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泊东吴》 第一章 身死 我出生那年，爹爹正好年岁40。 那天是爹爹的生辰，又喜得一女。家里人赶忙准备一家子上庙堂去烧香拜佛，她们说这是菩萨保佑，令我爹爹老来得女。 我那时常笑话她们迷信，在庙堂她们碰见了一位衣着整齐的得道高僧，那高僧见了怀里的我，沉默了很久，皱着眉头对父亲说“这女娃，身上背着天大的罪孽，是活不过18岁的，你们要做好准备” 这把爹爹吓坏了，他跪在那高僧的面前，连连磕头，求高僧救我一命。但他只是摇着头将爹爹扶起来，道他无能为力。 从那时起，长辈们便日日小心照看我，使得我出门便令兄长跟着我，干啥啥不行，听说隔壁的柳姑娘今年参加花灯节，一曲红绫舞动江湖。 我心里感叹，若不是因为那倒霉的高僧，我便不会这般没有自由，哪天要让我见着他，我必定将他头上的毛一根一根给他种回去！ 爹爹从未放弃为我寻找希望，那天见多识广的叔父不知从哪里带来一位叔伯，记忆里他的气质很像和尚，说的话也如出一辙，但他是有头发的，那头发甚至比我的长得多。我那时躲在我娘的身后看着他，他的眼神也看向了我，那里面也许带着些许疑惑和无奈？我分不清楚。他对着爹爹摇了摇头，他说“无解”。 爹爹哀求他“怎么会无解呢，您救过那么多人，什么天机都瞒不了你的，怎么会连一个女娃娃都救不了呢”。那个在我眼中顶天立地的爹爹，面对一个只是令我死亡的可能性，向着男人跪了下去，“我就这一个娃娃，我给她抵命可以吗？” 他叹了口气“我实在无能为力。” 男人走后爹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不敢去打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给爹爹带来的巨大的痛苦，让原本就不年轻的爹爹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那日过后，长辈们便对我百般的好，也同样对我百般看管。看着兄长收到的各个邀请函，能出入自由的愿望好像离我更远了，我学着一个人玩，一个人学诗词，一个人在房间里作画，画得满屋子乱七八糟，一个人说话。自言自语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有的时候觉得有些恐怖。 后来过了及笄之礼，这种管束便稍微减弱了些。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悦了。反正我是不相信那些人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我这么好好的，又健康又快乐，怎么会活不过18岁呢。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才觉得，那时年少无畏，总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是有道理的。 打破这个观念的，是18岁那年的夏天。那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是那种很彻底的蓝，仅仅飘着几片零碎的云彩。 这一切都很美好，闲逛的时候看见了街对面一个清冷的男子，身姿挺拔恰到好处，带着一种淡若无世的从容。他的面孔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眼神深邃的像一片深海，里面太多太多东西，像要把人吸进去。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冷漠的望着我。 这份美好一直持续到河边的小男孩传来呼救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考虑任何事情，然而就在我将小男孩推上岸以后，半身已经扶着地面要站起来，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道拉住了我。 几乎是瞬息就将我重新带回水里。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我听见兄长断断续续的声音。恍惚之间我想起很久以前叔父带到家里的僧伯，他用惋惜的目光看着我，摇着头说 “无解” 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向我涌来，那一瞬间快到来不及流泪，我想到很多很多东西，想到爹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想到娘亲烟雾缭绕里做饭的样子，想到爹爹拍着我的头，柔和地说，我姑娘越大越生得好看。 第二张 相见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我甩甩头，很努力的想要把痛感甩的轻松一些。眼前才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古色古香的建筑，房间很宽敞，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户洒在我的眼前，晃得有些刺眼。房间里的陈设很精致，高品质的檀木桌子，真丝制的床帘，看得出来是个富贵人家。 我能听到自己发出的惊叹的声音“哇塞，这被子好滑，这床帘的质感我的天哪，这枕头好软，我的妈呀，这靴子的面料……等等，这是谁的靴子” 毫无疑问，这靴子是站在我面前这个面瘫男子的。 这男人就是我之前在街头看见的气质清冷的男子，不一样的是他当时看着我目光冷漠，不参杂任何情绪。，这次看向我目光中带了一丝丝的，轻视？？ 轻视？？大概是因为我现在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咳咳”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我主动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肉体已亡，我见你溺水时身后好像有什么困住你，我担心那困住你肉体的东西也会困住你的魂魄，便出手将你带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长串，跟听故事似的，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那你是什么人，神仙吗？”竟然可以留下我的魂魄，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 “可以说是吧”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还生的这么好看。 “如果你想去投胎，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 我不要去投胎，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我嘿嘿一笑“我不去，你让我留下来吧” “我为什么要留下你” “我什么都能干，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洗衣拖地什么都行的” 面瘫脸不说话，出门去了。 我于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 他走到门口的长廊，一屁股坐下，惬意的喝起茶来。 我像个狗腿子一样站在边上，点头哈腰，不停地给他沏茶。 在我沏到第四杯茶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我背后响起来，给我狠狠吓了一跳。 “离受，你糊弄我说去人间了，原来在这里品茶赏花，倒是惬意得很” 来人一袭蓝色长衣，风度翩翩，眉宇之间不似面瘫脸的冷峻，倒多了几分柔和，给人一种亲近感。 虽然不明缘由，但我本着忠诚的狗腿子的想法，对于所有同面瘫脸有关的消息都一致奉作第一。 于是在面瘫脸还没来得及抬头的时候，我便抢先帮他回嘴，“我家神君忙着呢，斩妖除魔，守护苍生呢，是吧神君” 说完还邀功似的瞅了瞅面瘫脸的表情，发觉他脸上好似闪过一丝笑容？ 我正好奇他在笑什么，下一瞬间就知道了答案。 面前篮衣人只是对我伸了伸手，我就发现自己全身都无法动弹了。 在屡次行动失败之后，我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面瘫脸。看在我自作多情维护他的份上，救我一救吧。 可我使了十分钟的眼神了，也不见这家伙表态，反倒请蓝衣人坐下，两人对坐喝起茶来了。我被凉凉的晾在边上看着这两人，从诗词歌赋聊到开天辟地。心里恨的痒痒，将他俩的祖宗十八代慰问了个遍。 过了很久以后，他俩终于提起了我。 “你不是向来不进女色，院子连女仙都进不得，怎么今天还藏了个小娇人在这”篮衣人顿了顿“还是个……元神？” “只是我从凡间带回来的魂魄而已” “噢？”篮衣人好奇心更盛“怎么，莫不是看上了？” 还不等面瘫脸开口，他又说“看上了直接带回来便是了，怎么还带个魂魄回来” 面对篮衣人的调侃，面瘫脸也不做回应，我想大约是懒得理他。 篮衣人站起身来“那你就好好处理吧，我先走了” 他迈着步子走到我身边，接受到我愤恨的目光后，调侃道“真是有趣的姑娘，你若不想投胎，不如做我的随身侍女如何” “你可以走了”面瘫脸突然开口。 他笑起来“好好好我走我走” 第三章 神殿 大约是觉得晾了我这么久不好意思，面瘫脸走过来瞧着我“我叫离受” 我很想说些什么，但我全身都被定住了呀，只好转着我的眼珠子。 他反应良久“我忘了你被定住了” 这才抬起手帮我恢复自由，站了几个时辰的腿早就麻木了，这一下就直接跌坐在地上，全身酸痛。 他屈膝蹲下，我正挣扎着准备站起来，一下子嗑在他的脑门上。痛得我眼冒金星。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精致的脸离我不到两公分，比起我的龇牙咧嘴，他此时好看得不像话。又正值黄昏，天边的金色和眼前的他显得那么和谐，好似本来就该这样。他的表情没有波澜，眼神像初见时那样，深邃的像一片深海。 总觉得这一幕那么熟悉，眼前的人也是那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位身穿金甲手持长刃的男子，在一片火红中走来，烧的我整个脑袋都痛起来。 我揉了揉发涨的脑袋，疼痛感总算减轻了些。 他伸手扶我起来，又退后两步，和我保持着绅士的距离。 “我叫苏言己，言语的言，知己的己” 他目光望向我，又好像不是在望我。 我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你之前说只要我帮你，你就什么都愿意做？” “当然了当然了，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一句话”见他乐意帮我，我自然是开心的很。 “上刀山下油锅就不必了，我这宫里也没一两个侍女”他指着院里的花花草草“我这心爱的花，旁边的杂草都半米高了，真是难过” 懂嘞。“您就放心交给我吧，保证不让你失望” 说完他就回屋里去了。 这宫羽这么大，我兜了半圈也没找着哪里有除草的工具，别说没找着工具了，连离受也找不见。 只能蹲下来用手一点一点的把杂草给拔出来，硬生生花了我大半天时间。 终于把杂草除完了以后，我在后院找到了他。 “仙君，我把杂草都给灭了”我嘿嘿一笑，顺带奉承他一下“那些花草生的十分好看，仙君真有品味” 他点点头，满意的说“你真是挺勤快的” 听了这话我就知道他心情好了“那是当然，您看我这个投胎的事情……” “表现不错，就留下来吧”。 第四章 草人肉身 他领我到了一出偏殿“你就住这，改日我去天池给你挑截莲藕做你的肉身” 我连连点头，站在偏殿门口，总算松了口气。 我身在神界，也就意味着人间的我已经不在了吧。早上起床的时候，母亲刚好煎了鸡蛋给我，父亲还说我的蛋比他的好看，要跟我换一个。我没有同意，说两个都是我的，推搡之间把父亲的掉在了地上。结果他只喝了稀饭就出门了。 父亲没有怪我弄砸了他的早饭，可是这一瞬间所有的自责都涌出来，止也止不住，如果早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怎么会不小心弄砸他的早饭呢。如果早知道那是见他的最后一面，我又怎么会不同意他说的话呢。 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煎蛋的事啊，从今往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啊，这辈子，乃至生生世世，我都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啊，那个为了我，辛辛苦苦，一顿饭也来不及吃饱就干活的男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以后再念及，也永远都只是回忆了。 我正靠着床脚自己抹着眼泪，抹着抹着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怎么用力也提不起那口气，难受到手脚冰凉，四肢发软，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一反应就是找离受救我，但我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以几乎是滚下了床。踉踉跄跄的扶着门框到院子里。离受这宫羽太大，我的住处同他隔了很远，于是我只走到院子外便双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于是第二次在离受的卧房里醒来，呼吸顺畅了，也不难么难受了。不过我怎么只剩眼睛滴溜溜的转。我的手怎么不能动了。 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离受出现在我眼前。他说“醒了？没事了放心吧” 我想说发生什么事了，却又张不开嘴。 他大约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昨晚差点元神俱灭” “大约是因为你没有肉身的原因” 我没法开口，便又听他自言自语“但没有肉身也不会导致元神俱灭” 听他这么一说，难不成是因为老和尚说的罪孽？ 他又接着云淡风轻地说，“为了让你有个肉身，我也来不及带着你去天池，便随手捏了个草人让你附身在上面了” 什么？？？？？ 稻草人？？？ 随手捏的稻草人？？？ 这厮不说话的时候完美得像一幅画，一说话一做事本性就暴露无疑。 从一开始就威胁我要送我去投胎，好让我妥协为他干苦力。 后来又看我魂魄不保，随手给我捏个草人当身体。 我还就不信了，他一个神仙，不能随手变出个其他东西给我当身体，非得是草人。 他就是故意的，指不定还专门跑去找的草人呢。 哼。 腹诽归腹诽，谁让我现在在人家手底下讨活路，他就是让我附身在蛤蟆身上，我也不能说什么。 万一什么时候他不高兴了，把我从草人里面拖出来可就难整了。 虽说承载魂魄的是个草人，外人看到的还是我本来的模样。也不至于吓着别人。一个草人来来回回蹦哒，听上去多渗人。 拖着笨拙的身体，在宫羽前晃来晃去，这身体着实笨重，唯一的好处就是我可以借着不适应身体，行动不便为由，摆脱面瘫脸的呼来唤去，想想也是一件好事。 面瘫脸从他的音璞院出来，就撞上了在门口荡来荡去的我。 他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看到我的时候，步伐好像还是停顿了一下。 我眼看着他从我面前走过不打一声招呼，凑上去问他“仙君大人这是去哪啊” 他回头看我“你很无聊吗” 我讪讪道“是有点” 他停住了，又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开口“我会给你带点东西回来” 嗯？？ 带点东西？？ “好的好的好的”我赶紧点头。 后来有一天企思泊告诉我，这个万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冰山仙君，那天破天荒的问他，该带什么东西，女子会比较喜欢。 企思泊跟见了鬼似的“你要带给哪个女子” 面瘫脸说。“稻草人” 他从企思泊那里要来了妖界公主刚收的小宠物，一个毛茸茸的像个球一样的灵宠。 企思泊说“这个灵宠，是妖界盛宴的时候，雪灵族送来的，不知道有什么能力，但是把玩还是可以的，送给女仙君最合适了哈哈哈。” 那团白色的球在他脚边滚来滚去，睁着两个圆圆的眼睛望着他，这种有灵性的生物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突然觉得，这个东西和宫里的稻草人配得很。 他便带着这个球离开了，企思泊在他后面喊“离受你可欠我个人情，改天我去你那坐坐，看看这位女仙君姿色如何啊” 第五章 小方 离受回来的时候，我正自发性的给他心爱的花除草。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难以捉摸的表情，我刚想凑近了瞧瞧，他先开口“你去看看自己的样子” 我脸上有东西？ 听得这话，我立马转身趴在旁边的木桶上，里面的女子横七竖八的泥土沾在脸上，头上还有几根枯草。 “啊啊啊啊啊啊”我卷起袖子在脸上哗啦一通乱抹，不待我擦完，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会动的东西，我放下袖子，一个毛绒绒的球在前面动来动去，突然蹭了一下就冒出了两只眼睛跟我对视。 我心下一惊，没蹲稳便向后摔去，离手抬了抬手，使了什么法子拖住我。 我指着这个球，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这个球，是什么东西，还会动” “从妖界要过来的灵宠” 我试探性的伸手摸它“你是怕我无聊吗” “不，我是怕你太闲，会过来吵我” …… 离受是对的，他的殿里冷冷清清，不找点什么打发我，我还真会去找他聊天。 神仙总是有一些大事要处理的，我也不能总去烦我的救命恩人。 我没事就带着小方出去溜达，小方不愧是有灵宠，玩疯了也不会跑远。 它是玩的开心，我却是一个人也见不到 按理说，这神界不能只有离受一个人，上次我还见到了一个说话轻薄的男子，估摸着也是位神。但无论我怎么走，往哪走，也见不到一个人。 风景很好，但是没有人。 就只有我跟小方一人一球瞎逛。 我没事给离受心爱的花除草，边拔边叹气。 离受不知何时站在我后面，夸我“你很勤快” 我扭过头望了他一眼，点点头“一般般吧，我挺喜欢干活的” “看出来了，那你也不用勤快的把我养了几十年的秀花也拔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望着我手边紫色的花束。 我边将它提起来埋回土里边打哈哈“这花，长得挺像个草哈，不知是什么品种，从没见过呢” 离受看我实在很无聊，他问我，有什么想做的吗？ 有，有很多，想弄明白，为什么我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我问他，你能帮我弄清楚吗 他说“不能” 我就知道…… 大约是看到我眼里掩饰不住的失落，他又说）“算了。我最近也无事” ！！！ 第六章回到 人间 这是我自出事以后第一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的父母，他们怎么样了。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离受站在我旁边不说话，他早就掩了真面目，一身素衣，唯一不变的还是万年冰冷的味道。 我想回家了。 我跟离受说“离受，我想回家了” 也许此时我看上去不太好，他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回去吧” 我的嗓子很难受，哑到快要说不出声音，“你能掩去我们的身形吗？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嗯” 我们两个站在墙角，看着院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屋梁上拉着红色的喜陵，几张八方桌把得整整齐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吆喝声，笑声，连成一片。 我自言自语“看来这是有喜事啊” 话音刚落，就见表兄从门口进来，着大红喜服，和旁边的人摆手作揖。 兄长是，要成亲吗？ 喜娘随后跟进来，散了旁边庆贺的人们，拉着迎亲去了。 原本心里还是堵得慌，得知兄长结亲，还是非常开心的。不知是与哪家的女儿结此良缘。 趁着人少，我便拉着离受穿过前厅，抬头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父母，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同姨母说着什么。 比起那天我离开家的时候，他们好像瘦了，也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隐藏不住了。 我的泪水从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就抑制不住了，心底涌上来的熟悉和悲伤突然就迸发出来，那么多个回忆的日日夜夜，一直在一边绝望一边指责自己，如果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将成为我永远的遗憾，遗憾没有好感陪伴他们，遗憾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对我有多重要，遗憾没有告诉她们，以后没有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努力想靠近他们一点，伸出手想触摸他们，哪怕能碰一下也是好的。就在我的指尖停在父亲手臂的一刹那，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冲我摇摇头。 我几乎是颤抖着收回手，咬住袖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胡乱抹了一把脸，龇牙咧嘴的冲离受笑，我说“我能见到他们已经很开心了，谢谢你，离受” 他无视我难看的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方巾递给我。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一点也没客气。 我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听着他们说结亲的事宜，如何如何，边听边笑。 离受站在旁边望着我，眉间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道听了多久，直到小斯进来招呼“老爷夫人，接亲队伍已经到街头了，是时候去大堂了” 听得这话，我也便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一同前去凑热闹，突然听见母亲哽咽的声音“要是小苏也在就好了” 父亲停住不说话了，突然眼神突然暗了下去“小苏会知道的，前两天去墓前告诉她的时候，有只麻雀一直绕着我飞，肯定是小苏知道了，在替苏意高兴呢” 是啊，我知道了。而且，我很高兴。 第七章 圆了这份遗憾 大家都在前院庆贺给兄长灌酒时，我拉着离受回到了后院，去了我以前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大抵没变，窗边的桌子上还是我喜欢的镜台，房帐的料子是母亲带我去详颐楼挑的，床头是兄长给我寻的黄杨木枕。 一切都很熟悉，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但是过去回不去的，现在也不是过去。 离受拿起镜台旁边的的珠串，问我“这是什么材质” 我从他手里接过来“父亲南下经商给我带回来的，据说是一位高僧那里求来的，具体什么材质我也不清楚” 我在手上缠了几圈，惋惜道“这是我生前最喜欢的了，可惜不能带走” 他疑惑“生前？” 又自觉得没什么毛病，语调里带了一丝笑意“说的有理” 可不是嘛，我抬手在他眼前扬了扬，笑着问他“我戴好看吗？” 他又不回我话了。 我觉得没趣，跑去一旁捣鼓别的去了。 在柜子里翻找许久，才从一个小盒子里找到了它，一个穿着黑线的红珠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那年叔父带回来的那位长头发的僧人，饭后使劲瞧了瞧我，我那时也胆大，我问他“先生叫什么名字？” 听得我问话，他突然笑了，从腰间拿出一颗红色的珠子，又从旁边随便找了黑绳子，系成了一个好看的绳结，他说“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那位僧伯的具体样貌我已经记不清了，隐约觉得那时他也许是知晓些什么的。 我回头冲窗边发愣的离收喊“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这才慢悠悠的走到我旁边问我“怎么做？” “我们要去找一个人，我想他会给我们答案”我摇着手里的红色珠子跟他示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红色的珠子，眼神里藏了不知名的情绪，像我第一次见他那样，深不见底。他突然告诉我“很好看” 很好看？？我指着红色的珠子“这个？你喜欢？” 我将珠子塞在他手里“你喜欢你就先保管着，等事情结束了以后我就送给你” 他低下头，嘴角突然上扬，也许拿着喜爱的物品感到愉悦，把珠子揣进腰间 “好”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宾客们也都散得差不多了。我从厨房摸了几块点心，塞给离受“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垫垫肚子吧” 他拿着那块方糕，许是不知从何下口，我也没管他。自顾啃完我的那份，亲婶们这时刚闹完洞房出来，也将散去了。 我突然想，也没人看的见我，若是我跑去听墙角，也没人知道。 想到这我便喜上眉梢，全然不顾猥琐的神态，悄声的去往兄长的屋子。 兄嫂此时正说着情话，苏意揽着嫂子的肩膀，说着些什么白首不相离的话。我在旁边捂着嘴听得可欢乐了，不想平时严厉的兄长说起情话来是这模样，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正在我上前想偷偷摸个枣子的功夫，苏意已经将嫂子搂在怀里，低下头细细亲吻。我一下愣住，这个枣也不知是放回去还是不放回去，正当我考虑要不要携枣潜逃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被一片白色挡住。 离受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问我“好看吗？” “……我可以解释的……” 眼前突然一暗，离受已经拉着我站在了府外。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想要转移一下离受的注意力“那个，你饿吗？” “不饿” “哦”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倒是有点饿了，刚刚也没吃多少” 离受把手伸过来，手上多了一块白色的方糕。 这不是我给他的那块吗？“你没吃啊？” 他突然转移了视线“我不习惯” 也是，神君嘛，总是吃不惯人间的东西的，我可以理解。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哈。 虽然同亲人没有说上一句话，但总是圆了我的遗憾，看到大家都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第八章 秋江 隔天我们就踏上了南下的路，虽然当初年纪小不懂事，但家里鲜少有客人久住，对那位僧伯终究还是有点印象。叔父带着那位僧伯归来的时候，曾对父亲说，这是他南下请来的得道高僧，在秋江一带最为出名。 此行，我们便先前去秋江。 虽说离受挥挥手就能去往哪里，但无奈我们都没有去过秋江，就是挥手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挥。再者我们也不缺时间，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颐城，看看沿途的风景也挺好的。 我从离受那里扣出了一些银钱，租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带着我们南下而去。过些时日便在沿路的小城歇歇脚。 这些天我也没少拉着离受四处去玩，看江南水畔，也看窈窕女子，尝美食，品美酒。 我寻啼镇的在客栈里问他，今日路遇紫捻楼的花魁游街，感觉如何啊。 虽说他一向没有什么表情，但也能感觉到他在心里猛翻白眼。他端起面前的茶盏“没什么感觉” “也是啊”我打趣道“仙君这千万年什么姿色的女子没见过，怕是爱慕仙君的女君随随便便就甩那花魁百倍吧，你说是吗？” “我们没你想的这么无聊”他转头看着我，语调下沉“不会整天想着情情爱爱” 我啧了一声，应和道“是是是，您忙着拯救苍生呢，哪有空想这些啊” 我又没忍住，开始嘴贱“苍生太平的很，也不知道哪位女君会看上你这万年冰山单身汉” “……哔哔哔哔哔哔” 离受可能是习惯了我乱七八糟瞎扯，也不同我计较。“我看那游街的花魁，还不如你呢” “咳咳咳”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狠狠呛了一口茶水。“你说什么？你是想说我比那花魁生的貌美吗？” 我忍不住激动起来，虽然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但是被夸还是很开心的，特别是被神君夸。 我差点就要开始摇尾巴“我真的比那花魁好吗”我问他“哪里好？是身材还是脸蛋？” 离受又开始不说话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噎的。 我瞅了瞅这个稻草的身子，抬起手自己看了看“就我现在这样子，撑着走路就不错了” 我凑近离受，看着他笑了笑“谢谢仙君赏识” 大约是我凑得太近，他显得不自然起来，眼神开始往下瞟，他身子往后仰了仰，点点头说“没什么，不用客气” 南下之途还算愉快，偶尔也调侃一下冰山神君，神君脾气是真好，从来我不同我较真。 我们到达秋江的时候，已经从颐城是动身的半月之后了。我给了些银钱，打发车夫走了。 在秋江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店里打烊之后，我便跑去同掌柜的套近乎，给了钱银子，要了一坛酒，在中间的桌子坐下来。 我拉着掌柜的和我一起喝酒，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问“掌柜的对秋江很熟吧” “那可不”他伸出手拍了拍木桌“我打小就在秋江长大，这秋江哪个地方，哪件事情我不知道” 他伸出手朝街边指了指“就说二街口的老刘子吧，他的儿子不得了，那可是中了秀才啊，你不知道吧，那小子的第一个字还是我教的呢” 他说的越发开心“以前那小子还说要跟我学算账呢” 掌柜的抿了一口酒，这样下去可要说个没完，我赶忙趁着他没开口的空挡问他“掌柜的可知道秋江有什么名僧吗？” “名僧？”他点点头“有，城外祁山上云霄寺院香火可旺盛了，灵的很呢” 他接过酒坛子给我添了酒，边道“之前我老婆子的婶家就是在那里求了子嗣，嘿，你说巧不巧，才回来几个月，就怀了娃娃……” 我扶着额头，有点头疼，掌柜的人是挺好，就是上头以后有点话多啊。 他正说在兴头上，我只能打断他“掌柜的，可有位长头发的名僧吗？” 听得这话，他一副豁然的神情“有，寺院里的云清大师就是长头发的，常年穿着青色的僧袍，也不带佛串，人很好，笑起来满面清风的” 听掌柜的描述，我几乎屏住了呼吸，按这么说，这位云清大师同我幼时的记忆如出一辙。不会有错了。 总算没白费功夫，终于找到了。 掌柜的又问我“姑娘这是求云清大师有事吗？” 我随口找个借口搪塞他“没什么，家里长辈身子不好，想求个签，问个具体” 他语重心长的拍拍我的肩膀“我懂的，真是有孝心的孩子啊” 又端起酒碗来“替你的孝心干一碗” 我不得不端起酒碗来“来来来，谢谢掌柜的” “……” 第九章 宿醉 一个时辰后。 我强撑着拍响了离受的房门，大门突然打开，我受力落空，一下没站稳往前倒去。 就在我以为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突然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 我攀着眼前的柱子想要站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怎么看都是斜的，好像站稳了，又好像是斜着的。 我自己也糊涂了。 我忍不住问柱子“我是笔直的吗？” 没人回应我。 我将双手垂下来，又问“柱子，你看我，我是笔直的吗？” 有个声音问我“你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喝什么喝了多少？ 我听不懂，使劲晃了晃脑袋，面前的柱子还是斜着的。 我又问第三遍“柱子，柱子，你仔细看看我，我笔直的吗？” 柱子说停顿了很久，说“你是笔直的” 那就好。 我靠着柱子站好，说“小的时候我爹告诉我，认真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哪怕做的不好，也不走旁门左道，不做歪人” “我一直都记着”我打了个嗝“我爹说……” 我爹……我见不到我爹了，我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爹了。 想到这里，我便难受得不行。 以后没有爹爹了。 我扶着柱子哭了很久，哭得整个人都难受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突然涌上来，我没控制住，撑着旁边的柱子就开始吐。 终于倒腾干净肚子里的东西，眼泪也抹完了，终于清醒了一点，脚下也能看清了。 我想想我是要干嘛来着。 我不是要去找离受吗？离受呢？ 我一转身，刚好对上神君冰冷的脸庞。吓得酒又醒了一分。 “仙君，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说话，默默地低下了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白色的长袍上全都被我弄脏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连忙道歉“仙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脑子糊涂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啊啊啊” 我竟然吐在神君的身上，我死定了啊啊。 苏言已啊苏言己，你说你这一天天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离受一向以没有表情盛名，这下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伸出袖子想给他哗啦干净，两腿一软跪在他面前，没骨气地开始哀求他“仙君，你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甩了甩衣服，身上的污渍瞬间没有了。我不禁感叹，有这技能真是好啊。 但这不是重点。 我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想要求得他的原谅，只要他说一句，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终于开口了，但他说“赔吧” ？？？？？ 难道不是应该看我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没关系的，小傻瓜。 我……我哪有钱赔啊，现在住店的钱都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抠出来的。 “哎呦”我扶着我的头“我这头好痛啊，要痛死了，不行了不行了” 说罢摇摇晃晃出门去了，为了显示酒还没醒，我特地在门槛上绊了自己一跤，结果用力过猛，补上了刚刚没帅的狗啃泥。 我吃痛的揉了揉膝盖，又缓过神来扶着额头，踉踉跄跄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明天早上起来，我就假装自己梦了个游，反正他的衣袍也被他清理干净了，什么证据也没留下。 我想好了，等明天早上一起床，我就倚着门框作一副迷糊的样子说“仙君啊，昨晚睡得可好？我今早起来发现腰酸背痛，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顺便补一句“常年在家时，我就有梦游的习惯，如果打扰到仙君，还请多多包涵” 这个策划非常好，不失风度又将道歉拿捏得恰到好处，离受一定无话可说，不会太难为我。我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我正翻动着房间里的东西，想要做一副梦游后的现场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大约是小斯，我上来前告知他，我身上没带银两，烦请他照料不省人事的掌柜的，完事之后来找我领些小费。 打开门以后，门外站的是没有表情的离受。 我一下愣住，冲他摆了摆手。 我说“好巧啊” 话刚出口我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把手里的碗递给我。“醒醒酒” 我木讷地接过来“好的，谢谢”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关门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连明天早上起来该说些什么的场景都想到了，没想到他会半夜过来给我送醒酒汤。 看我刚刚那副清醒的样子，哪里有半点酒后梦游的感觉？ 以后他提起这个使唤我做些什么，我也不能拒绝。 正义之事也就罢了，若是在人间待久了，要偷窥隔壁女子洗澡令我放风，这实在让我进退两难。 是我多想了，但这事实在令我又尴尬又愧疚。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君，被一个酒鬼吐了一身，完了还没钱可赔耍赖皮走了，传出去要被别人笑掉大牙。 不过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脸厚，睡一觉起来再说，一点没带怕的。 第十章 云清大师 宿醉过后就睡到日上三竿，我伸出手指揉揉太阳穴，离受已经衣着整齐的坐在旁边喝茶了。 “啊！” 我惊叫一声“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 他斜眼看了看我“我可不是随便进来的” 他说“我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最后把门捶得砰砰响，扰了隔壁的房客帮我一同敲门，最后大家没办法，为了制止我继续敲下去，硬生生将我推了进来” 他边说语调边带了笑意“我摇了你很久也没摇醒你，只能坐在这里喝了一个时辰的茶” 这样子吗，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竟然睡得这么死，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睡觉像猪一样了？。 饶是我脸再厚，也禁不住这样丢人。 收拾完我自己，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本着大家都不认识我的想法挺起胸膛出门。 掌柜的正在楼下敲算盘，经过昨晚的把酒言欢，促膝长谈，看到我格外亲切“姑娘来啦，吃点东西吗？” “不了不了”我摇摇头“等会去城外一趟，路上随便吃点就好了” 掌柜的点点头，关切的说“城外无处落脚，姑娘早去早回” “有劳掌柜的费心了”我见四下无人，悄悄凑到柜台旁边问他“掌柜的，我们今早，是不是颇为吵闹，有没有惊扰别的房客啊” “吵闹？”掌柜的一脸疑惑“你们何时吵闹？” 没有吗？“与我同行的友人说，今早敲我的房门敲了很久” “不曾啊”掌柜的说“我那是正好上楼送饭，那位公子只敲了三两声便推门进去了，怎么？不是这样吗？” 我听得咬牙切齿，一下子明白了“是，是这样的，没事了掌柜的，你忙吧” 掌柜的说并无此事，我就知道是离受在打趣我，害我出门前准备了半小时，若是碰上别的房客告诉我，姑娘睡眠真好，我该做何回答。 我也就是昨天晚上吐了他一身，又耍赖皮走了而已。今早起来就撒谎欺骗我年幼的心灵，昨晚那样的情况，我不找借口溜掉，还能对他负责不成。 我倒是想负责，买身衣服的事情嘛，但我也没那个本事啊，身无分文的人怎配说话。 离受从楼上下来，我马上收回我恨恨的目光。 他问我“你可打探清楚了” 我叼着饼含糊不清的点头“打探清楚了，我们去城外的云霄寺院，找云清大师” “嗯，你带路就行。” 我带路？我也不认识路。 我又陆续问了几个人，问清了大致的方向才出发。 云霄寺庙在岐山的顶端，周围云雾缭绕，一条石板山路通至院门前，颇有几分仙庙的味道。难怪香火鼎盛，虔诚的百姓们一大早便携着香纸上山来了。 我只爬了一会功夫，便累的直喘粗气。旁边的离受跟没事人似的，步子也稳得很。 我拉着离受躲进旁边的草丛里，他奇怪地望着我“你干什么？” 我顺了顺气“我们干嘛要用走的，你直接嗖嗖一下不就好了吗” 他突然笑了“嗖嗖？”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往常最多见他语调里带了笑意，想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果然不出所料。 “我以为你喜欢爬山呢” 我气结，我这不是忘了嘛！ 他拉着我的手腕，袖子挥了挥，我眼前一阵模糊，回过神来已经在寺庙的外面了。 我们出现的地方很隐蔽，也没有多少人会看到我们突然出现，离受还是拉着我的手腕，冰冰凉凉的，他好像天生没什么温度。 我低下头看了看，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比我一个女的都好看。 他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了手。 他转移了视线，问我，现在进去吗？ 我朝他的目光看过去，寺院门口站着一位青色僧袍的男子，脖子上带着长长的佛串，整个人长的白白净净的，又高又瘦，一点也不像个僧人，倒是像极了饱读诗书的秀才。 这年头，连和尚都这么好看吗？ 察觉到我们的视线，小师父朝我们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向我们含了含腰。 “女施主可是来求签？” “哦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我问他“云清大师可在吗？” “不巧，师父近日都不在，半月前去了北城” “啊？” 我就刚好来找他，他就刚好不在，这也太巧了吧。 我看着离受“这可怎么办，我们再去一趟北城？” 让离受一位神君跟着我来回折腾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人家也不欠我的，又救了我又陪我回来找人。我是没什么事情，可人家毕竟是神，随便找一件杂事出来就能压死我。 离受正要开口，小和尚又问“姑娘可是从颐城来的？” 我一下来了精神“正是正是，小师父如何知道？” “师父出去之前曾交代，若是有颐城的人前来，务必将留下的木匣交与她手中，想来就是姑娘了” 他伸手道“姑娘请随我来” 第十一章 分别 小和尚带我们穿过香客聚集的庙堂，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安静地能听见后山的溪水声。 他边开门边道“小僧法号云宿，俗家姓陆，在师父手下待了有二十年了” 我点点头，望着四周的环境，倒是跟他本人像得很，冷冷清清，没有太多杂物。 他从床头捧过一个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姑娘，这便是我师父留下的，现在就交于您了” 我将看了一眼离受，有点紧张，也许我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这里面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好。 他大约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帮你开” 木匣里面是一封书信。 我眼见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忍不住出声“说了什么？” 他放下书信“信上说，知之不如无知。” 什么？？？什么意思？？ 云宿伸出手对我含腰“阿弥陀佛，师父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不如不知道的好，别太在意真相了。” “我都到这了，就是想知道真相啊”我接过书信，信上还有另外一句话：若是无法阻止我们，可北上寻弥兽之境，通人理，知万物，云宿可选择愿不愿意一同前往，也可令师弟云鹭陪同。 我决定了，斩钉截铁的说“我要北上寻弥兽之境” 我低下头向云宿作揖“烦请云宿小师父，或者您的师弟云鹭小师父陪我跑一趟” 又用眼角撇了撇离受，离受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也不太好继续麻烦他。“仙……离受你太忙便不劳烦你了” 他不说话了，只微微点点头。 寺庙里有专门给香客准备的房间，我们休息了几天，算算日子准备隔天出发。 这两天在庙里清汤寡水的，我都快不知道肉为何物了，看啥啥像肉，兴奋地伸出筷子去，夹回来一颗蒜。 我放下筷子，盯着面前吃的正高兴的离受。 我问他“离受你吃过烧鸡吗？” 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想这一定是求知的眼神。 “就是那种烧鸡”我开始指手画脚“把鸡放在架子上烤，碳熏，扫上一层油，烤的外面一层皮又酥又软，咬一口我的天……” 他看着我边说边吸口水的样子，问我“画饼充饥感受如何？” “哎呀”我泄了气，趴在桌子上“我这不是吃不到嘛” 我想了想，还有一个办法“不过你想吃也不是不可以，你是神仙嘛，你只要嗖嗖一下就能去秋江城了对吧” 他摇摇头“我不想吃” 这家伙，非逼我说出来，我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我想吃还不行吗” 我用渴求的目光望着他“仙君大人，能烦请您老人家……” “不能”他打断我。 哼，不能就不能。 两个时辰后，我又去找离受。 他正好回房准备关门，我卡在他的门缝里不让他关，我说“离受，我明天就走了，你送我一个分别礼物吧” 他面无表情的问我“烧鸡？” 被他戳中心思，马屁张口就来。“仙君真是厉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说，现如今还能懂人心，识人意了，堪称神界的文曲星啊” 他继续关门，将我挤出去“死了这条心吧” “离受，我明天就走了，你没有半分不舍吗。”我继续打感情牌 许久没有见屋里的回应。 其实我也并非因为烧鸡才时常磨他，这么多天相处，一点舍不得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有”。 我正要转身，没有波澜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吓得我一激灵。 我拍拍自己的胸脯“离受，你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常人都被吓得灵魂出窍，更何况我一个魂魄，你是想让我永不超生吗？” 他正要开口，我预感他要开始说些不舍的话了，但我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跟我这样说。那时我只能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没事，江湖再见。 我于是打断他的话“你是给我带了烧鸡吗？” 他一时噎住，“佛门清净之地，不可食荤” 我又问他“那你想说什么？” “我……”他欲言又止“其实我是来带你去买烧鸡的” 有了离受的加持，一会功夫我们就已经身在秋江了 我一边捧着烧鸡一边感叹，做神仙真好，来去自如，惩奸除恶。 离受好像对我的想法有异议“你觉得做神仙很好吗” 我有些疑惑“当然了，不好吗” 他说“欲在其位，必承其重” 我当然知道，我捧着烧鸡教育他“你就是太为难自己了，难怪每天苦着脸，你看有你这技能，尝遍各地美食岂不快活” 他不屑一顾“现在知道我有用了？” “当然，我一直都知道啊”我又开始夸他“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肉体的缔造者” 本来他也就是我肉体的创造者。 他声音有点闷“那你还不让我跟你北上而去” ？？？ 你是在别扭这件事情吗？ 我说他平时虽然对我也没有多好，但也从来不屑于跟我计较。 这几日对我爱答不理的，时常我主动挑起话题，被凉凉的晾在一边。 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是在纠结这件事吗？可我完全是因为怕麻烦你啊” “哦” 他应了一声，低下头吃自己的那份。 我捧着烧鸡思考了一会，心里有点激动，又有点忐忑。想着怎么样开口邀请他，不失风度又显得不那么尴尬。 我眼神空洞的望着他望了很久，没有半点头绪。 他此时低着头，搅着他的筷子问我“看够了吗” “哦”我悻悻收回自己的目光。 第十二章 北上而行 后来我俩回到寺院的时候，四周寂静无人。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是时候开口了。“离受……” “苏姑娘，苏姑娘”云宿在门口叫住了我。 他走过来问我们“二位休息得可好，明日我们便要起身了” 离受点点头“休息得很好，明日你便带着苏姑娘先行上路吧，我自己离开便可” …… “好的，离公子，那我就先去准备准备” 云宿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来的突然，走的倒也突然，像是他的作风。 离受此时转过来问我“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没，没想说什么……” 我有些咬牙切齿，早知道离受很闲，当时就应该问问他，反正我脸厚，麻烦人家一次，也不是很介意麻烦人家第二次。 再者，好歹我与他之间也是有一点点交情，比如小方…… 小方在我们来人间之前已经托给离受的好友照顾了。我一直很疑惑，离受这样对别人说话爱答不理的，也有好友？ 后来我才知道，我想的非常正确，千年来他也就这一个好友了。 我仔细思考一下，我觉得我应该能算第二个。 于是我又跑去敲离受的房门“爷，睡了吗？” 我身体一轻，一阵吸力将我拉向房门，我没来的及抬手去挡，人已经在屋内了。 离受坐在桌子旁边，脸色冰冷，虽然他平常也好不到哪去，但现在着实凉得我打了个寒颤。 他问我“何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摆摆手“也没啥大事，就是来看看你” 话音刚落，他挥了挥袖子，房间的大门就打开了“看完了就可以走了” 我可以确定他不太好了。 我过去将门重新换上，也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准备调解调解他。 “你心情很差吗，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 我搓了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有点尴尬的开口“是不是神界出了什么事，要不你赶紧回去吧。虽然我挺想你留下来帮我的，但是我和神界比起来不值一提，何况还有云宿陪着我。” 他冰冷的脸上有一丝复杂，转过来看了我一眼“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不，你回神界去吧，神界的事比较重要” 他的神色又复杂了一分，好像咽了只苍蝇的表情“我知道了” 我觉得我真是不太懂神仙的想法，刚刚认识离受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说话也没有什么波澜，我完全不懂他说那句话是开心，哪句话是不开心。 现在认识这么久了，时常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神情了。我又不是很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惜字如金倒是一点没变。 隔天我同云宿出发的时候，还想着最后同离受道个别。但已经人去楼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不过也是，他来来去去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我身上没有银钱，但离受在神界时也给了我不少东西，典当掉些许，北上的盘缠还是够的。 虽然离受不在，但还是得花他的吃住。 认识这么一位大人物可真是一件好事。 云宿站在柜台旁边苦着脸问我“苏姑娘，我们要不要找个更便宜的客栈” “怕什么，又不是没钱”我有些无奈，这一路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些话了。 他常常不见人影，待我满世界找他的时候，他端着他的钵盂告诉我说，他去化缘了。。化缘了。。 我不知道说过他几次了，总算有所改变，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 也怪我，这一路上典当钱财也不瞒着他点，搞得他一天天替我的钱包提心吊胆。 我将他推进房间，让他好生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初秋的夜有些凉了，我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 谁也不知道这弥兽之境在何处，长得什么样。只能一点一点往北走，希望能有些线索。 这样寻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阿嚏” 我深吸了一口气“呼，才几月份啊，就这么冷”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冷，这些天也明显得感觉出来了。我想着节省些盘缠，给我俩一人加件厚衣御寒。 我搓了搓手，合上眼睡觉。 睡意袭来，梦境也渐深。 眼前渐渐热闹起来，有爹爹，阿娘，还有兄长，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像近在眼前，又离我很远。我想叫住他们，怎么都开不了口。 离受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言己” 我被震得脑子一晃，好像从很深的地方脱身出来。 第十三章 受寒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让我有些不适应，眼睛越发疼痛起来。 “呃” 我想抬起手去挡住那片光线，听到了云宿的声音“苏姑娘” 云宿出现在我眼前“苏姑娘，你怎么样” 他显得有些着急“苏姑娘，你感觉还好吗？” 我嗓子干得不像话，尝试说些什么“水……” 云宿赶忙端了水递给我。 过了一会，我终于可以清晰得说话“小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杯子“姑娘你可能是受了风寒，今早我没叫醒你，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你额头滚烫，怕是夜里受了凉了” 我点点头，还打算问什么。 床尾站着一个人突然开口“姑娘，你可算醒了” 我完全没注意到，吃了一惊“这位是……” 瘦小的男子指着云宿说道“我是被这位小师父磨来的，我是个大夫” 据大夫说，云宿一大早便敲响了他的门，硬生生哀求了他很久，他才上门来为我看诊“这位小师父身上一分银钱也没有，我本来是不愿意来的，那么多人排在医馆门口等着我呢，非求了我这么久，怎么说都不听。” “哎”他叹了口气“就当我行善积德了” 我从床头摸出银两，撑着自己坐起来，塞到大夫手里“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谢谢大夫” “不碍事，不碍事，救人是本分” 同大夫到过谢之后，便让云宿送他出门去了。 我有些五味杂陈，想到云宿身无分文替我去求人的样子，我越发觉得愧对于他。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用跟着我出来跑。之前是离受，现在是他。好像只要碰见了我，就没什么好事。 云清大师的信中表明，若要寻弥兽之境，需云宿和云鹭其一从旁协助，但看到云宿现在的样子，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要继续走下去了。 云宿送完大夫回来敲我的房门“姑娘，我给你抓了药，已经交给伙计去煎了，一会我给你端上来。” 我看着他，诚挚的开口，“谢谢你，云宿” “姑娘客气了，如今你身体不适，我们便再这里休息几日再动身如何？” 我问他“如果我们现在打道回府，你觉得怎么样？” 云宿突然笑了“姑娘说笑了，在云霄寺院的时候曾劝阻姑娘，姑娘那是的心性可比如今坚定多了，那是小僧钦佩的姑娘，敢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知晓我心里对他有愧疚，说“姑娘若是对小僧有愧疚便可安心了，师父收留小僧时就曾说小僧命中注定此行，若得偿所愿，便功能圆满，这可是一桩美事。”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也希望我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由于我的身体原因，我们只能在这座小镇停留，连日奔波也着实劳累，也正好这两天可以好好修养生息。 云宿表示同意我的想法，但他这个同意明显和我不一样。 我以为的休养生息就是躺在客栈里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睁眼胡乱想些乱七八糟的。 正在我付诸行动的时候，云宿总是推门进来，又关门出去，又推门进来，又关门出去。 我有些忍不了了，终于开口问他“云宿小师父，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苏姑娘，打扰你休息了吧，我偶尔进来看看你的神色，换壶热茶什么的，我以为我已经很轻了呢” 云宿的动作是很轻了，但自打我出事以来，对声音就格外敏感。 “谢谢你，但你不需要这么担心我的，我又没事”我说罢站了起来，向他标明我真的没事。 “是因为我天天躺着让你误会我不舒服吗？” 我朝他摇摇头“我就是这样的，我身体好的很，没有不舒服的” 他点点头“那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告诉我，我先去医馆给你抓药” “辛苦你了” “苏姑娘客气了，这一路上承蒙你的照顾，该是我道谢才是” 我照顾他？我金钱上照顾他还差不多。 第十四章 医女柳鹿 云宿关上房门便出门抓药去了，医馆同客栈还是有些距离，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 上次看诊的大夫不在，他拿着药方，站在药堂中央，也不知该问谁好，好像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很忙的样子。 他只能坐在旁边，想着等店里不忙了，去柜问上一问。 等了不知道多久，就在他以为要在这耗上一天的时候，突然听见脚步声停在他的身前。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腾得一下站起来，双手合十向着眼前的女子鞠躬“阿弥陀佛，小僧在此等候是不是惊扰了女施主” 女子有些无奈“你也太古板了，我只是站在这，并未开口，你怎么觉得是你干扰了我呢” 她又道“再说了，若你真是妨碍了我，你该如何呢” 云宿捏着手里的药方，有些局促“女施主，小僧初来乍到，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妥，还望海涵” 面前的女子展颜一笑“好了好了，看把你紧张的” 她向云宿伸出手“我看你等了很久，把你的药方给我吧，我帮你抓药” 云宿赶忙将手中捏紧的药方松开来，放在袖子上抚平，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药方，转身就进了柜台，周边的伙计都让开一条路，纷纷道“小姐” 云宿心想，原来她是药庄的千金啊，难怪……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她同旁人不太一样，也许是书卷之气，衬得她善良机敏。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女子便提了药包出来“给你，每包三煎，每日三服，可记住了？” 云宿赶紧点头“记住了，多谢女施主” “不用这么客气，我叫柳鹿，我爹是医馆的老板” 柳鹿挥挥手边召来车夫边说“我记得你，上次就是你在门口求我爹爹求了很久” 云宿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实在抱歉，给柳大夫造成麻烦了，实在是我那日情况紧急，顾不得别的了” 柳鹿道“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总这么紧张干什么” 云宿舒了口气。 柳鹿同车夫说了句什么，转过头来对云宿说“你是要回客栈吗，我正好要去接爹爹，送你一程吧” 云宿本就因为给她们父女带来困扰，感到不好意思，千推万拒。 柳鹿说“我今日帮了你，改日若我有难处，也需请小师父你帮我一帮的” 云宿终于点点头，他想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做几场法事，求几个平安签还是不在话下的。 有了柳鹿的帮助，半个时辰的脚程，一会便到了。 云宿向着柳鹿道别，下了马车之后，柳鹿又掀起车帘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正好看见她挡住小半张脸同他说“小师父这几日还在此处吧，近日爹爹想要办场法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佛门子弟，不知小师父是能否行个方便” 云宿已经欠了柳家父女很大人情，忙点头答应。 柳鹿道“那过几日我便登门拜访，还希望不会太打扰” 说完便放下帘子，告知车夫离去了。 云宿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床上睡觉，看上去是睡觉，实则是冥想。 其实是因为我实在睡的太多，有些睡不着了。 云宿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估计是看到我还在床上，轻轻的放下什么就要准备出去了。 我突然坐起来，叫他“云宿小师父” 他身子一震，估计是被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姑娘醒了吗，是不是小僧吵着你了” 这家伙，又把什么都开始往自己身上揽“跟你没关系” 我摆摆手“是我自己醒的” 他点点头“既是如此，姑娘就把药喝了吧，要不一会凉了” 我慢悠悠的走到桌子旁边，捧起药碗问他“你今天怎么出去这么久” 他突然神色变得轻松起来“今日小僧去抓药了，幸得柳大夫的千金相助，否则小僧得回来的更晚” 我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柳大夫的千金？” “是的”他在一旁回忆“今日便是得她照顾，想来也是，柳大夫人那么好，柳大夫的千金人自然也是好的”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他又说“今日见柳小姐，机灵聪慧，定是柳大夫平日教导得好，颇有柳大夫的风范” 我又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话赞同。 他终于问我“姑娘为何不喝药只点头，该凉了” 这不是因为苦嘛。 我深吸了一口气，端起碗来咕咕几下灌了下去。又赶忙伸出舌头来吸气，灌了碗清水下去，这才觉得好受些。 我说“小师父你别给我煎药了，让伙计煎去就好了” 他有些疑惑“姑娘从何得知？” 蠢真的是天生的。 我扶额“你看看自己身上的灰……” 第十五章 又见面了 近日云宿一直亲自给我煎药，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我不止一次告诉他，让他不用帮我煎药，但他不听，说多了我就懒得管了。 今日我正躺在床上思考人生，云宿迟迟不端药进来，我觉得有些奇怪，往日他都是很积极的，莫不是出了事情。 我于是很努力的从床上爬起来，到楼下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我才到楼梯口就看见云宿挺直了腰背站在门口，有些不自然的样子。 我正疑惑，他转头来看见我“苏姑娘起来了，小僧正准备去给你送药呢” 我望着桌子上的药碗，特地伸出手去试了试温度。 嗯，跟我想的一样。 云宿同我介绍“这是柳大夫的千金，柳鹿小姐” 又将我介绍给女子“这是苏言己苏姑娘” 来者是客，我伸出手去“柳姑娘你好，久仰大名” 柳鹿回握住我的手问我“苏姑娘听说过我？” 何止听说过。。 我也不能说这小和尚天天同我念叨你，只能说“柳大夫的医术是远近闻名的，谁人不识他的千金啊。” 我说着拔高了音量，瞟了一眼云宿“听说温柔善良，机谨聪慧。。我可是慕名已久啊” 柳鹿微微一笑“苏姑娘过奖了，我今日前来，是想请云宿小师父前去我家作场法事，小女子必定重金酬谢” 云宿刚要开口“柳姑娘，其实……” 我赶忙出声打断他“那就多谢柳姑娘了” 又冲云宿使了使眼色，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我想着在这客栈里待了这么些天，我早已发霉了，也是时候出去晒晒太阳，于是问到“可否让我一同前去啊” 柳鹿点头“当然了，荣幸之至” 我们便一同上了柳家的马车。 我看着云宿，有些惆怅。 云宿这辈子没有踏出过云霄寺院半步，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便是前来求签的香客。 如今同我一起出来“闯荡江湖”，涉世不深，碰上大多的事情到还好，只是这事，可着实有些难办了。 他此时坐的直直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不曾动摇一丝一毫。 我更为惆怅了，人家云清大师的得意门生，我给拐了，拐了也就算了，才出门多久就弄成如今的局面，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等法事办完，我们就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对对对，明天就走人，麻溜的。 我心里已经打算好了。 马车的速度不慢，半个时辰的功夫我们就到了柳宅。 柳鹿在前面引路，边吩咐小斯去通报柳大夫。 过了一会小斯前来告知，柳大夫正在接待贵客，怕是暂时无法抽身。 柳鹿道“爹爹接待客人，我怎不知” 又转身朝我俩道“苏姑娘，云宿小师父，请先喝茶，我去去就来” 我点点头“去吧去吧去吧” 大约在我喝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口传来脚步声。 我抬头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向着大厅走过来，手里执一把桃木剑，一身白衣，眉目清冷。 我惊掉了下巴，端着茶盏迟迟没有动作。 倒是云宿站起来“离公子怎么也在这？” 离受看着柳大夫说“柳宅有些事情，我今日过来帮忙” 他身旁的蓝衣男子倒是突然走上前来，朝着还在发愣的我，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这位姑娘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见过，不止见过，还欺负过我。 这蓝衣人便是当初我在神界见到的言语轻薄的男子。 我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我们不是来做法事的吗？离受怎么在这？他不是回神界了吗？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蓝衣人看了看我，凑近我悄声说“这位小姑娘，神界一别，今日一见生的越发好看了” 我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他又说“上次没来得及介绍，我叫企思泊，是离受唯一的好朋友” 他特地加重了唯一两个字，我仔细想想，也许他是觉得，我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于是向我来宣誓主权来了。 但我觉得他实在多虑，我同离受最多也就是相处融洽，可比不上他们千万年的交情。 据柳大夫所说，宅子的小事已经被离受解决了，接下去只需云宿做场法事便可以了。 云宿自是准备法事去了，我同他们几个在大厅喝茶，如坐针毡。 趁着柳大夫不在的功夫，我问离受“你不是回神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离受此时正端着他的茶盏揭盖，喝了一口，又喝一口，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似的。 我以为他没听见“离受？” 他又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袍，不回应我的话。 我感觉他应该是不想理我，但他为什么不想理我呢。 企思泊在一旁也许是替我尴尬，他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同我说“离受非要到人界来，我闲的没事就跟着了。我也好奇呢，离受说他……” 企思泊话还没说完，离受突然将桃木剑拍在桌子上打断我们，语气冷漠“闭嘴” 企思泊耸了耸肩膀，不说话了。 我有些奇怪，他们这是唱得什么戏，难不成企思泊同我说话惹得他不开心了？但为什么企思泊同我说话会让离受不开心呢？方才见面的时候他还同云宿说话来着，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想了想，大约是企思泊同我太过热情，让离受心生了妒意。 难怪 难怪方才企思泊同我说他是离受唯一的好友，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离受表面上冷冷的，对企思泊还是这么在意的。 第十六章 一块留下来吃饭吧 云宿的法事终于在日落之前完成了，柳大夫一定要我们留下来吃饭，吩咐了小厮去准备马车，待我们吃完饭后送我们回客栈。 盛情难却，我们也不好再推脱。 饭间企思泊一定要坐在我身边，说是多日没见我，要同我好好沟通感情。 但我俩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吧？ 企思泊说什么也要在我身旁坐下来，离受于是朝着我们走过来，对着旁边的云宿说“我跟你换个位置” 云宿点点头，站起来坐去了柳鹿小姐的身边。 我…… 我要气死了…… 我正腹诽这两个年纪大得可以当我祖宗的人，柳大夫端起酒杯站起来“今日多谢几位为我柳家出力，日后若是有用的着我柳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们纷纷端着酒杯站起来。 我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柳大夫客气了，若不是那天您救了我一命，我现在早就魂归故里了” 我这话刚说完，离受和企思泊不约而同的转过来看了我一眼。 怎么，没见过别人睁眼说瞎话啊。 柳大夫放下杯子“苏姑娘要谢的人可不是我” 他看向坐在旁边的云宿“多亏了这位小师父啊” “是啊”柳鹿小姐接过柳大夫的话“那天正好是医馆最忙的时候，云宿小师父又身无分文，才开口就被伙计们轰出去了” 她露出歉意的表情“小女也对云宿小师父说声抱歉，伙计们不懂事，还希望你不在放在心上” 云宿本就拘谨，这一下更是不知道将手往哪里放“柳姑娘严重了，本就是小僧鲁莽，给柳大夫添麻烦了。” “苏姑娘是不知道”柳鹿又跟我说“那天云宿小师父在医馆门口求了一个时辰，旁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他被人轰出去又走进来，又被人轰得更远，周边嘲笑声一层盖过一层” 我心里十分愧疚，云宿为了我去求医的事情我知道，但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柳姑娘如何知道这么清楚” “那时我在楼上目睹了过程”她又转向云宿“当时我不知发生了何事，没有及时出手” “不不不”云宿赶忙摇头“还是柳姑娘那时候出来替我圆场，小僧感激还来不及” 我点点头，有些事情，有因就有果，那天柳姑娘帮了云宿一次，云宿将人情还清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我又想不通了，我俩是有因有果，离受和企思泊两个人，难不成也和柳家有什么渊源。 柳大夫坐在我对面，神色奇怪，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离受也察觉到了，问他“柳大夫，可是有什么事？” 柳大夫叹了一口气。 云宿也开口“柳大夫，我们本就承蒙您的照顾，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 我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的点头“就是就是，本来我们就欠着人情呢，你说吧” “既如此，柳某就直言了” “我这小女，天生不爱女红，立志要继承家业” 柳大夫显得有些无奈“这也就罢了，又非要出去行医救世，你说我就这一个女儿，我怎么放心啊” “爹爹”柳鹿安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啊”柳大夫歉疚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满怀歉意的开口“听云宿小师父说，你们要此行要去北方，不知可否带上我这小女” 我的鸡腿掉在了地上。 他赶紧说“不劳烦各位照顾，只需将她送到北陵的庄家就可以，自会有人安顿她的” 我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好啊” “不行” 我和企思泊同时开口，场面一时顿住了。 企思泊说“苏姑娘，别这么小气，我们这么多人，带上柳姑娘又如何，何况人家还帮了你” 你懂个屁！ 我有些咬牙切齿“企公子不知，我们此去麻烦也多，不知会碰上什么样的事情，柳姑娘千金之躯，怕是承受不住，何况我们哪里这么多人，我一个弱女子，云宿师父一个和尚，多有不便吧” 企思泊倒是无所谓的说“这不是问题，反正我和离受也没什么事情，我们又本就相识，本来就打算与你们一同北上，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带上柳姑娘方便得很” 柳大夫甚是惊喜，连连道谢“那就有劳企公子了” 我的拳头几乎要捏碎了，只能低着头戳着碗里的饭。 “哪里哪里”企思泊用胳膊撞了撞我“苏姑娘，你说呢” 我强忍住心里的火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真是谢谢你了” 企思泊开心的声音传过来“不用客气” 第十八章 一同前行 吃过晚饭我们就回客栈了，柳姑娘收拾些东西明日随我们动身。 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终于挨到夜深。 我悄悄打开房门，四处瞅了瞅，确认云宿和企思泊不在外面，偷偷摸摸跑到离受的房间门口。 我正抬起手准备敲门，一阵力量把我拉进房间里。 又来了。 离受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桌子旁边，和上次分别的那个晚上一样，依旧冷漠地望着我。 我走过去坐下来“仙君啊，下次能不能不要突然把我拉进来啊，就算我不会被吓死，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我也不好” 他点点头“好” 这么好说话？ 我看他心情还不错，又问他“你不是回神界了吗，怎么又回人间了？” 他像是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回答得非常迅速“柳家早些年便同我有些缘分，此次来也是因为他们遇到了麻烦，过来还个人情” “哦”我表示理解。 “但那个家伙怎么也来了” “他在神界也无所事事，非要跟我来” “哦”看得出来，他是挺无所事事的。 “你们和我们一起北上？神界不忙了吗？你们去哪里？” 我又想了想“你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他神色有一丝微妙的变化“顺路” 嗯。 多日不见，如今看到离受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我一拍脑袋，突然想到“我的小方呢？” “小方带出来太招摇，留在妖界照顾了，等你回去再领回来” 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回去？还有回去的那天吗？ 我托着下巴，越看离受越顺眼。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耐烦“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我以为云霄寺院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呢，我还遗憾当初没有好好道别” 我逐渐开心起来“这下好了，这次可以好好道别了” 我盘算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酒馆，不醉不归” 我想得非常开心。 离受问我“你很期待吗？” “当然不了，我还是想你多留几天”傻子才期待呢，有这么一个大腿在旁边，我巴不得多待几天。 正好这次我生病，将银两都花的差不多了。 想着我便扫了扫他的全身，朴素得一点装饰品都没有。 我又开始不满起来“离受啊离受，你看看人家世家公子，穿金戴银的，你这么有钱，怎么也寄个玉佩在腰间吧” 我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有理，忍不住又开始教育他“入乡随俗听过吗，你素得不像个凡人……” 我继续吧啦吧啦。 离受也不嫌我烦，一直坐在旁边听我说，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听呢，还是左耳进右耳出呢。 我有些倦了，还在喋喋不休，这一个月以来，和云宿小和尚待在一起，他总是一本正经的挑我话里的问题，堵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受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我越说越觉得他的脸变得柔和起来，越说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困得眼睛都要闭上了，晃晃脑袋把自己摇醒。 我吸了一口气，问他“我刚刚说了啥？” 他不说话。 我也觉得我问的有些奇怪，明明是我自己说的话，还去问别人，我要是离受，我也不说话。 “我回去了，困死我了” 说完就起来朝他道声晚安回去了，我到门口发现他也站了起来。 我挥挥手“客气啥，不用送了” 我不容他反应，咣当一下帮他把门关上就走了。 第二天我又是所有人里面起的最晚的一个。 我起来的时候，云宿已经在客栈门口安排马车了。 我好奇“云宿小师父，你哪里来的钱？” 他笑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离受的方向“是离公子给的，让我去安排马车和干粮” 果然，有离受在就是好，不用愁生计问题。 我刚准备朝离受走过去，企思泊一下从旁边冲出来，把我撞了一个踉跄。 我…… “你在干嘛？” “小小言，我跟你一辆马车啊” 我脸上写满了拒绝“不不不，我不要” 离受听得我俩吵闹，也走过来。 我嫌弃地凑到离受旁边“我才不要跟你一辆车，我要跟云宿一起的” “不行” “不行” 两个男人一起开口。 “为什么？” 企思泊把我转了个身，对上正从柳家马车下来的柳鹿“云宿小和尚和柳姑娘一辆马车的” “绝对不行”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轮到企思泊问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不行” 我总不能说我怀疑云宿对柳姑娘有好感吧，没凭没据的。 企思泊就开始挑事了“那我们大家投票吧，同意云宿小和尚和柳姑娘一辆马车的举手” 说完自己优先举起手。 见到旁边的人都没有动静，他问云宿“小和尚，你觉得怎么样” “小僧觉得都可以” “那就好了”企思泊又问“柳姑娘有意见吗” 柳鹿自然没有意见。 他又准备开口问离受。 还未等他开口，离受说“可行” 企思泊朝我扬了扬下巴。 我恨恨地望着他，这个家伙，已经是第二次坏我事了。 第十九章 五人行 磨蹭了很久终于出发了。 我还是没拗过企思泊，我也没理由，我总不能说，这些天云宿照顾我，我看他颇为顺眼，同行让我感到快乐。 企思泊一定第一个站出来，问我对他是不是感觉不快乐，然后使手段对我进行折磨。 马车速度不慢，但前往北陵旅途遥远，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还真到不了。 如果这些日子我都必须和企思泊待在一起的话。 我觉得我差不多会疯掉。 “小小言，跟我这样风流倜傥的神君一起结伴同行的感觉如何？” “你觉得我和离受谁比较帅一点？” “小小言，你跟我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他指了指自己“这样的喜欢吗？” 我瞅了瞅身边有没有什么锐器，可以让这个自以为是的人快些闭嘴。 他问我“小小言，你在找什么” 我边往旁边挪边嘟囔“找可以让你死的方法” “哈哈哈”他笑起来“离受，现在的凡人都这么天真吗” “你家离受神君，跟我认识千年了，也没打过我”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我家离受，离受什么时候是我家的了。 我瞟了一眼离受，他正闭目眼神，没有任何反应。 我很好奇“离受，你是怎么受得了这个家伙的？” 他终于睁开眼睛。 我又感叹“我以为我废话已经很多了，没想到还能有人把我逼疯的” 我想着离受一定非常赞同我的想法，他这么清冷的人，一定是受不了企思泊的。 没想到，他的确很赞同我的话。 “我习惯了” 我点点头，表示非常理解他。 “你们两个” “怎么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我拔高了音量。 企思泊直起身子来，眼里露出了威胁的神色，歪着头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企思泊是神君，我只是一个稻草人……怎么相提并论……” 他满意的点点头，坐了回去。 我又往离受的方向挪了挪。 他应该是感受到我跟他的距离逐渐拉进，扭过头来看我。 瞧了我一会，他抬起手，我眼前便一片白茫茫。 我恍惚半天，才发现面前是一堵白色的墙，像烟雾一样的墙。 我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什么都摸不到，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觉得稀奇，想问问离受。 企思泊的声音传过来，他叫的很大声“离受！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小人！！” 这个世界上也就他敢骂离受小人了。 离受伸出手去覆在白墙上，企思泊乱七八糟的鬼叫声立马消失了。 我想他现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离受问我“好点吗” 嗯嗯嗯，我疯狂点头。 果然，离受也受不了企思泊的絮絮叨叨。 他又闭上眼睛，靠着身后的白墙。 “你在做什么？” 看他很久没有动静，我忍不住出声。 “在修炼吗？那种提升修为的那种？” 他微微睁眼 “睡觉” “哦”我以为神仙不用睡觉呢。 我闭上嘴巴不打扰他，无聊得四处张望。 突然瞅见他的腰间挂了一块藕色的玉佩，小巧玲珑，和白色的衣袍相得益彰。 我没忍住伸手去摸，手感特别好，小小个的，捏在手里凉凉的。 我还想凑近了看个仔细，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看见离受正低头望着我。 我有些懵 离受长得是真的好看，比女子生的还好看，小个又挺拔的鼻梁，红润的薄唇，特别是眼睛，深不见底，我第一次遇见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睛。 他这样看着我，也不说什么。 我缓过神来，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右手举起他腰间的玉佩 “你这个，挺好看的，在哪家玉坊买的，价格不菲吧” 他将手抬到空中。 我觉得他是想夺我手里的玉佩，立刻松开手。 他果然也将手放下了。 “随便买的” 我忙坐回去，随便买的都价值连城，不愧是神君。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看上我的小红珠，这玉佩可比小红珠好看多了” 他视线望向别处，不回应我。 我觉得他又不想理我了。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转到一边去。 许久，身后传来离受的声音，他说 “好看” 托离受的福，让我的耳朵得以安静了几个时辰。也好好睡了一觉。 离受撤掉白墙的时候，我们又回到了马车里。 企思泊脸臭臭的，看着我们也不说话，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也不理他，撩起车帘问车夫“我们还有多久到茉城啊” 车夫笑了“姑娘太着急了，我们这一路怕是要歇好几次脚呢” 我放下帘子，准备坐回去，企思泊在边上瞧我，又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打了个哆嗦，听得车夫问我“姑娘准备在何处歇上一歇，马也跑累了” “要不就此处吧”我问离受。 他点点头“你决定” 第二十章 五人行(二) 征得大家的一致同意，我们便打算原地休息了。 我正从马车上准备往下蹦的时候，云宿的马车停在我们前面，他此时站在下面，小心的看着柳鹿下车。 我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事态就无法控制了。 我正走神，背后有股力量推了推我，我一个没站稳，差点就要栽下去。 我心里一惊，刚想闭上眼睛，以为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被人拎住了衣领。 待我睁眼的时候，离受已经从十米之外来到我面前了。 但我没有摔下去。 因为企思泊这个家伙，拎住了我的领子。 我听到他不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衡力这么差，我就轻轻碰了一下” 我恼火，正准备还嘴。 他突然松开了我的衣服，没有力量拉着我，我只能直直的坠下去。 “啊！” 我惊叫一声，稳稳地摔在离受的怀里。 离受不是第一次在我摔倒的时候接住我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接出条件反射来了。 我舒了一口气，从离受怀里爬起来。 “企思泊！！” 企思泊听我开口，拔腿就跑。 我立即张牙舞爪的追上去。 云宿在旁边跟离受说“小僧一直看着柳姑娘，怕她下车时站不稳，结果柳姑娘没出什么问题，苏姑娘倒是摔了” 离受看着我俩来回追“没关系” 云宿仿佛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停下来，看着他们两个。 云宿以为我要说些什么“怎么了，苏姑娘” 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说“跑累了” 企思泊在旁边哈哈大笑…… 到北陵的那天，已经是十一月末了。 不同于南方的温暖，北陵的天气干燥又寒冷。 我们一路奔波，什么也没准备，即使在客栈躲避寒风，我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只有想着待掌柜安排好了房间，我便洗个热水澡，在往被子里一躺，一定非常舒适，以此来作慰藉。 柳鹿同我一样，也被冻得双唇发白，但比起我连连感叹，又连连跺脚。她可以说是非常淡定了。 企思泊和离受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他俩是神，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我突发奇想，既然他们感觉不到冷，又感觉不到累，是不是也感觉不到痛呢？ 想到这个，我便悄悄来到离受身后，憋足了力气，狠狠朝他后脑勺拍下去。 就在我巴掌马上落下去的一瞬间，离受转过来，我一下没收住，差点拍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见他转身，我立马急刹车，堪堪停在距离他脸一厘米的地方。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捉摸不透的表情。 企思泊刚好扭头看见我们，大喊大叫起来 “小小言你在干嘛” 我非常无奈，放下也不是，拍上去也不是。 只好轻轻覆在他的脸上，装模作样的摸了两下，语调柔和的说 “离受啊，北陵不比秋江，你看你冷得小脸都冰凉的” 我余光瞟见企思泊的脸狠狠地抽了两下，离受却显得非常自然，好像我摸的不是他的脸一样。 我作深情款款地样子，凝望着他。 他扯过我的胳膊把我拉在身边，距离他不到十公分。 我以为他要警告我些什么。 结果他说“房间备好了，上楼吧” 又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我的背后，将我环住，和我一起往楼上走。 我从来没有被人搂着走，觉得怎么走怎么奇怪。本来还觉得有些寒意，但他的胳膊出奇的温暖，又一半靠在他怀里，半分寒冷也感觉不到了。 没想到神君还有这项功能。 企思泊在后面哇啦哇啦不知道跟云宿说些什么，我脑子糊糊的，明明离得跟近，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离受的房间在我隔壁，企思泊非要中间的房间，云宿和柳鹿只好住在最旁边的两间房。 第二十一章 妖界暴乱 再次分别 大家各自都回去休息了，我裹着被子坐在桌子旁边吃点心。 离受的房间在我隔壁，想到他总是招招手就把我隔墙拉走。坐在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待我把桌上的点心解决干净的，拍拍手准备回我的床上去。 我一站起来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往床边挪了一步，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我被吓得连退好几步，靠着床头勉强站稳。 “离受！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吓我！” 我有些恼了。 他大概能感受到我生气了，有些愧疚的看着我，走进几步，伸出手来摸摸我的脑袋。 “别生气，是我不好” 他又揉了两下“我本来打算叫你的，但看你吃的那么开心，又不忍心打扰你” 我躲开他的手，哼哼唧唧不理他。 他又往前走两步，跟我的距离近得塞不下一个拳头。 我有些奇怪“你干嘛？”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没什么” ？？？这家伙怎么这么奇怪？ 果然神仙的心思我永远都不会懂的。 我指了指他“可是你离我这么近，我不能动了” 他这才侧身让开。 我全身紧绷的状态终于全都松弛下来。 我裹紧我的被子坐在床上问他“你找我干嘛” “我恐怕不能陪你了” “什么意思” “妖界暴乱，老宫主受到威胁，我们要回去看看” 我点点头“去吧去吧” 这等大事我不能理解，也不能参与，能做的就是让离受好好回去处理事情。 他又沉默了。 这家伙，心里有什么总是不愿意说出来。 良久，他终于开口。 他说“等我回来” 我一愣“你还回来吗？” “当然”他眼里带了温柔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很快的，等我” “好好好”我胡乱点头“等你等你，我就在原地等你好吧” 他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满意了。自己搬了凳子坐在我的对面。 我想到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但这件事，有些难以开口“你……” “何事？” “你，能不能借我点盘缠，我也好等你，你放心，等我回去了马上就还给你” 哎呀，我有些恼自己。借钱也不动动脑子，找的什么拙劣的借口，我哪里有钱还啊。 我又赶紧改口“就算我没钱还你。我可以做苦力，做什么都行的” “做什么都行？” 我用力点点头“是的是的，除草打扫卫生养灵宠什么的，都可以的” 他低头笑了“那等我想到再说吧。先欠着。” 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的钱袋子递给我“我出来带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了。” 我拎起来瞧了瞧，又掂了掂重量“这也没多少啊，你已经落魄至此了吗？” “你拿出来看看” 我解开钱袋子，伸手进去掏钱，摸出一些银锭子，我将它放在床上，伸手又摸出一些银锭子。 “看来还不少”我自言自语的嘟囔。 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 我摸了很久很久，银锭子已经摆得晃了我的眼睛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价值连城的玉佩，珠串等东西，但钱袋子的重量还是没什么变化。 我的嘴巴惊讶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你这是百宝袋？” “只是我放得比较多而已，还是有取尽的时候的” “这怕是一辈子也取不尽啊”我盯着床上白花花的银锭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同的还有一块白色的玉牌，通体透亮，一看就不是凡物。 我拿起来问他“这个是里面当中最值钱的吧” “不值钱”他语调里带了沧桑的味道“是一位老友相赠” 他好像又记起了什么“你可以典当些别的，这个帮我保管着就行” 看来他是知道我将他给我的家产都变卖完了。 “不会的啦，我一定帮你好好放着” 我小心翼翼地将银锭子放回去“我只花银子就够了” 第二十二章 奇怪的江家 我于是又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离受和企思泊已经走了。 他们每次都走得悄无声息，我已经习惯了。 倒是柳鹿在吃饭的时候问我，离受和企思泊去哪里了。 我没办法直接说，他们回去拯救苍生去了，只能胡编乱造“他们有个老友在隔壁小城，叙旧去了” 我们送柳鹿到江家的时候，江家人对我们千恩万谢，又是准备宴席又是作揖的。 江家和柳宅的风格差不多，都充满文静儒雅的味道，和睦之气也显而易见，颇有大家的风范。 我和云宿在前厅坐着，江家老爷已经去备席宴了，我俩都正正经经的挺起胸脯，饶是我喜欢晃来晃去，也不敢随便乱动，这里的随便一件东西就够把我人赔进去的。 虽然怀里揣着离受给的财产，但还是瑟瑟发抖，我可不想等他回来，看见我们衣衫褴褛，然后云宿告诉他，我俩的钱全赔了。 我坐得有些无聊，思绪乱七八糟，门口有个小孩子，小小个的，穿着精致的丝绸，一直扒着柱子朝我们张望。 我也侧过头去和他对视。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就不动了，一直看着我，那眼神让我觉得有些瘆得慌。一个几岁孩童，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呢。 我刚想站起来过去找他，江家老爷从门口进来，嗓门老大了 “哎呀，贵客久等了，可以开始用膳了，请随我来” 云宿走在我前面，我走到廊下，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方向。 那个小男孩还在那里，扒着柱子，用奇怪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江家的饭菜很丰盛，这一路奔波，很少好好吃这么一顿了。 我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刚刚的小男孩。 我有点好奇“江老爷，大家都在了吗” “是啊”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确实没有那个奇怪的小男孩。 我伸出手指了指外面“可是我刚刚在前厅，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江老爷此时也露出奇怪的神情来“家里的两个小辈都在这了” 我看向他说的方向，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不对，不对，我不会看错的。 江老爷又说“许是别家的孩子，来找小柠和小弦玩耍的，现在已经回去了呢” 他端起面前的杯子来“来，言归正传，老朽敬苏姑娘和小师父一杯，谢谢两位陪同小鹿一起过来” 又看向柳鹿“小鹿也是，不让人省心，还不快敬上一杯” 柳鹿笑着站起来“多谢苏姑娘和云宿小师父一路护送，柳鹿感激不尽” 我赶紧站起来同她回敬，云宿在一旁尴尬的笑笑。 柳鹿看着云宿不自然的样子“小师父就以茶代酒吧，云宿小师父不喝酒，一杯清茶也是给我一个面子” 云宿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了碗茶，又笨手笨脚的端起来，没站稳还洒了半碗在身上。 他将茶碗端平，隔着八尺方桌，望着柳鹿，嘴角没有上扬，但眼里却藏不住温柔的笑意。 “柳姑娘心地善良，又如此聪慧，何来护送一说呢” 说完仰起脖子，将半碗清茶一饮而尽。 江老爷和柳大夫一样的热情好客，我们刚吃完，他就说已经将我们的厢房准备好了，希望在这多住几天。 我想起离受走的时候，一直叫我等他，既然如此，那也就不推脱了。 重点是还能省下客栈的钱呢！ 江家特别之大，我只是准备出来透透气，就找不见回去的路了。 幸好时候尚早，慢慢摸索倒也有时间。 我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感觉自己又绕回了起点，有点头疼，不光头疼，脚也疼。 我有些无奈，坐在亭子里，希望云宿能发现我不见了出来找找我。 等得有些无聊，我只好趴在横栏上看着池子里的小鱼来来去去。 许久也不见云宿出来找我，待我抬头的时候，差点给我吓得魂飞魄散。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亭子前面的小男孩。 他依然穿着深蓝的衣裳，没有声响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夜色渐渐浓起来，周围也没有一丝声音，我心跳如雷鼓，楞了一会，几乎是拔腿就跑。 我冲出亭子，慌不择路的跑了一会，正好看到云宿迎面走来。 我赶紧扑上去，紧张的心终于放下来。 云宿看着我这副模样，问我“苏姑娘，你怎么了” 我欲哭无泪，指着身后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看，又问“姑娘，那里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描述，于是拉着他到了刚刚我跑过来的庭院。 我指着前面“那里哪里” 嗯？ 人呢？ 刚刚待过的亭子安安静静地坐落在那里，哪里有半分人迹？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我是不是恍惚了。 云宿看着我“苏姑娘，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太累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可能是这样” “我们回去吧” 就在我拉着云宿转身的一瞬间，余光瞟见了一抹蓝色。 我赶紧转身，那个蓝衣服的小男孩在庭院另一边的入口处，望着我们。 我惊叫一声，拉住云宿，指着小男孩“云宿！你看！” 他此时也朝庭院的入口看去。。。 第二十章 云宿的信 云宿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问我“那里怎么了？” 我看了他一眼，再转过头去看庭院的入口，早已空空荡荡。 我去，见鬼了。 我有些抓狂“啊！不管了！回去睡觉！” 云宿果然比我认路，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果然没错。 虽然这一天给我吓得不清，但我和云宿的房间相邻，也不用太过担心。 接下来几日，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奇怪的小男孩。 我越想越觉得是我自己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何况我本身就是个魂魄，怕啥呢。 我实在无聊，想小方了。 在神界的时候无聊，就带着小方出去溜圈。 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了，离受也不在，小方也不在，我总不能无聊了带云宿出去溜圈吧。 说起来，也不知道离受什么时候能回来。找弥兽之境这事一点头绪也没有，我越发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决定去找云宿开解开解。 云宿房门没关，人也不在。 我走进去晃荡两圈，绕着房间来回转悠，不得不说，江家是真的有钱，连给客人准备的厢房都放了这么多的古董玩意儿。 我想起我房间里架子上摆着的两个看上去价值连城的玉瓶。。。虽然和神界相差甚远，但也着实大手笔了。 窗边的桌子上摆着上好的砚台，砚台旁边放着一封信 不看不觉得有什么，看一眼就引发了我的好奇心。 云清师父收 看起来是云宿寄给云清大师的。 对这位神秘的云清大师我一直都很好奇，他好像无所不知，又好像躲着我不见。 我没有很强烈想看的欲望，但我实在忍不住好奇。 是的，我拆开看了。 信中是云宿一惯的作风，从身体问到天气，大大小小的事情，但他在最后一页说： 师父，弟子身在佛门多年，如今随苏姑娘到红尘走一遭，觉着这凡事之杂，超出弟子的想象，弟子觉得自己还不能领悟这红尘万事，看不破这万事，又怎度化他人，待得见着师父，还望师父收回我这一身佛衣，待云宿想明白的那天，云霄寺院永远都是云宿的家。 看完这段话，我感觉的脑子震了一下 我我我我，我该怎么办，要不把这封信藏起来？ 但这样的信，他能写第一封就能写第二封。 要不直接去质问他？ 但是质问什么呢？质问你为什么要还俗？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要是离受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想了想，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把信放回原处。然后去找云宿，旁敲侧击的问问他。 以我的智商，套死板的云宿的话一定不成问题，也不会被发现。 这个想法在我迈进长廊的那一刻就被扼杀了。 到处都找不见的云宿坐在亭子旁边，认真的听着柳鹿翻着医书给他介绍各种东西。他微微侧着头，和柳鹿保持了绅士的距离，小鸡啄米般点头认同柳鹿说的任何一句话。 答案不言而喻。 我准备转身离开，云宿看见了我“苏姑娘” 我转过头来生硬的笑笑。 “苏姑娘来了怎么不打一声招呼”他朝着我走过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 “柳姑娘正在教我识医书，你也来看看，这里面的学问深得很呢” 我只好走过去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本医书看起来，一边翻一边点头“恩。。恩” 柳鹿也抬起头问我“苏姑娘也懂医书？” ”当然“我理所当然的点头。 “那太好了”柳鹿显得很高兴“过几日我要在城北设个小摊子，帮助大家把脉解决问题，苏姑娘也一起来吧” “我。。。” “没问题的”我正考虑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云宿替我抢着回答。 我差点就瞪过去，他又说“苏姑娘很有本事，又很有爱心，一定毫不犹豫的” 。。。。 柳鹿惊喜，问我“真的吗苏姑娘？” 我只能硬着头皮“当然。。是真的” 柳鹿开心的和上医书“那就这么决定了！后天我就在城北行医，到时候我来叫上云宿小师父和苏姑娘” 她又收拾了一下桌面，云宿赶紧过来帮忙。我站在旁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云宿转过来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他朝我嘿嘿一笑，抽走了我手里的医书。 。。。。。 我在心里默默感叹，云宿他变了，他不是我那个卯足了一根筋的云宿了。 柳鹿朝我们弯腰表示谢意“那我就先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明天见”云宿说“我还想多了解一点医书呢，希望柳姑娘不吝赐教” “一定”柳鹿笑着离开了。 许久，云宿才转过来“苏姑娘，回去吗？你认识路吗？“ 好你个云宿，会嘲笑我了。 我看着他，静静的看着。 看到他觉得奇怪”怎么了，苏姑娘“ ”你眼里有光“ 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第二十一章 卷入风险 江家在城北设了一个华丽的棚子，上好的檀木桌子，全套的银针和医书摆得整整齐齐，几个小斯站在旁边守着。 我们三个拎着柳鹿不起眼的医箱，站在那里愣住了。 这哪里是来行医救世啊，这分明就是来显摆的。 柳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云宿解释“这不是我的意思，估计是婶娘心疼我，才整了这么一出” 云宿对柳鹿是百分百信任。 “小僧相信柳姑娘，这也是江夫人的一片心意” 最终我们放弃了在城北行医，从江家眼皮子底下溜走，去了城南。 云宿不知道从哪里借来普通的桌子，又铺了纸笔写上免费问诊，问我能不能想办法找个棍子支起来。 我能有个什么办法。 我遛遍了整个城南也没见着合适的。 最后双手提着它站在桌子前面，颇有种看门的石狮子的感觉。 不得不说，没有什么比人当支撑更合适的了。 只是我站久了便累了，换上云宿当棍子。他倒是开心得很，看着柳鹿给大伙看病，望闻问切。 我坐在旁边的石墩上休息，问医的人一下子就排得老长。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样行医能解决根本性问题，但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天气有些闷，加上我又无事可做，好几次举着纸都在打瞌睡。 云宿这个时候就到我眼前来提醒我 “苏姑娘，你要睡着了，小心摔倒” “苏姑娘，你要睡着了” “苏姑娘” 我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但我还是在云宿没看见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上。 云宿摇摇头，说“姑娘，你先回去去休息吧，我来就好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辛苦你了” 我把纸交给云宿，准备要走了。 我转向路口的时候，突然看见了那个蓝色衣服的小男孩站在路口，看着我们的方向。 我张大了嘴巴。伸出手把云宿的头转过来，问他“你看到了吗” 他有些奇怪“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小男孩，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的头在我的手中艰难的点了点。 “你也看到了吧！”我心里一紧“我在江家看到这个小男孩好几次了” “小僧没有注意” 我拉着他快步走向路口，生怕他再次消失了。 他此次倒没有突然间不见，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们走向他。 我们在他眼前停住，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我平静了一下呼吸，问他“为什么你一直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是谁” 小男孩歪了歪头，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深沉捉摸不透，反而多了一丝清明。 他开口“我姓弥，名兽” 我的脑子一下炸开来！ 弥兽！ 我一直不知道弥兽之境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寻找，只能先行北上寻找蛛丝马迹。 没想到，弥兽之境竟然是个人！还是和小男孩！ 我的心里翻江倒海，急切地想要问更多问题。 他突然看着我们的后面，歪着头笑了笑“有人来了” 什么人？我转过头看了看身后，什么也没有。 待我转头过来的时候，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我快跑了几步，环视四周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他又不见了。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问云宿“你听到了吗” 他比我镇定一点“听到了” 他伸出手来放在我的肩膀上，想要安抚我“他既然多次出现在你面前，一定会再出现的，时机未到，再等等吧” 云宿说的不错，他既然多次出现在我面前，要么知道我在找他，要么就是有话要对我说。 但他又为什么消失了呢？ 他刚刚说，有人来了 我又转向云宿的身后，谁来了？ 云宿的身后就是柳鹿和问诊的百姓们。 我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了几个很奇怪的人。 来找柳鹿问诊的大多是贫苦的百姓，但有两个穿着黑色锦缎的男子，衣着虽然不起眼，但不像是需要来街头问医的样子。 他们往前走着，马上就到柳鹿的眼前。 我看着云宿，大喊一声“不好！” 说完拔腿就往柳鹿那里跑。 离得能听清他们说话的距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他们已经在争执了。 “公子，麻烦您排一下队，按顺序看诊” 男子将两张纸拍在桌子上，语气凶狠“认识这两个人吗” 我停住了，那分明画着的是我和云宿。 第二十二章 高覃大师 “我看看” 柳鹿拿起来看看，转移了一下他们的视线，然后朝我们挤了挤眼睛，示意我们快走。 “没见过”柳鹿放下来，尽可能的拖延他们的时间 但已经来不及了，另一个男子已经转过身来，看见了僵在原地的我们。 我反应了一下，拉着云宿就跑。 北陵我也不熟，身后还有奇怪的人追着我们，我只能凭着感觉乱窜。 这次我的感觉出错了。 我以为我们钻进小巷子里，他们就找不到我们。 但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站在我们的身后了。 我想到他们可能不是凡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弱弱的问他们“你们为什么抓我们” 他们也懒得回答我的问题，手里一甩，就出现了两把利剑。 我惊叫一声，低下身子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推了他们一把。 回头冲云宿大吼“快跑！” 我话刚出口，就感到脖子一凉。 云宿跟我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了。一点默契也没有，我拼死推了两个黑衣人一把，他倒好，楞楞的站在原地不动。 我都要哭了。 然后两个都被挟持了。 我骂他“你是不是傻，都叫你快跑了” 他也有些无奈“姑娘，你看这两个人，我能跑多远啊” 说的也是。 男子的剑抵着我的脖子，抬手又重了一分，我能感觉到锋口和我的皮肤接触的感觉。 我吓得不行，我不想死啊。 “大哥，你行行好，别杀我们两，我有很多钱，我把钱全都给你” 黑衣人不耐烦地道“别废话，把制灵玉牌交给我，我不会伤你们” 我听得一脸懵，拼命求饶“大哥你说的是什么玉，我没有啊，你要想要什么玉我去玉坊给你买，我有很多钱” 黑衣人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分，我能感觉到脖子一疼，估计已经在流血了。 我马上哇啦哇啦大叫起来。 云宿在旁边担心得要死，平生第一次气势汹汹地对两个黑衣人说 “你们要的东西我们没有，如果你们认定我们有的话，放我们回去找找，找到了就拿给你们” 这话看似有逻辑，实则狗屁不通。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云宿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觉得我俩今天要交代在这了。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是个魂魄了。 但云宿还有美好的人生啊。 生死关头，我对着云宿感慨起来 “云宿，早知道我就不该带着你和我一起出来，你要是好好待在秋江，哪来这么多破事啊” 他脖子上架着刀回应我“能和苏姑娘一起出来小僧很开心，小僧在云霄寺院待了半辈子了，终于能出来感受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了” 我望着他，沉默不语。 黑衣人听得有些不耐烦了“闭嘴” 手中的剑往云宿的脖子上深了一分。云宿皱了皱眉头，鲜血开始染在剑锋上。 我又开始哇啦哇啦大叫起来。 “这就开始说遗言了吗”突然一道男声传来。 一位穿着僧袍的男子从巷口走过来，脖子上挂着佛家的珠串，满脸温和的模样。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这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黑衣人指着他“和尚，你少管闲事” 男子看了看云宿，微笑“我若一定要管，怎么样？” 黑衣人面色凶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撤下了我脖子上的长剑，冲着男子刺去。 但没想到男子也是个厉害人物，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佛珠，和黑衣人打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明显占下风。 另一个黑衣人也察觉到了，松开云宿过去帮忙。 我赶紧扶住他，瞧了瞧他的伤口，还好只是皮肉伤。 我想着我们是在这等大师打完呢，还是先走留大师一个人在这慢慢打呢。 我问云宿“我们是留下来呢，还是先走呢？” 云宿想了想“我们先走吧” “可是如果我们走了，大师万一打不过黑衣人，连个叫帮手的人都没有啊” 云宿又想了想“那我们留下” “可是我们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万一被黑衣人挟持要挟大师怎么办，这不是拖后腿吗” “那我们怎么办” 我把他拉过来，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我的计划。 云宿点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我趴在巷口张望了一下，然后扑过去抓住两个衙役，鬼哭狼嚎“官差大哥救命啊，我的钱袋子被人抢走了，要是谁能帮我追回来，我给他五十两！” 这下不止是衙役追进巷口，连同很多百姓都追进了巷口。 我早就让云宿在巷口堵住百姓们，防止不必要的伤亡。 一大波人在巷口齐刷刷的站着，等我过去的时候只剩云宿和大师在了。 我问云宿“那两个人呢” “跑掉了” 我嘿嘿一笑“是因为我叫了帮手过来吗” 云宿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不是，是被大师打跑的…” …… 戏已经开场了，只有我一个人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我从云宿手里抽出刚刚塞给他的袋子，作感激涕零的模样“谢谢这位小师父，谢谢谢谢” 人们见了以后，很快都散了。 大师走过来“小姑娘真有意思，脑袋挺灵的” 我有些尴尬“还是多谢大师，我也没帮上忙” “哈哈哈”大师爽朗地笑了，转头看向云宿，眼里带了一丝温和的感觉，估计是出门在外看到同为佛门中人的亲切感吧。 “你叫什么？” 云宿双手合十“阿尼陀佛，小僧法号云宿，见过高覃师叔” “哦？”大师饶有趣味“你认识我？” “高覃师叔入世修行，莲花佛珠傍身，谁人不知，师叔是我辈的榜样” 大师拍了拍云宿的肩膀“小子不错，后生可畏啊，哈哈” “谢谢师叔相助，要不然我们二人今天怕是回不去了”云宿感激道。 “客气什么，同门之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大师晃了晃他的佛珠，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道 “后会有期” 我一拍脑袋“你怎么没留他吃顿饭” 云宿也一拍脑袋“我忘记了！” 待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哪还有半分大师的影子。 大约真正的佛门僧人就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第二十三章 他们又来了 我俩回到江家的时候，柳鹿已经报了官，一大波衙役在院子里排排站。 我们从人群中走过，接受众人的注视。江老爷第一个冲上来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们回来了，可把我这个老头子吓坏了” 说完又瞧了瞧我们脖子上的血，大声吩咐小斯“快快快，快去请大夫，快去” 柳鹿在一旁笑道“叔父莫不是糊涂了，大夫不就在眼前吗” 江老爷也跟着笑“看我这记性，老了老了，平安回来就好” “不知苏姑娘遇见了什么，为何那两个人要抓你们”柳鹿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也很奇怪“对啊，为什么要抓我们呢” 云宿摇摇头，他一向在寺院待着，也不会招惹什么是非。 柳鹿提了药箱“快进去坐着吧，我给你们上药” 我估摸着柳鹿也是着急了，几乎将大半个衙门都搬到江家来了。 过来端茶水的丫鬟看到我这副样子，纷纷笑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笑吗？ 我问此时正端端正正坐着上药的云宿“同样是受伤了，为何大家只笑话我，不笑话你？” 他眼睛斜过来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 “姑娘，如果你愿意将脖子上这半尺纱布去掉一些的话，我想大家就不会笑话你了” 我端起杯子想照照自己，奈何做不到 “很多吗？我觉得还行啊” 他终于转过来，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两圈纱布。 “小僧只缠了两圈，姑娘你缠了整整二十圈” 我…… 柳鹿在一旁乐得不行“就由苏姑娘去吧” 云宿接过柳鹿的话“也行，等姑娘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这件事情，江老爷和江夫人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允许我们踏出江家半步。 我觉得，如果那两个黑衣人要卷土重来的话，江家也不一定安全。 我在房间里思索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一个办法来，我的脑子还是不太灵光。只能去找云宿来一起商议。 云宿此时正在房里日常诵经，我不敢打扰。 他虔诚的跪在垫子上，拨着佛珠不停的念着什么，我听不懂，但我对这些经文有些天生的好感，大致也能感受一些。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听得困了。 云宿结束之后过来摇了摇我。 “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看着他今日格外精神，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头 “你都被江家养胖了哈哈哈，以前你清瘦清瘦的，现在圆嘟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我胡言乱语，他也没说什么。 我又问他“我早上过来找你，你去哪里了” “早晨我陪同柳姑娘前去散步和培育药材去了” “哦……”我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 关于云宿的事，我也仔细琢磨过了，云宿自小被云清大师收养，这一生的路一眼就能望到底了。 但如果他想过不一样的生活，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有权利，去走自己想走的人生。 “云宿，你和我出来，后悔吗” 他眼神清明，带了无限的笑意和憧憬 “从来没有” 我同云宿聊了聊关于黑衣人的事，仔仔细细把我们从小到大得罪的人算的干干净净，实在想不出来谁有这般本事，又有这般仇怨。 花了大半天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吧” 云宿同意了我的想法，果然用脑真是一件特别耗费精神的事。 我俩悠哉悠哉的来到大厅，想着快到饭点了，在这坐一会，估计就能开饭了。 不曾想我们一踏进门，就见江老爷和江夫人愁眉不展的坐在大厅。 我凑上去问江老爷“江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江老爷叹了一口气 “真是多事之秋啊，前几日姑娘你和小师父被人抓走，今早我那小侄女又失踪了” “什么！！” 我和云宿一同惊叫出声 “柳姑娘失踪了？” 我立刻想到那几个黑衣人。如果是被他们掳走，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马上转过头问云宿“你今早不是和柳姑娘在一起吗” “是啊”云宿点点头。十分着急 “今早我和柳姑娘一起去培育药材，然后她就回自己的厢房了” 江夫人眼睛都哭红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小师父是何时和小鹿分开的？” “辰时分开的，在西泯院那里” 我安抚江老爷“您先别着急，让小斯去报官，派出所有的手下去找人” 我拉着云宿“我们去西泯院看看” 江家太大，西泯院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座小院子，就是因为不起眼，所以柳鹿用来培育各种药材，她坚信，如果珍惜药材能通过特殊的手法培育出来，一定能帮助更多的人。 我和云宿站在众多的药草中间，跨过许多我叫不出名的品种。 我跟云宿说“你们是在这里分开的，如果是那两个黑衣人的话，一定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在这里等着，我想他们会回来的” 云宿疑惑“守株待兔？”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 我们蹲在原地蹲了很久，蹲到我的两腿开始发麻。 我只能找块石头坐下来，再接着等。 我有些头疼，不知道黑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看起来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但我们几个身无长物的，能得到什么呢。 我揉了揉我的腿，有些发涨，涨得我难受，不知道云宿是不是也是同样难受。 我转过头问他“云宿，你的腿……” 话刚出口我就呆住了。 一直跟着我蹲在身后的云宿此时不见了踪影，没有一声交代，他是不可能离开的，更何况我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有股寒意从心里冒上来。 我连忙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我的神经有些紧绷，顺手摸了跟棍子壮胆，小心翼翼地往西泯院的门口走。 我一晃神，一抹熟悉的蓝色在眼前闪过，我赶紧追上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就在我准备离开去通知大家的时候。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苏姑娘，你是要找他们吗？” 第二十四章 我走了 这声音陌生又冷漠，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抱紧我的棍子，颤抖着转过身去。 十几个黑衣人齐刷刷的站在对面，最中间的是脖子上架着刀的云宿和柳鹿。 黑衣人中走出一个高个男子，应该是他们的头子，我以为离受已经算是面瘫了，但这个男子比起离受，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脸好像僵住一样，只剩下嘴巴在动。 “只要你乖乖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保证他们两个毫发无损” 他扬了扬下巴，把手放在云宿的肩膀上示意性的拍了拍。 云宿是个一根筋，刀架脖子上不带半分怕的。 他朝我喊“苏姑娘，我没事，我好着呢” 刚说出口，男子就隔空一掌击中云宿的腹部，痛的云宿喊出声来。 我慢慢的往前走两步“这位大哥，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啊，有事好商量嘛” “好商量”他发出一声冷笑“当然好商量” 他让手下撤了柳鹿脖子上的刀，提着她的衣服将她往前推了推。 柳鹿失踪了一早上，但看起来还好，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吓得不轻，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用她，换你身上的玉牌，如果我心情好的话，考虑把另一个也放了” 又是什么玉牌。我实在不懂，我看上去像是很有钱的人吗？像是买得起玉的人吗？ 我仔仔细细掏了身上的所有东西，集市上买的簪子，带着香味的手帕，吃剩的半个馒头，还有离受留给我的钱袋子。 我把东西都放在手里“我就这些东西了，你看可以吗” 男子让黑衣人把我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一件一件拿起来看。 他越看脸色越不好。 抬起头来用拇指快速的擦了几下鼻尖，一边站着的黑衣人突然动手在柳鹿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鲜血立刻涌出来，柳鹿低呼一声，捂住受伤的手臂，显得非常痛苦。 看得柳鹿受伤，云宿激动起来，不停的挣扎 “佛曰慈悲为怀，你们真的要杀的话，就先杀小僧好了，何必拿一个姑娘动手” 男子微微侧过头看着云宿 “小和尚不错，英雄救美？” 云宿狠狠瞪着他，满是怒气。 “可惜，这次我只是划伤她的手臂”他伸出手指着我 “你，敢糊弄我，再不交出我要的东西，可就不仅仅是手臂这么简单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看着柳鹿血流如注的手臂，苍白的脸，我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摸出半点东西来。 我颤抖着捡起刚刚黑衣人丢掉的东西，解开离受留给我的钱袋子，强忍着哭腔。 “大哥”我捧着钱袋子。 “我全部的家当都在这里了，实在没有什么玉” 我只能哀求他“您给条生路成吗” 男子拎起钱袋，一脸不屑“你以为，我很缺钱？” 他将钱袋扔了出去，伸出拇指快速擦了几下鼻尖。 一旁的黑衣人提起手中的剑，就要朝柳鹿刺去。 不要！ 我忙从地上爬起来奔过去。 千钧一发之时，一双手推开了正在提刀的黑衣人。 看着冲过来的云宿，男子皱了皱眉头，一掌拍在了云宿的脑袋上。 我惊得站住了，看着云宿笔直的倒下去，脑子里面好像有什么突然崩了。 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嘴角流着鲜血，痛苦得白净的脸都扭曲起来。 我的头嗡嗡作响，他离我不过几步之遥，但我怎么也不愿意过去。 那不是云宿，云宿在房间里诵经呢，云宿在和柳鹿探讨医书呢，他在陪柳鹿街头行医呢。 柳鹿此时不顾疼痛哭着扑上去，将云宿抱在怀里，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他看着柳鹿，那个在他刚接触尘世时给了他善意的女孩，只来得及跟她说最后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他隐隐约约对着柳鹿说了一句 “我走了” 他走了，他回去了，回云霄寺院去了，去做那个摇签解疑的小和尚，去秋江，那个生他，遗弃他，又养育他的地方。 我几乎是懵了站在原地，直到男子像风一样掠到我身边，伸手准备将我带走。 眼前的景象没有意料之中的模糊，我楞楞的转过身去，看见熟悉的身影和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我的泪水终于绷不住了。 他在几个人之中，白衣飘飘，眉目冷峻。 几个黑衣人不是他的对手，黑衣人头子也不愿意继续纠缠，退了几步便隐身不见了。 他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我来迟了” 我揪着他的领子，几乎要站不稳，幸好他一直撑着我，擦的他一身鼻涕眼泪。 “救救他……救救云宿” 我抬起头来，哭着说“离受，救救他……” 他看了看抱着云宿哭到失声的柳鹿。又看了看我。 伸手擦擦我的眼泪 “云宿我没办法了，他魂魄已经震得四分五裂，无法挽回了” 柳鹿猛得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魂魄震碎了？” 她此时已经感受不到脸上疯狂流淌的泪水了 “那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来生了吗？” 一字一句，问得每个答案都字字诛心。 “是的，魂魄震碎了，无法转世轮回了” 她低下头，紧紧地抓着云宿的双臂，快要不能呼吸。 “那怎么办呢” 我听见她小声又绝望的声音。 “我该怎么办呢” 听得他们的话，我的脑袋越来越重，走马灯似的闪过云宿的老实的笑脸。 那时我找了他近半个时辰，他端着他的托钵告诉我 “姑娘的银两要节省，我那天看见你去当铺当了头上仅剩的银簪” 他将手里的托钵递给我 “小僧去化缘了” 云宿的脸越来越模糊，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离受坐在我的床边。 我的嗓子和眼睛都很疼，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他转过来“你醒了” 我艰难的点点头，努力发出声音 “我怎么在这里，云宿呢？” 他不说话了。 但我知道他一向不爱回答我的问题，以前也是这样，常常我问他问题，他整理整理衣服，喝喝茶水，然后就过去了。 我表示理解，撑着自己坐起来，准备下床“我去找他” “他不在了”离受忍不住道。 “他走了” 记忆一瞬间全都涌进脑海，黑衣人，云宿，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我忍住泪水，下床穿鞋子。 “带我去看看他” 第二十五章 最后的答案 江家已经在给云宿办白事了，云宿是云清大师收养的，他们不知道从何处寻得云清大师，跪在灵堂中央，白发人送黑发人。 其他人都不是云宿的亲人，无法披麻戴孝，守灵堂，只着了素衣，上前祭拜。 柳鹿站在一旁，状态特别差，看上去像大病初愈一样虚弱。 云清大师也看见了我，朝我走过来“好久不见了，小姑娘。” 我心中满是愧疚，对着云清大师就跪下去 “云清大师，对不起” “傻姑娘”他忙将我扶起来“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如果不是我的话，云宿还在秋江好好的” “好了”他柔和的拍拍我的脑袋 “云宿他，命中注定有此劫，不管是不是待在秋江，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他的话里带了无尽的伤感和隐忍的痛苦 “还是没能够避免，可惜了……” “老朋友来了” 离受朝门口望了望。 企思泊今日也着一身素衣，去了身上花里胡哨的配饰，前来灵堂祭拜。 他看着我和柳鹿，估计是想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来。 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云清大师问我“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我摇摇头“我见过，还没来得及” “去吧”他长叹一口气 “这也是云宿想做的” “帮你找到答案”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柳鹿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回头，看着她哭肿的眼睛。 她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告诉我。 “他以前也同我说过一些想法，我没想到他真的去做了，他托我去寄的那封信，我没忍住，看了…” 我只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我想她应该明白的。 明白我，也明白云宿。 我一天没进食，气色十分差，离受走过来，揽着我。 “先告辞了” 大家点头，同离受说好好照顾我，也都各自去忙了。 企思泊跟在我后面，也没再像以前一样，七嘴八舌不正经了。 他不说话我倒还挺不习惯的。 我指着桌上的点心问他 “你要不要来点” 他终于将他的担忧问出口 “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我塞了一块点心进嘴里 “不用担心我，你们神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其实……” “吞吞吐吐干什么”我瞥了他一眼 离受坐在旁边默默地开口 “其实那群人的目的并不是你们” “我当然知道” 提到那群人我就恨得牙痒痒，狠狠地捏了捏手里的点心 “我们一群小老百姓，有什么值得他们看中的，一直追着我要什么玉，我哪里有什么玉” 离受说“你有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有玉了” 他指了指我腰间的钱袋子“在这里面” 我突然一个激灵，解下钱袋子，在里面翻找许久，找到了那个通体透亮的玉牌子。 “是这个？” 离受点点头“此次妖界暴乱，有心人想要趁机上位，我和企思泊一起赶回去，对方已经翻转了大半个妖界收为己用” 他接过玉牌子“不得已，我只好召出一批妖界的守护兽，那是老妖王拜托给我的，新妖王地位不稳，将底牌放在我这里，希望我能在危难时候助力妖界” 我有些惊愕“所以，这个玉牌……” “这个玉牌，是召唤的根本，守护兽毕竟是老妖王拜托给我的，在没有制灵玉牌的情况下，我也能驱动小半” “他们便派遣了细作潜伏到我和企思泊的身边，搜寻无果之后断定玉牌不在我身上” “所以……” 他看向我“这些日子你们和我来往过密，并不难查” 我脑子一片浆糊，好不容易从里面理出点头绪来 “还是因为我是吗？” 我苦笑“云宿啊云宿，你说你碰上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和你没关系”企思泊愤愤地说“是因为妖界那些人” “别安慰我了” 我推开凳子站起来“我心里有数，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二人见我情绪不好，也都带上门出去了。 我呆呆的坐在桌边，摇晃着手里的杯子。 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点都不意外。 我问他“你说，这个答案的代价这么大，值不值得呢？” 对面的人摇晃着双腿，歪了歪头 “都已经这样了，值不值得重要吗？” 我嗤笑一声“也是，不值得也无法挽回了” 我脑袋放空，很努力的整理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从悲伤中回过神来。 男孩就这么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的望着我很久很久。 久到太阳落山，星辰爬上夜空。 门外传来离受和企思泊的声音，他们敲了敲门，我没答应，他们便推门进来。 离受的反应还好，走过来仔细瞧着我的状态。 企思泊又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一惊一乍 “弥兽！！” 我动了动我的脑袋，看向他。 “你们认识啊？” 男孩牵动嘴角“曾经，他也找了我很多年” “哦？你也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他楞了一会“哎呀，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问道“所以呢？你们什么打算？” 离受望着我“你觉得呢” 我放下了手里还在摇晃的杯子，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弥兽，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知道答案” 像曾经我在云霄寺院一样，那时候云宿还在身边，他说，他欣赏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男孩也看着我，微笑“答案我可没有” “什么？” “答案我没有，但我可以带你们自己去找” 说着，他周边的空气都凝固了，好像可以流动一样，发出淡淡的光芒。 我揪着离受的袖子，有些紧张。 他也伸出手拉住我，没有扭头看我，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关心。 弥兽慢慢抬起手，抬到眼前却停住了。 嘴角上扬，他问企思泊 “你，要一起吗？” 烛光映得他的脸有些苍白，我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轻得好像听不到。 慢慢开口“一起” 我感觉自己的头炸裂般的疼，忍不住双手抱住它，想要减轻一点痛苦。 等等。双手？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离受呢？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我有点害怕 “离受！” “你在哪里？” “企思泊！” 远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千军万马的喊声，厮杀声，马蹄声，震得我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苏妲己 我觉得自己做了很深很深的一个梦，梦里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人，没有光，也没有时间。 我好想从那种地方逃出来，但是不管我怎么走，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出口。 我猛地睁开眼睛，惊出了一身冷汗。 回想起梦里的感觉，我还心有余悸，拼命喘着粗气。 旁边有人跑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看向身边这个面生的女子，却又莫名的带了点熟悉感。 “你是哪位？” “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的脸上带了担忧的神色 “我是你的丫鬟小竹啊” “小竹？” 我没有印象了，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多碎片在我的脑海里，全都连不成画面。 “小姐”旁边的女子声音哽咽 “都怪我没有好好保护小姐，才让你不小心溺水的，现在却是连我也记不得了” 她说着猛的抽了自己一耳光。 我吓坏了，赶紧按住她的手“不妨事，我虽说记不清事情，但好歹人没事，别责怪自己” 我试探性地问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叫什么？” 她擦了擦眼泪“小姐是苏王的女儿，苏妲己，小姐可还记得？” “苏妲己？”莫名耳熟，大约是我的名字。 “小姐不记得也没事，总会想起来的” 小竹又哭又笑，端了旁边的药碗过来 “小姐喝了药，慢慢养着身子，一定能想起来的” 我望着黑乎乎的药碗皱了皱眉头。 “小姐，这是涂小王爷专门派人去寻的药，听说可管用了” 我眉头皱的更深了一分“这个涂小王爷，是哪位？” “涂小王爷是王爷的至交，涂王爷的长子，英俊潇洒，和小姐自小就认识了呢” “哦”我点点头。 “小姐光点头做什么，趁热把药喝了啊” 这话莫名的熟悉，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来把碗里的药灌下去。 喝完药便又有些昏昏沉沉，我强撑着自己，怕睡着了又做噩梦。 门外有人敲门，小竹小跑过去应道 “来啦来啦” 我撑着自己看清来人的模样，长身玉立，明明是男子，一副秀气的模样，却是比女子还惹人爱怜。 他急匆匆地朝我走过来“小苏，你还好吗？”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位大约就是涂小王爷了吧。 我慢吞吞地坐起来。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他舒了一口气“我带了好多大补的药给你，一会让膳房给你煎药” 我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我好得很，完全不需要” 他温柔地笑了笑“还是这么不爱喝药” 废话，谁能爱喝药。 “我听小竹说，你记不清很多事情了” 我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我们的婚约吗？” 婚约？我咽了下口水，求助地望向小竹。 他察觉到我的眼神“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你还小……” 我拖过被子，含含糊糊地说“我困了，我要睡了” “你睡吧，我守着你” 接下去的日子，我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即便小王爷很努力地想要帮我回忆，也起不了半分作用。 他给我夹菜“小苏最喜欢吃这个了，还记得吗，以前还吵着要自己做呢” 我有些为难，因为我实在不喜欢吃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记不清事的原因，很多喜好都变了。 爹爹呵斥我“小苏，小王爷好歹是你的表兄，不喜欢就不喜欢，这是什么表情！” 我撇了撇嘴“知道了……” “叔父别凶小苏了，小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喜好改变也是正常的事” 小王爷替我圆场 “看来，今后我的重新了解小苏了” 我不敢看他此时的眼神，连忙低下头扒拉自己的饭。 不得不承认小王爷对我是真好，他是一个很好的兄长，却没法产生别的感情。 他不断地寻各种小玩意儿哄我开心。 我有些好奇“你平日里没有别的事情做吗，整天陪着我，王爷也不介意？” “父王同其他位叔伯有要是商议，再说了，父王知道我是为了哄未来媳妇，也不会说什么” 我塞了一块点心堵住他嘴巴。 他倒低下头笑了，一口一口把点心全部吃掉。 “小姐……” “怎么了，支支吾吾的？” 小竹面露难色“夫人不让我告诉你” “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的” 我端坐起身子“小竹，你也瞒着我？” “我听王爷的身边的驹将军说，我们要和商开战了” “什么！”我惊得站起来“为什么？” “不知道”小竹摇摇头“只听说朝歌的皇帝亲自出征，攻打周边几个部落，我们有苏，也在其中” 我有些担心“这么说来，爹爹和其他几位王爷这次商讨的事情，就是这个了吧” “是的小姐，多半不会有错了” 我有些头疼，国家大事我无法插手，只希望爹爹他们不要出事才好。 小竹又说“据说这位帝辛，好大喜功，四处征伐，百姓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我轻嗤了一声“这样的统帅谋略，迟早要亡国”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担心。 “希望爹爹他们能守住有苏，平安归来” 小王爷第二天跑过来同我告别 “小苏，我要走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你去吧” “涂甘、有苏、布汗都要和商帝开战了，我回去协助父王” “我知道” 他安慰我“你也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沉默了一会，其实我不说他也知道我在担心的。 “那我就先走了”他柔和的拍拍我的头。 我忍不住叫住他 “涂络” “怎么了？”他站在小路的尽头看着我，目光温柔似水。 “你……”我停了停 “你照顾好自己” 他笑了“放心吧，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就长大了吧” “我……” 他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道别以后转身走掉了。 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他应该能明白，不喜欢一个人也是掩饰不住的。 所以，他能懂吗？ 我回去以后和小竹说“等涂络回来以后，我就给他挑几个漂亮有趣的姑娘，说不定他喜欢上哪个就跟我解除婚约了” 小竹并不认同我的想法“小姐错了，小王爷喜欢了小姐这么多年，怎么会轻易喜欢上别人呢，何况，这世界上，还有比小姐更漂亮的女子吗？” “净知道拍马屁” 小竹乐了“才没有呢，就小姐的美貌，整个有苏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伸了伸懒腰，心情不错。 “不管怎么说，这两年我是不用担心这件事啦！” 第二十七章 涂甘败了 这几年战争，给几个部族带来不小的灾难。有苏还好，涂甘的军队损失惨重，后续的粮草兵力支援又跟不上，几乎是举全族之力，拼死一战。 不断地有新的战讯传来，虽然娘亲从不让我干预，但总是瞒不住的。 今日回来的时候又见整整齐齐的士兵们围住苏王府，小竹唉声叹气“不知是喜是优啊” “好了”我安抚她“一会你去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嗯” 那一天阳光正好，照得整个王府都是温热的感觉，自入冬以来，很久没有这样暖和过了。 这天气竟让我觉得全身发热起来，只好解了披风放在一旁，给自己倒了热茶捧在手里。 后来常常回想起那天，虽然看上去温和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是几大部族陷落的开始。 小竹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小姐！！” 这一声惊得我一个激灵。 “发生什么事了？” 她脸上的惊恐还没有褪去，呆呆的看了我好几秒。 “小姐” “你说”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起来。 “又来了，何事不能告知我” “不是不能告知，我说了，小姐可别着急” 我向她保证“放心吧” 她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涂甘……亡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 “啊！” 滚烫的茶水溅了我一身 “小姐你没事吧”小竹赶紧拿出帕子帮我擦水迹。 我随手抖了抖“别管这个了，涂络呢？” “小姐放心，小王爷只是被俘，没有生命危险。” 我按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没想到……” 我伸出手，试图去触碰今天的温暖，心里五味杂陈。 “小竹，你跟我多久了” “小姐，小竹自小就跟着你，整整十二年了” 我感叹“十二年了……” “我给你择个良人，风光嫁出去吧” 小竹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这是什么话，是小竹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转身扶起她“傻丫头，你也不小了，迟早要嫁人的呀” 她拼命摇头“小竹不要，小竹要一辈子留在小姐身边。” 我笑了“哪有一辈子跟在我身边的呀，你先起来，日后再议好不好” “不”她这时倒坚决起来“小姐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你还不明白吗……” 我叹道“涂甘是几大部族里最强盛的部族，所以才会让他们打前阵，涂甘败了，和有苏败了有什么区别呢” “不如在王府还有权力的时候把你嫁出去，不要到时候同我一起被人撵出去。” “小姐说什么呢，有苏一定会没事的” “也许你说的对……还不快起来，我可要生气了”我佯装怒了。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冲我嘿嘿笑 “小姐不要皱眉头了，笑起来最好看了” 我瞥了她一眼“就你会拍马屁” “我可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打住啊，再说我就择个日子把你嫁出去” “小姐!” 虽然听说涂络没有生命危险，担心还是担心的，毕竟骄傲的部落王族，一朝亡国，打击还是很大的吧。 我晚上悄悄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写封书信留在这，去涂甘看看形势如何。 我刚趴在床头取私房钱的时候，小竹推门进来，吓得我身子一抖 “小竹！” 我喝道“你吓死我了！” “小姐，你在干什么” “嘘！” 我偷偷摸出怀里的银两，摆在床上“小声点，别一惊一乍的。” 小竹看得两眼发直“小姐，你藏这么多银两干什么” “这是我的私房钱”我抽出小钱袋，准备尽数装进去。 “可是小姐……以王府的财力，为什么要藏私房钱呢？” 我顿住了 “你不懂，这是情趣” 小竹一脸不相信。 “哎呀，娘亲猜到我会跑出去，吩咐了不给我一分钱” 她满意的点点头“还是这个理由比较真实，小姐要去涂甘吗” “嗯” 她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数着，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我懵了一会，喃喃道“这丫头，奇奇怪怪的” 过了一会，她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把怀里的东西全部摆在我面前。 一些碎银子，还有平日我给的一些贵重的首饰。 我抬起头看着她“你干嘛” “小姐，我也有私房钱，你带我一起去吧” 我就知道。 “不行不行”我摇摇头“两个人目标太大，何况还要你在家里帮我做掩护呢” “小姐……你就带我去嘛……” 我抽下头上的玉簪子“小竹听话，这个给你，你别去了” “我不要” 不要就算，我又插回自己的头上 她愁眉苦脸地在旁边求了我很久 “外面这么乱，小姐要是遇上危险怎么办” “我会保护自己的” “没有小竹，谁每天伺候小姐啊” “我没那么金贵” “小姐……” 我被她磨得不行，把她的银两全部夺过来“一起去，行了吧！” 她这才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小姐不会丢下我的” 我是嫌你把我耳朵说出茧子来了。 我语言真挚的写了书信放在床头，轻轻拍了拍，自言自语“我走了” 然后猫着腰大晚上从偏院溜出去，好在偏院守卫不多，我们才能顺利出来。 小竹问我“小姐，你在信里写了什么” “写了我对国家生死存亡的感想和我立志出去闯荡的决心” 后来听王府的丫鬟说，第二天拿着书信给娘亲的时候，把她气坏了。 我也没写什么，我就写了…… 娘亲，我去涂甘看看形势如何，比躲来躲去的探子准多了。到时候给您稍情报回来？ 自从几个部落和商开战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都城了。 城关严格把手，我和小竹从客栈出来之前，挑了两套朴素的衣服换上，还狠狠地抹了一把灰在她脸上。 虽然都城还没有开战，但能感受恐慌蔓延在人们心里，街上没有人大声喧哗，大家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草木皆兵。 这副光景同几年前比起来相差甚远，那时候的都城十分繁华，各式各样的人们聚集在这里，因为各种原因。或许是为了功名，或许是为了经商。 而现在，只是为了活着。 谁也不知道，边关能撑到什么时候，一步一步逼近的铁骑声，前方报讯的马蹄声，搞得人心惶惶。 第二十八章 涂王府 二人费了好些周折，总算是出了都城，才刚出城十几里，就见大波人马从都城快速本着东南方去了。 小竹扯扯我的袖子“小姐，是卫将军…” “我知道”我特意压低声音“估计是娘亲发现我偷偷溜出来了，赶在我们前面派人去涂甘了” “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我有办法” 现在这年头，大家都为自保拼命地往外逃，怎么也没人愿意再往涂甘去的。 我带着小竹在逃荒的人中找了一家子，身无分文，妻子又身染重病，给了他们大笔银两，让老爷子陪我们走一趟。 老爷子赶紧点头答应，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倒是他的妻子说什么也不准。 “只需陪我们进城，进了城转身就走。” 老爷子也劝“别担心了，我最多三日就回来” 说服了好久，老爷子才和我们一起走。 临走之前，他把我们给的所有银两都塞在两个孩子的怀里。 他说，若是回不来，也给母子日后的生活做好打算。 我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不知涂甘形势如何，如果危险的话，便让老爷子陪我们进了城门就找个借口离开。 他看了看我们两个女子“两位姑娘这么混乱的局面去涂甘做什么？大家都巴不得赶紧往外逃呢” 我低下头搅搅碗里的稀饭，想到涂络，还是有些不放心。 “有个朋友在涂甘，不知道怎么样了” “别担心”轮到老爷子安慰我“商帝虽然打下了涂甘，好在并没有大开杀戒，你的朋友一定还好好的” “没有大开杀戒？如果不是因为他，何至于这么多人无家可归” 老爷子也无话可说了，叹道“乱世啊……” 我们三人连日赶到涂甘，又辛苦小竹束起一只手臂，帮她绑绳子的时候还问她疼不疼。 她看着自己的胳膊咯咯笑“真好玩” 我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还新鲜？一会有你受的” 果然，待我换了一身破破的男装出来，她就在旁边嚎个不停了。 我忍不住笑话她“现在知道滋味了？” 她收起惨叫声“为了小姐！” “你别假大义啊，我可没让你跟我出来”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卫将军的助手早已带了一干人等在城门楼一一排查了。 好在他们一天排查的人数大，我们又挑了傍晚进去，守卫都已经懈怠了，加上我们三人乔装打扮，三人队伍也比二人同行排查得宽松些，城门算是有惊无险地进来了。 我又塞了好些银钱给老爷子，他怎么也不肯收。 “二位姑娘是老头子命中的贵人，只是走了一趟路救了全家的命，老头子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再收钱呢” 涂王城暂时没有太大危险，我们便赶紧让他离开了。 据小竹的说法，以前我来涂王府的时候对各个小门小道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忘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呀小姐”她冲我挤眉弄眼“你忘了还有小竹吗，小竹可是从小跟你寸步不离的” 涂王府现在是处于软禁的状态，平日里的生活起居还是正常运转的，小竹说的头头是道。 “我们来过涂王府这么多次，我早就和府里的丫鬟侍卫们混熟了” “虽然侍卫大多换了一批，也被人时时监管着，但丫鬟总是方便不少” 每日清晨后厨的碧姑姑就会到名楼聚房斋去亲自挑选上等食材送到王府，小竹的计划是，到时候碧姑姑身边的小米和小雪也会一起过来，我们只需在聚房斋等着，到时候和二人换一下衣服浑水摸鱼进去就可以了。 我觉得有点靠谱“听上去还不错” 她开始骄傲起来“小姐现在知道我的用处了吧” 我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最有用了” “怎么感觉小姐在敷衍我呢？” 翌日。 事情如同想象当中一般顺利，小竹靠着和小米小雪过硬的交情，把她们骗了过来。 我偷偷在柱子后面等她们，来之前已经扯了一大块纱巾遮住脸，两个人一看见我，还是条件反射的要跪下来。 “别跪了别跪了”我眼神向四周瞟了瞟，确认没有别人发现之后，迅速把两个人扯到墙壁旁边。 “公主……” “嘘！把你们的衣服跟我们换一下！” “好的公主” 两个人麻利地开始解衣服。 换好衣服以后我嘱咐她们“你们去旁边的客栈住上几天，我们最多两日便出来找你们” 看她俩懵懵懂懂的样子，我有些无奈，她们真的知道吗，可别傻乎乎的再进王府暴露我们的身份，到时候可就真是，送羊入虎口了。 我没有见过这位碧姑姑，就算见过了也记不得了，不过小竹和碧姑姑有过一面之缘。 碧姑姑指着我们两个，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以为我俩图谋不轨，差点让侍卫把我们带走。 小竹关键时候扯下我的面纱“碧姑姑，这是有苏公主，涂小王爷的未婚妻啊” 我赶紧把面纱夺回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碧姑姑这才恍然大悟，扑通一声跪下向我哭诉 “公主啊，你不知道，小王爷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呀，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万人指责的亡国之苦，他怎么承受得起啊，还好你来了，公主，劝劝小王爷吧……” “放心吧，我此行就是为了这件事” 碧姑姑抹了一把眼泪“公主对小王爷真是一往情深啊” 我…… 得了碧姑姑的助力，我们进入涂王府格外的顺利。 碧姑姑迫不及待的要带我去找小王爷，我赶紧制止她。 “姑姑，小王爷的房间戒备森严，贸然过去一定会打草惊蛇的” 碧姑姑拍了拍脑袋“公主说的对” 她转身拿了个食盒，端了几盘凉菜进去“走，我们去送饭” 我接过来，有些无奈“姑姑糊涂了，现在什么时辰” “哦”碧姑姑叹道“看我，急糊涂了” “姑姑的心思我明白，待晚饭的时候，我同上菜的丫鬟们一起过去” “好好好”她又要跪下“委屈公主了” “说什么呢姑姑”我扶住她“姑姑在这府里，比我辛苦多了” “公主不知道，那商帝虽然不说什么，但手下的人却着实难伺候” 碧姑姑摇摇头“天天变着花样的压榨我们，大家能逃的都逃走了，剩下我们几个不愿意走的，留下来和老王爷同生共死” 我边听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商帝也在府里？” “是啊公主，你不知道吗？” 不会吧…… 第二十九章 商帝帝辛 碧姑姑安排我们两个在晚宴时，跟着几个侍女一同上菜，将我们两个排在最后的那拨，到时候在门口稍等一会，便可以借着饭后茶水的借口去小王爷的房间。 我特地将两边的头发放了下来，希望不要那么引人注目，小竹非要在我前面，说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溜走。 等你通知我，我溜走还来得及吗？ 我们端着盘子准备去的时候，碧姑姑突然拉住我的手。 “公主，能不能帮奴婢传达一句话” “姑姑请讲” 她眼里带了泪，声音微微颤抖“告诉小王爷，所有人都会陪着他，涂甘的所有百姓，都感谢他为涂甘所做的一切” 我能明白碧姑姑的心情，这样的时刻，不能去怪罪任何人，更不能怪罪涂络，他比任何人怪罪自己都要来的深刻。 “姑姑放心吧，我一定把话带到” 她这才慢慢松开手，屈膝跪下，狠狠地磕头。 “奴婢谢过公主了” 她看了看时辰“公主可以过去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我点点头，跟着几个侍女，端着食盘穿过两个小院子，再过一条长廊，长廊尽头右拐就是晨邈院，晚宴就在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端着食盘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低着头，硬着头皮也要上。 自打我跨过门槛，就没怎么抬过头。唯有几次端完菜后站在角落里确定了一下涂络的位置。 他坐在桌子前背对着我，比起那年他跟我道别的时候，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再也没有以前小王爷意气风发的样子了，我想亡国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你们这王府的饭食倒是不错，天天不带重样的” 突然有个男子的声音从桌边传过来，声线冷漠，没有波澜。 “这上菜的侍女也是，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惹出什么麻烦来。 桌边有人用手指不断敲着桌面，男子的话也没有人接，我有些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了一眼。 不瞄不要紧，这一瞄，刚好对上一男子看过来的眼神。 他单手不停地敲着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微微侧了半个头过来，视线飘向我们所在的角落。视线冰冷的打在我的周围，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我有些恼，什么时候抬头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抬头。 我低着头再也不敢好奇什么。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我们也都轮番上菜完了，是时候撤下去了。 转身的那一刻，我舒了一口气，头也抬起来了，腰也挺直了。 “等等” 身后传来男子冷漠的声音。 所有人都停住了，我身子一僵，有种不祥的预感。 男子朝着我们的方向道。 “那个侍女，过来给我倒杯酒” 我们几个僵硬的转过身去，几个侍女不约而同的想要上前斟酒，被男子阻止了。 “不是你们” 他看向我“那个低着头的，过来” 我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慢慢抬头，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 男子也一副坦然的表情，好像说，没错，就是你，过来吧。 我恨恨的咬了咬牙，慢吞吞地走过去。 我用余光瞟到涂络看到我的一瞬间瞳孔放大了一下，又恢复了冷静的样子。 我很想告诉他，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出糗的。 我慢慢移动到冷漠男子的旁边，拿起酒壶，小心翼翼地给他倒酒，顺便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形势。 老王爷去了朝歌，自然不在王府。这晚宴的主人只有涂络和这个男子。 所以说，很明显，这个男子就是。 商帝辛受。 想到这个我手里的酒一下就端不稳了，差点整壶倒在他的面前。 我倒完赶紧放回原位，做出恭敬的样子笔直的站着。 趁这个机会又偷偷瞧了一眼这个传说中好功好战的皇帝，他也不像传闻中那么老，听说已经四十多了，完全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说他三十我都相信。轮廓分明，不怒自威。将一代君王的霸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在心里暗暗感叹，这样的人，难怪要四处征伐，单单一个商，怕是满足不了他的野心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留我下来倒酒，莫不是刚刚露出了什么马脚，但我除了不敢抬头，偶尔好奇瞄两眼，也没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一直到晚宴结束，我都没能明白，这个心思深沉的帝王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因为他只是让我在旁边，倒酒。 我觉得是我想多了，估计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平时被人伺候惯了，在这边区的首领王府里，没人奉承他，安排人伺候他，于是他便自己动手，又从几个侍女中挑了我，约莫是觉得我看上去好欺负，手无缚鸡之力，不会随身带利器什么的刺杀他。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竹在门口等久了，急得要冲进来找我，好在几个侍女努力把她拦下来了。 她看着我出来马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小姐，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身份暴露了呢” 我摸摸她的头“哪有那么容易啊，好了，他们要出来了，大家都准备一下。” 两人吃完以后就要各自回去休息了，我早就自发性的站在了东面的长廊。 好在商帝也没多疑，另外两个侍女跟着商帝去了西院，我和小竹两个人默默地跟在涂络后面，一声不吭。 终于进了房间里，我们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被折腾得不行，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涂络没过来看我们，趴在门边仔细瞧了瞧，这才转过身来。 我看他呆呆的站在门边很久，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过去一看，他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我一时语塞，低下头掏自己的手帕，他手臂一伸，把我揽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举起双手横在中间。 我想他原本是想抱着我狠狠地哭一场，但现在这个姿势可能有些奇怪，我的双手挡在他的脸前，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来。 我觉得我既然来了，借个肩膀给他靠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刚准备把手放下来，他倒自己松开了。 我把手帕递给他，他看也不看，接过去就塞在自己的怀里。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是给你用，你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拿走了。 看他憔悴的样子，我也就不多说什么。 他看了我很久，憋回了眼里的泪，问我 “是想我了吗？” 第三十章 溜走失败 我…… 都这局面了，还爱拿我逗乐呢。 给我气笑了都。 “你可得了吧”我有些无奈。 他自己也低头笑了，又问我。 “你怎么来了？不知道现在的局面情况很危险吗？”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担心的口气。 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要担心我，又无奈又心酸。 在此之前我斟酌过很多遍想要跟他说的话。各式各样，冠冕堂皇。我想过亡国的打击对他来说有多大，见到他之后又该怎么安慰他，但如今强颜欢笑的他实在让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告诉他。“碧姑姑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是什么？” “她说，希望你能明白，涂甘的百姓永远都站在你身后。你是涂甘小王爷，永远都是。” 我想我不管说什么话都比不上这一句，这是涂甘百姓的心声，他比任何安慰都有力量。 我想他能明白的。 他沉默了很久，我想，他听进去了。 我正准备上前一步，他突然却转过身去了。在我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的涂络，一定也不愿意我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吧。 我静静的在桌子旁边坐了很久，默默地一杯接着一杯，给自己倒茶。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身后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是打算用茶将自己灌醉吗？” 这熟悉的语气。 我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刚刚你在晚宴上的样子有多吓人” 他倒没在意我的调笑“你这样跑出来，苏老王爷不会担心吗？” “呃……” “你不会是背着苏老王爷偷偷跑出来的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很明显吗？” 他伸出手敲了敲我的脑袋“我就知道。” “反正我现在好好的，也见到你了。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看着我，长长地叹气。 “这个月来我一直都待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出过门。” “我一直不断地回想，不停地告诉自己，涂络，你有多失败。我一直想不透，也许也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和我说话。” 他停顿了一下。 “谢谢你，小苏” 一下子想开怎么可能呢？他不说我也知道的，只是这么久以来，如果我带给他的熟悉和亲近感，能让他不那么难受就够了。想开这件事也是迟早的。急不来我也没办法帮他，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想通。 我和他抛开这个话题。聊了很多关于以前的事情，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阻止。我倒是很想知道。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他也告诉我，他是如何从在背后部署谋略学会上阵杀敌，如何去面对血腥和敌人。 时间慢慢过去。 我叹了口气。“不早了，我也没办法在这待太久，涂络，我该回去了。”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送我。 虽然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他迟疑时的那一分不舍。比起当年那个在小路尽头和我道别的男孩，他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在离开前的一刻，我忍不住问他。 “现在的结果一定是不好的吗？你这两年的征战，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不是你的问题。但你的百姓们再也经不起战乱之苦了” 这是我最想告诉他的话，比起他刚刚刻意隐忍的情绪，我更想让他明白，不好的结果，也是有双面性的。 不管是不是亡国，涂甘都撑不起一站再战了。 他没说话，我希望他能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便不再多说什么，和小竹转身关门出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还看见他楞楞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竹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姐，我们快走吧” 我蹑手蹑脚地往约好的后门走，边走边念叨“快走快走，省的夜长梦多” 看到了涂络以后，我也比较放心，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但就在我俩穿过前厅长廊的时候。 院子里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半空。赶紧把小竹拉到墙边，堵住她的嘴。然后慢慢地探出头去观察这个男子的身影到底是什么人。 他好像在捣鼓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不知从哪冒出来只鸽子，他摆弄了几下，鸽子就飞走了。 我以为他要离开了，像小竹示意了一个眼神，悄悄地挪动步子往后院走。 却没想到男子的听觉格外灵敏，他大喝一声“谁？” 吓得我和小竹两个人全身僵硬，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低低的冲小竹喊了一声。 “快跑！” 奈何我们俩又怎比的过习武之人的速度，一点也不意外的被追上来的男子逮住了。 小竹见势不妙，猛地冲在我身前，大喊 “小姐，快跑。！” 男子利落的在她的脖子上敲了一下，小竹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我扶着身后的墙壁，逃无可逃。 “大哥，我只是个丫鬟……” 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我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一起。 我看了看旁边的小竹还在昏迷，踹了她一脚。 她睁开眼睛看到我，嗓门儿特别洪亮。 “小姐！你……” 我赶紧示意她小声点。 她这才意识到我们两个现在的处境。 “小姐……” 我摇了摇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们也不知道昨晚抓住我们的男子是谁，又是为什么将我们绑在这里，接下去会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傻乎乎的被人抓了，还没人知道我们被人抓了，就是想救我们也不知道消息。 我和小竹一直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有半个人过来开门。 我忍不住怀疑“他们不会是想饿死我们吧？” “小姐，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们两个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就在我两眼昏花的时候，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我赶紧坐起来，想要看清来人的样子。 昨晚在后院里见到的男子，端着饭菜朝我们走过来，重重的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语气凶狠。 “快吃，吃完了好送你们上路。” 我本来很饿了，听到这话，一瞬间没了食欲。 默默地看了小竹一眼。 她也正好抬头看着我，我们互相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完了！ “磨叽什么，快吃” 男子的语气越发不耐烦起来。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大哥，不知我们二人犯了何事” 第二十四章 有苏公主，很高兴见到你 男子哼了一声“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自然知道下场如何。” “大哥，县太爷断案也要讲究证据呢，我俩只是路过就被你抓了，我们可什么都没看到。” 他问我“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我欲哭无泪，“大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恰好被我们撞见？” 他又冷冷的哼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没再说话。 我准备拼死一搏。 “我要见商帝” 他话里尽是不屑的语气“商帝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大哥，你不是商帝身边的人吧” “关你什么事” 我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气势来。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昨天我还给商帝全程斟酒呢。” “那又怎么样，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就该死” 我开始忽悠他。 “你说涂王府里那么多丫鬟，商帝为何偏偏让我给他斟酒呢” “你看我，你看我。” 我接着不要脸的编下去“也算是有点姿色吧，商帝在外征战这么多年，很久没有回宫了吧” 男子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起来。 我觉得自己大概成功了一半，最后狠狠抛了一个炸弹。 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难怪，商帝那天拉我的手，我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的呢，现在回想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编完故事瞟了他一眼，他已经收起了自己的佩剑，步伐慌乱的准备开门离开。 然后突然他顿住了。 一步步后退，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陛下，陛下饶命，我不是有意绑您看中的人的，我真的不知道”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朝门口看去。 男人一身墨色长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眼神像一片深海，令人捉摸不透， 听到面前人的求饶，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我的人？” 接着目光向我们两个看过来，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他牵动一丝嘴角，轻哼了一声，冷漠地开口 “我早就知道一行人中有内贼了，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查不到吗” 男子的脸色马上变得惊恐起来，疯狂磕头。 “陛下，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呵”他冷笑一声，吩咐周围的人道。 “把人带下去，问出他的主谋” 身后立刻上来两个侍卫，将男子拖走了。 “等等。” 他突然又叫住侍卫，慢条斯理的说。 “别搞死了。” 虽然说话的语速十分缓慢，却能听出语气里的不悦。 男子求饶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下场可想而知。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尽量的不发出谁声音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侍卫都已经退出去了，商帝却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我低着头，五官都在诠释着痛苦。 他慢慢的走过来，一步一步，我的整颗心都吓的提了起来。 墨色长衣就在边上，我怎么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他站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动作。 我闭紧了眼睛，屏住呼吸。 突然感到脚上一松，束缚感瞬间消失了。 我连忙睁开眼睛，他俊朗的眉目近在咫尺，伸出手替我解开脚上的绳子。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小竹在旁边更是吓得一声不吭。 他此时直起身子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他淡淡的开口，却语出惊人，一字一句的说 “苏妲己公主” 我去……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离家出走的消息传的这么快吗，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也不至于认出我吧。 我居然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笑意，有些无奈，这是取笑的意思吗？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凑近我，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我点点头“请大哥赐教。” 他这才慢慢开始解释，还顺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早就听说……” 他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有苏的公主，倾国倾城，又有幸，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你的画像” 我…… “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丝怀疑了，所以我特地留下你，涂络在看到你眼里的那一抹震惊，让我更加确定了” 好精彩的逻辑推理……不不不，是我自己太蠢…… 他边解释边帮我解了手上的绳子。 “放心吧，我不会抓了你去威胁你的父亲，这种小人的手段，我不屑于。” 我趁着自己手脚自由了，赶紧去帮小竹解开绳子。 我知道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放我走了，手忙脚乱的帮小竹恢复自由身后，转过身来跟他道谢。 “谢谢你” 我一直以为，先古暴君都是一样的杀人成性，嗜血狂魔。但这个男人颠覆了我的认知，虽然有苏没有涂甘强大，但想要一时半会儿拿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他今天强行留下我，完全可以利用我，威胁爹爹。 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在小小的房间里，向我诠释，他虽然喜欢征越领土，但他是一个君子。 我忍不住说“你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是吗？”他偏了偏头，饶有趣味地道。 “世人口中的我，暴虐成性，杀伐无度？” 他懒懒的倚在床边，问我。 “那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眼睛半闭合的靠在床尾，之前也没来得及仔细看他，如今近距离了才知道，原来这位暴虐无道的君王，生得如此好看，一对迷人的桃花眼，眼神里饱含太多太多东西，深邃地像一片深海，让人畏惧，又足够吸引。修长的剑眉，挺拔的鼻梁，五官精致，棱角分明，加上与生俱来的冷漠气质，霸气起来气场全开，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见我长时间盯着他没有说话，慵懒的开口 “怎么，小公主，觉得我不昏庸无道了？” 我连忙回过神来，赶紧拍马屁 “商帝陛下当然是无与伦比，旁人望尘莫及。” “倒还挺会说话。” 他随意的摆摆手“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再不然，你的父亲可要来找我要人了。” 我点点头“谢谢你，那我们就走了。” “就此别过。” 就在我们开门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在身后开口，语气里三分调戏，五分笑意。 “有苏我迟早会拿下的，你刚刚同叛变那侍卫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实现啊” 我臊得想抽自己一个巴掌，开门的手都不利索了，颤颤抖抖着开门，一把将小竹推了出去，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第二十五章 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出所料 我想了想，此次回去定是会被娘亲抽筋扒皮了，心中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小竹安慰我“小姐，要看淡一点，小竹会顺便帮你挨几鞭子的” …… 我们才出城半个时辰，就被四处张贴告示的卫将军发现了。 他命手下找来马车 “公主，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我小心翼翼地跟他探口风“卫将军，你出来的时候，我娘脸色怎么样？” 他迟疑了一会 “公主，王夫人那么疼你，肯定不舍得怎么样的” 我觉得有道理，有些欣慰 他又说“属下让吕娘给您多备点吃食，到时候从老地方给你送进去” …… 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憔悴一些，说不定娘亲怕我在外面吃苦，一个不忍就不罚我了，给我备点什么好吃的补补。 小竹说“小姐，这是不可能的” 够了…… 我才踏进家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侍卫丫鬟们站在边上，边上凝重，看向我的时候都带了一丝的同情和哀伤。 娘亲坐在上位，慢条斯理的喝茶。 我颤颤巍巍的过去，调整自己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叫一声 “娘……” 桌子“啪”的一声响，我马上腿一软跪了下去。 “娘，你别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娘亲严厉地说“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差点把我吓死” 娘亲揉着我的头，语气里饱含着担忧 “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爹爹可怎么办啊” “娘亲，是小苏不好，小苏不该不打招呼就跑出去的……” 虽然我出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所有的问题，但也确实让大家担心了。世道这么乱，我和小竹两个女孩子，偷偷跑出去，也给有苏添了不少麻烦。 而且现在娘亲正在气头上，一定要及时认错。 “小竹也是，不看着点公主，居然和公主一起胡闹！” 娘亲转头又训起小竹。 “夫人，是小竹的错……” 我打断她“娘亲，是我非要出去的，小竹没拦住我，娘亲要罚就罚我吧” “当然要罚你！你以为你认个错就好了！” 我撇撇嘴，果然还是要挨罚 娘亲又问我“你出去，是为了涂络吧” 我轻轻的点头“嗯” “他怎么样了” 娘亲还是很关心涂络的，只是觉得我太过冲动，娘亲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计划，计划好了才去做。我从小就和娘亲背道而驰，我如果想去做什么，直接就动手了，管它乱七八糟的。 “涂络身体挺好的，就是情绪……” 娘亲理解地道“他也挺不容易的” 我应和道“对对对” “但你别以为这样，就不用受罚了，你知道王府为了你，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需要让你长点记性” “我知道了，娘亲” 接下来的日子，我半步也不得离开王府，各种宴会什么的也无法参加，无趣得不行。 小竹偶尔给我寻来些玩具，但我也提不起兴趣，唉声叹气，象征性地玩几下，不扫小竹的兴。 小竹默默地去打探边关的事情，每天给我带来些消息。 但这些消息，一天比一天令人担心。 比如，商又攻下了有苏几座城池，比如，有苏有损失了几员大将，比如，壮年男丁全都征兵去了，整个有苏的粮产大减。 “小姐……” “怎么了” “卫将军又传来战报，听说……听说丞将的小儿子……领兵作战，全军覆没” 我心里一酸，忍住泪水“丞伯伯还好吗” “不太好……” 这乱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半年来又发生了太多事情，节奏快得不像话，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王府，一个一个重磅消息接踵而来。 一座座城门失守，一个个将士离世，看着我从小到大的叔伯们，都不见了，找不见了。 我想大家心里都应该明白，默默地坐着属于自己的事情，默默地等着那一天到来。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照常早起，吃饭，逗着小猫儿。 温顺的小猫儿突然暴躁起来，对着我怒目圆睁，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我感到一阵压抑，拿着吃食努力想要逗它。 小斯这时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跑进来，跑三步摔两跤“夫人！夫人！” 阿娘斥道“慌什么！什么事情！” 卫将军跟着小斯的身后进来，往日沉稳的步伐却飘虚不定。 他砰地一声跪下来，我听到他声音努力保持平静。 “夫人，凉城失守了” 虽然提前有了心里准备，我的心还是咚的一声，好像掉进了无尽深渊。 阿娘很久没说话，再次开口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波澜。 “王呢？” “正在回来的路上”卫将军顿了顿 “还有……还有商帝” “下去吧” “是” 阿娘沉默了一会，看着旁边逗猫的我“小苏啊” “嗯？”我轻声应道“怎么了，阿娘？” “你收拾一下，去阿公家玩几天” “现在？” 阿娘点头，不容置疑“对，现在” 我只能听从阿娘的吩咐，阿娘的话，一定有阿娘的道理。 同小竹收拾东西的时候，小竹问我“小姐，为什么王夫人要你现在去尔莫王那里呢，王不是要回来了吗？” “阿娘这么吩咐，我们照做就好了，东西都收好了吗？” “收好了，小姐” “好”我关上房门“现在就走，车备好了” 当我们准备出发的时候，侧门却被士兵团团围住，盔甲上带着龙的图案，不是有苏的将士。 “我们不用走了” 小竹奇怪“为什么” 我只能带着小竹原路返回，让丫鬟去找阿娘，告诉她，我们不去了。 也并不是我们不想去。 爹爹回来了，商帝到了。 我和小竹在房间里待着，无事可做，小竹想要出去探听一下，我不让她去找麻烦。 但我不让她去，麻烦自己也就来了。 “小姐，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我坐在镜台前，同小竹道“小竹，梳洗一下” “小姐需要什么样的？”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最普通的” “小姐，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忧虑啊” 我忧虑吗？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平淡无波，看起来是忧虑的样子吗？我努力扯了扯嘴角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小竹探过头来看看我 “小姐，更苦了” 我嘴角放下来，叹了叹气，虽然我不断安慰说服自己，用安抚涂络的话来告诉自己，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终究结束了战火。 但我怎么说服自己，心里也沉闷得像重重压了一块石头，亡国，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第二十六章我来兑现承诺了 粗略地收拾一番，素衣素面就去了正厅，爹爹瞧见我来了，和一同坐在上位的男子介绍。 “这是小女，妲己，没见识过大场面，见笑了” 男子不在意的笑笑“早就听说有苏的公主沉鱼落雁，苏老王爷好福气” “商帝陛下抬举了”爹爹客气地回话，又赶紧叫我“小苏，快见过商帝陛下” 往日骄傲的爹爹，有苏部落的首领，不曾在任何人面前低头，但如今局面不同，委屈爹爹了。我心里默默叹气，上前几步行礼 “小女妲己，见过商帝陛下” “公主请起” 他此时和我离得不到十公分，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来兑现承诺了” 我瞳孔一震，想起那天他在涂王府说的话，我以为他是打趣我的…… 虽然心里恨恨地，脸上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娘设了宴席，还备了最好的房间，看来这位商帝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了。 饭间的气氛沉闷得很，几乎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低头吃饭。 饭席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以为总算能溜之大吉了，商帝突然和爹爹说 “往后有苏的话，不必向我朝进贡了” 爹爹明显吃了一惊，但马上又带上忧愁的神色。 涂甘的事我们早已听说，征收进贡是周边部落的两倍，有苏地大物博，本应每年的贡品要翻上几番，现在却得知无须进贡，谁都不知道商帝心里在琢磨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我有些头疼。 “不仅如此”他又开口“往后的有苏，还是希望由苏家来治理，任何的政策推行，也不必过我朝的流程” 爹爹脸上的愁云更多了，有些艰难地开口“不知商帝这是何意？” 相必爹爹也预感这并非好事，想要婉言拒绝 “我有苏和其他部落并无分别，得商帝如此恩赏，如何承受得起” “苏老王爷不必客气”商帝端起酒杯，看似不经意的说，分量却极重 “我这人，一旦有了什么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了” 爹爹感受到话里的胁迫，只得谢过。 “以后有苏和我朝就是一家了，若是别的部落来犯，我朝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又开口，一句一句让在座的人都屏息凝神 “但是”他又道“有苏要和我朝保持友好的关系，总要点诚意的” 他说着朝我看过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有苏公主倒是贤良淑德，若是到了朝歌，整个商都不会亏待她的” 我明显看到爹爹的表情僵硬了，娘亲更是捏紧了拳头。 我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不说话，这些不是我不同意，就能说了算的。 爹爹讪笑道“商帝陛下抬举小女了，我这小女自小在部落长大，性子大大咧咧，去了天朝还不知闯出什么祸事来，给陛下添麻烦就不好了” 商帝原本平和的语气变得冷漠起来“苏老王爷是觉得，朕没有本事，连保护公主都做不到吗？” “不敢不敢，陛下误会了” 爹爹又赶紧道“我这小女，自小跟涂小王爷有婚约，去了天朝怕是会坏了陛下的名声” “不妨事”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朕已经为涂小王爷指配了朕的小女儿，来维护涂甘和我朝之间的友好关系” 他虽然平淡的说着，但却带了浓浓地威胁的意味“苏老王爷不会是不想和我商之间友好共处吧？” “陛下说的哪里话” “那就好，朕来有苏之前，朕的小侄儿曾对朕说，非常喜欢有苏的风景，若是苏老王爷不领情面的话，也不妨让他前来治理有苏，好锻炼锻炼” 这最后一重击让爹爹沉默了。 我知道爹爹的担忧，这位商帝的小侄子三旗王，传闻手段凶残，崇尚武斗，曾经在商帝赐予的一方封地大兴斗场，人兽相斗，惨不忍睹。 有苏必然是不能落在这种人手里的，爹爹一生抱负远大，渴望带着有苏走上巅峰。亡国一事已是重大打击，若是眼睁睁看着有苏走向覆灭，他一定是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我也是。 所以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朝爹爹甜甜地笑 “爹爹，小苏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有苏，听说天朝繁盛，风景也很优美，倒还很想去见识一番的” 爹爹和阿娘猛地看向我，阿娘瞬间眼里就蓄满了泪水，咬牙“小苏……” 商帝倒是有些意外地看着我，瞬间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态。 他此时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酒，我知道，他在给爹爹和阿娘时间。 爹爹许久没有说话，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带着长长地叹息 “也罢，小苏就随商帝去天朝长长见识吧” 谁人都知道，这个长长见识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我还是在万众宠爱下长大的有苏公主，在人们口中相传，时不时烦恼这我和涂络的婚约该如何如何。 那个男人，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在谋略上考虑周全，无人能比。他改变了有苏的一切，涂甘的一切，还有，我的一生。 回去以后小竹更是替我痛心，骂骂咧咧个不停 “这位商帝，真是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看上我家小姐” 她啐了一口“他也配” “小竹”我喝到“隔墙有耳，被人听到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怎么办呀小姐”她看上去比我还着急 “要不咱们逃吧，离开有苏，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傻小竹”我揉揉她的头“你以为，我现在还是我吗” 她又奇怪了，这个榆木脑袋“小姐不是小姐吗？” 我忍不住在她脑门弹了一下，疼得她哇哇直叫。 “若是我走了，有苏就完了，你忍心看着有苏落入魔爪吗” “可我也不忍心小姐落入魔爪啊” 我叹道“我这一生也就如此了，若是能为有苏做点什么，也不枉我作为这有苏的公主，活过这半生” 她听得我的话，在我身后小声啜泣起来，我真忍不住想骂她 “好了，哭什么，我又没死” 她哭得更伤心了。 我只能让她平静平静，自己一个人到偏院走走。 苏王府不如涂王府的规模，院和院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娘亲一向喜爱小家和谐的氛围，并不喜欢大动干戈。 于是我在偏院散心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同样出来走走的商帝。 真是巧啊。 我强忍住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过去行礼 “商帝陛下” 他此时倒不如饭席上收敛，仔仔细细地瞧着我，看的我有些恼起来。 才收回眼神，调笑道“怎么，我仔细看看未来的妃子，也这么惹人厌么” 第三十四章朝歌和亲 你算有点自知之明…… 当然我也不能这么说 “商帝陛下想做的事情，别人还能说半个不字吗？” 他凑近我“生气了？” “陛下误会了，臣女只是觉得，陛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来愚弄我，毕竟臣女可比不上一个部族每年的朝贡” 他倒不以为然“朕觉得值得就好” “陛下这么做，可经过众臣商议，若是臣女到了天朝，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你成为众矢之的，会恨朕吗？” “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我并不想后半生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 “你倒是大胆，从没人敢这么跟朕说话” 他的笑容中带了不易察觉的温柔“朕既然让你跟着朕，就定会护你周全” 他正视着我，眼里似乎带了一丝认真，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信吗？” 我只是过着被安排好的命运和生活，谈什么信与不信 “自古薄情帝王家，陛下这话是说给臣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峻起来，估计是我总是顶撞他，终于将他激怒了。 两个人这么僵持着站了一会，空气也增加了一丝凉意。 “陛下再走走，臣女就先退下了” 说完赶紧开溜。 待我走出几十米远，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他还站在原地，背影中居然带了一分落寞，我都怀疑是我看走了眼。一定是我看走眼了。 我几乎是奔回房间，想到刚刚他认真的样子，凑近的气息，耳根居然有一丝发热。 哼，老男人，不如涂络半分温柔。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熊猫眼去给爹娘请安，阿娘看到我这副模样，以为我是为涂络的事情伤神，唉声叹气地安慰我。 “小苏啊，你这辈子和涂络是有缘无分了啊，都是爹娘没用，苦了你了……” “阿娘……”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朝门外看去。 一大波人抬着带着喜绫的大箱子进来，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个院子。 阿娘也整晕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人上前来行礼“苏夫人，这是我们陛下差我们送来的，是商都和有苏和亲的聘礼” “这么快！” 这不是昨天晚上才“商定”的事情吗？ “是的，恭喜了，苏夫人” 阿娘满面愁容地望着我“小苏，看来这个商帝是有备而来” “本来还以为事情有回转的余地，现在看来……哎……” 我心里了然“现在看来，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了吧” 我苦笑“他设计周密，根本就不允许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这大红喜绫，在这国丧的时候看起来是如此刺目。 整个部族哀痛的日子里，这个男人，挑衅地送来聘礼，又昭告天下和亲，实在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商帝送来的东西谁敢不收，阿娘按住爹爹想要把东西扔出去的双手。 爹爹甩开阿娘“夫人！” 为首的礼官像看热闹一样默不作声的看了很久。 “苏夫人，和亲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您还是尽早和公主道个别，毕竟这以后山高路远，要再见面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什么？！”爹爹和阿娘惊道。 爹爹更是一把揪住礼官的领子“为什么这么快！” “苏南王应该有所准备才是啊，放心吧，有苏离天朝不算近，这马车也要两天时间才到，您还是趁这时间，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礼官话还没说完，爹爹就一拳揍了下去，有苏部族的人大都身强体壮，爹爹更甚。这一拳下去，礼官就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阿娘赶紧上前阻止，哭着抱住爹爹 “王，快住手，快住手，你想想小苏，如果得罪的人太多，她以后在朝歌可怎么生活啊……” 听了阿娘的话，爹爹硬生生收回了拳头，又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爹爹转身走掉了，可我分明看见他转身时脸上的泪痕，从小在我眼中顶天立地的爹爹，现在却痛恨自己的无能。 “阿娘……”我走过去抱着泣不成声的阿娘。 “小苏……阿娘对不起你” “阿娘说的哪里话”我咧着嘴，尽量让自己笑一笑，泪水还是漱漱落下来。 “小苏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以后有空，一定常回来看您，好不好？” “好……好……” 接亲的马车一天比一天更近，商帝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回到了朝歌，用他的话来说，是要回朝歌操办和亲事宜，绝不亏待名动天下的有苏的公主。 大家沉默着听他说，没有半个人搭腔。 和亲的马车到了有苏，阵仗大得吓人，百人接亲队伍，清一色的红马，自都城城门一路吹吹打打。 我一大清早就着了喜服等着，喜服是阿娘连夜亲手赶制的，阿娘说，以后到了朝歌，你也是有苏的公主。 听着越来越近的锣声，我慢慢地站起来，一瞬间居然有些腿软，不自觉抬起头来，才发现泪水满面。 我扯起嘴角笑笑，却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 “阿娘，爹爹” 我跪在他们面前，磕头 “女儿走了，今日出阁，一谢爹娘生养之恩” 我抬头时，娘亲早已是哭得站不住。 再拜“二谢爹娘包容之心” 三磕“三谢爹娘宠爱之情” 再直起身来，差点话不成句“望爹娘日后，一生平安喜乐，不要牵挂女儿” 小竹将我扶起来，总算有了支撑点，我几乎是把所有的力量压在她身上。 她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满脸泪水，说不出话来。 上次被爹爹一拳揍倒在地的礼官如今站在一旁催促 “公主，时辰不早了” “阿娘”我低声说道“我走了” 在我跨出家门的那一步，阿娘突然大喊着冲上来，却被礼官让人拦下。 “小苏！” 阿娘边哭边喊“娘和爹爹一直在这里，受委屈了就回来” 我无法回头，只能死死捏着小竹的手，泪水吧嗒吧嗒打在她的手上。 “小姐”小竹说 “你还有我” 还好，小竹还在身边，她说什么也要跟着我去朝歌，不管我怎么劝说也不愿意留下来，这一去，背井离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却也无所畏惧，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我。 她说“朝歌那么大，小姐一个人可怎么办” 是啊，如果没有小竹，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马车就停在眼前，踏上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怔怔地站了一会，礼官催道 “公主，上去吧” 我扶住小竹，抬起脚的一刹那，听到乱哄哄的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喊声 “小苏！” 我的泪瞬间掉下来。 第三十五章结亲大典 虽然大红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也能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他在人群中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刚抬起的脚又停住了。 记忆涌上心头，离别的不舍更重了一分。 礼官开始不耐烦了，不停地催促，小竹和他吵了起来。 我拉住她“走吧” “小姐……” 这遥遥天朝路，总是要走的。 我心里的话，最后也没能说出口。涂络，今日一别，各自珍重。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开，为和亲的马车让出一条路来。 涂络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人海。 马车颠簸，这一路并不好走，尽管中途已经停下来休息多次，还是让人很不好受。 “公主，再坚持坚持”礼官又催我们出发了。 小竹和他争执“催什么催，多休息一刻又怎么了” “小竹姑娘有所不知，这日程都是计算好了的，若是晚了半天，误了良辰，奴才这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就你们天朝规矩多” 我及时制止道“小竹，别为难公公了，我们走吧” “哎”礼官喜笑颜开“多谢公主” “不不不”他又突然改口“往后该称娘娘了哈哈哈” 小竹扶着我上马车，在我耳边碎碎念“谁稀罕当这天朝的娘娘” 这小丫头，真懂我心思。 据说朝歌对此次和亲看得十分重要，象征着商与周边部族的友好互助。有苏与朝歌和亲，也代表了其他部族。 小竹对朝歌还是好奇的，在路上消磨了这么久的时间，离开有苏的不舍已经被朝歌的新鲜感冲得很淡了。 虽然我没有办法看到外面的景象，但小竹全程和我叽叽喳喳的转述，说商都的繁华，热闹。 末了又叹气，“再怎么好不如有苏好。”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笑话她“看你还挺开心的” “小姐……” “以后在这天朝，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嗯”她狠狠地点头“小竹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从朝歌城门一路吹吹打打，比起离开有苏时的嘈杂，这里可以算得上人声鼎沸。 所有人都想看看有苏和商都的和亲，会是多么大的场面。 一路红色绢布从皇城城门延伸到主殿，商都的所有大臣在两侧站着，千名禁步军全程保驾护航。 下了马车之后，就有侍卫们抬着彩撵来到我面前，盖头是已经可以掀起来了，这是有苏和民间的习俗，朝歌的皇室结亲，是不用盖头的。 小竹在旁边跟着，同所有人一起沉默着将我送至主殿前面。 龙撵这时也一同到了，我低着头，不去注意对面男人的视线，余光还是瞟到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 我不愿意看他，只按着流程下撵，宫里的喜娘在旁边不停地教导我该如何如何，这样的场面，也容不得我半点分心。 若是出了些差错，可是丢了有苏的脸。 这红色的绢布很长很长，主殿也很远很远，走了很久也走不到头。 所有的目光注视着我，这样的感觉十分不适，但我还是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地往前走。 这一步一步，终是走上无法回头的路了。 接下来的流程繁琐至极，整得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小竹似乎也发现了，近日长途奔波，身体本就不舒服，又这一番折腾，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好了，但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总算是熬到礼成结束，小竹赶紧过来扶住我，我感到双腿无力，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又有丫鬟过来拉住小竹，说要送我上彩撵去清情宫，小竹甩开她，面色凶狠。 “没看到我家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姑娘说的什么话，你家小姐不就是我家主子吗，我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还要劳烦姑娘扶着娘娘上彩撵” 她们的对话越来越小声，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着实太差，这几年来常常晕倒，不是被人敲晕，就是身子原因，反正各种晕，柔弱得不行，但我明明是一个很强壮的人啊！ 一定是来了天朝水土不服，加上优思过度。 果不其然，太医也是这么说的。 小竹告诉我说，太医说我烦忧过甚，要好好调养调养，特别是情绪方面。 小竹看上去比我还忧愁“小姐，自从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愁眉不展的，整日没有开心的样子” “是吗”我摸摸自己的嘴角，突然想到什么，抓住她的手 “结亲仪式还没有结束！后来呢！” “小姐放心吧，你在结亲大典上晕倒，好在该成的礼都成了，商帝陛下把你抱上龙撵送过来的” “什么……”我有些不理解 “他不应该如此啊，那么多事情需要应付，只需差人送我回来就好了” 小竹侧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的，那天那个宫女也是这么劝商帝的，说什么不合礼节” 她耸耸肩“我也不懂，反正商帝陛下也没理她” 我…… “他就这么顺利当着所有人的面送我回来了？” “嗯”她点头“好像皇后的脸色不太好，小姐，不会有麻烦吧” 我扶额叹气“那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刘公公的声音，声音又高又细 “皇后娘娘到！” 我俩对视一眼，来了。 我赶紧吩咐她“你待会什么都别说，别惹出事来” 房门被打开来，我赶紧躺回去，作一副虚弱的样子。 “妹妹”皇后还未到床前，关切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 “妹妹可还好？听说妹妹醒了，我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她坐在我床前，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 “劳皇后娘娘挂心了，臣妾挺好的，有苏到朝歌路途遥远，估计是这一路上憋出病来了” “那妹妹可要好好养着身子，我带了些名贵的补品，妹妹不要嫌弃” 我赶紧起身“谢皇后娘娘厚爱” “哎”她也赶紧扶着我“妹妹不必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妹妹初来乍到的，姐姐的特地从安宁宫带来两个宫女服侍你” 她侧身把身后两个长相秀气的女子指给我看。 “别看她们小小个的，干起活来可利索了，来宫里也有些年头了，深知宫里的规矩，绝不给妹妹添麻烦” 我瞧了两眼，笑道“那就多谢皇后娘娘好意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若是以后这后宫中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我也跟她客气“那还要多麻烦皇后娘娘了” “好了好了”她笑着站起来“那我就不叨扰妹妹休息了，妹妹好好养着身子，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听得她要走，我拉开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恭送……” “哎”她赶紧回头制止我“妹妹不必下床，姐姐自己离开便可以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我吩咐小竹“小竹，快送送皇后娘娘” “好的，小姐” 小竹送完皇后之后回来，又和我念叨“皇后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小姐刚醒，她后脚就到了” 我又坐起来，冷冷的看着守在外面的两个宫女 “这后宫可是她的地盘啊，还不知道这以后能有什么事情呢” 我伸了伸懒腰，提醒她 “防着点那两个宫女” 第三十六章宫里的生活 在床上躺了几天，用身体不适的理由躲过了大婚之夜，但总不能一直这样避下去的。 所以这天夜里，商帝来了。 几个宫女忙前忙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愁得很，不，不止我一个，还有小竹，她看上去比我愁多了。 男人坐在一旁地软塌上，自进来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宫女过来提醒我“娘娘，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沐浴了” 我慢吞吞地站起来，他此时也抬起头，严谨的眼神带了一丝玩味。 我安慰了一下自己，狠狠心，既然成为这商都的娘娘，就要视死如归！ 待我换上衣服，宫女们都自觉退出去了，小竹也只能跟着出去，还不放心地回头看我一眼。 我用眼神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我！我能行！ 后来小竹告诉我，我那时的眼神一点也不像在安抚她，倒像是慷慨就义的样子。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才终于肯开口 “更衣” 张开双手站在床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满脸写着，快来伺候我。 我只能默默给他更衣，在他身后一直翻白眼。 然后来到他身前，又恢复淡然的样子，我可不敢在他面前翻白眼，我怕是嫌命太长了。 心里杂七杂八的想着，能抚平一下现在奇怪的心绪。 怎么说呢，五味杂陈，我想到皇后跟我说的话，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就来找姐姐呀！ 现在可以吗？ 快把眼前这个男人带走吧。 胡乱的想着，他突然身形一动，朝着我靠近，我没来得及反应，极速往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就要摔下去。 有力的双手揽在腰间，又将我拉进他，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精致的五官近在迟尺，每一次呼吸都打在我脸上，温热的感觉，烧得我两耳开始发烫。 “这么怕我？”他声音温柔又低沉，注视着我。 我也不是怕你…我不知怎么回答他，怎么转移话题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指了指他的手“可以先放开我再说吗” 他摇头“不可以” 真是霸道。 “为什么一定要我过来和亲？” 他笑了，反问我“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好奇” 我还真是挺好奇的，上次在有苏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周边部族这么多，一个天子，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为什么一定是有苏？为什么，一定是我？ 我于是把我想的说出口“你不缺女人，为什么要和有苏和亲，还是，你只是需要和亲这样的形式，来表示商都的宽和” “有必要吗？”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显示商都的宽广心胸？” 我歪歪头“不是吗？” 他停住不说话了。 我有些头疼，是不是又哪里得罪他了？我有那句话说的不好吗？ 仔细地回忆一下，并没有发现哪句话的用词有问题。 我瞧瞧他的表情，实在摸不透，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信吗？”他语出惊人，给我狠狠吓了一跳。 啊呀，什么东西，大晚上说这么惊悚的理由。 我抖了抖肩膀，打了个冷颤。 “这是你惯用哄嫔妃的手段吗”我问他。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认“你不是嫔妃” 他这句话我是认可的，我不是嫔妃，因为我是贵妃。 我也懒得跟他纠结这个，毕竟两个人的姿势实在很难受。 他人太高，我又太矮，虽然只是揽住我的腰，但总觉得几乎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我只能垫着脚尖配合他。 否则，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低下昂贵的头颅来配合我的！ “呼”我深吸一口气 他倒还反问我“你怎么了” 我示意他看我踮着的脚“我好累……” “早说” 早说什么？ “啊啊啊！！”我还没听懂他的话，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起，没有双脚站在地面上的安全感，我手忙脚乱的揪着他的领子，哇哇乱叫。 他突然笑出声来，弄得我莫名奇妙的。 我停下叫声，看着他抱着我笑得非常放肆。 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 他又笑了好一会才停住，强忍笑意看着我。 “你看别人抱着都是手搭在胳膊上，谁像你像个鸡仔一样，扯着我的领子，双手护着胸前护得死死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我气到颤抖“你还想要美感！！！” 他突然低头，挡住我的视线，眼前突然一片黑暗，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我楞了一会，直到他直起身子，我才知道，他刚刚在亲我的额头。 亲我的额头…… 我的脸刷的红起来，他的视线和我对上，居然给我一种目光温柔似水的错觉。 呸呸呸，肯定是我看错了，这个冷漠又残酷的君王，连温柔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一定是我臆想的。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就抱着我往床的方向走去。 我闭着眼睛，终于感觉到了紧张，睫毛也颤抖着，连呼吸都小心起来。 他把我放在床上，靠我很近，双唇划过我的脸颊，吓得我往后缩了一下。 我以为他要做些什么，但却良久没有动作。 我推推他“怎么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小声地叫我“小苏” “嗯？” 我有些吃惊，爹爹和阿娘才叫我小苏，平常在人前，他要么叫我苏公主，结亲后叫我苏贵妃，小苏还是第一次叫。 “你不太一样” 我不一样？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哪里不一样？” 他又不回答我了，这个男人，总是自己说些什么，等别人问他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说了。 令我更惊讶的是，他居然拉过一旁地被子盖在我身上，甚至帮我掖了掖被子。然后翻身睡到内侧去了。 又自己给自己盖上被子，转到一旁去了。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这个男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认识他一来，常常刷新我的认知。 我缓了很久 不得不说，关于今天晚上他过来的这件事，我表面上看上去风轻云淡，实则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小竹自打听到这个消息就很忧愁，但我才是真的忧愁啊，让我更忧愁的是，他居然躺到内侧睡着了！！ 并不是我对这件事抱有什么想法，而是，以后每一次他要过来清情宫，我都得提心吊胆啊！！ 谁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心情好，招呼我和招呼狗狗一样，开心就过来住两天，不开心就自己一个人待去吧。 我转过身，伸手戳戳他。 “何事？”他转身面对着我，高挺的鼻梁擦过我的鼻尖。 我往后挪了挪“没事” 他伸过手给我盖被子“那快睡吧” “哦……” 第三十七章蹲大牢 商帝陛下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说什么。 小王爷和小竹一人分了一间房去休息了，虽然我同商帝是夫妻的关系，但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只在内侧躺下了，我在桌子旁盘算着，这趟出来要花多少钱，平日我的月奉也都存着，只我和小竹两个人还是够的，现在多了两张嘴，就有些紧了。 我居然在这忧心钱的事情，真令人难以想象。 床上躺的是整个商都最富有的人，我能不能求求他，让他回去给我多拨点钱…… 但我又不好意思，毕竟求他放我出宫的也是我，要小郡王跟着的也是我，那这金钱上的负担是我也理所当然。 我又刚来商都不久，存款也没有多少，好在出来的时候，我多带了些平日里赏赐的首饰，找家当铺当掉一点，就足够了，毕竟这些奇珍异宝，也价值不菲呀。 说干就干，我瞧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他已经和衣睡去了。 我偷偷摸摸地跑到他旁边，小声叫他“陛下！陛下！” 没有反应。 确认他已经睡着了，就可以放心了。毕竟当首饰这种事，还是有点丢人，说起来，有点像是恶毒的妻子当掉家里的财宝准备携款潜逃的意思。 收拾了几件首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过来，于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为了让心里有点底，我又去了小竹的房间。然后正巧撞上刚从楼下上来的小郡王。 “娘娘……夫人怎么出来了？” 我尴尬的笑笑“找点吃的……” “那我帮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拒绝“你去休息吧” “好的夫人，那我先回房间了” 为了圆谎，我又只能顺路下楼找小斯，假装一副我真的饿了的感觉。 算了算了，没有小竹陪着也没事，我就一个人去吧。 我把披风上的帽子戴起来，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周围，出门去了。 在街上转了好久，总算看到一家永记当铺，店面够大，也足够繁华。 就这家了。 我理了理帽子，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我，大概是因为我心虚，回头看了看，除了来来往往的路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进来店铺里，径直走到柜台招呼小斯。 “姑娘，当货还是赎货” “当货”我从怀里摸出翡翠簪子，和几个玉石。 “呦”小斯皱着眉头“姑娘稍等，我去请下我家掌柜的” 我又掩了掩帽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去吧去吧” 小斯走到一旁去跟一位发福的男子念叨了什么，男子的目光朝我看过来，眼神中带了不友善的感觉。 我有些瘆得慌，刚准备起身，对方就走了过来。 露出并不友好的笑容“姑娘你好，我是永记的掌柜” “你好你好”我往后退了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掌柜的又问“姑娘要当的东西，可否拿出来让我瞧一瞧” 我从怀里摸出来。 掌柜的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姑娘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家里的……” “胡说八道！”他突然喝到“这玲珑玉石，极品的翡翠，一看便出自宫廷或者王府这样的地方。” 他又靠近了仔细看我“朝歌从未见过有这么一位郡主，快说，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欲哭无泪“真是我的……” “还不老实，再不说我可让小斯去报官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看过来 我心里后悔的很，早知道当个东西都这么麻烦，我就不当了，钱不钱的事，向商帝开口求一求丢丢脸就好了，现在好了，丢脸丢大了。 我恨恨地自言自语“还是有苏好，什么破朝歌，当个东西也这么麻烦” “来呀”掌柜的朝小斯挥手“给我抓起来” 我大惊失色，拔腿就跑。 才准备逃出去，就被人挡住了去路，撞在来人的胸膛上。 熟悉的感觉…… 男人低头看着我，止不住的笑起来。 完蛋，这下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他一把把我揽在怀里，跟正准备动手的掌柜说“我作证，东西确实是她的” 掌柜的还是很怀疑“你作证，你拿什么作证” 我求救地望着他，他又低头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伸手去腰间摸什么，然后表情僵住了。 我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我忘了，晚上沐浴之后，换了身轻快的衣服，嫌累赘就没把令牌带在身上” 我瞪大双眼“那怎么办！” 他还是很淡定地低声道“别担心，等会我数一二三，就一起往门外跑” 什么馊主意啊！！ “一” “二” 我已经做足了准备，等他的三开口，就马上开溜。 奈何他才喊到一半，一旁地掌柜又说话了“朝歌从来没见过你这位达官贵人，必然是骗人的，快把他们抓起来送官！” “跑！” 我还在朦胧的状态下，一下子给我吓得不轻。 然后我们就被送去衙门了。 我问他“你不是骁勇善战吗？怎么连几个小斯都跑不过！” 他反驳“还不是因为带着你” 我要气死了，恨铁不成钢地道“谁让你带上我了，你先跑了，再回来救我啊！” “你现在这话说得好，要是我当时跑了，回去你又得说我丢下你一个人了” “屁！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谁知道” 他想到什么又笑起来，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笑得开心。 “你怎么了” “啊呀”他做势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没想到，我的贵妃娘娘居然要出来当首饰，是我平日给的月奉不够吗？” “你还说！”提到这个我就有些难为情“还不是你们几个都不付钱，房费也是我出的，饭钱也是我出的，我不去当首饰，怎么禁得住四个人吃饭啊，我又刚来朝歌不足两个月，又没有多少存款” “呦呦呦”他笑道“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的，受委屈了？” 我转到一边去不理他。 “好了好了”他又安慰我，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不再笑话我了。 “是我不好，回去给你月奉加倍好不好” “我不要”我拒绝他“到时候被哪个小主，哪个娘娘知道了，又说你搞特殊，将我视为眼中钉了” 他扬起声音“我看谁敢” “不过”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我还是第一次蹲大牢，没想到我一个堂堂商都的皇帝，居然还有蹲大牢的一天”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自作主张的” “我又没有怪你”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活了大半辈子”他说着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脸上带着笑意，突然又不正经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和自己的妃子关在大牢里，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第三十八章取你性命 在大牢里也就待了不到半天，小郡王和小竹就来救我们了。 衙门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为首的知令在一旁点头哈腰，拼命鞠躬道歉。 “陛下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让陛下和娘娘受累了，小人该死” 他心情倒挺好，还和知令开玩笑“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个人，敢将朕关进大牢” 虽然这话是玩笑话，但知令吓了个半死，一点也没感觉到这话里的半分笑意，跪下来拼命磕头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不过这天子发怒，得令多少人闻风丧胆啊，还不得好好伺候着。 回到客栈的时候，他俩已经收拾完毕了，我让小郡王出去找辆马车，闹剧过后，总算可以放松放松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旁边的男人突然走过来，“啪”地扔了一袋东西给我。 我打开来看，竟然是满满一袋银两还有一些银票，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一脸傲娇的样子，到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我赶紧把这一袋子银钱收到包袱里去，果然，偶尔卖卖惨还是很有用的。 后来小郡王说，商帝给的那袋银两是他的，从衙门回来之后，特地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问他借钱。 他当时都懵了，居然被商帝借钱，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想来也是，一国之君，来来往往都有人伺候着，怎么会身上带这种“又没用又沉重”的东西呢。 虽然是借，这个借终究是没有下文了。 相比于宫中沉闷的气氛，果然宫外的空气闻起来都比公里的清新。 小郡王这样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人表示非常不理解，明明都是一片天空下呀。 这些早就被宫里的一切潜移默化影响的人，当然是不能体会这种感觉的。 反正在路上也闲着无事，我就给他们描绘了一个非常悠闲的生活，是我向往的那种生活。 邻里和睦，互相串门，上街买菜，回家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在屋顶上看星星。 我感叹“多么美好啊！” 两个男人没有一点表情。 “不美好吗……” 商帝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对啊”我有些遗憾“可惜没有办法实现的了” 小郡王接过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实现” “噢？”我有些好奇“怎么实现？” “娘娘现在在宫里，可以常常去别的宫串串门，打理宫与宫之间的关系，让御膳房做些家常小菜，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晚上在清情宫的房顶上看星星” 他问我“是这个意思吧” 好像是没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掀开车帘，深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说“你不懂的” “我不懂什么？” “你不懂……这深宫之中，没有星星” 商帝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步渠果然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小竹的眼光还是不差的，我忍不住赞扬她。 风景秀丽，小桥流水。 旁边两个男人也点点头，表示非常认可。 经过大家的一致同意，我们决定在这个地方待三天，本来商帝想待得更久一点，但小郡王提醒他，别只顾着出来散心，忘了国家大事了。 听他这么说，我决定把三天时间缩短为两天。 商帝陛下表示极为不满，向我表达过好多次抗议。 “朕觉得，出来散心，就要有出来散心的样子” 我跟小竹说“你看看，为了多待几天，都搬出朕来了，之前不是还说我的吗” 他不理我“朕觉得，可以多待几天，朕准你们的假” 小竹和小郡王想接话，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觉得，你觉得，那就你一个人待好了。 他又不同意了。 “朕觉得，大家一起出来的。就该一起回去” 我点头“很好，那就明天一起回去吧” “爱妃，你误解了朕的意思” “哎呀”我低头看了看袖子，指着袖子上的污渍对小竹说“你们先吃着，我去换个衣服” “小姐……” 上楼之前，我还回头看了看他们，小竹和小郡王如坐针毡，十分难受，商帝虽然面上冷漠，但眉目之间的不悦十分明显。看得我要笑出声来。 但意外总是来得意想不到。 我才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站在窗口，看到我之后，几乎是瞬息的功夫，就到了我身后，脖子上也架上了一把锋利的剑。 我双手举起来，有些害怕“大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语气冰冷“要你的命” 我正想说，那我给不了，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我真是太弱了，我决定如果我这次能脱身，一定要去学习防身的手段，总是这样被人一掌拍晕，造了什么孽这是。 醒过来的时候脖子疼得快要断掉，房间里也不止我一个人，热闹的很。 小竹，小郡王都被捆了昏迷在房间里，另外还有几个黑衣人在一旁守着，有个黑衣人坐在桌子旁边喝茶，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子。 沉默间两个黑衣人推门进来，低声说了什么。 黑衣人一掌拍向桌子，桌子狠狠地震了震，话里满是怒气 “没用的东西！都已经是下了迷药了，还抓不住，要你们何用！” 下了迷药？他们要抓谁？小竹和小郡王都在，难道是商帝？ 听起来黑衣人应该用什么手段，在我们的饭菜里下了迷药，但我那时被商帝吵得没动筷子就上楼来了。其他人应该是中招了，才会被抓住，但商帝不愧是多年征战，哪怕是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了迷药，也没被抓住，我心里还有些敬佩。 但尽管如此，看起来也并不乐观。 他中了迷药，哪怕身子再好，也撑不了多久吧，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我们这几个人，根本就不足以引起别人的兴趣，所以黑衣人的目标，必然是冲商帝来的。但我们此次出来低调，怎么会走漏风声呢。 我想起我们在朝歌蹲大牢的事。 可能是因为我在朝歌闹了这么一场，才让有心人打听到商帝并不在宫里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若是商帝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脑袋，怎么担当得起啊。 黑衣人斥责“还不快让更多人一起去找” “是”两个黑衣人唯唯诺诺地点头，留下两个黑衣人看着我们，带上其他人一起出去找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抱怨了一声“一群废物” 又看了看我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出门去了。 我和小竹真的是一点功力都没有，但小郡王悠悠转醒，迷药的劲也过去了大半，开始四处寻找可以割破绳子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第三十九章 受伤 小郡王此时还在四处找划破绳子的利器，两个黑衣人僵硬地守在门边，长两个木头人一样。 窗户突然被打开，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外面飞进两把刀子，命中两个黑衣人地脖子，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吱声就一命呜呼了。 我被这么短暂的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整懵了，楞楞地看着窗边的男子。 他的侧脸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立体，耳边的发丝飞扬，这个集风度和嗜血为一体的男人，平日里原来还算温和，这下终于将战场上的戾气一并迸发出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哑声“陛下……” 他快步过来，用刀割断了小竹和小郡王的绳子，才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给我解绳子。 黑衣人下手很重，绑绳子也只顾着人不跑就行，绑了这么久，手腕和脚腕都勒出了痕迹，和雪白的皮肤对比，显得有些骇人，其实除了些许疼痛，并没有什么事情。 但他解绳子的手明显慢了下来，望向我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呼……”手脚得到放松，我长舒了一口气。 还未待我有什么反应，面前的男子已经伸手将我揽在怀里。 正好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我听到他如股的心跳声，似乎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激烈事情。 他靠在我头顶，呢喃“别怕，我来了” 说起来我并没有多少恐惧，我对生死本就看得很淡，想想来到朝歌，伴君如伴虎，早就做好了随时掉脑袋的准备，在这皇宫之中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尽力和所有的娘娘做好表面功夫，从来不去惹事，能忍则忍。 我本来已经不奢求什么，只要我能活着，爹娘就不会担心，有苏就不会有事。 但这个男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温柔，给我宠爱，我不打算要，我也不敢要。 可面对这些，面前这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安抚，谁又遭得住呢？ 我的泪水差点就要涌出来，硬生生又给忍住了。 我问他“你是不是中了迷药，还好吗” “我没事，一点迷药而已” 看着他一副无所谓，我很好的样子，我就放心了，本来就是嘛，身经百战的商帝陛下哪有那么容易被算计。 “好了”他拍拍我的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嗯”我点点头，赶紧伸手去摸枕头下面的钱袋子。 “你啊”他有些无奈“财迷，等回去以后，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还能走吗？” 他看我一瘸一拐地有些不放心。 “我没事” “啊啊啊啊啊啊”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将我打横抱起，吓得我赶快抱住他的脖子来维持平衡。 “嘘” 他想让我不要发出声音，却低下头趁机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温热的感觉羞得我整个耳朵都烧起来。 我们溜出了客栈，一路朝朝歌的方向逃去。 “好狼狈啊……”我在他怀里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他抱着我，居然还能分心听我说话。 “没什么，我说，都怪我，害得你这么狼狈” 我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完美的下颚线好看得不行，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 “这有什么，常年在外作战，被人撵得满世界跑都有” 我震惊“你居然会被人撵？” “怎么？”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在你眼中的夫君，无所不能，战无不胜吗” “呃……”又不正经了，我不理他。 跑了很长的时间，还没看到半户人家，我有些担心 “你累不累，要不放下我吧” “还好，你回去减减肥就行” “喂！我已经很轻了好吗” 正说话间，小郡王突然插进来“陛下，前面好像有烛火，我们不如在那里休息一下” “好” 小竹同样也被小郡王带着，毕竟我们两个不会功夫的人，底子也差，当然是跑不了多远的。 她感叹道“小姐，真佩服你和商帝陛下” “为什么？” “逃亡路上也能谈情说爱” “小竹！” 小郡王说的烛火并非有人居住，而是一座寺庙，庙里的烛火彻夜通明，才足以照亮那么远的地方。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歇脚吧”我问他“你也累了” 他也没有推脱“好” 我揉了揉脚腕，尽量让它好受些，等会就可以自己走了。 他也许明白我的想法，坐到我身边，伸手把我的脚抬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嘛” 他又将我的腿放在他的腿上，伸手替我仔细的揉着脚踝。 旁边两个人默默地转过脸去。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他发现了，还调笑道“很热吗” 我恨恨地伸手打了他一下。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敢打朕”他故做严肃的语气。 我知道他在同我说笑，又气不过，狠狠地锤了他两下。 “咳咳” 本以为只是玩笑性的捶两下，但他却看上去十分难受，身子前倾，唇边竟然带了血迹。 我吓坏了，忙爬起来扶住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小郡王和小竹也赶紧跑过来 “不碍事”他摇摇头。 “都吐血了还没事！是不是刚才跟他们交手的时候伤着了。” 他不回应，倒是一边的小郡王开口 “陛下莫不是中了迷药的缘故” 我有些着急“哪有中迷药吐血的” “娘娘有所不知，若是在摄入迷药以后及时发现，放出大量的血后，可延缓迷药的发作，但必然是会伤及自身的” “可是”我问道“可是他不是身经百战吗” 小郡王无奈“哪有身经百战的人刀枪不入的，本就是出来散心放下了戒备，中了迷药，若不采取什么方式，哪个功力深厚的人士都挡不住的” 我连忙抓起他的两只手，只见他的左手上包着上等的绢布，明显就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血液已经浸透了整块绢布，鲜红的刺眼。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强忍住泪水“你怎么不早说，还抱着我跑了那么远” “担心什么”他放下袖子“我在战场待了半生，流过多少血，只这么一点点，小事而已” 我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咬住嘴唇，恨死自己了。 要不是因为我，哪来这么多破事。 我就是灾星附体。 “陛下还是好好休息会吧” “对对对”我点点头，又把他的头强硬的靠在我的肩膀上“你休息会” 我这一连串的动作，逗得他低低地笑了，他也不拒绝，靠着我闭上眼睛。 “好” 第四十章 其实，有你挺好 小郡王在门口守着，生怕那些人会追过来。 小竹觉得他有些太过担心“我们都跑了这么远，他们应该追不上吧” 小郡王还是很坚持“多防着点，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被小郡王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我正倚在柱子上摇摇欲睡，小郡王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不好了，陛下，远处有火光渐近，怕是那些人追上来了”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喊道“小竹” “我在，小姐” 商帝也站起来，眉头紧锁，推了我和小竹一把，跟小郡王说 “你带着她们两个，往东面去，孥王的军队驻扎在那里” 又把随身的令牌摘下来放在我手里“把令牌交给他，让他带人救援” 我有些不安“那你呢？” 他不回答我，只揉了揉我的头“听话” “不！”我质问他“你是不是要一个人去引开他们！” “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 我打断他“我不同意，是我要带你们出来散心，又是我在朝歌暴露了行踪，怎么说也应该我掩护你回去” “算了吧”他笑了“你还不够那些人追一百米的” “我不管”我态度坚决“我的命不值钱，你是商都的帝王，何况又有伤在身。绝对不能出事” “谁说你的命不值钱”他正色起来，语气带了些凶狠 “朕命令你，跟着小郡王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害怕的缘故，他此刻一凶，我的泪水就吧嗒吧嗒掉下来。 “我不管”我哭着说“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他哄我“我会回去找你的，你带人来救我好不好” “我不要” 他不说话了，一脸冷漠，我以为他生气了，结果他嘟囔了一句“不听话”抬手就打晕了我。 我感觉脖子一疼，瞬间天旋地转。 闭上眼睛前那一秒我还在想。 你给我等着！ 昏昏沉沉期间还梦见他被很多人追着跑，在浓密的森林里一直跑一直跑，身后的人张狂地笑着一直追，他的胳膊上，腿上，身上满是鲜红的血。 黑衣人举起刀眼看就要刺中他。 “不要！” 我一下子惊醒，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滴在被子上。 等等？被子？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虽然不豪华，但装扮很温馨。 有人推门进来 “小姐，你醒了” “小竹？” 来人正好是小竹，端着一些碟子进来，把糕点全都摆在桌子上。 “小姐，你先吃点……” 我顾不得听她说什么，赶紧问她“陛下呢？” 她眼神开始躲闪“小姐，你先吃点东西” “我不吃东西”我正视她“陛下在哪里？” “小姐你放心，陛下没事，小郡王把我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自己一个人去搬救兵了，孥王的手下动作很快，将我们救了出来” “陛下也没事，在隔壁厢房休息呢” 她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推开她“我去看看” “小姐……”她突然拉住我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也不迟” 我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为什么拦我” “我没有……” “小竹”我抓住她的胳膊“你从来不瞒我任何事情的” 我和小竹一起这么多年，她撒谎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飘忽不定的眼神，不敢直视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 “小姐”她显得有些为难 “商帝陛下他……” 我心里一紧“他怎么了？” “他……不太好，受伤很严重，孥王在陪着……” 我等不及她说完，只说了一半就推门冲了出去。 “小姐！” 她在后面喊“你也不知道商帝陛下在哪里啊！” 我停下来，回头“还不赶紧带我去！” 孥王和小郡王看见我，都纷纷站去一旁。 大夫也守在床边，退下半步。 男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 “大夫，他还好吗？” “娘娘放心，陛下没有生命危险” 听得这话，我总算放下心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身边的人这时也都约好了似的出去了，还顺手带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熟睡的男子。 他看上去好苍白，以前都没发觉，总觉得他只可远观，威慑天下，不敢靠近。原来，他也有憔悴的时候。 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脸，这个男人，虽然逼着我来朝歌和亲，但却只是逼着我和亲，他尊重我，从来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结亲这么久以来，从无半分逾举。 有苏的男儿身强体壮，比普通女子高出半个头去，为事粗犷，义字当头。涂甘善于经营，国家繁富，男子多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却不一样，棱角分明，不怒自威，却心思细腻，善于谋事。 说起来，这个男人，是我的夫君。这样想起来，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想到他上次在林中亲我，我忍不住也想低下头亲亲他的额头，反正是我的夫君，偷偷亲一下怕什么。 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和冷白色的衣袍相得益彰。 我慢慢地低下头，轻轻的覆在他的额间。 感觉到触碰到他的皮肤，嘴角竟然开始上扬。 待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刚好对上他睁开的双眼。 “啊！” 我反射性的弹开，又被他伸手揽回来，鼻尖贴着鼻尖。 看到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我也越来越不好意思。 刚准备开口，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出口的话。 我瞪大双眼，刚想要尖叫。他又趁此机会加深这个吻。 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直到他放开我，撑着手瞧我，还懵懵懂懂的。 他大概看我反应不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小苏？” “啊啊啊啊啊啊”我如梦初醒，伸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嘶”他吸了一口气。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伸手给他揉脸 “对不起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故意的” 他抓住我揉捏他脸的手，叹气 “真是不讲道理” “什么？”我有些不懂。 他摸着自己的脸笑“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偷偷亲我”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 “现在我还回去，又给了我一耳光” 我委屈巴巴地求原谅“陛下，我错了” “知道错了？”他挑眉 我疯狂点头。 他又凑近我“那弥补一下？” “怎么弥补？” 他伸手搂住我的腰，满脸笑意“你说呢？” “唔……” “你的手，出血了……唔……” 第四十一章 真正的他 大夫再过来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一圈一圈地缠完了纱布，欲言又止。 等到我送他出门的时候，他才终于忍不住低声跟我说 “娘娘，陛下现在身体情况不好，劝着点他，要注意节制啊……” 我…… 因为他的伤势也不利于长途奔波，所以便打算在这里修养几天。 他倒挺开心，我没答应他多待两天，终于有理由不回去了。 “你一国之君，是想不理朝政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挺想不理朝政的” “哦？”这真是个新鲜的想法，当今天子不想早朝？ 他笑了笑，笑容中带了些苦涩“我宁可做一个普通人”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问他“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征越疆土，致力于扩大商都的势力吗？” 他晃了晃杯子，嘟囔“怎么不是酒？” 我恼道“受伤了还想喝酒？” “就喝一点点”他把杯子递给我，像小孩子要糖果一样“我不多喝，就一点点” 我拗不过他，看他那良畜无害的眼神，投降了。 屁颠屁颠跑去给他拿了一壶酒。 他把吃食全都搬到院子里，坐在月亮下面，捧着酒壶，自斟自酌，还挺开心。 “过来坐”他招呼我。 我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奇怪“你心情很差吗？” “没有啊”他抿了一口酒“何出此言？” “感觉……” “没有心情不好”他说“反而心情很好” 我不解。 他捏着酒杯，有些惆怅“我很久没在宫外，这么安静的坐着好好喝酒了” 在宫里喝酒不快活吗？ “你不是常常亲自出征吗？不待在宫里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啊” 他呵呵笑“出征半是兴趣，半是麻痹罢了” “麻痹？”我更不懂了。 “前朝之事，你不懂” 他突然歪着头问我“你觉得，我是一个好皇帝吗？” 我想了想“是” “哦？为何？世人都说我残酷，冷血无情” “世人看不到真实的你，众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谁知道有哪句话是真的呢？” 他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又起身给他斟酒，他说他心情很好，也是自欺欺人吧，这样也能算心情好？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他突然说。 “为什么这么说？” “小苏”他叫我 “嗯？” 我笔直地坐起来，显得我高大伟岸，可靠一点，看起来像是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 “我不是一个好皇帝，因为我根本就无法打理朝政” 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什么意思” “我年岁二十一就登基”他和我解释。 “年少轻狂，抱负远大，一心想要壮大商都，开拓疆土，亲自带兵出征东夷，一战多年，没有回朝” 他陷入了回忆中，那段年岁正好的日子。 “我以为，我为商都谋财富，谋疆土，就能让百姓们过上富硕的生活” 我点点头“你做到了，商都领土开阔，富饶非常，是你曾经所想” “你错了”他摇头“若我真的做的好，民间对我又怎会是炼狱恶魔般的评价？” 我噎住，走近他之前，我确实也听过不少传言，传商帝的残暴，没有人性。 “你也听说过吧，那些传闻，说我制造残酷的刑罚，杀伐无度。” “也许是因为，世人无法走近你，所以不懂……” “不……”他打断我 “是因为，太多人在背后恶化我” 我惊道“谁？” 是谁敢在天子背后说三道四，又制造丑恶的谣言污蔑天子？ 他感叹“你可以制止一个人去做不好的事，但你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什么都可以控制，就是无法控制谣言的传播，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没有理由，也没有证据去处置别人” “所以……”我问他“在背后散播传言的人，是谁？” 他不说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是谁的，但他不能说出来，他也拿这个散播谣言的人没有办法，否则他不会如此苦恼，以他的脾气，也不能任传言散播下去。 “你没有想过，制止这样的不良影响吗”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直到我发觉的时候，人们心中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 他听到我的动静，又反过来安慰我“别发愁了，我愁了这么久，也没愁出了所以然来” “这样怎么能行呢……” 他看着我，微微笑起来“遇见你真好” ？？？？ 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的表情轻松起来，温柔地看着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的姑娘，胆子真大，传言中嗜血无情的人就在同一个屋檐下，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第二次见你，你被人绑着在房间里，跟细作说，我看上了你” 我…… “我还想着，这姑娘造假真有一套，说的跟真的似的，后来你低着头在我面前，明明不怕我，又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又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也不错” 所以果然是因为那次见面，他才奔着有苏，奔着和亲而来。 他说着凑近了我，一双幽深的眼睛望着我，眼底满是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溺。 突然间双唇覆上来，我心里咣当一声，全身都紧绷起来。 但他只温柔地轻吻着，引得我放松下来。 末了，蹭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 “这皇宫之中，还好有你在” 温热的呼吸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情话，我忍不住嘴角开始上扬。 “你爱我吗”他问我。 我…… 爱吗？好像是有一点的，但是…… 我记得阿娘说过的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商帝后宫佳丽三千，又比我年长很多，我没有经历过的，他都经历过。也许曾经也有令他心动的女子，但他现在这样抱着我，又有谁知是真是假呢？ 我有些犹豫 “没事”他揉揉我的头发“以后再问” 我对他，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我喜欢他，我担心他，在知道他受伤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代替他受伤。 可是，这个时候，我又很害怕，我怕他对我的喜欢，只是一个帝王对娘娘的喜欢，只是三分钟热度，宫中那么多大家闺秀，秀丽人儿，我比不过，也没有信心比。 所以，我不敢。 我不敢说我喜欢他，也不敢承认，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控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好了，毕竟，我还是希望自己在这天朝，无忧无虑，不要被太多东西束缚。 娘娘的身份，我会做好，妻子的身份，我也会认真对待。但是爱人，我还需要考虑。 我没有想过，那值得我付出我的一切，只是去换一个你愿意爱我一辈子的可能性。 毕竟，那只是一个可能。 第四十二章 深宫计谋 回宫以后，他又开始各种忙，各宫娘娘能见他一面已实属不易。但他倒是常抽空来清情宫坐坐，陪我吃个饭，同我说说话什么的。 但每每谈话也只限于清情宫，从不多提及其他的话题。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不想回宫，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厌倦这深宫，月下酌酒，彻夜长谈，几乎是天方夜谭。 清情宫虽然称不上热闹，但也不算冷清。天天这位娘娘，那位小主来这坐坐，说些什么“心里话”我也只能应和着。 “妹妹如今是好，陛下天天在清情宫用膳，不像我们，想要见陛下一眼都难如登天啊” “姐姐严重了，陛下公务繁忙，心里时常挂念着姐姐，前几日还在我这念叨什么时候去看看姐姐呢” “是吗？”她掩面笑起来“陛下当真是这样说的？” “可不敢说假话” 她心情好起来“看来陛下心里还是有我们这些旧人一分余地的” 当然，商帝在我这并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我对众娘娘都是这样一套说辞，既能让对方开心，又能让我少费些口舌，何乐而不为？ 至于真假嘛，谁去找商帝验证呢。 天气好的时候，我同小竹去御花园走走，赏赏花喂喂鱼什么的。 那天正好在转角碰上迎面而来的丽嫔和抚嫔，还有几位不是很熟的小主，想来也是散心来了。 我不是很愿意跟她们碰上，便嘱咐小竹绕道而行。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她们的笑声，忍不住停下来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陛下想来定是国事忙碌，昨日我得了特许，去庭寿宫送点心，陛下看上去瘦了好些” “哎，妹妹见着陛下可说了些什么？” “没说些什么，本想和陛下一同用膳，但陛下坚持要去清情宫，我也不便多留” 几人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了。 “又去清情宫”抚嫔听上去有些恼。 旁边的小主更甚“看她那样子，天生一副勾引男人的样子。” “就是，自从陛下纳了这位有苏的公主，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她那了，也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天天来我这用膳…… “你还别说”一位小主突然说道“听说那种边关部族，有些都是会蛊术的，保不齐真的给陛下下了什么蛊呢” “真的吗？” “真的假的？” 身边的人附和起来。 我听得一脸无奈，我要会下蛊，还会被逼到朝歌来和亲？ 小竹也很无语，低低地骂道“一群蠢货” “嘘”我示意她小声些“再听听看” 丽嫔忙问“那可如何是好？” 方才说话的小主说“我们定不能让陛下落入那妖女手中” “对对对”几人又附和。 她于是开始出主意“我们要找到她下蛊的工具，逼得她无话可说，在陛下面前露出原型来” “好”这个想法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同。 几人开始警惕得看看四周，相约何时在丽嫔的宫里商量对策。 一旁地小竹听得有些着急“小姐，她们要害你，怎么办呀！” 我扶额“行的正坐的直，别怕” “哦”她点点头。“那也挡不住她们祸害啊” 我意味深长的道“看来我们不得不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们定不坐以待毙，何况她们决心要对付我，不会因为找不到证据就放弃的” 小竹不懂“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认定我下蛊，哪怕搜不到半点证据，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我们怎么办” 我教育她“小竹，我们现在这些都算是正当防卫，你记住了，可不算攻于心计，谋害旁人啊” “当然了”小竹昂首挺胸“是她们要害我们的” 也不知这样教育是对是错。 我们装作无事，换了另外一条路回到清情宫。想到方才的事情我就头疼，这后宫之中，果然走得不容易啊。 “小姐！！！” 小竹“砰”地一声冲进来，吓得我心脏抖了抖。 “何事大惊小怪，在这宫中可不比有苏” “知道啦，小姐”她吐了吐舌头。 “什么事？” 她想起来，激动地坐下来“小姐，你知道我刚刚去哪里了吗” “茅房？” “小姐！” “好了”我不打趣她“你去哪了？” “我去了冷宫！” “你去冷宫做什么？” “小姐”小竹津津乐道“你还不知道，冷妃被打入冷宫了，就是那个经常对我们冷嘲热讽的那个冷妃” “啊？”我有些震惊“为什么？” 小竹显得可开心了，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说个不停“冷妃，冷宫，还真相配哈哈” “我问你呢”我摇摇她“为什么被打入冷宫了？” “不知道，小姐，我们平日里可没少受她欺负，你不知道她搬去冷宫那个脸色，绿得跟什么似的” 不明理由就被打入冷宫了？这可真够随便的，君王果然都喜怒无常。 我还挺好奇的，于是在商帝过来用膳的时候问他 “陛下为什么把冷妃送去冷宫了啊？” “早就该如此了，只是我最近太忙，才想起来” 才想起来？ “陛下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吗？” 他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 “我们出宫之前” “哦……”我顿了顿，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冷妃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对” 我理解地道“冷妃性子直来直往，可以改一改这个脾气的” 他擦了擦嘴，突然道“如果以后还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还有人欺负我？他这意思莫不是…… 我记得上次我和他说，冷妃一直和我不对付。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想多了，怎么可能因为我废了自己的妃子呢。 我拍了拍脸，清醒一下。 男人这时已经脱了靴子坐在床上了 我瞪大双眼“陛下？” 他头也不抬“何事？” “陛下这是……” “朕今晚在这休息” 我愣了愣“好……” 直到我和衣在他身边躺下，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留在清情宫。 他也不说话，安静地在旁边躺着。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陛下近日可有去其他嫔妃那里坐坐？” 他的声音传过来“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常听云洁小主提起您，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您了” 他语气里带了些疑惑“那是谁？” 我…… 感情您自己的妃子自己都记不得是吗？ 我提醒他“就是皇后生辰宴上，那位跳舞的小主，陛下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跳得不怎么样那个？” 第四十三章 打好关系 我想到白天的事，心里乱的慌。 “云洁小主常来我这坐，也常提起陛下” 他不冷不淡地问“哦，提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许久没有见着陛下，倾吐一下对陛下的思念之情” “哦”他应道。又没声了。 看起来，他对这位小主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这位云洁小主，我已让小竹打听过了，入宫四年有余，父亲是御史手下的一个小官，全靠身为表亲的丽嫔一手提携，才得以坐上小主的位置，但也未得恩宠。 至于丽嫔，入宫多年，但没有多少心思，实在难得，大约也是因为这个，陛下对她倒是颇有好感。 我想得有些出神，喃喃道“陛下” 没人回应，转头一看，他早已是睡去了。 我一向起床很晚，待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坐在一旁用早膳了。 他头也不抬就知道我醒了“睡得好吗？” “嗯”我点点头。 “近日东夷进贡的玉灵珠很不错，我让人送过来给你” 这么稀有的东西随手赏赐？那要赏赐多少啊。 “各宫娘娘都有吗？” “不是，只两颗而已” 我犹豫着问他“陛下这么做，若是被其他姐姐知道了……” “那又如何”他满不在乎的道。 又站起来，朝着床边走过来，低下头看还在穿鞋的我。 我有些奇怪，不待反应过来，他便弯腰亲上来。 大清早的被折腾地迷迷糊糊。 “朕去上朝，等朕回来” 我懵懂地点头。 他看得笑了，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就喜欢你这傻乎乎的样子” 这话我听懂了，伸出爪子拍掉他的手 “快去吧，摸什么摸” 刘公公此时到了，带着几个宫女捧着两个华丽的盒子。 “娘娘，这是东夷进贡的玉灵珠，陛下特地叫奴才送过来” 我点点头，跟一旁的小竹说“收下一个” 小竹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 刘公公也不解“娘娘这是？” “公公”我摘去手上的玉镯子塞在他手里 “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啊，可愿意陪我走一趟？” “娘娘这话说的”他将镯子又推回来 “谁人不知娘娘是陛下的心尖人，在您面前，哪敢称红人不红人啊，都是替陛下和娘娘办事罢了” “那就劳烦公公了，这镯子，是陛下赏的，上等的玉料，还希望公公不要嫌弃”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才收下，将镯子揣在怀里。 “娘娘尽管吩咐” “那就辛苦公公陪我跑一趟了” 带着刘公公，小竹，还有几个宫女，绕了近路往露屏宫去。 大老远的就见门口的宫女进去禀告了，待到宫门前，已是传来丽嫔的声音。 “姐姐” 她站在台阶上，满脸笑容“姐姐怎么来了” 我也迎上去，招了门外的宫女过来，同她说 “丽嫔妹妹，这是东夷进贡的玉灵珠，陛下昨日在我那歇息，今日事务繁忙，早早就走了，嘱咐我一定把这个给你带过来” 我走上去，打开盒子给她看 “这可珍贵着呢，整个东夷只进贡两颗，刘公公也在呢，刘公公一来，我马不停蹄的就让他们过来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她惊喜得很，抱着盒子连连感叹，又将询问的眼光投向刘公公，但我行事如此明显，刘公公自然是配合我的。 得了肯定的丽嫔笑的合不拢嘴 “陛下将这么珍贵的东西赐给我，真真受不起呢” “当然受得起”我开始瞎扯 “陛下一直忙于政务没时间过来，念叨很久了，丽嫔妹妹又是陛下的心头肉，这玉灵珠最合适的人就是妹妹了” “哎呦”这一声心头肉太受用了，听得她越发喜悦。 我实在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能力，我想商帝陛下也没空戳穿我这些小谎言，那就让谎言多发酵一会吧。 “快坐，坐，坐，瞧我，这一高兴啊，都忘了招待姐姐了” 她抱着玉灵珠，小心翼翼地放起来。 刘公公等人也退出去了。 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高兴的样子，还不忘添油加醋。 “果然，如丽嫔妹妹这般真性情的人，才讨得陛下喜欢啊” “姐姐说什么呢”她在旁边坐下来 “妹妹再怎么好，也比不过姐姐啊，陛下最近可是天天往清情宫去呢” “唉”我故作叹道“妹妹有所不知……” “怎么了” 我摇头“陛下虽天天在我这用膳，但除了昨天晚上，也几乎不在清情宫过夜，旁人看起来万般宠爱，谁懂这其中的无奈啊” “啊”她有些困惑“这是为何？” “谁知道呢”我语气不自觉地冷了一分 “各宫娘娘们净瞧着陛下在我这，不懂其中缘由，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我不顺呢” “啊，哈” 她讪讪道“哪里，怎么会啊，姐姐多心了” 我又展颜笑起来“想来是这样的” 我把话明显的说在这，一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表示陛下对我也很一般，反倒常常念叨她，二来是让她知道，各宫人的心思我都懂，谁人在背后有什么想法，各自心知肚明。 “丽嫔姐姐这宫里用的是什么熏香” 我闻了闻“这味道好舒服” “是老檀木的树根，制成的熏香，安神的，姐姐若是喜欢，回头带些回去” 我点点头“那就不和丽嫔妹妹客气了” “小兰”她忙吩咐“快去那些熏香，一会给姐姐带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我拦道“还想着在妹妹这坐一会呢，妹妹不会嫌弃吧” “当然不会，姐姐在这陪着，妹妹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一顿客套，姐姐妹妹整得我有点头晕。 我理了理思绪，继续奉承，从身姿赞扬到刺绣，一路说的天花乱坠。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行走江湖，还是这一套好用，特别是对付，女子。 还有一条非常适用的路就是 离间。 这深宫的女子，最吃这一套了。 从露屏宫出来，又带着小竹去云芳宫转了一圈，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肚子都饿了。 小竹问我“小姐，我们到底在这转悠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再等等” 说话间，几个宫女推搡着从云芳宫出来，为首的一个尤为趾高气昂，和其他几个，将一个小个的宫女堵在角落里，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早就从小竹那听说云芳宫的宫女不合，其中一个是宫中一个侍卫的妹妹，其他人最不济也是知令的女儿，所以这个宫女，自然就被特殊对待。 皇宫，就是如此，前朝谋权夺位，后宫勾心斗角。 第四十四章 拱手相让? 我默默地站着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过去。 “住手！” 几个人停下来，纷纷跪在地上“参见苏贵妃” 我语气凶狠“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几人不知如何开口。 “她犯了什么事”我问道 为首的宫女开口“她偷东西！她偷拿了我的簪子！” 一旁地女子弱弱地说“我没有……” “就是她，除了她不会有别人”看她这副软弱的样子，为首的宫女更凶狠了。 我摘下头上的银簪，问她 “这个够吗” “够够够”她忙接过去，连连点头。 “那就快走吧” 几个人飞快地离开了。 一旁地女子蜷缩在角落里，反应过来又跪下来磕头 “多谢贵妃娘娘” 我扶起她“不妨事，你没事吧” 她满身污渍，新伤旧伤夹杂在一起，我不忍看下去，移开了目光。 又告诉她，若是以后受了欺负，尽管来清情宫找我，我定给她做主。 我说的义正言辞“天子近旁，怎可容忍这般欺凌的事情发生” 这姑娘常年被人欺负，又没有人撑腰，一下子哭出声，怎么都止不住。 我拉过一旁站着的小竹“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小竹，如果我不在，尽管找她” 小竹也点点头“小惠姑娘莫怕，有我小竹在呢” 她又听得跪下来“多谢娘娘，多谢小竹姐姐” 一番安慰之后，我便带着小竹回去了。 小竹不解地问我“小姐，为什么我们要出手帮那个小宫女呢” “那宫女不起眼，又常被欺负，连自己的主子云洁小主都对她又打又骂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心里的怨念，积得不是一天两天了” “到时候，还需要你经常去找她，增进增进感情” 小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小姐，这样的话，云洁小主对小姐不利的话，就可以让小惠打探了对吗” 我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可是”她又苦恼“这么密谋的事情，小惠怎么会知道呢” “所以呀”我笑了笑“这就要看你了” “看我？” “我的身份肯定不能经常去找她，到时候，你把云洁小主和我不和的消息告诉她，再说你无意中听到云洁小主和宫人们愤愤的说，要对付我之类的话，表现得担心一点……” “到时候，小惠就会自己主动去探听云洁小主时刻的谈话了，对吗小姐” 我拍拍她的头“不错嘛，小竹，学的挺快的” “那是”她骄傲起来 “小姐，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谁想懂这些呢，如果我还是有苏的公主，就不用每天想这些，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我叹了一口气“贵妃的路，走得步步维艰啊” “不过”我又吩咐她“千万不要主动去找事，话说到一定份上就够了”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谁都不容易，等听到风声再说吧” 这边我又三天两天的往丽嫔那里跑，搞得宫里的人都觉得我和丽嫔的关系特别之好。 甚至商帝陛下来我这里小憩的时候，我提议去御花园赏花，派人提前去把丽嫔也请到了御花园。 小竹在旁边恨恨“小姐！你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我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如何，见机行事吧，顺便也瞧瞧，这个男人是不是在所有妃子面前，都和在我面前一样，时刻调情” 于是几个人刚开始还一起赏花，丽嫔温柔地不行，低下头，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中途我便找个借口离开了，又让小竹引了其他宫的宫女，目睹了商帝和丽嫔御花园漫步，共同赏花的场景。 我悄悄在暗中观察他俩，看了很久很久，这两人倒也并没有什么逾举的行为，只是安静的边走边聊。 看了一会，觉得无聊，我就抄了近路回宫去了。 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我以为二人你侬我侬，今晚应该去露屏宫休息了，结果商帝陛下突然出现在宫门口，我都没来得及反应。 “陛下”我立马迎上去行礼“陛下怎么来了？” 他不说话，略过我径直走了进去，我在后头屁颠屁颠的跟着。 几个宫女想要跟上来伺候，被我阻止了。 我边关门边试探他的情绪“陛下怎么来了，今日没去露屏宫歇着吗？” 他冷冷地哼一声。 我有些不懂他是什么意思“陛下可饿了吗，我让人去准备些吃食” “不必”他冷冰冰的开口。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陛下这是怎么了” “你还说？”他瞟了我一眼。 我还说？我不懂啊。 “陛下这是何意？” “说好一起去御花园赏花”他顿了顿“又突然请了丽嫔一起，最后还借口溜掉了” 他不满地道“我的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头疼，果然什么小心思他都知道。 我开始乱扯“陛下，我这也是为了跟各宫娘娘打好关系嘛” “打好关系的办法多了去了，把我推到别人身边去的” 他正眼看着我，眼里藏着危险的神色 “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做的，爱妃” 第四十五章 我可没有 “陛下都知道了？” 他伸手将我拉过去，坐在他的腿上，又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他凑近我脸颊“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我有些不好意思“陛下可不许生气” “不生气”他鼻尖蹭了蹭我“否则，你以为我会在御花园陪她走那么久？” 我有些惊讶“陛下是在陪我演戏？” “嗯”他抱着我说话，手上早已不安分起来。 我按住他的手，直视他“宫里总说陛下太宠爱我，说我魅惑君王，是个不良之人” 他蹙眉“是谁说的” 我摇摇头“臣妾不知，所以才拉了陛下和丽嫔一起，去御花园赏花，好让大家觉得，陛下不止宠爱我一人” 我说的很小声，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诉苦的味道。 他亲了我一下“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陛下的宠爱，是小苏的福气，只是这后宫佳丽众多，有些闲言碎语总是正常的” 他点点头“我的小苏真听话，那朕补偿你” “哦？” 他伸手抱着我站起来 “现在就补偿你” 第四十六章 果不其然 果然在半月之后，收到了宫女小惠的消息，说是打听得云洁小主和其他几位小主，连同抚嫔一起，在宫中聚了一聚。 又经过小竹旁敲侧击，于是偷偷摸摸在窗子外面偷听。 说是要找一些外族的人来指认我，说有苏祖传蛊术，有苏的公主更是得之深传。 我觉得可笑“仅凭几个不明的指认，就想诬陷我？” “不是的，小姐”小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还有，因为陛下常来小姐这休息，云洁小主她们……” “她们怎么了？” 她接下来一句话像是个惊雷“她们要在商帝的饭菜里面动手脚！” “荒唐！”我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天子之躯，也是她们可以谋害的？” 我气得咬牙切齿，这些人真是被蒙蔽了双眼，为了拉下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小姐”小竹轻声道“听说，云洁小主的表亲可以取得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混入食物中，可致人昏睡七日之久” 小竹越说越气愤“她们竟然说！竟然说……” 我看她这幅样子，料想不是什么好话。 她顺了顺气“说将这事闹去太皇后那里，必然是不会偏坦小姐的，待商帝七日后醒来，小姐怕是尸骨都凉了” 我冷冷地哼一声“一群蠢人，头脑简单，想法倒是毒辣” “小姐，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必然是不能轻饶了她们，原本她们打算对付我，还能跟她们斗一斗，现如今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一定要她们得到惩罚” 我拉过小竹，继续吩咐道，告诉小惠，时刻注意几人的动向。 又塞了钱袋到她手里，让她交给刘公公，让他务必严格把控商帝饮食的每一步，进食前一定要亲手用银针试毒。 虽说圣上的食物本就有人专门监管，但还是要防着哪一步会出现纰漏。 小竹出门之后，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我真是没想到。 一定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虽然本意没有谋害圣上的意思，但敢打这样的注意，保不齐以后会做些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不行。 换了身衣服，确认没有人跟着我之后，去禁林宫找小郡王。 小郡王听说有人找，火急火燎地跑出来。 “小郡王，不是小竹过来失望了？” “怎么会啊，娘娘就知道取笑我” “好啦”我把他拉到一边。 他倒先开口问“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事找你” “娘娘请说” 我侧过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可知道，左禁林军将军的亲信高寒？” “当然知道”他点点头“只是不常来往” “你知道他这个人如何吗？” 他想了一下“反正，不是个正经人” “哦？”我更好奇了 “具体点呢？” “这个人吧，谋小利，贪小钱，耍小聪明，反正我不喜欢” 我点点头 “娘娘怎么问起他来了” “哦，没什么，他是不是有个表亲，叫高云洁？” “哦……”他拉长了语调，一副了然的样子“云洁小主是吗？” 我懵逼“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娘娘以前是公主，可能不太习惯后宫，陛下如果去找了云洁小主，娘娘想开一点” 我就知道他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 “娘娘”他摆出一副教育我的语气“想开点” 我…… 我想得很开。 被他转悠了半天，终于想起重点来。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娘娘请说” 我严肃起来，也不跟他笑嘻嘻了“查之下这个高寒的身家，平时接触的人，还有最近经常出入的地方” “可以做到吗？” “小事一桩”他拍拍胸脯。 我信任他，也伸手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胸脯“好的，有消息就告诉小竹” 听到小竹两个字他的神情有了一些变化，眉眼弯弯。 “小竹呢？” 我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逗他“被我许配给别人啊” “啊？”他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行了行了，给你留着呢” 他这才恢复刚刚的样子“我就知道娘娘懂我的心思” 我又告诫他“你得对我的小竹好，否则，你看我不收拾你！” “当然了”他又拍着他瘦弱的胸脯“我保证” 我懒得跟他扯皮“你保证个屁，把身板练得结实一点再说吧” 等我回到清情宫，商帝已经坐在宫里等我了。 他给自己斟茶，总是习惯不抬头跟我说话，声音也一直都没有变化。 “去哪了？” “随便走走” 他仿佛看穿了我“随便走走不带上小竹？” 小竹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看来在我回来之前是经历过一番审问了。 我只能跟他无理取闹“陛下越来越爱管我了，现在连我去哪里都要管了吗，那我还有没有自由了” “自由？”他挥挥手让宫人退下去。 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很担心。 他又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找遍了后宫也没见你半个人影，露屏宫，御花园，连皇后那里我都找了，你说，我这算管太多吗？” “我……” 我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找了这么多地方？ 我非常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但又不能明说。 只能暗戳戳地“陛下，腿脚真好” 他的目光望过来，别有深意“我不光腿脚好，你信不信？” 我马上闭嘴了。 他又把我拉到身边，环着我的腰，问我“那你去哪了？” 我又开始瞎扯淡“我去找小郡王了” 他皱皱眉“找他干什么？” 我一脸坦然“我去找他商量小竹的婚事！” 心里默默地想，小竹啊小竹，对不住你，只能把你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他仔细瞧了瞧我，觉得不像撒谎，又微微笑起来“你忙些这些琐事到挺好的” 他努力地想了想，想找出一句话来形容一下，末了，说“很适合你” 适合我？觉得我是个当红娘的料，天天说媒吗？ 我还不是为了你，亏得你叱咤战场呢，背后有人捅刀子还不知道。 我在心里腹诽，面上也不敢有任何想法。 “我记得上次”他又开始拿旧事说事“某人还撮合我跟其他嫔妃”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的！！” “把我带到御花园……” 我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了” 结果他真的不说了，我楞楞了一会，准备把手放下来。 他却抓住我的手，不准我移动， 深情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不习惯，然后，将唇贴在我的掌心，轻轻一吻。 我目光一滞，面上又烧起来。 第四十七章 见招拆招 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那边是等不了了，看商帝一天比一天对我好，早就坐不住了吧。 小郡王的人打听到高寒在几天前，曾和大漠来的人一起在会聚楼吃饭。大漠经常流入一些不明的东西，估计高云洁说的东西，就是要从大漠的人手中得。 我特地安排一老一少，在大漠人跟前闹事，然后大漠人和我安排的人都被抓进了知令府。 只要大漠的人不离开，就不愁没有他们开口指证的时候。 暗里，我又派人去找了上次不小心将我和商帝一同收押的知令。 知令本就有愧疚之心，又是出了名的公正廉明，告知他这几个大漠人身上携带不利商都的东西，让他进行审问，供出和谁交易，交易的东西是什么，签字画押。 另一面又让小惠时刻注意着，什么时候高云洁和高寒碰面，什么时候又和其他几个小主，嫔妃碰面。 这位“手段高明”的云洁小主，又特地找了几个外族人冒充有苏人氏想要对我进行指认。她又不方便出宫，这一切当然只能依靠她唯一的表亲，高寒来完成。 高寒是禁林军的人，小郡王的官衔远高于他，亲信也很多，查高寒的踪迹简直易如反掌。 据小郡王的亲信来报，高寒将这几个冒充的外族人氏安顿在距离皇宫不远却又很隐蔽的一个客栈。 对于这几个她们找来的伪证人，只需吓一吓便可。 于是连夜让小郡王安排了几个功力高深的人前去“灭口”。 所谓“灭口”不过是吓吓他们罢了，真的灭口，在这朝歌，如果追究起来可不简单，更何况，这不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吗？ 第二天便接到来报，说这几个外族人吓得屁股尿流，包袱都没来得及收拾连夜跑了。 为了不露出破绽，防止高寒去找那几个外族人。便让小郡王给高寒几个难缠的事情去做，使得他分不开心。 一一了解到之后，虽然没有她们具体下手的时间，但也不难猜了。 但是，最重要的是，怎么能提现出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又不伤害到商帝。 这可有点棘手了。 陛下每天都在我这用膳，清情宫的饮食比平常把控得更加严格，估计她们没有机会下手。 所以，唯一有机会的，就是陛下的茶水和点心。 我尽可能地旁敲侧击刘公公，让他注意陛下的饮食问题。 但不知者不会有什么想法，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我想了想，把小竹叫了进来。 “小竹”我面色严肃，这件事情非常严重。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件事，必须靠你，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小姐”小竹被吓到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郑重其事地吩咐她“如果哪天，我无法开口说话，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把想要谋害我们的人的面目揭开” “小姐，你怎么说得这么严重，什么叫无法开口说话啊？” 我握住她的手“你一个，高云洁一直都想对付我们” 她点点头“我知道小姐” “要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情，又要斩草除根，必须要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 “我不会拦着高云洁在圣上的食物里下药” 小竹一脸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神色凝重“因为我要代替圣上，把它吃下去” “不行”小竹矢口否定“绝对不行，小姐” “你放心吧”我安抚她“不会有什么事的，我量她们也不敢在圣上的食物里下什么不得了的毒” 她还是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到时候，如若我沉睡七天不醒，还需要你在这七天之内。向圣上呈上证据，力辫几位小主，嫔妃，为我讨回公道” “我害怕……”她急得不行“如果我说不过几位小主，小姐的努力就白费了，还会有危险！” “小竹”我看着她的双眼“我相信你”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我相信你” 小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提前告诉她，也是为了让她有所准备，又告知她，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小惠作证，最重要的，是要让小惠放心，她的主子要倒了，这一点，要贯彻到位。 至于其他的人证，只需要圣上的调查就可以了。 陛下如果要查，那么食物经手的人，必然是逃不掉的，小郡王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指认高寒，加上几个大漠人的言辞证据，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我叹了口气，提笔给小郡王写了一封信，希望他在关键的时候，能无愧于心，把高寒的所作所为都告知圣上。 清情宫近日一定也被四面八方的人盯着，我不好三番五次地去禁林宫找小郡王。 小竹就不一样了，明眼人都知道她和小郡王关系要好，送封信并不会让人起疑心。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天天往御书房跑。 今天去送个点心，明天去送个茶水，后天去送个荷包。 绞尽脑汁在陛下那里多停留一会。 殊不知，几位小主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认为，若是我在陛下身边待着，而陛下又刚好此时出了事情，那一定是我没跑了。 我找遍理由留在御书房的时候，商帝非常莫名其妙。 “你不是喜爱在清情宫待着不出来吗，怎么最近跑我这跑得如此勤快？” 我隔着他很远，做在塌上早就这个黑白棋子。 语气坦然“我当然是想你了” “哦？”他停下了批阅奏折的笔“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敷衍地点点头，又使劲琢磨这个棋盘。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搂着我“好了，别研究了，改天我教你” 我拒绝他“我不要，我自己会学会的” 任由他缠着我，继续盯着我的棋盘。 他气得拍了拍我的脑袋。 刘公公此时端了梅花糕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看到我们的样子，想说着什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退出去了。 在他关门的一瞬间，我突然从棋盘中抽身出来，问他“还没到申时，公公怎么端了吃食进来？” “是皇后命人送过来的” 皇后？？ 皇后怎么会想到送梅花糕过来，而且只是派人送过来，自己也没来。 我吞了吞口水。 大概在几位小主的计划里，不知有商帝陛下，还有皇后。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