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攻略》 第一章 祸福谁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者膺顾之重,居宸极至尊。稽考旧章,宣明孝治,风化攸先,莫尚于此,壶范流芳,辅佐先朝,厥功斯茂,今尊皇后陆林轩为母后皇太后。钦此!” 小太监宣读完尊奉母后皇太后的圣旨后,立即跪下恭贺道:“恭喜母后皇太后,以后还得多仰仗娘娘照应了,皇上吩咐将慈宁宫给你居住。奴才这里还有其他旨意要宣读,倘若太后没有其他吩咐了,那么奴才先行告退。” “赏!” 我一声令下,苏嬷嬷立即上前将一袋银子塞到了小太监的手里。 “谢母后皇太后,奴才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宽容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然后不冷不热道:“皇上安排圣母皇太后住哪里啊?” “回母后皇太后的话,皇上安排圣母皇太后住寿康宫…” “哦…”我思索一会,面无表情的道:“知道了,皇上仁孝,大夏之福,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只管好好的做着差事,哀家自然重重有赏。若是怠慢了,哀家眼里也不是揉了沙子的,明白了?” 话毕,一道凌厉的光从我眼中闪过。 小太监打了个冷战,知道我身居高位多年,那种气场足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奴才谨记母后皇太后的教诲…奴才还有事,就先行告退,太后保重凤体…”说罢,便踉踉仓仓的慌忙走了。 小太监走了后,一旁的小蝶难掩喜悦之情,兴奋的道:“恭喜娘娘,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主子终于熬出头了,以后可以安享太平了…” 我冲小蝶微微一笑,小蝶是我带进宫的陪嫁侍女,自是信的过的。 这时云汐搀扶我端庄的坐下,望着慈宁宫的摆设,心想:“我陆林轩终于是走到了今天!”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往事就像昨日才发生的一样,重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被家里送进宫选秀,那时先帝已近六十岁高龄,即使我百般不情愿,但在家族面前,一个女子没有选择的权利!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即便你家族势力庞大! 女子只是家族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我在殿选之时被先帝和太后看中,初封玉贵人,从此进入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 后来,我在深宫步步为营,加上家族扶持,竟也做到了正二品的贤良淑德四妃中的玉淑妃高位。 可惜我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是现被封为安然长公主的樱宁。 在我二十岁那年,大夏风云突变。先皇后王氏病逝,众臣针锋相对,劝谏皇上立后,以求将自己的势力植入后宫之中。 而本最有可能坐上后位的皇贵妃楚氏育有大皇子,却因先帝疼惜太子,不愿立有儿子且家族势力庞大的妃嫔。 经过一番思量,先帝立了家族势力庞大但却膝下无子的我为皇后,并加封我为从一品玉贵妃,还将太子过继给了我扶养,希望可以护他一世平安。 只可惜太子对我并不恭敬,还太过愚蠢,连连犯下低级错误。 惹得先帝发怒,还连带降罪于我,朝中大臣也对太子颇具争议。 终于在太子结党营私事情败露后,先帝忍无可忍将太子罢黜。 在太子被废的那段日子里,我整日心神焦虑不知何去何从。 我知道,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后,是注定做不长久的。 某一日,兰妃郑令月却找到了我,希望能与我联手。 郑令月虽然育有四皇子夏凌诺,生的妩媚动人,驻颜有术,也颇受先帝宠爱。 但奈何郑令月家族势力卑微,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得地方知府,始终是孤掌难鸣。 郑令月很清楚,以自己的家族势力,若没有世家大族得支持,自己的儿子就是登上帝位,也无法镇住朝中满朝大臣们。所以希望可以和你联手,共同扶持四皇子夏凌诺登上帝位。 夺嫡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失败了,只怕不光是我,我的家族都会玉石俱焚。 但我很清楚,皇贵妃已经蠢蠢欲动,还有其他的皇子们眼睛都盯着这个位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任人宰割,倒不如亲自操刀。 我下了决心,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赌注了。 在先帝病重之际,我动用家族力量,调离了废太子和大皇子。 并控制了先帝的寝宫,不准任何人探望,秘不发丧。 在一切准备好后,我与兰妃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遗诏,传位于四皇子夏凌诺。 如今我年纪轻轻却已成为了母后皇太后,其中艰辛恐怕只有我自己知道,梦中过往一幕幕近在眼前。 “太后…太后…” 一阵苍老的声音唤醒了我,我睁眼一看,是我的乳娘苏嬷嬷。 “太后若是乏了,还是回寑殿休息吧,在这睡着若是着了凉,那是奴婢的罪过了。” 我淡淡一笑道:“今日新帝登基,当是有一番新景象的,罢了,苏嬷嬷陪哀家去御花园走走吧!” 走到慈宁宫外,我环视一圈,慈宁宫外,风儿无声吹拂花瓣,茂盛的海棠悄然坠落,一院凄凉。 “太后,近日雨大,寒气重,花儿如此,也是正常的,奴婢会告诉内务府,马上选些新鲜好看的海棠过来。”苏嬷嬷小心翼翼的道。 “不用了,告诉内务府,把这些海棠全部换成牡丹吧,以后慈宁宫哀家不想再看见海棠了。”我不喜不怒的道。 “遵命!” 御花园刚下过小雨,园内一片湿漉漉的景象。苏嬷嬷怕我受寒,让我裹着银白狐裘才出了门。 我并未穿太后华丽服制,只着了一件大红宫制绫锦襦裙,发间别一支黄金曲凤镶宝流苏,立于桃花树之下,转过漆黑锐利的眉眼,审视地望向身后。 苏嬷嬷笑道:“太后本是不该今日来的,这几日有雨,湿气重,待到桃花节时,园内弥漫着幽幽桃花清香,桃花花瓣遍地如是,人们位于桃花树下,坐于桃花之上,赏花品食,嬉闹聊天,不亦乐乎。” 我婉转一笑,环视着御花园,若有所思道:“这么多年了,皇宫里什么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布局格调,御花园里穿过去,睡莲华贵的香气幽幽的笼罩了大半地方。” “可不是嘛,奴婢记得太后刚入宫那会,第一次来御花园,园内也是到处弥漫着睡莲的香气了,太后若是喜欢啊,奴婢明儿去内务府吩咐一声,叫人全部搬来慈宁宫。”苏嬷嬷笑道。 我却没有笑,略有些失落道:“是啊,什么都没有变过,还是那个格局布调,可惜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苏嬷嬷似是知道了我的心事,轻叹一声道:“太后,请恕奴婢多嘴了,你如今已经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了,地位尊贵,那个人你实在不能再念叨着了,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 “怎么?难道皇上还会杀了哀家不成?”我冷冷的道。 苏嬷嬷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道:“皇上自是不能处置母后皇太后的,但是太皇太后她……”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远远的只看见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陈公公拿着圣旨走来。 待走到我身边,陈福跪下请安道:“恭请母后皇太后金安,祝太后万寿无疆,老奴不知太后在此,打扰了太后的雅兴了。” 我平静的道:“平身,陈总管客气了,哀家无聊来御花园闲逛罢了,陈总管这是要去后宫哪里宣读册封旨意?” “回母后皇太后的话,老奴刚刚从圣母皇太后的寿康宫宣读完皇上尊奉圣母皇太后的圣旨。” “哦……”我若有所思的道。 这时苏嬷嬷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冲陈福使了个眼色。 在宫中多年,陈福也是明白人,毕恭毕敬的道:“皇上正在圣母皇太后的寿康宫了,老奴觉得太后也应该去看看皇上,毕竟太后和皇上多年母子情分了。” “原来如此,陈总管先忙吧,哀家这就去。” “不敢,不敢,是老奴打扰了太后娘娘的雅兴了。”说罢,便着急的退下了。 “走吧苏嬷嬷,陪哀家去看看故人吧!” “太后无须太过伤神了,你是先帝的中宫皇后,是大夏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自古嫡庶有别。”苏嬷嬷安慰道。 我知道苏嬷嬷是安慰我,这么多年了,我早已将她当成了半个亲娘了,有些话她自然是敢说的。 “是啊奶娘,嫡庶有别啊!可不应该他皇帝先来拜见我这个嫡母的嘛?”我失落的道。 “太后……”苏嬷嬷还欲再说,我伸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宫中耳目众多,叫旁人听了去,定说我失德善妒。 既然皇帝不来拜见我,我就去打扰一趟了,毕竟西边的寿康宫那位,才是他的亲生母后。 寿康宫 刚走进寿康宫正门,却见得寿康宫前园中花坛花卉争奇斗艳,生气勃勃,真叫人赏心悦目。 内务府的小太监们正慌忙的把新进贡的月秋菊和白眉笑搬进前园的花坛。 其他的小宫女也是勤快的打扫卫生,生怕得罪了这位圣母皇太后。 到底是皇上的生母亲娘啊!我心中一凉,只觉得双眸有些湿润了。可惜我这辈子是膝下无子了! 刚走到寿康宫的正殿,殿外的掌事大宫女爱乐急忙走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母后皇太后,不知母后皇太后驾到,奴婢立马进去禀报一声。” “无妨,哀家前来看看姐姐,你无须禀报了,哀家自己进去陪姐姐聊聊家常。” “遵命!” 待到殿门外的时候,却听见里面清晰的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圣母皇太后郑令月和皇帝夏凌诺的。 “我儿啊!为娘终于等到了今天啊!如今你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朝中总有些人压不住,至少现在你要对东边那个女人毕恭毕敬的,有她陆家的帮忙,你的帝位会更稳固,还有太皇太后那边,你也得多去伺候着,明白吗?” 郑令月的这番话说的十分激动,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可不是嘛,郑令月这些年来是如履薄冰,忍了这么多年了,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儿臣知道,这些年来母后的不易,儿臣定会好好孝敬母后,若不是祖宗家法,儿臣定只尊母后你为天下这独一无二的皇太后,何曾轮到陆林轩那个连儿子都没有的女人?”夏凌诺不满的道。 “儿啊,你糊涂了,你记住她毕竟是先帝的皇后,母后已经派人传出话去了,说她只是个继后,根本不如先帝嫡后尊贵,这继室在嫡后牌位前,不也得行妾室之礼嘛?就算她成了母后皇太后,也得和母后平起平坐,绝不可压母后一头。”郑令月道。 “母后思虑周祥,是儿臣欠妥了。” “你记住,她毕竟是先帝的继后,当朝母后皇太后,你在她面前一定得孝敬她,万不可叫旁人说你不敬嫡母。明白吗?” “儿臣知道。” 郑令月十分欣慰的摸了摸夏凌诺的头,过了一会却不知怎么的哭了起来。 “母后你这是?” “母后这是喜极而泣啊!” 夏凌诺笑道:“母后莫要哭了,今日大好日子,内务府说天山新进贡两支千年人参,你本来就身体不好,该多多进补。” “你如此孝顺,母后知足了,儿啊,你正妃早逝,只有两个侧妃,几个侍妾,你如今不急着立后,明白嘛?” “这是为何?”夏凌诺不解的道。 郑令月苦口婆心的道:“母后家世卑微,帮不了你多少,母后之所以现在不让你急着立后,是怕她陆氏安插自己的人手啊!” “儿臣已经打算将舅舅调到京城,入主中枢,至于舅舅的儿子,儿臣会封他为永嘉候。” “还有这宫中的侍卫和禁军,负责拱卫京城的军队将领,你也得快点动手安插自己人,你我母子才能放心啊!” 听到这些话,我心中冷笑一声,先帝啊先帝,你在世的时候一直夸兰妃贤良淑德,你才刚刚驾崩,人家就迫不及待让自己娘家人入朝为官了。 你在世的时候,常夸四皇子仁孝,如今怕是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但我很清楚眼下的局势,绝对是忍,宫中多年生活让我明白了有时必须要忍,要相互妥协。 我故意发出了声响,郑令月和夏凌诺听见了动静,立即停止了对话。 我直接推门而进,习惯性的摆出微笑道:“原是想看姐姐的,正好皇帝也在。” 夏凌诺立马朝我行礼道:“儿臣给太后请安,原是要去先给太后请安的,只是母后头痛犯了,儿臣有罪。” 我淡淡一笑道:“你我母子无须如此繁文缛节,倒淡了母子情分不是?” 夏凌诺并没有多少表情,轻声道:“是儿臣的罪过,未及时去给母后请安,内务府新得一颗东海夜明珠,儿臣一会叫人送去慈宁宫。” “皇帝仁孝,大夏之福啊,母后老了,以后还得请你多多照顾。” 闻听此言,郑令月坐不住了,妩媚一笑道:“妹妹真会说笑,你才二十六岁啊,只比皇上大了三岁而已,哪像姐姐如今都是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了。当真是羡慕妹妹啊!” 我走上前去,拉着郑令月的手,轻笑道:“姐姐真会捉弄人,姐姐驻颜有术,依然光彩照人啊!苏嬷嬷你看圣母皇太后有几岁啊?” “依奴婢看,圣母皇太后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啊!”苏嬷嬷道。 “哈哈哈……”郑令月笑了几声,用手指着苏嬷嬷,眼神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色彩。 “你们啊,就会哄我这个老婆子开心,对了妹妹,苏嬷嬷是你的奶娘,地位自是旁人不能比的,你如今已经是母后皇太后了,哀家觉得倒该给她个恩典了!” 终于来了么?我冷笑一声,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那今日哀家就求姐姐个恩典,给苏嬷嬷个正三品淑命夫人?如何啊?” “这……”郑令月看了一眼苏嬷嬷,嘴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道:“母后皇太后的奶娘,封为命妇自是应该的,正三品低了,就封正一品诰命夫人吧,哀家赐你几座宅子,一千两银子,出宫养老去吧!” “奴婢谢圣母皇太后恩典!”苏嬷嬷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恭敬道:“奴婢伺候母后皇太后多年,已经习惯了,还请太后准许奴婢在宫中伺候。” “难得你如此忠心啊,妹妹好福气,有你这个奶娘,妹妹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淡淡一笑道:“好,那就传哀家的懿旨吧,封苏嬷嬷为正一品诰命夫人,还有小蝶和云汐,她们都是我的陪嫁侍女,自是不能亏待了身边人,就一并封为正三品县主。依然在宫中伺候,待遇不变。” 话毕,我急忙上前,搀扶起了苏嬷嬷,又转身朝郑令月问道:“姐姐,我下这个懿旨不知道行不行?” 郑令月苦笑一声,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护指。“妹妹说笑了,妹妹已经是母后皇太后了,你下的懿旨,谁敢说什么了?” “那就这么办了,哀家乏了,先走了,就不打扰姐姐和皇上说体己话了。” 说罢,苏嬷嬷搀扶着我,快步走出了正殿。 “儿臣恭迎母后!” 待我走后没多久,夏凌诺怒道:“母后,母后皇太后才刚刚被尊奉第一天,就封自己的奴婢为命妇,这合规矩嘛?” 郑令月冷哼一声道:“儿啊,你要记住她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你永远不得对她不敬,否则传出去你这个皇帝岂不是背上不孝的骂名?” “儿臣知道了。” “可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儿臣完成登基大典,第一个就去了,太皇太后说先帝驾崩后,她日日悲痛,不愿留在宫中,愿去泰山为大夏祈福!” “祈福?”郑令月低下头,殿内的烛光很足,她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睛里露出的深思,脸上的线条,每个细节都在说明她心里有事情。 “母后,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拉拢太皇太后?”夏凌诺疑惑道。 “大夏开国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出了一朝两太后,太皇太后这是明摆着不想夹在两个儿媳中间,出宫躲清闲去了。” “那儿臣要不要……准了太皇太后出宫祈福?” “罢了,让太皇太后去吧,不然有个婆婆压着我上头,有些事情,还不好办了。” 第二章 选秀 我离开寿康宫的时候,天空已经变晴。一道金光划破天空,照的人暖洋洋的。 站在皇宫空旷的院落里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的飞过。 “鸿雁高飞,据说这是个好兆头啊,太后!”苏嬷嬷笑道。 我只微微一笑,皱眉道:“当真以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嘛?宣读哀家尊奉圣旨的不过一个小太监,她圣母皇太后的尊奉圣旨却是内宫总管陈福亲自去宣读,刚刚去寿康宫看了一圈,内务府这帮人倒会挑高枝的。” 苏嬷嬷动容,伸手握住我的手感叹:“太后,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大夏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 我压低声音说:“人各有志,我十六岁就进宫了,十多年了,本以为熬到母后皇太后可以乐得清闲,如今看来,以后怕是……” 苏嬷嬷神色无比坚定,垂首道:“不管太后以后如何打算,奴婢一直在你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皇上始终不是哀家亲生,若是哀家以后懈怠了,只怕这母后皇太后的位子早晚会被架空,变成一座菩萨,一尊尊贵的摆设罢了!” 苏嬷嬷闻听此言,低头沉思了一会,略有所思道:“太后,自古后宫和前朝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父亲贵为当朝丞相,两朝元老,你的母亲又是淑媛大长公主,就是当今皇帝也得叫她一声姑母,你的长兄又是刑部尚书,另外两个哥哥都在边关为大夏效忠,手握重兵,如此家世,陛下是绝对不敢对你不敬的啊太后。” 我叹了口气道:“自古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才刚登基不就急着在中枢和禁军安插自己人吗?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啊,苏嬷嬷你明日拿哀家的密令去趟陆府,告诉我的父亲和哥哥,叫他们务必谨言慎行,不可过于嚣张跋扈。” “陆丞相和尚书大人的性子太后还不清楚嘛?陆家三代忠良,陆丞相一直恪守中庸之道,一直恪守本分。”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太后多虑了,皇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是不会对前朝有什么大动作的,奴婢倒觉得这后宫,太后始终是没有自己人啊。” 我淡淡一笑,赞道:“奶娘一直是心思玲珑的,依你看哀家该做什么了?” 苏嬷嬷含笑说:“太后一向聪慧,只怕心里早已有了注意,奴婢自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我挽着苏嬷嬷的手,一边朝前走,一边意态闲闲的道:“皇上正妃早逝,只有两个侧妃,几个侍妾,照圣母皇太后的意思看,如今她是不急着立后了,哀家何不建议她选秀,也多选一些家世出重,模样端庄的可人儿进宫伺候皇上。” 慈宁宫 我和苏嬷嬷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正是该用晚膳的时辰。 慈宁宫偏殿的金色御桌上,早已准备好了晚膳,等我享用。 由于我今天并未指定御膳房要吃什么晚膳,按照惯例,御膳房是可以随意在皇太后的御用菜单中挑选奉上的。 这也是大夏开国皇后定下的规矩,她一向崇尚节俭,得了个贤后的美名。 我大致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牛筋、鲍鱼烩珍珠菜、一品锅一个、极品燕窝一碗、烤鸭一只、龙凤呈祥、熊掌炖鱼翅、奶汁鱼翅、金乳酥、山珍松茸一共十多道菜。 这时苏嬷嬷却突然插话道:“即便太后未指定晚膳,按照宫里规矩,皇太后也该是早膳三十六道,午膳一百零八道,晚膳五十五道,你看看这才几个菜啊?御膳房的那些个奴才是不想要脑袋了嘛?” 这时,御桌旁伺候的一个小宫女胆怯道:“回苏嬷嬷的话,刚刚御膳房的人说,圣母皇太后下了懿旨,说是皇上才刚登基,加上先帝丧期未过,所以一切从简。” 第三章 陈更衣 我宽容的摆了摆手,苏嬷嬷这才肯罢休,不再言语,退在一旁,为我布菜。 我独自进晚膳,苏嬷嬷领着小蝶和云汐垂手侍立一旁,门外虽站了一干宫女太监,却是鸦雀之声不闻,连重些的呼吸声也听不见,我却是早已经习惯了,在宫中多年,这宫中规矩严谨,非寻常可比。 因为这些菜都不是我爱吃的,故我每道菜只用了三筷子便不再进膳。 用完了膳,有小宫女用乌漆小茶盘捧上茶来。这第一盅茶是漱口用的,以解饭食后口中油腻。又捧过漱盂来让我漱了口,这才奉上喝的茶水。我抿了一口,笑着说:“饭菜先别撤下去。你们也别干站着了,就着这些菜吃了。别为了伺候我把自己个儿给饿坏了。” 话毕,几个人皆跪下道:“奴才(奴婢)磕谢母后皇太后隆恩。” 一众人谢了恩便将饭菜端下去食用。 我自顾自走进慈宁宫东暖阁歪着歇息,望着对面椅上的石青撒花椅搭,心事茫然如潮,纷纷扰扰仿佛椅搭上绣着的散碎不尽的花纹。 是啊!在宫中这么多年了,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从玉贵人到母后皇太后。 没想到如今做了太后,也不比以前轻松啊! 我只恨自己膝下无子,皇上毕竟和我隔着一层…… 我喝了口安神药,不愿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的。 我吩咐苏嬷嬷替我备好热汤和玫瑰花瓣,一众宫女伺候我沐浴完毕,我便早早的睡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睡来已是晌午时分,不曾想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便唤来苏嬷嬷问道:“为何不早点叫醒哀家?” 苏嬷嬷恭谨的道:“太后睡的沉,奴婢不敢扰了太后的清梦。” “罢了,许是昨晚安神药喝多了的缘故,时间也不早了,伺候哀家更衣吧。” 苏嬷嬷便朝外面招了招手,五十个宫女得了指令,便四个一排,一排排的奉上。 第一排宫女奉上的是金盆、热水、漱口茶、玉巾。这玉巾是江南进贡的,用来洗脸十分柔软。 第二排宫女奉上的是香粉、香水、玉颜丸、舒香膏。 这玉颜丸是波斯进贡的,用温水化开,敷在脸上,可消去皱纹,美白,使肌肤充满弹性。 舒香膏则是大夏的附属国新罗国进贡的,涂在身上,香气久久不散,除非沐浴洗去。 这舒香膏原材料十分稀有,新罗一年只进贡十盒,两宫太后自是少不了的,剩下的就看皇帝的旨意分给得宠的妃嫔。 小蝶一边给我全身擦上舒香膏,一边道:“这舒香膏今年一共只得了十盒,两宫太后各分了四盒,剩下的两盒奴婢打听过了,皇上都赏了婉婕妤。” “婉婕妤?可是以前皇帝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府上最得宠的那个侍妾林云馨?” “可不是那个狐媚的家伙嘛。”小蝶不屑的道,接着又把皇帝册封妃嫔的情况向我详细禀明。 皇上的正妃早逝,故未册封皇后,两个侧妃,韩如雪封了禧妃,王彩彩封了祥妃。 几个侍妾,林云馨位份最高,为正四品婕妤。 陈远慧最低,为从八品更衣,无封号。 其余四个侍妾,李悦琳、何梅、王兰嫣、周怀、皆封从四品丽人,无封号。 这时,一旁的云汐不解道:“那林云馨以前还是侍妾的时候,就颇为得宠,得封正四品婕妤也不奇怪,可其他侍妾都封了丽人,为何这陈更衣却是最末等的更衣了?” 我微微一笑,并未答话,这从八品的更衣和正八品掌衣虽然名义上是小主,实际地位就和宫女无异。 只不过是可以伺候皇帝过夜的宫女,有个独立房间供你居住,每个月宫份也不过比寻常宫女好那么一点点罢了,而且无人伺候。也难怪云汐会好奇了。 苏嬷嬷上前解释道:“那还是皇上是四皇子时候的事了,这陈更衣原是禧妃娘娘身边一个洗脚婢女,一日皇上喝醉了酒,错把她当成了禧妃。……可惜,这陈更衣模样并不出众,又身份卑微,皇上随意给了个侍妾的身份就不管了,这么多年了,估计皇上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真没想到皇上如此薄情。”云汐有点不满的道。 小蝶则慌忙提醒道:“皇上是天子,岂容我们这些奴婢讨论,太后仁慈,若是叫旁人听了去,你定会被凌迟处死!” 云汐并不害怕,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轻笑道:“小蝶姐姐忘了,太后已经封了我们正五品县主,苏嬷嬷是正一品诰命夫人,谁敢轻易发落我们,当心他的脑袋!” 小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云汐你要知道,即便太后看重我们,封了我们县主,我们依然是皇家的奴才,你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岂不说你恃宠成娇,叫母后皇太后置于何地?” 云汐还想争辩,我伸手示意她住口。 “你们这两个丫头,都是我的陪嫁侍女,打从哀家第一天进宫,你们这斗嘴也有十多年的光景了。”我若有所思的道。 闻听此言,苏嬷嬷和小蝶、云汐三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我和这三人的情分自是其他主仆比不了的。 我对后面几排的宫女吩咐道:“你们都撤了吧,哀家寻常打扮就好,那太后金凤冠哀家也不戴了,那重量当真压得哀家头疼。” “太后真是奇怪,这太后的金冠这后宫不知道多少女人想戴,太后你却偏偏不想戴了。”云汐笑道。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啊! 我转头对苏嬷嬷道:“改日陪哀家去看看那个陈更衣,她若聪明倒是可以……” “太后是想?……”苏嬷嬷话说了一半,便不再多言。伺候我下了床,朝梳妆台走去。 “是啊,自古都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难,看她陈更衣的人品,记不记得哀家的这个情……”我轻声道。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心尔虞我诈,唯有心如铁石才能拥有永立不败之地。敌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们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攻击你,直到你被打趴下为止,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一直会掐住你的脖子,直到你彻底断气。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若你不想做鱼肉,你只能做刀俎。 第四章 怪梦 过了五日 这几日我在慈宁宫以身体抱恙为由,闭门不出。 整日刺绣、看书、偶尔去御花园逛逛,或去畅春园听戏倒也乐得清闲。 今日一大早,寿康宫总管太监权海来请安,说是奉了圣母皇太后的旨意,邀请我去寿康宫和她商量新帝选秀事宜。 果不其然了,我猜的没错,自古新帝登基都会选秀,一为充实后宫,繁衍子嗣。 二则平衡前朝各方势力。 我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辞了邀请,并让权海转告圣母皇太后,选秀的事由她全权做主即可,我这个做妹妹的,只想每日赏花、遛狗、看书、品茶……乐得清闲。 我可不想让她郑令月觉得,我才做了母后皇太后没多久,就迫不及待的想独揽宫中大权。 权海听了我的吩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也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圣母皇太后听闻母后皇太后身体不适,娘娘牵挂母后皇太后的身体,特让奴才送来天山人参两只,东阿阿胶五盏,玉清雪莲丹一盒。” 说罢,权海身后几个小太监立即将东西转交了给了慈宁宫的小太监。 “姐姐有心了,先把东西放到库房吧,还劳烦权公公替我问候圣母皇太后安好,哀家这几日身体抱恙,待好了再去拜访姐姐。”我明面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在暗想,这郑令月明着给我送补品,估计暗地里还巴不得早点给我奔丧了。 “太后言重了,奴才就先告退,母后皇太后千万保重凤体啊,皇上可也一直牵挂着你的身体了。” 待权海走后,我便吩咐苏嬷嬷,将圣母皇太后赏的东西全部赐给了慈宁宫的太监宫女。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我只觉得身子异常疲惫,便叫苏嬷嬷搀扶我去偏殿东暖阁休息。 一觉醒来,竟已是傍晚时分。 “苏嬷嬷,这几日吃了太医院开的安神药,哀家失眠的毛病倒是好了不少,怎却发嗜睡了?”我奇怪道。 苏嬷嬷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正色道:“明日奴婢就去太医院请张太医过来给你诊脉,太后放心,他是自己人。” 我“嗯”了一声,又道:“苏嬷嬷,刚刚哀家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倒颇有些奇怪?” “什么梦?”苏嬷嬷疑惑道。 我轻声道:“说来也可笑,梦见一个人,虽然面善,却又不知名姓,找我。问他作什么,他说太后娘娘打发来要一百匹锦。我问他是哪位太后娘娘,他说的又不是哀家,我就不肯给他,他就上来夺。正夺着,就醒了。” “什么?”苏嬷嬷先是奇怪道,接着又笑了几声,只道:“那个奴才真不开眼,怎敢夺母后皇太后的东西?” “但哀家总觉得这个怪梦别有所指!”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寻常百姓也做梦,太后若觉得不解,可以宣钦天监过来解梦。” “那还是算了,钦天监那帮吃皇粮的,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估计连阴阳五行都背不全。”我不屑道。 苏嬷嬷也嗤笑一声,接着道:“那奴婢宣天龙寺无根大师吧,他最擅长解梦,又懂风水,在京城颇有名望,好多百姓都把他当成活佛了!” 第五章 杀人害命 “罢了,不过一个梦而已,以后有机会,哀家再去拜访看看,是不是个江湖骗子?”我轻声道。 “太后,这天也快黑了,可要提前传晚膳?”苏嬷嬷道。 “不了,对了那个陈更衣住在哪个宫啊?”我问道。 “永乐宫东偏殿的一个小杂房!” “杂房?”这杂房可是宫女太监才住的,看来在这宫里,若无家世,又没恩宠,过的连宫女太监也不如啊! “苏嬷嬷,你陪哀家去看看那个陈更衣人品如何,就你陪我去吧,再叫两个侍卫,切记不要声张了。”我嘱咐道。 “奴婢遵命!” 一路小心避开人,我和苏嬷嬷到了永乐宫东偏殿的杂房。这院子十分的荒凉,门口青砖缝里草长了很长,院子里最里面是三进的房间,院子里不见有人伺候。 刚走到杂房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你们怎么敢如此对我?我是皇上的更衣,我不喝,我不喝……” 然后却听见两个老嬷嬷道:“陈更衣,这是林婕妤赐你的汤,你敢不喝嘛?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你就找她,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苏嬷嬷闻听此言,抢在两人之前掀开了帘子,快步走了进去。屋子里不过两三个樟木的箱柜,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花瓶,窗门紧锁着,空气很浑浊。 然而定睛一看,里面的情形却让她心头猛地一震,陈嬷嬷正端着一碗汤,而刘嬷嬷则将陈更衣强行按到在地上,两个人将汤强行往陈更衣嘴里灌。苏嬷嬷想也不想,三两步上去,狠狠打翻了那碗汤! 陈嬷嬷被那汤洒了个满身,勃然大怒,劈头就骂:“哪里来的狗杂种,敢来永乐宫放肆?” 我缓缓的走了进去,冷笑一声:“陈嬷嬷,你老眼昏花了吗,连我都不认识了!” 陈嬷嬷和刘嬷嬷定睛一看,吓得打了个寒颤。慌忙跪下道:“奴婢参见母后皇太后,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我冷笑一声,走到前面的椅子边坐了下来,正色道:“刚刚在门外就觉得这声音熟悉,原来是陈嬷嬷,你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哀家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应该在仁寿宫伺候太妃嘛?” 陈嬷嬷小心翼翼的道:“是奴婢托了内务府李总管,派到了这永乐宫伺候林婕妤。” 我冷笑一声,锋利的眉毛一剔,狐疑地上下打量对方。在这样的注视中陈嬷嬷也没有多解释什么,从神态看她大概叹了口气,但非常细微,几乎听不见声音。 陈嬷嬷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我怎能不知?她的主子月贵太嫔生前就不得宠,先帝驾崩以后,就随着其他太妃一起去仁寿宫颐养天年去了。 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伺候着,将来也没多大指望,想必陈嬷嬷看着新帝的妃嫔中,眼下最得宠的就是林婕妤,来日她若诞下皇子,想必更是前程似锦。故贿赂了李忠,指派到永乐宫伺候林婕妤。 “陈嬷嬷你倒是个心气高的,哀家往日倒是没看出来啊!”话毕,我脸色一变,双眸中闪出凌厉的光芒,指着地上的汤怒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谋害皇帝的宫嫔?” 陈嬷嬷刚要狡辩,这时候却看到地上死了几只蚂蚁,显然是吃了那汤所致,她面色一变,顿时不说话,扭身往外跑。 苏嬷嬷冷声:“白宇、何典,抓住她!” 白宇和何典对视一眼,立刻上去一左一右架住了陈嬷嬷,陈嬷嬷拼命挣扎,苏嬷嬷突然抢到她身边,扬手轮圆了胳膊就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十二分的响亮。 “这一巴掌是打你谋害陈更衣!” 陈嬷嬷气得张嘴就道:“苏嬷嬷,老奴是林婕妤的人,你可不能打我……” 我冷“哼”了一声道:“林婕妤又如何?哀家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一道懿旨就可以把她废去冷宫!” “不光是打你,哀家还要除掉你……” 我话音一落,苏嬷嬷反手抄起桌上一个花瓶来,高高地对着陈嬷嬷举起,陈嬷嬷惊惧地看着她,苏嬷嬷的手高高举起,但对着那双眼睛,她怎么也砸不下去。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要做的是快刀斩乱麻,但从她的心底,亲手泯灭一个人的性命,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嬷嬷,你……林婕妤她……”陈嬷嬷吓坏了,语无伦次的道。 苏嬷嬷双眼一闭,下定了决心。她用尽全身力气,花瓶猛地砸碎在陈嬷嬷的头上,陈嬷嬷立刻头破血流,两眼一翻,软倒下去! “啊……啊……杀人了!”刘嬷嬷吓坏了,大叫一声,起身就朝外面跑去。 苏嬷嬷一个快步过去,举起花瓶朝她脑袋上又是一记重锤,只听“嘭”的一声,刘嬷嬷就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随即,白宇上前查看一番,对我道:“太后,这两人都没气了!” 我转身看向了陈更衣,她显然是吓坏了,在一旁瑟瑟发抖! 她的脸孔正年轻,带着一种明露春晖般的干净,纯净无暇的不染丝毫沧桑,然而那一双古井般深邃的黑瞳却由浅转浓,表情难分悲喜! 陈更衣的容颜算不上国色天香,在这美人扎堆的后宫并不出众。但是也颇有一番韵味! 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两个麻袋,然后把人装进去,绑上石头沉到永乐宫后头的荷塘里,动作一定要快,听见没!” 陈更衣却也不傻,知道事态严重,赶紧去找了两个麻袋,然后和白宇、何典一起将陈嬷嬷和刘嬷嬷装进去,三人又去院子里搬了青石板放进麻袋里,无奈陈嬷嬷太重,她们三人都抬不起来,我和苏嬷嬷见状,干脆走过去,帮着她们一起抬起了那麻袋,累得几乎气都喘不过来,才走到永乐宫后面的荷塘,将两个麻袋丢下去,只听到噗通一声的水花声,几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待回来之后,陈更衣疑惑道:“母后皇太后为何不留下她们两个直接指证林婕妤?” 我意态闲闲的道:“林婕妤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你,岂能不思虑周详?何况以前她还是侍妾的时候,就颇为得宠。皇上登基,她以一个侍妾的身份就做了正四品婕妤,估计以后还有得进封,你去告她?你说陛下是信她这个宠妃,还是你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更衣啊?” 陈更衣恍然大悟道:“太后聪慧,是臣妾糊涂了!” 我叹了口气道:“身为天子宫嫔,你居然过得连一个宫女都不如,就不知道反思一下自己嘛?” 闻听此言,陈更衣不由自主得流下了眼泪,她一边用手帕擦拭自己的眼泪,一边无奈道:“我本就是禧妃娘娘宫中一个洗脚婢女,是皇上喝醉了酒,把我当成了禧妃娘娘硬要……当日承宠非我所愿,今日也非我所愿!”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再忧虑也没办法改变它的结局,慢慢等着,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我安慰道。 陈更衣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自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喝多了宠幸了我,给了我一个侍妾的身份,就再也没有管过我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我看着陈更衣一副畏缩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想上去拍她一巴掌。脸色铁青道:“皇上不宠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去争取嘛?哀家还可怜你?今日看是你自己无用,得过且过!”话毕,我朝陈更衣脸上,狠狠的捏了一下。 陈更衣脸颊被捏,她嘟着嘴不好再说什么,只喘了粗气看着我,眼中犹自还带着深深的恐惧,想是之前我让苏嬷嬷除了陈嬷嬷和刘嬷嬷,吓着了! “陈更衣,你要记住,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你是要任人宰割?还是亲自操刀?”我问道。 “可是,我出身卑微,又不是国色天香的容颜,想争宠谈何容易啊?” “你啊!你啊!你要气死我!”我生气的拍了拍桌子,怒道:“说吧,你知道了她林云馨什么事,她这么急除掉你啊?” 陈更衣立即跪下,爬到了我身边,抱着我的大腿道:“太后你可要救臣妾啊!是臣妾无意发现了林婕妤用回情丹固宠,才会遭此杀身之祸啊!” “回情丹?那是什么东西?” 这时,苏嬷嬷脸色一红,小声道:“回太后,回情丹是男女巫雨之事用的,男的用了可……但用多了男的便会肾气不足,骨松体衰,不能长久,前朝大厉的龙庆帝就是滥用回情丹死的!” 我思索了片刻,难怪这段时间皇上每次翻了林婕妤的牌子,第二日必会以龙体不适为由罢朝,这药如此厉害,想必林婕妤也是背着皇上偷偷用的。 这时,陈更衣抱着我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太后,你可要救救臣妾啊,那林婕妤得宠一向嚣张跋扈,这永乐宫尚无主位,她的位份最高,故一切大事都她说了算,平日里臣妾的宫份都叫她拿了去。” 说完,陈更衣重重的咳咳了几声。 “你病了?” “臣妾本来只是偶感风寒,可林婕妤克扣了我的月例银子,御膳房和内务府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碟,连好的饭食都不给,我才会越来越严重的!” “苏嬷嬷你明日去找张太医,给陈更衣好好的看看,可不要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了!” “太后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啊!”陈更衣抱着我的大腿,感激的道。 “陈更衣,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母后皇太后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啊!”苏嬷嬷提醒道。 陈更衣依然牢牢的抱着我的大腿,神色坚定的道:“臣妾既然抱了母后皇太后的大腿,从此以后臣妾愿为母后皇太后尽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以后,我就是母后皇太后的一条狗,太后叫走我就走!” 第六章 救了大皇子 我轻笑一声:“若是哀家能保你做了这永乐宫的主位,你当如何?” 闻听此言,陈更衣感激涕零,她有些愕然,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出于感激,竟一时哽咽,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许久,陈更衣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坚持起身福了福,沙哑地道:“太后对我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臣妾却不能做忘恩之人,来日必定赴汤滔火,万死不辞,以报答母后皇太后今日救命之恩!“ 我伸手示意她平身,笑道:“你也是天子宫嫔,别动不动就哭了,对了苏嬷嬷,你明日去内务府取点荧光粉,哀家自有妙用。” “你且附耳过来,哀家有几句话嘱咐你。” 说罢,陈更衣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在她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陈更衣脸色一红,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扑通的一声,她惊地脸色猛地发白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握住我的手:“太后,你听!” “陈嬷嬷爬上来了?!”陈更衣惊惧道。 我猛地站了起来,“我去看一看。”随后我快速走到窗户旁,看向永乐宫荷塘对面的情形,却看到假山后面隐约有人影晃动,随后又接连有几块石头落下水,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回过头,我微笑着对陈更衣说,“你别担心,是假山的石头因为年久失修掉下湖了。” 刚才那一眼,我已经肯定,假山后头有人,只是究竟是谁呢?刚刚将陈嬷嬷和刘嬷嬷丢到了永乐宫后面的荷塘,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握了握陈更衣的手:“时辰差不多了,哀家该走了,回头再来看您。哀家就把白宇和何典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今日哀家除掉了陈嬷嬷和刘嬷嬷,想那林婕妤也是警惕,眼下是不敢再对你妄动得!” 陈更衣知道母后皇太后不可以久留,虽然心中强烈的不舍,还是叮嘱道:“臣妾心中谨记太后的救命之恩,太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经过刚刚我对她的搭救,这陈更衣算是我的人了,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以后会不会尽心效忠,能发挥多大作用,还未可知啊!但是对着陈更衣,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出了永乐宫,我让陈更衣指了路,只身带着苏嬷嬷,一路穿过荷塘,到达那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附近。从这里遥遥看向永乐宫东偏殿杂房唯一的那扇窗子,却发现临着这假山附近,到处都是芦苇,长得密密麻麻足足有半人高,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情形,知道陈嬷嬷被丢下湖的事情不会泄露,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想要转回去,就听见一阵压抑的闷叫声。 我们二人向着那边望去,却看到一个六岁的小孩被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太监死死抓住,其中一人恶狠狠地扼住他的脖颈。孩子拼命挣扎,细腻的肌肤很快变得惨白,漆黑的额发完全乱了,手脚不断徒劳地舞动着。 苏嬷嬷一怔,随后在我耳边低呼:“太后,那是大皇子夏慕麟!” 我顿时吃了一惊,大皇子夏慕麟,是祥妃王彩彩所出,皇上眼下子嗣并不多,只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 二皇子则是禧妃所出,众所周知,皇上正妃早逝,已被追封为宣仁皇后,眼下中宫空悬,嫡子未出。 不管将来皇上立谁为后?祥妃握有长子这张王牌,是胜算最大的。眼前这个夏慕麟,不知道是后宫多少人的眼中钉了! 苏嬷嬷的眼睛带着一丝惊恐,我也正犹豫,该怎么救他呢?外面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我可没愚蠢到觉得自己可以对付。早知道就把白宇和何典叫上! 不过片刻,那孩子就不动了,垂下了脖子,如同一头僵死的鹤。一个太监冷笑一声:“丢下荷塘去,就说他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了。” 而另一个太监松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这孩子年纪这么小,你我做这种事,可是损阴德的啊!” “哼,你我的身家性命都在那位娘娘的手里握着,不听她的行嘛?快别说了,若是成了,她还有重赏了!” 我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恍然大悟,果然生在皇宫里的孩子,一辈子都逃离不了斗争的漩涡啊! 夏慕麟毫无知觉地被丢进了水里,红色的锦缎袍子在水间漾起,片刻之后就被湖水卷了下去。 那两个太监看着他沉下去,其中一个还特别小心地四周看了看,确信没人了,才和另一个人一起离开。 等她们走远了,苏嬷嬷惊恐地抓住我的手:“太后,怎么办?” 大皇子,陈更衣,这两个人接连受到谋害,这一切隐隐像有某种关联!我却突然站起来,二话不说丢了鞋子,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苏嬷嬷吓了一大跳,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我黑色的发丝在水面上留下的斑驳痕迹,瞬息之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到这一幕,苏嬷嬷几乎惊慌失措地快要晕倒。 然而,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不过片刻功夫,我便拖着夏慕麟上了岸。夏慕麟虽然年纪小,毕竟是个男孩子,我几乎抱不住,手臂一个失力几乎脱手将他掉下水,苏嬷嬷赶紧去接应,两人合力将夏慕麟拖了上来。 我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心口:“还有热气。”随后,我将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用来救落水之人的法子全都用在夏慕麟的身上,先是将他胸口捶了两下,接着翻过来用膝盖顶住他柔软的腹部,折腾了好一会儿,夏慕麟不过是呛住气晕了,被我一敲打,回过气,咳嗽了两声,哇地咳出一口水,醒了。 终于活过来了,我松了一口气…… 夏慕麟猛地回头,那双眼睛漆黑明亮,灿若星辰,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着零星水珠,碎玉似的。我心中一跳,觉得眼前被反着太阳光的镜子面晃了一下似的。 老天,他真是漂亮的不像话。 这孩子有一双动人的眼,不笑亦是含情,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似透明。若是个女孩子,只怕不比容色绝艳的林婕妤差,更何况,他如今才只有六岁而已! 夏慕麟一双水晶一样的眼珠闪了闪,刚要张嘴,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许出声!不然就把你再丢下去!” 苏嬷嬷身上寒了一下,这口气,怎么像拦路打劫的! 我看夏慕麟完全傻了一样看着自己,便伸手摸了摸他白白的脸蛋,恩,嫩嫩的,像是水水的豆腐一样。 “我是你皇祖母,慈宁宫的母后皇太后。”我一边说话,一边示意苏嬷嬷脱下身上最外层的干衣裳,然后扒了夏慕麟的湿褂子,一不小心,从他脖子里滑出半块月牙形的玉佩,用根红绳子栓着的,我没有细看,又塞了回去,随后将他小心地裹起来,夏慕麟坐着不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我。 我看他的脸,真是越看越好看,不由抓住他领子:“回去告诉你母妃祥妃,有人要杀你,是哀家救了你,知道吗?但哀家还有一句话要你转告你母妃祥妃,万不可以对外宣称是母后皇太后救了你,就说你不小心失足落水,是永乐宫的陈更衣救了你!记住了嘛?” 这真的像是逼供的,苏嬷嬷瞠目结舌。 我又盯着夏慕麟看了一眼,就想丢下他离开,夏慕麟刚刚死里逃生,最害怕被丢下,突然拉住我的袖子,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皇祖母!” 温热的感觉迎面而来,嫩嫩软软的声音,反而让我手足无措,过了半晌,方才揽住了夏慕麟。 真是乖孩子,我突然想到了安然长公主,她也是这样乖巧懂事的。可惜我膝下无子,心中一痛,手中就忍不住捏了捏夏慕麟的脸,捏捏再捏捏,夏慕麟年纪不大,却很乖巧,坐在那里老老实实任由我这个奇怪的人捏来捏去,小脸嫩得跟水豆腐一样。 苏嬷嬷的眉头在抽动,她不禁猜测,太后已经忘了这孩子是别人家的了!……她想到这里,轻轻咳嗽了两声,我一下子醒过神来,放开夏慕麟,叮嘱道。 “没事了!记得,今日的事除了你母妃,谁——你都不能说!” 我的指甲深深的陷入小小男孩的肩膀,眼中仿佛有火在燃烧,爆发出骇人的光亮。他在这样的光亮下,呆住了,看着我,完全痴了一样,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夏慕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拖着长长的宫女服,却还知道挑人少的地方跑,我看在眼睛里,点了点头,刚才在最要紧的时候还知道装作晕死过去,让那两个太监以为他死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与苏嬷嬷也不再多待,快步回到了慈宁宫!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晚膳时间。 便叫宫女把菜热了,凑合着吃了几个,又让御膳房送了几道点心过来,用过以后,便沐浴休息了,我知道次日寿康宫那位一定会有大动作的! 一夜无话! 次日巳时五刻,圣母皇太后的懿旨响彻六宫! 陈更衣营救失足落水的大皇子夏慕麟有功,故晋封为正五品贵人。 果然一切都如我所料啊,只是我没想到,郑令月如此大方,一下子就把陈更衣从最未等的更衣提到了正五品贵人。看来,她果然还是很疼夏慕麟这个长孙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皇孙啊! 这时苏嬷嬷则笑道:“听闻圣母皇太后今日一大早就亲自挑了十个贴身侍卫过去,让他们每日寸步不离的照顾大皇子,若有差池,就砍了他们的脑袋,太后这下可以放心了。” 我轻笑一声:“到底是她自己的皇孙,她岂能不疼?苏嬷嬷一会你也去尚仪局和内务府传道哀家的懿旨吧!” “奴婢遵命!” “就说陈贵人营救失足落水的大皇子有功,圣母皇太后已经赏了她,我这个做东宫太后的若是不赏,倒叫旁人说的哀家小气了!就加封她为从四品丽人吧,赏黄金五十两,珍珠百盒,舒香膏两盒,东阿阿胶十盒……” 苏嬷嬷笑道:“太后可真是神机妙算,这样一来加封陈丽人,也是顺水推舟的事,圣母皇太后也不会觉得陈丽人是咱们的人!” 这时,小蝶却是笑着跑了进来,禀报道:“母后皇太后,祥妃娘娘和大皇子前来拜访了!” 第七章 祥妃 “那就宣进来吧!”我轻声道。 话毕,便听见殿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喊:“宣广阳宫祥妃入慈宁宫觐见母后皇太后!” 过了一会,只听得密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却是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绿色荷花裙,虽然朴素,倒也清雅!头戴妃位仙鹤金冠,上面点缀着十六颗粉红色的珍珠。 她身材姣美,气质优雅,很讨人喜欢。 她缓缓的走了进来,每一个步子都走的格外端庄,在距离我大约一丈远的时候,她恭谨的跪下道:“臣妾广阳宫祥妃王氏参见母后皇太后,愿太后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平身,赐坐!” “谢母后皇太后隆恩!” 说罢,我指了指我左排十个位子中的第一个位子,示意她坐下。 “臣妾不敢僭越!”祥妃淡淡一笑,走到我右排第二个位子上坐了下来。 “倒是个端庄知礼的!”我心中暗想道。 这时,忽听得一阵响亮的嘻笑声:“皇祖母,孙儿想死你了!” 一个人影快速的闪过,扑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定睛一看,原是大皇子夏慕麟! 这孩子倒也可爱,我微微一笑,朝他的脸上捏去! 祥妃却是吓坏了,怒道:“慕麟,怎敢在皇太后身边失礼?” 夏慕麟看着祥妃发怒的脸庞,低着头,不敢多言! “无妨,无妨,这孩子哀家喜欢!以后你在哀家宫里,无须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我笑道。 祥妃起身福了一礼,恭谨道:“回太后,礼不可废!” 我看了祥妃一眼,她虽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然而端庄、沉静,那紧抿的嘴角上有一种知识妇女内在的自负,真像一位才女! “如果哀家没记错的话,祥妃是国子监祭酒王鹤的嫡长女吧!” “是的太后!” “嗯,你的父亲颇有学问,也不难怪他的女儿如此端庄知礼了!”我赞扬道。 “太后缪赞了,臣妾愧不敢当,臣妾只是略微识得几个字罢了!”祥妃诚恳的道。 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朝小蝶吩咐道:“小蝶,你带大皇子去慈宁宫的小厨房,拿蜂蜜桂花糕给他吃。” “慕麟,哀家慈宁宫的蜂蜜桂花糕都是苏嬷嬷亲手做的,不是御膳房能比的,你跟小蝶姐姐去好好尝尝!” “孙儿领命!”小蝶笑着将夏慕麟领去了! 待夏慕麟走后,祥妃“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我疑惑道。 “臣妾磕谢皇太后救了本宫的皇儿!”说罢便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立即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又将她扶到了位子上,说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倒是你,皇上眼下子嗣并不多,慕麟又是长子,自然少不了一些人的格外关注!” “那依太后所见,慕麟在永乐宫出的事,可是林婕妤?”祥妃问道。 我并未答话,苏嬷嬷则上前一步道:“应该不是林婕妤,她也不是傻子,祥妃娘娘请想,大皇子在永乐宫出事,她能脱得了干系?何况林婕妤眼下专宠,但并无子嗣,谋害大皇子与她无益!” 听了苏嬷嬷的话,祥妃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轻轻的抚摸着手指上的古玉,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着,似乎相当疑惑。 苏嬷嬷思索片刻,接着道:“依老奴看,谋害大皇子的那个人定是有子嗣的人!” “子嗣?皇上只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难道是……?”祥妃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禧妃的,我与她相识多年,她性子清静,与世无争,封妃以后,便每日在宫中吃斋念佛,在宫中也是颇有威望的!” 我叹了口气道:“眼下我们都是凭空猜测,那日天黑,哀家和苏嬷嬷也未看清那两个小太监的脸,好在圣母皇太后对这个长孙也是上心的,一下子派了十个贴身侍卫日夜照看,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太后放心,本宫足以自保,那日是臣妾疏忽了,太后对慕麟的救命之恩,臣妾无以为报,若来日太后有什么需要臣妾的地方,只管吩咐一声!臣妾万死不辞!” 这时,云汐却走了进来,福了一礼道:“太后,珍嫔娘娘求见,你可要宣?” “珍嫔?哀家糊涂了?我怎不记得后宫还有个珍嫔啊!” “就是以前的林婕妤啊!半个时辰前,皇上下了圣旨,晋林婕妤为从三品嫔位,赐封号珍!想必眼下旨意已经到了尚宫六局和内务府了!” 按照大夏朝的规矩,只有从三品嫔位及以上的妃嫔才可以称主子或娘娘。 也只有从三品以上的妃嫔才可以在皇上驾崩以后,进入仁寿宫颐养天年。而从三品以下的妃嫔在皇帝驾崩以后,只能迁居南苑居住。 祥妃一脸的不屑,小心翼翼的对我道:“圣母皇太后也是不喜欢珍嫔的!” 我会心一笑,并未回答她,只笑道:“既然来了,怎能叫她回去,宣进来吧!” 一会儿,便听见门外尖细的高喊声:“宣珍嫔觐见母后皇太后!” 过了半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并未有任何忌惮。想是得了皇上的宠爱,并未把我这个母后皇太后放在眼里,谁叫我不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了! 那女子朝我福了一礼道:“臣妾参见母后皇太后,恭请母后皇太后圣安!” 我飞快地扫一眼珍嫔,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珍嫔体态纤侬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缀满珠玉。头上插了一支凤凰朝日的步摇,衣饰华贵仅在皇后之下。果然是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生莲,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眼下如此得宠!”我心中暗想道。 “平身,赐坐!” “谢母后皇太后!” 珍嫔转身看了一眼祥妃,用手摸了摸自己头上凤凰朝日的步摇,轻笑道:“刚刚进来闻见一股子荷花香,就知道是祥妃姐姐用的清荷香吧!” “珍嫔妹妹真是狗鼻子灵通啊,正是清荷香!” 珍嫔心里冷哼一声,虽然知道祥妃骂她,但祥妃位份在她之上,又是皇长子生母,也不好对她发怒。 只得哼笑几声道:“祥妃姐姐惯会开玩笑的,可惜这清荷香一个时辰就散了,妹妹那有皇上御赐得舒香膏,香味久久不散。祥妃姐姐不嫌弃的话,妹妹差人送过去!” 祥妃并未正眼看珍嫔,不屑道:“谢珍嫔妹妹的好心了,本宫用不惯那个香味!” “对了,妹妹听说大皇子在永乐宫落水了,祥妃姐姐以后可得好好照看他啊,毕竟是皇长子啊,若出了什么差池,皇上岂不是要怪罪于你!” 祥妃冷笑一声,皱眉道:“带孩子的事就不用珍嫔妹妹操心了,本宫一个大皇子,一个二公主也是叫本宫头疼不已,哪像珍嫔妹妹这么无子清闲啊!” “你……”珍嫔气红了脸,正欲发作。 我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只听“嘭”的一声,桌子一个五彩斑斓的帝王绿的杯子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稀碎。 众人吓坏了,纷纷跪倒在地! “请母后皇太后息怒!” 我双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用手指着珍嫔,怒道:“珍嫔你可知罪嘛?” 我久居高位,刚刚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威严! 珍嫔吓得抬头小心翼翼的望向我,我深邃的目光凝重坚定,仿佛于无形中,又有种无坚不摧的、压倒性的力量。 珍嫔只觉得母后皇太后凤目满是震摄人心的杀意,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壮着胆子,战战兢兢的道:“臣妾愚笨,不知道犯了何罪!” 我用十分凌厉的声音道:“大夏看重礼法,后宫妃嫔见了母后皇太后都得行下跪叩首礼,你刚刚见了哀家并未行下跪叩首礼,这是第一罪,祥妃位份在你之上,按照宫里规矩你也得叫她娘娘,只有和你一个品级的才可以互称姐妹,这是第二罪,还有……”我指了指她头上那凤凰朝日的步摇,眼神充满了凌厉! 宫中众人只觉得我眼光所到之处,似一把利剑,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我指着珍嫔凤凰朝日的步摇怒道:“在这后宫,只有太皇太后、两宫太后和中宫皇后可以用凤凰,你珍嫔何德何能竟也敢用凤凰?这是大不敬的死罪!” 闻听此言,珍嫔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重重的磕起了头,解释道:“母后皇太后息怒,这步摇是皇上赐给臣妾的啊!” “你以为你拿皇帝压哀家,哀家就怕了?皇上糊涂,你也糊涂了?敢戴着凤凰到处招摇,你不要脑袋了嘛?” “母后皇太后息怒,母后皇太后息怒啊!”珍嫔吓得一边重重的磕头谢罪,一边惊恐道。 “苏嬷嬷,叫人把她拖出去,掌嘴二十,跪三个时辰才让她回去!” ------题外话------ . 第八章 药性相冲 珍嫔闻听此言吓坏了,但依然强装镇定,大声喝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珍嫔,谁敢动我?” 话音刚落,慈宁宫一众宫女太监却是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动手! 毕竟眼下皇帝专宠于珍嫔,她若来日有了子嗣,前途更是不可限量的。 苏嬷嬷见此,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就赏了珍嫔一个耳光。 珍嫔痛的捂着脸,怒骂道:“你这个老东西,狗奴才,你敢打我,看我告了皇上去……” 苏嬷嬷冷笑一声:“珍嫔娘娘虽是皇上亲封的珍嫔,但太后是陛下亲自尊奉的母后皇太后,大夏朝历来以孝治天下,即便是皇帝,见了母后皇太后也得下跪称臣,何况,奴婢是母后皇太后亲封的正一品诰命夫人,还动不了你不成!” “你……你……”珍嫔扬起眉毛,瞪大眼睛,大而黑的眼珠里燃着火,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只漂亮的狮子。 “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老奴婢罢了,太后抬举你封了诰命夫人,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拿根鸡毛当令箭!” 这句话却是彻底激怒了苏嬷嬷,她被这话一激,几近恼羞成怒,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便是爆发边缘。 珍嫔开口还欲再骂,苏嬷嬷哪能容她放肆?伸手就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直打的她两耳发鸣,她犹自不服,又接着骂两句“贱婢!” 苏嬷嬷接过身边小蝶递过来的薄木板,照珍嫔面颊用力抽下去,一连抽了二十几下,打的珍嫔两颊充血,高高肿起,嘴角破裂流血。 完事后,对着身后一众宫女太监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她拖出去罚跪?母后皇太后的懿旨,还做不得数不成?仔细你们的脑袋。” 一众宫女太监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连拖带抱的把珍嫔架了出去! 祥妃望着被架出去的珍嫔,似笑非笑的道:“以色侍君王,色衰而爱驰,以德侍君王,地久而天长。” 我会心一笑:“你倒是个聪慧知礼的,好好教导着大皇子吧,以后你会有福报的!” 祥妃跪下感激的道:“太后缪赞了,大夏的皇子自有上书房的老师教导,臣妾才疏学浅……” “国子监祭酒的嫡女,想来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我笑道。 这时,云汐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碗安神药道:“太后,你的药来了,趁热喝吧。” “太后可是身体抱恙?”祥妃关切的道。 云汐笑道:“太后有失眠的毛病,觉又浅,一日要喝三次安神药,晚上才睡的安稳了!” 我接过药,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缓缓的道:“这药是太医院开的,哀家服了倒也睡的安稳,晚上一觉能睡到午时三刻,就是不知道怎的,起来身子有点疲惫,许是安神药的缘故!” 祥妃看了那碗安神药一眼,问道:“太后能否让臣妾看看这安神药的成分?” “怎的?你还懂医理?” “臣妾的舅舅是中医世家,臣妾略懂一些……” 我微微一笑,示意云汐把药给祥妃,祥妃小心的接过,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朱砂、磁石、龙骨、琥珀、珍珠母、牡蛎、紫石英……奇怪了?”祥妃自言自语道。 又再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才对我道:“回太后,这安神药里面的成分并无不妥。” “那就是了,太医院的方子,总是错不了的!” “皇祖母!”一个清甜的声音传来,乍一看,却是夏慕麟跑了过来,一把扑倒在我的怀里。 我开心一笑,用手捏了捏他水豆腐似的脸蛋,轻笑道:“皇祖母小厨房的蜂蜜桂花糕可还好吃嘛?” “好吃,皇祖母这儿的蜂蜜桂花糕比御膳房的点心还好吃!”夏慕麟笑道。 “蜂蜜桂花糕!”祥妃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蹙眉凝思,在顿悟的瞬间呆若木鸡,良久再次颔首,沉沉叹息道:“原来如此啊!” “怎么了?祥妃?”我看她神色似有不对,疑惑道。 “请问太后,这蜂蜜桂花糕你可是每日都用?”祥妃关切的道。 苏嬷嬷上前解释道:“母后皇太后喜爱甜食,这蜂蜜桂花糕每日都用,就算服用其他御膳房的点心,也是少不了要的蜂蜜做的甜食。” “那就对了!”祥妃恍然大悟道:“太后的安神药并无不妥,只是太后每日都食用蜂蜜,这蜂蜜与太后安神药里的两味药相冲,太后才会觉得身子疲惫!” 闻听此言,苏嬷嬷的神情焦虑而担忧,眼神闪烁着不忍和怜悯,温言道:“那会不会危及性命?” “那倒不会的,只是人服用药物,大多都是调理五脏六腑,平衡阴阳,若是长期服用这种药性相冲的东西,就会……”祥妃看了我一眼,却是不敢再答话了。 我缓缓的抬头,看到祥妃微微颦眉,神色虽然如常,但眼中分明闪了忧虑。 我能看的出来祥妃眼睛里隐藏的那股深深的恐惧,有人居然敢谋害母后皇太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而现在,除了寿康宫的那位,还有谁容不下我了?也不难怪祥妃如此恐惧了! 此时,众人都不敢接话,空气一片寂静! 寂寂无声。静谧,死一般的肃穆沉寂。 我看向了苏嬷嬷,此刻的她,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些许悲哀,些许愤恨,些许的……痛…… 到底是我的奶娘,苏嬷嬷对我一向如亲生女儿,若是知道了谁谋害我,定会拿把菜刀去把她大卸八块。 我强装镇定,逼自己维持着皇太后的雍容之态! 我逼自己的心境保持平衡,我的脸孔平静、清明、恬适,看上去仿佛永远在笑,那是一种藏而不见的很深的笑,这表情给人一种安详宁静之感。 过了许久,我异常平静的道:“无妨,祥妃你只管告诉哀家,今日之事,谁都不会传了出去!” 祥妃看着我,又看了苏嬷嬷一眼,终是下定了决心的道:“太后若长期服用这药性相冲的东西,并无性命之忧,但是会破坏五脏六腑,阴阳失衡,然后……”说到此处,祥妃恐惧的看了我一眼,抿嘴道:“然后变成一个整日卧床不起的病秧子!” 第九章 来者不善 祥妃又特意叮嘱了我几句注意事项,我与她寒暄一番,便让她带着大皇子回宫去了! 祥妃的婢女翠花陪着祥妃出了慈宁宫的大门,眼见离慈宁宫已经好远的距离,又望了一眼四周无人,才露出沮丧的神情,悻悻道:“今日的事,本来就与娘娘无关,娘娘戳破了,只怕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说完,便用手指了指西边。 祥妃微微一笑道:“她也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救了本宫的麟儿,今日就当本宫还了她的恩情。” 翠花扶着祥妃的手慢慢走着道:“话虽如此,可是寿康宫那位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她说着下意识地掩住了口,四下里看了看。 确定周围没人才接着道:“奴婢不说娘娘也是明白的,除了寿康宫那位圣母皇太后,还能是谁?毕竟母后皇太后没了,她就是大夏唯一的皇太后!” 祥妃瞪了她一眼道:“不过是太医院开了安神药的方子,没有叮嘱母后皇太后该注意哪些饮食罢了!怎的你也在这乱搅舌根。” 翠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唇,低声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知罪了!” “这话本宫听了也就罢了,若叫旁人听了去,当心你的脑袋!”祥妃一边朝前走,一边意态闲闲的道:“如今这大夏的后宫有两位皇太后并尊,倒叫我们这些做妃嫔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翠花忙赔笑道:“依奴婢看,娘娘以后就不要管这些破事,任由两宫太后她们折腾去,娘娘是皇长子的生母,不管将来如何,娘娘都是稳操胜券。” 祥妃淡淡一笑,不再言语,无限企盼地将手搭在了自己身旁夏慕麟的脑袋上,露出几分期许的笑容,步伐放得越发慢了。 “本宫只求护麟儿一世周全!”祥妃心中暗想道。 慈宁宫 待祥妃远去以后,我手上微一用力,一双玛瑙缠丝镯敲在紫檀桌上发出清脆欲裂的响声。苏嬷嬷忙笑着捧过一碗燕窝来递到我手中,轻声道:“太后娘娘,这燕窝平肝理气的,您喝一点儿吧。” 我接过燕窝伸手欲掼,小蝶忙拦着喊道:“太后娘娘仔细烫了手。” 我冷笑一声,由着小蝶接过了燕窝,也不顾燕窝的汤汁淋淋沥沥滴在了手上,便道:“哀家做了这大夏的母后皇太后以后,只想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不曾想西边那位诚心不让哀家安宁,居然想出这样的手段对付我。” 苏嬷嬷忙赔笑道:“西边那位心思歹毒,太后娘娘气恼也是有的。只是太后别伤了身子。依奴婢看,圣母皇太后只是想让太后做个病秧子,放下权柄,她终是不敢谋夺母后皇太后的性命。” “就是!”小蝶在一旁插话道:“大夏朝历来以孝治天下,若是咱家太后娘娘真有不测,这满朝文武,和全天下的百姓怎么想?” 云汐异常愤怒,大怒道:“太后的父亲是丞相,百官之首,镇北大将军和镇南大将军都是太后的二哥三哥,手握重兵,若是他们母子真敢谋害太后性命,也得掂量掂量陆家!就是带兵杀进皇宫,把他们母子千刀万剐了,又能如何?” 此话刚落,小蝶吓得赶紧上前一步,捂住了云汐的嘴巴,悻悻的道:“怎的你说话就不知轻重,若是传了出去,只会害了母后皇太后和陆家!” 我目光微冷,仿佛含了化不开的冰霜:“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对了苏嬷嬷,那皇上的亲舅舅郑经进京以后,陛下给了他何官职啊?” “奴婢打听过了,前几日兵部侍郎告老还乡,皇上便让郑经顶了兵部侍郎的位置。”苏嬷嬷道。 小蝶不屑的撅了撅嘴道:“他一无军功,二无威望,原就是一个地方知府,居然也能进兵部,他配嘛?” 我的唇角化出几分薄薄的笑意,似照在冰面上的阳光:“他怎么不配啊?他是圣母皇太后的亲弟弟,皇上的亲舅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奴婢听闻这郑国舅一进京,就迫不及待的修了自己的府邸,据说比太后娘家的丞相府还要气派的多!”苏嬷嬷道。 “岂止是他,奴婢也听说了圣母皇太后的侄子封了永嘉候以后,在封地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怎的也没人管管?”小蝶怒道。 我眼眸如波,朝着小蝶浅浅一漾,温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驯,我柔声细语:“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个人若能在大起大落以后,还能做到不卑不亢,那才是真正的修养!” “就是,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哪比的上太后,是丞相府家的嫡女。”云汐笑道。 说话间,殿门外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跪下道:“禀母后皇太后,寿康宫总管太监权海求见,说是圣母皇太后有旨意。” “哦!那就宣吧!” 不一会儿,殿门外响起一个尖细的高喊声:“宣寿康宫总管太监权海觐见母后皇太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权海似有急事,走的很焦急。 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跪下道:“奴才参见母后皇太后,恭请母后皇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 “谢母后皇太后!” “姐姐可是有什么要事啊?”我问道。 “回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邀请母后皇太后去畅春园听戏赏茶,并有要事商量,太后特意叮嘱奴才,转告母后皇太后千万不要推辞。”权海恭谨的道。 我淡淡一笑:“既然姐姐诚心相邀,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去倒说哀家不识抬举了,你且退下吧。哀家一会就去!” “奴才告退!” 待权海走后,我便让苏嬷嬷和小蝶、云汐伺候我梳妆打扮。 一宫的下人都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掉了脑袋! 苏嬷嬷和小蝶手脚麻利地为我上好胭脂水粉,云汐在一旁捧着一盘首饰说:“太后可要打扮得隆重些,定要把西边那位压下去!”小蝶无声地回头看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我顺手把头发捋到脑后,淡淡地说:“梳凤凰朝云髻即可。”这既不引人注目,也显得端庄! 云汐端了首饰上来,我挑了一对琥珀制成的菊花簪,既合时令,颜色也朴素大方。髻后别一只小小的牡丹春风簪,手上戴了对帝王绿金丝凤凰镯。 又挑一件浅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穿上,颜色喜庆又不出挑,怎么都挑不出错处的。 我知道圣母皇太后毕竟是皇帝生母,我也无意在这些虚荣的东西上和她一较高低,那太无聊了。越低调谦卑越好。苏嬷嬷见我如斯打扮,朝我会心一笑。我便知道她很是赞成我的装扮。 “太后还是不穿皇太后的华丽服制?”苏嬷嬷笑道。 “奶娘知道哀家一向不喜奢华!” 苏嬷嬷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那太后可要戴太后凤凰金冠?”小蝶问道。 我想了一下道:“戴上吧,哀家这么年轻,若是不认识哀家的人看见了,只怕当哀家是皇帝的妃子了!” “哈哈哈……”慈宁宫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经久不衰。 畅春园 畅春园是大夏太祖皇帝修建的,专供皇室看戏品茶游园之地! 它依山傍水,有万寿山和昆明湖,山光水色,交相辉映,入春后,鲜花盛开,绿树成荫,景色诱人。 郑令月倒是一早就在这等着了,见我久久不来,虽然心中不悦,但依然强忍着保持皇太后的雍容之态! 第十章 协理六宫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辆绘龙凤纹的仪驾缓缓驶来。两旁跟着数十个宫女太监。 仪驾浓重,抬轿人脚不沾地,转眼便到了离郑令月不远的地方。那伴轿的太监步若疾飞,紧紧跟随在轿身之后,将人护得严实。待轿子到了离郑令月一丈远的地方,又是一沉,将我震醒了。太监打帘盯着昏昏欲睡的我,错开一步,示意我下轿。 我缓缓的下了轿,苏嬷嬷搀扶着我缓缓的向前走去! “慈宁宫离这畅春园还有好一段距离,倒叫姐姐久等了!”我轻笑道。 “无妨,听闻妹妹身子骨近来不太好,肯赏光,姐姐就很知足了!” 郑令月虽然心中不悦,脸上却是一脸笑意。慈宁宫离这虽远,但不过也就半个时辰的距离,郑令月自是知道我是诚心让她等这么久,但我与她两宫并尊。她明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我微微一笑,直接坐在了圆桌一旁,苏嬷嬷在我身后服侍着,手上拿了个食盒。 郑令月给爱乐使了个眼色,爱乐淡淡一笑,将一盘山药枣泥糕端到我面前,轻笑道:“太后知道母后皇太后喜爱甜食,特让寿康宫小厨房做的新鲜的山药枣泥糕,母后皇太后请尝尝。” 我看了那山药枣泥糕一眼,淡淡一笑:“哀家也让苏嬷嬷做了蜂蜜桂花糕带来,姐姐快尝尝,苏嬷嬷的手艺你是知道的,她做的点心可是不输御膳房的!” 话毕,苏嬷嬷从食盒取了一碟蜂蜜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奉上。 郑令月不好拒绝,拿起一块蜂蜜桂花糕,很优雅的咬了一小口,又放了下来,赞道:“苏嬷嬷的手艺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哀家记得妹妹是最爱吃甜食的了!” “是啊!后宫的女人,本来就苦,若不再吃点甜的,这漫漫长夜可怎么熬啊?”我笑道。 郑令月用手指着我的鼻子,笑道:“你啊,这么多年了,妹妹还是这么口齿伶俐,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你我如今已是太后,再不须每日等着皇帝翻牌子了。” 我轻笑一声,望着桌上的蜂蜜桂花糕,双眸闪过一丝焦虑,轻声道:“姐姐可知道这蜂蜜桂花糕虽然好吃,可是蜂蜜就和一些东西相冲的,就拿葱花来说吧,哀家听闻若是蜂蜜和葱花一起食用便会腹泻。” 郑令月先是一愣,眼底写满了诧异,脸色顿一顿,眉毛轻跳几下。 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转头看向我,她双眸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看不清她的心里所想! “哀家不如妹妹这般博学多才,不过这食物相冲哀家是知道的,你我以后也得多加注意才是啊!”郑令月笑道。 我含笑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 “你瞧哀家这个记性,光顾着与你说话,倒把正事忘了,哀家今日请妹妹前来,是商量新帝选秀事宜!” 闻听此言,我诧异道:“妹妹身体抱恙,选秀的事全由姐姐做主,哀家也乐得清闲。” “瞧你说的,你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若是选秀没了妹妹,这满朝文武岂不说哀家独断专行了!”郑令月笑道。 “原来是怕别人说你独断专行,才拉着我做个陪衬罢了!”我心中暗想道。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园里的众人,勾起唇畔的一抹笑容,故意慢腾腾地道:“唉!本来哀家不想理这些琐事,姐姐当真是……当真见不得哀家乐得清闲啊!” 郑令月笑道:“妹妹想躲懒,哀家是不依的,哀家叫钦天监孙国师看过了,余下的日子都算不得黄道吉日。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这样吧,咱们两宫太后联合下道懿旨,开启选秀!” “一切全凭姐姐做主!只是说起选秀,妹妹倒是有一事要问姐姐了!” “何事?”郑令月疑惑道。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后宫也是一样的,你我姐妹都是过来人了!中宫空悬,后宫终是不平静的,不知道皇后之位?姐姐怎么想的?”我问道。 郑令月听了我的话,并不以为意,媚眼如丝,轻俏道:“妹妹是知道的,皇上正妃早逝,已经追封了宣仁皇后,这两个侧妃出身都不算高贵,其他几个侍妾出身的就不说了,哀家寻思着大夏的中宫皇后,总是要出身高贵,端庄知礼方才合适,妹妹觉得了?” 我有些忧虑的道:“看来这届秀女会有一个女子是大夏未来的皇后了!只是姐姐也是过来人,后位迟迟不决,后宫众妃都不安分。哀家寻思着,不如姐姐先挑一个协理六宫吧!也免得叫姐姐累的慌。” “这么迫不及待就想分哀家的权了嘛?”郑令月心中暗想道。 “那就禧妃吧,哀家听闻她每日吃斋念佛,在宫中素有贤妃之名,颇有威望!一个信佛的人协理六宫,你我姐妹也可高枕无忧啊!” 我谦和笑道:“禧妃一向喜欢清静,哀家倒觉得祥妃不错,她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知书达礼,也还算端庄,还有就是……” “什么?”郑令月疑惑不解道。 “祥妃是皇长子的生母!”我温婉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 郑令月思索片刻,终是下定了主意,转头对爱乐道:“一会你就去广阳宫宣道哀家的懿旨,赐祥妃协理六宫之权!” “奴婢遵命!” “等等……”我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爱乐。 郑令月看了我一眼,唇际欲笑未笑:“又怎的了?妹妹?” “这祥妃与禧妃都是从二品妃位,平起平坐,若是单给祥妃协理六宫之权,只怕……” “到底还是妹妹心思玲珑啊!”郑令月笑了一声,又对爱乐道:“你一会去广阳宫宣哀家的懿旨,祥妃育有大皇子有功,晋封正二品祥德妃,居贤良淑德四妃之一,赐其协理六宫之权,一会儿你把哀家宫里那个羊脂白如意也一并带上赏她!” “奴婢遵命!” 第十一章 品茶 “来妹妹,喝茶,喝茶,这是南方新进贡的大红袍,今儿内务府才送过来的,你尝尝!”郑令月笑道,说罢便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看她这个样子喝茶,我不由心里一阵鄙夷,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这茶哪是这样子喝的? 这大红袍,产于南方武夷山,属乌龙茶,品质优异。是茶中不可多得的珍品。其外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品质最突出之处是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 “姐姐不知,这品饮“大红袍”茶,必须按“工夫茶”小壶小杯细品慢饮的程式,才能真正品尝到岩茶之颠的禅茶韵味。注重活、甘、清、香。姐姐这般一饮而尽,倒失了品茶的趣味。”我笑道。双眸闪过一丝鄙夷。 苏嬷嬷忙把品茶用的小壶小杯以及品茶工具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按照正确流程,为她演示了一番! 我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也会品茶,因胃比较寒,故而喜欢喝铁观音、普洱之类性温的茶。品茶也是一种别样的滋味,茶要在细品慢咽中逐渐领略那一丝苦涩之后的甘甜,就有如人生,在饱经风霜的沧桑过后,才能品出那一丝淡淡的清香。 郑令月轻笑道:“哀家才疏学浅,不比妹妹博学多才了!” 说罢,她也按照我演示的流程试了一下! 郑令月只觉得此时这茶的味道和刚刚完全不一样!品茶时,清淡而又悠远;入味时,苦涩中略带甜意;回味时,让人感叹.又仿佛如青春一样。 “常言品茶观人性,自然道法亦藏其中,论道者,不说“喝茶”或“饮茶”,而说“品”,个中深意自显。浅尝一壶香茗,无须过多言语,喝至无味,闭目养神,泰然平静。”我笑着说道。 郑令月拿起羊脂白玉做的茶杯,轻轻的饮了一小口,笑道:“到底是妹妹懂得多啊!你以前还是丞相府千金的时候,就已经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了!” 我脸上有一丝微妙的表情一闪而过,轻声道:“哪里,倾国倾城,色艺双绝的才配的上才女二字,哀家姿色平庸,又不读经书,不擅诗词,从来不是个风雅之人。又如何?当的起才女二字?” “对于平庸的人来说,谦虚只是诚实而已。但对于具有非凡能力的人而言,谦虚却是一种虚伪。”郑令月轻笑道。说完便开始品茶,不再多言。 我淡淡一笑,也悠然品茶,不再多言,空气瞬间陷入了寂静。 身旁众人早已见惯了两宫太后的唇枪舌战,都低下头,不敢多言。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沉寂,沉寂与宁静之中又是那么不寻常。但却没人敢插话! 这时,郑令月身旁的掌事大宫女爱乐轻笑一声:“两宫太后怎么开始研究起这些穷酸文人的东西了,依奴婢看,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淡淡一笑道:“你倒是个聪慧的。”说完,我拔下头上一根金簪,笑道:“这个赏你了!” 爱乐笑道:“谢母后皇太后赏赐!”话毕,恭敬的从我手上接过金簪。 郑令月朝爱乐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这时,权海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跪下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陛下说最近南方数十个州府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养心殿的灾情折子堆积如山,就不过来陪两宫太后看戏品茶了。另外皇上说了,选秀之事,全由两宫太后做主就是了。” “无妨,皇上政务要紧,这看戏品茶倒是小事!你且平身吧!”郑令月道。 “谢圣母皇太后!”权海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皇上勤政爱民,大夏之福,只是皇上刚刚登基不久,就遇上这样的旱灾,姐姐可找钦天监看过了?”我问道。 “今儿已经找钦天监看过了,钦天监说年号不好,这景龙与惊龙同音,故主多灾多难,让皇上改年号了!” “改元?钦天监那帮吃皇粮的酒囊饭袋倒真是找不到什么替罪了,居然能拿年号说事,若是改元就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估计古往今来都没有昏君了!”我心中冷笑道。 郑令月注意到我的目光游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顿时感到奇怪。她却不知道,我心中已经有了一条连环计了! 权海突然道:“其实,奴才倒是有主意,可以化解这场天灾。” 郑令月一震,幽深的眼眸中浮上几丝兴味。 权海朗声说道:“其实旱灾乃是天祸,实在不可避免,却可以用人力设法解决。一则是开仓放粮,在各大衙门口设立粥铺,解决灾民的燃眉之急。” 又是开仓放粮,郑令月眼睛里露出失望之色,脸上却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权海不疾不徐道:“二则,是要请陛下举行一场祭天仪式,邀请满朝文武百官和京都的达官贵人们同去祈福,由皇室牵头捐款,百官应和相应。有皇室和群臣作表率,京都达官贵人自然不敢怠慢,到时候可以募集到数不清的财物,也可以解燃眉之急,更可向天下人展现陛下的仁心仁德、亲民爱民之心。” 郑令月的目中划过一丝赞赏:“说得好!你这回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她想了想,道,“到时候,还要请陆丞相带头捐款了,毕竟他是百官之首嘛!” 权海和爱乐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这是自然的,百官当然应该是陆丞相先带头捐款了!” 郑令月微笑道:“你这个奴才,平时不闷不响,今日倒出了个好主意,哀家会禀明皇上,重重有赏。” “谢圣母皇太后!” 这算盘打得太响了,我不由淡淡冷笑。 郑令月看我若有所思的模样,冷笑道:“看妹妹这样子,莫非是有什么比权海还好的主意不成?”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权公公的主意自然是好的,但这并不能解百姓燃眉之急,陛下现在最缺的不是银子,而是治灾的策略。” “哦?妹妹有什么策略,说来听听。”郑令月挑起眉头,这个母后皇太后虽然出身丞相府,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但她不信,这朝政大事,一个深宫妇人能懂什么了? 我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郑令月蹙眉,抿唇,深深看了我一眼,表情沉痛的开口,“每次我们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那些百姓却正颠沛流离,饱受苦难,我就实在寝食难安,妹妹,你若是有什么良策,说出来供皇上参详就是,千万不要藏私。” 我淡淡一笑,什么同情百姓,什么寝食难安,你郑令月一顿血燕都要吃掉五百两银子,在这里大言不惭装什么善人呢?不外是想要树立贤名,待价而沽罢了。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反而笑道:“要救灾,不外乎几条必行之策。一则对需要赈济的灾民进行登记,此后,就按登记的名册进行救济,确保陛下的恩惠能落实到每个灾民身上,尤其是鳏寡孤独疾病者要重点得到救济,避免哄抢或者分配不均。二则实行劝分。让富有之家无偿赈济灾民,或者向灾民减价出售粮食,并给予所有向赈济灾民的富户给予荫庇子女的奖励,对不参加劝分的富人予以惩罚。三则设立粥厂。由各大衙门设立煮粥的场所,施粥赈济灾民。这也是朝廷一贯的做法,只是官员们却都并不尽心,若是赈灾的效果与官员当年考评晋升挂上关系,他们非关心不可——” 众人原本都等着看笑话,听到这里,不由露出吃惊的神情。 第十二章 皇贵太妃 见郑令月流露出嫉恨的眼神,我微微一笑,鱼儿,就要上钩了。 “四则减免赋税。遣使到灾区宣慰豁免灾民三年赋税,让灾民能够感念陛下的恩德。这么做,旨不在减税,而在于平民怨。五则建立常平仓。这是在灾难平息之后,当市场粮价低贱时,就提价向农民收购粮食,用以储备;当市场粮价上涨时,就减价出售自己储备的粮食以平抑粮价,将来再有地方发生灾害,也可用储备的粮食救灾,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众人听的面面相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苏嬷嬷猛地拍了一下巴掌,道:“好!好!真是太好了!” 郑令月面上还是一如往常,一双美目里的怨恨却已经铺天盖地,她实在想不到,我竟然能说得出这些,更重要的是,连她都不得不承认,我说的极有道理!她不能相信,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这救灾五策虽然稍显单薄,却当真是好法子啊!”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走进了凉亭,惊了众人。 却是满脸笑容的皇贵太妃徐慕秋。 皇贵太妃缓缓走来,朝两宫太后福了一礼道:“老身参见两宫太后,愿两宫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按照大夏朝的规矩,只有太后、太皇太后才可以自称哀家,其他太妃只能自称为老身。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老身”二字,太嫔以下位份的人只能自称为“上妾”意为先帝爷的妾! “姐姐无须多礼,你现在贵为皇贵太妃,地位仅次于两宫太后,快快请坐!”郑令月笑道。 皇贵太妃淡淡一笑,并不推辞,直接就坐到了郑令月的旁边。 “宣德亲王近来可好?”郑令月含笑问道。 “谢圣母皇太后挂念,真儿一切都好,刚刚还来老身宫里请过安!” “那就好,宣德亲王可是先帝爷的长子,地位自是其他郡王不能比的。”郑令月含笑道。 闻听此言,皇贵太妃虽然脸上充满了笑意,心里却是十分的不甘。 如果当初夺嫡成功,这帝位就是她儿子夏凌真的了,这皇太后得位置自然也是她坐的,而不是如今这个尴尬的皇贵太妃! 皇贵太妃看向了我,眼神充满了不可捉摸的神情,轻笑道:“母后皇太后的救灾之法真是太妙了,若是陛下知道了,定会十分欢喜!” 我并没有正眼瞧这个当初和我争夺皇后之位的女人,慢慢的品了一口茶,轻笑道:“是啊,圣母皇太后的救灾之策,当真是非同凡响,恐怕全天下的男子也要被她比下去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权海最先跳了起来:“是啊,圣母皇太后真是了不得,居然能想起这么好的法子,真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郑令月瞪了一眼权海,怒骂道:“你把哀家当成什么人了?”说完,转头又看向了我,却是马上换了副笑脸。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变色龙吧! “这救灾的法子是妹妹想出来的!”郑令月笑道。 “姐姐喜欢,拿走便是!”我意态闲闲的道。 “姐姐怎么能夺妹妹想的主意!” 我轻笑一声,假装是在开玩笑的说道:“瞧姐姐说的,你以前夺的还少?哀家给你算算,一支簪子,一对耳环,还有太皇太后赏的羊脂白如意,还有先帝爷赏哀家的那支步摇,姐姐一句喜欢,妹妹不就马上送你了嘛!” “你啊!你啊!皇贵太妃你看看,这么多年了,妹妹性子还是这样,整日就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郑令月脸上一片笑意,心里却是气愤到了极点。 皇贵太妃皱起了眉头,目光扫过面色发红的我,终究没有言语。对于她来说,两宫太后的内斗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也乐见这样。 我轻轻笑了,食指玩味的拂过自己美丽的裙摆,掩饰了唇边不经意露出的讽笑。 过了片刻,我才一本正经的道:“好了不逗姐姐了,这救灾之法让姐姐去跟皇上说是有原因的。” “为何?”郑令月疑惑不解道。 “姐姐知道,哀家虽然贵为母后皇太后,但始终不是皇帝的生母啊!哀家去说这救灾之法,皇上定会怪罪哀家干预朝政。姐姐不一样,姐姐是皇上的亲生母后,你去说皇上只会更加敬重你!” “这……”郑令月惭愧道:“哀家怎能……” 这时,皇贵太妃轻笑一声,打了个圆场:“两宫太后以前在先帝爷身边的时候,就情同姐妹,既然母后皇太后诚心,圣母皇太后就不用推辞了!” 我立马顺水推舟道:“是啊,姐姐,连满朝文武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到你手中竟然迎刃而解了!当真是女中诸葛啊!” 闻听此言,郑令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算是默许了! 从畅春园回来,云汐气呼呼的,我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你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那主意分明是你想出来的,怎么能让圣母皇太后将全部的功劳抢走了!奴婢听人说,因为文武百官们想不出好法子,陛下已经诏令民间,不论男女,只要能有救灾的方法,男的加官进爵,女的给封赏诰命呢!” “哦,是么?”我新奇地听着,颇有点漫不经心。 苏嬷嬷一向稳重,却也难得急了:“是啊太后,虽说现在太后有娘家人作为依靠,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这救灾之法若是有用,那可是会载入史册的啊!满朝文武和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恩德,有了这个,陛下也得忌惮太后三分!” 我没想到她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凝目望向她们:“云汐、苏嬷嬷,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云汐几乎要跺脚,“太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半点都不着急呢!难道真的要火烧眉毛了,太后才开心呀!” 这时,小蝶却笑道:“好了,你们别恼了,我相信太后这么做自然有她的打算!” 我微微一笑,看着旁边的牡丹花,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救灾之法?郑令月,你就等着被载入史册吧! 第十三章 祸国殃民 果然不出我所料,次日早朝。 夏凌诺很快将救灾之法整理后写成折子送了下去,还特意说明,这是他亲生母后,圣母皇太后想出来的主意! 夏凌诺自然是龙心大悦的,满朝文武更是赞扬圣母皇太后的聪慧仁德! 一时之间,无数文人墨客写诗写文歌颂郑令月的聪慧与仁德,以及忧国忧民的情怀,可以说,这位圣母皇太后,一下子在京都被人捧上了天,这可和那些名门千金们靠抛头露面、卖弄琴棋书画完全不同,这是实打实的功绩,将来会被记入史册,彪炳千载。 更有京城几家香火旺盛的寺庙传出消息,说圣母皇太后是观音菩萨转世,造福万民! 郑令月的脸上,一连半个月,都是高兴的掩不住笑容,不光是她,连同寿康宫的宫女太监,都赏了一年的月份银子,个个笑的合不笼嘴,让其他宫的下人眼热。 而礼部的人更是会拍马屁,一连想了十个微号送到了寿康宫。 而郑令月对礼部的微号都不太满意,反而自己给自己想了个微号,自号平天太后! 一片欢呼声中,只有我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等待一场灾祸降临到郑令月的头上…… “平天太后?她郑令月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和天平起平坐了?”我心中冷笑道。 晚上,我刚要吩咐人准备沐浴,便听见殿门外里有人在哭,我皱起眉头,道:“外面闹什么?” 小蝶立刻道:“奴婢去看看吧。” 我想了想,道:“把人带进来。” “是。” “圣母皇太后的宫女欺负人……”小蝶领了一个小宫女进来,哭哭啼啼的,脸上满是红巴掌印子。 “究竟怎么回事?” “太后呜呜呜!奴婢刚刚去御膳房,看见有新鲜的燕窝,便寻思着拿过来,谁知道圣母皇太后宫里一个小宫女说,这燕窝是圣母皇太后要的。谁敢抢?谁不知道圣母皇太后是只吃金丝血燕的,她明摆着欺负人,定是自己中饱私囊。奴婢就与她争辩,她就和其他两个小宫女把奴婢打了一顿,还说圣母皇太后才是皇上的亲娘了,慈宁宫那位算什么!” “哦,是么?”我看了一眼小宫女身上的伤痕,的确不像是作假。 小宫女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奴婢好歹是慈宁宫的人,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了!” 我看着她,叹了口气,对小蝶道:“拿五十两黄金给她,再带她去太医院看看吧!” 小蝶立刻遵照着做了,小宫女得了安慰,擦了眼泪细细簌簌地离去了,走的时候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我淡淡摇了摇头,道:“从今日起,没哀家的吩咐,宫里的人一律不准和寿康宫的人起什么冲突!” “太后!您怎么能什么都忍让!”小蝶回来,脸上还是有些忿忿然。 一旁的苏嬷嬷正色道:“太后可知道,如今最会拍马屁的人,是谁啊?” “谁?” “还能有谁啊!咱们那位国舅爷郑经啊!” “郑国舅?他又怎么了?”我疑惑道。 “今儿听人说,郑国舅去寿康宫给圣母皇太后请安,刚见面就唤她老佛爷了!” “老佛爷!”我冷笑一声:“那咱们就好好看看这位老佛爷载入史册的功绩吧!” 谁都不曾想到,才过了十天,灾区的情况就急转直下。发生了大规模的暴动,夏凌诺虽然已经派兵镇压,但镇压终不是长久之计! 一大早,小蝶伺候我梳妆,脸上喜悦之情掩饰不住,笑道:“至从灾区发生了大规模暴动,圣母皇太后就以身体抱恙为由,连宫门都很少出了!哼,如今天下人都在唾骂她出的那些个馊主意,说是把老百姓害惨了。”小蝶刚说完,突然想起这些主意是我出的,顿时住了口。 我笑了:“说的不错,那些的确是馊主意。” 这五个法子,每一个都会带来巨大的隐患,如果不具体施行,是绝对看不出来的。郑令月只以为是好方法,便占为己有,却压根不知道弥补漏洞的法子。登得越高,自然摔得越惨,在天下人都歌功颂德之后,发现树立起来的菩萨原来是个瞻前不顾后、只会让矛盾扩大化的傻瓜,结果自然很惨痛。 “听说,有个书生在民间写了首打油诗,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后,原来那些给她歌功颂德的文人,也都变了风向,说她什么在给先帝爷做兰妃的时候就迷惑君王,狐媚惑主了!把她气坏了!”苏嬷嬷笑道。 “可不是,今儿听人说京城好几家寺庙,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风声,说圣母皇太后是九尾狐狸精苏妲己转世,要断送大夏江山了!”云汐笑道。 我颇有兴趣地听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可爱的笑容。 旁人看了只会以为我是个天真的女子,绝对想不到发生这一切的设计者就是我。 苏嬷嬷心头暗暗想到,自家这位母后皇太后啊,心肠可真是够黑的,一出手就这么狠,圣母皇太后经过这一出,还想有什么好名声,现在连街头巷尾的孩子们唱的童谣都是在骂她的。 第十四章 太后省亲 次日早朝,夏凌诺在宣政殿下了圣旨,因灾情来势汹汹,现在又发生了大规模暴动!他实在无心选秀,故选秀一事,暂时停止,待灾情稳定以后再说。 旨意一出,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得是那些不想将自己一辈子青春交给皇宫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女子皆是松了一口气! 忧的是天下那些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势力植入后宫的人,以求换得满门富贵! 除此之外,夏凌诺下旨,广贴皇榜,不管是谁,只要能提出缓解灾情的法子,男的封四品官,赏候爵,女的加封诰命。 慈宁宫 这一夜,我又做了个怪梦。睡梦中,仿佛看见我的祖母杨国老太君从外面走来。 杨老太君对着我说:“乖孙女好睡!我今儿要去了,因素日相好,我舍不得乖孙女,故来与你相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我恍惚着问道:“祖母有何心愿?只管托我就是了。” 杨老太君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如今我们陆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旦乐极生悲,真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 我听了十分敬畏,忙问:“这话说得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忧?” 杨老太君冷笑道:“乖孙女好痴也!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是人力所能保的?但能于荣时打算衰时的世业,在祖莹附近多置些田地房舍,以备祭祀、供给之费,日后即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不过也是瞬息的繁华,万不可忘了那盛宴必散的俗语。” 我忙问:“有何喜事?” 杨老太君道:“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朝我微微一笑:“乖孙女,祖母要走了。” 话毕,一阵仙雾缭绕,消失在了梦境中! “啊……”我却是惊醒了,端坐起来,久久不能自拔! “太后可是又做了噩梦?”小蝶询问道,端了一碗安神茶过来:“这茶是张太医开的,绝无问题,太后喝了也好早些安睡!” 这时,苏嬷嬷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脸凝重的跪下道:“太后……刚刚陆府派人送的急信,你的祖母,杨国老太君,没了!” 闻听此言,我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刚刚祖母托梦就是交待后事? 我与祖母的感情是最深的,我的琴棋书画皆是祖母所教,自幼祖母还教了我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 次日一大早,我便向尚仪局下了道懿旨,我祖母去世,要回府省亲参加丧事! 虽然入了后宫的女子终生不得离开皇宫一步,但大夏朝太祖皇帝定了个变通的规矩! 若是妃嫔家中,有亲属重病或者离世的,是可以回家省亲一次的。再由尚仪局派十个尚仪女官日夜服侍。 说是服侍妃嫔,其实尚仪女官主要的任务就是监视,以免妃嫔发生违背伦理的事情。 我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皇上的嫡母,并不属于他的后宫妃嫔,尚仪局王尚仪又是我做皇后之时一手提拔,故夏凌诺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还赏了陆府黄金五百两,白玉五百对,珍珠百串,并追封杨国老太君为正一品护国太君。 我回府省亲的日子定在了十日后,也就是景龙元年六月初五。 消息传到了丞相府,可把陆府忙坏了。我的长兄刑部尚书陆文道:“母后皇太后已经是皇太后,再居娘家于礼不合。” 于是陆府忙把丞相府旁边的一座富家豪宅买了下来。 陆文、丞相陆代善从此日夜不闲,察看地形,画出省亲殿宇图,齐集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拆了丞相府后花园天仙园的墙垣阁楼,接入省亲别墅的东院。 务必在十日之内,把省亲别墅内设搞定,才衬托的起皇太后的身份。 话说时间倒也过的挺快,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五! 景龙元年六月初五 这天五更光景,淑媛大长公主等有爵位的一千人都按品级穿戴整齐,陆代善等男亲在西街门外,淑媛大长公主等女亲在丞相府府大门外迎候。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位太监来报,说是母后皇太后到天黑后才能来。 晚上,外面响起马蹄声,十多个太监赶来,拍手传信:母后皇太后就要到了。 不久,一对对龙锦凤旗、雉羽宫扇,又有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是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相继过来,随后是一队队手捧太后专用品的执事太监走来,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金顶金黄绣凤銮轿,缓缓而来。 淑媛大长公主等慌忙跪迎銮轿,进了大门,在东面的一座院落前停下,太监跪请我下轿更衣,抬轿入门。太监散去,只有小蝶、云汐等引我下轿。身后跟着一众尚仪女官! 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灯光相映,乐细声喧。 我下轿,见两岸彩灯都是水晶玻璃的,树枝上扎满了绫罗绸缎做的花,船上有各种盆景灯。 船人一石港,上有一灯匾,现出“梦樱归梦”四字。我说:…梦樱’就好,何必‘归梦’。”太监报与陆代善,立即撤下“归梦”二字。 船到岸边,我下船上轿,见前面石牌坊上写着“瑶池仙境”,这也太招摇了!忙命人换上“省亲府邸”四字。 一行人来到行官,献过三次茶,我更衣,乘了省亲车驾,去淑媛大长公主上房行家礼,淑媛大长公主等忙跪下止住。 我泪流满面,一手搀着淑媛大长公主,一手搀着我的长嫂韩国夫人,三人相对而泣,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的母亲淑媛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爷爷永乐帝和云贵妃所出,是先帝爷万隆帝最小的一个庶妹! 过了许久,我泪流满面的道:“当日为了家族,你们将我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如今祖母去世了,哀家才有机会回娘家一趟,大家不说说笑笑,反而哭了起来!” 淑媛大长公主同样是泪流满面,跪下泣声道:“自母后皇太后的外祖母太皇云贵太妃去世后,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不曾想杨国老太君也……”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夏朝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亲上加亲也是常有的事!何况世家大族的女子,有哪一个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都是家族联姻的棋子罢了! 我忙把母亲搀扶起来,相拥而泣! 站在周围的人也都忍不住热泪滚滚。 这时身旁两个尚仪女官行礼道:“太后请归位!”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向了前面的御座,尚仪女官待我端坐以后,则放下了帘子! 大夏朝的规矩,太后是不可面见臣子和外男的。若实在万不得已,必须用帘子遮挡。 我双眸扫了一眼众人,皆是女眷。便问道:“父亲,长兄,还有哀家的侄子陆宇佳了?” 我母亲轻声道:“回母后皇太后,外男无诏,不敢擅入!” 我轻声道:“传!” 不一会儿,便听见门外响起一个尖细的高喊声:“宣陆丞相,陆尚书,逍遥子爵觐见!” 话毕,三人走了进来,跪下道:“参见母后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赐坐!” 陆丞相在帘外问安,我在内答礼。陆代善说:“园中所有亭台轩馆,都是宇佳题名,如有一二处可取的,请即赐名。” 我淡淡一笑,传陆宇佳到我身边来! 陆宇佳行了国礼。 我把他揽在怀里,抚摩着他的头,说:“比以前长高了好些……”一语未完,泪如雨下。 我的侄子陆宇佳乃是长兄陆文所出,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长嫂,二嫂等来报:“请母后皇太后游幸内园。” 我起身,命陆宇佳领路,大家步至园内,游览了“锦绣河山”、“广寒仙境”、“梦回未央”、“牡丹长歌”等处。我称赞道:“以后不可太奢华了,这已经是过分了!” 我题园总名为“梦樱宫”;又将“锦绣河山”赐名“北国园”,“广寒仙境”改为“北国风光”,赐名“嫦娥园”;“梦回未央”赐名“未央馆”;“牡丹长歌”赐名“牡丹山庄”,等等…… 这一夜皆是欢声笑语,大家似乎忘了家中还有一门丧事! 第十五章 奢华的丧事 按照陆府的打算,杨国老太君是当今母后皇太后的亲祖母,丧事自然是大办的。故还未入土下葬,而母后皇太后回府省亲以来,每日前来吊丧的权贵们,把陆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且说陆丞相为杨国老太君问丧事大做道场:请了一百零八个僧人念经,超度亡灵。设坛于高芳楼,请九十九个道士打醮。停灵于天仙园中,灵前有五十位高僧、五十位高道做法事。所选棺材板,是一千两银子都没处买的樯木,帮底有八寸厚,以手叩之,声如玉石。 我知道这些事以后,只是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人活着不曾在身边尽力侍奉,享尽天伦,人死了做这些空架子给活人看,又有什么用了? 这一日,我起了个大早,苏嬷嬷为我梳妆的时候道:“听闻陆丞相还找了钦天监挑下葬的日子!” 闻听此言,我皱眉道:“钦天监是为皇室服务的,爹爹这已经是僭越了!” 不到片刻,门外一个尚仪女官进来禀报道:“回母后皇太后,陆丞相求见!” “宣!” 不到一会,陆丞相走了进来,跪下道:“老臣参见母后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我忙把他搀扶起来,轻声道:“爹爹快不要多礼了,这是省亲别墅,不在宫中!” 陆丞相正色道:“礼不可废!” 我无奈叹了口气,回到正座上道:“平身,赐坐!” “谢母后皇太后!” “爹爹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陆丞相坐下道:“你母亲近日头痛病犯了,不能料理丧事,这倒叫我为难了!” “那几个嫂嫂了?” “你长兄和二哥三哥都早已经外出开府,你嫂嫂不理丞相府事物!” 我思索了片刻道:“丧事千头万绪,倒也难为爹爹了,母亲又犯了头疼病,这样吧,祖母的丧事哀家来料理!” 陆丞相闻听此言,慌忙跪下道:“怎敢劳烦母后皇太后,你是当朝太尊,怎能屈尊料理家中丧事!” 我神色有点伤感的道:“祖母待轩儿一向最好的,如今她去了,就当哀家为她尽尽孝心吧!” 我与父亲又寒暄了几句,告诉他以后万不可如此奢华,皇上多疑,切不可僭越了! 养心殿! 夏凌诺正在养心殿批着灾情折子,眉毛皱成了八字形。 “一群废物,连灾情都处理不好,到处都是暴动,朝廷养你们何用!”夏凌诺怒骂道。 说罢,朝内宫总管陈福说道:“明天去中书省宣朕的圣旨,凡处理不好灾情的封疆大吏,一律罢官回乡!” 陈福赶紧应道,心中却在暗想,看来陛下是打算借这次灾情把当初夺嫡站错队的人,全部清理了! 过了半晌,宫外密探走了进来,跪下道:“陛下万岁!” “起来吧!杨国老太君的丧事办的如何啊?”夏凌诺询问道。 “回陛下,陆府的丧事办的十分奢华,杨国老太君至今未入土下葬,每日前去吊唁的大臣不计其数!”密探回答道。 “无妨,陆府从母后皇太后她太爷爷那辈就开始发迹,在沙场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朕之前的三位先帝都对他们格外器重!” “陆丞相还请了钦天监挑选杨国老太君下葬日子,连所用的棺木也是郡王才能用的!” “哦……”闻听此言,夏凌诺停止了批折子的手,双眉也慢慢舒展开来。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他尖锐的、冷厉的东西展现在眸中,这一刻他的伪装化作云散,露出一种狰狞似的冷酷。 陈福看了夏凌诺一眼,不仅打了个寒颤,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自幼就在夏凌诺身旁伺候,这位皇帝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了! 夏凌诺一双凌利冷漠的目光穿空落下,撞入陈福微愣的眼里。那目光没有霸道杀气,只是冷漠,千年不化的冷漠。 “陈福,你怎么看?”夏凌诺冷漠的问道。 陈福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结巴道:“奴才……奴……常言道,天意不可违,陛下是天子,陛下的旨意,就是天意。” “哈哈!”夏凌诺冷笑一声:“小福子,你很会说话,很会说话。一会去内务府支五百两银子赏你的!” “谢主隆恩!”陈福虽然面上看去还是平静的,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陈福知道,他必须小心伺候着,不然今天是赏银子,没准明天就是赏毒药了! 夏凌诺看了密探一眼,冷笑道:“罢了,母后皇太后的亲祖母,由他们去吧!你得和其他人盯紧了,出了什么差池,你自己提头来见吧!” 密探吓得赶紧跪下,流了一脸的冷汗:“奴才遵命!” 话说,淑媛大长公主头痛病犯了,没有办法料理丧事,我先代为料理丧事,父亲马上把丞相府令牌给了我,只道:“太后爱怎样就怎样,要什么只管拿这个去取,也不必问我。只别存心替爹爹省钱,好看为上。” 次日卯正二刻,我走了过来。 丞相府府中婆娘媳妇早已到齐。 我淡淡一笑道:“既托了哀家,哀家就说不定要讨你们嫌了。哀家可比不得你们大夫人好性儿,由你们去。如今可要依着哀家行,错哀家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律处治。”说罢,点了花名册,又吩咐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来客往倒茶。这二十个也分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这四十个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这四人单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若少一件,四人分赔。这四人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分赔。这八个单管监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这三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这剩下的按房分开,某人守某处,一草一苗,或丢或坏,就问这看守的赔补。刘妈妈每日揽总查看,或有偷懒的,赌钱吃酒的,打架拌嘴的,立刻拿来回哀家。你要徇情,叫哀家查出来,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宅规,以后哪一行乱了,只和哪一行算账。不论大小事,都有一定的时刻,卯正二刻哀家来点卯,巳正吃早饭,凡有领牌回事的,只在午初二刻。戌初烧过黄昏纸,哀家亲自到各处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第二日哀家还是卯正二刻过来。大家辛苦这几日,事完了,陆丞相自然赏你们。” 一时间,各人都有了着落,虽然人来客往,也都安静有序。 我见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 六月初十,我知道今日客人不少,寅正便起来梳洗,喝了两口**糖粳米粥,已是卯正二刻了。 我到天仙园潇湘阁灵前哭祭后,人抱厦厅,按名查点,各项人数都已到齐,只有迎送亲友的一人未到。我即令传人来。 我冷笑道:“原来是许妈妈!你也是丞相府府中的老人了,哀家还未入宫以前,你就伺候着,远比他们体面!” 许妈妈忙解释道:“小的天天都来得早,只有今天来迟了一步,求母后皇太后饶过初次。” “明儿他也来迟了,后儿我也来迟了,将来都没有人了。本来要饶你,只是头一次宽了,下次就难管了,不如现开发了好。”我放下脸来,“带出去,打二十大板!” 我又掷下对牌说:“革许妈妈一个月的钱粮。” 出殡那日,天明吉时,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灵旗上大书“诰封丞相家之母正一品护国太君杨氏之灵柩”。送殡的有镇国、理国、齐国、治国、修国五公之孙,缮国公诰命亡故,故其孙不能来,陆丞相的洛国公爵位,是从太爷爷那世袭的! 这六家与陆丞相当时并称“京都八公”。另有北海郡王,西海郡王,宁远郡王等人。 大小轿子车辆百余乘,加上前面的各色执事、陈设等,接连摆了有三四里长。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 我的二哥镇北大将军陆威,三哥镇南大将军陆战,因为要镇守边关,故未能前来给祖母尽孝! 宣德亲王这日换了素服,坐着大轿,鸣锣张伞而来。陆丞相、陆文、陆宇佳三人忙迎上去,陆丞相道:“家母之丧,累蒙亲王大驾下临。” “世交至谊,何出此言。”宣德亲王 又道:“陆丞相两朝元老,陆家世代忠良,杨国老太君的出殡之日,本王岂能不来?”说罢,又留下了丰厚的礼物,上轿走了! 养心殿! 夏凌诺依然在为南方灾情而忧心,前几日,他已经罢免了六位封疆大吏,可是灾情毫无起色! “母后怎么就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了!”夏凌诺心中不满的道。 这时,宫外密探慌忙来报:“宣德亲王今日也去了!” “哦!陆家怎么对待?” “很是恭敬!” 闻听此言,夏凌诺嘴角勾勒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露出不可捉摸的神情。 过了半晌,才道:“知道了,你多派点人,好好盯着宣德亲王!” “奴才遵命!” 夏凌诺很清楚,眼下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宣德亲王了!他是先帝爷的长子,母亲又是皇贵太妃,地位尊贵,而皇贵太妃的亲哥哥又是金吾大将军。 夏凌诺很清楚,现在必须忍,万不可轻举妄动! 话说,陆家出殡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到了千灵山。 杨国老太君信佛,生前就交代了死后葬在这里。陆丞相也遵从了母亲的遗愿! 待一切搞定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我们就住在了千灵山附近的静心庵! 正让苏嬷嬷伺候我梳洗上床,门外来报:“韩国夫人求见!” “长嫂来了,快请进来吧!”我笑道。 韩国夫人进来以后,跪下行礼:“臣妇参见母后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嫂嫂无须多礼,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亲自将她扶起,一路走到床边安坐下来。 “长嫂可有要事?”我问道。 韩国夫人看了我一眼,很是为难的道:“我有个远房表妹是北昌候爵府王家的小妾,她有个女儿叫莲儿,已经到了出嫁年纪,前段日子去寺庙烧香,被永微伯爵府家的公子若乐看上了,一见钟情,可是莲儿已经许配给了郑国公家的公子,这王家要退婚,郑国公家又不干,还差人上门问道,你家小姐到底许几家啊!” “这点小事,嫂嫂怎的也找哀家来了?”我有点不满的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想请太后知会那永微伯爵家一声,让他们退一步!” 我思索片刻,上下打量了韩国夫人一眼,笑道:“嫂嫂收了王家多少钱?” 韩国夫人见我道破,也是不好意思的道:“常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陆尚书早已开府,我们自然不好意思再找陆丞相,你哥哥为官清廉!又不肯接受部下的供奉,尚书府上下几百口人,总是要吃饭的,我连自己的嫁妆都补贴进去了,还是入不敷出啊!太后!” 我淡淡一笑,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我这位长嫂想必是忘了,陆文是有爵位的,每月还有内务府按爵位送的御赏银子,何况尚书府还有数不清的田庄和店铺。 这人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韩国夫人见我不再言语,连忙给我捶腿,又道:“太后是知道的,你哥哥是有爵位,可是内务府那些人太后还不清楚,层层剥削,这爵位银子到了手里,也没几个钱啊!那王姨娘又是我表妹,若是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母后皇太后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是的?” 闻听此言,我坐了起来,叹了口气道:“长嫂要料理尚书府内务,也是不容易,罢了,哀家写封信送去便是!”说罢,我又拉着她的手道:“嫂嫂,下不为例啊!哀家听闻你还在外面私放高利贷,黑吃黑,常言道,月满则盈,水满则亏!这已经是过分了!” 韩国夫人听了,很不在意的道:“这又是哪个乱嚼舌根啊!皇亲国戚怎能干这些事?太后!”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与她寒暄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第二天,我写了封信,送达到了永微伯爵府,永微伯爵看母后皇太后已经干预,便只能做罢! 谁知那王家女儿莲儿因不如意,一条汗巾寻了短见。永微伯爵之子若乐闻知莲儿自缢,也投河而死。 这里韩国夫人却安然拿了银子三万两,我等却是一点消息也不知。 民间百姓只道,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第十六章 怡红院 “怡红院!”望着这家全京城最大的妓院,陈丽人害羞的低下了头! 那日,母后皇太后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像她这种模样不出众的,又出身卑微之人,要想得到陛下宠爱,只有三种办法! 一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条直接被陈丽人否决了,她本就是破落户出身,家道中落,不然也不会去当洗脚贱婢! 二是有才艺傍身,能歌善舞,精通音律。但这需要时间!陈丽人也觉得自己没那个悟性! 三便是男女颠鸾倒凤之事了! 陈丽人思来想去,干脆,就挑最简单的来吧!反正能得宠就行,名声有什么要紧? “妓院?”陈丽人在心里冷哼一声,后宫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妓院,最高的青楼,粉黛三千,恩客却只有这一人---至尊的帝王---这天底下最贪婪最无情的“嫖客”。 话说,自母后皇太后离宫省亲的这段日子里,她也没闲着,便以父亲重病为由,请求回家省亲。 因为陈丽人本来就是后宫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夏凌诺想都没想就批准了,在他的记忆里,好像陈丽人就是前不久救了自己的长子,被两宫太后加封为丽人的,除此之外,夏凌诺对陈丽人没有任何印象! 好在王尚仪是母后皇太后的人,虽然派了两个尚仪女官监视她,但得了王尚仪的指令,一人收了陈丽人五十两黄金,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陈丽人望着“怡红院”大大的三个字,思索片刻,终是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陈丽人只觉得耳边聆听着酒肆中酒客们那带些市井淫荡的调戏声,还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的俗不可耐的唱腔。 一片纸醉金迷的奢靡景象! 陈丽人直接找了个小厮,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带自己去见老鸨。 见了老鸨之后,陈丽人也不含糊,直接说明了来意。 老鸨很是震惊,抽了一口水烟袋,笑道:“我们怡红院逗男人开心的法子,大小姐居然想学!” 陈丽人轻笑道:“只要能使男人开心的功夫,我都要学。” 老鸨上下打量了陈丽人一眼,若有所思的道:“老身干这一行这么久了,也见得不少豪门权贵,王侯将相,依老身看大小姐这身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定是哪个候门公府家的姨太太吧?”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姨太太,不是正夫人了?”陈丽人笑道。 “若是正室夫人,还用的着学这些逗男人开心的东西嘛?依老身看,大小姐定是夫君身边妻妾成群,不得宠爱,才寻了这个吧!”老鸨笑道。 陈丽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将一个小袋子塞到了老鸨手里,里面有二十腚金元宝。 “那就有劳妈妈了,这只是定金,事后还有重谢的。” “好说,好说,都是女人嘛!”老鸨掂了掂份量,笑着说道。 这时,门外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道:“当家的,招牌姑娘等你训话了!” “叫进来吧!” 话毕,十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齐声唤了声:“妈妈!” 老鸨应了声,并没正眼看她们,只道:“今儿卖了几个铺啊?” “我卖了十个!” “我卖了六个!” “三个!” “我们一人一个!” “啪”的一声,老鸨一个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一众姑娘们皆不敢回话! 老鸨看向了卖的最少的姑娘们,怒骂道:“人家怎么卖十个啊?像你们这样混事,我他妈的喝西北风啊?” 姑娘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陈丽人见此情景,只在心里暗道:“好一个狠角色!” 那老鸨又起身,走到了卖了十个铺姑娘的身边,笑道:“宝贝,妈疼你,今儿多挂客!明儿妈还给你包饺子了!” “哎!”那姑娘闻听此言,和颜悦色的笑道。 而那老鸨望向其他人,则马上换了副面孔,怒道:“还不滚出去吃饭去!” 一众姑娘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哈,大小姐,让你见笑了!”老鸨笑道。 “不碍事,不碍事!” “当家的!”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只道:“你前几日买来那个不肯挂客的姑娘刚刚和负责打扫的小李眉来眼去了!” “什么,这个贱人!”老鸨骂了一句,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只听得外面道:“呸,让你下店,你嫌丢脸,背着我,又勾引起我的伙计来了,这会你还说你是贞洁烈女嘛?呸,天生的下三滥!” “啪啪啪!”又听得外面几个响亮的巴掌声! “妈,妈,我错了,我不敢了!” “呸,丫鬟养的装什么孙子,下流忘本的娼妇,给我好好混事,好好下店,今儿算是饶了你了!”那老鸨又朝那女子脸上扇了两巴掌,这才朝陈丽人房间走去。 “得罪了,大小姐,我这里破事多,得罪了!”老鸨赔笑道。 “不碍事!”陈丽人淡淡一笑。 这时,又一个小厮进来道:“当家的,你弟妹来了!”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哭道:“姐姐!” 老鸨急忙上前安慰道:“唉,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啊!怎么样,弟妹我兄弟的丧事办的?” “借了你的银子,都办好了!” “你们娘俩,现在过的怎么样啊?” “还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那女子无奈道。 “弟妹,你倔什么了,依我看,你就在我这混事,你们娘俩不是足吃足喝嘛?”老鸨笑道,眼神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那女子哭道:“我怎么对的起我死去的夫君了?我是好人家的人,怎么能落到这个里?” “哎!”老鸨冷笑一声:“这年头啊,笑贫不笑娼,只要有钱,走到哪都是大奶奶!何况你还有个孩子不是?” “那就这么办吧!”女子看了孩子一眼,很是无奈的道。 老鸨一脸笑意,对小厮吩咐道:“快去收拾一间房出来,迎我弟妹住进去,今晚就挂客!”说罢,又看了孩子一眼,只道:“以后你就说你是他姐姐,不然搂不住客知道吗?” “知道了!”女子一边哭着,一边跟着小厮走了! 那老鸨过了半晌,才想起陈丽人,不好意思的道:“瞧我这记性,然后走出去,只唤了句,金玉,寒香,过来一趟!” 话毕,两个妩媚动人的女子走了进来。陈丽人看了,只在心里暗道实在是自愧不如! “金玉,快把你的当家本领给大小姐看看。”老鸨道。 金玉淡淡一笑,直接把自己的当家本领使了出来。 “这需要多久?”陈丽人脸红问道。 “三年!” “太久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啊!” 这时寒香笑道:“大小姐没办法学硬功,那就只有学软功了!” “什么软功?”陈丽人疑惑道。 老鸨轻笑一声:“所谓软功,就是绵,粘,好似绵里藏针那般!从男人心理下手。你的夫君地位一般?还是普通?” “他的地位非常的高!” “地位越高的人,心理越不平衡,在他们心里,总想有一个人管着,像他的姐姐或者母亲。”金玉笑道。 寒香也笑道:“还有,男人比女人更喜欢听甜言蜜语,大小姐可不要觉得丢人,就不去阿谀奉承啊!” 话毕,金玉和寒香将自己一身的御夫术都教给了陈丽人(此处省略若干字,个别情节,请自行脑补!) “大小姐,你要记得,男人心里都是犯贱,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到!你若是一下子就被他得到了,他就不会珍惜你了!” 两位名妓倒也没有藏私,全部一股脑的传授给了陈丽人。 在接下来的十天,陈丽人谦虚的讨教使男人开心的法子。 功成之后,陈丽人给了老鸨还有金玉寒香一人五十两黄金,如今她有母后皇太后做靠山,财物自然是不缺的,有两宫太后亲自加封的懿旨做护身符,珍嫔虽然还是时常刁难,但也不敢太过分,毕竟是两宫太后亲自晋的位份! 陈丽人离开之时,老鸨还和她说了不少心得,告诉她,做妾的千万不要对男人心存幻想,对男人来说,妾可以宠,不可以爱!说到底还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所以得宠之时,务必多捞点真金白银,再生个一儿半女,才算老了有个依傍! 第十七章 陈远慧用计得帝宠 话说,陈丽人从怡红院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内务府,赏了内务府总管五十两黄金,让内务府总管半天摸不着头脑。 后又去了敬事房,赏了敬事房总管五十两黄金,只道:“以后可能还得麻烦苏总管了!” 苏总管知道陈丽人不得宠,是救了大皇子,才得了丽人位份,但送上门的金子,不要白不要。收下后笑道:“陈丽人小主客气了,小主若是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 永乐宫 陈丽人正在东侧殿进晚膳,过了半晌,宫女画眉走了进来。 陈丽人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画眉笑道:“都打听清楚了,小主,陛下这几日都在养心殿看灾情折子,直到亥时才会去镜泊湖偶尔散散心,然后继续去养心殿批两个时辰的折子,方才睡觉!” “知道了!”陈丽人轻声道。 “听闻陛下近日为南方灾情忧心,连珍嫔的牌子也很少翻了!”画眉笑道。 “哦,是嘛?”陈丽人盈然一笑,愈加显得容光潋滟,一室生春。 过了半晌,陈丽人正色道:“都准备好了吗?画眉?” 画眉坚定道:“都准备好了,让奴婢伺候小主画妆,成败就看这一次了!” 镜泊湖 这几日夏凌诺忧心灾情,每日批折子直到亥时才会去镜泊湖偶尔散散心。 “满朝文武都是无用,这么久了也没想个法子。朕早晚革了他们的职。”夏凌诺一边走,一边怒道。 陈福连忙赔笑道:“陛下息怒啊!那也不能把满朝文武全革职啊,不然这所有的事,不就只有陛下一个人管了?” “小福子,你很会说话!”夏凌诺轻笑一声,不再说话,缓缓向前走去。 待走到九曲桥的时候,却见桥上有一女子,缓缓行驶着,头上还闪着绿光。 陈福吓坏了,忙道:“陛下,咱们快点走,那女子定是深宫冤死的女鬼!” “瞧你这胆子,朕是天子,还镇不住女鬼嘛?”夏凌诺毫不在意的道。 夏凌诺微一扬眸,就见那女子穿了一身玫瑰紫百蝶穿花裙,风摆杨柳似地走了过来,头上的绿光愈发明显了。 夏凌诺并不害怕,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直接迎了过去。 陈福吓坏了,站在夏凌诺身后,战战兢兢的走着。 那女子走到夏凌诺身边,低头跪下道:“陈丽人参见皇上,愿陛下圣安!” “陈丽人!”听闻此言,陈福松了口气,向前一步道:“小主深夜还不歇息,在此闲逛?” “因臣妾喜欢赏月,故每日都会来镜泊湖逛逛!”陈丽人用很娇滴滴的声音答道。 她的面颊白晳,美好如玉。眼光清柔,光明如星。她的声音娇嫩,如出谷黄莺,浑身柔若无骨,而吐气如兰。 夏凌诺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声音娇嫩,如出谷黄莺,浑身柔若无骨,而吐气如兰。 “朕每日都会前来,竟没发现你,是朕的过失了,你叫什么名字?”夏凌诺和颜悦色道。 “臣妾陈远慧!”陈丽人轻笑几声,不再言语。 夏凌诺听到她的笑声,像银铃那样清脆,又像是这世上最会唱歌的鸟儿,难道她是一只灵巧的鸟儿吗? “抬起头来,朕看看你!”夏凌诺笑道。 “臣妾遵命!”陈丽人缓缓的抬起头来。让夏凌诺看清了她的容颜! 她的面颊白晳,美好如玉。眼光清柔,光明如星。 这个女子虽然没有那样倾城倾国之色,也没有珍嫔那般妩媚动人,但也异常清丽,散发着淡淡出尘的气质,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尤其是她额头上一朵闪着绿光的梨花妆,更显得她清丽脱俗。 “你的梨花妆怎么回事?”夏凌诺奇道。 “回陛下,这梨花妆是臣妾用荧光粉画的!”陈丽人轻笑道。 “荧光粉,原来如此,你倒是个心思玲珑的!”夏凌诺凝神道。 陈丽人媚眼纵横,轻笑道:“陛下过分了!” “朕哪里过分了?”夏凌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这话连陈福都为陈丽人打了个寒颤,这陈丽人也太不会说话了!惹得皇上不悦。 陈丽人双眸充满了敬佩之色,谦和笑道:“陛下过分英俊了!” “什么?”夏凌诺闻听此言,也是震惊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后宫女人大多见了他都是循规蹈矩,战战兢兢,恪守礼法。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丢了性命。除了珍嫔,夏凌诺觉得她们就跟木头似的,倒是无趣了! 而眼前这个女子,居然不怕他,还敢开这个玩笑,倒是个有趣的。 “陈福,去告诉敬事房,今日朕翻陈丽人的牌子。” “陛下,不可!”陈丽人急忙道。 “为何?”夏凌诺不悦道。 陈丽人一双眸子温婉动人,转了几圈,温婉笑道:“臣妾这几日身体抱恙,怎能把病气过给皇上。” “哦,那爱妃好好养着,陈福,明日去太医院让太医好好伺候着。”夏凌诺可惜道。 次日,一大早,太医就过来请平安脉了,陈丽人赏了太医两腚金元宝,说身体好多了,让他退去了! 过得一日,夏凌诺又翻了陈丽人的牌子,陈丽人借口头痛推辞了。 又过得一日,夏凌诺依然翻了陈丽人的牌子,陈丽人只道偶感风寒推辞了。 又过了三日,夏凌诺还是翻了陈丽人的牌子,陈丽人淡淡一笑,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到。眼下已经吊够了夏凌诺胃口,再不侍寝,夏凌诺只会说她不识抬举,打入冷宫! 陈丽人准备好了以后,有内监急促而不杂乱的脚步进来,声音恭敬却是稳稳,传旨道:“皇上旨意,陈丽人晋正四品婕妤,赐号谨,赐谨婕妤华清池沐浴。谨婕妤宫女画眉随侍。”循例接旨谢恩,谨婕妤与画眉互视一眼,知道这是侍寝的前兆。传旨的内监客客气气的对画眉道:“请画眉姑娘赶快为小主快收拾一下,车轿已经在宫门外等候。皇上说了明日会让尚仪局挑几个好的宫女过来伺候着。” 华清池,和阗白玉砌就。引宫苑近侧万寿山温泉入池,加以清晨露水,再以牛奶、七十味中药调之,可养颜祛病,延年益寿,号“清汤”。唐玄宗为求长生不老,曾筑仙人玉盘承接天上露水服用,谓之“华露”。故名“华清池”,意比神仙境界。赐于华清池沐浴于嫔妃而言是极大的荣宠。 华清池分三汤,分别是帝、后、妃嫔沐浴之处。 皇帝所用的“玉龙汤”进水处为白玉龙首,池底雕琢万叶莲花图案; 皇后所用的“牡丹汤”处为碧玉凤凰半身,池底雕琢千叶牡丹图案;妃嫔所用的“芍药汤”进水之处是三尊青玉鸾鸟半身,水从鸾鸟口中徐徐注入池中,整个华清池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闻得哗哗的水流入池的声音。 白玉池底为了防滑,特意雕琢芍药连枝图案,池水清澈微蓝,烛光荧荧一闪,却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如虹彩灿然。映着池底漾出硕大无际的轻晃的芍药花瓣,一瓣瓣是宫里里的亲切,又是华清池中的陌生。赤足踏在花纹上,一步一个软,一个一个莲花,正可谓是步步生莲。 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对未知的惊惶。水温软滑腻,如若无物,是安慰和妥帖。叫人不由如鱼归水中,直欲沉溺到底。那无瑕美玉浸着盈盈珠汤,水气缭绕氤氲,缥缈如在仙境。 待谨婕妤沐浴完毕,一众宫女立即上前为她擦拭玉体。 然后,两个小太监用大红色天蚕丝被子将她裹的严严实实,送上了凤鸾承恩车。 紫宸殿 紫宸殿是皇帝寝宫,一般翻了牌子的妃嫔皆会送到这里侍寝。 四个小太监将谨婕妤小心翼翼的放到紫宸殿东暖阁的床上,跪下道:“恭候小主侍寝大喜,愿早得龙子,封嫔封妃!” 说罢,便退了下去。 谨婕妤小心翼翼的起身查看,房里就她和夏凌诺两人,夏凌诺正端坐在前面不远的御座旁批着折子。 谨婕妤身上半幅锦被光滑如璧,倏忽滑了下去,正瞧被夏凌诺看到。 谨婕妤这才想起自己是一丝不挂,慌忙扯了被子遮挡。 “你在做什么?你在偷看朕”夏凌诺声音并不大,颇有几分慵意。 “没有,臣妾只觉得陛下英姿飒爽!”说完,谨婕妤也不遮挡,直接把被子轻轻放下。 夏凌诺微微一笑,走了过来。两人相拥,然后缓缓的倒在了床上。 锦衾光滑,贴在肌肤上激起一层麻麻的粟粒,夏凌诺的唇落在谨婕妤的唇上时有一瞬间的窒息。身体渐次滚烫起来,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吻越深越缠绵,背心却透着一丝丝冷意,弥漫开来。 仿佛呼吸全被夏凌诺吞了下去。谨婕妤轻轻侧过头,这是个明黄的空间,漫天匝地的蛟龙腾跃,只余谨婕妤和夏凌诺两人,情不自禁的从喉间逸出一声“嘤咛”,痛得身体躬起来,夏凌诺的手一力安抚谨婕妤,温柔拭去谨婕妤额上的冷汗,唇齿蜿蜒啮住谨婕妤的耳垂,渐渐堕入渐深渐远的迷朦里。 谨婕妤忽然想起,那两个名妓说的话,男女周公之礼,很多妻子都觉得是责任,所以都是死鱼躺!这样男人会觉得无趣! 所以男女颠鸾倒凤,你要比他还主动才行啊! 想到此处,谨婕妤猛地坐了起来,将夏凌诺压在身下!直接坐了上去。 夏凌诺很是吃惊,却越发觉得刺激!接下来,谨婕妤把在怡红院学的功夫全使了出来。只叫夏凌诺惊呆了双眼,大赞“有趣!” 后面连着半个多月,夏凌诺夜夜翻谨婕妤的牌子,谨婕妤也不示弱,夜夜都尝试新花样!只叫夏凌诺好生疼爱! 又过了十日,夏凌诺的旨意到了永乐宫,晋谨婕妤为从三品谨嫔。 但夏凌诺想到,珍嫔和谨嫔同住永乐宫,如今平起平坐,只怕会闹出不小麻烦!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故次日,又下了圣旨,晋珍嫔为正三品珍贵嫔,居永乐宫主位。 第十八章 庶妹元贞 一般的妃嫔回府省亲,往往只能待几个时辰而已,而我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故就是待上几个月,夏凌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大夏朝历来以孝治天下! 待我亲祖母杨国老太君的丧事办完以后,我每日都是在府中陪几个嫂嫂聊天,还有就是陪侄子陆宇佳逛园子,毕竟在深宫中,这样的天伦之乐是没有的,所以我也寻思着多拖一些日子再回宫。 这一日,我特意早早起来,让苏嬷嬷宣了我的父亲陆丞相,我知道是时候解决灾情的时候了。 陆丞相得了宣诏,不敢怠慢,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了过来。 “不知道母后皇太后宣老臣,有何要事?”陆丞相疑惑道。 “爹爹还是如此多礼!”我叹了口气道。 “礼不可废,太后!” 我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看了父亲一眼道:“元贞还过的好嘛?” 听到“元贞”两个字,陆丞相先是一愣,然后他无奈地看着神情坚决如铁的她,抬起手揉着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痛无比的样子。 “元贞在乡下,一切安好,太后挂念了!”陆丞相有些伤感道。 我叹了口气,往事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陆元贞是我最小的妹妹,她是丞相陆代善的亲生女儿,只可惜,她不是从我母亲淑媛大长公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而是由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所生,再加上生于二月,应了那句二月的女儿对父母不利的传言,因此被父亲送给远方的族亲收养。可惜族亲并不待见这个庶女,将她丢在乡下自生自灭,她这样一个出身于大夏第一豪门的贵女,竟不得不亲自操持家务,甚至下地劳作。 金枝玉叶,被弃民间,她的苦可想而知了! 我对于母亲淑媛大长公主和几房姨娘的后宅争斗,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是父亲的家事,何况我也是过来人,知道身处权门,若不争斗,便只能为人鱼肉! “贞儿应该有十六岁了吧?”我问道。 “应该……”陆丞相先是一愣,他对这个婢女生的庶女,又是个灾星的女儿从来不曾在意过,如今母后皇太后询问年纪,他还真不知道了! 我无奈叹了口气道:“派人接她回丞相府吧,到底是陆家人,虽然是婢女所生,到底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 陆丞相露出震惊的表情,眼中浮现厌恶道:“她是庶出,又生在二月,克父母啊!” 我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过了一会儿,我收回了目光,转向父亲,凝视了一会,柔声问道:“哀家几个嫡出的姐姐早已经嫁了人,如今还未成婚的只有元贞了,她正好十六岁,哀家记得哀家当初选秀入宫也是十六岁啊!” 陆丞相不可思议的发出了一点声音,错愕的望向我,原来母后皇太后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啊! “太后的意思是让元贞入宫选秀?可是她是庶出啊!”陆丞相轻声道。 “庶出又如何?当今圣母皇太后当初只是个妃嫔,不也做了太后,只要能得宠,父亲何必管她嫡出庶出了?” “这……可是陛下已经推迟了选秀?”陆丞相诧异道。 我淡淡一笑,沉默了好久,那眸光在略显暗沉的面庞缓缓转动流溢,却是异样光芒夺目的神采。 过了半晌,我轻声道:“哀家早已经为她想好了一条出路,这样入宫可比选秀好多了,就看贞儿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陆丞相垂着眼默默凝视着我,迷离乌黑的眼底一直像有晶莹在幽幽荡漾,却始终不曾掉落出来。 “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这会就先不告诉父亲了,哀家自有妙计,父亲也是知道,哀家虽然贵为母后皇太后,但皇帝始终不是哀家亲生,又是个多疑的,哀家在这后宫也是孤掌难鸣啊,有个自家人帮衬着,终是好的!” 闻听此言,陆丞相跪倒在了我的身旁,哭泣道:“太后,太后放心,父亲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周全啊!” 我急忙将他搀扶起来,无奈道:“爹爹以后不可行此大礼,倒折了哀家的寿。爹爹以后一定要记得告诫几个哥哥,还有嫂嫂,万不可僭越了!” “父亲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虽然父亲向我做了保证,但那几个嫂嫂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平日里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也未必会听! 再说说陆家那个庶出的女儿陆元贞吧,因她生在二月,又是个婢女所出,若不是那一日,陆丞相喝多了酒,估计也就没她了! 这事,淑媛大长公主很是不悦!陆丞相不敢得罪夫人,忙把陆元贞送到族亲陆家,陆家人将陆元贞养到七岁,刚开始还找丫头妈妈伺候着,后来发现陆丞相半点也没有要接她回京都的意思,又不知道受了何人的挑唆,索性直接将陆元贞丢到了乡下一户农家养着,每月给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到半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连这生活费都不给了,那户农家的妻子王氏舔着脸上门讨了三回,陆家人却不予理会,王氏因此越发憎恶陆元贞,不仅拿她当成丫头使唤,甚至千倍百倍的虐待她,更加不许她离开,常常背着人将她打得鲜血淋漓。 屯子沟乡 这一日,一大早,王氏的儿媳贾氏有点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去叫陆元贞起来,马上就要鸡鸣了,若是陆元贞还这样躺着,只怕会被王氏责骂。 她想了想,迟疑地走进了屋子,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顿时吓了一跳。 元贞人呢?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她很是惊讶。 厨房里,陆元贞匆匆去厨房煮好了豆浆,又将热烫的米粥倒入每个人的碗里,准备出黑色的酱菜,小心地盛在小碟里,然后把粥端到桌子上。看到走进来的贾氏一脸惊讶,她笑了:“贾姐,饭已经做好了,快叫王婶起来吃饭吧!” 这户农家家里一共是五口人,家主林海是当初收养陆元贞的陆家族亲陆敏家外院的管事,平常不在家,他的妻子王氏,然后就是大儿子林鹏和儿媳妇贾氏,最后还有个小女儿林玉。 贾氏越发困惑地看着她,陆元贞却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 林家的破院子里,大门缓缓开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端着一个木盆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盆里放满了满满的衣服。女孩身上穿着青色的裙子,因为脏了又洗,洗了又脏而变得有些发黑,腰上还打着补丁。头上也只是松松地绾了两个小髻,髻上绑的是麻绳。她穿得如此糟糕,长得却是很清秀,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儿,皮肤特别白,一对细长的娥眉,配上她那对黑白分明、宛转灵动的凤眼,再加上小巧秀气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一头黑发也是光可鉴人,把那一身破衣都衬得可爱了。与村里的大多数女孩子们比起来,这个小女孩无疑是太漂亮了些。所以她一路走出来,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陆元贞粗布衣衫,打扮寒酸,却一直面色平静,仿佛没有感觉到这一切,她端着手里的木盆,一步步向河边走去。 漂亮这种东西,算得了什么呢?从前陆元贞也觉得自己容貌出众,可是后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丞相府一个不要的庶女罢了,要这美貌又有何用? 陆元贞走到河边,蹲下来用力地用棒槌捶打着衣服。棒槌砸着衣服发出“噗噗”的声音,脏水不断地喷到她的衣服上和脸上,她却始终很认真的做着这件事,没有半点嫌弃。 几个洗衣服的女孩子发现了她,互相用胳膊捅了捅,随后用眼角瞥着她,讪笑着议论开了,叽叽喳喳地像一群麻雀。 “你看你看,那个千金小姐又来洗衣服了呢。” “好可怜啊,你看她穿的,还不如我们呢。” “她真的是丞相千金么?怎么没见有哪个大官来见她啊?” “哎呀,你不知道吗?她是二月生的啊,相士说她克父呢!人家忙着把她送出来,就是不想见她啊!” “哎哟哟……这个小姐当的,还不如咱们这种村姑呢。要是我啊,还不得气死!” “就是!这样的小姐,送给我我也不会去做!” 这些话一句句传到耳朵里,陆元贞不由得想起在很小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到京都,那将会是怎样的生活。但每次的幻想只能让她都会再此深刻地体会自己的悲惨,平添许多悲伤……陆元贞唇畔勾起一丝微笑,以前为了这些人的议论,她没少在背后流眼泪,可是现在么——她站起来,把衣服捧到上游去。 这可是王氏又臭又长的裹脚布,陆元贞拿着长布条噼噼啪啪地打着,让脏水哗啦哗啦地流到那些女孩子的盆里去,那些人还在叽叽喳喳,根本没发觉。 洗完衣服,陆元贞捧着满满的盆站起来。 众人奇怪地看着她,总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管他们说什么笑什么,她都是那一副淡淡的神情,就像,就像大人看不懂事的孩子们胡闹…… 回到林家的时候天色还早,王氏刚刚用过早饭,正坐在廊下剔牙,看到陆元贞,眉头皱起来,刚要说什么,却不知为什么忍住,屁股一抬走进了屋子。 贾氏走过来,悄悄塞给陆元贞一个饼子,小声道:“公公回来了。” 林海?陆元贞扬起眉头,看着贾氏。 贾氏一愣,元贞这孩子,明明年纪还不大,怎么这眼神……似乎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势,成熟以及冷肃。 怪不得王氏今天没有高声叫骂……转眼间,陆元贞的脸上已经是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她谢过贾氏,低头吃粗饼子,咽下嚼烂的饼子,嗓子火辣辣的疼,可她却吃得很香、很香。 因为,收拾王氏,眼前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第十九章 陆元贞妙计惩王氏 林海是个男人,在看问题的深度与远度上超过王氏,所以他对陆元贞不坏,因为他奉行凡事留一线的原则,毕竟怎么说,陆元贞也是丞相府的庶女啊!所以每次他回来,陆元贞都会有几天好日子过。 灶台内柴火熄灭了,陆元贞睁着一对氤氲着水汽的大眼睛,想了半天,终于慢吞吞地爬起来。刚想要抬一抬酸麻的胳膊。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死丫头你又偷懒,赶紧收拾厨房!一会儿我回来要看你有没有偷懒!” 陆元贞慢吞吞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叉着腰、横眉怒目的小姑娘,这小女孩只比自己大一岁,却生得比她足足高出半个头,长得高大不说,相貌原本长得很俏丽,偏偏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冲淡了原本的美丽。 林玉充满妒忌地盯着陆元贞清秀的脸,心里冷哼一声,一边走出去,一边回头吩咐她:“记得把锅刷洗干净,还有地上,不能有水啊!灶台上也要弄干净!” 陆元贞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笑了。用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刷完所有的锅,弯下腰开始擦地。 这时候,林玉突然从窗户外头探进头来说:“你这样也能擦干净吗,要跪在地上擦!这都不懂!对了,水缸里没有水了,待会儿再挑一担水来!听见了没?” 陆元贞伸出手擦了把额头上和下巴的汗珠,便继续干活。 从来都是这样,身为农户的女儿,林玉也是要干活的,但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陆元贞,然后她就会将那些全部变成自己的功劳,还到处在外头告诉别人她太辛苦,需得照顾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千金小姐。不仅如此,陆元贞每天能够去吃饭的时候,只剩下一两个冷掉的馒头,汤锅里也只剩下一点点残汤了。以前的陆元贞总是一边做一边哭,可是现在的她却压根不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辛苦,她都能够忍受下去。 当天晚上,林海没有留在家里用饭,被村长请去招待了,像他这样的管事,在京都陆家不知道有多少,可在这样的村子里,却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陆元贞知道,林海好酒,每次不喝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这就给了她很好的机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元贞算好了时间,悄悄攥紧了早上洗衣裳的时候特意留下的一条红绸子,悄悄起身,开门,走到栅栏边上,将红绸子系在栅栏上,然后看了半天,微微笑了,转身迅速回了屋子。 半夜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门一声响动,陆元贞侧耳倾听,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翻了个身,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候,林海喝的醉醺醺地回来,却见到自己屋子里有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一晃而过,心里一沉,顿时酒醒了,从外头摸过一把柴刀,砰地一声踹开了房门。 这一声,惊动了整个院子的人。可是陆元贞却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耳边猛然听见劈拍一声,像是谁被重重打了一个耳光,接着听着林海骂道:“你这贱人,你趁着我不在家居然招了野男人回来!好不要脸!什么?你不知道?我明明看见人影从你房间里窜出去,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恐怕将来我被人砍了,你也说是不晓得。”说着又是劈拍两声。这被骂的人,分明是王氏。 不等王氏分辩,林海又喊道:“你还不跪下,我偏要你交代那野男人是谁!你不说出来,今夜便是个死。”又听见王氏大哭哀告道:“我冤枉啊!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屋子里,林海重重的向王氏脸上吐了一脸唾沫,说:“冤枉?!哪个会冤枉你!哪个跟你有仇要冤枉你!”便没头没脸又打起来。 王氏怎么会善罢甘休,抓住林海的袖子开始推搡起来。 林海一边骂,一边越发大怒,一把将王氏头发揪住,向地上一拖,又踢又打,骂道:“你把我姓林的脸面都丢尽了!” 王氏是在外头有了人,但从来都是她趁着丈夫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在栅栏后面系着红绸子才会来,今天她可没系,那人怎么会来的!她正悄悄把人从后门放出去,这边丈夫就回来了!她心中此时正如万箭攒心,一口气转不过来,看林海打得狠,干脆就往外跑。林海骂道:“你这贱人,给我回来!” 追到院子里才一把抓住王氏的头发,只听到王氏哀嚎一声,跌倒在地上,林海正要再打,林鹏冲出来,道:“爹爹,爹爹,千万别闹,千万别闹,娘哪儿能做出这种事啊,有什么事情回屋再说,回屋再说!” 王氏一听,顿时明白儿子的意思,立刻放声大哭,一心一意把事情闹起来,让林海忌惮:“你在外头喝了酒,一时眼花看错了,就平白无故来冤枉我!” 林海冷笑道:“冤枉你?!呸!我今天就喝了半斤酒水,也不至于老眼昏花到分不清男人女人的地步!我倒是想不到,原来你都这把年纪了,到还会干这些勾当。我在外头几年,你这姘头儿也不知来了多少回,还在我跟前装什么正经!” “好,你不相信,那我死给你看!死了就是你林家逼死的!”王氏是个泼妇,早跳起来一头向壁上撞去。林海眼快,一把将她两只手抓住,骂道:“你拿死来吓谁?”顺手又一扔,将她扔在地上,一脚踩住她心口,越想越气,回头拔过一根门闩,向她身上狠狠打了十来次。 王氏杀猪一样地哀号声音传过来,陆元贞又翻了个身,微微勾起嘴角。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旁边的街坊邻居都听见了这里的动静,纷纷打开门走了出来,房间里的贾氏和林玉当然早听见了,可是贾氏是儿媳妇,哪里敢出来看婆婆的笑话,林玉有心出来救她娘,可是透过窗户看到她爹凶神恶煞的,就半点不敢动弹了。 林鹏看着周围的动静,忙拦着林海高声道:“爹,你酒喝高了,半夜三更的别闹事,把街坊邻居都吵醒了!”说着上前将门闩夺过来,又将林海推到一边去,又低声道:“爹,有话好讲,要动手也回屋子里去,这样被街坊邻居看到不像话啊!” 林海狠狠地瞪着王氏,已经把她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还不解气,又狠狠踢了林鹏一脚:“我不在家,连个门户你都看不好,丢人现眼,还不快把她扶进去!” 林鹏忍住气,上去将被打得半死的王氏扶了起来,王氏到底是个泼妇,都快爬不起来了,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自己冤枉,始终哭个不停。片刻后就听见林海高声骂道:“闭嘴!半夜三更,嚎什么丧呢!” 顿时,世界安静了—— 陆元贞听到这些,忍不住笑起来。 第二十章 转机 在陆元贞刚送到林家之时,她只会忍气吞声,但是这么多年了。王氏对她的虐待从来没有变过,这使得她慢慢的明白了,忍气吐声是没有用的,多年的乡下生活,使她学会了隐忍和筹谋! 陆元贞也在慢慢的等待着转机!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再忧虑也没办法改变它的结局,慢慢等着,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陆元贞心中暗道。 王氏在家里躺了整整七天,这七天,虽然林玉还是骂骂咧咧的,却没有人动手打陆元贞了,所以这日子过的比较舒服,在贾氏的帮助下,她还吃了两顿饱饭。 林玉看到陆元贞洗完了衣服,便走过来,递给她一大桶猪食:“去,把猪喂了!” 喂猪在乡下人家是很重要的事情,王氏平时从不轻易交给其他人,都是吩咐林玉去做的。 现在王氏没看着,林玉便把这个活儿丢给了陆元贞,陆元贞笑嘻嘻地道:“是,玉姐姐!” 陆元贞带着笑容地接过大大的猪食桶,费力地拎着往房子后面猪圈走。 林家一共养了八头猪,陆元贞微笑着看着这群肥头大耳的猪,想了想,舀了点猪食到槽子里,猪们立刻扑过来抢食,陆元贞看他们拱来拱去的抢食,不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四下看了一眼,随后把猪食放在猪圈上,打开猪圈门,把猪都放出来,那一直被关着的八头猪一下子重获自由,没命地飞奔了出去。 陆元贞躲在一边,看到猪全都跑了,这才勾起嘴角,随后她拎着猪食筒,悄悄从后门出去,绕了一圈走到村口人最多的那口井水前,一把将猪食筒丢了进去。听到井水里面水花四溅,陆元贞轻轻笑了。 接连走过几拨人,陆元贞都没说话,那些人奇怪地看着她,议论了一阵也就走了。陆元贞看了一眼天色,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远远望着村口的方向。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看见住在村口的胡先生和村长两人慢慢向这里走过来,陆元贞远远看见,心里高兴起来。这口井是回村必须经过的地方,她原本只是想等到村长经过这里,没想到再搭上一个胡先生。这位胡先生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秀才,后来虽然屡试不第,却也是村里唯一读书识字的人,所以要说谁最喜欢讲道理谁最喜欢管闲事谁最喜欢为人住持公道博取好名声,就是这位私塾先生莫属了! 陆元贞立刻站起来,一边用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一边在井边张望,仿佛很焦虑的样子。 村长经过这里,疑惑地看着陆元贞,先开口道:“陆家姑娘,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谁知陆元贞抬起脸,一张焦虑又伤心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她说:“玉姐姐让我喂猪呢!我不小心把猪食筒掉进去了,怎么办怎么办,今天晚上我一定会被打死的!” 村长大惊失色,“什么?你这是怎么弄的?” 陆元贞也露出十分慌乱的表情,几乎是泫然欲泣,仿佛马上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外人看来就是难过内疚得不得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一定会被打死的,我一定会被打死的,我不敢回去了,就在这里投井好了!” 说着就往井口上爬,一副当真要跳下去的样子,村长一惊,要真是让人跳下去了,这村里这口井水还怎么喝!赶紧冲上去拉住她!“千万别,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胡先生看了半天,摸着胡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在他家寄宿的,听说一个月都有好几两银子的钱给他们,怎么能让你喂猪呢!” 陆元贞用袖子擦了擦脸,仿佛十分愧疚的样子:“我家人以前每月给十两银子,连续给了五年,现在给不出来了……” “什么?每月十两?”胡先生一下子跳起来,他在村子里教书,一年也没有一个学生给得起二两银子的束修啊!这真是太让人不服气了!他气呼呼地看着陆元贞,心想这家人心太黑了,莫说十两银子连续给了五年,这五年可就是整整六百两啊,养活一个小丫头能用多少钱?哪怕养一辈子也用不完六百两啊!他们竟然还把人家当成使唤丫头!太不像话了!他很不满地瞪着眼睛:“走,上林家问问去!” 村长心里也觉得林家人过分了,看到一向在村里德高望重的胡先生过去了,赶紧跟上,还不忘回头对陆元贞道:“走吧!别哭了!” 陆元贞擦掉本来就莫须有的眼泪,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嗤笑声,她猛地站住,回头看了看,却是空无一人,难道是她听错了吗?陆元贞皱起眉头,就听见前面村长在催促了,她再次向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是真的没人了,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一进门,胡先生就大声道:“林海!快出来快出来!你们怎么能让个城里的小姐来喂猪呢,她又不是使唤丫头!” 林海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这情形顿时愣住了。 村长道:“是啊是啊,人家是寄宿在你家里,以前给你们的银子也够多了,你们也不该收了钱还让人家做粗活啊!” 这时候,王氏和林玉都出来了,都惊愕的看着陆元贞。 陆元贞很委屈的说,“村长大叔,是我自己想要帮玉姐姐干点活的,不怪她,不是她故意把活儿丢给我的!都是我的错,我本来就是看到筒子外面脏了,想着不能给咱们家猪吃不干不净的东西,所以要求洗一洗,结果不小心把猪食筒掉进去了,都是我的错,我太笨手笨脚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村长看了林海一眼,道:“你也是,没事让她去喂猪,一个城里头的小姐,怎么会懂这些呢!况且人家住在你家里可是给了钱的,虽说现在人家不给钱了,可你以前收到的钱也足够养活人家十年八载的了,怎么能把她当丫头用呢!” 平时王氏为了防止人家说闲话,骂人和打人都是把门关起来打骂,不会败坏林家的名声,所以林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现在村长和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都在这里,左邻右舍都在看着,林海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回头就狠狠给了林玉一脚:“懒货,没事让她喂猪,她哪里会喂!” 陆元贞低着头,一副很内疚的样子,在众人眼睛里看起来更可怜了。乡下人虽然爱说点闲话,看见陆元贞长得漂亮有点小嫉妒,都心底里还是很淳朴的,在他们的理念中,林家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就该好好对待人家女儿,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家小丫头呢?接连有好几个邻居指指点点的,林海控制不住,狠狠给了林玉一巴掌:“都是你给我找事!” 陆元贞心道,这事儿还只是刚开始呢,果然,很快听见林鹏冲出来,惊慌失色地道:“爹!猪!猪都跑了!” 第二十一章 陆元贞重归丞相府 陆元贞因为上次那件事,成为村中关注的焦点,林海和王氏不好再指使她做粗活,留在家里又觉得碍眼,索性让她去村口不远处的茶寮帮忙。 茶寮一向是林鹏和贾氏在打理,卖些简单的茶水和粗糙的饼子给经过信守村的过路人,顺便赚点钱。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这一日晚间,太阳已经完全隐没,一弯明月夹带着满天星斗,骄傲的向大地散出属于他们独特的光芒。逼人的热风,被月光温柔的轻抚,也变得清凉,拂在身上,非常舒爽宜人。陆元贞刚刚跟在林鹏和贾氏身后回到林家,就看到王氏欢天喜地地冲出来,一把拉住陆元贞,喜上眉梢地道:“小姐大喜啊!” 林鹏和贾氏都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地看着王氏,不知道她是不是哪根筋突然搭错了,怎么一下子对陆元贞这样热情,陆元贞看着面上几乎开出一朵花儿的王氏,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开来,随后面上故意露出吃惊的神情:“王婶这是怎么了?” 王氏顾不上她的古怪神色,急切地道:“是陆家!陆家来人了!”她激动地模样,让陆元贞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可能:“京都陆家?” “是啊是啊,陆丞相派了韩妈妈来看望小姐呢!”王氏脸上笑出一朵花儿来,不光是韩 妈妈,还带了一百两银子说是送给她们的谢礼。 陆元贞心里很是奇怪,陆丞相快忘了她这个女儿,怎的突然又想起她来了?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靓蓝绸缎裙子,头上插着一股金簪,耳边挂着金耳环,白白净净的妇人,笑着道:“奴婢见过五小姐。” 陆元贞看了她一眼,并不认识! 王氏慌忙介绍道,这是京都陆家最有地位的管事韩妈妈,她微微笑了起来,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 “好,很好,这一切,实在是太好了!看来我等待着许久的转机到了!”陆元贞心中暗想道,嘴角勾勒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陆元贞一行人在郓州府停留了半个月,陆家特意安排了两个丫头两个妈妈,陪同陆元贞一路从乡下进京。马车是丞相府安排的,车帷挂着用五彩琉璃珠串成的绣带,大红色的锦缎迎枕和坐垫上绣了精致富丽的牡丹花,整个车内装饰精致、华丽,外面看起来却只是代步的青帷小油车,朴实无华,看不出丝毫奢侈的端倪。 大约又过了十五日,终于到了京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跟车的婆子声音温和地隔着车窗的帘子道:“五小姐,到了!”随后将脚凳放好,灵儿和香儿先后踩着脚凳下了车,然后转身服侍陆元贞下了车。 进了府,穿过无数个走廊,走廊外头皆都挂着一溜儿的细竹吊铜钩的鸟笼子,有画眉、百灵、红子、黄雀,还有来自千里之外的红脖、蓝脖、虎皮、太平鸟、朱顶红等等,真是百鸟齐鸣,悦耳动听,陆元贞看了一眼那架在皮手套上目露凶光的鹞子,淡淡转开了视线。 一路上,到处都有穿着靓蓝小袄官绿色比甲的丫鬟,敛声屏气地垂手立着。看见陆元贞,丫鬟齐齐曲膝行了福礼。 而陆元贞对一切都非常震惊,只暗在心里感叹一声命运不公! 陆元贞朝着那小丫鬟笑着点了点头,进了正屋。 香儿和灵儿一路跟着进去,却看到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上挂着美丽的八角宫灯,屋子里有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楠木隔段,其余家具全都是花梨木与酸枝木所制,极尽奢华之能,雕工繁华,令人叹为观止。 陆元贞不由屏住了呼吸! 实在是太……奢华了! 陆元贞双眸扫视了这些华丽摆设一眼,便轻轻走上去,笑容可掬地向正座上的我跪下行了一礼:“元贞参见母后皇太后,母亲,几位嫂嫂,愿母后皇太后长乐无极,万福金安!” 这丞相府的情况,韩妈妈老早就交待清楚了,陆元贞早就听乡下人说过,陆家满门荣宠,更是出了一个母后皇太后! 屋子里,居中暖榻上坐着的我身穿五福捧凤凰寿纹样的宝蓝色纻丝裙,头上戴着中间缀着一颗翠玉的银鼠皮昭君套,见陆元贞盈盈行礼,我淡淡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贞儿妹妹,回来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陆元贞的眼睛刹那间就红了,看在众人眼睛里,顿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陆元贞诚恳跪下道:“元贞卑贱,怎敢让皇太后唤妹妹?” 我含笑道:“贞儿妹妹虽然从小不在丞相府长大,但我们始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你当然是哀家的亲妹妹啊!” 这时候,一位身穿蜜合色大袖圆领湘绸裙子,发上是点金凤簪的美丽妇人笑了笑,主动走过来将陆元贞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太后,您看,这真是个标志的丫头呢!”说完,她看了正坐在一旁的淑媛大长公主一眼,“真要给母亲贺喜了,又添了一个美貌的千金。” 淑媛大长公主脸上微微笑了,可是眼底却不见丝毫的笑容,她慢慢打量了陆元贞一眼,道:“的确是个好孩子。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陆元贞眼角一跳,脸上却露出恭顺的笑容,轻轻从刚才搀扶她的韩国夫人的身旁走过,仪态端庄地走到淑媛大长公主面前,又福了福:“元贞参见淑媛大长公主,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不碍事,不碍事,在自己家里你只管唤我母亲就是了!”淑媛大长公主笑道。 淑媛大长公主十分慈爱地看着她,道:“都说乡下山水好、养人,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小猫大,身子也不好,瞧瞧,气色比从前好多了,这可是因祸得福呢!” 我见母亲这个样子,倒觉得奇怪了,母亲知道我要把陆元贞带回来,颇有不悦,怎的今日倒是如此热情了? 想到这里,陆元贞俏生生地笑了笑,“母亲说的是,元贞多年来多亏您的照拂了。” 这句话一说,看在其他人眼中,陆元贞是个十分识趣的人,若是她这时候当场向母后皇太后告状,说受到了虐待,那么母后皇太后虽然会惩罚虐待她的人,还会说她母亲几句,可淑媛大长公主却大可以推脱是下人们背着她的心意做事,半点妨碍也没有的,还会给旁人留下一个陆元贞不识大体的印象。 所以陆元贞此刻这么说,淑媛大长公主只是很满意地笑了,顺势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心意你领了就好,从今往后就回到家了,以后多和姐姐妹妹亲近就是,缺什么少什么都来跟我说。” 一旁的二嫂和三嫂只是温和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刚才搀扶过陆元贞的长嫂韩国夫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我则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轻轻的把玩着手上的护指! “这个妹妹,倒也是个美人,只有自己人进了后宫,哀家才可以放心!”我心中暗想道。 “是,元贞一定遵从母亲的教诲。和……姐姐妹妹们多亲近。”在旁人看来,陆元贞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说话又似乎极为顺从,淑媛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香儿和灵儿,点点头,道:“好孩子,你先在丞相府住着,母后皇太后已经为你寻得了一个好前程,明日尚仪女官会来教你礼仪,你务必快点学会,你若抓住了这个机会,以后可是大把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了!” 陆元贞闻听此言,只觉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是乖巧的福了一礼道:“一切全凭母亲和母后皇太后做主就是!” 淑媛大长公主又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这孩子,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近日降温,可别害了风寒!”说着她招招手,“把我准备的那件鹤氅拿过来。” 当着众人的面,她笑着亲自为陆元贞披上了鹤氅。 鹤氅又轻又暖,浅玫红的茧绸面子上用金线绣出了牡丹纹样,边缘则是用黑线勾勒云纹,里头的银鼠里子全都是大毛,看起来十分的暖和。陆元贞轻轻一摸,便发现里子是旧的,显然是淑媛大长公主为了在众人面前做面子,特地从箱子底下拿出来做人情的。她微微一笑,道:“多谢母亲。”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禀报淑媛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殿下,御史夫人送了五匹从宁州运来的贡品流云葛,您看——” 淑媛大长公主点点头,笑着站起来,道:“太后,我有事便先告退了,元贞一会儿我办完了事,就送你去见过你父亲。” 陆元贞连忙笑道:“是,劳烦母亲费心了。” 我手上的护指动了动,只是略微点点头道:“母亲快去,哀家这儿不碍事的!” 淑媛大长公主便笑着告辞了,她一走,长嫂二嫂三嫂的人便都跟着站起来。尤其是长嫂韩国夫人,很是失望地看了一眼陆元贞,她原本还以为会有机会看这庶女告淑媛大长公主一状,谁知却是个软柿子,吃了那么多苦都不敢说一句半句的。 三位夫人一走,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也就都跟着走了。 我只在内心叹了口气道:“后宅和后宫没什么区别啊,三个女人一台戏,当真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啊!” 我看了眉清目秀的陆元贞一眼,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口气,对一旁的苏嬷嬷道:“送这孩子出去吧。” 陆元贞跪倒在地,又认真地给我磕了个头,这才跟着苏嬷嬷离开。 苏嬷嬷送陆元贞到屋檐下,就听见陆元贞突然“咦”了一声,不由顿住了脚步:“五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元贞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奇怪的表情,仿佛是无意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苏嬷嬷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却故意落后半步,看了一眼陆元贞的后颈,发现那里竟然出现了几个红点,像是刚刚被针扎出来的一般,汩汩往外冒血,顿时愣住了。 陆元贞像是强忍着,没走几步却眼泪汪汪的,苏嬷嬷再也看不下去,笑道:“五小姐这鹤氅上的花样真是漂亮,太后最近也想要做一件,不知道能不能脱下来借奴婢们看两天?” 太后穿的衣裳,花样颜色自然是和自己的不同,陆元贞明明听得明白,却仿佛听不懂一样,顺从地脱下了鹤氅递给苏嬷嬷,苏嬷嬷接过,手指有意无意地在那银鼠里子抚了抚,随后脸色微微变了。 “苏嬷嬷,怎么了吗?”陆元贞天真地道。 苏嬷嬷看了一眼周围的丫头们,脸上的笑容不改:“没事,五小姐快去看看新居吧,母后皇太后身边离不开奴婢,得赶紧回去。” 陆元贞看着对方手中抱得紧紧的鹤氅,微微笑了:“是,苏嬷嬷赶紧回去吧!” 苏嬷嬷一路抱着鹤氅回到我住的正屋,屏退了一众宫女太监,对我一脸凝重的道:“太后,奴婢有事禀报。” 我见她神情郑重,便点点头,道:“奶娘有什么事?” 苏嬷嬷小心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这事情本不该奴婢管,可是五小姐实在是可怜,什么都不知道,还当宝贝一样摸了又摸,到底是小孩子,不知道要防备人。” 我见她这么说,从她手上接过鹤氅,心里疑惑。手下就揉捏了两下,忽然觉得手感有异,忙低头去看:“咦,这是什么?” 就见柔软服帖的皮毛内,有一小块向旁边翻起来,冒出些刺来。仔细一看,又不是刺,而是几根细针,细如毫毛一般,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怎么衣服里有这个?”我的眉头皱起来。 “五小姐到底是小姑娘,哪里懂得这些东西,这细针极短,并不十分历害,再有那块皮毛挡着,穿着的人是感觉不出什么来的。只是若人一走动,那这些细针就会扎破皮肤。” “这些黑心的奴才们,这样粗心大意!不想要脑袋了嘛?”我怒道。 陆元贞虽然一出生就送走了,我也从小没见过她,可到底是我的妹妹,又是个眉清目秀的懂事孩子,怎么会刚一进府就有人这样整治她呢?可是我转念一想,除了淑媛大长公主,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的面色越发不好看了:“母亲真是越发糊涂了,本来女子有个嫉妒心思也无可厚非!可这鹤氅可是当着我面给的,母亲这是要给哀家难堪吗?” 苏嬷嬷很少见到我发怒,连忙低下头去:“太后,这事情也未必是淑媛大长公主做的,看她对五小姐那么好——” “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有什么好不好的!原本我还想着,母亲好歹也出身皇室,是永乐帝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姑母,是晓得轻重的,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看现在的情形,她也是糊涂的。咱们这样的家庭,万万不可传出什么虐待庶女的事情,苏嬷嬷,你在我身边挑一个信的过得小宫女送去给五小姐吧。” “是。”苏嬷嬷连忙应道,母后皇太后虽然很少过问自己娘家里的事情,可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看不过眼的事情总是要管一管的,如果只是几根细针,拆掉就是了,母后皇太后这是怕淑媛大长公主还会动其他的手脚,传出去妨碍陆家百年的清誉。 不过,这回五小姐可算是走了好运了,有母后皇太后的人在那儿看着,淑媛大长公主肯定要顾虑三分,不敢将她真的如何的。 我想了一想,就道,“既然你已经带回来了,拆掉细针原封不动送回去就是,不许对五小姐多言。” “是,奴婢明白。”苏嬷嬷应声道。 “另外,你办完这事以后,再去一趟我母亲那里,告诉她,算是哀家的懿旨!她平时和几房姨娘的后宅争斗,哀家也是理解的,切不可害人子嗣,毕竟是父亲的亲生骨肉啊!”我无奈的道。 第二十二章 拜访 次日一大早,我便将陆元贞唤到了身边,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告诉了她。 陆元贞心惊胆战,惊出一身冷汗,跪下道:“元贞卑贱,怎敢入宫侍奉皇帝?况且,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啊!太后!” 我纤柔浓睫闪了闪:“本想着你是个知趣的,怎么如此胆小如鼠啊?哀家给你寻个好前程,你还白白不要,倒难为哀家这般为你筹谋了唉!” 陆元贞害怕的道:“元贞自幼在乡下长大,只识得几个字,又不懂琴棋书画,不懂礼仪,只怕一个不小心,会惹来杀身之祸啊,太后!” 我一双水眸落在陆元贞身上,突然伸出手在眉梢眼角轻轻划过,声音微沉:“贞儿妹妹,你是我妹妹,哀家不会害你,哀家会找尚仪女官教导你,你就好好学着,知道哀家为何找你吗?因为你姓陆,你也知道,皇帝不是哀家亲生的!这大夏未来的皇后出在我们陆家,哀家才能放心啊!” “太后……”闻听此言,陆元贞心里一震,大夏未来的皇后?她很是感激的看着我道:“可是元贞是庶出?” 我见她斩钉截铁,潋滟眸子微动:“不错,你是庶女,那又如何?当今圣母皇太后原来就是个兰妃而已,还有当今皇上,也是庶出!” 陆元贞闻听此言,盯着我不敢多言。 我起身将她亲自搀扶起来,双眸落在她面上,粲然一笑:“我知道你有怨言,但说到底你也是我的妹妹,对不起,以后若是没人,你就唤哀家姐姐,知道不?” “姐姐!” 第二日,我便唤了尚仪女官教导陆元贞礼仪,品茶,音律,还有琴棋书画。 要在这么短时间全部学会这些,也是不可能的,故我特意告诉陆元贞,只需要把礼仪学精通,其他的,大致听下就好。 过了三四日,尚仪女官告诉我,五小姐真是天生奇才啊,学什么一教就会,而且过目不忘。 我端了茶,用盖子轻轻撩拨茶叶,只是漫不经心地挑眉道:“那就有劳尚仪姑姑了,教导好了,哀家定有重赏的!” 次日午时三刻,苏嬷嬷对我道:“太后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不去找天龙寺的无根大师解梦?” 闻听此言,我轻笑道:“哀家随口一说,苏嬷嬷倒放在心上了,也罢,哀家这几日也听丞相府里人说,这个无根大师很是厉害,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浪的虚名,去会会他也好!” 说罢,我便吩咐道:“母后皇太后私自外出终是不好的,你去找韩国夫人要件衣服,就说是韩国夫人去天龙寺进香就可,奶娘陪我去就可以了,叫小蝶云汐好好照看省亲别墅,休的乱了规矩!” “奴婢遵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待一切准备好后,我换了韩国夫人的衣服,乘上一辆马车出了门。 马车刚刚走到巷口,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之声。苏嬷嬷掀开车帘,只见到四五个黑衣男子正围拢在一起,对着一个蜷缩在地的少年拳打脚踢,不由面色一变,道:“夫人,外面有人打架!” 我微微皱眉,道:“不要多管闲事。”话一出口,我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看了那少年一眼,瞬间镇住。 那少年的眼神充满愤恨、刻毒,但无一丝求饶、哀求之意。他被打成这样,竟然闷声不吭,甚至不愿向打手求饶。 少年倔强的神情竟然和自己当初选秀入宫的绝望糅合在了一起。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听见了自己果断的声音:“停车。” 车夫受命去阻止那群打手,那些人本不想理会,车夫一抬手丢过来一锭金元宝:“我家夫人说了,立刻放了这小子!” 领头的用牙齿咬了咬金元宝,嘿嘿一笑,却还不忘狠狠踹了那少年一脚:“狗东西,下次可把眼睛放亮点,再敢到酒楼偷吃的就宰了你!咱们走!”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我注视着那少年,这世界很残酷,刚入宫不得宠那会,我也被人这样残酷的对待过,还遇到过好姐妹的背叛!那种被人刺在心口,一刀一刀又一刀的痛苦,谁也没有比我更能体会的了。 车夫立刻上去搀扶起少年,少年挣起了半身,只听“哇”的一声,他竟然一口喷了血出来,将车夫兜头兜脑喷了一脸。车夫立刻后退一步,少年仰头摔倒在地上,整个人如同散架了一样。苏嬷嬷被地上那斑斑血迹惊到了,顿时惊呼一声,我却笔直朝他走去。 少年原本静闭着的眼,在我走近的一瞬猛地睁开了。 他的面容灰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一双眼睛的形状却如同柳叶,眼尾上挑极为漂亮,只是此刻他眼睛里的恨意如同冬天夜里的火种一般熊熊燃烧着。 那双黑幽幽的眼落在我的脸上,盯了一刻,嘴角冰凉凉的露出个冽然的笑意,满是讥讽:“多管闲事。” 真是狼心狗肺,苏嬷嬷怒声呵斥道:“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我家夫人好心救你——”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挣扎着慢慢爬了起来,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会再次倒下,可是他没有,纵然身形摇摇欲坠,呼吸也变得像是破旧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可他还是顽强地站了起来。 我低声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少年讽刺地看着我,声音如同啐了冰雪:“因为我偷东西吃,现在知道了吧,你救的是个小偷,是个狗杂种!” 他一直是个狗杂种,从小就是,父亲抛弃了他们,娘熬不下去便做了私娼,接客的时候防止他哭闹不休,便将他锁在狭小的木箱子里,只留下一个孔洞呼吸。后来,他娘因为酗酒不节制死了,从此之后他就变成了所有人嘴巴里的狗杂种,必须在烂泥堆里面打滚,跟叫花子抢夺残羹冷炙,甚至还要和狗抢夺骨头。每天唯一的感觉就是饿,饿得前心贴后背,饿得恨不能吃人。 七岁的时候,庙里卖字的秀才收容了他。从那天起,他成了秀才的儿子。他天生有着非凡的才能,过目便能记下整本的文章,凡是看过的书可以一字不差地倒背出来,秀才欣喜若狂,拼了命地逼着他念书。最终,他以秀才亲生子的身份参加考试,一步步得上青云,十六岁便赢得皇帝钦点头名状元,成为世人眼中的传奇。然而在关键时候却被人举报他出生贱籍,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若非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寿诞大赦天下,他已经被推上刑场砍了头。尽管如此,他也落了一个功名作废,永不录用的下场。秀才满心指望咸鱼翻身,急火攻心撒手而去,他再次成为不名一文的乞丐。这一回,他比从前更惨,因为那些在考场上输给他的名门子弟,一个个都在等着找麻烦。 他能熬得过饥肠辘辘,熬得过白眼讽刺,熬得过高烧之时无处容身,熬得过毫无缘由被人毒打折磨,横竖这些他都毫不在意。那老秀才从来不曾给过他半分温暖,存的根本是奇货可居的心思,在这个世上他感觉不到温暖,感觉不到希望,甚至感觉不到活着。饥寒交迫,忍;疼痛入骨,忍;羞辱折磨,忍。在这样的人生中,他一天天变得麻木,变得冷漠,他不需要温暖,不需要宽容,更不需要那些廉价的同情心。尤其是那些身娇肉贵的女人,在街边看到他挨打,经常有人会多管闲事。 他到底年少,骨子里倔强无比,恨人同情更恨人轻易践踏他的尊严,而眼前的女子看着他,神色莫名变幻不定,那复杂的眼神叫他没来由的心生烦躁。 又来了,这些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善心而伸出手救人,随随便便给一块银子便要他当作天大的恩典,最好是跪在地上叩头才好。每一个都是这样,不是为了帮助他,而是迫不及待地彰显自己的善良。 他低贱,卑劣,那些人骨子里比他还要卑鄙无耻。 我吩咐苏嬷嬷几句话,苏嬷嬷低声道:“夫人,您何苦跟这种不知道好歹的人说话。” 我失笑,苏嬷嬷是个善心的老好人,明明最先想要帮忙的人是她,我轻轻一叹,道:“去吧。” 苏嬷嬷动作很快,很快去马车上取了点心过来,正要吩咐车夫送过去,我却从她手中接过,将匣子推到他的面前。 少年一动不动,眼睛警惕地盯着我。 这双眸子极为狭长,本该是漫天的明澈,却隐现戾气和凶狠。饶是污垢满身,他那一双眼,终是直击人的心扉。 少年惊于我的专注,瞬间一缕脏乱的头发垂落而下,挡住了他的眼。 我只是淡淡一笑:“不是饿了吗?” 少年的手顿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接过匣子,翻出里面的核桃酥,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我看了少年一眼:“我让人送你去看大夫。” “不必费心。”少年冷淡地说,声音里有一丝与声音不相符的沧桑。 苏嬷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几天没吃饭了?” “五天。”他的语气很平常,经常没饭吃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说到这里,突然盯着我:“你瞧不起一个小偷?” “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我微笑,认真地说,“如果我在你的位置上,可能也会这么干。” 这些年来,他被打磨得冷热不侵、愤世嫉俗,却又必须屈辱地活着。现在目标是活下去,为此不惜去偷、去抢。 而我的目标,不过也是为了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我们竟有一丝相同之处! “是么?”少年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淡的语气。 “是啊,只不过我比你运气好,我是个女人,总有谋生的法子。”我轻声地叹息着。 我十六岁就给先帝爷万隆帝做了妃嫔,他年纪已经可以做我的父亲了,这又岂是我能选择的,当初,我也不过是家族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这是在炫耀?”少年挑高了眼睛看我,漂亮的眼睛永远带着一种嘲讽世人的神情。 苏嬷嬷在一旁督促道:“夫人,咱们该走了,别耽误了时间,晚了就不好回去了!” 我看着少年没有动:“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关心他叫什么,微微一皱眉便回答道:“我叫胡亮。”他娘没有给他起名,他不过是偶然给自己随便起的一个名字罢了。 少年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浓重的绝望之气,却又有一种张扬和决绝。那是一种独行人间的孤愤与偏激,如同一只不知世间险恶的雏鸟,纵身一跃,以为自己得上青云,却不知跌下来的时候头破血流无可避免。 我当下只是点头道:“哦,原来你叫胡亮” 苏嬷嬷再一次提醒:“夫人,咱们该走了。” 我并不理会,反倒眉梢微扬,眸子粲然:“大丈夫立身处世,纵万刃加身亦是面不改色,何必在意一时得失,我要走了,你保重吧。” 胡亮收获过无数目光,绝大多数是同情和怜悯,这已经是最善意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用看同类的眼神看着他。 没错,就是同类。她的神情不骄不躁神态自若,仿佛在说,瞧,我们都是一样的。一个人最渴望的就是有人理解你,如果有人肯给予理解和包容,你会觉得活在这个世上也不是那么糟糕。 我上了马车,车夫塞给胡亮一袋银子:“夫人说,这是她借给朋友的。”说完,他嘴巴里忍不住念叨:“夫人真是闹不清,跟个乞丐做朋友,疯了!” 胡亮看着马车远去,胸口郁气输出,突然轻轻一笑。 “你说的不错,世人皆看不起我胡亮,但终有一日,定要他们看着我如何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处!”胡亮心中暗想道。 然而,我却是没有想到,我今日救的这个少年乞丐,以后却帮了我不少大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十三章 无根大师 天龙寺 始建于大夏第三位皇帝,历史悠久、文化深厚、规模宏大、高僧辈出、世传为“京城第一丛林”。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这座寺庙并不是很大,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了好多仙人,栩栩如生。 走进寺庙,就可以看见麻石作为基座的大石碑,四周有汉白玉组成的栏杆,石阶两旁的上端,蹲着两尊一尺多高的石狮。 走进大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弥勒佛像:袒露前襟,双膝盘坐,手捏佛珠,面泛笑意,惟妙惟肖,生趣盎然! 我抬头望庙顶,令人眼花缭乱。那一个个佛爷凸起的脸也宛如夏季夜空数不清的星斗,它们神态各异,千姿百态。 苏嬷嬷拦住殿内一个小沙弥问道:“请问高僧,无根大师在哪?” “师父在第三大殿后面讲道。” 天龙寺第三大殿后面,便是一片敞阔的石砖地,可做佛事之用,当中设有一清灵水池,水池后头便是一面极长的墙壁,墙壁呈拱形,一边延伸向滴露亭,一边则通向后山梅林,院内十分清静,几个稚龄小沙弥在轻扫落叶。 待我走进以后,只见里面有一僧人身披大红蹙金袈裟,头戴紫金毗卢帽,手执法杖,带了僧众弟子端坐于坛上,正齐齐颂着佛经,木鱼清磐之声不绝于耳。 那僧人见我过来,看了我一眼,只道:“你们都退下,留我一人即可!” “是!”说罢,其他和尚皆退下。 此时,只剩下我,苏嬷嬷和那个僧人! 我缓缓走了过去,正欲开口。 他却抢先一步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太后有礼了。”无根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在胸,对着我行了个礼之后,盘坐在了地上,双眼紧闭了起来,再不多言,灰败的脸上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望将过去,竟颇有得道之像。 “大师,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疑惑道。 “贫僧昨日夜里占了一卦,知道今日有贵人来访,何况太后龙眉凤劲,是大富大贵之像。”无根大师笑道。 我眸中一亮,颇有欢欣之意:“大师可会解梦?” “略知一二!” 我微微一笑,将我做的夺锦之梦和杨国老太君的托梦告诉了他。 无根大师的笑意沉了沉,勉强再度浮起:“太后自十六岁入宫,从贵人到皇后,再到太后,也是见惯了生死荣辱,世态炎凉,知道月满则盈,水满则亏,乐极生悲的理,贫僧不说,太后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我思忖几秒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然后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有破解之法,大师?” 无根大师摇了摇头道:“一切皆有因果!”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我担忧的眼神,我眼中浮现一丝迷茫,充满了无奈。 无根大师思索片刻,又道:“常言道,树倒猢狲散,但太后你记住,你是那大树的根,若有一日,树倒了,切不可轻举妄动,定要置身事外,不然定会卷入漩涡,只要根还在,早晚会有发芽重生的一天。” 我的目光恍若一渊深潭,乌碧碧的,望得深了也不见底。我俯身叩首,郑重道:“有劳大师开导了!” 无根大师惊呆了,慌忙将我扶起:“贫僧不敢受太尊如此大礼!”把我搀扶起来以后,又道:“人生好比汹涌澎湃的大海。划着那海上的一叶孤舟,寻找着生的希望。那时的紧张化为动力,历经重重困难,身上虽已被海水溅湿,但毕竟是靠自己的毅力生存下来的” 闻听此言,我感激的笑道:“刚一进来,大师说我龙眉凤劲,倒让我想起六岁那年,有一个师太为我看相,她说我生得是至哉坤德,沉潜刚克,奇相月偃,惠心泉塞……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 “反了,反了!”无根大师笑道。 “什么反了?大师?”我诧异道。 “天机不可泄露,贫僧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请太后务必记得保全自身,多行善事,若躲过了那一劫,日后定可浴火重生,凤凰涅槃!” 我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恭送大师了!” 待无根大师走后,苏嬷嬷一脸诧异道:“太后,我怎的一句话也没听懂!” 我轻笑一声:“大师已经说明白了!回府吧!” 第二十四章 揭皇榜 景龙元年八月初一,天热无雨! 关中、河南等地旱情越发严峻,伴随着大规模暴动! 各州州府告急文书如雪片般涌入内廷,夏凌诺大急之下,累日处理文书,数日不离养心殿,惫顿已极,时值酷暑,将近午时,天热难耐,然,帝虽汗流浃背,却兀自伏案速书不已,几近忘我,那副忧虑而又憔悴的样子令人不忍目睹,这不,早已在殿中侍立了多时的内宫总管陈福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心疼地瞄了夏凌诺一眼,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低声提点了一句道:“陛下,时已近午,您该用膳了。” “哦。” 无比忧虑的夏凌诺听得响动,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来,露出了张憔悴到了极点的面孔,双目无神地看了陈福一眼,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额角的太阳穴,嘴角嚅动了几下,刚想说些甚子之际,眼角的余光却瞅见了一名手持托盘的宫女正从殿外款款走来,便即停住了口,只是用探询的眼光看了过去。 “陛下,珍贵嫔娘娘说您国事操劳,特意亲手蒸了饼,请陛下品尝。”宫女婷婷袅袅地走到了龙案前,款款地福了福,将手中的托盘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脆生生地禀报道。 “好,甚好,珍贵嫔有心了,她一向是擅做料理的,递上来,朕这便好生品尝一二。” 这时,陈福也慌忙奉承道:“陛下说的是,珍贵嫔娘娘倾国倾城,又擅做料理,据说连御膳房的御厨都比不上了!” 夏凌诺素来喜欢食饼,加之此际腹中空空,这一见托盘中的饼蒸得白嫩,自是食欲大动,兴奋地一击掌,招手便令那宫女将托盘呈上,很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张白嫩嫩的蒸饼,蘸了下小碟子里的蜂蜜便往口中送去,一边咀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叫着好。 送饼来的宫女见夏凌诺已吃将开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内里有着几分的激动,几分的慌乱,还有着几分的不安,紧赶着低头福了福,语带一丝颤音地禀报了一声:“陛下,珍贵嫔娘娘近来时常牵挂陛下!” “哦!”望着这饼,夏凌诺思索片刻道:“朕好久也没去看珍贵嫔了,今晚就去永乐宫看她吧!” “奴婢遵命!”小宫女算是完成了任务,开心的起身走了。 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一个小太监走进来道:“回陛下,母后皇太后回宫了!” 夏凌诺双眸闪过一丝奇怪的色彩,正色道:“既然母后回来了,吩咐内宫六局和内务府好好伺候着就是!” “遵命!还有陛下,陛下的灾情皇榜被人揭了!” “是谁揭的皇榜?”夏凌诺好奇道。 “丞相府家庶出的五小姐!还上了一本缓解灾情的折子!” “哦!”夏凌诺应了一声,本来打算在宣政殿亲自召见揭皇榜之人,但一听对方是个女子,还是庶出,也没了兴趣,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又会出什么馊主意! “今日下午,朕在紫宸殿召见她,叫圣母皇太后先过去陪着,朕政务繁忙,晚点过去!”夏凌诺轻声道。 当天下午,淑媛大长公主陪着陆元贞一起进了宫。 淑媛大长公主穿着大红织金云霞外衫,胸前是陈绣狮子补子,领间有一道极窄的牙子花边的领子系着金银扣,加在身上的霞帔在熠熠闪着光芒。 陆元贞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块块三尺见方的大白玉砖,随着淑媛大长公主跪拜如仪。 此刻,满堂寂静,甚至连衣角裙边发出轻微的唏娑摩擦的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哪个是陆元贞?”郑令月面容端庄,眉目慈和地慢慢道。 陆元贞深深地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行了大礼,口中道:“臣女参见圣母皇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郑令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笑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陆元贞依言抬头,目光恭顺,举止得仪。 郑令月看着她的脸,微笑着点头,道:“是个标致的孩子。”随后她道,“你的折子,哀家已经代皇帝先行看过了,那本折子里头的应对之法,是你想出来的吗?” 陆元贞安静道:“是。” “哦……”郑令月沉吟着又着意打量她一番,“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见识,倒是难得。” 郑令月的目光明明很温和,可淑媛大长公主却觉得那眼神犹如无往不在,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不安,可是旁边的陆元贞却像是一点没受到影响。淑媛大长公主一时,不觉心中诧异! 她们起身后被郑令月赐座,郑令月吩咐豁免了虚礼,然后便和淑媛大长公主叙话,并不再提起那道折子的事情。 “淑媛大长公主乃是太皇云贵太妃与永乐帝的爱女,又是皇帝的姑母,以后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回圣母皇太后,礼不可废!” “旁人瞧哀家做了个圣母皇太后,只道多风光是的,却不知每日连个叙旧的人都是没有,大长公主有空可要常来坐坐,毕竟母后皇太后也是牵挂你的不是!” “谢圣母皇太后隆恩!” 陆元贞十分平静地看着手中的白瓷青花茶盏,安静坐在最下首,她知道,圣母皇太后是不想让她过分骄傲,故意压一压她的性子。 很快,帘子外就有内侍唱报:“皇上驾到。” 众人忙都起身相迎,一身明黄夔龙纹正服的夏凌诺走了进来,对着圣母皇太后,行了一礼道:“儿臣恭迎母后金安,愿母后长乐无极!” “平身,你我母子不用这些繁文缛节,可去给母后皇太后请过安?” “来时已经去给陆母后请过安了!”夏凌诺轻声道。 转头又对地上要匍跪的诸人一甩袖,漫不在意的说:“都起来吧,姑母好久不见了!” “劳陛下挂念,老身一切安好。” “姑母可要保重身体,有空常来坐坐!” “老身已经嫁做人妇,不敢常来叨扰了皇上和圣母皇太后。” 郑令月轻笑一声:“瞧淑媛大长公主说的,都是一家人不是,民间百姓常道,亲戚不常来走动,这感情都疏远了,知道的说你们不想来,不知道还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 “谢圣母皇太后挂念,老身回去就向菩萨许愿,愿陛下龙体安康,愿圣母皇太后万寿无疆,愿大夏国泰民安!” “姑母有心了!” “瞧我们,光顾着说话,怎的把这孩子给忘了?”郑令月忙向夏凌诺使了个眼色。 夏凌诺的身形很高大,也是一位美男子,只是常年的帝王生活让他的身上多了一种慑人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产生畏惧。他坐下来,目光自然便盯着堂下那个少女了。 陆元贞和夏凌诺目光相遇的时候一点都不露怯,反而顽皮地转了转眼珠,接着便大大方方地笑了。她的眼珠像黑钻一样光耀夺目,这么一转,让夏凌诺觉得眼前满是光彩,忍不住对她细细打量起来。 夏凌诺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生的清丽出尘,乌黑青丝,秀丽的双眸,清澈而澄明,白如玉的手指,如袅袅凌波上的一枝芙蓉清蔓,似一朵乍然怒放的蔷薇,在暗夜里闪出明艳的丽色。 “真是个美人!”夏凌诺看呆了! “咳咳…”直到郑令月咳咳几声,夏凌诺才回过神,想起眼下她还是臣女,不可失了礼数。 “你说救灾之法是有问题的?”夏凌诺瞩目着陆元贞道。 陆元贞不慌不忙低下头去:“是。” “说说看。” “父亲这两日回去后唉声叹气,说有负皇恩,未能替陛下分忧,臣女见父亲忧愁,于心不忍,便详细询问了灾民的实际情形,后来又将圣母皇太后的策略进行了分析,发现圣母皇太后的救灾之法的确有许多疏漏的地方,若是陛下想听,臣女便一一为陛下说明白。” 夏凌诺没想到一个弱质纤纤的小丫头居然说话有条不紊,不由多了两分兴趣:“你说。” “圣母皇太后提到的救灾法子,原本可以很好的缓解灾情,然而父亲却向我提起,灾民们产生暴动,并声称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救济,可是陛下的救济粮食分明已经到了灾区的。细细想来,这岔子便出在中间环节上。第一策是登记灾民,保证救济能落实到每个人身上,可是赈灾过程中,陛下和监管的御史并不能直接将赈灾的粮食发到灾民手中,反而是一层层拨下去,最后分发的权利在胥吏、里正手中,他们便利用灾情谋私利,瞒报、虚报、谎报灾民。” 陆元贞轻轻抬起眼睛,发现夏凌诺的身子已经坐直了,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元贞接着往下说道:“第二策是劝分制度,让富有之家无偿赈济灾民,或者向灾民减价出售粮食。关于这一策的漏洞所在,要陛下赦免臣女的罪过,臣女才敢说。” 夏凌诺皱起眉头:“朕不怪你,说吧。” 郑令月惊奇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她身边的公主郡主这么多,却还没见过年纪这么小就如此会盘算的。 陆元贞笑得很温和:“是,第二策的漏洞在于,陛下实行了劝分制度,很多的地方官员便将原本下拨的赈灾粮食偷偷私藏了,然后强迫地方富户出钱出粮,这样一来,地方的富户自然心存不满,挑拨灾民闹事也是在所难免!” 刚才说的不过是胥吏、里正,如今已经牵涉到朝廷官员了。 夏凌诺眯起眼睛:“你是说朕的官员们中饱私囊?” 陆元贞低下头,认真道:“不说十之八九,十之三四总是有的,仓库里的粮食越丰富,老鼠便越是肥硕,陛下是明君,必然是心中有数的。” 淑媛大长公主有点着急,可是看皇帝,并不像是发怒的样子,便暂且安下心听她继续说。 “第三策是设立粥厂。各大衙门设立煮粥的场所,施粥赈济灾民。陛下紧急派出大臣运送粮食前往灾区,地方官员也设粥厂施赈。但就是在救济粮充足的情况下,依然有大批灾民饿死。其中的奥秘,还是出在地方官吏身上。” 口口声声都是官员贪墨,夏凌诺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不由恼怒:“满口胡言!” 陆元贞一下子跪倒在地,只是她的面上不见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平静。 不过是赌一把,只要赌赢了,她会获得最大的利益。 输了,不过一死。反正她是捡回了一条命,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以前那么受王氏的虐待,她陆元贞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再者,从母后皇太后,和以前在乡下,人们对皇帝的看法,她很了解这位皇帝陛下的个性,他虽然脾气暴躁,又生性多疑,但还算是个好皇帝,刚登基就轻赋税,薄徭役。并且废除了很多前朝的酷法。 陆元贞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直起腰杆,表情坚定。 大厅里一时之间死一般的沉寂,最终,只听见夏凌诺冷冷道:“你若是说不出缘由,朕就以诬告忠良的罪名赐你死罪。” 这一刻,淑媛大长公主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第二十五章 赏赐 陆元贞低下头,道:“父亲为了替陛下分忧,特地派出探子去灾民中了解情况,他说起,那些地方官员一听到御史到了,立刻连夜设厂垒灶,用高竿悬挂黄旗,写上”奉宪服粥“四个大字,并集合灾民等侯。御史到了以后,他们就鸣钟开始向灾民施粥,御史一走,则立即撤厂平灶,赈灾也就到此结束了。陛下,不仅仅是地方官员中饱私囊,更糟糕的是他们在赈灾粮食中掺和白泥充数,最后干脆直接以树皮下锅,灾民们就是喝这种”粥“苦苦挣扎,以至饿死。如此赈灾,焉能不发生暴乱?” 夏凌诺听了,几乎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之所以不相信陆元贞所说的地方官员中饱私囊一事,就是因为自己派去了三拨巡查御史,都查不出暴乱的缘由,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对此事说的头头是道,若要强迫自己相信她是在信口开河,根本没有可能。 “朕派去的人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不仅仅是御史,还有宫中的探子!”夏凌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陆元贞垂下头,夏凌诺当然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因为表面的证据都被那些地方官员湮灭了,对那些灾民也都采取了镇压,根本问不出什么真相。 “父亲的人刚开始也查不出来,因为灾民们根本什么都不肯说,充满了抵抗的情绪,后来我建议父亲干脆叫人乔装改扮,装作暴民混入其中,当然,为使对方相信,自然颇费周折……” “你——”夏凌诺几乎失语。 “四是圣母皇太后所说的减免赋税。陛下颁布了免税令,还遣使到灾区宣慰豁免,这本是安抚民心的好事。可是一些地方官员在灾害发生后,仍加紧向灾民征税。等免税令传达到灾区后,征税工作已基本完成,陛下,您的臣民们,只能虚受皇恩了。” 圣母皇太后看了身旁的太史令一眼,对方正奋笔疾书,将丞相庶女的直言不讳记录下来。 “五是常平仓。陛下,常平仓外有利民之名,而内实侵刻百姓,负责常平仓的地方官吏利用买卖粮食的权力与豪强奸商狼狈为奸,侵吞陛下给的赈灾银子,再加上平时克扣仓储的粮食,利民之举自然也就变成了与民争利,这项制度,是落实不下去的。所以圣母皇太后的救灾之策,不过是纸上空谈而已,甚至给了硕鼠贪墨之机,实乃祸国殃民!”陆元贞字字句句,声声夺人。 夏凌诺在御座上坐了半响,都没有说一个字。 众人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嘴巴里吐出一个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要人头落地了。 然而,夏凌诺最终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救灾的法子,可是当朝太尊,圣母皇太后所想的!” 陆元贞垂下眼睛,恭顺十足:“陛下,圣母皇太后足不出户,想出的办法自然是好的,可惜落实的时候,会遇到很多的难题,而臣女与太后不同,因为身体不好自小被父亲送去乡间养病,对贫民佃户多有了解……所以圣母皇太后想出的救灾法子也是为了救国救民,实在是无心之失!” 闻听此言,郑令月内心想把这个女子千刀万剐的心都有,那救灾法子本就是母后皇太后所想,倒叫她背了黑锅,但她明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她必须维持皇太后的雍容大度之态。 再加上这救灾法子是皇帝亲口所说她想出来的,君无戏言啊!郑令月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过郑令月似乎忘了,若不是她自己贪心,想博个贤后的美名,名垂青史,又怎么会上当!陷阱是别人设的,但进不进去全在你自己。当初郑令月可是连自己平天太后的微号都想好了! 何况,郑令月也忘了,是她用药性相冲暗害母后皇太后在先,对方这才反击,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个孩子,当真聪慧啊!”郑令月轻笑道。而心里却恨不得马上叫人把她拖了出去,凌迟处死! 这样透彻的洞察力,精密的分析能力和开阔的眼界,同时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夏凌诺逼视着陆元贞,目中凌厉之色令人心惊:“你早知道会出问题?” 陆元贞抬起眼睛,道:“陛下,元贞只是就事论事,不能未卜先知。” 她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呢?夏凌诺点点头,道:“你小小年纪,能有这些见识的确难得,那依照你的意思,该如何解决?” 陆元贞微笑道:“赈灾先从整顿吏治开始,请陛下再派御史,重惩贪墨的官员。” 夏凌诺的眉心震了震,挥了挥手,道:“传令下去,凡普通百姓只要发现贪官污吏,就可以把他们绑起来,送京治罪,而且路上各检查站必须放行,如果有人敢于阻挡,立即处死。” 陆元贞轻声道:“请陛下给出一个贪墨银两的范围。” 夏凌诺冷冷道:“今后贪墨赈灾银子的,以一百两为限,全部杀掉!” 陆元贞的眼睛眨了眨:“可是贪墨人数众多,恐怕一时杀不完,官员数量也不够填补。” 夏凌诺看着她,突然笑了:“依照你说,该怎么办?” 陆元贞微笑:“关于填补官员的问题,陛下自然会有圣裁,臣女倒是可以为官员继任争取一点时间。” 夏凌诺点点头,道:“好,那朕便将官员续任的事情交给你的父亲陆丞相。” 淑媛大长公主一听心中大喜过望,杀贪墨官员必定会得罪一大批人,但若是手里还掌握着续任的权力,那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官员,都会想方设法来巴结陆家、讨好陆家,这是天大的好事。 圣母皇太后笑道:“哀家还从未见过这样聪慧的小女孩,陛下,你要重重赏赐她。” 夏凌诺看了陆元贞一眼,摇了摇头道:“她才十五六岁的样子,不适合接受诰命,还是赏赐金银吧。” 果然是个厉害的,现在又不舍得给诰命了吗?陆元贞心里一沉,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不卑不亢的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音诚挚的道:“承蒙太后夸奖,臣女愧不敢当。臣女只是运气好,赶上陛下圣明,允许女子议论朝政,臣女又恰巧在民间生活过,才有机会替陛下分忧。臣女不敢接受赏赐,还请陛下收回。” 她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态度立刻博得了郑令月的一丝好感,郑令月慈爱一笑,摆手道:“你倒是个懂事感恩的,傻孩子,给你的东西就拿着吧,陛下金口玉言,是不会反悔的!” 夏凌诺赞同的点头,挥了挥手。便立刻有宫人应诺,退出正殿,半晌后再次进来时,连续捧着二十多个托盘,每个托盘里面,都是沉甸甸的黄金和珠宝,样样都是极为难得,饶是淑媛大长公主见惯了金银珠宝,却也觉得眼花缭乱。 这样丰厚的赏赐,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旁边的女官们看得眼热不已,心中暗忖:这丫头真是撞了大运。 陆元贞却没有抬头看那些金子一眼,只静静跪伏在地上,看不清面上神色,金子?她不需要!她要的东西远比金子值钱得多! 今日的这些话,都是母后皇太后所教,她知道母后皇太后悉心栽培她,也不是为了得到这点金银珠宝,她陆元贞要的东西,远比这个有用的多! 第二十六章 贞贵人 太监将长长的礼单卷成一束,置于盛放赏赐的托盘里,尖着嗓子朝陆元贞说道:“还不领旨谢恩。” 陆元贞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道:“臣女感激陛下的恩典,只是臣女每每想起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便不忍心接受这些礼物。若是陛下允许,臣女愿意将这些礼物全都捐献给灾区流离失所的百姓。” 夏凌诺一愣,冷肃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其实他心底颇有点震惊。一个小姑娘,有见识就算了,难得居然不贪财。 夏凌诺顿时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双眸仔细的看着她的脸。 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最过迷人的是她那双古井般的眼睛。她瞳孔内仿佛始终有面镜子,隔绝内心,只是将外界投映的一切冷冷反射回去。 “有意思,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夏凌诺心中暗道,双眸闪过一丝悦色。 郑令月看见夏凌诺的眼神,岂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是她绝不可能让母后皇太后的娘家人进入后宫给自己添乱的! 郑令月微笑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元贞一眼道:“好姑娘,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该推却,再加上你还这样有善心,应当加赏才是。陛下,你说呢?” 夏凌诺深思片刻,点了点头,道:“母后说的是,朕金口玉言,这些金银是朕赏给你的,都收下。太后说要加赏,那便加赏吧,你的母亲……” 话说了一半,陆元贞突然轻声道:“陛下,臣女的嫡母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又是大长公主!” 陆代善是丞相,又是世袭的洛国公,淑媛大长公主也是正一品的诰命,陆家几个嫂嫂也是一样。可是诰封是可以颁多次的,淑媛大长公主和几个嫂嫂已经是一品诰命,并不妨碍皇帝再给个一品,陆元贞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呢? 这当然是在变相告诉夏凌诺,你给嫡母一品了,我还有个生母呢! 郑令月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小丫头啊,真是半点都不肯吃亏。她提醒道:“既然陛下要给嫡母,那这孩子的生母也该有个诰封才是。” 夏凌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他原先的想法里,只要知道陆元贞的父亲是陆代善就行了,管她亲娘是谁呢,可是人家既然亲自提出来了,他也不好厚脸皮的装听不懂啊! 夏凌诺颇有意味的看了陆元贞一眼,笑道:“你倒是个知道感恩的,会感恩的人将来一定有出息!推恩及母也是应该的!那朕就封你生母为正二品郑国夫人,你的父亲已经是世袭洛国公了,朕就加封陆丞相为一等护国公,加九锡,刑部尚书陆文加封文昌候,镇北大将军陆威加封镇北候,镇南大将军陆战加封镇南候。” “谢陛下隆恩!”陆元贞恭敬的跪下谢恩。 “你的赏赐都是给别人求的?那你自己了?想要什么?”夏凌诺笑着问道。 “回陛下,臣女自幼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嫁与这世间最好的男儿!”陆元贞笑道。 “这世间最好的男儿?除了皇帝还能是谁了?”郑令月心中暗道,脸色铁青。 “陛下,哀家瞧这孩子倒是喜欢,不如让哀家收了义女,封个郡主如何?”郑令月道。 大夏的规矩是,皇帝的妹妹,只有嫡出的才能称长公主,庶出的妹妹只能称作郡主。 夏凌诺岂能不知道他母后的想法,收了义女,这个女子就是他的妹妹了,不可能再把她收入后宫。 但夏凌诺已经对陆元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女子能有这般见识,又不贪财,还知道感恩,倒是难得。何况陆元贞又生得貌美! 夏凌诺的心情有说不出的一种喜悦。衣服在风中飘扬,除了衣服拍打空气的声音之外,周围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夏凌诺笑道:“姑母的女儿可曾许配人家?” “回陛下,未曾许配人家!” 夏凌诺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拉着陆元贞的手道:“牡丹国色花中王,梅花孤洁傲世间。不敌元君含羞笑,惹得群芳低头羞。可愿进宫?常伴朕左右?” 陆元贞脸色一红,含羞道:“京城城中一奇少,登山引得彩蝶来。含羞遮面席地坐,蔷薇花开博君怜。” “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夏凌诺笑道。 陆元贞娇羞一笑:“蓬门又迭户,只等为君开。” “哈哈哈…好…传朕的旨意,封陆元贞为正五品贵人,入住寿仙宫,赐号贞!”说罢,夏凌诺又和陆元贞寒暄了几句,就去处理政务了。 望着陆元贞,郑令月很是不悦,但皇帝金口玉言,她也不好反对,只得单独把陆元贞留下,和她说了几句话! 郑令月强压心中怒火,面上依然是雍容华贵之态,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样和她聊天说话。 刚才陆元贞的表现,让她不由自主地对这个女子感到了一丝忌惮!她太聪明了,又有见识,关键很会揣度夏凌诺的心思! 郑令月郑重地把她的手牵到自己手中握着,恳切地说:“女人是不该参与到男人们的事情中去的,一个大家闺秀最应该做的,是学好琴棋书画,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这句话很隐晦,但含意再明显不过,给陆元贞以告诫。 一个女子今天被捧得这样高,只会引来无数的嫉妒和仇恨,说不定哪天就会从天上掉到地下,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呢。 郑令月担心陆元贞会听不懂,或者听懂了并不能接受,反而心存怨恨,没想到陆元贞十分平和,还受教般点点了头,眼中甚至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这使得郑令月对她更为忌惮,却又感到疑惑不解,皇室的孩子大多早熟,小小年纪就跟成人一样并不奇怪。可这个孩子是在乡下长大的,怎么会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生的貌美,又心思玲珑,不卑不亢,是个厉害角色,陆林轩啊!陆林轩啊!你倒挑了个厉害的女人进宫,来日方长,走着瞧吧!”郑令月心中暗道。 第二十七章 郑国舅 话说陆元贞被封了贞贵人以后,不到五日,就搬到了寿仙宫。因寿仙宫目前只有陆元贞一人居住,故夏凌诺便让她先处理寿仙宫一切事宜。 而郑令月至从上次被我设计了以后,民间百姓皆骂她祸国殃民的妖后,连宫中下人也敢乱嚼舌根,说她以前是兰妃的时候,就狐媚惑主。 郑令月便干脆大部分时间都在寿康宫闭门不出,也省得听见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寿康宫 郑令月病恹恹的躺在美人榻上,一块手帕覆在面上。 “太后,你可得快点想法子,那东边可是把自己人安插进来了,看皇帝那样,对她似乎……”爱乐提醒道。 “这还用你说嘛,那个贞贵人哀家看过,容颜不在珍贵嫔之下,不过倒是比珍贵嫔那个下流忘本的娼妇聪明多了!”郑令月道。 郑令月之所以不喜欢珍贵嫔是有原因的,那珍贵嫔原就是她做兰妃的时候,宫里一个掌灯宫女。 那时候皇上还是四皇子,有一日郑令月病重,夏凌诺前来探望,谁知道珍贵嫔居然敢趁着郑令月病重,勾引夏凌诺。 两人直接在郑令月的西暖阁绣床颠鸾倒凤起来了! 郑令月听见动静,叫婢女扶起,过来查看,当即捉奸在床! 郑令月十分愤怒,本想将珍贵嫔马上赐死,奈何夏凌诺苦苦哀求,郑令月无奈,只得把珍贵嫔赐给了夏凌诺,给了她个四皇子侍妾的身份。 在郑令月心里,伺候皇帝的人总要端庄稳重些的,最要紧的是对她言听计从。郑令月不让夏凌诺立后,就是为了把新后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时,门外一个小太监来报:“禀圣母皇太后,郑国舅来了!” “哦!弟弟来了,快宣!”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一个尖细的高喊声:“宣国舅郑经觐见圣母皇太后!” 本来后宫是不能面见外男的,但太后是皇帝的母亲,郑经是夏凌诺的亲舅舅,大夏朝以孝治天下,所以夏凌诺便准了郑经每日给圣母皇太后请安。 片刻,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他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族的非凡身影。 如今这位郑国舅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有着圣母皇太后亲弟弟这个身份,每日去他府上拜访的权贵是门庭若市。 “微臣参见圣母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郑经跪下道。 郑令月一见郑经,立马和颜悦色道:“弟弟无须多礼,快,坐到哀家的旁边来。” 郑经并不推辞,直接上前,坐到了郑令月的美人塌上。 “姐姐,你最近怎的垂头丧气?”郑经关切道。 “能不气嘛?原以为东边那位设计我,是为了坏哀家名声,没想到她打的这个主意,人家现在都把自己妹妹安排进来了!”郑令月怒道。 “不过一个小小贵人而已!”郑经笑道。 郑令月自顾自饮了一口茶,微微冷笑:“新人进宫本就不宜位份过高,弟弟到底是男子,不懂女孩子心思,那个贞贵人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郑经凝神片刻,抿嘴笑道:“姐姐是皇上的生母,大夏的圣母皇太后,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这时,爱乐也在一旁道:“就是,国舅爷说得对,东边那个女人连儿子都没有,太后你有两子两女,得天庇佑,还怕了东边不成!” 郑令月笑了笑,那笑容却有几分莫名的哀伤。 郑经察觉到她一阵莫名的惆怅,一阵莫名的伤感,他在一瞬间沉默了。 过了半晌,郑经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这是?” 郑令月垂眸,眼眶微微红了。她的目光中似乎有些很难形容的东西,沉重而疲惫,让人甚至不忍多看一眼。 “没什么,刚刚听爱乐这么说,哀家突然想到了哀家的长女高阳长公主了,她当时才十五岁,就被先帝爷送去北方天狼族和亲了。哀家当时只是个兰妃,却顾不得她周全!”郑令月用汗巾擦了擦自己的双眸,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郑令月一共育有两子两女,长子便是先帝的四皇子,如今的皇帝夏凌诺!幼子是先帝的十皇子,如今的仁和亲王夏凌玉,现在才六岁。 郑令月的长女十五岁就被送去北方天狼族和亲了,只剩下二女十岁的安乐长公主还在身旁。 郑经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姐姐如履薄冰,如今总算熬出头了!” 郑令月努力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沉吟着道:“好了兄弟,你说得对,哀家已经熬出头了,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了你的女儿惜月如今也有十五了吧?” “太后的意思是?”郑经疑惑道。 “她慈宁宫能把自己的庶妹送进去,难道哀家就没自己的娘家人?”郑令月冷笑道。 “可是惜月……”郑经有点震惊道。 “惜月是我的嫡亲侄女,他们两个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郑令月笑道。 说罢,就转头看向了爱乐,轻声道:“你明日就去尚仪局传哀家的懿旨,九月初五,我大夏朝正式开始选秀,不得耽误,让其他五局还有内务府尽全力配合。” “弟弟,等选秀开始,你就让惜月做好准备吧!你且放心,哀家不会亏待自己的嫡亲侄女!” “那就有劳姐姐了!” 第二十八章 尚宫六局 次日,圣母皇太后的懿旨正式下达尚仪局,响彻六宫! 这意味着,大夏从下个月初五开始,正式拉开了选秀序幕。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迫不及待想把势力植入后宫的人高兴坏了,纷纷花了重金请尚仪女官每日教导自家小姐礼仪,而那些不想把青春全部耗在皇宫的女子则皆在寻思,怎么才能在殿选之日,被皇帝撂了牌子。 大夏的选秀极为复杂,从选秀开始,要经历初选、笔试、体选、复选、殿选。 所谓初选就是把那些容颜不好,家世不好的淘汰掉。虽说,妃嫔只是为了给皇帝繁衍子嗣,品德为上,那也不能选些歪瓜略枣的,叫皇帝看着堵心不是。 而笔试虽然名义上是考才华,实际就是看秀女会不会识字,总不能把一个大字不识的选进宫里。 这第三关体选就有点羞怯了,要求所有女子脱掉全身衣服,由宫中老嬷嬷挨个检查,身上有无伤疤,是不是处子之身。 第四关复选则是由尚仪局对秀女挨个进行询问,按甲乙丙丁划分品级。 最后一关殿选,就是由皇帝皇后亲自挑选满意的,册封宫嫔,入住后宫。 但眼下中宫空缺,所以该由皇帝和两宫太后一起挑选。等到秀女闯过前面四关,到最后一轮殿选的时候,也需要花两个多月的时间,剩下的女子也不过数十人而已。 尚宫局 这一个午后,和风微徐,阳光异常温暖,暖的能透进人的心底。 大家刚用过午膳,蔡尚宫就把其他五局的首领召集到了尚宫局的正堂共同商量选秀事宜。 虽说这选秀是尚仪局的事,但尚宫局贵为六局之首,负责管理后宫一切事物,蔡尚宫想管自然是能管的,何况圣母皇太后又下了懿旨让其他五局和内务府共同料理选秀之事。 宽敞舒适的正堂内,摆满了不少陈设,皆是华丽异常,虽比不得后宫主子,但也比那些不得宠的低位宫嫔好太多了! 一张紫檀木八宝桌前,六位尚级共聚一起。 蔡尚宫是六局之首,自然坐在最上方。 王尚仪和韩尚乐坐在右排,胡尚珍、赵尚服、凌尚正坐在左排。 窗子外有翠竹摇曳,带来丝丝清凉。蔡尚宫用银勺子轻轻地舀了一勺莲子入嘴,直感觉唇齿留香,莲子的滋味从齿间直沁了进来。蔡尚宫慢慢地嚼着那莲子,让它在她的齿间融化,道:“糖放得多了一些。下次别放糖了,放一点儿蜂蜜吧!来,几位姐妹,都别拘礼了,这是自己堂内,又不是伺候主子,大家随意。” 话毕,几位尚级并未回蔡尚宫,就自己拿起莲子羹食用起来。虽说尚宫局是六局之首,但大家都是正四品的尚级,平起平坐,原不用向蔡尚宫卑躬屈膝。 “今日叫几位来,大家也都知道,是为了选秀之事,大家的职责就是伺候后宫的主子,遇到大事总是要商量一下的。”蔡尚宫笑道。 “还有什么商量的?这选秀本就是我尚仪局的事,至于其他几位负责的,都是新人进宫的事了!”王尚仪平静的道。 其他几位微微一笑,众人皆知道这王尚仪是母后皇太后一手提拔的,一向是个直性子。 “瞧王尚仪这话说的,倒像我们这些给后宫妃嫔做首饰的尚珍局无用是的!”胡尚珍冷笑一声道。 王尚仪双眸余光扫了胡尚珍一下,冷冷的道:“我们这几个哪有胡尚珍风光啊,人家现在是圣母皇太后身边的红人,都快把寿康宫的门槛踏破了!” “你……”胡尚珍冷哼一声,端起八宝莲子羹大口大口的吃着,不再与王尚仪争辩。 “瞧你们两个,怎的每次都要斗嘴?只是我倒不明白了,如今中宫空缺,若是以后遇到大事,咱们该先向谁禀报啊?”赵尚服轻声道。 胡尚珍慢慢地啜饮了一口莲子羹,端坐在绣凳上不动,道:“当然是圣母皇太后啊,你们别忘了,她才是当今皇上的亲娘,东边那位,就和皇帝差了三岁,你说皇上是和他亲娘亲啊!还是东边那位亲?” 王尚仪眼神之中含着蔑视,望着胡尚珍,不屑道:“大夏以孝治天下,最是看重礼法和儒家,嫡庶有别,母后皇太后才是皇上的嫡母,按律这名分可是在圣母皇太后前面的。难道我大夏朝如今礼法都不要了?” 韩尚乐轻笑一声,冷眼旁观着,并不说话。 而凌尚正则是自顾自的喝着八宝莲子羹,并不多言! 这时,蔡尚宫看不下去了,再不制止她们两个,又要闹下去了。 蔡尚宫轻笑一声:“我十三岁就进宫了,日月如梭,转眼之间,我从底层宫女一步步地爬到尚宫的位置,掌管着整个尚宫局,没有人知道这一路我经历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为的是什么。你们也别嫌我啰嗦,我之前的老尚宫对我说过,如果要在宫里长久下去,要记得“无为”二字。可当利欲袭上心头的时候,这两个字早已被抛在脑后。” “是啊!我掌管尚正局多年,见惯了妃子得势以后,这尚正局就如同为她而设,可一旦失势,发落到尚正局来,那真是连普通的奴才都不如啊!”凌尚正无奈的道。 蔡尚宫叹了口气,望着只顾冷眼旁观的韩尚乐,轻笑道:“韩尚乐,你怎么看?” “蔡尚宫还不知道韩尚乐的性子?人家是才女,精通音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食人间烟火气,哪屑和我们这些俗人讨论。”胡尚珍冷笑道。 韩尚乐看了一眼胡尚珍,只道:“胡尚珍的衣服料子还是京城前几年兴的,早过时了,还有你的头饰,鞋子,跟你的气质太不搭了,可得换换!” 胡尚珍心里顿时不悦,冷哼一声:“是啊!我这个俗人,哪比得上韩尚乐的品味啊?” 这个时候,赵尚服赶紧出来打圆场:“依我看,现在祥德妃娘娘不是协理六宫嘛?不如以后宫中大小事物都向她禀告,她要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在心里暗道:“果然是个老狐狸,这样一来,直接把烫手山芋甩给了祥德妃,她们就不用夹在两宫太后中间了!” 第二十九章 佛系禧妃 景龙元年九月初五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这一日,大批到了年纪还未许配人家的世家女子皆得到储秀宫报道。 待一轮轮挑选下来,能够到最后殿选的女子也是寥寥无几。 九月初十是安然长公主的十岁生辰,宴席便开在了含元殿。含元殿修建得极早,原本是前朝太后晚年在宫里颐养的一所小园子,殿宇皆用白螺石甃成,四畔雕镂阑槛,玲珑莹徹。因为临湖不远,还能清楚听见丝竹管弦乐声从翻月湖的水阁上传来,声音清亮悠远又少了嘈杂之声。 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夏凌诺和祥德妃并肩而坐。 祥德妃如今位份最高,不但协理六宫,还是大皇子的生母,她还是有这个资格与夏凌诺并肩而坐的。 祥德妃身着绀色蒂衣、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夏凌诺身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今日,她的微笑莫名地让我觉得时隐时现着一缕浅淡的哀伤。 十几年来,祥德妃一直没有得到过夏凌诺的专宠,夏凌诺喜欢的是像珍贵嫔那样倾国倾城,明艳活泼的女子。 虽然祥德妃是个才女,夏凌诺觉得她太唯唯诺诺了。 夏凌诺对祥德妃虽然客气尊重,那是因为她是大皇子的生母,但终究没有对珍贵嫔那种恩宠。 我徐徐饮了一口“铁观音”,黯然想道,不光是祥德妃,夏凌诺的另一个侧妃,禧妃也不得宠,虽然她生了二皇子和三公主。 据说禧妃是个喜欢清静的与世无争之人,封妃以后每日在昭阳宫佛像前吃斋念佛。很少料理宫中琐事! 我摇了摇头,在这个后宫里每个人的风光背后未必没有她不为人知的辛酸。 地平下自北而南,东西相对分别放近支亲贵、命妇和妃嫔的宴桌。宫规严谨,亲贵男子非重大节庆宴会不得与妃嫔见面同聚。今日安然长公主生辰设的是家宴,自然也就不拘礼了。 我与郑令月分别端坐在夏凌诺的左右两旁! 夏凌诺的左手下是亲贵与女眷命妇的座位。一列而下四张紫檀木大桌分别是宣德亲王夏凌真、圣母皇太后的亲儿子仁和亲王夏凌玉、北海郡王夏凌平和西海郡王夏凌西。 还有几个郡王因为有事未来,只送上了安然长公主的生辰贺礼。 这其中就包括那个我始终忘不了的人,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还好吗? 宣德亲王生得虎背熊腰,一双眸子常常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脸上也总是一种孤傲而冷淡的神情,看上去只觉寒气逼人。他生母是皇贵太妃,又是先帝爷的长子,地位尊贵不是其他郡王能比!心肠冷硬狷介,是出了名的刚傲,可是对王妃却极是亲厚疼惜,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为着这个缘故被人暗地里戏称为“畏妻丈夫”,倒也是一对诧叹的夫妻。 席间见夏凌诺和郑令月对宣德亲王夫妇极是亲厚笼络。 我自然知道其中原因,除了因为宣德亲王是先帝爷的长子,更重要的是他的舅舅,皇贵太妃的亲哥哥徐程是金吾大将军,手握重兵! 这京城的禁军一共有五支,分别是万骑、金吾、羽林、神策、龙骑。 夏凌诺登基后,在朝中频繁安插自己的亲信,但对于禁军将领却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自己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夏凌诺如今只是采取纵横之法,平衡禁军各方势力。 好在这五支禁军,和城外负责拱卫京城的五大营将领,皆不是一条心。 夏凌诺知道自己目前只需要维持各方势力的平衡,就可以稳坐钓鱼台。 夏凌诺举杯,对着宣德亲王笑道:“皇兄难得来一趟,来,朕敬你一杯。” 宣德亲王并不正眼看夏凌诺,傲慢的说了句:“谢陛下!”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夏凌诺望了一眼,见南源郡王的位子空着,笑道:“这个三哥,不知道又去哪家妓院风流快活去了。” 听夏凌诺这样说,那个男子的容颜慢慢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么多年了,我已经记不起对她是爱是恨? 应该是恨多一点,若他当初肯向父亲求娶我,我又怎么会入宫选秀! 右边第一席第一个位置坐着如今最得宠的珍贵嫔和谨嫔,第二席坐着我的庶妹贞贵人,第三席则坐着不得宠的李丽人、何丽人、周丽人、王丽人。 这四位丽人虽然是夏凌诺潜邸的老人了,但却不甚得宠,除了李丽人育有大公主过得稍微好点外,其他三位皆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夏凌诺一面。 珍贵嫔穿着绯红绣“杏林春燕”锦衣,一色的嵌宝金饰,尤其是发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体纹饰为荷花、双喜字、蝙蝠,簪首上为合和二仙,象征多子多福、如意双全。那是珍贵嫔之前被母后皇太后罚掌嘴,夏凌诺为了安慰她特意赐的。 这时宣德亲王却突然起身,对着珍贵嫔举杯道:“早就听闻珍贵嫔娘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貌,今日一见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娘娘又得皇上专宠,还望早日诞下皇子才是。” 珍贵嫔娇笑一声:“有劳王爷盛赞了!” 闻听此言,夏凌诺和祥德妃是一脸的不悦。 大夏历来是立嫡立长,立贤立贵,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亲王说三道四了。 宣德亲王又看向了夏凌诺,笑道:“珍贵嫔娘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本王听闻她又擅做料理,当真是贤德。又是皇上潜邸的老人了,陛下应该给她个四妃或者妃位才是啊!” 闻听此言,珍贵嫔一脸期盼的看向了夏凌诺,双眸满是柔情! 祥德妃突然笑道:“宣德亲王糊涂了,按我大夏后宫的规矩,这妃位和贤良淑德四妃皆是有子嗣的才可封的啊!” 珍贵嫔听祥德妃这么说,内心想把她生吃活吞的心都有! 夏凌诺看了珍贵嫔和宣德亲王一眼,脸色凝重,难道这两人私下互通消息不成? 过了半晌,面无表情的道:“皇兄既然提了,朕是要考虑的,你说的对,珍贵嫔也是潜邸的老人了,那就晋为从二品妃位吧!” “臣妾谢主隆恩!”珍妃大喜过望道。 眼看珍贵嫔晋了珍妃,谨嫔牢牢握住了自己的汗巾,脸色铁青,谨嫔和珍妃同住永乐宫,她和珍妃不对付,这已经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而此时,我也注意到了郑令月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不悦! 贞贵人轻笑一声,也对珍妃举杯道:“妹妹祝珍妃娘娘晋封大喜!” 珍妃并不正眼看她,只道一声:“贞妹妹倒是个聪慧的!” “好了,都已经封妃了,就该有个贤德样子,怎还是这样娇纵,你的封妃大典,过几日再补上就是了!”夏凌诺平静的道。 临开席的时候才见禧妃进来,左右两三个宫女扶着才颤巍巍行下礼来。夏凌诺忙离座扶了她一把,道:“外头太阳那么大你还赶过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你病了?” 禧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安然长公主十岁寿辰,也是大事啊,本宫挺喜欢她的!近日偶感风寒,来迟了,阿弥陀佛!”说罢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教的合十礼! 众人皆知禧妃信佛,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北海郡王笑道:“禧妃娘娘真是个信佛的大善人啊!” 禧妃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这话听得众人皆是一愣,禧妃淡淡一笑,对我行了一礼道:“参见母后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我轻声道:“平身,快入席吧!” 禧妃看了一眼我的女儿安然长公主,笑道:“本宫给她准备了寿礼。” 我对安然长公主示意,安然立即跑了过来笑道:“恭喜禧妃娘娘安!” 禧妃凝眸看了安然长公主片刻,用手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你是长公主,又是母后皇太后的嫡女,只需唤我皇嫂就可!小红!” 那个叫“小红”的小宫女忙奉了一把金锁并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项圈到安然长公主面前。金锁倒也罢了,只那个项圈正中镶着一颗拇指大的翡翠,水汪汪的翠绿欲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产自西域的老坑细糯飘翠,想必是禧妃积年的心爱之物。 果然夏凌诺道:“这个项圈很是眼熟,像是你入宫时的陪嫁。”又道:“还是个孩子,怎能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 禧妃歪向一边咳嗽了几声,直咳得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方含笑道:“皇上好记性。只是臣妾长年累月病着,放着可惜了。安然长公主那么可爱,给她正好。阿弥陀佛!” 安然长公主显然没想到禧妃送这样的厚礼,又惊又喜,忙谢道:“多谢皇嫂。” 禧妃轻轻抚摸着安然长公主的脸颊感叹道:“上次见她还是满月的时候,已经这么大了。长得眉清目秀的,长大一定是个美人。再过几年,母后皇太后就可以为安然长公主挑选驸马了!” 安然长公主笑道:“本公主才不要嫁人,我要永远陪着母后。”说罢,便跑到我怀里撒娇,只把众人逗得大笑。 “你啊!都十岁了,还是这么小孩子性格!”我笑道。 禧妃轻笑一声,双手合十:“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佛家讲因果,道家讲缘分,这也是母后皇太后的果报!阿弥陀佛!” 第三十章 南源郡王 禧妃站着说了一会子话早已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宫女们忙扶了她坐下。 禧妃她的容貌并不在珍妃之下,只是面色苍白如纸,瘦怯凝寒,坐不到半个时辰身体就软绵绵的歪在侍女身上,连单薄的缟绢丝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负荷,更别说髻上的赤金景福长绵凤钗上垂下的累累珠珞,直压得她连头也抬不起来。 禧妃和祥德妃一样,家世不算出众,她的父亲只是个不入流的京城武官! 再看她座旁的珍妃却是另一番模样。如果说珍妃的美是一种妩媚动人的美,而禧妃则是清丽出尘!两种风格不相上下! 但禧妃一眼瞧去却是极柔弱的人,弱质纤纤也就罢了,身体孱弱到行动也必要有人搀扶,说不上几句话便连连气喘。 禧妃与众人点头见过,打量了谨嫔几眼,看到贞贵人时却微微一愣,旋即朝着夏凌诺意味深长的一笑,转头若无其事微笑着对皇帝道:“皇上又得佳人了。” 皇帝也不说话,只置之一哂。祥德妃却含笑道:“禧妃妹妹说笑了,自古帝王佳丽三千,也是不为过的啊!” “肤若凝脂,容颜如画,妹妹当真是画上的人似的!叫人看了离不开眼睛!”禧妃笑道。 贞贵人微微一笑:“禧妃娘娘缪赞了,娘娘才是美的如清水芙蓉一般了!” 珍妃闻听此言,很是不屑,自顾自的喝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到现在都还没侍寝,得意什么? 案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殿角箜篌悠悠,微风拂帘,令人心旷神怡。“女儿红”酒味甘醇清甜,后劲却大。酒过三巡,脸上热热的烫起来,头也晕晕的,见众人把酒言欢兴致正高,嘱咐了安然长公主几句便悄悄扯了苏嬷嬷出去换件衣裳醒酒。 苏嬷嬷早吩咐了小蝶和云汐在含元殿旁的小阁里备下了替换的衣裳。含元殿虽然比别处凉快,可是安然长公主的十岁寿辰是大事,虽不需要按品大妆,可依旧要穿着合乎规制的衣服,加上酒酣耳热,贴身的小衣早被汗水濡得黏糊糊得难受。 小阁里东西一应俱全,专给侍驾的后妃女眷更衣醒酒所用。小蝶和云汐见我进来,忙迎上前来忙不迭得打扇子递水。我接过打湿了的手绢捂在脸上道:“这天气也奇怪,都九月了还热成这样。” 小蝶陪笑道:“太后要应酬这么些宫妃命妇难怪要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我轻哂道:“哪里要我去应酬?她圣母皇太后早就喧宾夺主了,咱们只需好好坐着饮酒听乐便可。” 小蝶笑道:“怪道太后今日出门并不盛装丽服。” 我饮了一口茶道:“今儿虽然是安然长公主的寿辰,但珍贵嫔晋了珍妃,西边那位又在边上鸠占鹊巢,是她们该风风光光的时候。不是咱们出风头时就要避的远远的,免得招惹是非。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云汐边替我更衣边插嘴道:“母后皇太后就是心眼好,你是皇上的嫡母,西边那位不过是妃妾,不过仗着生了皇帝才封了太后,如今居然也敢和东宫太后平起平坐了!她也配” 我斜睨她一眼,并不说话。小蝶接口道:“云汐你又糊涂了,太后娘娘贵为东宫太后,母仪天下!怎么能和西边那位计较,若叫旁人听了,倒显的咱们太后失德善妒是的!” 我微笑道:“小蝶跟我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你倒长进不少了。” 小蝶低眉一笑:“多谢太后夸奖。” 云汐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看着云汐,语重心长道:“你和小蝶都是哀家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哀家知道你的忠心,若你能和小蝶一样稳重,就更好了!” “谢母后皇太后教诲!”云汐道。 换过一身浅紫的华丽宫装,小蝶道:“太后可要立即回席?” 想了想笑道:“你在这里看着。好不容易逃席出来,等下回去少不得又要喝酒,这会子心口又闷闷的,不如去散散心醒醒神罢。”说着扶了苏嬷嬷的手出去。 外面果然比殿里空气通透些,御花园里又多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这时节御花园里翠色匝地,花却不多,只有石榴花开到极盛,却也渐渐有颓唐之势,艳如火炬的花心里隐隐有了浓黑的一点,像是焚烧到了极处的一把灰烬。苏嬷嬷陪着我慢慢看了一回花,又逗了一回鸟,不知不觉走得远了。 走得微觉腿酸,忽见假山后一汪清泉清澈见底,如玉如碧,望之生凉。四周也寂静并无人行。一时玩心大盛,随手脱了足上的凤凰绣鞋抛给苏嬷嬷,挽起裙角伸了双足在凉郁沁人的泉里戏水。 泉中几尾红鱼游曳,轻啄小腿,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嬷嬷“嗤”一声笑:“太后还是老样子,从前在府里的脾气一丁点儿也没有变过!” 我踢了一脚水花,微微苦笑:“奶娘居然还记得以前府里的事,哪里还是从前的脾气,改了不少了。哀家已经不是十六岁那个刚刚进宫的少女了!纵使如今这性子,还是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 见苏嬷嬷显露赧色,忙笑道:“瞧哀家喝了几盅酒,和你说着玩的呢。” 苏嬷嬷道:“奴婢哪里有不明白的。从贵人到玉淑妃,到皇后,再到母后皇太后,太后何曾有真正松过一口气。奴婢只是忧心,看你如今做了母后皇太后,也不比以前做皇后轻松啊!” 我叹了一口气道:“高处不胜寒啊!即便哀家想乐得清闲,总有人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哀家最近也常常寻思,当初和兰妃一起扶持四皇子登基,有没有做错!” 苏嬷嬷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的道:“太后,请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当初为何不扶持南源郡王?毕竟与你……就算太后恨她,总还有情分在的!就算不扶持南源郡王,太后为何不扶持幼子登基,垂帘听政?” “那时的陆家虽然势大,但还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哀家若真扶持幼帝登基,垂帘听政,必会被各方势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初与兰妃联手,就是寻思着她父亲只是个小小的知府,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却没想到啊,咱们的皇上却是个多疑的厉害角色!”我轻声道。 苏嬷嬷无奈叹了口气,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如今哀家已经是母后皇太后了,大夏朝以孝治天下,皇上不敢对我不敬的!”我转头笑道:“这水倒凉快,你下不下来?” 正说话间,忽听远远一个声音徐缓吟诵道:“云一涡,玉一梭……” 暗想道,这是李后主的词,其时后主初遇大周后,后主吟诵新词,大周后弹烧槽琵琶,舞《霓裳羽衣曲》,何等伉俪情深,欢乐如梦的日子。只可惜后主到底是帝王,专宠大周后如斯,也有了“手提金缕鞋,教郎恣意怜。”的小周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低低的吁一口气,若是人生永远能如初见该有多好! 想得入神,竟没有发觉那声音越来越近。猛然间闻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扑鼻而来,甜香阵阵,是新罗进贡的上好的“古奇香”的气味,却夹杂着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兜头兜脸席卷而来。心中一唬,足下青苔腻腻的滑溜身子一斜便往泉中摔去,苏嬷嬷不及伸手拉我,惊惶喊道:“太后!” 眼见得就要摔得狼狈不堪,忽地身子一旋已被人拉住了手臂一把扯上了岸,还没回过神来,只听他笑嘻嘻道:“许久未见,轩儿怎么还是老样子?” 一惊之下大是羞恼,见他还拉着我的手臂,双手一猛力使劲,推得他往后一个趔趄,忙喝道:“南源郡王请自重才是!” 抬眼见他斜倚在一块雪白万寿山石上,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泼墨流水云纹白色绉纱袍,,一支紫笛斜斜横在腰际,神情慵倦闲适。 他被我推了却不恼,也不答话。只怔了怔,微眯了双眼,仿佛突见了阳光般不能适应。他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忽然驻留在地上,嘴角浮起一缕浮光掠影的笑:“轩儿可是还在恨我?” 我一低头,见他双目直视着我的裸足,才发现自己慌乱中忘了穿鞋,雪白赤足隐约立在碧绿芳草间,如洁白莲花盛开,被他觑了去,又羞又急,忙扯过宽大的裙幅遮住双足。自古女子裸足最是矜贵,只有在洞房花烛夜时才能让自己的夫君瞧见。如今竟被他看见了,顿觉尴尬,大是羞惭难当。又听他旧事重提,心里早恼了他,欠了欠身正色道:“郡王请自重,哀家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是你的嫡母!” 他听我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即也感到失礼了,跪下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皇太后,愿母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这个男子就是先帝爷万隆帝的三皇子,与我同岁的夏凌辰! 看着眼前这个让我爱恨不能的男子,往事像雪花般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都是你,我才会入宫选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第三十一章 精心策划 苏嬷嬷惊讶的看着我,小声道:“太后……” 我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苏嬷嬷虽然满腹疑问,却不敢违拗我的话,依然向南源郡王施了一礼。 南源郡王微微一哂,“我就知道,你还在恨我?” 维持着淡而疏离的微笑,反问道:“当日你既然答应了求娶于我,我苦苦等待,可你却娶了英国公家的小姐!从我入宫选秀那一日,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的活着,我要让世人看看,我陆林轩是怎么活在这宫里,是怎么活在这世上的!” 他微显诧异之色,“当日的事,实属迫不得已!”随即仰天一笑,“你既然这么恨我!我多说也是无宜的!” 我心下不免嫌恶,真是个虚伪的男人啊!初识那会,说遍了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如今,居然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出来! “听闻王爷封了南源郡王后,每日都会去怡红院寻花问柳,当真是放浪不羁。”我声音里有刻骨的绝望,那双清澈的眸子燃起熊熊烈焰,恨意,来得如此迅疾。 夏凌辰听了微微一愣,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道:“本王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轩儿,当今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只有做个贪图玩乐的风流王爷,方可保住性命。” 我冷哼一声:“王爷昔日满口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什么天下为公,民为贵,君为轻,不曾想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轩儿!”他的手握的更用力了,一双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夏凌辰的双眸是最好看的,如同星辰般耀眼,让你不小心就陷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女蜗造人的时候,用星星做了他的眼睛。 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我也很是着迷。而现在看到它我只觉得深深的恶心! 我反感到了极点,但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客套:“王爷请自重,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如今哀家已经是你的嫡母,若是叫旁人看了,岂不失了礼数?”说罢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转身道:“安然长公主还在等哀家,哀家先行一步,王爷请自便!” 说罢,我猛地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他一不小心,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 我对苏嬷嬷道:“去唤两个内监来扶王爷去邻近的碧玉轩歇息,他醉了!” 苏嬷嬷即刻唤了内监来,一边一个扶住。他摆一摆手,目光落在我身上:“这些年来,你也不好过吧?” 我一怔,心下愈发烦恼,大喝道:“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哀家现在是大夏的母后皇太后,有什么不好过得?” 夏凌辰望了我半晌,轻笑道:“四弟不是你亲生的,本王又怎能不清楚你的处境?” 我“嗤”笑一声,只道:“王爷有这个闲心,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大夏朝以孝治天下,他还能杀了哀家不成?” 说罢拂袖而去。 直到走的远了,才郑重对苏嬷嬷道:“今日之事一个人也不许提起!” 苏嬷嬷从未见过我如此神色,慌忙点了点头。 略消了消气,整理了衣容悄悄回到席间,不由自主先去看珍妃,见她依旧独自坐着饮酒。陆元贞急道:“太后去了哪里?这么久不回来,陛下已叫人找了好几回了。” 我淡淡一笑:“酒醉在偏殿睡了一晌,谁知睡过头了。” 陆元贞轻吁一口气,方笑道:“太后香梦沉酣,臣妾白焦心了。” 正说话间,见夏凌诺朝我过来,行了一礼道:“太后可是身子不适?需要儿臣叫太医嘛?” “无妨,哀家刚刚酒醉睡了半晌,倒叫皇帝担心了,快去陪你母后吧!”我笑道。 “朕也有些醉意了,叫人上些瓜果给太后解酒吧。”宫女早捧上井水里新湃的各色鲜果,澄澈如冰的水晶攒心大盘里盛着香瓜玉白,西瓜鲜红,莲蓬盈翠,葡萄凝紫。 “太后请。”夏凌诺恭敬道。 “皇帝仁孝,大夏之福!有此明君,百姓之福啊!”我笑道。 郑令月见我这么夸她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我望了郑令月一眼,盈盈浅笑道:“姐姐,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来可好?” 夏凌诺道:“今日是安然长公主的寿辰,太后是正主儿,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这时,安然长公主突然跑了过来,抱着我道:“母后去了哪里?倒叫儿臣好找啊?” 我笑着摸着她的头道:“母后醉了歇息了片刻,快回你的位置坐着,不可失了礼数。” 郑令月轻笑一声:“无妨,她还是个小孩子。安然来郑母后这里来,哀家这里有御膳房新做的燕窝金乳酥,是你最爱吃的。” 安然长公主“嗯”了一声,笑着跑过去了。 从郑令月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是真心喜欢安然的。她虽然对我很是提防,但安然毕竟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罢了! “哀家想宫中妃嫔们侍奉圣驾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谁抓到了什么便当众表演以娱嘉宾,皇上以为如何?” 夏凌诺颔首道:“这个主意倒新鲜。就按太后说的来。” 我忙下去准备了,不过片刻捧了个青花纹方瓶来,“既然是哀家提的,那哀家做主了,这抓阄行令的差事就让哀家来担当吧。” 郑令月轻笑道:“怎么,妹妹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儿自己不去演上一段儿?” 我道:“姐姐说笑了,哀家身无所长,只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哀家已经想好了,无论各位妃嫔表演什么,哀家都送一对帝王绿翡翠手镯。皇帝您说好不好?” “红翡绿翠!妹妹有心了,只是妹妹当初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啊!你不献艺,哀家却是不依了。”郑令月笑道。一双美丽的眸子绽放着精明的光芒,透过一丝狡黠之色,不知道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第三十二章 嚣张 终于上钩了,我心中暗笑。嘴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本来想躲懒,偏姐姐不让,那哀家嫌丑了,小蝶,取哀家的琵琶长相思来!”我笑道。 “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哀家怎能让你躲了?”郑令月笑道。 片刻,小蝶和云汐小心翼翼的取来了长相思,安放在大殿中央,两个小太监搬来一个玉座放在了琵琶后面。 众人皆一脸好奇的看着我,等着我表演。 我微微一笑,缓缓过去,轻轻坐下,深呼吸,调整情绪。常言道,心不静,音不宁!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朕倒是期待了,母后尽管随意就是。”夏凌诺笑道。 “那哀家就献丑了!”我轻轻一笑,用玉手抚摸了上去。 此时,我独抱琵琶,安坐玉座,正细细弹着。 我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琵琶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有节奏,宛如天籁之音,惊涛拍石,激起碎玉飞花,泠泠之音,似古琴弹奏,时而清朗,时而深沉,时而悠扬,时而激越。 一曲完毕,众人皆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好!”宣德亲王朗声笑道:“一曲便觉千金值。太后好造诣,本王拜服了!” “有个娇娆如玉,夜夜绣屏孤宿,闲抱琵琶寻旧曲,远山眉黛绿。太后果然厉害,臣妾佩服!”祥德妃和蔼笑道。 而禧妃借口身子不适,早已离席。 谨嫔、李丽人、何丽人、王丽人、周丽人只是嫣然一笑,并不答话! 珍妃捏紧了汗巾,心中暗自冷哼一声:“不就是会弹个破琵琶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王昭君在世!” 而陆元贞看着我,满是笑意,双眸中写满了钦佩。笑道:“太后还是丞相府千金的时候,就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今日有幸听太后一曲,真是三生有幸啊!” 珍妃很是不屑,冷哼道:“太后就是琵琶弹的再好,还能比得过王昭君不成?臣妾听闻王昭君弹奏琵琶,连大雁听了都忘了挥动翅膀,掉了下来,故有落雁之称!” 祥德妃轻笑一声:“太后的音律造诣哪是珍妃妹妹能指手画足的啊?珍妃妹妹擅长烹饪,这音律之事还是不要评论了吧!” 珍妃望了祥德妃一眼,不屑道:“祥德妃姐姐此言差矣啊!女子无才就是德,要我说咱们女人啊,若是连一个人的胃都抓不住,还能抓住别人的心不成?” 祥德妃轻笑一声,转过头去,不想与她争辩。 “娘娘此言差矣啊,娘娘不懂音律,依本王看太后今日一曲,丝毫不逊色当日的王昭君!”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走进了大殿,惊了众人。 却是满脸笑容的南源郡王夏凌辰。 夏凌辰缓缓行了一礼道:“小王参见皇上,两宫太后,愿皇上龙体安康,愿两宫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郑令月笑道:“南源郡王叫哀家好等啊,快快入席吧,今日是安然长公主的寿辰,本是家宴,不必拘礼了。” “谢圣母皇太后!”夏凌辰微微一笑,转身朝左边第二席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长相思,长相思,月落花台君不知!太后好造诣,可真配的上这长相思了!”夏凌辰望着我笑道。 我平静道:“不过略懂几曲,王爷见笑了!” “三哥,你晚来了,难道又是去烟花之地不成?可得自罚三杯哈!”夏凌诺开心笑道。 在先帝爷的一众皇子中,夏凌诺和夏凌辰关系是最要好的。夏凌辰的生母月贵太嫔生前并不得宠,又没庞大的母族做支撑,而夏凌辰本人最喜烟花花柳巷,是个出了名的放浪不羁,对夏凌诺来说他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人了! “可不,怡红院最近新来了一个花魁,唤云姬的,不光生的貌美,精通音律,而且腹有诗书气自华!陛下可要去看看?”夏凌辰爽朗笑道。 “咳……咳……咳……”郑令月轻咳几声,提醒夏凌辰不要忘记场合。 “到底是年轻人风流倜傥啊,不似哀家已经是半老徐娘了!”郑令月笑道。 “哪有,母后依然光彩照人啊!”夏凌辰夸道。 郑令月掩面笑道:“哀家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唉,不说了,前几日哀家和你母妃叙旧,她还念着你了,你和陛下手足情深,这月贵太嫔伺候先帝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理应加封啊……”说罢,看向了夏凌诺道:“按大夏的礼法,这尊封的旨意还是皇帝来下最为合适。” 夏凌诺不假思索道:“月贵太嫔伺候先帝爷多年,加封也是应该的,朕明日就下旨,尊封月贵太嫔为月德太妃!” 话毕,夏凌辰走向大殿中央恭敬的跪下道:“小王谢陛下,谢圣母皇太后隆恩!” 郑令月又看向了宣德亲王笑道:“宣德亲王的母妃在先帝爷时就是皇贵妃,如今已经是皇贵太妃了,位同副后,地位尊贵,已无可晋封,哀家会让礼部明日为皇贵太妃上加微号!” 宣德亲王轻笑一声,并不正眼看郑令月,只道:“圣母皇太后忘了,皇贵太妃之上还有皇太后,皇太后之上可还有太皇太后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 之前喧闹的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静,静的连沙漏的滴落声都可以听见。 没人敢插嘴,生怕说错了话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我看向宣德亲王,双眸中的眼珠转了几圈,笑道:“王爷喝醉了,忘了自古能做太后的只有两种,一是大行皇帝的中宫皇后,二便是皇帝的生母。苏嬷嬷,宣德亲王喝多了,把哀家这蝶牛乳清茶糕送去给宣德亲王解酒。” “奴婢遵命!” 宣德亲王的王妃也赶紧奉上一碗醒酒汤,笑道:“王爷喝醉了,尽说胡话了,望太后和陛下莫怪才是!” 宣德亲王刚刚只是图一时嘴快,现在也觉得有点鲁莽了,忙走到大殿中央,恭敬跪下道:“本王酒后失言,请陛下和两宫太后降罪!” 夏凌诺脸色异常平静,让人看不出端倪,不说一句话。若是旁人看了,只以为皇帝刚刚只当宣德亲王酒后胡言乱语,并没有生气。 我却知道,这位皇帝的性子,当他却是脸色异常平静的时候,心里早已经是波涛汹涌! 郑令月嫣然一笑:“平身,今日家宴嘛,谁还没有过喝醉说胡话的时候,只希望宣德亲王不是一直喝醉才好啊!” 我也莞尔一笑:“就是,家宴嘛,喝多了说胡话也不为过,宣德亲王快快入坐,刚刚哀家还说要妃嫔表演才艺,怎的哀家才演奏一曲,你们又说到别的事去了!” 第三十三章 一舞惊魂 过了半晌,夏凌诺爽朗笑了几声,驱散了刚刚的寂静之气,只道:“长兄好生客气,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朕不会因为一句酒话记在心上,长兄还不了解朕的性格,长兄快快入席就坐!” “本王知道陛下一直宅心仁厚,大夏之福啊!”宣德亲王笑道。 宣德亲王听夏凌诺这样说,松了一口气,王妃扶着他入席安坐了。 我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今日恐怕有一场好戏要看。只是不知道她要怎么演这一出“后宫和睦,兄友弟恭的好戏了?” 郑令月母子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岂能不知? 夏凌诺没有庞大的母族做支撑,又是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即便对宣德亲王再不满,眼下也只能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但我知道夏凌诺的性子,常年身居高位的政治敏感度告诉我,想必在不远的将来,皇室会有一场惊涛骇浪。 我眉毛上扬,笑道:“今日家宴,大家都别拘礼了,来来,我们接着抓阄行令吧!” 郑令月看了我一眼,笑道:“妹妹刚刚的琵琶弹奏,哀家已经是惊为天人了!诸位妃嫔也别藏着掖着了,母后皇太后已经第一个表演了,你们按位份高低抽吧!” 谨嫔在一旁道:“万一抽中的纸签上写着的不是某位姐妹的长项,可要如何是好呢?” 我笑道:“就算不是长项,皮毛总是懂得些的。况且都是日日相见的一家人,随意即可。” 筵席已经开了半日,丝竹声乐也听得腻了,见我提了这个主意,刚刚又亲自动手弹奏了一曲琵琶,众人都觉得有趣,跃跃欲试。可不能让我这个母后皇太后独自抢了风头! 宫中妃嫔向来为争宠出尽百宝,争奇斗艳。如今见有此一举,又是在皇帝亲贵面前争脸的事,都是存了十分争艳的心思。 我抽得祥德妃是随意作诗一首! 祥德妃连连推辞:“本宫只是略识得几个大字,若是作诗就是丢脸了,白白叫自家亲贵笑话了!” 我笑道:“哎,祥德妃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本就是大家闺秀,这作诗自然是手到捏来的!” 郑令月看了祥德妃一眼,也笑道:“你本就是才女,不要谦虚了,随意即可!” “那臣妾献丑了!”祥德妃笑道。 话毕,几个小太监赶紧抬了一张羊脂白玉书桌进来,又备好了笔墨纸砚。 我走上前去,笑道:“哀家亲自为你磨墨,祥德妃快快动笔吧!” “怎敢劳烦母后皇太后!”祥德妃不好意思的道。 “无妨!”片刻后,我已经磨好了墨,退到一旁让祥德妃尽情表演! 祥德妃轻叹一口气,握笔,用很严谨的姿势在上等的宣纸上面飞舞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是大功告成。 众人皆围上去一睹为快,只见白的透明的宣纸上面赫然写着四行小诗。 “《思夏朗》凌波仙子露愁容,愁绪无端不可寻。那日夏郎游湖来,害得相思卧榻中。” 众人皆知道这个夏朗指的是谁,但没一个人敢点破。 夏凌诺很是愧疚的看了祥德妃一眼,轻声道:“怎的不把大皇子和二公主带来?” “麟儿和德善公主太过顽皮,这种家宴,他们也不想来,倒觉得拘着他们了,本宫就让侍卫陪着他们出去闹腾去了!”祥德妃平静的道。 夏凌诺惭愧道:“朕也许久没去看麟儿和德善了,明日就去看爱妃吧!” 这时,一旁的珍妃撒娇道:“陛下刚刚还答应了来臣妾的永乐宫里品尝臣妾亲手做的海鲜宴了,君无戏言啊!” 祥德妃摇了摇头,只淡淡的道:“陛下还是去陪珍妃妹妹吧,君无戏言!臣妾有麟儿和德善相伴,无聊之时再看看书,作作画,已经很知足了!” 夏凌诺望着祥德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祥德妃也太高傲了,这样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郑令月微微一笑,拉着祥德妃的手道:“端庄识礼,协理六宫你当之无愧!” 珍妃却是一脸通红,有大皇子和二公主相伴,这祥德妃摆明了是笑话她膝下无儿无女啊!再得宠又如何了?终究是无依无靠。 “这禧妃已经离席了,按照位份,接下来哀家该抽珍妃了。”我道。 “别,本宫大字都识不全,叫本宫表演才艺?只会落了笑话。”珍妃道。 郑令月不耐烦的道:“母后皇太后都已经表演了,你就不用抽了,随意表演个什么拿的出手的也就罢了!” “谨遵圣母皇太后懿旨!”珍妃心中不满的道。 珍妃似是有些为难:“臣妾平时最擅长制作吃食点心一类,在殿中怕是……” 夏凌诺笑道:“无妨,一般家中的小姐会做这些的可不多。你随意即可!” 珍妃含羞一笑:“臣妾不才,平日做这些也是为了陛下,聊表心意!” “嗯,那倒是可惜了,含元殿没有小厨房,可是如今这大殿里也没法给你搬个灶台来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珍妃咬唇想了想道:“陛下,臣妾还有一办法,不知可否一试啊?” “什么办法?”夏凌诺疑惑道。 “臣妾无需灶台,只需清水一杯,切碎了的山柴胡一根。”珍妃笑道。 夏凌诺看向含元殿的掌事太监道:“去问问御膳房,有没有山柴胡?” “是,奴才遵旨!”说罢嘱咐了身旁一个小太监几句,小太监飞快走开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手中拿着一杯清水,和一根土黄的植物进了大殿,转交给珍妃。 珍妃淡淡一笑,拿起山柴胡,拔开根茎外的皮,放入水中,稍等片刻,便把水递给了掌事太监。 掌事太监小心翼翼的奉上水“陛下!” 夏凌诺接过杯子,仔细看了看里面,杯底还有些浑浊,上面倒是清澈,尝试喝了一小口。 “咦,这水倒是清甜可口啊!”夏凌诺惊奇道。 珍妃微笑道:“陛下,山柴胡的根清甜可口,并有清热之功效,喝了多有益处。” “这方法朕倒是第一次见,的确好喝!”说完,朝珍妃脸上轻轻捏了一下道:“这吃食方面,还是爱妃懂得多啊!” 珍妃十分欢喜道:“谢陛下夸奖!” 我淡淡一笑,这珍妃今日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我双眸轻轻瞟了祥德妃一眼,此时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估计夏凌诺早已经把她写的《思夏郎》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后宫中的女人,就算儿女双全,可是不得皇帝宠爱,到底是孤独寂寞啊!”我心中无奈的道。 谨嫔并无才艺傍身,又胸无点墨,因此跳了一曲怡红院名妓教的艳舞。 只把众人看的是脸红心跳,心中皆暗道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啊!不过夏凌诺却看的很有劲,笑得双眸眯成了一条缝。 李丽人画了一幅国泰民安图,何丽人和王丽人合奏了一曲《玉树后庭花》赢得了满堂掌声。 不过夏凌诺却很不高兴,这《玉树后庭花》是南陈亡国之君陈后主所作,陈叔宝昏庸无能,专宠张丽华,以至于白白断送了江山社稷。 他夏凌诺尽管刚刚登基不久,可是立志要做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样的明君,岂是昏君陈叔宝能比的? 周丽人填了一首词,虽然出彩,但也算不得出奇。 待到贞贵人时,众人皆是好奇,想看看这位皇帝身边的新人有什么才艺。 我素手一扬,抽了一枚纸签在手心道:“这贞贵人的。”说着展开纸签一看,自己先笑了:“请贞贵人随意作舞一曲。” 这时,坐在最后一席的周丽人小心翼翼的对其他几位丽人道:“你们听说了没,这个贞贵人虽然是母后皇太后的妹妹,可惜是庶出,又生在二月,不受父母待见,早早的就被陆丞相送到乡下去了。” 李丽人听闻,只淡淡笑道:“虽然听说这个贞贵人自幼养在乡下,但陆丞相也是请了族亲照看的啊,寻常千金小姐也总要学点东西,总不至于什么都不会吧。” 她们哪里想得到,陆元贞当时莫说是学琴棋书画,就连饭都吃不饱呢! 陆元贞眨了眨眼睛,站起身道:“臣妾领命!” 琴棋书画都是需要从小培养,在座的妃嫔们,除了珍妃以外,无一不是这方面的高手,陆元贞知道这方面的欠缺,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过。 只是她起步太晚,再去学习琴技和书法,都很难学有所长,所以她只得另辟蹊径去学习舞蹈。在那段时间,陆元贞真的去学了不少的舞步。当然—与从小学习舞蹈的那些千金小姐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毕竟她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迅速弥补上空缺的那么多年。 所以,不能走寻常路,必须得取巧,陆元贞微笑起来。 夏凌诺看着陆元贞,只觉得这个少女的眼睛和别的女孩极不一样,像是月下幽艳的井水,极清而深,眼底却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横亘在那里,让人摸不清。 “本小主还需要两样东西,请陛下允诺。”陆元贞的声音很轻很庄重,一本正经的模样。 夏凌诺点点头,道:“去吧。” 掌事太监听了夏凌诺的吩咐,便跟着陆元贞下去准备。走过回廊,直到众人都看不到了,陆元贞才轻笑道:“请公公为我准备几样东西。” 掌事太监听了陆元贞的话,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却还是赶紧吩咐人去做了。 宴会上— 珍妃冷笑一声:“哼,故弄玄虚,不过是跳舞而已,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珍妃铁青着脸,现在她恨不得撕碎陆元贞,早已迫不及待地等着陆元贞出来出丑了。 夏凌诺举起酒杯,道:“三哥来,我敬你一杯。” 夏凌辰微笑:“多谢。” 一旁的仁和亲王夏凌玉一直坐在那里,充满同情地看着面色发白的宣德亲王,连安然长公主和他说话都没有听见。本来今日家宴夏凌玉根本不想来的,他一天只顾玩闹,毕竟六岁的孩子嘛! 可他是圣母皇太后郑令月的小儿子,郑令月无论如何是要把他带出来在亲贵面前长脸的! 夏凌玉和夏凌诺不同,夏凌玉是自幼养在圣母皇太后身边长大的! 郑令月生夏凌诺的时候,位份并不高,因此夏凌诺一出生便送到了先帝爷最为宠爱的宸贤妃那里,可是好景不长,在夏凌诺十岁那年,宸贤妃生了一个小皇子,先帝爷颇为宠爱! 奈何小皇子却是个无福之人,不到十日就夭折了,宸贤妃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一个月后也薨了! 当时朝中大臣皆私下暗道,如果宸贤妃和小皇子不死,那么太子之位绝不可能轮到那位废太子了! 宸贤妃死后,先帝爷就把夏凌诺送还给了郑令月。 顽皮的安然长公主见夏凌玉不理睬他,早已坐不住了,可是无论她说什么,夏凌玉都是一副恭敬却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她大为气恼。 一转眼,又看到夏凌玉容貌漂亮得过分,安然长公主盯着他看了半天,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夏凌玉淡淡垂下眼睛:“长公主,我是男孩子。” 安然长公主鼓起脸,满脸怀疑道:“叫什么长公主啊?本公主只比你大了四岁而已!叫姐姐!” 夏凌玉:“……” 这时候,下人们抬来了四面高大的白色绢纸屏风到众人面前。珍妃笑道:“这弄的是什么玄虚,不是说跳舞吗?这是要当众作画?” 夏凌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好奇。 众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陆元贞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换了掌事太监准备好的洁白舞衣,进入了屏风之中。屏风太过于高大,众人只能看见一道窈窕纤细的影子,却完全看不见陆元贞的面容,他们不由得更加好奇。 整个花园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 乐起,用的是最寻常的清平调。陆元贞云袖破空一掷,不慌不忙,带着节奏感缓缓地舞起,随后双手拿住衣襟,缓缓一甩,身子旋转过去,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地零零摇晃作响。一阵风吹起,无数的花瓣纷纷扬扬拂过她的鬓,落上她的袖,又随着奏乐旋律漫成芳香的云海。在花瓣雨中,她的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裙衣飘飞,秀发飘洒,接着一连串精美的舞姿展现出来,头发上的簪子碰出清脆的响声。过后不久,人跳向空中,衣袖飘动,双足旋转得更疾,直旋得裙裾如榴花迸放吐灿,环佩飞扬如水。此时已是霞光最绚烂的时辰,与地上的花园相映生辉。微风来了,吹动各色花锦,活色生香,摇曳翩翩,众人没办法看到她的脸,只看到那窈窕纤细的影子,如同天上的霞被剪碎了,落到地上,影映在屏风之上。 众人看得都愣住了,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跳舞的方式。平日里看得太清楚,反倒觉得平平,但是这样只见一道美丽的影子,映在四面屏风之上,却显得身姿妖娆,令人浮想联翩。 夏凌诺笑了:“倒也是个有趣的奇女子。” 珍妃轻轻嗤笑一声。哼,陆元贞真是会取巧,知道自己舞蹈平平,便用影子舞的方式来表现,用新奇冲淡舞姿的平庸。 就在这时候,安然长公主突然跳了起来,瞪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惊呼道:“你们看!” 众人凝神望去,却看到正面的那道雪白的屏风上突然多了一个点,随后,闪出乍开三分的花儿,伴着阵阵伴奏的乐曲声,跟在后边的朵朵小花便一发不可收拾。最令人惊奇的是,随着陆元贞的手腕转动,原本绘出的花苞,就像从熟睡中苏醒过来了似的,徐徐地向外伸张,开大了、开圆了……这样一个开花的全过程,可以在人注视之下,迅速完成。 仿若天上的云朵起舞,仿若霜露滴凝成泪珠,仿若飞鸟跃出高大树林,仿若脱兔逃离坚固牢穴。 陆元贞的舞蹈轻灵、飘逸,随着她的舞动,大朵、小朵,单瓣、复瓣,各种各样的花朵一齐在雪白的屏风上开放。花丛中,屏风后的人影还在翩然起舞。乐曲越是加快,屏风上开出的花儿越是炽热,愈加浓丽,愈加热情,愈加旺盛。 夏凌辰慢慢站了起来,小脸兴奋得通红,猛烈地拍起巴掌来:“好看好看!这个最好看!哎呀,比刚才的那些劳什子好看多了!” 众人皆是惊叹不已,为这奇迹般的场景说不出话来。舞蹈并非绝世无双,画画的技巧也未必多高超,但一边舞蹈一边画画,最难得就是两者的配合。每一个舞步都配合着一朵水墨花的盛开,每一个节奏都和绘画结合得那样天衣无缝,鲜花盛开,花丛起舞,这是多灵巧的心思! 夏凌诺看得目不转睛,最后突然笑起来,他轻轻点头,道:“这个贞贵人,的确很聪明。” 舞曲罢,四面屏风上全都画上了盛开的鲜花,跟这满园的鲜花胜景相得益彰,陆元贞轻轻喘了一口气,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众人这时候才发现,她的袖底早已被墨汁染黑,可是她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笑嘻嘻地上去给皇帝行礼。 夏凌诺微笑,道:“你能有这份心思很好,怪不得太后也很喜欢你。这是什么舞?” 陆元贞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笑道:“回禀陛下,这是水墨舞。” “水墨舞?好啊!好!传朕的旨意,晋贞贵人为从四品贞丽人!”夏凌诺笑道。 第三十四章 不请自来 元贞盈盈举眸看着向她走来的夏凌诺,他伸手将元贞扶在怀中,轻声在耳畔道:“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元贞低首嫣然含笑:“雕虫小技,博皇上一笑罢了。” 我侧身见珍妃面色微变,瞬间已起身含笑对夏凌诺道:“贞丽人妹妹果然聪慧,能作寻常人不能作之舞。依臣妾看一点也不比韩尚乐逊色了!” 听闻“韩尚乐”三个字,夏凌诺微微一愣,久久陷入了沉思。 这后宫之中,众人皆知韩尚乐是皇帝的情人,至于她为何不肯进入后宫,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坐在最后一排的李丽人无奈的道:“刚刚还是低我们一等的贵人,一转眼的功夫就和我们平起平坐了!” 何丽人笑道:“什么平起平坐啊?人家有陛下亲赐的封号,论名分可是排在我们这几个丽人前面的。” “唉!到底是母后皇太后的亲妹妹啊!虽然庶出,那也是丞相府千金,我们这种出身哪比得了?”王丽人摇了摇头道。 周丽人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看向李丽人,笑吟吟道:“你可别抱怨了,你还有宁安公主,那可是皇上的长女,陛下得了空还去看看你,哪像我们这三个无儿无女的,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了皇帝一回。” 夏凌辰举杯亦笑:“微臣今日有幸得见母后皇太后和诸位皇嫂一展才艺,实在是三生有幸!微臣敬陛下和两宫太后一杯,愿我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享万年基业!”说着一饮而尽。 夏凌诺双眸一亮,目光似轻柔羽毛在夏凌辰脸上拂过,嘴角蕴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阳光。 郑令月对身后的爱乐笑道:“哀家库房里有西藏达赖喇嘛进贡的和田玉送子观音,你明日送到南源郡王府上去。” “奴婢遵命!” 接着又看向南源郡王笑道:“陛下已经有两子三女了,倒是你,和南源郡王妃成婚多年却还是一无所出,这方面郡王还得多多努力才是啊!” 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道:“皇贵太妃来了!” 此话一出,我和郑令月脸上皆闪过一丝不悦。 大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先帝爷的太妃们一般都居住在仁寿宫,轻易不得外出,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尴尬。 如果太妃们外出和皇帝皇后,还有后宫妃嫔撞见,就涉及到如何行礼的问题了。 按理来说,皇帝是一国之尊,皇后是一国之母。两个人是整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皇帝和皇后唯一需要行礼的对象是先帝皇后,即皇太后和太皇太后。 天地君亲师,理应由太妃们向皇帝皇后行礼才是。但如果这样却又是不妥的! 大夏历来以孝治天下,太妃是先帝爷的妃嫔,皇帝皇后的庶母,是他们的长辈,如果长辈向晚辈行礼,岂不有违孝道?但如果让皇帝皇后向太妃们行礼,他们心里自然也是不肯的。 所以在大夏,大行皇帝龙驭宾天以后,太妃们就会立即搬入仁寿宫,轻易不得外出,以避免这个尴尬的问题! 这个皇贵太妃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不过片刻,皇贵太妃已经走了进来,见了夏凌诺,微微一笑,正欲下跪行礼。 夏凌诺急忙起身制止了她:“皇贵太妃无需行此大礼,你是先帝爷的皇贵妃,位同副后,摄六宫事,地位尊贵,朕不敢受皇贵太妃如此大礼,快快入席就坐。” 皇贵太妃笑道:“老身谢过陛下!” 片刻,三个小太监急忙在第一席加了一张桌子和椅子,皇贵太妃淡淡一笑,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 除了珍妃以外,其他妃嫔皆起身,向皇贵太妃福了一礼。 皇贵太妃看了珍妃一眼,知道这个珍妃可是如今专宠之人,无需和她计较那么多。何况新人马上就要选秀入宫了,到时候这个珍妃还能不能稳固盛宠那还得看看了! 我在一旁笑道:“姐姐今日前来,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还是妹妹聪慧啊,老身今日前来也是有事相求啊!”皇贵太妃道。 “不知姐姐有何要事还需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知会了下人,告诉哀家或者圣母皇太后不是一样的吗?”我笑道。 皇贵太妃忍不住一笑,偷偷看了宣德亲王一眼,宣德亲王朝她眨了眨眼睛,眼中闪着狡黠地光芒。 她迅速转头,收敛起嬉笑,思量的眼光闪烁:“老身是为了皇上和大夏的皇嗣而来!陛下虽然已有子嗣,但两个皇子也终究少了些,常言道,皇嗣繁盛,江山才可万年有人啊!老身有一个嫡亲侄女,是金吾大将军的嫡幼女,唤徐慧的,也是十五岁年纪,豆蔻年华,老身想让她直接进入最后一轮殿选,为陛下你繁衍子嗣!” 我心中冷笑一声,原来皇贵太妃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啊。她也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的势力植入后宫了! 郑令月在一旁笑道:“姐姐也是过来人了,如今选秀刚拉开序幕,其他秀女都是一轮轮的挑选,大夏还从来没有过哪位秀女跳过前面四项,直接进入最后一轮殿选的,这也不合祖制。” 皇贵太妃笑道:“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圣母皇太后下道懿旨,谁敢说什么啊?” “这……”郑令月还欲争辩,夏凌诺却突然笑道:“无妨,既然皇贵太妃第一次开口相求,又是为我大夏皇嗣考虑,母后你答应了就是。” “好吧,不过老姐姐啊,哀家丑话可要说在前头,下不为例啊!”郑令月笑道。 “知道,老身也是为了大夏皇嗣考虑不是,这么多年了,太后的嘴啊,还跟以前伺候先帝爷的时候,一样伶俐啊!” “老姐姐啊!你还跟以前一样,时常打趣哀家,若你的侄女成了皇帝的妃嫔,你不就成了哀家的老亲家了嘛!”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哈哈大笑!不再多言!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 我经过皇贵太妃身边,忽然听见她在我耳畔悄声道:“恕老姐姐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如今两宫太后并尊,太后的日子可还好过吗?” 怎么?现在就开始挑拨离间了,拉拢哀家不成?可真是个老狐狸啊! 我扶着苏嬷嬷的手从容道:“老姐姐说笑了,哀家是皇帝的嫡母,大夏的母后皇太后,有什么不好过得了?” 皇贵太妃淡然一笑:“太后也是聪明人,大家都是多年姐妹了,怎的就不跟老姐姐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帝始终不是太后亲生的,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太后若在后宫没有个依傍,可怎么过了?” 我抬眸望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姐姐聪慧,哀家还有娘家人了,就不劳烦老姐姐操心了!” “老身就是不说,太后也明白吧?现在的陆家是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狼上狗不上,太后的母亲和长嫂一直不对付吧?其他人老身就不说了。” 我云淡风轻道:“老姐姐可真是闲啊!居然操心起哀家的娘家了。” “没有,没有,老身想说我的仁寿宫里也有太后爱吃的蜂蜜桂花糕,太后没事可以常来坐坐,毕竟多年姐妹不是?”皇贵太妃轻笑一声,扶着婢女的手走了。 “太后,皇贵太妃这个意思是要与你结盟不成?”苏嬷嬷道。 我冷笑一声:“走吧,苏嬷嬷,这个老狐狸啊!当初先帝爷敬诚皇后仙逝,她就一直与哀家争夺皇后之位,只因为她是宣德亲王的生母,先帝爷忧心太子,才不肯立她为后!” “就是,这么多年了,依奴婢看这位皇贵太妃还没看清自己的位置啊!” “当初先帝爷立我为后,我岂能不知?先帝爷是担忧汉宣帝时期,霍婕妤谋害许皇后和太子的事再度发生,才立了没有生过儿子的我为后!”我无奈道。 苏嬷嬷叹了口气道:“太后不要太在意以前的某些人,某些事,我们可还得向前看啊!” “回慈宁宫吧,估计皇贵太妃现在心里还在怪我夺了她的皇后之位,与那个老狐狸结盟,那才真的是与虎谋皮!”我冷笑道。 第三十五章 情报网 慈宁宫 我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六刻,正欲沐浴,忽见得一小宫女进来禀报:“太后,谨嫔娘娘求见!” “谨嫔,她来干什么?”苏嬷嬷疑惑道。 “想必是为了珍妃吧,那林云馨还没有子嗣,便连连晋封坐到了从二品妃位,又与她同住一宫,她能好过吗?”我冷笑道。 片刻,谨嫔走了进来,恭敬的跪下道:“臣妾给母后皇太后请安,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赐坐!” 待谨嫔坐下以后,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开口,只道:“珍妃……”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了。笑道:“哀家知道你今日前来为的什么,这林云馨目前是很得宠啊!” 谨嫔涨红了脸,轻声道:“珍妃貌美,又擅烹饪,得宠也是自然的,太后可要为臣妾想个法子啊!毕竟臣妾与她同住一宫,又不对付,虽然眼下她不敢加害臣妾,但也时常刁难啊!臣妾只怕……” 我掸一掸衣裳,冷笑道:“怕什么?你救了大皇子,又是两宫太后亲自加封的,皇上目前对你也挺看重,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默默无闻,受人欺凌的更衣了!” 谨嫔点头:“话虽如此,但珍妃她毕竟是永乐宫主位啊,这就已经压了臣妾一头,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我短暂的皱了下眉,随即尴尬笑笑:“你放心吧,哀家记性不差,哀家既然许诺了要保你做了永乐宫的主位,就不会失言。” 谨嫔这才释然,含笑道:“谢母后皇太后隆恩,那母后皇太后是下懿旨,还是?” “哀家如果下了懿旨,陛下怎么想?皇帝不是哀家亲生的,让他知道哀家拉拢你?你以后在后宫就会被视为哀家这一党了!”我冷笑道。 “那太后的意思是?”谨嫔诧异道。 我折一枝牡丹在手里把玩:“急什么,细水长流,来日方长,你这么沉不住气,哀家还指望你做什么大事?再说那珍妃,貌美又如何了?膝下无儿无女,皇上喜欢她貌美也不过一时新鲜,这后宫从来就不缺美人,一旦新人进了宫,那才是百花齐放,百花争鸣了!” 谨嫔浅笑道:“太后所言极是,臣妾糊涂了,珍妃虽然已经晋了妃位,但到底是无儿无女,不如禧妃和祥德妃儿女双全,虽然眼下不得宠,将来也不好说啊!” “对于皇帝来说,后宫的女人,都是可以宠,不可以爱的!要多少就有多少!再得宠的女人,也有年老色衰的那天,只有子嗣繁荣,才可以宠盛不衰。”我抿一口茶水,这时节的风已经渐渐冷了起来,吹得额头凉凉的。我专注于看谨嫔的表情,漫不经心道:“倒是你,王尚仪都给哀家说了,你能凭床上那些事得宠一时,还能得宠一世不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倒也多学学,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啊!” 闻听此言,谨嫔恭敬跪下,抱着我的大腿诚恳道:“臣妾就是太后的一匹马,太后指哪我向哪!” 小蝶在一旁笑道:“快起来吧谨嫔娘娘,娘娘如今也是从三品的嫔位,怎的说话还是这般……若是传了出去?” “怕什么?本宫本就是泼皮破落户出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怕了她们不成?” “谨嫔娘娘可要想清楚了,这母后皇太后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啊?”苏嬷嬷提醒道。 “不,我要抱!臣妾就是太后的一头牛,再苦再累不言愁!”谨嫔道。 我冷哼一声:“起来吧,你老抱着哀家的大腿,算怎么回事啊?倒是这个珍妃,哀家听闻她恃宠成娇,时常打骂宫中宫女太监,你大可与她的宫女太监多走动走动。” “什么?”谨嫔很是诧异:“本宫已经是嫔位,怎能与宫女多走动?” 我轻笑一声,左手拖着腮帮子,右手把玩着护指。 谨嫔惊异地盯着我手中的变化,脸上神情却半是喜悦半是忧伤,眼光也变得温柔。 过了片刻,我望着她正色道:“谨嫔之前才说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怎的糊涂了?” 话毕,谨嫔脸上出现了一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神色,有惊讶,有赞叹,还有一丝猜不透的深邃。 “太后果真聪慧啊!”谨嫔赞扬道。 “不光是珍妃那边,有些事哀家不能亲自出面,你还得与其他妃嫔的宫女太监多多走动才是,若是能帮哀家建一个后宫情报网,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浅笑道。 “太后放心,臣妾是太后的一只猫,常逮耗子免凤焦!”谨嫔笑道。 “好伶俐的小嘴啊!”我微微一笑,转过头对苏嬷嬷道:“你去把哀家金凤梳妆台下面,第三个格子里的求子秘方拿来吧!” “求子秘方?”谨嫔闻言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跪下道:“臣妾谢太后成全!” 我低声道:“皇上子嗣不多,后宫的女人总要有个孩子,才算有个依傍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嬷嬷已经取了求子秘方过来。 苏嬷嬷麻利地将一张小纸给了谨嫔,谨嫔那深邃的目光,却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 待谨嫔走后,苏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太后,那求子秘方可是?” 我婉声道:“那秘方并无不妥,是真正的求子药方,哀家知道她回宫以后,想必也会找太医看了方子,才会安心使用!” “这可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子嗣,不管是男是女,都贵不可言!那谨嫔眼下虽是太后的人,但人心隔肚皮,贞丽人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太后怎么白白便宜了外人?”苏嬷嬷提醒道。 我长叹一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谨嫔和贞丽人都是哀家的人,哀家自然要为她们打算,不管她们谁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对咱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苏嬷嬷点了点头,这一刻,不由自主的,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敬佩之感。 “太后是个好主子!”苏嬷嬷笑道。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世人并不是非黑即白,都是灰色的!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罢了!”我无奈道。 “太后……” “哀家十六岁进宫,看多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深知人心尔虞我诈,唯有心如铁石才能拥有永立不败之地。敌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们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攻击你,直到你被打趴下为止,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一直会掐住你的脖子,直到你彻底断气。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若你不想做鱼肉,你只能做刀俎。”我眼里闪烁着坚定而倔强的目光。 苏嬷嬷和她身后的小蝶、云汐皆跪下道:“奴婢愿为太后马首是瞻!” 我看了她们一眼,只淡淡的道:“真正需要强大的,从来都不是你的躯壳,而是你的心。” 第三十六章 斗法 昭阳宫正殿 话说这一日,禧妃正在释迦摩尼佛像前诚心礼佛,身后的掌事大宫女小红却是着急的不行! “娘娘,你自封妃以后,就每日吃斋念佛,深居简出,这样是不行的啊!”小红焦急的道。 禧妃闻言,双手合十,笑了笑道:“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 “娘娘……”小红急红了脸道:“那祥德妃以前在潜邸的时候就是侧妃,与你平起平坐,晋了四妃也就罢了,那个珍妃原不过就是圣母皇太后宫里一个掌灯宫女,在潜邸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妾罢了,如今,居然也和娘娘你平起平坐了,呸!下流忘本的娼妇!” 禧妃很不以为然的道:“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无就是有,有就是无,世人烦恼太多,皆因欲望太多!” “娘娘……你不争宠是不行的啊,娘娘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二皇子考虑啊!”小红道。 禧妃漾起梨涡似的一点笑意:“小红啊,你知道要在后宫生存下去,需要什么嘛?就是不争、不显、不露,时机未到啊!” 话毕,缓缓起身道:“小红,去给本宫准备仪仗,礼了一上午的佛了,本宫闷的慌,出去逛逛。” 禧妃离了昭阳宫,坐在辇轿上支腮想了片刻,便道:“烟儿,你带着二皇子先回宫。小红、小蛮留下,陪着本宫去养心殿看望皇上。” 烟儿答应了声“是”,嘱咐小红、小蛮好生照看着,便先回去了。 刚刚下过小雨,禧妃不顾雨后路滑,催促了抬轿的太监两声,紧赶慢赶着便去了养心殿。才到了养心殿门外,陈福见是禧妃来了,忙迎上来打着千儿亲手扶了禧妃下轿,一叠声道:“禧妃娘娘仔细台阶滑,就着奴才的手儿吧。” 陈福很清楚,虽然眼下珍妃最为得宠,但终究无儿无女,而禧妃可是儿女双全,眼前不得宠,以后谁又能知道了? 禧妃漾起梨涡似的一点笑意:“有劳陈公公了。这个时候,皇上在做什么呢?” 陈福赔了十足十的笑意:“禧妃娘娘来得正巧,皇上歇了午觉起来批了奏折,现下正歇着呢。挑了尚乐局的几个歌女,正弹着琵琶呢。” 禧妃笑了笑道:“皇上好雅兴,本宫进去怕扰了皇上呢。” 陈福笑道:“这宫里说到音律,谁比得过禧妃娘娘?要不是怕雨后路滑,皇上肯定请您来了。” 禧妃这才道:“陈公公说笑了,那就劳陈公公去禀一声吧。” 陈福答应着去了。禧妃在廊下立了一会儿,果然听见里头琵琶铮铮,正出神,陈福已出来请她了。 因着皇帝在听曲,她入殿便格外地轻手轻脚,见皇帝斜坐在暖阁里,闭着眼打着拍子。数步外坐着三五琵琶伎,身着羽蓝宫纱,手持琵琶挡住半面,纤纤十指翻飞如莹白的蝶。 禧妃见皇帝并未察觉她的到来,便也垂手立在一边静静听着。等到一曲终了,方欠身见过皇帝。 夏凌诺见了她来,倒是十分高兴,牵过她手一同坐下道:“祥德妃最擅诗词歌赋,珍妃擅烹饪,而爱妃却是精通音律,本想叫你来一同听琵琶,又怕外头天凉,你本来就畏寒。”夏凌诺关切道,“朕命刘院判替你调理身体,如今觉得还好么?” 禧妃低眉浅笑:“臣妾身子虽然羸弱,但有皇上关怀,觉得还好。所以今日特意来养心殿一趟。” 禧妃的容颜并不在珍妃之下,但却是两种不同的美,珍妃是妩媚动人的美,而禧妃则是清丽出尘! 夏凌诺握着她的手,眼中微微一沉:“手还是这样凉。陈福,叫人再添两个火盆来,仔细禧妃受寒。” 禧妃本来就是弱不胜风的体态,皇帝这般关切,更多了几分女儿娇态:“皇上龙气旺盛,臣妾在旁边,也觉得好多了。” 夏凌诺眉眼间都是温润的笑意,道:“好好坐着,也就暖过来了。”说罢指着几个琵琶伎道,“方才你在旁边听着,觉得如何?” 禧妃娇盈盈道:“如今尚乐局里竟没有好的琵琶国手了么?选这几个来给皇上清赏,也不怕污了皇上的耳朵?” 那几个琵琶伎听了,不由慌了神色,忙跪下请罪。 夏凌诺扬扬手,示意她们退在一边,微微一笑道:“论起琵琶来,还是母后皇太后更胜一筹啊!那日在安然长公主寿辰一曲,朕今日也忘不了!但爱妃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有你在,朕还听得进别人弹的么?不过是你不在,所以听别人弹几曲打发罢了。” 禧妃盈然一笑,愈加显得容光潋滟,一室生春。笑道:“母后皇太后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名满京都的才女了,岂是臣妾能比的?” 然后,她随手取过其中一个琵琶伎用过的凤颈琵琶,微微疑道:“怎么现在尚乐局这般阔气了?寻常琵琶伎用的也是这种嵌了象牙的凤颈琵琶么?” 夏凌诺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滞,那退在一边的琵琶伎便大着胆子道:“奴婢技艺不佳,未免污了皇上清听,所以特别用了最好的琵琶。” 禧妃蔑然望了她一眼,见那琵琶伎不过二八年纪,姿容虽不出众,却别有一番清丽滋味,心下便有些不悦:“若没有真本事,哪怕是用南唐大周后的烧槽琵琶,也只是暴殄天物而已。阿弥陀佛啊,罪过啊!罪过!” 那琵琶伎有些怯怯的,低首立在一旁。禧妃一眼望去,琵琶伎所用的器乐中,只有这般凤颈琵琶音色最清,便横抱过琵琶,轻轻调了调弦,试准了每一个音,才开始轻拢慢捻,任由音律旋转如珠,自指间错落滑坠,凝成花间叶下清泉潺潺,又如花荫间栖鸟交颈私语,说不尽的缠绵轻婉,恍若窗外寒风一扫而去,只剩了春光长驻,依依不去。 一曲而过,夏凌诺犹自神色沉醉,情不自禁抚掌道:“若论琵琶,宫中也只有母后皇太后能胜过你了!” 禧妃扬了扬纤纤玉手,颇为遗憾道:“那是自然,母后皇太后若论音律,更胜臣妾一筹!可惜了,臣妾手发冷有点涩,又用不惯别人的琵琶,此曲不如往常,让皇上见笑了。” 夏凌诺颇为赞许:“已经很好了。”他似想起什么,向外唤了陈福入内道,“眼下也快入冬了,禧妃说手冷,又有寒症,朕记得黑龙江总督今年进贡了玄狐皮,统共只有两条,一条朕给了圣母皇太后。还有一条,就赐给禧妃吧。”他含笑向禧妃道,“若论轻暖,这个不知胜了紫金手炉多少倍,给你最合适了。” 禧妃一双剪水秋瞳里盈盈都漾着笑意:“这倒是巧了。昨儿圣母皇太后也赏了臣妾一条玄狐皮,也说是黑龙江总督进贡的,看来这样好东西,注定是都落在臣妾宫里了。” 夏凌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母后贤惠大方,对你甚是不错。如此,这两条都给你就是了。只不过朕的心意比母后多一分,对了?二皇子和三公主近来可好嘛?” 禧妃含笑道:“托陛下挂念,二皇子和三公主一切安好!小孩子嘛,总是顽皮了些。” 夏凌诺思索片刻,轻笑道:“爱妃要照顾一儿一女,终是辛苦了些。”说罢,转头对陈福道:“传朕的旨意,晋禧妃为正二品禧淑妃!与祥德妃共同协理六宫!” “奴才遵命!” 禧淑妃又喜又惊,跪下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夏凌诺急忙将她扶起坐在了自己的身旁,笑道:“爱妃是二皇子和三公主的生母,当的起!若是宫中缺了什么,只管告诉朕就是了。” 夏凌诺让禧淑妃陪着自己用了晚膳,便着人送她回去了,然后开始批阅奏折。 养心殿 夏凌诺也不知道自己批了几个时辰的奏折,似有些倦了,问:“什么时辰了?” 陈福忙道:“到翻牌子的时候了。皇上,敬事房太监已经端了绿头牌来,候在外边了。” 夏凌诺凝神片刻:“今儿尚乐局来弹琵琶的那个乐伎,抱着凤颈琵琶的那个……” 陈福一怔,即刻回过神来:“是尚乐局琵琶司的乐伎,叫方明玉。” 夏凌诺按了按眉心,嘴角不自觉地蕴了一分笑意,简短道:“带来。” 陈福只觉得脑袋一蒙,嘴上却不敢迟疑,忙应了赶紧去办。 第三十七章 拉拢 寿康宫 一日,郑令月用了午膳正在东暖阁中歇着,爱乐挑起门帘进来,笑着说:“太后,有桩奇事可要告诉给你听听。” 郑令月懒怠起身,只笑着说:“这宫里又有什么新鲜事?” 爱乐淡淡笑道:“皇上不知怎的看上了尚乐局里的一个叫方明玉的乐姬,先是封了掌衣,连着半个多月了,颇受恩宠,陛下昨儿又晋了她为御女。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女,可是比起当宫女,也是正经的小主了。” 郑令月拨着怀里的手炉道:“皇帝看上宫人封了妃嫔,历代也是常有的事。那南源郡王的生母月德太妃不就是宫婢出身……”爱乐看郑令月一眼,轻笑:“但论起来,尚乐局的乐姬可比南源郡王的生母出身高多了!” “这倒也是……”郑令月思索片刻,对着爱乐笑道:“既然皇帝喜欢她,哀家也做个顺水人情,一会去传哀家的懿旨,晋她为正六品美人吧,搬到离哀家较近的西六宫的未央宫居住。” “太后真是抬举她了!”爱乐笑道。 在大夏的后宫,正六品是一个分水岭,正六品美人之下都被称为庶妃,是没有资格给中宫皇后,还有两宫太后请安的,而且宫中宴席皆没有你的份。 郑令月低头抚着皇太后服制上的凤绣,慢慢地说:“她很美嘛?” “不过而而。只是听说略懂音律!” 郑令月微笑不语,小手指上三寸来长的金壳镶粉红珍珠护甲碰在手炉上叮然作响,半晌才说:“皇上也是一时的新鲜劲儿吧,罢了,美不美不重要了,听话就行了。那祥德妃和禧淑妃都是儿女双全,又都是聪明之人,知道只要把膝下一双儿女抚养成人,便可保一生荣华富贵了,根本不屑在两宫太后中间跳钢丝。” 爱乐略一点头道:“圣母皇太后如此抬举她,想必她也是知道分寸的。再说了,她那个出身,也不怕她翻出太后的五指山去。” 郑令月冷笑一声:“这离最后一轮殿选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你和权海可得盯紧了,别让东边那位钻了空子。” “太后就是不说,奴婢和权海也是知道的,这后宫也该选些新人给皇上绵延子嗣了,关键是,要听话的!” 郑令月微微一笑,甜美的话语里几分兴奋与期待:“是啊!哀家是皇上的亲生母后,自然要保他坐稳这个帝位的!还有皇贵太妃那个侄女,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为人如何?” “奴婢遵命!” 慈宁宫 这一日,我正在宫中品茶,忽见苏嬷嬷进来道:“太后,王尚仪来了。” “离殿选还有一月,她怎的来了?罢了,宣进来吧。” 片刻,王尚仪走了进来,恭敬跪下道:“奴婢给母后皇太后请安,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赐坐!” 待王尚仪安坐以后,我微微蹙眉,一脸疑惑:“离殿选还有一月,王尚仪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太后,奴婢是给太后进献储秀宫秀女的名单。”王尚仪笑道。 我轻笑一声:“哀家早就说过,这选秀的事由圣母皇太后全权做主就是了,哀家倒也乐得清闲。” 王尚仪微微苦笑:“其他秀女也就罢了,倒有几个奴婢觉得太后可以所用。” “哪几个?”我诧异道。 “户部尚书沈苏之女沈井冰,吏部尚书高鹤之女高圆圆,镇国公张伯伦之女张飞燕。这三人的姐姐可都是太后的长嫂、二嫂、三嫂,互有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尚仪正色道。 在听到“沈井冰”三个字的时候,我“嗤”的一声,一口茶刚到嘴里,却又喷了出来,弄的衣服上全是水。 苏嬷嬷急忙上前,用汗巾为我擦拭。 而小蝶和云汐却在一旁傻笑。 “那沈尚书好歹也是一部之首,怎的给女儿起了个这么个混名,倒像没读过书的农家女。”云汐傻笑道。 “我倒是听闻这个沈小姐自幼体弱多病,沈尚书怕养不活,就找了个道姑给她做了干娘,这名字也是那个道姑起的,说的是以毒攻毒,好养活。”苏嬷嬷解释道。 我瞧了王尚仪两眼,方含笑道:“你倒是个心思玲珑的,和以前一样。” 王尚仪慌忙道:“奴婢能有今日,全是母后皇太后昔日一手提拔,自当为太后马首是瞻。” 王尚仪果然细心周到。心中微微感动,转头对苏嬷嬷道:“你去哀家的库房,拿黄金五十两,舒香膏两盒,玉颜丸三盒,东阿阿胶十盒,哀家记得前几日四川总督还进贡了两匹蜀锦,也一并赏了王尚仪!” “奴婢磕谢母后皇太后隆恩!”王尚仪恭敬跪下道。 我微笑道:“你说的这三个人,殿选之日哀家会留意的。” “即便太后不留意,想必她们三人过了殿选也会主动找太后的。就凭着她们与陆家联姻的关系,即使去圣母皇太后那里投诚,估计圣母皇太后也不会把她们当成自己人!”王尚仪含笑道。 我嘴角的弧度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缓缓的品了一口茶,不再言语。 想必新人进宫后,圣母皇太后也会开始拉拢自己的棋子吧! 第三十八章 中毒 过得十多日,这段时间听苏嬷嬷说,夏凌诺翻牌子最多的就是珍妃和方美人了! 珍妃也就罢了,倒是这个方美人倒也算是新贵得宠了! 慈宁宫 一日,我正在宫中看《资治通鉴》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我的思路。 却见得苏嬷嬷急匆匆的走过来道:“太后,方美人中毒了。” “好好的,怎么会中毒了?”我疑惑道。 “想来是方美人新贵得宠,碍了某些人的眼吧?”小蝶猜测道。 云汐思索片刻,不屑道:“不用考虑了,肯定是珍妃那个人干的,以前她可是专宠,如今来了个和她分宠的,她能答应吗?” 宫里的灯光很足,我没什么表情,可是双眸里露出的深思,脸上的线条,每个细节都在说明我心里有事情。 过了半晌,我道:“苏嬷嬷陪我去趟未央宫吧,小蝶和云汐留下,休的乱了规矩,后宫妃嫔中毒,哀家这个母后皇太后不去探望下也是说不过去的。” 未央宫 我到未央宫的时候,夏凌诺和郑令月,还有负责协理六宫的祥德妃、禧淑妃皆已到场。 “儿臣(臣妾)给母后皇太后请安,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众人向我行了礼。 “起来,不必多礼,方美人如何了?”我关切的问道。 “回母后,太医正在给方美人诊脉。”夏凌诺答道。 夏凌诺的脸色铁青,异常难看。 夏凌诺自小在宫里长大,宫里女人争风吃醋,寻常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谋害性命这种恶毒手段都出来了。 若再不管,下一次,她们岂不是要对皇嗣下手! 太医正在给方美人诊断,几个服侍的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方美人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活不成了。 夏凌诺在寑殿外的玉桌旁歇息着。 祥德妃一边亲手奉茶,一边内疚道。 “后宫里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臣妾的疏忽,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夏凌诺看了祥德妃一眼,接过茶喝了一口,缓缓道。 “近日选秀之事颇多,后宫的事又是千头万绪,爱妃分身乏术,也不能全怪你,坐吧!” 祥德妃谢了恩,略定了定心神,这才在玉桌另一侧坐了下来。 还好还好,皇上知道她忙,没有多怪罪! 太医出来了。 “启禀皇上,方美人是先呕吐后昏迷,下官等人在污物中发现了夹竹桃花粉” “此物有剧毒,少量便可致命,幸好美人中毒不深,救治及时,方才脱离性命之险!” “夹竹桃?” “宫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我震惊道。 “回母后皇太后,这个微臣也不知道啊!”太医瑟瑟发抖道。 夏凌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人命不是儿戏! 郑令月脸色铁青,当下她盯着那几个宫人,沉声问道。 “详细说来,究竟怎么回事!若有一句不实,哀家就将你们送到尚正局!” “圣母皇太后饶命,圣母皇太后饶命啊!”宫人吓坏了,不停的磕头求饶,头都磕破了血。 “知道还不快说,哀家眼里揉不得沙子!”郑令月怒道。 方美人身边伺候的小德子,哭着爬了过来。 “启禀太后,我们美人小主爱吃奶酪,今儿中午,奴才去提膳,见有的主子们领了奶酪” “奴才就叫膳房的人也给一碗,谁知,御膳房说没有了!现做得半个时辰” “这时寿仙宫贞丽人身边的小李子也去提膳,他们的食盒里倒有一碗奶酪。” “奴才害怕回来挨方美人的骂,就央告小李子跟奴才换了换!” “当时,他还挺大方的说,我们贞丽人从不爱吃这个,奴才还千恩万谢” “谁知道……小主用了午膳,就……” 这一番话下来,我变了脸色。这明显是针对元贞来的,我很清楚,以元贞的心思,她是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这奴才的意思是……?”夏凌诺思索道。 寿仙宫小李子给方美人的奶酪有毒? 夏凌诺沉默了片刻,吩咐道。 “太医……” 宫人将那剩下的半碗奶酪呈了上来,王太医查验后汇报。 “皇上,这碗奶酪果然有毒!” …… 此话一出,我立即上前给了小德子一巴掌,怒道:“宫规深严,你可知道随意信口雌黄的后果?” 小德子被我扇的趴倒在地,脸上起了一个偌大的红印,求饶道:“母后皇太后饶命,母后皇太后饶命,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信口雌黄啊!” 这时,郑令月上前,对着小德子大声喝道:“还不快滚出去,留在这碍母后皇太后的眼不成?” “奴才遵命……”话毕,小德子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郑令月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道:“妹妹,哀家知道这事牵扯到贞丽人,她又是你的亲妹妹,你难免动怒了,但事关人命,我们如今也不得不细查了,但妹妹放心,哀家是不会冤枉了贞丽人的!”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心中暗道。 第三十九章 算计 寿仙宫 中午提膳回来。 小李子就把小德子找他,将奶酪换走的事情给贞丽人说了。 小李子到底年岁小,一直到回来,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过一碗奶酪,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也至于这样求着找人要?!” 陆元贞想了想,是挺蹊跷的。 宫里主子们想吃什么,一般会提前跟御膳房打招呼。 方美人到底也是正六品美人,算是正经小主了,又是新贵得宠,御膳房应该不会为难! 那么…… “紫嫣,以防万一,你俩把寿仙宫各处都搜一搜吧,别多出什么东西来!”陆元贞吩咐。 心里想着:“当初在安然长公主的寿辰宴上一舞惊魂,晋了丽人,怕是碍了谁的眼?” 二人当即应是。 一内一外,搜了个遍,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陆元贞想了想:“许是我想多了?!” “算了,你们留着心,以后这样的事情别再发生!” “是!” “我困了,睡一会儿” 紫嫣服侍着贞丽人午歇。 还不等躺下,陈福就来了。 以往他来都是笑着,这回,脸色都有些白了。 “贞丽人,皇上和两宫太后都在未央宫呢,叫奴才请您过去!” 陆元贞有些疑惑,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也没敢多问,就迅速穿戴好,带着紫嫣出门。 陈福又道:“还有小李子公公!都过去吧!” 小李子也知道事不妙了,脸色有些白,但还算镇定。 一路上,陆元贞问是什么事。 陈福也受了不少贞丽人的恩惠,斟酌了一下,就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陆元贞心头暗叫不好:“果然被人算计了!” “参见皇上,参见两宫太后,愿皇上龙体安康,两宫太后长乐无极!” 未央宫,陆元贞上前行礼叩拜。 “平身吧!”夏凌诺挥挥手。 陆元贞站了起来,祥德妃又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严肃地问。 “此事,贞丽人作何解释?” 还未等陆元贞作任何解释,一旁的禧淑妃抢先道:“陛下,臣妾始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祥德妃姐姐也是过来人了,哪有人害人还会实名制投毒的?这未免也太蠢了!” 我充满感激的看了禧淑妃一眼,她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听淑妃妹妹这么一说,确实有点蹊跷?”祥德妃思索道。 郑令月看了贞丽人一眼,轻笑一声:“不管怎么说,这事都牵扯到了贞丽人,不调查清楚,也不好向后宫众人交待,传哀家的懿旨,先把贞丽人的绿头牌撤下来!” “果然是个老狐狸啊!皇帝还没说什么,你就抢先撤了绿头牌!”我心中暗骂道。 陆元贞面无表情,镇定上前。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 “哦?”郑令月眯着眼。 陆元贞继续说道。 “奶酪并不是稀罕物,即便方美人爱吃,也应该提前和膳房打招呼,而不是叫奴才找我们要!这其中,必有蹊跷!” 祥德妃点了点头,看向皇上。 夏凌诺脸色又冷了几分,吩咐道。 “陈福,先查御膳房!” 毕竟毒奶酪出自御膳房,不查不行! 陈福忙应了是!小跑着去了御膳房。 膳房的事可不是小事! 再者,贞丽人心思玲珑,怕做不出这样的事。 说不定那碗毒奶酪,就是冲着贞丽人去的! 陛下好不容易遇见个又聪明,又可心些的,怕是也想护着呢! 想罢,陈福脚步又加快了些。 这边,夏凌诺显然不想等下去。 既然方美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也不必在这浪费时间,当下就吩咐道:“朕还有事,这件事交由祥德妃全权处理就是,另外,方美人中毒,深受委屈,就晋为从五品才人吧!” 祥德妃心中一喜。“臣妾领旨!” 临出门,夏凌诺忽然回头。“朕不希望冤枉任何一个人!” 语气雄浑有力,不容一丝质疑。 “臣妾明白!”祥德妃战战兢兢的道。 皇帝大步离开,祥德妃和禧淑妃坐了一会儿,不见结果,吩咐了几句,也离开了。 郑令月与我寒暄了几句,也各自回宫了! 回到广阳宫,祥德妃舒了口气,躺在榻上闭上了眼。 眼下她负责协理六宫,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翠花给她按着太阳穴。 祥德妃幽幽地问:“你说,那毒奶酪是有人冲着贞丽人去的,还是贞丽人要毒害方才人?” “奴婢拿不准!” “宫里都知道两宫太后面和心不和,这贞丽人是母后皇太后的妹妹,这方才人是得了圣母皇太后抬举,亲自赐未央宫居住的,只怕……这事娘娘得仔细掂量掂量了!”翠花道。 祥德妃紧皱眉头,苦苦思索。“这事咱们只需要秉公办理即可,再禀告皇帝,想必两宫太后也不会说什么的!” 翠花轻笑,不再发话。 连一个宫女都能看出来,皇上能看不出来么? 这件事交给她,无非就是想要她查清楚,还贞丽人一个清白。 其实,即便皇上不吩咐,这件事,她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好不容易有个,能时不时给珍妃添堵的人。她怎么可能叫她轻易折损了呢? 昔日,贞丽人作水墨舞,一舞惊魂,她便知道这个贞丽人心思玲珑,非池中之物,想必以后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的! 眼瞧着贞丽人得宠,有些人着急了呢! 祥德妃歇了午觉起来,陈福来广阳宫回话。 “祥德妃娘娘,奴才将御膳房今儿个当值的人全部盘问了一遍,连带着里里外外也搜了搜,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祥德妃有些吃惊。 陈总管办事向来利落,若是他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就有些……不好办了! 毒若不是御膳房下的,那贞丽人……就麻烦了。 毕竟经手奶酪的,除了御膳房和小德子,就是贞丽人的太监小李子。 “分膳的太监呢?都审了吗?” 陈福颔首:“启禀娘娘,膳房的人说,今儿进了几桶新鲜羊奶。奶酪都是一锅熬出来的,其他主子那儿也有,都没有问题” “哦!”祥德妃点了点头。 “娘娘,皇上那儿还需要人伺候,奴才就先告退了!” “陈公公慢走,翠花,送陈公公出去!” “是!” …… 翠花回来,就见祥德妃歪在贵妃塌上,揉着额角,一副头痛的模样。 “真是没头绪啊!” “娘娘,不如把迟总管叫来问问情况!” “嗯!” 御膳房的总管迟道得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广阳宫。 “见过祥德妃娘娘!” “起来吧!” “说说,今儿个是什么情况!” 迟道是宫里的老油条了,为人八面玲珑处事周到妥帖。 在他的治理下,御膳房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他心里憋屈啊。 “祥德妃娘娘,奴才已经再三搜过了,御膳房没发现可疑的东西!” “上到掌勺的御厨,下到分膳的太监,一个一个挨着搜,都没有!” “那奶酪呢?既然方才人那么爱吃,你们为何偏偏没给?”祥德妃又问。 迟道都快哭了。 “德妃娘娘,每日来领膳的主子们多,奴才们最多记住要紧的,比如两宫太后,还有祥德妃娘娘,禧淑妃娘娘,珍妃娘娘,谨嫔娘娘,至于方才人……” 谁会关心一个低等宫嫔爱吃什么。 见风使舵这种事,宫里头谁不知道。 祥德妃想了想,摆了摆手:“罢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迟道行了礼退了出去。 祥德妃很心烦,棘手!真棘手! 总不能因为他们爬高踩低,没给方才人奶酪,就说是御膳房下的毒吧。 “御膳房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个叫小李子的太监给奶酪下了毒,又给方才人的。” 想到这,祥德妃有些失望,贞丽人怕是要折损了。 翠花进来道:“娘娘,内务府的几个管事求见……” 祥德妃揉揉额角:“叫进来吧!”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不想在一个与她不相关的人身上费心思了。 翠花有些担心,迟疑了片刻,还是没做声。 心里却叹:“选秀临近最后一轮殿选了,娘娘这半个月都是连轴转!” 为了不出差错,娘娘常常熬夜看名单,看账簿,还有后宫的事更是千头万绪! 这样下去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偏偏祥德妃娘娘是个要强的,还不听劝。 说什么“皇上日理万机都不觉得累,本宫这点累算什么?” 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啊。 谁叫如今是祥德妃娘娘协理六宫了!虽然陛下让禧淑妃帮忙协理六宫,但她只道后宫有德妃姐姐协理,一切妥当,便什么都不管了! 唉……翠花叹息。 祥德妃这一忙,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祥德妃一早醒来,寻思着。 “离殿选越来越近了,方才人这事儿,不能拖了!不然岂不叫新人白白看了笑话?” “可是祥德妃娘娘,殿选以后,新人宴席的菜品还没定呢,人也没安排!” 您哪有时间查案呐? 宴会上主子多,伺候的人也多。 虽然是新进宫嫔的家宴,那也是不能出一丝纰漏。 祥德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寿仙宫 陆元贞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 这祸水真他妈是从天而降啊! 她指使御膳房给方才人下毒?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第四十章 自己查案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但,为了保住小命,陆元贞还是得保持理智,稳住心神。 让小李子回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后,就一个人趴在窗边思考。 心中暗想:“如今这事只经过了御膳房、小德子、小李子,不好办啊!” 广阳宫 祥德妃正在查看殿选秀女的名单,忽见翠花进来禀报道:“娘娘,母后皇太后来了!” 祥德妃闻言笑了笑,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她与母后皇太后也算是有交情的! 我进了广阳宫,祥德妃慌忙行了礼:“臣妾参见母后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哀家今日叨扰了,怎的不见大皇子?”我笑道。 “教养嬷嬷领麟儿出去玩了!” “可惜了,许久不见,哀家也想他了!” “麟儿也一直念叨着太后了!” 客套了几句,我在正殿中央一张黄花梨湘妃椅上安坐下来,然后朝身后的苏嬷嬷使了个眼色。 苏嬷嬷会心一笑,从手上的食盒拿出了一碟蜂蜜桂花糕,笑道:“大皇子最爱吃慈宁宫小厨房做的蜂蜜桂花糕,太后让奴婢带了些过来。” “太后有心了,太后今日前来想必也是为了贞丽人之事吧?” “祥德妃果然聪慧!” “太后也是知道的,皇上说了不能冤枉一个人,臣妾也怕不能徇私枉法了!”祥德妃为难道。 “哀家今日前来,不是让祥德妃徇私枉法,而是求你一件事!” “何事?”祥德妃疑惑道。 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轻笑道:“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吧!” “太后博学多才,又是品茶高手,臣妾自愧不如!” “绿茶的味道是苦涩中略带清甜;乌龙茶的味道是浓厚爽口;红茶的味道是甘中带涩……这浓浓的茶水中,浸泡着的不仅仅是茶叶,也是人生啊! ”我笑道。 祥德妃点了点头,含笑道:“臣妾记得太后最爱乌龙茶吧!” 我颌首道:“没错,所有的茶里哀家最爱冻顶乌龙。冻顶不像香片那么浮,不像清茶那么涩,不像普洱那么苦,也不像铁观音那么硬;它的味道是拙朴的,它的颜色是金澄的,可以细细地品尝。” 祥德妃微微一笑,恭敬的向我福了一礼:“太后博学多才,臣妾受教了!” “瞧哀家这个记性!”我缓缓的将茶杯放下,笑道:“本来是有事求祥德妃的!” “太后只管说,臣妾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办到!”祥德妃微笑道。 我看着祥德妃,久久,我才轻笑一声:“哀家想让贞丽人自己去查这个案子。” “什么!”祥德妃大吃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贞丽人如今可是嫌疑人啊,让嫌疑人去查受害人的案子?这……” 我和颜悦色道:“哀家不会让你为难的,让贞丽人自己去查,她有本事自证清白,那便是极好的。若是没有?祥德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想必陛下和圣母皇太后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祥德妃低下头,思索半晌,方才道:“那就按母后皇太后的意思办吧!” 次日一大早,祥德妃便把贞丽人唤到了广阳宫! 广阳宫,陆元贞跪在地上。 祥德妃手边是下月殿选的秀女名单,还有一摞给内务府送上来的年节礼单子。 她脸色不太好,有些发白,陆元贞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千万不要给我禁足啊!不然我更调查不出来了!”陆元贞心中暗道。 一炷香的时间,祥德妃看完了秀女名单,见她还跪着,忙道:“贞丽人快起来吧,瞧瞧本宫这记性,这段时间真是忙坏了!” “多谢祥德妃娘娘!” 陆元贞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像是害怕。 事实上,她心里正在翻白眼儿,这可不叫记性不好,这叫给下马威。 若是皇上来了您也想不起来,那才叫记性不好呢! 不过,表面上,陆元贞表现地十分乖巧,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委屈。 毕竟,她是鸡蛋,人家是石头不是? 想活着,就得识趣! 祥德妃发话了。“本宫想过了,这件事,就交给你自己去查!” 说罢,喝了一口铁观音,又道:“如果你是冤枉的,那就自证清白,如果不能,那本宫也只能按着规矩办了!” 祥德妃的意思很明白! 本宫很忙,你想洗刷冤屈就自己来吧,不然,本宫就默认是你下的毒! 这招好狠啊! 但想着,总算还有翻盘的机会,心里还是激动的! 陆元贞表情懵懵的。“祥德妃娘娘,奴婢愚笨,怕是不能……” 祥德妃给她这么大的权力,她心里再高兴,也得装着害怕啊。 不然,你一听有权利,就兴奋不已。 祥德妃起了戒心可就不妙了,你一个丽人而已,这么贪权利? 果然,见她害怕,祥德妃满意地笑了。 “你别怕,本宫叫身边的翠花去帮着你!” 说完,又许了她很多权利,可以自由出入御膳房,可以审小太监和宫女等等。 反正有她的心腹翠花盯着,贞丽人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 陆元贞犹豫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答应。 祥德妃又补充道:“若是到后日之前,你还查不出来……” “就不要怪本宫狠心了!”说罢,祥德妃脸色异常坚定,双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觉得还是越快处理掉越好,常言道夜长梦多! “是!臣妾多谢祥德妃娘娘!”陆元贞顺从地答。 这个时候,除了顺从,她也不能怎样了啊! …… 中午不到,这事就传开了。 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方才人,听见这件事,差点儿又气晕过去! “明明就是,贞丽人那个贱人给我下毒,祥德妃娘娘竟然还偏袒她。” “本宫都差点儿被毒死了,娘娘还让凶手去查案,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方才人大骂道。 “皇上,我要见皇上!” 方才人又哭又闹。 宫女春香急得不得了。 “小主您可别胡说了,隔墙有耳!” 公然说祥德妃娘娘的不是,是不想活了么? “您身子刚好,太医说要静养!” “这件事儿总不会就这么过去,不管是贞丽人还是谁,祥德妃娘娘总会给咱们一个交代。您就安安心心地等结果吧!”春香十分头疼。 “还能有谁,这宫里头还有谁那么巴不得我死!她是母后皇太后的亲妹妹,而我有圣母皇太后撑腰!哼!本小主就等着!我倒要看看她能查出来什么?” 方才人快气昏了头,又骂了几句,但到底没有再闹。 这时,圣母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爱乐走了进来,笑道:“方才人这是在生谁的气啊?奴婢给你道喜来了!” “道喜?”方才人苦笑一声:“爱乐姑姑真会说笑,我都快被人毒死了,哪来的什么喜事啊?” 爱乐眉毛一扬,丹凤双眸气势凌人:“奴婢带了圣母皇太后的懿旨!” “什么?”方才人忙叫春香扶着自己下了床,恭敬跪下道:“臣妾恭迎圣母皇太后懿旨!” 爱乐朗声道:“奉圣母皇太后懿旨,方才人伺候皇帝尽心操劳,如今又蒙奸人暗害,深受委屈,故晋方才人为正五品贵人,赐封号明,钦此!” “明贵人,还不谢恩?”爱乐笑着提醒道。 “对……对……”明贵人大喜过望,跪在地上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如今圣母皇太后不但晋了她的位份,还亲自赐了封号,看来圣母皇太后果然是看重她的! “臣妾谢圣母皇太后隆恩,臣妾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至于后宫的其他人,虽然都得了祥德妃让贞丽人自己去查案的消息。 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家都不想沾了晦气,对此事都闭口不谈。 只暗暗在心里期待着进展。 不管是珍妃,还是几个不得宠的丽人,大约是都等着陆元贞倒霉的。 至于明贵人,更是恨不得陆元贞立刻去死,以解了她心头的恨意! 陆元贞的处境,依然不好! 陆元贞问候了一下老天爷,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您老人家是为了给我降大任吗?不需要,真的不需要!”陆元贞无奈的在心中暗道。 …… 陆元贞开始查案了。 从事实来讲:“小李子的嫌疑最大,毕竟那碗奶酪除了御膳房,只有小李子动过。” 对此,紫嫣有些不服气。“那个叫小德子的太监也动过!说不定……” 陆元贞有些无语:“宫里死了主子的奴才下场可不好,即便利益再多,也不会直接把主子毒死的!” 顶多就是吃里扒外。 “不是也没毒死么!”小李子低着头小声咕哝着。 陆元贞和紫嫣恨铁不成钢,但还是被他的模样逗笑了。 夜里,陆元贞又把整件事情都想了一遍。 小李子和小德子暂且排除,那么,线索应该还在御膳房! 明天她一定要亲自去御膳房看看! 敲定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还是睡不着。 明天只有一天的时间,她陆元贞又不是侦探。 陈总管和祥德妃都没查出来。 她对自己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一时又哀怨地想:“不知道母后皇太后会不会帮我了?” 好歹伺候她这么久,又是她的庶妹,真能这么无情?不管不问了吗?不行,她可不能做一枚弃子啊! 不过又一想,人家是皇太后,一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她是嫡出,自己是庶出,又是婢女所出,母后皇太后真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是正常的啊! 至于夏凌诺?那就更不用指望了!连进了鬼门关的方明玉都顾不上,不过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走了。 她又能比明贵人强多少呢? 在他心里,妾的命大约就值这么多吧。 去找圣母皇太后?不成,绝不成!她陆元贞能够进宫都拜母后皇太后所赐。 不管怎么样,圣母皇太后必然已经在心里将陆元贞视为母后皇太后的一党,这两面三刀,背弃旧主的人自古可没有好下场啊! 陆元贞思虑万千,翻来覆去的思索着,感觉哪种方案都不可行! 这么一想,她又想哭了……伤心啊! 停停停! 不能哭!绝不能哭!哭有个屁用啊!能救命吗? 不能! 能为她陆元贞洗刷冤屈吗? 也不能! 陆元贞拥着被子,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什么都不想,慢慢闭上眼。 …… 第二日,陆元贞早早起来。 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去了御膳房。 这一天,陆元贞几乎将御膳房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和之前的结果一样,什么都没找到! 线索断了…… 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这一夜,陆元贞愁得睡不着,趴在床上对着一个空碗,发了一夜呆! “明儿就是最后期限了啊!看来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陆元贞心中无奈道。 “小主睡会儿吧!熬着夜也不是办法!” “紫嫣,你说,凶手不在御膳房,会在哪儿呢?” “奴婢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们最想不到的人吧!” “最想不到的……”陆元贞喃喃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原来是你 迷迷糊糊中,陆元贞被摇晃醒了! “小主快醒醒,不好了,咱们宫里的夏荷……她吊死了!”紫嫣急急地道。 陆元贞原本还迷糊着,一听这话,立马就醒了大半。 “什么?” 听到“死”这个字,陆元贞的大脑一片空白! “夏荷,她不是咱们宫里的粗使宫女吗,怎么会……” 陆元贞愣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神色一凛,吩咐道:“紫嫣你去,守着夏荷的尸体!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快去!” “是!”紫嫣二话不说,扭头拔腿就跑。 “小李子你去广阳宫,发现有人鬼鬼祟祟靠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拦下!” “是!” 小李子回答地干脆利落,一丝犹豫都没有! 陆元贞十分满意! 不愧平日厚待他们,果然没叫她失望! 她陆元贞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 陆元贞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给自己随意扎了个马尾辫,也直奔广阳宫。 一路上,脚步生风,越发飞快。 有人想害她! 如果她没猜错,夏荷的尸体上一定能找到毒药。 这时候一定有人去祥德妃那告状,将祥德妃引去寿仙宫,当众搜尸体。 搜出毒药来,那么,铁证如山。 她要做的,就是阻止那个去告状的人! 正想着,也没注意前方来人,就在拐弯处。 “嘭!” 满脑子的想法全撞飞了,只剩下瞬间石化,面如死灰的她。 以及……被撞得一脸莫名其妙的夏凌诺。 他刚从广阳宫出来,面前突然飞来一个人影,然后就…… “臣……臣妾该死!” 陆元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夏凌诺回过神来,见是她,满腔的怒气瞬间消了些。 只沉声问道:“一大早地,跑这么急做什么!” 陆元贞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就看见不远处的院子里。 小李子跪着,身边还躺着一个被打晕的小太监。 陆元贞心里不由一喜,忙道:“皇上,那个小太监形迹可疑,臣妾要审他!” “哦?”夏凌诺眯了眯眼。 一个小丫头居然还能审人了,真是叫他……刮目相看啊! “好!”夏凌诺忽然来了兴致。 他很好奇,这小妖精会怎么审! “陈福,珍妃那边,你先回去安排着!朕等等再去!” “是!” 陈福退了下去。 祥德妃见事情有了头绪,也放下手头的活,来捡现成的功劳。 当即叫翠花安排了偏殿,叫人将那小太监弄醒。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陆元贞看清那小太监的脸,忍不住惊呼! “原来是你!” 小德子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抬头看了一圈儿。 皇上在,祥德妃在,贞丽人也在,当即吓得浑身哆嗦! “奴才参……参见……” 夏凌诺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免了!” 祥德妃看向那个小太监,惊讶道:“你不是明贵人身边的吗?来本宫这广阳宫,可是你家小主有什么事?” 小德子定了定心神,低着头,眼珠子一转,再抬头时,已是一副可怜样。 “启禀皇上、祥德妃娘娘,奴才今早发现,贞丽人身边的粗使宫女夏荷上吊自杀了!” “贞丽人本来就涉嫌谋害我们明贵人,只怕……” “这件事和我们明贵人中毒有关,奴才斗胆来禀报,请皇上、祥德妃娘娘明察!” 夏凌诺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祥德妃脸色一变,本想耍个威风训斥两句,但见皇上都没说话,也不开口了。 陆元贞倒是气得不轻。 “你胡说!” 跪在一旁的小李子也暗讽道:“小德子,我们寿仙宫的消息,你倒是灵通得很!” 小德子当即找来理由:“我们未央宫就在你们寿仙宫的前面,人命关天的事儿,你们还想瞒着不成?” 说到这里,他底气都足了不少,语气里还带着些洋洋得意。 哼!铁证如山,贞丽人您就等着倒霉吧! 陆元贞忽然冷冷一笑:“小德子,你可知道,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可是欺君之罪!” 果然,小德子目光一闪,随即恢复了正常。 “皇上明察,奴才绝不敢乱说,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人去寿仙宫查看!” 只要把皇上引过去,贞丽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哼! 夏凌诺冷笑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寿仙宫那儿,朕自然会调查,只是……” 夏凌诺的笑意消失不见,他尖锐的、冷厉的东西展现在眸中,这一刻他的伪装化作云散,露出妖怪狰狞的冷酷。 只把众人吓得打了个寒颤! “你一个未央宫的奴才,为何会对寿仙宫的事,如此了如指掌!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夏凌诺冷冷的道。 一句话,直戳要点,有理有据,叫人无从反驳。 夏凌诺从不屑以强势压人,他要的就是叫人心服口服,有口无话说! 果然,小德子一瞬间乱了手脚,却依然嘴硬道:“奴……奴才正好路过,听见里面吵嚷,就……偷听……” “路过?”小李子吃惊。 “吵嚷?”陆元贞有些好笑,又问道:“小德子,我们寿仙宫再往北就是冷宫了,你往哪儿路过?” 小李子也道:“我们寿仙宫主仆一共十个人,早上小主还没起!” 说到此处,小李子冷笑一声:“紫嫣姑娘在屋里伺候着,我去御膳房提膳,有两个去内务府取月例银子,三个去了尚珍局和尚服局,取小主的月制首饰和服制,剩下两个粗使,一个上吊死了,就剩一个活的,她跟谁吵嚷?” 岂料,小德子梗着脖子道:“她……她看见死人,害怕就叫嚷起来” “放肆!” 夏凌诺一拍桌子,看不下去了! 狡猾到这个地步,这奴才可以去死了! 祥德妃也怒道:“小德子,你可知罪!” “祥德妃娘娘,奴才……冤枉啊!” “冤枉?”陆元贞只觉得好笑。 “你身为贴身太监,吃里扒外,给你家主子下毒!你哪里冤枉?” 满腔的怒火让陆元贞不知什么是怕了,只想快点儿洗刷冤屈! “奴才……” “其实那天中午,你一定会从小李子手里要走一样东西,不管是奶酪,还是别的!”陆元贞冷笑一声。 陆元贞眯起狭长的双眸,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更加森冷无情,她面色狰狞,目光一扫小德子,猛然将他逼退数步! “因为,你的目的就是给明贵人下毒,然后嫁祸于我!本小主说的没错吧!怪不得我们一直在查御膳房,却什么都查不到,原来是你下的毒!” 之前所有想不通的,这会儿都想通了! 小德子眼珠子转了又转,搜肠刮肚也憋不出半个字。 只得硬着头皮不做声。 任由陆元贞把真相一句句说出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就水落石出了。 至于小德子背后的人,就交给尚正局审问吧。 听说,尚正局的凌尚正有的是手段,比刑部的郎官还厉害! 第四十二章 弃子 养心殿 夏凌诺正在专心的批阅奏折,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陈福看了夏凌诺一眼,有点害怕,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到时辰了,敬事房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是不是?” 夏凌诺漫不经心的道:“不用了,告诉敬事房的人,朕今天不翻牌子了,在养心殿歇着就是。” “遵命!” 这时,忽见得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跪下道:“陛下,尚正局凌尚正求见!” “宣进来吧,想来毒奶酪的事调查清楚了!” 凌尚正徐徐进来颤巍巍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凌诺“嗯”了一声,并不正眼看她,依然批着折子,漠然道:“平身吧!凌尚正一向是最懂分寸的,可是毒奶酪的事,那个奴才招了?” 凌尚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蹑手蹑脚的起身,吞吞吐吐的道:“受了尚正局十二道刑罚,小德子遭不住,已经招了,他说……说……” 夏凌诺缓缓抬头,凌厉的双眸释放出冰冷的寒意,让人看了格外害怕。 “凌尚正应该知道,朕不喜欢藏着掖着?”夏凌诺冷冷的道。 凌尚正把头低的很低,战战兢兢的道:“回陛下,小德子说是受了寿康宫爱乐姑姑的意思,才……” 夏凌诺忽然停止了批阅奏折的手,他眸中陡现杀机,霍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凌尚正见龙颜震怒,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砰砰叩首道:“陛下息怒,事关重大,奴婢实在不敢有任何隐瞒啊!” 凌尚正也是宫里的老油条了,她岂能不知?那爱乐虽然是寿康宫掌事大宫女,但仔细想来,她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妃嫔? 爱乐是圣母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只怕…… 夏凌诺看着凌尚正,声音若地狱寒霜,透着煞人的杀气:“这个狗奴才吃里扒外,爬高踩低,背弃旧主,赐棒杀,然后拉去乱葬岗埋了就是!” “奴婢遵命!” “凌尚正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一向最懂分寸,这件事想必朕不说,你也知道怎么办的吧?” 凌尚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头一直磕着地,瑟瑟发抖道:“奴婢知道,奴婢会让那个奴才咬死这件事,不会传了出去。” “嗯,一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而已,死了也就算了!朕还要忙,你先跪安吧!” “是,奴婢告退!”凌尚正在旁边小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的起了身,然后低头退去! 望着凌尚正的背影,夏凌诺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后宫,要被一群女人搞得鸡飞狗跳了!” “陈福,一会你去寿仙宫传朕的旨意,这件事贞丽人被陷害,也算受了委屈,朕深感歉意,故晋她为正四品婕妤!朕今天晚上就去寿仙宫歇着了!” “奴才遵命!” 大约又过了五天,凌尚正正式宣布了调查结果,未央宫小太监小德子因为被明贵人打骂,怀恨在心,才对她下了毒。 如今已经被乱棍打死,葬入乱葬岗。以儆效尤! 此消息一出,众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即便小德子真的是因为遭了明贵人的打骂,对她怀恨在心,才下了毒!那贞婕妤和小德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小德子陷害她下毒又是为何了? 众人都不是傻子,仔细一想都能想明白,但大家都是宫里的老油条了!何况这事也没牵扯到自己,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镜泊湖 话说,至从毒奶酪事件以后,夏凌诺就没有来看过明贵人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贵人中毒以后,皇帝从来就没有看过她一次,连身体康复后的问候也没有,想必这位明贵人是失宠了吧! 而且据敬事房总管所说,皇帝亲自下令,把明贵人的绿头牌给撤了! 这一日,明贵人内心烦闷,连带着十多天都没有见到皇帝了,就叫了个小宫女,陪自己来镜泊湖散心! “小主,奴婢去御膳房给你拿点点心来可好?” 明贵人点了点头道:“去吧,我一个人在镜泊湖散散心就好!” 小宫女走后,明贵人一个人在镜泊湖周围闲逛,忽听得湖边居然传出了呼救声。 “是有人落水了?”明贵人诧异道。缓缓的朝水边走去。 待走进镜泊湖以后,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正当明贵人打算转身离去,却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明贵人又转身,不耐烦地走到水边,四下看着,不知为什么脚下突然一滑,她尖叫一声,还来不及抓住湖边的石头,就整个人向湖水里栽了下去。 明贵人虽然是尚乐局乐姬出身,但也一直养尊处优惯了,根本不识水性,她只知道拼命向上爬,却突然感觉有只凉飕飕的手很突兀地抓住了她的脚硬生生地往下拽。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拼命尖叫,却是灌入了更多的水,恍惚之中,湖里里那些可以致人于死命的水草,纷纷缠到了她的身上,她更加拼命地挣扎,结果是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水波之中,明贵人隐约看见了一张苍白的面孔,却又只是一闪而过,看不真切,整个人就被拖了下去。 “快!快!快去救明贵人!”岸上一个小宫女在不停地叫,随后便有远处的侍卫跑过来,却一个都不敢下去救,要知道,明贵人可是宫嫔啊!身体是很金贵的,只有皇帝可以碰,若是其他男人碰了,那这个男人只怕是非死不可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会水的老嬷嬷跳了下去,在水里不知道找了多久,才找到躺在水草里面的明贵人,赶紧游过去,像是拖死猪一样把她拖上来,众人围上去,明贵人却已经翻了白眼,众人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将她拍拍打打,好半天,明贵人才有了呼吸。 一个老嬷嬷惊呼,大家定睛一看,明贵人的左脸上,竟多了两道交叉的,仿佛是被锋利的石块划出来的血痕,深可见骨,正不断地往外汩汩冒血。 众人心知大事不好,这时候却也顾不得旁的,连忙喊道:“快!快把明贵人送去太医院!” 寿仙宫 陆元贞像往常一样,用着午膳,这时,紫嫣走了进来,笑嘻嘻的道:“贞婕妤,都办妥了,小李子是有功夫在身的,又精通水性,神不知鬼不觉!” 陆元贞冷笑一声:“那就是了,这个明贵人如今破了相,在圣母皇太后心里就已经成了弃子了!她现在如何啊?” “侍卫将她送去了太医院,听闻皇帝和两宫太后也赶去了!” 陆元贞看着紫嫣,目光很淡,脸上似乎带着寒冰一般的冷漠。 久久,才冷冷的道:“紫嫣,替本宫梳妆吧!我们也去太医院看看,本宫还有一出大戏要唱了!” 第四十三章 泼妇 太医院与慈宁宫并不太远,我一路与苏嬷嬷乘着步辇赶去,远远看见整个太医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夏凌诺和郑令月早得了消息,带了宫中妃嫔与一众宫人在太医院偏殿外等候。见了我的御驾忙下跪请安。 我道:“都平身吧!”,待众人平身后,方才问道:“明贵人,怎么样了?” 祥德妃回道:“太医已在里头抢治了,只怕是……” 夏凌诺对众妃嫔道:“既然太医已经在救治了,这么一窝蜂人进去反倒不好。你们都各自回宫歇着吧。祥德妃与禧淑妃同朕进去。” “臣妾遵命!”说罢,一众妃嫔便各自散去了! 珍妃并未急着离去,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换了笑脸对夏凌诺道:“皇上真是宅心仁厚!”又道:“臣妾带了两支上好的长白山人参来,压惊补身是再好不过的。叫人给明贵人炖上好好滋补才是。” 夏凌诺点一点头,“时间也不早了,爱妃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珍妃温婉巧笑道:“皇上明日也要早朝呢,不宜太操劳了。臣妾出来时叫人炖了一锅佛跳墙,现在怕是快好了。皇上去用些再歇息吧。” 夏凌诺笑道:“还是你细心,爱妃的烹饪手艺可是顶尖的,待朕看了明贵人,就去你宫里。” 珍妃微微一笑,双手抱着夏凌诺的脖子,娇声道:“陛下答应了,今晚可不能不来啊!” 夏凌诺用手捏了捏珍妃的鼻子,轻笑一声:“小淘气,君无戏言!” 郑令月很不耐烦的看了珍妃一眼,然后进偏殿探望明贵人了。 我也随着祥德妃和禧淑妃走了进去。 太医们见两宫太后来了,慌忙跪了一屋子。郑令月一挥手命他们起身,我已按捺不住,发急道:“明贵人的伤如何了?” 为首的刘院判回道:“回母后皇太后,微臣已经给明贵人用了止血化淤的药,她的脸伤并无大碍,但是会……”刘院判欲言又止。 “会怎么样?刘院判但说无妨!”郑令月问道。 这时候,明贵人突然动了一下,旁边的小宫女惊喜道:“明贵人醒了!” 明贵人坐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的鲜血,顿时惊呼道:“我,我的脸怎么了!太后,我的脸怎么了!” 郑令月惋惜道:“明贵人,你的脸受了伤,千万别再碰了,太医已经为你上了药,你好好躺着!” 明贵人充满希望地看着太医,刘院判长叹一口气,道:“明贵人,您的脸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明贵人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接着猛地摔了茶盏,嚎啕大哭起来。 “明妹妹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气坏了不值得!”忽听得一阵似黄莺的娇柔声传来,惊呆了众人! 仔细一看,却是满脸笑容的贞婕妤陆元贞走了进来。 明贵人看到旁边的陆元贞,顿时跳了起来:“你这个灾星,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你一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 “上次的事?”陆元贞冷笑一声:“上次的事早就调查清楚了,明妹妹自己打骂了奴才,人家怀恨在心,给你下了毒,还嫁祸到我身上!” “你……你……”明贵人咬牙切齿道。 是啊!上次毒奶酪的事已经拍板定案了,她再纠结不清,就是质疑皇帝的英明决断了! 明贵人看上去气急败坏,手指几乎点到了陆元贞的鼻子上。 “明妹妹这是怎么了?”陆元贞一脸的诧异:“是哪个惹你这样生气?” “你不懂?哼,你这个害人精!灾星!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二月生的灾星,所以才会被陆丞相从小送到了乡下,连你父母都不要你!要不是你克了我,我怎么会落下湖!”明贵人仗着有圣母皇太后给她撑腰,说话更是肆无忌惮! 陆元贞淡淡看了她一眼:“明妹妹慎言,本婕妤虽然是二月出生的,可至今,父亲和母亲,身体都是很健康的,我如今已是宫嫔,你这样说,岂不是在打皇家的脸面?陛下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鬼神迷信之说!” 陆元贞并没有恶言相向,这样的话就能把明贵人气个半死了,明贵人听到元贞的话,气得起身,甩手就要推她,嘴里还大叫着:“你太不要脸了!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敢空口白舌!” 陆元贞勾起唇畔,你自己勾结圣母皇太后陷害我不成,反倒自己被毁了容,却还不知道悔改,当别人都是死的吗?果然,明贵人还没打到她身上,就被旁边的宫女太监拦住了。 “住口!你这德行,还像是个贵人吗?”夏凌诺气急败坏地指着明贵人呵斥道。 众人不知夏凌诺是何时进来的,一众宫女太监,还有太医慌忙跪下道:“皇上息怒!” 明贵人却挣扎着叫:“陛下,我的脸都毁了!你知不知道,都是这个下贱胚子,这个二月生的灾星,是她克了我!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把她赶出去,快点赶出去!” 夏凌诺愣了一愣,陆元贞淡淡的道:“明妹妹说得对,万事当然是陛下做主,你有什么话,大可以说清楚讲明白,这样大呼大叫大吵大闹,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明贵人挣不过拦住她的宫女太监,气得转过头骂陆元贞:“你一定是记恨上次的事害我,你这个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生母是个婢女,你又是个灾星,一出生就被送到了乡下和贱民为伍,呸,天生的下三滥!和你那会勾引人的贱婢母亲同出一辙!” 此话一出,我再也坐不住了,气的上前就狠狠的赏了明贵人一巴掌,怒喝道:“放肆,贞婕妤的位份在你之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你是个宫嫔,不是泼妇,口口声声贱人、贱婢,哀家就告诉你贱人有两种,一种是出身如此,无可奈何。另一种是自以为是,喜欢没事找事,别名叫犯贱!” 明贵人捂着脸,恶狠狠的看着我,但碍于我母后皇太后的身份,终是不敢再发作了,毕竟以我的身份,一道懿旨就可以把她赐死。 陆元贞冷笑,明贵人虽然心肠狠毒,又生的泼辣,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选择这种时候大叫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只会让夏凌诺的耐性用尽。 居然还把毒奶酪的事搬出来说,夏凌诺早已经下了公断,你明贵人是在质疑皇帝包庇嫌犯不成? 夏凌诺是最重规矩的人,现在的明贵人哪里还像个后宫的宫嫔,根本就是一个小泼妇。 陆元贞叹了口气,很是委屈地看着夏凌诺,道:“陛下,明妹妹落水,是她自己八字太轻,犯了水鬼,可她却口口声声说是我克的,我哪儿能克得了她呢?” 这话是有潜台词的,她陆元贞有父亲有嫡母,家里还有个生母,她都克不着,偏偏克了个毫无关系的明贵人,她克得着吗? 第四十四章 监视 夏凌诺看了明贵人一眼,明贵人吓坏了,因为他面孔上的嫌恶、鄙薄、不耐烦却不断在加剧。 我双眸余光扫了元贞一眼,便瞧着元贞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明贵人一眼,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她与我对视,通过眼神短暂交流!我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个明贵人算是彻底失宠了! “明贵人好好疗伤吧,其他的事就不用想了!”夏凌诺冷冷的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陛下……你不能不管臣妾啊!陛下!”明贵人绝望的趴在地上呐喊着。 她脸上浮现悲哀和恐惧,她知道,一个失去容颜的后宫女子,注定是不会再得到皇帝的宠爱了! 我安慰了明贵人几句,便和其他人各自回宫了! 寿康宫 郑令月一回宫,便直接躺在了寑殿的象牙床上,明贵人的脸伤可谓是触目惊心,让她觉得害怕! 爱乐端着一碗吃食走了进来,笑道:“御膳房刚做的金丝血燕,很是滋补,太后多少用一些吧!” 郑令月“嗯”了一声,接过碗正欲服用,一旁的权海急忙道:“太后当心烫着,让奴才给你吹吹吧!” 郑令月微微点头,把玉碗给了权海,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一颗棋子还没发挥用处,就这么废了!” “是啊!明贵人以前也是挺好看的一张脸,如今看来只怕好了也会留疤啊!”爱乐惋惜道。 郑令月冷哼一声:“哀家看她也是个榆木脑袋,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看的脸!” “就是!就是!”一旁的权海赔笑道:“太后莫气,马上就要殿选了,太后还愁找不到满意的人吗?” 郑令月淡淡一笑,从权海手中接过玉碗,缓缓的喝了一口:“今日这金丝血燕谁做的?味道怎么变了!” “回太后,周御厨告假回家了,这是他徒弟做的。”爱乐道。 “一会去赏他二十板子,做的什么鬼东西?连他师傅一半的手艺都没学到!” “奴婢遵命!” “对了……还有那个明贵人!”郑令月将玉碗递给了权海,正色道:“没了容颜的女子不适合待在后宫了,她那个脸再待在后宫岂不吓坏了众人?让她搬去南院居住吧!” “可是南院是先帝爷低位宫嫔居住的地方,这合规矩嘛?太后?”爱乐诧异道。 “哎!太后下道懿旨,谁敢说什么啊?再说那个明贵人脸都成那样了,总不能再留在后宫吓人吧?若是大半夜见了,还以为见鬼了!”权海笑道。 郑令月看了权海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殿选的事,你可得盯紧了,别叫东边那位钻了空子!” “奴才遵命!” 慈宁宫 我在离去的时候,特意给元贞使了个眼色,让她来慈宁宫一趟。 元贞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倾听我的教诲! 她胆怯的看我一眼,目光又环视着所有站着的人,久久,方才小心翼翼的道:“太后,可是在怪我这件事?” “没有,你且起来安坐吧!哀家早说过了,在自己宫里,你只管叫哀家姐姐!”我轻声道。 “臣妾遵命!”元贞在紫嫣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到我身旁来! “你们都退下吧,哀家和贞婕妤有事要谈!” “奴才(奴婢)遵命!”话毕,一众宫女太监尽数散去,偌大的正殿只留下了我和元贞两个!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姐姐,你可是在怪我毁了明贵人的脸?”元贞询问道。 我叹了口气道:“哀家怎么会怪你,上次毒奶酪之事,若不是你聪慧,只怕如今早进了冷宫了!哀家十六岁进宫,见多了见不得人的东西,知道后宫的女人不容易!在这个后宫,你可以尔虞我诈,也可以争权夺利,但贞儿,你要切记!” “敬听姐姐教诲!” “你如何争宠,如何尔虞我诈,哀家都不会在意,但你要切记,不可做害人子嗣之事,否则终有报应!”我严肃道。 “贞儿聆听姐姐教诲!”陆元贞轻声道。 我望着眼前的陆元贞,她瞳孔内仿佛始终有面镜子,隔绝内心,只是将外界投映的一切冷冷反射回去。 “这个贞儿啊!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哀家能看透很多人,却唯独看不透贞儿的内心!”我心中暗想道。 我叹了口气,拉着元贞的手,关切道:“贞儿,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你是哀家的亲妹妹,哀家在这宫里唯一信的过得也就是你了,只要你我齐心,一定可以屹立不倒!” 元贞笑道:“贞儿知道,贞儿心里一直把姐姐当做榜样!” “榜样?”我冷冷一笑:“这人都是这样,以为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就可以不受约束了!就拿哀家来说吧,如今搬到了这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又能如何了?能不受约束?” 元贞听完,会心一笑,便不再多言了! 永乐宫 珍妃离开太医院后,便去了内务府看有没有新到的贡品,然后又去了御花园赏花,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宫用晚膳。 刚一进正殿,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 只见整个大殿内,全部布满了蝴蝶兰,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这么多的蝴蝶兰?哪来的?”珍妃诧异道。 “爱妃前几日不是才说了喜欢蝴蝶兰的嘛?”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后殿传来,乍一看,夏凌诺微微一笑,挑帘而出,笑道:“馨儿不喜欢吗?” “不是!”珍妃皱眉道。 “那是?”夏凌诺好奇问道。 珍妃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抱着夏凌诺的脖子,娇笑道:“臣妾想要蝴蝶兰,但是臣妾不想告诉陛下我想要蝴蝶兰,因为臣妾不想陛下因为臣妾想要蝴蝶兰而赏臣妾蝴蝶兰,臣妾想陛下因为你想要送我蝴蝶兰,而赏臣妾蝴蝶兰,能明白吗。陛下?” 夏凌诺微微一愣,片刻,淡淡一笑,捏着珍妃的鼻子笑道:“你这个小淘气!”说罢,一把抱起了珍妃,朝寑殿走去。 而在永乐宫的东侧殿,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珍妃身边的粗使宫女伊人正在给谨嫔汇报珍妃的日常情况。 听伊人汇报完毕后,谨嫔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才漫不经心的道:“伊人啊,本嫔花了这么多银子,让你盯着珍妃,可不是想知道,今儿珍妃早膳吃了什么?晚膳吃了什么?用的什么香水,跟皇帝怎么叫床的!” “奴婢明白,只是珍妃十分谨慎,奴婢……” 谨嫔叹了口气,看着伊人摇了摇头道:“罢了,一会你去本嫔的库房领五十两银子就退了吧,以后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就不用找本嫔汇报了!” “奴婢谢谨嫔娘娘隆恩,娘娘放心,常言道,端人碗服人管,奴婢会和另外几个盯紧珍妃的!” 谨嫔漠然道:“有劳你了,本嫔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只管和其他几个好好盯着珍妃,若有什么大事只管来报,他日,有你们的好日子了!” 第四十五章 殿选(一) 景龙元年十一月二十八 时间很快便到了殿选这一天,圣母皇太后专门找钦天监看过,说这一天是最好的黄道吉日,故把殿选定在了这一天! 经过前面四关层层挑选,到最后一轮殿选的时候,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昨儿刚用过晚膳,权海便来慈宁宫传话,说明天是殿选了,圣母皇太后千叮咛万嘱咐,母后皇太后明天殿选之日务必要到场啊! 我岂能不知郑令月心中所想?她不过想塑造出一幕两宫和睦,母子和睦的假象罢了! 还好,天公作美,今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 站在皇宫空旷的院落里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我记得苏嬷嬷曾经对我说过,鸿雁高飞,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预兆。 只怕今天那些殿选的秀女,也盼着讨个好彩头吧!我却在心里为她们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她们又将把我走过的那些路,那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路再走一遍罢了! 朱雀门(皇宫的西门),在大夏朝,只有皇帝皇后,两宫太后,太皇太后才可以从皇宫的正门丹凤门进入。 朱雀门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黑压压一群人,端的是绿肥红瘦,嫩脸修蛾,脂粉香扑鼻。很少有人说话,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秀女。 选看秀女的地点在皇宫内储秀宫的正殿如意殿。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则在储秀宫的东西暖阁等候。选看很简单,朝皇上和两宫太后叩头,然后站着听候吩咐,皇上或者问哪个人几句话,或者问也不问,谢了恩便可。然后由皇上决定是“撂牌子”还是“留用”。“撂牌子”就是淘汰了,”留用”则是被选中,暂居本家,选吉日即可入宫为妃嫔。 储秀宫如意殿 我赶到的时候,郑令月和皇帝已经在场。 如意殿装饰很是华丽,地上块块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拼贴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云纹图案。 殿内大而空阔,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饰以云彩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全无龙凤等宫中常用的花饰。赤金九龙金宝璀璨的宝座上方坐着的正是我大夏本朝皇帝夏凌诺。 夏凌诺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法看清他神情样貌。只是体态微斜,微微露疲惫之色。 郑令月坐在皇帝宝座右侧,珠冠凤裳,甚是宝相庄严。长得也是端庄秀丽,眉目和善,虽劳碌了几个时辰已显疲态,犹自强坐着,气势丝毫不减。 郑令月见我来了,微微一笑:“妹妹终于来了,快快入坐,殿选马上开始!” 夏凌诺立即起身向我行礼,我挥了挥手,笑道:“皇帝客气了,你我母子不必讲这些虚礼。”说罢,在皇帝左侧安然坐下。 “哀家来迟了,叫姐姐久等了。” “不急,哀家和皇帝也刚到嘛!”话毕,郑令月示意下方的太监,殿选正式开始。 片刻,殿外传来一个尖细的高喊声:“殿选开始,诸位小姐准备觐见!” 话毕,六个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来,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只听一年老的太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四川总督夏迪之女夏如卿,年十八。” “萧太师之女萧媚儿,年十六。” “云州知府张明长之女张虹,年十三。” “河南总兵钟小天之妹钟无艳,年十五。” “黑龙江总督王宝器之女王燕,年十四。” “永嘉县县令婻得管之女婻得来,年二十。” 夏凌诺问道:“谁是萧太师的女儿?” 萧媚儿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臣女萧媚儿参见皇上,参见两宫太后,愿皇上万岁万福,两宫太后长乐无极!” 夏凌诺坐直身子,语气颇有兴趣地问道:“萧太师是朕的恩师,朕对他也是格外器重,想必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不错的,可曾读过书?”殿堂空阔,皇帝的声音夹着缥缈的回音,远远听来不太真实,如在幻境。 萧媚儿依言温文地答道:“四书五经都已读过,偶尔也会看《资治通鉴》《红楼梦》” 此话一出,郑令月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皱眉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要多读《女训》与《女则》,那个《红楼梦》本就是无聊穷酸文人看的,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臣女谨记圣母皇太后教诲!”萧媚儿恭敬的答道。 “没事把女红和烹饪也要多练练,把皇帝伺候好了,才是正事。”郑令月道。 “臣女谨记圣母皇太后的教诲!”萧媚儿虽然语带笑意,心里却是极为不屑的。寻思着,我嫁到你们皇家不是做宫嫔的,是来做下人的不成? 夏凌诺对她却是很感兴趣,微笑道:“你且抬起头来,朕仔细看看。” “臣女遵命!”萧媚儿淡淡一笑,缓缓的将头抬起。 “这……”我与郑令月看了萧媚儿一眼,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那是对自己容颜的自知之明! “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夏凌诺痴痴的看着萧媚儿。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生的是,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如花解语,似玉生香。高髻堆青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说甚么暮雨朝云,真个是朱唇皓齿。锦江滑腻蛾眉秀,赛过文君与薛涛。 夏凌诺痴痴的看着,一时竟出了神! 我看了夏凌诺一眼,淡淡一笑:“姐姐,哀家原以为珍妃就已经是个美人了,今日一见这萧小姐,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郑令月并没有任何表情,淡然道:“伺候皇帝的人,还得端庄识礼的才好啊!” “臣女谨记两宫太后教诲!” 郑令月看向夏凌诺,看他看的痴迷,便唤了声“皇帝!” 夏凌诺一听,方才回过神来,大喜道:“好!好!果然当的起媚这个字,记下名字留用,其他人就赐花吧!” 话毕,就听得旁边司礼太监的尖细高喊声:“萧媚儿,留牌子,赐香囊!” 第四十六章 殿选(二) “陛下,臣妾千里迢迢从四川赶来,陛下不曾问臣妾一个问题,就直接赐花,这样好吗?”一个黄莺似的声音突然传出,惊呆了众人!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质问皇帝? 众人寻声望去,原来声音是左边第一个女子传出的! “你是?”夏凌诺诧异道。 那女子脱列而出,身姿轻盈,恭敬的跪下道:“臣女四川总督夏迪之女夏如卿!” “哦!原来是四川的女子,朕早就听闻,四川出辣妹子啊!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抬起头来,朕且看看是怎样一个辣妹子!”夏凌诺笑道。 “臣女遵命!”夏如卿微微一笑,缓缓的抬起头来! 夏如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身披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暂一支木钗,木钗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夏如卿虽然没有刚刚的萧媚儿那般容貌惊艳,但配上这身素装,倒也显得清雅可人! 夏凌诺仔细的打量着夏如卿,颇有趣味的道:“夏迪身为封疆大吏,你怎穿的如此朴素?” 夏如卿不卑不亢的道:“回陛下,家父一向节俭,臣女也不喜奢华。虽然四川天府之国,鱼米之乡,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臣女时常告诉自己,一米一衣皆来之不易!” 我看了夏如卿一眼,含笑道:“你父亲为官节俭,才会教出如此的女儿啊!夏总督教女有方啊!” “臣女谢母后皇太后夸奖,实在愧不敢当!”夏如卿恭敬的道。 郑令月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颌首道:“很懂规矩,也很端庄,起来吧孩子,别老跪着。” “臣女谢圣母皇太后!” 郑令月笑着看向了夏凌诺,只道:“哀家觉得这个丫头不错,很懂规矩,她父亲又是四川总督,陛下觉得了?” 夏凌诺颇有趣味的看了夏如卿一眼,笑道:“朕也觉得这个辣妹子挺有意思的,记下名字留用吧!” 话音刚落,一旁的司礼太监用尖细的声音高喊道:“夏如卿,留牌子,赐香囊!” 站在夏如卿旁边的秀女婻得来,见夏如卿这般也行,当即计上心来! 她快步上前,开始搔首弄姿,并不停的朝夏凌诺抛媚眼!撒娇道:“陛下,臣女是永嘉县县令婻得管之女婻得来!” 夏凌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双眸更是充满了厌恶之情。 我看了那个女子一眼,只觉得简直是搞笑了! 这个女子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嘛?姿色平庸也就罢了,又没有夏如卿那样的家世,还这样轻浮!估计脑子里装的是屎吧! “啪!”的一声,却是郑令月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椅子上,大怒道:“殿前失仪,成何体统?来人啊,拉出去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秀女皆吓得慌忙跪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婻得来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跪在地上,哭喊道:“圣母皇太后饶命,圣母皇太后饶命啊!” 就在几个太监正欲把婻得来拖下去行刑的时候,我突然道:“且慢!” 接着看向郑令月,轻笑道:“姐姐,穷乡僻壤来的哪懂什么规矩啊?哀家看不如饶了她这一回吧!” “妹妹仁慈,既然母后皇太后都说了,哀家就饶了你这一回,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婻得来终生不得入宫选秀!” 话毕,几个小太监慌忙把婻得来拖了下去。 那婻得来被人活活的拖着,背上已经是见了血,却还是哭喊着:“皇上开恩啊!太后开恩啊!” “传朕的旨意,革了她父亲的官职,能教出这么轻浮的女儿,估计她爹也好不到哪里去!”夏凌诺冷冷的道。 经过这么一出,其他几个秀女皆是吓得不轻,慌忙请了安,皆各自散去了! 夏凌诺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皇帝不必在意,秀女来自天下各处,总是良莠不齐的!” 夏凌诺嗯了一声,双眸颇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摸着我的手,笑道:“母后费心了,这么多年了,母后还是和刚进宫那会一样好看!” “好看什么?你我母子不必客气,母后都已经二十六岁了!” “咳!咳!”郑令月咳嗽了几声,夏凌诺才知道自己失礼了,慌忙把手撤去,轻笑道:“是儿臣冒失了!望母后恕罪!” “无妨!皇帝仁孝,大夏之福啊!”话毕,又看向郑令月莞尔一笑:“这才第一组秀女,咱们皇帝就得了两个爱妃了,只怕后面……” 郑令月轻笑一声:“妹妹啊!你我都是过来人了,那两个小姐也算是出挑的美人了,你我姐妹后面就做好眼花缭乱的准备吧!” “哈哈哈!”我用汗巾蒙面而笑,笑不露齿:“还是姐姐心态好,哀家以前也是选秀入宫,不曾想如今竟也能替皇帝挑选新人了!” 这时,旁边的司礼太监上前一步,福了一礼,赔笑道:“陛下,下面这一组的六个秀女都是六部尚书的亲眷,老奴特意把她们分为了一组!” 我含笑道:“你这个奴才,倒也有心了,陛下该赏啊!” 夏凌诺嗯了一声:“母后皇太后说的是,你也有心了,朕赏你黄金五十两,银器一百件,珍珠百对,羊脂白玉碗十个,金玉腰带一对,金丝蜀锦鞋两双,一会忙完了,就去内务府领赏吧!” “老奴谢皇上,谢母后皇太后!”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第二组的六个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来,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只听一年老的太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户部尚书沈苏之女沈井冰,年十四。” “吏部尚书高鹤之女高圆圆,年十五。” “兵部尚书郑经之女郑惜月,年十六。” “礼部尚书孟总之女孟瑶,年十六。” “工部尚书郭德之孙女郭嘉,年十四。” “刑部尚书陆文之女陆丽华,年二十。” 听到郑惜月三个字后,夏凌诺微微一怔,他已经一手把自己的舅舅郑经提拔到了兵部尚书之位,母后还是迫不及待的要把惜月送入后宫嘛? “惜月表妹也来了,倒是罕见啊!”夏凌诺漫不经心的道。 “嘻嘻!”郑惜月微微一笑,抬起头,直接唤了句:“凌诺哥哥!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其他秀女皆是一惊!怎敢随意唤皇帝名讳?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啊! 郑令月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正色道:“惜月,越发没有规矩了!” 夏凌诺却不以为意,轻笑道:“无妨,朕和惜月妹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 其他秀女一听,皆在心里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人家是圣母皇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亲表妹。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 难怪皇帝至从登基后,中宫皇后一直空缺,该不会就等着这位郑惜月吧? 郑令月微微一笑,当即对司礼太监笑道:“记下名字留用!” 片刻,一个尖细的高喊声响彻大殿:“郑惜月,留牌子,赐香囊!” “惜月谢过凌诺哥哥,谢过姑母!”说完,含羞一笑,退了回去。 “陆文之女是哪个?”夏凌诺问道。 陆丽华脱列而出,身姿轻盈,福了一礼道:“臣女陆丽华参见皇上,参见两宫太后,愿陛下龙体安康,两宫太后长乐无极!” 我看了陆丽华一眼,心里却是不悦的。 我早就给长兄陆文写了一封密信,让他不要把陆丽华送进宫,以免皇帝疑心陆家把势力植入后宫。何况,后宫这个地方未必是女子的好归宿。 不曾想,长兄还是在为自己的荣华富贵打算,把丽华送进了宫!皇贵太妃说的不错!现在的陆家,果然是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 夏凌诺上下打量了陆丽华一眼,并无任何表情,只淡淡的道:“陆丞相的孙女,陆尚书的爱女,母后皇太后的亲侄女!这么显赫的家世,若是在几位先帝爷那朝,也是备选皇后的人选了!” 陆丽华闻听此言,慌忙跪下,异常恭敬的道:“陛下缪赞了,臣女只是略识得几个字的普通女子罢了!只知道三从四德,三纲五常!” “朕就随口一说,无需害怕,起来吧!” “臣女遵命!” “朕记得自古名字带丽华两个字的都是美人啊!有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的张丽华,有从皇后到太后,再到公主的隋文帝爱女杨丽华,还有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贤后,阴丽华!朕倒不知你是否当的起这两个字,抬起头来!” 陆丽华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如今是避不过了,只得求老天保佑,不要触怒龙颜! 我却不是很担心,对于陆丽华的容颜,我再清楚不过了。 陆丽华生的是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雀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甚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 果然,夏凌诺看清陆丽华的容颜后,直接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郑令月也定晴一看,先是一愣,不过表情却是十分奇怪!像是看见一位故人一般! 郑令月道:“走上前来。”说着微微侧目,旁边的太监立即会意,拿起一杯茶水泼在丽华面前。丽华不解其意,只得装作视若无睹,稳稳当当地踏着茶水走上前两步。 郑令月含笑说:“很是端庄。” 只见夏凌诺抬手略微掀起垂在面前的十二旒白玉珠,又是一愣,半晌,才赞道:“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诚然王母降瑶池。你果然当得起这个名字!朕说的没错,名字带丽华两个字的皆是美人啊!” 郑令月随声说:“打扮得也很是不俗啊,与之前的萧媚儿正像是桃红柳绿,很是得衬。” 夏凌诺含笑点点头,吩咐司礼太监:“记下她名字留用。” “臣女跪谢皇上,跪谢两宫太后!”陆丽华恭敬的跪下道。 我却很是无奈,我十六岁进宫,怎能不知这条路不好走!既然陆丽华已经留了牌子,我也只能尽全力护她周全了! 第四十七章 殿选(三) “对了,哪个叫神经病?”夏凌诺轻笑道。 沈井冰撅着小嘴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臣女参见皇上,参见两宫太后,愿皇上龙体安康,两宫太后长乐无极!” 沈井冰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星眼光还彩,蛾眉秀又齐。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弓鞋弯凤嘴,绫袜锦绣泥。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 “倒也是一个标志的美人!”夏凌诺心中暗道。 夏凌诺坐直身子,语气颇有兴趣地问道:“你父亲身为户部尚书,怎的给你起了神经病这个名字?” 殿堂空阔,皇帝的声音夹着缥缈的回音,远远听来不太真实,如在幻境。 沈井冰很不高兴,撅着小嘴道:“回陛下,臣女姓随其父,井水的井,寒冰的冰,不是神经病!民间百姓常道名字是父母送给孩子的第一个礼物,陛下拿臣女的名字开玩笑,着实……” 夏凌诺见她撅着小嘴,更显几分俏皮可爱!笑道:“好!好!是朕的过失,你也是个真性情!记下名字留用!其他人嘛……” 夏凌诺正打算将其他几个秀女赐花,我立即出言提醒道:“陛下,其他几个秀女可都是六部尚书的亲眷,她们的父亲身在中枢,也算劳苦功高啊!想必这几个家教自是不差的!” 我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其他几个秀女的父亲都身在中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啊!若陛下实在不喜欢,收入后宫好吃好喝的养着就是了! 夏凌诺思索片刻,朝我笑道:“还是母后思虑周详啊,儿臣没想到了!那其他几个秀女全部记下名字留用吧,择吉日入后宫!” 秀女们大喜过望,皆跪下谢了恩,便由司礼太监带着退下了! 夏凌诺在自己的太阳穴涂了点薄荷脑油,体态微斜,微微露疲惫之色,想是已经看了半天的秀女已然眼花。 我吩咐下方的一个小太监:“快去给皇上泡杯龙井茶来!” 片刻,一个小太监恭敬的把一杯龙井茶奉上。 夏凌诺见雨过天青的青花瓷瓷杯之中,飘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 嘬一口清茶,沁人心脾,口留余香。令人神清气爽。一时间,竟得些许感慨。 “母后是品茶的高手,要说品茶可能宫中找不出第二个有母后这般心境的人了!” “人生如茶须慢品,岁月似歌要静听。”我轻笑道。 夏凌诺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司礼太监道:“宣下一组秀女觐见吧!”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新的一组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来,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只听一年老的太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万骑总统领李清泉之妹李爱玉,年十六。” “羽林军大将军卫临之女卫姬,年十五。” “金吾大将军徐泰之女徐慧,年十八。” “镇国公张伯伦之女张飞燕,年十四。” “中江县县令柳同之女柳琵琶,年十七。” “南州知府史诗之女史袭人,年十三。” “谁是徐慧?”夏凌诺突然问道。 话音刚落,一女子脱列而出,低着头福了一礼,嫣然笑道:“臣女徐慧参见皇上,参见两宫太后,愿皇上龙体安康,两宫太后长乐无极!” “朕早就听皇贵太妃提起过你,嗯!你是皇贵太妃的亲侄女,又是金吾大将军的女儿,想必是不差的,抬起头来!” 徐慧嫣然一笑,缓缓抬头! 夏凌诺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道:“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 “陛下缪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夏凌诺颇有趣味的笑道:“皇贵太妃有心了,你国色天香又何必妄自菲薄?记下名字留用!”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个尖细的高喊声:“徐慧,留牌子,赐香囊!” “臣女叩谢皇上,叩谢两宫太后!” 我淡淡一笑,自是很清楚这个徐慧能够被皇帝亲自点名留用,除了美貌,最关键的就是家世了!皇帝目前是必须稳住皇贵太妃和宣德亲王的! 夏凌诺又看向了左边第一个秀女,问道:“你是李统领的妹妹?他的腿疾可好些了嘛?” “承蒙陛下挂念,哥哥的腿疾已经好多了,只是下雨之时还是会发作。”那女子恭敬的回答道。 “你无需害怕,走上前来,抬头让朕看看你!” “臣妹遵命!”话毕,那女子脱列而出,缓缓的向前走去,恭敬的跪下,将头抬起! “发盘云髻似堆鸦,身着绿绒花比甲。一对金莲刚半折,十指如同春笋发。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夏凌诺笑道。 “陛下缪赞了,臣妹愧不敢当啊!” “李爱玉!爱玉!朕记得西域前段时间进贡了一块克米尔蓝颜玉,朕就把她赏你了!” “臣妹谢陛下隆恩!” “记下名字留用吧!”夏凌诺和颜悦色道。 “李爱玉,留牌子,赐香囊!”一个尖细的高喊声传来。 李爱玉起身,恭敬的福了一礼,便退了回去! 夏凌诺又看向了第二位秀女,上下打量了一番,却皱起了眉头,这也太胖了吧! “你可是羽林军大将军卫临之女,卫姬?” “回陛下,臣女正是!”声音十分粗犷,像男孩子一样! 夏凌诺此刻已经失去了趣味,但还抱着一丝希望:“抬起头来!” 卫姬缓缓抬头! “我靠!粗腰肥腿宽肩膀,a罩杯加飞机场,站着身高不如躺!这尚仪局放水也太严重了!”夏凌诺心中暗道。 其实卫姬长得也不算极丑的,只是略胖了些,与刚刚那几个绝色的美人一比,就显得逊色多了! 夏凌诺很想把她立即赐花送出去,免得碍了眼睛! 一旁的郑令月急忙道:“羽林军大将军的女儿,自是不差的!”说罢,便朝夏凌诺使了个眼色! 郑令月的意思很清楚了,皇帝刚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急需拉拢新的力量,这卫姬的父亲可是羽林大将军,手握羽林军,正是可以拉拢的势力! 夏凌诺委屈的看了郑令月一眼,郑令月一看,不好!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绝不能让这个混小子胡来! 当即自己做主道:“记下名字留用,哀家库房还有一尊羊脂白玉做的送子观音,哀家把它赏你了!回家后记得替哀家问候卫临大将军安好!” “臣女叩谢圣母皇太后隆恩!” 我一瞧,不由心里冷笑一声,这对母子啊!倒还真会打如意算盘啊! 这万骑是禁军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而羽林军是禁军中人数最多的一支。 既然你们都在为自己考虑,我也不能落了下风啊! 我看向张飞燕,笑道:“镇国公最近还好吧?” 张飞燕脱列而出,低着头福了一礼,娇柔道:“托母后皇太后的鸿福,一切安好!” 夏凌诺看了张飞燕一眼,漠然道:“抬起头来,朕看看!” 张飞燕缓缓抬头! 张飞燕姿色算是比较平庸的了,夏凌诺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惊喜,淡淡的道:“赐花吧!” 我拍了拍夏凌诺的肩膀,他诧异道:“母后有何高见?” “这镇国公家可是世代忠良啊,第一代镇国公更是跟着太祖皇帝血洒疆场,为大夏立下了汗马功劳,已有百年历史了,他的子孙后代,是不能亏待了的!” 夏凌诺恍然大悟,虽然如今的镇国公府早不如以前,不过是借着祖宗的荣耀做了个没实权的虚官罢了! 但毕竟是开国元勋的后人,自然不能亏待了。 夏凌诺思索片刻,淡淡的道:“记下名字留用吧,其他人就赐花了吧!” 这时,郑令月却突然道:“哀家好像记得这一组的秀女有个来自中江县?是哪个?” 话音刚落,一女子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臣女柳琵琶参见皇上,参见两宫太后,愿皇上龙体安康,愿两宫太后长乐无极!” 郑令月“嗯”了一声:“哀家就出生在中江县,父亲也曾做过中江县县令,后来才升了知府。算起来,我们还是老乡了!” “臣女真是三生有幸,能和圣母皇太后做老乡,定是中江县人杰地灵,风水极好,才孕育出了一只凤凰啊!”柳琵琶恭敬的道。 郑令月很是满意,含笑道:“你倒是个识礼的,可曾读过什么书?” 柳琵琶依言温文地答道:“臣女天资愚钝,只读过《女则》、《女训》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家多以针线女红,还有烹饪为主,你能识字就很好了!你父亲是精通音律?怎的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郑令月和颜悦色道。 柳琵琶闻言并不敢过于露出喜色,微微一笑答:“多谢圣母皇太后缪赞,臣女的父亲并不懂音律,也不大识字,家父年轻时是做乐器商人的,官职也是捐的,许是为了做纪念吧!才给臣女起了这个名字!” “你倒是个实诚孩子!”郑令月语带笑音,吩咐司礼太监:“还不把名字记下来留用。” 第四十八章 位份 这时,陈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夏凌诺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夏凌诺立即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两位母后,刚得到的消息,北方天狼族十万大军侵犯玉门关!朕要先走一步,这儿全由两位母后做主就是!” “哼!天狼族这帮畜牲,咱们大夏与它早就有联姻之谊,它居然还如此贪得无厌!”郑令月怒道。 我宽慰道:“皇帝无需担忧,镇北大将军陆威负责镇守玉门关多年,经验丰富,想必天狼族蛮夷是突破不了玉门关的!” 夏凌诺嗯了一声,起身朝两宫太后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也起身,对郑令月笑道:“姐姐,哀家有些乏了,后面的秀女全由姐姐做主就是,哀家先回慈宁宫歇着了!” 郑令月叹了口气:“妹妹真会偷懒,这后面还有数十的秀女了,罢了,既然妹妹累了,就先回宫歇着吧。” 才出如意殿,听得身后“砰”地一声,转身去看,是刚才的秀女南州知府史诗之女史袭人,只见她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已然晕厥过去。想必是没能“留用”以致伤心过度痰气上涌。 我叹了一口气说:“落选了也未必是坏事啊!还可以嫁一个夫君,为人妻室。总比在这深宫勾心斗角好得多啊!”说话间史袭人已被殿门前服侍的太监宫女扶了开去。 苏嬷嬷见我出来,立即上前搀扶着我的手,轻笑道:“若是世人都如同太后这般不贪图荣华富贵,那许多事也就轻易而解了!” 我扶一扶发髻上将要滑落的凤凰如意步摇,轻声说:“贪图荣华富贵也是人性,但也要有那个能力,有那个脑子才行,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慈宁宫 才回慈宁宫,只觉得身子困乏,唤小蝶和云汐伺候我沐浴后,便在寑殿歇着了。 一觉醒来,竟到了晚膳时分。 刚用过晚膳,寿康宫总管太监权海便进来传圣母皇太后的话,让我去养心殿与她商量新人位份事宜。 养心殿 我宣了仪驾,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养心殿! 郑令月和夏凌诺已经在养心殿内候着了,见我来了,夏凌诺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长乐无极!” “平身吧!皇帝仁孝,大夏之福!” 我在殿内右侧的湘妃竹镶蓝宝石椅子上安然坐下。 爱乐向我奉上了一份名单,道:“这是圣母皇太后和皇上商量的新人位份,请太后过目。” “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叫我过来干什么啊?合着就是做个参考罢了!”我心中冷笑道。 我拿起名单,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萧媚儿,封从四品丽人,赐号嫣,居甘泉宫。” “夏如卿,封正五品贵人,无封号,居翠微宫。” “郑惜月,封从三品嫔,赐号全,居未央宫。” “陆丽华,封正四品婕妤,赐号宸,居潇湘宫。” “沈井冰,封正五品贵人,赐号纯,居合欢宫。” “李爱玉封从四品丽人,赐号兰,居瑶华宫。” “卫姬封正七品御女,无封号,居瑶华宫。” “徐慧封从四品丽人,赐号慧,居九华宫。” “柳琵琶封正六品美人,赐号婉,居未央宫。” “孟瑶与郭嘉皆封从六品选侍,无封号,居未央宫。” “高圆圆与张飞燕皆封从六品选侍,无封号,居合欢宫。” “李幼乔与李幼沅皆封正五品贵人,无封号,居华清宫。” 看到这,我不由疑惑起来,这两个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郑令月见我面露疑惑之色,解释道:“这李幼乔和李幼沅是妹妹离开以后,哀家替皇帝选的,是英国公家的小姐,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了。” “双胞胎!”我淡淡一笑,将名单放下道:“这名单上的新人位份哀家觉得也还好,只是……” “母后觉得哪里不妥?”夏凌诺询问道。 “这郑惜月虽然是姐姐的嫡亲侄女,但新人入宫位份不宜太高,一来就封从三品嫔位,会不会太高了!” 夏凌诺眉头紧锁,表情凝重的看向了郑令月。 郑令月淡淡一笑:“哀家觉得无妨,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先帝爷的宸贤太妃,不也是嫔位入宫的嘛!” “既然姐姐这么说,哀家无话可说了!还有就是这个卫姬了,她毕竟是羽林军大将军的女儿,即便生的……这御女也确实低了,连中江县县令的女儿都封了婉美人,难道堂堂羽林军大将军的女儿还不如一个县令之女?哀家觉得给她个正六品美人吧,再赐个封号!” 夏凌诺眉头紧锁,思索片刻,才道:“母后说的有理,是朕欠妥了,那就封卫姬为正六品美人,赐号诚吧!” 次日,皇帝册封秀女的圣旨便下达到了各家。 自圣旨下了以后,各家的父母皆忙着为爱女准备要带入宫中的体己首饰衣物。既不能带多了显得小家子气,又不能带少了撑不住场面被人小瞧,还必须样样精致大方。这样挑剔忙碌,也费了不少功夫。 按照大夏的规矩,下午便要正式行册封礼了,行过册封礼后,所有待入宫的宫嫔都得暂居别院,由两个侍卫亲自照看,不得轻易与外男接触。 再过两日,尚仪局便会亲自派选尚仪女官,教导各位小主礼仪。等到下月十五,便正式入宫居住! 第四十九章 照拂 景龙元年十二月十五 一大早,宫中的大队人马,执礼大臣,太监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来迎接各位小主入宫。虽说只是宫嫔进宫,排场仍是极尽铺张,更何况是皇帝枕边的女人,几十条街道的官民都涌过来看热闹。 吉时一到,新进宫嫔在执礼大臣的引导下搀着宫女的手下轿。轿子停在了朱雀门外,因是偏妃,不是正宫皇后,只能从偏门进。 从朱雀门外看皇城的后宫,尽是飞檐卷翘,金黄翠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 朱雀门外早有穿暗红衣袍的内侍恭候,在銮仪卫和禁军的簇拥下引着各位小主向各自居住的宫室走去。 慈宁宫 才睡过午觉,犹自带着慵懒之意。苏嬷嬷带着小蝶、云汐和几个小宫女服侍我穿衣起床。 “对了,新进宫嫔应该进宫了吧?”我问道。 “回太后的话,按时辰算想必都已经在各宫安置了吧!”苏嬷嬷笑道。 小蝶一边伺候我梳妆,一边轻笑道:“太后,按规矩的话,你是要赏新进宫嫔的。” 我看着小蝶笑了笑:“你倒是个稳妥的,云汐你去清点下库房,明日拿点精致的东西去赏新进宫嫔吧!” “奴婢遵命!”云汐行了礼,笑着走开了。 才穿戴完毕,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报张选侍和高选侍来给母后皇太后请安。 “她们两个来做什么?”我虽内心疑惑,但还是轻声道:“既然来了,就宣吧!” 话毕,就听得殿门外一声尖细的高喊声:“宣张选侍、高选侍入宫觐见母后皇太后!” 片刻,两个人皆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恭敬的跪下行礼:“臣妾给母后皇太后请安,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赐坐!” “谢母后皇太后!” 待两人安坐以后,我奇道:“你们两个今日来,不是单独给哀家请安这么简单吧?” 高选侍看了张选侍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的低着头。 不过,张飞燕倒也还直接,直接脱口而出:“臣妾和高姐姐,想求太后照拂。” 原来如此啊!我轻笑一声,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道:“你这个丫头倒还直接,那哀家也和你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相貌资质平平,若不是哀家提醒皇帝你们父亲皆身在中枢,怕早就赐花了。”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太后隆恩,所以才来求母后皇太后照拂。”张飞燕道。 我看了她们一眼,摇了摇头,抿嘴笑道:“你们两个啊!单是进哀家宫里说要我照应的这份鲁莽,你们在这宫里就活不了多久!都回去吧!” 高圆圆微微一怔,张飞燕却微笑如初:“太后娘娘何必拒绝的这样快,太后如今的处境飞燕十分清楚,皇帝非太后所出,圣母皇太后健在,敢问母后皇太后的好日子又能到几时?慈宁宫迟早会被架空,变成冷宫。” 我不可思议的看了张飞燕一眼,颇有趣味的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个心思玲珑的。” 张飞燕微微一笑,接着道:“那日殿选的情景,太后也是十分清楚的,圣母皇太后一心想扶持自己的亲侄女坐上后位,又不停的拉拢棋子,我们两个虽然相貌姿质平平,但我镇国公家也是名门望族,高姐姐的父亲更是吏部尚书,这吏部主管官员绩效和升迁,颇有实权。请母后皇太后相信,臣妾和高姐姐有能力能相助太后娘娘。” 我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打如意算盘啊!好,哀家给你们机会,你且说一说,如今圣母皇太后才是皇帝的亲生母后,你们为什么要站在哀家这一边?” 张飞燕感叹道:“那圣母皇太后不过仗着是皇帝生母,才尊封了圣母皇太后,何况圣母皇太后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知府,而臣妾和高姐姐都是世家大族出身,我们实在看不惯她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微笑的看着这两人的表演,这时,苏嬷嬷奉上一杯乌龙茶,我微笑接过,徐徐吹散浮起的泡沫,道:“你们两个,没有对哀家说实话啊!她圣母皇太后尽管小门小户出身,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连咱们的郑国舅都在皇帝的提拔下做了兵部尚书,她两个侄子,一个封了永嘉候,一个进了禁军,想必以后,皇帝更会大力提拔郑家,这郑家如今可是大夏朝的新贵啊!” 张飞燕微微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太后神机妙算,臣妾不敢欺瞒太后,臣妾的娘家长姐是太后哥哥的正妻,而高姐姐与太后娘家陆家也有联姻之谊,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这层关系,我们即便投靠了西宫太后,她也会对我们有所提防,实在得不了多少好处!” 我微微皱眉,凝视着张飞燕的双眸,轻轻道:“你很聪明,但哀家希望你聪明能用对地方,不要用错了地方!” 张飞燕勉强笑道:“臣妾愿为太后马首是瞻,况且,太后如今才二十六岁,正得盛年,而西宫太后已经是四十多岁了,熬也能把她熬死!” “好了,你们的心意哀家领了,苏嬷嬷你去库房拿二十匹云南总督进贡的月光锦,赏给她们两个。” 张飞燕和高圆圆立马起身,恭敬的福了一礼:“臣妾谢太后隆恩!” “哀家还要出去走走,你们先跪安吧!” “臣妾告退!”两人恭敬的行了礼,便由云汐带着退下了。 待两人离开后,苏嬷嬷向我奉上了一杯乌龙茶,笑道:“太后快用这茶提提神吧。” 我微微一笑,接过茶杯,缓缓的品了一口:“这煮茶就和做人一样,需得时间久了,才能品出味道啊!” “是的了太后,那张选侍确实心急了,奴婢看她那个样子也是个心比天高的人!”苏嬷嬷正色道。 我又饮了一口乌龙茶,心中烦乱。脑海中清晰地浮现起刚刚的情景,只淡淡道:“自信也得与实力相匹配,才可以相得益彰,不然就成自负了。” 一旁的小蝶也插话道:“太后说的极是,那个张选侍一看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货色,自己什么资质?心里没点逼数嘛?只怕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苏嬷嬷也很赞同的看了小蝶一眼,点了点头道:“是啊!那高选侍模样虽然比张选侍好几分,也有几分秀气,只是瞧刚刚那样子,也是个性子温和柔弱的主,优柔寡断的。只怕将来也成不了气候啊!” 我很满意的看了苏嬷嬷和小蝶一眼,在我身边多年了,她们也算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这两个倒也罢了,那个沈家小姐,我还挺感兴趣的,殿选之日,连皇帝都说她是真性情,容颜更是和珍妃不相上下。” “太后,奴婢听闻宸婕妤在殿选之日,也是惊艳众人啊!这批新人里面,除了圣母皇太后的亲侄女直接封了嫔位,就她的位份最高,说到底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是不是应该……” “不可!”我急忙出言打断苏嬷嬷:“陆丽华和陆元贞不同,元贞自幼在乡下长大,又是婢女庶出,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受父母重视,又有着二月灾星克父母这个标签在身,皇帝只会觉得她对陆家没有什么感情,不过陆家一个弃子而已!” “那太后扶持宸婕妤有何不可?”小蝶很是诧异的道。 “陆丽华是刑部尚书的嫡女,陆丞相的亲孙女,又是哀家的嫡亲侄女,自幼就被视为掌上明珠。哀家早就跟长兄说了皇帝多疑,咱们陆家已经是位高权重了,没有必要把陆丽华送进后宫去攀龙附凤。” 说到此处,我只觉得心烦神恼。现在的陆家可真是,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狼上狗不上!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雕漆梅花紫檀几上,苏嬷嬷又泡好了一杯乌龙茶,说时,我已端起五彩绿玉盖盅,望着杯中碧绿的龙井细茶,缓缓啜饮,齿颊生津,脾胃沁芳。 这乌龙茶是很醒神的,一口下去,只觉得沁人心脾,口留余香。令人神清气爽。一时间,竟得些许感慨。 久久,我感叹道:“长兄送陆丽华进宫,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皇帝会不知道?若他还以为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就能爬上后位,那就是把我们陆家放在火上烤。” 苏嬷嬷和小蝶对视了一眼,皆用佩服的神情看着我道:“太后思虑周详,奴婢万不能及!” 我叹了口气道:“皇帝多疑,若是哀家大力扶持宸婕妤,他定会觉得陆家举全力想把宸婕妤扶上皇后宝座,定会心生厌烦啊!长此以往,对陆家绝不是好事啊!” 第五十章 冠牌 自新人入宫安置以后,所有的新进宫嫔都眼巴巴的盼着自己能被翻得冠牌。 所谓的冠牌,就是新进宫嫔里面第一个被翻牌子侍寝的人。 这对于新进宫嫔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而且有很深的含义! 养心殿 夏凌诺依然如同往常那样,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却见一个小太监焦急的走了过来,恭敬的奉上一本折子:“陛下,玉门关前线八百里急报!” 夏凌诺眉头紧锁,接过那急报,快速的浏览一遍。 “啪!”的一声,吓得那个小太监慌忙的跪了下来,心里暗道,自己可是哪里出了错?完了!完了!小命不保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 夏凌诺重重的把折子甩在了御案上,怒道:“这个陆威,每次北方天狼族侵犯玉门关,他就跟朕要钱要粮,朝廷年年都给他拨款,那么多钱粮都到哪去了?” 夏凌诺看起来异常愤怒,脸色通红,眉毛快皱成了一条线。直把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夏凌诺很想在折子上狠狠的把陆威骂一顿,已解心头怒气。 但脑海中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这么做,眼下北方天狼族十万大军侵犯玉门关,大丈夫能屈能伸。万不可因小失大! 夏凌诺在太阳穴涂上了薄荷脑油,又将那本急报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思索片刻,拿起朱笔在上面批示道:“镇北大将军陆威镇守玉门关多年,朕相信爱卿有能力对付天狼族蛮夷。若需要什么,只管给朕提,朕定当倾全力相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爱卿随机应变即可!待爱卿击败天狼族蛮夷,朕定破例加封爱卿国公高位!” 待朱批之后,夏凌诺轻声道:“把这折子千里加急送到玉门关前线,越快越好!” “奴才遵命!” 待小太监退下以后,陈福走了进来,望着脸色有些异常的夏凌诺。却是不敢开口了! 夏凌诺望了陈福一眼,只道:“有什么事?” “陛下,翻牌子的时辰到了,敬事房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这后宫的小主们啊,都盼着头一份恩宠了!”陈福道。 “宣进来吧!”夏凌诺面无表情的道。 话音刚落,两个敬事房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恭敬跪下,将两个玉盘高高的举过头顶,等候着皇帝的选择。 皇帝快速扫了一眼玉盘里的绿头牌,奇道:“宸婕妤的绿头牌怎么不见了?” “回陛下,宸婕妤近日偶感风寒,不宜侍寝,圣母皇太后便下令撤去了她的绿头牌。” 夏凌诺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消失不见,没有让旁人看出端倪。 夏凌诺又望向了萧媚儿的绿头牌,伸手在上面抚摸片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嫣丽人会拿下冠牌的殊荣时,夏凌诺却突然摇了摇头,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夏凌诺又看向了李爱玉和徐慧的绿头牌,思索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最终下定决心,翻了李爱玉的绿头牌。 陈福急忙在一旁贺喜道:“奴才要恭喜这位兰丽人拿下冠牌的殊荣啊!愿她早日为陛下诞下龙裔!” 夏凌诺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他心里很清楚,李爱玉可是万骑总统领的亲妹妹,这万骑可是禁军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是必须争取的一股力量。 瑶华宫 李爱玉躺在黄花梨贵妃塌上,喝一口清茶,捏一块酥糖放进嘴里,桂花的香甜味儿弥漫唇齿!苦逼的心情总算稍稍缓解。 她心里自然也是很想得到冠牌的殊荣的,但她很清楚,这批新人里面,有好几个是家世不俗的,而且容颜与她不相伯仲。 所以,她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夺下冠牌的殊荣! 正当她闭目养神的时候,殿门忽然被人推开,接着进来了一群人! 李爱玉吓了一跳,忙起来看情况。 只见内宫总管陈福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恭喜兰丽人,皇上今儿点了您的牌子!老奴特来告知,恭喜兰丽人获得冠牌殊荣啊!” 陈福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细绸总管袍,领口和袖口的花纹很是精致,雪白的拂尘搭在手臂上,整个人十分体面整齐。 李爱玉愣了片刻,才努力在模糊的记忆里找出这个人来,他是内宫总管陈福,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大大小小的妃嫔都争着讨好他。 李爱玉回过神,忙上前行了半礼:“陈公公见礼了!” 这个人绝不能得罪!自己对他行半礼,也是实打实的尊重和客气。 果然,陈福笑容放大了几分:“兰丽人客气了,待会儿自会有人过来教导小主,奴才就先告退了!” “陈公公慢走!” 李爱玉说话的时候,雪见早准备了荷包过来,陈公公笑眯眯地接了。 “兰丽人刚刚入宫就能得到冠牌的殊荣,自然是入了圣上的眼,自己客气亲近几分,总不会出错!”陈福心中暗道。 好生送了陈福出门,李爱玉回来就楞在了贵妃塌上,和雪见的喜出望外不同,李爱玉这会儿有些懵懵的。 “我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冠牌的殊荣?”李爱玉心中暗道。 此刻她的心里,是充满了疑问的!殿选之日,容貌惊艳的美人多了去,怎的皇上就选了她?她本以为陆丽华或者萧媚儿,或者徐慧才会得到冠牌的殊荣! 殿选之日,李爱玉不敢正眼直视皇帝,她也偷偷看了两眼。 可是,她就看见了一双龙靴啊! 那靴子是挺好看的,五爪金龙绣的栩栩如生,至于人长啥模样,她还真不知道!脑海里关于皇上的记忆也少的可怜。 这……这就要滚床单了? ……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几个教习嬷嬷带着人就来了瑶华宫。 “恭喜小主获得冠牌的殊荣啊!”几个嬷嬷皆争向道贺。 能够得到头份的恩宠,只怕将来承宠的日子也不会少,几个嬷嬷自然是争相巴结。 见过礼,那些人就忙了起来,烧水的,准备衣裳首饰的,瑶华宫从没这么热闹过。 不多时,一个嬷嬷走过来说道:“兰丽人,香汤已备好,请小主沐浴吧!” “有劳嬷嬷了!”李爱玉欠身道谢。 心说,这伺候皇上的人效率就是高,以前在自家府上要想洗个澡,可没这么快! 泡在铺满花瓣的浴桶里,李爱玉舒坦地闭眼,任凭那些老嬷嬷用香胰子替她沐浴。 这会儿她也缓过劲儿来了,不就是滚床单么,有什么接受不了,难不成要寻死觅活? “恭喜小主,获得冠牌殊荣,李大统领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李爱玉的陪嫁侍女雪见在一旁激动道。 “是啊,哥哥知道了,一定高兴,咱们李家可算是熬出头了!”李爱玉笑道。 李爱玉的另一个陪嫁侍女雪莲也上前,殷勤地替她添热水。 李爱玉靠在桶沿,杏眼微眯,凉凉地看了两人一眼,也没说话。 沐浴完,李爱玉穿上早已备好的轻纱薄衫,层层叠叠的轻纱下,里头的小衣隐约可见,乌黑顺滑的发丝顺着肩膀倾泻而下,整个人窈窕如仙。 “兰丽人的头发可真好!又黑又滑。”雪见拿着棉布,一边替她擦头发一边赞叹。 几个老嬷嬷则拿出早已备好的胭脂水粉,打算替她上妆,李爱玉只看了一眼就皱眉。 “嬷嬷,不如我自己来吧,嬷嬷们忙了半天也累了,去喝杯茶可好?”李爱玉说着,从妆奁匣子里拿了一对玉镯子,一支镶宝石的簪子和一对镶着南珠的耳环递了过去。 几个嬷嬷犹豫了一下,对视了一眼,这才笑着接了:“丽人小主,只可上妆,其他的还须依着我们来!”,规矩不能错。 又道:“皇上不喜过浓的妆容,兰丽人斟酌着些!” “多谢嬷嬷告知!”李爱玉感激地道。 那几个嬷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些她们见得多了,小主们谁不想在侍寝的时候出挑些? 有贴花钿的,有涂香脂的,还有在额间画花瓣的呢。 不过,李爱玉并没有如此,这张脸足够精致了,不需要画蛇添足。 她先是薄薄涂了一层水粉,简单地描了细眉,点上绛唇,在腮边稍微涂了些胭脂,又从首饰里挑了一支碧色碎玉簪花,一支梨白南珠簪子,将自己的黑发简单地挽起一部分,剩余的就散在后肩。 这么一打扮,整个人清素爽丽,竟别有一番风姿。 “兰丽人当真是天生丽质!”几个嬷嬷见她聪明剔透,也更乐得夸赞了。 “是嬷嬷们照顾了!”李爱玉浅浅地行半礼。 几个嬷嬷受宠若惊,心里更受用了。 临送她上春恩车的时候,还有人在嘱咐她,怎么做才能使皇上高兴! “兰丽人只需记住,温柔顺从,就差不了!”一个嬷嬷笑道。 李爱玉脸一红,道了谢就扶着宫女上去了。 …… 坐在春恩车上,李爱玉开始紧张了。 她这方面的经验完全空白啊,这才几天的时间,就要被男人睡了。 待会儿要怎么做呢?积极配合,她不会啊! 死鱼躺?好像更不行! 纠结了一路,李爱玉也没想出个对策来,算了!干脆临场发挥吧! 半个时辰后,恩车停在了皇帝的紫宸殿的后角门,几个老嬷嬷把她扶下车,弯弯绕绕地又走了一刻钟,才到了一个殿阁。 “这里就是紫宸殿了,小主在这儿等着吧!奴婢们先告退了!”几个嬷嬷将她领到一个小房间就退下了。 李爱玉也不敢乱走,只坐在炕上四处打量这里,只见这紫宸殿恢弘大气、金碧辉煌又不失奢雅。 自己待的这个小房间,也精致无比,炕上放着金丝绒布的坐垫,桌上放着温度刚刚好的香茗,一旁雕着龙纹的小兽鼎里袅袅燃着龙涎香,小炕桌上还放着一本未合上的书。 李爱玉想着,果然是皇帝的地方,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待着无聊,李爱玉拿起书看了起来,却是一本《孙子兵法》,她身为万骑总统领的妹妹,自然对这本书不陌生的。 翻看了几页,李爱玉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不知不觉间,她抱着书慢慢地闭上了双眸。 夏凌诺处理完前线玉门关政务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她娇小的身体孤零零歪在榻上,怀里还抱着一本书,顺滑的发丝散在肩头,睫羽微颤,睡得正酣。 夏凌诺楞了片刻,才让人叫醒她。 “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他淡淡地道,并没有生气。 “皇上,臣妾失礼!请皇上责罚!”,李爱玉一醒,即刻就反应过来,也不敢抬头,对着那抹明黄就跪了下去! “起来吧,不必多礼!”,夏凌诺转身一撩衣摆,在榻桌对面坐下,又吩咐陈福。 “朕有点饿了,叫御膳房做点吃的送过来吧?” “是!”,陈福应了一声,带着人出去了。 不多时,宫人鱼贯而入,膳食很快摆了上来,李爱玉偷瞄了几眼,顿觉眼花缭乱,别说吃过了,见都没见过。 “臣妾服侍皇上用膳!”李爱玉上前屈膝行礼,拿起碗筷准备给皇上布菜。 第五十一章 兰丽人 “这是规矩,谁叫自己地位低呢,不光不能吃,还得伺候着别人吃,委屈!”李爱玉心中暗道。 夏凌诺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自己净手用膳,食不言…… 李爱玉在一旁奉茶,趁着吃饭的功夫,她偷偷将皇帝打量了个遍,终于,她觉得,老天待她其实挺好的。 怎么形容呢?李爱玉觉得,“秀色可餐”这个词就是为夏凌诺量身打造的。 不管是肤色、身材、还是气质,都堪称完美,多一分则太粗野,少一分则太柔弱。 李爱玉长舒了口气,对接下来的“滚床单”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终于服侍完皇帝用膳,李爱玉站得腿都酸了,夏凌诺净了手,又带着人离开。 李爱玉吃过饭就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一直等到亥时皇帝才回来,她想,当皇帝也挺辛苦的。 然后就是一番洗漱、收拾。 再然后……你懂得! 这一夜,李爱玉感觉十分不好!先是疼得要命,后来是腰酸腿酸,再后来是整个人接近散架!最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夏凌诺却觉得十分好,前所未有的好,折腾了数次竟还有些不痛快! 他从没有这样不理智过,自有人服侍起,他在这种事上就不会过度放纵, 在他看来,这和吃饭睡觉一样,有个七八分便是,过犹不及。 如今……夏凌诺看了看身边,早已昏睡过去的李爱玉。 想着她刚才的青涩和大胆,心里又是一股燥热,连忙别过头去。 五更的时候,夏凌诺起身上朝,几个嬷嬷见李爱玉还在睡,脸色一沉打算上前将她叫起来。 不料夏凌诺大手一挥:“不必叫醒,让她睡吧!”昨夜是自己没克制住,不能怪她。 嬷嬷们也不敢造次,只得派人守着,李爱玉就这么睡到了天亮! 回到瑶华宫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离请安不足半个时辰。 按照大夏的规矩,新人侍寝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中宫皇后请安叩谢! 但眼下中宫空悬,便只能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叩谢了! 李爱玉思索一番,觉得还是先去给皇帝亲娘请安,再去慈宁宫给母后皇太后请安为好。 毕竟寿康宫那位才是皇帝的生母啊! “快给本小主收拾收拾,还得去寿康宫磕头谢恩!”李爱玉有些急。 她如今只是一个从四品丽人,又刚得了冠牌殊荣,要是被人抓住把柄,那就是作死了! “小主您不必惊慌,横竖只是去请安叩谢而已,晚了也不怕的!”雪见一脸得意地说道。 “以往那些新人们,第一回侍寝,还有不去的呢,主子您别担心!”雪莲也是一阵附和。 李爱玉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目光如刀! “糊涂!” 一个区区从四品丽人,还不是一宫主位,得了冠牌殊荣,就目中无人,也不用两宫太后动手,暗地里等着收拾的大有人在!恐怕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两个人真是,昏了头了吧! 雪见和雪莲被李爱玉的目光吓住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麻利地替李爱玉装扮好,主仆三人去了寿康宫。 刚到寿康宫正殿门外,圣母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爱乐迎了出来。 “太后说兰丽人服侍皇上辛苦了,叫赶紧回去歇着!” 说完又递上了一个雕漆托盘,红布盖着,掀开里头是一套翡翠的簪花头面,成色一般,但还算精致。 “多谢圣母皇太后恩典赏赐!”李爱玉又规规矩矩磕了头,接了赏赐。 “多谢爱乐姑姑!” “兰丽人客气了!”爱乐笑道。 李爱玉塞过去一个荷包,带着赏赐告辞离开了。 这厢,郑令月打发了来请安的新晋宫嫔们,回了内室,爱乐端了茶过去伺候。 郑令月在躺椅上接了茶,问道:“你瞧着如何?” 爱乐想了想,如实回答:“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姿色也好!”, 郑令月笑了:“皇帝自己挑选的,姿色能不好嘛?她的哥哥又是万骑总统领,想必以后还有得是恩宠了!” “太后……”爱乐有些担心。 郑令月却摆了摆手,笑道:“一会你去给惜月那丫头提个醒,都做了全嫔了,她也该好好改改自己那刁蛮任性的臭毛病了!” 郑令月说着,起身走到窗边,外头是宫人们新摆的梅花,眼下是冬季,正是赏梅的好时节。 “这后宫啊,就像是百花,秋天的时候,菊花开得好,到了冬天,就是腊梅,到了春天?又是别的,总有花儿开得正艳,也总有更多的花枯萎、凋零!” 说到这里,郑令月笑了,那些宠爱都是虚的,只有地位,才是实实在在的。 自己以前做万隆帝兰妃的时候,也不得宠,可那又如何了?当今皇帝是她生的,她依然是大夏地位尊贵的圣母皇太后! 不论是宗庙祭祀行礼,还是皇室玉蝶,只有她才有资格和母后皇太后并肩,就连百年之后,也是她和皇上同穴而眠。 而那些昔日得宠的太妃们,不过是在仁寿宫等死罢了! 所以,争那些宠爱有什么用呢!只有把自己的亲侄女扶上皇后宝座,才是最要紧的! 慈宁宫 我正在宫中逗我的爱犬金毛,忽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跪下道:“太后,兰丽人来请安叩谢!” 我抚摸着金毛,淡淡笑道:“宣吧,这个兰丽人可是得了冠牌殊荣的人啊!” 片刻,忽听得殿门外一阵尖细的高喊声:“宣兰丽人入宫觐见母后皇太后!” 李爱玉很规矩的走了进来,恭敬的跪下行礼:“臣妾参见母后皇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平身,赐坐!” “谢太后恩典!” 待李爱玉安坐以后,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果真是个标志的美人啊!即使不浓妆艳抹,也有张倾国倾城的脸!” “太后缪赞了,臣妾不及太后万分之一!”李爱玉诚恳道。 我微笑道:“兰丽人闭月羞花之貌,又何必妄自菲薄?” 李爱玉淡淡一笑,仔细打量着我。 这是李爱玉第一次见到在心目中想像了无数次的母后皇太后。民间常有传闻,这位母后皇太后膝下无一个皇子,只有一个安然长公主。 却能在万隆帝的敬诚皇后仙逝以后,成为继后。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贵为母后皇太后,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狐媚惑主,颇有手段的狠毒女子! 但这些传言,却不能抑制李爱玉对传闻中母后皇太后的敬仰和渴慕。 众说纷纭的传闻使李爱玉在心里为母后皇太后画出了个严肃、盛势的宫廷第一贵妇的轮廓,但当真见到她时,那种平和沉静的气度却叫李爱玉觉得有些错愕。 母后皇太后的服饰华贵却不隆重,一身青色华服清清爽爽,纹饰简单大气,头发上只以玉妆饰,脸上也是素净妆容。 李爱玉只觉得眼前之人,虽不算风华绝代,却带着一种别致的魅力,倾国倾城。 李爱玉觉得她很清婉,最过迷人的是她那双古井般的眼睛。 “已经二十六岁了,看上去却和十八岁的少女一样,想来太后也是很会保养的吧!”李爱玉心中暗道。 第五十二章 风头正盛 我看李爱玉走了神,淡淡一笑。 让苏嬷嬷拿了刚做的蜂蜜桂花糕来一起坐着吃。小蝶笑着奉上一杯乌龙茶,她果然十分欢喜,拿起一块蜂蜜桂花糕直接塞到了嘴里。 “好吃,这蜂蜜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好吃!原来太后也喜欢吃甜食啊!” “是啊!后宫的女人本来就苦!若再不吃点甜的,岂不是更苦了?”我轻笑道。 她闻言微微一愣,半晌,又拿起一块蜂蜜桂花糕塞到了嘴里,笑道:“太后说话可真奇怪,臣妾自打进了宫,每日好吃好喝的,不觉得苦啊?” “那哀家可真羡慕你有这般乐观的心态。”我见她乌龙茶一口没喝,想必不爱喝茶吧? 于是又唤云汐给她冲了碗杏仁茶,并嘱咐多放牛乳和糖。 她果然欢喜,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兰丽人,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了!”苏嬷嬷笑道。 “好吃,我得多吃几块,这蜂蜜桂花糕比御膳房做的好吃百倍,我怕离了慈宁宫就吃不到了。” “这蜂蜜桂花糕是苏嬷嬷亲手做的,若是兰丽人喜欢,以后可得常来坐坐才是啊!对了,可有去给圣母皇太后请安?”我关切的问道。 “去了,圣母皇太后没让臣妾进寿康宫,吩咐爱乐姑姑赏了臣妾,就让臣妾回去了。”李爱玉如实回答道。 我思索片刻,只道:“苏嬷嬷把剩下的蜂蜜桂花糕包起来,让兰丽人带回去吃吧!” “臣妾谢母后皇太后恩典!” “哀家库房还有一块缅甸进贡的帝王绿原石,你把她带了去交给尚珍局,让胡尚珍照你的喜好打造首饰吧!” 李爱玉闻听此言,很是高兴,起身恭敬跪下道:“臣妾谢母后皇太后隆恩!” “嗯!哀家乏了,你先跪安吧!” “是,臣妾告退,愿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说罢,李爱玉又起身,恭敬的福了一礼,才由云汐带着退下了。 看李爱玉走远了,我淡淡的对苏嬷嬷说:“这个兰丽人倒还真是个美人啊!” 苏嬷嬷笑道:“是啊!看这兰丽人,倒是个懂规矩的!原以为圣母皇太后的亲侄女全嫔会夺得冠牌的殊荣。不曾想……” “兰丽人可是万骑总统领的亲妹妹啊!她哥哥手握重兵,听闻宣德亲王最近和京都权贵走得很近,他舅舅又是金吾大将军,咱们皇帝若是再不拉拢新的力量,你觉得皇上在皇宫里能睡得安稳嘛?” 苏嬷嬷轻笑一声:“万骑是禁军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皇帝倒也能明白轻重!” 我冷笑一声:“如果哀家没有猜错的话,皇贵太妃和那个慧丽人也快动手了吧?” 第二日 话说这一日,到了翻牌子的时候,夏凌诺还是没忍住,想起昨天晚上兰丽人那娇羞的模样,微微一笑。又翻了李爱玉的绿头牌。 这一回可没有教习嬷嬷来教导了,全都要自己准备,李爱玉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太折腾人了,看夏凌诺动作优雅的模样,还以为是个斯文的。 不想内里糙得很,手上全是老茧,又没个把持,她现在浑身还疼呢。 “小主,穿这件好不好?”雪见将她所有的衣裳拿了过来给她挑。 睁眼一看,全是大红大绿,艳俗的颜色,李爱玉皱眉:“给我拿些素色的过来!” 这些料子一看都是廉价货,也不知道尚服局暗地里吃了多少回扣?要是再鲜艳,那就俗不可耐了。 最终,李爱玉挑了一套天水碧色的宫装,又把圣母皇太后赏的那套翡翠头面拆开来,只戴了两根簪子,一对耳坠,又让雪莲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薄施粉黛,点上绛唇。 这么一打扮,颇有小家碧玉的精致。 “小主可真好看!” “那是当然,不然也不能叫皇上惦记不是?”小爱子和小张子献媚巴结。 李爱玉冷眼一挑,没有说话,小张子吓得也不敢再说话。 这副身体五官确实精致,虽不说是陆丽华那般国色天香,也没有萧媚儿那种妩媚之美,但十分耐看,尤其是那一双杏眼,清澈见底。 傍晚的时候,李爱玉坐了春恩车又去了紫宸殿。 还是那间小房间,只是这回,她可没有上回自在了,因为,她得伺候皇上。 夏凌诺穿着宝蓝色常服,随意坐在炕上,手边放着一盏茶,正在专注看书,一旁的铜鼎燃香袅袅。 李爱玉竟然觉得,他这模样十分养眼,温文尔雅,可又想到他夜里那么粗鲁,心里就嘟囔:“果然人不可貌相!” 行礼请了安,刚端起茶盏要奉茶,夏凌诺忽然抬起头。 “不必了,你也坐吧!”他其实不太习惯别人这么伺候。 “多谢皇上!”李爱玉就在炕桌对面战战兢兢地坐下了,心里吐槽:“这伺候人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对了,你应该识字吧?”夏凌诺随意地问。 “只认得几个字!”李爱玉老老实实答道。 夏凌诺没有再说什么,只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李爱玉抬眼一看,脸色有些微红,是自己的名字。 “是这几个字吗?”他指着纸上问。 “是!”她低头小声答,心里感觉怪怪的,可那字写得确实好看,苍劲雄厚 夏凌诺放下笔,笑了笑:“名字不错!朕原以为你哥哥是万骑总统领,你也算是将门虎女了,从小舞棍弄枪,不会识字了!” 说完,就起身吩咐摆膳,李爱玉连忙起身伺候着,净手、奉茶…… 到了夜里,又是一番折腾, 李爱玉简直苦不堪言,说好的优雅斯文呢?禽兽!简直要命!她的腰都快断了,按理说不应该啊,他明明不缺女人! 一开始李爱玉还有心配合,后来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凌诺却觉得,和上次一样,还是不太痛快,她羞涩大胆却不做作,最重要的是,她不怕自己,敢于回应。 借着昏暗的月光,他看了看自己肩膀上一排清晰的牙印,居然笑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谨嫔的床上之事,也是很厉害的,但是太过主动了,让他都有点羞怯。而且谨嫔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咬自己啊! 李爱玉此刻要是知道,一定会翻白眼儿:“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百依百顺的,他倒没兴趣,又踢又咬的,他反而兴致满满,这是什么臭毛病?!” 闲话休提,次日一早,李爱玉又是天亮的时候回去的。 待李爱玉回瑶华宫后,夏凌诺脑海中回想着昨晚她咬自己的事,开心一笑,脸居然有点红了! “陛下,你的脸怎么红了?可要奴才传太医?”陈福关切问道。 “不用了!”夏凌诺随意一答,然后又思索片刻,笑道:“陈福,一会去瑶华宫传朕的旨意,兰丽人晋正四品婕妤,赐黄金百两,翡翠百对,东海珍珠百颗,绫罗绸缎十车,朕记得内务府还有一盆渤海进贡的血玉珊瑚,也一并赏她!” “奴才遵命!”陈福领了旨,不敢耽误,慌忙朝瑶华宫赶去。 次日早朝,夏凌诺又在宣政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道圣旨。 加封李爱玉的哥哥,万骑总统领李清泉为正三品辅国大将军,李清泉的两个儿子皆加封侯爵,母亲加封正一品诰命夫人。李清泉的几个姐妹,皆加封国夫人。 由于李清泉的父亲,李老将军已经过世,夏凌诺特别追封他为一等镇国公,配享太庙!李氏一族,满门荣耀! 能得到皇帝这么大的恩赐,李清泉自然是很感动的,当即在朝堂上,对着夏凌诺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示,李家世代忠良,得此明君,更是大夏之福,李清泉愿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第五十三章 枪打出头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爱玉已经夺得冠牌殊荣了,皇帝后面就会翻其他新晋宫嫔的牌子。却不曾想,连着半个多月了,夏凌诺每天准时都翻李爱玉的绿头牌。 李爱玉风头正盛,着实叫其他新晋宫嫔急红了眼! 御花园 方走至御花园外庭园中,李爱玉只觉得凉意拂面瑟瑟而来。这才惊觉已经是冬季的时节了,御花园庭院中满目名贵繁花已落。那森绿的树叶都已然悄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雾霭,连带着把那落花清泉都被染上一层浅金的萧索。 不过一个月前,满园的百花姹紫嫣红,那时一同赏花斗艳的人如同落花不知已经凋零几何了。 忽闻得身后有人唤:“兰婕妤可真是有闲心啊!” 回头却见是珍妃,迈着细碎的貌似优雅的步子行到李爱玉面前。 听闻珍妃近日为博得夏凌诺欢心,特意学这种据说是先秦淑女最中意的步伐来行走,据说行走时如弱柳扶风,十分娇娜。只可惜夏凌诺心思欢娱皆在李爱玉身上,看过后不过一笑了之。 本来也是,珍妃骨骼微粗,并不适合这样柔美的步子,反有些像东施效颦。 李爱玉并不敢怠慢,上前福了一礼道:“兰婕妤参见珍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珍妃不屑的道。 “嫔妾遵命!”李爱玉缓缓的将头抬起。 珍妃仔细打量片刻,冷笑一声:“果真是个美人啊!怪不得能夺得冠牌殊荣后还连连承宠,着实叫旁人急红了眼!” “回珍妃娘娘的话,陛下翻谁的牌子,那是陛下的心意,嫔妾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伺候陛下!”李爱玉不卑不亢道。 “兰婕妤真是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叫人一点都挑不出错来!”珍妃冷冷的道。 在和珍妃对话的功夫,李爱玉也在仔细打量着珍妃。 珍妃头上梳着时下最时兴的发髻,形状就像天边绮丽的云霞,黑亮亮地堆在头顶。她的皮肤细润光滑,在阳光下显得光彩奕奕,就像一块美玉。那双眼睛看起来黑亮透明,散发着美丽动人的光彩。红润的嘴唇微微带着动人的笑意,就像唇间含着淡淡的花蜜。 李爱玉很清楚这位妃子非常在意保养自己的美貌,据说珍妃每天都会让身边的宫女们收集早晨的清露,集在一起仔细地挑去杂质,用来烹茶;收集百花的花粉,做出最珍贵的香粉,用来搽脸;把最红最鲜的花瓣和从花蕊中新取来的花蜜混在一起捣烂,按着千年古方加上各色养颜的材料七蒸七淘,取出精华来做成胭脂。这些昂贵无比的养颜用品被装在金盒玉壶里,每天用来梳妆打扮。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养颜之术,珍妃才能保有这么长久的青春和宠爱。 珍妃的出身算是比较卑微的,最早不过是圣母皇太后宫里的一个掌灯宫女。 而大夏的后宫,从来就不会缺美人。 在后宫中,最要紧的不是出身和美貌,头等大事是子嗣,一般的女子若是没有子嗣,便很难坐稳妃位的位置。 可是这位珍妃,出身不高,也无子嗣,便已坐到了从二品妃位,这份能力,绝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到的。想必她在皇帝心里,也是颇有几分份量的。 “瞧你,也别老拘着了,陪本宫去前面的白玉亭坐坐吧,也好聊聊天。” “嫔妾遵命!”李爱玉不卑不亢道。 御花园白玉亭 铺天盖地的鲜花引人入胜,隐隐有淡淡的幽香传来,叫人心醉神迷。 珍妃与李爱玉聊着家常,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李爱玉倒是很想离去,但碍着珍妃位份在她之上,总不好失了礼数! “珍妃姐姐好兴致,这么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一道声音传来,珍妃一怔,随后回头,顿时笑起来:“原来是周丽人妹妹啊。” 周丽人穿了一身烟紫色百子刻丝纱袍,鬓发疏疏地斜簪着几朵暗红玛瑙垂流苏的簪子,看起来比耀目的珍妃要显得恬静淡雅许多。 她在众位宫女的簇拥之中走进了凉亭,神色宁静如深水,波澜不惊,连簪子上垂下的缠丝点翠流苏,亦只是随着脚步细巧地晃动,闪烁出银翠的粼粼波光。看到李爱玉也在,她淡淡一笑,福了一礼:“兰婕妤也在啊,真是稀客啊!” 李爱玉急忙起身,让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这个周丽人也是皇帝潜邸时候的老人了,可惜并没有子嗣,也不是很得宠! 但周丽人毕竟是皇帝潜邸的老人,即便不得宠,李爱玉对她也很是尊敬,生怕旁人说她不敬前辈! “嗯,兰婕妤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又如此端庄,难怪咱们皇上喜欢!”周丽人笑道。 “周丽人姐姐缪赞了,我的容貌还不及姐姐十分之一了!” 珍妃一双美目落在李爱玉的身上,倒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含了无限的冷意。 就在这时候,一个尚珍局宫女端着一个镶金翡翠的匣子,施施然从花园另一边走了过来。她走过来便向珍妃和周丽人请安,然后道:“这是尚珍局新制作的首饰,珍妃娘娘一朵五尾凤凰金簪,周丽人主子一盏翡翠琉璃盏。” 匣子打开,果然见到一支金光灿灿的金簪,金簪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支五尾凤凰,旁边还有一盏碧绿的翡翠琉璃盏。 珍妃如今已经是从二品妃位,是可以按制佩戴五尾凤凰的,贤良淑德四妃则可以佩戴六尾凤凰,贵妃则是七尾凤凰,皇贵妃八尾凤凰。 中宫皇后是九尾凤凰,至于十尾凤凰嘛,只有两宫太后,或者太皇太后,才有这个资格可以佩戴。 珍妃笑了笑,吩咐那小宫女上前来,素手取出金簪,仔细端详片刻,随后笑道:“这个胡尚珍啊!本宫都这个年纪了,还制作这种金簪送来,这种金簪漂亮倒是漂亮,可上面的宝石却是七彩琉璃石,兰妹妹这个年纪戴还差不多。”说着,随意地在李爱玉的头上比划了一番,仿佛有将金簪赐给她的意思。 李爱玉退后一步,恭敬道:“珍妃娘娘在陛下的心中,永远年轻美貌,兰婕妤还是个新人,不敢奢望。” 珍妃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将金簪放回了匣子里,状若无意地道:“好了,怜儿,送兰婕妤回宫吧。本宫怕她新人进宫,不识回去的近路。” 一名面容姣好的大宫女应声出列,微笑着引着李爱玉出去。 这名叫怜儿的大宫女,容貌生得普通,却非常温和,一路轻言细语:“兰婕妤小心脚下。”“兰婕妤慢些走。”间或,她还会向李爱玉介绍一些宫中风物,“这是珍妃娘娘最爱的蝴蝶兰,那是祥德妃娘娘最喜欢的五叶牡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柔,婉转动听,有一种别样的力量。 李爱玉看着她,陷入了沉思,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珍妃刚刚眼睛里的寒光是杀机。 她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可今天,为何这样轻易地放过了机会? “兰婕妤在想些什么?”怜儿笑着问道。 李爱玉淡淡看了她一眼,仿若无意道:“本小主在想,珍妃娘娘还没子嗣就已经贵为妃位,也是盛宠了!” 怜儿笑容有些微的收敛,如常道:“珍妃娘娘生的貌美,又擅烹饪,以前在潜邸的时候,就已经是专房之宠了!” “哦,原来是这样。”李爱玉仿佛恍然大悟。 怜儿笑得很温顺:“兰婕妤,这边请,小主刚刚进宫,只怕不识得路,倒也无妨,这皇宫太大了,经常走走,倒也熟悉了!” 李爱玉故作不知,继续和她向前走去,这是回瑶华宫的路,李爱玉自然不会认错。 怜儿并没有借机会将她引去别的地方,那么,珍妃今天特意安排怜儿送自己回宫,是为了什么呢? 瑶华宫门口,怜儿笑道:“已经到了,我们珍妃娘娘说了,小主若是得了空,可得常去永乐宫坐坐啊!” 说到这里,她伸出手来,扶了李爱玉一把,李爱玉身体一震,随后仔细看了怜儿一眼,脸上的表情极为温和平静:“多谢。” 瑶华宫就在面前,然而在李爱玉刚刚跨出一条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喧哗:“抓住她!” 等她回过头来,背后已经是森然的侍卫。 李爱玉的表情似笑非笑:“这是什么意思?” 怜儿也表现得很惊讶:“这是兰婕妤,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不得无礼!” 一名侍卫统领上前两步,面色冷然道:“请兰婕妤跟我们走一趟,珍妃娘娘有请!这也是协理六宫的祥德妃娘娘的旨意!” 李爱玉冷笑了一声,果然不消停! 这一回却并不是在御花园,而是在祥德妃的广阳宫中,这一次,祥德妃端坐在正首,面色看不出端倪。周丽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珍妃娘娘则满面怒容:“来人,好好搜她的身!” 数位宫女蜂拥而至,李爱玉冷冷道:“珍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珍妃冷冷道:“兰婕妤,刚才尚珍局送本宫的金簪不见了,众人之中唯有你接触过那支金簪,所以现在我要搜你的身!” 李爱玉若是今天在这里让珍妃搜身,不管搜出来还是搜不出来,传扬出去都是名声尽毁了!周丽人只是含了一缕闲适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如同坐在戏台下看着一出精彩绝伦的戏码。 祥德妃道:“珍妃,事情还没有结论,不可如此武断。若是今日真的搜身,对兰婕妤的名声大有妨碍。” 珍妃轻蔑地瞟一眼李爱玉:“她能偷金簪,保不准还偷了什么其他贵重东西。既然做了贼,就别怕没脸,除非今日证明她自己的清白,否则本宫断然不能容忍这种贼子!” 李爱玉面色不变,冷然道:“珍妃娘娘,金簪是你自己取出来的,也是你自己放进去的,我从来没有碰过一指头,你凭什么说金簪是我盗的?” 珍妃冷哼一声,道:“到底有没有偷,搜一搜就知道了!” 李爱玉冷冷地望着对方,堂堂的皇妃,居然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当然,这种手段看似寻常,杀伤力却很大,若是让她坐实了自己偷窃的罪名,定然是死路一条! 李爱玉冷然道:“我好歹也是将门之女,断不会做那等鸡鸣狗盗的事情,若是珍妃娘娘执意要搜查,为何不搜查身边的这些宫女?或者去搜查一下周丽人的宫人,是他们拿走了也未可知!偏偏盯着嫔妾一人,难道您未卜先知,猜到嫔妾一定是那个贼人吗?” 珍妃不觉微微作色,冷笑道,“这宫里头谁不知道我身边的人手脚最干净,从来没出过丢东西的事情,周丽人妹妹那里也是一样,你这么说,分明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小小年纪,用心这样恶毒!来人,先将她打二十个板子惩罚她出言不逊!”随着珍妃话音利落而下,一旁已经有太监取过荆棍,道一声“得罪”,立刻便要打下去。 第五十四章 将计就计 宫中惩罚人的荆棍,选取两指粗的荆条,上面还有无数倒刺,被打二十个板子,必定皮开肉绽!李爱玉冷冷一笑,竟然伸臂拦下太监手中的荆棍,喝道:“慢着!” 珍妃优雅地扬起细长的眼眸,唤道:“你敢反抗——” 李爱玉淡笑道:“珍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嫔妾当然不敢,嫔妾一个小小的婕妤,的确人微言轻,珍妃娘娘不放在眼里就算了,可是协理六宫的祥德妃娘娘还在这里,这案子纵然要审问,也该祥德妃娘娘来审,或者两宫太后来审,珍妃娘娘居然要亲自审问,如此越俎代庖,只怕不妥吧!” 珍妃面目一变,意识到自己心急了,连忙道:“祥德妃娘娘赎罪,臣妾一时——” 祥德妃冷冷望了一眼珍妃,珍妃一怔,背后突然出了一层冷汗,她怎么忘了,祥德妃可不是随便糊弄的人!祥德妃冷然地看着珍妃低下头去,随后凝眸看着李爱玉,沉默不语,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禀报:“皇上驾到。” 众人都是一愣,唯独珍妃露出的表情在意料之中,因为皇帝就是她派人请来的,李爱玉自夺得冠牌殊荣后,连连承宠!她今天就要让皇帝看看,自己是如何从这兰婕妤的身上搜出金簪的! 祥德妃和珍妃连忙起身迎驾,皇帝见了她们,略一点头,道:“这是怎么了?兰婕妤怎么闹出了盗窃的事情?” 珍妃早已命人将事情禀报过皇帝,此刻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本来也不敢惊扰圣驾,可是这件事情实在严重,臣妾等人不敢做主,特意请了陛下来。” 皇帝看她面色发白,怜惜道:“自从入冬以后,爱妃的身体便格外弱些,今儿又是为了什么,动这样的气?” 珍妃眼中有盈盈泪光,别过头去轻轻拭了拭眼角,方哽咽道:“宫中一直平安无事,谁知今日生了偷盗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兰婕妤在偷了别的也罢了,臣妾不能不顾恤着她年纪小不懂事,送了也就是了。偏偏是陛下让胡尚珍给臣妾特制的五尾凤凰金簪。” 夏凌诺颇为意外,问道:“五尾凤凰金簪?” “陛下,你忘了,半个月前,你给臣妾说你让胡尚珍特意给臣妾打造了一支五尾凤凰金簪,还是胡尚珍亲手制作的!”珍妃委屈道。 “哦!是有这么回事,朕这些日子忧心前线战事,倒给忘了!”夏凌诺经珍妃这么一提醒,方才想起! 珍妃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光,委屈道:“可不是,臣妾感念陛下隆恩,今儿胡尚珍刚差人送来,不曾想却被某个手脚不干净的偷了,臣妾实在愧对陛下啊!” 夏凌诺面露疑惑之色,看向一旁的周丽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丽人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怕是兰婕妤年纪小,眼皮浅,见那金簪上的宝石美轮美奂,一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她这么说,分明是落井下石了!李爱玉冷笑着看着两个女人作戏,她何其有幸,同时得罪了两个潜邸的老人!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李爱玉自夺得冠牌殊荣后,半个多月了,连连承宠,而这个珍妃,在新人还没进宫之前,一直是宠冠六宫的。 如今,有人夺了珍妃的恩宠,珍妃自然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她是应该的。 可是这个周丽人,以前本来就不得宠,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居然联合珍妃要用这么拙劣的伎俩来陷害她! 珍妃眼中似乎有泪光:“原本兰婕妤妹妹喜欢,臣妾也想过赐给她,可这是陛下吩咐尚珍局为臣妾特意制作的,无论如何不能割爱……”她说着露出悲伤的神情道,:“臣妾气怒攻心,实在是受不了了,明明是众人都看见的事情,兰婕妤妹妹偏偏抵死不认。” 说着,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宫女们。其中一名宫女跪下道:“陛下,奴婢们都是亲眼瞧见,在场的人里面只有兰婕妤离那枚金簪最近,既然金簪失窃,一定是她偷走了!” 夏凌诺看向李爱玉,他是没心情处理这种闲事,可是珍妃一副委屈的模样,让他不能置之不理。 李爱玉面对皇帝的目光,却是全无畏惧:“陛下,臣妾虽然愚钝,却还不至于去偷珍妃娘娘的金簪,这其中定然有其他缘故,请陛下明察!” 周丽人却冷冷道:“看兰婕妤你柔柔弱弱一个人,怎么心思这么复杂?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真的偷了东西,还是早点承认,陛下仁慈,想必也不会责罚你。但知错不改,还死不承认,那就要好好责罚了。” 珍妃轻咳几声,眉宇微微含了一抹冷意,声音也是尖锐而冷清:“周妹妹说得好,刚才兰婕妤已经走了出去,保不准藏在了何处,”她曼声唤道,“怜儿!” 怜儿答应着凑了上前:“奴婢在。” 珍妃淡淡道:“刚才你可见到兰婕妤将东西藏在哪儿了?” 怜儿低头道:“一路都没见兰婕妤取出金簪,若是她真的盗了,也还该在她的身上。” 李爱玉矍然变色,怒意浮上眉间,只得强压了怒火道:“珍妃娘娘向来仁慈,可是现在动不动就要搜身?此事若传出去,嫔妾以后还如何在后宫立足呢?” 珍妃冷眼望过去,怜儿满面愧疚,伸手向李爱玉身上,作势就要翻开她的袖子,道:“对不住了小主,既然东西在你身上,奴婢也不能不瞧一瞧。” 李爱玉见她伸手过来,劈面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怒道:“放肆!本小主的身上岂是你能乱碰的!” 怜儿挨了重重一掌,一时也被打蒙了。她是珍妃身边第一得意的宫女,又是侍奉多年的,自认为十分得脸,连珍妃的一句重话都未受过,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还尚未从那一巴掌里醒转过来,珍妃已经按捺不住,豁然变色,怒声道:“兰婕妤,你这是做什么!”兰婕妤打的不是怜儿,分明是自己的脸面! 不要说珍妃,就连皇帝和祥德妃,此刻都是愣住了! 周丽人的口气非常冷硬:“兰婕妤,你实在是太大胆了,这是御前,你竟然敢动手!” 李爱玉并没有一丝畏惧,她慢慢看了一眼皇帝:“陛下是明君,自然不会惩罚一个无辜的人,”随后她冷冷地笑了笑,道:“嫔妾身上衣衫不多,若是金簪在身上,随便一抖便能掉下来,珍妃娘娘何必非要人来搜查,嫔妾自己给娘娘看一看就是了!”说着,她竟然自己脱下外衣,随意地抖了抖,然后又伸手去解身上的内袍,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祥德妃道:“住手!这像是个什么样子!” 李爱玉委屈道:“祥德妃娘娘,嫔妾是在如珍妃娘娘们所说,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个小丫头如此牙尖嘴利,半点都不肯吃亏啊,祥德妃和皇帝对视了一眼,不由苦笑。其实祥德妃也不相信李爱玉会偷东西,她看起来绝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女子。 珍妃面如寒霜:“殿前失仪,兰婕妤,你太猖狂了,在殿前也敢这样胡搅蛮缠!” 李爱玉冰凉的面庞上泛起无限冷意:“回禀陛下,祥德妃娘娘,臣妾怎敢肆意喧哗,只是臣妾虽然位份低,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想我李家世代忠良,绝难容忍别人搜身,与其劳动珍妃娘娘,不如自己动手,也省得麻烦!”她自己动手证明清白和别人来搜查,完全是两回事。 珍妃的面孔青红交加地难看起来,她没想到李爱玉居然敢和自己对着干,更没想到什么东西都没掉出来,她的一双美目冷冷望着怜儿,怜儿吃了一惊,心中更加惶惑不安,自己明明趁着李爱玉不注意的功夫将那金簪塞进了她的袖子里,刚才李爱玉抖动外袍,为什么没有掉出来呢? 祥德妃看到这里,淡淡道:“兰婕妤说得对,既然要搜查,也不能只搜她一个人,在场的其他人也该一一搜查才对。” 协理六宫的祥德妃发了话,立刻便有女官上前,将珍妃和周丽人身边的宫女都叫了出来,排成两排。祥德妃冷冷道:“若是在你们这些人身上搜到了,一定严惩不贷!” 宫女们面面相觑,却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李爱玉远远瞧着,并不开口。虽然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可是她的身上终究流淌着李家的血,又是万骑总统领,辅国大将军李清泉的亲妹妹,如果不是皇帝亲自问罪,其他人是不可以随便就搜查她的,所以她才敢于向怜儿动手。她的身份,说到底和这些奴婢,是大不一样的! 一个一个搜过去,最终却是一无所获。珍妃挑起眉头:“看到了吧,我身边是不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祥德妃皱起眉头,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那么最后罪名还是落在李爱玉的身上,她刚才脱了一层外袍也就算了,还真要搜查她的内衫不成? 李爱玉笑了笑,突然伸手一指:“还有一个人没有搜过。” 众人的目光落在怜儿身上,她瞠目结舌地望着李爱玉。女官闻言看向祥德妃,祥德妃点了点头,她便真的走向怜儿,仔仔细细地搜查起来,不过片刻,就听见叮当一声,一道亮光掉在了地上。 众人一看,正是皇帝吩咐尚珍局为珍妃特意制作的五尾凤凰金簪,顿时哗然。 夏凌诺的眼睛只看着一脸震惊的珍妃:“原是你太糊涂了,身边竟然养出了这种贼,还冤枉了兰婕妤。你该给她赔不是才对。” 珍妃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就连她旁边的周丽人,眼睛里都是无比的惊讶。 珍妃猛地看向怜儿,怜儿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她一直帮着珍妃娘娘办事,从来没有失过手,这一次以为不过是件小事,谁知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珍妃咬牙:“怜儿跟随我多年,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皇帝的口吻轻柔如四月风:“好了。既人赃并获,就不要再说了。” 珍妃犹自有些不服:“陛下,这……” 夏凌诺的语气淡得不着痕迹,口吻却极温和:“这件事说白了也是小事。” 珍妃不肯死心:“偷窃也算了,但兰婕妤却在殿前失仪,这可是大罪,皇上就这样轻易饶过了么?她这样莽撞无礼……” 夏凌诺皱起眉头,一旁的祥德妃笑道:“你刚才喊打喊杀,实在是把兰妹妹吓唬的够呛,殿前失仪的事情也就不必追究了。依照我看,今日的事,皇上是要赏罚分明,才能平息这件事。”随后,她漫不经心道:“带那宫女下去,乱棍打死。” 怜儿吓得一抖,赶紧哭求:“祥德妃娘娘饶命,饶命啊!” 然而掌事太监应了声:“是。”随后他一扬脸,几个小太监会意,立刻拖了怜儿下去。怜儿吓得求饶都不会了,像个破布袋似的被人拖了出去。 众人只听得外面连着数十声惨叫,渐渐微弱了下去,太监进来禀报道:“回祥德妃娘娘,怜儿已经毙命。” 珍妃不由自主地背上发冷,李爱玉的唇畔却含了一缕极为冷酷的笑容,很快又让它泯在了唇角。 夏凌诺看到这里,很赞同祥德妃的做法,便微微颔首:“砍了手悬在宫门上,让满宫里所有的宫人都看看,偷窃和背主,是什么下场!” 珍妃陡地一凛,目光撞上皇帝若有所思的眼神,心头舒然一寒。她心中又惊又怕,浑身止不住地打起冷战,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身边的下人做错了事,你以后要多加管束才是。” 珍妃毕竟不蠢,她很快反应过来,咬了牙笑道:“是。这样盗窃的奴才是留不得的,皇上不发落,臣妾也要杀了她以儆效尤呢。” 祥德妃的目光一沉,环视众人,已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后宫里都要谨记教训,任何一个人在做事之前都要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要步了那贱婢的后尘!” 所有的宫女们吓得魂飞天外,立刻跪下道:“是,请祥德妃娘娘息怒。” 李爱玉也跪下道:“请祥德妃娘娘息怒。” 祥德妃看了李爱玉一眼,她立刻上去扶起李爱玉,柔和道:“兰妹妹受委屈了,传本宫的懿旨,赐兰婕妤黄金百两,绢布百匹。” “嫔妾谢祥德妃娘娘恩典!”李爱玉恭敬的福了一礼。 这时,夏凌诺也很愧疚的看了李爱玉一眼,淡然道:“此事兰婕妤确实深受委屈,既然祥德妃都赏赐了,朕若不赏,也说不过去了!传朕的旨意,晓瑜六宫,晋兰婕妤为从三品嫔位,全权处理瑶华宫所有事宜!”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 李爱玉则是不卑不亢的对夏凌诺行了叩谢大礼:“臣妾谢陛下恩典!” 祥德妃不由对李爱玉刮目相看了,她本以为,这兰婕妤今天死定了,没想到居然否极泰来,不过,现在最气愤的人应该是珍妃。 好不容易谋划一番,本以为今天就算兰嫔不死,也是活罪难逃,或降位或打入冷宫,或者禁足,也好让旁人看看,敢和她珍妃争宠是什么下场! 不曾想却被李爱玉反戈一击,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居然还晋了嫔位,最关键的是,从刚刚皇帝的口气可以看出,夏凌诺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此时的珍妃把李爱玉生吞活剥的心都有! 李爱玉谢了恩,随后走到中间,弯腰捡起那根凤凰簪子,仔细端详了片刻,道:“果真精美绝伦。”随后,她将簪子攥在手心里,用长长的袖袍掩着,然后一步步走上去,道:“簪子如此美丽,珍妃娘娘应当戴上才是。”说着,竟然面带微笑地将簪子戴在珍妃的鬓间。 珍妃心中恼怒,恨不得立刻摔了这簪子,然而看到皇帝和祥德妃都望向这边,只能强行压住气,面上带着笑容道:“兰嫔妹妹,今日是本宫一时糊涂,冤枉你了,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 李爱玉笑容无比恭顺:“珍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可是陛下潜邸的老人了,自然是信的过得,都是那等贱婢无知,嫔妾怎会放在心上。” 她说到贱婢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寒冰一般在珍妃的脸上刮过,珍妃气的几乎浑身发抖,但是却不能不忍耐下去。 这李爱玉分明是在暗示她,珍妃娘娘不会也忘了自己也是圣母皇太后宫里的掌灯宫女出身了吧? 祥德妃点点头:“好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吧。” 夏凌诺先行离开,随后周丽人携了珍妃的手一同出去,在经过李爱玉时稍稍驻步,珍妃的目光滑过她的时候不带任何温度与情感,仿佛只是看着一粒小小的尘芥,根本不值一顾:“兰嫔妹妹真是聪明能干。” 李爱玉忙道:“珍妃娘娘过奖……” 珍妃笑而不语,周丽人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随后便与珍妃一同离开了。李爱玉望着珍妃发髻上的那支凤凰簪子,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走出广阳宫大殿,李爱玉抬眼望着眼前的碧蓝天空,极目远望,前朝的宣政殿、含元殿、养心殿、紫宸殿,气势非凡,金碧辉煌,屋檐上不知哪里来一只洁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李爱玉笑了笑,珍妃娘娘,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你既然设计陷害我,我自然是要回敬你一把!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不要怪我狠毒!”李爱玉心中暗道。 第五十五章 联手 这一日,李爱玉刚刚走进御花园赏花,却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保持着一贯的从容镇定。 李爱玉轻轻转身,看清来人,才笑道:“原来是谨嫔娘娘。” 谨嫔眯了眯眼眸,笑道:“兰嫔妹妹真是好雅兴啊!叫什么娘娘啊?你我如今平起平坐,叫姐姐即可了!” “谨嫔姐姐,早就听闻谨嫔姐姐平易近人,今日一见可真是如此啊!” 谨嫔微微一笑:“兰嫔妹妹真是缪赞了,走吧妹妹,我们去湖心亭玩吧,那可比在这里赏这些死物有趣多了!” 说罢,就上前拉着李爱玉的手。 李爱玉淡淡一笑,并不拒绝,转身与谨嫔并肩而行。 谨嫔一边行走着,一边甩了甩衣袖,眼底,是野狼一样冷酷的光芒,“兰嫔妹妹可真厉害啊!原以为妹妹貌美,看着又是娇滴滴的模样,是个林黛玉,不曾想,居然是个王熙凤啊!” 李爱玉悠然一笑,她没有立刻回答谨嫔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四周。 谨嫔淡然一笑,朗声道:“兰嫔妹妹不必找了,本宫既然敢找你,那些闲杂人等自然会料理干净。”她的言语间,有几分阴沉。 李爱玉敏锐的觉察出这一点,唇不着痕迹的弯起,却没有说话。 宫中虽然人多眼杂,可是凭借着谨嫔的努力,她已经在宫中建立了一个宫女情报网,她背后又是母后皇太后,她是有这个能力可以避开别人的监视,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说出一些自己想要说的话。 这些都是谨嫔能够办到的。但,现在和李爱玉单独见面还是要冒风险的。 李爱玉心中在微笑,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是悠悠然,仿若不染尘埃的表情,好像谨嫔是否出现,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谨嫔瞳孔一缩,她的笑容开始冰冷,眼底的温和渐渐退去,语气也森然起来:“兰嫔妹妹可真厉害,居然一下子就能让珍妃栽在你的手里。” 李爱玉笑了笑:“谨嫔姐姐说的是那天金簪的事情吗?珍妃设计陷害我,我将计就计有何不可?” 谨嫔微微一愣,她以为李爱玉还会和她打太极,却没想到对方却没有绕弯子的意思。 谨嫔发现自己越来越看重和欣赏眼前这个女子,她聪明、锐利、狡猾,而且锋芒毕露,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才干。 这在一般人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要在宫中生存,必须学会掩饰自己,然而李爱玉却是这样的耀眼和夺目,半点都没有委曲求全的意思。她明白自己该要些什么,更知道如何去得到,如果自己能和她联手,何愁不能扳倒珍妃! 谨嫔压下心头的焦躁,凝视着李爱玉,意味深长的缓缓道:“兰嫔妹妹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倒不知道那个珍妃在潜邸的时候就是专房之宠了,你的计谋不过让她折了一个大宫女罢了,她可是一点屁事都没有。经过这金簪之事,你觉得珍妃会轻易放过你嘛?” 李爱玉毫不在意的轻笑,目光勇敢的和她探究的眼神对上,那样明亮的眼睛、不逊的神情,让谨嫔心里,恍然一跳,宛若失魂。 “以我李家如今的势力,她敢动我?”她毫无胆怯地道。 “兰嫔妹妹真是年轻啊!你才刚刚进宫,自然不知道这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这珍妃要是害你失了宠,这李家只怕……”谨嫔冷笑一声。 李爱玉笑了笑:“谨嫔姐姐,咱们都别绕弯子了!你我都是聪明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李爱玉脱口而出的话里带着几分喟叹,更藏着无比的嘲讽,谨嫔听到这句话时,乍然一怔,很快恢复过来,李爱玉毕竟出身高贵,她心里自然是有点看不起洗脚贱婢出身的谨嫔。 谨嫔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只道:“兰嫔妹妹果然是个爽快人,好!妹妹想必也是知道,我与那珍妃一向不对付,她又与我同住永乐宫,我在最落魄的时候差点被她害死,多亏母后皇太后相救,这个仇,本宫一直记得!” “谨嫔这是变相告诉我,她背后站的是母后皇太后了?”李爱玉心中暗道。 “所以谨嫔姐姐是想与我联手扳倒珍妃?”李爱玉漾起了一个清灵的弧度,露出狡黠的微笑。 “没错!”谨嫔正色道。 “谨嫔姐姐,我若帮了你,你必然能成为永乐宫主位,可是妹妹我?能得到什么?”李爱玉冷冷笑道。 谨嫔冷冷的一哼,不予置评,她在背后掐了掐手心,才能冷静的呼出一口气道:“兰嫔妹妹,本宫不能给你的东西,母后皇太后能给你!” “好,可惜本宫现在没想好,想要什么?就先让母后皇太后欠本宫一个人情,只是谨嫔姐姐,你可做得母后皇太后的主?”李爱玉爽快笑道。 “自然做得!”谨嫔道。 李爱玉轻笑一声:“我自然知道,经过这金簪之事,那珍妃已经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妹妹岂会不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 谨嫔与李爱玉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阵冷笑。 “那兰嫔妹妹接下来是打算?” “谨嫔姐姐不急,那金簪的事还没完了,妹妹还要请姐姐看一出好戏了!” “好戏?”谨嫔很是疑惑道。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御花园凤仪亭里起了一阵喧哗。 一名宫女匆匆跑来,急切地在谨嫔耳畔说了几句话,“什么?”谨嫔面色一变,随后目光陡然落在李爱玉的身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宫女微微地喘着,竟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囫囵话来,看来她已经惊到了极处。 谨嫔不再言语,最后看了李爱玉一眼,笑道:“兰嫔妹妹可真是厉害啊!” 李爱玉看向谨嫔,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她站在原地,看着宫女们来来去去,面上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深了。 “走吧,谨嫔姐姐,既然好戏开始了,不能不看啊!” 就在她们预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撞进了她的怀里,那人抬起头,惊讶道:“兰嫔皇嫂!” 李爱玉笑了笑:“安然长公主这是怎么了?这样慌张。” 安然长公主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惊恐:“御花园……凤仪亭那边出事了!” 李爱玉淡淡道:“哦,出事了吗?” 安然长公主生怕她不信,用力点头:“出大事了!我得去看看,兰嫔皇嫂跟我一起去吧!” 李爱玉摇了摇头:“我得走了。” 安然长公主四周看了看,连忙道:“现在宫里头很乱,你不能到处乱走,若是出了事情更麻烦,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我保护你皇嫂。” 这个安然长公主真是乖巧可爱,李爱玉微微一笑,在安然长公主小脸上捏了一下,笑道:“好,好!皇嫂依你就是!” 刚到御花园的凤仪亭,就听得凤仪亭方向传来一声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安然长公主的脸立即变得没了血色,拉着李爱玉就径直进了凤仪亭。当她看到凤仪亭里的情况时,顿时被惊得三魂出窍,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李爱玉远远看了一眼,那边站在宫女们之中的,是个中等身量的女人。她穿着皇太后的服色,头上戴着九尾凤冠,身上的外裳长长拖曳至地,蕊红色联珠对孔雀纹锦,密密以金线穿珍珠绣出青碧翟凤,华丽不可方物。此刻,她的面色却是满面的怒容。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夏的圣母皇太后,郑令月! 而另一边,却是跪着刚才还清冷高贵的珍妃。只是此刻她被郑令月命宫女扯过头发,头发都乱了,简直像一朵被雨水打过的莲花。现在惊恐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惊恐,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 “太后娘娘,请你息怒!”珍妃见郑令月怒发如狂,不顾旁边无数宫女太监在场,连忙双膝跪地,膝行过去,抓住郑令月的衣襟哀求着说:“太后息怒,臣妾断然不敢做出此等逾矩的事情,一定是有人从中陷害……” 郑令月狠狠地甩开珍妃,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扭曲,咬牙切齿地说:“你别以为皇帝宠爱你,哀家就不敢动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诅咒哀家早死,这是谋逆。” 圣母皇太后在妃嫔面前一贯温和,少有此等疾言厉色的模样,看得所有人都愣住了,李爱玉和谨嫔进来以后,便如同其他人一样不起眼地跪在一边,嘴角却勾起笑容。 李爱玉早就听说了,圣母皇太后还是先帝爷兰妃的时候,这个珍妃不过是她宫里一个掌灯宫女,那个时候,皇帝还是四皇子,一日,圣母皇太后病重,皇帝前来探望,珍妃暗地里勾引皇帝,这才爬上了龙床! 郑令月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时候出一点事情,都会让珍妃站在风口浪尖上! “当初哀家还是先帝爷兰妃的时候,你就趁着哀家病重勾引皇帝,哀家就知道你不是盏省油的灯,不曾想你的心里居然如此歹毒!”郑令月怒道。 珍妃连忙道:“臣妾不敢,臣妾万万不敢啊!” 一旁的周丽人似乎也是受了惊吓,同样跪倒在郑令月面前,不敢出声的模样。 纵然她们二人战战兢兢,可是圣母皇太后却并未因此平息怒气,她只是冷笑着盯着珍妃上上下下地打量。只见她一张尖尖巧巧的瓜子脸儿,两道细细的柳叶眉儿,一对水灵灵的杏仁眼儿,再配上高挺的鼻梁、果然有着天人之姿,岁月的风霜仿佛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老天爷实在是太偏心了!偏偏皇帝如此宠爱她!如果真的让这个狐媚惑主,心肠歹毒的女子坐上皇后宝座,那她岂不是要做第二个苏妲己不成! 郑令月越想越气,当下倒忽然来了一股力气,也不喘了,自己也能直挺挺地站着,森然对珍妃说:“你自己说,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戴十尾凤钗!” 珍妃在宫中多年,怎么不知郑令月的脾气,当下伏在地上只管哀求道:“臣妾怎敢戴十尾凤钗,这是皇帝让尚珍局特意制作给臣妾的,明明只有五尾……” 周丽人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说,根本没有那日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珍妃敢戴皇太后才能佩戴的十尾凤钗,这是僭越之罪,若是旁人,郑令月为了显示大度,不过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可偏偏是不得郑令月喜爱的珍妃撞上了枪口! 郑令月听珍妃如此辩解,只是越听越怒,冷冷地笑着,嘴角僵直得斜吊上去,就像嘴角裂了个口子。没等她说完,就暴喝出来:“这么说错全在皇上?是皇帝想让你做皇后不成?中宫皇后尚且戴九尾凤凰,哀家还没死了,你皇后的位置都还没有坐上,就迫不及待的想做太后了嘛?你这分明是诅咒哀家早死!” 第五十六章 珍妃降位 珍妃心中恨的咬死,她敢肯定一定是李爱玉动的手,凤簪用的是最好的软金,李爱玉是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五尾凤簪割开了五尾!或者将它调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犹豫了瞬间,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证据,若是现在说出来,只怕圣母皇太后非但不信还要治她一个诬告的罪名,因为李爱玉根本没有理由去割凤簪,她一个刚刚进宫的新人,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呢?就算说她怀恨自己说她盗窃好了,又怎么可能聪明到立刻就动手的地步!说出来荒谬的连珍妃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圣母皇太后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如今抓到了错,怎么可能不发作一番? 珍妃还未开口,她身旁的另一名贴身女官小翠已经扑了上去:“太后娘娘,我家娘娘的凤簪曾经遗失过,想必是那时候被人动了手脚!您不要误会了娘娘啊!” 珍妃心中一沉,该死,这丫头太天真了! 果然,郑令月冷笑一声:“别人诬陷?这里数十宫人,难道还能有谁强迫她把十尾凤簪戴上去不成!分明是她先有了不敬之心,才会做出这种事,你是珍妃身边的丫头,居然还妄想帮助你家主子将罪名推到别人身上,真是罪不可恕!”说着,她的双眉猛地立起,喝令左右:“快把这大胆奴才乱棒打死!省得留着她扰乱人心!” 小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慌地看着珍妃,然而珍妃却是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她,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怎么会这样?珍妃一贯是很得宠爱的,太后娘娘即便再不喜欢珍妃,也得看在皇帝的薄面上,让她三分的,今天怎么会这样的发怒……小翠不敢置信。 李爱玉的笑容淡淡的,她很清楚这位圣母皇太后是没有做过皇后的,能够被尊奉为皇太后不过因为她是皇帝的生母罢了! 而论礼法的话,母后皇太后是先帝爷的中宫皇后,是当今皇帝的嫡母,论名分则是可以压她一头! 而圣母皇太后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她的名分之事,毕竟她是西宫太后,而东边那位是东宫太后。 郑令月本就多疑,如今珍妃居然敢公开戴着十尾凤凰金簪向她耀武扬威,她是在告诉自己不如东宫太后尊贵,还是告诉自己没有做过皇后也能成为太后,她珍妃也同样可以? 郑令月本就不喜欢珍妃,偏偏皇帝喜欢她,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有了这个导火索,只怕珍妃的日子不好过了! 听了郑令月的话,太监们立即一起动手,转眼小翠就挨了无数棍。安然长公主想劝又不敢劝,此时见郑令月竟要打杀人命,不得不出声劝阻:“母后……” “住口!”她刚开口郑令月就来了声雷霆般的怒喝。安然长公主被吓住了,犹豫着不敢再说。就在她犹豫的当口,眼前已经血肉横飞,小翠已经被当场打死。小翠是珍妃的心腹,伴着珍妃多年,要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她和怜儿都是珍妃的左膀右臂,今天一下子折损了两个,珍妃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就像被浸在冰水里一样彻骨寒冷,心里想呕,却又呕不出来,不敢再多看小翠血肉模糊的身体一眼。 安然长公主只是呆呆地看着郑令月,完全不相信,一向平和温柔大度善良的圣母皇太后居然这样狠毒。 谨嫔也在一旁冷眼瞧着,并没有上前去为珍妃说一句话的意思,他心中很明白,任何人在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变得狠毒,无一例外。 今天珍妃的举动不过是激发了郑令月心中隐忍的怒火罢了!不管珍妃是被人陷害也好,是她自己所为也罢,没有人在意,圣母皇太后在意的不过是结果,更甚者,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六宫之主! 这件事情,她莫名就觉得和李爱玉有关系,因为毕竟之前有珍妃诬陷李爱玉偷盗一事,只是她心里还是觉得不可信,毕竟李爱玉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她哪里会将圣母皇太后的心思算得这么准,将这场轩然大波推到珍妃头上。 郑令月脸绷得像一块岩石,嘴角因为用力地深深地撇了下去。她的眼睛用力地睁着,仍然充满了怒气,一股强烈的憎恨,慢慢从她的身体内部泛出来,渐渐将她整个人吞没,那是一种可怕至极的颜色,显然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小翠冷冷地倒在地上,已经死透了。太监们垂着双手,有的人身上还带着小翠的鲜血,战战兢兢地站在两旁,等候圣母皇太后下令。众人都知道,下一个,就轮到珍妃了! 安然长公主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她惊讶地发现这位一直和颜悦色的母后的身上有着她难以形容的残忍和疯狂,这让她根本不敢开口为珍妃求情,现在只能盼望皇兄早点来。 就在这种紧张到连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李爱玉微微抬起眸子,不远处,祥德妃和夏凌诺到了。 地上是刚才被圣母皇太后砸碎的瓷片,祥德妃面不改色,直挺挺地跪下,圣母皇太后此时已经脸色乌紫,身体明明气的发抖也不让宫女搀扶,颤巍巍地指着祥德妃喝骂:“你想要为这个下流忘本的娼妇求情?” 她声色俱厉的模样,连皇帝都吃了一惊,他还从未见过母后露出这种表情,顿时满腔恼怒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珍妃,妃子就是妃子,怎么样也没办法和母后相提并论,更何况他能登上帝位,全靠郑令月尽力谋划,联合母后皇太后将他扶上帝位,他能不心存感激? 他想也不想,便认为是珍妃做错了事! 祥德妃面色沉静,膝行到郑令月身边,沉声道:“母后,是珍妃做错了惹您生气,不管怎样,吵闹总伤和气,也伤身体,请您先坐下,喝一杯茶,顺口气,千万不要累了自己。” 郑令月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皇帝看了一眼珍妃,随后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你是如何惹了太后生气?” 一旁的宫女奉上那支凤簪,皇帝看了一眼,还没明白过来,想也知道,宫中礼制虽然严苛,但若非有心,也不会特别注意到这个。 郑令月急红了眼,怒道:“皇帝,你若诚心立这个娼妇为后,那就明说,又何必藏着掖着?哀家今天就把话摆明了,只要哀家还活着一天,就绝不可能容忍这个娼妇坐上皇后宝座!” 夏凌诺大吃一惊,赶忙搀扶她道:“母后说哪里话,这立后之事,自然由两宫太后说了算,母后莫气了!这簪子是我让尚珍局特意为珍妃制作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他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怔住,随后明白过来,立刻道,“这簪子曾经被宫女偷窃过,或许那时候做了手脚……” 他疑心到李爱玉的身上,然后却觉得不可能,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种心机和胆量!难道是有人故意从中做了手脚,想要渔翁得利吗?他这么一想,目光顿时落在周丽人的身上:“珍妃做了逾矩的事,周丽人却视而不见吗?” 周丽人吃了一惊,面上冷汗流下来,俯首道:“陛下息怒,臣妾并不曾留意到这个,并非故意忽略。” 夏凌诺皱眉,宫中规矩,皇后服有纬衣,鞠衣,钿钗礼衣三等。纬衣,首饰花十二树,并两博鬓,凤簪九尾,而祥德妃和禧淑妃却只能戴六尾凤簪,如今凤簪莫名其妙变成了皇太后才能佩戴的十尾不说,珍妃居然将它戴在了头上,莫非是想要借机会试探自己和太后? 夏凌诺自登基以来,一直未立皇后,这珍妃可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特意用这个十尾凤簪来看看自己有什么反应,若是自己有立后之心,自然会对僭越一事一笑了之——皇帝多疑,这样一想,难免心中生出了万分的怀疑。 珍妃见祥德妃下跪,哭泣道:“太后娘娘,我做错了事情,一人受责就够了,请您千万息怒,莫要牵连了祥德妃姐姐啊!” 此话一出,祥德妃心里可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在飞奔!你珍妃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如今圣母皇太后正在气头上,你还得拉上我,什么世道啊! 这句话本来没有错,可在郑令月听来极为刺心,她脸色乌紫,不顾体统地暴喝了出来:“你竟敢说哀家在‘牵连’?在你眼里哀家已是这般恶人了?”说罢她指着珍妃,面上露出恨极了的模样,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去。 其他人见到这情景,又慌忙来劝圣母皇太后一时间御花园乱得不可开交。 皇帝看着圣母皇太后,一看便大叫不好。圣母皇太后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更见苍白,眉心竟隐隐有一团黑气。他知道母后一直不喜欢珍妃,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也说不定她联想到哪里去了,连忙大声说:“快扶着太后坐下歇息!” 谨嫔用“压抑着”的忧虑眼神看着场上的人,眼底却带着冷酷的笑意,看着这场好戏出现她期待的结果,她感到了明显的快慰。 郑令月,珍妃,祥德妃,甚至连那个跪在那里此刻默然不语的周丽人,这几个人,都让谨嫔感到深深的压抑和痛恨,以前自己在潜邸做侍妾的时候,她们可没少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现在看到她们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感到无比的快乐。 李爱玉远远看着谨嫔眼底漂浮的笑意,冷笑了一声,这个女人在长久的权力斗争中早已经心理变态了,只怕她恨不得全部人都死光了才好!只是,恐怕事情不会如她想得那么美! 那边的珍妃早已是汗如雨浆,整个后背都湿了,祥德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爱玉的目光最终落在跪的笔直的谨嫔身上,她很想知道,她现在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名老宫女扑倒在地:“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奴婢是尚珍局司库房刘司库,前来领罪!” 李爱玉看了那老女人一眼,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郑令月皱眉:“领罪?” 刘司库深深低下头去:“尚珍局为后宫娘娘们制作的首饰完成后,都会统一送到司库房里,再由司库房宫女统一配送,可是新来的小宫女不懂事,竟然将原本该送去给太后娘娘的凤簪错送给了珍妃娘娘,那凤簪是一模一样的,除了一支是五尾一支是十尾,奴婢刚刚得知送错了特地前来向陛下和诸位娘娘请罪!”说完,她的头重重叩到了地面,发出砰地一声。 谨嫔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夏凌诺的手脚还真快! 李爱玉摇了摇头,凤簪分明是自己动了手脚,这位刘司库却说是送错了,尚珍局为后宫娘娘们制作的首饰皆有定数,怎么可能轻易送错呢?不过是自己出来做替罪羊罢了,端看皇太后是不是买账了! 皇帝看了一眼刘司库,冷冷道:“自己下去领一百大板。” 这就是要了她的性命了,然而刘司库不过低下头:“遵旨。” 李爱玉看到这一幕,不得不佩服夏凌诺,这么快找好了合适的人选,将一切的过错推到尚珍局司库房的头上。 李爱玉叹了一口气,可惜,看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郑令月的面色一变,随即冷下神情,可是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暴怒下去了,她必须维持皇太后的体统! 郑令月心里岂会不知?这刘司库不过是皇帝找来的一个替罪羊罢了!看来皇帝是不想家丑外扬啊!既然皇帝诚心要保下珍妃,她也无可奈何! 就连民间百姓都常道,婆媳关系不好处!自己再和珍妃纠缠下去,传出去了也是家丑外扬! 郑令月咬牙切齿一番,最终压下心头的愤恨,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孔,道:“都起来吧,原是司库房送错了,倒是哀家冤枉珍妃了!” 珍妃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缓缓的站起来。 不过圣母皇太后后面的一席话,却让她彻底没了指望! “珍妃也是潜邸的老人了,怎的什么该戴?什么不该戴都不知道了?哀家也得让你长长记性才行啊!传哀家的懿旨,珍妃私戴僭越之物,降为嫔位,永乐宫所有事宜就先由谨嫔料理吧!”郑令月冷冷的道。 话音刚落,珍嫔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一脸茫然! 郑令月冷笑一声:“正好也让后宫里所有人都看看,省得连尊卑有序都不懂了!” 第五十七章 珍嫔惨死 寿康宫 郑令月懒懒的躺在贵妃塌上,一旁的郑惜月为她捶腿! “姑母,这都一个多月了,凌诺哥哥也没来我的未央宫!”郑惜月不满道。 郑令月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惜月啊,真不是姑母说你,你都这么大了,怎的还耍小孩子脾气?” “姑母……” “你若闲的无事做,就把《女则》、《女训》拿出来多看看,也把在这里伺候哀家有意义的多!” 郑惜月撅了撅小嘴,无奈道:“看那些有什么用?姑母就不能和凌诺哥哥说下,让她来我的未央宫看我嘛?” 郑令月缓缓坐了起来,轻轻的在郑惜月头上拍了一下:“你这个丫头,也是不开窍,姑母能给你位份,这男女之事,姑母还管的到嘛?” 郑惜月很是无奈,自打进了宫,自己的皇帝表哥就像完全把她忘记了一般,这一月来李爱玉连连承宠,她看着也是心急。 郑令月看她这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起来吧,哀家就你这么一个亲侄女,岂会不疼你?只是你要记住,你嫁的人是皇帝,姑母也是过来人了,对于皇帝来说,妃子可以宠,不可以爱,不过是帝王家繁衍子嗣的工具罢了!那些宠爱都是虚的,只有地位才是实实在在的,懂了嘛?” “姑母!”郑惜月似懂非懂的看着郑令月,双眸写满了诧异! “你姑母我以前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兰妃,先帝爷记得了来看我几回,不记得了,一个月不来看我一次,哀家也早就习惯了,可那又如何了?哀家如今依然是大夏的圣母皇太后!”郑令月道。 “姑母,惜月明白了!” 郑令月冷笑一声:“你要真明白就好了!姑母没有做过皇后,但哀家会尽全力把你扶上后位。” 郑惜月很是感激的看着圣母皇太后,“姑母!” “大夏未来的皇后只能出在我们郑家!”郑令月坚定的道。 永乐宫正殿 珍嫔自打被降位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娘娘,你这是?”伊人询问道。 自从珍嫔的左膀右臂被赐死以后,伊人因为干活聪明伶俐,很快得到了珍嫔的看重,提拔为了一等宫女! “哼,都是李爱玉那个贱人,害得本宫被降位,如今连谨嫔那个洗脚贱婢都和本宫平起平坐了!本宫哪有脸出去!”珍嫔愤怒道。 伊人轻笑一声:“娘娘好生糊涂啊!” 珍嫔愤怒的看了伊人一眼,怒喝道:“怎的,现在连你一个宫女都敢指主子的错了?” 伊人急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道:“珍嫔娘娘息怒,请娘娘仔细想一想,娘娘昔日能得盛宠靠的是什么?” “哦!”珍嫔冷笑一声,颇有趣味的看着伊人道:“说下去,本宫看你这张鸟嘴,能说出什么花来?” 伊人一本正经的道:“娘娘,你昔日能得盛宠,除了你的天人之资,靠的就是你的烹饪手艺啊!” “然后了?” “依奴婢看,咱们不如买通了陈公公,让陛下今天来咱们永乐宫,娘娘亲自制作料理,再在里面加点……” “你说的是回情丹?” “正是!” 珍嫔思索片刻,方道:“那回情丹本宫已经好久不用了,用多了会伤害龙体,被人察觉!” “娘娘,现在有什么比你复宠更重要?”伊人笑道。 珍嫔再三思索,终是下定了决心,伊人说得对,如今李爱玉风头正盛,自己当初陷害她,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再不想办法复宠,她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养心殿 夏凌诺正在批阅奏折,却不知御案上什么时候多了一碟金乳酥。 拿起来,轻轻的咬了一口:“咦,这是珍嫔的手艺!” 一旁的陈福这才敢出声:“这是珍嫔娘娘差人送来的!” 夏凌诺笑道:“珍嫔制作料理的手艺可是一绝啊!” 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跪下道:“陛下,永乐宫的珍嫔娘娘刚刚派人传了话,说她做了八寨山猪,请陛下过去享用。” “八寨山猪?”夏凌诺顿时来了兴致,笑道:“朕也好久没尝珍嫔的手艺了,陈福备轿吧!” “奴才遵命!” 永乐宫正殿 刚一进入,就看见院落中央架起了一个偌大的烤炉,一头全猪正在上面烘烤。 “你让朕来吃八寨山猪,就是吃烤猪肉啊!”夏凌诺诧异道。 珍嫔抱着夏凌诺的脖子,撒娇道:“陛下有所不知,这猪的名字就叫八寨山猪,跟一般的猪肉不一样的,都是放养状态长大的,吃的是绿色食品,喝的是山泉水,它的猪肉吃起来肥而不腻,香滑可口!” 话毕,伊人急忙用小刀切了一块,小心的奉上。 夏凌诺吃了一口,笑道:“果然香!肥而不腻,香滑可口,而且它的肉香可其他猪肉都不同!” “陛下,这猪肉全部烤熟还要一个时辰,不如我们……”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夏凌诺微微一笑,直接抱起珍嫔朝寑殿走去。 两人正欲宽衣解带,伊人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笑道:“陛下,喝碗汤吧!” “什么汤?” “龟鹤益寿大补汤,大补的!” 珍嫔娇笑道:“陛下,这汤很补的,你就喝了吧!” 夏凌诺微微一笑,用手捏了捏珍嫔的鼻子,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一饮而尽! 夏凌诺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往日最多三次。 今天却好像很有力气,已经十次了,但是他还是很生猛活虎! 但夏凌诺却不知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不坏的田啊!他今天如此生龙活虎,都拜回情丹所赐! 终于,二十次以后! “不好了!快来人啊!陈公公!快来……” 寑殿里面不知怎的,突然传来了珍嫔的叫喊声! 陈福一直在外面伺候着,听到这个声音,也是慌了,心里暗道不好! “娘娘,怎么了?”陈福问道。 “快,快传太医啊!”珍嫔焦急道。 陈福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皇帝,流着鼻血,脸色发红,用手一摸,居然很是烫人! 当下也是慌了,急忙吩咐小太监去喊太医,又告知了两宫太后。 我赶到永乐宫的时候,郑令月已经先我一步到了。 “姐姐不要着急,皇帝这是怎么了?” “太医已经在里面候着了,但愿祖宗保佑吧!”郑令月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 半柱香的时间后,刘院判走了出来。 “刘院判,皇帝这是怎么了?”郑令月焦急问道。 “回圣母皇太后的话,陛下阳气严重失禁,还好发现的早,老臣已经用药吊着了,若晚来一步,就会危及性命啊!” “什么?”郑令月不可思议! 我关切问道:“刘院判,皇帝还如此年轻,怎么会?” “回母后皇太后的话,定是有人给陛下下了药啊!” “什么?若让哀家查出来了,非得把她凌迟处死!”郑令月怒道。 这时,一旁的伊人突然跪了下来,哭泣道:“太后,奴婢有要事禀报。” “说!”郑令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陛下之所以会阳气失禁,是珍嫔娘娘让奴婢给陛下下了回情丹!” “什么?”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吃惊的看着珍嫔! 谨嫔则在心里冷笑一声,她早就已经买通了伊人,今日之事,她怎会不知?她还让伊人给夏凌诺足足下了三倍的量! 珍嫔只觉得五雷轰顶,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等珍嫔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看着伊人。 直接上前,对她又打又踢,“贱人,本宫对你不薄啊!你居然陷害本宫,贱人!” 权海急忙上前,一把扯过珍嫔的头发,用力把她摔倒在地上,怒喝道:“放肆,两宫太后在此,哪有你动手的份?” 珍嫔的头发已经散了一地,她急忙爬到了圣母皇太后的身旁,抱着她的大腿道:“母后,有人陷害本宫,一定是有人陷害本宫啊!” “啪!”的一声,郑令月直接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她的脸上,怒喝道:“哪个吃多了会来陷害你?你自己什么为人心里没点数嘛?” 伊人急忙哭着叩头道:“太后明鉴啊!珍嫔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她的命令奴婢不能不听啊!但眼下事关龙体,奴婢也不能不报了,珍嫔娘娘早就用回情丹固宠了,那个药就藏在娘娘梳妆匣,下面第三个红色格子里!” “权海……”郑令月吩咐道。 权海立马带人过去搜查,不到片刻,便拿了一个红色的小药瓶过来。 “给刘院判看看吧。” 刘院判接过小药瓶,打开,轻轻的闻了一下,吓得急忙跪下。 “你怕什么,你若不如实告诉哀家,就陪这个贱人去地下做伴吧!” “太后,这个里面正是回情丹啊!”刘院判战战兢兢的道。 郑令月冷冷的看了珍嫔一眼,声音异常阴冷,充满着肃杀之意。 “贱人,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何话说?” 珍嫔知道,今天她被算计了,敌人们把每一步都计算好了,丝毫没有给她留活路。 如今夏凌诺昏迷,郑令月一向不喜欢自己,她是绝不可能留自己一条活路的! 珍嫔已经绝望的倒在了地上,哭泣道:“既然太后心里已经认定了臣妾,臣妾再狡辩有用吗?” 郑令月冷笑一声:“好!传哀家的懿旨,珍嫔用丹药谋害皇帝,即可送去尚正局,凌迟处死!” “姐姐……”珍嫔确实死不足惜,但这凌迟处死也太。 “妹妹有什么想法?” “没有,只是珍嫔是皇上的宠妃,我们要不要等皇上醒了问问皇上?” 郑令月冷哼一声:“人证物证俱在,即使皇帝醒了,也保不了这个贱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不发落了她!” 突然,珍嫔大笑了几声:“圣母皇太后,臣妾会在地下看着你的,看你将来的下场会不会好过臣妾。” “哈……哈……哈哈”珍嫔像是发疯了似的一样狂笑。 “放肆!你们还不动手,快把这个下流忘本的娼妇送到尚正局千刀万剐,皇上若是醒了,出了什么事,全由哀家担着!”郑令月怒道。 权海和几个小太监立即上前,把珍嫔架了出去! 而珍嫔似乎已经疯了,路上不停的哈哈大笑。叫人听了只觉得慎得慌! 我看了珍嫔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郑令月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妹妹放心,今日是哀家一个人的懿旨,赐死了珍嫔,与你无关!” “姐姐,你我都是过来人了!早已经见惯了杀伐决断!到了今天,你觉得我们两姐妹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嘛?”我轻声道。 郑令月并没有说话,低头陷入了深思,她一向和我面和心不和,似乎也没想到,我今天居然会和她说这些! 我望着殿门外尚正局的方向,远眺了好久,漠然道:“这大概就是后宫女人们逃脱不了的宿命吧!” 第五十八章 方太贵人 话说,圣母皇太后赐死珍嫔林云馨以后。夏凌诺每日闷闷不乐,连牌子也不翻了,后宫也不去了,算是和圣母皇太后较上了劲。 其实,夏凌诺并不是恨圣母皇太后赐死了珍嫔,而是恨圣母皇太后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赐死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毕竟,他才是皇帝,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过了新年,天气渐暖。这一天晚上,夏凌诺只觉得心中烦闷,便带着陈福四处闲逛,走着走着就到了南苑! “陛下,我们回去吧,南苑是先帝爷从三品以下妃嫔居住的地方,我们进去了,不合礼法啊!”陈福道。 “无妨,朕是天子,哪里去不得?”夏凌诺笑道。 并不理会陈福,直接走了进去。 夏凌诺独自一人在南苑闲逛,突然觉得头上一阵阵痛,抬头一看,却不知道是谁把晾衣杆落了下来? 这晾衣杆好巧不巧,正打在夏凌诺的头上。 夏凌诺正要骂人,扭脸见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小娘子,把个怒目金刚变作个笑脸弥勒。那女子深深道个万福,赔个不是。夏凌诺整整头巾,深深还礼,连说:“不要紧。” 那女子脸色发红,急忙关了窗户。 而这一切都被南苑令王嬷嬷看见了。 王嬷嬷带着盈盈笑意走了过来,恭敬的跪下道:“陛下万福金安,奴婢是这里的南苑令王嬷嬷!” “平身!” “谢陛下!” 夏凌诺又朝那女子的窗户看了一眼,问道:“那个女子是谁?” 王嬷嬷笑道:“是方太贵人!” “方太贵人?朕没有一点印象?”夏凌诺疑惑道。 王嬷嬷淡淡一笑:“方太贵人原来是尚乐局的乐姬,被先帝爷宠幸了,才封了贵人,结果不到五天,先帝爷就驾崩了,也是可怜了!” “难怪朕一点印象都没有!” “陛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陛下若不嫌弃,不如去奴婢的寒舍谈吧?” “甚好!” 过不多时,王嬷嬷带着夏凌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嬷嬷早猜中他想些什么,故意说:“陛下吃个梅汤?”夏凌诺吃了一口,说:“王嬷嬷的梅汤做得好。” 王嬷嬷说:“这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奴婢也没少给他们做媒,奴婢做了一辈子媒,怎么做不好?只可惜这南苑住的都是先帝爷的低位宫嫔,虽然位份低,那也是得过先帝爷宠幸的,一辈子不能出宫,在这南苑等死,也是可怜了!” 夏凌诺就请王嬷嬷做个媒,王嬷嬷东拉西扯,没个正话。 次日天色晚了,王嬷嬷点上灯,夏凌诺又来了。王嬷嬷又给他做了一盏和合汤,欲擒故纵地挑逗他。 又过一日,王嬷嬷刚开门,就见夏凌诺在南苑来回走。暗忖:老娘给他鼻子上抹点儿糖,叫他看得见,舔不着,非叫他小子多送些钱来不可。 夏凌诺来到王嬷嬷的寒舍,王嬷嬷故作不见,只管扇炉子。直到夏凌诺喊:“王嬷嬷,点两盏茶来。” 王嬷嬷才出来,又牛头不对马嘴地跟夏凌诺闲扯了一通,夏凌诺只好笑着走了。 这一天,夏凌诺在南苑少说转了七八十来趟,又来到王嬷嬷这,摸出块金元宝,说:“给王嬷嬷当茶钱。” 王嬷嬷收了钱,说:“陛下吃个宽煎叶儿茶如何?” 夏凌诺吃着茶,再也存不住气,问:“朕有一件心事,你要能猜着,朕输给你黄金百两。” 王嬷嬷笑着说:“奴婢一猜就准,陛下是惦记着隔壁那个女子吧。” “王嬷嬷好生厉害!”夏凌诺笑道。 “陛下别看奴婢老了,年轻的时候倒也风流,现在老了也是个老风流不是?” “王嬷嬷若有办法,朕定重重报答!” “可惜啊!这方太贵人那是先帝爷的宫嫔,奴婢若帮陛下拉了皮条,传了出去,也就不活了!口水都能把人淹死!” 夏凌诺微微一笑:“朕贵为天子,九五至尊,还拿不下一个女人嘛?嬷嬷只管去办,谁敢乱嚼舌根?” 夏凌诺又许给王嬷嬷许多好处,王嬷嬷才说:“要勾搭那女人,须有五件事、十面光,才行。”夏凌诺忙问:“哪五件事?” 王嬷嬷说:“潘、驴、邓、小、闲。” “什么是潘、驴、邓、小、闲?” “要有潘安的相貌。” “我长得仪表堂堂。” “要有驴儿般大的家伙。” “我的家伙不算小。” “要有邓通的钱财。” “朕富有天下!” “要能在女人面前赔小心。” “我会低声下气。” “要有水磨功夫,不能着急。” “我自会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