去休息,一回身却见一个身影正在过来,凤天宁微微眯眼看着靠近的人,忍不住皱起了眉。 姜辞,她实在不想见到这个人。 第五十九章 姜辞越走越近,脸上是她一贯堆起的笑容,抬手对着凤天宁打招呼:“安王殿下。” 又自然的看一眼她旁边的白倾有礼道:“白公子。”一派彬彬有礼若无其事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凤天宁再不愿也还是简短回了一句:“六王。” 而白倾从注意到姜辞的时候,先前满心的雀跃就都瞬间平息了下去,眼神开始变得冷漠,浑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抗拒与冷意,在姜辞眼神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变得更甚。 凤天宁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连忙身体往他的方向移动,将人整个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掉姜辞时不时探究的目光,伸手将白倾的手握进掌心,轻柔的揉捏,小心的安抚着人的情绪。 凤天宁的维护安抚让白倾冷静了些,他沉下眼眸不再去看面前讨厌的人,藏在凤天宁身后默默的不肯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姜辞有些错愕,她没想到白倾竟这么讨厌她,繁花宴上她没来得及同他说话就被凤天宁拦住了,她私心里总以为白倾对她即便没有感觉但总还是应该以礼相待的。 这个人的确好看之极,比她在离国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还要好看。她从见他的第一眼就再没移开过目光,这样的美人哪个女子能不动心,不想占为己有? 而当初调查凤天宁的时候,明明回来的情报里面说,凤天宁心属的另有其人,可如今事实好像正相反,她放手一搏却输的一败涂地。 姜辞眼色微闪思绪翻滚,凤天宁则已经彻底没有了耐心,本来两个人好好的约会被她打扰她就已经很不爽了,当即沉声道:“六王没事的话,本王就先走了。”说完就牵着白倾欲往看台上去。 姜辞一惊连忙道:“王爷请留步。” 凤天宁眯眼看她:“六王到底有何事?” 姜辞又上前一步看似脸色慎重的说道:“是这样,小王的弟弟不见了。” “什么意思?”凤天宁蹙眉道。 “我这弟弟从小就调皮不过,今日小王一起来就发现他不在屋里,与下人四处寻找也没找到他人。又听说今日这里有武状元的比试,他一向最爱热闹,所以小王猜想兴许他会来这里。” 姜辞又看一眼凤天宁:“谁知一来小王先看见王爷了,若是可以,希望王爷能帮小王一起找找,毕竟小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笙儿出点什么事,小王实在无颜回国与母皇交待,还请王爷出手相助。” 凤天宁虽然不满,但作为东道主姜辞如此的请求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各国如今都在一个敏感的时期,不出事最好,如果出事那也不能是在凤朝。所以无论姜辞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只能当真对待。 凤天宁轻喝一声:“来人!” 校场的卫兵应声上前:“属下在。” “这是离国的六王,正在这校场里寻人,你派两队人马,听从六王的指挥。” “是,属下领命。”卫兵大声应完之后刚要退下又折回来看一眼凤天宁又看一眼姜辞突然道:“属下敢问,六王,您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姜辞想了想道:“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头大概到我肩膀这里,穿着与你们这里的男子不太一样……” 不想卫兵听完之后眉头一挑突然伸手往擂台的方向指了指,脸色犹豫道:“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这位……” 几人俱是一惊顺着卫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武试还未开始,擂台周边竟已围满了不少人,而台上相对立着一女一男。 姜辞认出那男子正是姜笙,脸色一变抬脚就往擂台边赶去,凤天宁犹豫了一下也带着白倾过去了。 台上的女子望一眼越聚越多的人明显有点不自在,她拧着眉对前方的少年道:“这位小公子,您可快别闹了,我认输还不行么?” 少年看她一眼不依不饶:“怎么,你一个女人连跟我打都害怕吗?不是说今天来的人都很厉害么,看你这个怂的样子也不过如此嘛,你们凤朝的女子都这般胆小吗,连一个男子的挑战也不敢接?” 凤天宁微微皱眉开口道:“这女子是谁?” 跟过来的卫兵立刻答道:“回王爷,这是卫指挥司手下的一名镇抚使,名叫杜一,也是参加今日武试比赛的其中一位。” 凤天宁点点头没再说话,将目光投向了擂台上。 名叫杜一的女人,一张脸皱得不行,明知道眼前的少年是在故意激她出手,但是还是心头很不快,她平生最恨人说她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是被一个男子这么说,怎么想都忍不了。 而姜辞已经挤到了前面对着姜笙大喊:“笙儿,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台上的少年一愣不由得看了一眼姜辞但是马上又赌气似的收回了目光。 姜辞又道:“你以为你那点功夫够谁看的,赶紧下来。” 姜笙不理。 “姜笙!”姜辞气不过连名带姓大喊了他一声。 喊得姜笙一怔,随后少年冷哼一声,干脆一甩手里的鞭子,长鞭迅速往杜一的面上掠过去。 杜一吓得一愣赶紧躲开,心道可真是个泼辣的小公子。 姜笙不停的攻击而杜一就不停的躲,毕竟她也不能真的对一个男子出手,何况看起来这个小公子似乎也不像是一般人。 来来回回杜一躲的游刃有余甚至还觉得挺有趣就当是为了待会儿比赛的热身了,她想就等这个小公子自己打累了就好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杜一是在让着他,姜笙自己也知道。就是知道才更气,看着她一脸轻松,姜笙突然变了招式,趁杜一不注意鞭子一扬绕住了她的手腕。 杜一也没想到,被人缚住了一只手下意识就开始用力与之对抗,两人顿时僵在了场上,姜笙扯不动人又收不回鞭子,急得突然就红了眼睛,看一眼对面的女人,杜一被他一看立马就松了手。 她突然撤力,姜笙一个不稳连连后退,眼见要掉下擂台去,台下谁都没想到,一反应过来就纷纷要去救人,却突然一个黑色身影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伸手拦腰便接住了姜笙,然后两人稳稳落在擂台上,等众人看清来人又是大吃一惊,正是左相大人谢殊。 杜一连忙上前行礼,谢殊摆摆手:“行了,比试快开始了,下去吧。” 又看一眼台下,众人只觉得背后一凉接连跟着行礼而谢殊只是道了一句:“散了吧,半刻钟后开始比试。” “是!” 众人散开谢殊才对着姜笙冷冷吐出两个字:“放手!” 今日的谢殊没有着官服而是一身墨黑的劲装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长身而立墨眉如锋,不怒自威。 姜笙看得有点呆住,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忘记了动作。 谢殊皱眉小臂一动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再没看姜笙,迈步朝台下走去。 可才迈出一步,手臂就又被扯住,来不及皱眉又听见少年的嗓音响起:“你抱了我就要娶我!” 这下不只谢殊底下还留着的凤天宁,白倾,姜辞都惊到不行。 脸色变得最厉害的是白倾,因为他注意到了离她们几步外已经立了一会儿的一个人。 白倾声音不大不小叫了声:“二殿下。” 凤天宁一愣猛的回头果然看见了自己二哥,心叹,完了。 又转头看谢殊,她的震惊也差不多,白倾那一声像一记惊雷响在她耳边,眼神不由自主看向凤天岚身形却一动未动。 凤天岚也就那么静静立与她对视,片刻,突然勾唇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走得没有丝毫犹豫。 第六十章 眼见凤天岚要离开,谢殊心里突然就慌了。她实在很惊讶会在这校场上见到他,从那晚她把扇子归还给他以后,她就一直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凤天岚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她才知道比起等待,她最怕的是就这么失去他。 她知道自己过于心急,所以她一直想找机会再见他一面,重新把事情说清楚,他不确定她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可是兜兜转转这几日她忙得脚不沾地,本想刚好等今天武试比完以后,她可以趁机进宫想办法见他一面,却怎么也没想到,再见竟是在这般荒唐的场景下。 顿时心生烦闷,左手臂还被姜笙抱在怀里,谢殊眉头皱得愈加强烈,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字眼:“我叫你放开!” 她语气冷厉,姜笙甚至能感受到他抱住的这只手臂越发僵硬,那些微的颤抖大概是因为主人在极力的克制。 按说面对这样在怒气边缘的谢殊,莫说是一个男子,便是大多女人在她面前都是要瑟瑟发抖的,姜笙却不然,面前这个女人冷酷厉色的样子只让他觉得分外心动,眼神自下而上看着她,透着莫名的崇拜与爱慕,他心里默认,这才是他姜笙想要嫁的人。 姜辞大概也是看出了姜笙的想法,上前一步道:“笙儿不得无礼,还不好好谢谢左相大人的救命之恩。”没有安王,这位左相也是可以的,她对她也是早有耳闻。 姜笙的手没有丝毫要送开的意思,反而越箍越紧,越紧越好,他打定主意是不想放开,他想谢殊一个女人家,总不可能为了挣脱他而伤到他,而且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伤了自己,到时候她也不好交待,越想心意更加坚定。 男子的直觉告诉他,刚才跑掉的那位凤朝殿下与谢殊之间一定不简单,他不能让谢殊去找他,他看上的人,他自己会争取。 手将人抱得死死的,嘴里娇声道:“多谢左相大人救命之恩,本殿下……” 姜笙话还没完,就听到谢殊一声冷哼,然后突然手上一痛就松开了。 谢殊不过是反手点了他手上一处穴位,而趁他片刻失力与他拉开了距离。 姜笙怎么也没想到谢殊会对他动手,睁大了眼睛看着谢殊似乎是在控诉她刚才的作为,贝齿轻咬有些哽咽:“你……” 话没说出来就被谢殊一眼冻住,似乎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一眼,谢殊冷冷道:“不自量力。” 然后也没有时间再与他多做纠缠,看着就快要跑出校场不见的人影,谢殊直直的追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旁才赶到的同来监考的监试官又一脸为难的挡在了谢殊面前。 谢殊毫不吝啬一记眼刀飞过去,很是不耐。 监试官缩了缩脖子还是不肯退开为难道:“左相大人,这比试就要开始了,众学生都等着呢,您不能就这么离开。” 她一语毕,另外两个监试官也走了过来一同对着谢殊躬身一拜:“还请左相大人三思,以大局为重啊。” 三什么思大什么局,她现在最重要的大局就是那个已经跑出去的金枝玉叶的殿下,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在乎。 谢殊强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焦躁如焚,斜眼一瞟突然就看见了那个在现场看戏良久的人影。 她一转对着面前的三位同僚沉声道:“今日的主监考,由安王殿下代替本相,一应事宜你们向她请教便是。” 突然被叫到的凤天宁一听就气笑了,哧一声回道:“左相大人这是安排起本王来了。” 谢殊回头看她一眼:“戏也该看够了,还劳王爷帮我这一回,谢殊感激不尽。” 说完便疾步追了出去,再无停留。 凤天宁看着那心急火燎的身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不是她约凤天岚出来,大概也就没这事儿,虽然与她一开始的计划有偏差,但未必是坏事。 能怎么办呢,那是自己二哥啊,看他刚刚离开时那样难过的表情,再迟钝也知道,他二哥对谢殊多半是用心了,这个时候谢殊要是不追出去,那才是要命。 留在原地看着主监考消失的三位监试官此刻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了凤天宁身上,小心翼翼喊道:“安王殿下……”面面相觑,她们实在也不知道这位王爷这是应了还是没应啊。 凤天宁无奈,看看还在一脸担忧的白倾,伸手掌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温柔笑着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二哥他……” “没事没事,放心吧,有谢殊呢。” “不过我可能不能陪你了,左相大人可是交待了要事给我,我得去替她了。” 凤天宁满脸都是无奈,白倾拿下她放在自己侧脸的手两手握住温声道:“没事的,我等你。” “倾儿真乖,那你去看台上歇着,需要什么就吩咐下人去取。”凤天宁看着他不放心的嘱咐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 “嗯……有什么事就马上派宝月来告诉我……” 凤天宁还想再嘱咐什么,旁边的监试官突然不合时宜的咳了一下,额上沁着细汗又催了一声:“王爷……这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白倾连忙道:“你快去吧。” 凤天宁点点头,收起脸色庄重凛然坐上了监考席。 而另一边去追人的谢殊,出了校场却不见凤天岚的人影,她想人一定是回宫了,于是加快了步伐往皇宫的方向追赶,她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忐忑不安心急如焚。 幸好凤天岚脚步只有那么快,谢殊远远听到了几声熟悉的声音。 寻着望过去,只见听雨正一脸焦急的跟着前面快步行走的人,不停在说着:“慢点,您慢点走,小心摔着……” 谢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 听雨一惊而看清来人后又默默收住了声音,退开两步。 凤天岚似乎知道是谁,被她捉住,没动也没做声。 他这样子谢殊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可大道上正是人多的时候,两人僵持在中间很是显眼。 谢殊终于小心的靠近了他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换个地方,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好不好?” 凤天岚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谢殊无法想试探的将人拥入怀里,凤天岚这才像是突然惊醒过来一样,挣扎起来要逃开她,被谢殊强制按住。 凤天岚挣不开,红着一双眼睛抬起头狠狠看向谢殊。 那眼神全都是愤怒和厌恶,谢殊看着却是一阵心疼,她曾发誓再也不强迫他,但是今天的状况,她真的没办法放任他这个样子让他回去。 手上力道未松,谢殊只能尽力放柔了语气闭上眼叹道:“殿下啊,就这一次了,我以后绝不再强迫你,我们先换个地方,之后要打要骂都随你。” 第六十一章 不知是不是谢殊语气里太过的无奈和隐忍,凤天岚听完后竟真的没有再挣扎。 谢殊揪紧的心跟着放松了一点,她这时才望向听雨:“你在这里候着,我自会送他过来。” 听雨看了一眼凤天岚,眼中任是担心不止,可殿下没有拒绝他也只能点头,说了一句:“请左相大人务必照顾好殿下。” 谢殊微微颔首答应,就着半抱着凤天岚的姿势带着人离开了。 穿过大道,避开熙攘的人群,谢殊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城墙下停住,她也想找个更合适的地方,可时间地点似乎都不太容许。 停住的谢殊一个转身双臂撑在城墙边,将凤天岚困在怀里方寸的地方。 凤天岚一路都任她带着,低着头不看不言,如今停下来也没有额外的反应,谢殊只能更加逼近唤了一句:“殿下……” 在谢殊以为她们还会继续僵持的时候,凤天岚淡淡的开口:“左相大人要说什么就说吧。” 语气冷冽得让谢殊一怔,印象里他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明明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儿却甚少有什么架子,即便是待不相熟的人也都是谦润有礼。难得见他有这样明显不快的语气,谢殊知道他终究还是在生气。 “你为什么生气?” 谢殊还清晰记得上一次这样问他的时候,还是他送她扇子的时候。只不过上一次的情形与这一次好像相差甚远,没想要他回答,谢殊只是看着他沉默的侧脸静静道:“因为我还你扇子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有区别吗?” “有!” “如果是因为我还你扇子,我道歉,是我太心急,是我太想确定你的心意,所以忘了顾忌你的感受,是我不对。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先离开,是我不对。这么久没有来找你,是我不对……” “确定我的心意……你凭什么?你自己的心意呢,你确定过吗?”凤天岚带着一点薄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道歉。 “你的心呢?”凤天岚伸手揪住了谢殊胸口处的衣襟,如玉的指尖细嫩纤长,却因为用力有一点点颤抖。 “说什么心悦我,你的心悦就是将我送你的东西还回来,就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转身就走?谢殊你说,你何曾有一点心悦我?” “不过是因为当年的一幅画,可我早不是当年的凤天岚了啊。” “如今我送你的东西,不过是你挥之即去的玩物。” “可我凤天岚不是你召之即来的人,谢殊,到此为止吧。” 凤天岚带着叹息的声音听在谢殊耳里全都是像是穿心的箭,一根一根扎入心底,迅猛生痛。 他每说一句她都愧疚万分后悔莫及可是全都不敌他说到此为止时候的钝痛,那是比划在身上的口子要痛彻百倍千倍的难捱。 凤天岚的抓紧她衣襟的手随着他最后一句叹息也渐渐脱力松开,谢殊看着在眼前滑落的手,心也跟着一沉,来不及思考已经连忙伸出手将他快要垂下的手接住,握紧,然后重新放到心口,死死按着不让他拿开。 “你这又何必呢?”凤天岚看着眼前的人抓过自己的手,眼神跟随,慢慢抬头终于看向谢殊。 而此时的谢殊,面沉如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有眼睛一片猩红,喉咙涩得发紧,一个一个字眼像是从胸腔挤出来:“对不起……” 凤天岚不由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谢殊别这样,走吧,该回去了……”凤天岚像是释怀了一般,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满身冷意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凤天岚,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敢再待下去了。 谢殊那样的眼神竟然看得他有些心疼,他怕再看下去,他怕听到谢殊说什么让他心软的话,他怕被人发现他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心防其实不堪一击。他知道对自己谢殊终归会心软,因为谢殊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不同于皇姐不同与凤天宁。 可是谢殊对他呢,他不确定,当初她莫名的靠近本就来的没有缘由,现在想来即便她是有一点心动,可那到底也不是因为现在的自己。每次只要这样一想,所有的心思便都会自动收敛回去,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提醒自己,趁还可以回头,到此为止吧。 凤天岚的身形才要动就被谢殊一把揽进了怀里,她祈求着道:“别走!” 凤天岚便无法再迈动一步,谢殊单手环抱着他纤细的腰身,低头缓缓开口:“我何止是一点心悦你……”按在胸口的手也越发用力:“这颗心里,只有你啊,我的殿下。” “我性情孤僻,不善与人来往。连朋友都没有更从没想过喜欢谁。当初在沈清翊那里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原来轰动万珍楼的年轻画手,竟然这么年轻,且还是一名男子。” “后来宫宴上再看见你,我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你竟是当朝殿下,不是没怀疑过,可二殿下善画早就人尽皆知,何况那样的容貌气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第二人,那不是区区一身女装就可以掩盖的住。” “你身份尊贵,我岂敢随意靠近。能做的只有去接近你的画,浴兰节那一日我也并非刻意跟踪你,只是听说你随安王出来过节,我想着远远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我没料到你对那把扇子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更不曾想过会让你今日误会至此。” “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有你啊,不是因为什么画更不是什么从前,只是你,一直都是你。” “所以别说什么到此为止的话,我受不起也不接受。” “我好不容易才靠近你,好不容易才让你心里有我,你怎么忍心……” “我不会放开你的,我知道你生气,我说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只要你肯消气,你让我怎么都行。” 谢殊的手开始慢慢拍着怀里人的背,她能感受到他的震惊和颤抖:“别哭,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告诉你,是我活该。” 凤天岚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所以都是他想多了吗,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你……你要是骗我……” 谢殊赶忙接过话:“我要是骗你就……” “算了,不用说了!” 凤天岚急急的阻止让谢殊整个眉头都卸了下来,这才敢看向怀里的人:“我哪里舍得骗你。” 凤天岚被她看了一会儿,不自在道:“你也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可以,我送你,但是你还生气吗?” 凤天岚叹一口气,突然从怀里拿出那把谢殊还回来的扇子在手里翻转轻轻道:“我今日是不是打扰到了你跟那位离国的殿下?” 谢殊一愣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茬,紧张道:“当然没有。” 凤天岚不说话烟波微横看着她。 谢殊突然就笑了贴近面前如玉的人:“我的殿下,只有你啊。” 第六十二章 谢殊送了凤天岚到北城口,凤天岚突然问道:“你就这么走了,那武试的监考怎么办?” “我请安王殿下替我去了。”谢殊照实回答。 “那怎么行?”凤天岚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要是被皇姐知道你玩忽职守,她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你快回去吧!” 谢殊看着他满脸担忧的神色,心里窝心得不得了,笑着上前捏了捏他的掌心:“别担心,这会儿还没过多久,不耽误什么事,来得及的。” 凤天岚还是摇头催促她赶紧走,谢殊却不肯执意拉着他的手不放也不说话。 凤天岚无奈的看她:“你到底要干嘛,你不回去那我回去总行了吧。” “你今日为什么会来校场?”谢殊突然开口,她知道以凤天岚的性格不是会对这些拳打脚踢的事情感兴趣的人,而且他甚至知道自己是主监考,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可能是来见自己的?这样的猜想让谢殊的心越发温软,这么好一个人,让她怎么能不动心。 “是阿宁约我来的,说是今日天气好,正适合出来看看热闹散散心。” 凤天岚几句话落却没有听见谢殊的声音,他忍不住转头看向那人。那人嘴角噙着微笑一动不动看着他,在凤天岚抬头的间隙趁机凑近了他耳边,带着无可奈何又万分宠溺的语气:“殿下,这时候不用这么诚实,你便是哄哄我也好,说是来见我的,也是可以的。” 猝不及防的靠近,还有她带着笑意的低语,凤天岚的耳根也就跟着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谢殊看着他细嫩肌肤上迅速布满的红晕,很是满意,低下脑袋,额头轻轻抵在凤天岚的肩头,隔着衣料似乎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融融的温度,柔声道:“别害羞。” 凤天岚看着身边的人,一时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这般模样的谢殊他也是第一次见,仿佛是过了好久,凤天岚终于将那些灼热的羞意压下,才又轻声说了句:“我自然知道你也在的。” 缠绵在心头的猜想,如今亲耳听见那人说出口的时候,谢殊的一颗心大概有生以来都没这么满足过,涨涨的也酸酸的,她没有忘记凤天岚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来见的她。 “对不起,我应该先来找你的。” “你已经道过一次歉了。” “以后不会了。” “恩!” 校场这边凤天宁心不在焉的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比试,眼神总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往高台上张望几眼,直到谢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校场里,她立即起了身跳下监考席。 谢殊走到她面前停下,凤天宁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挑眉问道:“没事了?” “恩,他已经回去了。” “行,那这边的摊子也麻烦你自己收拾,玩忽职守,小心本王参你一本。” 谢殊却是笑了一下,颔首认真道:“多谢。”不只是谢她在这里替她坐镇,还有带凤天岚出来,她知道是她有意。 凤天宁看她一眼摆摆手抬脚往外走,只是在擦过谢殊身侧的时候淡淡道:“我不是为你。” 高台上白倾也看见了正过来的凤天宁,连忙过去找她。 “抱歉,等久了吧?”凤天宁把迎上来的人接住轻轻开口。 “没有,才一会儿呢。” “二哥已经回宫了,你呢,要留在这里看吗,还是我们去外面走走?” “那出去吧,我也不太看得进。”白倾小声说道。 凤天宁就笑着答应:“好,我们走。” 凤天宁牵着白倾两人出了校场,宝云也已经驾好了车马正在门口候着。 车厢内,白倾虚靠着背后的软垫眼睛一点点越来越觉得沉了,凤天宁见状干脆将人揽进了怀里,东城到北城确实是远了些想来应该是乏了。 把他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凤天宁压低了声音道:“睡吧,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白倾听完便朝她怀里更凑近了一点,迷迷糊糊唔一声,便睡了过去。他的依赖似乎日渐明显,凤天宁每每都觉得受用得不得了,于是将人搂得更稳些,自己也靠在榻上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在大道上徐徐往前,离着校场越来越远。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墙角处,红着眼睛的小公子还有他面前一脸难色的女子。 “你……你可千万别哭啊,这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你们本来就都欺负我,你也是,谢殊也是,母亲跟爹爹也是……”小公子越说越伤心本来只是红了的眼睛已经变得泪水涟涟。 “哎……你别真哭啊……”女子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实在也不知道怎么才好,摸索了半天才在身上找出一方浅绿的手帕,递到小公子跟前:“别哭了,擦一下吧。” 小公子将手帕接过来,摸了一下软软的这才往脸上挨去,嘴里嘟哝着:“你一个女人竟然随身带这么男气的手帕。” “……”那是家里定亲的男方家的公子送的,不过她也不打算解释。 而是看着眼前伤心的小公子,想了想认真道:“我们左相大人她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放弃吧。” 小公子听完吸了吸鼻子突然问道:“我那日送她的海棠,她有收着吗?” 女人看着他,望着他还通红的眼睛依然果断的摇了摇头还补了一句:“大人直接丢掉了。”虽然是丢到她手上。 小公子却没再哭反而笑了一声,虽然是苦笑。没什么好哭的,他早就知道的,就是知道她肯定不会收所以才不敢当面给她啊。 “你……没事吧。”女人还是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小公子摇头看向她:“谢谢你。”他知道那天他偷偷去放海棠的时候,她是故意装作没看到的。 今日,他也是听说谢殊是主考官,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央了爹爹出门来看,可是他进去却没有看见谢殊的人影,所以才不甘心的跑出来寻,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之前那个侍卫,她在那就意味着谢殊肯定也是来了的。或许是因为那晚她帮过他的缘故,他想也没想鬼使神差就跑了过去问她谢殊在哪儿。 女人也认出了他,然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吐出了一句:“我不会告诉你的。”结果惹得小公子红了眼眶。 “我没做什么,你不用谢我。” 突然小公子瞟到了校场门口出来的一个人影,脸上顿时一慌急忙把手里的手帕塞回女人手里:“我爹爹找我来了,我先走了。” 小公子才跑出两步,门口打扮贵气的中年男子就也看见了他,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急急上前将他抓在身边低声喝道:“琪儿,说了多少遍了,不许乱跑,你再这样,下次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听见没有?” “听见了……”叶琪怏怏的应着。 男人还在不停唠叨,声音越飘越远。 女人看着他们离开,将手帕放回怀里,默默站着,一如没有人来过。 第六十三章 秋风萧瑟,天气微凉。凤天宁回到王府时的时候已近戌时,才一进门,门口一个侍卫便已经赶至身前,恭敬行礼。 “属下参见王爷。” 凤天宁了然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起来边走边开口:“不是说了让你先歇息吗,不用这么着急。” “是,属下已经歇息好了,一直等着王爷您回来。” “嗯,跟我来吧。” “是。” 书房里烛光亮起,凤天宁坐下中央:“你坐下说。” “人找到了?” “是,王爷说过找到才能回来。” 凤天宁笑了一声看着燕西,是快有半年没见到她了,这么一想其实自己重生回来也才半年时间,可她怎么觉得像是已经过了许久一样:“辛苦你了。” “王爷折煞属下了。”燕西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木头样子,恭恭敬敬,向来不说多余的话。 凤天宁倒是也知道她的脾性又开口道:“说说吧,在哪儿见到她的?” “一开始是在大启。” 凤天宁一听就皱了皱眉:“大启?她去大启做什么什么?”她可不记得上一世大启有掺和进这些事里来,还是说是她不知道,那她死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燕西不知道凤天宁的思量继续道:“不只是大启,娑罗还有离国她都有去,但是每次去也都只呆个三五天。” “她经常出入这三个国家?” “频率不确定,但是会多次去,尤其是大启,好像她呆的时间一般都比较短,但是次数确很多。”燕西想了想道。 “她以什么身份?” “商人,她貌似是有一支固定的人马组成的商队,往返与各地各国之间,吃穿用度什么都卖,生意做得还挺不错的样子。” “哼”凤天宁嗤笑一声:“她想复国,自然是需要大量的钱财的,何况她出入各国的目的是什么,不用想也能猜个大概,哪一样不需要用钱,商队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既能掩人耳目又能赚足经费。” 燕西听到她口里复国二字,面色顿时就是一凝,郑重道:“王爷……她……她真是……”说了半天,燕西还是不愿意将那个名字说出口,只眼里深恶痛绝。 凤天宁看着淡淡道:“你难道没见到她的样子?”不想面对也是要面对的。 “见到了,说实话,她并没有胡族人那样明显的长相特征,穿着打扮,说话举止,其实看起来与我们并无异,属下怎么看也就是个普通本分的商人。” “若不是您给的那张画像,谁又能知道她竟是胡族旧人。” “她岂止是胡族旧人……”凤天宁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那可是赫连真啊,是她们赫连一族仅剩的血脉。当初……”当初没把她赶尽杀绝,是她们大意。 那三个字还是从凤天宁嘴里传到了燕西的耳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恨意沙哑开口:“原来竟真的是她,属下一直不知道王爷为何要属下去寻找此人,属下跟着她多时,实在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属下就该趁机了结了她,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她。” “燕西……”凤天宁理解她的心情,当年那一战,失去至亲的又何止她凤天宁一人。燕西也是,燕家已经只剩她一人,还有千千万万的凤朝子民,她们都是,亲人惨死却无能为力,留下的人又何尝能好过到哪里去。那样遍地哀嚎家毁人亡的人生,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付出了那么多鲜血的代价,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安稳太平,好不容易走出那段阴霾找到了新的家还有了想要珍惜的人,怎么可能让人再破坏一次,她赫连真如今想卷土重来那也要问问她凤朝上上下下万千将士答应不答应。 “她赫连真是想复仇也罢还是要复国也好,都让她来吧,以如今敌我的实力差距,该怕的人只有她。”凤天宁笑笑看向燕西:“所以你如果你贸然行动甚至还为此搭上你的命那并不值得,我们失去的人已经够多了。” “她死了,那一群乌合之众也不过就成了无头的苍蝇,正好一举歼灭。如果能让她死,我一条命算什么,不过是死我一个人有何惧?” “本王知道你不怕死,可是给这种人陪葬不值得。何况她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本王倒不觉得她现在能跟其他三国结成什么可靠的联盟,说不定,连个像样的人都还没有见到,左右不过是多安插了几处探子,只是终究不要大意的好,你务必要监视好了,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本王,人不够就找暗卫借。” “属下明白!” “你如今回京了,是谁在盯着?”凤天宁突然问道。 “回王爷,不只是属下回京了,赫连真……也到凤京了。” 燕西说完饶是凤天宁再冷静也是忍不住一惊:“你说她人现在在凤京城?” “是!” “所以属下今日才一定要见您,想问王爷可有什么打算,属下一定万死不辞。”燕西起身,躬身低头郑重行了一礼。 凤天宁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摆了摆手:“不用你万死不辞,但是你要把她盯死了,她在凤京城去的每一处地方,见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事无巨细通通都盯好了,然后每日来回复本王。” “切记不能打草惊蛇,去挑个机灵点的人,想办法送到她身边去。” “不要操之过急,等到合适的机会你再去办就是。” “属下明白,可是……”燕西依然脸色有些微的不甘偏偏又不敢再说下去。 凤天宁叹一口气:“你不要被仇恨气昏了头,她既然能来凤京,那凤京城一定有与她互通联系之人,杀一个赫连真能怎么样,不把那群臭虫一网打尽,我们便始终不得安宁。” “她如今既然敢这么大摇大摆进入凤京城,只能说明她对我们还没有警惕,这是好事,我们便有机会做更多的事,这还要本王教你?” 燕西弯身跪在地上:“燕西明白了,多谢王爷教诲。” “我只会比你更恨,我不会放过她的。”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是夜南郊一处别院里,一身黑衣包裹的身影轻轻叩响了别院的大门,开门进去,里面正喝酒的人听见动静望过来,嘴角勾起笑着道:“你来了!” 第六十四章 赫连真到凤京的消息说实话让凤天宁的心情不是很好,她竟然就敢这么堂而皇之视若无睹的踏入这凤京城,究竟是她太有自信还是自己太大意毫无防备。不难想象上一世她肯定也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城中甚至曾与她擦肩而过,一想起这些凤天宁也恨不得立马去将人围了,但是她不能,她背后的牵扯的不只是胡族,她要把她那些同党一起一网打尽。 越想越是郁闷的安王殿下,一脚踢开了房门,门外的下人吓得一抖,不敢动弹,手上的活儿才做了一半,纷纷僵在原地望向声音的源头。 老管家战战兢兢跑过来看着呆若木鸡的一众下人连声道:“愣着干什么,事都做完了吗,还不赶紧去,别在这杵着了,碍了王爷的眼,有你们好看的。” 老管家一顿吼,下人们也清醒了过来,连忙低头开始继续做事,匆匆忙忙四散开去。 看着众人散了,老管家端着一脸慈祥的笑容走近:“老奴参见王爷,王爷这是怎么了?” 凤天宁看她一眼,到底收敛了脸色,老管家是她还没封王的时候就一直在宫里伺候她的,在王府这许多年上上下下也多亏她尽心打理,她摇摇头控制着语气:“没什么大事,你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笑笑的点头不在追问只是道:“是呢,昨日圣旨下来了,您这婚期将近,老奴是想问问您可有什么特别要吩咐的或者置办的,又或是新王君都有什么喜好,老奴也好趁早安排。” 凤天宁一听她王君二字,想起白倾,脸色也跟着又好了几分:“皇姐也是,本王聘礼都还没送去,她就先把婚期定了。” 老管家看着她这是心情好了不少,心里暗叹果然这位王君将来进府必定是极受宠的:“说的是呢,不过都是早晚的事,再说陛下说了聘礼的事也不用您操心她已经着君后替您都置办好,您到时候亲自带着上门就是了,说起来陛下也是上心,该操办的都替您操办好了,老奴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能来问问您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凤天宁想了想道:“本王去问问阿倾,看他可有什么想要的,回来再交予你去置办。” “是,那是最好不过了。”老管家笑得一脸灿烂。 凤天宁点点头喊了声:“宝云,备车。” 凤天宁现在去白府已经愈发熟门熟路的了,下人见了也是习以为常行完礼然后就领着往白倾的院子去,白念庭一开始无论如何都要出来迎接,后来经过凤天宁和白泽几番劝说也就作罢了,只是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她想她这个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的小儿子,这回真是要归别人了,好在是他钟意的,不然她真是要担心得夜不能寐了。 白正君倒是看得开时常安慰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凤天宁进门的时候宝月正守在屋外,看见她高兴的行礼:“参见王爷。” “起来吧,你家公子呢?” “回王爷,公子这会儿正小睡呢。”然后又接倒:“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可要小的去叫公子醒?” 凤天宁点点头:“不用,你好生守着本王进去瞧瞧他。” “是。” 凤天宁进去果然看见白倾正在塌上闭目安睡着,手边还放着翻到一半的书页,瞧着大概是诗经的样子。 走近了坐到他边上,将盖着的厚毯子轻轻往上提了提又去抽他手里捏着的书页,不经意间挨到他细嫩的手指,凉得凤天宁眉头一皱,想也没想就直接反手握在了手心里,怎么日日吃了那些药,他这手凉脚凉的毛病就不见有起色呢,这才秋天,等再过一段入了冬他可怎么办,到底要找个时间好好找陆乘问问才想行。 她只顾着担心,可是一番动作下来早惊醒了正在浅睡的人,白倾才睁眼就看见在坐在他旁边狠狠皱着眉的人,不知道她怎么了,担心道:“你怎么了?” 才睡醒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独有的沙哑,凤天宁抬起头轻轻摩挲手里的手:“我吵醒你了?” 白倾摇头:“我已经睡了好久了,该醒了。你怎么来了,来很久了吗?” 凤天宁又靠他近了一点:“没有,我也是刚来,本来想就这么看着你的,没想到把你吵醒了。” “你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白倾忍不住有点担心。 凤天宁一听他担忧的语气就笑了笑,温柔的将人搂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没有不高兴,看见你了我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那你刚刚皱着眉头……” 凤天宁没想到白倾对这件事能有这么执着,手臂收紧了一点力道笑道:“我就是担心你,你这手凉的我都不敢松开。” 白倾一听是为这个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因为她的话又有一点甜蜜,暖烘烘的:“没事的,一直是这样啊,就是比别人凉了一点没有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有大碍,你这是凉了一点吗,天天喝那么些药,罪也遭了,哪能不见好呢,是不是陆乘医术不好,本王找她去。” 白倾笑着听她抱怨:“凤京城哪还有比陆太医医术更好的啊,我没事的,真的,多穿些就好了。” 凤天宁也只是说气话她就是太担心了,上一世白倾那动不动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她是决计再不想看见的,顺手将毯子又往他身上拢了拢:“你呀,跟个玉娃娃似的,怕你磕了又怕你碰了,本王都不知道怎么疼你才好,恨不得天天将你捧着走哪儿都带着才能安心。” 白倾甚少听她说这些露骨的耳语,忍不住玉面一红娇嗔道:“哪里就这么脆弱了?” “哪里没有……”凤天宁看一眼他染了红晕的耳尖又道:“马上都要是本王的人了,害什么羞?” “你别说了……” “哈哈哈,好不说。” “不过确实是有正经事跟你说。” 白倾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本王的管家托我来问问王君,可有什么喜好的物件东西,告诉她一声她好去置办。” 听到王君二字,白倾的脸愈发红了藏在她肩窝不肯抬头只能闷着声回她:“没什么特别的,你别再问了。” 知道他脸皮薄得很,凤天宁只能想笑又不敢,两人甜甜蜜蜜腻歪了好一会儿,凤天宁无意问道:“阿泽呢,怎么这两日来总不见她,可是在忙什么重要的事。” 白倾一听她提白泽也渐渐抬起了头脸色认真道:“姐姐她最近好像怪怪的……” “嗯?怎么怪了?”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也不怎么爱说话,总是皱着一张脸发呆,问她她也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凤天宁心下吃惊了一下,白泽的性格这还真是不像她:“她在府里吗?” “不在,她今日休沐,可是一早就出去了。” “她要是心情不好,那可能会在连城那里,我一会儿去找找她,不用担心。” 白倾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心里总还是有一点担心,他还从来没见过他姐姐那个样子。 第六十五章 比赛时间慢慢的来到了15分钟,皇族的经济优势已经有了四千之多。 场上的局势有一些越发明了了,由于在前面几分钟萧晨也是频繁来到下路。 导致edg的下路一塔很快就被推掉了。 自然皇族又开始了换路打法,薇恩不像其他adc还是很需要发育的,自然去了安全又更好发育的中路。 edg也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在皇族针对下路的时候果断三人想要强行越塔。 nct也是很机灵,在第一时间就跑掉了。 最终还是互换了一塔。 而这时edg下路双人组完全不敢防守中路的一塔,再加上之前辛德拉的线本来就很糟糕,也是被小狗三两下点掉。 原本以为皇族会到此为止,可没有想到继续推进,直接威胁二塔。 这还得了,于是edg三人也赶忙回来支援,依靠着辛德拉将兵线清理干净之后,这才阻止了uzi点塔的节奏。 毕竟薇恩手短,上前要是被推到了是很容易出事情的。 不过中路防御塔还是被消耗了一半多的血量,这对edg来说是不容乐观的。 “推不掉也没什么关系,不着急我们慢慢来。下一条小龙还有两分钟刷新,利用地图资源跟他们打。”香锅说道。 不过到达后期大嘴确实也是一个麻烦,能加快推塔的节奏也是不错的。 于是萧晨开始观察中路二塔的血量,利用一波兵线强行压的话应该是有机会的。 “利用下一波兵线,看一下能不能拔掉!”皇族现在有了萧晨指挥,下一个目标也很明确了。 既然决定要强行拔中,自己的兰博肯定是要到场的,于是赶紧从下路往中路赶。 “皇族这边还不走吗?这样推塔有点勉强诶!” 毕竟薇恩的手太短了,一般想要上高地都需要借助大龙buff强硬的越塔。 再加上对面有皇子这种英雄,越塔的风险很高。 “选择强推的话,我觉得是给机会了。这波看edg怎么说了,如果诺言处理的好的话说不定能够起死回生。” 萧晨在正面没有看到皇子,对于这个英雄自然是要非常小心的,于是开始找皇子的具体位置了。 在厂长最喜欢的f4处插了个真眼,然后按着w技能在红buff处绕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皇子。 这才控制着兰博回到中路,准备配合队友做一次推进。 “开不开?”korol在队里问道。 “我觉得可以。”namei说道。 “可以试。”厂长沉默了一会儿,也是拍板了。 下一波兵线进塔,皇族来势汹汹,这个中路二塔是势在必得。 edg的队员看得都很清楚,已经在悬崖边上了不能再退了。 萧晨去红buff找厂长,刚好找错了位置。 论开团的优先级的话,大树要比皇子好上一点,所以厂长现在蹲在三狼处,等待着自己的得意大弟子开团。 在小狗进去点塔的一瞬间,korol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闪现w!大树化作一条虚影,向着薇恩绑过来! u立刻就按出了大招,辛德拉的能量倾泻目标直指着薇恩。 小狗的反应极快,在这种强推塔的情况下,就跟刀尖上跳舞一样,极度危险,怎么可能不把精神全部集中呢? 大招一开,q技能往后一拉进入了隐身状态,毕竟辛德拉发育实在是太糟糕了,这个大招的伤害也算是不痛不痒。 还在移动中的大树,就被带到皇族的队伍里。 开启了大招的大树在面对薇恩的时候,坦度并不是那么充足,好在小狗第一时间并没有对着大树输出。 adc首先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并不能处于对方集火的中心,而现在正被大树绑着想要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 大嘴顶着护盾就开始输出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三狼处伺机而动的厂长动了。 “ad!ad!”zero在队里喊道,反手就是一个大招朝着edg众人开过去。 一下子减缓了对面前进的步伐。 “先别急!nct往前面顶!”一直观察着场面局势的萧晨此时很冷静。 既然想要强推掉这个中路二塔,edg的反扑也是早有预料。 “香锅大招留给皇子!” 不去管zero听不听得懂,吼完这一句萧晨也没有着急开大招,而是按下了q技能开始烧烤着大树。 “德玛西亚!”从侧边的皇子终于过来了一个大招,对着薇恩就放了过去。 麻辣香锅也是牢牢记住自己要做什么,w小狗之后一脚踢开了皇子,同样连带的把大树给击飞了。 “开我?看老子不把你射在墙上!” 小狗眼疾手快一个e技能将大树定在了皇子的大招墙上。 身上有着娜美e技能的额外伤害,点在着老树身上非常的疼。 namei看队友都已经上去了,才开的w技能,准备上来打输出。 “好机会!” 兰博大招从天而降! 一个倾斜的角度,释放的位置非常完美不仅仅可以烧大嘴,就连辛德拉和风女都在其中。 看了一下自己的温度,没有丝毫的犹豫闪现上去一个e技能直接进入了红稳状态,随后接上一个普攻! 兰博在此时的装备实在是豪华,伤害自然是高的吓人。 大嘴血量掉的非常迅速,卷毛一看立刻按下了大招想要保住自家的ad,namei也不敢迟疑双招全交这才逃回了防御塔下。 namei这一波根本就是0输出。 解说席。 “edg这是要开了,小狗的反应非常快,但是感觉还是要死!被后方的皇子和大嘴都跟了上来” “哇!我的天哪,这兰博的伤害也太高了吧?直接逼出了edg茫茫多的技能!” “缺少了大嘴的伤害,薇恩想要秒就难了!现在依靠着自己的破败血量居然慢慢的恢复起来了,反倒是皇子和大树血量残了。” 既然大嘴已经跑了,辛德拉又不敢跟上来。 也没有选择往防御塔下追,回过头来等过载结束开着q技能就是烧烤。 皇子和大树双双殒命。 人头分配的也很均衡,萧晨和小狗一人一个。 “nice啊,小狗这波操作漂亮。”萧晨原本以为薇恩这一波人没了,可没想到硬是顶住了。 不得不说是反应救了自己,要是在防御塔下的话萧晨也没什么办法。 撤到这个位置,自己刚好可以上去隔断对面的输出点。 “基操勿六。” “说你胖还喘上了?” 正是edg选择在防御塔下强开给了皇族机会,直接一波零换二,顺势推掉了中路二塔。 十九分半。 皇族成功拿下第二条小龙。 不知不觉,萧晨兰博的战绩已经是4-0-5,回家就掏出了深渊权杖,加上大面具和法穿鞋,勉强算是三穿在手了,现在的伤害即使是大树也要被一个红温q烫掉半管子血量。 第六十六章 凤天宁看着出神的白泽也跟着叹了口气。 白泽问道“你叹什么气?” 凤天宁就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半天才说:“你信吗?” “嗯?” “凤昭说喜欢你,你信他吗?” “我……应该信吗?”白泽不知道是在问凤天宁还是在问自己。 “这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凤天宁也知道其实最为难得还是白泽她自己吧,这么多年她对凤昭是真好,不然也不会惹得那小孩儿这么死心塌地的。 肃王君当年因为侧侍陷害导致他头胎难产,身子亏损得厉害,调养了那许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凤昭。而那件事之后肃王震怒更是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侧侍,所以比不得别的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凤昭打小就是一个人,他总羡慕别人家有姐姐,那时候不懂事常常因为这件事跟他父亲闹别扭,肃王君觉得亏欠他每每总是暗自落泪,而肃亲王见不得自家王君伤心于是央了陛下让凤昭进宫同皇子们一起学习玩乐。 可凤昭性子活泼生性爱闹,跟那些个文文静静的皇子们着实处不来。他也不乐意跟他们一起,时常上课的时候自己溜出去玩耍,有一次爬到假山上摔下来,正巧当时被白泽撞上,从那以后他就赖上了白泽,哭诉自己在宫里无依无靠,白泽心疼他孤孤单单就经常陪着他,给他带好吃买好玩的,明知道他装可怜还是宠着哄着。凭着她从前对付盛瑄的那些经验手段,小孩儿倒是也被她管的服服帖帖,乖顺了不少。 凤天宁知道白泽是真疼他,可那毕竟无关男女之情。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可以重活一回,她也是经历过上一世的生离死别,到头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所以如今才可以对白倾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她心里太清楚,这个人她决不能再错过第二回。可是白泽不是,她现在有的大概只能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艰。 白泽脸上的沉重自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就一直凝着,凤天宁知道这种事总是急不来的,自己相信凤昭也是基于上一世的记忆,她不能强迫别人这么快就相信甚至是接受,那样对白泽也不公平。 于是凤天宁准备说,算了不想了,我陪你喝酒,大不了一醉方休。 可是这时白泽却忽然回答她了:“如果我说我信呢?” 就是信才不知道怎么办啊。 凤天宁已经明白她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而且这个答案简直出人意料之外,她只能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为什么会信,凤昭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他或许连什么是喜欢都还弄不明白,他根本分不清喜欢和依赖有什么区别,他也许只是一时小孩子的占有欲在作祟,你凭什么信他? 这才是正常该有的想法吧,可是白泽说,她信。 白泽看着她惊讶的眼神,突然就笑出了声:“怎么,很难理解?” 凤天宁连忙点头,的确很难。 “我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应该信他。”一定要说或许是他当时的眼神太过深刻吧,深刻到她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觉得,没办法不信,即便心里在反复告诉自己这有些荒唐。 “大概是我疯了。”白泽依旧笑着轻叹。 那样的凤昭是她从没见过的,陌生的,浓烈的,无法忽略的。 凤天宁却摇摇头:“你没疯,我大概知道那小孩儿为什么独独这么喜欢你了。” “嗯……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不把他当小孩儿。” 凤天宁一句话却是把白泽说糊涂了:“什么意思,他在我心里就是小孩儿啊。” “你会哄着他却从不骗他,不管大事还是小事。你会认真对待他说的每一句话,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敷衍他,就像我对他那样,总觉得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能糊弄他的时候就糊弄了。” “有你这么说自己的?” “我就是打个比方,很多人都这样,不会拿一个小孩子的情绪当真,反正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要是跟我说喜欢,我大概会觉得他就是一时兴起,不用放在心上,再说小孩儿嘛,都是心性不定的,过两天也就忘记这回事了,才不会为了他在这里喝闷酒。” 说到底,凤天宁想就是白泽这人太温柔了,但凡她上心的人她都能尽力给予最大的耐心和包容。她不像皇姐,皇姐是那种不由分说直接将人纳在羽翼底下挡着,什么都替你承担。而白泽是那种会默默守在你背后,时时看着你,或许你感觉不到,但是只要你需要,你一回头她就肯定在。 上一世自己穷途末路,众叛亲离,还让白倾受了那样的苦,可即使是那样的时候她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管,如果不是她和连城突然出现,大概不用等到自己跳崖,她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也不会有后来的复仇,不会有她与白倾最后的那一段时日。 而她刚重生回来之后,她大概也是第一个真的信她的人,她与白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白泽在她们背后做了很多事操了很多心。 “想什么呢?”白泽看着凤天宁陷入沉思的脸不由问道。 凤天宁将自己的思绪从过去抽离回来眼神聚焦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砸了咂嘴:“就是觉得凤昭这小孩儿虽然一无是处,男子该会的都不会,但唯独眼光好,所以才看上了你。” 凤天宁说得认真不过,但被白泽甩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你没事儿吧你。” “说认真的阿泽,别的我不知道,但那小孩儿是真喜欢你。” “你……” 凤天宁打断她:“你听我说,我不是为了让你接受他才这么说的。感情的事是最不能勉强,所以你不要考虑凤昭是什么身份又或者拒绝他会伤害他等等类似的事情,不要让这些因素干扰你。” “你唯一要考虑的是你有没有一点喜欢他,你有没有对他动心的可能,他现在跟慕瑜在一样的天平上,你需要的只是时间来让你看清楚你倾斜的方向。” “我知道我说起来简单,可是其他的我也爱莫能助。不过有一点,以后你想喝酒的时候,我随时奉陪。” 说着凤天宁朝她举起了杯,白泽笑得真心与她点头:“嗯,我记住了。” 晚风正凉,可或许是酒意上头,心却犹暖。 第六十七章 一层秋雨一层凉,越来越大的雨滴不停从瓦片沿着屋檐滑落直至连成一片,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剩这无尽缠绵的雨声。 白念庭从这雨水横流的回廊穿过,在一扇轻掩的房门前停下,抬手扣门。 “母亲,您怎么来了?” 前来开门的人影立即侧身让面前的人进去,白念庭到屋内径直坐到了窗边的榻上,白泽也跟着过去随后坐下。 替白念庭满上了茶水,白泽笑笑道:“这雨下得越发大了,母亲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白念庭微微颔首,端起茶杯细细品味起来,半晌也无丝毫开口的意思。白泽知道母亲来找她定是有事的,只是她不开口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静静陪着。 白泽垂头沉思,白念庭终于也放下了茶杯,手指扶在杯侧来回摩挲,状似不经意开口道:“听下人说,你近日都回来的很晚。” 白泽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面上笑容浅淡恭恭敬敬回答道:“是,最近在连城那里待得多了些。” “那个在城中开酒楼的女子?” “正是。”又补上一句:“她人很是不错。” 白念庭了然的点点头“我一向不干涉你的交友,你既觉得好那便应当确是不错的。” “我知道,你不爱与那些官宦世女结交,只是你已经在朝为官,将来朝堂总归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一代的,所以凡是要多留个心眼,别失了分寸才好。” “母亲的教诲,女儿记住了。”白泽知道她母亲的意思,也回答的从善如流。 “你与安王最近可还好?” 白泽一愣没想到她母亲会这么问反应过来之后不由笑道:“嗯,很好,昨日才一道喝了酒。” 嗯……那就是不是因为朋友的事,白念庭在心里默默合计。她这个女儿一向是叫人再省心不过的,从不用她额外嘱咐什么,为人待事都进退有度,凤京城里谁不羡慕她白念庭有一个才华横溢相貌堂堂的好女儿,她虽不在意那些虚名,但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为人父母总是骄傲的。 她从前也低落过一阵子可那还是安王突然与白家疏远的时候,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在意,但或许是她看得太透,知道这样是最好的选择,所以风轻云淡一般沉默接受,只是失望骗不了人,那毕竟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而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更别说喝到酩酊大醉,看着她独自犯难的模样,白念庭那一瞬间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自责。 自己是不是对她关心得太少了,要不是偶然听见下人说起大小姐喝醉了,她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 女儿再优秀那也还是她的孩子,她不放心所以才抽了时间过来看看她。可是那些关心担心的话,女人之间好像永远无法坦诚直白的说出口,似乎显得太男气。她只能想办法旁敲侧击,迂回猜测。 白泽心里倒是明镜一样,大概是前两日喝到大醉回来的事还是被母亲知道了吧,不过没想到她没来责问自己,反倒是关心起来了,于是自己开口道:“是遇到一点为难的事情,但是母亲不用担心,已经过去了。” “我不该出去喝到大醉,母亲不要怪罪孩儿才是。” 白念庭一挑眉:“女人家喝点酒有什么好怪罪的……”既然话都到了这份上,白念庭就顺着问了一句:“你是为了什么事犯难,不如与为母说说。”她也实在好奇,什么事能让她这个万事云淡风轻的女儿借酒消愁,莫非看上了哪家公子求而不得? 白泽一听也没正面回答白念庭的问题而是一转问道:“母亲,您……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婿?” 嗯?白念庭心想难不成还真是为了哪家的男子? 但面上还是一派从容,表情深不可测,端起手边茶杯慢慢品尝了一口才缓缓道:“泽儿这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可要为母与你父亲商量,去为你提亲?” 白泽连忙道:“哪儿跟哪儿啊母亲,这个不急,我就是想问问,您对未来儿婿可有什么要求。” 白念庭想了想道:“婚姻大事虽说是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为母始终觉得总要两厢情愿的才好,就像你父亲与我……” “母亲,我真的只是问问,没有看上哪家公子求而不得,更没想强人所难。”她母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有点太明显,白泽只能失笑的赶紧解释。 白念庭看着她的样子不似作假,但她又实在想不通:“这种事值得你左右为难甚至去借酒消愁?” “……”白泽被她一问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幸好白念庭没再继续追究而是突然语气正经道:“没什么要求,你喜欢就好。” “你与倾儿都是,我与你们的父亲都只愿你们健康常乐,如意平安。”那是她与夫郎在龙觉寺一步一叩首到菩萨面前所求的唯一心愿。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儿女的亲事在我这里不是交换利益的纽带。” “就像安王与倾儿,若不是她们两情相悦,我是根本不会赞成这桩婚事的。安王身份特殊,倾儿嫁给她于白家看起来好像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殊不知风头太盛未必是好事。” “我白念庭一生为官,上为陛下下为百姓,从来不站任何阵营,可一旦与安王府结亲,来日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能再独善其身。” “安王她不会的,母亲不用担心。” 白念庭摇头:“世事多变你又如何能知道呢,我是想告诉你,你将来娶进门的人,只要家世清白,你又真心钟意,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我都会接受的,你不用有这些困扰,我们白家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人家。” 白泽看着母亲满脸凝重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还是道:“母亲,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是真的您担心的这些都没有,而且我已经想好了,不会再去喝酒了,您放心吧,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就知道了,您就别问了也别猜了。” 就这样白念庭从白泽那里出来,屋外的雨还在扑簌扑簌落个不停,刚出回廊白正君正立在廊下等候见她出来就将手里的披风为她系上一边问道:“怎么样,可开导好了?” “这臭丫头……”根本什么都没问出来,倒是自己噼里啪啦讲了一堆。 白正君就笑了还是温柔安抚道:“就说了你这人啊,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行了,泽儿那丫头你就放心吧,回去了。” 白念庭将人的手攥进手里拉到身边:“好,你靠过来一点别淋着。” “嗯。” 相携而行的人影渐渐没入回廊转角,只留细碎的声音四散在雨里。 第六十八章 下人打扫着庭院里随季节飘落的枯叶,管家匆匆忙忙穿过她们身边,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管家应声脚步放轻进到门里:“老奴参见王爷。” “起来吧,有什么事?”凤天宁的视线依旧专注在手里的奏折上。 “回王爷,有您的信。” “嗯放着吧。” 管家上前一步将信整齐搁在案上,又似乎见凤天宁没有要拆开看的意思,没忍住继续道:“送信的人看起来甚是紧急,交代老奴务必亲自交给王爷,想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凤天宁这才把眼神从手里的公务上挪开望一眼面前有些微皱的信封:“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日,只是昨日您回得晚,老奴不敢打扰这才耽搁到了今日,还请王爷恕罪。” 凤天宁到底是没说什么了摆了摆手:“出去吧,本王知道了。” “是,奴才告退。” 管家福身退了出去,凤天宁这才放下手里的折子,终于是拿起了案上的信封拆开来看。 只是寥寥数字,却是把凤天宁看得心头一沉。 信是卫肃从西洲寄来的,没有说多的,只是说西洲境内突然出现了一股不明势力,干扰了她们的行动,甚至有几名暗卫伤损与其手上。 凤天宁不能不为之大惊,皇姐派过去的暗卫,不说堪比七星,但也都是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一般人怎可能轻易是她们的对手,难道西洲还有隐藏着的其他势力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又或者是什么人突然插手其中?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继续往后看去,卫肃写到以她的查到的线索以及这些人神秘人的行事作风和身手她怀疑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人,且不排除这些不明势力甚至可能就来自凤京城,若果真如此的话,还需要凤天宁在凤京城中替她查探一番才好。 除了这一页纸信封里还有一张手描的图案,像是某种标记,凤天宁看得眼神一暗,她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查这些事情。 将手里的信封收好锁进旁边的抽屉,凤天宁靠坐在椅背上,突然陷入了沉思。 只是还没过多久敲门的声音就又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沉着声道:“何事?” 没人应声,凤天宁眉头一皱刚要发作却只见门就被直接推开了,望着进来的那个身影,凤天宁只觉得一阵头疼:“教你的规矩都哪里去了,谁让你这么闯进来的?”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得盛瑄,她只嘻嘻笑着脸上丝毫不见惧色扬声道:“是,安王殿下恕罪,微臣给您陪个不是。”说着还正儿八经躬身行了个礼。 凤天宁没好气道:“认错倒是勤快,多少回了你倒是改改。” “嘿嘿,那我不是太久没见你了吗,你一天天的越发忙了,我都不敢来打扰你。” “那你今日怎么敢来了?”说起来她们也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凤天宁这一问盛瑄立马就来劲,赶紧凑到她边上,神秘兮兮道:“当然是有好事啊,不然我怎么敢来打扰你。” 凤天宁一挑眉心想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说说看。” 盛瑄眼睛一眯勾起一丝笑轻声道“你难道不知道,瑟音坊今日要选花魁。” “?” “选花魁……那干我何事?”凤天宁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盛瑄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大声道:“你不是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恩,人是会变的。”凤天宁对她的不满充耳不闻。 “那惊羽公子怎么办,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中意他的,你许久不去看他,他可伤心了,上次还跟我问你来着,我说你太忙了,你可是没见到他那梨花带雨的样子,我看了都不忍心。” “人家惊羽公子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你就真舍得啊,再说了如今这新花魁一选,瑟音坊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惊羽公子没了花魁的地位又失了你这个依仗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盛瑄不肯放弃滔滔不绝讲着,大有一种不把人说动不罢休的意味。 凤天宁被她说得烦的不行伸手示意她打住没好气道:“你行了你,不就是想本王陪你去。” “你答应了?” “嗯,想去就去吧。” 盛瑄一听目的达到了这才喜笑颜开:“那还等什么,走啊,今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呢,晚了咱们可就赶不上了。” “这才刚过晌午,你急什么?” “哎呀不急不行,你不知道,今日的花魁大选在洛河边举办,排场可大了,晚了咱们的画舫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有本王在你还怕没有位置?” “哎呀,要低调低调。” 凤天宁狐疑的看她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知道低调二字为何物了:“你是怕被你母亲骂吧?” “哪儿能啊。” “那你怕什么?” “哎呀,我的姐姐,我的王爷咱们走就是了,怎么这么磨蹭。”盛瑄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凤天宁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点画面,然后就笑了调侃道:“不是怕你母亲,那莫非是怕你那位姚小公子知道了?” 盛瑄被戳中心事,看了看眼前调笑的人一眼,脑袋一低算是认了。 凤天宁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既然怕他生气那干嘛还非要去。” “想去啊,我就是去看看热闹又没有要干嘛。” “你不知道我上次去喝酒,被他知道了以后好几天都没理我,脾气怎么这么大,男子不都应该是温温柔柔的吗,我真的只是去喝酒啊。再说了我是个女人诶,女人哪个不是三夫四侍的,我去喝个酒他都生气,那以后成亲了要是纳侍他得跟我闹成什么样儿?”盛瑄颇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 凤天宁看着她是真的在苦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与白倾一样,她也并不能要求别人跟她一样,何况盛瑄说的是事实。 在凤朝就算是普通商户的家庭只要条件允许那都是要多纳一两个夫侍的,毕竟开枝散叶才是大事,又何况是盛瑄这种侯门望族家的大小姐。 想了想凤天宁只能道:“他可能就是太在意你了,你多哄哄就好了,既然你喜欢他总要比对别人多点耐心才是。” 盛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没听进只催促道:“哎呀,不说了,还是快走吧,阿泽姐姐她不肯出来,咱们去找连城一起。” “行了,不急,本王叫人备车。” 第六十九章 盛瑄跟着凤天宁出了王府两人直奔望月楼去,楚连城瞧着面前的来人一副我早料到的表情先开了口:“就知道你是个爱凑热闹的,今天这种日子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盛瑄笑得开怀极了:“就知道还是连城姐姐最了解我,不像她们两个一般不解风情。” “再啰嗦你就自己去。”凤天宁没好气看着她道。 盛瑄悻悻闭了嘴跑到桌旁坐下,楚连城这才对着凤天宁道:“只听说你忙得很,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是事情多了点,但是架不住这丫头软磨硬泡,左右我也好久不曾与你们聚聚了。” 楚连城点点头一边招呼道:“先坐吧,这会儿还早呢,我已经派了人去订画舫占位置,我们只等到时候再直接过去就是。” “我要那艘最大的画舫,立在二楼上看才真真是视野极佳,美酒美人想想都很惬意。”盛瑄抱着手里的茶杯朗声道。 “知道你盛大小姐爱讲究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没被人抢先那画舫就是我们的。” “谁敢抢先,我们有安王殿下在呢,抢了也要她还回来。” “混不吝吧你就,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跟我一口一个低调的?”凤天宁不由得斜了盛瑄一眼。 “那不是……要配得上我们安王殿下的身份么。” 盛瑄笑嘻嘻的,凤天宁也懒得再跟她计较,由她去算了。 倒是一旁的楚连城犹豫了一下终是问道:“说起来,阿宁你要成亲了吧。” 突然被问到这个凤天宁也楞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我本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毕竟这眼下要是被你家白公子知道了,惹了他伤心,小心阿泽约你去校场比比身手。”楚连城看见她是真有点意外,按凤天宁对白倾的在意程度,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别的心思,但是她不是忙得脱不开身,怎么今日竟然肯抽时间来了。 凤天宁倒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来她坦坦荡荡确实并没有抱别样的心思,二来正好盛瑄来邀她,她有了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去见那人,两相思考之下这才应了盛瑄的约。 凤天宁略微思考的表情在盛瑄眼里看着变成了为难,不由暗恼自己思虑不周全只顾着自己想去忘记了这回事连忙解围道:“是我,是我硬要阿宁姐姐一起来的,她起先也不肯,是我耍赖求她来的。” 凤天宁与楚连城看着她急吼吼解释的样子都哭笑不得,这本来没什么现在被她这么一通反倒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了。 凤天宁一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故意的吧。”然后又看向楚连城:“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两人见她这么说,知道她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没再继续。 三人品着茶,慢慢的时间到了申时,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此时的洛河畔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男男女女络绎不绝。洛宾楼临水而建,靠着楼边自水中已立起了宽阔的高台,以鲜花装点,纯白与鲜红相间,映着水面更显得华丽好看,高台的正中由四面牵扯的红绸吊起一个彩色的花球,想来这就是一会儿要表演的地方了。 而洛宾楼的栏杆上已经站了好些个衣衫艳丽半蒙着面的男子,远远望去他们互相调笑着不经意飞一个笑眼往人群中便能激起一层波澜。 凤天宁她们三人到的时候已经是这幅盛况了,宝云已经提前过来打点这会儿正在岸边等着几位主子到,才看见了一点人影拔腿就迎了上去。 领着三人往画舫上去,正走着盛瑄看着停在面前的画舫皱着眉一脸不相信望着宝云道:“怎么是这艘?” “回盛小姐,那个……最大的那艘早几日就被人订了,奴才也没有办法啊,这已经最好的了。”宝云苦着脸道。 盛瑄还要发作,凤天宁与楚连城早已经上了船望着她道:“行了你,有什么一会儿再说,还嫌不够显眼是怎么着?上不上来,不上来我们可先走了。” 盛瑄这才勉勉强强上了画舫上去,只是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凤天宁知道宝云的分寸,当时在岸边人多口杂没好细问这时才开口:“怎么回事?” 宝云立即道:“回王爷,是这样。今日是英王君生辰,英王世女早几日就订好了那艘画舫,设了宴,还请了城里最好的戏台班子,又下帖邀了各家的正君和嫡公子这时正在画舫上看景听戏呢。”说着宝云指了指不远处那两层的画舫。 凤天宁听完这才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又看向盛瑄:“你都听见了?” 盛瑄想也没想连忙点头,一下变得老实得不行。 由不得她不老实,盛瑄的父亲开阳侯正君,那是人家英王的亲弟弟,论起来她得恭恭敬敬叫英王君一声姑父。 凤天宁看她一副焉掉的样子不由好笑故意调侃道:“这么说来,你爹爹定然也在邀请之列,你不要去请个安?” “哎呀,你饶了我吧!”盛瑄大叫道。 “行了,你别逗她了。”楚连城也笑着难得看盛瑄这幅模样。 凤天宁与楚连城其实对什么花魁大会都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凑热闹。两人安然坐在舫内你一杯来我一杯去喝得开怀,也不管外面多热闹。 老实了好一会儿的盛瑄终于忍不住了道:“你们两个要喝酒不会在望月楼喝啊,跑这里来喝。” “这里热闹,别有一番滋味。” “正是。” 两个兴趣相投的人又是一个碰杯。 盛瑄无可奈何也只能端起酒杯跟她俩一起喝嘴上仍不死心道:“我们当然是来看美人的,你们就不好奇那个新的花魁长什么样吗?” “知道又如何?”接话的是楚连城。“不过一副皮囊。”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不喜欢好看的啊。”说着盛瑄突然往楚连城的方向靠了靠:“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你身边有过男子,去了瑟音坊你也都只是喝酒从未留宿过,我说连城姐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她这一问倒是让凤天宁也好奇了起来,目光也移到了楚连城身上。 楚连城轻笑:“喜欢……” 可是话却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楚连城忽然像是被问得有点恍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过往,眼神就那样停滞在手里的酒杯上,怔怔的,迟迟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动作。 倒是凤天宁先回过神拿酒杯撞了她一下眼神转向盛瑄:“你先别说别人,你要不要好好交代一下你与那姚家公子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竟都被你蒙在鼓里。” 楚连城也醒过了神,暗道怕是自己今日喝的有点多了,竟然开始恍神了,摇摇头附和道:“说的是,你不是一开始挺讨厌他来着?” 盛瑄一听她们提起姚墨然撇开头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哎呀,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呗。” 第七十章 日头西移,而舫外喧闹声渐盛,舫内少女趴在一旁隔着窗台眼巴巴瞧着,但实在瞧不出什么花样来,只好无奈放弃。不情不愿走回桌边,犹如霜打了的茄子,再没有之前的兴奋和精神。 楚连城招招手立时有小厮过来,干净利落撤下了桌上的酒具,换上了新沏好的铁观音。 “色泽乌亮,香气醇厚,倒是好茶。”凤天宁已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起来。 楚连城道:“我知你素来不爱这浓香的茶,但是今日也只备了这个,正好解解酒,你将就着喝。” 凤天宁摇摇头:“不会,倾儿说新茶性寒,不宜多饮,喝多了容易伤胃。如今这季节,这浓茶虽然滋味厚重了些,但能止渴生津又健脾暖胃,正好。” “难为你倒是肯听他的话,平日我们说着就不见你放在心上。” “哈哈……哪有,喝茶。” 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阳光不停在眼前跃动。两人眯眼赏着岸边的风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品着香茗,乐在其中。而对于另一面喧嚣着的丝竹人声,两人却全然都没有在意。 只有盛瑄不平的一口喝下了面前的茶,然后杯子被颇用力的放回桌上,隔着桌垫发出闷闷的声响。 “我说两位姐姐,你们就真的不想出去看看?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凑热闹。”楚连城淡淡的回了一句。 盛瑄还想发作,凤天宁就慢慢道:“你要是想看就去看,我又没拦着你,也不用你作陪,你恼什么呢?” 哼,你当我不想去啊。可是一想到父亲就在另一头的画舫,万一被人看见,传了去,她回家怕是要掉一层皮,她今日可是跟母亲撒了谎才被放出来的。 还有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不敢出去还故意这么说。 看着盛瑄皱起的脸,凤天宁觉得还是不要太过了,将人拉过来坐下轻轻道:“你一个人不敢出去看,我陪你你就敢了?怎么,被发现了就说是我硬要带你来的是吧?” 盛瑄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 凤天宁也不生气反而气定神闲道:“本王是不介意帮你背这个黑锅,但是你确定你母亲会信你?” 好像……不会……这么想着盛瑄又一次耷拉下了脑袋,叹命运悲催,生来多舛。 楚连城憋笑憋得辛苦,她时常觉得她们之中幸亏有一个盛瑄在,否则就自己与凤天宁白泽一起的话,生活大概会无趣很多。 盛瑄一向都是不肯有什么耐心的,叫她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喝茶怕是能将人折磨够呛,反正热闹是看不成了倒不如回望月楼去,这么想着于是楚连城准备开口,提议大家一起回去。 可就在这时,宝云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王爷,有人求见。” “何人?”凤天宁与楚连城对视一眼,有些意外。 宝云走近:“来人送了这张拜帖。”说着将手里的帖子递了上来。 凤天宁接过来打开一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盛瑄已经先瞟见了落款处,惊羽拜上的字眼,不由得开口道:“我就说了吧,惊羽公子对你啊可是真心的。” 凤天宁横她一眼:“多嘴。” 盛瑄习惯性撇撇嘴浑不在意的样子,而楚连城听见惊羽二字也有些讶异,望向凤天宁:“你要见吗?” 凤天宁看着手里的拜帖,半晌终于还是点了头,楚连城就一时更搞不懂了原以为她不会答应的:“阿宁你……”她不知道怎么说,她与惊羽的事当年在京里也算是沸沸扬扬,而如今她大婚在即,这样的时期实在最不适宜,万一被阿泽知道……她实在不想再看见她们俩间生嫌隙的模样。 凤天宁像是知道楚连城在想什么,坦然一笑:“我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念想,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楚连城想说什么,话到喉头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你心里清楚就好。” “嗯!”然后看向宝云:“人在哪里?” “回王爷,来递帖子的人说,人就在隔壁的画舫上,王爷若愿意相见只需传一声,自会马上前来拜见。” 凤天宁听完却是摇摇头:“不必了,既然隔得不远,那便本王过去吧。”毕竟这里还有盛瑄和连城,她不想她们也被打扰。 何况她们此行出来实在算得上低调那些人竟知道她在,而且以惊羽的性格不是会贸然递帖子过来求见的人,想是有人替他做了主,她正好也想见见他。 说着凤天宁抬脚走了出去,临到门口回头说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你们且等我片刻。” 她出了门去,留盛瑄与楚连城面面相觑。 而洛水另一端,华丽繁复的高大画舫里,一曲戏才唱罢,丝竹骤停,得了片刻安宁。高坐之上端端正正一身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便是英王正君,此时他正翘着指尖优雅的翻看着手里的册子,思考着下一场戏该听什么。 正犹豫着,忽然自远处一阵喧嚣传进舫内,听起来甚是热闹,这突然传来的声音一时惹得不少客人往外张望,英王君便索性放下了手里的册子起身:“不知道外面缘何如此热闹,诸位坐了这许久也该活动活动身子,不如随本王君一道出去瞧瞧。” 众人连连称是,然后这高大华丽的画舫船头便赫然出现了一众身着华服的优雅男子。只是当他们纷纷看清另一端的场景后不由得人人咋舌,英王君更是明显露出了不愉的神色:“真是有伤风化!” 众人只能好生相劝,英王君依旧面上难平,这时开阳侯正君才上前去到他身边,一边扶着他往舫内走一边柔声道:“不过是寻常百姓娱乐消遣罢了,哪值得你动气。今日这般好的日子可不能因着不相干的人受了影响,世女一片孝心我们不知道多羡慕你,可莫辜负了才是。” 说话间众人也已经回到了舫内入座,开阳侯正君一番话众人纷纷跟着附和,一时气氛好了不少,又听见他提起自己女儿,英王君的心情这才真的好起来,拿过册子吩咐点了一出极热闹的戏。 锣鼓声一响直将外面的喧嚣压了过去。 英王君下的帖子,能收到邀请的都是凤京城里举足轻重家世显赫的。而白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坐了那么久白倾觉得乏得厉害,趁着众人出去,禀告了父亲一声便自己偷偷跑到了画舫的侧边,想安静一会儿透个气。 只是还没呆多久就又听见身后舫内的锣鼓声响起,心里惊讶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刚想抬步回去,却听见了一旁的说话声。 隔着两截横栏的地方,几个年轻的小公子望着远处,一座画舫正往他们停靠的地方过来,到了不远处才停下。几个公子都是一脸好奇突然只听其中一个道:“我没看错的话那是安王殿下吧。” “好像真的是她,没想到安王殿下今日也来了洛河游玩啊。” 另一个道:“诶……安王好像是在见什么人?” “嗯……好像不认得……而且你看那个男子那么大年纪了,还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想必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可是……他身旁那个公子生的可真是好看啊……” “你们看,那画舫上是不是插着瑟音坊的旗?” “啊……瑟音坊……如此说来,那不会就是那个叫惊羽的清倌?”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听说过……” 白倾从听见安王二字的时候身影就已经定住,顺着那几个公子的方向望过去,那个翩然而立的人影,不是凤天宁还有谁。可是没有一丝欣喜,心像是一瞬间被冻住,他努力维持着镇定,告诉自己,应该信她。 只是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心还是猝不及防的像被撞了一下,生疼,疼到没办法再多看她一眼。 闭上眼急匆匆转身只想要赶紧往舫内走,仿佛不看见就可以好受一点。 第七十一章 鼓声连绵,众人的注意力早被台上耍着精湛花枪的武生抢占了大半。而白正君的心思却不在那热闹的戏台上,他已经默默瞟了好几眼身旁自家的儿子,心里不明白,怎么说出去透个气回来便这幅模样了。 他嘴上说着没事,面上是一贯的平静,只是他在桌下绞紧的手指分明已经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安。暗暗叹气,这个孩子打小就是这个脾气,拧得很,他不愿说的话谁也没办法。况且真有什么眼下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别以为他没注意到,对面那几桌也偷偷望过来好几眼的人,相互窃窃私语的样子,他知道定是发生什么了。只是白倾的性子,能影响他的不是自己家人,便只有一个安王,莫不是……白正君心神一凛,方才在船舫外瞧见的那些画面便一一袭来。 越想着,他也不免心中越是担忧,若是别的还好,若是因为安王……他深知白倾对她情根深种,所以当初即便担心却不忍阻拦。自己与妻主总是欠了这个儿子良多的,只要是白倾想要的,他这个做父亲的总是想尽力帮他完成。而这些时日安王对白倾对整个白家的种种,几乎让他已日渐安心,他能明显感受到与她在一起的倾儿,是真的很开心。 只是眼下,他那股已掩埋了许久的担忧又突然冒了出来,看着一言不发将自己浸在了沉默里的孩子,白正君伸出手将他有点颤抖的双手拉过来握进了自己手里。 突然的动作让白倾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清亮的眼眸里只有茫然跟疑惑,白正君有点心疼但是只是对他一笑柔声道:“手太凉了。” 白倾听完却是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点头,眸子又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而白正君握着他的手后,便若无其事转向了戏台上,带着浅笑神色自然。 另一边对这些毫不知情的凤天宁,正与面前的两人交谈。 她一上这画舫,立时便有人来迎接,走在前面的一个是惊羽,另一个便是瑟音坊的坊主,名叫花宜。 花宜一见她的身影便立刻殷勤上前笑着娇声道:“参见王爷。” 其他人便也跟着行礼。 “免礼。” 花宜笑着道:“王爷可真是大忙人,这么久不见想是都快忘了我们惊羽了,真真叫人伤心。”说着将惊羽拉到了身前。 惊羽只是笑着,又微微低头屈膝行礼,面上有一丝的不自然,像是心虚不敢见她。 凤天宁心里了然回道:“花坊主哪里的话,不过近日忙了些才没来。”又看向惊羽:“怎的,莫不是惊羽不高兴了,本王不是说过晚些再来看你么?” 她语气带笑还有一点点宠溺,惊羽甚少听到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明知是假面上却还是忍不住一红,低声道:“没……没有。” 花宜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露出微微满意的神色这才又开口道:“知道王爷忙,奴家就不打扰您与惊羽叙旧了,奴家先告退了。”说着又对惊羽道:“别愣着了啊,还不快请王爷进去。” “是。” 凤天宁留人守在了门外才进去,两人一进到屋里,惊羽就急忙忙对着凤天宁跪下:“王爷恕罪。” “恕什么罪?” 凤天宁问着惊羽却是不肯再说。 “起来吧。” 凤天宁的语气带着轻松的笑,让惊羽一怔,她真的没有生气? 他慢慢的起身,凤天宁伸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就听到她说:“本王知道那信不是你写的。” 惊羽这时才真的露出放松的笑容,他知道她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所以任旁人怎么说,他也从没松口答应过。而今日坊主却贸然将那样的拜帖递上去,他惶惶不安唯恐惹怒了凤天宁。 只听凤天宁又道:“这些日子在瑟音坊过得可还好?可有人为难你?”盛瑄说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倒是句实话。 惊羽听完只是笑笑摇头:“哪里有人敢为难我。”边说着拿起桌上茶壶斟好茶水递到凤天宁边上。 凤天宁看着面前的人,即便是在瑟音坊那样的地方这人却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样子,眼神清澈,气质如兰,半点没叫那些风尘气沾染上。 惊羽被卖进瑟音坊之前也曾是知书达理不谙世事的大家公子,只是父母去世后,姐姐无能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最后只能将他卖进这烟花之地换取银子还债。 凤天宁初见他时,正是他被选做花魁的那一晚,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花重金买下了他的初夜。或许是因为旁人鼓动而一时兴起,又或是被他眼神里的死寂触动,总之自己出了手,算是救下了他。 他也从此在别人眼里被打上了安王所属的标签,即便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但总归是让他在那样不堪的地方,过了一段宁静平和的日子,惊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幸运的吧,不是所有人深陷泥泞的时候都有人来救的,他却碰上了。 “王爷呢,王爷过得可好?” “还有心思担心本王……”凤天宁转而问道:“若是没了本王,又选出了新的花魁,你当如何?” 惊羽听完却是不甚在意的笑笑:“该如何便如何罢了,惊羽本就是福薄之人,这些日子已经算是惊羽上辈子修的福气,偷来的了,应该知足。”惊羽心里已经明白,是时候了,能得她一时相护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如今还能有机会与她告别,更是厚待他了。 上辈子……凤天宁对这样的字眼总是格外敏感,上辈子她负伤躲避追杀,筋疲力尽。以为自己大概会在这街头血流不止而亡,却是这个为世人所轻贱的风尘男子救了她,冒死替她传信,还将他经年所有的钱财相赠,凤天宁知道那大概是他攒的赎身的钱。 看向面前的人,这样一个小男子,倒是没想到他有那样的胆量和气魄。收回思绪,凤天宁看着他认真问道:“惊羽,你可想离开瑟音坊?” 惊羽闻言一怔:“王爷……”她是什么意思? “本王今后怕是不会再踏入这些烟花之地,所以你若是愿意,本王便替你赎身。” “往后你便是自由之身,想留在凤京也好,想离开也罢,都可以。” 惊羽已经眼泛湿意,慢慢跪到了地上对着凤天宁一拜:“惊羽多谢王爷。” “惊羽从入这瑟音坊开始便得王爷庇佑,再造之恩本就无以为报,不敢再叫王爷费心……” “你只需要告诉本王,你想离开还是不想?”凤天宁打断他:“本王既这么说便是真心想帮你,你不必有什么负担,赎个身并不需费多大的事。” “王爷……为何对惊羽如此只之好?”惊羽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那样尊贵之人,他不敢痴心妄想觉得这人心里有他。自己身份卑微低贱,连一点点的报答都做不到,而此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又如何能再厚着脸受她恩惠。 凤天宁没办法说,因为这是上一世我欠你的。 所以她只是看着他认真道:“你可信我?” “信。”当然信。 “那你听好了。” “惊羽,这世上没有生来低贱的人,我帮你,自然是因为你值得,你担得起。” 惊羽却不知道自己如何担得起,而凤天宁已不给他机会,只又加重了语气:“所以,你想离开还是不想?” 许久,才听见惊羽低低的声音:“想,我想离开……”说完眼泪已经再抑制不住不停落下来,于是低头,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凤天宁知他多年委屈,哭出来也好。 过了好一阵,凤天宁才从这舫内出来阻止了惊羽送她的步伐,她却立在外边没动等着该来的人。 花宜就是在这时过来的:“王爷这就与惊羽叙完了旧了,王爷下次可莫再让惊羽等这么久了,奴家看着也不忍呐。” 花宜嬉笑着说着,凤天宁不作声只是眼神微抬看向他,寒光毕露。 花宜被她看得一顿,连忙收了脸色屈膝跪倒:“王爷恕罪,是奴家多嘴了。” 凤天宁半晌才开口:“花宜。” “是!” “告诉花情,本王要见她。” 花宜便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望向上方的人,然后紧着嗓子强自镇定道:“奴家不知道王爷说的是谁……” “别让本王重复第二遍。” “你既然敢给本王递拜帖,就要担得起后果。” “如若不然,你们可以试试看……” 凤天宁说完这句话便再无停留大步朝前走去,宝云早已等候多时。 第七十二章 回到楚连城那边的画舫上,凤天宁没急着进去而是放慢了脚步,身后跟着垂着头的宝云,两人正在说着些什么。 “事情都办好了?” “是,按王爷的吩咐都布置下去了。”宝云恭声答道,脸色认真。 “嗯,让她们看着的人呢,是谁在接替?” “回王爷,是星河侍卫。星河侍卫说她亲自去盯着,请您放心。” 凤天宁点头露出些满意的神色:“有她去,本王自然是放心的。” “还有什么?” “还有……”宝云声音一转变得轻快:“还有,奴才打听到,英王君今日的寿宴上还邀请了左相府的白正君。” “左相位高权重,英王君邀请他是情理之中,有何奇怪?” “嘿嘿……” “王爷您听我说呀,不止白正君,白倾公子也在呢。” 听到这里凤天宁终于停下了脚步,心里惊讶他竟愿意去那样的场合?下意识望向了那一端静静停靠着画舫的方向,可惜除了那张灯结彩的华丽装饰其它的什么也瞧不出来。 然后又看了一眼面前笑得得意的宝云,自己的声音也不知不觉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他在那里,你高兴什么?” “嘿嘿,奴才这不是为王爷高兴么,看见白公子您心情肯定就好了。” “本王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凤天宁已经收回视线转身往舫内走去。 “是是是,奴才说错话了。” 凤天宁推开门进去,听见响动的楚连城与盛瑄两人齐齐回望过来。 看见是她,楚连城微微点了点头而盛瑄则是一脸兴奋起身奔到了她身旁,不住问着:“怎么样,怎么样,可是见着惊羽了,你们有没有好好叙旧,他是不是可想你了?” 凤天宁却是直接略过她,自顾走到楚连城对面坐下才看向盛瑄又轻轻问道:“你想我说什么?” 盛瑄被她认真一看愣了一瞬,然后也走过去坐下低着头声音有点闷:“我……你别这么看我。” 凤天宁不语。 盛瑄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阿倾一人。” “那你一整天在咋呼个什么劲儿?”她今日有意无意已经提起过惊羽数次了,实在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盛瑄无奈的抓抓头:“哎呀……我就是真的觉得惊羽太可怜了,连你都不管他了的话,他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又抬起头认真道:“就我后来去的时候,隐约听见有许多人说他的风凉话。但是他见着我从来只字不提,更没越矩打听过你半点。” “他……他与瑟音坊其他的男子不一样。” “所以呢?”凤天宁表情依旧淡淡:“你想我怎么做,把他收进王府养着?”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最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也要明白,倾儿是我认定要相伴一生的人,我不希望来日他从你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惹了他伤心,你可别怪我对你不留情。” 盛瑄连忙摆手:“我不会……” 凤天宁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想再说她,只摇着头道:“人不大,操的心还挺多。” 一直一言不发的楚连城也开了口附和着:“我看也是。” 只有盛瑄有点垂头丧气不肯再做声。 凤天宁才又道:“行了,惊羽的事我自有分寸。倒是你自己要清楚凡事都该有个轻重,若是伤了重要的人的心,往后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盛瑄一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认真道:“反正你们都不去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本来也只是去喝酒,往后都在连城姐姐那里喝就是了。” 楚连城便接道:“既然这样,那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呆的了,不如回去吧,去我那里,酒管够。” 就这样三人命小厮将船舫靠了岸,只是在上马车之时,凤天宁却没有上去。 楚连城疑惑着看她:“怎么了?” 凤天宁笑得温柔:“你们先回,我等人。”说着望了一眼洛河上某处。 楚连城跟着望过去略一思索心下明了:“你那位也在?” “正是。” “行,重色轻友的家伙,那我们先走了。” “嗯,改日再聚。” 约酉时时分,凤天宁等着的那艘画舫才终于开始缓缓移动,往岸边停靠。 宝云瞧着快到了便连忙去叫自家王爷。 英王君率领着一众正君公子下了画舫,众人纷纷行礼辞别然后才慢慢往自家车马的地方行去。 却突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声:“那是安王殿下!” 一时间引得众人都向后望去,就见到白府车马的侧边那立着的正是凤天宁。 .“是来接白公子的?”有人悄声说道。 “这还用问么?” “安王对他可真好啊,还亲自来接。” “可是……今日不是有人说看见安王去了瑟音坊的画舫上么?” “……” 不管这边众人的议论和探究,白倾却是在看见凤天宁的那一瞬间,浑身像是僵住了,一步也迈不动,就立在她几步之外不肯再靠近,似乎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凤天宁心下疑惑以为他是累了或是不舒服,连忙上前,只是才走近几步。白正君却是突然将白倾挡在了自己身后,屈膝恭声道:“参见王爷。” 凤天宁脚步停下:“正君免礼。” “天色已晚,本王不太放心。正君若是不介意,本王派人护送你们回去。” 她脸色认真说得诚恳,白正君本来心里有的一点芥蒂突然就消了那么一些,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多谢王爷。” 凤天宁看着他身后还低着头的白倾又道:“只是,还请正君先回。倾儿,我有些话想跟他说,说完之后我会亲自送他回白府的,还希望正君放心,能把他交给我。” 白正君一听,看看面前的人又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他怎么放得了心。可是凤天宁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怕是她也看出了倾儿的不对劲,才有此一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让白倾闷着独自伤心倒不如让她们谈谈,毕竟,如果有谁能打开他的心门的话,这个人除了凤天宁怕是没有别人。 这么想着,于是白正君还是松了口:“那劳王爷费心了”压下心里的担忧独自上了马车让人护送着先回去。 白倾就那么站着,而当凤天宁越来越靠近,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于是下意识想往后退,阻止她更靠近。 凤天宁在察觉到他动作的一瞬已经先伸手将人拉住了。 只是白倾往后推的动作让凤天宁心里一惊,如果之前还是猜测现在她是确定白倾心里是真的藏了事,可是是什么事能让他竟然拒绝自己的靠近,从前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从来没有后退过。 那动作像是一把刀刺在凤天宁的心窝上,不只是痛,更多的是害怕。 强迫了自己镇定尽量将语气放柔,凤天宁一手握着他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倾儿怎么了,是我。”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宠溺,听在白倾耳里,突然就红了眼睛,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人,却说不出话。 他眼睛一红眼泪就要跟着往下掉,偏偏又一个字都不肯开口,把凤天宁吓得心神不安。 也顾不得周遭探过来的眼神,小心翼翼直把人往怀里揽:“怎么了这是,乖了,别哭,我们先回去。” 感觉到他没再拒绝,凤天宁又才暗暗松一口气,她是真怕他再不肯让自己靠近,那样的感觉她绝不想再有第二回。 几乎是将人抱上了马车,然后立即吩咐了宝云驾车走。 第七十三章 马车行了好一会儿,白倾还是依旧不肯开口,凤天宁知道,他不高兴的时候便总是这个样子,索性先随他去了。只将人紧紧圈在怀里,怀里人微凉的体温还是让凤天宁不禁皱眉,于是将人环得更紧了,大手牵过他的双手握进掌心里细细替他暖着,只是半天也不见什么起色,凤天宁又是暗恼又是心疼。 白倾感受着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眼神动作一如既往温柔得能把人心化开。放在平时大概只会觉得甜蜜吧,现下却酸涩得很。 她对那个叫惊羽的公子也如此体贴吗,有太多的话想问但是堵在喉头说不出口,最终化成一丝一丝的委屈和难捱溢满心头。 不过是去个瑟音坊……不过是见了个清倌……不过是…… 越想心头的酸意便止不住的往上泛滥,直逼眼角,再难掩饰。下意识将头埋得更低,鼻尖触在凤天宁肩膀上的衣袍上,霎时一股甜腻的香气便顺着一呼一吸钻入鼻腔,那不是她身上惯有的檀香的味道…… 那味道让白倾整个身子都是一僵,这香气仿佛会黏人一般,怎么也再挥之不去,白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淹没在里面透不过气来。 凤天宁也感觉到了他突然的变化,连忙低头看他:“怎么了,倾儿?” 而这一声直接将白倾惊醒,他抬头看一眼面前满脸担忧的人,蓦然就要抽出自己被她握住双手用力抵在她胸前要把人推开,挣扎要离开她的怀抱。 凤天宁根本没料到他这般反应,明明一路都好好的,突然是怎么了。她不肯将人放开只能加大了力气把人制住不让他再乱动而语气依然轻柔:“倾儿别闹,有什么就跟我说好不好,嗯?” 白倾听不进去又挣扎不开,眼睛一眨泪珠就直直往下落,看得凤天宁心都要碎。 无奈的直叹气:“你这是要心疼死谁……”轻轻的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将泪水一点一点抹去,凤天宁原以为他只是一时不高兴哄哄就好了,却没想到把人弄得越发伤心了。 只是说什么凤天宁都不打算把人放开。 “告诉我,怎么了?”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只是还带了些不容忽视的认真,让白倾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凤天宁也不催他,只是伸手在他后背一遍一遍轻拍安抚,仿佛过去好久才传出他冷冷的声音:“有味道。” 嗯?凤天宁愕然,怎么也没明白过来他说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白倾又固执的重复一遍:“衣服,有味道。” 凤天宁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将信将疑的扯了一点自己的衣领轻轻嗅了一下。 …… 这味道,正是当时惊羽房里点的蜜合香,其实这香甚是好闻又能宁神静心,所以惊羽常用,她自然也是熟悉不过。 从前便罢了,只是此时此刻这香味出现在她身上确实是大有不妥。如果凤天宁现下再不知道白倾今天的反常是为什么的话,那就真的是没脑子了。 白倾看着凤天宁脸色一变,心里知道她应该是明白了的。只是下一瞬白倾就感觉一直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突然就松开了,他的心也就跟着一空。 满眼不可置信,可是来不及从她脸上寻出蛛丝马迹,温热的怀抱又再一次圈住了他。白倾一颗心就这样摇摇晃晃,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凤天宁早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丢在一旁,然后在他耳边轻轻低声道:“现在呢,没有味道了吧。” 她明明好像只是认真的在询问,白倾却偏偏不敢回答,撇开头依然沉默不语。 凤天宁看着他生生把自己气得眼角通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用力将人朝怀里搂了搂笑着道:“不是告诉过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骗你。” “嗯?我说的话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白倾心里却更加委屈,按她这说法好像还是自己的错了,虽然嘴上不肯开口,但是都明晃晃写在了眼神里。 而凤天宁被他还通红的眼神看了一眼,不得不立马认错:“好好好,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跟你说。” 说着又伸手要去牵白倾的双手,白倾想躲开凤天宁就轻声哄着:“不闹了宝贝,手这么凉回头着了寒,有你受的。” 替人捂着手凤天宁才一句一句说道:“今日在画舫上看见我了是不是?” 白倾不说话算是默认,凤天宁唉了一声:“看见我去了瑟音坊的画舫,所以胡思乱想伤心了是不是?” 知道他心里的结还没消怕是难以指望他开口了,凤天宁只能自顾开始慢慢解释:“跟盛瑄还有连城一起去的,没有看花魁只是在画舫里喝了点酒,不信你可以问她们。” “至于惊羽,也是临时才决定见他的,因为确实找他有点事情。但是我与他并没有半点外间传闻的那些缠绵悱恻,我有了你以后那些地方更是半步都没有再踏进去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白倾终于回了一句。 凤天宁一愣然后就凑近了到白倾眼前,满眼笑意的看着他问:“你真不知道?” 白倾这次倒是没躲也直直的望进她眼里转而道:“如果……我今日没有看到,你会告诉我吗?”他一字一句,声音竟透着淡淡的冷意。 他这幅清冷的模样,在凤天宁面前几乎没有表现出来过,如今看着凤天宁倒不觉得生气反倒有点心疼。 “会,可是我现在说会,那也得你信啊。” “是我不该问。”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倾突然就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王爷要去哪里,要见谁都是王爷的私事,是白倾逾矩了,请王爷恕罪。” “白倾!” 凤天宁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从她手心里捧着的人嘴里听到这番话,那一刻她是真的第一次觉得她的耐心快要用完了。 “你再说一遍!” 她声音一重,白倾就跟着一震,但就是不肯认输一样颤颤的抬头拿眼神看她,那些好不容易才消散了一点的红就又渐渐铺满眼角,嘴唇微微抖着才刚要开口,便被凤天宁一把按进了怀里,只能听见凤天宁克制着的无可奈何的声音:“你就招我吧。” “知道我心疼你,舍不得生你的气,你就成心说这些话气我是不是。” “你数数你今日都推开我多少次了,真要把我推到别人那里你就高兴了?” 本只是随口说的一句,白倾的心却跟着一紧,下意识慌张的开口:“不是……我不是……” 而白倾眼睛一红,凤天宁的语气就不自觉放轻,现下他一开口还带着哭腔,凤天宁简直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不哭了,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你推也推不开的。” “我们倾儿难得跟我闹别扭,想闹就闹吧,反正我哄着你。” “对不起……我就是……” “没事没事。”凤天宁打断他:“倾儿没有错,是我不好,不该惹你伤心。”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往后我若是要见别的男子一定先告诉你,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带你一起去,好不好,所以你别害怕。” 白倾听着凤天宁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低语,一遍一遍叫他别害怕。 可他就是会怕,明明凤天宁都已经对他那么好了,他却还是觉得这些时日仿佛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经不起一点点波澜,一个惊羽就能让他草木皆兵。 终于忍不住伸手用力抓紧了凤天宁的衣襟。 凤天宁的笑意渐深轻轻揉捏着白倾的后颈:“还生气吗,不生气了好不好?” 白倾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嗯。” “那就好,不气了那我送你回去,你看你身上凉的,洛河上本就风大你别去吹出个好歹来。” “一会儿回去了我再叫陆乘过来给你看看。” “没事的……” “没事也要看,不然我不放心。” “知道了。”她这么说白倾也不再拒绝就安安静静靠在她怀里。 而凤天宁瞧着只觉得他人还是恹恹的不由问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累。” “好吧。”凤天宁只能转而问到:“说起来英王君的寿宴,你一向不喜欢那样热闹的场合,今日怎么肯去了。” 凤天宁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聊却没想到竟然眼见怀里的人红了脸,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副不好意思说的样子,凤天宁突然就真的好奇了,不断诱哄道:“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白倾低低的声音传来:“父亲说,我快要成亲了,早晚要习惯这些场合的,所以今日才带我来的。” 凤天宁一听就懂了其中的意思,认真道:“可是你其实不喜欢对不对?” 白倾连忙摇头看着凤天宁道:“没事的,我会习惯的,也没有那么不好。” “傻瓜。”凤天宁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关系,不用习惯,不喜欢就不去。” “可是父亲说……” 凤天宁打断他:“你是我的王君,当然要听我的。那些你都不用管,你啊,管着本王就好。” “我哪里管得了你……” 凤天宁听着却是又满脸笑意:“我说宝贝还吃味儿呢,为妻都跟你解释这么半天了,你还要怎么样,嗯?” 被她抱在怀里调侃,白倾脸上的绯红已经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凤天宁觉得不能再把人逗生气了,刚要开口安抚的时候却感觉怀里的人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腰,脑袋还不停往她怀里缩。 看得凤天宁一颗心绵绵痒痒的,啧,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 于是收紧双臂将人抱得更稳,凤天宁又亲了亲他的发心才温柔道:“怎么了,倾儿?” 白倾把头深深埋在她肩窝里,发出来的声音瓮瓮的:“你不要骗我。” 凤天宁好笑的看着他难得的撒娇:“嗯,不骗你,怎么了这是?” “你说过的,你这一生一世都只要我一个人,你不要骗我。”白倾重复了一遍,他将自己藏着,可是藏不住语气里多出来的紧张,他下了太久的决心才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 凤天宁瞧着他紧张的模样,一伸手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拈着他的下巴与他额头相贴:“不骗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都只要你,只要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浓浓的暖意驱散了周身所有的寒冷,一时间冰消雪融,芳菲尽盛。 第七十四章 凤天宁算是好不容易哄好了人这才安心将白倾送回了白府,再三保证不会有下次。这一天下来说不累是假的,凤天宁揉着眉心闭目靠坐在车厢里,宝云将车马驾得稳当缓缓朝王府回去。 摇摇晃晃里慢慢觉得有了倦意,却还来不及松懈马车便突然停顿了下来,惹得凤天宁不自在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 “回王爷,有人求见。”宝云压低了声音回答。 车帘被掀开,凤天宁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眼神微张,只见前方一个人影正快步走近,然后停下行礼。 “参见王爷,半路打扰,还请王爷恕罪。”是个男子的声音,他着一身浅碧色的长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温柔举止端庄,丝毫不见拘谨。 “你是何人?”凤天宁轻声问道。 男子娇笑着:“我家主子听说王爷有意相见,特意命奴家来请,还请王爷移驾。” 凤天宁阖起眼眸嘴角勾出一丝笑来,开口的声音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你算个什么东西?” 而面前男子明显一愣,像是没料到她突然的怒气从何而来。有些惊讶还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慌乱,连忙抬头想再说什么就只见车帘已经放下再看不见里面的人。 宝云识趣的坐正了身体,手里的鞭子一扬,就要驱着车马离开。 而这时在侧面小巷里停了多时的马车里面,一个女子微微轻笑,凤天宁的车马正要路过时,女子已经立在了巷口躬身朗声道:“请王爷留步!” 突然出现的声音,宝云来不及反应已经下意识勒住了手里缰绳,不确定的问道:“王爷……” “走!” 凤天宁的声音却是没有丝毫犹疑。 甚至能听出来明显的怒气和不满,宝云吓得一震,连忙就要动身。 而那本来还侧立在一旁的女子却是已经站到了车马的正前方,大有拦住去路的意思。宝云怒目看她,她也不在意反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语气也变得严肃:“王爷恕罪,是草民冒犯了。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至于王爷想问的事,草民定知无不言,以抵方才冒犯之罪。”说完深深一拜。 “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凤天宁不做声女子也就一动不动没起来,只觉得过了好久,宝云还停顿在半空的马鞭都迟迟没敢放下来,夜风拂过冷得人一个激灵。 “带路。” 等到凤天宁的声音再传来,所有人都才松了一口气。 女子不敢再怠慢连忙抬头:“是。” 绕过长街,车马在瑟音坊的后门停下。 夜虽深,却依然还能听见前院的大堂里丝缠绵竹声未断,调笑嬉戏不绝于耳。只一行人仿若未闻,再经过一道拱门后,外界的喧嚣就全都被隔绝开来。 凤天宁这才抬眼打量起了她们所在的地方,亭台幽深楼阁环绕,这一径的花草树植,物什摆放,无不显示着主人的一番用心。 “你倒讲究。” 凤天宁微微开口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女子笑着:“能得王爷谬赞,草民花再多心思都值当了。” 两人边走边说着已经进了一间主屋内,待坐定,下人已奉好茶水便麻利退下,合上了门扉。 “你知道本王要找你问什么吗?”凤天宁开门见山。 女子抬头看向凤天宁:“比起王爷要问的,草民其实更想知道,王爷是如何知道小人的。” 手指敲在桌沿,凤天宁回望她一眼:“花情,本王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更多。” 花情些微的一愣很快又恢复温良柔和的笑容:“王爷放心,草民不敢有所欺骗,只要是草民知道的,一定尽数相告。” “只是,不知道王爷想问的是什么?” 凤天宁倒是不想再卖关子,从袖口抽出卫肃那封密函里的图案放置到花情面前:“本王想知道这个图案有何来历。” 花情将图纸打开,仔仔细细看着,一时间除了纸页摩挲的细响再无其他。 等花情的视线从图案上移开,再看向凤天宁,那人正自顾品茶,瞧不出丝毫不耐。 将手上的信纸原封叠好递还给凤天宁:“草民已经看清楚了。” 凤天宁接过:“嗯,看出什么了?” 花情想了想似乎酝酿着要怎么开口,须臾又忽然一笑:“王爷,不是草民存心要卖关子,而是此事王爷与其问小的,不如直接问另外一人,她怕是比草民知道的要多得多。” “花情。” “王爷稍安勿躁。” 短短两个字花情一听却觉出凤天宁大有不高兴的意思只好继续道:“王爷可听过半月山?” “距凤京四百里以北,人称半月山的地方,那里雾海幽深瘴气丛丛,旁人鲜少敢踏进去因为向来有去无回。”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有一个名为连城山庄的地方。” 花情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凤天宁不由得皱眉,她自然知道连城山庄是什么地方:“你想说什么?” “王爷,您难道真的不知道……” “够了!”凤天宁还是出声打断了她:“你只需要告诉我这图案是不是和连城山庄有关。” 而花情像是不能理解一般看着凤天宁,似乎想看出些什么破绽来,可面前的人眼神沉着竟是丝毫波澜都没有的样子。 “看来您是知道的,您既然知道,何不亲自去问问她?”花情觉得事情似乎与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她但凡查过,以她凤天宁的势力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图案的来历。 “你只需要回答本王的问题就好。” 花情噎住只能道:“是,这图案正是连城山庄所特有。” “可有假冒的可能?” “六年前有过假冒的,当时被连城山庄的人捉住挂到了山口示众,活剐而亡,自此再无。”花情停顿了些许又继续道:“连城山庄久不问世,可是却听说前不久接了一桩大买卖,不知是真是假。” “知道了。”这件事上凤天宁明显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说。 “本王今日来过之事出了这门你便忘了吧。” “王爷放心,草民知道。” “那就好。”凤天宁点头:“至于酬劳,改日自会有人送上。” “酬劳就不必了,王爷不怪草民今日冒犯之罪,草民已经感激不尽。” “你有你的规矩,该你拿的便拿着。” 凤天宁已经起身到了门口又突然道:“本王也有本王的规矩,花情,不该做的事别做。” 花情心底一震躬身答道:“草民谨记。” 人影离去,花情回房重新坐下。碧衫的男子跟随进去,纤纤素手搭上她的额角:“主子,您累了。” “呵呵”花情轻笑着:“她与传闻中很不一样。” “既是传闻,自然不可信。主子可还要继续调查?” “让她们停吧。”花情摆摆手:“不过是一时好奇没什么重要的,又何必自找麻烦,只是没想到安王对那位倒是看重得很。”就是不知看重的到底是人还是别的。 夜色深沉将一切喧闹都收起,四周只有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响回荡,一声一声由近及远。 第七十五章 落叶随风直落盘旋进树下的水池,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金鱼摇摆着尾巴想去触碰却不料被一阵匆匆疾行的步伐惊扰一个激灵又藏回了水底。 这着急忙慌的人正是宝云,脚不沾地到了凤天宁面前。 凤天宁只是看一眼还喘着大气的人,目光又回到手里的折子上,本来就蹙起的眉头皱得更深:“何事?” 宝云听着自家王爷明显不耐的声音吓得立马连呼吸都轻了,暗道果然不是错觉王爷这几天心情差得很。 “回王爷,白公子求见。” 凤天宁眼神一挑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再说一遍!” 宝云一瞧这反应觉得不对啊,但是又不敢表现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又重复了一遍:“那个……白倾,白公子来了,就在王府外边儿,您要见……” 宝云话还没完只感觉身旁有一阵风掠过,然后就见自家王爷已经快步往外面去了。 凤天宁到了门口一看,果然就看见人正立在门口。 他此刻垂着眸,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上披了一件银色的薄绒披风,衬得他一张小脸更加光洁如玉清丽出尘。但是好像美人有点出神,连她来了都不曾发觉,再细看他交叠在身前的双手还轻轻绞着,似乎是有一点紧张。 凤天宁从看见他脸上就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厉和不耐,眼里不知不觉全透着淡淡的笑意,她阻止了宝月要提醒白倾的动作。 自己则两步跨上前,将人的双手握进掌心声音不自觉放柔:“在想什么,想我吗?” 白倾被这突然的靠近吓得一惊但是又听到了她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才抬头看她,脸上还带着来不及褪去的慌张,撞进她温柔的眼眸里。 回过神来,白倾连忙低头:“参见王爷……” 然后下一秒就被凤天宁拉进怀里,阻止了他要行礼的动作。她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凤天宁也从不让他行礼,只是今日毕竟是在她王府外,是他要来求见。 凤天宁一手将人圈住,一手握住他微凉的双手按在胸口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乎已经是惯例了她每次见到白倾第一时间总是要先去握他的双手,怕他冷怕他冻。特别是入秋后,这人的手十次有十次都是冰凉的,她不放在自己手心随时护着就总是不安心。 “哪里学的这些虚礼,拿来对付我。” “不是,本来就该如此的。”白倾声音小小的,被她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揽着他实在脸红的厉害,又挣不开就只能随她去。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样,知道了吗?”凤天宁松开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然后牵着人一个转身开始慢慢王府里进去。 “嗯,知道了。” “乖,外面冷,我们先进去。” 等人进了里面,下人又是忙做一团,谁不知道这就是以后的当家主夫啊,瞧王爷这宝贝的模样,可务必要伺候仔细了。最后还是凤天宁看不过去了下令道:“行了,都下去吧,以后有你们伺候的。” 而白倾被领进屋里在塌上坐下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任周围如何眼神都没斜一下,远处看着倒是坐得端正,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样,优雅之极,如果不是他还绯红的耳根出卖了他,连凤天宁都要信了。 走到他身边将人又圈进怀里,感受到他身体些许的僵硬凤天宁将人围住,低低的在他耳边笑:“再过不久你可就是这里的男主人了,怎么还这么紧张,这样可不行。” 白倾不自在的动了动了脖子:“我没有。” “好,倾儿说没有就没有。”凤天宁还是笑着语气满是宠溺,又拿过桌上备好的梅花纹的精巧袖炉试了试温度正好,这才塞进白倾手心里。 白倾捧着袖炉温热的暖意透过十指恨不能蔓延进心里,凤天宁的手也没松开依旧还贴着白倾两手侧边。两人就这么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却意外的很好,柔情暖意脉脉流淌。 凤天宁感受着白倾的手一点一点变得温暖,丝毫没有了一点凉意这才满意的松开自己的手调笑道:“真是个金贵的小公子,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不会没有的。”白倾轻轻回道。 凤天宁的笑意恨不得从眼睛里溢出来:“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清。” 白倾不肯再说,垂着眼不理人。 从凤天宁的角度看过去,他白皙的皮肤染着浅浅的桃红,眼睛微垂纤长的睫毛格外显眼,一颤一颤的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直挺的鼻梁在空气中划着优美的线条,他嘴唇很薄,现下微微张着,透着水润鲜艳的光泽,怎么看都觉得这人实在招人得很。 经不住诱惑凤天宁已经一手挑起了人尖削的下巴,使他微微仰起头,然后一个倾身双唇相抵,柔软的传感使得白倾一惊随之对上了凤天宁深情的眼眸,便忘了要抵抗只好任她予取予求。 贝齿轻颤,毫不费力就被来势汹汹的人闯了进来,温热的触感扫过口腔的每一处,将他轻轻啃咬像是要汲取掉他所有的氧气,直到白倾快不能呼吸,呜咽一般发出了细小的呻吟。然后就感觉揽在腰上的手一紧,凤天宁才慢慢放开了他。 好不容易被放开,白倾大口的呼吸还没能从失神里缓过来。而凤天宁看着他嫣红的面容,泛着水光的双眸,还有被她吸咬得快红肿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里躁动,抬手将人转过来然后一把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他这幅模样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可是再看下去凤天宁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还是藏起来,不看的好。 等到凤天宁冷静下来,这才去看怀里被自己欺负的不行的人,她也不想吓到他,只是两日不见,他又主动来找自己,凤天宁实在高兴的很一时没把持住。 想把人捞出来看一眼,白倾却紧紧靠在她怀里不肯出来。凤天宁自知理亏,吓到人了,不敢用力只能继续将人抱着,一手慢慢的从他头顶抚摸至后背,一遍一遍好生安抚。 “倾儿不用害羞的,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之后更亲密的事也是……” “你别说了……”凤天宁话还没完白倾已经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去捂她的嘴,语气里还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凤天宁想笑还是极力忍住了,这样的倾儿未免也太可爱了一些。伸手握住他捂自己嘴的手顺便在嘴边轻轻一吻,惹得人又是一阵瑟缩,不满的想要挣脱出来。 凤天宁就连忙安抚:“乖乖乖,我不好,不逗你了。” 直到怀里的人再安静下来凤天宁才又开口:“好倾儿,乖,出来好不好,别闷坏了。” 白倾摇头。 “呵呵”凤天宁也是无奈,这么害羞可怎么办:“好,那就这样吧。” 凤天宁捉着人的手在手心里揉捏又问道:“见到你太高兴都忘了问,倾儿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凤天宁对白倾一向很有耐心,他不说话她就慢慢等着哄着,好久白倾才终于愿意回答:“没有。” “没有,那就是想我了。”凤天宁声音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半天白倾才再开口,声音细细小小:“姐姐说……你好像这两日心情不太好,你也没来找我,我不知道……所以……所以想来看看你。” 凤天宁听着他弱弱的声音闷在怀里传出来,一颗心立马软成春水,将人圈得牢牢的声音温柔到醉人:“担心我了是吗?” “嗯。”白倾微微的点头。 “别担心,我没事。” 凤天宁也不知道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苍白敷衍,可是又实在想不出怎么跟他说才比较能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没事。 不料白倾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嗯看到了就不担心了。”白倾知道,即便真的有事,只怕是她说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能这样陪着她就很好了。 凤天宁一瞬间就明白了白倾的意思,心里五味陈杂,这个人真是知道这么招她心疼。 将人拥的更紧,亲了亲他柔软的发顶:“嗯只是有点忙,还好你来了,我很想你。” “特别特别想。” 第七十六章 温香软玉在怀,时间总过得仿佛比平日要快上许多。 可这才用过午膳没多久,白倾就望着凤天宁道:“我该回去了。” 凤天宁瞧一眼窗外:“天还早着呢,不着急。”她可没打算这么早就放人回去。 白倾还要再说什么,凤天宁却是先打断了他:“是不是坐得闷了,我带你去花园转转消消食也好。” “或者你想出去也行,我叫宝云备车。” 白倾被她说得不知道怎么接,眼见她好似真的要去吩咐人准备只能赶紧伸手然后扯住了凤天宁的袖子,眼巴巴看着她。 凤天宁停住动作回望着身旁的人,大手覆在他纤白的手指上:“怎么了,不让我去?还是你就这么想回去?” 白倾缓缓摇头,小声道:“不是的,是真的有事。” “恩。”凤天宁算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让他继续说。 就只听白倾慢慢道:“齐国公世女的正君,同我算是交好,昨日派人来说他有孕了,所以我今日要去看看他。” 交好……凤天宁心里琢磨着倒是难得听白倾说起他交好的人,毕竟他这性子,疏于应酬又清冷得狠,没那些八面玲珑的心思,向来与那些大家公子处不到一起。 “你一个人去?”思虑了半天凤天宁突然问道。 “不是,父亲也会一起去。” “恩。”凤天宁想了一会儿又道:“既然如此,那你也替我带一份礼物去吧。” “什么?”白倾一惊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她是堂堂亲王,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在意,何况是送礼。 白倾的疑惑都在眼里,喃喃问道:“为什么?” 凤天宁一笑揉了一下他的头,她家倾儿呆愣的模样真是万分可爱:“自然因为你,他既与你交好,本王送他点薄礼便算不得什么。” “你只管去,低调些不声张就是。” 白倾还是愣愣的,凤天宁也不欲再多说,将人牵着站起来:“走吧,今日我便先送你回去。” “不用的,车马就在外面候着,我自己回去就好。” 凤天宁不赞同的看他一眼,白倾又立马道:“有宝月在,也带了侍卫跟着的,你放心。” 凤天宁无奈的摇头,但是依旧没把人放开拉着他朝门口走去。 白倾被拉着走了一段,眼见凤天宁要跟他一起上马车又低声说了一句:“你不是很忙吗?” 凤天宁只当没听见,自顾坐进了马车里吩咐启程。 半晌才笑着看着人道:“不喜欢我送你回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天宁挪动了下位置,两人便靠得极近,她握住白倾的手慢慢道:“公事哪有忙完的时候,况且事分轻重缓急,没有比送你回去更重要的了。” “你反正是惯会哄人的。”白倾微偏开头不让人看见他发热的脸颊。 凤天宁承认得大方:“恩,全哄在你身上了。” 白倾便不肯再接话,但依稀能看见他微微向上勾起的嘴角,手指也悄悄用力回握住了凤天宁的手。 车马在白府门前停下,门口家丁一瞧这是自家公子回来了啊,立时就要上前去迎,只是才走一半就见车帘掀起,下来的却是安王殿下,顾不得惊讶只能慌忙停下了步子,默默行礼站到侧边。 而凤天宁朝里一伸手,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来。” 白倾便搭着着她的手被她接下车。 等把人送到里面,凤天宁想着他还要出门拜访就也没有再耽搁,出府的时候却是在路上遇见了跟在白泽身边的柏兰。 柏兰一见是她赶忙笑着行礼,凤天宁便问道:“你家小姐呢。” 柏兰答:“小姐出去了,不在府里。” 凤天宁奇怪的看她一眼:“你家小姐出去,你怎么没跟在身边伺候?” “小姐她说,她一个人去便好,不必跟着。” “她去哪儿了?” “小的不知。” 凤天宁心里暗道,这个白泽神神秘秘的干嘛呢?然后摆摆手也没再问,径直出府去了。 府外宝云已经候在那里,左手拎着两个礼盒,右手边牵了一匹黝黑的高头骏马,见凤天宁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凤天宁接过她手里的缰绳上了马又回头嘱咐道:“把东西送进去,你知道该怎么说。” 宝云笑道:“王爷放心。” “去吧。” 白府内,白正君看着眼前的礼物,思索一二还是去找了白倾。 白倾便将凤天宁要送礼之事说了一遍。 白正君听完倒是满脸欣慰,果然与他想的是一样,然后望向白倾道:“王爷对你,是真上了心的,如此为父与你母亲倒也安心不少。” 白倾一开始觉得突然,之后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无非是为了自己。他看着自己父亲微微摇头道:“其实,她不需要这样的。” 白正君却是拉过他的手细声道:“傻孩子,齐国公那样的人家,你以为今日去道贺的只有我们?” “我明白。” “你不明白,从你与安王相近,哪怕到如今已经得了陛下赐婚,可是流言却一直没有断过。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可是爹爹在意。” 白倾一怔随即又慢慢道:“不过是口舌之利,爹爹无须计较。” 白正君拍拍他的手,叹着气道:“你呀,你幼时落水差点回不来,我与你母亲一直于心有愧,将你捧着护着,生怕你再受一点委屈。你倒好,偏偏非一个安王不可,受尽了委屈都不肯回头。” “若非是因为你喜欢,安王如何,皇命又如何,你母亲断断是不会依的,我们从不愿你嫁进皇家,只希望你平安喜乐过完这一生。” “是孩儿不孝,让母亲与爹爹操心了。” “可是,爹爹,都过去了,她现在对我很好。” 白倾的声音将白正君的思绪也拉了回来,看着自己明珠一样的孩子点点头道:“是,原以为那些流言她是不知道的,现如今看来她不止知道还很在意。” “她那般身份,即便是齐国公府大摆筵席都不一定请得来,如今不过是因为你一句交好便备了礼,还叫你带去。礼物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告诉别人,她有多重视你,凤京城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人,这明显是在叫那些人以后说话都掂量着点。” 白正君知道白倾自己也是明白这些道理的,末了便只说了句:“你不在意总有人替你在意,她这是心疼你。” 白倾终于点点头:“我知道。” “好了,知道就好,你稍微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出发了。” “恩。” 而另一边凤天宁优哉游哉骑在马上,显得颇有几分无聊,走马观花一样朝前行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缰绳一勒,还是决定换条路,不然这何时才能回到王府。 只是没想到刚拐进巷子,就看见一个浅灰色的身影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凤天宁一挑眉,怎么着,难不成最近的人都很喜欢拦路? 第七十七章 凤天宁一眯眼瞧着十米开外的人,撤下缰绳脚一蹬人已经下了马,只是一步还未来得及踏出去一个黑影突然出现落到了身旁。 人影屈膝在地声音低沉:“参见王爷。” 凤天宁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星辰,心里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微微笑了一声:“连你也来了。” 星辰低着头依旧道:“王爷,九曜大人吩咐属下有几句话想跟王爷说。” 看一眼远处的人,她只是默默静立着,似是感受到视线才抬头回望,虽然只对视了一瞬间,凤天宁已经有了决定。 脚尖终究没有再向前迈进而是浅浅回身,视线看了一眼还半跪的星辰:“起来,有什么话说吧。” “是。”星辰起身又朝她靠近了半步不着痕迹看了远处一眼,虽没有明眼看着但足够让凤天宁察觉的到她的动作。 星辰压低了声音:“大人说,关于西洲那边遇袭一事,如若有让王爷觉得为难的地方,王爷可以将此事交予她来处理。” “她来处理?”凤天宁淡淡出声似在重复星辰的话又好似是在反问。 星辰忙道:“王爷,九曜大人并无对您不敬之意。只是,正是因为通晓其中关系所以怕王爷为难,大人保证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凤天宁垂着眼却并没有再开口,倒不是生气,毕竟心里也明白恐怕说是九曜的意思其实也是皇姐点了头的。 她是有些犹豫,毕竟这其中牵扯到她所在意之人,她还没想清楚要不要与她和盘托出。 如果让九曜去查也不是不可以,她的能力毋庸置疑。由她出面一切就变成公事公办,自己可以悄然脱身。 她说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结果就是在告诉自己她会顾及自己的关系,这样一个人让她接手未尝不可,说起来怕是除了皇姐九曜还不曾为其她人办过什么差。只要事情能解决,谁去做又能有什么分别呢。 可是偏偏……瞟一眼依旧还默默等着的人,天色明朗一如她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带着疏浅的笑意,这场面莫名让人觉得似曾相识,长身而立,一如当年。 凤天宁慢慢摇了摇头有一点无奈,若她不出现这事顺水推舟公事公办就罢,可她既来了大概也是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逃避了这么些天,殊不知有些事是逃不过的。 你不去找她,她自会来找你。 凤天宁轻轻出声:“你回去吧。” 星辰却意外的执着,踌躇着又唤了声:“王爷……” “就这样,回去复命吧,没有比本王更合适的人了,叫她们省点心。” 说完凤天宁已经迈步朝前去了,有些事一旦想开了之前所有的犹豫不决便都顷刻消散,她越发走近,看清对面人脸上的笑意,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等凤天宁走到楚连城面前的时候,小巷四周已经空无一人,只留她们两人相视而立。 凤天宁笑着先开了口:“你这是碰巧还是特意在等我?” 楚连城看着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自然是在等你。” 啧……凤天宁一听就知道她果然是知道了且不打算置身事外。 还没再开口就又听楚连城道:“你不肯来见我,那我只能自己来找你了。” 她分明带着笑意,凤天宁却清清楚楚听出了她的不满。 只能微微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你那里吧。” 楚连城听完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上了候在一旁的望月楼的马车。 回宫复命的星辰正低头在九曜身前说话,九曜听完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转身进了身后的御书房。 “陛下。” 凤天骄的笔尖在一摞又一摞的折子间游移,知道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她拒绝了?” “是。”九曜应声。 “她怎么说?” “王爷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还有,当时正好王爷那位朋友也在。” 凤天骄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笑道:“难怪。” “是属下思虑不周。” “你哪里是思虑不周。” 九曜一顿没有接话。 凤天骄便看了她一眼只是转瞬又收回:“她要是觉得处理不好,自然会来找朕求助。” “属下明白了。” 凤天骄点点头漫不经心换了个话题:“启朝那边如何了?” “已经接到头了,据那边的消息,启帝应该还不知这件事情。” “不管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必须给朕盯死,一个都别漏了。” 九曜单膝跪地语气变得郑重无比只有短短四个字:“陛下放心!” “行了,去吧。” 而到了望月楼的凤天宁与楚连城相对而坐。 安静半晌凤天宁抿了口茶道:“我人都来了你不打算说说你为什么等我?” “你不知道?”楚连城望着她轻飘飘回了一句。 凤天宁叹气。 “你何必牵扯进来。” 楚连城也跟着叹了口气:“那是我家。” 凤天宁一愣,相交数年就算是两世算下来,家这种字眼几乎都没在她口里出现过。 这样的话,那她与连城山庄的关系恐怕比自己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楚连城看着凤天宁惊讶的表情心下又觉得好笑:“怎么,有家很奇怪?难不成安王殿下以为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凤天宁没理她的调侃头一转,模样多了几分认真:“我是说真的。” 连城山庄是什么地方,凤朝能排得上名号的山庄,几乎大多是靠经商买卖起家。 连城山庄却不一样,都是做买卖她们做的却是刀头舔血的买卖,靠暗杀而闻名。 凤天宁从没问过楚连城从前的事情,上一世到如今她唯一知道的也不过是她与连城山庄有些关联。 “安安心心做你的楚大老板不好吗,这些事情都跟你没关系。” 楚连城却是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可你还是要管,是不是?” “是。” “连城!” “阿宁,你听我说。” “连城山庄的规矩,只要接了的单,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凤天宁也听说过:“所以呢?” 楚连城却转而问道:“你查过我吗?” 凤天宁慢慢摇头:“我只知道你与她们多少是有些关系的,但是具体的并不清楚。” “不想牵扯到我,所以你宁愿去找花情也不来问我?” 凤天宁点头,随后又突然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想过,毕竟是与你相关的地方,我需要知道你的态度。” 楚连城闻言看她一眼,语气却有些认真,只听她问道:“我的态度……我如果要你放她们一马呢?” 第七十八章 楚连城的话让凤天宁稍微有一瞬间怔愣,意外她如此直白坦诚,四目相对凤天宁半天才开口:“如果她们肯就此罢手,我可以答应不殃及连城山庄其他,但西洲出手的那一批人,恐怕不能放过。”也放不了,不说皇姐,就是九曜也断不可能饶了她们,她一手调教的暗卫从没有白白折损的。 “还有……我需要知道幕后主使的是谁。” “你也别跟我提什么江湖规矩,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江湖恩怨,朝廷若是强硬介入,连城山庄根本连抗争的余地都不会有。” “除了合作别无选择,不然我保不了也不会保她们。”话说到这个份上,因为凤天宁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自己的立场不可能变动,而其中利害她相信楚连城也能分得清。 楚连城越听脸色便也越重,凤天宁说的话她岂能不知,当年她离开时曾说,她与山庄自此形同陌路,昌盛兴亡都再无相干,可那日那人求到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心软。 楚连城蹙着眉心中盘算,过了许久才抬头,看着面前静静坐着的凤天宁,她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连城山庄此刻怕是已经祸到临头。 想着楚连城又突然开了口声音透着股说不出的郁卒:“其实我不姓楚,我姓连城。” 连城山庄,家主复姓连城,凤天宁算是明白,她方才说那是她家的意思了,没想到竟真的是这样。 据传四年前,连城山庄内乱外界只知道那场内乱中老家主逝世,而刚接位的新家主却在亲手平息纷争以后消失不见,至今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是为何离开。 凤天宁看着她想到她们认识的时候心中明了直说道:“所以你就是四年前那个突然失踪的少庄主。” 楚连城没有否认但是那一笑仿佛自嘲一般,微微的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已经四年了。” 她那般脸色,凤天宁也不愿再问起她过去如何,她姓不姓连城又能如何呢,对自己来说她都只是楚连城。 “既然离开了,如今又何以再蹚进这趟浑水,我既知你与她们关系,自当尽力保全……” 来不及说更多,楚连城已经抢着又开了口:“算不上多大牵扯,全当是我还老家主当年养育之恩。你不必为难,怎么办便怎么办。之前让你放她们一马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自离开之时我就说过,以后不管连城山庄如何,都与我无关。” “我来找你,一来是想告诉你比起你多此一举去问花情那个狐狸,那还不如直接问我,至少关于连城山庄我知道的还是比她多得多。” 楚连城突然转变的语气,凤天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难道不……” “我知道,所以二来我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她们家主日前曾来找过我,不论从前如何她毕竟也算是我妹妹。” “据说她当时并不在庄内,代为理事的人见对方出手实在太过阔绰,一时不查便应下了,可谁曾料想,要杀的是竟是朝廷之人,等她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派出去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虽说过再不问世事,可终究也不忍看着连城山庄一朝覆灭,如果可以,我愿尽我所能帮你,连城山庄也可以听你号令,只求给她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留她们一丝生机。” 凤天宁一惊:“听我号令?” “有何不可?” 凤天宁没忍住笑意:“是你的意思吧,她们竟也肯这般听你的话。” 楚连城淡淡道:“她们没得选,连城山庄说到底再强也不过只是一方江湖势力,与朝堂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不过鸡蛋碰石头。” 凤天宁在心里点头,凭心而论,这其实是个好办法,只是作为连城山庄一众来讲,心里怕是终究难平,江湖中人最不愿打交道的就是庙堂中人,何况还要她们言听计从。 楚连城此番,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一个旁观者来看了。 她都这么说了,凤天宁笑道:“行,能得到她们配合当然是最好,只要事情进展顺利我向你保证,不止能留她们一线生机,而且即便将来此事传了出去也不会让连城山庄名誉扫地。” 楚连城倒是没想过这个,她们闯下大祸,能留个安生已是不易,还顾忌什么名誉,再说不过是些生杀买卖的勾当又哪里有什么名誉可言。 但凤天宁这么说,楚连城不免还是疑惑问道:“莫非你已经知道背后主使是谁?” 凤天宁道:“我也只是猜测,所以需要她们的人给我些答案,但……我想八九不离十。” “你心里有数便是最好,至于连城山庄那边你不必操心有我应付,你也不必告诉我具体的计划,只需要告知我要怎么配合你就行。” 凤天宁调侃道:“怎么,怕我信不过你啊?” “还是避避嫌的好,我本来也不用知道太多。我知你信得过我,但难保那边不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小心为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如此说凤天宁也不欲多纠结,只是稍微凑近,楚连城见势也靠了过去。 两人在房中密语多时,直从天清气朗到渐近黄昏方才结束。 凤天宁再从望月楼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辞别楚连城,宝云在外面马车上已等候许久。 车轮转动,刚到一个巷口快要拐弯,闭目休息的凤天宁却突然开口:“直走,去左相府。” “是。”宝云连忙应道。 车马摇摇晃晃最后却停下,月光清冷照在斑驳的青石板上,人影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扉打开,宝云将一张纸条递上悄声道:“我家主子有要事要见你家大人,烦请把这个给左相,她一看便知。” 没想到来人却是认识宝云的,二话没说已经将人迎了进去,又支使了人连忙进去禀告。 然后不多时谢殊就已经快步走了出来:“参见王爷。” “王爷这会儿怎么来了,里面请。” 两人进了屋内,交谈不过寥寥数语,谢殊心里却如炸了惊雷一般,饶是向来淡定如她也不免难以置信。 “王爷所言当真?” 凤天宁给了她一个眼神:“你觉得我在骗你?” “不敢。”谢殊渐渐消化了这些消息,她明白凤天宁不可能拿这种事与她玩笑。 “倒是没想到她竟还没死心。” 凤天宁只是垂着眼道:“吏部如今都掌控在你手里,龚尚远虽死她那些爪牙却未除尽,正好是时候。” 谢殊恢复了冷静眼神一震道:“有些人怕是早就不在龚尚远的掌控里了,可无论她的手伸得再远藏得再深,掘地三尺我也会迟早将她们尽诛之。” 送了凤天宁离开,谢殊独自立在院中半晌,任凉风席卷,手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嘴角勾起了漠然的笑,眼神却格外锋利,想起方才的谈话,觉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可别让人扫兴。 转身间衣袂翻飞,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七十九章 这日凤天宁难得没留在晴岚殿而是回了自己王府用早膳,管家带着一众下人安安静静手脚麻利的开始布膳。 凤天宁不习惯人多便只留了宝云在边上伺候,一般这时候管家也会自觉退下,只是今日却不曾。老管家一脸慈祥的望了宝云一眼,宝云便觉得似有阴风阵阵,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老管家就趁机占了她的位置,拿起一旁的银筷慢慢替凤天宁布菜。 凤天宁注视着两人的小动作也没说话,直等到快吃罢的时候才开了口:“管家有什么事,说吧。” 老管家两眼一眯放下筷子笑呵呵道:“老奴就是瞧王爷最近辛劳得很,您难得回府用膳这不是怕那些小的伺候不周嘛。” 凤天宁看她一眼疑惑难道是自己多心,然后又望向宝云,宝云也只能摊着手摇头。 还没等再想,管家一边支使着下人收拾,一边似无心道:“王爷今日可有公务要忙?” 凤天宁想了想:“今日倒是还好。” “那王爷可有什么别的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 几句间,老管家已经指挥着下人收拾完了桌面,又听到凤天宁的话这才上前一步笑道:“王爷,老奴听人说啊,这漠山寺的红梅开了,甚是好看,好多人慕名前去观赏,王爷这些日子实在辛苦得很,不如去瞧瞧也好散散心。” “这才十一月间,赏梅的话怎么也得再过个把月吧……” “王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漠山寺在西城最角上,地势高而偏远,以致与咱们京都气候不同,冷得要早些冬日也更长,所以顺带连梅花也开得早些,现如今去正是好时候,别的地方都没得看的。” 凤天宁觉得听起来倒是也不错,看看外面,天气也还算尚可。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说着看一眼宝云,宝云立刻会意的退下准备去打点车马。 凤天宁一回身发现管家正笑得高兴,一双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心下想着莫非老管家也很喜欢梅花? “管家既然这么高兴要不然本王带你一起去看看?” 可是人却连忙摆手摇头:“王爷厚爱,可老奴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不了。” 然后又低低道:“王爷若是觉得一个人去孤单,不如去接上白小公子,您也不能整日只忙着公务冷落了人家。” “近日事多,他会理解的。” “白公子知书达理自然会理解,他脾性儿好,所以您更得心疼着不是。” “天儿冷了,他身子不好,不宜出去吹风……” “王爷您不必担心,老奴都备好了,保管冷不着白公子……” 凤天宁笑着:“原来老管家你还会未卜先知的,怎么不早告诉本王?” 管家一顿被点穿有些不好意思:“被王爷看出来了,王爷别怪老奴多事,这么些年,别的老奴不敢说,只这看人还是颇准的。那白公子对您真真是一颗心都在您身上。” 往日王爷不喜欢白公子,她也没办法只能心底暗暗替他可惜。 如今却不一样了,只是王爷忙起来就没个停,她没时间打算,那只能自己帮着打算打算了。她老骨头一把了不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她只希望这个她自小看着到大的孩子能有一个真正贴心的人在身边,这样来日她去了黄泉见了先皇与君后,也算是有个交待,没辜负她们托付一场。 凤天宁倒是没想那么多,更知道她是好意。再说真要出门去游玩,即便她不说自己肯定也是要带上白倾的。 “行了,本王知道了,定不辜负管家的一番心意,本王这就去白府。” 于是老管家神色满意,匆匆送了王爷出府。 只是凤天宁才到白府,一进门却是看见白府家人正送提着药箱的陆乘出府,四目相撞,没来得及等她们行礼,凤天宁已经先开了口。 “来请平安脉?倾儿可还好?” 陆乘一时没说话,只是随后放下药箱对着她行礼。 “微臣参见王爷。” “问你话呢。” “回王爷的话,白公子他昨日突然起了高烧,微臣已经开了药,只是现下还未醒来。” 眼见着凤天宁脸色越来越沉,陆乘又道:“王爷不必太担心,好好吃药养着不会有大碍,只是人会没精神些。往年也都是反复如此,天气越往后冷只怕这样的时候还会发生。” 凤天宁自然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差,上一世一到冬日,她就没见这人好过几日。那时候不在意,可如今那一幕幕就跟划在心上似的,原以为这一世他身子会好些,还是自己大意了。顾不得再多说,抬脚便快步往里去了。 到门口,正好白泽从里面出来。 看见凤天宁,白泽也不惊讶:“你来了。” “他怎么样?” 白泽看着她的样子安慰道:“你也别太紧张,他一到冬日总是要病那么几回才算,谁也没办法,好好照顾着就是了,过了就好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看她那模样,凤天宁也知道她心里应是也担心的不得了。 白泽又说:“他不让告诉你,正好自己你来了,去陪陪他吧,他应该很想见你的。” 不说还好,她一说凤天宁就更觉得愧疚的不行,连他病了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今日正好来了,怕是她以后也都不会知道。 只能点头,凤天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白泽拍拍她的肩:“进去吧。”然后自己便离开了。 凤天宁进到屋内,只觉得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并不很好闻。 慢慢走近床榻,床榻上的人正闭眼睡着,却眉宇有些轻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受。 看了好久凤天宁才伸手,拇指温柔的拂过他的眉眼,脸上的疼惜之色显露无疑。 “是不是傻,病了怎么能不说。” 凤天宁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身侧的另一只手握得紧了又紧,心里的难过似乎一阵多过一阵,只搅得眼眶酸痛。 那时候也是这样,在那座无人知晓的别院。 她每到夜半醒来,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就再也无法睡去。仿佛只要自己不说话,整天整夜这四周除了虫鸣鸟叫就不会再有一丝声音,她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睡不着的时候总是日复一日,她习惯性的走到外面半倚着栏杆,虫鸣雨声,明月稀星,还有这无边黑沉沉的夜,陪着她一天又一天。 有时候也会就这样睡着,早晨醒来的时候身上总会多披了一件外衣,也是每到这个时候她才会想,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 有时候也想是不是该去道声谢,可是想起那人沉默的样子又算了。 他大概已经不待见自己了。 也问过一次:“你为什么跟我到这个地方来呆着?”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凤天宁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一道冷冽的声音才响起:“我活不了多久了,死在这里至少不会徒惹人伤心。” 凤天宁想,那个人不会伤心的人,是我吗? 第八十章 白倾的话让凤天宁沉默,她将人伤到这般地步,难道如今还有脸告诉他说,自己其实在意他吗? 而现下大仇未报,前路凶险,谁先死还不一定呢,何必再招惹人家彼此都不得安生,如今这样,也好。 可直到那一天,她在寂静的廊外隐约听见一阵隐忍的咳嗽,心头一颤,终究没有控制住脚步往那边走过去。 越近只听见咳嗽声越急促,抑制不住担心推门进去,就见人半坐在床上手指攒在胸口咳到直不起身子。甚至能看见他指缝间露出的白手绢上的鲜红,凤天宁只觉得心下揪紧,几步上前将人扶住。 “你怎么样,药呢?”她记得白泽走的时候万般不情愿他留下,只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留下好些药,慎之又慎的嘱咐他务必按时服用。 白倾被她突然的出现有些吓到,想说什么却因为剧烈的咳嗽出不了声,只能拿一只手去推面前的人,想让她离开。 只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将人推动半分,凤天宁也无暇顾及他此时的别扭,一手将人圈住在他背后轻抚顺气,一手在他床头左右摩挲,继续道:“你不能激动,别别扭了,你吃了药我就走。” 白倾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才强忍住了咳嗽,看着凤天宁递到面前的药,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说了两个字:“出去!” 唉,倒是已经习惯他的倔脾气了。于是凤天宁眼神一转,与他视线相对,这人被咳嗽呛红的双眼里恼意厌恶清晰分明,凤天宁却不知怎么就是生生瞧出了一丝极力隐藏的脆弱。 厌恶就厌恶吧,反正不缺这一点了。 凤天宁转手在人惊吓的目光里,钳住了他的下颌,强制将药送进了他嘴里然后以手掌捂住不让他吐出来,又带了一点点诱哄:“别闹了,吃完药再说。” 白倾就真的没再挣扎,凤天宁松一口气,她想该去寻些茶水,只是才一松手,这人的身子就跟着往一旁栽去。 “白倾!” 凤天宁不由得大喊一声,伸手又才将人捞回了怀里。 “白倾……白倾……” 凤天宁试探的喊着,那人却是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他面容惨白,双眼紧闭,凤天宁竟觉得有些不忍心再看。他半个身子都已经要掉下床去,凤天宁干脆把人抱起来调整好了姿势把人重新放回床上躺好。 平日他总穿着宽松的衣衫还不觉得,现下抱在手里才更心惊,这人轻的几乎没什么分量了,稍稍用力就能完全抱起来。 凤天宁手下的动作轻了又轻,仿佛这人纤弱得一捏就能碎掉。 替人盖好被子,凤天宁往周围扫视了几圈,还是决定先去弄些热水的好,这人身子凉的像冰块一样。 随后又干脆将厨房的小火炉搬到了房里,上面煨着白倾常喝的药。屋子里也跟着变得暖和了些,她想着等白倾醒了,用药也方便。 做完这些,凤天宁才又坐回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周围的一切便好似也跟着他一同寂静下来,只有桌上的药罐偶尔“咕嘟”一声,冒着热气,将四周氤氲开来。 凤天宁不敢离开,默默守在旁边。眼神凝视着不肯醒来的人,心里突然有一点害怕,如果他不会再醒来了呢? 如果连他都不再陪着自己了,那这世上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这人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总是拒自己千里之外,甚至一个字都不肯与她说,可是她总知道他在。 他夜里出来替自己盖衣服的时候脚步总是特别轻,有时候也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看许久。 凤天宁总在想,既然厌恶何必多此一举呢?既然厌恶,又为什么跟着自己待在这里呢?若是留在在凤京,有白府照顾他的身子应该会好很多,何必吃这些苦头。 她还记得白泽离开时的眼神,那样的不解和心疼。 白泽说,她写的那张和离书,白倾连看都没有看,现在大概已经随着王府那场大火一起灰飞烟灭了。 看着他的脸,凤天宁想伸手去触碰,却还是停在了空中片刻然后收了回来。 凤天宁苦笑,这人做的所有,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谁都可以不知道,她不行,可是她不敢承认,也不配。 如果……如果能重来…… 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如果我那时候遇见的是你,我们之间是不是会不一样……” 手上突然被一阵冰凉碰触,让凤天宁一怔,也忽的从那一场陷入的久远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她看着面前已经微微张开了双眼的人,眼神里有迷茫惊讶,却唯独没有厌恶。 反手将他的手握进掌心,附身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感受着他偏高的体温,心里却突然无比安定,这是她的倾儿啊。 “你醒了……” 直到凤天宁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白倾才确定好像真的不是自己烧糊涂了,真的是她。 “你……怎么来了?”白倾愣愣的开口,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凤天宁将他的手重新塞进温热的被子里,然后温柔的替他抹去额头上的薄汗:“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病了怎么不跟我说?” “你……” “怕我忙是吧?”白倾才开口凤天宁就替他把话说了。 “怎么这么傻呢,你都不想我的吗?” 白倾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凤天宁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难不难受,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我再叫陆乘过来给你看看吧。” 白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轻轻摇头。 凤天宁笑了一下又哄道:“那吃药好不好,我去让宝月端进来。” 凤天宁才动了一下准备喊来人,就感觉衣袖被立马扯住了。 凤天宁不得不又转过来,看着躺着的人还想起来,吓得连忙将人抱住了。 “怎么了,要什么跟我说,别乱动,再受了凉怎么办。”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白倾眼睛都开始红了。 凤天宁一边抱着人一边拉过被子将人盖严实,看着他突然红了眼睛有些担心:“怎么了,哪里难受,嗯?跟我说。” 白倾将头靠在她肩上,手里还扯着她的衣袖没放,声音弱弱的:“头疼……” 凤天宁一听一手就已经抚上了他的后颈,轻轻揉捏着直至额角,来来回回。 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又听见白倾说:“你别走。” 趁着生病撒娇,凤天宁又是心疼又是心软,缠在一起不知道该拿怀里这个人怎么好了。 只能笑着答应:“嗯,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然后是宝月的声音:“王爷,药熬好了,公子可是……醒了?” 白倾不松手,凤天宁也不敢动,生怕再惹他伤心。 “拿进来。” 宝月低着头推门进来,快步将药递到了凤天宁手上。 “奴才告退。” 一眼没敢多看。 凤天宁试了试温度倒是刚好,又哄着怀里的人:“乖,先把药喝了。” 白倾慢慢抬起头,就着凤天宁的手一口一口喝着,没喊一声苦,只是每喝一口眉头就多皱一分,凤天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手上又不敢喂得太快怕人呛着,眼见喝了一半下去,还是撤了手。 白倾疑惑的看她,凤天宁笑笑摸摸他的头:“没事,咱们不喝那么多。”她知道不该,可是就是舍不得了。 看着他恹恹的就知道他这会儿没什么精神的,不过是醒了看见她才强撑着。 于是将人又放回了床上,手在被子里与他十指相扣,凤天宁笑着道:“睡吧,我陪你。” 白倾确实撑不住了,点点头闭上眼。 就在凤天宁以为白倾睡着了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床上闭着眼的人轻轻说了一句:“想的。” 凤天宁听见了,于是捏了捏他的掌心,满是笑意望着他。 “嗯,我也想你。” 第八十一章 白倾这一病就是好几日,凤天宁也顾不得其他了,每日都要往白府一趟。一来二去凤京城里也开始盛传安王有多宠溺白小公子,其实早就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只不过人心总是爱揣测。 凤天宁也顾不上这些,白倾的身体虽然比头几天好上了不少,可是这几日却一直都没什么起色。断断续续的咳嗽也没停过,她担心得恨不得一刻不离的守在边上,尽管陆乘一再保证他不会有事,可她就是安不下心来。 她知道是自己心里的魔障过不去,自从与白倾在一起后,凤天宁做噩梦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偶尔也能一觉睡到天亮,直到这一次白倾生病,她又开始整夜难眠,梦魇缠身。 上一世的画面不停在记忆深处闪现,有些见过有些却不曾。可是感觉却无比真实,她知道那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真实存在过的事情。 她掩盖着自己的不安,压制着心里的难堪,奋力告诉自己梦里的事情都过去了,那只是梦了。却都不及真正守在白倾身边的时候,看着他温柔对自己笑的时候,一颗心才真的从冰天雪地里破开来,在他身边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救赎与安宁。 白倾看着眼前出了神的人,轻轻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声音里带了点点担忧:“你怎么了?” 凤天宁回神看向他的眼神变得缱绻,却没有答话。手里还端着宝月递过来的白玉药盏,她一手拿着勺子轻柔搅动,浓稠的汁药味便在周边散开。 惹得白倾暗暗皱眉,还是又道:“是不是公务很忙,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我已经没事了的。” 每日又要处理公务还要跑过来照顾自己,其实并不用这样,白倾总担心她太累,可是说了好几次这人就是不听,还是天天都会过来。 凤天宁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舀起一勺药来,左右吹了一遍才慢慢递到白倾唇边,开口满是笑意:“已经不烫了,先喝药。” 药味越来越近白倾用力忍住了往后逃开的动作,张开嘴喝了下去。 “你真的不用……”好不容易等到嘴里的苦味稍稍散开,白倾便又要开口,只是才说了一半,一勺药便又喂到了嘴边。 白倾这次却不肯张嘴,瞪大了眼睛看她。 凤天宁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倾儿不想我天天陪着你?” 白倾立即道:“不是……” “那就是不想喝药,所以想赶我走。” “我……”白倾一听就知道了这人果然是故意的,微微撇过头不想看她。 凤天宁也知道这药难喝,陆乘之前还特意叮嘱过,这次的药会比往日要苦上许多。他若不愿意喝是正常,但还是要尽量劝着让他多服下些才好,她也是花了许多精力才配出的新方子,如果有效对他的身体以后会大有益处。 不是不心疼,可是想着这人的身体,凤天宁也只能狠了很心。再加上宝月告诉她,连着两日早晨的药白倾几乎都没有喝,她一听心下更是急得不行,便赶着过来亲自看着他喝药。 但是看着白倾这幅抗拒的模样,还有之前她喂药时候他隐忍的神情,凤天宁在心里叹气,手却没有松动分毫,只能放柔了声音:“乖一点,好好喝药,喝完了你问什么我都跟你说好不好?” 白倾知道这人大概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迁就他的,他也知道是为他好,可是他真的不想喝。 看一眼近在鼻息下的浓黑汤药,白倾屏住呼吸,一伸手干脆从凤天宁手里接过了药盏,与其这么一勺一勺折磨他,还不如自己一口气喝了。 凤天宁也没阻拦,只是温声道:“慢慢喝,小心呛着。” 白倾看着手里小小的药盏,半晌,闭眼,一口便全喝了下去,然后药盏几乎是被他扔了出去。 苦涩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再落入喉头,白倾的手指蜷缩着抓住了身下的锦被,紧闭着嘴唇,苦苦忍耐,只希望这阵味道能赶紧散去。 可是偏偏这味道却像是黏附在了唇舌里,丝毫不肯淡去,反而越渐浓烈,只熏得白倾头晕,直到他再也捱不住,一张嘴,好不容易吞下去的汤药就全被吐了出来。 凤天宁看着他难受自己心里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满心的心疼和不忍,偏生又不敢去碰他,生怕他哪里会不舒服。直到这一口药吐出来,然后就听到白倾揪着心口开始咳嗽。 凤天宁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什么也管不了,连忙倾身过去将人揽到了怀里,一手替他顺气一边大声道:“拿水!” “倾儿,你怎么样?”凤天宁紧张的看着怀里的人咳得面色通红,一双眼睛已经沁出了泪水。这会儿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自作自受,非逼着人家喝,到头来还是自己又活活心疼得要死。 “对不起……” “倾儿……”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喝口水……” 听着白倾的咳嗽声渐小,人也慢慢平静下来,凤天宁转身伸手,宝月立即将手里的温水递上。 看着凤天宁的脸色,宝月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倾儿,来,喝口水,喝了就不苦了。”凤天宁小心的哄着。 白倾却不肯抬头也不说话。 凤天宁叹气,把人从怀里拉开一点:“是我不好,但是你别难为自己。” “这水里我让他们掺了花蜜,喝一点好不好?” “乖,就喝一口……” 凤天宁说着看人没有再躲闪,于是轻轻将杯子递到他唇边,白倾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就着她的手小口喝了起来。 丝丝的甜味在嘴里散开,把之前残留的味道冲得一干二净,白倾的脸色也跟着慢慢恢复。 凤天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喂完水也不顾人轻微的挣扎,凤天宁还是将人箍在了怀里。 轻声诱哄:“是我不好,倾儿别生气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白倾又开始红了眼睛。 白倾当然知道她也不想,她逼他喝药也都是为了他好,道理他都懂,可是就是很委屈。尤其是现在听着凤天宁宠溺的声音,可是她越哄好像自己心里就越难过,眼泪巴巴就往外掉。 温热的眼泪落在肩膀,凤天宁吓得不轻:“怎么了这是,哪里难受,是不是还不舒服?” 凤天宁想把人扶起来看看,可是白倾死活就不让她动,凤天宁无法只能抱着人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凤天宁才小心开口:“宝贝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不舒服?” 白倾脑袋埋在她肩窝轻轻摇头。 心里好歹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还生我的气?” 白倾不作声也不动。 凤天宁就静静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人,发现他露在外面的耳垂竟然有些微微泛红,估计他是反应过来了这会儿开始害羞了,叫人可爱又可怜。 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惹得白倾直躲。 凤天宁笑着:“那我们倾儿要怎么才肯消气?” 白倾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半天才肯开口:“我不想喝那个药。” 白倾说完却没能等到凤天宁的回应,他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任性,可是他真的不想喝。而凤天宁的沉默突然让他那些稍稍沉静下去的难过又开始冒头,难道这种时候迁就他一下很难吗? 就算是假的也好啊…… 他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让自己更敏感,又或者这段时间凤天宁对他的宠溺让他变得贪心想要更多。 他突然不想再那么小心翼翼的去面对她。 他不想想以后,他只固执的想这一刻,希望这个人能迁就自己这一回。 可是只有久久的沉默,白倾笑自己幼稚,可是却笑得无比难看。他慢慢支起身体从她的怀抱里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声音:“我没事了……对不起……” 得到的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你是不是傻……” 凤天宁拦住这人想要离开的动作,将人抱在两臂之间,不顾他惊讶的眼神,与他额头相抵:“傻瓜……” 白倾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些好不容易克制的冷静都开始消散,只有眼泪像是唯一发泄的途径。 可是凤天宁却在那之前,轻巧侧头吻住了他抿紧的薄唇。 眼泪还来不及流下来,白倾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任她温柔舔舐,与她缱绻缠绵。 凤天宁将人吻够了,笑着与他分开,看着他如玉的脸庞变得绯红。 “倾儿,说过很多回了,这种时候要闭上眼睛。” 她略带调笑的声音响起,白倾又羞又恼,下意识就要挣开她。 可凤天宁哪里肯,将人越抱越紧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轻笑着道:“不闹,让我抱一会儿。” “你……” “别怕。” “倾儿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那药不想喝就不喝。” “陆乘那个庸医,我让她去把方子换了,让你受这种苦,我怎么舍得。” 白倾就那样静静任她环着听她说话。 然后就又听凤天宁突然道:“倾儿,我们就快是夫妻了。我们会相伴一生,生死不离。” “所以……你别怕。” 她慢慢说着却能感受到怀里人轻微的颤抖。 凤天宁想明明该怕的人是自己啊,可是白倾在她面前总是还会患得患失,是自己给的安全感不够,可是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凤天宁将人抱得紧紧的,淡淡的声音像是裹挟了毕生的温柔,一字一句沁进白倾的心底。 “我爱你!” 只爱你…… 第八十二章 白倾到底还生着病,被凤天宁暖暖的捂在怀里没多久便渐渐睡了过去。 凤天宁感受到他轻柔的呼吸低头看他安静的侧脸,这人向来睡得浅,凤天宁想伸手去触碰又怕人醒了只能作罢。 看一眼窗外天色,心里又盘算着时辰,才小心翼翼将人放回榻上,没忍住轻轻落了一个吻在白倾发梢。 这才出了白倾的院子,一路往外却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白泽,似乎是才送了什么人出去。 白泽也看见了她,先出声道:“要走了?” “嗯,还有些事要去办。”凤天宁点点头。 “阿倾呢?” “睡着了,他醒了以后就先别让他喝药了,不知道陆乘用的什么药,我看他实在受不了。” 白泽略微惊讶的看她一眼:“惯人也不是你这么惯的,他那个身体哪里由得他这么任性。” 凤天宁却是摇头:“不是他任性,总之先别喝了,我叫陆乘过来换个方子,总要慢慢来,何苦一次把他逼成这样。” 白泽这一听猜到应是方才发生什么了,才能让这人改变了主意,想想也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还是忍不住笑道:“你也不怕把人惯坏了。” “我求之不得!” 就白倾那个性子她倒是想将人惯坏了去,可是那人连小性子都难得使几回。 白泽听完觉得也是,只能道:“行,知道了。我送你出去。” 两人并肩抬脚往门口去,凤天宁突然想起刚才看见的人影,随口道:“方才是来客人了?” 然后就轮到白泽一愣:“嗯。” 正好行至门口,凤天宁望一眼往远处驶出去的马车,还是问道:“那看着像是慕府的马车?” “是慕府的。” 白泽倒是回答得肯定,凤天宁则是愕然,纯属惊讶,不知怎么心里就突然想起了那日繁花宴上的事。 于是看她一眼不确定道:“慕瑜?” 白泽又接着点头然后像是解释般慢慢说道:“他听说倾儿病了,所以派人送了些补品药材过来。” “他跟倾儿不熟吧……” “你们……” 凤天宁还要再问就被白泽打断:“行了,你不是还有事,快走吧。” 凤天宁见她明显不愿多说,只能打住,然后点头摆摆手干脆利落上了自己的马车。 白泽看着她离开,想着这些时日她与白倾相处时的样子心里生出几分羡慕。 这世间万种,能两情相悦实在太难得。 人都说齐人之福才算美满,而又有哪个女人不想三夫四侍呢,可如今想来,当真如此么? 那为何她会羡慕凤天宁与白倾在一起的样子,那种被一心一意对待而拥有的幸福与满足,那种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的感觉,仿佛只要对方在身边就再容不下旁人。 看着她们时常会觉得,得一人若此,夫复何求…… 她一直甚少去想情爱之事,却没想有一天会困于其中,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会困于情乱于心,进退不能。 那一边离开白府的凤天宁直接去了望月楼,楚连城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凤天宁挑眉看她一眼:“约了人。” 楚连城便没再问只是说道:“你来得正好,连城山庄有消息了。” 凤天宁一听忙道:“什么?” “那时刺杀失败,后来那边就一直再无消息,到昨天山庄的人才又收到了密信,对方提出了新的计划……” 凤天宁听完心里一动:“她们怎么联系?或者有办法再见一面吗?”她倒想看看,到底是谁? 楚连城点点头她也是一样的打算,目前她们的处境稍显被动,敌在暗……但只要摸清了对方的身份,一切就迎刃而解。 “我也是这个意思,已经让她们去接触了。” “不着急,别打草惊蛇了。” “放心,我有分寸。” “一定把人给你找出来!” 楚连城一脸严肃,语气透着一股子笃定。不同于往日轻轻淡淡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有一种傲然快意的果决与魄力,莫名叫人觉得安心。 见惯了她做楚老板的模样,如今这样倒是叫凤天宁觉得新奇。 打趣道:“那就有劳少庄主了。” 楚连城不理她调侃,嘴角已经换上她招牌的笑容,温温和和随口道:“我早不是什么庄主了,现在只不过是个商人。” “你说你约了人是吧,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凤天宁笑着看她变脸,配合着点头:“楚老板慢走。” 而凤天宁约的人不是别人正式谢殊。 她靠着窗檐看着推门进来的人:“来了。” 谢殊向前走近拱手:“参见王爷!” “罢了,不必拘礼。”凤天宁摆手示意人过来坐下。 “刚温好的酒,左相大人尝尝。” 谢殊笑着接过,迎面只闻着酒香浓厚,入口却又突然变得幽雅细腻再随后一股冷冽清雅的风味绕着唇舌散开,风味协调,尾净余长。 饶是她这般不爱贪杯的人也要赞上一句:“好酒!” 凤天宁笑道:“那就多喝些。” 谢殊却是道:“暖暖身子就好,毕竟喝酒伤身。” 凤天宁被她说得一愣,疑惑的看她,这怎么听也不像她谢殊会讲出来的话。 谢殊本人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是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淡然道:“二殿下说的。” “对你说还是对我说的?” “都是。”谢殊答道。 凤天宁挑眉看她一眼:“你去见了我二哥?”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恰好遇见。” “你觉得我信吗?” 谢殊难得一笑:“王爷聪慧!” 没等凤天宁再说话,谢殊又道:“王爷应该不只是约下官来喝酒的。” 凤天宁闻言又才看了她一眼,手里的酒盏温热,在拇指间来回旋转。 挥手将另一半还掩住的窗扉打开,谢殊的视线便随着望了出去。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让你瞧瞧……” “一位故人……” 凤天宁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谢殊已然明白目光骤然冷冽。 人群里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身后跟着二三护卫,自上而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依稀能瞧见她与身旁同形的人偶尔侧身低语,甚是欢快的模样。 入了冬凤京城已经是凉风瑟瑟,这人却手持一柄折扇。 眼见着人走远,身影再度没入人海,谢殊才收回了目光,所有情绪也就跟着一并沉静。 “她倒是……别来无恙。” 一想到敌人就在自己的眼皮下如此来去自如,无人察觉,心里说不清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后怕更多一些。 这天下没有比胡族更希望凤朝破灭的人,亡国之恨,她赫连真忘不掉。 联想到一路以来发生的事情,谢殊突然就明白了很多她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原来都是她精心策划,筹谋以久。 若是……一直无人察觉……若是…… 凤天宁听出来几分克制住的咬牙切齿,她自己也一样,她默默看着她不止一次,每一次都一样痛恨至极。 却还是语气轻快:“她若是无恙,那本王可就不太开心了。” 而回应她的声音无比淡漠: “那就给她找些事情做!” 第八十三章 元海扯着嗓子喊了声:“退朝!” 而座上的皇帝陛下离开前轻轻抬眼望了一眼凤天宁的位置。 文武百官行了礼依次退去,只有凤天宁换了个方向抬脚朝凤央宫的方向走去。可还没等走到就瞧见了前方一身火红朝服的皇帝,应该是在等自己。 于是加快了脚步上前:“大冷天的皇姐怎么不回御书房等我。” 眼见人到了身边,凤天骄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温声回她:“不回御书房,你随朕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可是凤天宁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于是笑道:“皇姐今日心情很好啊。” 凤天骄撇她一眼:“怎的,你就盼着朕对你疾言厉色?” 得,还有心思开玩笑,凤天宁心想果然是心情大好。 “哪儿能啊,这不是好奇皇姐遇上什么高兴的事了。” 凤天骄嘴角微微向上:“好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凤天宁这一听也笑笑不再说话就跟着后面走,走着走着凤天宁看一眼前面的地方,这路是要往后宫去啊,而且再不远就要到栖雲殿了。 “皇姐,咱们是要去看皇姐夫吗?” 凤天骄脚步没停稍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当两人踏进栖雲殿的时候,正好就见着陆乘从里边出来。 陆乘抬头看见她们也是一惊,放下提着的药箱急忙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安王殿下!。” “平身吧,君后如何,身体可要紧?” “回陛下,一切安好。君后本就身体康健,如今只要好生照顾,莫太过操劳,便不会有什么问题,请陛下放心。” 凤天骄看一眼她身后的房门:“他现下可醒着?” 陆乘小声回道:“君后服了药,刚睡下。” “他如此嗜睡可有问题?” “这……孕夫初期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嗜睡症状,包括孕吐,小腹微痛等等一系列反应,都是正常的,陛下无须太过担忧。” 凤天骄听着她的话一时皱眉又一时松开,半晌才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陆乘暗自松了口气,走的时候却没忍住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凤天宁,虽然很快但正巧遇上凤天宁也瞧着她,撞个正着。 凤天宁也没想到她会看过来,虽是一瞟但她眼神里竟藏着种自己没看懂的意味。无奈时候不对,她只能微一点头,想着过后再说吧。 因着白倾的关系,她刚才进来一看见的陆乘的时候还以为是君后生病了,本来还担心。但是看皇姐的样子又不像,然后听着她们对话,这才明白过来,是顾昀微有孕了。 凤天宁上前到凤天骄身边:“恭喜皇姐,果然是好事。”真好得不能再好了。 算算时间,这一世顾昀微怀孕比上一世要早上很多。 上一世,他有孕的时候,皇姐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陪他,她正忙着处理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忙得疲惫不堪焦头烂额。 她记得甚至顾昀微生产的时候皇姐都没在身边,她那时在前方与赫连真的叛军周旋。 不会了,这一世不会了…… 皇姐会陪着顾昀微,感受着为人母该有的期待与喜悦,享受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降生的幸福和感动,不会再有那样的遗憾…… 思绪被撤回从前,凤天宁甚至有一点难以控制,她真的太开心了,她已经在无数个时刻在心里感激了上苍无数遍,感谢上苍可以让她重活一遍,让她还能弥补。 凤天骄不知道她内心的翻涌,只是看着自己的妹妹似乎高兴得快红了眼,她抬手拍了拍凤天宁的肩膀:“行了,你先去偏殿,朕去看看他就过来。” 说完凤天骄才往内里走去。 之前一番折腾,顾昀微现下睡得有些沉,凤天骄来到床前,看着他的睡脸,心就跟着柔软下来。 屈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脸上的笑意更显,就这样看了他片刻,才心满意足的悄悄起身。 凤天骄走到偏殿去的时候,凤天宁已经收检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还是很高兴的望着她。 “就这么高兴?” “当然了!” 凤天骄笑得温暖慢慢道:“快两个月了,朕知道的时候也很高兴。” “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很奇妙。” 凤天宁看着眉梢眼角都变得柔和了的凤天骄,心里暖暖的也有点酸,她真的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凤天骄了…… 就像是小时候那个明媚爱笑的她又回来了一样。 “姐姐……” 凤天骄闻声看她一眼:“说起来还要感谢你。” 凤天宁一愣:“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我与昀微可能到现在都还是互相误会,不知道还会白白错过多久。” “我……”凤天宁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当时只想着让两人解除误会,却没想过怎么跟她皇姐解释,而凤天骄后来也没有问她,自己也把这事抛诸脑后了,不想今日会被提起。 不是没想过将自己重生的事和盘托出,不管是对凤天骄凤天岚还是对白倾,她都想过,可是最后都作罢了,先不说这事有多荒唐,也不怕她们不能原谅自己,可是有些事情……她一个人背负就够了吧。 那些伤害,那些煎熬,她一个人记得就够了,那些午夜梦回担惊受怕,是对做错事的人的惩罚。 而其他人不应该再被这些伤害一遍。 凤天骄看着面前脸色陷入混乱的人,心里叹气,却还是及时开了口:“没关系。” 凤天宁猛的抬头:“皇姐……” 凤天骄笑着:“皇姐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你不肯说,或者是不敢说。” 凤天宁其实也一直知道,她的皇姐什么都懂,所以她不能撒谎只能沉默。而一直,她的皇姐也选择了放过她,不曾逼问。 现在,大概是她们之间第一次正面聊到这件事。 凤天宁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凤天骄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朕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所以你抗拒提起。” “朕一直很担心,可是朕连查都查不到,如果是皇姐没保护好你……” “不是,不是的!”凤天骄还没说完,凤天宁已经大声否认起来,她没办法听凤天骄说这句话,她做不到! 凤天骄没料到她会这么大反应。 凤天宁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吸了口气慢慢道:“我……有些事我还不知道怎么说,可是那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跟别人没关系。” “皇姐你保护我已经保护得够久了,我也会长大的,我也可以帮你做些什么而不是一直躲在你的身后。” “我……” “我不会再伤害你们的。” 凤天宁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她陷在自己的混乱里纠结迷茫,却不想她最后一句话让凤天骄心头一震。 “天宁!” 凤天宁看向她。 “你没有伤害谁。” 凤天骄在心里叹气,或许九曜说得对,这世上不是所有真相都一清二白才是最好的。 “皇姐相信你,所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不是一定非要知道。” “只是阿宁,我希望你活得自在。” “你没有欠谁什么。” 凤天宁看着凤天骄脸上的担心,听着她的话,将心里的震动掩藏,终是笑着对她道:“我知道了,让皇姐担心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来烦你的。” 看着她恢复的情绪,凤天骄勉强放了些心道:“朕自然是担心的。” “当年……” “母皇离开的时候,父后对我说要照顾好你们,然后父后也走了。” 听她提起这个凤天宁突然问道:“那皇姐,你怨父后吗?” 凤天骄一笑:“怨他什么,怨他一走了之留下我们三个孤儿?” 凤天宁很慢但是很认真点了点头。 凤天骄就问道:“那你怨他吗?” 凤天宁摇头:“我不怨,但是我替你怨。” “我不怨他是因为我还有你跟二哥,我伤心可是我知道我有你们,我还有依靠,所以我不怕。” “可是皇姐你不一样……” 那样的时候,她的姐姐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急匆匆接下了这满目疮痍的皇位,隔天就去了那修罗战场。 凤天骄像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笑着道:“应该是怨的吧,不止怨父后也怨母皇。” “可是,后来就顾不得了,再后来就忘记了。” 然后看向凤天宁:“我那时候其实很怕,怕接不稳母皇的江山也照顾不好你与岚儿。” “可是江山你接得很好,我与二哥也很好,你与姐夫也很好。” 凤天骄点头:“遇到昀微大概是我觉得最幸运的事情,好像是上天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仁慈。” “到现在,我甚至觉得上天对我还不错,昀微有了我的骨肉,你与岚儿也情有所钟。” 我与二哥……凤天宁抬头惊讶的看向她:“二哥?” 凤天骄横她一眼:“怎么,还以为瞒得过朕?” 凤天宁连连摆手:“没没没,那不是怕二哥不好意思。” “皇姐觉得谢殊如何?” “论才华样貌谢殊都是个不俗的,勉强配得上,关键是你二哥喜欢。” 然后又听凤天骄道:“朕听陆乘说,白倾病了好些日子了,他怎么样?” 一提这个凤天宁微微叹气:“他的身体本就较常人弱,一近冬日总是病怏怏的,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只能好好养着。” “可眼看你们就婚期将近,他没问题吗?要不朕重新给你们选个日子……” “不用不用……” 凤天宁连连摆手表示拒绝:“我的好皇姐,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接进王府去,皇姐你都快有小太女了,我可不想再等了。” “再说我都安排好了,大婚那日他只需要换好喜服等我接他就行了,放心吧。” 凤天骄于是道:“行,那朕让陆乘去宫里挑些合适的补品给他。” “谢皇姐!” 话音才落,门外应声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 然后就见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满面嫣然。 “我一来就听宫人说你们在这里很久了,就想过来看看,我打扰你们了吗?” 凤天宁赶紧笑嘻嘻站起来过去迎他:“二哥。” 凤天岚看她一眼转头对着凤天骄:“皇姐。” 凤天骄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道:“我们正说你呢?” “说我什么?” 凤天宁就笑道:“我与皇姐在说,左相大人玉树临风才华横溢,不可多得。” 然后就见凤天岚面上不可抑制开始泛起薄红,瞪一眼面前的两人。 语气不善扔下一句“君后醒了”就快步转身走了。 “二哥这是害羞还是生气啊?” 凤天骄也站起身:“管他是什么,还不快去哄?” 凤天宁道:“为什么是我哄?” “你惹的。” “你也有份啊。” “朕要去看君后。” “……” 第八十四章 安王府的书房,凤天宁看着手里刚送来的密信抬眸看向燕西:“赫连真准备走了?” “是,王爷。” “星河人呢?” 燕西躬身:“回王爷,星河侍卫这会儿已经回皇宫复命去了。” “嗯也是,本王也借了她多时了。” “知道赫连真打算从哪边离开吗?” “按理说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西洲。” “既然如此那就还是辛苦你去跟着吧。” 燕西连忙跪到地上:“属下份内之事不觉得辛苦。” 凤天宁笑笑:“起来吧,如今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了,行事需更加谨慎,莫要冲动。” “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凤天宁点点头然后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了另一封信函对着燕西道:“你过来。” 燕西走近凤天宁将信函递到了她的手里。 “这封信到西洲以后你亲自去交到卫肃手上。” 燕西闻言浑身一震,用力捏紧了手里的信封,似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肃姐她……真的还活着?” 凤天宁瞧着她然后又认真的点了点头:“她不愿回来,不然你们早该见到的。” 燕西摇头,有一股如释重负的笑意在嘴边:“还活着……就好。” 卫肃之于燕西,既有师徒之情也有姐妹之义,凤天宁想了想才说:“你可以先行动身去西洲等着赫连真就是,你与卫肃经年不见,多聊聊也未尝不可。” 燕西没有推辞而是郑重的向凤天宁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下去吧。” “属下告退!” 燕西走后,凤天宁沉思了片刻这才动身前往望月楼去。 楚连城望向推门进来的人:“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凤天宁摆摆手:“临时耽搁了,抱歉。” 楚连城摇头将沏好热茶推过去:“那边有消息了,同意见面再谈。” 这在意料之中,凤天宁问道:“什么时候?” “三天后,就在我这望月楼里。” 听到望月楼凤天宁微微皱眉不是很赞同,她抬头看向楚连城。 楚连城就笑着说:“是我的主意。” “为什么,你不该再把望月楼牵扯进来。”凤天宁不愿意。 楚连城慢慢道:“你放心,她们查不到我身上。即便是她们起了疑能查到的也只会有我是连城山庄旧人,所以连城山庄把地方选在这里也说得通。” “可是对我们就不一样了,这是我们的地方,只要她们踏进了望月楼,就等于置身我们的眼线之下,你不是想弄清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是最好的选择。” 凤天宁不得不承认比起别的地方望月楼确实更有利。 既然已成定局,最后只能嘱咐道:“那你要小心,还有连城山庄那边的人千万别露了马脚。”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楚连城想了想又问道:“你猜,这次她们会换目标吗?” 凤天宁扯了扯嘴角手里茶杯搁到了桌上,语气冷静而肯定:“不会!” 楚连城看着她极为自信的样子道:“哦,为何?” 凤天宁抬眸,透过窗望向远方,然后才转到楚连城身上,开口却是道:“连城,你知道北境是谁在守着吗?” 楚连城点头:“我虽不是庙堂中人,但凡是凤朝子民,镇国大将军沈静的名号还是听过的。”说着面上又多了几分敬意。 “那是我外祖家,镇国大将军沈静,是我姑母。”是父后的亲姐姐。 凤天宁说着眼神里颇有些怀念,神色都柔和了下来。 “当年……皇姐才刚刚稳定朝堂,外祖母就上了奏折,自请举家北迁。皇姐不同意,可老人家倔得很,最后还是和姑母一起亲率了十万大军远赴北境边关,一守就是这么多年,至今不曾返回过。” “她们本可以在凤京城安享太平,荣华一生。” 楚连城还是第一次听凤天宁说起这些:“沈老将军,自是令人钦佩。” 凤天宁点头:“所以呀,我凤朝的北境可谓固若金汤,无人敢涉足半步。” 楚连城听着却还是没想通这与买凶进行西洲刺杀之事有何关联。 凤天宁笑着看她,轻声说道:“连城,你想啊,如果有居心叵测之徒想入侵我凤朝,而北边又没有可乘之机,那还剩哪里?” 楚连城尽管一脸惊色却还是接道:“西洲外……嘉文关。” 可转而又立马道:“凤朝如今兵强马壮,国力昌盛,哪有人敢轻易造次?” “就是因为我们如今足够强大,所以敌人才只能暗地筹谋。” “西洲这个地方,狭小偏僻又颇为穷困,可是胜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以西洲现如今的兵力,如果有人想强攻怕是都不那么容易,何况还有援兵。” “所以只能智取,你想如果有敌人渗入了西洲内部,到时候里应外合,这巴掌大块地方悄无声息就能被一举拿下,但足以后患无穷。” 凤天宁的声音带了些厉色,仿佛说着的事情已经发生,楚连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凤天宁一笑示意自己没事:“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皇姐在西洲部署了一股势力,她们是西洲眼睛和四肢,控制着西洲的一举一动,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 “只是不巧……刚好连城山庄上一次接下的刺杀对象……也正是她们。” “虽然第一次失败了,但对方没有选择,所以这第二次我想也不会换目标,只会开更高的价雇更多的杀手。” 凤天宁越说楚连城心里的惊骇就越无法隐藏,她甚至觉得自己手都在抖,语气不定道:“所以……所以真的有人想入侵西洲……所以如果当初真的刺杀成功了,连城山庄便是通敌卖国……” 凤天宁看着楚连城:“我早告诉过你这从来不是江湖恩怨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幸好还来得及,我答应了你的,我会保住连城山庄,只要这次将幕后的人揪出来,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楚连城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惊心与后怕,她虽然已经离开,可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那里有她的亲人爱人,她怎么忍心眼睁睁任其灭亡。 可若真的铸下那样的大错,连城山庄又有什么脸面再存于世上。 楚连城有些想叹气:“我当初竟然还说要你放过连城山庄那样的话,我真是……” “你可别这样,连城山庄是蠢了点才会遭人利用,但怎么说也不是你的错,何况我们不是还有机会。” 是了,还有机会弥补。 “谢谢你,阿宁。” “得了,咱俩谁跟谁。”凤天宁看着楚连城的样子,想她估计得缓缓。 楚连城却是已经镇定了下来,郑重道:“这件事情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凤天宁笑着:“行,我等着。不过在那之前你赶紧让你家小二包些点心给我,我还得去看我家倾儿呢。” 冬日日头越来越短,凤天宁拎着还香甜热乎的点心急急赶去了白相府。 进了白倾院子立时有下人过来行礼迎接。 白倾想是在屋里听见了声音,等凤天宁进去的时候他已经靠着床坐了起来。 “好好的起来干什么,别又凉着。”凤天宁见状连忙上前去想将人按回去。 只是被白倾阻止了:“天天都躺着,骨头都要散了。” 倒是宝月机灵,已经拿了一件厚实的大氅过来。 凤天宁转头接过大氅又将手里的点心交给宝月,仔仔细细将人裹了起来,抓过这人的手,许是屋里地龙开的足,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凉,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大氅雪白无暇,银线钩织的暗纹若隐若现,领口是一圈洁白柔软的狐狸毛,映着白倾灵秀精致的小脸,说不出的温柔好看。 他一双眼睛微微含笑的看着自己,清澈明亮,像是能照散所有的阴霾,凤天宁一身的疲惫也就跟着消失殆尽。 凤天宁温声开口:“笑什么呢?” 白倾反握住她的手:“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哦,倾儿这是想我了。” “嗯,想见你。” 白倾声音小小的却坚定,凤天宁的心也就随着软的一塌糊涂。 “我也想见你,今日都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想看书解闷都被宝月拦着了。说陆太医嘱咐的,不可以吹风不可以受累……” 凤天宁将人拉进怀里让他靠着:“你这才退烧两天,要好好听话,明日我倒是没什么事,早些来陪你,无聊我就陪你说话。” “恩,好。” “我在连城那里带了点心,还热着,要不要尝尝。” 白倾不说话窝在她怀里摇头。 凤天宁好笑的看着他,这人自从生病后,倒是越发爱撒娇了,不过她喜欢。 然后又突然听见白倾问:“听说我生病那日你本来是要带我出去的。” “是,管家说漠山寺的红梅开得极好,我那天本来打算带你去看看,只是没想到某些人悄悄生病了还不告诉我。” “那我已经好了,还可以去吗?” 看着白倾的眼神凤天宁想答应还是忍住了:“你忘了陆乘说的了?何况看这天过几日该下雪了,你哪里受得了那冷气。” 白倾不接话,凤天宁就搂着人哄:“你先养好身体,等暖和一点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白倾抬起头看她:“那你可以陪我看初雪吗?” 凤天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又听见白倾的声音:“不出门,就在房间里,开一点窗就好了。” 说着还伸手往窗台指了一下:“你看,那里还有绿梅,等下雪的时候肯定就开了。” 凤天宁顺着望过去窗台边的矮桌上果然放了一盆绿梅,有几支已经有了花苞。 将人的手扯回来好好握住,凤天宁轻声道:“好,我陪你看。” “嗯!” 得到满意的答复,白倾有些开心。 凤天宁却觉得心疼,想起那日陆乘说的话,不由得把人拥得更紧。 她不在乎,她只要她的倾儿能健健康康,能一直陪着自己,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乎…… 第八十五章 没有赫连真的凤京城似乎连日子都过得快了许多。 而当这场初雪覆盖大地时已经过去了半月,白倾养的那盆绿梅也渐渐开放了花苞,绿底的小花一朵两朵缀放枝头,花瓣重叠,生机斐然,暗香萦绕。 窗外飞雪飘扬,白倾忍不住伸手去接,只不过还没等触到就被一只手拉了回来。 “再闹我可就不让你坐这儿了。” 凤天宁语气无奈,将他的手抓在手心里藏回了大氅底下。她本想带人坐得远一点,可是白倾不肯,揪着她的衣袖望着窗边上的矮塌,低低的撒娇:“一会儿,就一会儿。” 凤天宁没办法,这人从病了就一直在府里,半点没让出去。这会儿难得他心情好,她哪忍心拒绝,转头吩咐人将地龙烧得更旺一点,才拥着白倾在窗边坐了下来。 哪想他还敢把手伸出去,然后被捉回来没老实多久,白倾又把手拿了出去,凤天宁在背后瞧着他,这回倒是没往外伸,只是拿起了一旁的剪刀,对着面前的绿梅修修剪剪起来。 好在屋里够暖和,凤天宁也就随他去了。 轻声嘱咐他:“小心手。” 白倾乖巧的点头。 凤天宁心里就跟着一软,嘴角忍不住勾起,这个人啊,她也是小心翼翼捧了这么久,到如今才算是真的将人捂暖了。 凤天宁看一眼他又看一眼窗外,白雪覆盖万物冬藏,端起桌上的六方杯,是上好的金骏眉,入口甘甜润滑。忍不住轻轻舒一口气,享受着这么久以来她心里最满足宁静的时刻。 白倾修剪的动作轻缓,凤天宁的眼神时不时跟着他转,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停下来,凤天宁终于忍不住准备出声喊他。 却像是有感应一般她正要张口白倾就几乎是同时回身看她,眼神明亮还带着点期待,轻声问着:“好看吗?” 凤天宁愣了一瞬才看向他刚修剪完的花枝,点点头笑着回他:“好看。” 白倾得到满意的答复这才转头自己也看了一会儿,然后视线又看向窗外。 这场雪从前一天夜里就开始下了,到现在也没有停过,外面望过去入眼尽是白茫茫一片。白倾就那么一直看着,直到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 凤天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哪有你这么盯着看的,也不怕眼睛花掉。” 白倾扯过她遮着眼睛的手握住:“我听说,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凤天宁失笑另一只手曲起点他的鼻尖:“哪里听说的这些?” 然后又道:“不看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白倾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看。” 凤天宁心里一暖:“好,只要倾儿喜欢,每年我们都一起看。” 两个人声音低低的一句一句像是呢喃,贴在耳边,亲密缱绻。 直到白倾的声音渐渐弱去,凤天宁把人又往怀里紧了紧,轻轻拍哄着,温柔而贴心。 他不久前刚喝了药,陆乘新换的方子味道没那么难受了,但是却容易嗜睡。 合上窗,看着怀里睡着的人,轻轻吻上他的眉骨。 好好睡,我陪着你。 比起凤天宁的岁月静好,凤天骄这边就要热闹得多了。 顾昀微怀孕后的不适反应比想象的要更加严重,几乎吃不下东西,看见什么都恶心得厉害,只靠着陆乘的汤药才能缓解一点点,可是陆乘嘱咐了这药不能多用,所以不到不得已顾昀微都生生忍着,不肯再喝药。 凤天骄心疼得不行,除了上朝恨不得寸步不离守着,差不多快把半个御书房都搬进了栖雲殿。 手里端着小半碗鱼汤,膳房熬得极好,一点腥味腻味都不敢有。可是才喂了两口,顾昀微好像就已经又喝不下去了。 凤天骄放下勺子柔声问他:“是不是不想喝了?” “陛下……” 才出口两个字,顾昀微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眼泪就无声的往外冒。 这是凤天骄头疼的第二件事,怀孕后的顾昀微变得特别容易哭,陆乘说孕夫变得敏感也是常有的。 将手里碗放下,接过手帕,一点点给人擦眼泪,凤天骄开始日常哄夫郎。 “怎么又哭,不想喝就不喝了,没事的。” “陛下……” “朕在这里。” “陛下对不起……” 凤天骄将人揽进怀里:“不是你的错,是皇儿不听话,以后等她出来了,朕替你教训她。” “不能教训她……” “好,不教训她,那你不哭了好不好,哭多了对皇儿不好。” 顾昀微一听终于慢慢止住眼泪,在她怀里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凤天骄暗自松一口气,她不怕百官群谏,不惧千军万马,如今却怕了这人的眼泪,可是心口有一点胀胀的,像极了母皇从前说的那样,感觉并不坏。 两人相拥,凤天岚到门口,看见就是这幅画面,想了想还是不打扰了。 只让听雨把手里的食盒交给知意,边往外走边轻声道:“不知道你们君后吃得下什么,这燕窝你待会儿让他试试,旁边这盅是给皇姐的,记得嘱咐她吃。” “多谢二殿下,知意记住了。” “嗯,回去吧,不用送了。” “恭送殿下。” 走在回自己宫里的路上,凤天岚忽然停下,抬头看见几只翅雀叽喳着往宫外飞去,摩挲着手腕上碧绿的手串,思绪也跟着飘走,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 而宫外的谢殊这会儿正在万珍楼里挑挑拣拣,她一踏进万珍楼,沈清翊就瞧见了,心里的算盘噼啪响,知道生意又来了。 “谢大人稀客啊,好久不见了。” 谢殊斜她一样:“犯什么神经?” 沈清翊一笑:“我可是真心的,今日想看些什么?” “有什么新鲜的?” 沈清翊转了转眼珠子:“新鲜的玩意儿好像没什么,不过上好的狼毫笔倒是得了一支。” “哦,有多好?” “具体多好我也没用过,但我知道这做笔的人有多厉害。” “楼家,楼熹。” 谢殊望她一眼:“楼家上一代家主?” 沈清翊点头:“就是她,你也知道自从楼一枝接管楼家之后她就很少再做什么了,她做的狼毫笔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知道了,我要了。” “啧,我可没说我要卖?” “你要拿去竞拍?也可以,什么时候?”谢殊想了想,这么难得的东西确实竞拍获利更高,情理之中。 沈清翊叹了口气:“谢殊你有点意思行不行?”要拿去拍卖她早卖了,还用得着等到这时候。 谢殊不解:“什么意思?” 沈清翊无语望苍天,这人你不能指望她自觉。她指了指谢殊手里的扇子:“你那黑骨的扇子呢,怎么换了?” 谢殊了然:“关你什么事?” “哎你这人……那黑骨扇可是北遥画的!” “所以呢?” 所以呢?她竟然问所以呢?沈清翊觉得有点气短,难道她理解错了?她一直以为按谢殊对北遥那态度,她一定是心仪北遥的。 不然怎么一碰上北遥她就无所顾忌,不然买光人家的画做什么,不然那么宝贝那把扇子做什么?不然一把年纪怎么一个夫郎都没有? 她也劝过,那北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寻都没个地方寻去,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以她谢殊的样貌身份想娶个什么样的天仙娶不到,何必为一个只听过名字的人蹉跎了? 可是当时谢殊只是横了她一眼,沈清翊后来也就知趣的不提了。 可是现在这什么情况?扇子也换了,每次来她这儿买的那些玩意儿一看那就是给男子的。 沈清翊懒得绕弯子了看着她:“你这千年的铁树是不是开花了?” 谢殊想了想:“算是吧。” 她一承认,沈清翊就更惊了:“谁这么大本事?” “那北遥呢,你真放下了?” “没放下,怎么可能放下。” “那……那你怎么个意思,这么多年了也行了吧,该放下了。这好不容易又有个能看上眼的,你可对人家好点,别让人跑了,难不成你真想孤独终老啊……” 沈清翊还要继续唠叨,谢殊打断了她:“沈老板,你还做不做生意了,怎么比男子还聒噪。” “我去……我都是为了谁呀我?” 谢殊微微一笑看向沈清翊:“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沈清翊整个人愣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利索话,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你…你的意思是……” “别你你你了,你要是不打算拍卖也不打算现在卖给我,那到时候当成贺礼直接送给他也是可以的。” 说着谢殊撑开手里的扇子指了指旁边高架上的一块未经打磨的玉石:“这个我也要了。” 不管还在惊讶的沈清翊,谢殊心情颇好的出了万珍楼。 虽然天气已冷,但街上的行人依旧繁多。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门口伫立了良久,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楚连城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并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女子走近了在她面前坐下,看着桌上的酒壶知道她应该喝了不少。 “我从来没见你喝醉过。” 楚连城一愣没有作声。 “姐……” “阿瑾你不该再来这里。” “大家都很想你,还有……” “够了!”楚连城打断她没有再说话。 连城瑾却固执的看着她:“你真的再也不打算回去了吗?” 楚连城不语。 半晌,连城瑾起身:“无论如何,那永远是你的家。” 楚连城这才抬头看向连城瑾,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这儿才是我的家。” 连城瑾眼眶微红,却再说不出话。 楚连城轻叹一声:“回去吧,别再来了。” 第八十六章 瑞雪消融,今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按凤朝惯例这一天帝王要率百官到寺庙祈福,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清早龙觉寺外有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停下,寺门口成排的僧人已经静候许久。 明黄的帷幔掀起,一双火红的靴子踏出,众人跪迎。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天骄走下龙撵,沉声:“平身!” 为首的师太上前相迎:“寺内一切均已备好,陛下请。” “辛苦大师。” 老师太低头轻声:“为天下万民祈福,陛下才是辛苦。” 宝殿威严,佛像庄重。 繁缛的仪式过后,时间已正午,这趟祈福才算近尾声。 僧人礼官与众臣退去,殿内渐渐安息下来,只剩远处偶尔传来的声声木鱼伴绕着袅袅檀香,人似乎也在这刻一同沉寂下来。 周围的人早已散去,凤天宁却恍若未觉,此时只剩她一人还端端正正跪坐在蒲团上,心中一无所求只有忏悔。 这重来的每一日即便梦魇缠身炼狱煎熬,她也从未想过要去向神佛求半刻安宁,她只怕自己受的煎熬还不够,不足以偿还上一世的孽债。 抬眼,法相金身,慈悲肃穆,摄受众生。 合十叩首,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行完礼凤天宁这才起身,抬头就看见门边静静立着一位着米白僧袍的老者,正朝她看来,凤天宁依稀记得这是龙觉寺的上一任住持,法号虚隐。 凤天宁上前:“虚隐师太。” 虚隐见她过来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一笑。 凤天宁不解,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点了点头继续朝外面走去。 “昨日种种如梦幻泡影,皆成虚妄。然机缘不易,又何苦自扰。” 虚隐的声音不大如低语一般,可是全都一字不漏清清楚楚传进了凤天宁耳里,惹得人身形一顿。 还不及回头,又听见虚隐道:“阿弥陀佛,王爷好走。” 而外面已经等了良久的凤天骄终于看到了走出来的人,一步一步,身影笔挺,气度沉稳。 她想凤天宁这一年来的变化就算是用触目惊心也不为过,那点懒散纨绔褪了个干净。一日一日按时来上朝没跟她发过半点牢骚,这在从前她倒是想都不敢想。 虽然乐得见她如今上进奋发的模样,但是也曾担心过,疑惑过,甚至是怪力乱神的事也不是没想过。 再后来,凤天骄想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一个人出神时总会不自觉露出一种仿徨又愧疚的眼神,自己远远看着,总觉得她好像是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衣衫单薄,天地间惟剩她一人,冰冷而孤独。 想着想着凤天宁已经到了她身前,打断了她的思绪,正嬉笑着喊她:“陛下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朕只是在想你要是再不出来,朕就把你留在这里多为我朝祈福几日。” “皇姐你可别,我还要回宫陪你跟二哥过大年夜呢。” 凤天骄笑着挥手转身上了龙撵,示意启程。 凤天宁今日骑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手间细鞭一扬,一声马嘶长鬃飞扬,转瞬就到了队伍最前端,高声道:“皇姐,臣妹给你开路。” 凤天骄只能看见她被风鼓起的衣袍从侧边掠过,英姿飒爽意气焕发,一如当年那个不管不顾就跟着她上了战场的少女,心间突然就有什么豁然开朗。 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无论发生什么,她们都是一家人。 行至宫门口,凤天宁早早的停下了没再往前。驱马绕到凤天骄的龙撵前:“皇姐,您先回宫,臣妹还有些事要去办。” 凤天骄停顿了一下道:“今晚家宴你可记得?” 凤天宁连连点头:“自然记得,我很快,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然后久久没听到回应,凤天宁不确定的又叫了一声:“皇姐……” “不可以去白府,你可知道?” 额……这次换凤天宁没回话,知道是知道,可是…… “就这么两日不能等?” 不是不能等,她也知道于理不合,可是今日是除夕,她无论如何也想见白倾一面。现在不去就没时间了,到了晚上各家都要办家宴,而她要回宫。 “皇姐,我保证你知我知。” 凤天骄一听一手就掀起了手边的帷幔,眯着眸子瞟了她一眼:“出息,后日不就成亲了,你急什么?” “你是嫌白府不够忙还是白倾不够累,又是年节又要备婚,你消停些,跟朕回宫。” 凤天宁在心里叹气,她知道她皇姐说得对,最后不情不愿应了声是,打着马跟着队伍入了皇宫。 凤天骄一回宫又开始埋头进了御书房,没时间管她,凤天宁倒是习以为常默默去了晴岚殿。 凤天岚一看见她回来,立即让人备了洗漱,听雨上前替她解了披风掸了身上的尘土,一番折腾,捧着手里的热茶人也清醒了不少。 凤天岚就坐在对面笑道:“还是被带回来了吧,就告诉你皇姐不会答应你瞎闹的。” 凤天宁撇撇嘴:“早知道就让钦天监把日子再往前提提了,这样就能带倾儿来同我们一起了。” “就你机灵,白相说了希望让倾儿在家里过完年,钦天监已经挑了最早的日子了。” “哥,谢殊要是过节没送你礼物你会生气吗?” 她话题转得快,倒是让凤天岚一愣随后才道:“她就差日日都送了,有什么过不过节的。”语气里夹杂的像是无奈又像是甜蜜。 “哼,看着平时冷得跟个石头似的,字都懒得多说一个,没想这么会哄男子欢心。” “不对,是哄我二哥欢心。” “二哥,你现在是喜欢她还是更喜欢我啊?” 眼见她喋喋不休越说越不像话,凤天岚只觉得耳根发热佯装凶狠开口:“凤天宁!” 凤天宁就求饶道:“错了错了,不说了,二哥请喝茶。” 说是家宴,本该阖宫里一起,但在凤天骄的授意下便只是走了个过场,她与顾云微一起接受了各宫朝拜,然后就以君后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好在往年也是差不多如此,众人都已经了解了这位帝王的习性,没人敢说什么。反正美食珍馐歌舞觥筹都早已赏赐到各宫上下,少了帝王的威压反倒多自在了几分。 但是对于凤天骄今年却不一样,她有了想要珍惜的人还有了孩子。 护着顾云微携手慢行,推开殿门的时候,凤天岚与凤天宁已经在里面等候了,看见她们进来便笑着招呼。 两人相视一笑举着杯子向凤天骄与顾云微齐声道:“祝姐姐姐夫新年快乐,岁岁平安,福寿绵长!” “你们也是。”凤天骄心情颇好的跟着举杯,温热的清酒香味醇厚,热乎乎的淌进身体整个人都跟着暖了起来。 “朕很开心!” 握紧了身旁的人,凤天骄的目光看向面前笑意盈盈的几人,她身居至高之位做好了孤寡一生的准备,可上天总还是眷顾她的。 屋外寒意料峭,屋内的人浑然未觉。 而另一边元海正指挥着一众宫人将帝王赏赐下的膳食节礼送往百官府邸,她自己则带人前往了白相府。 元海到的时候,白府众人已经恭恭敬敬候了良久,谢过恩典之后的白念庭赶忙上前几步,她也没想到今日来的人会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总管。 “劳烦嬷嬷跑一趟,请里面用茶歇息。” 元海笑着:“相爷太客气了,可担不起。” 白念庭心里知晓除了陛下这旁人是支使不动她的,于是问道:“可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元海回道:“那倒不是,但……怕是要请白小公子一见。” 白念庭立马吩咐道:“去请公子。” 不多时白倾从里面出来疑惑着:“母亲找我?” 这边元海见他出来立即朝后面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宫人立即开始手脚麻利的布置些什么。自己又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暗红花纹的方形盒子走上前笑眯眯说道:“白公子安,奴才受人所托。” 说着就将手上的盒子递了上去。 白倾一惊望了一眼母亲的方向得到默许这才伸手接过。 绒面的盒子入手温软,可是白倾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快,受什么人所托他好像心知肚明。 还来不及说什么,院子里又突然闪过一阵亮光,白倾抬头望去,满院里不知何时已经布起了烟火,点燃后之后五颜六色金光闪耀,不似平日里直冲云霄的炸裂,它宛如一颗颗花树,一个接一个的花团就在你眼前争相闪耀应接不暇,好似燃放不尽,直将整个院子都照亮了起来,他能听见四周隐约的惊叹声。 元海道:“这是前些日子外邦进贡的小玩意儿,胜在做工精巧,没什么响动,颜色绚丽又甚是好看,算是图个热闹应个景。” 白倾没听清元海说了什么,他只要一想到是那个人送来的胸腔里就砰砰跳个不停,第一次隔这么近看烟火,只觉得这一簇一簇盛放不断的花火好似都绽在了心尖上。 半晌才回复过来道:“多谢嬷嬷。” “老奴不过跑个腿,公子要谢便等见了王爷再亲自谢吧。” “王爷今日在宫里出不来,王爷说请公子见谅。” 不知是不是被烟火照的,白倾觉得脸上直冒热气低低说了声:“怎会,有心了。” 见功德圆满,元海又才转向一边的白念庭:“叨扰相爷,老奴也要回去复命了,就告辞了。” 喧闹过后,万物俱歇,寒月如水高悬在夜幕。 踏过疏影清辉,独坐案前的人像是发呆一般,良久,白纤的玉指还是小心翼翼叩开了面前的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玉梳。 青白的玉身顾盼流华,莹润通透,刻着繁复精细的花纹,还缀着枝枝海棠。 白倾双手握着玉梳放到胸前,嘴角不由得泛起笑意,却又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 她知道的,以梳为礼,结发同心! 第八十七章 红绸高挂,喜字满贴。此时的安王府陷在一片火红的汪洋里,出入忙碌的身影处处都是喜气四溢。 紧闭的房门稍微隔绝了些屋外的喧嚣与热闹,凤天宁侧头看着镜中一身喜袍的自己,恍惚里竟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情绪不由自主的拉扯,这般场景她不止一次梦回过…… 那时自己也是着了这样一身红袍不过却满心皆是怨气,怨白家的逼迫,怨皇姐的默许,怨白倾夺了本该属于薛子染的王君之位。 “老师,值得吗?” 凤天宁几乎是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老人,师生数载,这个一生睿智远谋的人,今日竟用太皇亲赐的信物只为换这一桩婚事。 白家身居要位这么多年,自然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失去这件信物的庇护来日更无异如履薄冰。 可白老太师觉得这对白家未必都是坏事,何况也算是为倾儿占了这安王正君之位白家理应付出的代价。 老人脊背挺直神色坦然,开口却只说道:“终究是块死物,有什么值不值得。陛下若是怪罪,来日到地下老身再亲去领罪。” “今日之事,我知王爷心中有怨,可无论如何望王爷善待倾儿,他到底并不知晓。” 已成定局,凤天宁无话再说。 成亲那日仪式不过草草走了个过场,饶是如此她还是全程的不耐都摆在了脸上,众目睽睽她却无心管白倾的难堪与否。 她自认为当初说得够清楚了,即便白倾嫁给她,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白倾不会幸福。 是白家人一意孤行,是白倾自作自受。 所以之后不管如何便都怪不得她。 凤天宁从没进过新房一步,甚至从那天起很长一段时间她连白倾所居的院子都没踏足过半分,衣食不缺就是她最大的善待。 一切就如她自己所说,她不会看他一眼,她将他置若罔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后来的后来,梦里凤天宁总是会看见一个单薄瘦弱的人影独坐院中,清风相拂稀星为伴,而那人眼神凄惘一动不动不知在望向哪里,久久不愿回神直到两行清泪顺着下颌滴落。 月凉如水泪却滚烫,灼得人心似油煎。 明知那都是过往,明知这只是梦境,却还是满腔的悔意难忍痛意难当,眼睁睁看着他,她想上前圈人进怀里,她想吻干他的眼泪,可是双脚仿佛被无穷恶意缠在原地,她扯不开挪不动,喘不过气直到挣扎着醒来。 “扣扣扣”的敲门声一阵急过一阵不停的响起来,凤天宁好像听见门外有人在叫她,是盛瑄。 “宁姐你好了没有啊,吉时快到了,咱们该出发了。” “宁姐……宁姐……” “你再不出声我就闯进来了啊……” 话才落,门也突然打开,盛瑄还要拍门的手停顿在半空,楞了一下她才慢慢收回来然后看着站在门口的凤天宁道:“宁姐你可真慢。” 凤天宁只是怔怔看着她没有答话。 盛瑄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宁姐你怎么了啊,不会是太紧张了吧。”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还有楚连城,见状也走近了几步。 凤天宁看着眼前的两人,半晌轻轻呼出一口气摇头笑道:“可能是吧,突然觉得不太真切。” 楚连城看着觉得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能朗声道:“这外面的礼乐鞭炮从早上就没停过响得就快沸了天了,现下满凤京城有谁不知道你安王殿下今日大婚,你出去看看,保管都挤在你迎亲的路上等着讨打赏呢,你还想要多真切。” 盛瑄也跟着嚷:“就是就是,我也算是过来人了,真的,这事儿真不用紧张。再说宁姐你今天这身好看极了,简直气宇轩昂光彩照人,凤京城的女子哪个见了不得自惭形秽,放心吧放心吧,不紧张啊。” 边说着便把人拉了出来开始往外走,嘴里也没停:“吉时要到了,咱们快出发去接人,可不能误了时辰。” 凤天宁被她拉着走,听着她近似半哄的语气还是笑出了声。 然后一阵热意打在身上,凤天宁抬头看见暖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见的好天气,一道一道的光穿过薄云打在心上,将她最后的一点阴霾也照得烟消云散。 大红的地毯一路从安王府铺到了白相府,凤天宁骑上一匹枣红的骏马,身后跟着的是楚连城与盛瑄。 随着喜官朗声高喝,喧天的锣鼓礼乐,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开始往白府行进。 如楚连城所说,迎亲沿路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男女老少,见队伍过来纷纷高声喊着“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有一声高过的一声的趋势,起起伏伏不绝于耳。 凤天宁笑着:“赏!” 挽着花篮的小童就在两侧奋力抛洒,花瓣混着铜钱糖果,雨点般纷至沓来,满城落得一片喜气洋洋,过处皆大欢喜。 喧嚣过耳,凤天宁的心里一片柔软,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人,倾儿我来了! 直到队伍在白府门口停下,凤天宁站定才惊觉自己心跳快得难以控制。 门打开,白相与白泽走在前面行完礼侧身站好后,白正君才搀着白倾走出来,细看不难发现白正君还发红着的双眼,想是拜别的时候哭过,凤天宁猜那红色薄纱掩盖之下的人,估计也差不多。 不禁加快了步伐迅速走近那个红色的身影,从白正君手里接过人,牵着他的掌心紧紧握住。 只是这样牵着他,凤天宁就感觉自己的心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四周的人物声音都不再重要,只有面前这个人,是真实的温热的,握在自己手里,前所未有的柔软与满足。 白正君还是没忍住抹了抹眼角,声音微哑:“倾儿就交给王爷了。” 说到后面还是又染上了哭意,白念庭这才上前揽住了自家正君,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克制再三张了张口也没说出什么,只转头看向凤天宁,那眼神不言而喻。 白倾似有所感,头跟着微微低下被握住的双手有些颤抖。 凤天宁感受到了连忙又用力回握住,才看向白念庭妻夫,还有她们身后白泽,她们有多疼白倾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了解。 于是开口的时候尽是真诚与谦恭:“母亲、父亲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倾儿的。” 声音缓慢却有力。 说完又转头看着白倾声音也跟着变得更加柔和起来:“以后我们也会经常回来看望二老的。” 所以别伤心。 隔着面纱凤天宁看不清白倾的表情,她想努力给他最大的支撑和安心。 慢慢的靠近,凤天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在白倾耳边道:“别怕,搂紧我,知道吗。“ 说着双手穿过白倾的腰侧和膝弯,一个用力抬手就将人抱了起来。 白倾忍住低呼双手下意识攀上来人的脖颈,许是薄纱遮掩,以至于心里的羞意也不那么明显,将头轻轻靠在她肩头,听着她稳定有力的心跳,与家人分离的伤心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紧张与羞怯。 凤天宁将人轻轻放进大红的花轿,确定他稳稳坐好了才松开手,笑着与他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礼乐再起,凤天宁心里满满当当,带着她失而复得的宝物,每一步都变得珍贵和充满感激。 第八十八章 冬日的阳光倾洒在身上,柔柔的暖暖的,照着整座凤京城都格外温和了起来。 夹道的高贺低呼伴随着礼乐此起彼伏,渐行越盛,连绵不绝,恨不得唤醒蛰伏的万物。 凤天宁面容带笑,眯眼瞧着沿路的各色人群,风过连带起周围的喧嚣喜气一并拂过耳侧,笑意更盛。 她无法形容心里翻腾的喜悦,快意与激动,骑在高头大马上,人却似浮在云端般,有一点恍惚,眼前这一切美好的如坠梦境。 现在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今日是她与白倾大婚的日子了,四周无数的面孔都是来恭贺她们大喜的人,身旁是她两世生死不离的挚交好友,前方立着的是对她万千呵护纵容的家人,回首入眼那一片红色里载着即将与她步入喜堂共度一生的心上人。 绵延盛大的队伍在安王府高高的牌匾下慢慢停住,然后人群跪倒成一片,低呼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凤天宁则动作迟了些,呼声响起后她才从马上一个翻身下来,快步走近上前,直到凤天骄面前只隔几步的距离才俯下身屈膝行礼:“参见皇姐……” 只是才到一半,手肘处已经被凤天骄轻轻抬起,带着难得的笑意:“今日我只是你的姐姐,见到姐姐,不用跪。” 说着顺便一挥手免了身后一片人的礼。 凤天宁直起身抬头,满面都是春风得意:“谢谢姐姐!” 目光又向她身后脆声道:“二哥,姐夫!” 顾昀微浅笑着与她点头,凤天岚则是上前一步到她身前,伸手虚搭在她的手腕上,打量着一身火红喜袍的人,眼里的骄傲都快藏不住,开口却又夹杂了几分感慨:“阿宁今日这身真好看,我们阿宁长大了。” 凤天宁闻言反手握住凤天岚的手,笑眼盈盈:“长大了二哥就不管我了吗?” 凤天岚被她颇为耍赖的语调弄得笑出了声,抽回手还轻拍了她一下。 倒是凤天骄看了她一眼嗤道:“又不成样子。” 然后下颌微抬指了指她背后:“吉时快到了,还不接人出来,别叫人等久了。” 凤天宁自然心心念念记着那里的人,听到凤天骄的话立时点了点头,转身潇洒利落,两个跨步就到了稳稳停住的花轿前,金线织就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一点一点闪耀的光。 说不紧张是假的,两世她都未曾有过如此时一般紧张的时刻,所以借着在皇姐二哥的身边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里面的人或许比她还要紧张。 一手掀开轿帘,另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未动,凤天宁弯了弯眼角,就凑得更近一点带着煦日的阳光一并钻进内里,声若春风:“倾儿,把手给我。” 隔着红色的薄纱,看不清白倾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抬了抬头,然后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才缓缓探了出来,只是转瞬便落入了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里。 凤天宁握紧了人,微微用力将人从轿中小心翼翼带了出来。 一双红色的人影相携而立映入眼帘,璧人天成说的大概就是如此了。 牵着的手改为拥抱,凤天宁侧头在自己的新郎耳边轻声呢喃:“别怕。” 然后才将人打横抱起,动作温柔至极像是生怕惊扰了心上栖息的蝴蝶。 怀里的心上人静静的靠在她肩上,乖巧的让人心软成漫湾春水。 王府内已是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迎着万千的目光视线,凤天宁的步子一步一步迈得不算快,可是每一步都很稳,说不出的坚定又踏实。 喜堂高处的主座,坐着凤天骄与顾昀微,相视一笑,凤天骄朝侧边望了一眼。 候着的喜官立即会意,躬身将红色的绸带递上前,凤天宁与白倾一人牵住一头。 然后明快的礼乐再次响起,喜官高声:“吉时到,请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百高堂!” “妻夫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伴着礼成的声音落下,四周的人却开始沸腾,恭贺声一声大过一声的袭来。 听了一日的恭喜凤天宁却也不觉得腻,嘴角好心情的勾起还回身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致意。 凤天骄也携着顾昀微从主座上起身,走到凤天宁面前轻声嘱咐:“累了这一日,快带他进去休息吧,你还有得忙。” 凤天宁笑着点头,牵过白倾又将人抱了起来,她今日打定了主意,绝不叫白倾多走一步,多累半分。 她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人,脸上的珍重爱护不做丝毫掩饰,坦然又热烈摆到众人眼前,明晃晃的生怕人看轻半分自己的心意,这是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想要放到心尖疼着宠着的人。 凤天宁表现足了万分珍视的姿态,也叫堂下的看客感受得淋漓尽致。 或讶异或钦羡,唯独再也没有了半点看笑话与热闹的心思。 其实早就没有了,在凤天骄出现在安王府的那瞬间就没有了。 想着众人再看向白相府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羡慕和慎重。 此时的白念庭却是没多少心思顾及周围人的目光,只握紧了身边自家正君的手,她的确欣慰可她也真的难舍,就这么亲手送走了她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的小儿子,微微有些颤抖的时候,白正君双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低声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们会好的。” 人影往里渐渐已经看不到了,另一边凤天岚却入了神,眼都忘记眨。说不清是哪一幕感染了自己,明明是那样幸福的光景,可是笑着笑着就不由自主心里好像泛起了潮意,眼圈也不自觉开始变红。 直到头顶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无奈又心疼:“傻瓜!” 凤天岚还没回头身侧的手就被一个温热的掌心整个握住,暖暖的仿佛瞬间就逼退了他心尖的那点湿气,他知道是谁。 人影绰绰,两人交握的手掩映在宽大的袖子里,凤天岚没有挣开,也不想挣开。 而另一头凤天宁与白倾也已经到了新房,她将人小心的放下又扶他在床边坐好,纤弱的人影落入绵软的床铺,快要与身后火红的锦被融入一体。 凤天宁几乎是一刻不停先从下人手里接过了一个团翠鎏金的手炉,试了试了温度才赶忙放进白倾怀里,嘴上嘱咐:“握着暖一暖,累不累,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准备了吃的。” 说着不等人回答,又朝着一旁的小侍吩咐:“去把之前交待的吃食给王君拿过来,” “还有宝月呢,叫他过来守着王君。” 下人忙不迭应了往外跑。 凤天宁还要吩咐什么,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她低头然后又顺着那几根洁白的手指往上看,白倾被面纱遮着脸,可凤天宁知道他应该是在看着自己。 自然而然放柔了声音:“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白倾摇头。 凤天宁就笑然后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傻呀,可以说话的。” 白倾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红了脸,倒是要庆幸这会儿别人看不见。 他斟酌着开口:“外面还有很多客人,陛下也还在呢,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别担心。” 凤天宁却是不急,干脆将人搂进怀里:“还叫陛下呢,咱们可是刚刚才拜了堂成了亲。” “我……我知道,你快去吧。” 白倾慢慢说着,凤天宁也不再为难他只是还是叹气道:“我真不想出去啊。” 白倾轻轻一笑握了握凤天宁的手:“我等你回来。” 简单几个字却叫凤天宁心里心潮起伏,一瞬间想起了太多事,回握住白倾的手最后轻轻应了声:“好!” 宝月也刚好是这时候赶了回来,凤天宁免了他的礼,松开白倾起身对着他道:“照顾好王君,王府里面你都熟,王君要什么都直接去取,有什么事就直接到前面去寻本王。” “是,王爷放心,宝月都知道。” 说完又不安心对着白倾再三嘱咐:“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寻我,好好吃东西身子最重要,这里没有规矩,你就是规矩,所以乖一点,别让我担心,我会尽早回来。” “等我,知道吗?” 白倾听话的点头:“知道。” “照顾好王君!” 对着满屋下人又嘱咐了一遍,凤天宁这才一步三不舍离开了新房。 凤天宁一出去就被盛瑄拉到了酒桌上,闹哄哄的要罚她喝酒,说她出来晚了,别人不敢灌安王殿下她还是敢的。 只是没喝几杯就被白泽拦了,她可不想让个醉鬼晚上回去熏她的宝贝弟弟。 众人都笑做一团,酒过一寻的时候,凤天骄带着顾昀微准备回宫,高兴归高兴,可是顾昀微还怀着孕她实在怕他累狠了又不舒坦。 众人要跟着送出去被凤天骄挡了,只让凤天宁跟着出去了。 顾昀微一出去就被护着上了轿辇,然后凤天骄才又折回来与凤天宁站在一处低语。直到过了一会儿凤天岚从里面出来,两人才停了交谈,目光齐齐望过去,身后还跟着个谢殊。 凤天岚受不住两人的眼神,匆匆说了句先上车去了就跑开了,相比之下谢殊倒是自然些,几步上前还恭恭敬敬行着礼。 凤天骄邪睨了她一眼,没多说意思已经很明显。 等凤天骄的车辇离开了,凤天宁才看着谢殊打趣道:“左相大人也有心虚的时候。” 谢殊楞了一下却是回答得极为认真:“于公于私,都不能得罪她。” 少了皇帝的威压,宴席上的气氛倒是比之前又热络了不少,一个个纷纷借着难得的机会打定主意要灌安王殿下的酒。 凤天宁适当的喝了些,然后就拖着盛瑄白泽楚连城替她挡,当然还有谢殊,因为之前在外面她跟谢殊说:“那你也不能得罪我。” 有人挡酒,她乐得轻松,偷摸着趁众人不注意就溜回了新房。 外面什么时候散的场她不知道,她们喝了多少她也不知道,只后来很久才偶然听说,一向自持的白泽那晚喝得最多,众人都想她应该是太高兴了。 凤天宁回到新房的时候尚早,一进门就看见安安静静坐在雕花床上的白倾,双手还抱着她之前塞给他的手炉,他就那么端端坐在那里,凤天宁翻涌了一整天的心突然就跟着沉静了下来。 白倾听见响声抬头,不确定的开口:“你回来了?” 凤天宁笑着几步走到他身边:“嗯回来了,等久了吗?” 白倾摇头:“没有,不久。” 又道:“才刚吃了东西,我想自己待着就打发下人都出去了。” “嗯,好。” 凤天宁应了声就没了下文。 白倾看不清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你……” 话没完,他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凤天宁将人圈在怀里,紧紧的,深吸了口气叹道:“终于是我的了。” 白倾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虽然害羞却还是回抱住了凤天宁的腰,低低的应声:“嗯!” 凤天宁被他的反应弄得心软的不行,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好一会儿才不舍的将人放开,凤天宁伸手拈住了薄纱的一侧,似一阵轻风拂过,薄纱挑落后露出的是一张昳丽绝伦的脸,眉眼精致薄唇殷红,额间还缀着花瓣状的花钿,一时间说不出的风情动人,一身红衣更是衬得他肤色白皙如山间冷月,不沾凡尘。 凤天宁的视线太过痴迷也太过火热,白倾被她看得忍不住瑟缩,想逃偏生又动弹不得无处可躲。 瞧着他难耐的小动作,凤天宁勉强拾回几分清明,她自认不是个容易为美色所惑的人,她也一直知道白倾好看。 可她两世加起来对白倾美貌的认知又都不及此时,此时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好看到叫人移不开眼,如此明艳的颜色在他身上竟不觉得张扬,反而生生多了几分冷傲,眉目流转却又凭添魅惑。 凤天宁逼着自己移开眼,行至一旁从金丝楠木的桌上端过两杯温酒,一杯交予白倾,两手缠绕交互,凤天宁轻轻道:“合卺酒,喝完这杯酒,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便是一体,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 白倾喃喃念了一遍,笑着饮下了酒。 明明是自己先说出来的,可是凤天宁看着白倾的笑,听着他念出这几个字,却是心神都跟着一震。 将酒杯扔下,凤天宁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倾儿,我爱你,我爱你……” 我巴不得盼与你永生永世,可我怕我没有那样好的福气,所以这一世,我只能倾我所有。 红烛高照,罗帐低垂,暗藏着一室春光,有道是海棠娇欲滴,夜长羞欲语。 第八十九章 天色渐亮,一点一点的微光弥漫上窗台,悄悄照进这徒剩了一室缱绻的屋子里。 红烛彻夜还未燃尽,琉璃屏风后面是雕花的架子床,床边垂着的大红罗帐绣满了并蒂花开。 而凤天宁醒的时候,天还未亮,明明昨日也算是劳累不已,她却醒得格外早。 又感受到身旁的温软在怀,她更是想睡也睡不着了。可凤天宁不敢动作,只能静静垂眼看着,怀里的人眉眼精致面色如玉让人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见他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熟,嘴角便抑制不住的想要弯起来,不是梦了,这个人啊……终于真正属于自己了。 目光锁在他身上,一丝一毫也不曾挪开。睡梦中的白倾少了平日的冷冽,整个人乖乖的依偎在她怀里,呼吸浅浅的打在凤天宁的脖子上,似有若无,惹人心痒。 凤天宁想动,可是又深知这人向来觉浅,她实在怕把人弄醒。 心里叹着饶是昨日已经万分留意,不肯叫白倾多累半分,可是现在瞧着他还是累得不轻,脸上的倦色在睡梦里都遮掩不住。芙蓉锦被下,露出了一点纯白的里衣,可是领口微张似乎只要稍微一斜眼就能窥见里面白玉一样的肌肤还映着些许嫣红的痕迹,像极了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说不出的风情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采撷。 移开视线,可是脑海里又控制不住想起昨晚那番缠绵,他肌肤胜雪,莺啼婉转的样子,一切都太过美好。若不是顾着他身子羸弱,凤天宁想自己大概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伸出手轻轻将锦被向上拉扯,将那些引人遐思的风光都全然盖住,凤天宁不由得笑自己,自制力当真是越来越薄弱了,可是似乎又应该是这样,面对着这个人她的那些冷静自持,威严和理智通通早就溃不成军。 天色才亮起一点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一点窸窣的声响,虽然很快就停了但是却没能逃得过凤天宁的耳朵。可凤天宁倒是惟愿自己没有听见,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遭了,如果不是有急事,她们断然不敢在她成婚头一日两次过来打搅。 倒不是她故意不理,只是想到怀里还睡着的人,她怕自己有一点动作就将人惊醒了。 但是现下不得不先起来了,她暗自思忖着大概猜到是哪边的消息回来了,还是少耽搁的好。于是小心翼翼的侧起身,然后准备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臂慢慢撤出来,她屏着呼吸一旦感觉到白倾眉头有一丝扯动的迹象就赶忙停下,又轻轻隔着被子安抚几下,如此反反复复等到手臂完全撤离出来的时候,凤天宁只觉得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来。再三确定白倾没有醒来,她才转身下了床,无声呼出一口气。 等处理完事情,天色也已经大亮了。 往常这个时候安王府到处应该已经忙忙碌碌起来,四周充斥着来来往往的仆人还有清晨鸣叫的鸟雀。但是今日在凤天宁的嘱咐下,安王府静得连一丝人声都不曾有。 下人们都自觉离主院远远的,脚步比平时轻了再轻,廊上圈养的鸟儿也一早被移至了最偏远的后院。 凤天宁之前离开卧房的时候顺手在屋里点上了安眠的香,那是从前她父后所制,她重生回来后因为一直睡眠不好才又拿出来用的。 许是香起了效果,等凤天宁再回来的时候白倾也依旧没醒。她问过陆乘,好的睡眠对白倾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休息方式了,他平时总睡不安稳,白日里精神又短,凤天宁心疼的不行,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放到了自己身边,说什么她也要养好他的身体,绝不会再让他受半点上一世那样的罪。 颇为安心的看了他一眼,凤天宁才合上纱帐。 又去外面吩咐了几声,最后还嘱咐道王君醒之前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主院。于是下人们一个个都缄口结舌,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响动惊扰了新王君。 凤天宁自己则坐到了主卧旁边的暖阁里拿起榻上的方桌上放置的书本闲闲看着,暖阁与主卧相连,从凤天宁榻上的方向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那一头的白倾,不会太近容易惊扰到他,也不会太远只要白倾一有动静她就能发现,刚刚好。 视线在书页上逡巡,心思却是半点没有在,由不得她自己,她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对面的动静,难以自控。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当白倾转醒的时候,他才一动,凤天宁就已经到了床边,坐在床沿上,含着浓浓的笑意温柔看他。 手指抚上他的鬓边,轻柔拨开额头的发丝:“你醒了。” 白倾微微愣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只是一醒来便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他也不由得绽开一抹笑意,伸出双手向她,像是要抱。 凤天宁顺从着将人接住,搂进怀里。所幸屋子里够暖她也不是很担心,但还是扯着被子将人从背后虚盖住。 亲了亲怀里人的发顶,凤天宁轻声问着:“还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会儿?” 白倾窝在她怀里摇头,凤天宁看过去就见他耳朵泛着绯红,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她也不戳穿,语气带着诱哄:“那有没有不舒服?” 白倾还是摇头。 “那饿不饿,我让她们备吃的过来。” 怀里的人一律摇头,就是不肯出声。 凤天宁无奈的轻笑,也不逼他,宠溺的摸摸他的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白倾才肯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凤天宁回他:“辰时刚过。” 白倾一惊,也顾不得害羞就要从她怀里起来:“什么,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你昨日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不是……这样于礼不合……” 凤天宁将人搂回来,笑着道:“有什么合不合的,你又没有公公要去敬茶,整个王府就你最大了,谁敢说你。” 白倾不依,他说服不了自己只能看着她不满道:“不是这样……” “你起来为什么不叫我?” 面对他的质问,凤天宁倒是很满意他如今这些小性子,不再像从前一样一身清冷,在她面前也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她乐意将人慢慢养着慢慢哄着,他本就该是这样金贵娇气的小公子,应该被人宠着捧着,不该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即便是为她。 “好,是我不好,不该不叫你。” 她这样顺着把话都往自己身上引,白倾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知道她是为他好,可是心里就是觉得这样不对。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出嫁前爹爹和宫里来的内侍教的规矩也不是这样。 凤天宁能看出他的自责,也明白他的想法。 轻轻拍着白倾的肩膀,她慢慢道:“你身体不好你自己也知道,陆乘说过你需要好的休息和睡眠,是我点了安神的香,所以你才没有醒,所以不要自责。” “别人家的正君如何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不需要学他们的样子。别人教了你什么样的规矩我也不管,我说过,这个王府,你就是规矩。” “所以你呀,不要想那么多。我对你惟一的要求就是你听话,乖乖养好身体,我们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语气太认真,白倾不能不信。 忍者半红的眼圈,白倾看着她突然道:“你这样,就不怕我恃宠而骄……” 凤天宁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尖儿,笑意藏都藏不住:“我的王君殿下啊,本王巴不得你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 白倾红着脸不去看她,转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我们今日是不是还要去拜见陛下?”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凤天宁又一把把人捞了回来:“还叫陛下?” “昨晚就告诉你了,要叫皇姐,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你放开我,该起来了,不能让皇姐等。” “没事,皇姐说了,不用着急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就是。” 听她这么说,白倾果然稍微放了心只是还是道:“那也该起来了。” “起来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 凤天宁搂着人不放,蹭到人耳边:“不过……你皇姐都叫了,是不是也该叫我了?” “叫什么?” “叫妻主!” 第九十章 “叫妻主!“ 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白倾的脸就跟着泛红,只是比起羞意倒是眼神里的惊讶多占了几分。 他也曾见过父亲唤母亲妻主的样子,虽然只是个称呼,但总能让人听出些分外的亲昵来。 这凤京城里,若是放到寻常百姓家,正君称呼一声妻主也算是正常,只是越到高门望族里却不同,这样的称呼大多并不被家主允许。女人们更希望自己的正君记住尊卑不得恃宠而骄,轻狂放肆,或有甚者宁愿私下拿这称呼去逗哄那些个受宠的侧夫好博美人一笑。 而白倾更知道自己嫁的是天家,天家只有君臣。 凤天宁像是知道白倾在想什么一样,打笑道:“那些条条框框你倒是记得清楚,怎么我说的话你就一句记不住。” 白倾小声辩解:“我没有。” 凤天宁却不肯饶他:“没有,那倾儿是不愿意叫?” “我不是……” 白倾听她这么说怕她生气连忙抬头去看她,却只看见对方眼里的盈盈笑意,就知道她又是在逗自己。 这个人……自己之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她亲密至此,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浮光掠影一般闪过,最后定格在这张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白倾甚至觉得,这个人真的只差把一颗心剖开来给他看了。 被他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凤天宁还以为自己把人逗恼了,手指捏捏他的掌心温声道:“怎么了……” 哄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而白倾已经依偎进了她怀里,双手虚虚环在她腰上,然后偏头在她耳边,声音温软:“妻主。” 凤天宁一愣,随即就笑出了声,笑得得意且真心,她的倾儿啊,真真是个宝贝,乖得不得了。 两人腻歪了一阵,凤天宁无声瞟了一眼房门外立了良久没敢进来的人,才终于舍得把白倾从怀里放出来,将人扶着坐好,又顺手替他理了理蹭乱的发丝,这才出声:“都进来吧。” 外面的人得了令这才敢往里进,两行人捧着梳洗的用具鱼贯而入,低着头目不斜视愣是大气都没出一声,只提着一颗心仔仔细细小心服侍。他们都是新调拨过来专门负责服侍新王君的,一大早就深切感受到了王爷对新王君的重视,手上便一点都不敢马虎,何况王爷还在旁边盯着。 直到宝月又带着两个侍子从旁边进来,手里拿着刚烘暖的衣服和鞋子。 白倾被一堆人围住,无奈的看了凤天宁一眼,凤天宁对他笑笑自己便又回到了暖阁的榻上,横竖用不着她帮忙,反倒是有她在旁边看着,那些个侍子紧张的不停抖,别到时候再一个不慎没把人伺候好。 穿戴洗漱好,屋里的人就陆陆续续被宝月支出去了一大半,最后只留了一个跟他一起进来的。 坐在梳妆台前,宝月笑嘻嘻的问道:“王君,想梳什么样的发式?” 说完又拉过一旁的侍子:“这是静朱,手巧得很,什么发式都难不倒他的。” 静朱低垂着眼,一福身恭恭敬敬的开口:“参见王君!” 白倾闻声看向他,应该是比宝月大上一点的,虽然穿着简单但是面相不差,更难得有几分少见的稳重。暗自打量了一眼,白倾轻声道:“起来吧。” 然后又坐正了开口:“我不喜欢太复杂的发式,简单一些,你看着梳吧。” 静朱这才回了声是。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高,隔着距离凤天宁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远远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透过窗映着的光打在他身上,朦朦胧胧的光晕,低低浅浅的笑语,才一日仿佛已经可以想象到以后的每一日,都能有这人陪伴厮守,便心中安宁。 什么是岁月静好,大抵便是这般。 凤天宁还在恍神想着,白倾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前,望着她笑道:“想什么呢?” 凤天宁看着到面前的人,一手牵住他,然后拉到自己身旁挨着坐下也笑着回:“在想我们倾儿怎么这么好看。” “你这人越发不好好说话了。” “哈哈哈……” 凤天宁笑得开怀,正巧屋外进来的宝云听到了就也跟着笑,心想果然只要有白公子在,王爷的心情就总是很好,不过现在应该叫王君了。 宝云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黑乎乎的一碗是白倾的药,还有一盅是才炖好的金丝蜜燕。 没等白倾伸手,凤天宁已经把药先接了过来试了试温度倒是刚好,这才递给白倾。 又哄着道:“陆乘说这个药再喝两幅就可以停了,只要别再受寒,以后的药以滋补为主就不会再这么苦了,你且再忍忍。” 白倾边喝边听着她说,一口气喝完了才点点头:“没事,我都习惯了,哪用你这么哄着我。” 凤天宁见他又是一口气喝完接过他手里的空碗,还是忍不住嘱咐:“慢一点喝,小心又呛着你。” “可是太苦了,慢了我怕我咽不下去。” 凤天宁听着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想了想却还是没说什么,总不能不喝了。只能转手去端桌上的燕窝:“府里做炖品的师傅是我建府的时候从宫里带出来的,手艺很好,平日想吃什么了就让宝月去告诉厨房。” 说着舀了一勺燕窝送到了白倾的嘴边:“张嘴,喝一点嘴里就不会那么苦了。” 白倾被她喂的有些难为情,还有下人在呢,伸手自己把勺子接了过来:“我自己喝。” 凤天宁也不强求,就盯着他一口一口喝,然后与他闲话。 “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垫一点东西就行,不然中午你又吃不下饭了。” “之前不是还说想吃佛手酥,中午让人给你做……”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两人在屋里似乎都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打算,这样的天气,凤天宁想着白倾的身体还是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她这几日也不用上朝能时时陪着他,说说话看看书也不至于太闷。 白倾是个在屋里待惯了的,如今还有凤天宁守着他,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只是没多久屋里连说话声都渐渐平息了下来,只剩凤天宁手里的书偶尔翻过一页的发出细细沙响。 宝云走进来,想问是不是可以布膳了,还没开口凤天宁就微微一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宝云这才瞧见,自家王爷怀里靠着的人似乎是睡着了。宝云心知,这估计是要晚了,她得去通知厨房候着,行了礼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凤天宁靠着软塌,白倾靠着凤天宁,两人本是在聊着手里的《碁经》只是聊着聊着,白倾就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凤天宁知道他是喝了药贪睡,而且一般也睡不了太久,便不忍心将人叫醒,索性等他自己醒了,其他的晚就晚点吧,想着又将手边的驼绒毯往他身上拢了拢。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轻飘飘落在檐上,可屋里的人浑然不觉,只有满室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