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牢》 1.段亦忱 旧历:央历156年 海棠林中,女子倚躺在楼阁的吊床上,翘着二郎腿晃着脚。 她一袭红衣,鲛绡贴身,勾勒窈窕身形。 裙摆衣袖随风飘动,让她更有飘逸之感。腰间挂着一白玉狼毫,还有支青玉笛子。 她隔着栏杆远眺,拎着个琉璃的瓶子,大口喝着。 “小姐,原来你又在这里!您又喝成这样!我的小祖宗嗳~老爷和老太爷寻您寻的都要怒了!”一棕色布衣,束发的瘦小书童慌慌张张跑来。 “我还用找啊?诺大的青城,除了这海棠林,哪还配做我的家?”女子一只脚勾住栏杆,倒挂着身子对书童问道。 “您还是先随我回去吧!不然,不然我们这群下人今天又免不了挨罚!” 小书童越说越委屈,疑似用袖子抹泪,又偷偷瞄了一眼女子。 女子看他一眼,纵身一跃而下。 “哼,就知道拿你们这群废材威胁我!这下我回去,把你们统统辞了,一个也不留,免得碍了我的眼。无事徒增麻烦!”女子说罢,一甩衣袖。 小书童不知她是在骂那些威胁她的人,还是在骂他们这群下人。 但是他知道,小姐骂归骂,也就图个嘴上爽快。 每次老爷用惩罚下人威胁她回府,她还是会乖乖回去的。 其实老爷每次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未真的罚过任何下人,但是这招在小姐这却屡试不爽。 来到府门口,便见段老爷焦急地踱着步子。 女子心想着定是哪个孙子告状告到老太爷头上去了,平日里爹爹素不与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来往,即使知道自己女儿常做得罪他们的事,也不会过问。 唯独家中的老太爷热心肠,什么都管。 别人受了她孙女的委屈尽管和他老人家哭诉哭诉,他便会来收拾这爷俩! 女子看到父亲便跑了过去,边跑边大声的哭诉:“爹爹呀! 女儿这回可是有缘由地揍老王家的胖小子的啊! 这小王八竟然光天化日,在桥上公然摸玉兰姐姐的屁股! 您说那玉兰姐姐都已从百花楼赎身,要嫁入他人府。岂是这小崽子想轻薄就可轻薄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厅堂内走进,她继续辩道:“再说了,我这次绝对没下什么死手打他,就是轻轻地掌了几个耳光,然后踹了两脚……” 她试探地说着,观察父亲的表情。 “什么?你又踹王家的小少爷了?”段老爷一脸无奈。 “这次是屁股,没踹脑子,没踹脑子的!他屁股肉厚,我下脚轻,不打紧,不打紧的!”女子挑眉讪笑。 “唉……”段老爷甩了下手臂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进了厅堂,老太爷在正座之上,侧座有对夫妻在那哭哭啼啼。 “段亦忱!你这浑丫头!” 段老太爷这声吼得女子先是一愣,随后老人缓下声来,无奈问道:“你砸老孙家的布店做甚啊?这可是人家活命的铺子啊!” 亦忱愣了一下,许是刚才的酒喝的有点多。 砸老孙家铺子是哪天干的来着?好像是昨天? 不对,昨天忙着偷老李家的琉璃瓶子去了,没空砸店,那是前天? 前天好像在百花楼假扮牡丹姐姐拔了那刘四品的牙。 那是大前天?哎呦,大前天? 大前天好像是领着梧桐书院的孩子们逃课去的大白泡子捉虾…… 到底是哪天砸老孙家的铺子了?现在回想还真真有些难…… 3.段家 看着孙家夫妇的背影消失。段老太爷问道:“忱儿,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我的目的也就是让他们别再坑人,并不想逼死他们。 况且来打我的都不是对手,若因这报了官,都知道官府会向着我们家,定不会轻饶他俩。那他们真就过不下去了。” 亦忱半躺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说着。 随即,又想到他们卖假货坑人的事,自己已经砸了铺子,还闹得半个青城都知道了,他们也该不敢再做这种勾当。 “最近几伙找你寻仇?”段老爷皱着眉问她。 “不晓得哦,您女儿仇人多。不过不用怕,爹,这青城的男子都加一起,您看是我的对手吗?”她起身轻佻眉梢笑着问道。 不过说来也怪,段家大小姐的母亲有仙根,她便也有了仙根。 她母亲活着之时这世间便没有怕的,因为肤无疼痛之感,受伤便也快速痊愈,且玉肌铁骨,从不怕些棍棒刀枪。 反应极快,身躯轻盈,又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可母亲那半仙却在生了亦忱之后,消失于这天地之间,再无踪影。 再说这段家,段家是青城的第一大势力,青城亦是段家的封地。 虽然从不见他们与什么贵族富商往来,却是央国的第一家族,辈辈都与皇室定下姻亲。 据说是他们家族掌管着一条通往天界的路,且段家曾救下过一位下凡的高阶仙人,并借助这大仙之力助皇室建国。 有了这天上仙人的帮助,央国风调雨顺,富裕太平。 段家的女儿,虽是刁蛮任性,但从无大罪过,亦是无人敢惹。 听说她师从水族的鲛人之王洛先生。 她母亲曾经救过洛先生,后又师从于他,洛先生亦是段姑娘父母的生死之交。 她五岁便随洛先生到水族鲛人的宫殿修炼学习,待到十五岁回人界准备婚事。 谁知她回来的第一件事,竟是将那婚事给推迟了。 段家逢年过节要入宫,皇上和太后对她很是喜爱。 这么多年来,他们像是疼爱自家的孩子般疼爱亦忱。 每隔几个月不见,便很是想念。 还好青城距离皇城不远,一日路途便可赶到。 与皇家的这种关系也加强了段家在青城的地位。 若说这从古至今有开国功业的重臣向来没好下场,但是段家却不同,段家立国后便不参与朝政,也不理会朝廷纷争。 与皇家的关系,便是辈辈联姻,央国上下人人皆知段家有强大的仙家和皇家背景,这便奠定了段家在央国的地位。 且说这皇家,建国以来励精图治,三任皇帝都算得上是明君。 虽说人无完人,皇帝也会犯错。 但是皇家却从未犯过本质的大错,自然央国国力甚强,国泰民安。 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自然拥护当朝皇室。 如此,他们便也尊重段家。 段家小姐虽然偶惹得一些人不满,但她惹的多是些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之辈,在普通百姓中段小姐口碑甚好。 话说那日亦忱赶走了老孙家的夫妇,与老太爷和父亲吃过饭后,便又跑出去野了。 段家多宅院,有时段老爷也不知道亦忱跑到了哪里,她又不喜别人伺候,常常下人们都不知她去了哪里。 唯有那个小书童,知道小姐爱在海棠林里喝酒。 亦忱最大的缺点便是酗酒,她的程度,已不仅仅是爱酒那么简单。 她常常是没日没夜地饮,也亏是仙根,换做常人这么饮酒,怕是早就一命呜呼。 亦忱回到海棠林,迷迷糊糊便脱了衣服铺在地上,把酒倒在树下的雪花石上,掏出玄香研磨,随后便在那衣服上画了起来。 她正画得出神,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 4.男子 “要么换个位置,要么蹲下!别挡光线,本来天色就快暗了。”她头也不抬的喊道,语气满是醉意。 那人看着她画在衣上朵朵飘落的海棠花,不禁问了句:“你是这的海棠精灵吗?” 她依旧没有抬头,边画边道:“不是,你找她有事?我可以帮你叫她,只是那丫头懒得很,出不出来就看你运气了!” “麻烦禀告我是奉仙帝之命寻她!” 亦忱起身,拿着白玉笔杆在这人的脑门上便是一敲:“拿仙帝唬谁呢!仙帝之命要天兵来传,骗谁不懂仙规呢?” 然后,拎起衣服,披在身上。跃身跳起,踹了身旁的海棠树干一脚。 “嘿!小仙女醒醒了!有人来寻你!” 一身着粉艳衣裙的小女孩从树里爬出来,慢吞吞伸个懒腰:“干嘛啦?” 这时,她们一同看向所来之人。 身着印有清墨之画的白衣,高挑清瘦,刀刻玉琢之面,五官俊秀。 让人看了很是羞怯却心生欢喜。 小海棠精美滋滋地想:呦,这是哪家的仙人来寻我呢? 她笑嘻嘻,踮起脚,仰着脸问他:“不知仙人寻我何事呢?” 说罢,眨了眨水灵的大眼。 亦忱听她泛着桃花的语气,不禁轻蔑一笑,纵身跃上二楼的吊床,继续喝着酒。 她远眺黄昏的青城,夕阳挥彩,万物置身霞光,心情越发愉快。 爹爹和祖父果然越来越信任和疼爱自己了,如果娘也在,那该多好。 女孩子,花韶年华,还是希望可以有份女子的关爱,至少,可以教教她谈婚论嫁的事情。 亦忱其实并不讨厌那与她有婚约的忱寰太子,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常常嬉笑玩乐。 忱寰对她更是照顾有加,是很亲善的哥哥,但是哥哥只是哥哥,想到要嫁给他,亦忱说不出是差了点什么。 段家女子世代都嫁入皇宫,她的姑母正是当今的皇后,而忱寰哥哥正是姑母的亲儿子。 现今的皇太后,则是她姑母的姑母。 皇后都是段家的女子,所以到了她这一代,继续做皇后也是情理中的事。 亦忱虽无心仪之人,但以前在宫中与众皇子玩乐时,见忱寰表哥看向苏沪小姐的眼神很是不同。 亦忱常常拿他们二人取乐,每当这时,他们并不生气,只是害羞的低头笑着。 亦忱觉得,那才是该成亲的感觉。 所以她不止一次跟忱寰表示,并不想嫁给他。 至于这婚事怎么毁,包在她身上。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可完全毁婚约,那就先推他一推! 再就是不想嫁入皇族的原因还有一点,懒! 像亦忱这么随性自由的人。只想修仙逍遥快活,想做什么做什么! 若是成了皇后,整天关在宫中,规矩礼仪一堆,还哪有机会做踹小王胖子这等快乐之事啊! 她正想着,男子站在屋下和她说话:“小神事已办完,多谢姑娘相助……姑娘的画,亦甚是奇美。” “仙友客气客气了!” 她俯身近了他的脸回答,莞尔一笑又道:“只是夸我画美的这种话……”她迟疑了一下。 男子凝视她的双眼,闪烁双眸问道:“怎样?” 她露出春水映海棠般的笑容说道:“这种话我甚是爱听,这个马屁拍的我心花怒放,以后可否常来说与我听?” 男子随即便笑道:“如此甚好,愿有缘再见!”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亦忱大喊:“一言为定啊!” 男子已走远,背对着她,再次露出浅浅的笑涡。 5.毁婚 亦忱思来想去,想到的退婚法子都不是很完美,于是便求助于一位奇友。 珑虚子,山中精灵,好收纳奇邪宝怪,珍稀药草,他算得上是亦忱的一狐朋狗友,常耍些邪门歪道,寻寻他,定有法子。 亦忱来到了那家伙处,没等开门,便听到他在那叫唤。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能想的起我哈,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快要无聊死了,你再不来寻我,有好玩的也不给你了。” “乖,你乖啦!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再说了,我有几个朋友能有你这般的美貌? 我这么喜爱美好皮相的人,怎么会不来看你呢? 看美人啊,心情会变好呢!” “几日不见,小嘴越发会讲话了,来给姐姐看看,我们小亦忱长美了没有?” 说着便伸手过来抱亦忱。 亦忱和他虽是老相识,好朋友,但是每次抱着他还是会甚感别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爱背部对人,还长着个鹿腿。 且头还可以转到身后,分明是个女人的面孔,居然又是个嗲的要命的男音。 这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亦忱当然好奇他为何总是以背示人,于是有一次强行看了下这家伙的前面。 结果,哪有什么前面背面,这家伙两面长得一个样! 亦忱和他叙述这次来寻的原因,珑虚子哀怨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妮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找我出个馊主意来了。” “哎呀,谁让我们二人交情好,你又神通广大呢?换作那街上的某某某,就算天天见到,我也没去找他们啊。 不还是你厉害嘛,这次要好好帮我!”说罢,摇着他的手,挤眉弄眼地笑。 其实亦忱的任何请求珑虚子都会答应,只是他就爱看她和自己耍耍无赖,撒撒娇的样子。 珑虚子的其他能力在他自己心里都不上数,唯独可以预见未来之事,那是他自己最得意之处。却不可对外人道,因为那些未来之事虽可遇见,却不可改变。 这说来可喜,亦是可悲。 “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便应了你,只是你要知道,这个法子可能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后果哦。你可否能受的了?” “别说得那么吓人嘛,能不伤人地毁了婚,就是最好,没有其他法子比这更好,此法便是最好。” 亦忱行事向来如此,不管会有什么后果,要做的事情必须去做,不过她会揣摩,挑那个结果相对最好的去做。 现在她看来,只要能够成功毁婚,其他一切好说。 亦忱离开了珑虚子,便按他的方法,将详细过程告诉了忱寰。 忱寰的想法和她相同,这个过程会不会给谁带来伤害,若不会的话一切都好。 珑虚子向亦忱保证过,此方式绝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只是一场苦情戏而已。 …… 宫里闹开了锅,身体健壮的忱寰太子忽然害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面色暗沉,呼吸减慢。 身体一向健壮的太子此时得了这种病,便吓坏了宫里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奈何太医也无药可医。 所有人都陪在寝殿,心急如焚。 这时皇帝下令,寻遍天下名医,只要有人可以治好太子的病,必有重赏。 民间的各种医生来往无数,皆没看过这种病症,各种方子也有尝试,均不见有任何的起色。 这时尘奚公主寻得一位白衣的赤脚医生,说是可治太子的病,皇宫上下似是热锅上的蚂蚁看到了希望,马上请他入宫。 这老医生来了看了一会,道:“太子本是福厚命大之人,不会害得此病,若得了此病,也只有一种法子可救。” “神医快讲,如何可救我的皇儿?”皇后焦急的问道。 “太子这是种心病,还需同时解除身体和心上的双重问题。” “那该如何解呢?你不要有所犹豫,我们能做的,定会去做。” 那老太医道:“需要一个人的心头血。” 皇帝马上回道:“这有何难,忱寰本是朕的骨肉,速取我血救皇儿。” “陛下且慢,且听我与你讲来,这血需要是太子殿下的心系女子之血,且这女子亦是心系太子殿下。若二人并非真正的男女之情或情投意合,这血便不再奏效。” 说来也是荒唐,这么奇葩的法子,此时宫里竟然急的懒得去怀疑,有一法,便试一法。至于为何,无心过问。 “快把亦忱那丫头叫来,她可是忱寰的命配之妻!”皇上喊道。 在外厅等候的亦忱遂走了进来,忙取血做药引。取过之后,她似有话要说般,不断地看向皇上和皇后。 她取血做了药引,太子服下药。等待了一阵儿,竟然不见任何的好转,那老医师再次查验,眉头微微一蹙。 “启禀陛下,这血不对!” 皇上皇后面色大惊,只有太后在一旁面不改色地说道:“亦忱这丫头虽与忱寰是婚配,但未必是他的心系之人。我平日里见忱寰虽待亦忱不错,可终究是只当作了妹妹。非是男女之情,这药引便也不作效。” “这该如何是好?如果没有这个人那寰儿又该如何可救啊?”皇后来回踱着步子,声音颤抖地说道。 6.装病 “忱儿平日里见寰哥哥和苏沪姐姐甚是要好,不知可否请她过来一试?”亦忱小心翼翼说道。 “有何不好,只要是能救寰儿的命,谁来都好。” 忱寰向来康健,此次抱恙,皇上似被焦灼迷了心智,这时候别人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说罢便命人去苏府寻苏沪小姐,那苏沪小姐家的封地本在遥远的南境,但是每年她会随母亲回来省亲。 恰巧现在的所住之处,离宫并不遥远,一日之内,便可来回。 只是,皇上和皇后心中亦是不知,那苏沪小姐心头血做的药引,是否真的可救忱寰。 寻苏沪的人已去半日,眼见这天将变黑,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回宫。 “苏姐姐到了!”尘邈公主欢欣着跑了进来。 后面,跟着的便是苏沪小姐,她平日里向来端庄得体,慢条斯理。 今日,确是凌乱着头发,双眼通红奔跑而进。 未歇脚,便急着要取血给忱寰。 取过血后,方才反应过来,还未见过众人,遂拜见了太后,皇上和皇后。 皇后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她,她眸间泛着星光望向皇后。 随后,她便守在了忱寰的身边。 很快,忱寰的面色便有所缓和,老神医几番查看,脉象已趋于平稳,心跳渐渐有力,已是回命。 便向皇上皇后贺道:“请皇上皇后放心,太子已经有所好转,再歇息几日便可痊愈,只是,太子这病若想以后不犯,还需要医好这心病。” “您尚且说,该如何医好这心病?”皇帝问他道。 “这心病说是医好,即是简单又是难。这简单之处在于只需改点东西,这难处就在于所改之事对殿下命运亦有所改。” “要改什么?”皇后皇上异口同声问道。 “只需改了婚约,让太子的心系之人常伴其左右便可。” “要让忱寰和苏沪在一起并不是难事,我们亦可增加苏家的封地和事权。 只是忱寰已有婚约在前,我们穆族向来是从一而终,婚配且只有一人,若要娶了这苏沪,便是不可再娶那亦忱。 这样,该如何给段家一个交代。” 皇帝似有犹豫地看向皇后。 天下人皆知,这朝皇帝的不同之处便是从一而终,娶了段家的小姐,定不会再纳其他妃嫔。 至于繁衍子嗣之事,便也辛苦段家之女一人。 并且历经三代,每位皇帝皆有优秀的皇子。天下美言说这是穆家贵重皇后所积的福分。 “陛下,只要能救寰儿,我愿向段家解释一切,只求能救寰儿。” 皇后近日因太子病重而焦灼,只要为了太子好,别的都不重要。 这时亦忱走来说道:“陛下,我也会同祖父和父亲解释,忱寰太子的命最重要,况且忱儿从小便把他当作哥哥,他亦待我与尘奚,尘邈两位妹妹无差。” “如此说来,忱儿,委屈你了。” 皇上眉头紧缩,看得出来他怕因此伤了段家,语气里没了帝王的凌厉,反而多了种沧桑和愧疚。 “陛下言重了。” 亦忱回道,心中又想若他们得知这一切是我俩的主意,还不得是欺君之罪啊。 辛亏除了我们三人以外,此事只有天地可知。 再就,忱寰的病确实需要这样治。 只是他得的,算不得是病,更确切的说法是被下了系情降头。 硬是把这两个人的命绑在了一起,以后只可以在一起,若分开便是触了大忌,会有不详之事。 这也是忱寰他想要的,只有通过此方法他才能与苏沪永结良缘。 年少之人就是如此倔强天真,从未考虑长远的后果。 7.离宫 翌日卯时,忱寰终于醒来。 所有人提着的心便可放下,可这一放不得了,皇后近日陪在忱寰身边,亦是焦急担忧,见忱寰醒了过来。 虽是宽慰展笑,却晕倒过去。 忱寰等人遂陪着皇后回寝宫休息,看着卧床的皇后,忱寰内心七上八下。 回头之时,忽又看到满脸担忧跪在旁边的亦忱。 她向来随性自由,不喜繁旧规矩,皇上和皇后早就免了她的跪拜礼。 唯独她自己想求神求仙什么的,才会傻呆呆跪在那里。 忱寰看得出,她心生忧虑,脸上写满了愧意。 此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惩罚了亦忱,她就那样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 亦忱做过很多的错事,向来没皮没脸,不知悔改。 这回她真的怕了,虽是小事,她还是会怕的,她怕自己的这个错会对皇后的身体造成伤害。 她在和仙帝仙后忏悔,希望他们保姑妈平安。 太医来看过,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体力不支所致,休息段时日便好。 如此,亦忱心中的大石头也该落地了。 皇后苏醒以后,忱寰望着面容憔悴的母后,眼里生雾。 他扶着皇后,她羸弱的身躯在他的怀里颤抖。 “寰儿,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没有你,你知道的,你是我用命换来的,我愿用一切守护你。 你可以同我吵,同我闹,有事我们共同面对。 只是不要再让我失去你了,好不好?” 忱寰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拧了一下,眼里的热泪涌出。 在计划之前,似乎没有静下心来同父皇母后商量取消婚约一事,便催着亦忱寻个法子,毁了这婚约。 现在看来,也是有些莽撞,若母后因此而伤,必是追悔莫及。 本来自己目的达到了,该轻松和愉快。 可是亦忱的脸上却阴云密布。直至看到皇后喝下忱寰喂的粥时,她的心才彻底放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之感袭上亦忱身来,拜别了宫中众人,便离宫回家。 她漫不经心地走在寻龙殿的大路上。 盯着地面上白玉石雕刻的龙纹图腾,感觉它们似比从前更耀眼,玉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她以前进宫曾提过此路,铺路的玉石过白,阳光照耀下比雪地都要伤眼。 而此时,更是刺眼的很,刺的她双眼痛到模糊。 忱寰独自一人过来寻她,他先是抿了抿嘴,然后又尴尬地微笑着,终于张开了口。 “忱儿,我知道这次都是为了我,现在我终于可以和小沪在一起。 感谢你相助,成全了我和小沪。 还想对你说声抱歉......在凤鸾殿我看出了你的紧张和担忧。 我本以为可以像儿戏般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不曾想到会让父皇母后如此担忧。 也是从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用伤害自己能够威胁到的,都是最爱自己的人。我觉得自己何其……” 他哽住了喉,满面歉意。 “嘘~” 亦忱浅笑。 “若说这馊主意,我才是主谋呢。” 亦忱笑了笑又道:“姑母没事就是万幸,我没关系。 反正我也不想嫁给你,你抱歉什么。 还好结果是好的,皇兄你就别再后怕了,以后这种事我们不做就好。 不说了,让这件事永远翻过去吧! 我太饿,要出去喝酒吃饭了!皇兄保重,出宫记得寻我来玩哈!” 她没心没肺地转身,忱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她竟如此瘦弱。 她看似大摇大摆,毫无淑女风范地走着,却让他心生怜惜。 “我觉得自己何其自私。”那句话他终是哽在喉里,没有说出来。 亦忱离开皇宫,心中不免有些感叹。这其中有对姑妈的愧疚,也有对忱寰和苏沪的羡慕。 她清楚记得苏沪进宫时焦急的眼神,救好忱寰又得到婚约时欣喜的表情。 也算没有白折腾吧,终于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毁了。 想着,不免觉得有些凄凉,爹爹和祖父虽是疼爱自己,可这种感觉终究不同。 她感到孤单,却又觉得这孤单来的莫名其妙,毕竟自己的丫鬟书童一群,精灵朋友也很多。 自由自在想找谁便可找谁,可是忽然又觉得这群人虽是好友,却并没有那么了解自己。 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朋友,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家过后,见到段老爷,撇撇嘴说道:“爹,您闺女的婚约取消了,现在可以放心让她出去浪了吧。” “随你!”段老爷简短两字,无喜亦无忧。 随后亦忱果真到外面浪了。 都说女子不宜饮酒,可对亦忱而言,饮酒却是人生乐趣。 琉璃瓶里盛满了酒,便可以去山上看风景了。 她最爱做的事就是躺在海棠林中木楼的吊床上。在那里,能俯瞰整个青城的盛景。 那林子是段家的私地,据说再向山上走,便可去天界。 但亦忱不感兴趣,她唯独爱这里的清净。 她边走边喝,到了林中已略有酒意,抬头一看,楼上已然躺着一人。 她以为自己醉了,出现幻觉,便甩了甩头,定睛再看,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躺在她的吊床上。 亦忱跳起拽了下他的衣角,不想那家伙竟然一惊,从上面翻了下来。 亦忱本能反应便是伸手,接住这楼上掉下之人,岂料这人身形比自己还要高大,接到手后沉的她猛一弯腰。 随后,她便将此人扔到地上。 “你!砸!到!我!了!”她一字一顿,赤着面颊说道。 那家伙揉了揉腰,赶快起身看亦忱的胳膊说道:“抱歉姑娘,你伤得重不重?” “算你走运,本姑娘是仙根,比汉子都壮,当然无伤。你庆幸碰到的是我吧,换作别人,非得讹你个几两!” “抱歉抱歉,小仙唐突了。”他满脸歉意,亦忱这厢才注意到眼前人,甚是面熟。 8.半神 “你来过吧?” 亦忱问道,“我见你甚是熟悉,你是那个会夸人得家伙,对不对?” “正是,在下名叫尤谒,多有叨扰。” “我看你我年纪相当,你就叫我亦忱吧。 以后说话也别那么客气,我听不习惯,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 话刚说完,亦忱转念一想,怕是自己又给老段家丢脸喽,她左一个自己没教养,又一个自己没教养的表现。 岂不是在说老段家没有教育好自己,所以才会这般没有女子风范? “教养不只体现在言行上,姑娘仅是性子爽快,不喜扭捏,算不得是什么没教养。亦忱,幸会!”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到最后的这一个招呼,打的亦忱措手不及。 她讪讪笑道:“幸会,幸会。” 随后亦忱马上想到,不对啊,这是我段家私山,上山的路有门房把首,他是怎么闯进来得,随即便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没人拦你吗?” “无人阻拦啊!”他面露疑惑。 “你是说,来之时山下那书童并不拦你?” 他愣了一下,微微笑道:“我是从西方下山而来,并不是上山而来。” “你,你是从天界下来的!” 亦忱惊喜地说道,忽又想起上次他来替仙帝传话之事。 他略有羞怯回道:“小神只是个半神。” “半神,哈哈,好巧啊,我是个半仙。嗳?不对,你比我级高,我算不上是仙,只是有点仙根而已。” 亦忱说罢,冲他莞尔一笑,他也回之一笑。 亦忱跃上二楼,向他问道:“那你本是仙家,仙境多好,到我们这喧嚣繁闹的人境做些什么呢?” “虽说仙境美好,但也有繁闹之处,人境虽繁闹,也有胜似仙家的静谧之处,而此处正好。” “你这么说还真不假,我这海棠林也算是人境的静谧之地。 只因是我私家地盘,看得严些,另还有些法幛,便是其他人,寻也寻不到此地。” “说来如此,这便也是人界的一块仙地了。只是被我叨扰……” “没关系,反正我无聊着呢。” 亦忱回他,忽又想到自己已经几日没去欺负那王胖子,还真有些想他,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近日有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看你的样子定是大户人家小姐,伴随身旁的朋友亲人应该很多,又怎会觉得无聊呢?” 尤谒也跳至二楼,坐在她的身旁,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是个没有正事的人啊,别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刺绣的刺绣,插花的插花,习琴的习琴。 偏偏我不喜那些阁中之事。” 亦忱躺下,天空已渐渐生出晚霞,晚霞晕染着山上的海棠花,霞光笼罩着青城。 眼前的景象,甚是美好。 “不喜,那就不用去做。这种生活真是让我好羡慕。” “这有什么的,你不是也不喜你们家族的那些事才跑出来玩的么?” 亦忱半躺着身子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是半神,神的差事不可交与我做我才得闲。 没有用和不想做还是两回事的。” 他说罢,也远眺远方,许是霞光晃眼,许是微风拂眼。 此时亦忱觉得他的眼眸之中,似有火光在闪烁。 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告诉他:“若是烦闷便可来此寻我,或者也可从这海棠林下山去,游历人间。” “游历人间,是个好想法。现已黄昏,我该回去了,告辞。” 说着尤谒从楼上跳下,俯身向亦忱道别。 “好吧,以后记得常来!”亦忱向他摇了摇手,他回以微笑,转身离去。 亦忱望着他渐渐行远的身影,只觉得很是熟悉,可确实,自己就见过他两次。 9.小王胖子 旧历:央历156年 亦忱上街闲逛,商品琳琅满目,人群熙熙攘攘。 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桥下包子铺。 “哈!”亦忱一个大跳跃到他的附近。 只见那人正在拾地上的什么东西,亦忱对着他圆润的大屁股踹了一脚。他一个狗吃屎,直接撞向面前的板凳。 “哪个不要命的?看老子弄不弄死你!” 他捂着屁股慢回身,稚嫩的脸上写满愤怒,可那张过于肥胖的脸就是无法令人心生恐惧。 “嘿!小胖子,好久不见啊!” 亦忱探过头来,“还有,小小年纪别张嘴闭嘴老子老子的。好歹你们王家也是氏族,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市井流氓!” 亦忱一边说,一边拍打小王胖子身上的土。 其实他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奈何又高又壮,便像个小大人一般。 他身为王家的小少爷,自是被王家老太太老太爷宠得不成样子,平时跟别人蛮横霸道。 唯独亦忱喜欢他,见一次,踹一次。 他知道身边的随从都不是亦忱的对手,所以只能对她忍让三分。 若说他是否恨亦忱,似乎又没有。 但是每次远远的见到亦忱,便大张旗鼓地逃跑。弄得本是没有注意到他的亦忱偏就能够看到他。 当然,这次纯属巧合。 “亦忱姐,我请你吃牛肉包。下次踹我的时候轻点呗?”他扬着油腻的小圆脸对亦忱道。 “没问题,不过你一直都没告诉我,是谁带你去的百花楼呢!”亦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问道。 “哎呀,那种地方。难道不是我们男人的常去之地吗?我这么大,还用别人领吗?”他扬着个脸,好似自己就是那的常客。 “小崽子,你才几岁啊?我比你大一半,都不敢以成熟自称。我看你就是缺乏管教!”说着又伸手要掐他的脸。 “别别,姐姐,别。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去了还不行嘛!”王胖子吓得双手乱舞,怕亦忱掐他。 亦忱看他说了这么多别的,也不提是谁领他去的那种地方。小小年龄,还偷偷讲义气。 “我不喜欢牛肉包,我要玉米的。” “好嘞!”王胖子谄媚地笑道,随即,对老板喊道:“张姨,来屉玉米包子!”喊完,憨憨地瞅着亦忱。 “你看什么,别以为我吃了你的包子以后就不收拾你!说,今天为什么没去学堂?” 亦忱就是爱管这个远房表弟的闲事,对,说起小王胖子,他亦是央国六大家族王家的孩子。 央国几大家族相互攀权,说起来,六家都能连得上亲戚。 王胖子据说是亦忱什么祖父的姨娘家的晚辈,奈何他娘死的早。 王家老爷又纳了新夫人,爷爷奶奶怕他受气,便带在身边抚养。 王老太爷年轻时历练能干,王老太太操持家事也是精明的出名。 可这老两口在孩子的管教上便是折了,王胖子从小便任性。 他想上天,老两口都不带责骂一句的,反而得觉得孙子有志向。 其实王胖子今天没有去学堂,主要就是因为教书先生。 他讲的内容真是过于乏味,而那个人也很是枯燥,让人对他的课更无任何兴趣。 想是这么想,但王胖子总觉得说别人的不好也不对。 毕竟自己也不是那写文弄墨的料,遂回答道:“你知道的,我又懒又不爱读书啊,当然不喜欢去那怪老头的学堂!” 亦忱听着,笑了起来:“其实我建议你告诉你阿公和阿婆,让他们把这位先生辞了,换个教书好的。” “还是不用了,就是我的事儿,可能换了哪个先生我都不爱学吧。” 亦忱听他这么讲,便想起来件事。 那教书的孙老头家境贫困,六十多岁的时候才老来子,现在有个和王胖子年纪不相上下的孩子。 而那孩子的娘当年因年事太高,生他便害了场病死了。想起他家境如此,可能是小王胖子不忍辞了他的原因吧。 这时,她也吃完了包子。王胖子结过账,过来说道:“亦忱姐,今天我本是要偷偷出去玩的。不过倒霉被你撞到了,我这就回学堂去,只是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什么?” 小王胖子靠近她,趴在耳边悄悄地道:“我不喜欢孙先生那是真的,可是不要让我阿公阿婆知道,我怕他们会把他辞掉。” “那岂不是更好?”亦忱打趣他道。 他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我说不清为什么。我走啦!”说罢冲亦忱挥了挥手。 胖呼呼的身子摇摇晃晃走远,他的身后,依旧跟着王家老太雇的那几个打手。 他们看上去面目狰狞,好像王胖子有了他们的陪伴,便可无所畏惧似的。 亦忱出了包子铺,便迎面来了一人。 他莞尔道:“是你!” “呦,神仙就是闲哈,今日又下凡来了。”亦忱看着满面清风的他,内心生出几分欢喜。 “在海棠林里待无聊了,便出来走动走动。” “下山容易,上山难。我那看山的门生可不认识你,看你一会怎么回去!” “如此,便有劳姑娘…..”他忽然撞上亦忱的眼神,便改口道:“那便有劳亦忱了。” “你还记得我名字,这么说来,也算是半个朋友吧,我带你回去。” 说着,便和尤谒一同向海棠林走去。 书童玄乐见亦忱过来,连忙附身说道:“我方才放了自己的朋友从这里下山,现在想告知小姐一声。 我那朋友是个好人,断不会打扰了小姐……” 正说着,看到了亦忱身后的尤谒。“好巧,他刚好也过来了。” 亦忱笑着回头看了尤谒一眼,对玄乐说道:“是好巧,他也是我的朋友。” 玄乐眼里先是疑问,后有一种幡然醒悟的感觉。 “方才出来忘记带酒了,玄乐,交给你了。”亦忱说着,把酒壶扔给玄乐。 “小神仙,天宫好玩吗?”亦忱轻盈着蹦跳,一个转身,面相尤谒。 尤谒看了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走边道:“其实你的海棠林才是最美的地方,人间也颇为热闹,我想这些地方更好玩。” 亦忱看向他,原来还是个喜爱人间烟火的神仙。 “那你们天宫平时都玩些什么呢?” “平日里不同的职仙守在不同的岗位,只有节日会热闹一点。” “节日,天,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今日是辰星圣节。” 说着,亦忱眼前一亮。 辰星圣节是天界为了庆祝辰星布阵的盛大节日,于每年的五月初五举办。 随即凝眉问道:“那你为何还在这里?不赶快回天宫过节!” 尤谒愣了一下,许是太久没有过节的缘故,竟忘了今日是天宫的盛大节日。 可是,对于他这种仙来说,过不过节又能怎样。 遂回她道:“亦忱你可能是忘记了,我就是个半神,天宫有没有我都没关系的。” “半神怎么了嘛,半神也是神,也很了不起好吧!” 亦忱一边说着,一边摇起他的袖子。 “不知,你可否带我一起去看看?听说我娘是天界族人,但我从未进过天宫呢。今天难得有雅兴,带我去开开眼界可好?” 尤谒难得从一个人的眼里看到渴望,许是久了未见这种欢欣盼望的眼神,一时间,竟不忍拒绝。 他已然失去了对天宫的所有兴致,而她,却像个孩子般充满好奇。 “好,你且随我来。” 他走在亦忱的前面。 说实话,他的心里略有不安,可此时看到她欢喜的样子,竟觉愉悦安然。 10.天界 天界的路要比上山远很多,亦忱来不及等玄乐拿酒回来,便跟着尤谒走向天界。 若不是越走云雾越重,还真没有什么上天的感觉,只以为是攀了座更高的山。 山上先是轻云缭绕,但云是挂在树上的,葱葱的树木清晰可见。 随着高度增加,树便渐渐隐没在了云层里,快要走到顶时,便是一片白雾,不见任何山景。 每走一步,只能看清前方的一层台阶。 走了不知多少个见不到他物的台阶以后,天忽然在某一层变成了蓝色,清晰可见的便是依旧向上的阶梯和朵朵从身边而过的白云。 这朵朵的云远看似棉花团,从身边游走经过,便沾了点水汽。越向上,台阶越宽广,直至看到了宏伟的翠玉石门。 门的两侧守立天将,穿着打扮很是气派。 人间宫里的守卫可没有这样金玉相间的铠甲,他们看到尤谒走来,面无表情。 看到亦忱,冷着面孔拦下。 “何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她是小神的一位挚友,也是有仙根的,不然不会瞧见二位和这天门的。”尤谒陪着笑脸回他。 问话的神守卫瞥了一眼尤谒,警示着说了句:“这次暂且放你过去,进了天界莫要惹出什么事端。下不为例!”说罢,挪开了挡在亦忱身前的长戟。 此对话中,亦忱未讲半字,生怕给尤谒带来不便。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种错误,她以为天界的神相互之间都是彬彬有礼,相互尊重。 没想到,小小的天兵对待一位半神就可以如此傲慢无礼。 亦忱悄悄跟在尤谒身后,进了天门,尤谒便领她走向右侧小路。 亦忱偷偷瞄了眼天界主路,众多华裳仙人纷纷乘云而过,而她和尤谒,像是两个窃贼般穿过最窄的小路。 尤谒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面带愧色地说:“天宫就是这样,等级森明,我这等无仙职的半神,是不可到大路上去叨扰乘云的高仙。如此,只能委屈你了。” 亦忱讪讪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的,我能来到这看看就很好。小路清净,小路清净。” 尤谒带着亦忱顺路来到了祭祀大典的仙场,他们躲在最角落的一根盘花白玉石柱后,静静地望向神坛。 亦忱并不懂天界的礼节,便四处张望,看个热闹。 一层层的仙人,他们打扮非凡,华丽飘逸之感凡人远不能及。 仙人的模样,果然要比凡人好看得多,亦忱想到。 他们拜着,跳着,幻星幻霞从众仙人的身边飘荡而过,伴着悠扬的乐曲和舞蹈,每位仙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仙台的两侧是天宫的乐师,他们手持的乐器亦忱不认识,所奏之音人间从未闻过。 每组前前后后坐了几百位乐师,两组近有千人。 亦忱看着眼前这个场面,想到了皇宫里的宴会,也不过是区区几百人,而天界竟然用千名乐师,并且他们看上去,全如仙人一般美貌恬静。 “乐师们都是天界的仙人?” 亦忱趴在尤谒耳边小声问道。 “当然,都是正三位的仙人。”尤谒亦用手遮面颊小声回道。 二人虽是小心翼翼,可是仙人毕竟耳聪目明,很快便有仙子甩了她二人一眼刀。 亦忱平日在人界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她在人界人人都是敬她爱她。哪敢有人瞪她。 一时之间,她便觉得仙界的节日甚是无聊,拽着尤谒,示意想要离开。 她拉着尤谒悄悄的从来时的路返回,对这天界越看越是厌倦,越走步子越快。 途径一座宫殿,门内刚好走出一位老妇般的仙人,尤谒见她便放缓了步子。 “站住!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敢急着步子走?” 尤谒尴尬地看向她:“树神姨,以后不敢了。” 拜别后低头而逃。 亦忱看向树神,只见她一身棕色锦袍看似华贵,但言语间透着的傲慢让她心生反感。 这种仙人,纵是穿着打扮的再好也让人难生敬意。 亦忱拉着尤谒,冲着那老树神拜道:“拜拜了您呐!以后永不再来!” 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回去时不似上山一般走走歇歇,四处瞧瞧,而是如逃跑一般,一口气便跑回了海棠林。 到了海棠林,看到玄乐乖巧的等在那里,笑着对她道:“小姐,我等了好久,还以为你又去哪了呢,可算回来了。” “去了趟天界,破地方,不好玩。便回来了。” 亦忱大口的喘着气说道。回头看了眼尤谒,他的脸上略有尴尬,勉强笑了一下。 “什么?天界!尤谒不愧是仙人,太厉害啦,天啊。我们段家的大小姐去过天界啦,了不得啊!” 玄乐说着,满脸钦羡。他的表情,让亦忱和尤谒更是难掩尴尬, “不好,小书童。我看呐,这世间还要数我们的海棠林最为自在。” 说罢,亦忱拿着酒壶翻上二楼。对尤谒说道:“你以后就在这海棠林的木屋住下吧,我城中父亲年事已高,总不陪他,放心不下。 回城陪他,海棠林便只有玄乐和高翁,我依旧放心不下。 倒不如你帮我一忙,留在这里陪着他们可好?” “如此,甚好。”尤谒笑道。 在亦忱的眼里,他是个彬彬有礼却又谨小慎微的人。 今日去了天宫,便也明白原因。 原来在天宫,他一直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小小的守卫对他不敬,其他仙人亦是假装看不到他,只因,他是天界地位仙阶最低的半仙。 尤谒跃上二楼,其实他看出了亦忱心有所思,这么多年活过来,别的不知道,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涨了不少。 “你知道我在天界的地位为何如此么?”尤谒似自言自语。 “还不是那群仙人势利眼嘛,谁都看得出来。”亦忱面露愠色。 “那是因为我命里的另一半不仅不是仙,而是魔。”尤谒续又说道。亦忱惊诧看他,似乎曾经听他说过,又记不真切了。 “听说我母亲是魔界的妖女,她是前魔王的女儿,是他最宠爱的公主。 她本是许配给魔界夜王弩欧,奈何与我父亲相遇,生了我这个罪孽,还害死了自己的性命。 魔界因此向天界发难,冥火烧了天界十余座天宫,灼伤了数位仙人。 而我父亲,也是从那时起被仙神二帝惩罚,永不许现身人界,亦不许再回天界。 而魔界,又视他为仇敌,自是不能去。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父神。也是因此,天宫之人均憎恨和讨厌我,都说我是妖女和罪神的儿子。” 尤谒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山下的风景。 亦忱安安静静地听,心里觉得不公,他一个孩子,只是错误的结果,又不是他想要这样的命运。 仙人难道没有半分的怜悯之心吗?刚想问话,又听尤谒继续说道。 “如此,我便想到人间游历,因为父亲在人间司火。 我知道如果哪里起火了,战乱了,便是父亲去过了。 他是在替仙界司火,烧尽这人间本该燃烧的一切。” “这就是火神的职责?”亦忱有些诧异,她从不懂天上各神的职责。 “正是,也正是因家父有此仙能,我才免于被处决。” “被处决?什么意思?神还可以被处决?” “当然,神也是可以从这世上完全消失或是坠入地狱的。 火神受刑,永世不现身,而我是唯一的火神之后,可以司火,以后便只能要我做火神。” “啊?你们神仙还世袭?” 亦忱更是惊奇。 “也算是吧,只是我们的血脉有这样的能力。 天宫本是有双火神的,也就是我还有一位伯父,奈何他因救父亲母亲在战乱中被冥火烧身,陨灭了。 从此这世上有司火之能的便剩我一人了。 也是这样,我才得以活到现在。” “可是,火神还在世上啊?只是见不到而已,他也有司火能力啊!”亦忱不解。 “父亲在那次战争后便受了重伤,罚他隐世时仙帝曾说过,他熬不过百年便会彻底陨灭。 如此,天地间只有用我来司火。 到现在,百年过去了,我终于可以来人间司火,却从未见过父亲。他处处可见,亦无处可见。” “是啊,人间处处需要火,可是竟寻不见火神踪迹。” 说着,亦忱更是替尤谒感到难过。听他讲了这么多,原来,这就是看起来潇洒的半神身世。 11.北漠之乱 自从尤谒住进了海棠林,亦忱便回段府居住。 近日府内收到多封边境的信件。 这日,段父正读着信,忽然,他的神情沉了下来。 “发生何事?” 亦忱探头去看信中的内容,然而一片模糊。 “看来,我们必须即刻启程去大漠。”段父叹着气说道。 “您老倒是说啊?发生了何事让您如此心神不宁?为何要去大漠?”亦忱急了起来。 “边境地带近日战乱频发,多地有妖魔作怪。” “妖魔?您是指魔境?怎么会……魔境不是封魔之地,妖魔不可外出吗?”亦忱低垂眼眸,黛眉微蹙。 “但是近期犯事的妖魔越来越多,可能是魔界那边出了些问题。当务之急,是平息战乱,百姓现在死伤惨重。” 亦忱一听,吓得一怔。 常会听到各种魔界害人的传言,也听说过一些战争,但真正的这种事她并未经历过。 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一个宁静安全的国度,甚至连真正的死亡,都未曾见过。 亦忱跑至海棠林,尤谒在练习御火,手掌间的火团照耀得周身通红。 见她过来,火光熄灭,尤谒的脸上展露笑容。 “你来了!” “我家中有事即将外出,玄乐与家父同行,你是否随我们而行?”亦忱气喘吁吁看着尤谒。 “我随你去。”尤谒连原因都没问便随亦忱一同离开。 此去大漠同行四人,亦忱,尤谒,段父和书童玄乐。 段家所在的青城位于央国的中部,大漠在央国的极西和极北之地。 出了段家领土的西面便是何家的封地,顺着何家的封地北上,是西北柏家的封地。 柏家位于央国的西北角,掌握央国的兵事大权,西北之地,多不太平,常有北下的妖魔来犯。 行至姜渊城,才发现有大批的百姓从北南下。 亦忱看到城门守卫对百姓推推嚷嚷,心中愤愤不平,走过去一把推了那守卫的肩头:“你们为何如此待人?” 没想到这一推,还把他给推急了,狠狠地踹向亦忱。 守卫用尽全身力气,自己的半个身子向后仰去。可是当脚踹到亦忱的身上时,却疼的大叫起来。 他跌坐在地,指着亦忱吼道:“贱妇!你穿了什么东西,疼死老子了,今天你算是废了!”说罢举起手中的长矛便刺向亦忱。 亦忱一把抓住长矛,猛地抽拽,抢了过来,随即用矛杆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用这东西伤女人,你可知何为廉耻?” 这时尤谒跟来,与其他守卫厮打,他赤红着眼,双手的焰火灼黑了他们的盔甲。 见守卫正忙,百姓趁乱逃窜。城里的百姓如洪流般北下出城向南,只有亦忱这几人南上入城向北,结果却在城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事。 城里管事的出来,本是趾高气昂,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见到段父之后立刻变了态度:“原是段老爷来啦,您瞧,也没提前告诉,我这手下的都有眼无珠。 冲撞了令千金,小的在这给您赔个不是,您大人莫计小人过啊。” “什么叫冲撞呢大人?他方才分明是想杀了我呢!” 亦忱看着这个低三下四的胖脸笑着问道。 那管事的是个溜圆的胖子,一身的铠甲穿在这人身上看着更加滑稽。 “是她不遵城规,上来就打人,影响了过城门的秩序。”踹了亦忱的守卫捂着头愤愤地说道。 “你怎么不说你刚才推搡老人和妇女的事呢?”亦忱轻撇着嘴斜视他。 “这过城门人流众多,秩序最重要。南下的人数不胜数,柏老爷限制每日南下的人数,可是每天要经过的人却是规定人数的十几倍。 过不去的便是闹,我们不强硬些,这些百姓又怎么会听?你觉得他们是讲道理的人吗?” 打人的守卫激动地向亦忱说道,也似在给管事的和段老爷听。 “所以你们就随便打人?视百姓为什么?”亦忱亦是愤怒着回他。 “大小姐,对他们而言,现在推推打打还是事吗? 我们这里说是城门,其实就是北地的关门,南向有城,北进过了门口这一代便是荒芜,连水源都稀少。 他们为了南下,不惜使用各种手段,假造官文,偷出城门,甚至偷运人口私出城赚钱这种事都有人做,你说,我们该如何管?” 管事的可算找到了倾吐苦水的机会。 段老爷怔住,北漠里的情况看来比自己想象的更为严重。 拽着亦忱道:“忱儿,我们速去找柏老爷,他在北漠漠心处,现在还不是和守卫争论的时候。” 说罢便拉着亦忱等人快速离开。 此次北行快马加鞭大概行了一个月,这一路上甚少休息。 尤谒和亦忱还好,段老爷和玄乐已是疲惫不堪。 北漠的封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行几处便有打杀过的痕迹,肮脏的躯干在太阳的暴晒下化作枯骨。 偶尔可见几个小村落,亦是遍地狼烟,成堆的尸体堆在地上,上面的风化,下面的腐烂。这种场景看得亦忱连随身带的风干肉都不想吃了。 行了许久,终于在大漠中看到一小片水源,在水塘的边上,有家破败的小客栈。 “老板,店里可有什么吃的?” 尤谒望着这家店,并不抱太大希望。 “现在只有馕饼了,再过几天,馕饼都没有了。” 老板一边擦着桌子上的沙尘一边说道。 “大漠这种状况你们竟然没有离开?”亦忱盯着破旧的窗棂,胃里翻江倒海。 尤谒拂净板凳上的沙尘,示意亦忱坐下。 段父和玄乐这才走进客栈,两人像是沙漠中的枯枝一般疲乏,干渴。 “我们本是今晨要走的,不料来过一波客人,招待之后正准备离开,这厢您又来了。” 12.沙匪 小店的生意甚是艰难,几人饱餐后便与店家辞别,店主也关了门南去逃命。 途径一处,遍地陈尸。忽然耳边传来阵阵嘶鸣,滚滚黄烟卷起,沙匪从不远处的山丘翻来。 亦忱与尤谒将段父和玄乐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奔来的黄烟。 浓烟中似有多人来袭,亦忱看不清袭者,尽管护住父亲二人,再不断向浓烟之中的黑影出招。 一把生锈的斧头迎面砍来,亦忱伸手抓住握着斧头的手臂,另一只手过来抢下斧头,一脚将眼前的人踹倒。 这时亦忱才发现,十多个沙匪已全部倒下,他们的身上都冒着黑烟。 她向尤谒看去,他眼里的火焰刚刚熄灭,乌黑的瞳仁如夜一般寂静。 父亲和玄乐坐在身后,大口的喘着粗气。 烟雾渐渐消散,地上的人变得清晰。 忽然,看到一个沙匪伸手在够一把弯刀,亦忱一脚踩断他的胳膊。 “说,你们是什么帮的?现在不找商队,反而对路过的行人动手。”亦忱紧握拳头,对脚下的人问道。 “你说是路人,还真不了解情况……现在,还哪有什么商人。 该饿死的,都快饿死了。 你问我帮派,我也不怕你。 我且告诉你,我们是白骆驼帮,不怕你们抓,反正我们帮这个月交不上人祭祀,怎么的都是没命,死在你们手里总比去魔界受罪的强。” 说完,他依旧抢过那把刀,不过却抹了自己的脖子。 杀人不成反杀己,这是何苦? 亦忱惊愕之余,忽见其他沙匪,或是抹了自己的脖子,或是尖刀刺心。 流出的鲜血渗入沙中,地面凹出一抹殷红。 亦忱发觉,沙漠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可怕。 沙匪是生命力最顽强的一群人。 他们以收取来往商队过路费为生,通往西境和北境之地的商队众多,这些沙匪从不做一锤子的买卖。 他们所收的费用商队完全承担的起,而且沙匪有自己的领地,在领地之上的野兽也由他们处理,有沙匪在的那片沙漠,不用怕遇到狼群。 他们向来是收了钱便吃喝玩乐,沙匪是这大漠的一种职业。 柏家的军队也不会过多干预沙匪的事,沙匪自然也不为难偶尔经过的路人。 而此时遇见的沙匪,竟然是疯了一般想要抓人,抓不到,被打败居然不是休息后逃走,而是全部自杀身亡。 白骆驼沙匪虽是善战凶性,血气方刚,可眼下也不至于打不过两个人便全部自杀。 “他们说的祭祀,是什么意思?”亦忱回身问父亲道。 “听说魔界要挟人界的各方势力每月向他们祭祀活人,拿不出一定的人数,就自己上。”段父叹着气说道,原来,信上提到过这些事情。 “段老爷,魔界如此我们又该如何阻止?我想回一趟天界,告知这些事情。”尤谒看着满地的尸体,喘着粗气说道。 “柏家也有可以联系天界的精灵,可是消息去了便石沉大海。我曾告知过天界,但是圣神也杳无音信。 听说天界百年前被魔界大闹一场,伤了元气。所以这百年间魔界偷偷侵犯人界,直至现在,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段老爷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这无奈之中,又夹杂着悲伤和恐惧。 “虽说对付妖魔并非束手无策,但普通百姓是敌不过的。” 亦忱在沙地上踱着步子,地上的脚印踩出了,又踢散了。 玄乐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众人。 “我们还是快找柏老爷吧,来大漠有些时日,也不见柏家任何踪迹。” 段老爷向四处望去,茫茫一片只有黄沙和蓝天。 沙漠寻人如同大海捞针,段老爷和玄乐的身体早吃不消,再不休息,恐怕事没做成,两人却被累垮。 行致水源处,无论如何,都要休息一天再赶路。 说是赶路,其实更像是在沙漠里寻找。 大漠之地虽不如中原广阔,但地广人稀,想要寻找什么更是困难。 茫茫黄沙,烈日炎炎,狂风四起,行过的痕迹也全被黄沙掩埋。 自打四人来了大漠柏家就未有任何消息,也许,他们也在寻找亦忱等人。 影影绰绰,见到了沙漠之中的点点绿洲,绿洲中疑有村落。 走近一看,一片荒凉,村落里的牲畜也尽数死亡。它们扭曲着头,身下便是已经发黑的血渍。 残破的旧物扔的到处都是,人们慌乱逃窜的场景似乎浮现在眼前。 亦忱在小水塘边打水,听到身后的灌木丛里沙沙作响,不知是何物发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转过身来继续灌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顺着声音,起身扑了过去,一把抓出躲在灌木丛里的那个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他又瘦又小,皮肤晒的脱皮发黑,不仔细看,活脱脱像只小猴子。 亦忱把他放在地上,问他道:“和谁来的?你家大人呢?” 只见他睁着大大的琥珀色双眼,撇撇着小嘴,抖动着双唇没有说出来话。 亦忱摸了摸他的头,喂他点水,安慰道:“别怕,告诉我你的家人呢?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小孩的衣裳,他的身上满是尘土,布料轻轻一触便破。 一个疑问在亦忱心里贸然而生,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孩子喝完水,似拉着她要去哪,亦忱跟着他走进灌木林,在一株稍高的灌木丛后面,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骆驼,它瘦得皮包骨。 孩子示意要喂骆驼些水,亦忱往它的嘴里倒水,可是它的嘴完全没有反应。 这时,一股腥臭传来,亦忱这才发现,骆驼的颈部有条长长的伤口,已经腐烂发臭。 亦忱叫来了尤谒和玄乐,三人清洗了一下骆驼的伤口。随后又用灌木丛上的刺将分开的肉缝合在一起。 尤谒用微起火焰的手掌抚摸着那伤口,刚触碰时,“呲~”的一声,骆驼疼的想要起身,可它过于虚弱,“哗”倒下了。亦忱和小孩抚摸它的头安抚着。 伤口处理完毕,天已呈墨蓝色,尤谒生了火堆,亦忱和玄乐抓来沙鸡烤着吃。 人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有水喝,有东西吃,能睡觉,就够了。 孩子吃过东西趴在骆驼身旁,安静的睡了。 亦忱看着休息的众人,忽然想到这水塘处,本应是大漠水草肥美之地,可惜旁边的村子却是一片荒凉。 北漠啊北漠,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13.赵军 旧历:央历156年 城墙高耸,城门外围了厚厚的军队。每个方阵有百人,城门之前整整齐齐排了有二三百个这种方阵。 马蹄踏起的烟尘将传话之人淹没,两趟之后,传话人回到了方阵中的军车处,跪等指令。 高椅上坐着一位头戴犀牛角盔身着兽皮铠甲的首领。 露出的面颊看上去四十多岁,浓黑的连眉,深邃的琥珀色双眼,古铜色肌肤,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连毛胡中隐藏了一张薄唇,他轻蔑地撇了下嘴唇,说道:“告诉他们,立刻打开城门,便会饶过城中人的性命,否则,城中所有活口一概不留。” 传话的人疾奔而去。 城里这边。 “将军,数万人,又是战斗力强劲的魔军,我们敌不过,硬拼就是白白送死啊!”城墙之上,讲话的士兵满面愁容。 “可是魔军善诈,落入他们手里还不如我们自行结果生命。”另一士兵接话道。 “你说的容易,可这城中的百姓呢?他们可是我们的家人,你忍心对他们下手吗?”先说话的士兵争论道。 “就算降了,我们也没有生的希望了。”第二个反驳。 将军始终没有说过任何话,只是眉头紧锁地看着城外的围兵。 他们的旗打的是赵,也就是赵家兵,但是最近听说他们的行为不像人类的军队。 他们有着超强的体能和战斗力,日攻百里,如此疾速让周边的城落尽数沦陷。 他们采用屠城策略,如若投降,只杀士兵和男人,可以留下其他活口。若不投降,城中所有活口,上至城里的达官贵人和士兵,下至百姓甚至家畜家禽,统统杀尽。 半个月内,已经连攻三城,第一座火油城,也是这附近最富裕、人口最多的城。 全城三万多百姓,最后全部死在这支队伍手里,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被摔在墙上,城内血流成河,原本富裕华丽的鹅卵石道路和镶嵌着碎宝石的宫墙上满是血迹。 火油城的城主被割下头颅挂在山顶宫殿的旌旗杆上,那杆子曾经挂的是城旗,黑色绒布底,上面金线绣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听说火油城第一任城主来到这荒山之时,是为了寻找水源。山脉底部流淌着清澈的小溪,可是这小溪之上,经常飘着黑色液体。那液体像油一般粘腻,人们为了得到清水,便用麻布吸走上面的浮油。 忽然有一天他发现,沾满油污的麻布扔在火堆里会让火的燃烧时间加长,且他多次实验,发现这种火没有其他物品燃烧时的异味。 他便带人吸取水里的油,制作成灯具和火把售卖,结果卖的甚好。没过多久,这油制品便成了央国上下的燃料。 随后他们又有新的技术制成油蜡等多种制品,火油城便这样诞生了,从最开始经过的十几人,在多年后迅速发展到现在的几万人,若不是地处偏僻,城中的人丁会更兴旺。 可谁知这繁华富裕的城邦有一天竟然败落在了军事上,赵家军先是几百人扮成购油的商队,进城后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夜袭火油城,杀光了城里所有的士兵。 本是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是不知那赵家军和城主提了个什么要求,被城主拒绝,他们便展开了对这个已经降服之城的虐杀。 当城主的头被挂在杆顶的那一刻,火油城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均被赵家军所掌控。 这本是柏家封地,赵家横行霸道,柏家自然也派来了军队。可是两次战斗之后,尽数被赵家击败,赵家在北漠的军队也从开始的几万人,扩大到了现在的十几万。 他们兵分多路,在北漠之地发动战争,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人们说,他们是魔界的军队,因为他们有着惊人的体力和超强的战斗力,手段又及其残忍,不像人类作风。 城墙上的将军想到此,为了保护城里的百姓,也只有牺牲士兵的性命了。 将军带着全部的士兵站上城墙,告诉传话的人,他们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全城百姓的性命。 随后,所有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均用剑自刎,不敢对自己下手的,也跳下城墙摔死。 一时之间,城里哀嚎一片。 赵家军带兵进入城中……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亦忱循着歌声望去,心想是何人如此哀怨。 目光所至,幡杆的顶端坐着一名女子,长发随风飞扬,清秀的脸庞,她一边唱着,一边荡着双腿。 幡杆之下,松软的沙土之中插着多块残肢,血沉进沙地。看上去应该是新鲜的尸体,没有完全风干,所露之处,血肉模糊、惊心可见。 亦忱等人一路走来,尸体之类并未少见,但是沙漠之地多是干尸,像这样恶心又新鲜的尸体还是第一次见。 女子见她神情凝重,歪着头的喊道:“怕什么?都是魔界的败类!” 亦忱仔细看去,地上零散的服饰和铠甲,像是赵家军,便问道:“这是人界的赵家军,你为何说他们是魔界的?” “你不知道吗?那些军人出卖灵魂给魔界,成了他们的傀儡。披着人皮在人间作恶,屠杀的人都是为了给魔界献祭。” 亦忱忽然想到白骆驼沙匪说的话,原来魔界真的在沙漠之地发动战争,伺机收魂。 亦忱想看清沙地里是多少人的尸体,数着头颅,应是二十几个的样子。这一群士兵,都是她一个人杀的?亦忱难免有些惊异。 “你是谁?杀他们做什么?”亦忱仰头问她道。 女子轻轻一跃便从杆上下来,落在沙上却轻盈如风,没有扬起沙尘,双脚也没踩入沙中。 “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的。”女子浅笑说道。 亦忱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问题甚是愚笨,便问了其他的问题:“你为何会在此处?” 女子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幽幽地说道:“我是死了丈夫的人,也是这残破沙漠驿站的主人。” 亦忱这才注意到幡杆不远处有一矮小的沙土小楼。 “你丈夫是被魔军所杀?”段老爷走了过来。 “并不,他为了救城里的百姓而自杀。” “舍己救人,城中被救的百姓会怀念他的。”玄乐说罢,牵着白骆驼走了过来。 几日的光景,骆驼已恢复的可以随众人同行。 亦忱抱过孩子,再次走到女子身旁。 “若是如此,我又怎会这般气愤?我听路过的柏军说,城里的老老少少,最后全部被杀,没留下一个活口。”女子说罢,愤怒的双眼噙满泪水。 “原来赵家军这么卑鄙,欺诈官兵屠杀百姓,他们如此大开杀戮究竟要做什么……”段老爷自言自语后一甩衣袖,双手背在身后,看向碎尸。 “我叫风兮,不知你们是?”风兮女向亦忱问道。 “我们是青城人,听说大漠有难,前来查看。” “青城现在还太平安稳吧,不似我们这荒凉之地多有妖魔作怪。” “怪我们没早来助柏家的力,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对了,大漠之乱起于何时?”段老爷问道。 “一年以前还好好的,我丈夫都守了那城十多年了,从没有过什么战乱。忽然几个月前,就开始有魔军攻打附近的城,半月前,我丈夫的城便被攻下。 我在店里,知道后想要去寻他的尸首,可经过的柏家军告诉我赶快逃走,那座被攻的城内已无活口。 善诈的军队还会攻打大漠的其他地方,北漠,已不再太平。” 14.燃火赵军营 风兮女说罢,亦忱不禁感慨,战争来的快,破坏力也强。 说来,就见人民流离失所,开始逃亡。没多久,便尸横遍野,处处可见濒临死亡的可怜百姓。 “你见过柏家军?你知道他们在哪吗?”段老爷问道。 “他们说是去风鬼城,但那是个地形奇险之地,我也许可以找到。” “如此,可否麻烦你带我们过去?”段父问道。 五个人,外加一只白骆驼,跟着风兮女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风鬼城。 柏老爷与赵老爷一同商讨如何发兵整治现在的魔军,也就是赵家军,其实他们并不是一年之间壮大起来,而是在两年前柏老爷去央国过年庆之时便有所察觉,那时经过了几处其他家族的领地,均看到了奇怪的兵种。 与那些封地的家族谈过以后,各家族也查过这些来历不明的军队,可他们擅长隐匿,常常出现后不久便消失了。 也是因为来去之快,又害人不浅,所以人们常说这是魔界派来的军队,只是有时,他们披着赵家军的铠甲。何家半年前被赵家所攻,损伤惨重。 王苏两家还没动静,段家守卫的是皇家穆家的封地,目前不必担心。 聊过这些,柏老爷忽然想到:“附近十里之处,还有个赵家的军队,人数却是我们的三倍。我们被困于这风鬼城,只有一万军队,而那里,听说至少两万,还有可能将近三万。我们又该如何,拿下那个军队呢?” 段老爷也知道,这种情况强攻定是不行,一直不动军地守在这险要之地也不行,因为早晚会断了粮草,当务之急,是找个机会,助柏家军攻城。 夜晚亦忱,尤谒,风兮女和玄乐几人一同围在火堆旁。亦忱抱着小孩,孩子刚刚吃过烤肉,嘴巴和小脸都油油的,他拿着一块石头,嘻嘻笑着。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风兮女用当地的话问他。 他大大的眼睛晃着火光闪闪亮着,想了想,看着亦忱。 “你看我何意?你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啊?”亦忱笑道。 “哇哇~”他乱喊了两声,又咯咯笑着,一手拿着石头,一手抓着一绺亦忱的头发,玩的欢乐。 “你不给他起一个吗?”尤谒问向亦忱。 “起个名字……”亦忱嘟囔着,这时玄乐往她这边挪了一挪,亦忱给他让了让位置。 亦忱心里忽然想起了这孩子的身世,又看到的火光之上的一缕青烟。 “你就叫孤烟吧!虽是伤感了些,但你要记住,长大了做一个英雄,惩处那些做了坏事的人。”亦忱一边逗他一边说道。 这时玄乐又往亦忱旁边挪了一挪,亦忱给他让了让位置。 亦忱瞅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玄乐还在低头啃着烤鸡。 小孤烟拿着石头比划鸟飞翔状,亦忱看了眼他的石头,确实有点像一只鹰,便和他说道:“你以后啊,也会有自己的鹰,你会像沙漠里的英雄一样,有自己的弯刀和飞鹰。” 说着,小孤烟似听懂了一般,眼里映着熊熊的火焰,忽然间,那双牟眼似更加水润闪亮了。 这时玄乐又往亦忱身边挪了一挪,亦忱终于忍不住了:“你总是往我这挤什么?” 说完,盯着莫名其妙的玄乐。玄乐愣了一下说道,“风吹的火苗往我那边刮,烤的我脸疼,我想换个位置,可是你看我刚才挪的那几个地方,都有风会吹来。” 亦忱看着燃烧的火焰,如在乱舞,顿时开心地拍了玄乐肩膀一下,“好小子,谢了你了!” 玄乐愣在那里,一脸的不解其意。 …… “呵,柏家从哪弄得这两个貌美的女子送了过来?”连毛胡子里那张薄唇邪笑着说道。 “将军,还有他们献来的贺礼,里面有两箱您最爱的疆芸。”看守的士兵说着,将使者带了进来,他们两人抬着一个大箱子,除了两箱疆芸外,还有八箱满满的金银珠宝。 将军并不看珠宝,走过来看了看那两箱的疆芸,闻了一下,咬了一口后哈哈笑道:“想不到这柏老儿送礼倒是有一套,这两箱宝贝,深得我心,哈哈哈哈~” 听柏将军说过,这个对阵里的将军便是赵家出了名的赵老四,极好美女,所以就投其所好送了这些。 亦忱和风兮女是西域女子的打扮,穿着妖艳,又抹得喷香,都是赵老四好的那口。 他一边拿着一颗疆芸嚼着,一边走到两名女子旁,看了看亦忱,又看了看风兮女,抚摸着亦忱的脸,陶醉地说道:“没想到这柏老东西,居然在这里给我找到了如段家女儿般白皙的可人儿。” 柏老爷和段老爷都知道,段家女人是出了名的白玉之肌,荒唐的赵老四就曾经垂涎过当今的皇后,奈何下不了手,如今,送来了一个类似的。 亦忱随赵家的女奴梳洗打扮过后便等在了将军的营帐,而风兮女被送给了副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狡猾的赵老四果真将随行的那二十多个抬箱使者关了起来。好就好在,驻扎的营寨,连牢笼,都是木头钉的。 赵将军等人一下午都心情极好,在外面喝酒吃肉,欢乐的声音,阵阵传进帐来,亦忱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赵将军。 听着这群魔军的欢乐之音,便也想到了路过的那些荒凉村落与无辜的尸骸,此刻,风兮女的心里定是比自己更要难受。 保暖思作乐,吃过喝过,赵将军回到帐里,一进帐,便对门口的守卫说:“一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说罢,便拉上了帐帘。 看着他走近的高大身躯,亦忱隐藏在面纱之下的脸笑了。 她用着西域的口吻拗口地说着央国语:“将军,我们西域女子会不一样的。”说着,伸手解开赵老四的铠甲,边解,边按摩他的筋骨和肌肉。 “嗯,不错,外来的姑娘手法很好,明天,老子会多多的赏你,今天,好好按按。” 说着,便趴在了床铺上。亦忱轻轻的揉着他的肩,他的脖子,他的背,慢慢的加强了力道,随后,又从上到下地揉搓他的脊骨,赵老四享受地哼哼着。 亦忱顺了一遍这些脊骨,再次将手挪回颈部,把手伸到脸侧,轻轻地揉搓他的耳垂,他歪头去舔亦忱的手,只听“咔”一声,亦忱用尽双手之力将他的头转了过来。 赵老四瞪着巨大的双眼,半张着嘴看着亦忱。 “呦,不好意思赵四叔!力道大了点,拧了您的颈骨,现在是不是说话有点困难啊?”亦忱一边说着,一边摘下面纱,用手抓开了西域的卷发,束起央国的发髻。 “这样,您看我熟悉了吧,我是亦忱啊,赵四叔。”一边说着,一边看他甜美地笑着,赵老四瞪着的双眼里涨满了血丝。 “我可是真正的玉肌哦!”亦忱继续笑道,“哦,不对,我还有点不一样。”亦忱似有所思地晃了晃头,继续说道:“我是真正的玉肌~铁骨。来吧,刚才按到哪了?我们继续。” 亦忱便一边揉着他的脊骨,一边数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是这里了!”说着亦忱露出微笑,在十一节的椎骨旁,慢慢将手抠进了肉里,手越来越用力,他的身躯开始紧缩,说他死了,他还知道,说他没死,颈椎断了也活不成了。 他就这么看着亦忱一点点的把手插进自己的背部,然后猛地一掏,他本就青紫的脸也变不出什么花色。 亦忱拿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说道:“听说您长的这个物拾要比别人的都好?一夜,便害了十几个妇女。十几个你们承诺会放过她们,十几个看着亲人自刎的妇女。你们魔军众多,我打不过,但是你,我不会放过,谁让你污害了那满城的百姓。你长的这个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呐!”亦忱说着瞪大了双眼,把刚掏出的物拾塞进了赵老四的嘴里。 亦忱依旧骑坐在他的身上,用毯子擦拭着手上的血,慢慢说道:“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您吃了这个,也免得去浪费那一箱的疆芸了。”说罢起身,透过营帐缝隙看看外面,是时候可以出去了。 于是撕开了帐子的另一侧,钻了出去。迎面,刮来大风,风中夹杂着沙尘和微焦的味道,她扬着脸,再次深嗅这味道,闭着眼笑了。 两天以后,亦忱,尤谒,风兮女,柏将军,段老爷几人骑着马带着刚收缴的俘虏,望着这片烧焦的营地。 “忱儿,你是怎么做到的?”柏将军问道。 亦忱看向他说:“这多亏了我的书童,是他让我想到了利用大漠的风。火神随众精锐士兵扮成使者,待夜深之后烧毁笼门,逃了出来,几把上风处的火,他们赵家军又偷懒用了很多火油城的油麻做帐,风一刮,便烧了起来,大漠干燥,等到众军都清醒时已无法扑灭大火。风兮女又教我诱杀将领,群龙无首,自是溃不成军,不击便败。” 15.沙漠巨虫 旧历:央历156年 亦忱与段父等人在风鬼城的大营里,帐外有苍鹰盘旋而过,不一会,一只半人多高的雄鹰飞进营内。 翱渊挥手,雄鹰落于他的手腕处。 翱渊解下它腿上的信件,从身后桌台上拿了块生肉,鹰乖乖地衔了过去,几口便吞入腹中。 翱渊示意后,它便飞了出去,长鸣划破空际。 小孤烟抱着亦忱的大腿,呆呆看着,直到那鹰飞了出去,冲着亦忱学了声鹰叫。 亦忱看得出来,他满心希望自己会有一只雄鹰。也看得出来,那翱渊便是孤烟眼里的英雄。 翱渊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身着褐色皮甲。头上棕色的发盘成了油光紧实的辫子。 小孤烟常常看着他摸自己的头,奈何自己没有多长的头发。 “我们现在就给你留发,等你长大了,也能梳成翱渊将军的样子。” 小孤烟摸着亦忱的头发咯咯地笑着。 翱渊看过信后,眉头一锁。 “发生什么了?”柏将军和段老爷异口同声地问道。 “少将军有难,他被隔在了青鸾雪山下的晴雪城,城内正爆发一种可怕的疫病,百姓尽数死亡。他带着大家想要逃回来,可是途中有沙虫挡住了归路,绕道而行又有流沙的危险,现在进退两难。” 翱渊皱着眉头说道,“关于沙虫各位恐怕是还不了解吧?” 他继续说道,“那怪物通常在沙丘下活动,藏匿得很好,忽然之间会从沙地中冲出,长约三丈,身形巨大,看起来有些像蚕,无头无尾,两边都是长满了牙齿的巨口。 会从嘴里喷出王水般的液体,腐蚀一切。内腔会射出闪电攻击人。” “听着,就觉得这个东西很恶心。”亦忱缩着脖子说道,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平生,她最讨厌的便是虫子。 “可是少将军只有通过它堵住的那条路才能回来,我们应该想办法杀了那家伙。”段老爷惆怅道。 “我去吧。”亦忱说道。 “不可,”柏将军立即反驳,“上次收了赵四的军队,多亏了忱儿,早知道你们会冒那种险,这次我说什么也不再让你涉险了。” 亦忱听到后马上说道:“柏伯伯,没事的,毕竟我的体制不同于常人,又是命大。再说,对付怪物一类的我还是有点方法的,毕竟当年我师父的住处就经常有怪物出没。” 亦忱说着一边想,以前没有对付过的人,我都对付了一次,小时经常见的怪物还是会有办法的。 于是又问道:“对了,柏伯伯,这里有琉璃甲吗?”提起后,忽然觉得自己的要求过高。 琉璃甲是曾经用来对付西域青花国所制的一种铠甲。 青花国当年国立昌盛时期曾使用‘蚀金雨’作战。 所浇之处,一片被腐蚀过后的残液,战败之地惨不堪言。 那时的央国皇后,也就现在的太后,发明制作了琉璃甲,因为她发现那‘蚀金雨’在青花国保存在琉璃罐内,想必这琉璃是不怕‘蚀金雨’的。 便制作了琉璃甲,琉璃剑和琉璃盾。 “有,有,当年战胜之后皇上便将这些甲赏赐给了各大家族,我们柏家每次作战,都会随身带的。” “这就好。”亦忱说道。 随即,柏将军便派手下取来琉璃甲。 刚见到琉璃甲,亦忱尤谒等人便觉得眼前一亮,这世间竟有如此精致瑰丽的铠甲。 墨蓝色的盔甲丝毫不减军人的威严,如金属铠甲的结构一般,胸前,手腕和腿膝几处是整块的琉璃,其他之处便是细小的琉璃珠穿制。如此有威力的铠甲看起来却并不笨重,头盔又有透明面遮,佩戴之时毫不影响视线。 做工如此精细的铠甲,当年太后究竟是怎样在短期之内制作而成的呢?只听说皇城和宫里所有女人加工赶制,三天内,便制作了数万件。 央国一时之间也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用来从各地购买琉璃。 段老爷看着琉璃甲说:“有了这个宝贝,柏将军您也不必担心了,就让忱儿她们去吧。” 柏老爷便默认了段老爷和亦忱的想法。 当晚,亦忱、尤谒和风兮女三人便带着铠甲出发,前往晴雪城。 出行之前,亦忱又带了几根铁枪和铁链,尤谒和风兮女不解,亦忱说,能不能用得上,或许只有到了那才能知道。 夜间休息一宿,第二天蒙蒙亮,几人便穿好了琉璃甲继续前进。把马匹留在了休息处。 行致可见雪山之处,三人便加强了警惕,因为那只怪物随时都有可能从地底钻出。 她们放慢脚步,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观察周遭的变化。 沙漠里除了脚步声,便是风吹沙砾移动,沙尘相互摩擦的声音。 忽然,一阵疾速的沙沙声一扫而过。 几个人背靠着背倚在一起,定睛看向四周。 这时,在尤谒面前的沙地里冲出一只巨虫,刚露头,便对尤谒喷了一堆黄色的液体,被尤谒用盾全部挡下。 那怪物见几人无事,窜到远处,俯视三人,发出嚎叫。 声音如山石崩塌般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看去,怪物约三丈多长,粗三尺左右。形态像极了蚕,满身褶皱,溜滑粘腻的皮肤上沾满了沙砾和灰尘。 它像大蛇一样扭动着身躯,随后立起身来。 嘴里满口尖牙,不停地旋转着,好像这世间的万物扔进去都会被磨碎一样。 它再次张大了口,冲着三人猛一喷,可是只喷出了少量液体,剩下的便是它腔中的风。 原来它的粘液有喷断的时刻,就在此刻。 亦忱和风兮女从侧面飞去,尤谒站在面前引它的注意。 两人飞奔跃上它身,一人一刀,在它的左右两侧划出了长长的口子。绿色粘液流出,它使劲地甩动身躯,将二人远远抛出。 随后,便极是愤怒地向面前的尤谒扑来,它张大巨口,想要吞食尤谒。 尤谒举出右手对着它的口,猛一发力,熊熊火焰喷入它的口中。 沙虫惨叫一声,随即快速扭头钻入沙地不见踪影。 亦忱和风兮女这时爬了起来跑到了尤谒的身边,三人依旧靠背站着,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沙地。 天上,地下,一片安静。 三人秉着呼吸,沙地里一片安静,静得似乎可以听见三人的心跳声。 忽然,怪物从三人的脚下冲出,将三人撞散摔向四周。 随即,它便发疯般扑向尤谒,口中向他喷射闪电,尤谒立刻举手,双手间燃烧的火焰冲向闪电。 “咔嚓”之声过后,又是隆隆的巨响,尤谒周身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尤谒的手掌再次发力,火舌更加猛烈。 杀虫也拼尽全力,喷闪电的后坐力将它巨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推。 这时亦忱和风兮女再次起身。用刀划破它的皮肤。 随后亦忱将几把铁枪插在它的周围,这时沙虫仍和尤谒对峙。 亦忱又用铁链将铁枪连在一起,最后将铁链绑在沙虫的身上,另一边风兮女划了虫身多刀。 但是沙虫一心只在对付尤谒上,没把精力分给这两名女子半分。 绑好之后,亦忱大喊:“风兮,躲开。” 同时她又一把将尤谒扑向一旁。 没了尤谒的火焰对峙闪电,沙虫的闪电顿时全部喷到了面前的铁链之上。 铁链画成一圈,最后绑在它的身上,霎时间,尖叫声如同山石崩塌般震耳欲聋。 它越愤怒,口中闪电越是猛烈,而闪电通过一圈铁链,最后又击回它的身上。 沙虫扭动着身躯想要逃走,可是铁链紧紧将它困住。 更何况,它的身躯经过电击,变得十分疲软,被风兮女划出的伤口向外涌着绿色的液体。 尤谒等人待了一会,见它精疲力竭之时,风兮女跃到它的身上用刀猛插它背部的蓝色亮线。它痛得张嘴嚎叫,尤谒便绪足了力向它的口中喷火。 16.火烧雪阳城 不知过了多久,它的另一个头终于从沙地之中甩出,那一头也是长满了尖牙的巨口,张大嘴不断地喷着黑烟,随之,众人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烧焦气味。 亦忱见到怪物全身,便腾空飞起,伸出左掌,掌心向上端平,右手用她经常作画白玉狼毫,落笔成符。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语闭,八卦模样的符图在掌心绘成。 “起!”随着她这一声起,符从手中升起,在空中扩散开来,直至大小可将整只沙虫遮盖。 “落!” 随着亦忱的一声落,八卦图符如掌一般拍向怪物。 “轰~”一声。 强劲的气波从沙虫身上向四周散去,将尤谒和风兮女吹翻在地。 这时沙虫最后扭动挣扎,然后瘫软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亦忱从空中落下,瘫倒在地。 而此刻,太阳开始西落。 亦忱躺在地上,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周身泛着金光。 她望向正在看着自己的尤谒,二人会心一笑。 三人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前往雪阳城去接柏少将军。 夜幕降临,墨蓝色的天空洒满了碎钻般的星辰。 亦忱前行之时总觉得身后有种力量在召唤她,回头,看到沙虫的尸体上有条蓝色的光。 “你们等我下,去去就回。”说罢,亦忱疾速向沙虫的方向奔回。 到了沙虫身上,看着它背上有一条隆起的筋脉,幽幽地散着浅蓝色的光芒。 她用两手撕开表皮,指尖触及蓝筋之时,一股电流顺着手指传遍全身。 亦忱在这微弱的电击下酥麻了好久,缓过神时她只觉手里微凉,慢慢拨弄沙虫的皮肉,直至抽出整条电筋。 亦忱看着手里这条蓝色的长鞭,轻轻一甩。 甩起“嗖嗖”风声,鞭击之处,一道蓝色光芒的闪电劈了过去。 “好宝贝啊……”亦忱笑道,又看了看鞭子,便起身奔向尤谒和风兮女。 “风兮,你看,我把什么带回来了!”亦忱说着把鞭子递给风兮。 “给你的,你试试!”亦忱又对风兮女说道。 风兮女看着这条泛着蓝光的鞭子,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不擅长用鞭,我看完还是还你吧。”说罢甩了一下,和普通的鞭子并无差别。 亦忱看到此景愣住,接过鞭子,抽向沙地,结果雷声大震,又是一道闪电劈进沙地,鞭击之处,深深的一道痕。 三个人低头看抽出的坑。 “好像只有你才能用出它最大的威力吧!”风兮女看着沙坑说道。 尤谒也瞪大了眼看着亦忱和鞭子。 “喏!小火神,你也试试!”说着便把鞭子递给尤谒。 尤谒尽力舞了起来,也只是抽出的风声响了一些,所击之处与寻常鞭子并无差别。 “看样只是你能用哦!”尤谒将鞭子还给亦忱说道。 “真是奇怪,可是我有玉笔了呀!而你和风兮还没什么武器呢……” 亦忱一边将鞭子缠在腰上一边说着。 “或许我们的武器正等待着我们呢!”尤谒把头探向她笑着说道。 “不过说到你,我觉得你手心喷火,有武器还不如没武器来的方便呢!”风兮女扬着脸笑道,说罢便大步向前。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雪阳城映入眼帘。 远远望去,这就是座雪山风格的普通小城,与其他小城并无差别。 走进一看,发现城墙外堆坐着人群,一眼望去,至少三五百人。 而那城,向里望去,却阴森一片,城内的高墙之上爬满了猩红色的墙苔。 “柏大哥!”亦忱跑了过去。 “亦忱!”柏少将惊喜道。 “我们白天看到沙虫那边有响动和闪电,还以为只是普通路过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你真的来了。”柏少将欢喜展笑。 说到此,他又难掩失落神色:“我们好多的勇士,都成了怪物的腹中餐。还有的去了,落得个终身残疾。”说着看向旁边单架上的人。 那人浑身是沙虫喷液腐蚀的痕迹,整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 他卷曲着躺在架上,听到柏少将这么说,便安慰道:“少将军,我本在怪物处就该丢了性命,幸得上天垂怜,多活了些时日。也只是为可以回家看上一眼,不死在陌生之地罢了。” “我们会带你回去,我会找人帮你医治的。”亦忱蹲在他的身边说道。 天色已黑,亦忱几人经历了一天的战斗也有些乏累。今夜,便随这群流民暂且在此处休息,待到明日天亮,再研究雪阳城之事。 天亮之际,亦忱、尤谒等人要进入城内查看,柏少将只带她们三人进城,其他人均等候在城外。 进了内城,并没有看到任何动乱,城里反而安静的可怕。 “这得了晴雪病的人,几乎都已丧命。这病来的快,死的更快。”柏少将一边叹息,一边说着。 “这病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亦忱问道。 “最早的病例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城里的医官,这些事,我也只是听说。来到这里时,还没这么严重,可是当我们要离开时,听说回去的路段又有沙虫,便留了下来,准备商量如何应对沙虫。” “我们在这里没多久,就听说城里闹起了疫病。”柏少将继续说道,“你们是否闻到这座城里有一股异香?” “我刚才还刚想问将军呢,这雪山之地栽种的是什么花,味道这么好闻。”风兮女说道。 “唉,我们开始时也以为这是城里的花香。后来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花香。这是城里得病之人的血气之味。”柏少将紧锁着眉头。 “血气之味,这晴雪病居然血气飘香?”亦忱惊异。 “正是,这晴雪病气味如桃花。得病之人七窍流出浅粉色的血液,体内脏器全部快速腐烂,就连烂出的气息,都是香的。但得病之人极其痛苦,体内血液流尽便身亡。”柏少将描述的同时拉了亦忱一下,指向高处长满红苔的墙壁。 “你看那,那些都是不可触碰之物,还有生病人的血液,碰上必被传染,并且无药可医。”柏少将说着又看向亦忱。“亦忱,我看这东西并不像是病症。而像是某种巫术,可巫术不传染啊。” “我也觉得奇怪,为何,血液就变成了这般的模样呢?”亦忱嘟囔着。 几人走了一会,尤谒说道:“城里的病人是否都已隔离?” “城里活下来的都在外面呢,得了这病的,没有一个存活。” “那这样吧,反正我们在城里寻,也寻不出结果,浪费了时间。我们先回去安置其他人,为了防止不知情的人再来此城丧命,我还是把这个城烧了吧。”尤谒说道。 “当务之急,只有这么办了。回去先安顿好幸存者再说。”柏少将赞同尤谒的说法。 随后,几人便点燃了城中的草料,焚烧整座城。 亦忱等人率领众人回风鬼城,走到了战沙虫处回头,仍能看到雪阳城里燃烧的火焰。 17.风兮 亦忱抱着小孤烟摆弄着几个石头。 尤谒躺在沙地上,玄乐不知道帮段老爷在忙活些什么。 风兮女坐在不远处的小沙丘上,幽怨地唱着。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 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 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亦忱听着她的歌声,看着她遥望远方的脸,说道:“你又想他了吧!愿意和我聊聊吗?” “我和你讲讲我们的事吧,其实,我们就相识在我家的酒馆里。” “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亦忱问道。 “是,就是那里。是我爹开的。我从小便在那里帮忙。小时候,常会遇到些讨厌的客人。不过都是些小问题,顶多被骂几句,生一会儿气,也就过去了。” “后来我长大了,感觉麻烦变得多了。你知道的,女孩的样貌是会招揽客人的。虽说大漠人烟稀少,但是来过的,再次路过定会光顾小店。” “后来,除了寻常的客人以外,沙匪也越来越多。” “我们这种沙漠小店最讨厌的就是沙匪,它们虽然不打我们,可是常常蹭吃蹭喝。每个月来个一回两回时,也就忍了,可是后来频繁到每周来个几回。 我们店小利润薄,怎么受得了他们这种胡吃海喝。却又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告过官府几次就不了了之了。 官府不是没有管过,可是不一定会赶上他们来,更何况一顿饭又算不了什么,渐渐的,官府便懒得管了。 我们家知道如此,也只能是有气自己咽着。可后来,让我惧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顿了顿口,继续说道:“常常会有人借着醉酒的名义调戏我,不严重的,我为了生意,也就当开玩笑的过去了。 可是有个骆驼帮的头头却想向我爹买下我,去他家做他的宠女,听说他家大业大,妻妾有十几个,宠女更是有二十几个。” “宠女?什么是宠女?”亦忱蹙眉向她疑惑道。 “宠女,就是我们对女奴的一种称呼,专供大户人家玩乐的女奴。很多是为了钱自己卖身做的宠女,宠女的价格比其他奴隶要高。被卖的宠女多是供人玩乐,不用做苦役,却不如做苦役。” “他就这么公然要将你买做宠女?这人简直无耻到丧心病狂啊。”亦忱一时气愤,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形容这种人。 “他那阵几乎是天天到店里骚扰,来店里吃饭的其他客人,也都被他吓跑了。” “直到有一天,一群去附近小城驻守的官兵经过此地,正在店里吃饭,遇到了他。那个头头来时便喝了很多的酒,到店里更是猖狂,骂骂咧咧。那天官兵们本已结账刚要离开,可是看到来了这样的人,便多停留了一会儿。” “那个头头先是点了店里最好的酒菜,狂吃狂喝,随后便是发起狂来,直接扔了袋金子在店里,便要将我掳走。” “这时他为我挺身而出,教训了那个头头。骆驼帮其他人不服,便和官兵们打了起来。这一打,便打出了名,骆驼帮被打的落花流水,仓皇逃离店里。 我和爹自知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以后的日子,恐怕更是艰难,便想要放弃小店,离开这里。可是,这终究是我爹一生的心血。岂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在官兵要走时,我们也哭着收拾东西要离开。而这时,他却感到愧疚。他觉得时因为他们,我才惹祸上身,所以便让几人留下来帮我守护小店。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新到旁边的小城的守城将军。那座城里有上千人的军队是他在管理。小店到那城需要半天的路程,他那些日子便一直带领几十人守在小店附近。人们问及,就说有沙盗在小店附近作祟,他们要抓沙盗。 时间一长,自然也是没人敢在小店闹事了。我和父亲终于在他的保护下,生活得到了安稳。 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变了,我变得时常期盼他会来小店。其实从他打那个头头起,我便记住了他。 他和你的小神仙一样,高大威武,果断勇敢。” 亦忱听到此,耳根不禁红了,说了句:“尤谒哪是我的小神仙啊,我怎么会有神仙,他只是帮我们而已。” 尤谒躺在不远处,听着她们说话,听到此处偷偷看了眼亦忱,没有说话,继续望天。 风兮女笑了一下,继续说着:“我们从那以后便熟络起来,他手下的兵们看着他有那个意思,便也经常撮合我们。”、 有天下午,几个士兵匆匆忙忙的来到店里让我去城里一趟,说他出了点事。 我心急如焚,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便跟他们一路赶到了小城,还有个一里左右就到时,夜幕已降临,遥望城门。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的颜色,清透的墨蓝色,闪烁着点点繁星,月如玉盘般挂在天上。 忽然,城墙上升起许多红色的孔明灯,它们缓慢升入天空,融进千万星辰。 我骑马走到城墙下,遥望着高高站在城墙上的他,面如那孔明灯般红透,带着浅浅的微笑,眸中如散落了天上的繁星。 我们便是在那刻定了终身。” 风兮女说到此,眼眸中的清泉涌出。 亦忱看着她,默默赞了一句:“将军好浪漫啊……” “从那以后,我便随他一起,偶尔才回到父亲的店中帮忙。 以前的小店是一层小土楼,后来在他和士兵们的帮助下,修盖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永远都会记得,我爹当时有多高兴。 你知道吗?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我过了十二年。” 风兮女说着,看向远处。 “这十二年我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像个男人一样随他习武。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享受到的福也够了。只是,我总觉得他会有遗憾。毕竟,还是没有救下那一城百姓的性命。” 亦忱听到此处,有个疑问,却不知当讲不当讲,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你说吧。”风兮女看着她说道。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将军这么勇猛还选择投降,还有,你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听说那日几万大军压境,而他的城里只有千人,无论如何都是死。而军人投降若可救城中百姓一命,便愿舍弃性命去救百姓。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说有极其重要的信件要我送到风鬼城。 我从风鬼城回去恰巧想要去小店看看,到了小店便听说了小城一事。 本来他们是向西行军,后来又换了方向,向别出去了,攻下的那个小城也不要了。 可惜了城中所有人的性命,就像是牲畜一般被宰杀殆尽。 城被洗劫一空后丢在了那里。除了尸首,一无所有。 我回去找到了他,那么英俊的他,变得干枯,躺在黑色的血泊中。 一城的百姓,死伤的何其惨烈。 其实他没了以后我是想随他而去的,可是当我看到他们,又看到了全城百姓死后的样子,便觉得自己要活下来。我要杀魔军,不想再看到其他的城出现这种下场,也不希望有人成为我这样的寡妇。” 亦忱听到此处满心伤感,可是她从未哭过,心里的难过不知该如何表达,对风兮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便坐的靠她近了些,把头轻轻的枕在她肩上说道:“我们也是来除魔军的,魔军一日不除尽,我们便一日不离开。” 其实她说这话时只知北漠的魔军,还不知这天下已经变了模样。 小孤烟看着哭泣的风兮女用手去擦她的眼泪,他的小手因玩了沙土有些脏,擦得风兮女的脸像个花猫。他看到了,便咯咯笑着,又比划着做鬼脸,哄她开心。 风兮女揉了揉孤烟的头,说到:“小家伙,你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你的家人呢?” 听到此,亦忱说道:“从遇到他时,就没看到他的家人。他和一只白骆驼生活在一起。他靠喝骆驼奶活下来的,那个骆驼的幼崽我们也没见到,估计遇到我们之前一直是他俩相依为命。” “他还不会说话呢,估计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家人也不记得了。”风兮女爱怜的看着孤烟说道。 “如果,我和将军的孩子要活着该多好。”风兮女看着孤烟嘟囔道。 “你们的孩子呢?”亦忱忽然觉得十年的恩爱夫妻,怎么也应该有孩子了啊。 风兮女幽幽说道:“有过一个孩子,在八岁的时候不知被谁掳了去,我们翻遍了整个北漠,也没有找到。我活着,还抱有一种侥幸,就是觉得这辈子可能有机会再见到她。” 亦忱一怔,问道:“是男孩女孩,怎么没的?” 风兮女说道:“她平时比较自由,随处乱跑,常常一个人从小城跑去小店,可是有一次她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 亦忱看着小孤烟说:“原来你还丢过一个女儿,那,老天补给你个儿子如何?以后带着儿子一同寻找女儿。” 风兮女看着孤烟笑了,“真的嘛?你愿意把你的小可爱送给我?” 亦忱拉着孤烟的手说道:“本来他也不属于我。只是这里无人照顾,我便暂时陪伴他。他的人生,更应有位母亲。” “如此,便也是我的荣幸了。”风兮女抱着孤烟说道。 18.医族圣女 旧历:央历156年 “唉,我们远在这万草谷,怎么还能摊上这样的事。” “就是啊,你说这谁能去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们。” “听说,被血龙兽带走的女孩,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她们说是入魔界选妃,其实相当于祭献给了魔界,祭品啊,注定是要死的命,怎么会有人活下来呢!” “可是,可是人命被如此被践踏就没人来管管吗?这央国的朝廷现在究竟还有什么用呢?” “说来也是,皇族和六大家不知现在干什么呢,魔界作乱了也不出来拯救百姓。” “嘘,别乱说话,哪有妄论贵族的道理。” “就你小心,反正我们身在医族,现在又没有他人能听得到。” “对呗,再说全国的医师主要出自我们万草谷的医族,敢对我们怎样,小心病了无人医。” “你们呀,天天就喜欢逞口舌之快。” 三个女孩一边采药,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她们并不知道,刚才的议论,全被一位身着鹅黄色棉布衣的女孩听了去。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草药,心里想着,原来是魔界要求医族贡献选妃女子了。 选妃就是说的好听,魔界一共有七位王子,其他的不知道,光是魔界太子每年便是有无数的女孩送入做妃。 说是做妃,实际上成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去过的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的,年年来人界接祭妃的龙车更是可怕。 那是一个由四头两足怪物所拉的双轮车,车身满是血渍。拉车的怪物,一身腥臭,龙头马身,皮肤长满了鳄鱼般的纹路。呲着獠牙,路途如果饥饿碰到什么便吃什么。 有很多无辜的人和牲畜成了怪物的口中餐,它们所经之处,哀嚎一片。肮脏的血肉溅在它们的身上和马车上。 祭品进入魔界所要面对什么没人知道,仅仅是来接祭品的车,便将人类吓破了胆。 活不起的家庭,便向地方管主卖了家里的女儿,因为年年地方上为了保当地的女孩,会花钱从外地请女孩,用来做祭妃。 医族本是央国的神圣之地,向来不必参与央国的其他事。不知为何,从今年开始,也要向魔界献祭。 说来也怪,今年的时间格外急,仅仅剩下半个月,就要来接所谓的魔界妃选之人。 万草谷于玄山之下,半个月,都不够走出玄山见到个人,更别提去请姑娘这种事了。 一时之间,急坏了族长。 鹅黄色布衣女孩轻敲木门,“族长,是我。” “原来是菲宫,快快进来。” “族长,我想,这次可以我去。”黄衣女孩泰然自若,目光坚定地说道。 “那怎么行,你走了可是我们医族的损失。谁不知道圣女的医术最好,你要留下来,继续教导以后的医师们呢。” “我想,别的女孩去了,可能真的就是去送命了,而我,或许还有机会活下来。” “虽说你是医术高超的圣女,可是你哪会什么战斗之术啊?如若那拉车的怪物饿了想要吃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不怕,我自有法子应对。” “可是就算你今年去了,明年还是会有人送命啊……”族长眉头紧锁地叹着气。 “目前别无他法,能过一年算一年吧。” 黄衣女孩说罢便转身出去,她的言语之间,从未有过一丝的恐惧,她的态度异常坚定,这次,是她非去不可。 魔界来接祭妃的日子转眼即是,她还未告知谷外的爹娘,也不让族里人告知她的父母,她究竟去了哪里。 龙车来的那日天色昏暗,白昼却不见日光,电闪雷鸣,却没有一丝雨滴。 医族所有人在清晨便躲进了山洞之中,龙兽车不走,谁都不可以出来。 雷电声加剧,远处的天空有万马奔腾般的声音传来,巨大的轰隆声中夹杂着嘶吼。 随之而来一股腥臭的风,这风越刮越大,腥臭味越来越浓烈。 圣女今日身着琥珀色缎袍,站在山顶最高处,她想让那龙兽一眼便可望得见她。 天空霎时暗了下来,巨大的怪物出现,遮盖了天日。 龙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巨大,说是马身大小,可是近看,它的感觉比象更加巨大,身后拉着一如牢笼般的车。 它们看到圣女便扑了上去,在山洞中远望的族长内心一惊,吓得腿脚发软。 随即,他又看到圣女似手中握着什么,她高举右手,怪物闻了闻,便安静下来,一步一步地围着圣女观察,偶尔也会耍下威风,张着大嘴对着圣女的脸吼叫。 圣女静静看着它的脸,它的巨口吹出腐烂腥臭的气息,牙上的涎夹杂着血丝吹到了圣女的脸上,她只是厌恶的擦了一擦,并未露出任何畏惧的神色。 随后,那怪物用口衔住她扔进了后面的笼车之内。一转身,龙兽车如一阵风刮过般消失不见。 随它而去的,还有那腥臭味和漫天的乌云。 医族这边,似松了一口气,虽有许多昔日的族人伤心落泪,但是今年的这场劫算是过去了。 而圣女这边,龙兽在天空中疾速奔跑,风如刀子般刮过她的脸庞,寒冷渗入她的每一寸肌肤。 龙兽如跳跃般前进,她跪坐在木笼车里,紧紧地抱住栏杆,生怕自己被甩出去,每次颠簸,都会弹起半人多高,再沉沉的下落。 圣女疼的不断地变换着坐姿,而手臂,也被木栏杆擦破了皮。 身旁的风夹杂着云呼啸而过,她感觉此时的天色暗了下来。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魔界的天,本就是暗的。 龙车越来越低,低到可以遥望地上绿色的幽冥之火。 慢慢身旁的龙车增多,她自己服下了准备好的药。观察着别的车,她们越来越近,女孩们的哭喊声越来越多,还有的车里,拉的似乎是具尸体。 龙车全部落在一处宽广的空地上,圣女扫了一眼,大概五十辆。 这里天色虽暗,却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好似魔界的大地,散发着绿色幽光。 “快,快快清点下数目,还剩几个了?年年得死几个,还得再去要人,快烦死了。” 圣女望去,说话的这位拿着块亮黑的木板,似在记录着什么。 讲话之人装扮浓艳,头上生了一圈拇指大小的黑色犄角。 难道,魔界之人就是这幅模样? 女孩们被一群穿着黑斗篷黑烟遮面的妖怪拉下车来。 之所以知道他们是妖怪,是因为它们的手上长满了鳄鱼般黑色的鳞甲,这种东西,怎么会是人? 还活着的、完整的女孩站在后面,死了的残废的扔在了前面。 “报管领,这次人界封地上交的祭品共有四十九个,其中活着的三十个,死了十个,还有九个肢体不全。” 报告的妖怪说着,好似这群来的女孩们并不是人,而是像物品一般被清点着,好的,坏的,没用的。 圣女听他们提到人,就是这种感觉,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如此轻贱,似乎人的情感和感受在他们的眼里更不值一提。 她随即一想,也是,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群女孩就是待宰的畜生吧,人类在宰杀畜生之前也是不会顾虑畜生们的感受。 “快,太子快要等不及了,挑几个漂亮的,收拾好送到东华宫太子的宴会上去,其他不好看的就各个王子们分了。对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分吧。” “小的知道。”那些抓女孩们下车的妖怪回道。 女孩们有的哭哭啼啼,有的晕了过去直接被拖走,而圣女这群人便乖乖听从怪物们的安排。 当分配的怪物看到圣女之时,眼里露出了厌恶的情绪,跟旁边的怪物说道:“你看,我的天,怎么人界还有长成这个样的交来了,这是哪个地方的?丑成这样以后还是别要了,看着都恶心。” 圣女听他说道,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药已经起效,她的脸,肿的面目全非。 “那这个丑八怪给哪个宫?”另一个怪物说道。 “还能给谁,谁和我们太子最不亲近给谁,谁的地位最低给谁,反正那个废材王也从不用这些女人。扔他的山上就行。” 说着,圣女便和其他两位奄奄一息的女孩被几个怪物带走了。 他们抓着女孩们疾速而行,不一会,便到了一座山上,怪物把她们丢弃在这里。 留下一句:“好好服侍烟王殿下。”便起身而去,他走时似乎还嘟囔让她们自生自灭一类的话语。 圣女奇怪,抓来人了,就扔这山上不管,那抓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在这座山上自生自灭,也远比送进其他宫中幸运的多。 圣女看向其他两个女孩,掏出袖兜里的药:“吃了吧,吃了就不怕冷了。” 面黄肌瘦的女孩嘲讽地说道:“我能来到这里还会怕冷么?死都不怕了。” 丑胖的女子说道:“我也不怕,我是有了重病治不起,才卖身来了这里。想着本就活不长了,还不如给家里赚点糊口的饭钱。” 圣女看着胖女孩,说道:“手拿过来,我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说罢便伸手拽她。 “你会看病?”胖姑娘狐疑道。 “我是医族圣女,会看。” “别闹了,人们都说医族圣女美貌如皇后,就你长的这个样子……。” 胖女孩说着,又看了看圣女的服饰,金线藤花绣在琥珀色的缎料上,寻常百姓也不会有这种服饰,想她许是卖给了哪个有钱的地方,打扮后过来的。 圣女为她把脉,随后按了她的腹部,问道:“是否这里常痛?” “是是是,习惯了。也快死了,没什么可看的。”胖女子说罢抽回了手,转过身去躺下。 圣女看着她的背影,心生惭愧。这世界并不是所有病症,医族都能救的。 就比如着面前的胖女子,她的体内,定是长了个不该长的瘤子,才导致她的脉搏如此虚弱,她的面色和嘴唇的颜色,都在表明这个姑娘就算活,也活不了几天了,她看着虽胖,却并非是肉胖,而是水肿。 魔界之地,没有任何吃喝,被扔在山中就是死路一条。 圣女看着她们说道,你们休息会吧,我去找点吃的。 她在山中游荡着,魔界的山,又怎么会有人吃的东西呢,就连这里的花草树木,也全非人间的品种。 她寻了许久,也不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便壮大了胆,亲尝。 终于吃到了一种大瓣的花朵,口感甚好,酸甜可口,也不管它有没有毒,能不能吃,反正好吃,那就先吃上一顿再说,她采了许多,带给另外两名女子。 她俩本就是绝命之人,有口吃的,自然也不顾太多,狼吞虎咽的便吃了。 圣女觉得花瓣虽大,口感和味道却像是人界的樱桃,在人界的时候,她最爱的便是樱桃。 来到这里,能不能活下去她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回人界她更不知道。 19.活路 旧历:央历156年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圣女遥望山下,郁郁葱葱,却望不到人境此时何景。 父母二人有女初长成,竟不知此生是否可再见,思至此处,甚感伤感。 几日的光景,胖女孩已经断了气,真的没有办法将她救活,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了。人没了,真的没了,圣女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圣女短短几日便已将她们视作亲人,魔界的钟声响起,听着此时的敲击数,是又过了一天。 看着胖女孩的身体,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将她埋葬。 想要埋葬好她,须得先找个工具。 可这茫茫魔界奇山,又该去哪寻挖地的东西呢,她小心翼翼地在山中寻找。 目前看来,此山多产珍奇植物和各种小虫,猛兽动物未见一只,偶尔有些样貌奇怪的野鸟经过。可是这些鸟啊虫啊似乎对人不感兴趣,不怕也不咬。这里甚至连魔鬼的痕迹都没有。 诺大的山寻了好久,终于在山中央处寻得一处洞穴,洞口看似乱石塌落而成。 进入洞中,可听见水声滴答,走进一看,正是一汪清泉。 原来山洞之中有水源,圣女想埋葬好胖女子便带瘦女孩进洞居住。 她看了看这洞,虽是破旧,可终是容身之所,好歹也可避雨之类。 她向山下的方向寻去,隐约记得刚来这里时经过一片黑竹林,似是山的入口。 也不知山外有什么,但圣女此时此刻并不想出去,毕竟这座山目前还算安全。 她围着洞口寻找,终于找到一块适合挖土的石头。 不记得挖了多久,要是饿了就在附近采野花果吃。 偶尔她也有抓只野鸟烤的欲望,奈何本就笨拙捉不到,就算捉到了,也没有火,这里是个藏身之地,怎么敢随便起火呢,生怕引来个鬼啊怪的。 她将胖女孩埋葬在了东面的山坡上,山门在背面,自己背着瘦女孩来到了西面的山洞中。 这座山,唯一没去过的地方便是南面了,但是南处地形险要,自己不敢冒险。 圣女每日为清瘦女孩采果喂水,可是她的生命气息却越来越弱,全天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圣女知道,有些人自己不想活,你是救不了的。 来时的两个伙伴,就这样匆匆而去。 她背着清瘦女孩从西走到东,其实魔界并无太阳,方向乃是自己胡乱记的。 山的不同方位,向下望去,有着不同的冥火光芒,山下的宫殿也依稀可见,凭着这些,她将山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部分。 在胖女子的坟边将瘦女孩埋葬,插好树枝,摆好花束。望着两个小坟,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每天忙着找食物,忙着试吃新东西,忙着从她们身边来回,时间匆匆而过。 现在,自己孤身一人,感觉时间漫长,分外难熬。 她只有试吃山中各种草药,并将吃过后的感受用树枝沾草浆记录在山洞的石头上。 对于她而言最艰难的不是食物匮乏,而是无衣裳换洗,自己的衣衫已经发粘,发臭。 这几日又常干些粗活,衣服里的汗渍更是让她难受,她脱下内层衣,只套着外衣,洗净服饰后继续采草,采花。 这段日子她也病过几次,不知是因吃了什么怪东西而头晕,好在曾吃过一种让人呕吐的草,凡是感到身体异常,便用催吐草,吐过之后,躺个两三日便好。 里衣外衣来更换着穿,感觉清爽多了。 有种草干了后可以搓成线,她每日采着,想这样到了以后或许可以织出衣物或床被。 然而她的第一跟绳却用来捕鸟,魔界的野鸡野鸟甚是繁多,可是都十分精明。 她观察它们爱吃什么,采集后放在一起,用藤枝编制的小筐做了陷阱。 终于,在多次尝试后她捕到一只雪色的鸟,这是她印象里最美的鸟。 鸽子般大小,通身雪白的羽毛,叫声极其甜美,金色的喙和爪子。 她抓着看了半天,没舍得吃,用绳子绑住了腿,拴在洞口的石头上,用它爱吃的果子喂养。 绳子够长,鸟儿可以在洞内外自由来回。 圣女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新陈代谢开始变慢,吃得少,排的也少,现在一天只有一顿饭,三四天才排泄一次。 她记录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许是换了环境的缘故吧。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难道自己要变成妖魔了吗? 某日她如往常一样将清洗的衣物挂在洞口通风处,自己则进内池沐浴,她将带有沁人香味的花瓣洒在池面,自身浸泡其中。 沁凉和幽香的舒适感让她不禁闭眼享受此刻的美好时光,虽是远离人界,亦不知能存活多久,短暂的幸福显得弥足珍贵。 长发飘荡在水面之上,看着水中的倒影,来时吃的药效已退,露出自己本来的容颜,她低头呆呆地看着倒影。 起身,溅起了无数的水花,洞顶的魔光将水珠染成金色,这时她忽然感到一阵风袭过,便跌坐回水里。 风静她慌忙起身穿衣,去洞口处查看,到了洞口才发现原是鸟儿飞走了。 她失落地看着断了的线,蹲下身来。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不知是恐惧还是哀伤,抑或是一种孤独。 第二日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出去采花草,回来走到山洞口,却见洞口有一黑色的包袱。 她又惊又喜,赶忙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些干粮,这是给我的食物,对吗?她也不顾什么安全不安全,慌忙尝了一口,久违的美味。 她四处张望,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带了两个到东面的坟前,看着这两个凄凉的土堆。想到,如果当初也有这样的美味给她们,她们会不会活下来呢? 摆好供品以后她便继续每天的事,只是现在,和以前不同,每过几天便有黑色的包袱送来。 里面是些吃食,有干肉,和各种干粮,每次她拾到,便欣喜地向四周张望,抱着包裹轻声喊道,“多谢!” 过了一段时间,她想着自己吃了这么久的东西,又留了多块黑布,是否可以做些什么作为对那个人的回报? 于是她用自己的线将它们拼了起来,每块黑布都是上好的藏蓝色缎料,上面还绣着一种飞鸟的图腾。这种布料在人界,也是上等的材质,只有皇宫贵族才可享用。 她想起小的时候在父母家便用的是这种料子,而后来去了玄山学医,穿过的都是棉麻材质的衣服。只有来魔界的那一天,穿上了医族圣女独有的金丝缎袍。 而现在那个长袍,也因长期劳累变得肮脏,多处洗已洗不干净。 她庆幸自己还记得点简单的女红,遂将这料子做成了一款披风。因为是藏蓝色料子,想必女子不会穿这种颜色,倒不如做成男款。 做好后,她便将披风摆放在经常拾到包裹的地方。 她好奇想要偷看此人是谁,可又怕惊到了这位好心的妖魔。 便不去好奇,只是做着自己日常的事。 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了陪伴,可惜从未见过此人。 她依旧在山上寻找各种未见过的花草,走过层层的艰险山路,似乎到了山的南面。 她悄悄沿着山路下行,行至半山腰,便看到一处院落,黑石砌的厚重墙壁,房屋连成片,如‘回’字摆在山下。可能,这里就是山主人的住所吧。 但是魔界之人,不可打扰,自己刚刚熟悉这里,不想因为任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她便悄悄往回走,可是人有时总有种莫名的感觉牵扯着你,让你去做一些怪异的事。 就比如说现在,圣女便被自己的感觉带着,随着一阵风声来到了一处黑竹林密围之地。 她顺着缝隙向里悄悄看去,只见一黑衣人盘腿打坐悬浮于半空,周遭腾腾升起黑色的雾气。 四周一片寂静,静的可以听到人的呼吸,他猛然回头,四目相对。 她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随后,便起身连滚带爬往山上逃。那鹰隼般的眼神让她心跳加速,龙兽来时都未如此惧怕过。 她看清了那张脸,确切的说,若不是在魔界,若不是他会冒着黑气漂浮在空中,她不会相信那是位魔。 虽是生的朗眉星目,面容俊逸,可是面有肃杀之气,睁眼之时的那道寒光不禁令人心生畏惧。 圣女一路跑回了山洞,心想着那么可怕的一个魔,在他身边的伺候的小妖魔该是有多倒霉。 她总是可以清晰的回想那个眼神,仿佛被那种眼神看过的人下一秒就会命丧黄泉。 还好他忙着呢,没杀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墙壁上的痕迹,来魔界也有数月,山中的花草倒是研究明白了不少。 山洞里也渐渐的有了家的模样,各种工具,连简易的床铺也有了,睡在草席上,总比睡在石头上舒适的多。 过了几日天降暴雨,来魔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魔界的雨。只是这雨中夹杂的味道,不是青草味,而是浓浓的血腥之气,也不知道魔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雨之时她正在采着药草,见雨点滴落下来匆忙往山洞跑。 快至洞口时,见一黑衣人躺在地上,她战战兢兢过去查看,发现那人浑身冒着黑气,奄奄一息,身下的雨水里和着暗红色的血。 想必伤成了这样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便带着他回山洞治疗,连托带拽的将他带了回去,他的身形过于高大,她每走几步便跌倒在地。 短短路途行了许久,她需万分小心,这个人本就一身伤,再被她摔几下怕不是因为受伤而死,而是被自己折腾死了。 宽衣解带后,她被惊呆,此人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胸前数道伤口,皮肉翻开,仍在冒着黑血,散发着黑气,翻看背部,仍旧是数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流着血,黑血殷透了草席。 她在旁边生了一小堆火,用一种长花刺逢着每一道的伤口,她从未见过伤的如此严重的人,身前身后全是刀口、剑洞,每一处都在流血,她更惧怕他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正常的受伤,伤了前胸就仰卧,伤了后背便趴着。可是眼前的人,遍体鳞伤,这种感觉让她恨不得想要将他悬空。 处理好全部的伤口之后,她只觉得疲倦。亦不知外面的钟声敲过了几次,虽是极度乏累,可是还不敢睡,面前的这人并没有苏醒。 他随时还会有危险,她坐在他身旁,看着这张脸,甚是熟悉。忽然想起,他就是黑竹林中目露寒光的人,还好此时伤重无大威胁。 她见雨停了便出去采了更多的果子和花草,用药的用药,熬汤的熬汤,恰好神秘人送的干粮余有许多。 想到干粮,她忽然跑到了伤者面前,方才注意到盖在他身上的那件披风。 “是你。”圣女笑道。 她坐在他的旁边,端详这位陌生的老朋友。 原来魔界也有这般好看的模样,只是不睁眼还好,睁眼那眼神真真是会把人吓坏。 难道一直给自己送包裹的就是这个可怕的家伙吗?而此时此刻看他,虽是脸色极度苍白,确是如此顺眼亲切。 现在每日里的事便是照顾这位重伤患者,换药,喂药,喂汤。而他,始终没有苏醒。 平时守在身旁看他时,她便会觉得面庞发烫,她只当那是火堆烘烤的。 而掀开衣服换药时,便露出了医者本性,这道伤口好的快,那道伤口好的慢,这道伤口怎么看起来像是要感染……她换着方式处理这些伤口的问题。 偶尔望着躺在那里的他,她会想,伤成了这样居然能活得下来,就因为是魔吧,这种伤势如果换作是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可是此处即是黄泉啊,就是妖魔鬼怪的住处,还能要他到哪里去呢? 终于有一天在喂药的时刻他动了动眼球,长长的睫毛不断抖动,终于,他睁开了眼。 “你醒了。”她想过无数个当他醒来应该说的话和表情,可是真正当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还是本能的笑了,哪怕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危险。 他的目光没了那日在林中犀利,而是四处望去,看到洞中的水池时忽然看向圣女,不由得耳根发红。 “你怎么了?刚吃过药,我一会再给你吃点东西。” 他看着她,轻轻的回了一句:“好。” 她一个人在这山中藏了太久,忽然见到了人,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伤者不可多说话。 她便努力的控制自己和他讲太多,“你不用说话,有时候我问你你给个反映就行。” “我这有好多种花果,不知道你会爱吃哪个,我挨个给你选,看到你爱吃的眨下眼就行。”说着她举起了一个紫色的果子,他轻轻微笑,眨了下眼。 “哈,这么巧,刚一拿就是你想吃的。”说着,便将果子掰成小块,耐心地喂给他。 …… 20.弩燎 旧历:央历156年 青衣男子悬空盘膝而坐,周身黑气缭绕。 “燎儿,母亲为你无怨无悔。”此话在他的耳边回旋,而自己,又该如何让母亲安心。 弩燎是魔宫之中最不受魔王待见的王子,只因好些年前她的姑姑,也是母亲的挚友,在母亲的帮助下做了件让魔界永远蒙羞的事。 听说他那位姑姑貌美非凡,是老魔王的掌上明珠,老魔王将她许配给魔界最有权势也是最勇猛的王,弩欧,亦被称作魔界夜王。 弩欧富可敌国,骁勇善战,又因为在出生时便被老魔王抱过,从小便和老魔王分外的亲近。 一个能力强,样貌好忠诚又听话的孩子谁不偏爱呢,所以弩欧即使不是魔王之子,也有着魔王之子的待遇,何况还与魔界唯一的公主定有婚约。 谁知弩燎那个姑姑却是个任性的人,魔界王族男子好朝三暮四,她自是讨厌嫁给魔界中人,可谁成想她竟然在成婚之前逃跑了。 无人知晓她去了何处,魔界发动所有兵力寻遍魔界与人界,却未见公主的身影。 夜王弩欧本是魔界贵族,又身份高贵,在魔界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一生高高在上,想要之物,无所不得。 谁知公主这事,竟然成了他的耻辱,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变成了人们口中被抛弃的笑柄。 要知道弩欧位高权重,平日里嫉妒他的人更是不少,忽见他出了这等荒唐事,那些人唯恐事不大,不够看他的笑话。 于是魔界那阵子到处传言,公主弃了夜王。位高权重的夜王哪肯受得了这种气,但当时的弩欧并非莽撞冲动之人。 而是每日在老魔王身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致使老魔王极其愧疚,弩欧深深博得了老魔王的同情。 老魔王遂下令,必将公主抓回,并重罚,同时与公主有过接触的人全部严惩,以儆效尤。 不巧,弩燎的母亲颖妃就是公主当时的挚友,当年是她借给了公主出宫的令牌和服饰。 因这件事,老魔王迁怒弩燎的父王,但好在颖妃也就是一普通妃嫔,只因家族是魔界贵族,不好重罚,便只是被贬做弃妃,移入冷殿,并无性命之忧。 那时的颖妃已经怀有身孕,又因此事,弩燎的父亲差点失了皇位,所以更是忌惮这颖妃,将她视作不祥之兆,留在冷殿后便从不过问。 以至于生完了弩燎,也只是当作普通的孩子般对待,只给冷殿多一点点的魔宫俸禄,王子饿不死就行。 弩燎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日子过得如履薄冰,比寻常王子更加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他从小便藏匿于深宫,潜心修炼,期间就去过几次殿前。 他曾参加过几次的魔宫盛宴,也只是坐在角落里不敢声张。 王子们之间分的任何物品,虽是会给他,也是最差的那份。其实有他的份儿,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对魔界皇族宗籍的尊重,因为这个人毕竟还活着,但是他活得好坏,与任何人无关。 颖妃含辛茹苦将他带大,期间的辛苦无人可知。 颖妃的表兄是魔界的大将军灵昊,颖妃虽在冷殿,家人却可常来探望。 弩燎小时,灵昊便经常带着自己的儿子灵垣到冷殿来玩。 灵垣与弩燎年纪不相上下,俩个孩子一同玩耍,也一同修炼、习武。 灵昊,便是他们的师父。 慢慢的孩子们长大了,心思也渐渐多了起来。 弩燎看上去与世无争,内心里却是个不甘位低的人,他和灵垣开始密谋一些事情。 最近,听说夜王手下的大将钱煜和其手下的重臣准备在人界的一处宅院举办盛宴,不知他们要在宴上商讨何事。 人界的魔兵相对较少,那宴会,便是一次机会。 可是还要知道盛宴的一些具体情况,需要用魔界的雪雀做眼线,去查看些事情。 雪雀是颖妃给弩燎的魔界灵鸟,用弩燎的血融了它的血再喂它服下,便可修炼灵眼,即是一抹双眼发功,便可看到听到鸟周身的一切。 灵鸟善幻形,只在弩燎周围显形,离开他了,便可幻化作任何便于隐藏的动物。 弩燎正练习着使用雪雀,有一日只见雪雀飞到了后山,像着了迷般的不听弩燎脑里的吩咐,而是一心想要去吃什么,原来是后山的血灵子,一种有血腥味会让鸟着迷的果子。 不好,弩燎透过雀眼看到雪雀入了一陷阱。 怪哉,后山上的是谁?弩燎并未惊动,而是透过它来观察隐匿在这山中之人。 当鸟被拎起来的瞬间,它看到的不是狰狞的妖魔鬼怪。而是一名女子,白皙的脸庞,清秀的唇鼻,此时的她正歪着头端详雪雀。 魔界之中如此美过的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公主了吧。 难道她是姑母?弩燎透过鸟眼观察着,发现自己的猜想错了,她只是个人界女子。 刚抓到鸟时,弩燎心里一惊,因为她一直嘟囔着说想要烤了吃掉。 后来她又说很多,类似于不会拔鸟毛,不敢生火之类的话。 最后又说道,反正自己也是一人,没有伙伴,就留它一条性命,自己养了下来。 女子看似异常孤单,雪雀目光所至未见过其他人,只有女子一人,她平日里常和雪雀闲谈。 她常会说一些关于花花草草的新发现,偶尔又会说些人界的事情,看得出来她很想念人界,还有时她会轻哼一些他没听过的曲子。 静静观察了几日,确定这女子没有任何的危险以后弩燎决定取回自己的雪雀。 那日弩燎在她平时采药的时间过去,刚想剪断雪雀的绳索却听到了洞内的水声,警觉的他疾速移进洞内并藏匿好自己,观察水中情况。 看见的却是她的长发飘逸在水面,金色阳光洒在她脸庞的水珠上,她闪烁着灵动的双眸,眼里如这池水般清澈,纤长的睫毛被水淋湿而长长的垂着,那双湿润的眼看上更加的楚楚动人。 微润的脸颊,透樱般的秀唇,光洁透白的肌肤,魔界,定不会生出这般美好的女子。 忽然她站起身来,倩影映入眼帘。 他感觉从头到脖子都灼烧起来,便疾速带着雪雀离开。 到了山下,回到殿中许久,再次回想那个身影依旧会面颊发烫。 弩燎虽是王子,魔宫贵族们也多是好色之徒,宴会时妖艳轻浮的舞姬比比皆是,可是如她这般清丽美好的却从未见过。 他总觉得,那些舞妖就算再浓艳,不断地搔首弄姿都不及她一个回眸迷人。 这感觉就像每日都吃腥腻的肉食,忽然有天尝了口清甜果子,便感觉无比的清爽。 那日以后弩燎的脑里便常回想那个身影,无论何时想起,都会不自觉面颊发烫。 他觉得那是自己对她的一种冒犯,便心生愧疚之情,每日送她些吃食。其实他也奇怪,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闻人界的人娇气,生病会死,受伤会死,饿了渴了冷了热了都会死。 可是那么脆弱的她究竟是怎样在魔界活了下来?她会不会冷?会不会热?会不会渴又会不会热呢? 诸多疑问在他的心里,他偶尔观察她在做什么,可是每天她只是不断地摘着花草。 她难道不想知道是谁送的东西吗?弩燎甚至会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某日他送包裹之时看到地上有块折叠好的黑布,那是自己每次送东西的包裹皮。 打开看时,却是件精细缝制的披风。 这是送给我的?若不是给我的,又为何会刚好在平时放包裹的地方呢。 弩燎悄悄带走了披风,内心竟有种从未感受过的欢喜,像一个孩子忽然得到了最爱的玩具一般。 她像是美好的幻境,从幻境回到现实,就要继续自己的任务。 雪雀带来的消息越来越全。现在,他知道了时间、地点、参与宴会者的名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宴会当日弩燎掩面,成功潜入宴会。 宴会开始,宾客们开怀畅饮。相谈甚欢之时,精彩节目上映。 一群人界女奴画着浓艳的妆,身着清透的丝绸衣物跳舞。 这是魔界贵族们的恶趣味,看漂亮的女奴们跳舞,玩耍欺辱过后便可以随意吃了她们或者吸了魂魄。 这,就是魔界贵族们日常最普通不过的消遣。 全都是违反魔界规定的不允之事,只是做这些事的均为魔界贵族,所以惹不起他们的魔界小官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弩燎黑影袭过,手起刀落,霎时间魔将钱煜的头便落了地。 场面如泼彩墨一般艳丽灼目,现场所有人均被震惊。 随后人群如炸了庙一般,逃命的逃命,捕捉黑影的捕捉黑影。哭嚎声、惨叫声、追打声传遍整个宅子。 可惜弩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逃脱的路口处惊现几百的魔界黑死士。 黑死士是魔界贵族豢养的护身之魔,亦是最骁勇善斗的战士。 他们如蝙蝠倾巢一般席卷而来,将弩燎团团围住。弩燎如囚于笼中的鸟般厮杀挣扎,可敌人却像洪水一样不断袭来。 天地昏暗,所战之处虽是人界,却堪比魔界黑暗。这场血雨腥风不知何时会停。 一定要冲出去,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弩燎杀黑了眼,天地之间,只有手中的黑刃和眼前的敌人。 狂风暴雨大作,满城涓涤,净不清此处的冤魂戾气。 恶战之后弩燎只记得自己全身剧痛,用尽全力瞬移回了自己的灵珠山,心中有一处地,便向其而去。 昏迷之时他感觉似有人在处理自己的伤口,他疼痛的想要叫喊,可是全身毫无力气,自己亦动不了,像是陷入了沉睡,但是又可以清晰感受到周身的一切。 他记得有人每日给自己治疗,喂药喂汤,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他真的很想醒来与这个人聊聊,可是身体除了疼痛便毫无其他的感觉。 他甚至开始惧怕,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永远无法醒来。 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只有疼痛的日子,他终于感受到身旁火堆的温暖,眼中似有火光跳动,那是只属于魔界冥火的绿色光芒。 他嗅到草药和花朵的气息,似乎也尝到了汤的味道,魔界的草汤。 从前他不喜喝这种东西,此刻却如饮甘泉。 终于,他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猛然间望到了那个水池,想起魂牵梦绕的身影,双耳瞬间发烫。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不敢直视面前之人,却又急切想要与之相识。他从未和人相处过,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与其讲话。 他不言语,只是静静躺在那里,观察着眼前的人忙碌的身影。 而眼前的人亦十分欢喜,她很是爱笑。笑,是人欢心时的样子对吗? 她想攀谈却有所顾忌,怕累了病人。眼前人告知他毋须回答,只要眨眼就行。 吃了什么从来都不重要,她拿起的每个食物他都感兴趣,都想尝尝味道。 当她为他换药的时候,他便会想起混乱的外界,此次行事不够谨慎,自己受了如此重伤,无颜回宫面见母妃。 这次行动也定引弩欧震怒,折了一名良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均是这位钱煜帮弩欧做的。 没了钱煜,明里暗里对弩欧而言都是惨重的损失。 而弩欧定不会饶了这刺杀之人,自己满身重伤若是被他人发现必会引起怀疑。 弩燎想至此处,看着眼前的人。 她此时正嘟囔着他的命可真大,不知道是不是魔的原因。如果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他身上盖着那件最爱的墨色披风,衣服被她给洗了。 躺在山洞里,感受着身边的一切,似乎可以忘却身上的疼痛和将要面对的困难。 他小时感到自己对一切都无法掌握,现在,终于有了头绪。前方的路虽艰难,可是明确方向便无所畏惧。 醒了两天后,他尝试着和她讲话:“你怎么来的?” “被送进来的,当时与我同来还有两名女孩,可惜她们病重,现在全都死了。魔界想要活下去还真是不太容易。”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惊异地看着面前柔弱的人。 “就躲在山里,吃花草。后来有好心的人给我送了吃食,有了吃的感觉活着更容易些。再就是,我很怕自己会死,我可不想在魔界结束此生。” 说着,她抓起披风的一角,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是你,是吗?” “是我。”他微笑道。 “你知道吗?我以前见过你。”她继续说道,“你那时吓坏我了,我从没见过眼神那么犀利的人。” “那现在呢?”他笑着问道。 她并不知道,此人在魔界一直都是那副模样,虽然他是身份最低的魔王,可他天性薄凉,凶残狠冷。 “现在眼神倒是一点都不可怕,可是你身上的伤很可怕,还好将你救了回来。”她说着将手中的果子掰碎,递到病人的嘴里。 “你不怕就好。”他似笑非笑。 “可是我怕你还会再受这样的伤,我不知道你是何人,冥冥之中就感觉你身处险境……”她喂完最后一块果子,擦了擦手,低头思索着什么。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他转过头,望着洞顶的石头。 “当然,就像你,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想,先告诉我你是谁吧。”他扭过头看她,只见她搓着自己的衣角,眉头微蹙。 “我本是人界医族圣女,因为魔界要我们献祭,便来了这里。其实我不知道来这里要做什么,只知道魔界妖魔残暴,人在魔界没有活得下去的。”她说罢,看了看他,又继续说道。 “我们三人被送到这个山上时,便感觉生命到了尽头。魔界一直是黑夜,我常怕有魔鬼出没,会吃了我。可这山还好,待了段时日,并无什么可怕之处。” 他轻轻笑了下,想到,这是我的山啊,设了结界岂是他人想进便随便进的。 她们之所以能被那些妖魔送进来,也是弩燎知道弩烤的祭礼最近会送到,不收不好。 但是这些人的性命弩燎从不在意,便由她们被扔入山中,自生自灭。 这种事,已不是头一次,其实这座灵珠山上已经送入了多名女孩,至于她们究竟活没活下来,下落如何,弩燎向来无心顾虑。 若是没有雪雀的意外,他便不会注意这山上生活的女子,更不会想要她活下来。 “你以后大可放心了,这灵山是魔界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躲在这里,我保你安全。”弩燎斜睨着眼,看着洞里的物拾,想到她要想活得好些,还需在山下的宅内居住。 “你救我性命,我自然是要报答你的。”弩燎随即说道。 “这山中虽是安全,可于你而言终是简陋,不如来我山下宅院。给你间空房可用,另有乖巧鬼奴可供使唤,吃穿用度虽不富贵,至少好过这般野人的生活。” 圣女并不扭捏,笑着点头答应。她盼了太久,终于可有人将她带离此处,护她个周全。 然而弩燎此时受伤未愈,不宜下山走动,他暂且躲在山中修炼,待伤势恢复,再下山去。 数日之后,弩燎痊愈,带领圣女回到山下宅院,安置妥当之后便向颖妃处寻去。 神秘之人必有难言之隐,圣女不好对他的事过问,好在身旁有了灵巧鬼奴的陪伴,日子过得也不算孤单。 平日里依旧研究山上的药草。听弩燎说,他当年选了这么一座偏远的穷山作为封地,主要因为山上的药材繁多,有些小伤他自己便可用药治疗。 只是,他从未想过,那个不靠谱的魔界太子,居然有天扔了个医族的圣女到自己的山中。 21.颖妃 旧历:央历156年 亦忱、孤烟和风兮女于山间一处石洞之内乘凉。 沙漠的天,像是个坏脾气的老头,怪的很,夜间冷若冰霜,白昼热情似火。 营帐像是口大焖锅,让人透不过气,两人便带着孤烟到野外的阴凉处玩耍。 北漠的局势变幻莫测,前几日还有军队和部落疑似要开战,可转瞬间便言和。还有的看似同一战线,一转身便展开较量。 “你说这边境之地会怎样呢?”亦忱看向抱着孤烟的风兮女。 “免不了一场恶战,现留在沙漠驻守的都是些小队伍,最多不到十万。 但听闻西域,北域高原和高山地带,有很多棘手的问题。那些偏远之地常有妖魔作乱。”风兮摸着孤烟的头叹息道。 关于沙漠和西域的情况,她常听到一些传言,但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谁都无法说清。 “你说,是不是我们守好这些偏远之地,中原就能太平了?”话毕,亦忱感到难堪,自己为何会有如此简单的想法。 人人皆知,赵家军虽不是出自中原,但也会在中原之地安插自己的势力。 现在不知朝中对赵家是何态度,赵家将央国的边界扰得苦不堪言,亦忱在青城却未听闻朝廷如何处置赵家。 当务之急,是先镇压四处作乱的赵家军,等到时机成熟,再将赵家的所有势力一网打尽。 她们两人正聊着,尤谒匆匆而来,“天界让我速回,我去去就回。” “好,那你去忙,正好我们近日不会转移,你可再来此处寻我们。” 尤谒回到天界,进入金政殿,拜过仙帝和诸位仙家。 他们提到老火神怕是即将陨灭,需要新任火神准备交接之事。 百年为半神,只在一遭便封神,现在虽未到真正册封之日,却也有了部分实权。 人人只言神仙好,可不知好的只是那些逍遥仙。尤谒这等掌握实权的神仙,便是奔波劳累的命。 人神还不都一样,想要权势就不能逍遥,想要逍遥就难有权势。 继任火神之后,尤谒在人界遇到战火,便可向天界请求出兵,协助人间平息战争。 离开金政殿,尤谒回到自己天界的住处。正在房内想着继任和北漠的事,忽然屋内飘起烟雾,朦胧中见一妇人。 “你是火神之子尤谒?”那妇人问道。 “正是,请问您是?”尤谒不识眼前之人,亦不知她使用了何种法术在此显现。 “我是素灵的好友,魔界颖妃。你可否来趟魔界,我们与你有要事相商?”这世间,人人都知火神的母亲是魔界公主,但未曾有人知道母亲的名字。 “好,我这就过去。”尤谒对妇人并不怀疑,能叫出母亲的乳名,想必是相熟之人。 那妇人衣袖一挥,便留下了见面之处,尤谒循着这个地址,来到了魔界。 这是尤谒第一次进魔界,倒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阴森恐怖,只是黑夜永驻,魔界的全部光亮,都来自冥火。 冥火似照亮了整个魔界,来到见面之处,已有一男一女在此等候。 男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可是谁又知道他的真实年纪呢,毕竟尤谒已有百岁,但看上去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妇人略显沧桑,虽看起来三十多岁,若是魔界和天界一样,那她这样子至少也有几百岁了。 妇人见他过来,立即展露亲切笑容,拉着他的衣袖道:“你看起来和燎儿的年纪差不多,生的这般标致,虽有几分像你母亲,但又有火神的仙姿。素灵若看到你的样子,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尤谒隐约记得同这些人的关系,听说母亲的好友当年协助她逃出魔宫。 母亲的这位朋友,便是魔界颖妃,亦是自己的舅母,她当年因母亲一事,被贬入冷宫,就连儿子,都受了影响未被封王。 说来,也算自己亏欠他们母子二人。 尤谒思至此处,便躬身参拜:“尤谒拜见舅母。” “尤谒快起,还未见过弩燎吧,这是燎儿。燎儿,这是你姑母家的表兄,尤谒。” 尤谒看到弩燎一身黑袍,样貌冷峻,似乎并不喜言语。便向他点头示好,继续同颖妃说道:“您说此次前来,有要事相商,不知所谓何事?” “人界,想必你是去过了吧?”颖妃神情凝重。 “的确去过几处。” “那我想人界的一些情况,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人界现在多处有妖魔作乱,这说来是我们魔界的失职。 这些作乱的妖魔,均是受魔界的几位贵族指使。有一位,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就是你母亲当年的婚配之人,弩欧,还有一位便是他的亲兄弟,弩城。” 这件事如今也没什么可忌讳的,虽然对于弩欧来说,是众人皆知的丑闻。但对他人而言,不过是往事一件。 “我母亲原来的婚配之人?当年就是他放火烧了天界,害伤了我父神,又让魔王处死了我母亲。这位夜王,我当然知道。” “正是他,想必他们在人间的恶事,你也有所耳闻。此番让你前来,就是想让你相助弩燎,铲除这家伙在人界的势力,恢复魔界的管理,也还人界太平。” “舅母之言,正和我意。可是现在人界的具体情况还不了解,我们需要查探清楚再做打算。” “想你这些年被困天界,许是办事无人相助。我们手下有数人可供你调遣。还有,人界的情况若是有所发现,不方便来魔界时可以影信唤我。” 说罢将五指张开,转动手腕再将手指闭合,再次张开五指,手心朝上,说道:“谒儿,把你的手拿来。” 尤谒伸出手来,颖妃将手掌悬空在他的手掌之上,一时间,仿佛有道青色光芒进入尤谒掌心。 “现在,你学着我刚才的动作做一遍。” 尤谒做完颖妃的动作,一幅画面便在掌心展开。 这时颖妃的手颤抖,她张开手掌。 尤谒便在自己的掌心看到了颖妃,并能清晰的听到周围的声音。 随后颖妃直接握拳,再次张开,手心便一切正常。 尤谒学着她的样子,握拳,再张开时手心里看不到任何迹象。 “这回,我试着召唤你。”颖妃说罢,做起了那手势。 此时,尤谒感觉自己的手不断地颤抖,于是他重复全部的动作后,在掌心看到了颖妃。 “如果你那时不方便看影信,还可以这样。”说着,先是握拳关了手心里现在的影信。 “你先试着发给我。”颖妃看向尤谒。 尤谒握拳关闭手中影信,随后发给颖妃影信,颖妃双手相扣,尤谒的掌心中看到的便是如一汪湖水般的景象。 颖妃说道:“你随便说句话。” 尤谒看着掌心说道:“舅母。”随后看着颖妃。 颖妃双手相扣以后两手便可松开,做别的动作。 “你像我一样双手相扣后,便可继续做你自己的事,等到需要看影信的时候你便这样。”说着,双手握拳,两个手背相贴,随后双手相扣,再次摊开手,看掌心时,便可看到尤谒在掌心里说的话。 随即,她一握拳,便关闭了掌心中的影信。 “以后若是碰到什么情况,便可如此传唤舅母。魔界素来多结界,要你常来也是不便。”颖妃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柔。 她继续道:“其实让你叫我舅母总感觉有些生分,毕竟我和素灵当年情同姐妹。多年未见过你,也不知道你在天界过的怎样,我对你未尽长辈之义……”颖妃说着,面露愧色。 “舅母何出此言,如今能有尤谒,多亏舅母帮我母亲。如此连累你们母子,若说亏欠,也是尤谒亏欠舅母和弩燎表弟。” “这就是命吧,也怪不得你。其实我们本打算在魔宫中藏匿一辈子,可是弩欧兄弟作恶多端,王上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在深宫中常被弩欧的势力陷害,若再不反抗,怕是会没了活路。”颖妃眉头紧锁无奈道。 “还有,”颖妃继续说道,“我们的手下有十二位暗灵可以供你调用,他们是星纪、玄枵等人。 星纪、玄枵二人随你而去,他们是暗灵,无人可见,只有你的召唤可以让他们露面,我让这二人随身保护你,其他人,若是危难之时,召唤便可助你。” “多谢舅母,我定会查清人界的情况,助舅母一臂之力。” “如此,以后便辛苦谒儿了。” “舅母不必客气,我速回人界好好查探,待有线索,将告知你。” 尤谒拜别颖妃和弩燎,起身回大漠。 说来也怪,他们算得上是尤谒的亲人,可颖妃虽是看着亲切,却让人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尤谒曾听说过魔界的一些势力,可惜只有只言片语,无法知晓所有事。至于颖妃的母族灵家,也只是寥寥数句。 据说灵家擅长秘术,但是这些秘术究竟有何用途无人知晓,只知灵家的秘术只有他们亲授之人才可使用。 旁人即使从灵家学了秘术,也无法向别人传授,哪怕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咒语,也无法达到所要使用的效果。 尤谒被封火神后除了有请求调兵的权力,最适用的便是天界的传送术。 他用法术传送回人界,心想着,回去要将此法术传给亦忱等人,那样,便会方便许多。 不过提到法术,又想起人界的格斗之术。 亦忱虽是不会咒术法术,但格斗之术似乎无人能敌,听闻她是从水界的洛先生处习得。 洛先生在天界又被称作战神,自身功夫高强,又擅带兵作战。只是性格古怪,不爱权贵,便潇洒于水界,不理世间纷争。 尤谒前段时日,经常与亦忱格斗,但远不是她的对手。 亦忱主要强在力大,反应极快,出招又快。有时还没等他出手,亦忱便已将武器置于尤谒要害。 回到风鬼城,看到新增了许多伤兵,尤谒不禁心惊,难道是这几天又发生了战争? 尤谒先拜见柏将军和段老爷,随后便去寻找亦忱等人。 可是营帐里并不见其身影,忽见玄乐扛着草料经过,尤谒将草料扛到自己身上,并问道:“玄乐,看到你家小姐了吗?” 玄乐先是一惊,随后笑着说道:“原来是小神仙回来了啊!我家小姐这阵子没事儿就去山顶,等你回来呢,怎么?你走山隘时没见到她?” “哦,原来如此,那我待会去寻她,我并未经过山隘。” 尤谒又扛起了一袋草料,边走便和玄乐说道。 “嗯?那你是如何回来的?风鬼城就一个方向可以进城,难不成小神仙从别的方向飞进来的?” “我们天界的传送之术还是蛮好用的。”尤谒笑着回他。 “既然你都回来了,还是快快去见小姐吧。她也不知有什么事要找你,天天盼你回来,草料这些我们来搬就行。” “没事,不差这一会儿。” 可是玄乐看着他分明就是很着急的样子,每次抗的数量是别人的几倍,速度又极快,本来需要半日才能搬好的草料,尤谒在,顷刻间便干完了。 完活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拾下身上粘的草,便一溜烟儿不见了。 远远看去,亦忱面朝风鬼城的来路,背对尤谒,风吹拂着她的长发,红色的绣袍随风飘动。 尤谒喊了一句:“坐在风口,你不冷吗?” 亦忱回头,看到他开心地跑了过来,几乎是扑到了尤谒的身上。爽朗的笑着:“小神仙呐!我还以为你上天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呢!” “你明知道我上天,为何还在路口等呢?你应该往天上望啊。” “那你会从天上掉下来吗?”亦忱从尤谒身上下来。 “以前不会,以后会了,新学的法术。”尤谒双手搭在她肩上大笑。 “新学的法术?那我还是不要望着天等你了,真怕你像从楼上掉下来那样从天上掉下来,天那么高,你会把我砸坏的!”亦忱说着,用脚碾踢地上的沙土。 “不会不会,不但我不会砸到你,我还要将它传给你们,这样,以后无论多远,都可以快速传到。” “好啊!真的吗?”亦忱双眼放光地问道,随后,又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地道:“可是这种法术用在我们身上奏效吗?我们不是一类人,你是天神,而我和风兮只是普通人。” “先试试看,若不奏效我们再想其他方法,如若奏效,那岂不是更好。”尤谒说罢,瞬间消失不见。 留下亦忱随风凌乱,转瞬之间,他再次出现。 “你去哪了?”亦忱大惊。 “去吓了下玄乐。” “你以后可别这么吓我!”亦忱笑着警告。 “不然呢?” “不然我就揍你啊,你又打不过我。” “可是你打得着吗?”尤谒说罢,再次消失。 亦忱抿着嘴,脚尖在沙里碾出了深深的坑。 22.香廖城.1 旧历:央历156年 香廖城 天女克拾莎悬浮于空,双手相扣于胸前,裙摆随风轻舞,烈日下的她如绽放的花蕾。 她双目紧闭,声音在城中回荡:“我待众生一视同仁,没有仇者和亲者之分,献我以忠贞之爱者,即与我同一,我亦与之同一。” 语闭,城中信徒纷纷跪地参拜,“天女降福,今生太平,岁岁安康。愿天女永生,不消不灭。” 风鬼城 亦忱几人的太平日子没过多久,便收到来自西方其他城落的消息。 最近的便是香廖城,此城需翻过沙漠的加勒山,听闻加勒山便是西境一座奇山,山东面是茫茫大漠,山西面却是雪山与草原,还有仙湖镜明湖。 “翱渊,信中所谓何事?”柏将军和段父同时望向翱渊。 “香廖城的天女被掳走了,传闻掳走天女的人要他们用城主和城内官员及其家眷共百人去换。对香廖城而言,没了天女,无异于是灭顶之灾。可是要牺牲城里官员们的性命,却是荒唐。” 听他这么讲,倒是知道香廖城发生了什么,但是关于这座城,段老爷等人并不了解。 “段老爷,你有所不知,香廖城在加勒山下,盛产奇花异木,当地人便是以种植和制作香料为生,我们央国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里便有此城的香料。 香廖城信奉天女,天女是本城的守护之神,每月都有朝拜之日。可在上月的朝拜之日,竟有人偷袭天女,致天女从空中跌落。天女跌落之后,此人便带着天女于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此事闹得满城风雨,香廖城现在处于混乱之中。” 听柏老将军这番介绍,段老爷随即便知,此时需要有人动身去香廖城解围。 “这城中人口大概多少?”段父看向柏将军。 “估约五万,这算是西境的大城,此城依加勒山而建,领土在西境也算广阔。” “可知城中有多少士兵?”段老爷捋着胡须 “我们派驻的军队是五千,不知本城还有多少,大概也就几千,此城地势险要,守城容易攻城难,赵家军想要攻下此城,不是易事。”翱渊说罢,将喂过肉的雄鹰放出。 段老爷思索之后,对柏将军说道,“如此,便知为何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城中出乱了,想必这进城的人数,目前应该不多,此刻最紧急的是将这些作乱的人抓出。” “翱渊对此城比较了解,要他带几人前去便可。” “属下领命。” “让忱儿她们一同前往,这样你我便可放心。” “如此一来,又要辛苦段姑娘了。” 玄乐将这个消息告知亦忱时,她正在校场和士兵操练。风兮从帐内走出,怀中的孤烟正啃着肉干。 “我同你们前去。”风兮跟在亦忱身后。 亦忱正和尤谒说着此事,“这次有翱渊将军,你暂且不必担忧,我们去去就回。若是你跟着我们,那孤烟该怎么办,你们母子才刚熟悉,你忍心离开他啊。” 亦忱笑着拍了拍风兮,随即和尤谒去收拾行囊。 此行三人,到了香廖城会有当地的柏家军将和翱渊接洽。 西行之路漫漫,加勒山前的沙漠最是危险,这里经常有沙盗出没。但是现在西境局势混乱,也不知道这沙漠里会有什么,几人虽是武功高强,仍需谨慎前行,毕竟有更紧要的事在前方等待。 行了数日,众人甚是干渴,“翻过眼前的山,我们就到了。” 不得不说,翱渊的话让亦忱欢欣。这几天的吃食和水均是尤谒带来。 亦忱和翱渊对这天界的法术羡慕的五体投地,怎可惜他带得了东西,却带不了人,不然三人早就现身在香廖城了。 翻过加勒山,寒气阵阵袭来。 “什么鬼地方啊,为何如此寒冷。”亦忱虽感觉不到刀子般的风雪,却可感受到山上的阵阵寒意。 “走到山下就好了,我们下山只需一日路途,此地就奇在此处,虽是一山之隔,便是两个世界,东方烈日灼身,西方冰雪刺骨。而西方的山底,却如春日般柔和温暖。” 翱渊喘着粗气说道。还好临行前他让亦忱带了些厚衣,不然经过此地会更艰难。 从下山之前,几人便将骑行的骆驼放了,步行下山。翱渊和亦忱二人虽是体能过人,也感到几分疲累。况且雪山路滑,三人拉着手缓慢向山下行。 此地若想行军,还真是不易。 天色渐渐昏暗,亦忱也感到了暖意。温润的风夹杂着花香袭来,渐熄的暖阳将余晖洒满城邦。曾经在海棠林里看青城,也是这般景象。 可惜景相似,但安稳的日子已是不再。 入了城,翱渊便带二人找到城内的柏家军,了解现在本城的状况。 “这位是驻守于本地的郭枫将军,郭将军,麻烦和我们详谈下城内的情况。”亦忱和尤谒竖着耳朵等待。 “嗷,嗷,嗷,嗷,嗷……” 亦忱…… 尤谒…… 翱渊猛拍额头,“抱歉,忘记郭将军讲话不便,您派一位为我们讲述吧。” “好,好,好,好,好……”他说着,回身指了一位将领。 “属下周敬,拜见翱渊将军和二位。是这样,在上个月朝拜天女之时,有人将天女从空中击落并掳走。” “他是怎么逃脱的?”亦忱凝眉问道。 “他放了一缕彩色的烟,等到这些浓烟熄灭,便不见了踪影。” “可否有人见过他的样貌?”亦忱记得进城时,看当地的人样貌均是异邦模样,不知闹事者样貌如何。 “听说是个河内人,个子不是很高,下巴上有颗黑痣。” 在央国有条蜿蜒的河,此河状如攀蛇,河内人有着独有的样貌河口音,人们又称相似的人为河内人。 “先全城通查河内人,将此段日子的进城记录找出。发现可疑之人立即逮捕。还有,可否捕过闹事严重的人?”亦忱看向周敬。 “还真有几个,正在城墙下的牢内关着。” “带我去见见他们。” 周敬看向郭将军,郭将军点头示意。 城墙由二尺见方的青石所砌,上面爬满绿植,晚阳开始沉睡,黑夜渐睁双眸。城内燃起火把,踏着火光,亦忱几人进入监牢。 23.香廖城.2 此时的牢内颇为安静,只能听到脚步声和滴滴答答的水声。 亦忱几人正向内行,忽然一只手从旁边的牢内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亦忱,这人的脸挤在牢门上,他的皮肤枯若树皮,眼眶深陷,面如干尸。沙哑着嗓子嘶吼着:“天女被俘,此城不得安生。过不久,这里会落得腐尸遍地,草木枯枯不得再荣。” 牢头跟在几人身旁,见这家伙发狂,便一拳将他打倒。可这人就算倒下也没有闭嘴,反而越说越甚,全是些尸骨万里等不堪的话语。 “快把这疯子的嘴堵起来!”身后的狱卒遂将这人拖进昏暗的牢内。 牢头回身对周敬讪笑,弓着身子请几人继续前行,亦忱向身旁的牢内望去,昏暗之中偶尔可见一些如狼一般的目光。 “这牢里也有普通的犯人吗?”亦忱疑问,可牢内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人犯,他们目光格外犀利,更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 “此牢内多是和天女有关的罪犯,还有的是一些城内的旧事。”牢头说着,将几人带至审讯犯人的房间。 “各位稍作歇息,我们这就将闹事比较严重的那几个带来。” 亦忱和尤谒四处张望,正看着,听到了哗啦啦的铁链声。 “先把他们绑起来。”管事的牢头吩咐其他狱卒。 “不用,看好了就行,我们就是问几句话。”亦忱看向那几个闹事的人。 “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厉害你们去抓掳走天女的人啊!”发牢骚的人说罢,还呸了牢头一口,牢头刚想抽他,看到周敬、郭枫等人,便黑着脸忍了下来。 “谁告诉你他们没去抓掳走天女的人啦?”亦忱笑着走到他的身旁,语气如闲聊一般轻松。 “都这么说的,谁不知道,天女被抓走了。” “所以你们就闹事?”亦忱蹲下看着他的脸问道。 “这样天女就能回来了吗?”亦忱看着他继续道。 这个人低着头,眼睛向下看去,寻思了一会说道:“就是因为城主和这些城官,天女才被人抓走的。” “你知道什么就胡乱说话!”牢头忍不住抽了他一耳光,郭枫周敬等人也黑下脸,沉沉地看着他。 “为何不让那狗城主去救天女!”另一个犯人愤懑道。 “城主和那些人去了,天女就能回来了?”亦忱起身,在他们面前踱着步子。 “不就是吗?大家都说要用城主的命去换天女。” “这城主早就有人对他不满了,就是他害了天女。” 几个犯人七嘴八舌,牢内一片混乱。 亦忱听着,忽然觉得城主似乎和天女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再就是,为何掳走天女的人不直接掳走城主,而是想要城内官员近百人的性命,他们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是直接献祭给魔界? 但是魔界向来都是有人就行,并不会在意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啊。 “你们说的不对,他们一定是掳走天女有别的用途。”亦忱和他们争辩道。 “你一个中原人知道些什么!”他们驳斥亦忱,亦忱也不生气,继续在几人面前踱着步子。 “我当然知道,他们掳走天女根本就不是想要用城主换,而是想要百姓用钱来赎。” 亦忱似乎很了解情况的样子和他们争辩,弄得尤谒、翱渊等人一头雾水。 “段姑娘,你是听说过什么吗?”周敬惊讶。 “我知道掳走天女的人是想让你们香廖城筹钱去赎天女。”亦忱一本正经又底气十足的胡说八道,让尤谒、翱渊二人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这外地女子真会胡说,哪来的掳走天女是为了要钱的说法。” “我是听周长老说的!” “放屁,我们城里就一位阿勒婆婆,她说要用城主和官员们才能换回天女,哪来的什么狗屁周长老。” “哦,是阿勒婆婆告诉你们用城主换天女的啊。”亦忱说罢,俯身冲他们笑道。 说话的人顿时蔫了,耷拉着脑袋,而其他人也不再言语,而是黑着脸,用眼刀剜他。 亦忱起身,拍拍腰间的玉笛说道:“郭将军,有时间我们还得去拜会下这位阿勒婆婆啊。” “是,阿勒婆婆是上任天女,今夜已晚,不便叨扰,我们明日便带你去见她。” 周敬说罢,带着亦忱等人向牢外走去,那几个闹事的犯人像是霜打的茄子,疲软地被带回了牢房。 翱渊跟在亦忱身后问道:“段姑娘,周长老是哪位?” “不知道,编的。” 翱渊…… “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人指使他们,或是有人诱使他们这么做。城里天女不见了,惊慌肯定是有的,但是等着城主安排救人就是了,为何还闹起事呢? 再说,这一般闹事的都是有人带领,没人带领寻常百姓还要过日子呢,哪有闲时间一直闹。 天女固然重要,可又不是回不来了。再说,他们传言要城主和官员家眷一百人去换天女,听着就让人觉得蹊跷。” “也是,为何有这么个破绽呢,这不明显是针对城主和官员们么。”翱渊眉头紧锁,看了眼尤谒,尤谒面无表情,好似这里发生的事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三人行了几日路途,到了这城里还未歇脚,便到牢里察看犯人。亦忱此时略感疲惫,只想好好沐浴,舒活下筋骨。 尤谒和翱渊未有睡意,夜空当头,二人站在楼顶的亭廊上,此处可俯瞰城内盛景。 城里失了天女,家家户户的门口,商铺、摊位旁都挂了一盏白色的莲花灯。 “他们这是在为天女祈福,愿她平安。”翱渊说道。 “你当年为何会来这么偏远的城呢?”尤谒不解,望向翱渊。 翱渊浓眉轻蹙,深邃的眼眸映着满街灯火,将他带回记忆之中。 “有些事还要从十年前讲起,这是我离开家乡后来到的第一座城。 那年我八岁,跟着故乡的商队来到这里。我生在西境,从西方向东行至此城。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一座盛产香料的城,来城里只觉得满城的花香沁人。 我们在这里售卖带来的果子酒,因为算是较早在这里经商的队伍,所以当地人对果子酒很是喜爱。 我们本想路过此地再向东行,可是城里的人告诉我们想要向东需要翻越雪山,我们带着酒本就行动不便,由此,便在此城歇了下来。 那时候的天女还是现在的阿勒婆婆,她虽年迈,但是城内的新任天女并未成熟,不可接替天女之位。 我那时年幼,无事之时便和商队里其他的孩子们玩耍。有一日一个孩子听说这地方有个女孩叫天女,整天坐在城楼上的石龛内,便说着,要一个人去让她喝果子酒。 我们那时认为天女是神仙般的存在,如果能让天女喝杯果子酒,那该多么有趣。 可是选谁呢,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年龄最小的我身上。”翱渊说至此处,碰上尤谒诧异的目光。 “原来你见过天女。” “我们甚是熟悉……” 尤谒的目光再次落在翱渊的身上…… 24.阿勒婆婆.1 “之后呢?” “那日傍晚,我们赶在看守天女的侍女休息之时,偷偷爬进城楼,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烛火后的天女。 我说有事求拜天女,于是便将酒摆在了她的神台上,她面不改色,只是告诉我天女不可饮酒。 之后,我说城里皆传天女可保人愿望成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而我的愿望,就是亲眼目睹天女喝一杯果子酒。 她依旧面无表情,却和我道她并未成为真正的天女,所以无法保我实现愿望。 我就编着各种理由,最后将身旁的伙伴们搬了出来。我说你在石龛之内定是感到很孤单,但是你要是不喝这杯酒,我的朋友们就不再和我玩耍,到时候,我也会变得像你一样孤单。 她听了我这句话,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端起酒杯喝了那果子酒。从那以后,这就成了我们这群孩子间的秘密。” 翱渊说完,二人见天色已晚,便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亦忱已在楼下饮茶等候。翱渊和尤谒下楼后,几人便随着一名士兵去找犯人口中的阿勒婆婆。 香廖城中有座供奉天女的城楼,城楼共为四层,为土坯垒砌,外层涂以草泥、白灰,最底层呈八角形,楼底开有洞门。 走进楼内,楼梯均为带有槟榔纹的木板所制,行至顶层,棚边有突出乳钉,环绕一周,上为仰莲花瓣。 室内最里侧,有一绘满彩画的巨大石龛,一面容苍老,满头银发,身穿白色锦衣的老妇坐于其间。 “这位就是阿勒婆婆,你们可向她询问。”领路的士兵说罢,倒退着从屋内出去。 “阿勒婆婆,请问您知道天女之事由何人所为吗?”亦忱行致龛前的神台处。 阿勒婆婆看了眼她,淡淡微笑,“你想问的事,我五天之后再告诉你。” 亦忱愣了一愣,哀求道:“好婆婆,我们千里迢迢过来,时间很紧的,你能不能早点告诉我啊。” “现在就算是告诉你,也无法助你救出天女。” “可是您为何传言要用城主和官员们的性命换天女呢?” “城中大小道路,你行上五日,便可知晓缘由。” 亦忱…… “您老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城中再观察几日,然后来寻您?可是我们担忧天女的安危。”翱渊看向神龛。 “大可不必担忧。”阿勒婆婆面容慈祥,可惜就不说什么有用的话。 亦忱几人离开城楼,很是郁闷,整日在路上瞎逛,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想至此,她便劝自己放宽心,好好享受这安宁的日子,没准,街上真的会有什么线索呢。 亦忱三人游荡在香廖城的主街,街上商品应有尽有,怪的是,白日里家家都挂着莲花灯。 几人正行着,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姜小姐的马车即将经过此处,都往边上靠靠,把路让出来!” 喊话之人跑过,便有一群手持长矛的士兵,跑来将路中间的百姓们都推至道旁。 有一妇人抱着孩子,直接被他们推倒在路旁。 “他们,是柏家的军人?”亦忱狐疑着看向翱渊。 “当然不是。”翱渊无辜。 “那就是香廖城本城的兵了?” “正是这样。”翱渊点头。 “本城的兵平时都做些什么?”亦忱看着翱渊。 “维持城内秩序……” 这时,一双辕四轮高架马车驶来,亦忱望向马车的华盖与门帘,想到皇室的装饰也不过如此,不知这小小城落,何人出门,竟是如此派头。 亦忱问向身边的小摊贩,“这姜小姐何许人也?” 小贩面露尴尬,待马车缓缓经过才回亦忱道,“您是刚来的吧,这城内无人不识姜小姐,无人不知姜家啊。” “哦?城主?” “嘿,瞧您说的,城主出门哪能这么寒碜啊,这位是城主夫人姨娘家的亲属,姜家的大小姐。” 什么山路十八弯个关系啊,“这么说来,也就不是城主的直系亲戚啦?” “当然不是,城主的亲戚们都居于山腰,很少经过。” “呵,你们这城还真够怪的。”亦忱哂笑。 “我为何觉得这城有官家欺压过百姓呢?”尤谒叹道。 “不是你觉得,是一定有。城主一个远房的亲戚出个门,就大张旗鼓的,那城主出门还不要全城跪拜啊。”亦忱从身后的小摊上买了几个甜瓜,分给其他两人。 三人啃着瓜,在街上继续闲逛。 这老太婆说来也怪,平白无事让几人在街上闲逛作甚?卖那没用的关子,倒不如直接说其原因呢。 亦忱想着,又听到街上好些怪异的话。 “哎,客官。不是不卖您,您上回买的那种绢子都留给钱府了,他们的小少爷下个月百日宴,您就担待一些……” 再走一阵子,又听到一女子呵斥店小二,“告诉你们先给我家少爷做,你瞧瞧看,我可是为钱坤,钱少爷而来。小少爷今日亲自点的你家的蒸花鹅,这可是你们的福气!敢让我们家少爷饿着肚子等,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现在的丫鬟都这么有气势,亦忱看过后继续向前。 途经酒家,又一人一壶酒,边喝边在街上闲逛。 路旁的胭脂铺子,上面写着:雷家小姐同款雪凝脂,让您肤如凝雪,气比兰香…… “翱渊,这雷家是谁啊?” “雷家?此城城主姓雷,雷家应该就是指城主家。”翱渊咽了口酒,又打了个饱嗝。 亦忱还在思索着城主家,忽见翱渊眯着眼,笑嘻嘻,黝黑的脸颊泛起暗红的酒晕。 堂堂宣威将军,不胜酒力,成何体统。亦忱伸开五指在翱渊眼前摇晃,只见他目光呆滞,依旧笑嘻嘻。 “早知道就不给他酒喝了,小神仙,你还好吗?”亦忱苦闷,看向尤谒,只见他耷拉着脑袋,忽然抬头,嫣然一笑…… “你们,你们能不能撑到回客栈?”亦忱瞪着眼叹气。 “没问题!”说罢,尤谒便消失不见,只留翱渊捂着脸看向亦忱。 “我一个人,你还是能背得动的!” 翱渊扭捏着笑,说罢,便倒在了亦忱身上。 “妥了,以后有事要办可不能让你们二位喝酒,喝酒误事啊喝酒误事!” 亦忱无奈,只有暂且将翱渊背回客栈。 烈日当头,热闹的大街上只见一清瘦的女子肩上扛着位七尺大汉,迈着坚实而沉重的步伐向前方走去…… 25.怪小狗 亦忱将翱渊送至客栈,便到尤谒房中查看,只是进了屋子却不见其人,房间空空如也。 亦忱本想着等他酒醒,就回来了,可是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妥,谁知他掉到什么地方,若是进了他人房内,那还了得? 遂在客栈附近询问,是否有人见一身着青花袍子的男子,问了几人均未见过。 郁闷的她只有在附近的巷子里寻找,此巷为客栈后方巷子,背对着主街,这里多为店家的后门,相对主街,颇为僻静。 亦忱行致巷子尽头,忽见一户人家敞着大门,微风几缕,花香之中夹杂着淡淡酒气,亦忱循门而入。 “有人吗?” “嗷~呜~” “有人吗?” “嗷~呜~”宅内并未有人回答,反而听这声音像是只狼崽。亦忱绕过前厅长廊,寻声找去。走到房后,便见尤谒睡于马栏之内,身前,还蹲坐一只小狼。 它见亦忱过来,毫无惧色亦毫无敌意,反而背着耳朵,前爪不断趴地,小尾巴摇的甚欢。 “你是狗?” “嗷~呜~” “不对不对,狗不是这么叫……”亦忱说着,蹲到尤谒身旁,继续看着这个小家伙。 只见它在亦忱身边撒着欢,想要往亦忱的身上跳。 “这没人看着你吗?” “嗷~呜~”小家伙看似欢乐,用头蹭亦忱。 亦忱拄腮观察它,身长不到一尺,灰色浓厚皮毛,模样非常像狼,三角耳内长着白毛,见到亦忱耳朵向后贴住脑袋。 杏仁状的蓝色眼睛,溜圆的瞳仁悬于眼中。 背上是灰毛,胸前和脸上是白毛,额头上的三道白毛像是三把燃烧的火苗。 这家伙长得像狼非狼,似狗非狗。 “小家伙,你是什么啊?”亦忱惊异。它的小脑袋又贴了过来,小舌头不断舔着亦忱的脸。亦忱将它放在地上,摸了摸它的头,便回身去扛尤谒。 她扛起尤谒刚要走,小家伙便紧紧跟在她的脚边。 “乖,这不行啊,你可不能跟着走,这才是你家啊。”亦忱说着,想要把它关在马栏之中。 只见它哼哼唧唧叫着,用头顶着栏门不让她关。亦忱放下尤谒,蹲下身来,抱起小家伙,“你是不是饿了?” 小狗的尾巴摇的更欢,亦忱摸摸它的肚子,发现肋骨清晰可数,小肚子瘪瘪的。 “小可怜啊,跟过来吧,一会领你吃猪蹄。” 说罢,扛起尤谒,小狗跟在脚边跳跃。 小狗一路跟回客栈,亦忱带它回了自己的房内,买了根猪蹄给它。 小家伙边啃边摇尾巴,“乖,饱饱吃着,吃完送你回家。” 一听回家俩字,小狗立即停了下来,歪着头看亦忱。 “怎么了?不想回去?” 小狗也不吃了,赶忙跑到亦忱的脚边,用头蹭她的腿。 “好,好,好,不送你回去,你先吃饱,一会带你出去玩。” 亦忱带着小狗在街上闲逛,小狗兴奋得四处乱跑,但都在亦忱的附近,亦忱稍一走远,它赶忙追了过来。 亦忱偶尔走腻了,便歇下来和路人闲聊。 “总听你们说钱家,这钱家在香廖城是什么地位啊?” “怎么说呢……你知道央国的几大家族吧?” “知道。” “这钱家在香廖城的地位啊,就相当于段家在央国的地位。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懂了,懂了。”亦忱说罢,拿起酒壶继续饮。 “这香廖城都有几个大家族啊?” “比较大户就是城主雷家,钱家,刘家,赵家。稍逊一点的还有姜家,李家和佟家。” “嗳?香廖城不是信仰天女,属于异族吗?为何这几户大家听起来,都像是中原地带的姓呢?”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我们香廖城虽是异邦居多,但都是平民百姓,城里的主要贵族都是中原人,所以他们才不会救我们的天女。” “你是的意思是,城主和官员他们并不在乎天女的安危?” “他们从不跪拜天女,又怎会救她,再说,天女是保佑我们这群穷苦百姓的,而城主是保护贵族的。” 亦忱听他说完,发现了这个城里的矛盾,原来城主和天女代表的分别就是两种人。怪不得人们宁可打砸抢也要威胁城主,让他来救天女。 亦忱来到香廖城已有一日,想必今日城主会邀请她们到府上共进晚宴,到时再看看贵族们的情况。 亦忱领着小狗,继续在街上游走。她们所行的路是平行于加勒山方向的路。香廖城的路呈“土”字状,亦忱所行的是最底下的那一横,而她们来时下山的路便是中间的竖。 短横的那条路还没去过,不过听人们所讲,那应该是分开贵族和百姓住所的路,那条路上面的山坡上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山坡下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 亦忱途径烧饼铺子,小狗站在铺子下摇尾巴,她和小狗一人一个烧饼,蹲在路旁继续张望。 “嗳?小家伙,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吃的有点多了?我从早上出门,便将沿途的铺子吃了个遍。你跟着我,也吃了一路,照这样下去,等我们逛完这五天,还不得胖死?可是,可是不吃东西又会甚感无聊啊?” 亦忱感到有些烦闷,也不知道尤谒和翱渊那两家伙醒没醒酒。又不知道风鬼城现在是何情况,但是想到翱渊有信鹰,尤谒可传送,这颗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 “起开,别挡路,我们家少爷的车要过来了。” 又不知是哪家的家奴在路上驱赶行人,亦忱和小狗已经比较靠边,便没有动身。 “靠边啊,说你呢!没长耳朵啊!”这妇人说罢,用帕子轰赶亦忱。 “耳多长这了没看见啊,你没长眼睛啊!”亦忱一边笑她,一边转下头给妇人看了眼自己的耳朵。但是就没有向后挪的意思。 “去去去去,哪来的疯丫头,真不长眼神。小心我们家少爷的马车刮了你。” “你们家少爷是谁啊?” “李起,李少爷!李老爷的嫡长子!” “哦,不认识。”亦忱吃完烧饼,没有后挪,站在烧饼摊前张望。 “姑娘,快往后点吧,别撞到你。” 卖烧饼的大爷好心相劝,亦忱回头展露油唧唧的微笑,随后擦了下嘴说道,“没事,大爷,今天我就看看谁能把谁撞了!” 说罢,撇了撇嘴,向前迈去,挡在路的中央,这时马车声轰隆传来,所有人都惊大了眼。 26.李少爷 众人尖叫,在马车即将撞上亦忱的那一瞬间她向旁闪开,马惊了一个猛子后,在冲出的几丈开外停下。 车夫扬着鞭子奔亦忱而来,小狗见有人对亦忱不善,即刻冲上前去,挡在亦忱身前,呲着獠牙,竖起了毛。 “娘的!找死啊你,狗眼不看路,知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 亦忱面不改色,毫无惧意和怒意,只是邪笑着看车夫说道:“李起啊!” “混账东西,少爷的名岂是你可直呼!”说罢扬鞭要抽亦忱。 这时马车上下来名身着锦线绣花衣、头戴玉簪的女子,虽是穿着打扮华丽,但一看就是名丫鬟。 “胡夫,少爷急着呢,叫你继续赶路,这人一会先带回李府,毕竟差点给人家伤了,我们岂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这丫鬟说话时并未瞧亦忱一眼,只是自顾地说着,说罢便转身回了车内,毫无傲意却满身傲气。 “瞧着没,一会把这名姑娘带回李府瞧瞧,别给人家撞坏了!” 那名车夫没好气地说着,又用眼睛斜视亦忱,说罢便颠颠跑了回去继续赶车。 这时旁边的侍卫过来架起亦忱,“姑娘,要不要紧?我们这就带您回李府瞧瞧大夫!” 身后的人群开始有人相劝,“姑娘,快求求官爷们,你不必去的。” “对呀姑娘,快求求他们,不要去李府。” 听到人群中传来阵阵相劝的声音,侍卫大怒,“都住口,关你们什么事?以后走路都长点眼,瞧见没?撞到了是要去治的!” 人们小声议论着。 “没事,瞧瞧就去瞧瞧。”亦忱看不清是谁在好心相劝,但她知道所谓的瞧大夫一说,并非那么简单。 小狗呜呜着想要咬侍卫,被亦忱制止,“乖,回客栈等我,姐姐去去就回。” “呵,还去去就回,姑娘刚才挡在路中央,想是应该惊得不轻吧!这不给您治好怎好意思让您回呢!” 听侍卫这么一说,亦忱更想笑了,“我说官爷,您是这城里的守卫兵呢?还是李家的侍卫啊?” “混账说法,我们是这香廖城的守卫兵,但也有职责保护李家的安全。” “李家有何不安全的呢?驾车常撞人啊?”亦忱将头偏向他。 侍卫刚要发怒,却见这名美貌女子离自己如此之近,不禁红了脸庞,只是气哄哄的不再说话,将掐住她胳膊的手握的更紧了。 亦忱被他们拖至一处宅院,看样子应是哪家的偏院,他们将亦忱关进一间柴房,便说道,“姑娘请等候片刻,大夫随后就到。” 亦忱看向屋内,不禁暗笑。美名其曰请她来看郎中,这分明是想要教训她一顿么,这鬼地方,寻常女子恐怕早已吓破了胆。 屋内蛛网纵横,废旧物品上积着厚厚的灰,四周弥漫着灰尘,屋里还有股浓烈刺鼻的发霉气味。 还在这等大夫?呵,好人在这都得关出病来。 亦忱见侍卫们走了,便在屋里胡乱溜达,四处看看,这间房内只有屋顶处有一通风的窗棂,四下无窗,室内昏暗。 亦忱听着脚步声走远,便折断了门闩,溜出屋去。 她出了门并不想走远,而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被关在何处。根据来时所走的路,她现在应是身处官贵宅区。因为爬上屋顶,她可看到山下的景致,向上望去,便是琼楼玉宇。 她在屋顶看出此宅就是一所空宅,院内颇有年久失修的破败感。如此一座宅院,就这样闲置了,岂不觉得浪费? 她跳下屋顶,在院内闲逛,刚走到一枯井旁,便有脚步声传来,她马上藏回屋内。 一侍卫见门闩坏了甚是惊异,结果开门却见人笑呵呵地坐在草堆上。 “姑娘,大夫到了,请随我们回趟李府吧。” “这么快啊!”亦忱惊笑,侍卫面露愠色。 他们这回并没有架着亦忱,但是几人将她团团围住,若是常人想要离开绝不可能。 走过条条小路,穿过几条巷子,便见一宽阔马路,可是他们并未带她走入马路上的大门,反而又绕了一会,在一处偏门进了院子。 穿过层层啰嗦的亭廊,便进入偏殿。大户人家就是麻烦,亦忱走得很不耐烦,当她进屋看到个椅子时便坐了下来。 “没规矩的东西,见到少爷还不行礼?”这时,过来个老婆子狠狠推了亦忱的后背一把。 “人家怕了,怎么行礼啊?”亦忱闪着无辜的大眼看向她,只见她举手刚要抽亦忱,便听内堂的人咳了一声,收回了手。 这时屏风拉开,高坐于内侧的人露面了。他身着褐色玄缎袍,袖口领口的祥云扣做工毫不逊于宫里,亦忱打量着他,不禁笑了。 他端着彩绘瓷杯,身后伺候的丫鬟婆子看去约有七八个,他并未抬眼,只是吹了吹杯中的茶。 这时过来名丫鬟,将亦忱拽至他的眼前,此刻亦忱方才瞧清面前的人。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窄脸型,三角眉,眉眼间尽是傲气。 “姑娘现在身子如何,可是有何不适之处?”他忽然抬眼瞧向亦忱,他低着头,因抬眼而露出瞳仁下的大片眼白。若是旁人来看,这眼神甚是可怕,但是亦忱看了,只觉得丑陋滑稽。 “有啊,我口渴了。” 他示意了一下,手下人立刻会意,“姑娘您等着,这就为您取水。”一名老婆子说着便出去安排。 亦忱正好奇他们会给她准备什么时,忽然一桶冷水从后面浇来,凉得她一个激灵。 “如此,还渴吗?” “还渴。”亦忱笑道。 “那就多准备点。”他依旧不抬眉眼。 随即,他放下茶杯,背着手踱着步子过来,行至亦忱身旁,在她的耳边警告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乱把戏,想玩,我有的是时间和法子陪你们。” 亦忱一听,不对,这厢是把她当成有预谋的人了,虽是自己故意惹事,但是他口中的“你们”定是另有所指。 “我和同伴们分开了呢,少爷若是心善,可否让我们见见呢?” “喝饱水再见也不迟啊。” 靠……亦忱虽是厌恶凉水泼身,但此时的她还是更想知道他口中的“你们”所指何人,便忍了下来,生生的又挨了几桶凉水,然后装作虚弱的样子,被侍卫再次带走。 “这回又带我去哪啊?”亦忱装作无力,被两人架着胳膊拖拽着走。 “带你见你的朋友们,他们可是也病的不轻,都等着少爷为他们找大夫呢!” “那何时能为我们医治好呢?” “这,就得看你们自个儿的身子骨了,我们可说的不算啦。” 亦忱看去,这些人应是带她到了那座宅院的地牢里,上面的景致在她刚才逃出时略有印象,他们带她进了一间屋子,并从这里走下地室。 地厅里灯火通明,哀嚎阵阵,这架势就是一座地牢,亦忱暗自惊喜,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啊! 27.地牢 亦忱被他们带至最内间的牢房,看的出来,这里要想逃出,比前面的牢房更是难上加难,此处不但牢门上锁,而且走廊里还有五六道上了锁的铁门,层层都有人把守。 他们把亦忱扔到屋内,亦忱趴在地上等着他们离开,隐约听到几句这是刚抓的野狗之类的话,随即便听脚步声渐渐远离。 她此时趴在地上,身上的水和着地上的土,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肮脏狼狈。 这时,有个人爬到了亦忱的身前,亦忱抬头,只见一蓬头垢面的老妇。 亦忱立刻坐起身来,看向牢内的其他人。 “你?你的身子,没事?”老妇颤抖着声音问道。 亦忱抹了抹脸上的泥土,“没事儿。”随后,看着牢内的人问道,“你们是为何被关到这的?” 老妇叹了声气,“你呢?我们应是差不多的事儿。” “我?我站至马路中央,未给李起的马车让路,险些被撞到,他说是要带我来这看看大夫,谁知大夫没瞧着,倒是被泼了几桶冷水关牢里了。” “你就没有别的事了?” “我应该还有什么事么?”亦忱惊异,她借着牢里昏暗的火光,很想看清老妇和里面人的样子,可是根本瞧不清。 “你家里没和城里贵族们结下什么大梁子啊?”老妇小声问道。 亦忱心里暗笑,和我家结下梁子?那贵族怕是结不起吧。 “没有。” “那你来这纯属倒霉,我说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走路不长眼呢。平白无事挡那李起的马车做什么,还害的自己遭这些没用的罪,唉!” “老人家,我就不明白了,难道这香廖城,就是那些贵族可以横着走的地方吗?” “瞧瞧你说的这话,你是新来的吗?在这住久了,谁不知道,想要不活活饿死,就要顺着大人们的意思。” “大人们?哦哦,懂了,城主雷大人和其手下的那些大人们是吧?” “正是。” “还没说说呢,你们是怎么进这牢里的啊?” “唉,我是儿子被打死了,自己替他进来的。” “儿子被打死?你还要替他坐牢?” “你有所不知,在我们香廖城,是要交税的。” “交税,难道这不正常吗?全央国有土地的地方皆会征税啊。”亦忱凝眉不解。 “我们种植香料的百姓,每年要上交更加高昂的税金,有时候这税金甚至是当年收成的几倍。” “您等等……香廖城收税难道不是看收入吗?” “哪有那个说法,香廖城的税是各各家族说的算,他们说多少,我们就得交多少。” “那定会有人交不上啊?交不上又该如何处置?” “说是去做一阵子劳役,做劳役来补欠下的税钱。” “呵,荒唐,有没有说这劳役要做多久?” “去做的人,没见得有回来的。” 老妇唉声叹气,这时亦忱再次看向身后的那群人。 “你们究竟是因何事被关在这里的?” “你不是?” “我刚与您讲过来这的原因了。”亦忱无奈看向牢外,此门附近有两名守卫。 “我儿子种的香茅前几年收成不好,没交上李家收的税。他们来抓人的时候,儿子脾气火爆,便和他们打了起来,被活活给打死了。我和老伴两人还不上欠的税钱,又因无法劳作,便逃到了天女庇佑下的轮台。” “轮台?” “就是城里穷苦百姓们住的地方,那里远离官员贵族,人们为了躲避赋税便投奔天女,虽然城中百姓大多信仰天女,但是躲在轮台的可为天女做事,逃避徭役和赋税。” “这么说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向这几大家族交税了。”亦忱自顾自地叹着。 “说来不易,我们百姓已经忍了城主他们很久,奈何我们没有推翻他们的能力,投奔城主的人日子都比我们过得好。” “投奔城主?” “城里主路上那些做生意的人,多是投奔了城主势力的,他们将赚的钱尽数上交给各封地的贵族,再由贵族照看他们的生意。” 亦忱抖了抖,感觉这城里的状况越来越复杂了。 “你看到里面的那个孩子了吗?她家原来也是街上一卖玉器的,街上还有另一家店也是卖玉器,两家店相争,但是因为另一家投奔了钱家,所以就有人说她家存在假货,带人一顿闹后,将她家的店查封了。 可惜查封不久,她父母便到城主家闹,激怒了钱家,钱家便将她父母带走后乱棍打死。这孩子后来就加入了轮台。 我们这群轮台的人,在城内鼓励人们反抗现在的城主,所以常会在街上做些异于常人的活动。” 亦忱心里一惊,这么说来,他们轮台便是一个反对城主的组织。 “所以天女的事是你们策划组织的是吗?” “怎会?我们虽在城里闹些小事情想要引起注意,但是城内还是以城主的势力为大,很多百姓宁愿过安生日子也不愿反抗。 我们就觉得,这次天女被掳的事应该是城主他们做的,他们以此为要挟,要禁止城中的百姓朝拜天女。” “你的意思是城主为了禁信仰天女而绑架了天女?那又为何会传言让城主等官员共百人去换天女呢?” “因为城中百姓作乱之事听说已经传了出去,这是有史以来闹得最重的,估计央国的朝廷应该是知道了,城主为了脱身,编出的这个理由吧。” 听她说完亦忱觉得不无道理,但是天女究竟被何人绑走还是个问题,若是被城主等设计,那为何阿勒婆婆不急于救她呢。 而城主这边,居然派手下的李家准备了暗牢专门关押轮台的人,城墙下的牢房里关的又不知为何人,但是这座暗牢想必柏家的守城将领们并不知。 央国派来驻守的军队只在这里负责守卫,但是城内细小的管理并不参与,这座城真正的管理者还应算是城主。 但就目前城内的情况来看,亦忱觉得这位城主并不称职,手下贵族骄奢混乱,又欺压百姓严重。正因如此,才会引发群众骚乱。 常言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看来这城主自身的问题必是不少。 亦忱看了眼牢里的人,想了下,是时候该出去了,等外面的事解决了,这牢里人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说罢,亦忱走到牢门边,“来人啊!有没有人!我要面见李起那个孙子!” 狱卒们一听,顿时怒了,呼啦啦地来了一帮…… 28.意外消息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敢在这乱吼!别以为今个晚了哥们就该歇息了,收拾你们这群混账,我们有的是时间。” 狱卒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牢房的门,亦忱正睨着眼在门口等着,见他们气势汹汹地进来,玉笛在五指间绕了几圈,随后,盘旋着飞出。 玉笛叮叮当当旋转几圈,便将来的这群狱卒们纷纷敲倒。笛子“嗖嗖”转过一圈,又回到了亦忱的手中。 “还以为能有多大能耐呢!一群木头脑袋,一敲就倒,没劲啊,没劲!” 亦忱说罢,大摇大摆从他们的身上跨了出去,狱卒来一个敲倒一个,遇到铁门便拉开栏杆钻出。不得不说,小地方这种暗牢还是不够严密,碰到了难缠的主儿,究是关不住的。 亦忱溜溜达达进了院子,院里的守卫顿时大惊,前仆后继涌了过来,将她团团包围。 “大胆罪犯,敢逃向何处?” “您这逮人的话语老套了嗳!刚才里面叮叮当当那么大动静,你们这群聋子没听见吗?”亦忱笑着喊话,只见自己的四周围了一圈圈的人。 有的手持长刀,有的握着大戟,周围的房屋上,射手张满了弓。 亦忱笑了笑,都是一群样子货。随即丢出玉笛,翻身跃起。 笛子在院里发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这群豢养的家卫看样也没经过什么好训练,很不经打,几下子,就哀嚎着散了。 “如此看来,单单靠钱养的兵,终是没那么卖命。告诉你们李起,我姓段,近日里都在大街上闲逛,要他长点眼,别再撞到我!不然,我就来李府看大夫,顺道治治他这群蠢手下!哈哈哈哈哈!” 亦忱说罢,也不急着跑,而是一手大摇大摆,一手转着玉笛大大方方从院内走了出去。 站在远处茶楼里看到这一幕的李起,不禁指尖用力紧抠茶杯,随即问向身旁的随从,“姓段的是为何人?” “回少爷,听说青城的段老爷和其女儿近日来了西境……该不会是……”他面露难色看向李起,李起眯缝着眼望向亦忱远走的身影。 亦忱走出旧宅,绕了一会,便回到主路,此时夜市刚起,香廖城的主路上灯火通明,家家都点着白色的莲花灯。她踱着步子,吹着清甜的晚风,心情甚佳。 “老伯,来几个柑子!”亦忱说着,把碎银扔给老头。 “好嘞,您要几个啊?” “五个。”老头拿完柑子,想要找钱,亦忱推手制止。 “留着下回来买。” “好,好,嗳?姑娘,您的脸脏了。” 亦忱接过柑子,方才想起自己一身都和了泥,对老头傻傻笑了一下,续又问道:“老伯,您这摊子属于谁家啊?” “我们这片都是姜家,你看。”老头说罢手指着远处的一处摊位,“从那,到那,都是姜家的地儿。顺着这两条向山上,都是姜家的封地和宅院。” 亦忱顺着他的手看去,“哦,原来如此。姜家的人常下山吗?” “姜家小姐还是很喜爱下山的,她喜去明镜湖吃新鲜打捞的鱼,这事儿,我们这都知道。” “哦,明镜湖在哪啊?我还未曾见过呢。” “您在山上下来时可否看到大路再西方有一片林子?明镜湖就于林子的西侧了。” “原是如此,谢了老伯!”亦忱拎着一袋柑子,向客栈走回。 香廖城的主街川流不息,虽是夜晚,热闹劲儿却未见得少于白日。 回了客栈,便见小狗扑了过来,“嘿,小家伙,你还真乖啊,自己都能找回来,不过,你既然跟了我,总该是有个名字的吧,叫什么好呢?” 亦忱抱起小狗,看着他额间的火焰,“看这样子,你可能也与火相关,你看你额间有火,小神仙以后又是司火之神。最初呢,又是你们先见到的,就这样吧,你们共用一个名字怎样? 从今个儿开始,你就叫小谒吧,好记!嗯,就叫小谒好了!” 亦忱放下小狗,只见他欢乐地摇着尾巴,“小谒!小谒!”她笑着唤它。 小狗的尾巴摇地更欢了,“小谒走,给你先买几个包子吃,你吃包子,我要去换洗一番。” 亦忱照顾完小狗,便沐浴更衣,此时听着窗外的钟声,应是子时,自己逛了这一天,也该歇息一会儿。 次日清晨,亦忱一边在楼上品着茶,一边等待尤谒和翱渊。 只见翱渊出来,揉了揉头对她道:“段姑娘,在下不胜酒力,昨日可有冒犯?” “有啊!” “啊?我犯了何事?”翱渊大惊。 “你追着全城的姑娘跑,把大家都吓破胆了!” 只见翱渊愣在原地,紧锁眉头仔细回想昨日之事,这时尤谒在他的身后,小声问了句,“你还好吧?” 翱渊抿着嘴摇了摇头,看向亦忱,亦忱只是淡淡地品着茶,面无表情。 “我还好吧?我没有酒后乱耍的习性。” 尤谒走到亦忱桌旁问道,只见她咽了口茶,摇了摇头。 “你定是拿我们二人说笑!”尤谒笑着,自己倒了杯茶,又看向翱渊示意他过来。 翱渊走来问道,“那我昨日追姑娘的时候小神仙在做什么呢?” “他在狗圈睡觉。”亦忱说罢,看向尤谒,露出个他昨天的那种微笑,放下了茶杯。 “怎么可能?”尤谒哂笑。 “不信你问它啊?”亦忱说着瞄了一眼桌下的小谒,小谒看到亦忱在看它,兴奋地摇了摇尾巴。 “还真有狗啊……”尤谒低头不再言语。 “来,小谒,还记不记得你的伙伴了?”亦忱抱起小谒看向尤谒,翱渊一口细茶差点呛到。 “为何唤我的名字啊?”尤谒轻轻蹙眉。 “好记啊。” “……”尤谒只有定神看看小谒,说实话,这小家伙长得还不讨厌,甚至细看深觉可爱。 “段姑娘打算回去时也带着它吗?”翱渊问道。 “带着吧,或者也可以让小神仙先送它回去。” “这样也好,对了,昨日我们睡后,段姑娘可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有倒是有那么点。但是并不能算在街上得到的。” “那您是去了……” “我呀,昨个下午被一个叫李起的小子抓家里去了,被泼了六桶冷水以后就进了他家的地牢。” 翱渊听及此处,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这李家算是摊上事了。但也只能强装淡定地关切。“没伤到吧?” “哦,我没太打他们,只是击晕就回来了。” 尤谒正在和小谒玩呢,听着他俩谈话,不禁一笑,“还没人能伤得了她,大可放心。” 翱渊顿时将悬着的心放下,这时又听亦忱说道,“可这香廖城似乎还有别的事儿,这几日我们得细致些了。” “明白,不知段姑娘是否听说了什么呢?” “确实,有听到了一些情况。” 亦忱说罢,翱渊和尤谒二人均看向她。 29.各家封地 “我们原来只知这城内百姓作乱,是因为对雷城主管制的不满,但却不知,城主下的权贵家族,竟然暗设地牢,抓捕囚困这些反对他们的百姓。 还有,城内反对城主有个组织,叫做轮台,轮台是在天女的保护下而建,他们为天女效力,拒绝向各封地的家族们纳税。 城中主街上的百姓均需要向各封地领主纳税,但是穷苦的轮台成员不用,这也是李家抓捕轮台成员的原因。” 亦忱说罢,翱渊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李家私设地牢,也是城主的意思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亦忱看向翱渊。 翱渊面露愧色,香廖城属柏家封地,在他们的封地上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柏家当年选立城主的不慎。 郭枫、周敬派的马车已在门外守候,见翱渊几人出来,周敬赶忙上前来。 “翱渊将军,属下听闻将军几人近日需要在城内巡查,遂派马车护送,我们香廖城不比其他城,此城人多而杂,怕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各位。” 亦忱看他笑道:“周将军,您说的没错,此城确实人多而杂。” 周敬、郭枫、翱渊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望着她上了马车。 亦忱上车后看向周敬,“周将军,本姑娘今日还需找阿勒婆婆,您军中事误繁忙,这几日大可不必作陪,待我们的事办完,自会离开香廖城。” 郭枫在身后示意周敬,周敬回她,“若段小姐有需要处,鄙人等当竭尽全力相助。” 亦忱笑笑道。“客气了,我们先走,有事再说。” 这时周敬又说道,“段姑娘,翱将军,雷城主诚心邀各位至府上歇息,毕竟这城内客栈酒肆做的再好,终是不如府上贴心。” “哦,如此便有劳雷城主了,我们办完事晚点过去。”亦忱说罢放下帘子,翱渊和尤谒随即上车,坐在门口。 马车行至城楼处,几人便去寻阿勒婆婆。 亦忱见她,先是学着城内的其他信徒般参拜,遂又问道。“阿勒婆婆,我们昨日在城内游逛,确实发现了此城的一些状况,我们会立即派人查处相关家族,也请婆婆告知我们天女的下落,还有,若是城内大小事宜处理完毕,是否可向我们保证,轮台不再作乱?” 阿勒婆婆看看她,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随即这抹微笑便消失不见,她看着亦忱的双眼说道,“姑娘,若是你们将此城的大小事宜处理完毕,我可保轮台不再作乱,但是天女的下落,我看还需你们自行寻找。 这香廖城虽是不比皇城,但这城内错综复杂的关系,我看您还需要再看一段时日。” 老人说罢,亦忱等人无奈离开。 “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呢?”翱渊看向亦忱。 “继续逛街喽!”亦忱说罢忽然发觉,方才上马车前光顾着和周敬说话了,竟然忘记了带小谒。 “我们回去带小谒一同,可好?”亦忱问向尤谒,只见尤谒淡淡道,“当然,不过能不能换个名字。” “换名字免谈。”亦忱进入马车。 翱渊拍拍尤谒浅笑。 回到客栈带着小谒,几人便遣了马车,步行着在街上闲逛。 “上次我们就是在这条主街上,但是只看到了城楼和客栈附近的些许状况,这街的尽头,还有上面的豪贵宅区,我们还未去过。” 亦忱说着,几人便开始了今日的香廖城之游。香廖城街上最多的商铺当属香料店。 当几人途径一家名叫“百世香”的铺子,亦忱便到店内闲逛。 她昨日里脏了随行穿的袍子,不得已只有穿出平日里的苏绣缎袍,头上的绑绳破损,便戴着自己的木扣束发。 进了店里,老板见到三人,他一眼便见出亦忱束发的木扣不是凡物,寻常女子佩戴的金银珠玉他没少见过,但这般做工精致的青龙木雕花嵌玉扣实属罕见,主人虽是刻意朴素,也可见其身份不凡。 “几位,想选点什么呢?” 亦忱本是没有想买的意思,见人家老板这么殷勤的招呼,也不好意思,便问道,“城中雷小姐可否来过本店呢?” “雷小姐本人自是不必大驾光临,但是她的侍女可是常来本店呢,您瞧瞧看,这款,便是雷小姐的最爱,我想这香佩在姑娘身上,也是适合的。” 亦忱拿着他介绍的香,想来也是惭愧,自己几乎从不佩香,寻常女子的脂粉她也不喜用。同其他姑娘相比,人家身上是花香草香,而此时的她,只有头上的淡淡木香。 “包些,送朋友。”老板随即为她包上,这时亦忱一边选着其他香料,一边和老板攀谈,“老板,我看这条街属您的店面最大,可否知道这里是哪家的封地啊?” “我们这儿属于钱家,您许是看到了,这附近都是几家大店,来来往往的也都是这香廖城有头有脸的客人。这段路的店,都是钱家的。” “那您可知雷家的封地在什么地方呢?” “哦?姑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雷家贵为城主,这整个香廖城都是雷家的,只是下面的各家负责征税,最后再依数上缴给雷家。” 亦忱点了点头,心想这和央国的管理并无差别,央国也是各大家族各有封地,自己封地上的产出和收入自己负责,年年各个封地再依数向央国的穆家上交。 想是虽这么想,但总觉得这香廖城有些蹊跷,可此时的她也说不出这城的蹊跷之处。 若是她到了别的城内,被当地的城主所知,依照现在央国的礼节,城主定是不管当天到的多晚,都会亲自迎接,而来了此地,虽是听说过城主雷家,但并未见其本人,甚至这都是来的第三天了,才听说城主要见她。 亦忱等人从店里出来,看着附近的几家店,真的都是“百世香”店主说的大店,此处相对于昨日闲逛的街区,颇为僻静,当然,这里也距离城楼更远一些。 现在看来,城楼应是在香廖城的最北端,城楼附近是谁的封地还不清楚,但是城楼再向南,便是姜家的封地。 此处位于香廖城的南端,这里人流渐少,最大的几家店都属于是钱家的封地,听说香廖城的大家族是钱家、刘家和赵家,那么这几处就应该是这三家的封地。 亦忱等人逛着,忽然她想见一见所谓的雷城主,也不知这城主近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30.城主雷家 香廖城的气候很是怡人,虽然偶到晌午在阳光下暴晒会感到炎热,但大都数时候都比较舒适,尤其是携卷着淡香的微风袭来之时,更是让亦忱心旷神怡。 回到军营处,便要周敬安排了马车将他们送至雷城主家。 “翱渊,你与城主可否相识?” “五前正是柏老爷任命雷老爷为城主,若说认识,我和雷城主是三年前认识的。” “看来你对这香廖城还真是熟悉。”亦忱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我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似我们想象的那般,因为据我当时对雷城主的记忆,他不应是那种为了一己私利而欺压百姓的人。” “人只有见了财权才能露出他的本性,至于雷城主的本性如何,这谁又知道呢?”亦忱声音淡淡传来,没人能看到她嘴角的浅笑。 翱渊叹了口气道,“三年前我升为柏将军的副将,奉柏老将军的命令,来此地查看当时的守城军事务,那时正是他接待的我,彼时的香廖城虽是富裕,却不似此时等级如此分明。” “所以你的意思是,香廖城发生了这些变化,应该是这几年的原因?”尤谒眉梢轻挑。 “正是,这些年关于香廖城的事情听说了部分,都是郭枫传来的,主要就是这几年城内百姓对于城主的不满。” “那可否听过贵族们关于城主,又有怎样的评价呢?” “未听见过,想必是贵族们应该比较满意。” 亦忱在车内听后心中想到,若是百姓对城主不满,再回想这些天大家的话,可知是城主护着那些贵族,又怎会让贵族们不满呢。 马车顺着“土”字道路的“竖”向上行,在山上那条路的最南端,便是城主雷家,此城的风格并不似青城,大户门口没有石狮朱门,反而是白玉石柱所围的青石板路,在青石板路上马车可以畅通行走,走至山内,再可见成排的银杏树间有条石子路。 在石子路上行了一段,便可见山间楼宇,主会客殿置于此路上,雷老爷和其夫人正在门口迎候。 进了屋内,亦忱似乎闻到了阵阵积雪草伴着香茅的清香。 “听闻段姑娘前来,特携夫人于此等候,有失远迎,还望段姑娘不要见怪!” “雷老爷客气。”亦忱落座看向雷家这几人。 只见雷老爷身着棕色缎袍,襟口和袖口均有银杏叶的刺绣,她不禁内心浅笑,一个男人,这么爱银杏又是为何。 “雷城主最近可好?”翱渊看向雷城主,想听他主动聊聊城内的事。 只见城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能看得出来,他很明显将那种情绪压了下去,随即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道,“近来城内还好,多谢翱渊将军挂念。” “哦?那怕是我们听到谣言了?”亦忱笑着看向城主,但是在眼神落在城主身上之前,顺道看了眼他身旁那位年轻貌美的城主夫人。 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和城主更像是父女,她身穿绛紫碎花锦袍,头间的发髻上插着坠着珍珠的钗子。 亦忱平时不重视穿着打扮,所以对这女人的评价只有华丽,甚至感觉王苏几家的夫人穿着打扮也不过如此。可是小小的香廖城,又岂能与央国的贵族相比。 老城主在刚见面时又特意提了一句这是夫人,看来也是怕两人年龄差距太大被别人误会,但转而言之,老夫娶少妻又不是什么稀罕事,雷城主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人深感怪异。 “说来惭愧,这谣言也是有原因的,这还不是因为本城的天女被掳,所以引得百姓不满。” “城主可否查出掳走天女的是何人呢?” “还未查出,但老夫知道此人的目的是一石二鸟。一定方面掳走天女引起百姓恐慌,另一方面想要陷害老夫和家人。” 亦忱听他这么讲,便觉得此人说的话也没什么可听,也就不再言语,只是笑笑饮了茶。 晚饭过后,亦忱和尤谒两人在院内散步,忽听见两个小丫鬟在议论,“看到了吗?那名穿着普通红袍的姑娘,竟然就是央国段家的大小姐。” “看到了,虽然生的挺美,但是打扮的也太寒酸了。这出门代表的可是他们段家,竟然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说来也是,你记不记得咱们家小姐,咱们小姐本就生的美,再加上那一套套,一件件极美的衣物,穿上了仿若仙人。” “不过这段小姐打扮下想必会比小姐更美。” “但是人家命可是比小姐好多了,至少不会像小姐一样被后娘强嫁给姜家。” 听着前面的话,亦忱本是想走,但听到了最后,不由得和尤谒两人都都放慢了脚步。 “说来真怪,老爷和大夫人原来明明那么相爱,怎么忽然间就把夫人休了呢。” “还不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老爷的所有衣服,还有院子里,全都是大夫人最爱的银杏树。虽然和现在的夫人看起来如胶似漆,如影随形的,但是这几年来,也没添新丁。” “哎呀,你胡说什么,那还不是因为老爷年龄大了。” “我总觉得看起来不是这样。” “你总是胡乱觉得。”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小夫人入了咱们雷府,除了你我这样在院子里杂扫的下人没换,其他的都换了。” “这个还真知道,许是小夫人善妒呗,不喜欢和大夫人有关的一切,便把少爷和小姐们都订婚送出雷府,又换了所有的下人,这样,她就是这个家里惟一的女主子,而下人又是听命于她的新人。” “嗳,告诉你个秘密啊。” “什么啊?” “我听一个抬水的小厮说,其实老爷在后院的偏房里偷偷藏有一个女人。” “真的假的?” “好像是真的,听说夫人还去查过了,但是夫人过去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疯老太,气的夫人想要把那老太撵出去,但老爷却说那是他的一个乳母,便死活不肯。” “那夫人就没再查查女人的事啊?” “嗳,谁不知道夫人其实就是奔老爷钱来的,有没有女人她并不是真的上心,只要不威胁她的地位即可。” “女人啊,要是一心只扑在钱身上可真可怕。” “我知道,你才不想扑在钱身上呢,你想扑在段姑娘身旁那两个将军身上。” “哎呀你胡乱说什么呢,看我不揍你。” 两个女孩说着,追逐着跑了。想来这园子里平时鲜有人来,下人们才会如此放纵自由。 但是听及她们所聊的内容,亦忱似乎对雷老爷偷养女人这事,更感兴趣。 这时她看向尤谒,尤谒似乎也在思索这什么。“你觉不觉得……” “你觉不觉得……”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尤谒拍拍亦忱的肩笑道,“你先讲。” 31.天女线索 “你觉不觉得她们所说雷老爷偷养女人一事有蹊跷?” “我觉得这里定有问题,不如我们这几日就住在这里,随时观察着雷老爷。”尤谒说罢,抱起了小谒,小谒欢快地摇着尾巴,舔了舔他的鼻尖。 “好,一会等翱渊回来,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两人说罢便往休息的客房走去,刚好见到从郭枫那儿回来的翱渊。 三人在客房内关上门,议论着今天看到的事儿。 “我看到新城主夫人时也颇为震惊,原来的城主夫人和城主很是相爱,每次我们来老夫人都热情招待。 但是这位新夫人虽美艳,总是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距离感,而且这种距离感在她和城主间也有。”翱渊说着,挠了挠鬓角。 “我们还听丫鬟说城主在偏院里偷养女人了呢。”亦忱趴在翱渊耳边小声道。 翱渊和尤谒将头凑近亦忱说道,“不如我们今晚就跟着城主,看看他每天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好吧。”翱渊说罢看向二人。 “我们三人分开行动,一个人跟踪,两人在附近放哨,以免被其他人发现。” 尤谒和翱渊听罢,点头赞同。 当天夜里,翱渊负责跟踪雷老爷,亦忱和尤谒藏在附近。 几人守在雷老爷房前半宿未见他有任何举动,其实雷老爷何时会去偏院他们并不知,只打算随时都跟在他的附近。 夜半三更之时,见雷老爷轻手轻脚走出房间,翱渊紧随其身,亦忱等人随在后。 他穿过院子,走到房后,从花园的小门进入偏院。穿过偏院的花园,有处假山,他从假山的山洞走了进去。 翱渊紧随其身,亦忱跟在附近,发现只有雷老爷一人,并无其他人为其掩护。 翱渊走进洞中,发现山洞之下有一石室,刚要随其进入便被关在门外。他趴在石室的门口偷听了一会,似乎听到了天女克拾莎的声音,但是未见其人,他也不能确定。 出去以后向亦忱和尤谒小声道,“我们明日再来这里吧。 现在知道了地方,明天查看是否可以进入石室,看看室内的人究竟是谁。” 晚上几人在雷府查看地形,雷府虽是守卫众多,但多集中于前院,后院上山的路上有几处守卫,但都是固定的地点,在雪山边缘便没了看守。 他们相信良好的地势保卫了府内的安全,没人能从雪山上进入雷府,而外侧,那些守卫有固定的巡逻和换班时间。 翱渊看了半宿,便知他们是两个时辰换一班。次日清晨,共用早膳时刻几人告知雷老爷白日里不必作陪,他们要到街上去查。 雷老爷听了后,白天就不便打扰几人。 正当亦忱等人向主街行走时,感觉身后有人尾随,许是昨夜跟随雷老爷,所以今日他们变得格外敏锐,一旦自己被尾随便会很快发现。 几人绕了路子,甩掉了尾随的人,便绕回雷府,赶在守卫换班时,从南处翻墙跃入。 其实几人硬闯也没问题,但现在没有找到天女,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进到石室之时,翱渊等人愣住,他们刚打开室门,便见雷城主于石室之内,身旁坐着天女克拾莎和一位与城主差不多年纪的老妇。 亦忱顿时握紧了玉笛,但是感觉身后并无他人,此时的雷城主,似乎并无恶意。 “雷城主,城主夫人……”翱渊惊异。 “我昨夜过来之时,就知身后有人,今日,特意于此等候各位。” 雷城主看到亦忱等人进门,露出祥和的笑容。 “翱渊,许久未见。”天女露出微笑。 “阿莎,这是?”翱渊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想有些事情,你们现在应是已经听说,城内除了雷家,还有钱,赵等大户。”老城主示意几人过来。 “钱家、李家我知道。”亦忱走到他们面前。 “还有您的女儿,听说下嫁给了姜家。” 听完亦忱的话,那位老妇面露愁容,“这都怪我自己无能,保护不了香廖城的百姓,更无法保护自己的子女。” “夫人,你说的这是何话呢?子女成家,不也是人之常情么?”亦忱不解,虽是他们成婚的家庭不如城主,也不至于保护一说。 “但你可知他们婚配的都是什么人么?都是害了这香廖城的人。”老妇泣涕连连。 “阿莎,雷城主,你们能不能解释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翱渊走到天女的身旁坐下,看向几人。 “三年前,也就是将军来过之后,这里发生了很多变化。 首先是我家里发生了些事儿,有日姜家设宴邀请我们,可是我吃过饭后,不知怎的,就没了知觉。 等到再醒来之时,便见和现在的夫人一起,恰巧,又被姜老爷和其夫人撞到。 姜夫人说这位是她的一个远房妹妹,刚被原夫君休了,投奔她到这里。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怕是两家都不好看。 我见自己无法辩解发生的事,便同意纳她为妾,谁知,从那以后,我的原夫人就常常发生怪事,总是疯癫,还胡言乱语。 府内上下都传言,老夫人因为我纳了妾变得癫狂。 直到那日,妾的母亲来府上走动,谁知她竟然出了意外,她死时身上插了一把剪刀。 而那日,正巧我的夫人拿着剪子在院里颠跑过,还有很多人曾看到过那一幕。 因为妾的母亲姓钱,姜家,李家,钱家等都守在府上,要我给他们一个说法。 我没办法,怕此事闹下去要抓了夫人,便以疯癫的名义将夫人休了,并偷偷安置在天女处。” 这时雷夫人看了看雷城主说道,“其实我当时已察觉事有蹊跷,我平日里用的香有天忽然变了味道,我刚要下人换掉,结果那天我就变得疯癫,不再记得发生过的事。 但是从雷家离开后,到了轮台,我才知道老爷这厢是被人算计了。 他们利用老爷,拉拢各家各处的势力,并以我们的性命要挟老爷。钱家因此可在城内呼风唤雨,管理着城内的士兵。” “可是城内还有军队啊,你们为何不求助于郭将军呢?” 亦忱说罢,蹙眉看向雷城主。 “段姑娘,你有所不知,城里现在的这位郭将军,正是钱家的女婿。” “如此说来,郭枫便是向着钱家的势力了?”亦忱看向翱渊。 只见翱渊用手搓了搓下巴,说道,“换了城里的郭枫将军,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翱渊苦恼。 亦忱指尖轻敲桌面说道。“将其调往他处,不就自然换人了吗?” 这时几人看向亦忱,“还有,雷城主,城内李家私设暗牢一事,你可知晓。” “知晓,知晓,当然知晓,他们之所以这么针对轮台,就是因为夫人在里,他们想以绝后患,没想到我又将夫人接了回来,藏匿于此。”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城中姜钱几家想要问罪,我还需要些证据,不知你们可有?” “当然,轮台里的人,还有城内的众多百姓,都可以作证。” “那好,这几日雷老爷便整理搜集这些证据,而我们着手办理调遣将军的事。” “好,我们这就去办。”雷老爷和雷夫人苍老的脸上崭露笑容。 32.真相大白 亦忱等人从假山出来,便回房商讨如何调遣郭枫一事。 “是阿莎与城主共同演了这么一出戏,我真是没想到,原来问题出在我们的守城将领上。” “关于郭枫的妻子,你了解多少呢?”亦忱看向翱渊。 “只是听说过他在这里驻扎后娶妻生子,但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你手里有调遣将领的符令吗?” “随身带了。” “这里其他人是听命于符令呢?还是听命于他们的领将?” 翱渊从亦忱的话里听出了她的担忧,便马上回她道,“这点段姑娘大可放心,我们柏家在管理军队时都是派用制,军队里的将士们忠诚的是央国,而不是某个将领,某个人。” 亦忱理了理衣袖笑道,“翱渊将军多虑了,只要城里的将领听我们调遣便好。” “那我们接下来?”尤谒看向他们二位。 “把结巴郭换走,在搜集证据之后,宴请城里的贵族长老们。”亦忱看着他说道,随即起身,几人便去办理相关事宜。 当郭枫忽然接到派遣令的那一刻,亦忱等人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惊慌。 “属……属下遵……遵命。”虽是心有不甘,但纵是千般不舍,也无法违抗军令。 周敬和其他副将也在旁边等着调遣令,但翱渊说过郭枫的事,便结束了,并未将他们调走。 “周将军,郭将军的相关工作先由你来代替,过段时间我会派人与你交接。”亦忱向周敬说道。 亦忱虽然在央国无挂名的职衔,但是地位人人可知,她的话,当然会比将军的话更要好使。 亦忱等人安排完军中事务,便回到雷城主家与天女会面。 “你们俩认识?”亦忱看向翱渊和天女克拾莎。 “小时候便认识了。”翱渊回答。 “有天晚上你休息时,将军和我说过。”尤谒看向亦忱。 “我打死都想不到,这居然是你和城主联合起来做的,为什么呢?就为了引起百姓骚乱?”亦忱看向天女。 “想要引起柏老爷的注意,因为郭枫虽是有此城的兵权,可以和钱家等人仗势欺人,但是没有换了城主的权力。 同时雷城主这几年如履薄冰,生怕不配合他们,就会性命担忧。” “城里不是还有几千的私兵吗?”亦忱淡淡笑道,看向克拾莎。 “有两千的私兵,这是我近几年查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知道他们想要联合城外的势力搞些什么,但是具体要做什么,我没有查到。” “他们是想让香廖城真正的易主吧。”亦忱浅笑,想起还在西漠不安稳的赵家兵。 “他们想要去一个叫密藏之地的地方。”这时从门外进来的雷老爷插口道。 “那是何地?”翱渊惊讶看向雷老爷,他从小在西境长大,还未听说过此地。 “据说是在西南草原上的一个秘地,似乎有着神秘的宝藏。这些年的草原部落们经常争抢,但现在受谁管制还不清楚。” “对了,雷老爷,要你准备的东西需要多久?”亦忱方才想起此地的事还未办妥。 “两日,两日之内必定办妥。” “好。那两天之后就设宴招待下各位族长吧!” 亦忱说着,捋了捋额前的发丝。 “可是,可是我们今天便将郭将军调走了,他掩护下的贵族们,定是知道有事发生。这样,两日后再宴请他们,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倒想看看谁有本事留下来,谁又是在和外主合作。就李起那种把其他人当作孙子对待的人,想必在另一些人的面前,他就是个孙子。”亦忱说着,眯着眼笑了。 “段小姐的意思是?” “我自有安排,放心吧,翱将军!” 该做的事默默地做着,表面上要做的事,也在做着样子。 这两天亦忱他们依旧和往常一样,吃饭休息时回到雷府,平时便在街上闲逛,倒是也没引起新城主夫人的注意。 这几天雷城主向外宣称要送别郭将军,准备了盛宴款待各大家族,还顺便让只有年节才出演的戏班子也准备了节目。 两天的搭台设宴,倒是令百姓们产生了更多的不满,可是这不满没有体现在言语里,也没有体现在脸上,人们心知肚明。 克拾莎虽仍藏在假山洞里,但是已将轮台的事安排妥,有轮台做后盾,他们不必担忧百姓作乱而毁了事情,反而那天,会有更多的百姓会在轮台的鼓动下前来观看盛宴。 宴请之日,百姓们纷纷关闭了铺子,等在这座临时搭建的宴台旁边,宴台依城主家的楼台而建,这里平时并不允许百姓靠近。 而此刻对外开放,一来是为了体现雷城主对百姓的仁爱,二来,也是想让宴会热闹起来,表达对郭将军离别的不舍。 雷城主面对舞台而座,亦忱等人坐于雷城主的右侧,其他几大家族的族长们都坐于舞台的两侧。 渐渐,声乐奏起,一个个优伶走上台来。伴随着阵阵乐声,百姓们都看得出来,他们在讲一个故事,一个从三年前便发生的故事。 故事里的城主被人威胁,妻离子散,自己为了子民也只能选择容忍,每天都胆战心惊。 最后,他不得已求助于城里的天女,天女的长老为他出了一个主意。 “若是你无法捕捉太阳,那便让阳光照耀于你。”这是天女长老给他的话,他们谋划了一起绑架,绑架的就是人人敬仰的天女。 这时,克拾莎从下面的舞台里升出,所有人都惊大了眼。 “真的是天女,天女在这里……” 百姓已经对这个故事忍无可忍,台上的家族长老们面露难色。 忽然,一身穿绛红色缎袍的老叟将酒杯抛向舞台,“简直一派胡言,雷城主,您这是何意呢?” “钱老爷,我们是不是胡言,马上见分晓。” 正说着,一群人呼呼啦啦从舞台下走了上来,他们原来一直和天女在一起,都在这舞台的底下等待出场。 他们每个人都端着厚厚的罪召和账本,人们站在台上,一个接着一个,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讲了出来。 台上的人听后心惊胆颤,台下的人听后泪流满面。 当最后的人讲述完毕,雷城主便示意翱渊,翱渊挥手,城内的柏家兵便从台子下,四周的楼阁内纷纷出来,将台上的长老们团团围住。 钱李等家虽是备了自己的私兵反抗,但几下,便被柏家兵擒住。 城内的贵族们得到了惩处,而雷老爷的苦衷又得以倾诉。 离开之前,亦忱等人特意去了轮台,看到了那日和她一同被关在牢里的老人,她们现在重新获得了自由,也不必再缴纳重税。 天女会在朝拜之日再次飞升于天,仰面向阳,宣誓着保卫这城里的每个劳苦之人。 而亦忱等人却起身南去,她已在逃跑的李起身上发现了又一个秘密。 33.密藏之地 旧历:央历156年 “亦忱,你看,小谒现在什么都能听懂了。” “哦?” “不信你看!” “小谒,过来!坐!”小谒半睁着眼皮,翻着眼看向尤谒,在尤谒的脚边坐了下来。 “来,转个圈。”小谒便无奈地转了一圈。 “递个爪。”小谒把小爪递到了尤谒手里。 翱渊在一旁看着微笑,亦忱则是双手托腮弯腰看着小谒,感觉它似乎与刚见时有些异样。 “和我一个名字的小狗,很聪明吧!”尤谒笑道,说罢摸了摸小谒的头,但是小谒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瞪了尤谒一眼,趴在了地上。 三个人只见它俩爪前伸,下巴贴于地板,样子甚是可爱,这时忽见它开口道,“见过了狗转圈递爪,见过狗说话吗?” 三人愣住,面面相觑。 “你?” 尤谒晃了晃头,想问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再次看向亦忱、翱渊两人,只见他俩像个傻子一般,伸着脖子,瞪着双眼看小谒。 “火神之子尤谒是吧!”小谒坐了起来。 “你,你是谁?”亦忱问向小谒。随后又抓着身边的翱渊和尤谒说道,“你们俩拦着点我,我怕我一会儿忍不住害怕,会踹它。” 小谒皱了皱眉,“亦忱姑娘,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听小谒的声音,比几人都要沧桑,像是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可是,这一只狗又怎么能说话呢? “您是?您是吠神?”尤谒问道。 小谒点了点头,摇了摇尾巴。 “那您,那您这是为何受的伤啊?” 亦忱和翱渊并不言语,看了看尤谒,又看了看小谒。 只见小谒懒洋洋地躺下说道,“魔界那群孙子呗!这回要没老子在,你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收拾了香廖城的贵族。” “香廖城曾有魔界人出入?”亦忱大惊。 “小姑娘,你常在人界,天魔两界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们这是乘车去往密藏之地吧?” 小谒说罢,小鼻子向空中嗅了嗅。 “正是。”尤谒回他。 “还好顺路,不然,我就抛下你们走了。”小谒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看你们几个人还不错,伙食更不错,想问什么,趁本仙心情好,问吧。” 三人各自思索了一会,忽见翱渊开口问道,“都说动物化成人样是妖,为何你自称为仙呢?” “什么……动物……什么……妖?嗳!我说臭小子,讲话有点礼貌好不好,老身都两百多岁了,居然说我是妖?告诉你,我乃天界的吠神,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狗神。 平时是人的模样,只是一受重伤,便被打回了狗的模样,且失了意志,变得和狗一模一样,待我休整调养之后,便会慢慢恢复成人。 若是我受了小伤呢,可能还是人样,就是行为习性会像一条狗。 但是,别以为这样你们就可以欺负我了,我做狗时的事情,最后可是都能回想起来呢!” 亦忱和尤谒听后哂笑,翱渊挠了挠头。 随后亦忱问道,“那你是被魔界何人所伤呢?” “蚩宫殿那个败类傀儡师,不提他了,提了心烦。” 亦忱想来也是,现在对魔界完全陌生,什么妖魔鬼怪均未见过,只是杀过几个入了魔的小兵。 “那您是怎么知道密藏之地一事呢?”尤谒看向小谒。 “我来香廖城当初就是为了寻找密藏之地的线索,他们人间乱成了这个鬼样子,还不得有神来管管。 可怜我天天连个闲功夫都没有,就为这帮没良心的奔波了,结果人人见了受伤的我只当我是一条狗。” “您身上的仙气,凡人也看不出来啊。”尤谒安慰它道,其实尤谒也惭愧,毕竟当初他也没看出来。 “还好那时吊着口气,把你召唤过来,谁知你来了就睡,也不知道给我弄口吃的,还是小姑娘靠谱些!”小谒瞪了一眼尤谒,将脸转向一边。 “这么说来,吠神你知道密藏之地的情况了?”亦忱忽然问道,毕竟她也只是通过李起知道大约地址,但是对于赵家要做之事,并不了解。 “这还用问吗?密藏之地,当然有宝贝了。”吠神抬了抬眼。 “可是,可是我们正是平定战乱之时,要宝贝又有何用呢?”翱渊嘟囔道。 “打仗不花钱啊?不吃不喝不招人啊?招人不发军饷啊?军饷不是钱啊?”小谒怒道。 “吠神意思我们明白,翱渊将军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并不差钱,为何还要这么急去和赵家争这密藏呢?” 亦忱看向小谒,只见它换了个姿势说道,“都言那里有一个蟠螭龙纹敦,得到了,便可使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谁知道是真是假。” “蟠螭龙纹敦?这个我倒是听说过。”翱渊看向亦忱和尤谒。 “哦?细讲一讲。”亦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翱渊。 “我也只是听说,听闻七百年前,草原上有位领袖统治了整片西境之地。 据说他的部下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就是因为每次作战之前打开这个龙纹敦,敦里有可以撼动草原的力量,助作战的勇士们取得胜利。 后来听说这位领袖升天了,他的墓里什么都没有,唯独带了龙纹敦。” “这么好的东西还能不被挖?藏了七百多年?”亦忱轻挑眉毛看向翱渊,可是翱渊的表情说明别的他并不知晓。 “人们倒是想挖,得有那本事算啊。”小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人类寻找东西只会通过眼睛,闻不到气味吧,所以这也是我去香廖城的原因,据说当年这东西入土之前途径香廖城。 我想这城里的味道那东西定会沾染些许,便到香廖城了。” “七百多年前的味儿,你还能闻到呢?”翱渊大惊。 “蠢货!能不能听老夫把话说完!”小谒气得大喊。 “当年那家伙为了让这东西和自己的灵魂一同升天,便在香廖城施了术,草原部落讲究气味相同,所以他的身上和敦身都包裹了同一种香草编制的布匹。 我和魔界那二倚子就是为了到香廖城寻找哪种香料可制布匹,再寻其气味的。” 翱渊叹了口气,“说到底,不还是得靠气味嘛!” “这东西不没,气味便不会散。”小谒低下了头。 “那你寻到这是何种香料所做吗?”亦忱看向小谒。 “寻到了,可是魔界那混账也知道了。”小谒无奈。 “魔界又没您嗅觉灵敏。”翱渊看向小谒。 “话虽这么说,但是那混账带走了部分香料,这样的话,魔界通过咒术,便可看到西境之地所有这玩意儿的痕迹。” 三人听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34.无痕之墓 “你们怕了吧?”小谒看向众人,随即笑道,“可是这密藏之地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找到。 首先,魔界秘术在判断位置的时候只能找个大概,哪座城,哪座山而已。 再次,我听说这密藏之地,当时为了保密因此而死的人有几十万人,怨气重着呢。” “因密藏之地而死的人有几十万?”亦忱大惊。 小谒看了看她,眯了眯眼,“几十万有点夸张了,但是十几万是肯定有了。” 尤谒和翱渊均蹙眉望向小谒,只见他慢慢说道,“这密藏之地当时有两万兵带着大汗的尸身而去。 因为路上还有很多曾经降伏的部落想要偷袭,所以大汗的儿子又组织了另外一支队伍,那支队伍约有三万人,这群人也浩浩汤汤行向目的地。 三万人的队伍高举代表他们大汗的灵魂之骨,所以不知道的,便以为这是大汗的出葬队伍。 真正的送葬队从香廖城离开后,又分成了十多支队伍,每个队伍又是相同,便没人可以分辨真正的大汗到底在哪。 据说真正送葬的这支队伍,在他们近百天的行程里,杀光了见到的所有人和牲畜,在秘密安葬之后,近千名的骑兵在那块空地上反复地驰马奔踏。 这样,墓穴的真正方位便被掩藏的毫无痕迹。随后,这千人便被另一批骑兵杀尽,在附近将他们埋葬之后,继续驰马踩踏,掩藏所有的痕迹,但是范围又扩大了一些。 就这样,第二批骑兵又被第三批骑兵所杀,如此而已,反反复复,这片密藏之地便越来越大,因此而亡的人数不下十几万。” 听吠神讲完这些,众人皆暗哑。 “秘密安葬之后,便有一只训练有素的部落常年守在此地,禁止任何人的闯入。 将近七百年,没有人进入过这个地方,人们便将其称为密藏之地。”小谒说罢,咽了咽口水。 亦忱马上为他倒了一碗水,“这么说来,现在还有神秘部落在那里守护吗?” “应该还有,并且还是一支极难对付的部落。” 小谒看向亦忱,亦忱凝眉思索,双手相互摩擦,如此的话,真的得需要柏老爷调遣军队过来了。 “段姑娘,那我们需要多少人来呢?” 翱渊看出了亦忱的心思,亦忱思考了一会,向小谒问道,“吠神觉得我们此番行程有胜算吗?” “有没有你们不都得去吗?难道要敌人得了这个宝贝,再来杀你们啊?” “你可否听说过关于那支部落的消息呢?”亦忱看向小谒。 “我只听说,这只真正的部落,后来和附近的其他部落融合到了一起,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辨出来。 但是到了真正有人想要闯入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留情且秘密地杀光闯入者。他们的踪迹至今无人能寻。”小谒看向亦忱。 “这附近的部落大概有多少人,翱渊你知道吗?” “这里应是属于蓝眼湖和蹙眉山一带,这里的话,方圆几万里会有四十万人。” 亦忱听后,倒吸一口凉气,从茫茫四十万人里寻人,真是太不易了。 “段姑娘可有何计策呢?” “我们几人到了这里,先隐藏身份和原因,装作与部落走散的当地人,然后秘密寻找,见机行事吧。” 亦忱一方面怕若是派兵直接打来,会伤及无辜。另一方面,怕打草惊蛇,使本想秘密行动的赵家军发现他们的行踪。 风鬼城是西境隘口,需要有兵驻守,如此,就算是要调兵,也只能从西漠的其他方位调兵过来。 “若是你们想假扮当地人,最好在这就开始,不然再向前走,便是他们的地界了。” 听闻小谒如此说道,亦忱等人便在最近的城落里卖了马车,置换了当地特有的草原服饰。 三个人,均穿着皮裘,骑着快马,奔向密藏之地附近。 夜晚,晚霞升空,几人已经奔驰了数个时辰,但是天未见黑。亦忱知道,这便是西境,西境的日头落得晚,升的也晚。 “我们一会见到毡房,就投宿一宿,今天累了,明天继续前行。” 正说着,看到了远方的一处部落。 当亦忱等人刚要靠近,就见一只白羽箭射了过来,插在几人的马前方。 亦忱知道,这是警告,便扔了新买的马刀,向奔来的人喊道,“我们的部落被抢,现在只能逃于此处,若是不嫌弃,可否收留我们,我们会骑马作战,可以保护部落老幼。” 亦忱如此说来,便是想留在这个部落中,和人混个亲近,再慢慢打探密藏之地的下落。 来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扎着光洁的鞭子,头上用有草原风情的彩带束发,带身为蓝色,上面锦线绣着祥云,飞鸟和花朵。 她骑马围着三人观察,看到小谒时,冷冷说了一句,“你的牲口是哪来的?” “前几日从狼口里抢下来的。”亦忱回她。 她上下打量着亦忱,“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还能从狼口里抢东西?” 亦忱方才注意,女孩的脸蛋虽是稚嫩有朝气,却难掩风吹日晒的痕迹,面颊微红,皮肤泛黄。 “六岁时,我便可以在马上作战了,虽是不会用弓弩,但是我的鞭子可以勒死这草原上最凶猛的狼。” 亦忱骄傲地向女孩说道。 这时女孩身后来了几位草原大汉,他们也打量着亦忱几人。 “你的鞭子?哦?那不怕的话,我们比试比试。” “好,你说,比试什么?” “就看我们今天,谁能把谁从马背上拉下来。” 小女孩解下腰间的鞭子,傲气地看向亦忱。 “比就比,谁怕谁。”亦忱说着,把小谒送到尤谒的怀里。 尤谒和翱渊见状,不由得为亦忱捏了把汗,他们虽然深知亦忱功夫高强,但并不知道在马背上作战她可否擅长。 只见女孩骑马奔驰,亦忱随了上去,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身影便在视线里消失。 阵阵马蹄声传来,远方的烟尘里,两个身影渐渐清晰,只见女孩一回身,便用鞭子缠住亦忱的脚踝。 忽然她加快马速,刹那间,亦忱的马还未来得及反应,亦忱便被拖下马身,这时她甩起鞭子,紧紧缠住缰绳。 亦忱的身子悬在两匹马之间,还未着地,却是倒挂着,只见她伸手拉来自己的马。 女孩见亦忱的马靠近,立即减慢速度,随即亦忱身体下沉,险些触地,这时亦忱猛一拽马,飞身跃上马身。 她的脚踝上还绑着女孩的鞭子,女孩险些被拉下马,立即抽回鞭子。 两匹马以最快的速度擦身而过,她们的发丝扫过必此的脸颊。 当两人再次面对面时,彼此都撇着嘴浅笑,随即,展开了下一轮的追逐。 35.少女卓英 亦忱的马速远不及女孩,还好女孩并未在马速上为难于她,偶尔还有等待,但是近身格斗这事,二人互不相让。 亦忱控制着手中鞭子的力量,生怕抽出闪电伤了女孩,但是两个人的鞭子在彼此间飞来舞去,不相上下。 一会见这个扬鞭而去,那人跃起闪过。一会儿又见那个甩鞭拽人,被人轻松躲过。 两匹马在角逐,两个人忽而像相互追逐的飞燕,忽而像彼此猎食的雄鹰,你追我赶,你躲我藏。 翱渊和尤谒等人守在一旁,不禁为两个女孩赞叹。 只见她们再次跑远,过了一会儿,两匹马比肩行来,两个人都拉着鞭子,而那两个鞭子死死地缠在了一起。 “昆麻,回去备上好酒宴,告诉叔汗,我为他带来了一名女勇士。” 昆麻看看亦忱几人,面有怀疑,但仍驰马跑回营帐处。 “我叫卓英,是赫那瑰可汗的随行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唤我亦忱就可,这两位是翱渊和尤谒。” “哦。你们的名字怎么听起来都文邹邹的,像是中原来的。”卓英虽是这么说,但并未看出她有什么不满。 “我们在中原出生,后随族人来的西境。” “哦?那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中原好玩吗?” 孩子就是孩子,哪怕是个能武的孩子也难掩稚气。 “来的时候尚小,好些事儿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对中原的上元节有印象,因为那时满处的花灯,特别的美。” 亦忱这说的算是实话,她五岁便去了水境,对中原的大多地方确实没有印象,但是年节她会回到青城几天,也会到宫里拜年。 “我们草原虽是没有花灯,但是篝火也很美啊。你是我领来的,叔汗定会开心,他一开心,我们就能宰牲畜烤肉吃了。”小女孩说着,露出纯净的笑脸。 亦忱跟在身后,感叹可算是找到了投宿的地方,今晚可以好好的歇息下了。 天渐渐拉下蓝丝绸般的夜幕,远处的星空像是点点白霜。篝火的光芒越来越闪亮,亦忱三人随着女孩来到了毡房的附近。 草原的部落毡房朝向东方,中间那最大的五彩毡房,便是可汗的居所,而旁边的白色毡房,是其他人居住的地方。 “叔汗,我今天带来了一位勇士。”女孩喊着,跑进了彩色毡房,门口的侍卫将亦忱等人拦下。 她们在屋里说着什么亦忱也听不见,翱渊心中有些疑虑,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片陌生的土地。这个部落里的人怎样他并不了解。 草原部落当然也有好坏之分,好的部落愿意为远方的朋友提供吃住,热情好客。不好的部落就会从他人的身上索取点什么,至于是否会威胁来访者的生命,这就要看所来之人的造化了。 “蒙达,索拉,让他们进来吧。”卓英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亦忱等人走进毡房,只见铺上坐着一位而立之年的壮汉,披散着卷曲的头发,头顶编着细辫,辫子上坠着红英石、绿松石和月长石。 脸上长满了浓黑卷曲的胡子,眉眼深邃,浓黑的长眉下藏着一双眼,他是个异瞳之人,一只眼睛是琥珀色,另一只眼是幽绿色,绿色的眼球像极了一块雕琢完美的祖母绿宝石。 身上披着猛兽皮裘,肩上饰有两串猛兽的獠牙。 他抬眼看向亦忱,目光炯炯,眼里未有火焰却很灼人。 “你就是和卓英平手的勇士?” “是我。”亦忱轻轻鞠躬,草原的礼仪她根本也不会啊,先不管会不会穿帮了,能活命留下来再说。 “那你勇猛善战,为何部落还会被劫?” 亦忱一脸黑线,硬着头皮说道,“我们随行三十人,误入了他人领地,被近五百人追杀。寡不敌众,终是败了。” 编瞎话嘛,总要有编瞎话的脸皮。 “若说是你们自己进入的他人领地,那也怪不得被追杀了。这只能算是战败,不能算被洗劫。” 赫那瑰可汗说罢,伸手示意了旁边的一位年轻人。 亦忱偷瞄了那人一眼,十五六岁,中原人的穿着打扮,样貌斯文,举止谦恭。 小卓英跟在那个男孩的身后,喊道,“晖哥哥,今天是可以烤猪了吗?” 男孩停下,回头看向卓英,露出浅淡的微笑点了点头,便起身出去。 “叔汗,你要用烤猪招待新勇士吗?”卓英眼睛一亮,展露欣喜的笑。 烤猪很稀奇吗?亦忱不解,草原部落哪弄的猪?怎么的也得烤个牛啊,羊啊的啊。 “这样,我阿弟又可饱餐一顿了,他的魂光将会照耀整片哈骨山,保佑我们的部落繁荣富强。”卓英伸开双手,仰面朝天笑道。 “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可汗笑着看向卓英,他似乎只有在看卓英时的眼神,才没有那么锐利,反而带有一种慈爱。 “我们出去看烤猪吧。”卓英说罢,笑着跑来拉亦忱的手。 这孩子还真是自来熟,没城府啊,亦忱感叹。 几人走出,来到了篝火堆旁,只见卓英的脸上映着熊熊的火光,她笑着看向亦忱说道,“你看,这就是我阿弟的魂光!” 亦忱方才听出点原由,看向卓英,轻声说道,“能给我讲讲你阿弟的故事吗?” “我阿弟是在我之前的随行勇士,他的弓箭很准,能射下天上的大雁,他的马术很好,可以独自一人与十几人决斗。 他会摔跤,小小的身躯可以将比他高大的人横摔过肩。 大家都说他是草原上的勇士,是天神派他来保佑哈骨山的子民。 我们那时部落里还有一分支,是劳伦那人,他们是叔汗收纳的部落,那部落来时有个和我阿弟差不多的孩子,他叫忽无鲁。 忽无鲁虽然比我阿弟逊了一点,但绝对算的上是勇猛。他们两人常在一起狩猎出玩。 前年的冬天,草原上异常干冷,还有狼群来袭,我阿弟那时便经常和他的伙伴们去套狼,平时套狼我是会跟着去的,就那一回,我吃坏了东西,无法动弹,就没和他去。 他们说是有雪狼王出没,阿弟走时告诉我,他会套下雪狼王,剥下它的皮,留给我以后做嫁妆。 可谁知道呢,他那次去了,回来就变了样子。同行的孩子们说他是被雪狼王咬下了马,摔伤成了那个样子。 我阿弟那么勇猛,怎可能被雪狼王拖拽下马,我不相信,便祈求天神给我力量。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我看到我阿弟和忽无鲁在一起,他们两个人都用绳索狠狠地拽着雪狼王,在雪狼王的身后驰马追逐,阿弟的力气全都在手里的绳索上。 可是这时,忽无鲁忽然松开绳索,他们本是一人在狼的一侧,他一松手,我阿弟便向旁折了下去,马速加上狼速,让我阿弟大头朝下,折断了脖子。” 亦忱看去,只见她脸庞湿润,脸上跳跃的火光更加鲜活。 36.部落盛宴 “我把自己的梦告诉了叔汗,叔汗派人将那几个孩子绑在了车轮上。 他说,如果不说实话,当车轮滚过,他们的灵魂也会被碾磨在这草原之上,以后的生生世世,说谎者的灵魂都要受到踩踏。 那几个孩子刚开始还嘴硬。可是当马车真的走了起来,便通通承认了那天发生的事。 的确是忽无鲁松开绳索,害了我阿弟。” 小小年纪,就如此善妒,想到这个叫忽无鲁的孩子,亦忱不禁心中一寒。 “其实阿弟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死,但是他的灵魂受伤了,他的身体也受伤了。他不会说话,甚至动都动不了。 他躺在那里,只会流着口水翻着眼睛看毡房的顶。 叔汗说,这样活着,是对勇士最大的侮辱。 随后,他便要人搭了火台,我阿弟是草原山最勇猛的英雄,他的灵魂要有尊严的存在。 我们点燃了阿弟所躺的火台,他的灵魂化作熊熊的火光,照耀着我们每一个人,他用自己的灵魂,保佑着哈骨山,也保佑着我们。” 刚听卓英说罢,便见一群人抬着猪过来。 “猪来啦,我们今晚烤猪。” “吃烤猪啦!看烤猪!” 部落里的人都聚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这让亦忱很不理解。 “烤猪,在这里是什么仪式吗?”亦忱看向卓英。 “当然,我们草原很少有猪,这个猪是攻打奇安部落的战利品。虽然我们很少吃猪,但是我们有一种独特的做法,这方法烤出来的猪肉,我保证你从未吃过。” “哦,这么说来,我就更好奇了。”亦忱说罢,踮起脚尖,这时有一只小手,将她拉至烤猪的面前。 “离近一些,你看,它身上涂的东西,叫做蜂蜜,听说在西面有个开满鲜花的深谷,那里就有蜂蜜。虽然我们哈骨山没有,但是我们常能在来往的商人手里买到。 我们把猪的身上涂满清香的蜂蜜,在它的肚子里有香草,还有的,一会你就能看到,是秘密。 这猪在烤之前,已经在灼热的石子地里焖烤了两天,其实它身上的肉都已经熟了,但是在这,涂上花蜜,再用烈火烘烤,猪皮就会变得酥脆可口。 而里面的猪肉香嫩多汁,那一咬,真是神仙般的享受。” 亦忱听卓英说着,不由地咽了咽口水,说实话,她真的有些饿了。 月如冰盘高挂于空,点点星辉洒在月空,那密密麻麻的星河,像极了细细的糖霜。 亦忱真是越看越饿了,让她感到饿的,还有那难以抵挡的烤肉香味。 猪肉架下的火把应是一种特殊的木材,这种木材燃烧之时,有股特别的清香,像桂花又像檀香,总是可以让人联想到甜甜的味道。 “你看到我的晖哥哥了吗?” 亦忱顺着卓英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名深沉的男孩。 “他是来部落向我提亲的。” “哦?原来是你未来的夫君啊!”亦忱打趣她道。 “嗯,是。只可惜我们现在还不能成婚,依哈骨山的传统,他需要在我的部落里做五年的劳力,现在才过了两年。” “听他的单字,也不像草原的名字啊。” “他是被希达部落掳来的中原人,从小便在希达的首领阿夏那处长大。阿夏那首领说要在他成年那日给他考验,只有他通过了考验,便赐给他属于草原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周晖。我都唤他晖哥哥唤习惯了,真不知道以后改了名字,能不能适应。” “那时候本来也就不能叫晖哥哥了吧,小妹妹!”亦忱看着她斜眼坏笑,卓英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 这时猪肉的香味更加浓郁了,亦忱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天,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想到此,只见烤猪的汉子们围着篝火开始唱跳,说着他们的话语,像吟唱又像是咒语。 小卓英也闭上了双眼,和着他们一同吟诵,身旁所有的哈骨山部落的人,都闭着双眼,低头吟唱。 亦忱虽是没有闭眼,但眯着眼偷偷看向四周,只见翱渊和尤谒同她一样新奇。 众人吟唱完毕,烤猪下的篝火亦渐渐熄灭,只留下点点柴星,这时有位头扎蓝布,赤着膀子的汉子拿着一把细长的尖刀过来。 亦忱惊讶,分猪肉不该用骨刀吗,这东西怎么分?忽见他举刀舞了一会,像是某种祭祀的仪式,这时他身旁的汉子将烤猪抬到桌台之上,周遭一片漆黑。 “仔细看。”小卓英摇着亦忱的胳膊提醒她,她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烤猪。 只见汉子舞过之后,小心翼翼地剥开了猪的肚子。 这时,一缕蓝光从烤猪的肚子内溢出。 蓝光撕破了黑暗,蓝星点点从猪的肚子里向外飘散。 这时可见一只只,一片片,一群群闪着蓝光的蝶子从烤猪的肚子里飞出。 随着它们飞向夜空,一股难以描述的肉香也随之飘来,亦忱的脑里闪过各种青城的美食,都无法与此时的香味所比。 亦忱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小卓英笑道,“这叫幽蓝蝶,生长在附近的山谷里,它们的身上有浅淡的花香。 厨子在它们还是茧时,便将其装进猪的肚子,这种蝶很神奇,焖烤不会死,但会破茧而出,等到烤熟时,将猪肚再次划开,它们就会飞出。” 亦忱惊叹,“你们可真会吃啊!” “来吧,你定是饿了吧!”卓英说着拉亦忱走到桌旁,厨子们已经开始分肉。 香嫩的烤肉配上抹了蜜汁的酥脆外皮,让亦忱一口便对这地方永远铭记。 “给我点,等半天了。”这时亦忱才想起躲在桌下的小谒,马上偷偷给它一碗。随后她看向翱渊和尤谒,只见翱渊认真地吃着,而尤谒瞪着双眼在研究碗里的肉。 “看什么呢?小神仙,你不吃啊。” “我似乎感觉这味道很熟悉呢?”尤谒看向亦忱。 “能想起来在哪见过吗?” “想不起了。”说罢,尤谒低头开始吃肉。 “来,尝一尝,这是醍醐,这可是我们奶酥里最精华的部分,用来招待我的朋友。” “小姑娘,你这么喜欢我啊?”亦忱不禁看向卓英浅笑。 “你不知道,草原上能与我不相上下的都是汉子,今天碰到了你,我就觉得格外开心。” 这时那名叫周晖的男孩走了过来,“小英,我带来了你最爱的提子酒。” “好啊,晖哥哥,和我的新朋友们一同饮酒吧!” 这时亦忱转头看向翱渊和尤谒,不禁内心一惊。 37.巡游哈骨山 “他们和我们一同饮酒?”亦忱咧着嘴问向卓英。 “当然,是兄弟当然一同饮酒,我们哈骨山的部落最爱能饮的英雄,若是瞧得起这里汉子们,那就喝倒他们!” 卓英说罢,大笑着在杯中为翱渊和尤谒盛满了酒,亦忱虽是有意阻拦,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二位,敞开了饮吧!”亦忱笑着向他俩道,反正一杯也是醉,两杯也是醉,那就不如喝他个昏天黑地。 次日清早,亦忱想来有点后怕,万一这俩哥昨天喝多,说漏嘴了可怎么办,事实证明,尤谒和翱渊喝多彪是彪了一些,好在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眼下如何取得部落人的信任,打探密藏之地才是首要目的。 “卓英,我们今日去狩猎吗?” 这支部落从昨晚的情况来看,既有猎人,也有牧人。 “今日我们带你们看看我们的领地,也就是这片哈骨山。” 亦忱方才注意到几人昨日到的,便是哈骨山,哈骨山的形状远看像是块牛膝盖骨,所以当地人称其为哈骨山。此山属于蹙眉山脉中的一座。 哈骨山的主要部落便是赫那瑰部,虽然这里还有几个小的部落,但是这片土地归赫那瑰部所管,这里的猎物和牛羊群都是赫那瑰部的财产。 “我们部落多数时间会追着雨水游走,哪个地方的水草丰茂便驻扎在哪里。 但是你们要记得,这整个的哈骨山都是我们的地盘。 在我们地盘如果有人敢做伤害你们的事,我的鞭子定会惩罚那不自量力的家伙。” “我可是赫那瑰可汗勇士的朋友,谁敢伤害我们啊? 你说是不是呢!”亦忱向卓英笑道。 他们骑马在山间驰骋,捉了几只野兔。 “你别看他们的个头小,但是皮毛却很好,虽然不及貂皮,可我们部落的姑娘们非常手巧,定会做成最好的裘送给你。” 卓英说罢,又看了看尤谒和翱渊。 “亦忱姑娘,他们两个到底谁是你的丈夫啊?” 卓英这冷不丁的一句问得亦忱一怔,“他们,都不是,都是我族里的兄弟。” “那这样说来,我们部落里未订婚的姑娘也可以嫁给他们啦!” 卓英双眼放光,要知道像尤谒和翱渊这般模样的,部落里的姑娘们会抢着想嫁。 草原女孩大多成婚较早,像卓英这个年纪的若不是身份特殊,孩子都满地打滚了。 “这个,看他俩的缘分了!”亦忱说罢,回头看他们二人哂笑。 尤谒看向她,浅淡微笑,毫无波澜。 翱渊偷偷挤眉,他们来这可是有要事在身,忙着呢,没工夫为其他人浪费精力。 “若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告诉我,我带你们提亲去。虽然你们年龄长了一些,但我相信姑娘们不会介意的。”卓英若无其事地说着。 “你们部落的姑娘都多大成亲啊?”亦忱郁闷,看来适龄未婚在这好像是件稀奇的事。 “十二三岁吧。”小卓英说着,加快了马步去追一只灰兔。 亦忱想到,在央国,十二三岁成婚也算不得是稀罕事,反而自己这样的才是稀奇。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忱寰和苏沪,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二人也该着手准备婚事了,毕竟储君的婚事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 正想着,一只信鹰盘旋于天空,趁着卓英走远,亦忱示意翱渊找地方去看信,翱渊便和尤谒共同向另一个方向行去。 亦忱向卓英奔跑的方向追去,只见她纵马越来越远,亦忱便紧随其后。 她们穿过河流,草地,还有几片芦苇荡,在一处山前驻足。 “发生什么了?”亦忱看向卓英面对的方向。 “已经好几回了,有只白色的狐狸在我们的领地里出现。” “你怀疑这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给谁查探什么的?” “我们这里虽有野狐,但是毛发如此雪白,体型又这么娇小的还是少见。” “每次它都是跑向这个地方吗?”亦忱看去,前方山脉低处是一片草地,之后的山上便是森林。 “我见过它三回,都是这里。” “这么说来,还真是太巧了。”亦忱深深地望了那片林子一眼,和卓英往回骑。 晚上回到了部落,也不知是谁传的,新来的三名勇士没有成婚这事便在部落间火了。 “翱渊,尤谒,等明日我们便将部落里的姑娘们全叫来。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讲话的这名壮汉叫乐图,尤谒对他略有印象,因为他是所有人中身材最高大的,来的时候便也多留意了一眼。 “慢慢来,不急不急。”尤谒回他。 “看看你,一个大男人,还扭捏上了。”其他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起哄。 众人围坐在草地上,笑笑呵呵一顿饭就过去了。 当亦忱起身刚要离开时,不小心撞上了周晖。他袖子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亦忱只是点头做个招呼,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晚饭后她和尤谒还有翱渊躺在附近的山坡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彼此交换今天得到的消息。 “那个叫浮清的是魔界夜王的手下,此人很是难对付,如果这次的事他也插手,恐怕不好办。” “我可以专门对付他。”小谒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可是你刚受伤不久,什么时候彻底恢复还不知道呢。”尤谒看向小谒。 “快了,不出五日我就可以化作人形。那时候我会直接离开,你们也不用寻我。” “你做狗时还蛮可爱的,也不知道变成人了会什么样。”亦忱看向小谒。 “我们吠神的脾气秉性很不稳定,时而沉稳时而疯癫,模样也是经常变换,时而老成时而稚嫩。 所以你们看到什么样的我,都是又可能的。” “那您可要注意安全,别再被魔界伤了。” 翱渊说罢看向小谒,毕竟小谒是他见过的第一只会讲话的狗。 “我会的,不过你也要注意了,今晚上我可是看到有姑娘对你暗送秋波。” “什么时候的事儿,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翱渊一脸惊慌,脸上明显写着人家忙着呢,还有正事需要做。 “对了,今天我收到将军的消息,云麾将军正带着他的部队两万人向这边来,据说赵家在附近至少有一万多人。”翱渊看向亦忱。 “云麾将军……柏二哥?好,他们来了也好。但是现在人数不是关键,关键是占领主要地势,尽早与当地的部落之间达成合作。” 亦忱语重心长道。 “说合作,其实也很简单,有的部落是想保护宝藏,有的是想盗取宝藏。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通常共同盗取宝藏的合伙人,最后都会因为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 所以我们可以先合作阻止,与当地的部落合作,阻止赵家军找到宝藏。 这样的话,没了龙纹敦,赵家也就无法嚣张,我们也可尽快保护西境的和平,减少了你们这几日的困难。” 小谒说罢,看向三人,三人点头示意,似乎都很认同他的说法。 38.部落联合 亦忱晚间回到毡房,望着雪白的毡顶,想起了忱寰和苏沪,又想起了远在青城的祖父,想着想着,她便合上了双眼。 草原的早上叫醒她的从来不是太阳,而是酥油茶的清香。亦忱起身更衣,拉开帐帘的那一瞬间她停滞了目光。 “柏二哥!” 亦忱扑到了柏清琛的身上,柏清琛长了亦忱两岁,儿时年节常在宫中见到,因为年龄相近,性格相似,所以亦忱和他格外亲近。 “怎样,没想到我来的这么快吧!” 亦忱从柏清琛的身上下来,方才注意到卓英的脸色有些不好。 想必这一早,她什么都知道了。 “卓英。”亦忱唤她,只见卓英走了过来。 “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无巧不成书吧!你是不是就当我们是个普通的部落,便编了个假的身份唬我?” “身份是假的,名字是真的。”亦忱笑着拉她的袖子,卓英虽是撅着嘴,却没有甩开她,反而任她拉着自己。 “好还叔汗与将军相识,不然我这么爱上当的人,怕是被利用了,都不知晓。”卓英许是有些后怕,依旧在亦忱面前低着头。 “你们早就相识?”亦忱看向柏清琛。 “赫那瑰部在几年前便和我们达成合作,守着这片土地上的秘密。” “这么说来,密藏之地一事你早就知道了?”亦忱看向柏清琛。 “原是只有我们柏系族人知道,现在才闹得这西境人尽皆知。我们怀疑是赵家有意放出的消息,想要扰了此地的安宁。” “翱渊呢?”亦忱左右张望,没看到翱渊和尤谒的身影。 “他们说是去山间寻什么狐狸了。”柏清琛说道。 “起床晚误事啊,一大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可惜我都不知道。” “他们去寻的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那只,今早又来了,进了翱渊的毡房。”卓英抬头看向亦忱。 “这家伙还真是奇怪,它找翱渊做什么呢。”亦忱惊叹。 “对了亦忱,这段日子我们可以守在此地,至于密藏之事,你便可放心,不过家父有信交予你。” 柏清琛说着,将袖兜中的信件交予亦忱。 亦忱看过之后,收了起来,“帮我回复将军,说我已经知晓,近日便起身去办。” “好。”柏清琛说罢转身告知信使。 翱渊和尤谒还没有归来,亦忱和卓英在山间徘徊,柏家的军队陆陆续续行至哈骨山,本是空旷的山脉,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你们是要离开了吗?”卓英看向亦忱。 “近几日,还有其他的事,这里交给柏将军,我也放心。” “你可真是够忙的,比我还要忙。” “哈哈,说来我这么懒的人啊,还真不想忙,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亦忱顺手拈了一朵野花,浅粉色的花般,金黄的花蕊。 “你真的这么想的?你要是真这么想,又怎会有这一身好功夫,你的骑术,不付辛苦,是练不出的。” “我自小便习武了,和你们不同,我不怕疼,所以这是优势吧,身上的痛苦,我还真没遭受过什么。” “要你这么一说,我还挺羡慕呢。” “对了卓英,你什么时候和周晖成婚呢?说说看,你成婚想要什么礼物?” “哈哈,你怎么想起这件事了,东西嘛,我还没想好,想好了以后告诉你。” “那时间知道吗?我也不知那时自己会在哪,能不能赶过来。” “最多不过三年,那个时候,估计你们的战争就打完了。到时候邀你来喝我的喜酒。” “好啊,一言为定!” 这时周晖向她们走了过来,卓英向周晖奔去。亦忱远远地向二人望去,只见周晖笑着给卓英戴上了几朵花。 卓英稚嫩的小脸笑着,他们一边聊,一边走,比肩并辔,这背影看得亦忱不禁浅笑,等你想好要什么了,可别忘了告诉我。 亦忱想起尤谒和翱渊,便驾马奔向昨日和卓英去的那座山前。 等了许久,只见翱渊的身影从林里走了出来。 “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翱渊走到亦忱身旁,摇了摇头,“不过狗神不见了,想是他也追了过来,林里有部分野人,不想和他们正面冲突,便被逐了出来。” “尤谒呢?”亦忱向四周看去,并没有他的身影。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说是去趟魔界,要我先回来找你。” “对了,柏二哥到了,你知道吗?”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要是知道老爷他们认识这个部落,我们也不必浪费了两天。” “部落里这几天准备勇者大会,近几日我先留在这里参加,等到大会结束,我要起身去一趟儒兰国。” “将军对我有何安排了吗?”翱渊看向亦忱。 “信中未提,但我认为你还是留在此地为好,我去儒兰并无大危险,只是为了说和他们。如若赵家起事,需要他们攻击赵家南境的土地,分散赵军的兵力。” “这样说来,赵家也会派人过去吧。” “这是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会在途中对我进行阻拦。” “那你更是要小心了。” “放心吧。” 亦忱和翱渊回到部落,柏清琛正与赫那瑰大汗在彩毡中议事。亦忱未进毡中,便在附近闲逛,看看部落准备勇士大会。 人们将哈骨山用彩色的旗子圈了起来,自从早上军队陆续来了以后,又见有许多其他的部落纷纷赶来。 每个部落的穿着习性都不相同,卓英所在的赫那瑰部落女子爱在头上束发,并绑着蓝底的带子。 现在看到的部落有的辫子上系着鹰羽,有的坠着鸟喙,还有的男人,一直带着一顶薄羊皮做的三角帽子。 “亦忱姐,你在这儿。”卓英拉着周晖向亦忱跑来,临近时扔了壶酒给亦忱。 “尝尝,听说是克瓦部落酿的提子酒。” 亦忱拧开尝了一口,遂又大口饮了起来。 “怎样,还不错吧!” “酸而不涩,甘而不腻,烈而不辣。入口醇香,深得我心。” “哈哈,你看吧,你刚刚还说女子不喜此酒,我和亦忱姐就很喜欢。” “我忘记了,你们是女子中的豪杰,当然和寻常女子品味不同。”周晖说着,向亦忱合手参拜。 “不知小姐是段家贵人,近几日怠慢了。” “你和卓英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但是他这举动让亦忱并无好感,毕竟是自己欺骗他们在前,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是情理之中,周晖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就说亦忱姐不会介意的,对了亦忱姐,勇者大会你会留下来吗?” “我参加完再离开,不急这几日。”亦忱这几日也想听听赵家是否有去儒兰国的计划。 “这么说来,我有机会和你在会上比试赛马了?”卓英扬着脸,笑起来一双清澈的大眼堪比草原上的鹿崽一般,纯稚,可爱。 “当然,这回倒要看看,我们能不能分出个高下。” 39.勇者大会 草原上的热闹让人忘却荒漠里的悲凉,亦忱和卓英忙活了两天,才发现,大会早已有所准备,只是自己来这里时并没有注意过。 西境的日头升得晚,当众人早起准备大会的火台时,天还没有亮,仿若漆了墨的大幕蒙在上空。 “早上寒凉,你们将这披肩先戴上吧。” 亦忱和卓英回身,只见周晖抱着两件鹿皮披肩,弯着眉眼向她们说道。 “还是你晖哥哥想的周到。”亦忱逗趣卓英,只见她嘻嘻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样子很是可爱。 再看周晖,帮着卓英将披肩系上。周晖身着浅灰色长袍,袖口和领口绣着蓝色的祥云,他浅淡的微笑如暖风一般,吹开少女卓英的心扉。 卓英一时间没了往日的那种英气,有股小女孩的青涩,依靠着周晖的胳膊,看着火台的搭建。 草原部落信仰草原之神,他们每次的勇士大会都要搭建火台,火台为方形,长宽三丈,里面堆满了兽骨和木柴。 空旷的场地上已经聚集了数个部落,在哈骨山的山顶,坐落的便是部落族长们的看台。看台有如一面四方的桌子架在山上。 哈骨山虽是高耸,但地广而缓,看台的南部,便是大会的会场,各个部落聚集于此,每个部落站成自己的方阵,每个方阵都有属于自己的色彩与图腾。 亦忱张望一周,看到参会的人脸上无不洋溢着紧张的欢乐。 大会的第一项,便是圣火祭天,当火台里的焰火冲上天祭时,墨兰的天空被划出了一道金黄的伤疤,随即这道伤疤渐渐变浅,因为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 烈火燃烧了将近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草原上的子民均向天祈祷,祈祷粮食可以丰收,祈祷水草丰足,祈祷牲畜没有病灾,祈祷人们身体健康,祈祷财物不被掠夺。 亦忱想到,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看到天吃饭,可是,天能听到他们的祈祷吗? 为了使勇士们可以参加多个项目,所以比赛项目穿插开进行,第一个项目便是赛马。 亦忱和卓英换好衣服,相视而笑。人们并不会觉得,两个女子和男子比赛有何不公平,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若是真正的女勇士,就不会惧怕男人,更不会比男人差。 本场比赛总共有三十余人参加,五人一组分批次进行。 亦忱和卓英毫无疑问是各自分组赛中的佼佼者。人们只见一群男人中有两名女子策马而驰,你追我赶,难分高下,最后在冲刺的时候,只见卓英的马率先冲出,取得了赛马的头位。 “这回,心服口服了吧!”卓英喘着粗气对亦忱道,亦忱装模作样道,“在下,心服口服。” 随即,两个姑娘从马身上下来,相互拥抱,拉着手去观看下一场比赛。 下一场是射箭,周晖轻轻弹了下自己的弓弦,回头迎上卓英和亦忱的身影,他向卓英莞尔一笑。 箭破长空的嗡嗡声,剑插入靶的声音,声声进入卓英的耳朵,可是她仍闭着眼不敢睁开,她相信周晖,却是仍旧不敢睁开眼。 “你不看看你晖哥哥的成绩啊?”亦忱用手指轻戳卓英,卓英慢慢睁开了眼,只见周晖的箭,完美准确地射入靶心。 看了以后,卓英脸颊浅红,亦忱拍着她的肩大笑。 周晖比完之后,便过来找卓英,难得他们彼此都可以清闲,亦忱将时间留给他们二人,自己去找翱渊和柏二哥。 “翱渊将军,与部落间的合作可有什么进展?” “今日来了共有四十五个部落,现在有三十个已经答应站在我们这边,剩下的有九个在犹豫,还有六个未表态。” “犹豫的是因为什么?” “有三个部落是因为人少,四处游走,他们并不确定开战时是否还在蹙眉山一带。 还有两个部落是常年不战,他们的信仰要他们不可杀戮,若是遇到冲突只能离开。 剩下那四个目前还不清楚。” “等到这五天的大会结束,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这点您可放心,我们会尽快达成共识,合作抵抗赵军。”翱渊看她笑道。 “对了,如果我走时小神仙还未归来,等他再来时便叫他去儒兰国的王宫寻我吧。” “好,我会转告。”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 “没关系,找不到我会派人送他。”翱渊笑着看了亦忱一眼,只见她的脸上略有失落。 “将军不参加个比赛吗?” “本想摔个跤玩玩,可是山林那一带的领主今天也来了,我一会要和任勇去林里查看。” “任勇?哦,想起来了,柏二哥副将吧。” “正是,段姑娘的记忆还真好。” “那位长老对林子里有什么印象吗?他同意与我们合作了吗?” “他是同意合作的长老,我好像听到他对林子也充满怀疑,因为他那很多猎民从林子出来,都说林子里有邪祟。但是他曾找过林里的野人,他们只说林内有黑影。 至于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不懂。” 翱渊看了看亦忱说道,“我们一会去,你要来看看吗?” “好,我与你们同去。” 亦忱跟着翱渊、任勇,带着二十几名士兵,便进了她和卓英见了几回都未进的林子里。 有几次亦忱想要自己偷入,但是怕在里耽搁太久,卓英见不到她对她的身份怀疑,现在就完全没有这些顾虑了。 亦忱本是骑着马,但见林间无路,草木茂盛,便把马匹都留在了外面。 林里都是细高的松树,脚下是松软的松针,四周弥漫着松油的气息。按理来说,松树林内不应有狐狸,如此,那狐狸定是可疑人所养。 亦忱等人静静地向林内走去,忽听一声尖叫,转身一看,身旁的士兵倒下了一名,他的额头插着一根细镖,木身羽尾。 “这是什么木头,居然如此坚硬。”翱渊捏着细镖,不禁提高了警惕。 “楛木,尖而韧,据说用它做的石弩可以插入铁中。”亦忱拿着细镖说道,这种木她在水界的兵器古书里见过。 “大家小心点,看四周有何动静。” 士兵们围成一圈,每个人的眼睛都在这暗林中搜寻,可是四下并无身影。 这时亦忱似乎听到了又来一支,便顺声抓了过去,在距翱渊眼睛一寸处抓到了这支细镖。 几人顿时大惊,“翱渊你们快出去,这里交给我,我不怕这东西。” “可是……” “这是命令,你们快撤。”亦忱向林内跑去,她可不想让翱渊在此遇害。 这时身边的细镖嗖嗖飞来,都被她打下,还有几支插在了她的衣服上,若是换作他人,便已被伤。 此时忽见林间有道身影,亦忱加速追去。 40.儒兰天国 亦忱捉住身影,只见他忽一细镖,向亦忱的右眼飞来,亦忱伸手挡镖,使其逃脱。 亦忱缓过神来,细听林间的声音,此时林间的风亦静,树亦眠,弹指间的沉静后便是沙沙的脚步声。 亦忱一把捉住了那人的胳膊,将其扳过身子,面向自己。二人几乎是同时惊呆。 “是你!” “段姑娘,不知您为何来此林间?” “嗳怎么是你?我也想问你呢!”亦忱郁闷,这个时候他来捣什么乱啊。 “我听阿英说此林中有可疑之人,便提前藏于林中等候。” “勇士大会没结束呢,你不陪卓英,反而来找等可疑之人,你这男人还真是有正事儿啊!”亦忱冷笑着松开拉着他的手。 他浅浅笑道,“我只想自己先来看看,看能否查得出个结果,也免得阿英惦念。” “刚才的细镖是你的?”亦忱看着他的手里仍然握有一支。 “正是在下的,林间昏暗,看不清自己人,伤了无辜,还请段姑娘恕罪。” “算了,走吧。”亦忱感到没趣儿,狐狸没打着,惹一个麻烦。 亦忱分明觉得这周晖就是有问题,却找不出证据。卓英偏又那样迷恋于他,若是告知卓英,伤了她,又于心何忍? 亦忱出了林子,翱渊赶了过来,“怎么样?抓到了吗?” “没有,还好碰到了周晖,以后你们若是进林,便叫他一起吧,他对这里比我们熟悉。” 翱渊心照不宣,没问什么别的问题,便随她一同回去了。 亦忱也不知为何,将飞细镖是周晖一事瞒了下去,要翱渊以后和周晖一同进林。她也是想让自己人少受点伤,毕竟她不确定周晖是否还会再用细镖伤害柏家军。 五天的勇者大会一晃而过,这几天亦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周晖,但这几日他比较安稳,没有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 唯独让亦忱惊异的是,他似乎对卓英更好了,几乎是每时每刻陪在卓英身边,这可让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甚是开心。 卓英为亦忱准备了路上的行囊,尤谒也不知何时回来,他不在便没人在途中帮她带水带饭,这回只能自己带着东西去儒兰国。 “这里交给我,儒兰国就交给你了。”柏清琛理了理亦忱的行囊,拍拍马身,看着亦忱淡淡笑了。 “有你在我放心,柏将军也放心,爹也放心。”亦忱的目光在柏清琛脸上扫了好些遍,他算是央国家族里最合亦忱心意的哥哥,亦忱自小就与他比较亲昵。 少时一别,多年不见,见的只有书信和偶尔的小信物,如今战乱,他需征战四方,再见又不知会是何时。 亦忱知道,就算她与儒兰国谈妥,回来也只是直向北行,回到风鬼城,与卓英、柏清琛等一别,便不会再回此地。 这时翱渊又过来,“酒懵子,这个别忘了。”翱渊小声向她道,随即将皮酒壶绑于亦忱的马上。 “呵,混熟了,不叫段小姐了?”亦忱斜睨着眼看他。 “不敢,等以后回了皇城,您可是会被封为金花大将军的。到时候在下还是您的下属。” 听他这么说道,亦忱哈哈大笑,抽了他肩膀一下,“你就别跟着捣乱了,咱们风鬼城再见。” 翱渊也噗呲笑了出来,“听从您安排。” 卓英含笑拉着亦忱,略有不舍,“一路顺利!” “成婚前想好要什么了记得告诉我!” “一定的。” 亦忱看了眼卓英和周晖,向大家挥了挥手,策马西行,前往儒兰国。 儒兰国地处整片大陆的最西侧,据说它的西面便是海洋,国土狭长呈南北走向,虽是没有央国领土广阔,但也算得上是西境中的大国。 儒兰国在央国建国之时便是友好国,是他们助央国攻下的西境等地,现在柏、赵两家的封地,就是当年儒兰国帮央国打下的。 亦忱要去的地方位于儒兰国的南侧,待她回来便可从儒兰国境内北行,再从北面穿回风鬼城。 儒兰国与央国之间隔了一道绵延的长峰山山系,此山便是两国分界的天然屏障,但是南北两侧有路可通。亦忱南行,亦是为了绕过此山系。 儒兰国的境内不似央国西境,儒兰国内多为河流与平原,而央国的西境多是高山与沙漠。 亦忱带着随行队伍行了几日,便抵达儒兰国的皇城,金河城。 进入金河城,迎面而来的便是炽热又潮湿的海风,风中夹带着腥咸的气味。 金河城的西南部便是沉日海,在金河城看落日,总像是太阳沉进了海里。 亦忱本以为自己和小队伍而来,到了可以休息下,休整完毕次日再议正事,但是没想到一进金河城,便看到万民朝拜的盛景,原是儒兰国的弥雅公主亲自骑着象来迎接。 亦忱骑着马,需要仰望坐在象上的弥雅。弥雅和身边的译者说了几句后,译者告知亦忱等人进宫享宴。 金河城的整体就是象牙白色,从石砌的城门,到可行四只象的主路,均用白色石块所砌。 亦忱看向这些石块,均是半丈见方,中间无缝隙,真不知道他们在哪找的这么多巨石。 金河城的建筑均是西域风格,拱形的门窗,圆弧为顶。路两旁的商铺均用鲜花装饰,城内的墙上爬满了藤曼和蔷薇。 虽然花朵满城,但城内却是比较浓郁的海味,而不是像香廖城那种芳香。 亦忱从四周收回眼望向弥雅,只见她身着淡紫色紧身绸衣,腰间坠着挂了红宝石和月长石的金链,头上戴着猫眼石的发网,金色的头纱泛着光芒。 她给亦忱留下的就是这个背影,亦忱看不见她的脸,她戴着头纱与遮面,脸庞被捂得严严实实。 城内的百姓不晓得都在说些什么,用儒兰国特有的手势,俯身对着弥雅叩拜,但是弥雅从来不屑给他们一个回应,哪怕是点个头或者看一眼,似乎都没有。 弥雅公主也没有理亦忱太多,只叫她去宫中用宴后便一直留个背影。 亦忱有些郁闷却并不恼火,她并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但是看公主的这个态度,似乎不大友好,可要说不友好,人家还亲自到城门来接了。 这儒兰国的态度让亦忱很是不解,她从未来过儒兰国,对这里的全部了解都是通过他人口述。 有人说这里人们热情好客,民风淳朴,还有人说他们待人冷漠,只是喜欢装装样子。 人们的说法不同,亦忱便无法判断此次合作是否会顺利。 行至王宫的门下,不得不说,他们的王宫的大门和城门颇为相似,唯独不同之处便是王宫的城墙上,摆有许多琉璃箱子。 “这些箱子是做什么用的?”亦忱问向译者。 “这是用来装人头的,那些犯了重罪的人头会被放在这个箱子里,展示在城墙之上。” 听到译者的回答,亦忱不禁觉得有些残忍,继续问道,“那岂不是容易腐烂?这城内的空气如此潮湿,宫墙上摆个烂头,多不美观。” “不会的小姐,我们的箱子便可以使头颅不腐,让所有人都能看清犯罪者的样貌,让人们引以为戒,以此为辱,不再犯相同的错。” 亦忱看向那些空箱子,咬了咬嘴唇,不再言语。 41.疯癫艳后 进了儒兰国王宫的大门,便是一条彩琉璃铺设的主路,亦忱低头看去,路上用彩色琉璃石铺成一幅幅画卷,有飞鸟与花朵,还有火焰与冰川。 路的两旁,是平行的两道河流,河内流水清澈,缓慢,河床清晰可见,亦是主色调象牙白。两条河水泛着金光,亦忱不禁眯了眯眼。 抬眼望去,路与河的尽头便是瀑布,走进一看,在瀑布中间,有道淡蓝色的理石台阶,由于石体浅蓝,纹路深蓝,远远望去便与其两侧的瀑布浑然一体。 台阶顶端,可见如天宫般的云雾,云雾缭绕在圆顶城堡之上,嵌有水晶的窗棂泛着光芒。 主殿由石柱撑住穹顶,石柱间隔一丈,高约三丈,上顶端隐藏在云朵状的梁内。 每个石柱的缝隙间悬挂着清透的白色纱幔,清风徐徐,纱幔随风而舞。 亦忱被侍女引到位置上坐下,桌上雕花的铜制餐具已经摆好。 “公主为了表示对您的尊敬,特意准备了昂贵的铜制餐具,如果您用着不惯,也可为您换成银质餐具。” 译者轻声在亦忱的耳旁说道,亦忱四处张望,发现除了公主以外的其他人,均是银制餐具。 物以稀为贵,在这没铜矿的西境,铜制品反倒成了上品。 “不必更换,感谢公主盛情。”亦忱笑道,这里无人知道,她在家用的均是木质器具。 酒宴开始,宴厅中央走上许多弄臣,他们穿着鲜艳,有一位甚至穿着和公主颜色近似的衣物。 节目开始,弄臣们一幅幅滑稽的样子,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呲牙咧嘴,时而泣涕涟涟。 这是他们的习俗?亦忱不懂这群弄臣在演些什么,便沉默着观看,但是语言不通,他们说的话,亦忱都不理解。 四周的王宫大臣哈哈大笑,弥雅却面无表情。随亦忱而来的使者们保持着礼貌,微笑看向舞台,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表演让他们内心很是不满。 终于将冗长枯燥而又无礼的宴会熬完,亦忱随使者回到公主安排的住宿。 这算不得是间完整的屋子,屋内三面都是比门还要宽阔的窗子,窗无遮掩,只用清透的纱幔遮住。 亦忱在屋内转了一圈,想要离开的情绪多了几分。今日一切都不顺,首先是傲慢的弥雅公主,其次是难以下咽的酒宴,还有令人尴尬的表演,现在就是无法入睡的房间。 这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亦忱规劝自己,别想太多,希望明日尽早见到国王,商讨牵制赵家的计划。 夜班三更,她似乎听到了女人呜咽的声音,她坐了起来,看向四周,床的前方望去便是宴厅的顶端以及主路和河流,床的后方是山,两侧的方向均是空旷的长廊。 长廊上并无人影,亦忱下地走向后山,此山因高且无月光,山间只有漆黑的一片树影。 亦忱回到床上,半睡半醒之中,仿佛听到一名女子在浅声吟唱,声音哀婉凄绝。 次日清晨,在一群女侍者的注视下,她爬起床来,准备今日的商谈。 她随一名译者先去共用早膳,顺便问了下自己住的地方,可曾还有其他女子。 译者问向弥雅,只见弥雅没做任何回答,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一般。 亦忱心中暗自郁闷,这儒兰国居然有个冷木头般的公主,还有,国王又不知为何,迟迟不肯露面,这是将央国视成了什么? “国王殿下准备和我在哪商议呢?”亦忱问向弥雅,弥雅停下手中的刀叉,看向亦忱。 “抱歉,使者,父王最近身体抱恙,无法与您议事,希望您可以等待几日,我会用最高的礼仪招待您。”译者将弥雅的话传给亦忱。 亦忱内心叫苦,您们已经很无礼了,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最高礼仪是如何待人。 “公主,我晚上休息的时候,不用侍女们在旁陪伴,有人在旁我难以休息。 还有,我功夫高强,您也大可不必顾虑我的安危。” 亦忱说此话时,想到了昨夜的声音,她认为那可能是侍女间的问题。 弥雅淡淡微笑,她只有在吃饭时才能露半张脸,其他的时候,亦忱均是隔着面纱看她。 白日里一整天,亦忱都被冷在休息的寝殿,她思忖着如何快点商议。 正当她在屋里踱着步子时,又听到了女人嬉笑的声音,她忍无可忍,便入山间,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山间的植物很像槐树,芳香阵阵,来到一棵树下,亦忱看到了那个身影,此女子身着白色的丝绸裙,料子异常轻薄,亦忱可清晰看到她背上的脊骨。 “你是何人?为何独自一人在山间嬉笑?” 亦忱说罢,想起当地人应是听不懂她的话。 亦忱向她走去,这时女子忽然回头,惊得亦忱停了脚步。 只见她苍白的脸上爬满了蜈蚣一样的伤疤,呲着黄牙笑着看向亦忱,眼睛四周是通红的血疤。 “山间的花朵开了,你在采花吗?”她忽然开口,声调像是吟唱。 “你会央国的话?”亦忱惊讶。 “我就是那花啊,她也是那花。你说你爱花啊,我说我是花。” 亦忱愣在原地,听她哼唱着,不明白这女人究竟在疯言疯语些什么。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亦忱蹲下身,看着她问道,只见她不再说话,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可是斯达王子的最爱,司美娜雅皇后。”她说罢,发出了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儒兰国的皇后是谁,亦忱并不清楚,但是关于斯达王子,她在宫里曾听到过些传言,他是弥雅的长兄,英俊高大的他是儒兰国出了名的美男子。 本来也是儒兰国的储君,可据说因为忤逆被国王废黜,从此下落不明。 “斯达王子现在在哪呢?”亦忱试探着问她,只见她愣了一下,爬到亦忱的眼前,端详着亦忱的脸。 她臭烘烘的口气扑到亦忱的脸上,亦忱秉着呼吸,静静地任由她观看,她看了一会忽然说道,“不告诉你!” 然后转身用手抠地上的土,亦忱挪到她的身旁。 “你看,我们会说相同的话。你可否认识央国的谁呢?” “我是江国公主。”她歪着脑袋自豪地说道。 亦忱看了看她,江国已经覆灭,取而代之的是央国,若说她是江国公主,至少也该一百多岁了。 亦忱无奈起身,自己为何要与一名疯子浪费时间呢。 “你自己慢慢玩吧,反正你不告诉我斯达王子在哪,我就不理你了。我可不稀罕什么江国公主,江国早就没了。” 她忽然起身尖叫,“你撒谎!江国在山的东方,有着日升之海,岂是你这寻常人可见的!” “好好,我见不到,见不到。”亦忱已是懒得与她浪费时间,便转身要走。 “你要是带我回江国,我就告诉你王子在哪?” 亦忱听此停了脚步,“在哪?” “王子啊,藏在弥雅公主的床下。哈哈哈哈……” 42.弥雅之殇 “……”亦忱转身寻她,忽见她疯疯癫癫地跑了,边跑边笑。 亦忱感到头皮上爬满了小虫,啃咬得她难受,便匆匆下山,回了寝殿。 进了屋子便大声呼喊译者,将译者叫来以后问道,“甘娜,请你对我如实相告,山上的那个女人是谁?” “是王后,我尊敬的小姐。”译者说罢如忏悔般低头。 “王后为何会那般模样?” “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王后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她就应该承受那样的惩罚。” “那是王后啊,一国之母啊!” “当今的一国之母是弥雅公主。” “废了再说废了的,她全身的伤疤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在折磨人吗?” “陛下说了,那伤疤也无法让她赎清罪过。” “她犯的错你都知道?”亦忱惊讶。 “儒兰国上下,举国皆知。” “她怎么了?” “她和王子犯错被捉,这是儒兰国王室众人皆知的丑闻。” 亦忱瞠目结舌,缓了一会儿说道,“可她却诬赖公主。” 译者为亦忱倒了杯酒,看着亦忱的眼睛平静地说道,“她没有诬赖,公主是受伤的那个人。” “真乱啊,怪不得弥雅公主那么阴郁。” 亦忱嘟囔着,心想那种事译者都和她说了,自己也没什么好防备她的。 “其实公主懂你们的语言,你可以直接与她谈。” “那她还要你在中间传话。” “因为您代表的是央国,她代表的儒兰国,她不得不用国语和你讲话,这样臣子和百姓才尊敬她。” “好吧。” “您不想亲自和公主谈谈吗?” “她有空搭理我吗?”亦忱无奈,自己从来就被凉在这,弥雅怎么会理她。 “公主她等您很久了。” “真的?那你们卖什么关子,还不快带我去见她。” 亦忱跟在译者的身后,穿过层层长廊,走到弥雅的寝殿,只见弥雅手持螺纹高脚杯,正望着她。 “公主殿下,人已带到。”弥雅示意了一眼,译者便转身离开。 “公主。”亦忱向弥雅鞠躬行礼。 “听说你是央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公主可有何事?” “你知道我的故事了吧!” “只是听说而已。” “听到的,未必就不是真的。” “我可否为公主做些什么呢?” “我母亲你看到了吧?” 亦忱诧异,难道那个疯女人是弥雅的生母? “她几年前就疯了,现在的她你也看到了,衣服不穿,人又不正常。” “我感到遗憾,公主。” “没什么的,大家都当做笑话看了,你看那天宴会,我找人演给你看,别人都笑得多欢啊。不得不说,我的这几个弄臣,演的还不赖吧!” 亦忱方才想起宴会上一幕幕,原来他们演的就是皇后、公主和王子之间的故事。 这种丑事,现在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做节目,亦忱顿时对弥雅的这份洒脱而心疼。 亦忱低了低头,不再言语。 “父王他病了,真的病了。若说储君,想必你该知道吧,兄长他已被剥夺了权力,现在,就剩我自己了。” “知道,公主。” “人们只知道王子下落不明,这些年,父王希望尽快有新的王子,但是他毕竟年纪大了。 你知道吧,年纪大了,我还是希望他可以安享晚年,不再为国事和家事而操劳。” “现在是您在摄政?” “可是你知道的,这儒兰国里,还是有很多人,对女人执政存在偏见。” “是否是好的执政者,与男女无关,要看执政人的能力了。” “我再给你讲点家事吧。” “好。” “母亲和兄长的事,想必你是知道了,由于父王废黜了兄长,他一时恼怒,便将我也拉了进来,我那时年少,除了害怕,也不懂得该怎么做。 后来听闻和亲可以离开,便日日盼着他国来人将我娶走。可是等来的,只有无尽的噩梦。 我便用些计谋,让父王知道了长兄对我的事,父王随即叫牧师为长兄施了石刑,你看,他还在这呢!” 弥雅说着,掀起床铺,床底下钉着一塑石雕,这个人的模样清晰可见,亦忱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我母后原是没这样疯癫,但是见了长兄在此,便彻底疯了。父王见她如此痴缠,便下令,每日在她的脸上留道丑陋的伤疤。 这样,便没有人再知道那可耻的人,就是曾经的皇后了。 我后来长大,停了父王对母后的刑,可她成了什么鬼样子,你也见过了。 现在父王重病,全国上下的事均是我和几位老臣代理。 老人家们办事啊,你能理解吧,他们很有自己的主意。尤其是自己有点兵权的那种,更有自己的主意。 我这么说,什么意思你懂了吧。” “现在南方的兵权在公主您的手里吗?”亦忱抬眼与弥雅对视。 “当然,但是北方就不好说了。” “还好我们央国的北方比较好说。”亦忱看着弥雅淡笑,两人心照不宣。 弥雅将错金雕花符摆在桌上,亦忱拿出了另一半摆在桌上。 两人于当日的下午,在议政大殿内签署了这份合约,如此一来,央国便不用惧怕赵家会出兵,因为他的南部有强大的儒兰国。 亦忱次日便于儒兰国离开,走到城门之时,回望在象上的弥雅。 公主虽然得到了万民的敬仰,但是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她为了不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便终日遮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你即使不说,别人也会知道,知道了以后反而会大惊小怪。如此而已,那还不如让这个秘密不再是秘密,这样的话,即使被人提起,心里也不会难过了吧。 归途仍是在儒兰国,但这回去的路,恐怕不会像来时那么顺利了。 有些事你觉得他人不会知道,但是人家并不一定猜不到。 亦忱北上,行到一座名为铭江城的地方,便有人想要邀请她去做客。 “我们有事,急着过城,城主好意,本姑娘心领,但是要务在身,不便久留。” 亦忱说罢,拉着身后的使者要走,这时城内的士兵纷纷而出,将她们团团包围。 “小姐,这不是我们这群做下人的说的算的,城主邀您相约,就请您还是去一趟吧,不然,我们今天也不会让您经过的。” 译者译完后,看向亦忱说道,“看样他们就是和公主作对的那伙势力,他们必定是不想让姑娘和公主的合约生效,才在此阻您回去。” 43.围追堵截 亦忱正想着该如何摆脱他们,只见身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有些事情,宣扬出去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下场。 “先随他们去吧,其他的事我们找机会再说。”亦忱看向译者,译者向城门守卫示意,几人便随他们而去。 与其说是被邀请,不如说是被软禁,好在亦忱并不担忧,她告诉译者和使者们,半夜的时候她会先放出一部分人,先出去的人需要引起守卫的注意。 当守卫们注意力在逃跑者身上时,自己这边再想办法逃脱。 她本想让谁带合约先走,但是这随行的人里无人可使她放心。 小神仙啊,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可是现在即使尤谒回来,也寻不到亦忱在哪。 夜半三更之时,亦忱拆碎窗子,带着使者们逃脱,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向原路途逃跑,试图引起守卫注意,另一部分先找地方躲藏,伺机再逃。 她将使者分成两拨以后,便独身一人藏在附近,想看看这胆大的异国人究竟是谁。 次日清晨,她独自留在原处,等待来人。 “你是央国的是使臣?”来人身旁没有忘记带名译者。 “是我。” “其他人呢?”询问者的语气并不友好。 “你们不是要使臣来做客吗?我是,其他人也就随行,没必要留他们做客了吧!”亦忱看向来访者。 “可以,只要使臣可以与我们合作便好。”此人说着,便示意守卫将亦忱带走。 亦忱走在他的身后,只见他身披一件丝绒的黑色斗篷,上面用彩珠拼成孔雀尾的图案。 “在你们这里孔雀是什么意思?”亦忱问向译者。 “回小姐,是铭江城的吉祥鸟。”译者刚回答完,就见穿斗篷的人冷冷地与译者说了些话。 “你们说什么呢?”亦忱看向译者。 “大人说我没有和你说话的权力,让我把我们的每句话都汇报给他。” “哈哈,还会这样,那麻烦你转告他,他穿着袍子的样子,甚是丑陋!” 亦忱说罢,黑斗篷好像知道她的不是好话,停下了脚步,严厉地问向译者,译者低头回话。 亦忱看在眼里,笑在脸上。穿黑斗篷的人看来严肃,但看上去也就是名谋臣,不应该是城主,想要见城主,还需忍耐。 他们带亦忱进了一间会厅,会厅内雕梁画壁,很是华丽。可这精心制作的一切,在亦忱眼里都是华而不实的样子货,谈判之地,更重要的是谁有话语权,而不是浮夸的装饰。 “央国的使者您好。” 内厅有名看起来应是城主的人,此人年龄未到花甲,却满头银发,长白眉,吊梢眼。 “你是铭江城的城主?”亦忱问向讲话之人。 译者在中间传着话。 “想必邀您来此,什么意思您应该知道了吧。”城主看似友好地看向亦忱。 “明白,但是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否会与你合作呢?” “因为你们需要的只是南方的兵权,但并不在乎这儒兰国真正的权力在谁手里,谁有权力,谁就是你们的契约伙伴,不是吗?” 亦忱轻轻笑了下,回他,“可是我们都是女人,又都是比较年轻的女人,这相仿两个人间才应该更谈得来吧?” 亦忱说到此处,走进城主的身边,细细观察他的眼睛。 “公主还没有正式登基,就算她真的登基,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在登基大典上没有意外呢?这个世界上,权力大位置高却英年早逝的人比比皆是,你说不是吗?” 城主说罢,盯着亦忱的眼睛,阴鸷的目光里写满了阴谋。 亦忱看看他,轻声又问了一句,“您就是城主吗?” “正是。” “我又该如何相信你在北部的实力呢?” “若你信我,会看得到的。” “万一别人也提出同样的方式想要对付您呢?” 亦忱歪头说道,故意蹙眉,似在同情他。 “哈哈哈,如此你大可放心,你看到没有,他们,”说着指向厅内其他样貌普通穿着浮夸的老叟们,“他们都是我的势力。” “这是你的所有人?除他们外还有吗?”亦忱看向这群人,继续问道。 “还有的,正要去参加公主的登记大典,我可是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一份非常华贵的大礼。如果公主收下,央国来的贵客,我相信你定是不虚此行。” “我敬爱的城主,今天能够与你相识,我也不虚此行,不是吗?”亦忱看着城主爽朗地笑道。 “不愧是央国的使者,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城主骄傲地笑道,说罢,抿了一口酒。 亦忱瞟了一眼酒杯,就连那酒杯,都浮夸到令人生厌。 “但是,城主您的待客之道我很是不喜欢,您要知道,我昨夜可是没有休息好。” 亦忱噘着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这还不简单,若是您签了合约,我这城内的寝殿还不任由你挑选。”城主说罢,嘴角上翘,露出邪恶的笑。 可是老东西再耍这种风趣,真真让人看着恶心了。 “不过,我先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当讲。” “我想知道城主您为公主准备的可是什么贺礼啊?我这远道而来,还真想开开眼界呢!” “上等好酒而已,还有的,你以后自会知晓。现在,你该说想要住哪了吧!” “好啊,您近一点,我告诉你今天我想住哪。”亦忱说罢,斜睨着眼,勾勾手指,示意城主靠近。 城主轻蔑笑着依身过来,亦忱以众人还未反应的速度掐住他的脖子,只听咔咔几声,手指再次发力将其撕开,随后,她将那骇人的东西扔在了桌子上。 只听咣当一声,现场先是沉寂,随即尖叫四起,门外的守卫鱼贯而入。 “众位看到了吗?这东西明日就会展示在金河城的城墙上,我看到城墙上可是准备了几十个琉璃箱子,想在那露脸的,现在大可对我动手。” 译者跌在桌下,哆嗦着喊出这些话,他用手擦着脸上的血迹,眼泪流了出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亦忱掀起金丝绒的桌布,将桌上的东西包好。 “这回我也有礼物送给弥雅公主啦,我要去参加公主的登基大典了各位! 日后有缘,央国见啊! 哦,对了,或许也不用央国见,我的士兵们也可过来,但是你们应该祈祷不要有那一天。 毕竟呢,你们和弥雅公主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相亲相爱多好呢,何苦还要像城主一样到城墙上丢脸。” 亦忱说着,拍了拍手里的东西,译者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晕倒过去。 士兵们也不知是该抓还是不该抓,黑袍子谋士愣在原地,亦忱来到他的面前,指尖戳住他的脑门,一个鲜红的血点印在他的头上,随即一股温热的细流从亦忱的指下流出。 只见他咽了咽口水,鼻尖上溢出汗珠,向后退了一步,让出门来。 亦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扛着桌布包裹的东西,摇摇摆摆地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44.速救弥雅 亦忱策马奔腾,一路从未休息,只为了在弥雅登基之前赶到金河城。 亦忱进城之时,正赶上弥雅登基的当日,全城堵得水泄不通,城内已经无法骑马,亦忱无奈只有在人群之中急速穿行。 册封大典已经开始,城内奏起声乐,代表着富饶的火把熊熊燃起,弥雅公主即将接受国内各封地领主送来的贺礼。 等一等,弥雅,别喝酒,弥雅。亦忱在心中喊着,忽然感觉几日前还走过的主街,现在急行竟觉得如此艰难。 亦忱心中的鼓咚咚地敲着,等一等,一定要等一等。 亦忱穿过层层人群,在宫门口却遭到侍卫的阻拦,亦忱拿出令牌与他们看,可是皇宫侍卫并不认识央国的使者令牌。 外国使臣一般都是由公主的译者直接带进城,现在无译者,侍卫无法放亦忱通行。 此时的弥雅公主正站在神台之上,手持酒杯,笑着向广场上的人群致敬。 难得看到她的笑容,今日一睹公主芳容,城内百姓如沐恩泽,纷纷跪地朝拜。 亦忱等无可等,纵身跃了过去,侍卫大惊,纷纷在身后追赶,亦忱跃上城楼后高耸的神台,一把抢下弥雅的酒杯摔向旁边。 众人皆震惊,随即侍卫将亦忱控制。 弥雅示意他们退下,侍卫们迟疑了一会,看了看弥雅便退下神台,亦忱躺在神台下的台阶上,喘着粗气张大了嘴笑着。 “公主,我也来为你送登基礼了。”亦忱说罢,将手中的包裹扔给弥雅,弥雅拍拍包裹,露出笑容。 “央国的使者,您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弥雅走下神台搀扶起亦忱,便在旁边为她赐坐。亦忱倚在座位上休息。 这时弥雅示意手下侍卫,只见他们将神台下穿着华丽的几人控制,公主和他们说着什么,随即又向围观的群众高举包裹,众人参拜之后,弥雅将包裹递给身后的侍女。 侍女接过之后离去,弥雅在大祭司的仪式中,加冕为女王,看到弥雅戴上皇冠的一霎那,亦忱心中的石头才算放下。 仪式结束后,亦忱随弥雅回了议会厅。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弥雅看向亦忱。 “我知道你会信任我。”亦忱回她浅笑。 “这回我们的合约就算是真正生效了。” “南屿之地就交给公主了。” “你就不怕我临时变卦吗?”弥雅睨着眼向亦忱笑道。 “我想北地足够让您分心了。” “时间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吗?”弥雅摸着合约上的缎带看向亦忱。 “在。” “如此甚好。” “公主,我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 “您是如何料到所有人会在铭江城?” “天上飞的鸟儿,路上跑的马儿,都是我的眼。”弥雅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向亦忱。 只见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知道那酒定有问题,可是就想看看身边是否真的有人愿意出手阻止。” “他们并不知这酒有问题吧?” “这群人常年相伴,谁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猜还猜不到吗,不过是群以自己利益为大的老狐狸罢了。 若是成事,我喝了毒酒,在铭江城城主那也有条退路。 若是不成,便又继续为我效力。” 弥雅说罢,望向窗外,城内盛景尽收眼底,身在这金河城,心也被镀上了它的色彩。 “看来您还有段长路要走。”亦忱看向弥雅笑道。 “真希望这段路上一直有央国的你作陪。” “公主如此抬举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亦忱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关于北部的铭江城一事,对于儒兰国而言也只是缓兵之计,央国现在北部混乱,想要调兵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亦忱和弥雅心知肚明。 但是现在却可利用弥雅的南境部队分散赵家兵力,如若赵家战败,将南屿之地暂且交予弥雅保管也不是不可。 现在天下的公敌便是赵家,只要可以牵制住他们的人,便是央国的友方。 亦忱辞别弥雅,便向风鬼城方向回去。 再次途径铭江城时以为自己会被报复,虽然有些心惊,但好在有惊无险,一路畅通回到了央国。 自从去了香廖城等地,离开风鬼城便有月余。 此次儒兰国之行,尤谒又不在身边,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他们魔界的事,又会对央国有什么影响呢。 亦忱想着想着,便也回到了风鬼城。 “哇……”小孤烟见到亦忱的身影大笑。 风兮抱着孤烟在关隘迎接亦忱,“最近怎样?” “风鬼城这边还好,附近的赵军有所转移,据说是去了蹙眉山一带。” “我在去儒兰之前便在那边,这几天听到有何进展了吗?” “听说是要开战,但是据说云麾将军联合了当地的众多部落,所以胜算比较大,是吗?” “的确如此,柏二哥留在那里,我们大可放心。对了,翱渊回来了吗?” “翱将军也是今晨刚回来的,本想留到蹙眉山一带的事处理完,但昨日柏老将军紧急调他归来。” “听没听说是何事?” “还不清楚。”亦忱和风兮边说,边走到了柏将军的营帐。 风鬼城虽是有住宅,但是柏将军自来了这里便习惯住在帐中。 “柏将军,爹。”亦忱进帐正好看到翱渊,“翱渊你回来了。” “嗯,不过没见到尤谒。”翱渊心知她想问什么。 “他忙他的吧,这边暂时也不用麻烦他作什么。”亦忱淡然。 “忱儿儒兰国一事可否顺利?”段父看向亦忱。 “他们近些日子便会攻击南屿之地,到时就看赵家侧重哪一方了。” “很好,对了,皇城中有事需要你先回去一趟。” “我猜是喜事吧。”亦忱看着段父笑道。 “不错,还有,陛下说了,忙过这阵子,便想个称号封于你,免得你在四处奔波之时无名无份。” “我想段家千金和皇后侄女这个身份已经够了,陛下想给我什么封号您知道吗?”亦忱说罢,靠近段父耳边,段父笑笑不语。 用过午膳之后亦忱便可休息半日,明日一早又要起身回皇城。 “你这回去大概多久呢?” “听说是要去苏家的封地,这样的话,在路上就要半月。再加上准备婚典等事宜,我想得两个多月吧。” “储君成婚,毕竟是大事,但是结束之后你还会回来吗?” “到时候就得看这边的局势怎样了,我倒是希望不用我再回来。” “虽然我希望和你一样的结果,但我还是希望可以再见到你。” “你在战后有什么打算吗?留在风鬼城,还是去柏家主城,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亦忱看向风兮,又摸了摸孤烟的头。 “家乡是回不去了,那里已是一片狼藉。风鬼城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可能会去柏家主城,也可能会寻新的地方。” “无论到哪了,记得告诉我,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跑过去,找你吃酒。” “哈哈,那好,等那时候孤烟也会说话了,让他陪着你划拳。” “他还小呢,你就让他吃酒。”亦忱哈哈笑着,用手指敲击孤烟的玩具逗他。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不知苏家一行,可否一切顺利。 45.皇室姊妹 亦忱回到皇城,便进宫领旨,准备去苏家迎亲一事。 “亦忱姐,我听说苏沪姐姐要祭拜家祖,所以要你和皇兄共同过去是吗?” “好像是这么个说法,其实我也不大懂。”亦忱和尘邈一边在后花园中品着甜点,一边聊着。 “从小到大都以为你会是我未来的皇嫂,现在换成苏沪姐了,真意外啊。” “这场意外在我回来时你就应该发现,再说了,换成苏沪不是也挺好的嘛。” “苏沪姐做皇嫂好倒是很好,可是你以后嫁谁呢?你都年纪一把了,也不知会有谁命那么好,让你下嫁过去。” “你应该考虑是谁比较倒霉娶了我吧。” “瞧你把自己说的,你除了爱打人以外,哪点和我们女子不同啊。” “你应该说我除了长得和女子相同以外,还有哪点和你们女子相同吧。” “你瞧瞧你说话,真是有趣,不过亦忱姐,我也好想和你们一起去苏家啊,但是母后和父皇都不允许。”尘邈说罢,叹了口气。 “你是嫌常在宫里闷得慌吗?”亦忱看向尘邈,只见她雪白的肌肤透出桃粉,樱唇翘了一翘,欲言又止的样子。 “嗷……我明白了尘邈,你是想见什么人吧。” “她啊,她想见苏格大哥。”尘奚这时走了过来,拍了拍亦忱的肩膀,挑眉看向尘邈。 “难道姐姐不想去吗?我想皇姐也是想去的吧。” “嗯?尘奚你也有问题啊。”亦忱打趣尘奚,只见尘奚默默坐下,瞟了一眼尘邈说道,“我的妹妹,我可是父皇指过婚了,你以后可不要乱讲。” “嗯?什么时候的事?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亦忱看向尘邈。 “姐姐不喜欢,不让说。”尘邈品了口甜糕,撇撇嘴看向亦忱。 “莫要胡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的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让我嫁谁,我便会乖乖嫁谁。” 亦忱听后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是没有愠怒。 “你能不能自己有点主见,你要是稍有一点自己的主见,父皇和母后也会酌情考虑,选你心仪之人。” 尘邈放下手中的糕点,趴在桌上看向尘奚。 “我这身份注定不是心悦谁就可以和谁在一起的。”尘奚看向亦忱。 “那是因为你心悦之人太低贱,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哪怕你看上的是五大家的任何一个,父皇母后都不会为难于你,奈何你偏瞧得上那上不了台的人。” “对啊,我的心悦之人就是因为上不了台面,所以我才要嫁一个让你们看得上的人,免得入了我们家,还要处处受制于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什么人来了不都是得听父皇的吗,难不成你找的人还能凌驾在父皇母后之上。” “尘邈,好了,说什么呢。”亦忱连忙让尘邈住口,此时的尘奚已经红了眼眶,狠狠瞪了尘邈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亦忱欲去安慰尘奚,只听尘奚说道,“亦忱姐,我心里难受,你让我静静吧。” 尘奚说罢,快步跑走。 亦忱无奈,回去拉了下尘邈的手。 “你知道吗,我就是想让她死心。”尘邈看着尘奚的背影说道。 “她究竟看上的是谁啊,让你如此排斥?” “羽林卫统领,萧金轩。” “哦?是那个萧翰将军家的孩子吗?” “萧翰将军族里的,要是萧翰将军的亲儿子,也勉强了。可又不是,听说他少时便没了父母,如此命硬之人,又怎敢让他做我们的亲属。” “尘邈,话虽是这么说,且尘奚和他在一起确实不大可能,但我们做姐妹的,不理解她就算了,更不要再挖苦和贬低萧统领了,毕竟人家也算得上是才华出众。” 尘邈傲了傲脸说道,“你说的倒也是,那个统领可深受宫里这群丫鬟嬷嬷们的偏爱呢。” 亦忱听她如此说道,虽觉得有些无礼,却又不是不无道理,尘奚和这样的人确实是毫无可能。 “不知陛下将尘奚赐婚于谁呢?”亦忱问向尘邈。 只见尘邈慢慢道,“王家和咱们这一辈的王老幺,一个胖墩墩的小崽子。” “什么?”亦忱惊愕,忽然想起了小王胖子,“不会是王萧吧?他也太小了。” “小是小了点,但是女大抱金砖嘛,这有什么的。” “他又胖又丑,怎么配得上尘奚。”亦忱此话一出,尘邈哈哈大笑。 “怎么,你还真信啦?” “原来是你在这逗我呢啊。”亦忱做伸手状,尘邈赶忙躲开。 “好亦忱姐,不闹了,她赐婚给了何家的四少爷,何家四通之地的领主,何玉轩。” “哦,不认识,但是听这名字,应该不错吧。” “人肯定是不错,但是咱们谁都没见过,许是以前也来过宫里,但是我们都没有见到。” “可能是,再说何家封地较远,这富饶的四通之地虽然出名,可是城主是谁我也是刚知道。” “不过皇姐说来也怪,她就是见过的男人太少了,不然又怎会看上那没日没夜守皇宫的萧统领呢。” “人的眼光向来不同,她究竟看上那人的哪一点,谁又会知道呢。” “不过话说回来亦忱姐,你就蛮怪的,你究竟是看上谁了呢,才拒绝了我皇兄。” 尘邈说罢,托着腮看向亦忱。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和忱寰哥共退的婚,我哪有拒绝忱寰哥的道理啊。我就是看他和苏沪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才想成全他们。” 亦忱提到了天,就想到了某人,彼时已是曾经,再见不知何时,是否会再见更是不知,不由得心里有点失落,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份失落很是荒唐。 “你成全了他们,那你和谁成全呢?”尘邈好似看出亦忱有心思。 “我嘛,来日方长,我习了那么多年的武,学了那么多的兵法和战术,不打几场胜仗,不封个将军什么的,哪有心思在那儿女情长。” 亦忱看向尘邈,笑得轻松,可是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有多么盼望可以休战,毕竟战争带来的饥荒和人民流离失所的样子她深铭于心。 可是那场战不打却无法结束,这世上本就是有太多的事难随人愿。 浮生一场,人意自然薄如云水。当初退婚算是做过的最任性的事。现在相识的人越来越多,在意的事也就越多,软肋自然也就越多。 亦忱此时不知,一位她所在意的人,正在远方,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46.尤谒被捕 旧历:央历156年 魔界,庚城封地幽洲 推动法阵,取下纳灵杵…… 魔界分为庚城、虚殿、蚩宫、墨山四家势力。现在魔界这四家势力全归属于夜王弩欧的名下,为其效力。 纳灵杵为庚城的镇地之宝,话说百年前庚城城主奎山来到此地,见此地魔灵二气融合甚好,妖兽植怪生长强壮,便知此地是利于魔灵修炼的宝地。 当时魔界已经烧过天界,天界的多地受制于魔界。奎山便向天界讨了可吸天地魔气的纳灵杵,在幽洲的虻兽身上施以法阵,将其镇压,并吸其灵魔之气。 弩燎、灵垣和尤谒带领影卫到此地来盗取纳灵杵。 弩燎和灵垣因为有灵家的血统,便可使用秘术,推动法阵取下纳灵杵。 尤谒和影卫们则在附近蹲守,防止魔军们来制止。 果不其然,当纳灵杵取下的那一刻,魔军蜂拥而至。 “弩燎,你和灵垣先撤,我们垫后。” 尤谒说罢,带领影卫扑向来袭魔军,灵垣和弩燎由于使用秘术,身体虚弱,急需休整便带着纳灵杵离开。 纳灵杵本是奎山为自己准备的,它像是一壶酿了很久的老酒,时间越长,越是醇香,有助于魔气功力的大幅提升。 奎山这些年之所以平步青云,成了魔界四大家族之一,也多亏了纳灵杵为其纳灵魔二气,使其修炼功力大增。 若是他知纳灵杵被谁盗走,定会要其性命。灵垣和弩燎一向在暗中行事,他们的身份绝不能暴漏。 但是尤谒,在魔界无人识他,虽然已要继承火神,但是除了天界无人见过他的模样。 尤谒同影卫与魔军拼杀了两日一夜,终是寡不敌众,被魔军俘去。 尤谒在拼杀之时也可以逃脱,但是他若逃了,奎山定会下令紧急追捕,那样的话不利于弩燎和灵垣使用灵杵,若是尤谒留了下来,奎山便有一部分精力在拷问他的身上。 至少有个人没逃,抓住他便可问出其同伙的下落,这样虽是看着给了奎山机会,但是却为弩燎争取到了使用纳灵杵的机会。 尤谒被魔军拖着进了庚城家的炽牢,炽牢炽牢,地如其名,火系牢狱,其内的业火烧灼程度丝毫不逊于阿鼻地狱。 尤谒此番进来,便不觉得自己能否活着出去。虽然就这样死在这里有些不值,但仍要为弩燎争取足够的时间,来让他吸取纳灵杵里的灵力。 尤谒被绑在炉笼之内,火油从头上至下浇灌而来,尤谒打了个激灵,咬紧牙根,眼里和身上烧起熊熊火焰,剧痛遍及全身,他的衣服被烧灼殆尽,只剩躯体被火焰紧紧包裹。 奎山过来,一令响指,火焰暂且熄灭,尤谒的汗如雨落,脸上已全部湿透,全身沾着衣灰,狼狈不堪,更让人看不见其神情。 “乖乖交代和谁来的,纳灵杵现在在何处,或许,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一些,少受点炽牢之苦。” “方才已经受过了,再受又能怎样呢?”尤谒拼尽全力说话,可发出的只有低沉沙哑的声音,他战了两日已是疲惫,肉身虽是不同于凡人,但被业火灼烧已很痛苦。 亏山一个响指,熊熊烈火继续灼烧尤谒脸庞,尤谒头部通红,泪水和汗水顺流而下,又被火焰灼热,化作呲呲的雾气。 “不要命的,告诉你,这不是普通的人界之火,纵使你有着神魂仙魂,也有灼伤的那一刻。 “把我烧尽了,你就彻底不知道纳灵杵的下落了。”尤谒抬头浅笑。 “呵,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够忍到何时?你不是说烧尽么,这倒也提醒我了,把你烧尽了,还怎么找纳灵杵。 所以呢,你命我可以留着,但是留的完不完整,这就看你的命大还是不大了。” 奎山说罢,一阵阴笑,伸手示意手下狱官,狱官谄媚着笑着,眯着眼看向奎山。 “给我一寸一寸剥了他的妖皮,看他能得意到哪时。”奎山说罢,笑得更欢。 “是,小的明白,城王,这剥妖皮通常都得伴着冥火灼,效果才好,听说啊,还有灼烧的香气呢!” 狱官说罢,挑着眉毛看向奎山,笑容异常灿烂,那巴结的模样,就差长个尾巴让他摇了。 “交给你,办好有赏。” 奎山看向尤谒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狱官看着奎山的背影,撇嘴笑着,招呼手下的狱卒们,“来人,上家伙。” 尤谒瞥见狱官的德行,轻蔑地笑了一下,他全然不在意什么痛苦不痛苦的事,他只希望弩燎可以快些用上纳灵杵中的气息。 狱卒拿起刀子的时候,看了看尤谒的脸,火光已将他的脸颊烘烤得绯红,脸上满是灰污,可棱角仍旧鲜明到让人能够猜出他的模样。 狱卒啧啧叹了几声,用力在尤谒的脖颈处开了道一寸长的小口。 “老老实实交代,不然这皮囊毁了很是可惜呢。”狱卒在尤谒的耳旁说道。 尤谒的嘴角抽了一下,瞥了他一眼。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现在这些可都是你咎由自取,到时候没了皮囊,活不成,可怪不得别人。” 狱卒说着,又是一刀,尤谒轻蹙了下眉头。 “猛料还在后头呢,你可准备受着了?” 狱卒说罢,落手又是两道,尤谒的脖颈处有了个见方的伤口。 “你确定还要自己受罪是吧?说不说?” 狱卒看向尤谒,尤谒并未抬眼,看都不屑看向此人。 狱卒眉头一皱,尖刀插入尤谒的伤口,只见尤谒咬紧牙关,额间的青筋暴漏,眼里胀满了血丝。 只见狱卒鼓弄着手里的家伙,不一会,把一片东西从尤谒的脖颈上取下,扔入旁边的火炉,呲一声,那皮肉便顿时烧焦发黑。 “你看吧,这些皮肉,在你身上,有妖气护着,便能完好,离了你的身,他们就只是普通的皮肉。 尤谒看着那块皮在炉上燃尽,并不理狱卒,这里的人均以为他是妖,谁又能想到一个半神会落得如此狼狈呢。 狱卒用铁钳夹起一小团冥火,幽绿的火光挣扎着,像是个不安分的幼兽。 “刚刚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这回可上真家伙了,就你这细嫩皮囊,可是承受的住?” 狱卒看向尤谒,尤谒只是盯着铁钳中的冥火,并不回他。 “你可是有事要和我们交代,不然,这家伙可就顺着伤口钻进去啦?” 尤谒看了狱卒一眼,不屑地浅笑。 狱卒眼睛一横,将那团跳动的冥火抵上尤谒的伤口,顿时间只听“沙沙”几声,尤谒的身上便渗出汗来。 他的脸上胀满青筋,眼球内爬满血丝,双眼通红,身上燃起熊熊火焰,四肢奋力挣扎,可是炽牢的铁索烧灼着他,使他无法挣脱。 47.石心铁肝 尤谒的四肢挣扎着,可是除了冥火触身时发出的那一声闷哼,便不再有任何言语,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只是他将这痛苦压抑在了心里,但是身体上的痛苦有时是压抑不住的,就像此刻四肢都在颤抖的他。 “你说说你,一介无名的小妖,虽是身子骨硬朗些,皮囊好了些,终究,不还是个小妖么? 不然,你们又偷纳灵杵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加速修炼,助你们早日成魔,可也不看看,这魔界哪有几个是凭着自己本事修炼的。 还不是生下来就是魔,自带魔气练成魔。 所以你呀,也别呈什么英雄,不然啊,这种罪,你今个可是得受上几遍呢。” 狱卒说罢,看向身后的狱官,只见狱官平静地喝着酒,示意他继续。 他便拿起刀子在尤谒的眼前晃了晃,“别怪我下手狠啊,谁让你对自己狠呢,到现在了,什么都不肯交代。你说你这样,我们也不好交差啊。” 尤谒看着那把刀,依旧面不改色,什么都不说。冥火刚触上身的那种剧痛是瞬间的,随之,还有现在持续而清晰的灼烧之痛。 狱卒见他不配合,便又施行,反反复复,如是而已,尤谒的前胸没有一处好地方,人也几近昏迷。 狱卒见他久久不开口,也是没了耐性,就变本加厉起来,刀子剜的更深,皮肉也撕扯的越厚,尤谒只是流着血颤抖着,依旧不言不语。 “大人,这大半天都熬过了,他什么也不说啊。”狱卒的脸上滴下汗来,身旁随他施行的狱卒也都气喘吁吁,他们一直在尤谒烘烤的炽牢内,也是会感到灼热。 “给他浇油点火,今夜先这么烤着,将冥火准备足了,我们先行歇息,明日若是他还不开口,那便寻了蚩宫家,施行幻控之术。” 狱官虽是这么说着,但要知道,一向特立独行的蚩宫家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蚩宫殿的殿主浮清功法极其高强,性格也非常的傲慢古怪,在魔界没有人可以真正掌控得了他,除了夜王弩欧。 对他而言,只听命于弩欧一人。像奎山想要请他来施行幻控之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眼下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等待的时间越长,纳灵杵内的灵魔之气剩余便少,奎山将拷问尤谒之事交与狱卒办理,自己便带手下打探纳灵杵的下落。 其实利用灵家的秘术或者蚩宫家的控术都可以快速找到,但是纳灵杵毕竟是奎山自己的镇城之宝,又岂会轻易让他人知晓其样子? 虽然很多人已经听说过纳灵杵,但是真正见过的也只有弩燎和尤谒几人,他们也是靠灵垣家的秘术寻得魔界灵魔二气混合最重之地,才将此宝物寻到。 尤谒在炽牢中灼烧着,身上的痛苦阵阵袭来,让他时而疼到清醒,时而痛到昏迷。 朦朦胧胧之中,他好似听到有个人在召唤他。眼前好似烛火中映着一张笑脸,“小神仙,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还会再回来吗?” 尤谒刚想露出笑脸,便又昏迷过去,身上的火焰烧着,身上的伤口被烧灼发黑。 尤谒悬挂在炽牢笼中,半空悬着些许滚滚的熔岩大锅,每半个时辰,便浇灌到他的身上一锅。 每每浇灌一锅,他便清醒一次,打个激灵,随即沉在火苗的幻像之中,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再度陷入沉睡。 尤谒的痛苦让他心神有些动摇,他开始惧怕,他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张笑脸,他想逃脱出去,可是此时他已完全无力逃脱,只能将希望寄于弩燎。 他盼着弩燎可以早些吸了纳灵杵中的气息,这样便会来此地救他。 他为母亲报仇,除掉弩欧的唯一希望便是弩燎母子,只有借助他们的力量,才能实现除了弩欧,为母亲复仇。 可是自己现在竟然痛苦地想要逃脱,这不可以,这绝不可以。 尤谒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定要稳如磐石,定要心如止水。 不可以因为皮肉之苦便产生动摇之心,我要稳下心来,狠下心来,忍住,忍住,为弩燎争取时间。 这时,又一锅熔岩浇到尤谒的身上,他全身的皮肤开始发裂,身体内溢出丝丝火光。 我要忍住,忍住。 可是他的思绪乱飞,求生的本能变得越来越强烈,脑里开始出现种种幻觉。 笑颜如花的亦忱,温柔美丽的母亲,和蔼可亲的父亲,弩燎,颖妃,这些人的面孔,他们的言语不断出现在尤谒的脑里。 尤谒知道,这是自己崩溃的开始。 不可以再继续下去,自己不能再过多的思考。 他开始念起控制心智的咒语,他要自己变成石心铁肝之人,这样在他达到目的之前,便没人可以动摇他的心智。 心若磐石,肝似铁,不动不摇,无心无意。 心若磐石,肝似铁,不动不摇,无心无意。 心若磐石,肝似铁,不动不摇,无心无意。 直至助弩燎达成大业,直至助弩燎达成大业。 “小神仙,那我呢?你还会记得我吗?”一张伤心又无辜的面孔出现在尤谒的脑里。 尤谒努力将其抹去,直至助弩燎达成大业。 这时,又一炉熔岩淋下,尤谒不似先前反应那么剧烈,只是抖了一抖,随即一直念着咒语。 “小神仙,你会忘记我吗?”眼前的人泪眼婆娑。 尤谒将她的幻影在脑里打散,直至助弩燎达成大业。 “你要忘记我吗?你会不会来找我啊?” 尤谒将此幻影在脑海里打散,重复着石心的咒语。 “你会……”女子的声音渐渐模糊,身影也变得残破。 尤谒将她的幻影在脑海里打散,继续石心的咒语。 重复着,重复着,周围的世界变得更加安静了,身上的疼痛变得越来越轻,自己的所有感觉都在变淡。 刚刚显现出来的女子幻影便立即被打散。 重复着,心里的所有感觉好似都散了,任何牵挂,不舍,难过,快乐,悲伤,喜悦都变得毫无痕迹。 重复着,重复着,心渐渐变得坚硬了。 又一锅熔岩倒在他的身上,他却好像无任何知觉一般。 重复着,咒念着,他忘记了所有的感情,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助弩燎达成大业。 他双眼里的血丝和火光渐渐褪去,脸上的汗水停止流下。 这时,只见他两手用力,在胳膊即将被铁链拽破的一瞬间,他将铁链挣断,从悬空的炽牢中落了下来。 滚滚熔岩刚要从空中倒落,被他跳起扶住,他把滚热的锅从空中取下,稳稳落在地上,端着这口锅,向牢外走去。 48.弩燎相救 炽牢的狱卒们听到牢内有声,便纷纷跑了过来,这时尤谒扬起大锅,锅内的熔岩翻滚着向狱卒们扑去。 狱卒们惊声尖叫,但是来不及躲避,前排的多人被灼伤,尤谒双手喷出熊熊火舌向外烧去,这时魔军涌入。 魔军一个个,一层层,一片片向尤谒的身旁赶来,只见尤谒如着魔一般,只是打杀,面无表情,亦无任何的痛苦。 奎山似乎知道了炽牢中发生的事,便要附近的魔军都来对付尤谒,尤谒虽然心无情感,但是无所顾忌的狠让他的身体出现更多的伤口。 他的身体晃晃悠悠,身上的伤口越裂越大,可是他的脸上却未有任何痛苦。 奎山看着尤谒的样子大喊,“他已是石心,无所畏惧,快困住他,别让他逃了。” 奎山正喊着,弩燎向他扑来,奎山一个闪躲,只见弩燎周身黑气缭绕,面上罩着遮面。一阵阵掌风便将周身的魔军震飞。 “是他,是这家伙盗走了纳灵杵。”这时有名魔军看着弩燎大喊。 “什么?”奎山心里暗自郁闷,如若真的是此人盗走了纳灵杵,那他此刻定是吸了纳灵杵中的灵气才来。 如此说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便是为他人做了嫁妆,奎山心中非常不服。 “来人,把附近的魔军通通调来,今天他们谁也不能出去。” 说罢,外面几百人再向院内涌来,弩燎和尤谒现在身处庚城幽洲内宫的后院,若说奎山调来魔军,最近的也需要片刻。 弩燎虽是有心想要和他们厮杀,但见尤谒伤得太重,便带着尤谒遁形回了灵珠山。 尤谒本是也会天界的传送之术可以瞬移,但被捕那日伤得太重,再就是他本就有意为弩燎争取时间,便将自己留在庚城。 他为弩燎做的事,弩燎不是不知道。 “殿下……”菲宫看到弩燎赶回,本是欣喜,遂又看到了重伤的尤谒,便大惊。 “快,帮我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下,我还要为他调伤。”弩燎说着,扒开尤谒的衣襟,只见他原本墨兰的衣服变得暗紫。 尤谒的前胸上满是黑色的伤口,像是涂了人界的墨油,弩燎看到不禁紧锁眉头。 “一定要把他救活。”弩燎低着头说道,此时的尤谒仍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口中还在喃喃。 弩燎和菲宫努力想要听清他的话,可惜根本听不到。 菲宫将尤谒的伤口处理,弩燎则为其运气疗伤。冥火的威力魔界人尽皆知,弩燎一直蹙着眉,心揪做一团。 “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好。” 菲宫守在门口,其实弩燎指的人也就是灵垣和其暗卫。 这时灵垣匆匆赶到,“人救回来了吗?” 菲宫点了点头,示意灵垣在门口的亭子处等待。 “怎样?”灵垣看向菲宫,内心焦急。 “很不好,他们对他施了非常重的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刚看到时,还以为殿下带了尸体回来呢。” “我们刚才在幽洲主城门口和魔军打了一会,耽搁了时间,真是应该早些冲进去。”灵垣大悔,可现在,谁都怪不得谁,首要的事是将尤谒救活。 等待了五个多时辰,终于见弩燎推门出来。 “怎样?”灵垣跑到弩燎面前,只见他眉头舒展。 “现已无碍。” “那就好。” “可是……” “怎么了?”灵垣再次看向弩燎。 “他好似成了石心铁肝之人。”弩燎说罢,坐在石凳上沉思。 菲宫蹲在弩燎身旁,望向他的脸问道,“何为石心铁肝之人?” “就是天界的一种法术,为了所成之事,将自己的全部感情与感觉封闭,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更甚者甚至会杀害自己。” 弩燎喝了口水缓缓道。 “他这么做又是为何?”灵垣不解。 “许是昨日的刑太痛苦了些,他怕自己撑不住。” 听弩燎如此说道,菲宫和灵垣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弩燎说道,“他已经没事了,不过以后还会再做什么,我不知道。” 灵垣看向弩燎,“你知道他为何事而变石心吗?” “不知道。” “那他,我们是否还可信任?”灵垣看向弩燎。 “可以,他所愿之事应是对我们有利。” 灵垣并没有说话,仅是迟疑了一阵,便进屋探望尤谒。 进了屋内,尤谒已经醒来。 “你的伤口怎样?”灵垣看着全身都绑着绷带的尤谒。 “无碍。” “你?” 尤谒并没说话,只是挑着眉不知灵垣想要问何事。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尤谒看向灵垣。 “我问下燎兄如何安排。”灵垣说罢转身出门,出门之前再次看向尤谒,“你可是有什么遗憾么?”说罢,又觉得不是时候,毕竟现在的尤谒毫无感情。 尤谒并没有回灵垣,只是坐下身来,感觉缺少了些什么,可又说不清缺的是什么,只是一个人黯然失魂地坐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忽然,他拿起之前的衣服,想要穿上,可是衣服已经残破不堪,他将袖兜里的东西掏出,那是一块玄香,一寸长,半寸宽,精致雕刻的花边,中间烫金一个“段”字。 他拿着愣了许久,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想看这个东西一会。 与这东西的主人之间的事他都记得,只是记得归记得,却也不在意这对自己有何影响。 毕竟现在的他也想不出自己要助弩燎一事,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弩燎走进屋来,见他独自坐在那里,“现在就起来了?还是休息段时间吧,最近风声会紧,我们先隐藏一段日子,待过几日,有时机再行动。” 尤谒没有看他,只是应声回了个“好”字。 弩燎看向尤谒,犹豫了一会说道,“你可有何事想与我说吗?” 尤谒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回他道,“我会助你成大业,切记杀了弩欧为我母亲复仇。” “我答应你,必定做到。”弩燎虽是冷着脸,内心却有些刺痛,说罢,起身离开。 尤谒一整日,都坐在屋子里发呆,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感受。 侍女端来餐食和衣物,服侍他用过。弩燎和菲宫来为他换过一次药,换药之时菲宫和弩燎内心仍在挣扎,尤其是再次看到伤口,还有那被染成了暗红色的布。 可是尤谒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他好似在想些什么,可是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这石心铁肝之术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菲宫看向弩燎,弩燎和尤谒对视着,看不出尤谒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待到他所愿之事完成,自会恢复。” “这么说来,还很漫长吧。”虽然菲宫不知道尤谒的所愿是什么,但是她猜的许是没错,定与弩燎和颖妃有关。 49.尘邈玉瑾相争 旧历:央历156年 亦忱与太子忱寰率百人的迎亲队伍前往苏地,他们此番算是过去定亲,但是据说苏沪入皇城成亲还需再择良日。 定亲队伍正行着,忽见一遮面女子纵马到了亦忱的身后,亦忱本是防备,忽见她的眼在笑。 “尘邈,你可真是大胆。” 亦忱将尘邈拉向他处,“还有谁知道你跟来了?” “除了父皇母后和皇祖母,好像都知道吧。” “队伍里的人都知道?” “当然,不然他们怎么会让我随行。” “忱寰太子知道吗。” “哦,对,他应该是不知道。” “你真是任性。” “我这逃都逃出来了,如果回去也是挨罚,还不如一口气跟你们到了苏地。 到时候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父皇母后离得远,也不知道,等到要罚,回宫再罚就行。” “你为了苏格大哥还真是豁得出去。”亦忱无奈。 “那是自然。” “对了,就你自己跟来了?没有别人?” “当然就我自己,别人还能有谁?别以为萧统领在就有什么了不起,某人可是没那么大胆子,订了婚还乱跑。” “说来也是,毕竟尘奚更加稳重。” “哈!”尘邈拍了亦忱肩膀一下,亦忱大笑着加快了马步。 苏家封地位于央国的东南处,多山地与河流,植被相对于整个央国是最丰茂之地。 队伍看到茂盛的榕树之时,便知到了苏家的封地。 若说央国的土地在图上如一手掌,那么苏家的封地便是这手掌最右侧的一块,形状如花生般大小。 苏家封地多产盐,因此也是央国的理盐大户。 苏沪为苏家的封地主,苏燮老先生的嫡子苏乾的次女,苏沪曾有一名姐姐,但是多年前因为事故而消失,家人寻其多年,仍是未果。 进了苏家的主城,杨城,便感到苏梅之地的不同,杨城较青城湿润,空气温暖,亦忱等人在皇城穿来的衣物到了此地便显得厚重。 众人到达以后先歇息更衣,次日便要准备拜祖定亲的事宜。 亦忱晚膳过后在苏府内闲游,忽然听到几人争吵。 过去,便见尘邈、苏格还有一名女子在争论。 “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公主今日下午到时便约苏大哥傍晚下棋,你过来捣什么乱?凭什么还理直气壮要我离开?”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苏大哥帮我题词一事可是几天前便约好的。” 只见那女子据理力争,丝毫不将尘邈这位公主放在眼里。苏格忙将那女子拦在身后,似在小声相劝。 “大胆,你知道你在与谁讲话吗?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尘邈忽然大声斥责面前的女子,当然,她更多的是对苏格当她面护着此女的不满。 亦忱听到尘邈这么说后忽然想要大笑,从小到大,真是很少听见她用身份来压人。 “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公主,可是迎亲队伍到的时候,我可是只听见了迎太子和段小姐,并未听到有什么公主到访。 莫非你是偷着来的,或者,你根本就是个假公主。” “玉瑾,莫要口出妄言。这位乃是青阳公主尘邈。” 苏格训斥那名叫玉瑾的女子后,向尘邈拘礼,“公主,玉瑾未见过公主容貌,方才有所冲撞,忘公主雅量,可以宽恕玉瑾。” “哦,原来她叫玉瑾啊,也不知是哪家来的野丫头,苏家有这样的一名女子吗?想必不是苏家之人,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出门了。” 尘邈说着,傲着头看向玉瑾,只见玉瑾面露愠色,却很快将这股愠色压了下去。 “我信任苏大哥,尊您一声公主,公主驾到,民女有所不知,还望公主海涵。” 玉瑾屈身参拜,从表情上看不出来她的气愤,但是猜也能猜出她此时心中的不平。 “知道自己得罪的是公主了?怕了?奈何本公主偏就没有什么雅量,也不懂得海涵。” 尘邈说罢,刚回身想要唤人惩罚玉瑾,奈何发现只是自己偷逃出来,身后并无人跟随服侍。 她叹了口气,感到很是无趣。 “尘邈公主,我们去看下苏沪姐,她听说你来了,有礼相赠。” 亦忱这时走了过来,唤住尘邈,想让她们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尽快终止。 “好啊,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呢。”尘邈也就是小孩子性子,有点新的事便忘却旧事,说来这也是她的一点好处。 苏格见亦忱走进,忙向她招呼,“段姑娘,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可好,可好,苏格大哥。那我们今日就不打扰了,不过明日还请麻烦您陪伴下公主殿下,殿下远道而来,对苏府不甚熟悉,届时还要麻烦您带领公主参观下了。” 亦忱看向苏格笑道,亦忱未瞧那名叫玉瑾的女子,便拉着尘邈的手离开。 她今日也就是途经此地,不欲见任性幼稚的尘邈得罪他人,谁知那玉瑾是什么来头,虽然不及公主身份高贵,但毕竟也是高门第之人,因一点小事便要结仇,不值。 “亦忱姐,还好你到了。要不是你说苏沪姐有礼相赠,我还真想让你揍那个女子一番。” “你贵为公主,又怎会与她一名普通女子争执。” “不是,你不知道,方才她的样子很是嚣张。” “哦,可是我过去时看到嚣张的是公主你啊!” 亦忱打趣她道。 “不是,我说的是之前,苏格大哥还没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快要气死我了。” “之前,之前你们就发生矛盾了?” “可不是嘛。我本来是在花园亭子里等苏格大哥,可是她来了便说亭子她要用,要我另寻他处。 你说我这能忍吗?我说亭子是苏府的公共之地,凭什么只能她用不可我用。 她就说这里的丫鬟们都知道,庞小姐在此时旁人不得打扰。 我说有没有丫鬟告诉我有人要用此亭,我就在这等一会他人,又能怎样。 你当时没看到,她居然不做解释就过来想要扇我耳光,当然我就还回去了。 可是说来倒霉,她打我那一下没人看到,我还回去时苏格大哥就来了。 苏大哥上来就抓住我的手,还装了一会傻,当作没认出来我。 其实我都知道,他分明就知道是我。那会子,他就是为了护着那个叫玉瑾的。 后来我们就当面吵了几句,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句来的。 其实我真没想用公主的身份压她,可是心里太气愤了,你没看到她刚开始时和我那股嚣张劲。 我也是今日太急,没带什么好服饰来,让这么个女子给轻看了。” “是她先欺的你?”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生气。” 亦忱陷入沉默,她了解尘邈的为人,公主虽是娇惯跋扈,但并不擅长说谎,且性格向来直爽。 只是不了解那名叫玉瑾的女子,究竟是为何人,为何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50.玉瑾 旧历:央历148年 两名十二三岁的女孩。 她们站在开满花朵的山坡上,其中一个拿着一个血红色的玉镯在赏玩。 “真漂亮,这是皇后赏给你的?” “嗯,不只是我,其实是五大家族的嫡长女都有一个。”那个女孩说着,便伸手想要要回这个镯子。 “让我再看一会嘛!怪漂亮的!”这个女孩说着,高举镯子对着太阳观赏。 “你都看半天了也不给我!”镯子的主人嘟囔着。 “真是小气,你说,我要做些什么你会把这个镯子给我呢?”拿着镯子的女孩笑着问道。 “玉瑾,别闹了,镯子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当然不能给你了。再说了,这都是五户嫡女的东西,换了主,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镯子的主人说着,伸手想抢。 拿着镯子的女孩一闪,脸上充满不悦的神情说着:“苏静!你的意思,是我们小户人家的庶出女子,连拥有个镯子都不配呗?” 叫苏静的女孩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着急要回镯子。这东西本就是我的,再说了,平日里都珍贵着呢,我怕磕了碰了,只有在进宫的时候才戴。” “我不是你的好姐妹吗?那借我戴一会儿又怎么样?” “玉瑾,好妹妹。快给我吧,你这比比划划的,我怕碰到它。” “呵,你可真是小心!还好妹妹,你的好妹妹现在就想戴这个镯子姐姐不让么?”名字叫玉瑾的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把镯子戴在了手上,高举手腕摆弄着镯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深浅了,玉瑾!我是真的害怕了,早知道你今天会想要这个镯子,我出门就不戴了。” “我没深浅?是谁说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了?姐妹间不该共享嘛?还有,是谁仗着自己家世好,身份好,常常拿些我们这种庶女得不到的东西臭显摆的?” “玉瑾!我不是臭显摆,我只是觉得你没见过,有时想让你看看,开开眼界。”苏静赤红着眼说道。 “开开眼界,好姐姐,我们这种人只配看着你们有,我们没有的东西开开眼界是吗?”玉瑾说着,用另一只手护住手中的镯子。 “你!你简直莫名其妙!”苏静快要哭了出来。 “你来捉我吧!追上我,我就把镯子还你!”玉瑾说着向山顶跑去。 “你等等我,别跑太高,那边山上有险石,别摔到!” “苏姐姐你是怕我摔倒磕了你的镯子吧!”玉瑾一边跑,一边笑着说道。 两人跑到了山顶,山顶满是巨石,稍不小心,便有跌入山下的危险,玉瑾爬到了最高处的一块石头上,刚刚爬过的一块石头有青苔,滑的她狠狠磕了下腿,似乎流血了,但现在她心里的另一件事更加重要。 “过来啊,苏姐姐,来了我就给你!” “你真是过分,看我不回家告诉父亲!” “呦!胆小的大小姐就会告状啊!我可不喜欢和爱告状的人玩,看样子新做的风筝得找别人一起放了。” 这玉瑾明知道苏小姐打小就最恨别人说她胆小,因为她胆子真的很小,常常受到家里男孩的欺凌。 自从那年遇到了玉瑾,玉瑾一脚便将她的表哥踹倒在地。 从那以后,玉瑾便成了苏静心中的英雄。 只要家里谁敢欺负她,就让玉瑾收拾他。长辈们问及,就说长姐教训弟弟妹妹,孩子们吵吵闹闹家长自然不会过于认真。 从那以后,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知道苏静有玉瑾罩着,便对她恭敬了很多。 可是,这玉瑾仗义归仗义,却也霸道的很。苏静的什么东西只要是她喜欢,必成了她的,成不了她的,苏静向来是会送个一模一样的。 但是这个镯子,要让苏静送她,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苏静看了看玉瑾,没有办法,只有慢慢走过去。 大小姐不同于其他女子,苏静做什么都讲究个形象,用玉瑾的话,就是处处端着。 她分明是可以爬过去的,可是那样有损形象,哪怕现在只有她们两人。 苏静小姐在这个所谓的好朋友面前,唯一的体面便是身份和形象了。 她试探着,轻轻弯着腰,踩在了石头上,努力地平稳身躯挪动着步子。 果然,在踩到那块长了青苔的石头上石一脚便滑了下去,身子也顺势甩了出去。 “啊……”苏静惨叫,玉瑾爬过去看,只见她一手抓住了凸起的石块,整个身子都悬空在悬崖上。 “苏姐姐!手累不累啊?”玉瑾趴在石头上问道。 “快,玉瑾,我害怕,快拉我上去!” “可是,我带着镯子呢?怕磕坏了它!”玉瑾擦拭着镯子说道。 “快救救我,玉瑾,我的好妹妹,我的手没有力气了。”苏静扬着的小脸已被泪水浸透。 “好,那我来帮你!”玉瑾说着,伸手摸在了苏静的手上,将她那紧紧抓着石头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苏静的叫声渐渐远去,她的身影消失在悬崖间。 玉瑾看了看手里的镯子,轻蔑地望着悬崖下说道:“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那今后还留你何用?” 说罢,爬下山顶的险地,在山顶的歪脖树旁挖了个坑,把手上的镯子埋在里面,一边埋,一边说道:“待我过几年,再来取你。” 说罢玉瑾走到山边,蹙着眉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山坡,高高跳起,然后摔落在地,随即,从山上滚落了下去。 待到夜晚,漫山火影闪动,持火把的人们大声地呼唤着二人的名字。 “快来人啊,庞小姐在这了!”一个人喊道,随后,跑来几人,将玉瑾抬到他的背上,送下山。 其他人依旧在山中寻找,却苦苦不见苏大小姐的影子。 “庞梡!我女儿素日里可是和你家这丫头形影不离,现在你家的找到了,而我女儿还没踪影!你必须给我个交代!”苏老爷站在门口冲庞老爷吼道。 “等玉瑾醒来的,一定让她给个说法,我们定会去向苏小姐赔罪,现在庞府上下也在寻找中。”庞老爷铁青着脸,弓着腰回道。 第二天天亮,玉瑾苏醒。众人忙围了上来。 “爹~”玉瑾说着便哭了起来。 玉瑾虽是庶出,却也是这庞家老爷最宠爱的小妾所生,庞老爷自然很是疼爱,昨日女儿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庞老爷和小妾在床边守了一夜。 “乖,乖,玉瑾,好好休息。不哭,不哭。”哄着,哄着,就是不忍心去提苏静小姐的下落。 可是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庞老爷便轻声的说道:“乖女儿,爹知道你昨天遇到了危险,现在还惊魂未定。可是,可是你的好姐妹苏静小姐还没有找到,时间越长,她的危险也就越大。你想想,你们昨天做什么了,她去哪了?” “爹~昨天苏姐姐说她哥哥有鹰,它平时在林山上,我们便去那林山找老鹰了。”玉瑾说着,眼泪便簌簌的流了下来。 她哭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可是我们到了那山上,没看到鹰,只见歪脖树上有个大窝,便好奇想过去看看,谁知那窝里好像有雏鸟,我们正看着,忽然天上就飞来一只鹰,我俩吓得就一顿乱跑,后来我好像就摔倒,滚下山了。” 若说起鹰,西漠的人还真送过苏家少爷一只鹰,只是那鹰向来与人不善,苏家上下都不喜欢。听说苏少爷,便因此将它带到了山上的什么地方。 至于那山顶的鸟窝,真正是什么鸟的窝自然无人知晓,但是经常上林山的人确实有见过有鹰盘旋。 而两个女孩上山的那天也确实有苏家的下人听到大小姐和庞小姐提到上山看鹰一事。 女孩出事本就说不清,现在这么一来,便成了苏家的不是。 其实谁是谁非谁都不知道,只是见到过鹰是真的,后来还经常有鹰袭击上山的人也是真的。 苏老爷也因为这事,便派了人上山捕鹰,苏少爷虽舍不得,也没有办法。 苏家从那以后多巡山寻找苏小姐,可是始终没有她的痕迹。 51.苏家遇赵人 旧历:央历156年 杨城 “苏姐姐,我下午都忙活忘了,才想起来看即将成为皇嫂的你,你不会生气吧?”尘邈说着,坐在苏沪身旁,苏沪拉起尘邈的手。 “就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来么?要是因为这事怪你了,那我也太没气量了。” 苏沪说着,起身去拿东西。 亦忱坐在苏沪的梳妆台看她的妆品,这时尘邈走到她的身后,“怎样,亦忱姐,是不是对女子的东西感兴趣了?” “看起来确实挺好玩的,不过我都不会用。尘邈,你说我不会用这些东西,是不是就做不成大家闺秀了?” “这些也只是妆扮用的,若是有人为亦忱你梳妆打扮一番,想必会比我们更加淑丽。” 苏沪走到她们身后,看着亦忱说道。 随即她转身看向尘邈又说道,“这两个先给你们戴着,还有更好的礼品,不过要到了皇城再告诉你们,现在保密。” “呀,这都已经很贵重了,没想到回皇城还有更好的,谢谢苏沪姐。” 尘邈说着,伸出了手,戴上苏沪为她准备的镯子。镯子为金镶玉款,镂空的羊脂玉上可透出内底的金花,轻轻转动,便是一朵花逐渐盛开的过程。 “真是神奇,亦忱姐你看,这花有如真的一般。” 说着尘邈和亦忱都低着头在看镯子。 “亦忱,这是送你的。”苏沪说着,递给亦忱一款彩色的琉璃发扣。 “我知道你不喜其他女儿的饰物,这款发扣送你带着,别看是琉璃的,结实着呢,从不怕磕碰。” “苏沪姐真是知道我毛手毛脚,好弄坏东西,所以送了个不易碎的,多谢了。” “对了,明日的祭祖大典你们的服饰准备好了吗?” “啊?没有啊,我还不知道典礼的规矩呢。” 尘邈说着,有些焦急地看向苏沪,对于公主而言,在众人之前最怕的就是做了不合礼仪的事,有损皇家的颜面。 “我是外族,在场下观看就好吧。” 亦忱倒是不怎么在意。 “那我马上命人为公主准备服饰,不过礼仪之类你不必在意,就随着家中姊妹就好,因为明日只有我和忱寰两个晚辈的上台。 还有,你的礼仪要看我母亲和姑母辈的,切记别学庞姑娘她们低辈的就行。” “庞姑娘是谁?就是后花园里挺跋扈的那个吗?” 尘邈刚刚都已忘记,忽然听苏沪提到,便又想了起来。 “她叫庞玉瑾,我倒是听过下人们说她挺跋扈,但是毕竟自己没亲眼见过,也不知真假。可是一名女子,又是名门闺秀,跋扈又能跋扈到哪去。” “苏姐姐,我看你是见守规矩的女子见多了,所以才不知道其他女子若是背后险恶会有多可恶。” 尘邈说着,皱起眉来,撅着嘴。 “一个小姓庶女,和她一般较量呢。”苏沪说着,拉起尘邈的衣袖浅笑。 “你和亦忱姐说的真像,你们啊,啧啧啧。” “你有什么可感叹的呢。”亦忱说着,挠尘邈的咯吱窝,只见尘邈咯咯笑着,这样的女子,没任何城府,不知她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几人闹了一会,见天已昏暗,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亦忱仰面躺在床上,看着棚上的彩绘,像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飞天图。 心中难免想到,神和仙还是与我们这群凡人不同,毕竟神仙想见谁便可出现在谁的面前,但是凡人却要经过长途跋涉或是苦苦等待。 想着想着,便合上了眼。 苏家的祭祖典礼于卯时准时开始,亦忱虽是曾听说关于苏家祭祖的仪式,但是到了自己参加的时候,仍被震惊。 苏家的祭祖台上站着的是苏家的族长之辈,也就是苏沪爷爷辈的人,他们身着绣着祥云和花朵的彩色长袍 苏沪和忱寰在台上,随着老一辈的人,又唱又跳。看的亦忱很是慌乱,还好和尘邈不用上台,且自己仅是站在宗族外的宾客区观看。 她看到尘邈穿着一件白色的鱼纹缎袍,带着高约一尺的嵌玉高帽。 紧绷着脸露出得体的微笑,但是看的出来,这丫头皮笑肉不笑的。眼神经常随着身旁的女眷而转,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她这紧张的模样让亦忱忍不住想要大笑,还好没让尘邈像苏沪一样又唱又跳,不然,真怀疑她能够哭出来。 苏沪和忱寰等人唱跳结束,仆人们便抬来祭祖用的牲畜,那味道,让还未用早膳的亦忱感到腹中翻腾。 当一个个菜式摆在了神台上,苏家穿着服饰的人们便跪下叩首。亦忱虽是在宾客区,但是也随着主人们一同叩首。 她在叩首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哈骨山的勇者大会,当时的天也是这种感觉,但是时间过了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赵家在柏家的地盘上起事,也不知朝廷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央国虽是大权在皇室穆家的手里,但是各大家族有各自的封地,说白了,人家的地盘还是自己说的更算。 皇室穆家更多的是协调管理各家之间的关系。 央国的大部分军队都是由柏家派人指导训练,但是真正管理军队的权力还在各家的手里。 若是将军权也收归皇室所有,想必赵家定不会如此猖狂,还敢与魔界合作。 她正想着,忽见身后似乎有人用并不友好的眼神看向她。 亦忱回头,四目相对,她觉得这人似乎见过,但又没有印象。 她想着想着,忽然想了起来,这人长得是赵家人独特的吊梢浓眉。 莫非,他是赵家的人?此时他来苏家又是做什么? 亦忱在接下来的仪式中便一直注意着这个赵家的人,当然那个人也在观察她。 仪式结束后,亦忱穿过人群,向那名男子处走去。 当她抓住那人的手臂时,对方停了下来。 “我见先生甚是眼熟,敢问先生姓甚名何?” 只见此人并不紧张,从容收回手臂,拘了个礼微笑道,“鄙人姓赵唤金,想是段姑娘没有听说过。但是,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呢。” “哦?看样子你我同属一辈,按道理说,应该都未见过,又何来久仰一说?” 只见他浅浅笑了,慢步走到亦忱的身旁,两人临的很近,他用极低的嗓音道,“家父在北漠风鬼城附近惨死,口中被塞着什么,脊骨如何断了,想必段姑娘心知肚明吧!” 亦忱听罢,浅浅一笑。“哦,原是这样。我曾听过句话,叫做父债子偿,不知你可否听说过呢?” “听倒是听到过,但是还有一句,叫做父仇子报,不知段姑娘可否听说过呢?” 亦忱听罢,二人对视,僵持了一阵以后,纷纷浅笑拜别。 52.苏段异心 亦忱离开苏家的祭祖台后感到很是气愤,不明白为何苏家会邀请赵家的人来此。 她并不想让处于幸福的忱寰和苏沪知晓此事,便独自约见了苏老爷和苏夫人。 亦忱虽是段家千金,人前受得尊敬,但是在苏老爷和苏夫人面前,毕竟是个晚辈,仍是需要对他们毕恭毕敬。 “亦忱拜见苏老爷,苏夫人。” “不知段小姐为何如此匆忙约见老夫啊?” 苏老爷虽是面容和善,但是言语间亦忱听出了他们的不悦,毕竟在他们眼里,亦忱这等晚辈人又有什么资格约见他这位长辈呢。 “苏老爷,不知您可否知道苏地上来了不该来的人呢?” 亦忱见他不友善,自己就没必要再客气什么,直接将话挑明了说。 “我们苏家土地上的,当然都是苏家的贵客,至于你所说之人,怕是段姑娘有什么偏见吧。” “这样看来,苏老爷您是知道我所指之人为谁了?” 亦忱用笛子敲打着掌心,起身在屋内踱着步子。 “我们苏家地势偏远,自是与多家往来甚好,段小姐所指,老夫自然知道是谁,但是贵客既然到了,我们自当是奉为上宾,怠慢了哪一位,都不好吧。” “苏老爷,亦忱没别的意思,就希望您在交朋友的时候可以擦亮慧眼,别被那种口蜜腹剑之人蒙蔽了。” 亦忱说罢,笑着看向苏老爷。 这时只见苏夫人走到亦忱身前,拉着她的手慢慢说道,“段姑娘,以前见过,可惜那时你还小,尚未说话。 后来,便听说你去了水族习武。这女孩子家家的习武,不说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儿,但你毕竟也是大家闺秀,这女德礼仪之类,想必也没工夫学习参悟。 我见你多年未归,自是非常亲近。不曾想这水族一趟习完归来,竟开始参与了男子之事。 我们苏家这邀请什么宾客一事,女人们自然是插不上话的。 如今段姑娘一个和苏沪,我孙女平辈的孩子,居然过问老爷宾客一事,我也很是惊奇呢。” 亦忱听得出来,苏夫人这明显就是在告诉她,身为女子,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没什么资格参与男子的事,尤其是长辈们的事。 亦忱听后笑道。“苏夫人,这天下的女子并不是都像苏姐姐一样,只顾女红之事,不过问他事的。 毕竟当时我退了婚,有幸不用做忱寰的太子妃,不然,要是做了太子妃,这央国内的很多事儿,不管还不行呢。” 亦忱说罢,苏夫人脸色一沉。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太子妃之位本是亦忱的,是她和忱寰共同毁了这桩婚,才有了苏沪的位置。 可惜这太子妃还没入门呢,家中族人倒是摆上了太子妃的谱了,这人品让亦忱很是厌烦。 “我言尽于此,今日得知二位的态度,打扰了。 日后愿不会因为此事再次相见,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大家的关系谁知会变成怎样。” 亦忱说罢,愤愤离开。 想到赵老四在无名城做的那种事,亦忱便更是恼怒,苏家与这种人的儿子打交道,难道不怕自己被染的一身脏吗? 亦忱回到住处,忽然又想起了那姓赵之人,便想去寻苏格相问,但是昨日已经拜托苏格今日陪伴尘邈,自己也不好过去打扰。 亦忱本想睡一觉,奈何根本没什么心情,便起身去寻忱寰和苏沪,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帮的上忙的。 “苏沪姐。” “亦忱,方才还四处寻你呢,这就过来了。” 亦忱听苏沪这么说着,便看到了她身旁的庞玉瑾和赵金。 “玉瑾,赵金,这位是段家的小姐。” “段小姐,久仰。”赵金谄媚地笑着。 “段小姐,我们昨日见过的。”玉瑾微笑着,看向亦忱。 “哦,对了,昨天是见过,不过昨天是你和苏格大哥在一起,今天身旁换了这位,一时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 亦忱看向玉瑾,打趣她道,但是玉瑾的脸色已经变了,只是这女子擅长变脸后立刻再变回来,那速度之快,旁人若不是眼急定是察觉不出来。 “你们几人在这忙活什么呢?” 亦忱忽然想到,苏沪也和这赵金在一起,很是不悦。 “这不,玉瑾是家姐在时的好友。 如今赵金来了,我见他们二人情投意合的,便想着撮合一下。 若是成了一桩美事,那岂不是更好。”苏沪将亦忱拉到一旁小声笑道。 “苏沪姐,你了解他们彼此吗?” 亦忱说罢,忽然又觉得跋扈的玉瑾似乎和阴险的赵金很搭。 “玉瑾虽是庶出,但是庞老爷的嫡女多年前丧命,她在家的地位并不比嫡女差。 这赵金自是不用说了,赵家的实力现在不能再和以前相比了。” 亦忱本想提起赵家在柏家封地上所作的事,但又觉得过于沉重,更何况若苏沪是那操心的人,也不会不知道。 无奈只有笑着看向苏沪,“苏姐姐安排好就好。对了,忱寰哥呢?我还要问下明日启程回宫的事宜呢。” “他刚刚在这一小会儿,你都不知道多尴尬,他好像对赵金有什么意见似的,从未给个好脸色。 虽然他贵为太子,可是如此对待下边的人,也是不妥。” “表哥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不是因为我是他妹妹便向着他,我们知道了太多事,苏姐姐可能还不清楚,我想你日后知晓了,便就理解了。 还有,这回我们先行回宫准备,你是不随行的,对吗?” “是啊,这次先你们回去,我这边还要家里安排些侍女和嬷嬷们,还有入宫要送给各家的礼品。 大包小裹的,真不知道这回路途需要几日。” “我们来时也就百人,行了半月有余,我想等你过去,可能需要的时间会久一些。” 苏沪没再说话,低头抿了抿嘴。 “那苏姐姐你们先聊,我去找表哥,对了,他在哪了?” “他应该在西府和叔父们商议明日回宫的事,我让下人送你过去。” “好。” 亦忱随着苏沪安排的下人去寻忱寰,穿过层层园林,又走了多条长廊和花园甬道,终于看到了忱寰的影子。 “表哥。” “对了亦忱,明日我们就启程。这边的多数事宜已经安排妥当,你还有什么事么?” 亦忱心中郁闷,就这苏家看不上她的样子,就算有什么事,在苏家也办的不会舒心,那还不如早些回去,不和这边有过多的交涉。 “没有,现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吗?” 亦忱看向忱寰和屋内苏家长辈,亦忱仅向他们拘礼后便将身子转向忱寰,不去理那群人。 “有,你苏姐姐家不知为何将赵家赵金找来了,看着真是心烦,我听柏将军提到过西北一战,那时还好有你。不过这苏家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弄来个赵金,这不是存心和我作对嘛!” “赵金的事我也知道,但是这似乎不是我们晚辈说的算的,回了宫以后,还要你向皇上和皇后禀报此事才妥。” “那时候要你和我一起,我就不信这赵家还能怎么嚣张。” “好,到时叫我。” 亦忱说罢退出房内,并未辞别殿内其他人,失礼就失礼吧,正好她也不想再见苏家的这群长辈。 53.归途遇难民 众人清晨准备回宫,来时的百人,大部分都留在了苏府,剩下二十侍卫和太子、亦忱启程回宫。 亦忱开始在苏府还不明白自己此趟来的意义,现在她明白了。在保护太子和公主安全这一块,确实没有人可以比得过她。 来时一路畅通,回去虽然行的是相同的路,但因为在苏府见过了赵金,亦忱的心里总是有种难以言表的危机感。 “皇兄,我们当真要回去这么早吗?”尘邈对这次的行途很是不满,才在苏府待了两天,就要急着回去。 “不然,让她留下?” 亦忱看向忱寰。 “让她留下?她自己倒是欢愉,可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忱寰瞟了一眼尘邈,浅笑看向亦忱说道。 “谁敢不愿意?” 尘邈顿时耍起了公主脾气,凝着眉毛撅嘴瞪向忱寰。 “若是公主不急,可以让她留下。待到太子妃入宫时,我护她一同回去。” 苏格笑着看向忱寰,忱寰自然不想尘邈留下,毕竟此次他对苏家的印象很是不好。 “皇兄,你看,苏格大哥都说话了。他在我们这一辈的苏家,可是说的最算的。” 尘邈向忱寰哀求道。 “好。到时由你随苏沪回宫。” 苏沪这时过来,拉起尘邈的手,看向忱寰和亦忱,挥了挥手,身后的苏家长辈们也在恭送忱寰等人,但是忱寰并未看向他们,毕竟赵金还在其中。 城内的百姓纷纷为太子的队伍让路,当然,就算他们不想让,也有城内的士兵将他们推到路旁。 亦忱骑马在前,听到人群之中的声声议论。 “骑马走在前头的那名女子是段家千金。” “早就听说那女子如男人一般,看她穿的衣服,还真不像女子。” “段家不教她些女子礼仪吗?” “许是没有教过呗。” “这女的是什么人?” “你看,还有名女子骑马走在前方,成何体统?” “那个到处张扬,骑马在前的是女人?她夫家不管管她吗?” “还有这么不知耻的女子,混在一群男人中啊!” 听着这些议论,亦忱便想到是谁的小伎俩,妄图用这些议论来羞辱她,还好她并不是很生气。 “看来某些人很是不喜欢你啊。” 忱寰纵马走到亦忱的身边,二人并辔而行。 “这些人是谁我想你也知道吧。”亦忱笑着说罢,看向群众。 “当然。” “可惜他们不敢针对太子呢。” “言论可以自由,但是礼数和法规由不得他们自由。” “还是当太子更好啊。” “回去得让父皇尽快给你封些什么了,不然白干活,没封号,下面的人都不敬重你。” “还是表哥好。” “你在西北的事,我听说了很多,对赵家的事又怎会没数。苏家那群倚老卖老的家伙,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亦忱听他说着,也想到了这几天的事。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当朝皇帝过于仁慈,才导致下边的人敢得寸进尺。 若是使用些强硬的手段,赵家也不至于像现在那么嚣张。 “有些事目前还是听陛下的吧,毕竟我们这些晚辈现在不好参与,你说是不是呢?” 亦忱笑着看向忱寰。 “好吧,毕竟人家是长辈,我们又能怎样呢。” 不过提到朝廷里那群反复无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狐狸们,亦忱还真是没办法,想到忱寰以后要与他们博弈,亦忱不禁对他深表同情。 队伍走出杨城,翻过一座山,路的两旁尽是村庄,苏家封地,每年两收。现在正是丰收的季节,看着田间劳碌的人们,亦忱和忱寰的心里小有欣慰。 两天以后,队伍在一不知名的小城歇息过后,继续前行,此段路来时并未经过,听说是因为原路雨天滑坡,便换向此路。 这座小城本就比原来见过的多处城荒凉,在城内居住的一宿,亦忱感到气氛异常诡异。 翌日启程,看城里人的眼神,让她隐约有些不安,却说不清为何而感到不安。 当队伍行致一山隘处,忽然从两旁的山上跑下许多手持镰刀和锄头的人。 侍卫们纷纷拔出了剑,忱寰示意他们不要妄动。 “让其中一人过来,说说他们为何劫持队伍。” 只见一脸上有条横疤的男子走上前来,“贵人,听说你们是从皇城来的贵人,贵人可否为我们伸冤呢?” “你们有何冤屈?”忱寰看向来人。 “我们本是附近香河村的村民,去年开始,季老爷说是要在此地修建会馆,便将我们的地强行收了,现在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无处可去,更无地可耕。” “你们为何不向封地领主求助?” 忱寰从马上下来,亦忱见他下马,立即跟在他的身边。 “本是去的,领主和季老爷有交情,哪肯在乎我们这等百姓的事。” “你们这的领主是谁?” “庞羲老爷。” 忱寰看向身边的苏家向导,“禀太子,庞羲老爷是苏家至交庞氏的族人。” “小地盘,看样是山鸡当凤凰了。”亦忱看向忱寰笑道。 “你们也真是大胆,敢劫持皇城的贵客,晓得庞老爷知道后你们会是什么后果吗?”苏家的向导忽然呵斥男子。 只见伤疤男子忽然面庞涨红,看向忱寰。 忱寰皱眉呵斥向导,“还没轮到你在我面前教训人的份儿!退下!” 向导向后退了一步,忽然拔出刀来砍向平民。亦忱迅速夺下他的刀,将他的胳膊折向后背。 “表哥,这个向导不是来时的那个吧。” 亦忱抓着这个人,看向忱寰,忱寰气得紧蹙眉头,看向这名向导。 “这条路就是你挑的对不对?” 亦忱拎着向导问道。 “正是他所选。”忱寰回亦忱道。 “这就怪了,那你到底是希望我们管这事呢,还是不希望我们管这事?” 亦忱揪着向导的头发问道,这时那名面带伤疤的农民喊道,“他当然是不希望贵人们管这事,这样我们暴动,贵人们遇害,他也可以和自己的主人交差了。” “山村莽夫,一派胡言。”向导忽然想要扑向农民,被亦忱狠狠抓住。 “贵人,我们曾伤害过一位途径这里的官员,只因那个狗官并不管我们的事,他口口声声答应后便在晚上逃跑了。 我们不是有意为难贵人们,但是若不这样,真的没有人在意我们这群人的死活。”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穷人逼急了,人家当然会动粗。 “你们这群人说来也逗,拿着这么多武器,劫持我们,而不去和修建会馆的人斗。” 亦忱看向男子,她其实理解他们的做法,毕竟建造会馆,定是有个几百号人,而且还会有重兵把守,想必那群人会比农民的身手好。 随太子一行的这二十人虽然看似布衣,却是宫中禁军,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收拾这群农民,当然不在话下。 只是刚下山时,忱寰和亦忱想要看看这群人究竟要做什么。 现在看来就是群闹事的农民,求条活路。 这样的话,忱寰和亦忱当然要为他们讨来条活路,若是连这种能力都没有,他们俩又怎配被这群百姓们称作贵人呢。 54.艳丽季春波 忱寰看向亦忱,“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和季家交涉,让他们将占领的土地归还回来或者为百姓们讨得一笔赔偿金。” “还是为他们讨得一笔赔偿更为稳妥,毕竟此地属于苏家,如若以后季家因此再次为难于百姓,我们很难知晓。 若是讨得了一笔赔偿金,再领他们到别处寻得一地,将那里购下分给百姓居住耕种,更为稳妥。” “好,那我们即刻去办。” “你和我一起?” “是,我们一起也快些。” “季家修建的会馆在哪里?带领我们过去。”亦忱看向伤疤男。 “随我们来。”男子说罢转身,山上下来的农民也纷纷跟在身旁。 亦忱途中看到路两旁的田地已经荒废,杂草丛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本就是片荒地呢。 那所谓的会馆便矗立于荒地之中,远远望去,会馆的楼阁高耸入天,层层檐角如飞扬的翅膀,最高的屋顶上似坐有两只仰头望天的兽。 行近再看,下面的墙壁上朱木金漆,主大门上盘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巨蟒,巨蟒口中喷出的火焰在阳光的反射下,如同真的一样。 向四周看去,便可见到所谓的会馆门口围了很多当地的佣兵,他们身着铜色铠甲,手持长刀。约是半丈距离便站有一人,这会馆的大门远远望去,每张均有三丈多宽,守门的佣兵更多,一个挨一个排守在门口。 当然大门的楼上也有人眺望,他们看到亦忱等人,便传话给所有的佣兵,他们一群群从门内涌出,堵在了门口。 “大胆刁民,你们又敢来此闹事!” 门口一守卫向亦忱等人呵道。 这时亦忱将押着的向导推向前方,只听向导厉声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群是皇城来的贵客,还不叫你们季老爷出来迎贵客。” “季老爷,我们季老爷可不会日日守在这等荒凉之地!” “你们季老爷是庞家下面的人吧,我见过庞家千金,是不是叫庞玉瑾?”亦忱看向守卫。 “您说的都是上头的大人物,我们何曾见过。” “没见过就敢如此放肆,若是你家季老爷怪罪下来,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亦忱厉声呵斥后笑着看向守卫。 “呦,小姐,瞧您说的,我们这等小庙可没见过大佛,更不会分辨什么真佛假佛! 还季老爷,今日你们哪个老爷都见不到! 来人,将这群闹事的绑了!” “还越来越放肆了你!” 亦忱说罢,一个箭步冲到他的眼前,还未待其他人反应过来,说话的守卫手里的大刀便已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看到了吗?再敢上前一步,这刀子可就饮血啦!” 佣兵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退下,快退下!” 脖子上架着刀的这位,也没了刚才的硬气。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 “快,快去禀告季少爷,你们这群棒槌,就知道看!” 语闭,好几名佣兵挤着往门内跑。 “瞅瞅你们管理的这个混乱啊,传个话都没有固定的人。就这德性的你们能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亦忱笑着戏虐道,忱寰听到,不禁噗呲一笑。 过了一会,门内呼啦啦出来了一帮人,最中央的身着藏蓝色腾云纹锦衣,头戴着红缨绣丝帽,腰间是金玉缎带,脚上踏着一双非常炸眼的粉红莲鞋。 看着此人这身装扮,亦忱与忱寰顿时惊诧,怪不得这所谓的会馆看起来如此华丽庸俗,原是监工的少爷品味奇葩。 “不知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少爷讲话的声音如同他脚上的那双鞋一般,透着一股呛人的脂粉味。 “我们来此须办些事,也不会耽搁你太久,若是此事办的顺利,大家都方便,毕竟你急我们也急,你说不是么?” 忱寰大步走在前头,季少爷紧忙跟在身后,回头看到了苏家的向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不知贵人所谓何事呢?”季家少爷明知故问,这后面跟着的几十位农民,他又不是眼瞎瞧不见。 “你们占用民地,可曾安顿好他们啊?” “哎呦,贵人,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普天之下,最贪婪的,莫非就是穷人了,你给多少,他们都觉得吃不饱。”季少爷谄媚着贴向忱寰小声道。 “你们当真给过了?给的谁,给了多少,可有任何的凭证?”忱寰看向季少爷。 “哎呦,贵人,小人也只是在这负责建工的,至于之前征地一事,小的也得问问父亲呢。” “呵,既然你不了解,那又怎么知道你们给的农民们吃不吃得饱!”忱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吓得顿时不再多言。 穿过朱红色的大门,便是内厅,内间柱子上饰满了鲜花藤曼,可是房梁上却雕琢着飞禽走兽。 “季少爷好品味啊,把我在苏家、皇家、北漠、青城和儒兰国的所有建筑风格都杂糅到一起了哈!” 亦忱真是没见过如此恶俗混乱的建筑,也没见过这般妖艳却不美丽,陈旧却无古韵的装饰风格。 但是季少爷还以为自己受了夸,美滋滋地凑到亦忱身边,“还是小姐懂美,您不知道呢,我为了修建这座楼阁,之前可是跑过了好些个地方呢! 您看这柱子,上面可都是上好的大漆,顶上绘制藤曼的绿色染料,都是上等绿松石磨制,涂上了以后可是千年不褪色呢!” 亦忱见他没听出讽刺反倒美上了,一时竟无语。不过这大红配大绿的搭配,她倒是希望这颜色早早褪掉。 “修建这种宫殿花销不少吧?”忱寰在前问道。 “还好,并没有很奢靡,家父向来节俭。” “就这还节俭呢?”亦忱一声笑了出来。 “知道节俭就好,不过,我们这回,可是需要你掏一笔钱了。” 忱寰走到厅堂内坐下,笑着看向季少爷。 “不知贵人所指,是何事呢?” 这时亦忱回身,才发现,农民中只跟了三位进来,其他的全被佣兵拦在门外,但是忱寰的侍卫他们并不敢阻拦,全都跟在身边。 “你是在装傻,还是明知故问?”亦忱挥拳一个爆栗,吓得他顿时开始发抖。 “贵人,您看,咱们都进来了,您说要向哪去,小的准保平安将您送到,何苦搭理门外那群暴民!” 季少爷挑眉说道,同时示意手下,手下的佣兵顿时将进来的三位农民按在地上。 “我说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办事的么?”亦忱走到季少爷身前,盯着他的眉眼问道。 季少爷顿时感到一股寒气,哆哆嗦嗦问道,“那贵人想要怎么办呢?” 亦忱大笑,“我们啊,当然是敲你一笔喽!” 季少爷听罢,登时软下身来,叹了口气,看向亦忱和忱寰。 55.春波难春波 “看样子是你自己在看守这里了?想必来时带了不少金银财宝吧?” 亦忱俯身看向坐在地上的季少爷,她笑颜如花,可那位却面如苦瓜。 “我们这在此地监工的,能有什么值钱的物拾啊?也就有些装饰屋子的便宜货,若是想要财物,小人还得向父亲申要呢!” “哦?那我们可是等不及的啊!” 亦忱再次看向季少爷,随即又柔声说道,“不然这样吧!你赔那群占用土地的村民们,每人三百两白银,这个数,不算多吧!” “小祖宗呦,您这不是欺负人呢么?三百两白银,都够每人买十亩地和一栋好宅子了。” “说的就是这个事啊,他们找到了我们,这你给少了不是折了我们的面子吗?所以每人三百两,一点不能少,还有,我要现银,立即抬走的那种。” “那,这一共有多少人啊?” 季少爷说着,看向身后被按在地上的三个人,亦忱方才注意还没为他们松绑。 “外面的怎么估计也得有五十人了吧!若是不够就凑个整,按五十人算,不多,一人才三百两,还是白银,没要金子不错了。” 亦忱说着,示意季少爷将三名百姓松开。三人被松之后始终呆看着二人对话,并不知道这银子是否真能够得到。 “可是小的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啊!” “没有让家里送,立刻!马上!告诉他们,傍晚日落之前送到,晚半个时辰,切你一根手指头。” 亦忱一把拎起季少爷的头喊道,这家伙软习惯了,哪被这番吓唬过,顿时变了脸色,慌忙喊道,“快,快查查库里还有多少银子,不够的立即回城去取,要快,谁要是耽搁了本少爷的事,定要你们的命。” 这时下面的人又慌忙跑出去一帮,只留下五六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少爷,那我们也跟着去吗?” “不用,他们回去自有人会安排马车送银,哎呦,怎么弄了这么群蠢蛋,告诉他们,要快马,大车,快些回来。” 季少爷说罢,擦了擦额间的汗,亦忱见他这样,便松开了手,盘腿坐在他身旁。 “一辆车就够了,你们跑去那么多干嘛?”亦忱不禁笑着喊道。 “小的还不知贵人姓甚名何啊?” 亦忱转脸看向季少爷,只见他白皙的脸上颇有小王胖子的幼稚感,模样长得倒是不错,若穿着打扮不这么闹眼睛,想必也算是个俊俏人。 “我啊,不敢说,说了怕吓死你。” 亦忱甩了甩马尾笑着向他道。 “哪能,我见姑娘模样生的标致,像与苏家是宗亲。我告诉你啊,这央国的境内,我并不怕女子,尤其是长得像你这么漂亮的。 不过也有例外,除了青城段家那个臭名昭著的母夜叉。 你不知道,听从青城回来的朋友说,她常在街上打人,那叫一个煞人啊,啧啧啧……” 他正说着,只听忱寰哈哈大笑。 “季少爷,你是故意的吗?”忱寰向季少爷问道,随即,笑得前仰后合。 亦忱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嗓音问向季少爷,“青城与此地相距甚远,少爷都从哪听来的这些话啊?” “央国境内,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啊。尤其是她被皇家退了婚以后,那臭名就更是远扬了。 你都不知道,各大家族的少爷们都吓坏了,这太子都不敢娶的人,谁那么大胆敢要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挠了挠头。 “太子不要了,别人为何不敢要啊?” 忱寰俯身问向坐在地上的季少爷。 “太子都怕挨揍,那别人就更怕了啊。 您没听说过王家的少爷总被她欺负吗? 那可是天下闻名的王家啊,住在青城的王家少爷都逃不了她的毒手,谁还能逃得了。” “额,季少爷,我与你相谈甚欢,想问下你的名讳?” 亦忱强挤出笑容看向季少爷。 “姑娘客气,小人姓季,名香,字春波。” “我说季春波啊,你为何与我们这等外人讲述段家小姐的事呢,万一传到了她耳朵里,你不怕倒霉吗?” 亦忱摸着季春波头上的红缨问道。 “他们青城山高皇帝远的,怕什么! 再说了,我是见贵人们出身不凡,好心提醒,若你家中有什么兄弟之类的,可万要避开那青城的段家,莫娶了那怪女人!” 季春波正了正头上的红缨,一本正经道。 “好,如此呢,我便先替家中的兄长们谢过春波了。 不过今日我与你相谈身甚欢,为了聊表心意,烦请你为每位农民再加二百两,每人赔偿五百两,怎样?” 亦忱笑眯眯看季春波,只见他霎时变了脸色,“为,为何啊?” “因为我开心啊!”亦忱两手一摊,季春波登时倒地。 这时剩下六个人又跑出去了三个,室内仅剩下了三名佣兵。 天未见黑之时,佣兵们驾车马车呼啦啦赶到。 这两万五千两银子对于百姓而言是天大的数,可是对于家大业大的季家,也不过是笔平常数目。 若说为何提前不给,人不都有种侥幸吗,认为能贪的,便贪下了。 手下的侍卫们钦点过后,亦忱和忱寰便起身离开季家的会馆。 “春波啊,这路途险恶,还需要你护送我们一段呢。” 亦忱说着,将季春波绑上,手中牵着他的绳索。 “我说姑娘,我还不知您的名讳,更不知道你们是谁啊,你们就这样将我绑走了,家父花钱赎,也找不到啊。” 季春波很是苦恼。 “谁让他花钱赎你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准备明早直接撕票哦。” “这样不好吧!” “这样是不大好。” “那您倒是放了我啊!” “放了你倒是不可能,但需要你为我们办件事。”这时忱寰插话道。 “贵人,你们需要小人办何事啊?” “你需要在前方购置土地,地契上写苏格的名字。一个月后,苏格会途经此地查看。” 忱寰看向亦忱,亦忱点头同意他的做法。 “然后呢?” 季春波一脸呆愣。 “然后将这些土地分给身后的这群人,”随后忱寰向身后的人大喊。“你们每人得到了土地以后都需要签字画押,以此证明自己得到土地和房屋。” 身后的农民们纷纷应了。 “若是一个月后,苏格来查,有哪户不在,或是少了哪家,呵呵……” “贵人,您这笑声是何意啊?” 季春波快马赶到忱寰身边。 亦忱在旁插嘴道,“我们与青城段家私交甚好,若是你不照办,我们就游说段老爷,让他把那疯女儿下嫁给你。”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春波照办就是了。” 忱寰清朗大笑,“你就那么怕那段家小姐啊?” “当然害怕,娶她可是终身大事! 人命关天啊,谁不怕,贵人们可别吓唬我,我把买地分地的事办好就是了。” “算你识相!”亦忱在旁笑道。 几人的身影渐渐没入黄昏,悠远的路渐渐融在夜色中。待到回了皇城,他们又该着手准备城内的婚典。 56.密藏之地起战,卓英被骗 旧历:央历156年 西北,哈骨山 “柏将军,此次共俘获俘虏三万余人,消灭敌军一万余人,获敌将首级三十枚。” “收好,加封。” “是。” 信兵退下后,柏清琛转身看向赫那瑰,“此战便是告一段落了,还多谢大汗相助。” “那接下来柏将军如何打算?” “万人留于此地供大汗调遣,如此一来,蹙眉山一地便交由你保管,我们北行,回家城一趟。” “那好,对了将军,你可曾见过我身旁的那位勇士?” “卓英?” “正是。” “我让手下查问一番。” 柏清琛派手下人查问卓英的下落,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回道,“有人见卓英姑娘随周晖少爷一起,再就没跟着。” “哈哈哈,原是如此,你看我,忙活着,忘记了人家姑娘大了,也该有自己的自由了。” 赫那瑰笑着,送柏清琛出了帐。 …… “晖哥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这已经出了哈骨山很远了,再走下去,恐怕就快出了蹙眉山一带了。” “那你想不想去看呢?” “现在混乱,想要看可以以后再看。我们这回出来,都没和叔汗打声招呼,我怕他会惦记。” “那好吧,我们歇息一会,一会便回去。” 周晖说着,下马,扔给卓英一壶酒,卓英下马走到他的身旁,咕咚咕咚喝下了酒,没过一会儿,卓英便感到头开始发昏。 “卓英,醒一醒?卓英,醒一醒?” 卓英可以听的到周晖的声音,可是怎样都睁不开眼睛,更讲不出一句话。 她感觉自己被抱上一匹马,随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一盆凉水泼来,浇得卓英一个激灵,她睁开眼,看向前面。 只见一吊梢眼的男人正撇着嘴瞪她。 “你是谁,带我来这里作什么?” “你来这里,可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呢。” “呸,偷袭独身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说来英雄好汉,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可是和一个姓段的婊子相识?” “关你屁事!”卓英唾道。 “瞧瞧,你们都是这副臭德行!别以为你们女人,会了点武,就有多了不起!” “那你呢?你绑着会武的女人,想必也是男人中的废物,我看,你是原来被亦忱姐揍过吧?” 水顺着卓英的脸颊向下滴,这男人一个箭步过来,狠狠抽了卓英一个耳光。 卓英的嘴角流出鲜血,她吐了一口,脏了面前人的衣服。 “臭娘们,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正要出手时,却听到一声,“住手。” 卓英抬起头来,看到了阿夏那。她挣扎着,可是双手被向后绑在了柱子上。 “李起,赵金成少爷可是告诉你如何处置她?” “说过了,人可以死,但是东西一定要问出来。” “阿夏那可汗,我是卓英,我是周晖哥哥的未婚妻,我是卓英啊。”卓英挣扎着身子,以为阿夏那没看清她是谁。 “蠢货,谁还能不知道你是谁?”李起抬眼看向卓英。 “阿夏那可汗,你不能这样对我,这是哪里?快告诉我这是哪里?” “住口!”李起喊着,又抽了卓英一耳光。 卓英涨红了眼,看向阿夏那,只见他缓缓道,“卓英,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什么叫做忍辱负重?” “叔汗从不苛待于你,何又来的忍辱负重?” “你叔汗不苛待我?他根本就没信任过我!要不然我们此次怎会如此惨败!” 阿夏那瞪着双眼怒吼,卓英看着他的样子,不禁一声冷笑。 她们在亦忱走后,有次卓英便听到柏清琛和赫那瑰提到部落里内鬼一事,但她心性单纯,也就一听说,并未放在心上。 日后她们便依叔汗的命令,前往密藏之地,卓英作为哈骨山的直系血统,有着守护密藏之地的金色血液,这是她从小的秘密,除了她与赫那瑰可汗,这世上无人知道。 周晖当然不知,亦忱更是不知。 她们前往密藏之地的地址,其实是个陷阱。赵家以为自己万无一失,且得到了阿夏那从赫那瑰处得来的情报,以为可以夺得宝地,没想到万名大军被困。 那时,阿夏那才知道赫那瑰给出的是个假情报,便趁战后混乱,赫那瑰来不及处理周晖之时,叫他骗出卓英。 卓英虽知道自己是金血之奴,却不知密藏之地的具体秘密,因为密藏之地的地图,正绘在她的头上,只有将她的头发剃光,地图的一部分,才可以显现。 “晖哥哥呢?他若知道自己父汗这么做,他会伤心的。” 阿夏那走到卓英的面前,低声笑道,“蠢姑娘啊,你以为周晖真是你的未婚夫吗?在认识你之前,他便娶过妻子了,奈何战乱奔波,这几年又与我被困哈骨山。 他的孩子现在都长到腰这了,你认为,他还会娶你吗?” “你骗我,你为了寻找宝藏你骗我,你为了让我崩溃你在骗我。” 卓英笑着说道,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姑娘就是经不住骗啊,你们呐,真是要多蠢,就有多蠢。”李起起身走来,斜睨着眼看向卓英。 “告诉我,这是哪?”卓英再次向李起问道,虽然得到答案的机会很渺茫。 “你总想知道这是哪又有何用?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救你啊?”李起转着手上的扳指笑道。 “你们总该让我知道自己要死在哪吧!”卓英笑道。 “放心,没那么快死,你的叔汗骗了我们,赎不清你这一身的罪孽,怎么能让你死呢?” “呵,怕你呢!我从小便骑马作战,什么没见过。”卓英斜视他一眼后不再看他。 “好,那就让你这草原蛮人,好好净赎心灵。来人,上转经筒!” 李起话毕,便上来一群人,抬来个高约五尺,宽有两尺的铜家伙。 “这东西呢,名字叫转经筒,把你的手伸里,恰好能摸到上面雕刻的经文,可是这些经文都是纯铜浮雕,锋利着呢,尤其是经筒一转起来,更是可以搅碎骨头,那声音啊,才叫一个脆亮呢! 哈哈哈哈!” 李起说罢,身旁的人将卓英的手塞进了转经筒里。 “说吧,卓英,密藏之地的地图到底在哪?” 阿夏那搬来板凳,坐在卓英的面前。 “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这么卑鄙,就算我知道,现在也没兴趣告诉你们了。” 卓英说罢,低下了头,看到转筒下面的铁盘里,满是干涸的血渍。 “卓英姑娘,十指连心啊!你要想好了啊,若是不说,以后你的小手,可就没有机会再射箭啦!” 李起看向卓英,卓英已经感到转筒在动,指尖钻心的疼痛,这时转筒下的托盘里,传来了“吧嗒吧嗒”的声音。 卓英仰面,汗水流进眼睛里,发出了一声哀嚎。 57.苦寻卓英 “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呢?”卓英抬头看向李起,额上的汗流进眼睛里,混着眼泪流了出来。 “好,既然你好奇,那我就告诉你,这里是香廖城城墙下的地牢。不知你的小姐姐可否与你提到这里呢? 哦,对了,这里的情况,恐怕她并不是很了解,她啊,还是高估她自己了。”李起说罢,一阵阴笑。 “亦忱姐她向来坦荡,啊……不会像你们一样做这种卑鄙的勾当。”卓英说罢,吐出一口浊气,随即晕了过去。 “李少爷,她恐怕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狱卒战战兢兢看向李起。 “治好,别让她死了,就不信问不出。” …… 皇城 “苏家已经祭拜过先祖,现在就差让天师择选吉日。” 忱寰说罢,看向皇帝,皇帝示意知晓,便挥手想让其退下。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 “赵家军队在柏家的封地上多次作乱,不知父皇可否知晓?”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 “儿臣此次去苏地,在苏家看到了赵家的人。” “他们这时邀赵家人去是何意呢?”皇上面露愠色。 “此事儿臣仅报与父亲,至于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就交给你吧,毕竟那是太子妃的娘家。” “是。” 忱寰退下时看向亦忱,亦忱随他从大殿退出。 “你要怎么做呢?”亦忱看向忱寰。 “没什么高明手段,要苏家将赵金囚禁,以此要挟赵家退兵。” “他们会退吗?” “不在乎赵金的性命,那就随他们的便吧。对了亦忱,西境已经起战,云麾将军此次大捷。” “那好啊,我父亲说过何时回来吗?” “信上未提,不过你回家看看吧,青城应是有事要告知于你。” “好,那我先回趟青城。” 亦忱赶回段府便要刘管家拿来西境的信,看后便起身奔向西境密藏之地。 亦忱一路只停歇过一次,便直奔柏清琛所在之地,寻到柏将军时很是焦急。 “柏二哥,卓英失踪了多久?” “到现在一周有余。” “她曾和谁在一起过吗?” “最后见到的人说她和周晖在一起,便没人再注意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赫那瑰可汗呢?” “随我来。” 见到赫那瑰后,只见他眼窝深陷,双眼胀红。 “周晖的义父阿夏那知道在哪吗?”亦忱问向赫那瑰。 赫那瑰无奈摇头,慢慢道,“有人见他们向北行去,我已派人向北寻她,但至今毫无线索。” “我去寻她,向北在香廖城的可能姓会更大,因为那是临北最近的城。” “香廖城不是可以往来书信吗?先传信吩咐当地查看。”柏清琛凝眉看向亦忱。 “不必了,我亲自过去,飞鹰传信来回至少也需要两天,我等不及。” 亦忱独身前往香廖城,她并不知道,此时在香廖城,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魔界 乾湘殿,颖妃宿处 “谒儿,我听闻你已成石心之人。” “是。”尤谒虽是回她,却面若冰霜,完全没了之前的亲近之感。 “我已知你要达成之事,相信我,弩燎是我的儿子,我定会助你。但这之前,有些安排,还需要你配合我。” 尤谒看向颖妃,没有情绪的面孔里看不出他是否同意。 颖妃将五指在他的眼前舞了一舞,不知是何秘术,尤谒低下了头。 “我要你帮我寻到一个地方,人界的密藏之地,在此之前,你需要像以前一般陪在你的人界朋友身边,直到取得他们的信任。” 尤谒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却慢慢回道,“他们已经很信任我了。” “还不够,我要他们完全将你当作自己人。” 尤谒抬头与颖妃四目相对。 “可是你现在的神情变化太大,我要你在他们的面前和从前一样,直至找到密藏之地的秘密。” “是。” 尤谒拜了拜,颖妃挥手,他便从乾湘殿离开。 西域,香廖城 亦忱顺着道路而来,发现了香廖城的变化,守城的官兵已经不再是周敬等人,全是陌生人,他们见了亦忱,便要将她逮捕。 亦忱正处于寻不到卓英的紧急之时,见他们阻拦,便不管不顾,大开杀戒,谁拦放倒谁,城门口的兵没一会,便堆了起来。 虽是可一人敌百,但终是因人多围困而无法前行。 亦忱的笛子和狼毫纷纷在空中飞舞,身边哀嚎一片,但敌人却蜂拥而至。 香廖城的城墙之下,士兵慌忙报向李起,“禀少爷,外有一名女子闯入,小的们阻拦困难。” 李起一脚将其踹倒,咒骂道,“一群废物,随我调遣城内士兵,今天定要将其拿下。” 亦忱因为原来的记忆,先冲向的并非是城墙下的地宫,反而是李府的地牢,奈何地牢进了一个来回,却不见任何人的踪迹,遂又想起困人之处还有城墙地牢。 其实在这座诺达的城市里寻一个人还真是不易,尤其是无任何线索,且众人阻拦。 天女呢?周敬呢?阿勒婆婆又在哪里? 疑问接踵而至,亦忱见这城内尽是陌生面孔,感到极度低落,无助绝望之感传来。 正挥手击打城内士兵开路时,忽见一道火光向前方阻挠的士兵燃去,众人应声倒地。 但见一红衣男子落在身前,回身莞尔一笑。 “小神仙,还以为你寻不到我呢。”亦忱眼内熄灭的希望顿时又燃了起来。 她此次行得唐突,匆忙而来,毫无卓英线索,便如大海捞针般凭着感觉在城内乱找,尤谒的赶到,让她顿时不再孤独。 “我从柏将军那得知你要来此地,便前来寻你,想不到还真遇到了你。” “周晖那孙子拐走了卓英,现在不知卓英下落。” “我来助你寻她。”二人说着,已经杀进香廖城的地宫,但仍寻不到卓英的痕迹。 地宫内其他狱卒都已撤出,只有牢内关有犯人。亦忱打开牢笼抓出一人询问,只见他惊声尖叫。 “你寻不到的,寻不到的,这整个香廖城都是他们的,除非你把这里的地全刨了,哈哈哈,那你都寻不到的。” “这里不久前更换的领将,为何现在城却变成赵家的?” 亦忱揪着犯人的头发问道,只见他咧嘴笑了,露出肮脏的牙齿看向亦忱。 “傻了吧,换了人,新人把旧人都换了吧。快不快呢,快不快,几天之间,刷刷刷,全死啦啊,全死啦。 什么狗屁天女,什么狗屁城主,什么轮台,全没了啊全没了。” 这犯人说着说着,便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香廖城的血液一点点被换掉了,什么天女,什么城主,不听话的统统都被杀掉啦! 以前他们舍得杀坏人吗?不舍得,可是人家可舍得杀他们啊,说杀,就全杀啦,全杀了啊!” 听他说罢,亦忱不禁大惊,这么说来,现在的香廖城是被逃亡而来的赵家占领了。 58.焚毁香廖城 亦忱走进内牢,只见一铜质转经筒,底下的托盘里,还有旁边的地上,都是新鲜的血渍,想是人应该刚被转移。 他俩放出牢内的犯人,这时门外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先冲出去要紧,若是被困,更难再寻卓英。” 尤谒说罢,看向亦忱,她点头赞同,二人便再次杀出一条血路。 “再去哪?”尤谒问向亦忱。 “看看城楼里,是否还有幸存的人。若是城楼里没有,那便去向雷城主家。” “好。”二人说罢,便一同向城楼方向奔去。 加勒山洞内 卓英看向眼前的周晖,她恨他恨到了心里,可惜现在,这人竟然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晖哥哥。”卓英轻声唤他。 周晖登时抬眼看向卓英,随即僵住,只见她全身血污,完全看不到曾经的模样。 “她漂亮吗?” 周晖凝眉,看向卓英,并未作答。 “你的妻子,她漂亮吗?” 周晖听罢,低头不语,此时的李起和阿夏那,都在外控制香廖城闯入者一事。 将他留在卓英身边,真是一种残酷的考验,对他和卓英二人来说,都是。 卓英见他不语,慢慢道,“听说有厉害的人来救我了,我猜是亦忱姐姐吧。” 卓英说罢,喷出一口鲜血。周晖慌张想要为她擦拭,却发现她已经满身是血,只是这刚喷出的一口格外鲜艳。 “她还答应大婚送我礼物呢……这回怕是会失言了。” 卓英说罢,周晖依旧低着头,大颗的眼泪滑落。 “晖哥哥,你知道我们草原驯鹰需要多久吗?” 卓英看着他扭曲的脸庞,继续说道,“一年。”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一年的时间,可以让一只鹰就不再啄人。” 卓英没有再流一滴泪,她的泪,在几天前便已流干。 “以前晖哥哥常说怕配不上我。” 卓英看向自己的胳膊,低沉着说道,“现在,是我,配不上晖哥哥了吧。” 卓英抬头看向周晖,只见他全身都在颤抖,卓英轻轻眨眼,不再看他,续又说道,“也许,晖哥哥根本就没在意过卓英。 人家都说男子三妻四妾,我还以为自己幸运。呵呵。” 卓英轻声笑了,慢慢唤道,“晖哥哥,我不想死在陌生的地方,我不想让灵魂离开草原流浪。” 周晖走到卓英身旁,想要抱起来她,可她却像个布袋一般,抱起后,又滑落。 卓英笑笑,“要不是靠着此城里的怪药,我恐怕早就没了。” 卓英的两个胳膊和两条腿如烂泥一般黏在衣服上,她每说一句话,都极度耗费体力。 “带我走,好不好,记得吹响哨子,告诉亦忱姐,将我带到叔汗身边。” 卓英说罢,彻底软了下去。 …… 亦忱和尤谒几乎是边打边寻,翻遍了整座香廖城,曾经熟悉的面孔几乎是全部消失。 雷城主家被烧,一片废墟,仅剩下当时搭建的台子矗立其中,极为扎眼。 城楼已被推到,城内百姓没了大半,剩下的多为原来的贵族。 曾经因为善良,竟然给敌人留了活路,现在看来这种妇人之仁真是一点都不该有。见不到天女和雷城主,亦忱的心中已是恼火。 这时阿勒山方向传来哨声,亦忱认得那曾是卓英用来唤马的声音。 他们听着声音赶到时看到的却是满身血污,毫无人样的卓英。 “快将她带回给赫那瑰,与我的仇,你们日后再报。” 周晖说着,拿起弓箭向身后的士兵们射去。 亦忱看着怀中瘫软的卓英,冷声和尤谒说道,“焚城!” 尤谒双手插入地面,额间撕裂如有火光散出,这时地面渐渐开裂,一条条细细麻麻的裂缝蜿蜒着爬向城内,霎时间,从裂缝之内燃起大火。 亦忱和尤谒已翻过山,仍可见香廖城艳红的天空,阿勒山的冰雪开始融化,东方的沙地变得泥泞,在沙地塌陷之前二人迅速撤离。 香廖城的气味翻越阿勒山而来,盛产香料的圣城如今像是一座巨大的香炉,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从阿勒山东侧回到哈骨山需要穿过多处柏家之城,当亦忱到城内寻人救治卓英的时候所有人都摇头。 “我想将她带到珑虚子那里,这世界上只有他能救卓英,可是来去时间太久,怕赫那瑰那里等的着急。我先带卓英寻珑虚子,你替我向柏二哥与赫那瑰传声信可好?” 尤谒俯下身来看向亦忱,她已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好,安置好卓英,记得在风鬼城等我。” 随即二人便分开行动,赫那瑰本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卓英,没想到被亦忱救出,很是欣慰,奈何听说卓英重伤,当然也只有以她的生命为重。 亦忱见到珑虚子时只见他紧蹙着眉,“能做到吗?”亦忱问道。 “救活完全没问题,我在想如何才能让她像个正常人一般活下去。” “可否有傀儡用的四肢。” “有倒是有,但我似乎想到了更好的办法。”珑虚子神秘一笑。 风鬼城 “风兮,亦忱可否回来?” “小神仙,还没呢,你们分开了?” “是,柏将军这边是要?”尤谒看着忙前忙后的柏家军,似乎他们在准备撤离。 “大部队都准备回到柏家主城一带,只有一少部分人马在此地留守,我们这几日就准备离开了。” “亦忱还不知道,那我先去告诉她,随即带她找你们吧。” “还记得你们遇到我时的那个小店吗?” 风兮看向尤谒。 “记得。” “你们可以在那里等候,到时候与我们一同汇合,再去西阳城。” “好。” 尤谒见到亦忱时她正在青城的山路上,“你真的在这里,我还怕会寻不到你。” “还好。”亦忱眼眸一亮。 “卓英怎样?”尤谒见亦忱眼里有笑,想是卓英应有希望。 “珑虚子保证会将她救好,只是那家伙过于神秘,不要外人打扰,告知我过百日后再去寻她。” “这么说卓英以后还能像从前一样?” “看起来会不同,但是不影响生活和骑马,之事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的肢体。” “这回你总算该放心了吧。” “放心了很多,如此甚好,这样我现在也可安心离开。” 二人说罢,便再次从青城起身前往西境,反反复复行了这么多趟,亦忱和尤谒对于路途很是熟悉,所骑的又都是快马,没过几日,便在西境和风兮相遇。 59.柏家西阳城 旧历:央历156年 亦忱等人随着队伍来到了西阳城,随行的这支是个小队伍,大队伍回到了城附近的军营里。 亦忱和尤谒仰望远处的城楼,不禁暗自感叹,原来柏家的封地主城是如此宏伟壮阔。 西阳城所在地虽然算不得是西域,但是在央国的领土上已处于较西部,因为出城向西便是西漠。 柏家的主城在城外看去,像是一片加高的长城,长远无尽头,黄土色的城门高耸威严,遥望城楼上的人,如盘中的芝麻般大小。 随着队伍走到了城门的阴影下,城门高几十丈,抬头望不见其顶。 虽是五大家族相互联姻,全都亲上加亲,但是各个家族的领主平时却很少会拜访他人的主城。 一来,是会考虑到安全的问题,毕竟城主出城,如同皇上出宫,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二来,如果不是非常特殊的日子,其他城主并不希望没受邀请的城主主动到自己的封地上来,不请自来,总会是有种领土被侵犯的感觉。 段家虽是与柏家交好,但是和段父一起到柏家的主城,这还是第一次。 柏家不愧是司军的家族,主城的气势便不似青城,青城相比这西阳城多了一分清秀,而西阳城则是比青城多了一分粗犷。 随着部队走进城内,繁荣的沙漠都市盛景便映入眼帘。 街边虽是摆满琳琅满目商品的小店,但是道路却异常宽阔。 亦忱此时便看到了地广人稀的好处,中央一条主路直通内城,这条路,就算并肩行着十匹马也不会拥挤。 看到这里,亦忱又想起了自家的封地,青城。 从小到大,段家的封地虽是不小,可是自己从没有去过其他的城,回来的这些年一直待在青城之内,都没有一览段家封地的景色。 去苏家时匆匆忙忙,也没有过多欣赏苏地景致。 现在第一次来柏家的西阳城,见到了别人家的地盘,便像是开了眼界一般,四处张望。 西境之地,路边叫卖的东西都不一样。 亦忱看着街上挂着一串串干果子的比较多,再就是些肉干一类。 一看这些东西,便知道此地空气干燥。若是放在青城,这些东西挂一两天便潮湿发霉了。 这边的女子也不似青城那般清秀,都是风兮的那种感觉。 皮肤略显粗糙干燥,但是五官却要较青城的女子精致,鼻梁高挺,眼窝深邃。 身形都比较粗犷,每个西阳城的女人看上去都像是可以装下一个青城的男人。 亦忱也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拿西阳城的一切在心里和青城进行比较。 想来还是自己的见识比较少吧,如果将央国的大好河山全部见识过,一个西阳城可能就不会让自己如此震惊。 此城中的女子都喜欢遮挡纱巾,当时在风鬼城的时候,风兮曾经给过亦忱一条纱巾,但是她并不习惯用这些东西。肤质与常人不同的最大好处就是不怕晒黑晒伤。 来到西境这段日子,自己和尤谒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父亲和玄乐已经明显晒黑,并且他们的嘴唇都干燥脱皮。 此时城内的人纷纷看向队伍,尤其是亦忱和尤谒分外吸引人的目光。 这两个人一看便不是西境之人,相对于西境人,亦忱和尤谒穿着裸漏,不饰头巾,皮肤却白皙水嫩。 行至内城,便是柏家的城主府,城主府的地位就如央国的皇宫一般。 但是段家却没有自家的内城,甚至段家的主城都只是像一座普通的城,没有巍峨的城墙,也没有宽广的护城河,更没有高耸的城门,青城的人好似来去自由。 亦忱和尤谒比肩并辔而行,风兮在身后抱着小孤烟,他这段日子学会了说很多话。 马蹄踏在黄土砖块上发出“哒哒”声,众人行上一座石桥。 此石桥直通山上的城楼,众人身旁,是如黄泥般的涛涛江水。 这地方真是奇怪,如此的风沙之地,有着这样汹涌的江水,江水又浑浊到无法直接使用。 如此波涛汹涌的江水,怕是掉进去便会没命吧。 其实此时的亦忱看到江水也只是觉得凶险异常。 她从未料到未来的某一天,柏家一族居然会全部丧命于这江水之中。 同时淹没的,还有那来时雄伟的道路和热闹的集市。 走到柏家的会客大殿,段父接到了皇城的传信。 “信上何事?”每次段父读过信后,亦忱不管能不能问,便要问上一句,就好像这事她必须得管似的。 但是眼前这事,还真与她有关。 “是关于太子成婚一事,多处已经定妥,皇后还是想让你回到皇城帮忙准备婚典。”段父笑着说道。 “也好,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可以听从皇后和太后的安排,那我,明日回去?” “好,今天你先好好休息。” “可是这边的情况……”亦忱还是不放心西境。 “听说魔界的一重要将军被害,魔界出了这样的乱子,最近也是无心造次。 趁着这段时间安静,快回去吧!”段父说罢,亦忱便点头答应。 随后亦忱便被柏家大少奶奶带领,向安排的寝殿行去。 亦忱走着,观察着,宫殿的墙全是黄土的砖块,看样子应是草灰水和泥,其中还添加了芦苇杆。 她进入房内躺下,仰望棚顶,总觉得墙上和棚上的黄土碎末会掉下来。便起身到门外的长廊上观景,一条通长的桥廊连接着各间寝殿。 站在此地放眼望去,是滚滚的江水,跨过这条江,便是城内集市的繁华景象。 是不是所有的城主都喜欢将内城建在城中最高处呢?这样便可一览城内的景象,城主可以在此地欣赏属于自己的天下。 “想什么呢?” 亦忱回头望去,见到尤谒站在身后。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从一开始便是这样,见到尤谒,亦忱就有种莫名的开心,哪怕他刚刚还在身旁。 每次见到他时,他也是微笑着面对的自己,这微笑刚开始看上去像是礼貌,后来看上去便是亲切。 “我明日便回皇城了,你会陪我一同前往吗?”亦忱问他。 “当然一起,说好的同行呢,再说了,你还要教我水族的格斗术呢!” “那你认我做师父了吗?” “好似有认过吧!” “好啊,那现在为师便要试试你学的怎样!” 亦忱说着,一个空翻到尤谒身后,劈掌向尤谒的颈部。尤谒侧身倾斜躲过,随即旋腿绊向亦忱,亦忱纵深跃起…… 段父站在山上的亭台处,遥望这两人,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当时退了婚那么怕她会永远的嫁不出去,现在眼看着有机会把她嫁出去了却又觉得这机会来的太快。 60.回皇城备婚典 亦忱还没有学会尤谒的传送之术,就只能骑马赶回皇城,好在她体力过人,几天几夜就休息了一次,只是中途换了两匹马。 尤谒虽是会传送,却没有先回皇城,而是一路随她骑马而行。 到了皇城,尤谒便在附近客栈留宿,亦忱进宫,帮助皇后和太后料理婚前事宜。 “皇后娘娘,苏家何日会到?”想到苏家,亦忱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最多三日,她们一周前便启程过来,但是苏家路途遥远,队伍大,东西多,不似你这般快速。” “好,苏姐姐到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你先陪她熟悉下皇城便好,宫中的事务由我们安排便可。 婚典定在了十月初十,寓意着十全十美,距现在还有半个多月,这期间会有各家族的使臣过来。 等到婚典前一周,估计就全部准备妥当,只要在城中安排好各个家族便可。那时,兄长和柏将军也会赶回来。” 若是柏将军来,那么赵家人会不会来? 这个时候,大家相聚一堂,岂不是会很尴尬? 提到赵家,真是对他们的嚣张感到气愤! 说实话,亦忱总觉得此时婚礼办的并不和时宜,但这并不是她能说的算的问题。 十月初十,这个日子怎么听都感觉有些不吉利,也不知道是宫里的哪位天师算的。 去了一趟西境回来后,再看皇城中的繁华盛景,只觉得像是一场烟火表演。 亦忱真的很怕,怕眼前所有美好景象烟消云散后,寂静而又寒冷的黑暗。 旁晚之时,她和尤谒坐在城楼上,遥望远处的风景。 “你这趟回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亦忱问向尤谒。 尤谒转头看向亦忱,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里满是金光,清秀的鼻唇,脸庞如菡萏般甜美。 只是此时的尤谒看她,却没了往日的任何感觉。 他的心不在了,可是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也会说出和曾经相同的话语。 “当然,魔界处于混乱之中,前阵子一件小事便耽搁了很久。也不知道下回会遇到何事,又会耽误多久。” “你们魔界的事,怎么能叫做耽误呢,你有你自己的事可做不挺好的嘛。我不应该总是自私的把你锁在人界。” “说实话自私的应该是我,是我想要留在人界。” 尤谒浅笑,亦忱望了他一眼后嫣然一笑,并不言语。 晚风吹拂着彼此的长发,他们虽是不再言语,可好似很多心思多方都已了解,有些事,就算不说出来,也很美好。 翌日,苏家的大队伍浩浩汤汤行进皇城,全程虽是戒严,但是守卫的军队后面,围着密密麻麻的百姓。 主路畅通至皇宫,道旁挂满喜帐,户户门面涂着喜漆,家家张灯结彩。如此隆重的迎接,也算是给足了苏家面子。 “听说皇太子要迎娶太子妃了,这是喜事啊。” “可是太子妃不应该是段家女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别家?” “听说那段家女飞扬跋扈,异常善打,皇宫里怎么会要那种女子!” “说来也是,不过听说段家是有仙人庇佑的,换了别家,这神仙还会管我们吗?” “那就不知道了,再说了,真有神仙假有神仙谁会知道呢!” 城中侍卫虽是可将人群拦住,不让他们上街胡闹,却管不住芸芸众生中的小声议论。 尤谒站在人群之中,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却无甚感觉,好似她们提到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此刻的亦忱,身着银绯色的蜀锦缎袍,颈戴黑珍珠璎珞,头饰金镶翡翠步摇。 这是礼仪也是规矩,只是这种过于女人的装束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与尘奚还有众女官在宣仁宫的门口迎接,宣仁宫位于皇宫的东侧,与太子东宫隔着整座太极宫。 此时宣仁宫便是留给苏家人的暂住之处,等到婚礼礼毕,除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和嬷嬷,其他陪同的人便会回到苏家的封地。 皇城内响起礼钟,一笼笼彩色的飞鸟向天空飞去。飞鸟起飞之时,高悬于各个城楼顶的绸花散开。皇城之内东西各向,每隔一里便有一监城城楼。 当所有城楼上的绸花绽开,霎那间,整座皇城仿佛在一朵朵盛开的红莲之下。 宫门口奏起礼乐,皇上、皇后还有太子于太极殿门口迎接,朝中众臣立于两侧。 苏沪需要参拜皇室之后,再随队伍回到宣仁宫。 繁文缛节最是恼人,却一样都不能少,终于结束了所有仪式,苏沪回到宣仁宫暂歇片刻。 此时两位公主也劳累回宫歇息了,苏沪便将亦忱叫进自己的闺房。 “亦忱,这是我为你单独准备的一份礼物。”说着,奉上一精致的妆奁。 亦忱平常甚少见到类似物品,此时看到后便被其所惊艳,坐在桌前仔细观察。 “这是什么做的?真是人间罕见!”亦忱用手摸着上面的花纹,不禁赞叹道。 只见眼前是一个外观古朴雅致的木盒,墨色底漆。 盒子上用的像是珍珠般闪闪发亮的碎片拼接成的花朵,这种贴在上面的东西亦忱好像在水族见过,像是螺片,同时勾勒出花朵线条的还有金线银线。 “墨色漆底,上面用彩色的螺片拼成美丽的花朵,金银线条勾边,顶层涂釉,表面看起来就如琉璃般光洁。 苏沪姐姐,这个妆奁太美了,我只见过各种昂贵木盒,金银宝石盒。这种美观又典雅的却是第一次见,这叫什么啊?” “听送来的人管它叫做螺钿漆器,是漆器中的一种。” “哇!真是美而不艳,贵而不俗。虽然我未用过妆奁,但这个太喜欢了。” 亦忱对此妆奁爱不释手,像是个孩子得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你喜欢便好。”苏沪笑着回她。 “苏姐姐,你这也太客气了,给我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要知道,比起我给你的礼物,你送我的礼物才更加的贵重呢!” “那不一样嘛,你和忱寰哥哥是两情相悦,本就应该成全有情之人。”亦忱挥挥手笑着说道。 “对了,这几日你还要回西北那边吗?”苏沪忽然问向亦忱。 “最近不必,战事已告一段落,我们会全心准备皇城的喜事。”亦忱笑着看向苏沪,忽然见她眉眼低垂,藏在睫毛下的乌黑瞳仁晃了晃,似乎在想什么。 “苏姐姐可是有心事?”亦忱遂又问道。 “可能是我想的多了,没事,等婚典过后就好了。” 亦忱起身笑了一笑,“今日苏姐姐也累了,没什么事我先退了,你也好好休息,我就在宣仁宫住,有事要人传我便可。” 苏沪依旧是那柔美的模样,点了点头。 亦忱出了门,便感觉现在似乎所有的人都各怀心事,但却不向他人倾诉,大家都在忍耐,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61.苏沪被害 亦忱和苏沪这段日子相处的倒是愉快,没有客人需要接见的时候就同忱寰还有公主、苏格等人一同在春怡园的湖里划船,看风景。 偶尔登山,作画,偷着喝酒,喝过酒后忱寰和苏格坐在林间听着亦忱吹笛子,苏沪和公主们随音而舞,尤谒偶尔会在旁作陪。 苏沪自小便在苏家长大,苏家封地是央国著名的阴柔之乡,擅长礼乐和舞蹈。 苏沪的舞蹈,便是一绝,衣袂裙摆随风飘摇,轻盈的好似蝴蝶,又像似被风吹动的轻柔花朵。 如果日子永远这么轻松快活,那该多好。 婚期临近,整座皇城都变得拥挤和忙碌。 城外的酒店驿馆日日爆满,段父和柏将军等人都赶了回来。 让亦忱觉得尴尬的是父亲应该如何面对上朝,赵家的人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太子的婚礼,既像是一场庆典,又像是一场朝政会议,而这一切,皇上又会如何处理? 亦忱和尤谒等人从不会参与朝会,自然也不会过多的了解朝堂上的情况,只是每日见段父回来后就不展愁眉,便可猜得出他需要面对什么状况。 婚礼前夜,整个皇城都挂满了红色的布幔和灯笼,满城的喜庆气氛让人将所有烦恼都抛到脑后。 亦忱和尤谒散着步,途径宫外的一处小巷,似乎看到了庞姑娘和苏沪的侍女交代些什么,又看到那侍女拿了一样东西便跑开了。 这二人为何不在府上说话,反而鬼鬼祟祟的在外约见呢? 亦忱和尤谒并未理会,继续前行,那庞玉瑾似乎也没瞧见二人。 亦忱边走边回想苏沪介绍过的这位庞小姐。 她也是苏家封地上的大户,陪同苏沪一同进皇城。但是亦忱对这位苏家封地上的大小姐印象非常不好。 一来,是她与那赵金过于亲近,二来,最近发生件事让亦忱对她更是厌恶。 某日清晨亦忱匆忙来为苏沪送步摇。 走到后院时听到了抽耳光的声音。 透过墙上的窗棱,隐约看到了一身着白色青花服饰的女子在训斥两名侍女,一边骂着,一边抽她们的耳光,随后又对她们指指点点。 女子训斥的内容亦忱并没有用心去听,甚至连面貌都没看清,只是看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亦忱便不喜欢这位小姐。 两个女孩低着头抽泣着,亦忱想要上去劝解。 这时亦忱才发现此人竟是庞玉瑾,庞玉瑾高傲地瞥了亦忱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亦忱,和两名抽泣的侍女。 亦忱问她们缘故,原是二人急着去服侍太太,本是应走正厅的大路,一时心急,便偷偷穿了花园的小路。 在小花园撞到了这位小姐,她一大早不知来后花园做什么,被人看到她在这里便很是气愤,于是就对这两名侍女又打又骂。 在段府,仆人侍女都是亦忱眼里的亲人朋友,她们虽是需要管教,但从不会出手去打或张嘴就骂,更不会高高在上的羞辱她们。 想起庞玉瑾的样子,亦忱便对这两名侍女感到同情,也不知是什么家庭的孩子,居然遇到了这种主子,恐怕平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那日待亦忱陪同苏沪梳妆完毕后,在厅堂里见到了玉瑾,也想起了在苏家时她和尘邈的冲突。 而此时的庞玉瑾,似乎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见到苏沪和亦忱,立刻露出了亲近的笑容,和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其实早就见过,也冷漠相待过,为何此时又装亲近呢? 亦忱出于礼貌,都一一回了她,可是依旧在内心里对这位小姐有些忌惮。 后来听苏沪讲过她的事,曾经庞玉瑾是苏沪姐姐的挚友,她在陪同苏沪姐姐上山时出了事故。 苏沪的姐姐在那以后便不知去向,而庞小姐回来时也受了很重的伤,久久未愈,就连现在还时常有梦魇的毛病。 庞家与苏家是世交,庞父非常忠诚地效力于苏家。所以那件事以后,苏家人总是觉得亏欠这庞小姐。 亦忱听到那件事的时候便觉得蹊跷,既然两人同时上山遇到的事故,为何这个庞小姐却能活下来,而苏小姐却消失了呢? 但是苏家和庞家是那么要好的世交,人家两家的具体情况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妄做什么评断。 就是心里还对那庞小姐有些排斥,甚至见到她时都会观察她的所作所为,亦忱觉得,这女子定不是像看起来的那般温静美好。 回过神来,亦忱辞别了尤谒,想去探望下准新娘。 亦忱来到苏沪闺房,明日便是大喜之日,此时苏沪的内心又是什么感觉呢? “你紧不紧张?明天就嫁人啦!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啊?”亦忱笑着看向苏沪。 “说不紧张不激动定是假的,每次想到可以嫁给尘寰,便觉得要好好感谢你。”苏沪透粉的小脸看向亦忱,起身来拉亦忱的手。 “感谢我嘛!哈哈,以后有了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可要让他们常来陪我这个姑姑玩!”亦忱笑着逗她。 “那是自然,就你这样的姑姑,定会受到孩子的喜欢!” 她们正说着,有名侍女走了进来,“苏小姐,今夜需要为您先梳理辫子,这样明早起来梳妆也不至于过于匆忙。” 亦忱看向侍女,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遂想起她正是在巷子里和庞玉瑾碰面的那个。 “也是,先准备好一部分,明日盘好发髻即可。” 苏沪说着,侍女便沾着花油膏为她梳头,那东西的气味,永远印在了亦忱的脑海里。 “你用的是什么花油?”亦忱蹙眉看向侍女。 “是宫中拿来的。”侍女无辜地看向亦忱。 苏沪拿起来闻了闻,似乎并不觉得这味道有什么奇怪。 亦忱看着侍女为苏沪编起辫子,她的头发浓密乌黑,那辫子上又涂了花油,在亦忱的眼里,这辫子看上去却像是一根黑色的粗绳。 翌日,亦忱穿好礼服等候在宣仁宫门口的轿子旁,却迟迟未见新娘出来。 她派人进去查看,结果派去的宫人惶惶张张跑了出来,跑到门口,忽然喷出一口浊血,倒在了地上。 亦忱、苏格和太子等人见状,匆忙进入宣仁宫,其他的一切亦忱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进了苏沪的闺房,看到苏沪呈‘大’字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头发披散在身下,瞪着血红的双眼,半张着嘴,青紫色的舌头伸着。 在颈部,有一道半指多深的勒痕,流淌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长发。 登时,宫内哀嚎一片。 62.寻访百花楼 旧历:央历156年 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对于众人来讲异常难熬,本事喜事,一场意外又成了丧事。 皇室穆家一面安抚苏家,一面又要向其他家族解释,同时还要保持体面和冷静。 亦忱抱着妆奁坐在屋檐上,旁边的尤谒安静的陪伴着她。 亦忱有时看看月亮,有时又看看盒子,十月,海棠树上的花都已落尽。 这短短的数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杀害苏沪的凶手没有找到,亦忱怀疑是那个侍女和庞玉瑾所为。 但是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婚礼前日宣仁宫戒备森严,没有任何的可疑人员进出,最后见到苏沪的,便是亦忱和那侍女。 为苏沪梳理发髻的侍女,第二天早上便消失不见,皇家军翻遍了整个皇城,不见其踪影,亦忱一口咬定庞玉瑾有问题,无奈没有任何证据,苏家只能不了了之。 此事过后,忱寰和皇帝便病倒了。 皇上居然因此病入膏肓,亦无法理朝政。 近期国事操劳,皇帝的龙体抱恙。或许因为赵家的事积劳成疾,只是没人注意罢了。 他这一倒,段父便回宫和皇后一同代理朝政,朝廷上辅政的还有苏格的父亲苏冠,王家的王雒。 赵家此时虽然没有为难皇宫的政权,但又开始在其他各大家族的领土内作乱。 央国现在国库还算充实,但是兵力尚缺,各个家族都是封地上有自家的拥兵,但由于常年未有战争,国家过于和平,不知道这现在的士兵作战能力如何。 若提起作战能力,央国也就柏家军还算勉强,虽然各家族的士兵均由柏家军带领过。 但那个过程在亦忱眼里也就是种形式,若提起那些军人的战斗力,百人可能都不及她和风兮。 最近尤谒一直在教亦忱传送之术,亦忱也训练尤谒的格斗能力。 尤谒的格斗力倒是增强了很多,但是亦忱的传送术依旧未有进展,她现在最远也就能传送个十几里,到地还要休息一阵,才能继续传送。 虽是比骑马快了很多,但亦忱依旧感觉不是很方便。 段父留在皇城,玄乐便也回了海棠林。 日子似乎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可是却没了曾经的模样。 尤谒的手做着神秘的动作,他看着手心,像是手里有东西一般,可亦忱在他的手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这种怪癖的行为已有一段时日,自从去过天界回来便成了这样。 有几次亦忱和玄乐夜里去寻他,但是他却不在房间,不知道他都去了何地在忙什么。 今日又是如此,亦忱到房内来寻尤谒,见他认真地看着手心。 亦忱看着眼前的尤谒,眼里满是疑问,尤谒回神,撞上她的目光。 “你可否陪我去趟花街柳巷之地?”尤谒凝眉沉着脸问道。 “好,正好近日过于压抑,我们出去快活快活。”亦忱说罢,凑到尤谒的身边,看着他空空的手心。 尤谒紧蹙眉头盯着手心一会,亦忱不禁唤他:“走啊!出去逛逛,你想什么呢?” 尤谒回过神来,续又说道:“听说皇城附近的烟花之地近日多有妖魔作乱,所以我想让你陪我去一探究竟。” “好啊,我陪你,不过你以前没自己去过吗?”亦忱笑道,尤谒听着她的语气,好像提到那些地方,她丝毫没有害羞之意,更不避讳。 “我自己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我们做神的,都是正人君子。”他说罢,嘴角露出浅笑。 “对哦,你们做神的,长得都比这些凡人要美上许多。那些混乱之地的艳俗女子,想来你也不会喜欢。”亦忱点着头说道。 “你以前去过吗?”尤谒问道。 “去过,百花楼的姐姐们我都识得,她们的歌舞乐技,在我们段家的封地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亦忱说罢,想起了小王胖子,也不知那小崽子最近还去不去百花楼了。 “你以前去那就是为了观看歌舞表演?”尤谒挑眉相问。 “不然呢?那的酒菜也算是不错,但是和歌舞比起来,酒菜就逊色得多,人们为了歌舞去的比较多。” “你确定去那的人仅仅是为了歌舞酒菜吗?”尤谒打趣她道。 “不然呢?为了姐姐们的陪侍?那的姐姐们陪人喝酒倒很是周到,感觉去那喝酒的男人们同她们的关系都像咱俩一样好。” “咳咳,话不可以这样讲。你可别拿他们的关系和咱俩比啊!不一样,不一样的!”尤谒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有什么不一样了?我们不也是经常坐在一起吃饭吗?”亦忱奇了怪了,不知道这个活了百年的神仙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些什么。 “你还小,有些事不懂不怪你!”尤谒说罢四处张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那结实的怪心似乎颤了一颤,他忍不住顿了一瞬。 进了百花楼……唉,亦忱每次来都觉得她们的名字起的太俗。 今日的百花楼不同往常,人声鼎沸,门口异常拥挤,亦忱和尤谒使了大劲才算挤了进去。 进入主厅发现,今夜的百花楼内格外热闹,似乎来了很多新姐姐,楼廊里站满了人,看上去应是新到此地。 对于亦忱而言,这些都是陌生面孔,并非楼内常客。 亦忱尤谒刚走到台子旁边,便有舞女簇拥着将亦忱推到了台上,她们围绕着亦忱舞着。 衣袂和裙摆飘扬飞舞,轻纱晃得亦忱头晕,一时之间,亦忱便被舞女们团团挡住,看不到外面的一切。 她四处望着,自己在这视角倒是好了,又被舞女们拥簇,不知道尤谒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台下感觉怎样。 想到此,亦忱拨开舞女们想要出去,拉尤谒一同进来。 可是这群舞女围着她旋转,起舞,音乐声不断地在耳边缭绕,让她恍然间有种天地都起舞的感觉,整个人飘扬了起来,渐渐地,眼前的景物如梦幻一般飘渺。 “舞中浮世入梦来,潇潇洒洒甚快哉!” 此时传来悠悠的男子之声。亦忱眯着眼,感觉他的声音很是动听,似比尤谒的声音都要悦耳,这嗓音听上去慵懒且迷人。 可是,这里与舞和梦又有何关系? 63.傀儡师 “小姑娘,幸会啊!”此时,从空中飘飘洒洒飞落一人,白衣随风飞舞,皎洁的好似披了月光,长长的卷发散落在肩,如同水中飘扬的藻。 他飘悬于半空之中,前额的卷发遮住半面,狭长的桃花眼,故作深情地凝视着亦忱,那张脸长得比苏家的女子都要美,可他的身形却比尤谒还要高大,冷峻。 “你是谁?”亦忱勉强从呆望中回神,仍不忘问对方为何人。 “我叫浮清,这名字,你可永远都不要忘了。”他扬起嘴角笑着说道,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脸,亦忱似乎对他更是着迷。 她晃了晃头,感觉自己应是受了某种幻术或者控术。 “为何不要忘记你的名字?你究竟是何来路?“亦忱握拳轻捶额头,凝眉略显愤怒。 “因为我是为你而来啊!” 说着他飘落亦忱身边,一边打量着亦忱,一边说道。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亦忱以然失了耐心,对于施控之人,几近厌烦。 “我来这里,只为与你相见,与你相识,与你相伴!”他绕着亦忱说道,随风飘扬的长发从亦忱肩上和脸颊拂过,他的发丝,有种莫可名状的香。 嗅过之后,醉人心脾。 亦忱控制自己的神智,冷笑着向他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愿意与你相识,让你陪着呢?” “没有女子会不喜欢我!不信,你看她们!”浮清说罢,轻甩衣袖,楼廊上的女子都看向浮清,如同痴迷一般呼喊着,她们的眼神灼热,举止夸张,恨不得要扑过来一般。 此时浮清踱着步子到亦忱身后,轻轻地贴近她的后背, 此时亦忱感到脊背发凉,如同被泼了冷水一般,可自己却动弹不得。 浮清慢慢将头也靠了过来,下巴搭在她的肩上。 亦忱面前的舞女眸子里,满是她和这名男子,透过舞女迷离的双眼,亦忱看到了身后这名容貌俊美的男子,正贴在她的耳旁,嗅着她脸上的气息。 她拼力回过神来,反了你这孙子,跟本姑娘玩这套! 亦忱即刻掏出玉笛对着他的天灵盖猛地一敲,随后抽身前去,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他捂头一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脾气倒是不怎样嘛!小小年纪,别那么易怒,该不漂亮了!不如,我们来跳支舞吧!让你欢乐欢乐!” 浮清说着,从他的衣袖里飞出千万缕丝线将亦忱缠住,拉起悬吊在空中。 亦忱奋力挣扎,但是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丝线紧紧控制住,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家伙摆布。 浮清飞身一跃,抢下了亦忱手中的玉笛,吹起欢快的节奏。 “蠢傀儡师!放下我的笛子!”亦忱火冒三丈,连踢带踹地喊着,可是自己却够不到此人分毫,只能干生气,被人操控的感觉,甚是难受。 浮清似没听到一般,并不理睬,只是吹笛。随着吹笛手指的移动,牵扯着亦忱的丝线也飘动起来,亦忱被丝线牵制着,在他的笛声中妖娆地跳起舞来。 亦忱心中郁闷,这家伙究竟是何来路?竟然连我也奈何不了他,忽然想起,在香廖城时遇到的小谒,小谒曾说他就是被魔界的浮清所伤。 看来此人极难对付,当务之急是寻人联手。 亦忱随即大声呼喊尤谒,尤谒终于冲破舞女的围堵,飞身跃进,一条火舌喷向拴着亦忱的丝线。 尤谒从亦忱身后而来,丝线忽然烧断,亦忱还没反应过来,霎时从空中坠了下来。 尤谒刚要去接,那浮清抛出笛子,将尤谒击飞撞向台旁的柱子上。 浮清顺势,扑上前去,拎起了从空中坠落的亦忱。 他将亦忱放下,从后面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着尤谒问道:“嘿!丑八怪!你哪来的?” 亦忱汗颜,抽身出来,甩鞭向他,骂道:“你这登徒子真是眼瞎! 还从未有人说过天界来的小神仙丑呢! 倒是你,我想问问,二倚子,你是哪来的?” 说罢,一道蓝色闪电顺着鞭子的轨迹向浮清劈去。 浮清轻盈一跃,便躲闪开,他动作敏捷,反应的速度甚至比亦忱快上些许。 忽然,千万缕丝线又向亦忱袭来,她慌忙举鞭相迎。 尤谒的火舌喷来的刚刚好,‘呼’地一下,便烧了空中漂浮的丝线,只余一缕烟尘盘旋消失于空。 浮清眼刀一横,俊秀的脸庞收起笑容,嘴角不屑一撇,一把扯下身旁舞女的脑袋向尤谒砸来。 那舞女登时倒在地上,艳色液体喷薄而出,那飞出的头颅血滴四溅,甩了亦忱一脸。 亦忱看向倒在地上的舞女,揉了揉眼,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液,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尤谒看向浮清骂道:“果然是你这邪祟在作乱,今日便要替魔界收了你!” 说罢掌心的火焰向浮清喷去,随即浮清后退举袖遮面。 亦忱推了推地上的身子,又回过神看向刚才砸向尤谒之物,又抹了下自己脸上腥红的液体,惊声尖叫道:“我以为你就是个色狼,逗人玩玩而已!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丧心病狂,视他人生命为玩物!” 亦忱并未料到,这看上去狷狂邪魅的家伙,居然会下死手,杀人手法这么熟练又残忍。 说罢舞起长鞭向他抽去,浮清本是快速闪躲,但是亦忱预判到了他要逃脱的方向,又是一鞭甩出,蓝色的长鞭紧紧的缠在了他的身上。 浮清也不挣扎,只是浅浅笑着道:“小姑娘,我说过的,此番是奔你来的,对她们当然没有什么必要仁慈。再说,你绑着我做什么?你是想将我绑去献给谁邀功吗?” “废话真多!” 亦忱抽回鞭子,又是一道蓝色的闪电劈在他的身上。 这回,浮清并未闪躲,而是轻撇嘴角笑道:“你想打,那便让你打一下好咯!反正这东西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痒。” 亦忱骂道:“住口吧你!” 心想这家伙真是让人厌烦,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尤谒的火掌将其击退,浮清一不留神,袖子竟被引着,他轻甩衣袖,火虽是熄灭,可袖上却留个丑陋的黑窟窿。 64.浮清 浮清登时咬了咬牙,斜睨着眼看向尤谒,随即幽幽说道,“你们二人倒是妇唱夫随,都是这么的暴躁啊!” 说罢纵身跃起,跳到亦忱面前。 “挨打,都管不住你这张破嘴!”亦忱说着,闪到他的身后又是一掌,将浮清击的向前一个踉跄。 “手掌真硬,传说中的玉肌铁骨,我倒想见识见识!”浮清说罢,一缕丝线飞过,撩了一下亦忱的脸庞,亦忱霎时被分了神。 他又立即伏地,闪过了尤谒的火掌,随后一团丝线抛出,将尤谒重重的击飞,尤谒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这家伙还真是难缠又让人心生厌恶呢!” 亦忱看到浮清把尤谒打飞后,气得红着脸扑了过来,用鞭子狠狠地勒住了他的脖子骂道。 浮清浅笑,“哦?你是说我让你生厌喽?这是妄图伤我的心吗?” 亦忱一边使劲勒着他的脖子,一边问道:“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到人界来有何居心?还有,怎么能让你把你那张破嘴闭上?” “看你本事喽!再说,你一会儿问我问题,一会又让我闭嘴,你到底要我怎样!”浮清笑着,两只手握着鞭子回她。 “要……你……去……死!”亦忱将鞭子在他的脖子上又缠了几圈,狠狠地拽着两头,想要把他勒死。 “若你有这本事,也可以!”浮清面不改色地笑道。 这时,尤谒爬起身来,擦净嘴角边的血,看着正在和亦忱对峙的浮清,胸中怒火中烧。 尤谒起身用力挥手,忽然间一把火引燃了浮清的衣衫,浮清正看着亦忱,瞬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浮清一把扯开鞭子,扑灭火焰后轻轻地拍了拍亦忱的头,撇嘴笑道:“今日暂且陪你们玩到这里,本殿要回去换身衣裳,择日再见!” 说罢,一道白影拂过,了无踪迹。 随后,亦忱和尤谒跳进台旁的卡间里,躺在了地上,仰望着棚顶,大口喘着气,觉得异常疲乏。 过了一会儿,忽然百花楼中有人哭喊起来:“哎呀,怎么好端端的,又死了一个姑娘啊!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了啊,这可让我们的生意怎么做啊!” 这时,二人听到百花楼内混乱起来,喊的喊,跑的跑,叫嚷着去报官的跑去了报官。脚步声、喊叫声不绝于耳。 亦忱透过屏风下的缝隙看到,来了很多人,围在台旁,看着那名被害死的舞女指指点点,谁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亦忱听到的那个哭声,正是百花楼的老鸨张妈妈。 “最近这些事就是他干的!”尤谒转头看着亦忱说道。 “他还做什么了?还在哪杀过人?”亦忱惊异。 “段老爷没有听说过吗?最近你们人境有多处花柳之地出现命案,被杀害的都是一些当地的达官贵人,最后被抓的却是些舞女,可她们全都不记得案发时的情况。 看来是有人假借舞女之手作案,作案后,又能逃脱的毫无痕迹。” 尤谒说罢,便看向舞台,此时舞女已被抬走,店里的伙计在收拾东西,擦地上的血迹。老鸨也不知去向,人们该散的,都散了。 而二人刚才那场耗尽心神的战斗,就像是幻梦一场,浮清逃脱后了无痕迹,台上的舞女们似乎都不记得他的存在,而楼廊里那些为他欢呼过的女子,也似没有见过浮清一般。 看来此次和浮清相斗的经历,只有亦忱和尤谒二人知道,其他人,竟如局外人一般毫无印象。 “我们回去说吧。”尤谒说罢,拉着亦忱传送回了海棠林。 “你是说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多起,且都是那个家伙所为?都是由他操控舞女,致使楼内多名客人遇害?”亦忱眉头紧蹙,不解浮清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应是,我们当时在车上不是挺小谒提到过他,他是魔界贵族蚩宫的殿主,也是魔王弩欧的手下。 但是此人向来古怪,很少亲自动手,不知为何偏在人界那种地方杀人,今日还露了面。 以前,还从未听说过他杀人。但是最近做的这些,像是为了某些人有预谋的进行谋杀。” “那魔界做的这些坏是就没人管吗?你们天界也不管?”亦忱不明白若是天界不管理魔界的胡作非为,那么天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魔界之事,向来由魔宫来处理,但是最近的魔宫贵族很不安分,经常做违背魔界规定的事。” 听着尤谒这么说道,亦忱才反应过来,原来天界并不管理人界的魔,而是由魔宫自己管理。 其实这天界和魔界究竟是如何分工的,人界又怎么会知道呢,何况她并不与魔界和天界接触。 “可是我们让他逃脱了,没捉到这个家伙!唉,不知道他下回又会去哪害人。 不然这样,我让父亲将此事告知各地,让各地管好这些烟花之地,让他们先关一阵,等过了这个风头再开。” 亦忱说罢,忽然又想到浮清今日说是为了她而来,这亦忱就更不懂了,浮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在百花楼的所作所为,似乎不是想要杀亦忱,莫非目标另有他人,但被亦忱和尤谒阻拦了? 这时尤谒回道,“你觉得各地的财阀们,会为了几个低贱的舞女性命而关闭这些捞金窟吗?” 听着尤谒这么问道,亦忱觉得也是,舞女们向来都是这些地方低价所购,有的还是些女奴,她们的性命自然不值一提。 可是总不能不管不顾客人们的性命吧,若是做生意,今日出了事情,那明日谁还敢去了。 再说,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央国现在出现这种混乱吧,无论是什么人的命,那都是人命,怎么可以如此衡量呢? 亦忱随即便向尤谒说道,“我要入宫面见父亲,向其道明此事,还有,你这段日子可否留在人境帮忙查看?” “那是自然,你不说,我也会留下查看此事。还有,我总觉得今天的事并没那么简单。 “我闻到他的身上又一股怪香,闻了以后我就有些神智不清。不知你可否闻到了呢?”亦忱看向尤谒。 “似乎有点,这就应该是他控人的方式,蚩宫殿怪术甚多,能让我们闻到的,应该是他故意使用的小伎俩,他真正的目的,我们还不知道。” 尤谒说罢,蹙眉沉思。亦忱随即传送入宫。 65.地下当铺 亦忱从宫中回来后来寻尤谒,只见他的眼中怒火燃烧。 亦忱大惊,分明刚才回来时他并未这样。 “小神仙?尤谒?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生气呢,发生什么了吗?”亦忱拍着尤谒的肩膀问道。 “没有打完,我还未抓到这个败类,这家伙,必须死!”他说着,身上火焰的颜色更深了一些。 亦忱想起尤谒每次作战或是愤怒的时候,身上和眼里便会着起熊熊火焰。 可是今日的战斗结束好一会了,况且他们都回到了海棠林,方才分明已经消气了,不知为何,现在尤谒居然又生了气。 “他是必被惩处,但是现在又抓不到他,你何必这么生气呢?”亦忱不解地看着尤谒,这时一旁的玄乐沏好了茶。 “小神仙,喝点茶,消消气,不去想那些妖魔鬼怪了。”尤谒忍着愤怒,拧着眉接过玄乐手里的茶问道:“玄乐,你说我长得丑吗?” 玄乐先是一愣,马上回答道:“呦,小神仙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若是你长得丑,那让这天下的男子怎么活?” 亦忱一惊,想起了浮清发上奇怪的味道,这时她嗅了嗅尤谒的发丝,正是那股味道。 “可是,今天有个家伙说我丑!”尤谒像个幼稚的孩童般愤怒。 亦忱霎时间明白,浮清虽是逃跑,但是那控制尤谒的香味正是此时才起效,说来,浮清离开了一阵,若是可以控人,现在他应是有空。 当务之急,是该怎么让尤谒脱控呢? “啊呸!那种家伙说的话怎么能信,你不比他好多了啊?他说你丑,那他就是丑的要死,丑到不能活。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到那个死家伙居然那么说你,我就非常生气。” 亦忱拍案而起,大声的唾骂那浮清。随即,晃了晃眼珠,看向尤谒,不知哄着来能不能哄好。 尤谒听她这么说,低声的说道:“你不嫌弃我就好。” 亦忱走到他的身旁,想起了那时去天界,天界人对尤谒的态度。 或许,他是受过了太多的歧视,所以生活的没有安全感。而浮清似乎正是利用尤谒内心的这个弱点,在操控他的情绪。 看着尤谒这样,亦忱便心疼起来,神仙是多么美好的身份啊,你怎么可以自卑呢? 她蹲下,抬头看着尤谒深深低着的头说道:“我不会嫌你你,永远都不会。” 这时尤谒轻微抬头望着她的眼,亦忱嗅到那股味道仍在却好似淡了很多,便继续说道:“玄乐也不会,我父亲也不会,风兮也不会,我们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一旁的玄乐立即接话道:“对对,我们都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尤谒的眼里,似有水光晃动。 这时,他的手开始颤抖,他做了一系列奇怪的动作,便看向手心。 亦忱和玄乐眼神交流,分别表示看不懂尤谒在做什么。 尤谒看着手心愣神了一会,忽然回神说道:“又有地方出事了,弩燎兄长要我过去一趟。” “我同你去。”亦忱马上说道。 尤谒看着她,想到最近刚好修炼可以带人传送,那就一起去吧,于是拉着亦忱便消失在了玄乐的眼前,玄乐羡慕地嘟囔了一句,“神仙果真不同!” 尤谒带亦忱落在一个似当铺的门外,走进去时里面的伙计问他:“有什么东西要当卖?” “牛羊马骡子,都是大件。先要我进去看你们的钱足不足,再考虑当不当。” 亦忱听着尤谒这么说,甚是惊奇,牲畜都是直接买卖的,哪有当掉的啊? 但她没有插嘴,因为这当铺里的人,长得根本就不像个开当铺的样,不知他们究竟做的是哪种地下生意。 “那客官随小人来看看,这钱库的钱,够不够买你的骡子们!”长相凶悍的伙计说着,便将他们带进了地下通道。 此处的地下宫殿里房间众多,格局诡异,兜兜转转行了许久,再下行一层台阶后,终于走进了所谓的地下当铺。 到了此处,领路的便开始介绍:“我们这里现在只有牛,马,羊的钱,不知客官想要先当哪个啊?” “先当掉羊吧,带我去看羊的钱!”尤谒说罢,那人便将他们领到一处门口。 走进屋里,亦忱看到室内正中置有一个大舞台,舞台上竖了六根柱子,每根柱子上似乎绑着一奴,他们的脚边,各有一个铁盆,里面放着金币。 亦忱奇怪,这是在作什么? 尤谒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放在了一瘦弱男子旁边的铁盆里,那个盆里,只有尤谒这一枚硬币。 围观的人哈哈笑了起来:“还真有傻的,把注下到他身上了,他身形弱小,一看就是赔钱的货,死的准快!” 亦忱看向那些柱子上的奴,又看了一眼他们身边的盆,原来这些被绑起来的奴都是赌注,这里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钟声敲响,来人拿着一盆点燃的香炉喊道:“开始!” 忽然,从台下走上一群彪形大汉,分别站到六个奴的身后。 他们每人手持一把弯刀,快速的割开了那些被绑在柱子上的奴的手臂,手臂里的体液顺着手流淌到下面接着的铁桶里。 亦忱大惊,他们,他们这是拿奴命在赌注!这怎么能行? 她刚想上前制止,尤谒狠狠地抓住了她。 “在这个场子里,不只是这样的一种赌法,还有很多。我们需要了解情况后将他们全部打尽,如果现在动手,恐怕打草精蛇,他们转移走这些奴后会到别的地方继续,而且会更加防范我们。” 尤谒小声在亦忱耳边说道,这时旁人的精力全部在奴的身上,并没有人注意他俩。 “那这六个奴的命?”亦忱眉头紧锁地问道。 “听说他们手里这样的奴至少五百个,我们只能牺牲少数救多数了,慢慢观察,找准时机,会有人相助我们共同救下更多的人。” 亦忱听尤谒这么说道,便忍了下来。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杀戮,记得在风鬼城旁边的那场战役,敌方死伤数万人,自己的军队也有少数受伤。 但是面对战场上的杀戮她并不畏惧,因为她觉得那就是士兵的宿命。为了保护他人而牺牲的自己的生命,这种精神值得被赞颂,被讴歌。 可是再看这些生命,他们死的毫无价值,就当作玩物一样便被杀害,也不知道那些参与赌注的人究竟是怎么忍心看下这一切的。 亦忱觉得心底寒凉,毕竟,这些绑在柱子上的和下赌注的都是同样的人,只是出身略有差别,可是他们究竟犯了何种错误,竟要遭受此番虐待。 香炉里每一根香便对应着相应方位柱子上的人,哪个人死了,便在哪掐断香火,最后死的,香烧的最多,结束时香剩最少者获胜。 到了最后,尤谒下注的那个瘦子流血的时间最长,他对应的香灰烧的最多,所以依照赌注规则,其他铁盆里的金币场地里按比例抽取后,剩下的便给了尤谒。 忽然间尤谒有了一大盆的金币,他们可以用金币去别的地方玩新的游戏,可是亦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66.凄惨密奴 亦忱和尤谒向四处张望,这个地下赌场看起来就像个地下迷宫,里面的布局错综复杂,守卫众多。还有那管理各个押注项目的伙计们,一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俩像要找新游戏一样在场内闲逛着,但是场内每一个闲逛的人都会很多眼光紧紧的跟着他们。 有那售卖酒水人的眼光,荷官女的眼光,跑腿小二的眼光和那些打扫老妇的眼光,这些眼光都是那么的犀利而又隐蔽。 就这种情况,又怎么能快速找到其他奴隶被关的位置呢? 忽然,二人看到一个房间内摆满了精致的桌子,每张桌子上放置一个铁笼,铁笼里关的是身着鲜艳怪异服饰的奴女。 亦忱跑到这些笼子旁边,顿时感觉胸口异常压抑。 因为笼内的女奴看起来太小了,正处于豆蔻年华,可脸上却画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浓妆。 她们脖子上的铁链非常短,应该是防止她们蹲下或者坐下用的,脖子上的铁链短,若是不想被勒死,女奴们便只能站着。 她们由于乏累不停地变换着站姿,多数都倚在栏杆上,神情木讷。 亦忱和尤谒看着,不明白这关起来的女奴是什么意思,正当她们犹豫之时,来了一个身着彩色绣花长裙,头带艳丽花朵,面上画着浓妆的妇女。 “客官,头一次看到我们这群妙音女吧!只要十枚金币,这笼子里面的奴命就归你了!” 她谄媚地笑道,同时腰肢不断扭动,亦忱忽然对此人心生厌恶,便说了一句:“不必,先不需要!” 说罢正要拉着尤谒离开之时,来了一伙人,他们身着彩绣缎袍,头戴花帽,典型的纨绔子弟打扮,进来了就喊道:“王大姐!今天给我们哥几个准备个三毒好好玩玩!” 他们这边刚一喊完,便扔给那名衣着妖艳的女人一袋金币。 女人笑着迎来:“昨个还说呢,爷几个有阵子没来了,姑娘们怪想的,结果想啥来啥啊!哈哈哈……爷们先等会,等我让手下的准备三毒和家伙事去!” 王大姐刚说完,便陆续从外走进来许多看热闹的人,有的人嘀咕着问道,“什么是三毒?” “三毒?这里最出名的三毒你居然不知道,就是让这笼子里的女奴和三种毒物一起跳舞。 奏曲半个时辰,若是女奴被毒死了,那就算结束,如果女奴没被毒死,那下注的人就可以把女奴带走!” 描述之人手舞足蹈,好似像在讲什么精彩的事一般。 亦忱听后,很是气愤,不明白为何在他们的口中生命如此轻贱,难道他们就不是人吗? 可是看这群人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魔界来的,分明就是人界的人,同样是人,为何他们只在乎的是玩乐这群奴隶的性命,却没有一丁点的同情之心呢? 如若人没了情感和理智、道德,那又与魔有什么分别? 更何况魔也并非全都胡作非为,他们也有魔的道德底线,被魔宫所管束着,可是,为何这群玩弄他人性命的人却丝毫没有善心呢? 亦忱越想越生气,她可不想看这个所谓的三毒表演,更不想看着女奴死亡,于是便拉着尤谒离开了。 他们在这间地下宫殿里几乎是逛了个遍,发现要是想清了这里,仅仅靠他们两人的力量定是不够。 地下宫殿过于庞大,里面鱼龙混杂,他们在这边攻击救人,里面的其他地方便会趁机将人转移。 所以尤谒二人需要回去商量对策,在明日天黑之前部署一切,这样,到了天黑营业之时就可以快速端了这个窝点。 亦忱和尤谒走出门后,传送回了海棠林。 亦忱想到他们是走出门后传送,为何不直接在地下离开,那样会方便很多,遂问道:“小神仙。 我们为何不直接在那地下宫殿就传送回家,反而还要走出门呢,那里面的道路和情况我们也了解过了啊,莫非还有什么原因?” “那里是魔界插手的地方,地下宫殿内被施了结界,没办法直接传送进去,也没办法使用传送术出来,所以只能来回走大门。 这也是他们控制那里安全性的方法,这样,有谁进入过地下,都会有人记录,更有利于他们管理和追杀。” 听到尤谒这么说道,亦忱不禁觉得这些魔真是狡猾可怕。 “不过我们没关系,因为明天,我会带人将那地下赌城清剿!”尤谒看向亦忱,眉目凝重。 亦忱蹙了蹙眉,随即笑道,“小神仙,你能找谁呢?神界待你并不友善,想用他们何谈容易? 人界的兵我到是能借两个,虽然数量不会很多,但是清了那里应该没问题。 只是,这是有魔界插手的地方,我怕人界的兵们应付不了魔界的那些鬼把戏。” “借兵倒不必,忘记告诉你了,我有些魔界的人手能用,更有兄弟帮得上忙,明天带着他们便可。” 亦忱大惊:“你何时认识的魔界中人,我都不记得了。” 尤谒看着她说:“自从上次回天界以后,我在魔界有位舅母,她是魔妃,也是我母亲的挚友,她的儿子可以助我。” 亦忱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如此一来,明晚有你我,再加上你表兄等人的协助。我们清了地下赌场的胜算便会大些。” “正是这样,我现在要向舅母和表兄告知此地的状况。你稍等我。”尤谒说罢,又做起了那些奇怪的动作。 亦忱在一旁观察他的动作,每次他做这些虽是不避开亦忱,但是做过之后,别人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曾听过他说了什么。 少许片刻,尤谒缓过神来,看着亦忱说道:“明日兄长会带来一位友人,再加上十二位暗卫,还有你我,到赌场救出被困的奴隶们应是不成问题。” “如此甚好。”亦忱郁闷了一晚,终于再次露出笑容。 第二日夜晚来临之际,尤谒带着亦忱在地下赌场附近的黑松林里等待弩燎。 寂静的夜,晴朗的天空呈现墨蓝色,繁星不均地散落在天空闪烁着,天上的月亮似要坠落一般,又圆又大又亮。 亦忱深吸口气,冰凉之感入喉。许久都没有欣赏过这种夜景了,是从何时开始感到忧郁的呢?她也记不清楚。 一道黑烟浮起,亦忱向烟雾中望去,可是空无一人。 亦忱向四周望去,黑烟快速消散毫无痕迹,让她仿佛觉得方才的那缕烟都是幻觉。 67.暗宫决杀 亦忱蓦然回头,忽然她看到尤谒的身边站一男子,只见他身材挺拔,面容俊逸却毫无表情,看起来很是冷漠孤傲。 男子对尤谒说道:“暗卫准备完毕,正在赶来,我让灵垣先进去,在通风口处接应暗卫。 我们三人先进地宫,待我们赶到到火盆内厅时再行动。” “好。”尤谒说罢便和亦忱紧跟在弩燎身后。 他们混进赌场,一切顺利。 走到火盆内厅时表演已经开始,巨大的火盆在一排栏杆下来回移动,栏杆上的依旧是那些被下了赌注的奴隶。 这局是哪个奴隶掉入火盆被烧死,哪个押注的人便会赢得全场金币,如若多人押注,那就是赌场抽成之后,所有金币被押注的人平分。 亦忱心里不禁疑问,为何他们偏就喜爱玩这种恶趣味的游戏呢? 她才来到这里两回,便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是当地达官贵人的公子。 看来此地下赌庄在本地应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只是亦忱在皇城附近,又是常年待在自己封地所以对这里的事并不了解。 正想着,弩燎暗示他俩,开始动手,于是三人便在屋里分散开去,每人负责干掉一个角落的守卫。 说行动便行动,当亦忱才用鞭子勒死两个守卫时,看到弩燎已经利落的杀了五六人,同时尤谒已经打翻火盆,将混乱制造完毕。 屋内骤然一片慌乱,逃跑的、尖叫的相互冲撞,人们四散开去,尤谒、亦忱冲出此屋到其他的房间内开杀。 亦忱曾经觉得自己在格斗上比较厉害,但是今日见到了弩燎,忽感觉自己相比逊色太多。 只见他轻轻挥手,守卫们就已经捂着脖子倒地挣扎,甚至有的都没回过神来,便被击杀倒地。 场内哀嚎之声不断,打手不断出现,亦忱杀红了眼。 她已不记得走了多少个房间。 忽然此时,赌场里的打手从四处涌进,他们各个拎着刀棍向此处扑来。 来人声势浩大,虽是不如作战的军队那么整齐有序,但都是不怕死的残狠暴徒,此“当铺”里很多赌徒眼下因为挡住了打手的道路竟被一刀砍倒。 做这种勾当的,果真是一群疯子,此间屋内涌进百人。 尤谒冒着火光,弩燎黑烟绕身,亦忱的鞭子泛着蓝光。 三个人,就这样,被近百个拎着刀的打手团团围住。 这群打手无人指挥,一片混乱,叫喊着就都冲了过来。 亦忱甩鞭,尤谒放火,弩燎挥刀,三人便于方寸之间的小厅里杀了一圈又一圈,每个人的脸上,衣服上都被淋溅的通红。 不知道此地下宫殿有多少暗道,但是这屋里进来的打手,已被打倒一层又一层说。 三人已是杀红了眼,亦忱感到天昏地暗,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腥臭味,还有一直不断的尖叫声,打倒的和打残的躺在地上哀嚎不绝。 本以为做英雄会很体面,可是救人的过程却很狼狈,亦忱只是重复的甩鞭、跳跃、躲避。虽是自己会些降魔之咒,但法术仅对妖魔有效,碰到这种拼命的人,就只能靠体力和速度了。 无人知晓这地宫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只见三人的衣服和头发已被淋透,脸上和发丝不断有血滴落。 屋内尸体成山,后面进来的打手需要踏过先来人的尸体。 可恨的是,他们像水一样的不断地涌着,杀了一圈又是一圈,亦忱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和头发上的血,她是玉肌,一般的兵器很难伤她的身。 但她毕竟是人,也会疲劳,他们三人脚下的尸体越堆越高,那群打手依旧向室内涌进,让被包围的三人越来越疲倦。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喊叫声,惨叫声随之更甚,渐渐地,进来的打手越来越少,三人似乎看到了希望。 终于将室内打手除尽,出门见到来人,是像他们一样狼狈的男子,只见他原本浅灰的锦袍被殷成绛色,头发上滴着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在其身后,亦忱看到了那些所谓的暗卫,还有成群的奴隶们。 “灵垣,做的好。”弩燎对来人说道,随即他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亦忱向门外望去,地下宫殿的小路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堵的灵垣难以进来。 众人纷纷撤出地下宫殿,一出大门,亦忱有种重见天日的轻松感。 地下宫殿严重闷气,空气又不流通,里面满是腥臭的气息。由于人多,打到后面时亦忱觉得越来越喘不上气。 此时得以走出,遥望明净的夜空和皎洁的月,这种感觉真好。 与此同时,酸痛之感在全身蔓延。 亦忱感到异常乏累,战斗确实累脑又累人。 那名叫灵垣的男子向弩燎说道:“报告殿下,此宫殿为夜王手下私设,内有打手千人,现已全部死于地宫之中。 现在还有女奴三百余人,男奴五百人,战斗奴二百人。请问这些私藏的奴隶改如何处置?” 弩燎看了亦忱一眼说道:“此地为人境,又是皇城附近,无法将这群奴隶放生于此,以免引起皇城骚乱。 但我可为他们提供一席之地,我将他们带至极北边境。男子可充当魔军,女子可在边境安稳之处安家。” 亦忱听罢,点头赞同。 灵垣看向他们二人,弩燎向他示意,灵垣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奴隶队伍于隐蔽之路离开。 其实这些奴隶现在已是自由之身,但穷困潦倒之人何谈自由一说,他们在这央国境内,一看便是奴隶的长相。走到哪里也是被歧视的命。 自己讨生活,反而不如跟随灵垣,成为魔军,这样在世间不但有一席之地,还可摆脱奴隶的身份。 他们走了以后,亦忱和尤谒回到海棠林,两个人进屋便瘫倒在床。 天气渐凉,亦忱早已不上二楼。此刻,她俩就懒在床上沉睡。 玄乐和老管家打来热水,又赶忙去拿新衣。 亦忱忍着疲惫回房间沐浴,她将自己沉入水里,想快些洗净身上的腥臭味。 当她浮出水面之时,看到盆内如盛着鲜血一般。 梳洗过后,精疲力竭。 玄乐的娘平时不用来侍候段家人,但她听玄乐说小姐需要照顾便赶来相助。 此时亦忱面色苍白,浑身疲惫,头发还淌着水。好在腥味已经洗净,身子也清爽了许多。 玄乐和父亲在照顾尤谒,尤谒还好,除了点皮肉轻伤需要缝合上药外便没什么大碍。 亦忱看望尤谒,只见他眸内漆黑,神色平静。 “我没事,都是轻伤,休息段时日便好。”尤谒说罢,运气调息。 亦忱回房,玄乐妈还没擦干其发上的水,她便已入梦乡。 玄乐妈看着眼前疲惫的亦忱,说不出的心疼。 魔神类虽是比人类的战斗力强,但是没人会想象的到,十六对一千那是种怎样的厮杀。 当玄乐妈看到亦忱和尤谒换下的衣服时,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俩的衣服近乎被血浸透,干涸的血液让衣服变硬,外衣和内层衣被血紧紧粘在一起,这套衣服就算是洗,亦是洗不净的。 就像那场拼杀亦忱想从脑中抹去,亦是抹不去的。 68.无名小村 亦忱睁开双眼,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疲惫之感已减轻许多。 她走到厅堂,看到尤谒已经醒来,正坐在桌前。 “你们做神仙的体力都这么好吗?”亦忱看着精神抖擞的尤谒问道。 “还好,我们平时不用睡觉,就算是经历了非常劳累的事,安静休息片刻就好。” 说罢,尤谒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你恢复的怎样了?” “我觉得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咦?我记得我睡觉的时候就是早上啊,难道我没睡多大一会?” 她望向窗外的朝阳,空气里还带着晨间的清冷,好似窗外上了霜。 “怎么会,睡了一天一宿,不然体力怎么能恢复呢。”尤谒看着她疑惑的双眼说道。 “一天一夜?时间过的这么快?”亦忱揉了揉头,这一天一夜居然就这样让自己睡过去了。 “我们先去用膳,吃过朝食,还有个地方要去一趟,你最近府上和宫中可是有事?”尤谒看向亦忱。 “没有,虽是国内最近常有混乱,但是在哪发生也没人告诉我。 我想帮忙又不知该去哪里,还不如听从你魔界兄弟的安排,跟在你们身旁。” 亦忱说罢,忽然想起已经有几日没到皇城去看父亲了,也不知最近宫中情况如何。 “如此甚好,我们吃过饭后,有个地方要去。” “去哪?发生了什么事?” “无名小村,具体情况到了才能看清。” 二人用过早膳之后,尤谒便和亦忱传送到了一个村子。村门口有棵挂满了红布条的槐树,树干处有被割去了一块菱形的树皮,上面写满秘密麻麻的文字。 亦忱看了文字一会,不懂是何意思。 “此地发生了何事?”亦忱看着若有所思的尤谒问道。 “这个村子里闹了一场很是奇怪的病。” 他正说着,便看到路旁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披麻戴孝,跪在路边,对他俩喊道:“少爷小姐,你们买我做奴吧。 我母亲和兄长病逝,父亲如今也得了重症。 女人的家务活我都会,洗衣烧饭打扫织布,我都会。 我的价格不高,只要你们从女巫那交了银两为我爹买药,我就随你们走。” 亦忱一惊,看着尤谒道:“这里除了怪病以外,还有什么事吗?她说的女巫是怎一回事?” 尤谒看了小孩的父亲一眼,手掌击地,拍了三下。 这时,从最近的一棵树里走出个持杖老人。 “老伯,您可知道此村发生了何事?”亦忱看着面前的老人问道。 “唉,真是天地不仁啊,这村子大概在半年以前,染了一种怪病,得病之人就是这样。” 说着走向小女孩的父亲,掀开了遮盖在他身上的旧衣服。 只见他的脸上长满了通红的水疱,那水疱各个晶莹剔透,仿佛轻轻触碰,便会爆破,流出里面清透的脓水。 生病之人的样貌看上去极其恐怖,因为水疱长了他满脸,全身。并且此人呼吸沉重,从肤色上看,应该还发着高烧。 老人将男人的旧衣盖上,看着亦忱和尤谒,叹了口气。 “前一段时间,村长找来了一位女巫,说是可以治疗这里的怪病,但是需要借助后山的灵力。 据说那昆吾山中有个山灵,就是他将这疫病放到入山之人身上的。” 老人说罢,神情凝重了几分。 “昆吾山灵?”尤谒眉头紧锁,眼神凝视着前方,思索了一会,这所谓的山灵自己似乎略有印象。 “火神您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昆吾山灵要害村里人。”老人歪头看向尤谒。 “是啊,这位山灵我略有印象,但那时我尚小,不知记的准不准了。 听说这昆吾山是守卫八方平安的灵山。 昆吾山中有山灵,他专门为仙界打造武器,此山仙气缭绕,魔界不敢靠近。 如此便可保的此地的百姓不被魔界迫害。此山灵也因要锻造他心中的举世利剑,所以常年藏在山底,极少外出。” 尤谒说罢,看向老人。 老人一边叹息着,一边说道,“据说此山灵需要吸食人气,所以每当有人病了,便要送到山洞中一个孩子。 过几日后,再由家人来这附近取走圣水,喝下,便可解了这生病之人身上的病痛。” “什么混乱的逻辑啊?这就有人信?还真去送孩子?”亦忱质疑中带有几分愤怒,不理解这么荒唐的说法,为何会有人信。 只听老人继续说道:“开始的确没有人信,但是有的人承受不了这种病痛的折磨,便送了一个孩子到那山洞里。 结果几天之后,真的在山洞口看到瓶奇怪的水,带回去喝了,不久,病就真的好了。” “可是此地每家究竟有多少孩子够给全家治病啊? 再说了,这种病如果真的那么可怕,那就搬离此地便好,为何还要住在这里,冒着生病会搭上孩子性命的危险呢?”亦忱不解。 “因为这个村子忽然在一夜之间,丢失了很多孩子。女巫说是山灵发怒,偷走了孩子,以此作为对村民的惩罚,要各家出高价来赎回孩子。 所以现在此村村民都留了下来,并且花高价来赎孩子。没人会不要自己的孩子,所以大家对村长和女巫言听计从。人们不得不花钱消灾,因为只要他们不走,有朝一日就会得上这种怪病。” 老人说罢,又叹了口气。 “这不明摆着有人利用怪病骗钱呢嘛!” 亦忱奇怪,为何这么明显的骗局村里却没有人去揭示并反抗,反而信那女巫的话。 “因为确实很多村民喝了山里的圣水后病便好了。 再就是山灵一说,人人都信,毕竟每一个路过昆吾山的人,都听到过山底传来的阵阵敲击声。” “没人进山洞中查看吗?山灵既然常年不出山,他要钱做什么?”尤谒斜眼看向老人。 “有人曾经进去过,但是被山灵咬伤,全身是血的回来了。 回来了没几日,便死掉了,从那以后,人们再也不敢私自进那山洞。”老人叹着气道。 “拉帮结伙的进去呗!总比得了病或者死了孩子强啊!”亦忱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有所不知,这村里人最是敬重村长,村长自有人死在了山洞中后,便说那是山灵之怒。警告众人若是敢去山洞惊扰,恐怕激起山灵大怒,那时候整个村子都会跟着遭殃。” “这,他们就信啦?”亦忱不解。 她哪知道,愚昧之人自有愚昧之人的命运,有时他们不信,却也没别的办法。 69.古怪時疫 “偏远乡村之人,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都没什么主见,凡事就喜欢听村长的。 如今又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村民当然是对村长言听计从。若是不想交出孩子祭拜山灵,那就掏钱买平安。” “说到底,什么山灵,什么怪病,什么圣水,什么女巫,什么祭拜。 到了最后,只要是肯花钱,便可保住平安。”亦忱真是对此村村民的愚昧无语。 “就是如此。”老人回她。 “恐怕又是魔界某些人搞的鬼吧!”亦忱睨着眼看向尤谒。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尤谒看着她叹了口气。 “那我们,便进山会会这山灵吧!”亦忱提议。 “万万不可,”老人急匆匆说道:“村长怕有不要命的去打扰山灵,所以派了人看守山洞,除了村长和女巫,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 “什么?进都不让进,那这山洞更是有问题了!”尤谒坚信自己和亦忱的判断是对的。 “小神仙,问题就是,洞中无法使用传送术,只能从洞口进去。 所以要进山洞,必须过了洞口看守之人这一关。我也是怕伤了他们,所以没有硬闯那山洞。” 老人说罢摇了摇头,额头上的川字纹又加重了几分。 “我们有办法,你随我二人去那即可,但是要查出个所以然来,还得留在山洞中观察。”亦忱看向老人说道。 “可是守在洞口的人怎么办?”老者问道。 “一掌拍晕!”亦忱说罢,看向尤谒:“我们走吧。”说罢与尤谒一同传送到了洞口。 当她们看到昆吾山洞的洞口时,亦忱小声和尤谒说道:“你看那山洞,难道里面没有别的出口了吗?还有,他们那些被偷走的孩子们哪去了?我认为不可能被山灵害了,你觉得呢?” “应该不会,我对昆吾山的山灵有印象,他不是那种残忍暴虐的人。”尤谒一边看着山洞一边说道。 “你对山灵的印象还不错?” “很久以前,那时我还小,在仙后的寿宴上。 有仙娥想要坐我的位置,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撵我走。 当时他就替我讲了几句话,并带我坐到他的位置。 那时我见他,便觉得很是亲切。 他怎么会是害人和食人的恶灵呢?我想不通。更不想相信。” 尤谒说罢,亦忱又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那种回忆往事时的忧伤。 尤谒从小便被歧视和欺辱,所以有个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便觉得这个人是好人。 两个人在洞外观察了一会,并未见到有人经过,亦忱便悄悄过去,击晕了守在洞口的村民。 进了山洞,除了在山洞外能听到的敲击声还有潺潺的流水声。 原来这里竟有水源,在洞外,完全看不出洞里有水。 顺着水流向内,走了一会,便会发现洞中的水呈琥珀色,洞内深处似有光,水面反射出七彩之光,映在周围湿滑的石壁上,美伦美奂。 沿着水流进入洞深处,是广阔的湖,在洞心的入口处可遥望到对岸,湖水清净透亮,亦呈琥珀色,如一块巨大的琥珀铺于洞心。 洞心顶部墙壁似被开凿过,洞顶呈圆弧状,像一口倒扣的锅。高约几十丈高,洞顶最中心处有一细小裂缝直通天际,光线从此射入。 在弧形洞顶的边缘低矮处,有很多半人多高的水珠,这些水珠亦呈琥珀色,莹莹透亮,中间似包裹着什么。 亦忱换着方位,想避开水珠折射的阳光,看看那些水珠里究竟有什么。 仔细看去,原是每滴水珠包裹着一个两三岁左右大的孩童,这就是村内丢的,被女巫带走说是要祭祀给山灵的孩子们吧。 原来所谓的山灵并没有吃了他们,他们还在这里。 听那位老者说过掏不起钱的家庭需要把孩子捐出祭祀山灵,有钱的就可以拿钱给女巫用做赎买孩子,免于孩子被带走。 可是现在却发现这群孩子在这里,她要用这些孩子做些什么呢? 老者在一旁小声的说道:“先不要急,他们还没有死。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女巫搞得鬼,不知道她搜集孩子要做些什么。“ “您说孩子们没死?在这水滴当中,他们怎么会活下来呢?” 亦忱和尤谒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老者。 “这是魔界惯用的一种藏人巫术,就是施法让人进入一种休眠状态,然后装进特制的药水中,人靠这种药水活命。” “还好他们活着。 这么说来女巫是为了积攒这些孩子要做什么,真庆幸能够找到他们,让他们免于劫难。”亦忱仰头望着水滴里的孩子欣慰的说道。 这时老者眼神示意他俩有人要来,于是三人便找了颗巨石,藏到其后。 他们趴在石头后看进来的人,一位半老徐娘和一位豆蔻少女,少女手中持一水瓶,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这样行吗?” “没什么办法了,原来的方法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一次就一人,我们这回怎么的也是会让他们半个村子都喝了这个水。 如此一来,十几个人一次要出应该不成问题,不够的,让他们凑钱。” 亦忱看了眼尤谒,对他使了一个眼神,尤谒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便做起了那套亦忱不懂的手势,然后愣神看向手心。 这时又听那个女孩问道:“师父,我们还差多少呢?” 中年女巫望着洞顶的水滴,数了下说道:“现在只有三十七个,我们这次必须要凑够五十个才能一次送过去,我们再在此村子里弄到十三个就够了。” “这回的药能让他们半个村子的人都中毒,我就不信,他们不愿意用十三个孩子来换。”小女孩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们若是不换,那便给了钱我们自己去买。 现在孩子比以前要便宜,毕竟多地战乱,反正都养不起,卖的也多了起来。” “那师傅我们有没有多余的钱用来买蛊草呢?”女孩蹙眉看向女巫。 “当然还有,不过要是不用分给村长更好。 他虽现在和我们是一伙的,将来免不了因为分这批钱出什么漏子。 等到此事结束,我们顺道将他也处理了!” 女巫呲牙咧嘴说着,用手比划了刎颈的动作。 70.贪财之巫 尤谒回过神来,看着倩尤点头示意。 二人登时冲了出去,而躲在石头后的老树精顿时吓了一跳。 女巫见有人来立刻吹响了脖子上戴的哨子。 这时,一只红色花斑的老虎忽然从水里跳了出来,双目赤红,看向二人。 亦忱一惊,原来这猛兽竟然藏在水中,刚刚没有发觉。 尤谒与她对视一眼说道:“猛**给我对付,快去抓那两个女巫。” 说罢,尤谒飞扑过去,一掌拍到了猛兽的印堂之上。 訇然间,猛兽浑身起火。它想要跳入湖里,尤谒又一把揪住它的尾巴,将它猛地拽了回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它想回身撕咬尤谒,奈何有心无力,口吐鲜血。只见怪物抽搐了几下,便瘫软在地,不再挣扎。 其实也就是一只普通的异色猛兽,并不难对付,这村里若是来几个壮汉,定可以将它制服。 奈何他们都听了村长的话,不敢进洞打扰山灵。 此时亦忱一手抓着用鞭子绑着的女巫,一手抓着那个女孩。 “把解药交出来,把孩子放出来!” 亦忱对女巫说道,然后又把那个小女孩推给了尤谒,让尤谒控制她。 女巫对女孩使眼色,不让她给。 亦忱用手指抠着妇女脸上的肉,看着女孩说道,“若是不想你师父被我这么撕碎,就快点把解药拿来。”说罢,手指加深了力度,妇女的脸上流下血来。 小女孩气得瞪大了双眼,但未有任何的畏惧。 亦忱见胁迫无效,便开始搜这个女巫的身,终于在她的领口里找到一小包奇怪的粉末。 “这个是解药吗?不说可以,受罪的是她,你们可想好了!”说罢抓着那女巫的头按在了小女孩下药的水潭里。 看着妇女在水中咕噜咕噜地吐着泡,小女孩的眼里噙着泪水,满是憎恨,却依旧未说一个字。 “你们不说没关系,我就用你试试,反正你们身上的东西就这么多,大不了,我用你们挨个试。”看着这对执迷不悟的恶师徒,亦忱也只有用此方法来寻解药。 她等着看女巫的反应,没过一会,女巫的脸上便开始长出红印,慢慢的红印变成了水泡,她因瘙痒难耐开始不断地扭动着身躯。 老者在一旁看着说道:“对,对,村里生病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尤谒看到,将小女孩一掌击晕。 他看向洞中的水潭,此处应是某个地下水源的发源处,只不过有四五个小潭,每个小潭都对应着一支分流。 尤谒随便选了其他一个女孩没下药的地方,将粉末溶了灌给那妇女喝。 她喝后,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水泡便开始消去。 脸上虽然仍是留有红色印痕,但见她已不再像刚中毒时的那样奇痒难耐。 此时,她的呼吸也变得匀称下来,身上摸去,也不再发烫。 如此看来,这粉末便可解了本村村民的毒。 亦忱和尤谒拽着女巫和女孩。“等会,进村子里把你们做的这些破事交代清楚!” 亦忱和尤谒将她们二人用藤条绑在了一起,随后,准备去救那水滴中的小孩。 女巫看到,红肿着双眼大喊:“你们觉得自己很善良很正义是么?看似救了一个村子,抓了坏人还救出了孩子。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这是在和魔界作对!他们会用更加狠毒的方法报复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亦忱和尤谒同时看向女巫,亦忱冷冷一笑,走到她的身边,蹲下看着她。 “那请问你又是在做什么呢?用此法骗钱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对魔界这么好,他们放过人界了吗?他们的坏事会因为你顺了他们的心思就少做了吗?” 亦忱歪着头,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妇女,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见她的长相也真是和普通的妇女没什么差别,但是她做的事呢? 她做的都是正常人不会去做的事。 “说说吧,这群小孩从这水滴当中出来后如何恢复正常?” 亦忱再次看着女巫的脸问道。 “他们出来了有吃喝就行,开始的几日会比正常人要嗜睡一些,不过不必担心,过段时日就会恢复正常。”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有任何的差错,你就等着受皮肉之苦吧!”其实亦忱也才发现,自己面对这种人也只有以暴制暴。 尤谒一直在旁盯着她们谈话,看到亦忱此时转身向自己走来,便对她说道:“既然她说是为魔界办事,那就将她送到魔界交给颖妃处理,看看她到底是给魔界的哪位办事。” “也好,那一会她们就交给你了。” 亦忱看着琥珀色的湖面说道,其实,她的心里在想,这湖里还会不会有危害百姓的猛兽了呢? 她们刺破一个个的水滴,那水滴是用一种黏滑的材质制成,那材质像是动物体内的薄膜,虽是很薄,但是韧性十足。 亦忱需要用些力道才能将他们撕开,这感觉,比穿破赵老四的后背时还要累手。 三十五个孩子,被整整齐齐摆成一排在地上。 亦忱看着这群小可怜,不知道她们的父母此时会多么心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的被夺走。 孩子们浑身湿漉漉的,而亦忱和尤谒也因刚才撕破水滴而浑身湿透,亦忱的脸和头发上都溅上了水滴中的液体。 她很是好奇眼前的湖,此地为何会有这样的湖,而湖水又为何看起来如此怪异。 尤谒从洞顶取下水滴,亦忱撕开,二人分工明确,合作的正好。 救下了所有的孩子后,亦忱靠在尤谒肩膀看着孩子们浅笑。 老树精跑出来,一个个地查看孩子们的情况。 看看他们的身体是否可以适应不在水中呼吸,听听他们的心跳是否正常。 忽然间,湖水晃动,水面的粼纹一次比一次激烈,刹时间,湖水中间呈现出一个漩涡。 尤谒和亦忱警惕着那漩涡,心中想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水中出来的怪物伤到孩子。 此时水中的漩涡越来越深,忽然刮来一阵邪风,像一个人的手一般,将亦忱和尤谒拽进了那漩涡之中。 尤谒紧紧的握住亦忱的手,二人感觉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不知下坠了多久,像是身下有风托起一般,缓慢落在了地上。 71.昆吾伞剑 他们身旁,似有一处山洞,洞内的火光映红了整间石室。 “新任火神尤谒,别来无恙啊!”洞内传来苍老的声音。 “您是……”尤谒眉头微蹙,向洞内张望。 “你来时还记得当年天宴的事情,现在,又不认得我的声音了?” 听到这句话,尤谒大喜:“原来是前辈,我只知道您是这昆吾山的山灵,居然不知道您是居住在水底的密室内。” “既然是山灵,怎么会住在普通的山洞中。只有这样的地方才看起来更符合我的身份,你说对吧!” 尤谒和亦忱走进洞中,只见一片火光之中,有一枯瘦如柴又佝偻的老叟,他正在擦拭一把半人多高的金色宝剑。 尤谒和亦忱走过去,看着山灵手里的剑。 这时他慢慢说道:“见过这种宝物吗?这是用昆吾山赤铜所锻造的昆吾伞剑。” 尤谒一边欣赏这把金色的剑,一边说道:“听说昆吾山中所出的铜,其色如火,质极坚,以铸刀剑,锋利无比。以之作刃,切玉如割泥也。 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剑,居然是您所造。” 亦忱听他说后觉得好奇,于是也向前一步,端详着此宝剑。 只见剑身处布满了鳞片状的薄刃,紧紧的贴在主剑上,剑柄的宝石机关按下,锋利的鳞片如伞状展开,所触之物便会被削碎。 如此设计,只为杀伤力更强大。 所击杀之人,只要启动机关,便被捣碎腹脏,定无法活命,受此一剑顶受多剑。 亦忱一边看着,一边问道:“你们说,这剑切玉如割泥?” 山灵看着她说道:“正是如此。” “哦?”亦忱面露惊奇,“那我便要试试是如何的切玉如割泥!” 说罢,便用那剑刃在自己手背上轻轻的划了一道。 亦忱从小到大就因体质奇特,无感疼痛,所以异常善战。 今日她这一划,感觉钻心的疼痛从手背蔓延到胸口,从未受过伤的她,忽然从手背的伤口溢出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红花。 “你怎么可以伤自己!”尤谒的声音里满是愠怒,更多的是心疼,他赶快撕下自己的衣衫将亦忱的伤口包扎。 正在此时,他胸口那颗坚硬的心颤了一颤,很多奇怪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石心之人,虽会装模做样,可又怎会真的心痛? 亦忱从未受过伤,下手亦是没有深浅,没想到自己为了好奇划的这一刀,还挺深。 尤谒用衣衫缠住的伤口很快又重新溢出血来,鲜血殷红了包扎之处。 尤谒端着她的手,紧蹙着眉头,不知亦忱这种体质的伤口该如何治愈。 “没事的,过一会就好了,不疼的。都怪我自己没深没浅,好奇心太重。”亦忱低头嘟囔着,像个做错是的小孩。 尤谒看着亦忱:“以后无论出于何种心理,万万不要再伤了自己,你可以答应我吗?” “好,我答应你。”亦忱的眼里映着尤谒焦急的脸庞。同时尤谒湿润的双眼里,却满是她的血。 尤谒小心翼翼接过她手里的剑,怕再次伤到亦忱。 回身双手奉还宝剑,对山灵道:“我们途经此处,为救村民,打扰了前辈,还请您见谅。” 山灵苍老的双手相互摩挲,干涸的双眼看看亦忱,又看看尤谒说道:“你这是将此昆吾伞剑还给我了?” “这本就不是小神之物,承蒙前辈厚爱,借小神看了一眼。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尤谒双手奉着伞剑,低头回道。 “昆吾伞剑本就是为这世间的火神、战神所锻造,你若不要,它的存在又有何价值呢?” 山灵说罢,皱着眉,缕着胡须,看向亦忱。 亦忱从自己受伤中回过神来,看向尤谒。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竟不肯相信,尤谒会拒绝此等宝物。 “我知道了,火神之所以会拒绝此宝剑,是因为这剑有伤害这位姑娘的能力吧!” 山灵说罢,尤谒抬头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眼亦忱。 亦忱怔住,忽然红了面颊。只见她皱起眉头,双唇紧闭,摇着头看向尤谒。更是无法相信尤谒会因自己而拒绝宝剑。 “看来真是这样,如此说来,这伞剑非归你不可。 你想啊,若是此伞剑日后被他人所夺,知道可以伤到这位能战的玉肌姑娘,用它来对付她。 到那时,对这位姑娘而言,岂不是会更加危险。 宝剑认主,若是为你所用,便只有你一人可以掌控。日后就算真的碰到了别有用心之人,偷得此剑,但没有你的操控,这剑也是伤不得人的。” 山灵望着尤谒惊恐的双眼,缓缓说道。 “山灵前辈说的不无道理!你想,尤谒,我的仇人那么多,若是其他人夺得此剑,我的危险就更大了。” 亦忱走到尤谒的身边,倾身看向他。 只见尤谒睫毛一颤,抬眼与亦忱对视,亦忱点了点头。 尤谒遂起身,对山灵作揖一拜,说道:“如此,我便将此宝剑收下,谢昆吾山灵。” “客气客气。收下就好,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忙吧。我这里可不供饭!” 说罢,山灵宽大的衣袖一挥,尤谒便和亦忱从水中被冲出,落在岸边。 方才的种种经历,恍若一场幻梦一般,但是尤谒手中的昆吾剑,印证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们二位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快把孩子送回去吧,一会他们该醒了。”老树精焦急地看向二人。 亦忱和尤谒方才反映过来,孩子这边的事还未处理完毕。 二人将小孩送回村中,在痛苦中煎熬了数月的村民,终于可以将悬着的心放下,阖家团圆。 村长自然是被罢黜,暂由老树精照看村里,村民送别二人。 尤谒将女巫送回魔界。 别了尤谒,亦忱感到内心慌乱,怀揣着心事慢慢往家走。 因为她是和尤谒传送而来,并没有骑马。但是回去她不想传送,亦不想骑马,只想徒步散心。 手上的伤口让她不禁觉得身体寒凉,感到需要休息,便在沿途找了间驿馆住下。 到驿馆时虽已黄昏,但亦忱从未困倦的如此早。 她回了房间,便沉入梦境。 在梦中,亦忱看到了一幅恐怖的场景。 她见到自己独自一人在山岗上作战,头部左侧被片掉了一块头皮,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半个身子。 忽然间,昆吾伞剑刺入腹中,鳞片撑开的剧痛之感袭来…… 亦忱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昆吾伞剑是尤谒的,只有他才能使用出剑的威力,别人是做不到的。 而他,又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亦忱信任尤谒,毫无保留的信任。 72.终生驱逐出境 旧历:央历156年 翌日,亦忱强撑着疲惫之躯返回青城。 刚见城门,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段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亦忱说罢,忽然发现他们身着素服。 虽是未过太子妃的丧期,可她毕竟不是大丧,不会有侍卫为她戴孝。 这么说来,此次薨了的是位大人物。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忱寰痛失所爱,悲痛交加。 朝廷局势不稳,此时他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亦忱牵过门内的马,便向皇城飞奔而去。 沿途换上了丧服,直奔太极殿而去。 可是进了太极殿,她立即怔住。 眼前,满是赵家的臣子和将军,余下的,便是柏老将军,何家姥爷,和苏家姥爷苏冠,还有王家的王雒。 亦忱内心大惊,父亲呢?为何赵家的人会在这里。 “臣妹来迟了,皇兄节哀。” 亦忱跪下,向忱寰参拜,忽然反应过来。此时的他,已穿着黄袍坐于殿上,却不见先皇棺椁。 她瞟向四周,莫非是自己回来的太晚,没赶上皇帝的丧礼? 她正疑惑着,忽然听见赵家走来一人,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身旁。 “陛下,就是此女在西境残害臣的兄长。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说罢,“咚咚”磕起头来。 亦忱愣了一愣,她并不识这是赵家的老几,但是这么荒唐的话,也不知他究竟怎能说的出口。 亦忱冷笑一下,并未理会,只想去太庙跪拜先皇。 “段亦忱,你可知罪?” 一陌生的声音传来,段亦忱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忱寰,忽然发现,他的眼神,竟是如此陌生。 “臣女不知。”亦忱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凝视忱寰。 彼时兄长,此时君王。 虽知自己没了表哥,他当了皇上,可又怎会几日之间如此生分。 坐于高堂之上的忱寰,此时在亦忱的眼里,仿佛一个陌生的人。 他就算再糊涂,赵家的事,也不会不知,何况他们在苏家还谈过那些事。 “不知?”忱寰蹙眉看向亦忱。 殿内气氛异常凝重,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等待天子之怒。 亦忱从未想过,忱寰有一天会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内心说不出究竟是心寒,还是心殇,亦或是,她在嘲讽自己的无知。 “段家之女段亦忱,行事莽撞,声名狼藉。念在其年幼,遂保性命,驱离央国。次月离开,此生不得踏入央国领土。” 忱寰冷脸看着俯身在地的亦忱说到。 “罪女领旨。”皇位上的一定不是忱寰,所以对此罪状,亦忱无话可说。 她跪地磕了三个头,算是祭奠已死的忱寰。她在赵家人的笑脸中起身离开,无论如何,都不能哭。 行至太庙,看到了跪在棺前的父亲。 亦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连忙跪在棺前,“先皇还未下葬,他怎么可以……” 难以置信,忱寰已经荒唐到了这种程度,难道他不怕留下一世骂名吗? “太后病重,你莫要伤了身子。”段父幽幽道。 “父亲,您为何跪在此地,你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亦忱说着,叹了口气。 “女儿怕是有段日子无法陪伴父亲了。”亦忱遂又说道。 “陛下让我留于此处守灵。”段父看了眼亦忱,浅浅笑了。 “父亲为何会受此惩罚?” “先皇尸骨未寒,他便举行登基大典,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为父劝谏了几句,陛下说,既然想守,那就要我来守。” “当今的皇上不是忱寰。”亦忱目光空洞,直盯着面前的棺椁。 “为父知道,自从太子妃薨后,他便变了一个人。” “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亦忱看向段父。 “一言难尽啊!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听信小人谗言,不听忠臣谏言。这就是当朝的皇帝,此时的忱寰。 “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嗟默默兮……”亦忱接着段父的话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在太庙辞别段父,从此,不知再见何时。 她只传送了很短的一段路程,随后只能摇晃着身子,慢慢的走回海棠林。 想到尤谒,不知道他是否已将女巫的事情处理好。 为何现在的人界如此混乱,魔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不断有妖魔来央国捣乱,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亦忱刚入海棠林,似乎见到了尤谒的身影。 看到她时尤谒飞扑过来,忙接住正要倒下的亦忱,送她进屋内休息,安置好她以后,玄乐端来早膳。 亦忱看到早膳,方才想起来,昨日整整一天,自己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怪不得如此难受呢,原来是饿着了。 那就全当自己是因为饿导致的吧,虽然当年在水族经常挨饿,毕竟现在年纪大了,今非昔比。 她笑了一笑,摇了摇头。 匆匆吃过饭后,便睡去了。 不知为何,自从见过了尤谒的昆吾剑,她一做梦便会梦到尤谒用剑刺伤了她,许是手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在作怪。 可是伤口分明是自己导致的,和尤谒又有何干系呢? 睡梦中,她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娘亲。 “娘,娘?娘你在哪里?为何您要离开我呢?” 亦忱在梦里一遍一遍地呼唤娘亲,自己甚至连她的身世都所知甚少。 想到娘亲,除了听别人提过美貌二字便没有其他,就连自己的师父洛先生,也不曾提过她。 这世界上对娘亲最在意的人,只有亦忱一人了吧,真的好想见见她,哪怕是她的坟墓也好。 听人说娘亲只是消失了,并不一定是过世,如果今生有幸能再见她,那该多好。 亦忱想着想着,忽然喊出声来,虽然声音极低,尤谒还是听到了。 “娘,您究竟在哪里啊?”亦忱呢喃着,眉头拧紧,长长的睫毛抖着。 尤谒蹲在床边看着她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魔界的公主。 他也与母亲素昧谋面。小时候,常听别人说,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有了娘,便没有人敢欺负你。 尤谒想起来从小到大受到的歧视与欺辱。 或许有了娘,就没有淘气的小神仙敢用柳枝抽打他了。 或许有了娘,就没人敢用墨汁泼脏他的衣服。 或许有了娘,就没有敢对他推推搡搡的仙姨娘了。 或许有了娘,他在仙界走路就可以抬起头来,不用在意别的仙人那反感的目光。 可是,自己终究是没了娘。 她被魔界的弩欧王爷关进炼狱被火烧死了,听魔界说,就因为自己的父亲是火神,所以弩欧对她说:“你不是喜欢火吗?那我就让你终日与火在一起。” 随后,绿色冥火被点燃,冥火之上的铁笼里关着魔界唯一的公主。 她的父亲,她的兄长,都默认公主被这位订婚夫婿烧死。 想到此,尤谒紧紧地握着昆吾剑,心中恨恨道:魔界的仇,一定要报。 弩欧,我母亲是怎么没的,我就让你怎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73.水界 清晨醒来,亦忱去拜别老太爷,几日不见,他看起来更是苍老。 祖孙之间沉默了一阵儿,老太爷颤抖着看向段亦忱。 “亦忱,以后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会的,祖父放系。离开了战乱,亦忱会过得轻松快乐,只是孙女自己逍遥去了,却无法陪伴在您身边。” 亦忱说罢,不禁心酸,本是该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现在却剩他孤零零的一人。 早上听闻宫中下了敕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太庙探望段老爷,也就是忱寰在位期间,亦忱不可再去看望父亲。 一时之间,竟然将父女相隔。 亦忱不解,赵家人恨他们父女就够了,为何忱寰会如此听信赵家。 亲小人,远贤臣,皇上啊皇上,您这是在用江山做赌注啊! 亦忱除了绝望,现在也说不清自己还有何感受。 她为老太爷奉了茶,便起身离开,本就面对离别,大家心里异常难过。 她怕自己压抑下的情绪会突然爆发,老太爷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种打击。 亦忱只想让离别变得轻松些。 她向外迈着步子,每走一步,心里都在默念:相信我,我会回来的,你们要等我回来。 离开老太爷的府,行了一阵,回身望去,他仍在门口张望。 亦忱策马向水界之地行去,水界在山的高处,她行至半山,便回过身来,俯视山下的景致。 此处算是苏家边界,山下郁郁葱葱,隔着山上的云雾,更是有种仙气缭绕的感觉。 亦忱纵身越上树梢,悠悠吹起玉笛。 “你是打算去水界吗?”尤谒现身树下,仰头看向亦忱。 “无处可去,我想师父会收留我的。” “你可想知道皇上为何变成那样吗?” “关心则乱,现在他已将我驱逐,我也不想知道了。” “你忍心放任央国陷入混乱?”尤谒蹙眉,随即他也越上树梢,坐在亦忱身边。 “你看,下面的景致多美啊。” “你是在逃避吗?”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还有柏家和西境呢!” “我记得。” “为何不去寻他们帮你。” “柏老将军现在在皇宫内,我若去了西境,怕赵家知道后会发难于他。” 亦忱说罢,看向尤谒浅笑,愁人兮奈何! “你的意思是,朝廷里现在掌握着各家领主的性命?” “正是,他们应该是在先帝驾崩时被召来,结果全部被困于皇宫。若是哪家对于皇室的安排不满,哪家的领主性命堪忧。” “各家的领地内难道没有其他继承人吗?”尤谒看向亦忱,冷风吹拂她的面庞,她的鼻尖通红,眼眶湿润。 “应是有吧,但是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谁愿意牺牲自家领主呢。更何况家家的封地上还有别的势力,如果领主有恙,难免下面其他家族起事。各大家族之所以听从皇室,还因为皇家可以为他们提供保护。” “央国的情况也是太复杂。”尤谒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亦忱,“那你到了水界以后呢?就在这里躲着?” “我想寻找我娘的下落,最近异常思念她。已经多年没有这样依赖一个人了,我想她,很想很想。” “水界可以帮你找到她的下落?” “记得洛先生是母亲的挚友,只是他们从来不提母亲,我小时候也不敢多问。但是现在,我一定要寻找到她。” 二人相视而笑,尤谒陪亦忱行了一段路后有事离开,亦忱独自前往水界。 进了水界,便见洛先生等候在殿堂内。 洛先生三十多岁的模样,面如冠玉,身材挺拔,右眼处长着浅蓝色的鳞片,随着光线的变换,偶尔看上去又像是淡紫色。 一身湛蓝色泽的缎袍,这位看起来如冰如水般纯净的人,却是水界的暗杀统领、三界战神。但那已是百年前的事情,现在的洛先生,只是水界的鲛人之王。 “师父!”亦忱看着洛先生的背影喊道。 洛先生回眸,浅淡一笑。 “几年不见,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许久未见,师父……徒儿有事相求,关于我母亲……” 亦忱说罢,跪地参拜。 “我已料到,有些事,早晚都要告诉你,你母亲为智族,你要是想知道关于她的更多事情,恐怕还要去智族寻找。” “智族?天界智族?” 亦忱其实也对这四界的分布尚不明确,只是了解智族是掌握万物运行规律的智慧一族,人界的各种发展均由智族记载。 因为藏书丰厚,遇事常有解决之道,所以智族在人界享有盛誉,人界的各类书院、学堂里的先生都是出自智族或随智族所学。 “你也许不知,你母亲便是智族的智女,她可过目不忘,且对常人无解之事,她有自己见解和独特的解决之道。 在未嫁与你父亲以前,她就是你们人界所拥拜的大智女。”听洛先生说完,亦忱震惊。 对于大智女一说,亦忱倒是听说过。 但是她这种不好学之人,怎么都感觉和大智女不沾边。 “人界的书院和学堂里常有智女的画像和雕塑,若是你去过那些地方,或许会有印象。” 洛先生说罢,看向亦忱。 以前领着学堂孩子们逃课的时候,倒是见到过各书院里的雕像和画像,原来那些画像上的女人,竟然是智女。 而那个女人,竟然是自己苦苦找了多年的娘。 “洛先生,如此说来,我去智族便可找到娘的下落了吗?”亦忱说罢,眼睛一亮。 “你母亲的下落要看他们可否知道,当年她离去神秘,智族也是寻了多年未果,不知最近可否有消息。 不过,近期他们倒是在寻你。他们得知人界战乱,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这句话对于亦忱而言倒是蛮有价值,“他们会如何助我?”亦忱问道。 “他们会将作战之术、权谋之术、天界法术、医疗教育等传授于你,再助你用于人界。” “作战之术您不是教过我吗?”亦忱不解,再说了,这么多,自己没个几十年能学会吗?几时年以后,人界都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那些只是皮毛,更深的还要智族亲授于你。”洛先生看着亦忱一哂。 讲实话,就算智族是亦忱的母族,但她对他们,也毫无感情可言。 至于要授予她智慧一说,亦忱只觉得现在战事吃紧,说是掌握了各种关于作战的智慧,只怕远水难解近渴,很难应用于现在的战事。 “需要多久能够学完?”亦忱略有失落,但是想到自己被无限期地驱出央国,就算着急,也很无奈。 “这还得见了他们以后才会知道。”洛先生话落便示意亦忱随他而去。 空灵的水界之地,每行一步,便可看见脚下的层层水波。亦忱低着头,跟着洛先生走着,至于母族之人,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74.智族 亦忱跟随洛先生而去,穿越层层水面,似乎到了天界之地,四周一片通明,阳光格外明媚。 跟着洛先生踏云而上,但见远处天上楼阁,层层露出。 “徒儿。” “师父,徒弟在。” “此次前来,是随我而来,你还未学会乘风飞行,所以很多地方自己去都困难。但是进了智族以后,这些都会学到。为师希望你莫要辜负自己的时光,专心刻苦一些。” “是,徒弟谨遵师父教诲。” “徒儿的吃苦耐力,师父其实放心,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的心性。 你从小自由散漫惯了,又颇为任性。智族虽是天界,但里面的学徒良莠不齐,难免不发生冲突。师父怕你会因此,受到智族惩罚。” 亦忱叹了口气,慢慢回道,“是,师父,徒儿明白,徒儿定会收敛脾气,磨练自己的心性。” 亦忱走着,想到前几日没在朝堂上顶撞忱寰,也算是收敛了很多。智族里的同学良莠不齐,究竟能不齐到什么程度呢? 此时的她忽然很是想念卓英、风兮和玄乐,甚至连傻大个儿翱渊留给自己的印象都不错。 “天界不同于水界,纪律严明,管束之处颇多,等级分明,你是半神之躯,难免会受到歧视。” 亦忱无奈想到了尤谒,自己讨厌的那种人,终是要去面对的。 走进智族领地,便见座座飞檐红屋漂浮于空中,亦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亦忱,你要尽快学会乘风而行,或是传送之术,不然,你就只能露宿于草地之上,难进厅堂。” 亦忱看向漂浮的房屋,心想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歧视嘛! 洛先生带亦忱飞近门口最大的殿堂,殿内巨柱相围,殿内的每根木柱上,都雕满了文字。 亦忱伸手摸了下上面难识的文字,瞬间有种酥麻之感从指尖传遍全身,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不难受。 “现在你未识这些文字,也不知其表达的意思,所以它们于你而言目前无用。但是当你领悟到其中的真谛,再触碰之时,里面的智慧,便可为你所用。” 讲话的是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长眉善目,看起来还不算讨厌。 只见他说着,伸手触碰柱子,柱子上仿佛有些许星辰交汇成液体,顺着他的指尖,流进他的身体里。 “亦忱,这位是智族的青鹤长老。” “亦忱拜见青鹤长老。”亦忱说罢,跪地参拜。 曾经在人界被皇上免了的跪拜礼,如今在智族,要用在一位长老身上。 “这,就是忱倩的女儿?”老者看向洛先生说罢,连忙拉起亦忱。 “让为师好好看看你,当年忱倩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啊!”青鹤长老说着,捋着胡须。 “忱倩?青鹤长老,您说我的母亲叫忱倩?” “难道你不知道?”青鹤长老说罢,看向洛先生。 洛先生低头轻咳了一声,慢慢道,“当年她母亲有意隐瞒,我们谁都没有告诉她,她的母亲究竟是谁。” “这么说来,你到最后也没见到忱倩啊。”长老干涸的双眼变得湿润,看向亦忱,续又说到,“你们长得可真像啊。” 像吗?亦忱忽然想起来,在青城的学堂里捣乱时,确实有很多孩子以为她就是画像里的人,现在想来,原来原因在这啊。 “现在可否有母亲的消息呢?”亦忱看向青鹤长老,只见他并未回她,只是低声叹气。 洛先生向她示意个眼神,要她不要再问。亦忱无奈,也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对了,人界战事吃紧,你需要快些掌握智慧,用于作战。”青鹤长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亦忱。 亦忱郁闷地撅起了嘴,早些学会倒是好的,但是什么时候能回人界还是问题。 “你有什么心事吗?”青鹤长老看向亦忱。 “我被央国驱逐了,没有陛下的恩准,此生不得再次踏入央国。战争我虽是有心平,现在也无力管啊。” “人界又不是只有央国一个国家,再说,近年来我们常和南屿还有东界的小国合作,他们对于智族的人才们,很是满意。” 亦忱看了眼青鹤长老,心中不禁郁闷,她更希望央国能够国泰民安。 “好了,我让人带你去学堂吧,明日起,你先从修玄开始。”青鹤长老说罢,看向洛先生。 “修玄便是修仙的初始,你虽为凡人,但勤勉修炼,也是可以成仙成神的。”洛先生看向亦忱。 亦忱原来对于升仙倒是有些向往,但是想到了和尤谒去天界那次,那群道貌岸然,趾高气昂的神仙们着实令自己厌恶。 “萧瑟,由你带领师妹熟知智族学堂。” 这时亦忱看到,从殿内的地图屏风之后,走出了四位一模一样的书生。四个人都生的眉清目秀,皮肤白净,都是身着浅灰色青花纹的长衫。 “萧瑟见过师妹。” “萧枫见过师妹。” “萧何见过师妹。” “萧落见过师妹。” 亦忱愣了半晌,木纳着回道,“亦忱见过四位师兄。” “师妹,随我来吧。”萧何说罢,向后摊手。 亦忱愣了一愣,慢慢回道,“青鹤长老方才不是让这位萧瑟师兄带我去吗?” 四人听罢,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道,“萧何,你看吧,我就说她能分得清。” “萧落说他要假装萧枫的。” “可是萧枫可没说和萧落互换身份,他说要假扮萧何的。” “嗳?我可没说啊,我还要带这位漂亮的师妹熟悉学堂呢。” “师父可是让我来带的。” 四个人走来走去,你一言,我一语,他们彼此互换身份,说的话又真假掺半,亦忱登时头脑一乱,分不清谁是谁了。 你们智族这么闲吗?亦忱无奈,看着四人争论。 殿堂上乱成这样,那位青鹤长老竟然像不知晓一般,和洛先生唠的热火朝天。 “师兄们,别吵了,好不好,谁愿意带我去参观学堂?” 亦忱掏出笛子看向四人,心想着,你们再闹,我就揍你们。 其中一个说道,“师妹,你要是还记得我是谁,我就带你去学堂。” 亦忱无奈说到,“方才你介绍自己说是萧落。” “呦,看样子记性还算不错,那你要是能猜出来我的真实身份是谁,我就带你去。” 亦忱看了看他,耐心全无,抡起笛子到他的天灵盖上就是一敲。 不一会,这个自称是萧落的家伙头上就起了一个大红疱。 “师哥,师妹性格不好,对不住了。你们四位我还真分不清,但是现在,你我认识了。剩下三位,我想想分别在哪留疤比较好记呢?” 亦忱说着,拿着笛子轻敲下巴。 四位这才想起来,水界来的师妹异常善战,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75.修仙修个毛 四人对视了一下,悻悻笑道,“师妹,不必了,我们都陪你去。” 亦忱看了一眼,心想到要是让这四个人都陪在身边,说不准他们一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遂拉着刚刚被她敲的师兄说道,“有他就够了,其他三位师兄,师妹不打扰了。” “师妹,我是萧瑟。” “你确定?”亦忱看向他头上的红疱问道。 “不敢有假。” 萧瑟带着亦忱从后门出去,刚走出门,便是三丈多深的沟壑。 萧瑟纵身飞跃到了对面的石阶上,亦忱用了一次传送术跟了去。但是她知道,下次再用传送术,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 只见石阶之上,是不异于人界的一间学堂,里面整齐地摆满书桌,墙上挂满箴言和画像。 “这些箴言,都是智族长辈们留下来的,这些画像,便是他们的肖像。你看,这位上届的大智女,和师妹的模样可是有几分相似呢。” 萧瑟说罢,亦忱看向母亲的画像,下面是画像中的人物自己签的署名,忱倩两字虽是笔力遒劲,却又透着女子的俊秀。 “说来这位大智女很是神秘,现在无人知晓她的下落,只知道,这位是个美人。”萧瑟一会看看画像,一会看看亦忱。 亦忱只是仰头望着画像,并不在意萧瑟眼中的疑问。 “她是我娘。”亦忱看着画像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何苦让人家好奇呢。 “怪不得方才看亦忱师妹感到眼熟呢。” 二人说罢,向旁边走去。 “明日我就要在此开课吗?” “不是此地,明日开始师妹会和玄术师尊修习理气,如果功课安排相同的话,你明日的内容应是辟谷。” “辟谷?就是不吃饭那个辟谷?”亦忱诧异。 “正是。” “不吃饭和智慧有关吗?”亦忱挑眉看向萧瑟。 只见他甩了甩刘海说道,“这师妹就不懂了吧,你们习武之人,可否讲究毅力和耐力?” “当然。”亦忱深嗅了下学堂里的木质香气,抚摸着竹藤编制的墙围。 “学习智慧,自然也是需要毅力和耐力,这辟谷,重在培养你的忍耐力。” “还有这种说法,可是人一饿就发傻啊,满脑子都想着吃东西,还哪有什么心思思考别的。” “这就是人类的弱点了,但是天界的神族,就不用面对这种困扰。这也是神族智慧高于人类的原因。” “别说的那么绝,凡事都有特例,当然会有比人笨的神,还有比神聪慧的人啊。” “你说的这倒是,但那只是特例。”萧瑟笑着看向亦忱,心中不禁赞叹,这位师妹倒是有自己的主见,没有凡事都听自己的。 “萧瑟师兄,你来智族之始学的是什么啊?” “因我本是云神,所以我们来时就六根清净,自然,来了就学习玄之精华。” “哦,原来你是云神啊,那方才我打你,你为何不用法术将伤处去除?” “这都是小意思,去除,就不好玩了。” “您还真是豁达。”亦忱看他哂笑。 穿出学堂,从后门出去,两边都是书房,里面医术,九章算数,几何,天文地理,历史记载等书籍应有尽有。 “这里的书可以随便看吗?”亦忱看着书房说道。 “当然,随时欢迎各位学徒。” 他们正说着,空地之上跑来一名五六岁的孩童,过来就抓着萧瑟的衣襟要抱抱。 “小萝卜,今日可是学了什么?” “今日学了魂魄,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小孩子门牙掉了,说话有些漏风。随后,他和萧瑟便就魂魄的问题聊了几句,亦忱并未理会,也没细听,只是看着草地上玩耍的孩童们好奇。 “他们是谁?师尊的孩子?”亦忱看向孩童,问向萧何。 “他们啊,都是天界调皮的小神仙。自小便被送至智族,待到他们长大回了天界,便省去了百十年的修行,可直接接替父母的神位。” “若是未来过智族呢?” “那便顿悟的慢了很多,毕竟,修仙是需要智慧的,需要思考。若是没有指引,仅凭自己摸索,会很曲折。” 亦忱点头回道,“原是如此,他们需要在这多久才能学会主要内容呢?” “五年左右。” “这么快啊。” “最初的一年其实并不教授他们什么知识,而是培养他们该如何修习和思考,这最痛苦的一年熬过,以后就会取得突飞猛进的进步。” 二人说着,出了学堂的院落,走向后方。从孩童们的学堂后门走出后,又是悬浮于空的座座房屋。 亦忱的传送术还没有恢复,她心里有些忐忑,正想着,忽见萧瑟飞向了对面悬浮陆地的草坪上。 “萧瑟师兄,可否有步行过去的道路?” “此地暂无。” “你们都会乘风而飞或是传送之术吗?”亦忱诧异,难道连方才的那些孩童们也会? “抱歉。”萧瑟回到亦忱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将她带至草地上。 “孩童们从出生便会,因为他们是纯仙根,而非纯仙根则需要修炼。”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学了好久还不会。” “在这里你得快些修炼,因为你们每个人的住所,都是这样单独的悬浮岛屿,你以后总不能回回都让人送吧。 “原是这样,我知道了。” “带你见见你日后的同门师兄。” “他们在哪?今日堂中无课亦无人,他们是出去上课了吗。” “那是当然,他们都在兽园里,今日应是学习驯兽。” “还有这种课程?” “当然,要知道控兽驯兽也是智族的能力之一,它们的重要程度,毫不次于其他课程。” 正说着,看见一群年轻人从闪电编织的网笼中走出。 “萧瑟师兄!” “萧何师兄。” “萧何师兄!” “萧落师兄来了。” “这不是萧枫师兄吗?你们乱叫什么?” “这分明是萧瑟师兄。” 只见出来的一群学徒,看起来年纪都和亦忱相仿,但面貌差别甚大,来了有十多个人,其中五六人争辩眼前这位师兄到底是谁。 “这位?嗳?这不是学堂里的智女吗?”一位头戴蓝色矮帽,身着水波纹蓝色缎袍的男孩围着亦忱看,他收拢手中的绸扇,笑容灿灿,“嘿?小美妞,你叫什么名字?” 亦忱不禁打了个激灵,刚要说话,被萧瑟抢了去。 “这位是前任大智女的女儿,水族洛先生的爱徒,人界央国的贵族,段家大小姐,段亦忱。” 76.同门真不少 亦忱看向萧瑟,顿时觉得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变得伟岸英俊。 只见方才说话的男孩凑近亦忱,撑开绸扇问道,“不知师妹芳龄几何?可否婚配?” “你个娶老婆娶不够的登徒子,别把咱们小师妹吓到。”说话的是一身着夕阳色长裙的女子,面貌姣好,皮肤白皙,就是琥珀色的眼眸格外摄人。 亦忱一愣,别说,男孩的问题还真真难住她了,她也不记得今年是十八还是十九了。 “别理他,小师妹,这家伙啊,见了女孩就惦记着以后娶回碧波海。”讲话的是位五大三粗的胖子,身长七尺有余,走到亦忱面前,犹如一堵墙,腰围有一人合抱那么粗。 “苗迢,你挡住师妹光线了。”一身着绿色阔袖的清瘦师姐说到。 亦忱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雄壮的师兄名字叫苗迢,可是他分明看起来一点也不苗条啊。 “小师妹,我叫苗迢,苗是禾苗的苗,迢是千里迢迢的迢,可不是柳条的条,是不是啊,柳条?” “哼!”绿衣清瘦师姐双手抱胸,小脸一扬。 “原来师姐您叫柳条。”亦忱看向柳条,只见她忽然露出笑脸,冲亦忱作了作揖,亦忱随即回礼。 “呦,看样子是有人抢了我们堂花的排名,她恐怕不乐意了!”琥珀瞳的师姐说着,众人看向身后,一名身着粉色碎花襦裙的女孩,此时坐于树梢之上晃着腿。 她看见众人投来的目光,随即昂起了头,不屑地冷笑一声道,“谁稀罕!” “呵,我的小樱樱,你这是生气了吗?你还是要嫁到我碧波海的,到时候你做大,她做小。” “谁说要嫁你!”“我可不嫁你!” 段亦忱和花钿樱几乎是同时喊道。 这时花钿樱从树上飞下,挑着亦忱的下巴说到,“怪不得男学徒们挪不动步子了,小妹妹你是有几分姿色。” 亦忱看着眼前的女孩,似乎她才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为何叫自己妹妹呢?不禁蹙了蹙眉。 “段师妹,你别看这花钿樱长得小,你不知道,这位大妈今年都一百五十岁了,才修炼出个人样!”苗迢说罢,哈哈大笑。 “你找死!”花钿樱说着,扑向苗迢,骑在苗条的脖颈上捏他耳朵。 琥珀色眸子的女子走到亦忱身前,“小师妹,我叫夕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就住在夕云洞。” “住处是根据名字吗?” “是的,因为智族共有学徒数千人,所以就根据每个人的名字命名住处,就为了好记。”夕云笑着看向亦忱。 “还有我,别忘了出山时还要嫁给我呢。我可是碧波海的王子,孔啸。” “碧波海,孔啸,我记住了,不嫁给你。”亦忱咯咯笑道。 这时忽然扑来一个男孩,在亦忱身上嗅了一圈,厌恶地睨着眼看向萧瑟,“学堂是穷到没钱了吗?有凡人臭气的家伙居然也收!” “柯琦不得无礼!”随即萧瑟看向亦忱说道,“亦忱,他是鹰王的儿子,柯琦,脾气古怪,高傲善斗,你以后可要小心点他。” “且,还小心点我,区区凡人,不足挂齿。若不是在智族,她这种家伙不知都死我手下多少回了。” 亦忱听他口出狂言,不禁淡淡笑了。 “哼!”柯琦眄视亦忱,昂着头便走了。 “你们今日可否还有功课?”萧瑟看向夕云。 “今日功课都已结束,晚上大家自由练习。” “如此甚好,那你们用膳去吧。亦忱,你随我来。”萧瑟说罢,带领亦忱继续参观智族。 “段师妹,记得我叫孔啸,是碧波海的王子,学成出山来嫁给我啊!”孔啸对亦忱喊道。 夕云拧着他的后背喊道,“这都是你要取的第五十二个老婆了!” “不是,是第五十五个,仙女岛昨日还碰到了三位,那叫一个漂亮啊!” “快闭嘴吧你呀!”夕云用衣带抽他。 “你是嫡妻,你怕什么?” “没完了你?”…… 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亦忱听到不禁浅笑。 “看到我们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萧瑟师兄,你就黏住他了吧!”这时不知柯琦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在亦忱眼前一晃说道。 “英俊潇洒她能看到,才华横溢还要机会,毕竟我还没彰显自己呢!”萧瑟慢慢的道,亦忱听罢不禁一个踉跄,刚好被他扶住。 “萧师兄,你可莫要被这妖女的美貌迷惑了,要知道,她骨子里可是有人血!” “要你多嘴,快去用膳吧!” “我可是好心,您别怪罪我啊!” “为何柯琦师兄对人这么排斥?” “因为他们鹰族经常被人类欺辱,所以他自来到智族,便比较厌恶人类。” “他这是偏见啊,人又不是都坏!” “唉!”萧瑟无奈摇了摇头,这时他们走到一间空着的殿堂,殿堂之内除了蒲垫便无他物。 “这里是?”亦忱看向殿内。 “这边是你明日卯时修炼功课的地方。” “明日?修习玄术的辟谷?” “正是。” “对了萧师兄,我在这都需要学哪些类啊?” “这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该知道吗?” “还以为你是像我们一样,盼望了许久才进的智族呢!” “什么?你们来智族很不容易吗?”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经过了层层考核,才进到智族的。别说你连考核都没有过?” 萧瑟惊讶地看向亦忱,只见她低着头,摸着手中的狼毫,并未回答。 她边走边思考,这么说来,智族是因为洛先生的缘故才收下的自己啊! “我可能是有别的考核吧!”亦忱觉得会有更难的考验在等待着自己。 “对了,你在智族,现阶段要修习的共有六大主项,分别是算术、玄术、礼乐、史术、地术、军术。明日开始你会先修习部分的玄术,待玄术大师认为你可以修习其他科目了,你再和方才的师兄师姐们共同修习。” “我比他们起步晚了很多,不会跟不上吗?” “这你大可放心,玄术大师会掌握好这个程度的。” “哦,如此说来,谢萧瑟师兄了。” “对了,带你去看看你居住的浮岛。” “我们每个人都是居住在浮岛之上吗?” “正是,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代替玄术师父教你乘风而行,不然你每日连宿处都回不去。” “多谢萧瑟师兄。”亦忱听罢大喜。 78.辟谷是什么谷? 萧瑟带亦忱飞致一座岛上,只见小岛上荒草萋萋,正中一座木屋,屋前倒是有棵开满白花的梨树,树下落英缤纷,很是静美。 “这都几月了,为何还有盛开的梨花?”亦忱赞叹道。 “这里是天界,当然与人界不同,所见之景,也并非实景。这梨树许是上届住过此岛的仙子栽种的,所以常年花开不败。” “还是天界任性啊,景致都可以自由改变。” “待你和玄术大师学会了,你也可以。” “真期待。” “木屋有些旧了,我帮你收拾下吧。” 萧瑟说着,推开木门,只见屋内虽无灰尘,却残破不堪。亦忱刚想阻止他说自己来收拾,只见萧瑟衣袖一挥,室内登时焕然一新。 “谢萧师兄!”亦忱在屋内四处观看,房间虽是不大,但东西一应俱全,桌椅板凳样样不少。 “以后,这里就是师妹的宿处了,有事,可以用此物来唤我,随叫随到!” 萧瑟说着,给了亦忱一颗玉珠,像一粒青葡萄般圆润,上面泛着幽光写着萧瑟两字。 说罢,亦忱送萧瑟出门,只见他瞬间便飘至其他岛上。 亦忱在岛上踱着步子,小岛长宽约有二十丈,算不得大,但居住刚好,她再看向身旁的岛,每座岛之间的距离不过五丈,但都泛着不同颜色的幽光,许是岛主设下的结界。 亦忱正看着,忽听旁边有人唤她,她一看去,原来是孔啸,他的岛在亦忱的前方。 “师妹,段师妹,原来你就住我旁边啊,我早该猜到了。梨花岛这么美,怎会一直空闲呢。原来萧师兄带你来住了!” 孔啸说罢,忽听旁边又有一人喊道,“我就说吧,萧师兄定是对师妹有意思,我的岛来时连木屋都没有。” 亦忱寻声望去,原来是苗迢,他住在亦忱小岛的右侧。 “苗迢你个汉子,和我们女孩怎么能比呢!” 亦忱看去,夕云住在她的左侧小岛之上。 夕云看出了亦忱在想什么,便向她喊道,“你身后住的是年逸师兄,他向来清冷,不喜与人往来。” “夕云,我可以去你的岛上看看吗?” “当然,随时欢迎。” “我也要去,夕云娘子,我也要去!”这时孔啸冲着夕云喊道。 “你呀!做梦!”夕云仰着脸向孔啸喊道。 亦忱到了夕云的岛上,见到满岛都是盛开的合欢花。不禁赞叹道,“真美,不愧是仙界之地。” “这都是我后种的,等你和玄术大师学会玄术后,你想让岛什么样都可以。” “我现在真有些盼着修习玄术了,不过听萧师兄说我明天要从辟谷开始。” “你有凡人的血就要从头开始,听说挺辛苦的。” 亦忱看了眼夕云,淡淡一笑。 夕云的房屋是间石室,室内被烛火映红,倒是很像她这夕阳仙子的风格。 离开夕云的岛,亦忱回了房内。 当一切安静下来之时,所有的愁绪涌了上来。 父亲年迈,现在天气寒凉,他整日整夜独自跪在太庙,身体定是吃不消。 忱寰变成了这番模样,姑母定是痛苦不堪。 尤谒呢?尤谒怕是再难寻到自己了吧,智族虽在天界,但是有结界相隔,而自己所在的岛,他更是不知道。 亦忱看向窗外,不见月光,只有无尽的星辰和各个岛屿的影子。 好在同门学徒待自己还算不错,越是与谁分离,心中的思念便是越甚。 亦忱干躺了大半宿,依旧毫无睡意,所幸到院里看梨花。 雪白的花瓣映着星光,偏偏飘落,倒是颇有几分诗意。 次日卯时未至,亦忱便在玄术堂等待。 “段亦忱?” “弟子在。” “你可知今日修行的内容?” “弟子听闻为辟谷。” 只见玄术大师一身灰白色的麻布串宽袍,手中持一拂尘,满头银丝,胡须雪白。宽鼻方额,油光满面,皮肤却不衰老。 “正所谓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我们现阶段需要修炼之处,就是吸食天地日月之精华。” 亦忱瞪大了双眼,看向玄术大师,并不言语。 “我讲的这些,你可是听懂了?” “弟子懂了。” “我现在要传授于你的,便是理气之法,食十二时气法,食岁星气法,食六戊精气法,思神食气法。” 玄术大师说着,盘膝而坐,双手做莲花状搭在膝盖上。 亦忱学着他的动作,跟着他一同吸气,呼气。 一日的光景,便在吸气呼气中匆匆而过,不过到了结束之时,她并未感到身子有何不适。 “今日尚早,所以你不会有不适之感,从明日开始,你会感到头重足轻。不过不必害怕,这正是修炼的初始,待你熬过这最痛苦的阶段,便可进入下一层的修炼。”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明日开始,你便独自一人修炼,两周过后,为师会来查看你的修炼成果。” “弟子遵命。” 说罢,玄术大师示意亦忱可以离去,亦忱离开之时,玄术大师唤道,“从下一周开始,你可以在岛内自由活动,但不可用膳。” “弟子遵命。”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亦忱便独自回岛歇息,她刚上岛,就听到萧瑟唤她。 “段师妹!” “萧师兄。” “今日功课可否跟得上?” “干饿一天,没什么跟不上的。”亦忱淡淡一笑。 “昨日离的匆匆,方才想到,你这屋内没有照明的灯,而你又不会玄术,便送盏灯给你。” 萧瑟说着,递过来一盏琉璃花灯,亦忱接过来后看向灯内,未见有何燃火之物。 “灯中有夜明珠,待到夜晚黑暗之时,自会亮起。” “忘记了,你们天界之物怎会与人界一样呢。”亦忱笑了一笑。 “没别的事,我离开了,师妹有何需要,记得唤我。”说罢,晃了晃自己腰间的玉珠。 亦忱向他作揖拜别,正向屋内走时,忽见房后传来阵阵奇幻的光芒。 亦忱走向房后,见后面小岛上的人不知在修炼何种法术,他的房内散出多彩光芒,像极光般变幻莫测,飘荡于整座小岛。 亦忱一时间看得愣了神,忽然,光芒渐渐暗了下来。亦忱在想要不要离开之时,只见房中走出一人。 “师妹段亦忱,拜见师兄。”亦忱作揖一拜,只见出门之人一身深蓝服饰融入夜色,俊逸清秀,面颊苍白,眉眼柔美,他走到离亦忱最近之处,凝眉看向亦忱。 亦忱还保持着作揖的姿态,可是对方并没有回礼,只是深深看了她一阵后便转身离开了。 77.膳房与宿岛 萧瑟和亦忱席地打坐,萧瑟将句句口诀教授给亦忱,再教她运气运力,腾空而起。 两人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亦忱终于可以跟上了萧瑟的脚步。 “天色不早,你也该饿了,我们去用晚膳吧。 还有,我今日教你的速成飞行术,仅在智族适用,想要飞得更远,还要你自行修炼。 从明日开始,你就没有膳食可用了,估计第一阶段最少也得一周吧!” “萧瑟师兄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我就得一周不能吃饭了?” “正是。” 亦忱嘟着嘴,想到若是不能吃饭,那我今日便吃个够吧!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若还不能吃饭,是不是太惨了点? 正想着,二人飞致膳房。 到了此处,才发现这里的学徒真是千奇百怪,什么模样的都有。 “你是在好奇他们的样貌吧?来智族的多为修行尚浅的小神、小仙。他们还没有修炼到能变出一副好模样的程度,所以模样看上去有点诡异莫测。”萧瑟小声说着,不禁轻笑。 “萧师兄的意思是,很多神仙的模样不是长成的,而是变的?” “说变并不完全正确,毕竟相由心生,但是很多修炼的精灵,比如树神,花神之类,他们原本没有人的模样,就要修炼出一副人的皮囊了。 但是很多还未修到时候的,就只能是一副怪样子了。” “这么说来,他们和魔界的妖怪又有何差别呢?”亦忱小声嘟囔着,顺便拿好了自己的餐食。 “苹果,你是不可以吃这么多的。”萧瑟看着亦忱盘子里的五个苹果说到。 “最多几个?” “你可是凡胎,吃两个就够了,吃多了肚子不会痛吗?” “不会,我感受不到痛,但是我会饿。” “好吧,那随你,别生病就行。” “我虽非神非仙,但是鲜少生病。” “也对,毕竟你也算是有仙根。” “这里的人似乎比方才见到的多。” “那是自然,我们方才见到的只是青鹤长老的六弦岛。” “那这里呢?” “这里有九个弦岛的学徒用膳。” “怪不得这地方如此广阔,这一座岛,都是膳房吗?” “当然,这整座岛便是一弦岛至九弦岛的膳房。” “那智族,共有多少弦岛啊?”亦忱停住咀嚼,看向萧瑟,只见他嘬了口茶说道,“九九八十一弦岛。” “每个岛上大概多少学徒?” “少的十几个,多的几十个喽。据说目前最多的是六十弦岛,共有五十多人。” “哇,厉害。这么多学徒在一起用膳,不会发生冲突吗?” “经常的事,你们人界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这里也是这样。” “那发生冲突了怎么办呢?” “有大师管理。” “这里管纪律的,就叫大师呗?” “对,不过我们最好不要招惹那帮人,因为他们异常严苛,被大师带走教训的学徒,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时萧瑟贴近亦忱的耳边说道,“尤其是大师中的神母,说是神母,简直就是母夜叉。师兄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见到她。” “谢师兄,我会小心的。” “呀,萧枫师兄,何时又找了个共同进膳的俏丽师妹啊!” 段亦忱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他一身白袍,头上有一缕银发,模样生的标致,眼神带有几分轻挑地看向萧瑟。 “白师弟,我是萧瑟,你不去吃鱼来这看我们吃苹果做甚啊?” “这位是?”亦忱看了眼来人又看向萧瑟。 “这位是白头鹰王的世子白炘,与柯琦同族,都是鹰神。”萧瑟笑着向亦忱介绍谈话之人,忽见白炘出手制止。 “唉?萧师兄,停停停,我可不敢与那不可一世的鹰王子攀亲戚,人家是什么身份啊!” “看来智族的学徒都非寻常之人啊!”亦忱叹笑。 这时白炘看着亦忱笑道,“小师妹,新来的吧?” “你别一看到貌美女子就又兴奋,小师妹可是大智女的女儿。”萧瑟说着,指头轻敲白炘天灵盖。 白炘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告诉你,这三界没有我捉不到的鱼,小师妹以后想吃水里的什么,尽管和师兄说啊!”说罢挑眉一笑,亦忱微笑点了点头。 “我们该离开了,白炘你去寻别的师妹们玩吧。我要带亦忱师妹去宿处了。” “在哪?你们第六弦离我们八弦岛太远了,不然每日下堂,我还能送小师妹回去。” “你还是省省吧!”萧瑟和亦忱大笑着离去。 “师兄,每个弦的宿处都在不同岛上吗?” “每个弦是一座大岛,就是方才我带你参观的岛。每座大岛上漂浮无数小岛,不同的小岛有不同用处,但是你们住宿的小岛,都集中在一片湖面之上。” “这样。”亦忱点了点头,想到还好学会了乘风而行,不然自己在这智族恐怕是寸步难行,想去哪里都过不去。 “师兄?我有一事想问。” “何事?” “智族是否不允许外人进入?” “别的地方,外人是想来都来不了的,因为结界限制,闯入者会被大师们带走,驱逐智族。但是你自己的岛上,是可以让亲人来访的。” “还有,这里是所有的人都是智族吗?” “你想什么呢?智族仅仅是你我这样有着智族血统的人,才是真正的智族人。我们是智族的后裔,这里的所有长老和大师是智族人,其他的神啊仙啊的,都是智族的学徒而已。” 萧瑟说罢,看向亦忱,亦忱望了一眼萧瑟,方才想起他们四人也都长得异常白皙,难不成他们也是传说中的玉肌? “师兄,你们也是玉肌吗?”亦忱看向萧瑟,只见萧瑟咳了一咳。 “师妹,只有大智女血统的才是玉肌,我们普通智族,仅仅是聪慧些罢了。” “这样啊。”亦忱忽然有些失落,她回了智族,还是很希望能找到和自己相同体质的人。 萧瑟带亦忱行到一处湖前,只见湖面之上,均匀地漂浮着几十座小岛,每个岛上的景致都不相同。 “这里,便是你们的宿岛了,每个岛上的宿主不同,所以景致也不尽相同。想去他人的岛,需要得到岛主的允许,不然,会掉进水里的。 当然了,淹是淹不死的,就是浑身湿透,很是丢人罢了。 像方才你见到的碧波海的孔啸师兄,就常因闯入女子的岛被轰出去,掉入湖里。” 亦忱听罢,咯咯笑着,想到孔啸师兄居然连这样的事都干的出来,当真是个登徒子啊。 79.思念蚀心 望着他的背影,亦忱起身,不禁汗颜,方才想起这位是夕云说的年逸师兄,为人清冷。 亦忱回了房内,琉璃灯已微微发光,光明驱走黑暗,屋内顿时有了点温馨之感。 可她的腹内翻江倒海,似在与她抗争。亦忱在床上打坐,学着今日玄术大师教的招式,吸食天地日月精华。 忽然想到了门前的梨花树,若是可吸食梨花的想起,自是更好。于是她便坐于树下嗅着花香。 半清半醒之中,亦忱仿佛见到了苏沪,亦忱看到苏沪的辫子像蛇一样盘上她的脖子,随即越盘越紧,苏沪猛然睁开双眼,挣扎着想要爬出门去,可是辫子将她紧紧捆住。 她不断挣扎,却越勒越紧,苏沪无法呼吸,双脚蹬地,眼睛上翻。 她努力想要将辫子扯下,可是最后手指都被勒在脖子上,她的身子渐渐失去力气,最后瘫软在地。 亦忱睁开双眼,胸口像是被人击打了一拳。她大口喘着气,向四周望去,每个岛的结界似乎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绝。 岛内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除非想要被人听见,小岛因此成了静谧的休息场所。 亦忱倚在树下,吹起了自己玉笛。笛声哀婉悠扬,仿佛正在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故事里的少年,丢失了她最爱的姑娘。 朦胧中,姑娘的幻影出现,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少年寻不见所爱,辗转迷茫。 满树的梨花应景纷纷落下,像塞外的雪花,清冷而凄美。 亦忱停下吹笛,静坐许久,眼前经常浮现人界的场景。 忽然间一张笑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神仙啊,你在哪呢?”亦忱说罢,淡淡一笑。绑在白狼豪上的青玉小珠子被她侧身压到,闪了一闪。 亦忱拿起狼毫,却找不到随身的那块玄香,有笔无墨,也画不出个什么。 即使心中的模样清晰浮现在眼前,也无法将其绘于纸上。 亦忱苦熬了半宿终于入睡。 次日毫无波澜和悬念的在玄术堂打坐了一天,接下来的几日,都是她独自一人修炼,偶尔萧瑟过来陪伴,无事之时他便离开。 天界远离尘世烦恼,同门的师兄师姐没事便在一起逗笑,玩耍,平日里的生活似乎异常丰富。 这日他们一同在苗迢的岛上,品茗听流水。 “亦忱,你知道吗。下个月,我们会一起学习驯兽!” 夕云双眼发亮,琥珀色的眸子颜色越发的深了。 “就你这么柔弱的人,想必只能抓到小兽吧。”苗迢挤眉讪笑。 “谁说的,瞧不起谁呢?到时候比试比试,看谁的灵兽厉害?” “比就比,谁怕谁,不带哭鼻子的啊!” “苗迢啊,要不说你们是万年老光棍呢!和女子抬什么杠呢?你何时才能懂得怜香惜玉啊!”孔啸说着,为亦忱和夕云满上茶水,旁边的柳条险些呛到,哈哈大笑。 “不过苗迢你可以和孔啸学学,学学人家,来了智族三年,都定下了六十位老婆。” “哇,孔啸师兄厉害。短短几日,又找到了五位。”亦忱说罢,笑着看向孔啸。 “人呢,我是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人家来不来嫁嘛,我就不能强求了!但是在座的各位听好了啊,我们碧波海可是来者不拒!想嫁随时欢迎!” 众人哄笑,不过亦忱倒是对驯兽之术很感兴趣,不知她们所说的灵兽,都是什么模样。 时间如白驹苍狗,一晃而过,亦忱望着平静的湖面,内心的思念深了几分,对于饥饿的感觉,似乎少了几分。 一周的最后一日,玄术大师与亦忱席地对坐,二人闭上双眼,亦忱在黑暗中似乎看到了玄术大师在她的身旁踱着步子。 忽然,一只是猛虎向亦忱扑来,亦忱一惊,随即淡定下来。她知道这是大师在考验她,任凭猛虎在眼前怒吼,心静如制水。 忽然间,又见一妖艳女子对其指指点点,身旁的人都迎合女子的话,针对亦忱议论纷纷。 亦忱不嗔不怒,心潮平静。 忽然,尤谒出现在了面前,亦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是幻觉,她知道,这一定是幻觉。 “多日不见,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我认识你。” “那为何会用此种眼神看我?” “因为我知道你是假的。” “若我是真的呢?” “那我的修行就全毁了。” “为何?” “因为我现在要戒掉尘世凡心,无嗔无怒,无喜无悲。这样,才可安心修行。” “这么难的事,你怎能做到呢?”尤谒说罢,躺在亦忱身旁,头枕着她的腿。 此情此景,让亦忱心痛异常。 “怎么了?看样你很伤心?” “我是很伤心,我伤心自己就连看到你的幻影,都这么幸福。” “你可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我没有勇气,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为何。” “那你来智族又是为何?” “学习智慧,潜心修炼。” “智慧是潜移默化而成的,不是学来的,你学的只是知识,只有你将它们为你所用,才会变成真正的智慧。” 尤谒的脸渐渐模糊,亦忱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玄术大师。 “剩下七日,你要与稚童们在一起。” “和那群小孩子?”亦忱听罢,快速眨了眨眼,讲实话,她有些讨厌小孩子的吵闹。 “这是,你要修炼在混乱之中,也能保持平静,不嗔不怒才可以。” “亦忱谨遵师命。”亦忱说罢,不禁想到那群师兄师姐们。他们整日活泼开朗,似没什么心思一般,原来是修炼后的成果。 正想着出神,忽见一身影立于门外。 “年逸师兄?”亦忱看向来者,只见他仍旧是不言不语,只是盯着亦忱看了半晌,便转身离开了。 这人的脾气秉性还真是怪呢,亦忱起身,笑了一笑,准备回岛上歇息。 刚走到学堂门后的石阶上,便见到年逸,亦忱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说话,便微笑拜别。 正当她要纵身飞起之时,忽然年逸拽住了她的衣袖,“我见过你。” 亦忱凝着眉看向他,忽然一笑,“我们是见过,几日前见过,我就住在你附近的岛上。” “不,不是,我记得是在冰面下见过你,那时我还尚小。” “你可能是记错了,我并没去过什么冰面之下。”亦忱说罢,飞身离开。 80.驯兽场 段亦忱回到岛上,忽然心中一惊,莫非,年逸师兄曾经见到的是母亲?可是母亲又怎会在冰面之下呢? 段亦忱思忖了半晌,心中寻不到为何,便将此事忘于脑后。 近日里随着修行的加深,饥饿感少了很多,甚至多数时间,都忘记了饥饿。 她听玄术大师说幸好自己有仙根,不然换做普通人,想要多日不食,没个几十年几百年是达不到的。 段亦忱回想今日苗迢说的驯灵兽一事,便产生了几分性兴致,自己打小便喜欢动物,奈何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养一只。 想的入神之时,又见屋后的窗子处晃来几缕奇幻的光。也不知道年逸师兄天天练的究竟是什么,想起年逸,亦忱又想到了母亲一事。 她走到屋后,恰逢年逸正立于岛边。 “段师妹。” “年逸师兄,我可否过去,有一事想要问你。” 段亦忱想着还是先打好招呼为妙,怕万一年逸再摆出一副不理她的样子,没法上岛。 她可不想被其他学徒知道,因为没上去年逸的岛而跌落水里。 “我的岛未曾对你设置结界,不然你又怎会看到光芒。” 段亦忱听罢,愣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飞了过去。 “师兄今日说在冰面下见过我,不知是哪的冰面?” “我近日也为此萦怀,反复回想却想不起来。那时我才几岁,是跟随家中长辈出门,到现在十多年过去,竟然想不起来了。” 亦忱听罢浅笑,十多年前的事,虽然有印象,但是否正确都待考证。 “十多年前的事,让你回想,确实为难了。” “但是我对你的模样真的很熟悉,第一次到你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能是学堂里我娘的画像太深入人心了吧。” “不应该啊,我总是会想起冰面下的人。好像当时发生了些什么,可是有些事我无论怎样想,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吧,我就不难为师兄了,今日我先回去,明日驯兽场见!” 亦忱说罢,飞回岛上。 翌日,驯兽大师带领众学徒向兽场飞去。 “夕云姐,你们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们也是第一次去,说实话,现在堂内的学徒入堂的时间相差不多。我们也就比你早了几个月。因为我们是同一弦岛,所以时间的差别不会很大。”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边景致倒是不错。这里和兽园有什么差别吗?我记得第一日来时,你们刚从兽园出来。” 段亦忱看向脚下层层山川,郁郁葱葱的树林,青山卷着白云,山间的云雾将阳光折射出多彩的霞光。 “论规模,兽园太小了,仅仅是熟悉小兽的地方,且兽园的兽都是易驯化的,法术较低。 但是兽场里的就另当别论了,越厉害的,法术咒术越高,也更难驯化。 还有就是景致,听说进了兽场,更是奇幻,那里简直就是奇境。”夕云说着,面上掩饰不住的盼望和欣喜。 “瞧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这时花钿樱从二人的身边飞过,留下鄙视的一瞥。 “就花姥姥见过世面。”苗迢喊着,笑着来到夕云和段亦忱身边。 “你还敢招惹花姐姐,不怕她一会用猛兽咬你啊!”夕云看向苗迢。 “不怕,她干的比这恐怖的事可多了,我还能在乎这种事?” “哦?花姐姐可曾是做过什么捉弄你们的事了?”亦忱看向苗迢。 只见苗迢摇了摇头说道,“小师妹啊,你还真是不知人心的险恶啊,花姥姥那哪叫捉弄啊,简直就是谋杀!” “夕云姐,来智族这短短的时间,花姐姐究竟是怎么他了啊?” “花姐姐把苗迢的第一个岛给炸了。” “炸了?” “对,用丹药一类的加上法术,就像丹炉爆炸那样,苗迢的第一个岛被炸了。”夕云说时,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此时的苗迢正在装哭状。 “苗迢师兄,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那时刚来,我们打了个赌,结果我赌输了。” 亦忱听罢不禁撇撇嘴,心想着苗迢师兄也是可怜。还有,日后自己可莫要与花师姐打赌,输不起啊! 正想着,便见前方的天空上是写满了符文的龙鳞状光芒。 “那就是兽场了吧!”段亦忱望向前方。 “正是此地,你们要是害怕,可以跟在我的身旁,我们一同捕。”苗迢说罢,摸了摸自己的宝物,一根细长的鹤骨笛。 “也好,到时我们互相帮助,先将猛兽降伏,然后谁想要,谁再使用训兽术驯服。”亦忱说罢,忽见身后窜来一人。 “带我一个,虽说我们碧波海的浪术没有多大威力,但是区区灵兽还是降伏得了的。”这时见孔啸撑开扇子轻摇。 “就你,要是敢在这使用浪术,以后友尽你知道吗?对了,带我一个,我们柳家鞭不会有副作用。” “副作用?什么意思?”段亦忱看向孔啸。 “你呀,不知道,在兽园那天他的浪术直接拍丢了两只灵兽,驯兽大师可是寻了几日才将它们找回来呢!” 柳条说罢,众人哈哈大笑,孔啸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众人,用扇子挠了挠头。 “快到大师那,要集合讲法术了。”夕云说着,众人便向驯兽大师处奔去。 “各位学徒,想必你们听说过了,智族的兽场乃是天界宝地。 当年开天神父和光芒之神,还有智族慧灵师尊将天界的奇猛异兽捕捉,用水界的龙甲咒术困于此地。 数千年过来,现在此地的灵兽们虽然戾气少了很多,但仍是危险凶猛之辈。 各位在智族都是习过玄术的人,因此懂得灵兽对于日后各位的修炼会有什么样的帮助。 今日要教授给各位的,便是寻找、应对攻击、捕捉和驯化之术。” 驯兽大师讲完,命乾元清点人数,看是否有未到之人,然后,开始今日的修习。 “为何此地的大师们都不用自己的名字呢?反而教授什么叫什么啊?”段亦忱小声问向夕云,夕云看了看四周,将亦忱向后拉了几步。 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在智族,只有到了管理层面的大师,才会被赋予自己的名号,其他的普通级师尊,都是这么叫的。” 段亦忱听罢,点了点头,原来智族还有这样的方式管理大师。 81.咆哮林 驯兽大师先将几个咒术传授给各位学徒以后,便让各位在原地修炼,直到每个人都通过他的考验之后方可进入结界内的兽场。 觅琳师姐最先接受大师的考验,众人屏气在旁观看。只见驯兽大师忽然咒起,一只巨大的火蜥蜴出现在觅琳的眼前。 觅琳乃是一只修炼了百年的凤尾鱼精灵,修炼成人以后在人界生活了十五年,经水族龙人公主洛笪介绍,通过考验来到了智族。 看起来她长相单薄,且修炼成人不久,亦不知道她的天分如何。 只见火蜥蜴张开大嘴,一条炽热滚烫的舌头向觅琳袭去。 觅琳登时飞身于空,裙摆撑开称鱼尾状,绚丽的色彩在空中摇曳,随即,层层鱼尾状的盾纹升于天际,挡在了火蜥蜴的舌头前。 段亦忱和夕云遥遥相望,为觅琳捏了把汗。花钿樱在自己练习,看众人都瞧向觅琳,冷哼了一声继续。 火蜥蜴不依不饶,伸出爪子向觅琳的盾咒挠去,多彩的盾咒瞬间撕裂个小口。觅琳一只手高举在前,另一只手随即施咒补了上去。 前后盾咒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众学徒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揣度到时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只见觅琳和火蜥蜴在空中你一招,我一式的对峙着,不到半个时辰,火蜥蜴的光芒便逐渐熄灭,最后在觅琳的驯化术下不再发动攻击。 “觅琳师姐真厉害,一个时辰就将火蜥蜴降伏了。”夕云看向段亦忱,段亦忱看到了觅琳招数里的缺陷,但是自己现在属于晚辈,虽是有心想要提醒她,奈何不好意思。 “这么说来,进了兽场便会有人很快寻到灵兽,有人要慢上很多了。”段亦忱说着,苗迢走了过来。 “就比如说那位。”说着看向花钿樱,花钿樱眯着眼,挺了挺脖子。 “她呀,估计得选个许久。”孔啸在一旁说道。 “怎么,我选的久说明能入我眼的不是一般的灵兽,我岂是见到个就会满意的?”花钿樱说罢,已经有众多学徒排队在驯兽大师处等待考验。 “我们也过去吧?”夕云看向段亦忱,段亦忱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们先去,我还是再看一会吧。”段亦忱身为第六弦最小的学徒,总是要谦让些的。 夕云莞尔一笑,向驯兽大师处飞去。 考验花钿樱的是一只金色灵雀,她虽然身材瘦小,但是异常灵活,咒术更是熟练,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将灵雀驯服。 众学徒都投去羡慕的目光,就连驯兽大师,也欣慰的点着头。 夕云面对的是一只白虎,用了将近两个时辰。 苗迢考验时是一只黑蟒,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孔啸的是只霸王花怪,大家大笑,说是他平时太爱摘花,所以驯兽大师给他的是花,孔啸用了一个半时辰。 当所有人都进入以后,最后剩下了段亦忱。 驯兽大师凝眉看向她,“若是感到恐惧我可以再将咒术传你一遍。” “师尊不必,弟子修行过控兽之术,只不过与师尊所教略有不同。” “有何不同,说来看看。”驯兽大师凝着眉头看她。 “师尊所教,是为了驯化灵兽,而弟子曾经修炼的,是将灵兽杀死。” “若是魔兽杀死尚可,若是可以助人修行的灵兽,杀死岂不暴殄天物?” “师尊所言极是,所以弟子在师尊所教的基础上,对驯化咒术进行了修改。” “你做了何修改?” “弟子将盾咒、攻咒和驯化咒三咒合为一咒,进行使用。” “哦?那为师便要试试你的合一咒是否灵验。” 驯兽大师说罢,一只三头金龙向段亦忱咆哮而来,段亦忱定睛看了片刻,只见金龙正要袭击她时,她抛出白玉狼毫,在龙的头上画起咒符。 瞬间,一三头龙状的符文随笔而起,如金色电光一般向龙头贴去。 驯兽大师立即眉头紧缩,加快了咒语。 这时,只见三头龙猛然挣扎,想要甩掉咒符,但咒符如同刺进了龙头,不到片刻功夫,三头龙便停止挣扎,趴了下来。 段亦忱一边低声吟诵咒语,一边走到了龙的身边。驯兽大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要龙再次逃脱,奈何咒龙像是换了咒主一般,只听段亦忱口中的咒语,不再被驯兽大师所控。 “看来洛先生的驯服能力也不差嘛。”驯兽大师凝着眉头说道。 “师尊认识洛先生?”段亦忱看向驯兽大师。 “不认识,但是不等于没听过他的名声,你快进去吧,师兄师姐们现在相比有的都遇到灵兽了。”驯兽大师依旧冷着张脸。 “弟子告退。”段亦忱说罢,向结界内飞去。 望着她飞远背影,驯兽大师冷着的脸渐渐露出了欣慰的浅笑。 进了结界,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高耸,直插上天,段亦忱飞了好久,才到树梢。 到了高处,见到远处空中有缕夕阳,便知道那是夕云留下的痕迹。 段亦忱循着夕阳而去,追上了夕云几人。 “亦忱师妹,我们方才见到了一只蜥蜴兽。”夕云看到亦忱过来,高兴的说道。 “可是将它驯服?”段亦忱向几人身后看去,也不见有蜥蜴的痕迹。 “没有,那东西长得也太丑了,我们都不喜欢。”苗迢厌恶地说着。 “蜥蜴长得还可以啊。”段亦忱惊异。 “那是你没看到我们遇见的那只,浑身是癞,口中一直流着涎水。真不知道谁那么重口味会喜欢那样的灵兽。” 孔啸说罢,不禁打了个激灵。 “不过我好像看到年逸师兄朝那个方向行进了。”柳条插嘴道,顺便又向身后望了一眼。 “年逸那个怪胎,谁知道他一天天都做些什么,神秘兮兮还不与人往来。”苗迢看向段亦忱。 “年逸师兄有这么怪?”段亦忱想起了那日他与自己的谈话。 “我们都吃过他的闭门羹,说话也不理人。我在咱们第六弦没谁讨厌,就是不喜欢他。”夕云笑着看向段亦忱。 正在这时,行在最后侧的柳条忽然拽了身旁的孔啸一把。 苗迢一回头,吓得出手制止众人说话。只见一只长着两只犄角,浑身雪白的细蛇爬到了柳条的身上。 蛇仅仅有拇指般粗细,长约一尺,若是不是那双金色的大眼过于灼人,众人还不会发现这是条蛇。 82.林中奇幻兽 众人面面相觑,见灵蛇并未攻击,瞬间夕云施了一道攻击咒,想要让灵蛇灵力减弱,便于驯化咒的施控。 此时只见灵蛇未有反应,反而看了夕云一眼,从柳条身上一跃而下,竖起半条身子看向夕云。 众人均施攻击咒,可是灵蛇却没有任何反应。 “莫不是我们的攻击咒对这灵蛇不好使?它虽然没有攻击,但是这样下去我们也无法将它驯化啊。”苗迢蹙起眉毛。 灵蛇不攻击人,众人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办,只是所有人都苦于无法将其驯化。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灵蛇的身上,只有孔啸向灵蛇身后的柳条看去。 “嘿,柳条娘子,你在那扭什么呢?” 这时众人看向柳条,才发现她像蛇一样扭动着身躯,双眼泛出金色的光芒,看向众人。 “不好,快施盾咒,它的攻击就是控制。”段亦忱刚喊完,夕云也和柳条一样,双眼泛着金光,扭动着身躯。 “不好。”段亦忱、孔啸和苗迢刚将盾咒施出,便感觉胸口一阵闷痛。 三人与灵蛇僵持了一会,段亦忱将盾咒层层击向柳条和夕云。 苗迢和孔啸看到,也将盾咒施向二人,可是未见有任何作用。这时段亦忱使用了一道攻击咒,忽然见被灵蛇操控的二人晃了一晃,随即又恢复被控状态。 “我们用攻击咒先击向她俩,在趁着动摇的时刻施行盾咒。”段亦忱说罢,苗迢和孔啸点头赞同。 随即三人不断施向二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夕云和柳条便恢复意识。 “快施盾咒,它的攻击是控制。” 这时夕云和柳条共施盾咒,众人盾咒施了一会,无人被灵蛇控制,灵蛇顿时换了脾性。 灵蛇飞起在空,雪白的嘴内向外喷出水针攻击众人。水针被众人拦了下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灵蛇便疲软下来。 这时五人向灵蛇施以攻击咒,灵蛇登时疲软在地,眼内光芒暗淡,目光呆滞地看向众人。 “柳条姐,你喜欢这条灵蛇吗?喜欢你驯化吧。” 夕云看向柳条,只见柳条打了个寒战说道,“不要不要,我平生最怕这种冷血动物了。” 随即几人相视,忽见孔啸面颊绯红。 “孔啸师兄,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想要灵蛇就直说嘛!”段亦忱看向孔啸。 只见孔啸笑道,“被你看出心思了,我们同属水系,虽然灵蛇自己找的柳条,可是我柳条娘子怕蛇啊。正好我喜欢……” 还没等孔啸说完,苗迢便笑着插嘴道,“快收了吧,别一会咒术失效该跑了。” “对对对,先驯化。”孔啸说罢,对灵蛇施驯化咒。 段亦忱张望四周,“这里是森林,真没想到林里居然还有颜色如此炸眼的蛇。” “对了,你还没看林子入口的介绍吧!” “什么介绍?”段亦忱说罢,望向正在问话的苗迢。 “这里是咆哮林,只要是陆地上的灵兽,不管是草原的,还是森林的,还是沙漠的,在这片林里都会看到。 林中灵兽面貌各异,很多异常可怕,嚎叫声在林中回荡,故曰此林为咆哮林。” “原来是这样。”段亦忱话毕,便听到孔啸在身后唤他们。 “好啦,好啦,现在灵蛇是我的了。”几人凑到孔啸身前, 见他脖子上挂着灵蛇。 “灵蛇睡着了?”苗迢问向孔啸。 “睡了,估计是刚才我们人太多,给它累着了。” “那待会遇到别的灵兽时,灵蛇是不是会帮你的忙?”柳条看向孔啸。 “那是当然,听说灵兽有助于修行,还会帮助主人作战。”孔啸说罢,摸了摸脖子上的白蛇,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它。 段亦忱跨过一根长满青苔的树根,衣服上扎满了刺果子。林内传来阵阵野兽嚎叫的声音。 行至一片林前,只见矮树全被夷平,林间有处一亩左右的平坦之地。 “这里?”夕云说罢,摸了摸地上的焦土。 “看样子不是我们六弦岛弄的,应该是以前别的弦岛之人所做。”苗迢蹲下,摸了摸焦土说道。 “这里还有其他弦岛的学徒?”段亦忱看向苗迢。 “现在没有,应该是以前留下的痕迹。我们各个弦岛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才可以进入兽场,平时的结界我们是进不来的。” 苗迢说罢,段亦忱心想也是,此地多是灵兽,智族的学徒本就众多,如果每人再捕多只灵兽,恐怕这么多年下来,灵兽早被抓绝。 这时只见柳条向林中飞去,“发生什么了?”夕云问向孔啸。 此时孔啸也看向柳条飞去的方向,“好像是柳条见到灵兽了。” 众人顿时向柳条的方向追去,不再好奇这片焦土。 “好啊,正想抓只蜻蜓呢,就看到这群家伙了。”柳条看向众人,得意的笑着。 众人到达的是一片半人多高的草地,在茂盛的森林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片草原。 草原上有一群群蓝色的蜻蜓。 “柳条师姐要抓它们?”段亦忱看向柳条。 柳条内心大骂蠢货后笑着说道,“当然不是,这些只能算是长的大点的普通蜻蜓,我要的,是有修为有灵力的蓝蜻蜓王。” 说罢,柳条用身上的藤鞭抽向蜻蜓群,顿时就有一群群的蜻蜓落在了草地上。 “杀你子民,就不信你不出来。”柳条说罢,不断向蜻蜓群落发起攻击。 苗迢等人看到,也到她身边帮助攻击。 草上落满了蜻蜓的尸体,正在这时,忽听见草丛中传来沙沙响声。 寻声而去,只见一只身长一丈的蓝色巨蜻蜓,飞旋于空,通体散发着幽光。 “哇,这么大一只,柳条,以后就要带这家伙出去吗?”苗迢说罢,看向空中。 “蠢货,只有在作战时它才会显露灵性原型,平时就是普通蜻蜓般大小。” 柳条说罢,段亦忱不禁多看了几眼,原来灵兽还有这种能力。 此时众人撑开盾咒,段亦忱虽是会三咒合一,但那仅可用于自己捕获灵兽。 段亦忱随着众人撑开盾咒,顶住蓝蜻蜓王的攻击。 盾咒嗡嗡作响,很快,夕云的盾上便出现裂痕,段亦忱刚想帮她,就见孔啸跑向夕云,口中咒术喃喃,在夕云的盾咒前再次撑起一个更大的盾咒。 这时,蜻蜓煽动翅膀,向上飞起。 83.彩鸿鹄 片刻的功夫,蓝蜻蜓王的攻击便减弱,渐渐的,它变得疲乏,很快便被众人的攻击咒击落在草上。 柳条赶快对它施了驯化咒。 “我们中现在有两人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灵兽了,看样子一周的时间,我们寻到灵兽还是没问题的。”苗迢说罢,几人跑向柳条处。 “收了,怎样?”柳条说着,指了指趴在肩头的蓝色蜻蜓。 “它们在被驯化后都需要休息多久呢?”段亦忱看向柳条。 “被驯化需要休息的时间会长一些,有的甚至得一个多月呢。不过等到苏醒以后就好了。” 柳条摸了摸肩上的蜻蜓,看向段亦忱。 “这样,那我们以后有功课的时候可以带着它们吗?”段亦忱看向众人。 “对啊,这个问题貌似大师好像没有说过。”夕云看向众人。 “应该是不让带,你看,这么多灵兽,又大小不一,万一它们平时发生些意外呢? 就比如说万一谁的灵兽是飞鸟类,喜欢吃虫子,那柳条的蜻蜓王可就小命不保啦!”苗迢说罢,哈哈大笑。 “苗迢,你个乌鸦嘴,看我收不收拾你!”柳条说着,挥起长鞭向苗迢抽取,苗迢飞身逃跑。 “保命要紧啊各位,我先走了啊!”苗迢的声音随着身影而消失,随即消失的还有柳条。 “你说这苗迢啊,我估计他活着离开智族都不容易。”孔啸看向夕云。 “你也险啊!”夕云望向孔啸。 “为何,我可是向来懂得尊敬各位,也不到处惹事的。” “但是你到处拈花啊,保不齐哪朵花的主人就来把你收了。”夕云仰着脸笑道。 “不会不会,我可是从来都不招惹有主的花,对吧,小师妹?”孔啸说着,看向段亦忱。 “对,孔啸师兄找的都是要明媒正娶的。”段亦忱哂笑。 三人说着,听见林里传来蜂鸣声,立即轻声移了过去。 只见鲜艳的花海之中,程海、程山兄弟二人在斗群蜂。 “看样子这哥俩中是有人想要蜂王啊。”孔啸轻声笑道。 “可是虫子都好丑。”孔啸继续说到。 “孔啸,别以为我听不见你说话,关你什么事,你个登徒子。既然你看了又说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程海说罢,又一道盾咒发出。 “你说说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能力,还想捉五级灵兽,照你们这样,兽场的高阶灵兽还不快要灭绝了?”孔啸说着,一道盾咒顶上。 “用你废话,再说了,五级又不是最高,最高的可是十级,我们又没捉。”程山看了眼孔啸,这时他的盾咒晃了一下。 段亦忱和夕云立即补上,将盾咒施向天空。 “谢师姐师妹!”程山笑道。 “灵蛇几级?”段亦忱问向夕云。 “三级,别分散夕云精力。”孔啸说着,将夕云的漏洞补上。 段亦忱面露愧色,想起夕云的修为远不及各位,所以才会如此费力。 “这几天可得给你找个等级高的灵兽,这样以后也助于你的修炼。”孔啸在夕云身后说道。 “看缘分吧。”夕云并不强求。 “孔啸师兄对待男女的差别还是这么大啊。”程山调侃道。 “再废话不帮你们了。”孔啸说罢,众人向疲倦的蜂群施以攻击咒。 不一会儿的功夫,程山便将蜂王驯服。 “你们向哪行去?”程山问向孔啸。 “我们想顺着林子,走到蓝潭渊,为夕云娘子寻个级高的灵兽。” “本来是不顺路的,但是看在夕云师姐和亦忱师妹的面子上,和你们一起过去吧!”程海说道。 “你们要去哪呢?”段亦忱问向程海。 “我本是想去明镜海方向,毕竟我叫程海,想找个海中物。” “怕什么,这两地只见虽是隔着冰火带,但我们绕过去不就行了。”孔啸说着,撑开扇子,边走边扇。 “大森林里你摇什么扇子,没毛病吧!”程山笑着望向孔啸。 “你不觉得这样更为我填了一种风流倜傥的帅吗?”孔啸说罢,众人纷纷嘲笑。 途中遇到了花钿樱,她仰着脖子没有搭理热情搭讪的孔啸,她坐在一只翅膀上花纹像是流血眼睛的蝴蝶身上。 “这是?”段亦忱问向夕云。 “血眼蝶,稀少的很,在迷雾谷里的,进去都费劲。你花姐不愧是你花姐啊!”程山看了眼手中的蜂王,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蝶很厉害?”段亦忱虽是补了些功课,但是还是有很多灵兽她不了解。 “当然,这个蝶至少得是六级将近七级,你不知道灵兽查一级会差多少。” 程海说罢,众人接近兰潭渊。 “我要为我家夕云娘子捕捉一只彩鸿鹄。”孔啸说罢,其他三人大笑,只有段亦忱莫名其妙。 “说什么大话啊,还彩鸿鹄,你不怕成了它的腹中餐啊!”程海大笑。 “彩鸿鹄很厉害吗?”段亦忱问向程海。 “师妹,你……哈哈哈……你不知道,在我们智族,八十一弦里,一共就有不超过十人的灵兽超过七级。而彩鸿鹄,便是六级将近七级的灵兽。” 程海说罢,段亦忱点了点头,觉得这样也好,正好可以用来帮助夕云师姐修炼。 “看样子,我们得谨慎些了,听这么说来,这家伙恐怕是很难对付吧!”段亦忱笑着看向几人。 “什么?亦忱师妹,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们,你相信了孔啸的鬼话了吧!” “我觉得孔啸师兄想的没错!”段亦忱看向满脸惊恐的程海。 “那你还真是单纯啊。”程山在一旁说道。 “为何呢?”段亦忱不解。 “其他灵兽在兽场内的攻击,都比较轻,唯独这个彩鸿鹄,搞不好,一翅就能给你扇出结界。” “程海师兄,你的意思是,彩鸿鹄的伤害很大呗?” “你没听说过吗?之前有个二弦岛的学徒想要驯化彩鸿鹄,结果被彩鸿鹄直接扇到了七十二岛的算数堂里。恰好那日七十二岛的学徒都在,他们被惊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被鸿鹄之风刮去的。” 程山说罢,和程海相视一笑,段亦忱看向孔啸,孔啸歪歪嘴。 “他们说的不假,不过就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么。这样的灵兽我家夕云娘子也更需要。”孔啸说罢,看向夕云,夕云白了他一眼。 “谁稀罕,那其他五十多位娘子你都给她们捉彩鸿鹄吗?”夕云看向孔啸。 孔啸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其他娘子也与我不是同一弦岛啊!” 84.冰火海 “孔师兄以后这么多的娘子,怕是要辛苦了。”程山哈哈大笑。 “喂,你就没想专一点吗?”程海看向孔啸。 “人生在世,怎么快活怎么活,你说是不是啊?夕云娘子?” “我看你是怎么风流怎么活吧!”夕云白了孔啸一眼。 段亦忱笑着,随他们进了兰潭渊。 兰潭渊内迷雾重重,不时还传来阵阵猿啼。 “这里还有猿猴?”段亦忱小声问向孔啸,深渊内的叫声直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也有可能是渊底的异人,那群家伙虽是不害人,却会让人产生幻觉。且样貌恐怖异常,所以还是不见到她们为好。” 程山在身后抢着回答,随即孔啸向段亦忱一点头,而夕云这时抓紧了段亦忱的胳膊。 “师姐,我们一起。”段亦忱挎起夕云的胳膊。 “你们随在我们身后,一会注意先开盾咒。彩鸿鹄脾气很是不好,有时还未见其身影,就会被……” 孔啸的话还没被说完,忽然程海示意众人压低身子。 众人刚蹲下,天空中忽然飞下一道身影,几人周身顿时狂风大作,吹散了四周了大雾。 “起盾咒,我们被袭了。”孔啸说罢,又一阵狂风向他们袭来。 风吹来有种戏虐的般的感觉,像是一个人的手掌在掌掴着众人,让人浑身酸疼。 孔啸和程海、程山挡在最前,段亦忱挡在夕云的前面,盾咒升起,几人身上的疼痛顿时缓解了很多。 可是彩鸿鹄却不断地扇动着大翅,几人在地面上,彩鸿鹄在上空的云雾之上,没有人可以看得到它,只感觉天空中像是聚集了乌云一般,遮住光线,四周漆黑。 当这家伙出现的时候,天空风雨大作,地面不断地升腾起寒雾,却又被这家伙扇风吹散。 不时,众人便感觉周身很是寒凉,夕云的脸色渐渐变白,这些人中,她的修为最低,面对这种法术,最没有抵抗之力。 “披着。”孔啸说着,麻利地扔来自己的外套,狂风再度来袭,段亦忱顿时扑身挡在了孔啸的前面。 这次的狂风不同前几时,忽然间,她感觉自己随风而舞,被席卷到空中。 耳边似有狂风怒号,衣服被撕的零碎,不到半晌的功夫,她便在空中晕了过去。 当段亦忱醒来之时,只感到手上的伤口格外疼痛,她记着,那是用尤谒的昆吾剑划出的伤口,本来以为已经愈合,可是此时竟然再次疼痛。 她捂着伤口想从地上爬起来去寻找师兄师姐们,可是当她想要起来之时,竟感觉身子异常沉重,起不来身。 随即,一股股的寒意从身底向上蔓延,她的牙齿开始打颤,寒冷之感阵阵袭来。 她看向四周,只见自己躺在一片白光之中,不,确切的说,她感觉自己躺在一片火海之中,只是这火焰的颜色是雪白色的,同时透着一种冰寒之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之海吗?怪不得叫冰火之海,这形容还真是确切。 段亦忱只能躺在地上,眼看着自己在冰火之中被寒冷逐渐燃烧。 眼前的景致再次模糊,天空如白雪般透白明净,四周遥望不到边际,段亦忱渐渐合上了双眼。 她在梦中见到了被珑虚子治愈的卓英,她似乎变得妩媚了,脱去了原有的稚气,也不在身着蓝黄相间的草原服饰,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装。 段亦忱刚想和她说话,便见卓英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从她的身旁飞旋而过,从袖间甩出两把锋利透亮的尖刀,向前方的人刺去。 段亦忱再一看去,那人竟然是身着战神之铠的尤谒,金色的铠甲上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昆吾剑紧握在手…… “不要,卓英!尤谒!你们住手!不要!”段亦忱哭喊出声,可是谁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面前厮杀。 卓英的眼角留下血泪,黑色的唇却轻轻翘着。她似乎在向尤谒说着什么,这时尤谒停了下来。 “你们能不能看到我,你们在说什么?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段亦忱大喊着,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呼喊,她的声音很快就随风而散。 她用力地挥舞着,想要让她们注意到自己,这时二人忽然向她的方向看来,段亦忱大喊,可是他们仅仅是神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随即,二人好似没有看到自己一般转了回去。 卓英的长刀刺进了尤谒的肩上,尤谒被刀穿透,口中喷出鲜血,流着泪满嘴血地看着卓英狞笑着。 “这是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的幻觉,是谁在这里,这是幻觉。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段亦忱哭喊着,这时卓英和尤谒的身影渐渐模糊。 段亦忱感到又一阵寒凉之感袭来,她缩了缩身子,团成了一团。 这时,眼前渐渐出现风兮的身影,她和自己在山坡上聊着,风兮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面色蜡黄。 风兮和自己坐在山坡上聊着,笑着,忽然远处似乎奔来了尤谒的身影。 风兮骑马向尤谒奔去,而自己却满面怀疑的站在那里,没有随风兮而去。 忽然段亦忱看到幻境中的自己向风兮奔去,可是飞行似被什么拦了下来,屡屡跌落在地。 这时风兮也调转马头,向回奔,忽然,空中飞来一只钢爪,将风兮从马上拖下,风兮被钢爪拽向了尤谒的方向。 段亦忱想要救下被钢爪拖拽的风兮,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来人的步伐,不一会的功夫,她便见风兮消失在了幻境的黄沙之中。 慢慢,黄沙散去,段亦忱的幻境里又出现了风兮的画面,风兮被一群穿着银色铠甲的魔军拖行,脱到了一处山脚下,已是浑身血泥,奄奄一息。 忽然,空中有人施行法术,只见风兮旁的大山忽然发出轰隆之声。 “风兮,快离开,快离开啊。”段亦忱向幻境里的风兮喊道,可是风兮只能眼睁睁地躺在那里,充满恐惧地望着山石向自己崩塌而来。 段亦忱感到胸口异常疼痛,她在幻境之中怒喊,挥舞,可是内心里渐渐向外蔓延的疼痛像绳索一样将她包裹。 她躺在冰火中,连踢带踹,周围的寒气被她踢散了又聚拢,渐渐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85.初见駁兽 段亦忱躺在地上,感到一阵灼热的鼻息,随即,她感觉自己似被什么东西拖了起来。 她睁开双眼,朦胧中,眼前只能见到一只虎爪。她轻轻冷笑了一声,自己这是要被老虎吃了么? “攀山不得山,望海不见海!”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忽然,段亦忱感到天地旋转,原是自己被那驮着她的畜牲扔在了地上。 “你是谁?”段亦忱向四周望去,却不见人影。 “我又没你生的好看,是谁那么重要么?”女子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哀怨。 “为何我会在此?” “我还想问你呢,无事来我这冰火海做甚?这里可不是有仙根就能活得下来的地方。” “我无意打扰,奈何被彩鸿鹄扇了过来。”段亦忱说着,一团团的哈气从口中喷出,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呦,还是个小人儿。”女子说着,仍未现身。 “这里太冷了,可否让我出去。”段亦忱望向四周,这时,她才看清了眼前的猛兽。 雪白的马身,虎牙虎爪,黑色的牛尾。看起来异常凶猛,可是却没有伤害自己,而是瞪着两个琥珀色的眼珠,看着自己。 这时,只见它张开大口,吼了一声,声音如击鼓,闷而沉重,震颤天地。 “你吓我一跳。”段亦忱蹙着眉头责怪猛兽,它似听懂了一般,甩了甩尾巴,趴在了她的身边。 “你可是见过駁兽?”声音再次传来。 “没见过,你究竟在哪里?是谁,可否让我见见你呢?” “你为何想要见我呢?” “我觉得你的声音甚是熟悉。”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傻,我的声音,和你的一样啊。” 听闻此声,段亦忱恍然大悟后毛骨悚然。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于此处装神弄鬼?” “你只知道向上看,却不知道向下看呢,呵呵呵呵。” “你的笑声可是真招人烦。” “这样讲话没礼貌呢,小女子。” “你藏起身来也很不礼貌呢,妖娆女。” 说罢,段亦忱看向身下,只见白茫茫的大地在自己的身下处变得透明,上面映着一名女子。 此女子像是空中的投影一般,可是自己在这,若是如镜子投的影,那也应该是自己的身影啊。 段亦忱惊大了双眼,看向身下的身影。 “这样,算是看清了吧。” “你,你为何长得和我如此相像?” 只见镜中女子粉色的发,粉色的眉毛,头上有一处被金花片遮住的地方,想是应有一道伤疤,腹中漏了个窟窿,像是里面有个玄洞一般,散着白光。 “你再仔细看看,我们何止相像啊!”女子俏皮地看向段亦忱。 她仔细看去,发现此人眉眼竞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骨子里似乎有股妖媚之气,言语间,偶尔又透着一种俏皮。 “我们,我们竟然生的一模一样。”段亦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身旁的駁兽了吗?我将它送给你,日后,记得送给火神。”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段亦忱看向影子。 “还有,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我都问过你好几回了,是你自己一直没说明白。” “你看到我了,还没有感觉吗?”女子凝眉浅笑。 “我应该有感觉吗?你又在卖关子了,快说吧,我还急着出去寻师兄师姐呢!” “你听好了哈,我叫倩尤。我啊,是你的一缕未亡的残魂。”女子说罢,哈哈笑着,身影渐渐模糊。 “等等,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什么叫我的未亡残魂?” 段亦忱拍着地面,可是地面渐渐变回原来的白色,天地之间再次变得白茫茫。 駁兽在身旁看着段亦忱,只见她倔强地拍着地面,这时,段亦忱抬头看了眼身旁的駁兽。 “好像遇到你以后,我就没那么冷了。” 駁兽甩了甩头,发出了马鼻一般的声音,随即回身,从自己的背上拽下一张白色的猛兽皮,扔给了段亦忱。 段亦忱这才发现它身上竟然盖了张兽皮,自己方才竟然没注意。 她将兽皮披上,駁兽蹲下俯身在地,示意她上去。 “我会飞的,飞起来比你快。”段亦忱看向駁兽。 只见它摇了摇头,看了眼段亦忱,又看看自己的背,执意让她上去。 她笑着拍拍駁兽的头,爬到了它的身上,这时,駁兽带着她飞奔出冰火海。 段亦忱出了冰火海,便感觉周身温暖,这冰火海的旁边,便是咆哮林。 她和駁兽飞身在空,向着远处夕云留下的记号处奔去。 到了地方,便见众人都在此等候。 “亦忱,你终于回来了!”夕云见到亦忱归来,连忙迎了上来。 “彩鸿鹄呢?快让我看看。”段亦忱还在惦记着夕云灵兽的事。 “早被她收了,等到苏醒了,就给你看看。”孔啸这时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笑意。 “瞧瞧你们,方才还那么惦念,原来人家自己也能捉来灵兽。”柳条似乎有些不满,看向了段亦忱的駁兽。 这时苗迢哈哈大笑起来,“柳条,这你嫉妒的就没道理了。亦忱师妹哪里是捉了灵兽,她分明就是领了只猛兽回来。” 苗迢说着,想要摸駁兽头上的角,駁兽呲牙吓唬了他,苗迢连忙缩回了手。 这时程海、程山走近,盯着駁兽看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 “亦忱师妹,你虽是进智族的时间尚晚。可是有事情,也可以寻师兄师姐们的帮助啊,你这没驯化灵兽,反而领了只猛兽回去,驯兽大师怕是要怒啊!” 程海无奈地说罢,看向段亦忱。 段亦忱拉着夕云,面露愧色,慢吞吞地说道,“在冰火海遇到的,是它救了我。冰火海里有名女子托我将它带给火神。” “冰火海里还能有女子认识那半神呢?”这时花钿樱忽然从树上下来,吓了段亦忱一跳。 “花师姐可是认识火神?” “半神!当年要不是因为她妈,又怎会害的我们天界多处被烧,我家当年的府邸也被毁了。” “上一辈子的错误,又怎可责怪这一代的人呢。”夕云说着,看向段亦忱。 “哼,就你夕阳仙子大度,自己家族当年也被影响,却只字不提。” “我家现在过的很好,我也很好。又何必记得当年的种种。”夕云说着,拍了拍段亦忱的肩。 “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不然该被大师们责罚了。”程山说罢,段亦忱感激地向他望了一眼,随后,众人向兽场外飞去。 86换颜之术 到了驯兽大师规定的集合地点,段亦忱才发现,众人的灵兽不是隐藏着歇息了,就是隐藏起了真身。 唯独她的駁兽,面对着师兄师姐们流出凶狠的眼神。 “亦忱师妹,我说这家伙也不亲善啊!” “庞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亲善的灵兽啊。”苗迢说罢哈哈大笑。 “呵!不愧是带人味的家伙,抓到的竟然是一只带着畜牲味的家伙。”柯琦好不客气地看向段亦忱,段亦忱轻哼了一声。 这时苗迢瞪向柯琦,“可是鹰王子了不起哦,什么都知道,就显摆着你了。” “苗迢师兄,我们莫要和这种修行不够的家伙计较,免得好像自己的玄术没修到位。”夕云看向苗迢。 “呵,就你修行到位,心性可是修行够了,能力呢?”柯琦讥笑着。 “我夕云娘子就算是修不修好,都比某些人人缘要好得多!是不是啊?”孔啸说着,众人大笑,不屑地白了柯琦一眼。 柯琦仰着脸转身离去,在他的心里,并不在乎人缘好不好。 众人汇集到了驯兽大师处,大师简单看了下各位的灵兽,到了段亦忱这,盯着駁兽半晌,慢悠悠道,“你确定留下这只猛兽,不再挑选别的灵兽吗?” “是,駁兽与我有缘,又救了我一命,弟子愿以駁兽作为自己守护兽。” 驯兽大师不在说话,转身离开,其他弟子们面面相觑。 补兽之后,众人便有了几日的休息。段亦忱在岛中,不断回想倩尤的话,她让自己将駁**给尤谒。 那么说明自己是有机会再见到尤谒的,可是现在二人如此遥远,又该怎样见到尤谒呢? 智族的课并不想人间的学堂那么严肃,甚至有些宽松,学徒常有翘课的现象,翘课在智族并不是违反规定的事,反正本领学不会,就无法以智族的身份离开。 想要以后受人尊敬,尊称为智族的学者,还是要经历智族的层层考核。 段亦忱向萧瑟询问了寻找火神的方式,萧瑟答应会帮她转告。智族并没有说过不让她离开,可是她离开这里又能去做什么呢? 何况她现在很需要智族传授的本领,关于土地的管理,各大家族只见的制衡,还有如何与那些老狐狸们打交道,都亟需学习。 段亦忱虽是有点作战的本领,但是面对各大家族的长老们,依旧没有可以与他们斡旋的本事。 权谋之术,本就是一种日积月累的能力。 可是眼下央国情况告急,她认为只有在智族,才能找到一切的答案。 她将駁兽留在岛上,自己去书堂内寻找关于母亲的记载。 “段师妹。”如此清冷的声音,不是年逸,又会是谁呢。 “年逸师兄,原来你也在此。” “我在此寻找关于冰面的记载。” “在冰火海里,我看到冰面下的女人,但是她说是我的一缕残魂,名字叫倩尤。我想,她应该不是你所见之人吧。”段亦忱看向年逸。 年逸凝眉答道,“应该不是,我见到的是在沉睡的人。我想查询水镜的记载,看可否有那个冰面。” “哦,麻烦师兄了。” “你呢?你不同我一起寻找吗?”年逸望向要走开的段亦忱问道。 “刚来时是很想要找到,可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何事,看我可否帮得到你?”年逸跟在她的身后。 “关于央国皇帝一事。我想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又该怎样让他变回来。” “你可否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了呢?这种是当然是从细节中找答案啊!”年逸看向段亦忱,他苍白的脸显得眸子漆黑异常,略白的唇让他看起来更显清冷。 “还未,我可以让人帮我观察,但现在联系不到央国的任何人。” “智族有事是可以告假外出的。”年逸眼神里写着不解。 “可是央国禁止我回去,将我驱逐了。”段亦忱无奈。 “这样,我带你去寻找可以变换容颜之术,这样你就以别人的模样回去。可好?” “当真如此?” “就是这方子里的成分有些麻烦,不过我可以帮你寻找。” “多谢年逸师兄。”段亦忱问也没问,根本就没去想年逸为何会帮助她。 二人寻了很多古籍,里面各种方式都有,但是他俩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由三十二种花草调配药水,然后服下,在一个时辰内面容可以捏塑。 “你们竟然还有这种古怪的想法啊,不知道是你俩想要变成谁啊?”苗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想回人界一趟,可是现在的容貌在人界会有麻烦,边和年逸师兄来寻找方法。” “对了,你被央国驱逐,怕是回去了容易被追踪。”。 “师妹来了多久了?人界现在还会记得这件事吗?”这时段亦忱看向觅琳。 “来了百日,但是人界应该还记得。皇城里常常张贴国家最高犯人的画像,以此警示众人。”段亦忱说罢,无奈叹了口气。 “你的表哥也真是绝情,也没听说你犯什么错误,竟然要受如此惩罚。”苗迢瞄了一眼段亦忱,无奈说到。 “我对智族比较熟悉,花草我会帮你寻找。”这时年逸将手抄的药单递给段亦忱一份,另一份,自己揣了起来。 “我也抄一份吧。”苗迢说着,拿起笔将书挪了过来。 “我也要一份。”觅琳看向苗迢。 “谢谢师兄师姐。”段亦忱的脸上露出惊喜。 “这有什么可客气的,我们智族没有学过易容术,大家正好寻到了这种方法,这对谁而言,都是一种本领。”苗迢头也不抬地说道。 “对啊,正好大家不会易容术呢,这会学会了,说不准以后都能用上呢。”觅琳看向苗迢。 段亦忱和年逸先行离去寻找药材,临走时,她看向桌前抄写药单的苗迢和觅琳,心里胜出一股暖意。 在智族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之间来了百日有余,期间有过几次的考核,让众人惊异的是,段亦忱虽然来的晚,但是成绩在六弦岛竟排到了第三名。 当然,第一名是柯琦,第二名是花钿樱,两人都很不喜爱段亦忱。 “亦忱师妹,我想这两位许是对你有所忌惮了吧。”夕云笑着看向段亦忱。 “哼,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呢。”花钿樱不屑走过。 “师妹,别理他们,他俩可是我们六弦岛心性修的最差的,所以脾气也格外古怪。”觅琳在一旁劝到。 “我知道。”段亦忱向她笑道。 来到这里多时,现在的段亦忱已对大家的心性都有所了解。 87.尤谒,许久未见 段亦忱正笑着,忽见萧瑟过来。 “萧师兄。”众人都看向萧瑟。 “小火神来了,正在你的岛上等着呢。” 段亦忱听罢,忽然飞身前往自己的宿岛。 “啧啧啧,看样子关系不一般啊,孔啸,亦忱师妹这位娘子你怕是没戏了哦。”苗迢戏谑着笑道。 “还用你说,她来的时候也不同意啊。”孔啸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你也不看看,哪有人同意啊!”夕云翻了个白眼浅笑。 “唉!还是夕云娘子最好了。” …… “小神仙,好久不见!”段亦忱向岛上的背影扑去。 “我去洛先生处寻过你,但是恰逢他巡游四海,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还好你的师兄通过天界联系到了我。 你在这里,可是安好?” “在这里的日子可比人界安逸多了,我都快要忘记自己在央国的生活了。” “你过的好,就行。” “对了,我有事想要寻你帮助,我需要在皇上身边安插些人,还需要有人将央国内的近况告诉我。可是寻来寻去,也不知该找……” “你安排好人,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带信回来,毕竟人界的人和鸟都无法来到智族。 听你的师兄说可以在此处寻到你,我以后就在这里等你。” “好。” 许久未见到尤谒,段亦忱本就对他很是亲切,今日见到,更是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可是真正的见到面了,交代了几件事后,两个人竟然陷入了沉默。 有些时候,他们想要此时为永恒,可是又惧怕此时为永恒。 纷纷扰扰的凡事太多,让人经常迷失,不知自己内心正真所想为何。 “对了,你师兄说你的屋内有猛兽,所以我就没进去。” “差点忘记了,有人托我将它给你。” 段亦忱说着,开门见到駁兽,它正在酣睡,四脚朝天,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这是?” “駁兽,我在冰火海时见到的它,是它救了我一命。有一名叫倩尤的女子让我把它交予你。” “倩尤?可是我不认识这名女子。为何她会让你将駁**予我呢?” “说来这个人也很是奇怪,看起来妖里妖气的,还说是我的一缕未亡的残魂。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哪里会有什么未亡的残魂呢?” “这世间奇怪之事本就数不胜数,这家伙又不认识我,会与我走吗?”尤谒看向段亦忱。 “熟悉熟悉就好了。” 两人看了会駁兽,“它以何为食?”尤谒看向段亦忱。 “听说是虎豹之类的猛兽,但这几日也没有什么可以喂它的,就一直饿着了。” “我们先带它去捕食吧,顺道去人界,在皇帝身旁寻些眼线,帮助你了解央国内的情况。” “其实这眼线没有谁比皇上身旁的安乐公公合适,毕竟安乐在忱寰是太子之时就陪在他的身旁,与我的关系又是要好。 怕就怕现在安乐也被忱寰处治,现在的忱寰似乎很不喜欢曾经身边的人,尤其是段家一派。” “那我们先去看看吧,可是皇城现在应该还有你的通缉,就怕不好进城,又怕给那位安乐公公带去麻烦。你告诉我他的样貌如何,我去寻他。” “不妥,忱寰认识你啊,最好你也不要出现。等过些时日我去寻他吧,让他在宫外与你相会,或是托人将信件带给你。” “也好。” “你去带駁兽捕食吧,别把它饿坏了,反正以后你知道这里,寻来也方便。” “好。” 尤谒说罢,将駁兽推醒,駁兽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怒,乖顺地跟在尤谒的身后离开了。 段亦忱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再次陷入沉默,一种失落之感从心底向上蔓延。 “亦忱师妹,他是谁啊?你和小火神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很好奇啊!”这时夕云在身后笑道。 “忘记向你们介绍了,等他再回来的吧,他是我的好友尤谒。” “哦?就只是好友?” “不然呢?夕云师姐。”段亦忱说着,挠夕云的胳肢窝,夕云咯咯地笑着求饶。 远处的年逸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屋内,整理自己寻到的花草药材。 众人拾柴火焰高,没几日的功夫,大家就将换脸的药材寻到,并且它们生长在何种地方也被清晰的记录下来。 “哈,这回可是我们六弦岛的弟子们补全整理的换脸之术。”苗迢得意地向大家看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相比换脸之术,这种相互合作带来的成就感远高于药水本身。 “段亦忱在这里,谢过各位师兄师姐。” “嗳?客气客气,我们什么关系啊!”众人说着将拜谢的段亦忱扶了起来。 年逸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可此时的他却远远地站在人群的后面,遥望着欢喜的段亦忱。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他手里拿着的典籍,是关于历代大智女们的记载。 药水调配好之后,段亦忱就试用起来。 她也不知道捏了一张谁的面容,反正看起来不丑也不美。随后,告了几日的假,便用着这张怪脸回了青城。 在府上见到玄乐的时候,玄乐愣了好久。 “小姐?真的,真的是你吗?”玄乐轻声叹道。 他激动的要哭了出来,却又不敢声张,怕是身旁还有皇帝安排的眼线,正在监视着段家人的一举一动。 玄乐带段亦忱走进屋里,她拿出了自己的玉笛和狼毫,玄乐开心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劲地抹着眼泪。 “想必这段日子,你们过的很不好。” “皇上停了府上所有的供给,还说年底要将本年的收入尽数上交,这分明就是夺了我们的封地嘛!” “老太爷呢?” “老太爷被禁闭在了西苑,没有皇上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这分明是要逼死老爷子嘛!” “父亲最近可有消息?” “没有,老爷自从进了太庙,就没来过任何的消息。 我听见一名小厮传来话说,老爷曾托人给家里带信过来,可是那传信的小童被剁了四肢,流放到了北方极寒之地,并且皇上亲自和老爷说了此事。 从那以后,老爷便未再给府上传信。” 段亦忱心中难受,暗自骂道忱寰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段亦忱通过玄乐,又经过了四五个人,终于联系上了宫内的安乐公公,其实他帮不帮忙,段亦忱并没有很大的把握,毕竟过于危险。 但是安乐却愿意面对危险来将宫内的事情,传到段亦忱那里。 因为在他的心里,此时的皇帝已不是当年的主子。 88.阶段考验 旧历:央历157年 段亦忱回了智族以后,便要迎接智族八十一弦岛的阶段性考验。 “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术之流则《九章》是矣。”她的脑中回想起了算术大师的话。 于段亦忱而言,在智族最爱的学科便是九章算数。 央国各个家族人口多少,各家族的主要受益来源于哪里,每年注定的花销在哪里,哪部分会有盈余,哪部分会有亏损,每家封地上最后的盈余会有多少,向朝廷纳贡了多少,这都是她想知道的问题。 当然她深知自己一人的力量微不足道,难以处理这些问题,但是至少以后可以防止被他人算计和欺骗。 算数的最近应用便是军事,什么样的地形,攻击和防守各需要多少人?能使用的时间是多少?路途有多遥远?行军的速度如何,几日能到达,粮草可供使用几日。 她每次在学习算数的时候都会考虑到这些问题。 从幻想中回过身来,段亦忱忽然想到,自己还是央国的罪人,已被忱寰终生驱逐,却还替他想着怎么管理国家。 有的人就是这样,他分明让你感到恨透了、气透了,但还是不忍眼见着他走入深渊。 “你在想什么?我看到了有关于前任智女的记载。” 段亦忱闻声回头,看到了年逸那张苍白的脸。她愣了半晌,脑中回着家伙是什么的精灵呢?竟然生的如此苍白。 “记载在哪里?让我看看。”段亦忱接过年逸手中的典籍。 其实并不算全,只是将前任智女的研究事件进行了整理, 别的内容段亦忱并不大感兴趣,但是看到了昆吾山的赤铜可以切玉这一记载,还有天界冥神的《空明之经》会损伤智族的神志,严重的会伤及头脑。 “这位天界的……冥神?是谁年师兄知道吗?”段亦忱问向年逸。 “听说是位罪神,当年因为《空明之经》一事被贬到了魔界,现在下落不明,当年被伤的几位智族长老也不知所踪。” 段亦忱愣了一会,“还有这样的事,以后有机会再查冥神的消息吧,明日考核,师兄可是准备好了?” “我不急着离开智族,所以不必在意考核结果。” “我也不急着离开,可是我想快些记住更多的东西。”段亦忱说着,无奈看了看手中的文抄。 在智族除了玄术、算数、驯兽以外,还有礼乐等科目,礼乐还算简单,礼乐要考的内容有各国礼节还有关于声音辨别的能力,辨别何种乐器发声,距离是多少,需要怎样的距离可以将此声音隔离,又可以通过什么将此声音阻挡等等。 这些能力的主要目的,也都是为战争服务,毕竟在战场上也会有通过乐声迷惑人心的方式。 史术目前所学就是一个粗略的大框,大概什么时间,天界、人界、魔界分别是由何人统治,各自发展的状况如何,何时发生了战乱,战争的原因是什么,结果是什么,对后世有何影响。 学史,无非就是学习前人的经验教训,为后世所用。 地术相对是个复杂的学术,众学徒先是简单了解这个世界各有何种地形,随后,要知道各种地形上生活的人类的习性,以及会有什么样的猛兽和植被。 再就是各种地形适合什么样的作物生长,以及简单的生长规律,这些内容若是了解,便可知道各家族、各个国家分别有何地理上的优势和劣势,可以往来什么贸易,经过某些地形的时候又该注意什么。 太多太多的内容,需要段亦忱在脑子里回想,她本不该给自己如此压力,奈何所有的事都赶到了一起。 次日考验开始,众学徒都提着一颗心。 段亦忱在算数上面对的是算数大师的沙盘,需要根据给出的条件计算此地次年的盈余。 她准确地计算出了此沙盘地域次年的盈余,并且告知了大师此地如果进行怎样的改革将会获得更高的收入。 玄术考核是和一群弟子面对同样的问题,他们共有十个弦岛的人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如何判断一个双头的婴孩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段亦忱给出了让几位玄术大师还算是满意的答案,用针轻轻刺痛一个头的耳垂,如果另一个哭了起来,那么他们就是一个人,如果另外一个没有反应,那么他们就是两个人。 在乐礼时则是将众人的双眼蒙上,让大家判断不同声音是从哪个方向、多远的距离传来,并要求各位挑选是何种东西发出的声音。 段亦忱庆幸这些科目通通经过了,但是青鹤长老的一袭话让她刚刚起伏的心沉了下来。 “学无止境,现在所学未必可以解决以后的问题,处理好了当前的困境,还要考虑到未来如何不重蹈覆辙。” 段亦忱看向面前的青鹤苍老,今日的他容光满面,似乎心情异常的好,但对于六弦岛的成绩并不满意。 学徒们有将近一半经过了考核,要到智族安排的几个地点进行试炼,其实就是帮助人界几个地方解决一些问题,看他们是否真的将枯燥的知识和道理运用到实际。 “亦忱,这次考核能过还真多亏你了,我真的快要吓死了,我还以为自己过不了了呢!” 夕云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虽然在六弦岛的通过名单中是最后一名,但她觉得总比没通过好很多。 “你还真好意思,我要是你,哪能顾得上什么开心,早就好好思考下怎样不拖别人的后腿了。”花钿樱抢在段亦忱前回了夕云。 “关你什么事呢?要拖,我们乐意让夕云娘子拖,你管的着吗?就你这样的,帮我们,我们也不稀罕。” 孔啸说罢,撑开扇子挡在了夕云和花钿樱之间,不屑地向她撇了撇嘴。 “呵,孔啸你这登徒子看样子是认准夕云了啊。”花钿樱嘲讽道。 “怎样?要你管啊! 我也是不理解了,像你这种勉强算是有才,但是毫无德行的人,究竟是怎么经过玄术大师的考核呢?又是怎么经过乐礼考核呢? 你可曾懂得什么是尊敬他人,什么是礼仪道德呢?” “我当然什么都知道了,碧波海的色少主。 但是我就是不做,谁又能将我怎样?这年头,实力才最重要,那些仁义道德全都是虚空之谈。 我有能力谈,但是我懒得和你们谈,因为,根本不需要!” “呵呵,不需要,花姐姐,那你就看看你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时需不需要!”苗迢说着,拉起孔啸,示意大家留下花钿樱一人。 89.何赵之争 旧历::央历157年 段亦忱离开了智族,和国内的消息就暂时断了,她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央国的国内发生的事足以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 一位三十左右的夫人,身穿贵族的锦缎绣花袍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是穆王爷的王妃,何仪。 “我们夫妻十年,你难道不能为了我拒绝这场战吗?你知道你要打的是什么地方吗? 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是我的家乡,那里住的是我的亲人们,那里有尘奕的舅舅和姨娘。” 王妃说着,面颊绯红,眼泪夺眶而出。 “夫人,我虽是理解你,但是此事不可更改。 毕竟这是皇上的意思,这城是属于赵家的领土。 你的家人霸占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现在只是要让他们归还。” “是赵家的领土?谁不知道他们赵家多少年前就将那土地拱手想让于我家? 辉阳城当年就是个落败的土村,当初是个没人要的地方。是我们何家的人来到了这里,留了下来,将贫穷落后的辉阳城发展壮大。 现在城里人生活富足,百姓安居乐业,你问问大家,他们可是认赵家?” “你们当年住在这里,仅仅是暂时的管理而已,辉阳城从最开始就应该属于的是赵家,这本就是赵家的领土。” “他们赵家对这座城有什么感情可言,他们嫌弃辉阳贫穷落后,早已抛弃了辉阳城。 是我的父辈们辛苦劳作,找到了地下的银矿。 现在就因为银矿的开采,辉阳城变得富裕了,壮大了,赵家就想直接将它夺回去,他们的做法有何道理可言!” “夫人,这场战争不可避免。 我没有训斥你是因为你是奕儿的母亲,我们之间有十年的夫妻之恩。 现在,你这是干预朝政,违背了妇人之道。我对你的忍耐不是无限的!你要掌握点分寸!” 王妃看向王爷,此时只见他赤红着面颊,喘着粗气冲着她怒吼。 她们夫妻十年,从未因为过什么事而如此争执,现在面临的,竟是双方都无法避让的事。 “当年和你一同出征占领王家的光源城时,怎么未见的你像现在同我说话这般强硬! 如今赵家的势力大于何家了,你们皇室穆家便开始倒向赵家。” 王妃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伤心继而转为了愤怒,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继续说道,“好,你就帮着别人去攻打你夫人的母城,如果你不怕受到诅咒,那你就这么做! 我告诉你,这次你作战,我不会像以前一样跪在仙帝面前苦苦为你祈祷,我会憎恨你,诅咒你!我会要你的战争惨败!” 她说完这些话后整张脸通红,大呼一口气,猛甩衣袖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穆王爷的呼声,“来人,将夫人于品绣阁禁足一月,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王妃回头怒目视向他,狠绝地说道,“你竟然如此过分!你若是战胜归来,我此生不愿见你! 休了我罢,愿你败战。我诅咒你的尸体无人收管,在那个冷酷的战场上发臭,发烂!” 她说罢,蹲下身来,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可惜眼泪却换不来心疼,更换不来和平。 她独自哭了一会,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王妃身后跟着几人,都是穆王爷吩咐的,待王妃进入阁中,便锁上房门。 王妃呆坐在桌旁,渐渐的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心中只是想着该怎样去救自己的母城? 王妃是何家老爷的二女儿,何家的封地本没有辉阳城。 辉阳城还是个小村落的时候,赵家便将自己管理辉阳城的人从城中撤出,从此辉阳城便无人管理。 一个村落,因为贫穷落后,被自己的领主抛弃,眼见城中壮丁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辉阳城恰好就在何家封地的边境上,一些人还与何家封地上的人们有往来。于是何家便问赵家是否还要这座城,但是去信几封,赵家都没有回话。 何家封地上的人本就看着辉阳城的百姓可怜,再赵家已经不再管理辉阳城,何家的几个子女便接管了辉阳城。 接管的人主要是何怡的舅父,兄长和姐姐。 何怡自小便也随他们来到这辉阳城定居,眼见着这一座小城刚开始种庄稼,后来又制作商品,再后来何怡的哥哥何俊,手下有个人说这座城中的山甚是奇特,山下或许会有矿产,于是开始挖掘山矿。 果不奇然,一年以后,这座山下便开采出了银矿,这山便也封名为银团山。 自从银团山有银矿以后,赵家便一直上朝向皇上提及此城,请求穆家皇室从中做主,收回辉阳城的管理权,但是早些年因为赵家势力最弱,所以被皇上否了。 现在,赵家拥兵自重,皇室穆家已是对赵家无可奈何,惟命是从,便答应了他们收回辉阳城的管理权,并且还是由慕家出兵。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从小被亲生父母嫌弃便将她抛弃。 养父母询问她亲生父母多次,是否还要这个孩子。但是亲生父母都不回答,养父母便看这个孩子可怜,将她抱回。 可是当孩子长大了,变得很有出息,亲生父母忽然出现了。他么说自己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所以想要将孩子要回去。 换作谁是这养父母,都会与孩子的亲生父母争一次吧。 何怡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帮助赵家对付自己的母族,任凭她愤怒还是恳求,王爷都不同意上书停战,她感到痛彻心扉。 她被关在屋子里,外面的消息更是与自己隔绝,也不知道丈夫是如何狠得下心,将自己就这样的关了起来,她们的儿子才一岁啊! 数着日夜过了有七天,府上仿佛听到了一些声音,许是王爷出征了吧。 曾经的多次战斗王爷都带王妃一同前往,就算是王妃有身孕不去参加的战争,也是王妃亲自送王爷出征。现在,夫妻二人站在了对立面上,王爷连让她送的机会都不给了。 她坐在这里,想着或许这样也好,不然又不知道这些天两人会吵些什么,会说哪些伤彼此的话来解心中的仇恨。 王爷走了半个月左右,忽然有一天下人匆匆忙忙跑来开门,边开边哭诉:“夫人不好了,王爷战败,在战场上牺牲了!” 何怡匆匆忙忙跑到厅堂,等待的只是个传话的太监,王爷战败,皇上体恤亲属,给了她们一笔丧葬的费用,除此之外,牺牲的人就好像与皇室无关一般。 不过说来也是,打了败仗,家人没受牵连被惩处已经很不错了,还能奢求些什么呢。 90.战场寻夫 “尸骨呢?战败了总要将尸骨还给我们吧?不然如何入祠堂见祖宗呢?”何仪仰望太监,不敢相信皇上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皇叔。 那个传话的太监只留了一句:“战争混乱,至于这尸骨,恕老奴也无能为力。”便傲着头,走开了。 何怡惊异的站在那里,心里想到,乱了,乱了,真是乱了,宫里太监现在都敢变得如此无视王爷,由此也可猜到现在宫内的人都会是什么德行。 赵家在各地犯事,皇帝派柏家对赵家西境进行镇压,有了一阵子的成效,赵家似乎在西境变得安稳。 后来赵家又联合魔界,做了许多不可见人的勾当,皇上也出兵管理,本以为局势有所掌控,谁想到又会生变,太子妃竟然被人谋杀。 后来,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可是这新上任的新皇帝似乎心思并不在这朝政,自从他那未过门的太子妃出了意外以后,皇上的种种行为似乎就像是换了个人。 变得暴戾,行为举止也让人难以捉摸。 相比太子时的英明正直,现在的他挥霍无度,又常常发动战争,国内各家族已不再像原来一样平静,家家陷入恐慌,可是又无人将这些家族团结起来,共同对抗赵家。 看着混账太监走远的身影,何怡知道,这场战争其实王爷也很为难。争吵时候的据理力争,现在竟然变得谅解他了,只可惜,这世上从不会有后悔的药。有些话说出去了,永远都收不回来了。 何家的辉阳城保住了,可是何仪的丈夫没了,她一岁孩子的爹没了。 这场仗,无论胜利还是失败,对于何仪而言,都意味着将要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一个是人,另一个是故乡。 何仪的痛苦不知别人可否理解,可是就算理解又有何用呢?皇上当初就没考虑过她这位何家小姐,穆家的王妃。 她骑了快马,带着孩子赶回何家封地。 回家以后她将穆奕托哥嫂照顾,只身一人去那刚刚结束战争的地方寻找王爷的遗骸。 当她骑马赶到战场之时,一片混乱。 何家兵在收拾着战场,他们将尸体堆在一起,准备运走或是焚烧。 有几个年纪瘦小的孩子在场内,他们在帮助军队拾起还能继续使用的武器和铠甲。 不同军队的铠甲虽是不同,但是铠甲上的金属却可以利用,它们重新回炉,从铁匠的手中变成新的铠甲。 血水和成了满地的稀泥,八月的辉阳城正值酷暑,虽不知道这战争结束几天,但是战场的臭气让人难以呼吸。 烈日蒸腾着大地,四周都是腐烂的腥气,刺鼻刺眼。 收拾战场的军人显得格外的疲惫和懒惰,他们有的甚至坐在远处休息,将这里交给了那群流浪的小孩。 何怡穿着锦绣缎袍,怎么看都与这个肮脏的战场不搭,当她的马刚跑过来时便有士兵对她喊道:“离远点,女人,这可不是你这种贵夫人凑热闹的地方。” “我是穆棱王爷的王妃,我来寻找王爷的尸骸。” “去他的王爷和王妃吧!这都是什么时候啦!”那群歇着的士兵不屑的说道,随后他们发出一阵哄笑。 何怡见状,也懒得与他们计较,直接去战场的尸堆中寻找,她可不想自己的丈夫就这样被烧掉或者埋掉。 她完全忘记了丈夫出征前自己说过的那些恶毒话语,她憎恨他,不要他的军队获胜。 现在,她的诅咒应验了。 他真的成了那个无人收尸的败将,可是诅咒他的那个人,却来给他收尸了。 太阳炙烤着潮湿的大地,整个战场上的尸体都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这片战场像是个臭大的发酵池,每个在里面的活人都感觉要被蒸熟,被蒸到和这些尸体一样变形,变色,肿胀,发软,发臭。 苍蝇嗡嗡的直往脸上扑,何怡的身上落满了苍蝇,双手因为翻看尸体满是臭味,刺着绣花的裙摆上满是污泥,双脚沾满鲜血与污泥。 战场的臭味让孩子们也开始逃离,他们说,等到了晚上,便一把火烧了这里。 何怡依旧不放过每一个尸体,王爷的铠甲不同,可是她一直没有寻找到那个铠甲。 残缺的肢体容易将穿着长裙的女人拽倒,她摔了一下,双手按在了一条烂退上,黄何绿的脓水沾了她一手,她用裙子擦了擦手,可是那肢体的尸水如酸一般烧灼着她的掌心,身上擦过的痕迹上落着苍蝇。 晌午过后,那个酷热的战场之上便只剩她一人,她依旧在四处寻找。 虽是千人的战场并不算大,但是在这混乱不堪的数千人中寻找一人却是难上加难。 她不停的流着汗,汗水进入双眼,刺痛又模糊了视线,她依旧寻找着,反而更加认真,因为她怕模糊的视线和混沌的大脑让她错过丈夫的尸骸。 快到旁晚,天色已渐微暗,饥饿和劳累让她变得疲软,那些走了的士兵又回来了。 “夫人,你这样会倒在这里的!”他们喊道,但是语气不再戏虐。 “我的丈夫是当今的王爷,他不能睡在这里,他不可以这样的睡在这里!” 何怡用尽全部的力气喊道。 那些士兵慢慢围了过来,越来越多。他们就那样的站在旁边,看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疯女人在一群尸体中寻找她的丈夫。 他们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随即战场的气氛变得凝重。 终于,有个家伙忍不住说道:“夫人,他是什么样子,王爷的铠甲是什么样子?“ “他留着八字的胡须,胸前是雕刻有莽图的黄铜甲。” 她说着,其他的士兵纷纷走进战场,寻找着尸体,先是几个人,慢慢的十几人,最后帮她寻找尸体的士兵变成了几十人。 “夫人,快来看,是不是他?”忽然,一个士兵喊道。 随后,所有人都跑了过去。 何怡过去,看到了穆棱的那张脸,他虽然开始腐烂,但能被认出来。 何仪笑着对士兵们点头,她一边点头,一边背起丈夫的尸体,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绿色并开始发臭。 口中流出的深色液体淌入了她的脖子。 士兵们想要帮她抬着,都被她谢绝,她像来时的那样倔强,将他背到了马上,一路带回王府。 王爷终于尸骨完整的进入了皇家陵墓,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和太后二人操办。 皇上的亲叔父在他安排的战争中牺牲了,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来看过一眼,甚至曾经想要将他遗弃在战场,期间,竟不见人来劝解。 想想也是,最明事理的就是段老爷,现在在太庙守灵。太后慈悲但是软弱,现在皇帝根本就不听她的。而其他各家族,领主被软禁在皇宫,也是自身难保,自然无人相助何家。 何怡看着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心灰意冷。 她散了王府的所有人,和孩子留在了何家的封地。 后来的某一天开始,她经常告诉孩子一句话:“你叫穆奕,你是皇族穆家的血脉,终有一天,央国会回到穆家的手中,会回到你的手中。” 91.熙城时疫 旧历:央历157年 段亦忱跟随乾元、觅琳等人进入一个红砖为主的城内,此地浓烟滚滚,不见天日,道路之上,亦不见任何行人。 “此次为熙城的城主向智族求救,城内现在野兽、妖魔横行,人口丢失严重,且城内爆发了时疫,百姓活在苦痛之中。”乾元说罢,看向各位。 “知道时疫是何时爆发的吗?”苗迢看向乾元。 “三个月左右,此时最为严重,城主已经控制不了此城感染的情况。” “时疫爆发了三个月,段亦忱,你们央国就没人出来管管手下的地盘吗?”柯琦看向段亦忱。 段亦忱汗颜道,“柯琦师兄,此地在南境,并非我央国地界。早在五十年前此地便归属于南境的暹国了。” “呵,排名第一名的柯琦师兄,地术怎么学的?这种弱智的错误还会犯?”孔啸说罢,便拉着夕云从柯琦的身边走过。 这时城内有人过来迎接,来者是一位身着灰黑色鱼鳞纹袍子的老叟。 “老伯,现在城内状况如何?城主呢?”乾元正说着,老伯便掏出包袱内的围巾递给各位。 “城内时疫严重,各位还是小心为好,现在城主也因感染了时疫而卧病在床。” 老叟说罢,智族众人接过他的围巾。 “你们几个人围着就够了,我们其他人体质奇异,此种病症不会有碍。”乾元说着,看向段亦忱,她看了看众人,将手中的围巾围上。 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感染疫症,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老叟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他们对智族的各位投以微笑欢迎。 老叟先带着众学徒们看了看城内感染之人的症状。 “可否有医族之人来过?”乾元问向老叟。 “来了十几人,让我们将得了病的人与亲人分离,可是城内情况不允许啊。百姓们现在根本就不配合。” “将得病之人隔离居然还有人不配合?”段亦忱诧异。 “自是这样,城内许多人宁愿让家人待在家中由自己照料,也不希望家人被送到隔离区。”老叟说罢,无奈咳嗽了几声。 段亦忱瞧了老叟一眼,心想这老伯的身体倒是不错。城内时疫如此严重,他这把年纪的人非但没被感染,反而身子骨颇为硬朗。 “老伯今年多大?”段亦忱看向老叟。 “花甲之年,快入土了。” “哪里的话,我见您身体硬朗,想必是高寿之人。” 段亦忱说罢,众人看向他们二人,只听柯琦不耐烦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闲聊拍马屁!” 老叟面露尴尬,段亦忱并不理会,只是与老叟相视一笑,随即看向床上的时疫病人。 乾元在和医族之人交谈,只听医族之人说道,“人们的症状看起来全都一样,刚开始是呕吐腹泻,过了几日便会皮肤红肿,双眼内爆满血丝,呼吸不畅。 这场病虽是来的快,但是目前死亡人数并不是很多,就是干治却不见效,人们就只能活遭罪。” 听医族之人这么说道,智族的各位学徒内心里又打上了鼓,因为这种病症就连他们也闻所未闻。 “你们可是知道这病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乾元看向医族之人。 “目前还没有找到原因,已经将一位感染之人送至医族,让长老们查看。” “可是问过第一批生病的人都接触过什么吗?”段亦忱看向医族之人。 “城内混乱不堪,想找到最早生病的人怕是不易,很多人紧闭家门根本就不配合我们的治疗。” 医族之人说罢,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没采取强硬措施吗?还有,城内人口聚集的地方也应该严加管理,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全城戒备吗?”苗迢看向老叟。 老叟叹了叹气,身后的男子说道,“在下齐元,本地自从爆发了时疫以后,经常受到野兽和妖魔的偷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关门在家死活不肯出门,每日在路上碰都碰不到人。”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必须将生病之人强制隔离。还有,来过什么猛兽,妖魔可是有人看过?原来的几次都是何时出没?伤了几人?”段亦忱看向老叟。 “哎呦,我一把年纪了,你看有些事还真记不全了。” “请问你们可否知道?”随即她看向那名叫齐元的男子。 “不知道,我和师妹刚接到叔父的消息,进城不久。” “城内可是还有官兵管理?”段亦忱看向老叟。 “没了,出事以后跑的跑,死的死。” “国王都没派人来阻止此灾难?”柯琦诧异。 “国王忙着呢,哪有心思理会我们这种小小城邦。”齐元说罢,无奈叹气。 “看来暹国国内也有问题啊!”段亦忱看向老叟。 “国家的问题已经不是几个月的事了,百姓们早就反抗了,可是国王的军队战力惊人,我们这群布衣,又能怎样呢?” 段亦忱无奈摇了摇头,“我们先一样一样解决吧。” 这时乾元让觅琳跟随医族之人研究时疫病人的状况,其他学徒,分别驻守在城内不同地方,以防猛兽和妖魔的再次来犯。 段亦忱守在城西的一处,她起身飞到了路旁的树上,此时已是夜晚,天空中繁星点点,月亮却散发出血红的幽光。 若是央国的司天监看到这种状况,想必会立即拨款做一场法术,来将此灾难化解。可是真正的灾难是否会来,是否会化解,又有谁知道呢?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下方的道路上传来声响,段亦忱小心望去,原来是老叟身后的那两位年轻人。 “你说这群智族的黄毛家伙真能解决城内的事吗?”齐元问向女子。 只听女子冷哼了一声说道,“还真以为他们去智族学个几年,就无所不能了? 要是这样,天下哪还有这么多混乱啊。你看看他们今天来了,问东又问西的,可是提出什么解决办法了吗? 完全没有,还不是要留在这里观察,寻找解决办法。我看他们啊,空有其表,也就是一群样子货……” 随着两个人的身影走远,他们再说什么,段亦忱也难以听见,但是听到有人对智族学徒如此有成见的评论,她难免不懊恼。 她甚至都在苦笑,来了智族,真的就能面对得了央国的危机吗? 92.寻访找缘由 次日智族众人云集,却未找到关于熙城时疫和混乱的一丁点线索。 众人有些垂头丧气,老叟安慰道,“此地的混乱不是一日形成,自然不可如此快速寻到原因。各位即使智族高人,想必还有更好的法子。” 说来可笑,智族的学徒们这一夜备受等待的煎熬,到了清晨,竟然发现没有任何线索,老叟一般安慰此时反而更像是种讽刺。 乾元叹了口气,和众人说道,“既然昨夜未果,我们必定是需要再多几日的。白日里先缓解病情,寻找药剂,挨家挨户走访,将时疫之人进行隔离,以免病情扩散。” 这些事说着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容易,好在智族学徒虽是仅有书本之识,但也算是颇有见识,且法子不少。 再说那昨夜蹲守一事,虽是苦等毫无结果,但是通过挨家挨户的走访,也算是有了些收获。 当然,闭门羹和风言风语自是吃了不少。 “唉,你们都不知道,刚才那户刚开门看到我时还好,后来听说了我的来因,直接就将门关上了。没招了,我去趴他家房梁,听闻家中无粮,买了些粟米方才被邀进门。”孔啸说罢,摇头叹气。 “想是你这碧波海的王子并未受过这等白眼,心里一时间不习惯吧。”夕云说罢,遥望天上的太阳浅笑。 “我也是,开了门不让进,后来为人家打扫了庭院,干了很多粗活,才听说家中的一些事。”苗迢无奈道。 “师兄们辛苦了。”段亦忱笑笑。 “你们呢,你们两个女子没哭鼻子,真是怪了。”孔啸看向一同出行的段亦忱和夕云。 “夕云师姐比较擅长和人接触,进的几家待我们颇为客气呢。”段亦忱拉着夕云得意道。 “哦?竟有此事,那是为何?”苗迢挑眉相问。 “师兄你们去了想必是开门见山,说自己是智族之人,什么奉人之托前来拜访一类吧。”段亦忱看向苗迢。 “不然呢?礼乐大师这般教授的啊,还有,我们就是如此啊。” “我们出门虽是要自报来路,可是也要看些时机吧。熙城近日混乱,城内人排斥与亲人分离,知道是官府寻的我们的,定是不爱搭理了。 夕云师姐见到人了先是询问可否听说过城内的时疫,随后再介绍说自己接触的人中有人得了时疫,但是自己未得。亲人于医官治疗,虽未痊愈,但是情况缓解,痛苦减少。 想知道他们可否听说有什么人治愈归来,或者是能够知道关于时疫的任何事都好。” “这他们就能让你们进门?”孔啸难以置信。 “自是有些怀疑,问我们何时将人送至的医官,又是何时见人好转。这些我们自是不能撒谎,但也不能说,就说医官内人数越来越多,且是封闭治疗。 再说现在药物有限,禁止出售,只能在医官内使用,他们一听,便慌了。”段亦忱说罢,看向孔啸。 “可是城内并没有说过医药不让购买啊?”孔啸不解。 “那所谓的药你们听说有效果了吗?没有吧,所以它是否真正外售并无大干系。我们早上告知老者,以后禁止药物出售,问及便是药物稀缺,只有医官内可用。 这样的话,即使那个药不奏效,人们也会争相着让自己患病的亲属进入医官治疗。” “这不是唬人吗?”苗迢无奈。 “唬不唬人此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将病人与亲属分离。此法可以减少新患。”段亦忱说罢,抿了抿嘴。 “接下来呢?我们还是看看其他人现在进行的怎样了吧。”苗迢说罢,几人走向汇集的驿馆。 “此时的情况如何?”老者看向智族众人。 “城内患病之人正向医馆汇集,原因听到了很多种,但是并没有相同之处。不知饮了何物或是去了何地。”乾元回想着众位带回来的消息,不禁内心发凉。 “原因寻不到,就很难查到时疫的源头。”段亦忱听罢,无奈叹了口气。 “对了,今日还有位女子,说是智族之人,听我交代了城内的状况后她便离开了。不知诸位可否知道她是谁?” 老叟说罢,苗迢不禁冷哼了一声,“呵,除了花姥姥,还能有谁?” “她可是说自己去做何了?”乾元看向老叟。 “那位姑娘很是冷傲,老夫未敢问其行踪啊!” 老叟说完,乾元冷了冷脸,苗迢翻了个白眼不语。 “医族今日也没有消息传来吗?”段亦忱看向老叟。 “信使并未接到任何消息。” 听老叟这么说吧,段亦忱的心里产生了些许怀疑,毕竟曾经在无名村发生了那样的事,让她不得不怀疑老叟的身份。 “不过这些人倒是都有个奇怪的现象。”这时医族之人看向段亦忱。 “何现象?” “他们生病之前的记忆颇为模糊,并且病了以后记忆更是受损,且脾气秉性也变得怪异。若说是受了什么咒吧,还不像,因为他们的症状更像是时疫。” 听她说此,段亦忱内心一惊,但是未敢露出任何疑义,只是笑着点点头而已。她心里,已经有了想要去做的事。 由于昨日众人均蹲守在城内,却又无果,所以今日乾元便要众人分拨守夜,这样也免得过度劳神。 此夜段亦忱虽是不用守夜,她却有了自己的安排。 夜幕降临,她远随着老叟几人,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夜间忙完医官内的安排,去了一趟城主的家中。 段亦忱潜入城主府内,也没听到什么相关的消息,老叟只是和城主汇报了城内的近况而已,同时也担心着城主的病况,虽是医族有人单独留于城主府内照看,但是城主的症状似乎没有减轻。 但是她不知道,当她使用法术离去之时,那老叟背对着她的面孔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冷水牢内,花钿樱用尽了各种所学法术,可是都不奏效。向来心比天高的樱国公主竟然被捕入狱,她内心咒骂了几句,若是不和那个胖子置气,想必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分明是她先寻到的原因,如今却又锒铛入狱,且说那老叟不是凡人,就算是个凡人,此时冷牢之内她的法术无处可施,又能奈他何? 93.相救 段亦忱离开半晌,越想越感到不对,便转身折了回来,她似乎在附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花钿樱在牢内暗自咒骂,自己虽是因骄傲离开众人。但熙城的原因已被找到,如果可以告知智族各位自是更好。 就是不知得多久才会被人发现自己在这冷水牢内。 冰牢寒凉,凉毒逼入她的体魄,使其变得异常虚弱,咒术也因结界无法使用。 花钿樱不断向外发咒,无奈又被结界拦了回来。 此时的段亦忱站在这间房外颇感诧异。 本是南蛮极热之地,为何此处竟有阵阵凉气? 段亦忱感到异常,便想用咒术进去,忽然发现这里的结界牢不可破。 她撬门而入,室内漆黑一片,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方才注意到最里面还有内间。 进入屋内,满是冰寒之水,熟悉的气息越来越重。 走了几步,便见内牢里寒冰之上的花钿樱。 “花师姐?” “快带我走,小心一会寒毒入体,难以脱身。” 段亦忱听罢,破牢而入,正抱起花钿樱要离开之时,听见脚步声向此逼近。 “快出去,莫在牢内与他们纠缠。”花钿樱已经虚弱的起不了身,由段亦忱背着向外奔出。 玉笛抛出,将来之人击倒,进入院内,忽然狂风呼啸,二人的面前登时刮起了龙卷风。 随即暴雨倾盆,寒凉之气加重。龙卷风携卷着沙砾,她们趴在地上躲避,无奈狂风越来越大。 段亦忱施出盾咒抵挡,可是狂风的力量似乎要将盾咒击破。龙卷风的中心漆黑一片,她想妖物必定躲于其中,便飞身向其袭去。 花钿樱刚要制止,就见她已被卷入风中。 风内有阵阵电光闪出,远处守夜的智族学徒见此匆匆赶来。 飓风登时像一条巨龙一般向空中袭去,智族学徒们施咒将其捆住。 无数根闪电般的链条捆住飓风,风中心的两妖拼全力向外挣脱,豁然间火光闪破天际,漆黑的夜被刺眼的光芒照亮,仿若白昼忽来一般闪亮。 随即,这亮光像火焰熄灭一般渐渐暗淡。不一会的功夫,夜空一片寂静。 熙城的百姓们仰望天空,只见朦胧的青烟越来越淡,消失后,仿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寂静。 三日后,智族众学徒离开熙城。 “花姥姥,这回您不傲了吧,小命差点丢了一条啊!”苗迢挑着眉看向花钿樱。心中想着可算有件事能压一压你的傲气了。 花钿樱依旧是一副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仰着笑脸,摇着手中的花扇。 “说感谢,那也是段亦忱发现的我。我说你们那么一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大把年纪的老头竟然日日与时疫之人接触却不感染,你们就没人怀疑吗? 还有,觅琳,乾元,你们来了以后就知道蹲守,可是问过城内居民的真实感受。 他们为何极度不配合医官隔离治疗,还有那个医族之人,医族啊,怎么可能会找不到时疫的原因和治疗方式? 那老叟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来找我们帮助的可是熙城的城主,你们不与城主对接,反而相信所谓的手下人,你们究竟是长没长脑子啊?” 花钿樱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如此多的话语,段亦忱听罢,不禁想笑。 花姐姐的想法这么多,为何不早些和智族各位沟通呢,偏偏要擅自行动。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牛气冲天,根本不把任务放在眼里,自己又何苦被关于冰牢之内?”孔啸白了花钿樱一眼。 “像你这种毫无用途之人,我真是不懂师尊为何让你出来丢人现眼!”花钿樱毫不让步。 “花师妹,此次任务我们都有责任,你被关折损修为自是我无法逃避的错误,但是我们智族此次既然一同出门,便要一同行动。 一个人就算是再厉害,毕竟难以分身,你的法术自是有难以施展的时候。 其他师兄师姐虽是不如你聪慧,修为境界不如你高,但是多一个人帮衬就少一分危险,你说不是么?”觅琳看向花田樱。 “就是,我真不明白一个差点丧命的人有什么资格如此嚣张。要是我啊,早就羞得藏起来了。”程海瞥了一眼花钿樱。 “人家境界更高的虽是傲气,但是不作死啊,苗师弟,你说是吧。”程山说罢,示意一眼苗迢,二人一同看向了柯琦。 柯琦收着手中的扇,仿佛周围的人说的话与他无关一般。听到了程山的这句话,抬了抬眼,看向花钿樱。 “犯错不丢人,被困也不丢人,但是眼高于顶的花妹妹竟然还要让一个人类来救。别人不说,单凭这一点我想起来就觉得丢人。”柯琦说来说去,就是看不上人类。 “呵,柯琦兄,那以后可是让你看不惯的多了。 自从捉了这冰蚕精变的老东西,我便是下定决心要和段师妹交好了,人又怎样,你鹰王子再厉害,你也没来救我啊!” 花钿樱走到柯琦身边,盯着他的双眼。 柯琦忽然面颊发烫,随即气急败坏的训道,“你自甘堕落又关我何事!” “哼!”花钿樱冷笑,拍了拍柯琦的肩膀,柯琦顿时感到浑身的血液翻涌倒流。 觅琳和段亦忱等人走在后面,并不理会前面几人无用的争吵。 “这冰蚕本是北境蓝神所养的蛊虫,为何在此极热之地出现?”段亦忱看向觅琳。 对于老叟的真身冰蚕,还有那位北境的蓝神,段亦忱曾在书本上见过相关的记载。 蓝神为冰神,蓝是他的名字,生活在北境极寒之地,几乎不与外界交流,但是他饲养的冰蚕蛊虫则是天下皆知。 冰蚕蛊虫虽为蛊虫,向来性情温和,是耐热的良物。 南境的人会用各种物件与蓝神交换,以求得到冰蚕蛊,可驱走热毒。 “想来应是何人献给熙城城主的,不料这蛊虫不知是受了什么的影响,竟然性情大变,在此地成精。” “熙城城主可是与师姐说过什么吗?”段亦忱在作战之后晕了一宿,因为找到了原因,所以智族各位都去对付冰蚕蛊只有她不在场。 她在房内由夕云照顾,夕云坚决反对她外出,所以对于后来的事,她所知甚少。 “城主说熙城事小,天下混乱,暹国国内亦是战乱四起,魔界的势力似乎伸进了暹国。” “魔界,魔界不是在北境以北么?与暹国之间还隔着强大的央国呢,竟然将爪牙都伸到这了。”夕云惊异。 “我们前去暹国的都城,也是奉师之命查看近况,暹国都城青谷城内什么情况智族还没人清楚呢。” 觅琳说罢,叹了口气,段亦忱亦是再次陷入沉思。 94.倾国祸妃 “还别说,那日作战啊,还多亏了我家蜂王呢。”程山的话让沉思的段亦忱顿时回神看向他。 她想起了智族各位在战斗时灵兽都现身在旁辅助,不得不说,当她看到那一幕时心里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她自己毫无灵兽的帮助,不过想起是送给尤谒,心里便也放下了。 不知这几日央国境内如何,尤谒和魔界怎样。 来了智族以后,段亦忱便感到自己的性情变得异常古怪,从前她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格,现在好像顾虑的多了,人也没从前那么晴朗了。 祖父被幽禁,父亲被罚,姑母每日面对着变了性格的表兄,两位表妹也不知道下落如何。 想到这些,她的内心像是被一根麻绳紧紧捆住,每跳动一次,便格外疼痛。 进了青谷城内,众人便在一间酒肆歇息。 青谷城内民风欢快,来此的智族学徒一点也看不出所谓的动荡在哪。 “客官们是异地所来吧,今日可想尝尝小店的美酒呢?” 老板涂红抹绿,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这位老板也是精灵?”程山问向苗迢。 “非也,他们都是人,只不过是打扮和习性怪异些罢了。”苗迢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忽然他的双眼一亮,点着头笑道,“果真是琼浆啊!” “什么这么好喝?”孔啸看向他也尝了一口,原是果子汁液而已,不禁笑了一笑。 “苗师弟地术学的尚好,就是未曾饮过这果子汁啊!”孔啸放下杯子笑道。 “唉,虽是爱吃的多,但是还未有口福吃遍这天下啊!”苗迢摇了摇头。 “以后会的。”花钿樱看他扬着唇角浅笑,眉眼间满是不屑。 “哼,那就拖花姥姥口福了。” 苗迢说罢,瞟了眼身后正在看向他们的柯琦,转头继续喝。 青谷城从规模和人口上看,比熙城强大许多,毕竟这是一国之都,但是奇怪之处就是从未见到过此城内的官兵。 按理说若这是在央国境内,也该看到过巡逻的侍卫,可眼前这座青谷城似是无人管理的自由之邦。 “师妹是觉得青谷城内似有不同么?”觅琳看向凝眉的段亦忱。 “正是,堂堂都城,为何没有官兵把守。”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觅琳正和段亦忱聊着,店里忽然响起了奏乐声。 其他客人纷纷起身,向二楼的平台处看去。 这时,只见一名身着轻纱的女子在乐声中起舞,打扮艳丽,舞姿妖娆。 人们发出了阵阵呼声,这时女子抬手将自己的衣衫解下。 智族各位皆暗哑,乾元唤来酒肆老板,赤红着脸问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在助兴啊!客观,一会啊,她就把你们想看的都露出来啦!”老板说罢,哈哈一阵阴笑,让众人头皮发凉。 “如此伤风败俗的节目,我们不看也罢,换一家清净的地方去。”乾元说罢,看向觅琳,觅琳点头。 段亦忱倒不以为然,走时又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唉?客观,你们为何走了啊,这可是我们暹国的国艺啊!” “国艺?当众脱衣?”乾元怒火中烧。 “是啊,我们的王后娘娘就因此舞得到王的宠爱呢。” 老板说罢,众人更是震惊,“一派胡言,你怎可用这种事情抹黑你们的王后。”乾元蹙眉斥道。 “哼,不信算了,你们这群异族人能懂什么。”老板见众人执意离开,无再赚钱的机会,便转头去招呼其他人了。 “方才酒肆老板说的王后是怎么回事?”苗迢正在路边购买水果,便问向售卖的小贩。 方才的果子汁没喝过瘾,见到路旁有水果摊,他便过来买些。 “宫里曾传出消息说当今的新王后因一支艳舞得到了王的宠爱,自此她的族人也得到了丰厚的奖赏和肥沃的土地。她们本是贱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王后不是国王的发妻吗?”苗迢挑眉,在他的印象里国主的夫人不应该都是发妻么,为何此地是跳艳舞的女人。 “先王后早就离世了,这些年王未曾立后,直到虢地将其美女进献给王,才成了现在的王后。” “原是这样。”苗迢说罢,忽然发现智族的各位已经走远,便追了上去。 “智族没有的东西,你们也不尝尝。”说着,苗迢将果子分给众人。 “你啊,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想到吃。”觅琳笑道。 “方才卖水果的老伯也说王后用艳舞得宠。”苗迢看向觅琳。 “也是宫内传出来的消息?”觅琳看向苗迢。 “他是这么说的。” “但这消息是真是假还不确定,哪有国王会让百姓知道王后这样的事啊,这难道不违背礼仪嘛。”觅琳说罢,看向段亦忱。 “我们央国也不会的,王后跳艳舞,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当然不会传扬。” 段亦忱说罢,又觉得不妥,没有将自己的意思表述清楚。 又解释道,“王后乃是一国之母,自应端庄得体,以身作则。我们央国的皇后世代就是这样,且央国一后制,更谈不上美女乱国之说。” “这么说来,暹国之内的混乱想必是与这位美艳的王后脱不了干系?”孔啸说罢看了眼夕云,又看向段亦忱。 “乾元师兄,师尊可是允许我们进入皇宫?”段亦忱看向乾元。 乾元摇了摇头,“师尊未曾许可,我们断不可擅自行动,以防坏了智族和所求之人的约定。” “好吧,我们就在城内查看。”段亦忱叹了口气。 “找人问问,看能否打探到宫内的消息,或者通过谁可以打探到真实的消息。”柯琦说罢,昂着头从乾元和段亦忱的身边走过。 “你看到他那个死样子没?和花姐姐您真是般配啊。”苗迢笑着看向花钿樱,花钿樱不语,用同样的姿态走开。 柯琦听到,抿嘴一笑。 几人找了间新的酒肆歇息,师尊曾交代过,莫要惊扰城内百姓。所以智族的这几位乖乖学徒,就规规矩矩像个人样在城内活动,不使用咒术,也不敢召唤灵兽。 青谷城虽是皇城,但民风异常开放,尤其是这里的伶人,遍地都是,都是像先前那家酒肆一般,豪放大胆。 众人也是在千辛万苦的寻找中,才进了这家酒肆,只因店主是央国人。因信仰央国境内的仙帝,所以店内非常清净,毫无本地酒肆那般闹人。 “听闻姑娘也是央国之人,不知姑娘贵姓啊?”酒肆老板大约不惑之年,看起来比段父少不了几岁。 “我姓段,不知先生是哪家而来?”段亦忱看向老板。 “我姓苏,也算是央国氏族了,奈何从小随父而来,对央国所知甚少啊。不知苏家现在如何。” “近几年变化很快,我离开也有段时日了,国内各家族的状况,也很想知道啊!”段亦忱看向老板,笑着叹了口气。 95.段家冤屈 众人闲聊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几日未回智族,段亦忱心里自是念及央国近况。 傍晚她在院内散步之时,看见年逸似有话要与她讲。 “年师兄,可有何事?”段亦忱望向年逸那张苍白的脸。 “你日日焦灼,定是因为央国之事……”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你可是带着萧瑟师兄的玉珠?” “带着了,你也有吗?” “他未给过我,但我见过,你可拜托萧瑟帮你与火神传话。” “算了吧,应是没有什么大事,有事的话乾元师兄那也会有消息。” 段亦忱一边说着,一边把玩手中的玉珠,更何况这次任务的时间也不会很久,回去了就全都知道了。 她惦念央国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便是对于尤谒的想念。 怕是曾在一起习惯了,这段日子离开了他,还真觉得生活里空空的。 想到此,不禁浅笑,摇了摇头,忘记与年逸告别便转身回屋歇息去了。 年逸望着她失魂的身影,自己一时间也有些失魂。 众人在青谷城内查探几日,听到了各种版本的原因,这期间柯琦还与城内的几位贵族交好。 虽然他对人类很是歧视,但这家伙在用人的时候却毫不挑剔。 “今日各位进展如何?可是有什么收获?”柯琦挑眉看向段亦忱和夕云。 “关你什么事呢?”夕云冷笑一声,随即翻了轲琦一眼。 “喂,小鹰王,告诉你,离我们夕云娘子远点。”孔啸连忙挡在二人之间。 “过虑啦,碧波海小王,我呢,就是好奇你们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毕竟我们即将返回智族,总是要带些消息给师尊吧。 青鹤大师等了那么久,毫无收获,那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孔啸说罢,四处寻找花钿樱的身影,只不过她还未回来。 “感觉这青谷城内的状况有些眉目了。”觅琳在召唤众人。 “可是整理出了什么?”大家将觅琳团团围住。 “柯琦的几位好友都是王宫贵族,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位新王后日日带着王作乐,所以使国家陷入混乱。 宫中各势力相互争权,又互相勾结,党派之争严重却不理民生。 但是百姓们又是另一种说法,虽然王后美艳,导致生活不堪,但是还未见百姓们对于哪个贵族所不满。 这几年间几位朝中重臣轻则被流放,重则被抄家。这些事的幕后主使都指向当朝国师。 还有段师妹进了几次牢狱,根据不同犯人的描述,王国的主要势力都是国师的手下,他们仗势欺人,害了很多不顺从他们势力的人,知道这些的百姓居多。 但是王国之内并非所有不顺从国师的就是好人或者是坏人,只是每人的立场各不相同……” 觅琳还未说完,夕云就在旁听的头有些大了。 段亦忱虽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终是不禁厌烦,作战之事她虽擅长,但是朝中的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真是让她迷乱。 听来听去,大家明白了,现在暹国的真正的掌权之人并非国王,另有其人,但是这个人与新王后不合,便试图摸黑新王后,想要完全夺取王上的政权。 但新王后的家人现在崛起,成了国师的劲敌,所以他们各自的势力在国内作乱,企图破坏对方的实力。 事是这么个事,但是想要决绝并不容易。两股势力均有兵权,哪一伙先动,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国王呢?国王会完全放任自己的权利不要吗?他好像很是享受现在鹬蚌相争的局面,毕竟自己上任之时朝中就多是国师的人。 这么多年过来,好容易有另一股势力与国师相对,他巴不得呢。 只是可怜了国内的百姓,经常要面对两股势力较劲产生的伤害。 两伙都在扩充军队和大兴土木修建神殿,百姓们要面对沉重的徭役。 有些大家族不堪朝中贵族的欺压,揭竿而起,暹国之内起义不断,要想解决这些问题,也难。 智族学徒们收集整理完这些,便回了智族。 大家将外出的心得体会纷纷讲与各位大师,再由大师们进行评断,至于暹国之内的问题,由一至五弦岛再派人处理。 到此,段亦忱第一次出行的考验便是结束,众大师还有师兄师姐虽是给予她很高的评价,但这一切都没有岛上那个等待的身影让她欢欣。 “正想着呢,原来你在这。”段亦忱不禁扑了过去,猛揉駁兽的头。 “它最近常常偷捕猛兽,凶残着呢,你可小心些。”尤谒笑道。 段亦忱抬头望他,只觉好看,似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好看。 见到他,除了好看,竟想不出别的什么。一时之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愚笨了。 “许久未见。”她悻悻笑道。 “可不是么,你来了智族便更是忙碌。” “你呢?魔界最近怎样?” “时好时坏,坏时居多,最近有很多魔界势力潜逃到了南境。” “我此番去的暹国就有魔界插手。不过没见到魔界之人,智族将余事交与其他弦岛之人处理。” “想回央国吗?”尤谒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他双手搭在段亦忱的肩上,注视着她的双眼。 “想。” “哪怕是以叛臣的身份?” “我并非叛臣,忱寰兄长被蛊惑了。”段亦忱眼中含泪,凝视着尤谒。 “我已将最近发生的事告知于你的师尊们,他们会派人助你,我们回去一趟吧,段伯父此时需要你在身旁。” “可是发生了什么?”段亦忱对上了他如夜般漆黑的眼眸。 “亦忱……”尤谒的声音有些沉哑,他附身看向她。 段亦忱如鲠在喉,她颤抖着问道,“老太爷出事了,对不对?” “是,今日刚知道的……”段亦忱听罢,未等尤谒说完,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尤谒抿了抿嘴,那颗铁石之心剧烈颤抖。 进了西苑,一片肃杀之气。 此时央国境内寒凉,一团团白雾从段亦忱的口中喷出。 玄乐跺着脚,哈着手,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忽然间抬头看到了飞落院内的段亦忱。 “小姐,您回来了!”玄乐忽然向四周望去,果真,根根羽箭向段亦忱射来。 “大胆罪人,竟敢擅闯央国……” 段亦忱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喊话的正是萧金轩。 他哽咽住了,看向满眼通红的段亦忱,只见她哑着嗓子问道,“萧统领,太后和公主们可安好?” 萧金轩听罢,忽然热了眼眶,他想告诉她不好,他想告诉她快逃,可是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统领,陛下可是下令了,见到罪人,无论何时何地,立即诛杀。” 萧金轩身旁的侍卫看向他,只见他一剑挥出,抹了那名侍卫的脖子。 其他人见状,一片寂静。 惊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陛下近来的所作所为,也让他们不满。 96.起兵 “段姑娘……公主们……”萧金轩的声音有些颤抖。 “难道她们?” “尘奚公主被嫁到了姜家,尘邈公主因违抗皇命被流放至苏南之地,至于太后,太后已经病了多日。其实从你走后,太后就郁郁寡欢,两位公主出了事以后她就卧病在床,不见任何人。” “皇帝可是去探望过?” “从未。” “我知道了萧统领,这几日我还有事需处理,你们可否信我?” “末将等候段姑娘。” 段亦忱看过老太爷最后一眼,便将其余的事情交给尤谒处理。 “我去救父亲,然后将他送去水界,在国内的事没处理完之前,就不让他回来了。至于忱寰,我看他已经死了。此刻庙堂之上的那位,不知是谁的傀儡,我们和忱寰,没说再见就已永别。” “你送完段老爷呢?” “再去苏南之地救尘邈,她向来掘强,被贬苏南,定是苦役,若不早去怕她熬不过来。” “好,这边你放心吧。” “家中之事若是不知可以问玄乐和徐叔,他们都是府上老人。” “好。” 尤谒说罢,便见段亦忱的身影一缕烟般消失在了眼前。 自从央国赵家起乱,他们就没真正过过安生的日子。 段亦忱离开府上,直接去了太庙。太庙依旧重兵把守,她血杀一片,无论是曾经多么熟悉的面孔,此时胆敢挡在身前,立即诛杀。 士兵们围了一群又一群,倒下一波又一波,太庙之地,哀嚎一片,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之气。 段亦忱抱起虚弱的父亲,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看到没?段家女会妖术!知不知道?”喊话的人叫姜广,是赵家手下的大氏族,也是赵家最忠诚的猎犬。 段亦忱此番偏要在太庙与他们打斗,也是为了挫挫他们的锐气,给赵家一个警示。她已回来,央国的天下,又要改变。 但是每场争斗的背后,必有人是牺牲品。 此次的牺牲品就是太后的贴身侍女,琳琅。 琳琅从太后在闺阁便跟随她,多年以来,尽心尽力,是天下难找的忠仆。 段亦忱走后,姜广进宫禀报,赵家诸位大臣煽风点火,说是段家要反。皇帝自是让他们备兵,同时,他也该问候下自己的母后了。 随后,没几日,尤谒便听玄乐说宫里处死了太后的贴身侍女,太后因此吐血,生命垂危。 这样的事,对段亦忱而言,无疑又是一种打击。 尤谒和玄乐这边也不是没受阻拦,虽然他们有萧金轩的队伍帮助,但是宫内的其他禁军此时已是赵家的手下,葬礼无法举办,只有偷偷依规矩将段老太爷下葬。 据说皇上现在是对赵家言听计从,同时自己也极尽昏庸,纳了些不靠谱的人做后妃,其中有几位正是赵家的人。 最受宠的一位叫赵君庭,此女妖娆混荡,将宫廷扰乱的一塌糊涂,王爷和各大贵族家的女眷受尽她的苦头。 她让穆林王爷的妃子陪侍姜家一将领喝酒,此女不肯,她便当众拎刀砍下了女子的胳膊。 穆林王爷大怒,在殿内嚷叫,被赵氏女一箭击毙,赵女射中之后,忱寰竟然大声为其欢呼,吓得朝内其他家族的人体如筛糠,每日每夜都活在惊恐之中。 同时,皇城附近发生了多场起义,皇上听从赵家的建议便屠村镇压,血腥之法短期之内真的见了成效。 百姓们表面上看去非常安静,实则国内暗流涌动,每个人都跃跃欲试。 各大家族失了长老,都在筹谋新的管理人,当然,这也是被困于皇城的各位族长们的想法。 段亦忱将段父送至水族之时他还没有苏醒。 “这是多久前的事了?” “腿伤恐怕至少一年。” “我倒是能找人将其救好,但以后避免不了会有些小毛病,变天之类会有伤痛。” “以后我会慢慢为父亲调养。师父,我想起兵,日后可否助我。” “必然助你,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做。近日家童出门,还有前几日我云游四方,听闻了很多关于央国的事。想到你定是忍无可忍,所以回来待你过来。” 如此,有了师父的水界相助,段亦忱自是不再惧怕赵家军。 安顿好父亲,她想起了珑虚子,不知他和卓英近日如何,本想将父亲送与珑虚子处,但是他毕竟身在人界,怕被与赵家合伙的魔界之人发现。 只有将父亲送到了更为遥远的水界,水界不在人界的势力范围内,属于半个天界,又因水界鲛人族英勇善战,想他魔界几个小人物不敢造次。 安顿好父亲,段亦忱便去苏南之地寻找尘邈。 苏南多为沼泽之地,那里的人性情残暴,对待流放而来的奴隶更是残忍。 段亦忱寻了苏家几人,得知公主被流放致黄泥滩喂养鳄鱼。 当她赶到黄泥滩时,却不见尘邈的身影。 她抓住管事的询问。 “姑娘,您何必为难我们这等奴才呢?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至于你说的那位公主,奴婢真是不知啊。 您看看,来了我们这的人,从上路的那一刻起,就没了原来的名字。 虽是她曾经贵为公主,但是到了此地,都是一样的奴隶,都是一样的吃穿住行,您上来就用绳子绑了我,要寻那位公主的因我能理解,但是,奴婢也是爱莫能助啊!” 段亦忱见她不说,也无可奈何,只有用绳子将她们全部倒挂,直到她说的那一刻为止。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群人?你们明知有些人身份不同,来此受罚是皇上的一时之举。打点好的,你们会尽心照顾,打点不好的,你们就极尽残忍。 今日不说,那好,你们就留着自己的身子明日喂鳄鱼吧。” 段亦忱说罢,去奴隶当中询问尘邈的情况,其他人听到皇城来的女子露出嫌弃的模样,只有一个女孩听闻她在寻皇城来的人时叹了口气。 “你可是知道她现在在哪?”段亦忱蹙眉看向叹气的小奴隶,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瘦的皮包骨。 “听说有位姑娘是从皇城而来,但是来的当日就……被辱羞愤自缢身亡……”她吞吞吐吐还是说了出来。 “你可是知道她的尸体在何地?”段亦忱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回去杀了忱寰。 “尸体早就扔进泥潭了,我们这群奴隶有来就别想有回,这是个什么地方,天高皇帝远的。” “你可知道是谁辱她?你若助我,我会带你逃离此地。” “姑娘说道做到?” “说道做到。” 97.何被赵伏 女孩虽然没有看到尘邈当日被害的场景,但是根据平日里被这群管家们欺负的经验,这群家伙,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段姑娘,我想公主的死,一定不是一个人的事,这群家伙全都逃不了干系。”小女孩望着绳子上吊着的管家们,抿着嘴笑了。 “看他们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段亦忱张望四周,只见屋内满是草垛。 “告诉你们,我们可都是朝廷钦点的命官,别看我们官小,上头可是有陛下罩着的……”其中一个满脸横肉,长相猥琐的喊到,可是他说完话就湿了裤子。 段亦忱和小女孩看向他,不屑一笑。 一脸横肉的凶狠长相,谁能想到胆子如此小,他这一尿不要紧,湿了自己半个身子,脸上湿漉漉的更显狼狈。 “朝廷钦点,那你知道朝廷和段家的关系吧?你知道段家什么下场吗?你知道你们害死的女子和陛下的关系吗?” 段亦忱越说越恨,绕着他们走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拉过屋子里的稻草,放在每个人的身下。 “你,你要烧死我们?你这个恶妇……” 其中一个女管家大声嚎叫。 “错……我是用烟,熏死你们。” 段亦忱说罢,用油灯点燃草堆,随即,她和女孩闪了出去。 她将其他的奴隶放出,与他们一同在这漫天大火中听着管家们的惨叫,直到声音渐渐消失,火光渐渐熄灭。 大火烧了一天两夜,奴隶们一直守在段亦忱的身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对管家们的愤恨。 火灭之后,他们到废墟中清点尸体的数量,全部都在。众人因此方可安然离去。 段亦忱带他们走了几日,寻了处草木繁茂的地带生活。 就是没想到在这苏南地带,居然能见到何家人。 “何怡姑姑,你为何会在此处?”段亦忱看向摘了一箩筐菜的何怡,心中不禁又起波澜。 “说来话长,你先随我回家,弟弟该喂了,至于何家的事,我慢慢讲与你听。” 段亦忱随她回了所谓的家,便听她讲述起事情的缘由。 在央国各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信仰,何家封地上的百姓们大多信仙帝,因为何家信仰仙帝。 何家虽是信仰仙帝,但是从不要求自家封地上的百姓,所以何家的封地上也有很多其他天神的信徒,最多的便是信仰天帝的。 别看这天、仙只差一字,习俗上可差得远了。 其实不仅是何家封地,在央国其他地方也有很多百姓信仰天帝。 赵家本无自家信仰,可是忽然有天,赵老爷向全央国宣告,赵家信奉天帝。 据说赵老爷有一天祭拜祖宗的时候,供香给了他指引,要他信仰天帝。 同日晚,赵家所有人都聚集一堂,准备当日的祭祖盛宴。 忽然,在赵老爷的身后,似有仙人升天,只见一身影摇晃着飘入空中。此人周身金光,一直守护在赵老爷的头上。 于是赵家封地上便传开了,赵家有天帝庇佑。 再看他赵老爷,从此开仓放粮,减轻本土上信仰天帝百姓的徭役和赋税,并为他们升官升职,甚至连信仰天帝的商贩,都能得到当地人的尊重。 赵老爷说这是天帝的旨意,要他庇护天下的天帝信徒。 他赵老爷这么干不得了,没多长时间,便有很多其他封地上的天帝信徒想移居到赵家的封地。 刚开始人少的时候还好,后来要去赵家封地的百姓越来越多,其他各家族便开始控制人们迁移,因此也引起了许多百姓的不满。 受赵家影响最大的便是何家,因为何赵两家的封地相邻,且边境并非凶险之地,多数地方,过个城关,便是对方的领地。 仅是这样不足以让赵家威胁到何家,更过分的事还在后面。 有一日赵老爷喜得金孙,便宴请央国所有家族。 他甚至在给何家的信上提到,想要为自己的孙儿取名为廖。 廖乃是何家老爷的字,何家自是不愿受这种羞辱。 当时的赵老爷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过分。他提前发出邀请,邀各家族来参加自己孙儿的百日宴。 同时在给何家的请柬中提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带人来到何家的主城探望何老爷,以表与自己孙儿同名的亲近之情。 并告知何老爷,何家封地上的天帝信徒众多,怕是全来赵家不妥,因为赵家的土地难以养活这么多的百姓。 所以希望何家照顾好这些天帝的信徒,只要他们信仰天帝,他们即使不在赵家的土地上,也无异于是赵家的百姓, 赵家会代表天帝庇佑他们。 何老爷看到此处顿时大呼一声,晕了过去。 何怡的兄长是何家封地上的司军总领,见到家父受了赵家的气,自是不肯忍受。 但是央国现在五家势力抗衡,又不好发兵作战。 所以,他想到了天帝信徒的这一说法,顿时觉得在何家封地上的天帝信徒都像叛徒,他们的心根本就属于赵家。 于是,他便暗中开始带领军队清剿本土上的天帝信徒。 一时之间,何家的土地上哀嚎一片,布满了天帝信徒的鲜血。 当然,这群百姓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很快,何家的封地上便出现了造反。 起先只是几个比较小的村落,后来他们遍布何家的所有封地。 甚至连何家主城都不太平,晚上常有天帝的信徒杀害何家兵来表达对何家的反抗。 何家老爷依旧卧床不起,家族之事便交由何家大少爷和其叔父代理。 谁能想到,何家的叔侄二人都是那种有头没脑的冲动之人,他们觉得何家土地上的天帝信徒都有问题,都不可留,便在各个街头设置斩杀天帝信徒的刑台。 从此在何家土地上,是天帝的信徒,一概杀无赦。 这一闹,不要紧。不但没有镇压下全封地的起义,甚至连信仰其他天神的百姓也殚精竭虑。 他们觉得何家的统治过于残暴,不知何时又会迫害其他的信徒。 百姓揭竿而起,何家的封地上,乱的像一锅粥。 之前的赵家,一直在看何家的笑话。到了此时,终于等到了时机。 赵家以何家草菅人命为由,认为何家不再具有管理封地的资格,而且何家土地上信仰天帝的百姓也派出代表,随赵家一同面见圣上,表达他们对何家的不满。 皇上贪图玩乐,已无心理会朝政。遇事只听赵家老爷的建议,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更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他同意赵家的出兵计划,允许赵家代表朝廷平定何家的土地,并收回何家的管理权。 何家封地本就作乱,又加上赵兵来袭,里应外合。 经历了两场战斗,何家的主城便被攻了下来,五场战斗以后,赵家便代表央国收了何家的封地主权。 说是代表央国收的,其实管理权和兵权都在赵家的手里。 何家封地,从此便沦为了赵家的领地。 何家的贵族大多遇害被杀,下面的支族也沦为奴役,为赵家做着苦力。 何家土地多矿场,这些支族便成了矿场的主要劳力。 何怡不得已,便在混乱中带着孩子逃到了苏南之地。 98.苏家沦陷 离开苏南之地,段亦忱途径一家小店,正吃饭时店里来了一名男子。 他身着普通布衣,头发略有蓬乱,脸也有些肮脏,但有种感觉将段亦忱的目光吸引而去。 段亦忱所坐之位离他不远,她慢慢吃着口中的面,不时瞥了他几眼。 只见此人虽是穿着普通,但有种难以掩盖的将领之气,此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俊秀。未理胡须,头发也因多日为洗而邋遢,却并不让人感到恶心生厌。 这个人定是见过。 段亦忱不断回想,又是在哪见过他呢?为何如此眼熟。 忽然,她想了起来,某年秋猎,段亦忱与一人同时射中一头小鹿,当时那人很爽朗的笑了几声后便将小鹿送给了她。那件事给年少的段亦忱留下了顶好的印象。 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苏沪的堂兄,苏家的苏乙。 现在再看向他,段亦忱心生诧异。 苏家虽是失去了太子妃苏沪,但仍旧是封地上的领主,苏乙更是苏家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会落得如此落魄? 段亦忱走到此人身边,轻轻唤了一声,“苏乙大哥?” 只见男子狐疑着抬头,看到段亦忱后迟疑了一会,喜笑颜开道:“你是亦忱妹妹!” “多年未见,难得苏乙大哥能认出我。” “谁不记得段家的小淘气啊,好久没见,你长大了。这么多年,你去哪了?”苏乙的声音依旧亲切和善,看到他,就会想起温柔恬静的苏沪。 段亦忱忽觉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水。笑着和苏乙说道:“那些年一直在水族洛先生处,很少回来。就算偶尔归来,只能待上几日便要回去,所以见到苏大哥的时候甚少。” “怪不得……” “苏乙大哥,为何苏沪姐姐订婚之时未见你过来呢?” 段亦忱并不觉得这样疑问有何不妥,毕竟苏乙是苏沪要好的堂哥,妹妹大婚之时他都没有到场,定是发生了其他重要的事。 “你有所不知,苏家封地这几年虽是表面看着安稳太平,实际上边境常年战乱,那些日子,我正是忙着那些事。你应该听说过赵家吧?” 苏乙回想往事,眉头紧锁,看着段亦忱问道。 “我知道,这段子日,就是赵家起事。我曾因他们攻击柏家的领地去过一趟西境,对他们所作之事,心知肚明。我还在苏家见过赵金。” 苏乙看着段亦忱的双眼说道:“正如你的所见所闻,赵家的确不安分。 在苏沪婚礼的前半年,赵家便开始祸乱苏家的封地。先是不断找着各种理由,要与苏家联姻,后来联姻不成,便又开始挑衅。 那赵金,就是来威胁苏家的,他身旁的人都是赵家的势力。 当时我们苏家的苏婴被捉,苏婴全家上下二百口人都在赵家的手里,他们恐吓我们,若是此时被皇室知晓,立即杀了苏婴全家。” 苏乙说着,眼里满是憎恨,又有一种遗憾的悔意。 段亦忱怔住,慢慢回道,“看来是我误会了苏家老爷和老夫人,当时我告知赵金一事,他们态度强硬,不要我管。 我还以为他们是有意包庇赵金,气得不再理会。 当时忱寰太子也知晓此事,回去还因此与皇帝闹不欢。 没想到那时的苏家,竟有如此的难言之隐。” 苏乙听罢叹了口气,他慢慢讲述所发生的一切。 苏家的封地地处央国的东南地带,水草丰茂,东部多湖泊平原,西部多山川河流。 苏家的人便像这领地一样,多为秀美之人。 整个央国,都传苏家的人美貌,若是有一儿半女能和苏家结上亲,那便不用担心子孙后代的样貌问题。 苏家的封地虽然在央国境内并非最广阔,但由于地处江南,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所以苏家的经济,在央国的几个家族中算是佼佼者。 苏家向央国各地发售着各种农渔产品,算得上赚得盆满钵满。 苏家因为与五大家族的关系亲近,所以常常是先走货,年底结算。从央国成立的一百多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苏家与赵家的封地之间隔着何家,不曾想那何家的土地之上也发生了动乱,多地发生了平民起义。 何家镇压未果再加上造反之人与赵家里应外合,何家迅速败落。 在那期间,苏家听说了何家和赵家之事,便出兵支援何家。 常年不擅战斗的苏家哪会想到,赵家的士兵竟然如此强悍,战术也是颇为精湛。 赵家仅用了苏家和何家两家联合的一半兵力,便将何家打的一败涂地。 何家没了,苏家也因此受到了重创。 后来,赵家的军队占领了何家的封地,并屡屡冒犯苏家。 苏家仗着西面群山环绕的地形优势,屡次挫退赵家。 赵家起初攻击了苏家三次,均以失败告终。 从那以后赵家便撤回兵力,消停了一个月。 苏家以为赵家放弃攻击,便放松了警惕。 谁想到一个月后,赵家的大批军队竟然从南面攻进了苏家的封地,南境之地为苏婴一家把守,苏婴从未作战过,忽然遇袭,顿时溃不成军,南地失守。 很快赵家便攻进了苏家的主城。 苏家长老为了让家族能够留有后人,便让苏乙、苏格等苏家男子轻骑北上,逃到西北部的山区。 苏家向皇城的求救之信,迟迟得不到回复,后来听说皇帝有恙,他们便放弃求助,自行把守。 苏家西部山区的地貌,为行军打仗提供了诸多便利。苏家军藏匿于山林之中,赵家人很难找到。 但是错就错在,他们只是利用了地貌,却忘记了最主要的问题,水源。 央国的大部分地区河流都是自西向东流,苏家军当时藏身的景山山脉亦是如此。 他们虽是藏匿于深谷之中,占有了便于埋伏敌人的有利地势,但是此处的水源却是从西部山上流下。 谁能想到赵家军队为了杀害苏家军,竟然不管不顾当地百姓的安危,在山上的水源处投毒,害的所有的苏家军中了一种像是瘟疫的毒,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苏家不战而败,还活命的便逃向他处。 苏乙见军队无法挽回,便只身一人没有骑马,日夜兼程地穿越森林北上,逃到了皇城穆家地界。 希望可以将赵家的情况告诉其他家族,要他们防备赵家,小心受到赵家的迫害…… 段亦忱听到此处不禁感叹,赵家如此无耻,已然在自己不在央国境内的这段时间,用卑鄙的手段夺下两个家族。 现在,央国境内便是没了苏家和何家,还有王、穆、段、柏和赵家对抗。 想到此处,段亦忱内心一惊,不好,若是与苏家战后,下个目标便是距苏家最近的王家。 小王胖子和祖父母生活在皇城,此时皇城遍布赵家势力,这么说来,小王胖子有难。 99.王家遇害 段亦忱匆忙驱马赶向王家的封地,她现在的地方是属于皇家穆家的封地,王家在穆家的西部,离这里并不远。 可今日一行,段亦忱却感觉如此遥远,她想要飞行过去,奈何不生效,此地似被结界所困,法术无法使用。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骑马。 出于对穆家的信任,也为了方便王家人进宫,王家的主城,就设在了穆家封地的附近,且没有过于严苛的守城官兵,来往的人员,如若自由出入。 段亦忱虽是听说过王家这主城守卫不严,但是眼前的情况还是让她感到极度吃惊。 王家封地的百姓虽是依旧正常生活,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找不出这不对在哪。 她进了一家酒馆,酒馆里来往的人仍旧不少,但是总觉得这城里好像缺少了一些主城应有的繁华热闹的气氛。 放眼望去,好似每个人都闷闷不乐。 段亦忱终于忍不住,跟旁边顾客打听:“打扰客官,请问王家主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此城的气氛看上去如此压抑?” “姑娘,您有多久没来欣阳城了?您没看到,主楼上的虎头旗都不见了吗?这里还哪是王家的封地了啊。”此人说罢,深深叹了口气。 “不是王家封地?那现在是……赵家?”段亦忱眉头紧蹙,歪着头看向他。 “正如您所说,现在这片土地都是赵家的兵在统治,说是统治,可是城内秩序一片混乱,很多事都无人管理。 恐怕您不知道吧,原来是王家的贵族在管理城中之事,后来又一天也不知怎么了。封地上的一切事务全部暂停,所有贵族都被带到了王家内城。” 段亦忱只见说者抿了口酒,用沉重的语气说道:“我们老百姓也是后来才知道,赵家将王家的贵族全都关在那内城里是为了要钱。 他们不但要钱,还要王家的封地,谁不知道我们的西部土地盛产黑金和盐啊。” 段亦忱看着他问道:“那你们可知他们抓了多少王家的族人吗?” “听说有两千多人呢!是王家全部封地上的贵族,并不仅仅是欣阳城的贵族。 他们几乎是被从封地上绑来的。那日我们老百姓还在主城外偷偷看过,城里忽然来了很多士兵,他们抓着群贵族,将他们都驱逐到城主府内。” “人们见自己封地的领主们都被抓,没有反抗吗?”段亦忱忽然对这群无所作为的百姓感到有点失望。 “您知道吗?那天来了好多的士兵,成群结队,像是河流一般从西门涌进了欣阳城,整个城市的道路都快要被他们挤满了。他们身着铠甲,有弯弓还有大刀,我们百姓又有什么呢?” 听这人如此说道,段亦忱忽然感觉人们常年生活在安逸之中,并不懂得居安思危,也没有防范意识,所以忽然见到大规模的士兵,手足无措也是正常。 自己不能总是用要求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别人,更何况是些无能为力的百姓。 “然后呢?他们对这些贵族做了什么?”段亦忱继续问道。 “唉……谁又能想得到呢。我们王家封地虽是看着富裕。 可是听说那封地的所有存银,都花的差不多了。 一时之间,根本就凑不齐救人的几十万两。 赵将军看着平静,并没有说些什么,谁知马上就下令,让杀尽城中的贵族,将我们原来王家的贵族们,就这样杀尽了。 万幸的是,放了所有百姓一条生路。”那个人说累了,又轻抿了一小口酒。 将酒咽下他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们城便成了现在的模样,每个百姓都殚精竭虑的过着日子,生怕有天赵家官兵不高兴,把我们也杀了。” 段亦忱回身,看着眼前的桌子想到,王家就这样的被灭了。 当务之急是去看看王家的老宅,这王家的封地上的贵族被灭,想必是不想再给王家留有活路,如此看来,王家的老宅也有危险。 段亦忱策马而去,直奔王家老宅。 王家老宅只有王家老太爷、老太太和那没了娘的小王胖子,其他的都是一群管事的和下人。虽是不会与人结怨,但是以赵家的手段,定不会放过他们。 段亦忱赶到时已是深夜,但是进了城内,却不觉得昏暗,因为从王家老宅传来的火光照亮了半条街。 “这么大的火,没人报官吗?小心把这一条街都点着了!” 段亦忱一边下马,一边对路旁观看的邻居们喊着。 “报了官,也来人了,谁知那喷水的龙车居然漏了,水流了一街,到这了都流干净了,没有可供熄火的水啊。” 旁边的百姓回段亦忱道。 “水井呢?附近没有水井吗?挑水也要将火扑灭啊?为何……”段亦忱忽然觉得这种情况对他们说话都是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去看看王宅里还能救出来谁。 他怕被赵军看见有人进入王宅,便跑到偏僻处,她撕下衣角沾湿后系在头上遮挡口鼻。 她看了眼地下的水,这城的龙车全都蹊跷的坏了,流了一街的水,却没有可以救王家大火的水,这种事,不说是人为,谁又会信呢。 此处定是有魔界作祟,她无法施展任何法术。 段亦忱从僻静之处纵身跃进院里。 她看到前院火光一片,后院并不严重,看样子前院才是主要的攻击对象,毕竟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等人都住在前院。 段亦忱小心翼翼寻到前院,前院的出门之处已被火海淹没,房屋也燃烧着熊熊大火。 灼热的火光和烟雾刺痛着段亦忱的眼睛,她不断地流出泪水,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王家人横七竖八躺在院内,纵火不是目的,人已经被残杀,纵火的目的是斩草除根。 看样子是有人先用箭将他们射伤,再用刀将他们杀死,最后为了安稳起见,将他们堆尸院中,一把火烧了整个宅子。 敢在皇城纵火,除了赵家还有谁呢? 段亦忱翻开尸体,上面的有些已经烧焦,下面的就算没死透,也很容易窒息身亡。 终于,她在老太爷的怀下找到了小王胖子,老太爷残留口气,但是他负伤过重,浑身鲜血。 段亦忱想要一同救出王家老太爷和小王胖子,奈何她一同抱走两个人实在不便。 老太爷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段亦忱,“带走萧儿,快,快走,走,带萧儿走。” 段亦忱看着昏迷的小王胖子,又看了眼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王老太爷,狠了狠心,立刻带走小王胖子。 段亦忱扑进屋内,珑虚子一惊。 “呦!今个怎么想起我啦……”还未待他说完,便看到了段亦忱背上的小王胖子。 “这孩子……”珑虚子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查探小王胖子的呼吸。 随后将他抱了起来对段亦忱说道:“这个孩子交给我吧,你不用担心,不过,这次的人情可是你欠我的啊!” “快救他吧,我欠你的人情还少吗,不差这一回。”段亦忱说罢,依着室内的晾药架,瘫倒在地。 “你吸了太多火气,腔内烧灼严重,先把这个喝了,我去救孩子了。”珑虚子说着,递过来一杯药茶,段亦忱喝着,看着他走进内室去救小王胖子。 王家的人没有救下,就这样,王家人在一个日夜之内被灭,只剩下了不谙世事的小王胖子。 这小崽子连开除个穷教书先生都会觉得心疼,要是知道了自己全家族被灭是得多伤心。 段亦忱想着想着,便感觉有些困乏。 醒来之时天已呈浅蓝色,段亦忱看到珑虚子走了出来。 “他怎样了?” “还好,现在已经没了性命之忧,但是撞到了头,颅内有积血,苏醒可能还需要一段时日。” “那我将他托付给你,记得帮我照顾好他。”段亦忱望向珑虚子。 100.佐菲宫 离开珑虚子,回到海棠林,段亦忱便见到了躺在屋顶的尤谒。 “浓秋落霜,天气寒凉,你们神仙都是这般五感不灵吗?”段亦忱仰头看着尤谒。 尤谒见她回来,忽然笑了起来,纵身跃下,在她身旁说道,“我寻不见你,想在这高处看你回来,谁成想刚刚居然走了神。” “等我的时候走了神,你想什么呢?”段亦忱歪头看他。 “昨日在你入睡之时,段伯父来找过我。”尤谒背着手,把脸转向旁边。 “什么?父亲昨日寻过你,他为何没与我提此事。” “恐怕他不知道该怎样与你开口吧。”尤谒说后,段亦忱看向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什么事,有什么不能开口的,不就是想要让我帮忙联系魔界的事吗。” 段亦忱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她看着尤谒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很别扭,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的面对面说呢。 “不是这事。”尤谒回她道。 段亦忱更是奇怪,那眼下,除了这件事,还能有别的事吗? 段亦忱疑惑地问道:“那是?” “亦忱,我想问你,你讨厌我吗?”尤谒平静的声音传来。 “当然不!”段亦忱肯定又快速的回他,同时心底开始犯嘀咕,这神仙好好的,是怎么了。 “那你愿意同我在一吗?”尤谒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段亦忱很是不解,不明白这位自卑的小半神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莫名其妙的说这么废话。 “你知道段伯父昨日与我说了什么吗?” “当然不知道,怎么啦你,别卖关子,有话直说好不!”段亦忱又气又笑。 “伯父说你我男女本就有别,却终日混在一起,这样做实属不妥……” “啊?我爹居然有闲心管这个,他让你干嘛?让你以后每次找我都带着玄乐?” 尤谒有些愠怒,转过身来,双手搭在段亦忱肩上说道:“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妥带上玄乐做什么?伯父问我是否有意娶你!”尤谒说完话后连忙转身。 “哈?天下都打成什么样了,我爹居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个?” 段亦忱顿时惊讶的不知说些什么,赶忙用战事叉开话题。 “你就说你嫁不嫁吧!”尤谒话语直接。 “嫁!打完就嫁!”段亦忱回的直接。 这种事,好不好意思不都是要面对么,扭扭捏捏也解决不了。 尤谒回身,脸上洋溢着暖阳般的笑容,不知道是太阳晃得,还是他自己红了脸。他看着段亦忱笑着说道:“你嫁就好!” 段亦忱转身进屋,边走边说,“我爹都说了,咱俩没日没夜的在一起,恐怕别人也都看到了,我若不嫁你,还有人要了吗?” 段亦忱无奈着笑道。 “啊?”尤谒震惊。 “啊什么啊。带我去趟魔界吧,心情不好,去散散心吧!” 好,尤谒跟在她的身后。 “有什么要带的吗?” “除了你,没别的了。”段亦忱看他回道。 “好。” 尤谒的话音刚落,两人就落到了一片河边的草地上。 天空遮挡着黑丝绒夜幕,像是黄昏落日刚尽,星光点点,却并不闪亮。 “魔界的天黑得这么早啊!”段亦忱叹道。 尤谒歪脸看她回道:“魔界无日无夜。” “魔界的星辰却在身边,触手可及。”段亦忱伸手触摸身旁随风飘扬的星辰笑着说道。 “这样的景色你喜欢就好,喜欢我可以带你常来!” 尤谒望着段亦忱,忽然想起魔界的妖魔鬼怪们可从没心思欣赏这等美景。 “对了,有件事,还要请你魔界的朋友帮忙。”段亦忱拉着尤谒的袖子说道。 尤谒用手触了下她头边飘过的星辰问道:“何事?” “关于忱寰一事,你可打探到了什么,父亲和姑母早已怀疑忱寰不再是他自己,他虽然看起来还是忱寰,可内心却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事确实寻到了点线索,应是魔界的一种傀儡之术,名曰‘换魂’。”尤谒说罢看着段亦忱,只见她眉眼低垂。 “换魂?竟然是这个原因,是魔界的秘术吗?”段亦忱抬头望着他。 “是,只是解除方法并未寻到。魔界有擅长这种事情的魔族,我去打探一下,找到是谁做的告诉你。” “那,忱寰哥的魂魄还会回来吗?”段亦忱眉头紧蹙。 “这,就得看他原来的魂做什么去了,一般未到阳寿的魂魄阴灵之地是不会收的。” “阴灵之地?”段亦忱凝眉看向尤谒。 “就是人类去世之后,魂魄要去的魔界之地。” “原是这样,未曾想过魔界竟也会分区,是像央国这样分地盘管理吗?”段亦忱浅笑,抬头时的眼神与尤谒相撞。 “那是当然,不然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魔界该如何掌管。” 尤谒说罢,轻轻地拍了拍段亦忱的头。 这时尤谒的右手忽然颤抖,他像从前那样,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缓过神来眉头紧锁,对着段亦忱说道,“弩燎有事,我们过去一趟。” “好。”还没等段亦忱的话音落下。她便和尤谒落在了一片黑竹林。 弩燎身着黑衣,轮廓硬朗,姿态冷傲。看到段亦忱时沉着的脸忽然放松,他走过来问道,“你是人吗?帮我照顾下菲宫可好?” 段亦忱震惊,上次那个傲慢的冷漠的魔界王子此刻的眼里竟然满是焦急,和她说话的语气居然有一种请求之意。 他双手搭在段亦忱的肩头,双眉紧皱,眼中含泪。 “她在哪?” 弩燎拉起她的衣袖,一晃之间,便到了一处门前。 弩燎对她说道:“我有事急需去办,菲宫惧怕魔界之人,只能将她交你照看,拜托。” 说罢,还未等段亦忱回话,便消失不见。 段亦忱走进室内,只见地上蹲坐一名身着琥珀色缎袍的女孩,发丝有些凌乱,手中拿着一种草药在吃。 段亦忱看去,她吃的正是人界可解百毒的龙铃草。 段亦忱轻轻问道:“龙铃草好吃吗?” 女子抬头看向段亦忱,眼里噙着泪水,段亦忱一惊,好美的一张脸,梨花带雨,脸上和身上还有许多污渍。 “你别过来。我可是被疯狗咬过的,是魔界的疯狗呢,小心我发疯把你咬了。”女子伸出手阻止段亦忱。 段亦忱有点拘谨的站在原地,轻声安慰她道。 “疯狗会有人去收拾的,我也是人,你不用怕我,我也不怕你,我们都不会变成疯狗。现在先去洗掉疯狗咬出的伤口可好?” 女子依旧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段亦忱看她许是感到寒凉,便从床上抱下被子,为她围上。 触碰她时,女子忽然惊叫起来,段亦忱赶快用被子将她围住,并抱住她安慰。 “不怕,不怕,我也是人。你不用怕,我在你身旁,会保护你。” 女孩像是听懂了一般,安静了许久,轻轻问了句:“殿下呢?” 段亦忱把头靠在她的身上,慢慢说道:“殿下见你受惊,去抓疯狗了,他会杀光它们,以后,没有人敢再害你。” “殿下会为了我杀疯狗吗?”女孩细小的声音问道。 “会的,殿下为了你,什么都会的。他知道我是人,为了让我来陪你还求了我呢。你看,殿下为了你,什么都会做的。” 段亦忱说罢,女子的神情柔了些许,看上去不在警惕。 “殿下为了我……”女子小声地自言自语。 “殿下就是为了你,你是叫菲宫么?” 段亦忱看着女孩的侧脸说道,不禁在心里感叹,魔界竟有如此尤物,比苏家姐妹们都美。怪不得会得到弩燎的如此恋爱。 毕竟在段亦忱心里,尤谒和弩燎这等人物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我叫佐菲宫,是不是很难听?” 佐菲宫的的嘴角终于露出浅淡的弧度。 “不难听,名字就是个称呼而已。不过你的名字听起来是有寓意的吧。” “算不上是什么寓意,就是父亲姓佐,母亲的字是菲,偏偏我又是在蒸山的明宫中出生,便起了个这么怪异的名字。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佐菲宫望向段亦忱明亮的双眼。 “段亦忱。” “你是皇族人?”在央国,听到姓氏便知此人出身不凡。 “嗯,算是吧。”段亦忱点了点头。 “那你的名字更是有大来头了!”佐菲宫眼里满是好奇。 “这点我原来的想法还真和你一样,我觉得我们段家家大业大,起的名字肯定很有讲究,于是便问父亲我名字的涵义。 可是他愣在那里,思索了半晌,居然就回了我俩字‘忘了!’你能想象的到我的那种失落吗?” 段亦忱说罢,与佐菲宫相视而笑。 “或许是有什么原因让他当时不想告诉你呢,你没问过其他人吗?” “当然问过,我问过祖父,祖父说是因为我们段家这一辈就犯这个亦字,恰巧母亲名唤忱倩,便为我起了这个名字。 说来也很简单。” 两个女孩说着,笑了起来。 101.柏家主城毁于洪水 亦忱和菲宫在晾晒着魔界的草药。 “此处的草药真是奇怪,长成这般模样。”段亦忱甚少来魔界,对于魔界之物自是新奇。 “就是,如若在人界的哪座山,我研究了如此多的草药,还能整理成册,供他人查看。只可惜魔界的草药,只长在魔界,编辑成册人也用不了。”菲宫一边挑着草药,一边说道。 “你有想过在这里会待多久吗?”段亦忱轻挑眉稍,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她知道,佐菲宫并不属于这里。 “以前每天都幻想着回去,后来结识了殿下,他对我越来越好,现在的我早已将这里视为归宿,殿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段亦忱注意到,每当佐菲宫提到弩燎,她的脸上都会升起一团暖阳,仿佛那个人带给她的温暖一般。 “不回去也好,央国境内一团糟,很多时候还需要你家殿下帮忙解决。” 段亦忱想到此,忽而想起尤谒弩燎等人已是离去多时。 她和菲宫相遇以后,已吃了三四顿饭又睡了一觉,虽是分不清时日,但感觉应是过了两日。 “央国的事,来的时候听说过一些。”佐菲宫正为草药做着记录,听及此处,抬眼看向段亦忱。 段亦忱歪头看向佐菲宫,笑着问道:“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我是今年人界祭献到魔界的。你可曾听说过?魔界太子近几年向人界讨要少女为祭品。 那些送到魔界太子手里的,恐怕早已没命。我幸好被分给殿下,得以保全性命。” “略有耳闻。听闻魔界太子好色,可是你这么美,魔界太子又怎会拱手相让?” “略施小计而已,让自己丑了一段日子。”佐菲宫说罢,明亮的双眼望向段亦忱。 “厉害,能瞒得过魔界。” “多亏了医族的圣山草药,不然我可能在路上便被驾车的龙给吃了。”佐菲宫说到此,不禁打了个寒颤。 “驾车的龙?魔界猛兽?”段亦忱惊异。 “是啊,听说魔界猛兽众多,魔界的贵族之所以权高,还因为他们掌管着魔界的镇地之兽,焰龙。” “焰龙,可是知道它在何地?”段亦忱看着佐菲宫放下手中的草药。 “据说是在魔宫正宫之处。它是守着魔界焰池的一种龙,它们的火焰可以吞噬一切。”佐菲宫歪着头说到。 段亦忱坐在旁边,双手拄腮看她。 “怪不得魔界称霸地界,原来是有怪物相助!”段亦忱无奈地叹道。 “在魔界面前,人过于渺小。不过听说魔界与人界之间距离遥远,且魔界多数妖魔惧光,所以想攻击人界,也不容易。” “魔界惧光?”段亦忱惊讶。 “当然了,这个我们的故事里也讲过,鬼怕阳光,魔界的妖魔鬼怪多少都会怕阳光的。” “我还以为故事里都是瞎扯呢!”段亦忱摇了摇头,随即起身,踱着步子,想些什么。 续又问佐菲宫道:“你的意思,白天妖魔无法在人界活动呗?” “大多数,不乏有例外的。比如一些比较厉害的贵族或者是被施了控的魔军,他们就不会畏惧阳光。”佐菲宫说罢,看了眼亦忱,琢磨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正当二人说着,尤谒和弩燎回来了。 一缕黑烟落在佐菲宫身旁,弩燎从身后抱住她,“恶犬已除,从此你不必再惧怕。” 佐菲宫僵着身子,她的目光向后瞥去,轻柔地问道,“你没受伤吧?不用担心我,我有亦忱陪伴。” 谁都听的出来,言外之意是这还有其他人呢。 段亦忱马上对尤谒和灵垣使个眼神,边向洞外走边说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嗳?没用膳呢吧,是不是饿了,我们下山去前殿吃点什么吧,魔界的饭其实也蛮好吃的。” 三人就这样走出了山洞,留他们二人在那里。 “你们杀了恶犬的主人,是谁?”段亦忱看向尤谒。 “魔界的太子,弩烤。” 段亦忱慢下步子,跟在尤谒和灵垣身后,看着他俩若无其事的背影,无奈叹道,“你们,你们竟然做出了撼动魔界的大事!” 灵垣站住,愣了一下,回头对段亦忱说道:“太子的死在我们计划之中。” 段亦忱一时惊异,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随着他们下山而去。 灵垣小声问向尤谒,“这位人界女子是你的什么人?” 尤谒回他,“未过门的妻子。” “日子定了吗?” “还没,把人界的战乱平后再说。” “也好,免得被敌人扫兴。” 段亦忱跟在他们身后,没想到身穿青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只会作战的灵垣,居然也有好奇这种问题的时候。 “那你呢?”尤谒看向灵垣。 “我什么?”灵垣惊异。 “你不是也到了成婚的年龄吗?” “婚配之事啊!我是双煞之一,我的雌煞在人界执行任务,等她回来,介绍给你们认识。她的魔力,真是了得,算得上是魔界最猛的女将!” 瞧着灵垣挑眉仰脸的骄傲神情,想必他的雌煞是个魔力高强之人,不知这位魔界女将,会是哪般模样。 “舅母最近怎样?此时魔后还不知太子被害吧?”尤谒驻足,看向灵垣。 “魔后早晚会发现,至于姑母那里,不必担心,现在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毕竟我们一直都在暗处。 至于夜王弩欧是否会发现,我们日后行动还需小心。” 这时尤谒忽然转身,对段亦忱说道:“对了,稍后我们还需去趟人界。” “你们去哪?能否带上我和菲宫?她很久没回人界了。” 段亦忱看向尤谒,眸内入水般清澈。 “可以,不过此次时间较长,因不知西境的具体状况,我们需要过去查探。” 随即,尤谒继续对灵垣说道,“听闻夜王又派手下混入西境,此时西境再次陷入混乱。” “那就先除了他的手下,最后留他孤身一人,也好处理。”灵垣说着,三人已经走到了山下殿堂。 三人坐于亭内,灵垣唤来侍女准备饭菜,并嘱咐要人类可食。侍女离去,他看向尤谒。 “对了,还有一事忘记问你。人界皇帝自从妃子去世以后就像是换一个,行为方式与曾经大有不同,你知道这是何种秘术所为吗?”尤谒凝眉瞧向灵垣。 “你说的,像是被换了魂一般吧!” “正是。” “应该是蚩宫家族所为,他们擅长操控,魔界最厉害的控偶师便是浮清。 若你说人界皇帝像是被换了魂,应是浮清所为,他为夜王做事。”灵垣说罢,啧啧叹着,浮清那位魔头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浮清?”尤谒双目怒瞪。 “浮清?百花楼那位……”段亦忱也很无奈。 “可恶!”尤谒说罢,面露青筋,握紧拳头。 此时弩燎和佐菲宫赶来,用过膳后,几人一同前往西境。 到了西阳城前,见到城墙下密密麻麻一片黑点,好似聚集了很多人。 “那是?”段亦忱惊诧。 “好像是流民。”灵垣说道。 段亦忱忙向人群扑去,她赶到时,只见人们浑身沾着黄泥,疲惫不堪,惊魂未定。 哭喊哀号声不绝于耳,满地之人皆是垂头丧气。 看着他们的样子,段亦忱从人群中穿过,哽住了喉。 段亦忱向西阳城走近,听见城内传来滚滚涛声,大水漫过城墙向外翻涌,城门已经关闭,翻越城墙的泥水里时不时冲出尸体。 西阳城像是一个大盆般的困住城内的水,段亦忱往前走,忽然感觉步伐沉重,低头一看,稀泥将她黏住。 “亦忱?是你吗?亦忱?”段亦忱顺着声音望去,见到风兮抱着孤烟向她赶来。 “风兮,你活着,幸好你还活着。”亦忱望向风兮,同时也看到了她身后的翱渊。 段亦忱抱过孤烟,他的小脑袋像个拨浪鼓,一会儿看看段亦忱身后的人,一会儿看看风兮。 “此地怎会发生洪水?还有别人的事?”段亦忱看向风兮。 “柏家也被赵家算计了。赵军先是进攻附近的城池,我和翱渊带兵迎战。 谁曾想我们眼看着要获胜,就听说清莲山爆发了山洪,西阳城遇难,我们回来时,已经这样。” “为何将城门关闭?”段亦忱疑惑。 “当时有很多正在逃亡的百姓,山洪是从里到外爆发,便用城门拦了一道,给逃亡的百姓争取时间。”翱渊看向段亦忱。 此时尤谒和灵垣赶到,菲宫紧随他们身后,看向风兮等人说道,“天灾常常伴有时疫,接下来要谨慎时疫的爆发。” 段亦忱看向翱渊,毕竟,他更了解西境。 “我会通知附近的城送物资过来,此地先搭建临时休息处,等到洪水从西阳城流尽,再考虑重建家园一事。” 弩燎看着西阳城的方向问翱渊道,“城内爆发山洪,这山洪是从何而来?” “西边的清莲山,本来群山围困着况海湖。 西阳城的城河,是况海湖的湖水从清莲山的缝隙之中流出形成。这回山洪,应是有人破坏了清莲山的阻隔,导致山内湖水涌出,爆发成了这次的山洪,而排水的河道又被阻挡……”翱渊看向弩燎。 “既然是山体被破坏,短时间内西阳城回不去了。只能在附近安全之处重新安家。” 听弩燎如此说到,翱渊看向西阳城,心中愧对柏家。 “柏家其他人呢?”段亦忱望向翱渊,似已看出他的心思。 “全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被水冲到哪去了。”风兮耷拉着眉眼回道。 段亦忱听此,不禁心口发闷,想起曾经走过黄土桥时眼里的幻像。 现在,一切都已变成现实,可怕的现实,令人心痛的现实。 102.战车 旧历:央历158年 因西阳城短期内无法再建,众人只有带着百姓迁移致附近的泊西城。 段亦忱坐在土坡上看翱渊在操练兵,他们来到泊西城已有数日,赵家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此时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若是他们发兵去攻打赵家的领地,目前尚不知对方的守城敌数为多少,贸然前去,定是不妥。 段亦忱一边看着他们操练,一边想起了曾经洛先生教她兵书里的一段话。实际作战中用兵的原则是: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 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敌军各个击破。 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与敌交战。所以,实力弱小的一方若死拼固守,那就会成为强大敌人的俘虏。 现在附近的兵力是三万,也就是说要确定赵家守城人员低于六千,攻城方才有胜算。可是赵军实力过人,赵家将领又善诈,柏家军力又远不如赵家军力,这该如何是好。 其实这些问题本不该段亦忱这种女人来操心,她非将非侯,也没什么资格管理人家的军队。 但是段亦忱的心里却和所有的将领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国不能亡,但是这个目标过于高远,就央国目前的状态,想要做到很难。 还有,想到了国不能亡,段亦忱便想到了忱寰和浮清,她想再见浮清一面,想知道要怎样,浮清才肯放弃对忱寰的操控。 君主被人操控,这个国家还有比此更危险的境遇吗?这完全是受于他人的统治。 现在的央国啊,究竟能算作是谁的央国呢?以前各大家族虽是经常有纠纷,但都是意思一下,军队列出,谈判谈判,就解决了。 可是自从赵家强大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赵家心狠手辣,所到之地,生灵涂炭,其他家族哪里经历过这些,几仗下来,各大家族均被灭亡。 弩燎和尤谒在帐内议事,段亦忱终于看到灵垣有空,便匆匆跑去找他。 “灵垣先生,有个事麻烦问你下可否方便?” “哦,是段姑娘,”灵垣还在愣神,忽听段亦忱在叫他,吓了一跳,继续说道,“不用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问。” “你知道怎么能找到蚩宫家族的浮清吗?”段亦忱用手挡嘴小声问道。 灵垣小心翼翼凑近段亦忱说道,“你找他做甚么?此人风流成性!就算是没什么事也要小心名声被毁!” 段亦忱听到灵垣这话,真想拍他一巴掌,可谈话还得继续,“我兄长被他操控,我想救我兄长。” “这个嘛……”灵垣终于不再像做贼一样说话,但是声音依旧很小,“我倒是能让你找到他,但你怎么确定他会听你的呢?还有此事最好告知尤谒,毕竟浮清那等人物……若是尤谒不知晓此事,我觉得对不起他。” 段亦忱小声哀求,“好,我日后一定如实告知尤谒,但你先告诉我怎样去找浮清。” 灵垣在手上写出了答案。 “好……”段亦忱看后便转身离开。 她一边想着灵垣说的话,一边往自己寝帐走,忽见几个士兵推搡着一个瘦小的士兵。 军营里霸凌是常事,谁都知道,那是新兵必经历的过程,但是眼前的这名小士兵,手中的东西却吸引了段亦忱的注意。 “发生了什么?”段亦忱看着那几个老兵问道。 “段小姐,这家伙娘们唧唧的,什么都做不好。天天就偷着削木头,还说有想法要和将军说。 你说,就他这样的,配和翱渊将军说话吗?” 段亦忱看着讲话的士兵,只见他眉眼间全是对瘦小士兵的蔑视。 再看看被欺负的士兵,身材瘦小,驼着背耷拉着脑袋,低眉顺眼的受气样,想必翱渊也不会搭理这样的士兵。 段亦忱对老兵说道:“他确实不适合同你们一同上战场,这人我先领走,你们一会操练时若翱渊问到,就说人在我这。” 段亦忱说着,瞄了一眼那瘦小的士兵,对他说道:“你跟我来。” 小士兵不认识段亦忱,有些犹豫。老兵对他说道:“跟段姑娘去吧,翱渊将军和柏将军都得敬她几分,你还想什么呢。” 那小个子兵便跟在了段亦忱的身后,段亦忱将他带到器械处,看着他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将那像是玩具一般的东西递过来说道,“禀段姑娘,是战车。” “战车?”段亦忱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说道,“讲讲你这个战车,怎么用。” 小士兵一边拆开小玩意,一边介绍它的作用,“这个主要由三人乘坐,其中一人驾驶,两人管弩箭,弩箭可以射向三个方向……” 段亦忱听他讲述,又看着这个小战车,眼前一亮。问他道,“你为何想到了弩?” “小的听闻赵家军队体力过人,身手敏捷,极善近战,这样,我们的军队便没了优势。同时,也听骑兵的战士们说过,赵家的军队很难被箭击中,我便研究了他们的铠甲,段姑娘你看。” 他说着,便去旁边的物品堆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拿着件赵军的铠甲,还有一弓一弩跑了过来。 “段姑娘你看,赵军身着的铠甲是犀兽皮与铁片相接。”他说着,将铠甲挂于远处的木杆上,又跑了回来。 “你看我们的箭。”小士兵说着,对着那铠甲射了一箭。 他的箭法还算精准,射中了兽皮之处,但是箭触到皮甲的那一刻,如触硬物般的掉落下来,随后,他又用弩对着皮甲射了一箭。 皮甲未见怎样,但是挂着皮甲的木头顿时木屑四溅。 小士兵拿回皮甲,只见弓箭所触之处,皮甲只是轻微破损,而弩箭所触之处,像是有人用尖锤猛砸过一般,犀皮之处残破,铁甲处严重变形。 再看那木头上的痕迹,若换作人,被弩箭射后,就算不死,也会内脏出血,难以存活。 小士兵继续说道,“这个战车,便可以连发弩箭,车身虽大,但是里面装的,全是箭,每次可以五只连射。” “可是,只有两人能忙得过来上箭吗?”段亦忱抬了抬眼看向小士兵。 “他们不用装箭,箭自动上,他们只需控制方向即可。“士兵说着,手指拨弄着车里的一根小触手,小车外面连接的射箭口方向也随之变换。 段亦忱看着,不禁感到欣慰。 103.求于浮清 “你这需要的木材不少吧。”段亦忱转而有些担忧。 “西行百里左右,便是柏家封地上的大林木厂,里面的木材足够用了。”小士兵说道。 段亦忱摇头一哂道:“这你都知道?” 小士兵说道:“既然我设计了它,自然考虑的是真正可实行之处。西行有木材,南处有铁匠,这战车要用的材料附近都有,差的就是做个样车进行试验,具体作战效果,那就要看样车了。” 段亦忱看着他的样子,说道:“那,这个艰巨的任务便交给你了,你先联系他们做个样车我来瞧瞧,所用钱款记在这个牌上。” 说着,扔给小士兵一块拳头大小的椭圆形木牌,上面刻着段字,那是段家用来买大件物品的记账牌。段亦忱当年就是用它买的海棠林附近的府邸。 忽然她想起来还不知道这小士兵叫什么呢,“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禀段小姐,小的本无名字,因是当年上元节被柏老爷在庙附近捡来,叫我上元即可。” “上元,也不难听,挺好记的!上元,你做样车需要多久?” “那得看有多少人愿意帮我……” “你走我账,能找到多少人,就用多少人,你可先到钱庄,告知他们此为柏家所用。大概需要多久?” 段亦忱忽然想起自己在央国已是罪人,段家的名牌定会不再奏效,但是柏家之地,若是和柏家交情好的,定会以此给柏老爷个面子,这样的话,这笔钱便算是她向柏家借的。 “若是所用银两充足,一周即成!”上元兴奋得说道。 “好,尽快!”段亦忱说罢,转身离开,留上元在那里喜笑颜开。 段亦忱边走便想,若是实验成了,大批的战车定会花费不少。 但段亦忱无心考虑太多钱的事,现在重要的事是去找浮清,解决忱寰被控一事,其实能不能成她心里也没底。 “这事要是让尤谒知道了,非恨死我不可。”灵垣被段亦忱拉着袖子时一脸无奈。 可段亦忱也没办法,她认识的人中了解魔界的就这几位,弩燎和尤谒。 弩燎免提,尤谒对浮清厌恶至极,只有灵垣看上去还算好说话。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的。”段亦忱小声安慰他,她清楚以尤谒的宽仁,定不会埋怨灵垣。 灵垣没办法,只有和她一同传送到浮清的宫殿外,“里面有结界,用不了传送术,我在这里等你。”灵垣指着墙内的宫殿对她说道。 “好,等我。”段亦忱说罢便翻过围墙,穿越层层亭廊,来到了悬挂着一块紫色水晶盘的门前,此处便是灵垣所述的浮清住处。 她抬头仰望门梁上的水晶,里面除了自己的倒影,看不出什么特殊,便推门进入室内。 蹑手蹑脚关门,回头只见正厅堂中央摆着个一人高的青花瓷瓶,旁边是通向内间的门,其他地方便是一片空荡。 她继续向里走,穿过层层竹制的拉门隔间后为浮清就寝的内殿。 她刚迈步进去,便看到绸布水墨画屏风后的身影。 室内香烟袅袅,浮清飘逸的长发随风而舞,见他的第一面,段亦忱便觉得他的卷发有种西域之美。 段亦忱飞身跃入,想用玉笛威胁浮清,却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笛子还没掏出便被丝线缠住,自己像个前线傀儡一般悬在空中。 “所来何事?段小姐,见面就用武器,这不礼貌吧!”浮清半躺在床塌上,一只手肘拄着玉枕托腮,另一只操控着丝线,笑着睥睨段亦忱。 如此倨傲之人,又能有何办法。 “蚩宫殿主,别来无恙!听说您本领通天,现在正操控着央国的皇帝?”段亦忱开门见山。 “他是你皇兄吧?哦,对了,听说段姑娘可是央国的罪臣呢!”浮清嘴角轻扬,露出狡黠的笑容。 “拜您所赐呢,殿主,可否放过我们呢?”段亦忱浅笑。 浮清不置可否,只是手指轻轻动了几下,段亦忱便扑到他的身前,离他的脸只有一拳的距离。 “向来居高冷傲的殿主,您又何必与我们这群凡人一般见识呢?再说,您看着我这双诚恳的双眼,也该知道此时我求救的心有多诚!”段亦忱内心大惊,嘴上却不放弃。 浮清将她推离,自己起身坐到床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是你那皇兄自己要我操控他的。” “您所谓何意?我皇兄向来理智,为何要你操控?”段亦忱蹙眉看向面目冷清的浮清。 “你那痴情的皇兄没了老婆,烧血香,和蚩宫殿主请愿说他的肉体可做奉送,只要还他灵魂自由便可。”浮清伸着身子探向站在床边的段亦忱,仰头看着她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我皇兄自己不想活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便让你操控,来假装他还活着?”段亦忱惊讶。 “算你聪明,那小子当时死意已决,又烧了血香,我就只能答应他了。作为回报,我要用他的身子替我做事。” “那你,怎么能不再操控他?”段亦忱眉头轻蹙,心里知道,无论如何,原来的忱寰都回不来了。 “不操控?他现在只剩躯壳。不操控,就是一副尸体。” “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段亦忱蹙眉看向浮清。 浮清嘴角轻撇,“我可不白为别人做事。” “以后还你,现在,你先答应我好不好?”段亦忱在毫无把握地谈条件。 “你说,我得看看再同意。”浮清仰着脸看向一旁。 “你答应我,以后不再操控他。此前让他祭拜先皇,再和太后道个别。”段亦忱说着,便赤红了双眼。 “那是何必,还不如继续作下去,没人对他有好念想,死了岂不更简单?” “他,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又怎忍心见到国家亡在他的手里。”段亦忱一时哽咽,她低下头,长而舒软的睫毛半遮双眸。 在她眼里,忱寰始终是那个懂事孝顺的忱寰,他定是怕家人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才会想出此策。 他深知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那种痛苦他不想让母后承担。 可是,他又怎会料想得到,自己的主意,再一次深深的伤害了他最爱的家人。 看着陷入忧伤的段亦忱,浮清的睫毛垂了一垂,回道,“好,我答应你。” “那……”段亦忱不知该用何作为回报,一时有些惊异。 “要你为我做什么?现在还没想好。”浮清扬脸说道。 “只要不违背良心,定会在所不辞。”段亦忱低头看着他的双眸说道。 此时浮清松开了系在段亦忱身上的丝线。 “好,此事到此为止!我要歇息,你若不走,我就……” 未等浮清说完,段亦忱便慌张逃窜,冷清而空荡的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门前紫水晶盘里的影像在浮清的眼中一扫而过,段亦忱红色身影轻盈地翻过院墙,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浮清甩了甩长发,侧身躺下,嘴角微扬。 104.忱寰薨 段亦忱和灵垣回来,已是深夜,看不出个时辰,西境的时间向来模模糊糊,只见墨蓝色的空中玉盘高挂。 灵垣回了自己住处,段亦忱行至一棵胡杨树下,倚着树干望着天。或许,明日央国的皇帝就驾崩了吧! 央国的皇上明日身亡,而她的忱寰表哥,早已薨逝。 段亦忱仰望空中清冷零碎的繁星,心里想到此,眼前的繁星便开始变得模糊。 其实,央国这十几年就不太平,对不对?只是自己从小离家,进了水界那世外之地,忘却了这红尘本有的困扰。 翌日清晨,泊西城不像青城落霜,段亦忱走出帐外,感到干冷。 她拉了拉柔软的毛领,将下巴藏起。 抬头,忽见玄乐口吐云雾,从清冷的晨光中跑来。 “小姐,翱渊将军他们找您!” 段亦忱随玄乐而去,拉开帐帘,看到尤谒、翱渊、灵垣和弩燎都在。 “段小姐,魔界也出事了。”翱渊的声音冷静却急促。 “夜王弩欧原来一直在制祭血池,怪不得他要干预人界,发动战争。”灵垣看向段亦忱说道。 可是她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祭血池为何物。 “他要你们人界的血修炼一种魔功,练成后,恐怕天界都无人能敌。这祭血池一次需要耗尽万人之血,一次为一层,听说他现在只是蓄血,并未敢练功。”弩燎接道。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是把人先杀了,血留下,但是还没有练功?”段亦忱挑眉看向弩燎。 “正是,若是魔气不稳强行练功,会受血功反噬。所以他之前只是蓄血,先修魔气。待到魔气沉稳,血池蓄满,他再练功,方可成功。”弩燎看向众人。 段亦忱听后,抿嘴咬唇,看着他们几人。 说了这么多,究竟该如何制止他呢? 尤谒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说道,“我们这几日先行离去,打探蓄血池的下落,人界这边的事宜暂且交于你和翱渊处理。菲宫会留下来陪你,听说她医族人已经过来,会帮助治理央国的伤员。” 尤谒说着,走到段亦忱的身旁,手在她的肩上抬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灵垣看向他,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和段姑娘道个别为好,毕竟此番前去,不知归期。” 尤谒回头看向灵垣,点了点头,随后拉着段亦忱走向帐外。 尤谒与她行至营帐不远处的山丘上,俯瞰着整个大营。 “此仗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段亦忱叹道。 “魔界如果处理完毕,人界的战争就会尽早结束,赵家此时主要依附的就是夜王的势力。魔界给士兵以魔力,他们便比央国的其他家族善战。若是没了魔界相助,他们便好解决。”尤谒望着正在晨训的士兵与段亦忱说道。 她顺着他的目光而去,风兮此时正在军阵旁。风兮虽是未带过兵,但战术过人,且擅长操练。 “此地只是赵家的部分势力,西南之地还有柏家军在抵抗赵军。”段亦忱说道。 “南部?卓英的部落?”尤谒问道。 “再向南还有,是柏大少爷的人。” “那便好。”尤谒看向段亦忱,继续说道,“平了这次的央国战乱,天界会为我升神阶。到时三界都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你愿去哪,我们便能去哪。” 段亦忱笑着回他:“水界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若是洛先生和师尊们知道你我的关系,我想他们会非常欣慰。” “我已为你备好华裳。” 段亦忱莫名其妙,“什么华裳?” “我承诺令尊之事。”尤谒看向段亦忱,嘴角清扬。 这假装出来的笑容,却让他那颗石心颤抖。 段亦忱忽然转身笑道,“你不说,都快忙忘了。海棠林的逍遥日子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 “等战事结束就好了。”尤谒站在她的身后,安慰道。 段亦忱忽然觉得这个身躯,挡住了身后的寒风,即使没有拥抱,也让人倍感温暖。 话别之后,段亦忱望着尤谒下山的背影,不知他们此行的胜算有多大。 段亦忱向风兮走去,她迎面而笑。 “魔界此时也不安稳吧?小神仙要离开一阵?”风兮侧头看向段亦忱的眼眸。 冷风吹拂着风兮的面颊,她鼻尖微红,脸庞如透玉般泛着微红,羽扇般的长睫随着双眸转动而扇动,她微拉头纱,遮住了射入眼中的金阳。 “不知何时回来。”段亦忱轻叹口气。 “若是没有魔界,赵家想必也不会如此猖狂。”风兮看向队伍。 “魔界增强了赵家军队的战力,不然,凭着他们的封地,哪有什么资本在这造次。” “看来我们只有打败赵家,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风兮说罢,刚想去和士兵一同操练,便听到帐里的孤烟在唤她。 她们一同走进帐内,风兮笑着抱起孤烟,方才脸上的那种凌厉全然消散。 爱,对女人而言亦是一种良药。 尤谒等人离开的这段日子,段亦忱常在泊西城和西阳城间走动。 佐菲宫和医族人将洪水后的病情控制住,没有爆发瘟疫。 佐菲宫随后同段亦忱来到泊西城,泊西城虽是没有大的动乱,但是周围小战不断。 附近的百姓们经常受到赵家骑兵的侵扰。 每次规模不大,不到百人,东打一下,西撩一下。本来平静的日子被他们扰的惊恐不安。 泊西城内伤员不断,有了医族的人帮忙,菲宫也不至于分身乏术。 几日之后,上元这边的战车已经制成。银两充足的最大好处就是成事也快。 看样,虽然央国不再认段家,西境还是会给柏家和段家面子的。毕竟,钱到位了。 亦忱、翱渊、风兮和佐菲宫,还有十几名翱渊手下的大将一同站在阅兵台上观看。 只见长宽各一丈左右的方形战车驶入场内,几十丈外,是身着赵兵铠甲的草人。 战车转动,飞出的弩箭嗡嗡作响,一会的工夫,草人们的身上便插满箭枝。 “穿透力看起来还不错。”翱渊跑向附近的一个稻草人,战车停止射击,人们屏息看翱渊检查草人身上的弩箭。 他查看片刻后,跑回对段亦忱说道,“比我相像的效果要好,差的就是箭枝的数量。若是充足,便可不再惧怕赵军,因为他们多为步兵,有此弩箭,他们根本就近不了身。 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和他再说下,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能留意到此人。” 听到能为战争所用,亦忱欣慰一笑。 战车的任务依旧交给上元,他主管车的设计和制作,至于那些造车人的管理,翱渊已经安排了人手。 有了柏家军队的支持,战车的制作便不再用段亦忱操心。虽然,花的是她的钱。 段亦忱此刻正在赶往皇城,央国内的结界此刻越来越多,皇城内已经传来忱寰的死讯,奈何她无法立即飞身回去,只能快马而去。 在段亦忱的眼里,忱寰始终都是那个懂得体贴他人的表哥。 虽然他登上了皇位,可是在皇位之时的那个人终不是他。 段亦忱进了皇城,肃杀之气再次让她感到压抑。 短短几年之内,皇室之人接二连三的薨逝。这个国,说是穆家的,可穆家早已支离破碎。 赵家早已自立门户,不再附属央国。柏、何、王、苏等家族纷纷败落,族人尽散,百姓民不聊生。 是否举国哀悼看不到,毕竟全国战乱。 此时皇城一片素白,回想太子大婚之前,提前一两个月城里就透着喜庆的红,人们为了那场盛宴,忙活了两个月,可是谁知喜未到,丧先至。 回想忱寰的大婚当日,一片灰白,人们匆匆将喜布换成丧布。 段亦忱那时脑里一片空白。哀嚎声、哭骂声在耳边盘旋。 苏沪随身的丫鬟、侍卫纷纷入狱。各大家族本是千里随喜,结果成了千里奔丧。 段亦忱想不起太多的细节,只记得喜幡红绸瞬间被撤下,不时之后,天地素白。 看着现在眼前的景致,她便回想到了那日。 但此时此景,段亦忱虽是哀伤,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毕竟,这一天,迟早会到。 段亦忱进入皇宫,阳光依旧。 可是当她再次踏过白玉雕龙的甬道,只觉周身布满阴翳,不再感到阳光刺眼。 那光,似乎穿不透这笼罩在宫中的阴霾。 穿过楼宇亭廊,段亦忱已然不知所行之路是否正确,宫中一片死寂,竟然无人带段亦忱去往灵堂。 来到棺椁之前,段亦忱没有痛哭哀嚎,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那里的忱寰。 宫中只有她一人知道,其实,他早已躺在这里。 此时棺木旁边只有太后一人,段亦忱问向太后,“姑母,表哥临终前可有何交代?” 太后老泪纵横,她比上回见到时更加苍老。 “忱寰前几日忽然变了,那种感觉,就好似太子时期的寰儿又回来了。 我们开始还在惊喜,后来发现他竟然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后事。他撤出了段家的罪过,要我将兄长接回。可惜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某日黄昏,他竟然邀请我共用晚宴,一反常态的对我道谢。 翌日清晨,便听殿内传来消息,经多名太医确认,吾儿已经驾崩。”太后说到此处,泣不成声。 她才四十余几的年纪,却已两鬓斑白,满面愁纹,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我就说过,忱寰不是那样的孩子,谁知最后回来了,又彻底走了。”悲痛交加,她的呼吸缓慢,躺在藤椅上的样子让人悲恸。 该来的,终究会来。 段亦忱处理了忱寰的葬礼,央国举国哀悼。 其实,还哪有央国了,现在他们所守护的,便是段、柏、穆三家的土地。 此时穆家多处领地内王爷被俘。央国,已是破碎不堪。 段父被接回来陪伴太后,柏老爷在皇城料理东边的战乱。 段亦忱告别众人,只身回到西境。 西境之地战乱频发,从段亦忱回到皇城后,便听说赵家多次来犯泊西城,好在有翱渊和风兮,平息了这几场小战。 段亦忱在战乱之时和佐菲宫游走于各战场,管理医制,各地方均有医族人员守护。 上元的战车已开始大批制作,等到泊西城内制成三百辆战车,便可带兵攻打赵家的火阳城。 段亦忱和佐菲宫在各战地建立了乱民收留处,保护那些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人。 105.风兮遇刺 青鹤长老派萧瑟来寻段亦忱,让她速回智族。 段亦忱回到智族才知道,原来各长老不忍心看着她孤军奋战,便命智族的各位学徒去人界帮她处理央国一事。 段亦忱从智族的书城走出,身后高耸入天的楼阁渐渐模糊。 她带着智族的队伍,返回人界,脑里所有的智慧此时似乎全部化作乌有。心里想的,只有那一幅幅尸骨遍野,生灵涂炭的画面。 她将智族之人分布到人界的不同战场,苗迢和花钿樱在东境苏家地带,觅琳、乾元在青城附近,孔啸和夕云前往南境,年逸等人则北上守护。 将领们虽对于空降之人多有排斥,但是几场小仗下来,便对智族之人刮目相看。 他们增加了作战的速度,减少我方损伤,最大程度的击溃敌军。 每场战后会根据这回作战的情况总结经验,开始拟定下回的作战计划。 战争之后,所攻之地建立百姓管理机构,修缮因战争造成的城市损害。 甚至对于一些赋税过重之地减少徭役,并对百姓进行教育。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段亦忱也不记得这些事自己究竟做了多少,只是忽然有天发现,有些地方开始修建她的塑像,她和佐菲宫的所行之处,人民一片欢呼。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受到拥戴。 战车的数量已经足够攻打火阳城,段亦忱便和翱渊、风兮,率兵三万,战车三百攻向火阳城。 遥望火阳城的城墙,让她想起了被黄泥所埋的西阳城,热情的柏家族人。 现在的西阳城,犹如一片污泥,偶尔有人过去想挖出被埋于城下的财宝。而更多的人,只将那里当作是曾经的战场,那黄泥之下,是冤魂们无法再现的身躯。 战车轰隆而过,攻城车率先凿开了火阳城的城门,随后战士们相互厮杀,段亦忱只记得身边的战车缓慢的经过,所过之处,便是敌人的遍地尸骸。 火阳城似未受阻挠般攻入,拿下火阳城,便可攻入赵家老巢。 段亦忱昔日艳丽轻盈的红衣,早已换成轻便的铠甲,每次交战,肌肤与武器便叮当作响。感谢自己的玉肌铁骨,让她没有受到皮肉之苦。 而风兮,不知得了一种什么病,常常皮肤发痒,身上露出很多浅浅的胞,她经常搔抓,佐菲宫给她开了很多药,只是缓解,并未治愈。 “风兮姑娘的病症需要休息,只有充足的休息才能痊愈。”佐菲宫劝告风兮。 风兮病症是近几日作战所得,近日天气本就渐凉,附近的湿润之地甚至飘过雪花。风兮在攻城胜利后,才算是抽空套上了棉衣,有时间好好的睡一觉。 段亦忱遥望阅兵的翱渊,感觉这一切过得太快,以至于过于不真实。 尤谒自从走后,便音信全无。到现在,几个月有余。 孤烟眼看着长高了很多,段亦忱抱起孤烟,他如点漆的双眸炯炯地望着翱渊。 段亦忱和他说道,“你快点长大,就和翱渊将军一样高。” 孤烟看着她,笑着小脸在那嘟囔,“大大,大大。” 圆圆的小脑袋蹭了蹭段亦忱的衣袖。风兮还在帐内休息,她有近半月未合过眼,怪不得身体承受不住。 此时佐菲宫走了过来,“尤谒等人离去多时,你也没收到过消息?” 段亦忱摇摇头道,“杳无音讯。” “快回来了,快回来吧!” 佐菲宫说着,将头靠在段亦忱的肩头,弩燎不在的日子,段亦忱便成了她的另一种依靠。 翌日午时,风兮起身,感觉身体舒爽了很多,“此时感觉舒坦多了!谁能料到没休息好,居然生了这种怪病。” “以后就算战事吃紧,也要好好休息,不然哪有体力作战,长期不睡,鹰都受不了。”翱渊站在风兮身旁说道,同时伸手接住飞来的雄鹰。 “探子告诉我们今日小心被偷袭,有一小支赵家军队向我们袭来,人数不多,才几百人……” 翱渊不解,几百人的队伍到火阳城不就是白白送死么? “几百人来挠痒痒么?”风兮一嘲,笑道。 风兮见段亦忱还在城楼上,便去寻她。 军队修整几日,便要准备攻击下个地方。 “翱渊说有个百人军队近日来偷袭。”风兮对段亦忱笑道。 “赵家是怎么了?破罐子破摔了?”段亦忱抿嘴笑着摇头,不过既又说道,“我们还是小心些吧,别让他们毁坏粮草。” “也是,小心为妙。”风兮点头回道。 正说着段亦忱遥望远方,好像是尤谒等人骑马奔来,身后跟随百余名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 “这是,魔界的兵?”风兮看向段亦忱。 “不知道,但是……”段亦忱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队伍,有种怪异之感。为何尤谒等人不传送回来?遥望尤谒骑马向她奔来,她却站在这里,毫无喜悦之感。 “你愣什么呢?还不快去迎接。”风兮说罢便跑下城墙,跃上马身,“走啊!想什么呢?” 段亦忱远眺这支队伍。 “我先去替你迎接他们,你就在这平复下激动的心吧。”风兮的笑声淹没在马蹄声中。 “不要!” 段亦忱忽然大喊,可是风兮的马已经奔远,向那支队伍而去,他们的叫喊声淹没了段亦忱的声音。 这不是弩燎带领的魔军,前面的人不是尤谒。 段亦忱疯跑着追向风兮,那群人的马蹄声轰轰作响,仿若山石崩塌之势,这不是百人队伍该有的声音。 风兮停下马,对段亦忱呼喊片刻,奈何马蹄声将她的声音淹没。 段亦忱飞不过去,只有挥舞双臂让风兮赶快回来。 风兮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正要驱马返回。 突然,一根长钩飞来,穿透风兮右侧的琵琶骨,随后她被从马上拽下。 段亦忱猛扑过去想要拉住风兮,奈何两人相距甚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极速被拖走。 风兮满口满身的鲜血,她想要将钩子拔出,但是被拖拽疾行的身躯让她无法用力。 段亦忱连滚带爬追向风兮,只见滚滚的烟尘中她在摇晃着身躯挣扎。 此时,周围像是来了场风暴一般,飞扬的沙尘湮没了一切。 段亦忱随即陷入深度的昏迷。 106.孤烟进水界 待她醒来之时,遥见骑马向她飞奔的翱渊。 她从地上爬起,看向风兮被拖走的方向,空无一人,只有渗入黄沙的血迹。 段亦忱被抬回营帐之中,佐菲宫守在她的旁边。 佐菲宫还不知道,这短暂的一个时辰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风兮呢?”段亦忱抬头问向翱渊,只见翱渊低沉着头,沙哑着回道,“已派骑兵去寻,有血迹,会找到的。” 佐菲宫守在段亦忱身边,拭去她脸上的沙尘,段亦忱满面黄尘,只有纵横的泪痕之下露出白皙的肌肤。 佐菲宫想要安慰她,但是看着段亦忱的模样就能想到,风兮恐怕此次凶多吉少。 段亦忱眼里满是风兮离开之时的模样,浑身的血和着泥,琵琶骨处的翻露皮肉上沾满黄沙。 若不是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奋战,以风兮的体力和灵敏度绝不会被掳走。 段亦忱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帐顶,想不出究竟是何人可以假扮尤谒,抓走风兮。 此时佐菲宫听到帐外的响动,起身跑出帐外,可看到的一幕让她顿时呕吐。 草帘之上放的,除了衣脚和鞋子能看出是风兮,其他,已全然不见是个人,只有血肉模糊的一片。 佐菲宫蹲下身来,看着眼前已无人形的风兮,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她紧闭双唇,豆大的泪滴簌簌落下,两只手在风兮的身上举着,想要去抚摸她却无从下手,身子像筛糠一般瑟瑟发抖。 一定不能让段亦忱看到这样的风兮,就告诉她找到了风兮的尸体,一定不要让段亦忱看到,一定,不能,被她,看到…… 可是身后却传来了跌倒的声音。 不知何时段亦忱竟然自己跌跌撞撞的冲出帐来,看到了眼前的风兮。 段亦忱再次昏厥,不省人事。 尤谒和弩燎等人在当日的深夜归来,奈何重逢并未有喜悦之感。 佐菲宫虽是没有昏阙,但是伤心过度再加疲倦,头脑昏沉,便迷迷糊糊的睡了。 她睡着之时紧紧拉住段亦忱,段亦忱的手,坚硬,冰凉。 尤谒和弩燎来到床边,听翱渊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弩燎先是一愣,随后便陷入沉默。 尤谒以为来的是赵家的军队,至于为何会扮成他们的样子,图谋是什么,又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风兮,竟要她尸身尽碎,这些原因都想不到。 几日后,众人从风兮被害的伤痛中走出,尤谒伴在段亦忱的身边。 孤烟哭了几日也不见风兮妈妈回来,懂事的他便不再哭闹。 段亦忱告诉他要学会坚强,只有接受现实,不断努力,以后才能成为翱渊那样的英雄,为风兮妈妈报仇。 “我打算将孤烟送至洛先生处习武,你可否陪我送他去水界?”段亦忱看向尤谒。 “当然,离开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回来才知道你带来的智族之人,将失去的土地又夺了回来。” 段亦忱的心里,这些事带来的成就感已然消退。 失去的土地可以夺回,被抢走的东西可以抢回,可是那些因此丢了性命的人却永远无法回来。 她将头靠在尤谒的肩上,合上双目。 次日清晨,佐菲宫给孤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在给他穿衣时说着,“等你从水界回来的时候,就是个男子汉啦!男子汉要勇敢、坚强,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孤烟圆溜溜的大眼看着菲宫,又看向旁边的段亦忱,段亦忱抱过他来,“向菲宫姨娘道个别,再见她时,你就长成个男子汉了。” 小孤烟虽是不傻,但却语迟,只会偶尔冒几个词,他看着菲宫,摆摆手道,“姨娘,大大!” 佐菲宫冲他摆手,段亦忱带着东西抱着孤烟走出营帐,尤谒接过孤烟,拉着她一同回到水界。 他们传送至水界的结界之外时,听到附近树林里有响动。段亦忱和尤谒霎时警惕起来,寻找是何物发出的声音。 不时,树林里又传来沙沙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婴孩的啼哭声。 尤谒将孤烟递到段亦忱怀中,只身进树林里查看,过了一会,尤谒蹙眉抱出一小女孩。 “这孩子?”尤谒无奈摇了摇头。 “穿着凤色缎袍,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可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呢。”段亦忱也是疑惑。 战乱之时,孩子在边境地带生活已是不易。 此地通往水界,处于苏家和王家的交界地带。 但目前此地,仍是属于赵家。 为了安全起见,段亦忱和尤谒只有带着孩子快速离开此地。 进入结界内,顺着山路向上而行便可进入水界。 水界比黄土为主的火阳城奢华绚烂甚多,脚下是湖面,踏在上面虽有波纹却不会坠入湖中,墙壁像是层晶莹的水膜,碰触之时亦有清凉之感。 水界的大门是两根冲天的水柱,像是几股水流盘旋着汇聚而成,直冲天际。 周围一片如湖面般空旷平静的空地,行几十仗,便可见一瀑布飞空而下。 透过瀑布看到的,便是水界傍山而建的层层楼宇,它们全被遮挡在那瀑布之后,是建在瀑布后岩石间的空中楼阁。 孤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壮阔的景象,惊喜的四处张望,段亦忱带着他们穿过瀑布之帘。 瀑布虽看上去水流湍急,但是穿过瀑布之帘时竟无一人湿身,那瀑布更像是幻影一般。 他们顺着高耸的白玉石天梯,登上最中央的正殿,楼阁都是蓝白相间的颜色,遥望而去像是绘于蓝天之上的幻影。 走进殿堂,只见那传说中的鲛人之王洛先生一袭浅靛色缎袍,上面的缎纹如水波般粼粼。 “师尊,我在西境的情况想必您曾听说过,徒儿有个不情之请,想把这个孩子托付给您培养。”段亦忱将孤烟拉至洛先生的面前。 洛先生轻抚孤烟的头,说道,“你大可放心,我定会用心培养此子。但是,那个孩子又是谁?” 洛先生说着,抱过段亦忱怀里的小女孩。 只见她双眸入水,睫毛浓密纤长,皮肤白皙通透。 洛先生一时慌了神,看了看段亦忱,又看了看尤谒,又看看这个孩子。 “不是,不是,这个孩子是在山下树林里捡的!”段亦忱马上和洛先生解释道。 洛先生看着女孩干净整洁的绣花小缎袍,又看了眼穿着朴素的孤烟,顿时皱起了眉,“这么巧?你们刚好在山下捡到了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就这么巧,正好碰到她。”尤谒一时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这女孩去哪?你们四处征战,总不能带着孩子吧。”洛先生抬眼看向二人。 “女孩也拜托您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洛先生一脸狐疑,看了看二人,没有说话,抱着女孩拉着孤烟向内殿走去。 “他们去……”尤谒看着洛先生的背影问道。 “给孩子们换身衣服,喂些食物。”段亦忱回道。 将两个孩子安排妥当以后,段亦忱便同尤谒离开,回到火阳城。 下山以后,尤谒见她心情不佳,便想着带她散散心。 两人漫步在火阳城旁,秋风萧瑟,片片黄叶随风而舞,像极了段亦忱飘忽不定的心思。 “还记得当年在水界的场景吗?”尤谒看向她。 “记得,当年也是四五岁左右过去的,每天都睡不饱。 刚到那时天天哭闹,后来渐渐习惯了。 洛先生非常严格,我要在规定的时间里从山下挑水,时间过了便要重挑一担。 那地方的后山不同于前院,后山是长满了青苔的石阶,又湿又滑,我常常摔倒,一摔倒,水就撒没了,还得重新去挑。 自己那时经常哭鼻子,不明白洛先生为何要这般折磨我。后来自己掌握了平衡和速度,不再担心摔跤把水洒出。 现在回想,那时洛先生是在磨练我的心性吧。” 尤谒看着她在湖水中的倒影,轻声的说道,“也是因为他,才有了现在的你。” 107.埋伏夜王 段亦忱与尤谒回了城内,便跟随灵垣等人来到魔界。听闻夜王近日有情况,也许此次就是歼灭他的最好时机。 段亦忱看向灵垣身边的女人,原来这位就是双煞之一,他的雌煞赤炎。 此女子看起来与灵垣的年纪相仿,但是眉眼间透着一丝冷傲和凶狠,浓眉清扬,面无暖意,鼻梁高挺,脸颊清瘦。有种一言不合,就会杀人感觉。 实际上,她的确如此。方才不知哪个魔兵,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她便用手中冒着火焰的赤色弯刀抹了他的脖子。 出手之迅疾,未待他人反应过来,便只见魔军的尸首画作黑烟消失了。 而她,轻描淡写的擦了下刀,仿佛杀死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待宰的禽兽。 怎可以如此的草菅人命?可这毕竟不是人界,段亦忱也管不了她。 段亦忱看向灵垣,小声说道,“你的雌煞比你凶残啊!” 灵垣望向正在擦刀的雌煞说道,“赤炎,这位是火神的未婚妻,人界的段小姐。” 让段亦忱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看来高傲狠毒的女人,听完灵垣的介绍,竟然对她行了个礼,她亦按照样子回了过去。 虽是凶残,但现在毕竟是一条战线上的。 “弩欧的血池就在魔宫之心,想要捣毁,就只能过去。”弩燎看向众人说道。 段亦忱对魔界尚不了解,只与尤谒来过一趟,再就是进过浮清的寝殿,别的地方,从未去过。 她所能做的,就是跟在众人身后,听从弩燎的指挥。 佐菲宫也在她的身边,其实这种时刻不应该带着佐菲宫,毕竟她不会打斗,会给她带来危险。 但是据说魔心之处有一种赤色毒烟,也只有她擅长研究毒物,会有方法处理。 几人时而分头行动,时而又聚集到一起,反正就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 听闻此时魔界的兵,主要分布在赵家军队和魔心处。在赵家军队的不必在意,毕竟那是人界,他们就算是想帮夜王,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此一来,魔界的重头之战,便在魔心处。 众人几经打杀,终于赶到了魔心。 还未靠近,众人便感觉烧灼之气极重,血腥味伴随着浓烈的灼烧之感,向众人袭来,让人眼部肿胀,面部炽痛。 难道这附近有火焰之山?段亦忱疑惑着四处张望,随后,众人藏在几处零落的岩石之后。 所谓的魔宫地心,远远望去像是个长在魔界上的眼睛。凌乱的岩石堆积在最外侧,围成眼睑的形状。眼睑似长满了褶皱,这褶皱便是连绵围在四周的岩石山。 修建的玉石地面像是其中的眼白,而眼瞳处便是滚滚燃烧的魔心之火,此处既像是翻滚的血液,又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魔心处升起的红色烟雾有剧毒,吸入便会灼烧心肺而亡。”灵垣看向众人,轻声叮嘱。 段亦忱略有惊异,魔界难道不都是已死之人?为何会怕所谓的毒雾呢。 她们想要救人的地方,便是上眼睑处。 她们此时的藏身之地,位于下眼睑处。遥望上眼睑处,岩石山中有一道石门。 灵垣继续说道,“石门后的洞内,便是最后的两千人,夜王一共要用十万人的血汇入血池,进行血祭练就血功。此时他的魔力已是魔界最高,待到这些人的血全部汇入魔心,他便可进行修炼,修炼之时不得打扰,否则功亏一篑。” “所以,我们就是要趁他修炼最虚弱之时,对他进行攻击呗?”段亦忱看向弩燎。 “正是。”弩燎回话后,又看向血池之处。 那么她们此时要做的事,便是静等弩欧修炼。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他,何时为最虚弱之时呢?段亦忱心里疑问,正在此时,她看到弩燎、尤谒等人,都在望着山门前的一条水渠。 细小的沟渠从石门处一直汇到地心,想必洞内不知用什么方式,用奴隶取血,通过此沟渠,最后汇入魔心。 段亦忱心中痛骂,该死的夜王,为了自己练功,竟然不惜这么多人的性命。 要知道央国的皇城也就十万余人,那已经是央国现在最大的城。 如此看来,因弩欧蓄血池而死的人,足足一城。他是如何做到,将自己的成就凌驾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呢?难道魔王们就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吗? 魔界无日无夜,亦分不清时辰。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见到有赤色液体,从石缝中溢出。此时石门张口,原来石门之后是通向地下的暗道。 按理说人们被关在岩石下的地洞里,液体向下流动,为何从洞下蔓延到魔心沟渠里的液体,却是向高处流去呢?众人不解。 正望着,弩欧走出。 他身高七尺左右,看身形要比弩燎等人高大,脊背挺拔,仰首挺胸。鬓间略有银发,如焰火般的浓眉直烧至鬓角,眼神如猎鹰般阴鸷可怕。 虽然他没有看到这群入侵者,但就平常的目光,段亦忱便感觉芒刺在背。 此人,单凭外貌就知是不好对付的主。 只见夜王周身黑雾缭绕,双臂张开,如鹰展翅一般。他双目紧闭,仰面朝天,悬空于如眼瞳般的血池之上,周身亦有血红色的雾气缠绕。 片刻之后,他口诵咒语。咒语听起来像是嗡嗡的诵经声,但绝非诵经。因为咒语声传来之时,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这是在诵血咒,与此同时,洞中传来阵阵凄厉的哀嚎。千人的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纵然是段亦忱这种久经沙场的人也感到恐惧。 魔界的星辰依旧在周身缠绕,但此刻的冥火好似受惊一般,疯狂跳跃,整个魔界开始忽明忽暗,让人迷惑混乱。 这时,段亦忱听到眼睑状的山脉中,传来厮杀声,似是大军来袭。段亦忱等人看向弩燎,弩燎示意稍等,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等待着指令。 只听厮杀之声越来越近,段亦忱探看,原是一群蒙面的黑甲勇士,带着众多身着黑龙石甲的士兵在攻击魔军。 他们已经攻到了岩石山的附近,此时陆续有厮杀的士兵,进入到如眼白一般的白石空地之上。 夜王的魔军在眼白处的白石空地厮杀,而他的咒语声也越来越急促。 弩燎示意众人,可以行动,他们分别服下了,佐菲宫方才调配的药剂。霎时间,段亦忱觉得自己断了呼吸,但却不难受。 她方才回神,原是佐菲宫给各位的药剂,服用之后会断人气脉。可是,正常人应是没了气脉便亡,为何这服了草药的众人却无事呢? 现在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这些,因为弩燎、尤谒和灵垣已经向夜王扑去。 108.血池之战 段亦忱看向灵垣身边的女人,原来这位就是双煞之一,他的雌煞赤炎。 这女子看起来与自己的年纪相仿,但是眉眼间透着一丝冷傲和凶狠,浓眉清扬,面无暖意,鼻梁高挺,脸颊清瘦。有种一言不合,就会杀人感觉。 实际上,她的确如此。方才不知哪个魔兵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她便用手中冒着红色火焰的赤色弯刀抹了他的脖子。 动作之快,亦忱只见鲜血喷溅后那个魔军便倒在了那里。而她,面容平淡的擦了下刀,仿佛杀死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待宰的禽兽。 亦忱看向灵垣小声说道,“你的雌煞比你凶残啊!” 灵垣对她挤了下眼,望向正在擦刀的雌煞说道:“赤炎,这位是火神的未婚妻,人界的段小姐。” 让亦忱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看来高傲狠毒的女人,听完了灵垣的介绍,竟然用魔界的礼仪对她行了个礼,她亦按照样子回了过去。 虽是凶残,但还好是一条战线上的。 “弩欧的血池就在魔界的魔宫之心,我们要到那里才行。”弩燎说罢,看向众人。 亦忱听的一头雾水。 亦忱对魔界尚不了解,只是上次与尤谒来过,还是直接进过浮清的寝殿,别的地方,从未去过。亦忱只有随着众人一同前往。 菲宫也在她的身边,其实这种时刻不应该带着菲宫,毕竟她不会打斗,怕给她带来危险,但是听说魔心之处有一种赤色毒烟,想必她会有办法应付。 亦忱随着众人传送至魔界的不同地方,偶尔会冒出几个魔界的兵,但都不是这几人的对手。 听说,魔界现在的兵力主要分布在人界的赵家和魔心处。 当他们终于来到魔心处时,感觉烧灼之气极重,血腥味伴随着浓烈的灼烧之感。 这附近难道有火焰之山?亦忱疑惑的四处张望,她们藏在几处零落的岩石之后。 所谓的魔宫地心远远望去像是个长在魔界上的眼睛,凌乱的岩石堆积在山口的周围,围城眼睑的形状,眼睑似长满了褶皱,褶皱便是连绵围在周围的岩石山。 魔界修建的平台像是其中的眼白,而眼瞳处便是滚滚燃烧的魔心之火,魔心既像是翻滚的血液,又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魔心处升起的红色烟雾有剧毒,吸入便会灼烧心肺而亡。”灵垣小声对众人说道。 亦忱惊异着想到,你们魔界住的本来不就是已死之人,怎么还会怕所谓的毒雾呢。 她们要救的人所在的地方,便是上眼睑处。 此时,众人现在躲在了下眼睑处,遥望着上眼睑处的岩石中有一道石门。 灵垣低声说道:“石门后的洞内便是最后的两千人,夜王一共要用十万人的血汇入血池,进行血祭练就血功。 现在他的魔力已是魔界最高,待到这些人的血全部汇入魔心,他便可进行修炼,修炼之时不得打扰,否则功亏一篑。” “所以,我们就是要趁他修炼最虚弱之时对他进行攻击呗?”亦忱小声问道。 弩燎看向她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此时要做的事便是等待弩欧修炼。 但是,怎样才能知道他是否修炼了呢?亦忱蹙了蹙眉。 回头间,看见弩燎、尤谒等人一同望向石门前的一条沟渠。 细小的沟渠从石门处一直汇到了地心处,想必里面不知用什么方式,将人放血,然后流入这条条沟渠,最后汇入魔心。 残暴的夜王,为了自己练功,竟然迫害这么多人的性命,要知道央国的皇城也就十万余人,那已经是央国现在最大的城。 这样看来因弩欧蓄血池而死的人,足足一城,他可真下得了这种心。 亦忱在心里一遍遍地咒骂着心肠歹毒的弩欧。 魔界无日无夜,亦分不清时辰,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见到有丝丝血液从石缝中溢出,此时石门大开,原来石门之后是通向地下的暗道。 按理说人们被关在岩石下的地洞里,应该是血液向下流啊,为何这从洞下蔓延到魔心的沟渠里的血液却属倒流呢?众人不解。 此时,弩欧走出,他身高七尺左右,看身形要比弩燎等人高大,脊背挺拔,仰首挺胸。站在那里,有种君临天下之感。 鬓间略有银发,如焰火般的浓眉直烧至鬓角,眼神如鹰隼般犀利。 虽是他没有注意到众人,可是亦忱光是见那眼睛,便觉得芒刺在背,这个家伙,定不是好对付的主。 夜王周身黑雾缭绕,双臂张开,如鹰展翅一般,双目紧闭,仰面朝天。 他悬空在那如眼瞳般的血池之上,周身亦有血红色的雾气缠绕。 忽然之间,他口诵咒语,听起来像是嗡嗡的诵经声,但并非诵经。 因为咒语响起之时,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这是在诵血咒,与此同时,洞中传来阵阵凄厉的哀嚎,千人的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纵然是亦忱她们这种久经沙场的人也感到恐惧。 魔界的星辰依旧在周身缠绕,但此刻的冥火好似受惊一般,疯狂跳跃,整个魔界瞬间开始忽明忽暗,让人迷惑混乱。 这时亦忱听到如眼睑般形状的山石中传来了厮杀声,似是大军来袭。亦忱看向弩燎,弩燎示意稍等,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等待着指令。 只听厮杀之声越来越近,亦忱探看,原是一群蒙面的黑甲高手带着许多身着黑龙石甲的士兵在攻击魔军。 他们已经攻到了岩石山的附近。此刻,已有零散的正在厮杀的士兵进入到如眼白一般的白石空地之上。 士兵们在眼白处的白石空地厮杀,弩燎示意众人,开始行动。 他们分别服下了菲宫准备的一种怪草,霎时间,亦忱觉得自己好似断了呼吸,但却不难受。 她方才回神,原是菲宫给各位的草药服用之后断人气脉,可是,正常人应是没了气脉便亡,为何这服了草药的众人无事呢? 现在并没过多的时间考虑这些,因为弩燎、尤谒和灵垣已经向夜王扑去。 亦忱亦随他们而去,夜王依旧漂浮于血池之上,并未理会他们的攻击。 夜王周身赤黑交杂的雾像是气罩一般,将他护在中心。 尤谒燃着火焰的昆吾伞剑和弩燎黑色的晶石剑不断地向夜王的周身劈去,但丝毫都触及不到他。灵垣见状,便放弃强攻,对弩燎喊道:“我去拦截血池。” 他说着飞身攻向山洞,亦忱随他而去,山洞里的哀嚎声不断。 洞内一片漆黑,缓了一会,亦忱方才看懂,洞内的人们被置于深坑之中。 每个人都被割断了颈脉,现已有多人倒下,那些没有倒下的都蹲在地上,哭丧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人数众多,流出的血顺着光滑的青石沟渠,像那个血池有吸力一般,血液流向血池之中。 灵垣看向周围的墙壁,挥剑砍下岩石扔入那细小的沟渠,意图截住正在流动的血液。 亦忱和雌煞赤炎便来回将人们从深坑中带出,这群被困于山下深坑之中的人,因为劳累恐惧和饥饿,全都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甚至还有许多,已经死在坑中。 菲宫教那些爬出山洞的人如何止住颈部的流血,但是魔界开的伤口很大,很多人已是无法止血,无力回天。 亦忱带出的人越多,越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失望。这群人的似乎注定要丧于此,当她们还没带出多少人时,洞中死亡之人便有半数。 弩燎和尤谒不断地攻击夜王,再加上血液断流,终于让夜王有了一丝的晃动。 他睁开眼,犀利如刀锋一般的目光射向弩燎,浑厚如山河颤动般的嗓音怒斥着他:“混账,原来坏事的是你。” 说罢,便一掌刀劈向弩燎,弩燎侧身像身旁闪去,掌刀之风呼啸而过,劈向了远处的岩石之山,所触之处顿时山石崩塌,那座山訇然间被开了一道口子。 尤谒变得紧张,在夜王挥掌之时,猛举着伞剑向他砍去,所触黑色烟雾之时,如撞击巨钟,轰鸣之声响彻天际,他每砍一下,便会“嗡……”得响起钟声。 夜王并未携带武器,但是他的掌风足够弩燎和尤谒头大,魔力之高也使得他俩看去并不是他的对手。 三个人盘旋在空中,你一掌我一刀的不断地斗着,而周围的山石亦不断地被击落。 有几次出掌特快,尤谒来不及闪躲,被重重击飞,他被拍在身后的山石之上,喷出血来。 而亦忱这边无法顾及到他,洞内的人越死越多,坑较深,里面的人爬不出来,只有靠她和赤炎带出。 眼见着洞里堆尸如山,她们便将尸体堆在坑边,里面活着的人可以踏着这些尸体爬出来。 但是他们出了山洞也不敢跑远,因为周围全是厮杀的魔军,各个都杀红了眼,灵垣亦是保护这群被救出来的人不再被旁边来袭的魔军杀害。 外面的层层魔军在与身着黑石甲的士兵拼杀,遥望形如眼睑的岩石山旁,密密麻麻全是死去的魔军。 夜王在弩燎和尤谒的不断攻击下终于有所晃动,感觉他已经悬空不稳,并且护体的魔气也有所减弱。 偶尔,会吃上尤谒和弩燎的一刀,但那可以将别人碎尸万段的刀锋触及夜王的身体,仅仅是皮外的小伤。 在尤谒被击落时,弩燎便跃到夜王的身后刺他一剑,夜王虽是闪躲及时但鬓角一缕白发被削断。 尤谒、弩燎一喜,夜王大怒,本就已将弩燎击飞,后又用尽全部力气补了一掌。 弩燎飞身向后,忙想躲避,不料有半掌落在了想要在下面接住他的菲宫身上。 夜王再想袭击弩燎之时,尤谒、灵垣同上,尤谒一刀,灵垣一刀分别砍在了夜王的后背和左肩。 这两道伤口比前面的伤的都要深,很快,便见夜王有血液滴入池中。 下面滚开的血池,立即将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吞噬。 于此同时,菲宫醒来,猛吐出一口鲜血,她颤抖着擦掉自己嘴角的血。 弩燎想要向菲宫处爬去,不料夜王却在他的身后袭来,菲宫用尽全力扑向夜王袭来之处,将弩燎护在身下。 她挨的这掌足以让她心肺剧裂,她一口鲜血喷在了弩燎的头上。 弩燎刚想将她抱住不料她被夜王吸去,擒住了她的脖子,夜王看着弩燎,露出毒蛇一般的微笑,牙齿咯咯作响,撇着嘴说道:“小子,我要让你看看跟我作对的下场!” 说着一只手掐着菲宫的脖子,另一只手从她的身后穿出,鲜血淋漓的手中还攥着她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弩燎因负伤太重无法起身,他用力向前扑去却口喷鲜血重重摔在了地上。 尤谒和灵垣想要去救下菲宫可是缭绕的烟雾依旧让他们触不到他,他们只能不断用剑砍向他。 只见夜王嘴角一撇,眼刀一横,将菲宫和那颗被拽出的心一同扔进了身下的血池之中。 亦忱从洞中冲出,大喊着“菲宫。” 她飞身想要跳入血池抓住菲宫,可是血池里的灼热之气将她远远击飞,重重地摔在了白石空地上的尸体上,硌得她感觉身体零碎。 尤谒和灵垣也想要拽住菲宫,奈何都被血池的热气击退,跌倒在地。 赤炎还在和周围的魔军厮杀,场面混乱不堪,想救他人,有心无力。 此时无人攻击夜王,他冷眼看向众人,轻蔑一笑,继续自己的血功。 遍地的尸体散落在这魔心之地,笼罩在这里的不仅仅是血腥之气,还有着一种对死亡的深深恐惧和一种灰暗的失望。 忽然,夜王开始浑身颤抖。 “不要让他练成血功!”弩燎大喊,起身扑向夜王。 他终于将夜王击落到旁边的白石地上,可是血池中的鲜血却不断地翻滚,如同一锅烧沸的水,好似那里的血液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夜王哈哈的笑着,他的笑声里有得意,有轻蔑。 一个人的恐怖笑声,竟然听起来像千万鬼怪在同时大笑。这笑声甚是诡异,让人浑身发寒,更让弩燎恨不得将他撕碎。 弩燎一刀一刀砍在夜王身上,可是毫无效果,他像是被包裹住一般,被保护的完好。 正在这时,血池中的鲜血沸到极致,从地下的深渊中喷薄而出,同时被它喷出的,还有浑身被鲜血浸透的菲宫。 可是,她看上去,竟不像是一具尸体。 只见她全身刺眼的红艳,周身缠绕着灼热的血腥气息,她的身体亦像被血浸透一般鲜红,她耷拉着头,像被人吊起一般悬挂在空中,鲜血顺着脸颊和头发低落。 忽然她的手指微微抖动,弩燎大喊,“菲宫!” 只见她猛然睁开双眼,满眼的凶狠戾气,周身缭绕的红色气焰加重。 她的眼先是黑曜石般明亮,随即眼里的光开始燃烧,像看见了熊熊的火焰一般。她轻轻撅嘴,面露凶光,扬起了头,如高高在上的恶魔一般蔑视着夜王。 随即嘴角上扬,露出邪笑,伸出一只手便向夜王拍去。 呼起的掌风涤荡一切,将众人狠狠地推向山底,唯独留下夜王在那里。 血液从菲宫的身体汇出,像是翻涌的水柱一般汇成了手掌的形状,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将夜王拍于掌心之下。 如暴雨般的鲜血顿时在夜王的上空一泻而下,瞬间汹涌的血流让夜王漂浮于血泊之上。 随即,那血液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迅速消散,消匿于这天地之间。 这时,菲宫眼里燃烧的火焰之血熄灭。她看向旁边的弩燎,忽然,菲宫向弩燎的方向倒去,她的身体如散落的衣裳一般掉落在他的怀里。 109.战后归来 弩燎已将佐菲宫带回寝殿休息,段亦忱等人同十二名暗卫清理魔宫。 毕竟夜王被灭,魔宫也将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他们将夜王的余党除尽,便向魔界的最高级别宫殿,坤冥宫进发。 在魔界随处都是黑曜石般的山落,它们分布于魔宫之内,黑色的山脉在魔界的变幻星云中折射出多彩的光芒,犹如黑珍珠一般美妙。 从魔界之心处,穿过几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小道旁的空地处便满是这种黑山,走到小路的尽头,便是一片黑竹林,众人从黑竹林中铺满白色石子的涌路穿过,映入眼帘的便是高耸入天的岩浆瀑布。 还没到前,段亦忱便觉得灼热难耐。 “你恐怕不会习惯,魔界的贵族天生便具有耐热的体质,所以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便将最重要的宫殿建在了魔界最灼热之处,就为了不被他人侵犯。”尤谒在段亦忱耳边对她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这地真是热得夸张。”段亦忱撇嘴轻叹。 “比这夸张的,还多着呢!”灵垣笑着从他们的身旁走过。 原来坤冥宫殿,竟然是一座以岩浆瀑布为墙的宫殿,并无殿顶,抬头仰望,天似穹庐,一片如撒了碎钻般星辰的墨兰天空直盖大殿。大殿之内一片空旷,毫无装饰之物,只有王座的两边各置了两座灯炉,看似是两个方方正正的镂空支柱,里面盛满了幽绿的冥火。 还未将此处欣赏完,但见厅堂之中站着两伙人。他们的中间似乎围着什么,但是这两伙人并未注意到来人。 段亦忱等人走过去看,才发现是两位魔界的贵族在斗兽,人群之中有两只猛兽眈眈地相视着,而其他的人,在旁边起哄喧闹。 “父王尚在,你们二人便在魔宫之中斗兽,成何体统?” 严厉的训斥之声穿透整个宫殿,寻音望去,原是弩燎赶了过来,正怒视着人群中的二人。 “呦,这不是那个,那个什么山的五王子嘛?你不出来,大家都快把你忘了。” 讲话之人看起来和尤谒年纪相仿,身着墨青色刺蟒长袍,头束发髻,发冠上镶嵌着一颗耀眼的赤色宝石。他仰着脸,不屑地看向弩燎。 “什么山?你平时还说我不顾及兄弟情谊,关键时刻,你看,你也不记得五王兄的封山了吧!”另一男子的服饰颜色相对较浅,蟒图也与第一名讲话的男子略有不同,这位看起来年纪偏少。 “弩烧,弩焯,多日不见,你们非但不知悔改,反倒更加过分,你们将父王至于何地?”弩燎怒目斥向二人。 随即,灵垣走到众人身前道,“当今夜王嗜血,修炼魔界禁术,已被弩燎诛杀。若还有想要以身犯戒之人,弩燎王子定会遵从魔界律法,杀无赦。” 听到弩燎杀了弩欧,那二位王子愣了一下,顿时展开笑颜。 “五皇兄,他说的可是真的?是你诛杀了夜王?”其中年纪稍长的看向弩燎。 “弩烧,你和弩焯去给王叔收个尸吧!至于斗兽之事,你们若是收敛,我便可暂且不告与父王。”弩燎面无表情,声音冷如寒冰,但言辞之间亦是要饶恕这两位。 “臣弟遵命,我们去去就回。”弩焯像个孩子般,拉着弩烧便向黑竹林的方向走去。他们走后,弩燎示意众人将两只魔兽带下。 段亦忱愣在一旁,感到魔界的这俩王子像个疯子,说话做事完全不似正常人所为。 “此次多亏各位相助,魔界暂时交给我就好,你们暂且回去歇息下吧。”难得听到弩燎讲这么客气的话。 “我想去看看佐菲宫再走。”段亦忱回他。 弩燎看了灵垣一眼,灵垣便带着尤谒和段亦忱传送至佐菲宫休息的寝殿。 “这是她的内寝,我们在此等你。”灵垣看向段亦忱。 段亦忱点了点头,便推开了门,门内的龙骨风铃叮当作响。 佐菲宫躺在榻上,身着绯色纱衣,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合着双目似在沉睡。 段亦忱有一瞬间模糊了双眼,仿佛看到了风兮,随即便马上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佐菲宫。 佐菲宫醒着时是一双灵动纯净的杏仁眼,不似风兮的桃花眼那般妩媚,也因此比风兮多了一些澄澈和活泼。 眼前的佐菲宫让段亦忱感到心痛,已经失去过多位朋友,她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人了。 “娘娘只是疲累昏迷了,休息一阵便好,姑娘你不必担心。”一女子的声音吓了段亦忱一跳,她寻声看去。 十五六岁女孩的模样,但一看便是魔界中的女罗刹,头上比寻常的女孩多了一支黑色的,像是犀兽一般的尖角。 “阿奴幻梦,是王子派来专门侍奉娘娘的。”女孩向段亦忱行礼。 “好,那就拜托你了。”段亦忱浅浅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阿奴荣幸,定不负所托。” 段亦忱出门,尤谒便对她说道,“夜王的事解决了,人界的安宁便指日可待,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 段亦忱先是一愣,未待她反应过来时,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闹市之中。 尤谒笑道,“这里是魔街,除了景致是魔界的暗黑奇幻之景,街上的叫卖之人和街道的布置,与人界的并无太大差别。这里,就是魔界百姓生活的地方。” 段亦忱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奇异商品,一时间观花了眼。 尤谒将她带至一个售玉佩的店内,老板看到尤谒,马上说道,“公子稍等,我这便进室内去取。” 段亦忱看到门口摊位上摆放的各种玉佩,青白相间,雕刻的手法在人界绝对一绝。 这时老板走了出来,将东西交至尤谒手中,尤谒将它们递给段亦忱。“看这成色可否喜欢?” 段亦忱接过那似血液般颜色的红玉佩,愣住了神,随后又笑着将它们举起来观看,“这是我见过的最怪异也是最美的玉佩,它们里面好似有血正在流淌,可又不瘆人,反而散发着一股暖意。” 尤谒看她笑得欢喜,自己也不禁微扬嘴角,只是这一瞬,他的石心又痛了一痛。难道,弩燎的事还没有结束吗? 110.白灵 二人回到人界之时正是清晨,春去秋来,白驹过隙。 转眼间又是一年的霜降,回想去年霜降之时,段亦忱还处于极度哀伤的茫然之况,现如今,最好的朋友风兮又去了。 “小姐,小神仙,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玄乐看到大帐口的她们笑道。 火阳城虽已攻下,但并未诛杀赵家的百姓,只是将城内的官员进行更换,百姓的日子得以继续。 “怎么了?”段亦忱很久没有见到玄乐如此的笑脸了。 “您快进帐看看,那些是什么?”玄乐说着撩开帐帘,段亦忱走进帐内。 只见满地的小玩物,缝制的衣物,芦苇杆编制的精美画饰,还有些磨得精光的羊膝骨,小皮鼓…… 琐碎之物,堆积成山,并无特别珍贵之物,但每件东西都有着赠送之人深深的情谊。 “这些……”段亦忱挑眉看向玄乐。 “都是火阳城附近的百姓们送来的,最开始还有人送来罕见的绫罗绸缎,翡翠珠宝,我和翱渊将军全给退回了。我们告诉百姓,段小姐不是爱财之人,更何况战事吃紧,百姓自己用钱生活的地方多着呢,倒是这些小东西,也可代表了他们心意。” 玄乐看着眼前的小物品堆说道。 “这么说来,你们还是比较了解我。现在战乱,百姓已是极苦不堪,他们的贵重之物当然不可以收,但是这些小东西。”段亦忱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皮质小鼓,“这些小东西真是太感谢了,我很欢喜,玄乐,你将这些东西帮我收好。” “是,还有小姐,您走时吩咐的医馆和学堂等地已经办好,也是因为这些的建立,百姓对你赞不绝口。”玄乐说道。 “现在是战乱之时,这些要管理好。待到战争结束还要重新整理,央国乱了太久,现在这些小事却无人管理。” 段亦忱回来后巡视一圈,便感觉身体乏累,辞了众人自己回到帐内休息。 她睡了这段日子里最饱的一觉,感觉耗尽的精力都已恢复,便出门寻找众人议事。 此时已是第二日天明,尤谒正在查看战车的情况。 “多亏了这些战车,我们才能连战连胜。”尤谒说道。 “但是只有它们还不够,那些魔界的禁术人界是对付不了的,魔界尚有几十万的魔军在人界,它们凶残狠毒,不生不灭,要想清除他么,还需要你们天界相助。”段亦忱看向尤谒,尤谒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这便带你去天界。”尤谒和段亦忱一同传送至天界门口,这次再来,尤谒已不再是那个被人鄙视的小半神,因为他在人界征战,接连胜利,有在魔界有所作为,还即将任命为火神,所以守门天将看到尤谒也以礼相拜。 但是天界之人的这种势利眼,始种被段亦忱所鄙视。 他们行至承天殿,望见了大殿内侧台阶之上的仙帝。 他们说明来意后大殿之内便陷于一片沉默,段亦忱看出了仙帝的犹豫,便向他说道:“仙帝,魔界向来混乱,想必天界也受过此害,魔界的冥火既然敢烧天界一次,就不否定将来会烧第二次,而魔界的禁术也只有天界可以控制。人界虽是距离天界较远,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人界沦落为魔界统治,不排除他们强大了会攻击天界的可能。“ 未等段亦忱说完,天帝便伸手示意她可以住口了。 他们走出承天殿,尤谒话语轻松,略带欢喜之音对段亦忱说道:“这样的话,战胜魔军便指日可待。“ “只是这些魔军来去行踪不定,如何和他们面对面的较量才是现在的问题。”段亦忱眉头轻蹙。 尤谒见状说道:“这批魔军的将领是弩坤,若是能成功将弩坤击杀,胜利在望。“ “有天界相助,硬拼的话我想弩坤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如此甚好。“尤谒说着,其实他内心真正盼望的是战胜魔军以后的事。 段亦忱想要取些物品,便和尤谒回到了海棠林下的府邸。 带好东西出来,在西街忽见一群人围着什么,她好奇的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竹笼里关着一只漂亮的小银狐。 “这么好看的货色,就算买回去了做件披肩也是值的!“ “单做披肩可惜了,应该和别的狐皮共用,做件皮袄,那样的话定能买个好价钱。” 人们看着这个小东西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段亦忱看向它,大大的眼里充满了恐惧,神情满是哀伤,虽不会说话,但是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便看得出这家伙有些灵性。 “老板,这狐狸哪来的?”段亦忱问道,尤谒也在旁边惊讶于这小狐狸的好品相。 “实不相瞒,这是我们家人到西域通商,结果那边的户主因为战争,还不上今年的货款,他们便拿了很多物品做抵债,这里面便有这么个狐狸。” 段亦忱看着这个小狐狸,问道:“价格多少,它是我的。” 尤谒和众人惊异,段亦忱便这样买下了这个小狐狸。他们回去的路上段亦忱抱着小狐狸的笼子,带进了自己的寝帐。 尤谒不解,问她道:“你打算在哪养这个狐狸呢?“ “就在这。“段亦忱将狐狸从笼子中抱出说道,“我觉得自己和她有种莫名的缘分,刚刚在那群人里,我好像听到了她在向我呼救。” 尤谒惊讶的看着她笑道:“你觉得这个狐狸向你呼救?“ “正是。“段亦忱回道。 “他么知道你就会救她呢?“尤谒看向段亦忱怀里的狐狸,它很乖巧,只是睁着大大的双眼望着段亦忱,一动不动。 “这就是我俩的缘分吧!“段亦忱笑着说道。 尤谒看着她望向狐狸时那种宠溺的眼神说道:“你喜欢便好。” 小狐狸很是乖巧,在段亦忱的身边不叫不闹,仅仅过了几天,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军中都知银狐是智女的爱宠,士兵们对这小家伙也算是宠爱,他喂一块肉,他给一个果的,小狐狸走到哪,吃到哪,肚子总是圆滚滚的。 这天灵垣弩燎等人来到营帐与段亦忱和翱渊商讨攻击魔军的对策,现在赵家当时所占的大片土地已被央国攻下,下一步便是赵家的主城,主要的魔军也是集中在这座城中。 灵垣在段亦忱脚旁看到了这个狐狸,便将她抱了起来,问道:“段亦忱,你养的这个小家伙好漂亮啊,长得很像我们魔界的一种灵兽。” “哦?你们魔界还有这样的灵兽呢?”段亦忱惊讶,魔界的物种长相向来凶丑,灵垣弩燎等人已算是魔界俊美的极品,她想不到魔界还有像银狐这么灵秀的兽。 “当然,我小时听说我们魔界有种护魂的灵狐,但是极其罕见,不知被那个家族藏了起来。“ “一只狐狸藏起来干嘛?“段亦忱好奇。 “我不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家伙厉害的很,听说可以保命呢,但也只是传说,至于那狐狸真正什么样,没人见过。我也只是在魔界的画册里见过。“ “原来如此。“段亦忱看向灵垣怀里的小银狐,她倒是蛮乖。许是在军中与大伙相处极好,现在对人已无敌意,只是萌着大眼,像似笑眯眯的看着灵垣。 “你这灵狐叫什么呢?“灵垣这么一问,段亦忱顿时也愣住了,养了好几天的宠物,竟然忘记给她取个名字。 “还没有……”段亦忱回他。 “没取名字,这么漂亮的小家伙,带我名字一个字吧,叫白灵怎样?”灵垣将小狐狸举起,看着她的小脸。 段亦忱想笑,我的狐狸为何要取你的一个字呢,但是看到灵垣那么喜爱这只小狐狸,也没有说些别的什么,便道:“也好,白色灵狐,就叫白灵吧。” 三战对战的政策已商定好,段亦忱和翱渊负责指挥人界的这些军队,天界的控魔天兵由尤谒负责领导,而弩燎和灵垣,会带着他们的暗卫击杀弩坤。 三战即将打响,军队已经攻到了赵国的主城下,准备第二日便要攻城,但是这天白灵忽然不见了。 这段日子它一只都是跟在脚边,只有偶尔和士兵们玩耍一会,蹭点吃的,但是也是一小会便来找段亦忱,而今天段亦忱却有几个时辰没有见到它。 段亦忱急得派人四处寻找,生怕它在乱军之中跑丢,毕竟只是段亦忱身边的少部分军队认识它,后面的大批士兵并不认识这家伙,万一被抓了吃掉,可就惨了。 可是直到这天的夜里,段亦忱也没有找到它,段亦忱忙于军务,又惦念这灵狐,月已高挂,却无心睡眠,玄乐看她在帐口枯坐,来劝了几回,她才入帐躺下,辗转反侧,想起了这几日离去的尤谒和不见的白灵,心中竟有莫名的哀伤。 父亲祖父亦是许久未见,明日过后,天下便会太平了吧,本是胜利在望,可不知为何,段亦忱的心里却有种不安。 2.孙氏夫妇 亦忱走到孙氏夫妇身旁,看着他们愤怒的眼神,想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对傻夫妻也是真沉得住气,一周前的事了,居然大老远的去找老太爷来帮忙。 “孙老板孙老板娘!用有毒的红花染的廉价布料烧了没啊?”亦忱俯身过去戏虐地问道。 “你可别,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们的布料都是染房的正宗色料,正宗色料染的。怎么会,怎么会用毒花,毒花来染?” 孙老板挺直了腰板装作有理的样子。 “哈哈哈,孙大哥呦!平日里见您伶牙俐齿的,怎么关键时刻还结巴上了呢?” “忱儿,孙老板是长辈,别张口闭口称兄道弟的!”段老爷忍不住训斥道。 孙老板胀红了脸,这时孙妇大声地哭了起来:“哎呦,你砸了我们的铺子,还在这牙尖嘴利地怼我们。真是欺人太甚!” “我欺你甚?孙大嫂,我们都知道漫山遍野的红花廉价,却有剧毒,你们用那红花染廉价的布匹,然后卖给不识货的穷人,赚钱不要脸了吧! 张姥姥的孙女好不容易嫁人,全家攒的钱买了布匹做套嫁妆! 用了你家的毒布,浑身起满疹子,喝了几个月的汤药才好。 来向你们寻个药钱就被你家门人打折了腿,是谁欺人太甚?” 老太爷一听这话,立刻怒起拍桌:“居然还有这等事!” 孙老板娘一见自己理亏,便是大哭。听老太爷怒斥,哭的更来劲了,几乎要哭到晕死过去。 亦忱并不让步,大声呵斥她:“现在觉得自己没理了?也不提那铺子里的腌臜事了?开始耍无赖大哭了是吧! 好嘞!我惯着您嘞! 常言妇人有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您这一哭来的好,现在该用第二招了,喏! 这地方都给您挪开了,躺地上打滚闹吧!” 说着,亦忱挪开厅堂里的桌椅,在孙妇面前让出一道空地。 所有人见此,便怔住了,连孙妇和孙老板也都红着个脸,傻呆呆地坐着,并不说话。 亦忱见众人并不言语:“第二招不想用?那直接用第三招,来吧,三上吊,我这裙带的长度够你吊死了,就在这厅堂之上,吊吧!来啊!” 说罢,麻利地解下裙带,往那孙妇的手里塞。 孙老板拦下相劝:“段姑娘,这是干嘛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呵!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还不知道你们。 但凡你们在这青城若能雇到个打得过我的,早就收拾我了!还至于等了这一周告到老太爷那去! 你们发现我也就这么一个软肋吧,哈?你们这对夫妇,可真是坏得很,坏得很呐!” 说罢,走到老太爷旁边的椅子处,浑身无力般躺在上面,皱着眉,撇着嘴看向老太爷。 “爷爷,忱儿这厢是被奸商算计了,怪不得前几日上街常有人堵我。 夜晚还有人往我的房间里吹香,要迷晕我。想必是这群小人算计害我! 还好忱儿有仙根,命大,不然,早死这**人手里了!” “真是大胆,简直无耻!”老太爷震怒,续又说道:“孙老板,给我解释下这些事!不解释明白我们官府见!” “段,段老太爷,段姑娘。我想这其中必有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们这种小事,不用麻烦官府。 既然是场误会,那我们夫妇便不叨扰,不叨扰了!”说罢,孙老板拉着老婆灰溜溜地逃走了。 想来这几日亦忱受的报复中定有人是受他们指使,不然也不会这么心虚。 111.转生 段亦忱率军队已攻进城内,战角齐鸣,锣鼓喧天,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马蹄声,厮杀声,兵器交响声,战车行驶之时的吱呀声,弩箭划空而过的‘嗖嗖’声,声声入耳。 而段亦忱仿佛喝醉了一般,一直感觉视线模糊,自己挥动长鞭的手亦是不灵活,常有几次,差点被敌人的刀砍到。 虽然她知道那些兵器触及身体就是乒乒作响,并无伤害,但为了保全性命她还是会本能的避开每种伤害。 所行之处,卧倒一片。渐渐地她杀红了眼,像那日在地下赌场一般,只是重复着见一个杀一个的动作,偶有闪避,大多数敌人还未近身便被射下马来。 战车的战力非常强大,他们之间相互合作,敌人的士兵很难近前,只有部分入了魔的敌兵才能冲过来。 天上经文笼罩,应是尤谒和仙帝所派的天兵,在用仙术对抗魔界的魔术。 至于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对抗,段亦忱并不懂,她只感到此时混乱不堪,又异常头痛。 她边杀边行,军队已经快要将城攻下,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 段亦忱所带的队伍在城附近的山坡,站在山顶可以听得到城里胜利的号角,当他们踏着敌军的尸体听着胜利之声传来时,忽然从段亦忱的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段亦忱的左面脸顿时被鲜血所覆盖,不知为何,此时她的身边竟然没有一兵一卒。 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亦忱在心里反复的问自己,我不应该孤身站在这里,我的将领们呢?我的士兵呢?此刻她身边的主帅和副将全不见了踪影,只留她自己在这混乱的天地之间。 世界一片昏暗,像是魔界侵袭而来的黑夜。 段亦忱仿佛感受到了身边的星光,但是身体的疼痛感不断传来,她像是疯了一般独自对着空荡的天地挥舞着长鞭。 她的模样狼狈不堪,被削掉的半块头皮流淌着鲜血,鲜血浸透了完美的脸颊,模糊了她的模样。 她的缎袍被血殷透,赤色的缎袍被血浸透之处变成暗红,锦袍之上的绣金繁花也变成了暗红色,这世间能伤她的还有什么? 她只想起了那四个字,“削玉如泥”。 “噗”一声,她一口鲜血喷出。 锋利的疼痛从身后袭来,刺穿脊骨,穿透胸膛。 疼痛如鲜花盛开一般向身体的四处蔓延开来,她痛得无法回头,只是低头看向腹中的剑,看到了熟悉的纹路和鳞片。 “嘭”一声伞剑机关启动,身体内传来腹脏捣碎的声音。 昆吾伞剑为了杀伤力强,最佳的设计便是那层层如伞般张开的鳞片。它们启动,敌人的内脏必被捣毁。中了伞剑,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她是敌人吗? 段亦忱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轻飘,眼前殷红一片,腹中传来的痛苦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她腹中插着昆吾伞剑,满脸鲜血,像是一朵被暴雨拍击的花朵坠落一般,她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她听不到身边的哀嚎,她看不到疾奔而来的白灵,她亦不知倒下后央国所有人的命运。 说好的,胜利呢? …… 天空昏暗,无昼夜之分,极光般的彩霞变幻莫测,四周星辰随风而来,触手可及。 …… 眼前不断出现各种面孔,红衣潋潋的女子,笑颜如花,转瞬间随风而逝。 …… 忽又见一青衣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似曾相识。伸手相触瞬间见他满眼泪水,无奈转身。 …… 转身一男子身着黑甲,眉眼冷傲,黑气缭绕。只见他举起一把黑色弯刀,劈头而来。 …… 倏尔来一恬静女子,墨眼生雾,凤袍华丽。转眼间见她躺在洞中寒冰上,幽声萦绕:“你不归来,我不醒。” …… 顷刻间来一飘逸女侠,飞身舞剑,英姿飒爽,一把长钩将其拖去,血色模糊世界。 …… 忽又跑出一白衣女子,玲珑可爱,莞尔一笑。微笑瞬间,周身山石崩塌,她随碎石坠落深渊。 …… 不同面孔在周身环绕,还有狷狂邪魅的傀儡师,有赤膊身子的放鹰男孩,有以火焰为衣的大漠女郎,有翅如薄翼的清秀精灵,有身着金甲的士兵青年,有红发兰瞳的兽衣女郎,有面长龙鳞的中年男子,有瘦弱斯文的小童…… 越来越多人的出现在四周,他们围着倩尤不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模糊了全部身影…… …… 八寒地狱之呼呼地狱 寒冷刺骨。 风雪凌厉地从脸颊割去,身体全然没了知觉,每行一步,足下便如尖刀刺入,步子亦越行越慢。 我从何来?将向何去? 女子仰面望天,面色惨白,容颜憔悴。满脸冻疮,双眼肿胀到难以睁开,鼻尖剔透,双唇脱皮发灰。 衣衫轻薄褴褛,裸露之处尽是伤疤和血痂。腹部隐约看去,似已被利器穿透,周围血肉模糊,下身满是腹间流淌的血痕。 赤腿露足,脚踝的鲜血已然结冰,足尖残破不全,亦不知是冻掉的,还是磨掉的。 身上镣铐如新,在这极寒之地,蒙着一层白霜。 女子白了头发,脖子,手腕和双脚的镣铐被几根铁链系在一起,她无法直背,只能弯曲着身子。 寒冷,伤口和铁链带来的所有伤痛,她都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身体痛苦,心亦痛苦。 她口中喃喃 “一切禁缚断除能令[11], 一切三有海枯竭能令, 一切疾病除灭能令, 一切如是灾难毁坏能令……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乘般若船;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越苦海;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得戒定道;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登涅槃山……” 念着想着,再次痛到极致,失去意识。 八热地狱之无间地狱 灼烧,炙烤 人形不复,解脱无望。 高二万丈的铁屋里猛火常劫不息,无数巨大铜锅中充满沸腾的铁水熔铜,炽热难耐,四方有猛火燃烧,周围惨叫声一片。 身上的铁链更是增加痛苦,肉身被煎熬烧煮翻腾搅拌,由内而外皮肉骨血处处与熔浆炽火混为一体,剧苦刹那不停直至劫尽。 身已无形,神亦有形,她的口中依旧喃喃 “一切禁缚断除能令 一切三有海枯竭能令 …… 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得戒定道;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登涅槃山……” 朦胧之中女子想起自己名唤倩尤,她要查明自己的死因,去除奸佞,救子民于水火之中。 女子最后留下一句:“入梦寻过往,梦醒莫惆怅。” 112.混沌初 倩尤虽然觉得荒唐,却能感受到女子的全部痛苦。 痛苦着,煎熬着…… “好疼,发生什么了?肚子上……”倩尤惊醒,剧烈疼痛让她无措,最后,强忍着疼痛呼喊。 “有人吗?” 她向四周望去,无人回应,疼痛让她难以呼吸,每说一字都费尽力气,她想用手揉腹。 可是,当她触到腹部时却怔住。原来,腹腔被利器穿透,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继续抚摸,腹间确实残破不堪。 她流出眼泪,不断地盘问自己,我怎么了?她哽咽着,用尽全部力气喊道:“救救……” 这时有人进屋,她侧头望去,一张极其苍老又恐怖的面孔渐渐清晰,倩尤在完全看清那张脸前晕了过去。 随后,一纤细倩影拂来,眉头轻蹙对老妇说道:“枯婆,您真的要把这名半鬼也留下来吗?” 老人慢慢说道:“我是将她从断崖处拾来,想必她前世的死应与三战有关,是个可怜人。” 年轻女子又道:“可我们半鬼卑微,都说上辈子犯了重错才被处死。本是堕入阎罗狱火的命,被您救了,免受了那份辛苦,害你折损自己的修行,帮了我们这种不值得帮的人……” “一切皆是宿命,我见不到的没有渡,见到了便要渡。 我不知你们曾犯过什么样的错要遭受这种惩罚。但我知道就凭你们现在这种半鬼般模样,已不再是祸害。 更何况现在无人记得你们曾经做过什么,来了我这,便有了新命。不嫌弃我老太婆,就好好帮我熬汤吧!从魔界去人境的妖魔越来越多,还真需要些帮手助我。” “蚩妍懂了,让这半鬼先休着吧,有什么话等她醒了我们再说。”女子乖巧地回道。 昏迷之中,倩尤仿佛知道:在这里,天地共分为五界,天神界,地人界,地魔界,地西界,天地水界。 地人界与地魔界共在平行陆地之上,但两界生世却不同。地人界生活的是人,传说人世尽了后会进入到魔界,魔界里生活的是妖魔鬼怪,还有各种亡魂。 魔界中心有一处火焰口,据说人界犯过大错的魂魄会堕入那里,承受黑暗与灼烧,痛苦与折磨永世相存。它的下面,是阎罗刹心,无数恶鬼在这里接受惩罚。 他们一遍一遍地进行死亡循环,反复做着死前的事,承受着死前的疼痛。恶鬼之间相互厮杀折磨,没有止境。 地西界是地人界后分化出的地方,被边缘和遗忘的蛮族之人在那里生存。他们供奉自己的天神,西界与人界,偶有往来,但互不干涉,各自生存。 天地之中都有水,水界与天地往来密切,有水的地方便有水族,水族不受任何一界掌控,来去自由,有形似无形,无始亦无踪。 三战后水族不入魔界,魔族所饮用和使用的是魂液,是破散的野鬼野仙在世上无尽的残留。魔界的川流里便是魂液,站在川流附近,可听到滔滔水声,还有孤魂野鬼的哀嚎声。 魔界的阴森与可怕人类难以承受,所以人不入魔界。人们常说入魔界是折磨,因为只有没了命的人才会进到魔界。 天界里孤傲的神们虽不惧怕魔界,但是他们向来不屑与魔界往来。在神仙们的眼中,人界庸俗,魔界丑陋。 天界有神阶,人界有官阶,魔界有鬼阶和魂阶,至于水界怎么分,亦不可知,他们水界自由随性,似乎不像其他四界等级严明。 人界既然和魔界同属一个平行大陆,自然也有分界地带,这地界的名称便是混沌初。 这里混沌一切,无天似有天,有地似无地,天地混成一片,置身之中仿佛漫天的星辰于身边,又似游在无尽河流之中。 魔界无昼夜之分,忽明忽暗不断轮转,在这里地界的一切都会迷失自我,只有在不断地游离之后方会见到一条晚霞色的星辰河流。 遥望河边有棵参天的海棠树,抬头望不见顶,枝叶越散越大漫入天境,高远之处让人分不清是花朵还是夕阳。海棠树下有个破旧木屋,木屋外排成两队,一队是从魔界入人界,另一队是从人界入魔界。 你若说这么多人怎么会都守秩序?且告诉你,并没有人知道守或不守秩序,茫茫人海中的每一位已然全无意识,如河水流淌的规律般在这个地方来回穿行,永不停息。 当然,凡事都会有例外,也有些修行高的人类和类可以清醒地经过这个地方。 对于他们而言,混沌初的海棠木屋更像是旅人途经的客栈,用来休息。 因为混沌初地界的特殊性,导致任何补给都没办法在这里使用,所以木屋是个吃饭休息的好地方,虽然只能喝回灵汤,但至少可以续命,也是木屋让那些有着特殊使命的人可以继续他们的任务。 若问都有谁可以清醒地经过混沌初,无法一一列清。但有一位常客,便是魔界的大将军灵垣。都道魔将灵垣和魔军威风,他们每次经过的时候蚩妍等半鬼便要跪在门口相迎,到了以后更是毕恭毕敬服侍。 其实在魔军眼里,半鬼连为他们服侍都不配。只是枯婆的地界不同,因为她也算是三界中的古老精灵所化,连将军都会敬她三分,魔军自然没有让她服侍的道理。而混沌初除了枯婆,便只剩下半鬼们。 蚩妍惧怕魔军,虽然在枯婆的保护下他们不会让她魄散,但若是犯了错误活罪难逃。 什么魔弓魔剑魔刀的伤害她都受过,最令她惧怕的还是冥火,因冥火凶险,有次险些将她魂飞魄散。 那是枯婆唯一对魔军皱过眉头的一次,她性格温和,从不生是非,能让其有反感的行为必是非常过分。自那以后,魔军们收敛许多,很少再欺负和惩罚半鬼们。 魔将每次出门所带队伍不同,有时是几位魔军,有时是几百位,只是多于几百位便无法由枯婆照顾,他们会在附近驻军扎营,枯婆只要把回灵汤熬制好便可。 若问枯婆什么来历,一个熬汤的老太婆又怎会受到如此尊敬? 此事,还应从二十年前的三界之战说起。那个时候水界还不像现在完全不入魔界,神界也没有绝交于魔界。人界现在之所以与魔界往来主要因为皇室,他们与魔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界之战据说是由智族圣女挑起,因魔界常犯人界,所以智族圣女联合人神两界共同攻打魔界。魔界在大战中损失惨重,最后却以智族圣女的死获得胜利。 智族圣女人界称其为大智女,她在人界极富盛名。三战之后魔界传言是大智女挑起的这场战争,由于大智女的愚蠢和自私为三界带来这场灾难。 人神两界从未如此评断,虽然此次战败,但她永远是百姓心中的智慧之女。她曾带领人们克服灾难,征服自然。用自家财产修建水利、土木工程,传授知识与发扬医术,拯救并收容无家可归的百姓。 那次战斗之后,人类便失去了反抗魔界的信心,只会对魔界的各种过分行为妥协。 魔盗们不断侵入人类地盘,抢食人和牲畜,人间生灵涂炭,尸骨遍地。 从人界的中心向北而行,是草原部落的地盘,经过了草原部落继续向北,是沙漠之心,茫茫大漠继续北上会逐渐看到绿洲,经过高山森林后便是无限冰山,翻越冰山继续北上,是广阔的冰川,过了冰川,便是混沌初。 再经过混沌初,可看到星河和海棠树,海棠树下有木屋,木屋里饮过续命的回灵汤,可继续北行。 木屋以北,天空依旧如海棠花般粉艳,陆地银沙漫漫,异常瑰丽。越向北行天色越暗,天色渐渐变成绛红,暗红,最后晕染成墨色,见到墨色天空便是进入了真正的魔界。 进入魔界,沙地逐渐消失,草原展现,星空笼罩,如人间晴朗的夜晚般静谧美好。 草原继续前行,便是魔川,想要进入魔界的内城便要经过魔川。魔川上亦有座石桥,过了这石桥便是魔界城门,进入城门,繁华的街道盛景展现。 人魔相隔的混沌初,便是枯婆所造。她为了保护人界便将地面的形态进行改变,造成魔界与人界之间的阻隔,挡住大多数想要进入人界的妖魔。 虽然枯婆是丑陋又活在魔界的人,但在人界有专门供奉枯婆的牌位,甚至有人为她建神殿,祈求庇佑。 人们不知,枯婆的行为实则是为了一位故友。 113.残魂 腹痛!又是这可怕而熟悉的腹痛。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枯旧的木质房梁,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花香。 她依旧想喊出声来找谁帮忙,可是剧烈的疼痛让她毫无力气。 “有人吗?有人在吗?”倩尤拼尽全力喊道。 “你终于醒了!” 顺着声音,看到一身着紫粉色纱衣的女孩向她走来。此场景让倩尤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清是怪在哪里。 近了,她才发觉,紫衣女孩双腿离地。 “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吧!”紫衣女孩说道 她对紫衣女孩点了点头,毕竟,在一个飘浮的女鬼面前,她确实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枯婆说她在断崖拾的你,你也是个残尸的半鬼,现在的你,只是一缕残魂,想必也是前生犯了大错的。” 听她说也字,便知道紫衣女孩是获刑而亡,遂问道:“你受的是什么刑?” “剕刑,这不没有脚么!”女孩低头看着腿下回答。 “那我这是什么刑呢?”倩尤继续问道。 “你这个……我不知道,等会我问枯婆,我的也是听她所讲。”说罢,她走出门。 倩尤同女孩聊了几句后,便觉疼痛没有那么严重,手扶着床起身,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而真切,如果没有睡前的意识,她可能会迷失自己。 庄生晓梦迷蝴蝶,原来是这般感觉。 她知道自己在一栋木屋里,木屋外应是种了很多的花草,空气里有着清淡香甜的味道,这味道令她感到愉悦,愉悦到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她慢慢起身,看了眼肚子上的窟窿,有些滑稽,自己竟然生的这副样子?可是我又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她走出木屋,眼前景致让她震惊,一群怪异的人排着长队,在老干尸那里领一碗东西喝,他们像被施了蛊般木讷,喝完一碗,走过去一人,穿过沙地向远方而去,头也不回,队伍从不间断,陆陆续续。 风卷着彩霞不断从自己的身旁飘过。屋侧是条美轮美奂的粉色银河,有着涓涓的水声,却似水非水,屋后是直参天际的大树,开满粉色花苞,似有阵阵香气。 “你醒了!”老太婆走过来。“刚刚蚩妍问过我,可惜我也不知你所受的是何种刑罚,我见过无足的,无头的,四肢不全的,开肠破肚的偶有,却不似你这只留个洞的。” “她叫蚩妍?你叫枯婆?” “对,你唤我枯婆就好,来了这里,便不用再受那无尽的狱刑,留下来帮我熬汤吧。” 倩尤蹙了蹙眉,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之前究竟经历了何事。 枯婆看出了她眼里的犹豫,猜出了她的所想,便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去别的地方,恐怕现在还不行,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吧,你知道以后会畏惧的。这里,你不了解的事太多。若是信我,不要轻举妄动。” “那我要熬到什么时候呢?还有,我想尽快知道自己的死因。” “该离开时,便自然离开,你想留下都不行。至于死因,终有一天你会知道。” 好吧,毕竟未知的太多,凡事也不可强求,她便点头应了。 “婆婆,您可唤我倩尤。”她乖巧地对老太婆说道。 老干尸忽然怔住,端详着她的脸,许久许久…… 当倩尤再次回神时,发现竟过了一段时日。 “想什么呢!你的灯扎好了吗?” 什么情况?扎什么灯?倩尤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手里拿了一堆竹条,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蚩妍!我们扎什么灯?” “圣后诞辰日的鬼火灯!你又忘啦?”紫衣女孩疑惑。 “确实忘记了,不知为何,我常常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倩尤嘟囔道,其实她更不解的是,为何她们要扎什么灯,还有那个所谓的圣后又是何人? 为何她的诞辰要做灯,她和自己还有身边的这群人都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成了这样,枯婆告诉我们,你可能是前世死时不止伤了肚子,也砸坏了脑子,只不过看不出来而已。”蚩妍无奈说道。 “是吗?来这之前如果伤了脑子就会忘记一切?”倩尤看向认真编制竹灯的蚩妍。 “当然了,你还记得自己的样子吗?你不会连自己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蚩妍一边娴熟地编着竹灯笼,一边说到。 “当然不记得了。”倩尤喃喃。 “不记得也好,毕竟我们现在也没人样,看上去怪阴森可怖的。” “不会吧,你就看起来蛮好看。”倩尤回她道。 “真的?可是我没有脚啊!” “你除了脚都很好看,没脚没关系,像罗刹女!”倩尤笑道。 “去!这可不能乱说,被其他妖魔听到了岂不灭了我,我可没有成为罗刹的命,罗刹女向来是魔宫中的女官。” 倩尤觉得好笑,她知道自己和蚩妍是下等的半鬼,上辈子犯了大错而死,这辈子成了最低贱的半鬼以做惩罚。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和蚩妍这恶鬼恶在哪里?不吃人也不害人甚至都没有吓过人怎么就成了恶鬼呢?叫恶鬼,也总该是因为做了什么恶事吧! “我们害过人吗?”倩尤忽然想到。 “上辈子害过吧!”蚩妍漫不经心回她。 “可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为什么不上辈子报呢?” “不知道,我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了,报没报也不记得。”蚩妍一边编着竹灯笼,一边回答。 “我也不记得了,做什么,错什么全都不记得了,只是这来了就成最低等的鬼奴有些委屈。”倩尤说罢,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残次品,又看了看蚩妍刚刚做好放在旁边的成品竹灯。 “这就是因果轮回,这就是命吧!”蚩妍不紧不慢。 “为何是这样的命呢?”倩尤疑惑不解。 “这是上苍对我们过错的惩罚,只有我们半鬼最低贱,不过听说在人界人是平等的。可是我们是半鬼啊,又不是人。” “……”倩尤无奈地瞄了蚩妍一眼,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说的人人平等,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蚩妍,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做竹灯呢,我不记得了。”倩尤忽然想到。 “我们半鬼要在圣后诞辰日跪在魔街掌灯,照亮魔街的路,圣后会从魔宫出来游览魔街,并接受魔鬼们参拜,我们掌灯照亮魔街,增加寿辰的喜庆气氛。 据说那天魔街灯火通明,冥火的光亮人界都可看到。”蚩妍双眼放光,正在憧憬当时的盛景。 “魔界平时无光吗?”倩尤问道。 “哦,对,你刚来,还不知道,魔界当然无光,平时只有魔宫有灯。魔界只能通过冥火带来光亮。我们这混沌初便是魔界最亮的地方,越向魔界深处,越是黑暗。” “不过,这竹笼怎么做灯啊?里面用什么发亮呢?”倩尤继续问道。 蚩妍皱眉看了她一眼,无奈摇摇头。 “竹笼可以困住冥火,冥火喜跳跃,触物既燃,我们必须小心,别让它惹祸。” “还困住冥火,说的像关动物一样!既然它触物既然,为何不烧竹笼呢?”倩尤说罢,学蚩妍编竹笼。 “不知道,反正小心就是。” “哎,不想编。去摘花吧,海棠花多好闻啊!”倩尤叹道。 “又说胡话!海棠花哪有什么味!”蚩妍笑着斥道。 “我们要做半鬼多久?”倩尤问道。 “什么做半鬼多久啊?不被魄散就一直在呗!” “那还不如早点被魄散呢!蚩妍,我长得吓不吓人?”倩尤问道。 “你发如海棠花一般,肚子漏个洞!”蚩妍不耐烦答道。 “我脸呢?长得什么样?”倩尤拍着脸问她道。 “你的脸还在,是个人模样!” “这是什么回答,和没说一样!”倩尤望向蚩妍秀美的脸庞。想到,如果自己也有这么张好看的脸该多好。哪怕做个女鬼,也是美鬼。 114.魔界盛典 新历:赵历21年 倩尤忽然睁开双眼。 回过神来,长街灯火通明,她跪在路旁,手提竹灯。灯笼内是闪烁跳跃的冥火,说那是一团火,更像一只小巧的凶兽。 冥火发出燃烧的‘噗噗’声,不安稳地在竹笼内乱撞,如猛兽想要逃出牢笼一般。倩尤左右偷看,蚩妍跪在右侧,姿势与她相同。 她方才发现,长街两旁跪满了像她们一样掌灯的半鬼。却不知,圣后诞辰日在魔界掌灯的半鬼,足足有二十八万。冥火在每个竹笼内发狂乱撞,半鬼们用尽全力持住灯笼竿。 想着,偷偷四处张望,她不敢抬起头。胆小使然,自己不想招惹什么是非。 此时远方传来哒哒马蹄声,队伍的脚步声沉稳整齐,相伴而来的似有多种猛兽。 队伍走进,冥火更不安稳。挣扎逃脱般用力乱撞,光芒更加闪耀。 所有半鬼用尽全力控制灯笼,冥火的力气拽着他们的身躯随着灯笼晃动。一时之间,整条魔街的火光耀眼绚烂。 倩尤尽力稳住身子,队伍走进,轻瞥,浩浩荡荡。 最前方由两只看起来像陆龙的怪物引路,倩尤看到,猛兽的皮肤如燃烧的岩石,周身火光缭绕。 魔界队伍已到身旁,耳畔除了队伍的声音,还有身后观望的妖魔鬼怪私语声。 熔岩龙身后,是四匹身着金色铠甲的战马。身形高大,体态威严,铠甲上有精致雕花,看似雕刻的像百花图。马身被金甲罩住,只露腿部。 马后,便是士兵,他们的铠甲泛着银光。士兵看不到脸,盔甲捂得严实,只有眼部留孔,望进去漆黑一片。 这队士兵走过之后,出现四位骑着猛兽的将领。他们身着古铜色铠甲,铠甲除颜色外都与士兵相同,身上所雕刻的是跳兽图腾。头盔泛着蓝色幽光,顶部类似龙角的造型。每位将领身形庞大,看起来有士兵的两倍高。 他们的坐骑,是入了魔的棕熊,都穿着古铜色护甲,毛色红棕透亮。眼里泛着幽光,呲着獠牙,步伐沉重。 后面,漂浮八个妖怪,摇摆着身躯,如被风吹拂的柳枝般柔软妖娆。四男四女,发色眉毛和唇色相同,一男一女一组,颜色为红蓝黄绿。他们除了颜色以外样貌和身形都几近相同,甚至连姿态都相近,傲慢地仰着头,不看围观群众。 后面的队伍都骑着战马,背着弓箭。他们身着红棕色的皮质铠甲,戴半遮脸面的眼罩,漏出口鼻。若说魔界什么物种颜值最高,也就属他们了吧,模样似人,却比人类多了份魔气,看起来更加冷傲魁梧。 队伍中央那位,人中仙般的面孔,虽被如女子般的长发遮挡脸颊,却可见精致勾勒的侧面轮廓,目如黑渊。眼光向倩尤投来,眸光所触之时,她低下头,回过神来,满脸泪水。 为何流泪?莫非半鬼与那人曾相识?倩尤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坐骑。 白色,形状像马,尾巴黑色,有老虎的牙齿和爪子,叫声如击鼓,能吃老虎、豹子和狮子。饲养身边可躲避兵器伤害,是种上古神兽。 为何自己会想起关于此猛兽的事? 它的主人又是何人? 当她敢再次抬起头时,是传说中的魔界圣后。 圣后霞光笼罩,身着五色凤袍,袍摆是各色凤尾,披着五彩霞光如意图刺绣披肩,头戴嵌有珍珠宝石的金凤冠饰。 她微笑向叩拜的民众点头,妆容望去妖艳不失端庄,举止亲善却透着威严,这是圣后给倩尤的最初印象。 圣后本是倚坐在辇车上,见到魔界群众便起身相迎,接受朝拜。 人群里的声音窸窸窣窣,有些话可以听清。大概就是圣后身旁阵容为随身十二祭司,手持魔火之仗,负责寿辰大典仪式。 祭司后为二十四金司,手持金盘,盘内盛祭祀所用的不同种金银玉石。金司后为四十八银司,手持银盘,盘内所盛为地界罕见野兽所秘制的奉食。银司之后有九十六铜司,手持铜盘,盘内为稀有植物所制的餐食与美酒。 铜司后是银甲魔军,队伍的中间穿插不同的演出团。大典期间魔界歌舞升平,他们穿街漫游。最后行至祭坛之下的舞台处,轮番上台为贵族们表演。 有歌舞,乐器,杂技,画皮等,同类节目绝不重样。表演的妖魔或美丽奇幻,或魁梧惊人。演得精彩,更是会得到贵族们的打赏,他们轻挥衣袖,便是满地金银珠宝。 圣后队伍走过整条魔界主魔街后至祭坛,在祭坛举行大典。 魔界钟声敲响,寿辰大典开始。圣后同各贵族首领共同点燃祭池,祭池内为易燃魂液,点燃之后,火光划破天际,光芒照耀魔界,火池燃烧时间约为人界的一个日夜,光芒熄灭后,圣后寿辰大典结束。 祭池点燃后魔街二十八万的掌灯半鬼便可离去,稍作休息,待到祭池火光熄灭再次回到魔街掌灯,恭送祭祀队伍。 平日里见不着魔宫贵族,只听得圣后随身有八个罗刹女照顾起居饮食,两个花妖负责梳妆打扮,十六个寝宫罗刹女整理宫殿内事务,另有三位女官分别负责管理寝宫侍女。这些,仅是服侍圣后的人。 魔宫内侍女是从所有鬼怪中千挑万选而来,要经过管训过关,万中选千,千中再选优入各殿,其他身份低微未入殿的便按指示分批游走在魔宫各地,供往来的贵族们使唤。 今日圣后寿宴,同样也会有好酒好菜分给来参观的魔界百姓。 倩尤听后心想难怪民众对圣后毕恭毕敬,看来是有好处。此时她还不知这魔界中人,平日里衣食住行如何。 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掌灯会有什么好处?今日只见识了圣后的寿辰,还未真正去游历魔界,感受魔界胜景。 她想起混沌初奇幻华美的景致,魔界其他地方想必更胜一筹。 圣后的队伍已离去多时,而掌灯半鬼依旧跪着,等待其他号令。 虽然一切都是碎片化的,但她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好好过下去,不要乱闯祸,直到查明一切。 而这规矩中最简单的一点就是,除了蚩妍和枯婆以外,不要与魔界中任何人对视。 她们告知这些是因为她在这里的地位最低,若是不小心被其他妖魔鬼怪欺负,枯婆不在帮不上忙。不想死就别作死,守规矩是没错的。 终于来了个嬷嬷,令众掌灯半鬼随她而去,倩尤望向蚩妍,她轻点头。倩尤便跟在蚩妍身旁,她们行至一宽阔院落,最里面是一垛高墙,墙面满是铁钩,嬷嬷命众半鬼将灯挂于此,之后,便可退下休息。 倩尤跟在蚩妍身旁,悄悄问了句:“我们不可以回去吗?” “还没有结束呢,明日此时,圣后会从方才的街道经过,他们会到城门,送走守卫魔界边境的队伍,然后一同在圣天台回魔宫。” “到天台时我们还要继续掌灯吗?那是什么地方?” “不用,那里可直接入魔宫,但听说只有贵族可经过,天台是魔界圣地,平日里百姓都不让靠近。” “听你一说,我更好奇。”倩尤的眼神引得蚩妍噗嗤一笑。 “好啦,我们终于自由一会。其实也能四处逛逛,可惜现在没有面罩。你我这身份低贱的半鬼,就是出门,也会受气,还不如在这等着。”蚩妍说罢,拽了拽裙摆,低头看向自己没有脚的双腿。 “其实我想出去看看呢。”倩尤天真地四处张望。 “你不记得我们去过了啊?不怕被妖魔吃了吗!”蚩妍皱眉不解。她猜倩尤如此天真烂漫,充满好奇又无所畏惧,定与她失去记忆有关。 因为凡是记着自己在魔界遭遇的半鬼,只会悄悄地躲起来,没有敢四处乱跑的。 “怕,那算了吧!”毕竟残魂留存不易,不能让这缕魂魄散了。 115.起火 蚩妍看着墙上的灯笼。 “瞧什么呢?”倩尤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好像有竹笼坏了,如果竹笼坏了冥火逃出会闯大祸的。”蚩妍眉头紧锁。 “那该如何?” “以前出这种情况要告诉掌灯官嬷嬷,或许她能看出来。但今年掌灯嬷嬷是新来的,不知她会不会管。”蚩妍叹息。 “我们去问问吧。”倩尤说罢拉起蚩妍。 她随蚩妍去寻嬷嬷,进入厅堂,学着蚩妍的样子跪下。 “禀告嬷嬷,墙上似有一竹笼坏了,怕冥火逃脱,遂来禀报。”蚩妍怯懦地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嬷嬷眼都没抬地回她。 这就完了?看都不去看看吗?倩尤郁闷,这女官可真傲慢。此时她才感受到自己在魔界的地位之低,见谁都得跪,一个看灯的官都比她高,对待她们如此冷漠。 想到此,魔界虽然看起来有趣,但倩尤不想再来,低人一等的滋味很不好受。 这时,倩尤忽又想到那个人。 “蚩妍,我想问下圣后的队伍里都有谁啊,看了一圈,那么多人,没一个认识的!” “你当然不识!”蚩妍笑道,“最前面的龙兽是魔界掌门官,它们凶得很。然后是魔界的士兵,那四位是魔界的四方魔将,他们的统领灵垣将军现在外出,听说去了人界,还没回来。八位妖娆的是魑魅魍魉。还有一位,在队伍中间,你应该会有印象,就是火神尤谒。他可了不起呢!是魔又是神,据说当年三界大战,就是因为他魔界才战胜了天人两界。”提到火神,蚩妍双眼放光。 “呃,魑魅魍魉,听说过。”倩尤笑道。但心里好奇的却是那如画中走出的火神,即是神又是魔的神奇之人。 不知为何,每当想起这家伙倩尤心中就莫名伤感。 还有种怪异想念,她特想再次见他,哪怕是远远望上一眼都好。 想到这里,倩尤不禁地打了个冷颤。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亦或许这并不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可以感受得到自己复杂而纠结的内心,是何原因,一个陌生人竟然可以让自己方寸大乱呢? 直觉告诉自己,此时的处境,必与他有关联,还有很多她不了解的事,需要查明。 …… 再次回神,长街通明。 倩尤已与蚩妍等半鬼再次跪于长街两侧掌灯。又是无尽地等待与观望,但这次,她有种莫名的不安。 魔界众兵再出,虽望不见宫门,却可感受到宫中威严,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倩尤侧头看到蚩妍身子摇晃,她在努力地稳住灯笼,此时队伍走来。 倩尤内心慌张,蚩妍晃动着身躯,身旁其他半鬼的神情也显不安。 队伍经过,所有半鬼躬身嵌头,身后妖魔百姓欢呼,朝拜,场面热闹至极。 忽然,蚩妍的冥火“嗖”地冲出竹笼,直扑圣后的凤尾裙摆,冥火窜上身,越着越大。路上响起妖魔鬼怪的惨叫。 一道红色霞影闪过,原是火神扬起披风盖在裙尾,冥火被扑灭。圣后没有失态,仅是面色惨白。她低头和车下的火神说了些什么,火神向队伍打个手势,便继续前行。 身后魔鬼们传言,寿辰起火,这是大忌,是天谴。 倩尤方从那混乱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看向蚩妍,蚩妍僵着身子,握着已经空了的竹灯笼。街道上的鬼民们渐渐散去,倩尤拉起蚩妍,向挂灯的院子走去。 嬷嬷一脸惊恐,狠狠掌掴蚩妍。 倩尤见状吃惊,“嬷嬷我们说过的,竹笼坏了不应该只怪……” 没等倩尤的话说完,嬷嬷挥手给了她几巴掌,“轮不到你这贱货说话!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想赖我头上?” 倩尤心里异常委屈,这哪里是赖她,分明就是她的责任。只有掌灯官才能查看是哪个竹灯笼坏掉,以半鬼的修为和能力,断然无法确定具体坏的是哪个。 倩尤只知蚩妍犯了大错,可这大错会酿成什么后果,现在并不可知。她觉得魔界的尊卑等级很不合理,可是初生在此的她也无法改变。 倩尤和蚩妍回混沌初,生活看似没有变化,气氛却变得压抑。蚩妍往日虽是乖巧,但明媚开朗,现在终日不讲一句话,整个人变得格外抑郁。 倩尤感到难过,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静静陪伴,她做什么,都去帮忙。 小木屋是上下两层,两室两间,一室熬汤分汤用。一室用作魔军休息,一间是倩尤来时休息的小间,还有一间她并未进去过。 眼下蚩妍正收拾行囊,倩尤帮忙递东西与她。虽然倩尤记忆不多,她却好像对这很熟悉,找东西也很自然。 掌灯时犯下的大错,为何当时未见任何魔军抓走蚩妍,反而让她像没事一样回到混沌初收拾行囊。 蚩妍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半鬼,她要这行囊里的东西作甚?她又能去哪?太多的疑问在倩尤脑里盘旋。 “倩尤?”蚩妍装好行囊,递与她,“这些给你。” “这是?这些是给我的?”倩尤眉头紧蹙。 “圣后素来与枯婆不和,她们曾有什么过节我不知道,但我酿下此等大错,圣后必会为难枯婆。我在混沌初已游荡多年,不记前生又看不到后世,犯下这种错误必被魄散。既然如此,散了便散了吧。”蚩妍微笑对倩尤说道,眼里没有恐惧,亦无忧愁。 倩尤怔怔地看了她一会说道:“至于这么严重吗?魄散?魄散就是消失了对吗?能不能不要魄散,哪怕去受些惩罚呢?” “我身为半鬼已是惩罚,我不知经历了多久的狱火才化作今世的半鬼,想来还是修行不够,不配在这天地间走一遭,过错太多,难以赎罪。”蚩妍无奈笑道。 倩尤不断回想,人世有诸多罪孽,但惩罚也都是一世的事,没想到魔界竟是生生世世的惩罚。思来想去也不懂,为什么着了点火便要落个魄散的下场? 倩尤放眼整个木屋,一片寂静。起身寻找蚩妍,不见其踪影。只有枯婆一人在盛汤,一人一碗。这位喝完走去,下一位继续。看似静无波澜,内心却不安。 “枯婆,蚩妍呢?” 枯婆问道:“你又不记得了?等下我告诉你。”枯婆把碗递给身旁的半鬼,向倩尤走来。 “她被带走了,冥火起乱不是小事,我救不了她!”说罢低下头。 倩尤零星的记忆里知道枯婆的来历不一般,为何眼下她竟然会说连一个半鬼都救不了?她心生疑惑,虽知蚩妍犯了大错,希望可以弥补。 “那您告诉我,可不可以去探望她?” “不是不可,但是艰险。桌上有个青玉小杯,你拿着它,循着它映在地上的影子,便可找到蚩妍的关押之处。到了以后,切莫再生是非,把杯子给狱官,按他说的做。” “好,您等我。”倩尤走进屋内去拿杯子,青色小杯平淡无奇,但会在地上投有一道绿色的影子,像是阳光透过一般。然这混沌初并无光源,且这影子无论你如何转身或是遮挡它都会照在地上。 倩尤随绿影而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枯婆蹙眉搓手。 一路追寻跳跃的绿影,倩尤没有看清来时的路,亦没心情去看风景。 走了一阵,见一朱门上挂有两个口齿流血的兽头,她伸手拍那阖眼酣睡的头。它打个哈欠,略有怒意,倩尤举起杯子到它们的眼前,它们抿了抿嘴,沉重的木门便自己张开。她走进去,漆黑一片,里面传来阵阵嚎叫,耳边又似有野鬼哭嚎。 沿着微弱灯光照亮的小路前行,进到间满是石柱的厅室。此处阴森,倩尤并不畏惧,见到狱官时跪下。 “大人,我受枯婆所托,把这个给您。”说罢,双手奉上玉杯。 狱官接过杯子,说道:“随我来!” 倩尤紧随其后,狱官边走边说:“一会你遇到犯人,长话短说,切莫久留。听到摇铃立刻从犯人房内的洞中出去,切莫回头,一直向前走,不要与任何人说话,直到你看到海棠树下木屋便可。” “倩尤明白,谢大人!” 越向里走,血腥味越重,这味道让倩尤心口绞痛。她不知道蚩妍是否受过刑罚,既然要被魄散,为何不来个痛快? 进了内狱,倩尤未看到蚩妍,昏暗的牢狱之内寻找,方见到角落里似乎有团东西,她走过去。 那东西听到人来体若筛糠,哆嗦不停。倩尤蹲下身,轻声问道:“蚩妍,是你吗?” 她抬起头来,流出泪水,仅是流泪的双眼,让倩尤确定这就是蚩妍,她已看不出模样。被如畜生一般拴在角落,体无完肤,唯有腿下依旧没有双脚。 倩尤心痛更甚,眼前一切被泪水模糊,她想把蚩妍带出去,可是怎么办?怎么办?她哽咽着,用力去拽拴着蚩妍的铁链,触碰之时,“哧”一声,铁链似刚出火炉般灼热,倩尤看了眼灼伤的双手,继续去拽链子。 蚩妍小声急促地说道:“不要管我,你们救不了我,圣后与枯婆有仇,她巴不得借此害枯婆。你快回去,以后小心。记住,这次掌灯是个陷阱,有人想要害枯婆。你们以后要小心,不要再来看我。” “我想带你一起走。”倩尤伤心到失去理智,不顾灼烧的疼痛拽墙上的铁链,但一切都是徒劳。 “叮~~~” 墙上裂出洞,蚩妍被链子紧紧拴住,无法出去。倩尤拽着铁链不松手,蚩妍用尽全力将她推入洞中,并塞进她手里一个东西。 洞快速合上,倩尤无心去看蚩妍给她的东西。只听周围有呼呼的风声,刺耳的尖叫声,还有各种说话的声音。她全不理会,只寻远处的亮光走去,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倩尤,我出来了。”是蚩妍,对,是她那活泼悦耳的声音。随后,倩尤想到,狱中的蚩妍分明已经坏了嗓子,她说话时需要用力才能发出低沉沙哑声音,这不是真正的蚩妍。 “你为何不理我啦?等等我呀!” 身后的声音不断传来,倩尤紧紧攥着蚩妍给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忍不住抽泣。泪水将本就昏暗的世界晕染得更加模糊,她挪着步子,脑里浮现一些画面。 原来,她到混沌初并不是几日,而是数月。 过往在眼前浮现,与蚩妍和枯婆熬汤,躺在河边看飘落的海棠花,她们牵手走向魔界,穿过银沙,在草原漫步,捉身旁的流星。原来,自己在梦中还有这些过往…… 116.追随尤谒 转眼之间,下玄月。 倩尤睁开眼时,看到了枯婆那张脸。每次看到她时都受到惊吓,因为太过丑陋。 想想你忽然见到干尸会是什么感觉? 还好枯婆为人和蔼,且在此处,她是倩尤唯一的亲人。 木屋里常来常往的小鬼很多,可都帮过一阵忙便离开,记忆里常在的只有蚩妍。 现在,蚩妍也不在了。 每想到蚩妍,倩尤便心生哀伤。 圣后究竟还要搞什么她也想不到,但是她记着,这笔账,将来定会分毫不差的和算回来。 可惜现在不知所措,复仇遥遥无期。 倩尤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熬汤,她想要寻找改变自己的方法。 她问过枯婆,枯婆说一切皆是天命,等到该你改变的那一日,你不想接受都不行,现在就算是急也急不来。 倩尤低头看向手心,在狱中被铁链灼烧的伤疤,每次触碰,都会疼痛。她希望这个伤疤永在,提醒自己,蚩妍的仇,不能忘。 银甲魔军前来,倩尤忽然想起上次他们来,抓走了蚩妍,而此时,不知何事,心中顿生敌意。 “火神殿下,有何贵干?”枯婆迎他道。 倩尤出门迎去,看到那熟悉的面孔。 “这半鬼也是你的吧!” “是的,殿下。” 倩尤走近跪下,低头等着发落。 “半鬼纵火酿下大错,险些害你也没命,看样子枯婆你并不适合留养半鬼。这个便叫她随我而去,免得以后犯错牵连你。”火神看着倩尤说道。 “我这半鬼命薄且苦,且让她随了火神殿下您去,只是殿下可否允我老太婆一事?” 倩尤听到枯婆如此回答,怔住。 “你讲。” “这半鬼是从断崖处拾得,愿殿下好好相待,切莫再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 火神听罢,回道:“我答应你,定会护她周全。” 倩尤跪在那里,内心疑惑,火神难道做过什么违背自己本心的事吗?又为何要护我周全? 随后枯婆招呼倩尤随她进屋。 “你可信这火神,他不同于魔界的那帮贵族,更不与圣后沆瀣一气。他此次来,确实是为了救你,带好我给你的东西,尤其是蚩妍留的,日后你会懂。” 倩尤听枯婆这么说,虽不再对火神有敌意,只是对于是否可护她周全一说,亦不相信。 蚩妍留给她的东西,从未仔细看过,只记得像是块铜镜的碎片,再一点自己也就是个半鬼,又照不到模样,镜片留下做个念想罢了。 “我知道了,您保重。”倩尤躬身拜别。 枯婆目送,她随着火神等人而去,行至远方,回头再看,依稀可见海棠树下枯婆的身影。 倩尤转过头来,朝火神望去。 曾经,那般想再见他一面。 曾经,那么想走出混沌初去看这个世界。 而如今,跟随在他身旁,心中却是别种滋味。 倩尤跟在队后,不看他也不同任何人说话。 此刻,她将踏上新的征程。 忽然一些画面在眼前出现:同蚩妍一同采撷海棠树的花瓣;一同帮助枯婆在熬汤;一同大笑聊天;一同在海棠树边的河里嬉戏;一同在桌子边上做竹笼;一同抓冥火进竹笼。 画面一幅幅地展现在眼前。原来,相识已久,经历很多。曾经更多的记忆,在倩尤不断醒来又入睡的过程里忘记了。倩尤想到这些,鼻子发酸,此时她感觉有人在看她,便忍住哭泣。 火神尤谒这一路不知瞄了倩尤多少眼,她感受的到。离开枯婆的倩尤前所未有的冷静,满脑子都在想以后应该怎么办。当然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服侍好新主人,火神殿下。 “你?”火神似乎想问倩尤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口。 “殿下,我在,您有何吩咐?”倩尤跪下躬身答道。 “以后除了王族不用再跪任何人,包括我。”火神冰冷着脸说道。 “是,殿下,只是……”倩尤犹豫。 “别怕!你说!”分明是温暖言语,但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命令。 “倩尤身份低贱,在殿下身边还好,不在殿下身边若犯了这魔界的规矩怕是会没命。” 火神停了下来,駮兽傲着头瞟了倩尤一眼。 “好说,待进魔城以后我会找方法给你肉身,让你做妖。” “谢殿下。”倩尤躬身回道。 听说在人界,人人平等。而这魔界谷幻之地,自己却要低人一等,虽未见过太多人,可这低眉顺眼的感觉让她难受。 倩尤常常感觉眼前的一且,好似都是一场幻觉,一切像是场噩梦一般可怕。而在这场梦里唯一让她感到心暖的,就是一个名叫尤谒的陌生人。 现在,又成了她的新主人。 这位火神,究竟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呢?为何他又要将自己从枯婆的身边带走?他是否真的可以护自己周全呢? 倩尤想到这些,便感觉头疼难忍。 他们穿过河旁的沙漠,来到魔界草原。她知道,即将进入魔界。上次掌灯来过魔界,可惜那时的记忆完全消失。 倩尤是个怀旧的人,她想到和蚩妍快乐的过往,回忆越美好,现实的伤感越重。她以后在这个世界或许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妖,但内心的那抹阴影无法抹去。忘记蚩妍是种背叛,是对友情和亲情的背叛。 走到草原地带,尤谒示意队伍休息。这时倩尤才发现,原来魔兵也会累。她想起了刚刚尤谒提到的肉身一事,也许是因他们仍有肉身的缘故,有了肉身,便不再是不死之躯,倒是多些麻烦。 她从离开混沌初到现在,未觉得累是因为没有肉身的缘故吧,没有肉身便没有感觉。可是,那狱中的铁链又是如何留下疤痕?且被烫时的疼痛那么真切。 自己也常感到腹痛,倩尤知道是腹中伤口缘故。随着在这世界时间的增长,腹痛的次数有所减少,疼痛的程度也减轻许多。这许是枯婆曾经说的,前世罪孽所受的惩罚在逐渐减少吧。 倩尤回过神来,看向坐在地上的尤谒,魔界四处飘荡的彩霞从他身旁拂过,吹散了他的发。倩尤看着随风而飘的彩霞,倾斜的草,似乎感受到这凉爽的气息,深吸口气,她可以嗅到芳草的清香。 望向尤谒,他先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玄香,随即抬头,神情木然地遥望远方。 117.皮囊 回神,魔界内城。 “你们回堡休息,明日操练。”火神向身旁的金甲士兵说道,又对倩尤说道:“你随我来。” 倩尤走在他身后,她感到路旁小鬼眼里的恶意。倩尤知道,若火神不在,自己恐怕是被吃了。 二人行至一家店前,门由树根盘成,古老奇特,门上有一匾,上面似乎是个“草”字。 随火神进去,室内与寻常中药铺子并无大差别。继续向里,来到一排药柜前,火神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二人便被吸入他处。 定睛一看,火神依旧在她身边,眼前是另一幅景象,仿佛置身于水中,四周微凉且泛着蓝色的粼光。此时有个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确切而言,那是一个背影,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女子背影,下半身是种野兽,有点像鹿。她的身子没动,头转了过来,倩尤吓得愣住,她看到了一张妖艳的女人面孔。 “火神殿下,好久不见,才想起我啊!”发嗲的男音。 二倚子,倩尤默默想到。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来为她寻幅药,做个肉身。当个妖,总比做这卑贱的半鬼要好。”火神露出从未有过的亲切笑脸。 倩尤不解,不知火神与这二倚子什么交情。还有,原来他心里也觉得半鬼很卑贱! “小妖精,二倚子是为何物?别以为你要变成妖了,我就纵容你!”那家伙把脸伸到倩尤面前,邪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倩尤难掩尴尬。 “我可是无所不能呢!”说罢,向前走去,回头甩了一个媚眼。 倩尤和火神原地等待,她很想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叫什么名字,为何长得如此怪异。自己满心好奇,却无权过问。 那家伙回来,双手端着碗汤药,他始终未转过身来,头和双手却弯到前面,倩尤越看越觉得怪异。 他长得就像把一个人的头和胳膊拧向后背。她双手接过汤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呦!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就喝了啊!小心会魄散哦!”那家伙娘里娘气地说道。 “魄散了便是命吧!”倩尤笑着双手奉上空碗。 那家伙笑着离去。 “我们走吧。”火神说道。 离开草店以后倩尤便感觉浑身酸胀乏力,身体内似有团火越烧越大。这是作为半鬼,难得有的感觉,是真的要长出肉身,还是要魄散了呢?她想着,昏于路边。 一个没有肉身的半鬼,居然昏倒了! 头脑昏沉,倩尤感到浑身寒凉,此时似有人抚她的额头。朦胧中,倩尤看到一红衣的女子,面容姣好,笑颜如花,她歪头看手中的东西,像是一对玉佩。身后的男子一直注视着她,她抬起手来把佩给他。 他接过去,在手中摆弄,随后低头轻吻女子的发。男子身材高挑,绛色缎袍,乌黑长发。他们相视一笑,那灿烂的笑容越来越清晰,那男子,居然是火神。 那女子是谁?为什么我会看到她?他们与我究竟是何关系? 倩尤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火神,他按了按倩尤的额头问道:“有感觉吗?还晕吗?” “有感觉,不晕了。” “那便好,这身子以后便是你的,做个妖总比半鬼好。你要慢慢适应,因为你的感觉会比人弱许多。” “那和人的不同之处在哪?为什么又是妖啊?” “和人的不同之处就是身体重伤你不会死,而人受一些重伤会死。” 原来这也是妖?倩尤越发想不明白,这是画皮吧,有机会定要寻个镜子看看这幅皮囊是什么模样。 “殿下?” “何事?” “我用进食吗?”倩尤不知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此时不用,你有很多事都不用做,也有的不能做,这就是妖,慢慢你会发现。” “明白了。”这一刻,倩尤心里竟有些宽慰,在这个世界终于不再低贱。 火神带着倩尤回到土堡,其他魔军于此地休息。 他们回到土屋,火神示意她留在外间。 他进内室,内外间有土墙相隔,倩尤亦看不到室内的摆饰。 他好似有事相瞒,关闭内间石门。倩尤好奇地趴门上听了一会,无任何音,又从门缝向里看,亦无光亮。这是进哪去了?不能憋死吧!她觉得这人真怪,需要自己的空间让我去别处就行,为何自己躲了起来。既然他忙着,那我此刻便是自由的吧! 她想做的事,便是寻个镜子瞧瞧自己在这里的模样。她掏出蚩妍给的那块碎片,对自己照了照,镜片太小,没法看清全貌。 看来看去,都是长睫毛的桃花眼,那镜子像着了魔一般,不管你举的近还是远,也都只能看到一只桃花眼。她再仔细看去,镜中的影像吓得她扔了那碎片。但是想到日后有用,她又捡起来,藏在袖兜内。 倩尤满脸乱摸,也猜不出样貌,只觉皮肤还算光滑,应该不老。她捋来长发,不再是海棠花色,光泽顺滑的黑发,看样子自己现在的外貌应是正常。 她出门,想随处看看。不知火神接下来有何安排,而自己,又该如何去查明前世之事。 她走到土堡后院,是个校场,场外是草甸,并无其他妖魔居住于此。 听说妖魔鬼怪的生活类似人间,他们有着自己的规律,也需要衣食住行。魔界妖魔自称是人类生命的延续,确实,他们是人以另一种方式的存在。 倩尤见一金甲士兵在擦拭武器,她试探着走过去看。 “你是火神殿下带来的姑娘吧!”他闪烁着双眼,笑着说道。 “是我,你记得?”倩尤眉梢轻挑。 “混沌初来的,有印象,殿下竟然给你弄了一幅身躯!”他竟然为此事赞叹。 “给个躯壳很难吗?” “当然,这是对你的认同,同时也是让我们认同你。” 倩尤看着他发亮的金甲,想到了圣后诞辰的队伍,想必这人在军内应是将领级别。 “将军如何称呼?”倩尤如此一问,吓了魔军一怔。 “我是火神殿下的副将,叫我广宁。” 倩尤见他面善,此时无聊,想攀谈几句。 “广宁,叫我倩尤。”倩尤看着广宁的金甲,想起其他跟随尤谒的魔军都是银甲。 “好的,倩尤。”广宁语气随和。 “广宁,我有个事想问问你?”倩尤满腹疑问无人可询,现在终于抓到一个。 “什么事,你说。” “我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倩尤试探着问道,又怕被他嘲笑。 “殿下给您的是一幅美貌女子的皮囊。”广宁打量她后回道。 “只可惜我看不到,这般模样的话,我在魔界是不是就不会被抓做鬼奴了?” “当然不会,你可是火神殿下的人。现在又是美妖姬,不会有人为难你。” “那这里可有镜子借我一用?”倩尤好奇这陌生的皮相。 “魔界没有,你需要的话,等我们到了人界给你弄一个。”广宁笑道。 “到人界?何时去?” “就这几日,火神殿下来魔界带兵,必是人界有事。” “殿下以前不在魔界吗?来魔界带兵什么意思?” “殿下是半神啊,无事之时常在人神两界,魔界召唤他才会来。” “原是这样,谢了广宁。”倩尤说罢,准备转身离开。 “不必客气,以后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 倩尤笑着点头后离开,回到屋里,环视周围。土屋陈设简陋,进门一张睡榻,一张桌子,便再无他物。 她出去又回来,火神依旧无音。也是,殿下日理万机,无事找她做什么。自己只是一随从,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 躺在榻上,并无睡意。 不知是何时辰,魔界又不分昼夜,倩尤翻身忽见门口有一身影。 “殿下?您醒了!”倩尤忙起身,走到身前参拜,见他手中握着一块玄香,上面烫金一个“段”字。 “我没睡。”他倚着门框,遥望门外,面无表情地答道。 “殿下,恕倩尤无能,不知自己该做什么。现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倩尤满心惶恐,怕火神不悦。 “不用你做什么,随我就行,你不再是他们口中的鬼奴。能听到魔界的天钟声吗?”火神看向倩尤。 魔界无昼夜分别,魔王便用天钟报时。魔宫里饲养的时兽,每到人间某一时刻,便用尾巴击打魔钟几下。钟声响彻魔界,短声为时辰,长声为日月。 魔界众生已习惯这种计时。倩尤发现,由于休息不固定,没有长睡眠,所以魔界作息时间灵活。何时都有人睡觉,街上的妖魔往来不断,没有无人时刻。 倩尤仅知她们会去人界,至于去做什么自己不敢过问。一切都是未知,想在这里生存,只能追随尤谒。她偷瞄门口的火神,猜他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为何会是半神?又为何来魔界带兵,红衣女子是谁?他们之间是何关系?而那女子现在在哪?倩尤看着他冰冷的面孔难以想象,火神竟有过那种温暖的笑颜。 从倩尤见到火神起,他便满面阴翳,从不言笑。他让人琢磨不透,似乎内心不想被触碰,拒人于千里之外。 118.尤谒旧事 火神要进宫面圣。此次进宫不带他人,只有倩尤和广宁跟随。 倩尤虽知火神属于魔界,但想到圣后那妖妇便对进宫满心厌憎。 火神骑着駮兽,广宁和倩尤跟在身旁。出门之前,他给倩尤一顶帷帽,告知不要摘下。 倩尤翻看,虽不明白这是何意,但火神的命令必定遵守。 魔街熙熙攘攘,途径玉佩铺子,倩尤望了许久。想起昏迷时梦中情景,那二人当时就在这间铺前,玉佩看上去也很是眼熟。 火神回头望她,目光相触,立刻转回,继续前行。駮兽看着倩尤,叹了口气。 冷脸的主子就连坐骑都苦大仇深,倩尤见状,不再观望。 魔街虽是热闹,但过于拥挤吵闹,行了一段,倩尤便觉头大。 她需要在妖魔鬼怪中穿行,被人推挤得心烦意乱。 终于走到魔街的尽头,只见城墙高耸无边,墙外重兵把守,巡逻队伍络绎不绝。 魔界因无日夜,随时都要严加把守。守卫们见到火神,半跪参拜,火神并不理会,径直走入宫门。 过了第一道门,遥望远处还有城门,它们之间的空场布满魔军。此地开阔,倩尤望去略有半个校场般大小。 走进内门,滚烫气息扑面而来,门前是座黑石桥,直通内殿,桥下岩浆翻滚。 走在桥上,冰凉之气从足下沁入身体,桥上的凉气压制了熔岩的灼烧感。 过了黑石桥,便见到传说中的魔宫,说是宫殿,却无屋顶,只有石柱相围,最粗的两根雕龙柱便是宫殿入口。 在入口旁,倩尤见到圣后诞辰时领队的神兽。 她口中的熔岩龙,看样子真与熔岩有关,因为它们的皮肤与桥下的熔岩相同。 穿过石柱门,是宽敞的圆形厅堂,四周由石柱包围,石柱高耸入天,在倩尤眼里它们的高度与混沌初的海棠树不相上下。石柱间有燃着冥火的大炉,它们如火炬般矗立在侧。 黑色理石地面,明亮晃眼,倒映冥火,殿堂通明。 倩尤不敢言语,偷偷张望,脚步声在殿内回荡。她第一次见如此宏伟的宫殿,内心叹道不愧是魔宫,算是让我开了眼。 相比之下,火神住的土堡真是寒酸。 毕竟是神,应是上等宾客,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倩尤不解。 这时他们走出大殿,面前是开阔之地。 这便是魔宫的内院吧,形形色色的妖魔侍女来往而过,手持雕花托盘。见到火神,喜形于色却不敢叨扰。 此时听见湍急水声,原来那石筑宫殿外围是一圈瀑布,水从天而降,流入石柱脚下的渠内,倩尤望不见其源头。 走过护城河的石桥,经过侍女所在的空地,又是条河,看似像混沌初的粉色银河。上面多座石桥,过了石桥,似入了一片花园。 有条宽敞的甬路,两旁种满各种瑰丽的植物,整条路上,幽香弥漫。 每种植物都散发着五彩幽光,妖娆之感似那游街的魑魅魍魉。 倩尤感到诧异,魑魅魍魉是那八个家伙的名字。八个怪物,四个名字,他们如何分清是谁呢? 穿过花园,幽黑竹林映入眼帘。 多位侍女和士兵在竹林前空地上等候,广宁和倩尤亦在此留步。 倩尤望着火神的身影进入竹林,她拉着广宁躲到相对僻静的地方,撩开皂纱问道:“在这里面圣?” “是啊,这里便是魔王与众臣子的商讨之处。”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说着指向竹林。 “我也没进去过,只有魔宫的侍女和群臣可进。”广宁搔头,说着向林中张望。 “对了,魔界是不是还有个很厉害的将军?听说常去混沌初。” “你说的是灵垣将军吧!只有他才常入人界,经过混沌初。” “试问一下,他和火神谁厉害?”倩尤睁大好奇的双眼望着广宁。 “这还用问?当然是火神殿下,他可是半神。至于灵垣将军厉害虽厉害,但他只是会武,带兵打杀,却不能操控五行之力。不同于火神,能操控天地之火。” 原来叫火神是因为他会操纵火。这点,怎么看都像故事里的神仙,可这位似乎还不同于故事里的神仙。 因为说他是神,却感觉他就是个会玩火的人,全然没有神仙该有的地位和威严。 “火神此次进宫所为何事?”倩尤低声相问。 “应该是混沌初半鬼纵火一事吧!怕是没有达到圣后的要求。” “什么?半鬼不都已经受尽狱刑魄散了吗?圣后还要怎样?” “圣后想要混沌初的枯婆永远消失。”广宁压着声音,他深知倩尤与枯婆和那个半鬼的关系。不说都懂,圣后希望同时消失的,还有她。 在魔界,得罪圣后的人,必不会再现于世。 不是说枯婆在三界地位显赫,无人敢惹吗,为何圣后死抓个理由就想处置她呢?她一老太婆又怎得罪了圣后呢?太多疑问在倩尤心里,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想知道魔宫为何如此忌惮殿下和枯婆吗?”广宁看出了倩尤的心思。 “当然。” “你知道功高盖主这个词吧!” 倩尤摘下帽子看着广宁,他继续说道:“殿下便是这样的存在,还好他并不属于魔界,常回神界,不然,魔界会拥他为王。” “我从未听说殿下与魔宫的事。” “当年三界大战多亏殿下的功劳,魔界从那场战争中得益,现在参与管理人界。人界并不记恨殿下,因为他是火神,是光明与温暖。神界虽有忌惮,但终是不可没有火神,先火神只有这一个儿子。殿下娶妻之前,先火神便消失于三界,天界遂传位于殿下。” “娶妻之前?殿下娶妻了?”倩尤惊诧。 “好久之前的事了,我也是听说的,听老兵们说过殿下在三战之前曾有过一位未过门的妻子,那时殿下还不像现在这般冷酷忧郁,三战之后,他的妻子便消失了。” “消失了?是死了还是去哪了?” “不清楚,大家只觉得是那女子背叛了殿下。” “多久的事?” “十几年吧,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时我还小。” “你比殿下小多少呢?广宁?”倩尤调笑他道。 “我,我今年才活了十多年,殿下可是百岁有余!” “百岁有余?” “当然,他是神啊。” “此地可是有什么记载?”倩尤问道。 “人界善读书,我们魔界书少,有书也是魔宫中人和贵族才能看到。像我这种魔军会打仗就行,不必读书。” “嗯,各有所长!”倩尤想到,自己竟与魔兵提读书的事,也是不妥,毕竟文武两难全。 “殿下就是因为三战立的战功过高所以被魔王忌惮吗?” “应是如此。”广宁点头。 “殿下的妻子可曾有人见过?” “不清楚,我认识的魔军都未见过。毕竟她消失十多年了。”广宁看向竹林。 周围变得嘈杂,阵阵阴风从林中传来,火神随众臣走出。 119.不识的故人 倩尤看到众多魔臣在恭贺火神,说是圣后赏的圣酒他们早有耳闻,却无福品尝。火神此次有功,有幸尝得一杯,他们羡慕的很。 火神并不言语,同他们一笑,便走过来。 忽然倩尤觉得老臣中有异样的眼神,立即戴上帷帽,跟随火神。 “谁让你摘的?以后在魔界一刻都不许摘下!”火神怒斥。 “是!”倩尤不解,难道因为自己曾是半鬼身份低贱,丢了火神的人所以他才动怒? 他们走向宫外,火神平时冷脸,此时怒火中烧,更让人恐惧。 倩尤跟在身后,却不知是何原因。 只听说殿下被赏了一杯圣酒,按理来说,走到宫门没出大事,轻松才对。而此刻,倩尤偏觉不安。 她望向火神,他狭长的身躯挺拔傲冷,骑着的駮兽却像受气一般,眼里满是怒火。 回来的路上火神未说一个字,像有急事般,匆匆赶回土堡。 进屋以后駮兽嘶吼几声,火神关上房门,一口黑血喷出。 “这事只有我们三人可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冷脸说道。 倩尤和广宁一时慌了手脚,广宁拿来毛巾拭去火神下巴上的血,问道:“殿下,他们给你的圣酒有毒?” 火神轻点头,倩尤忽然明白,原来圣后和魔王在找各种理由与他反目。 若此次火神中毒被他人所知,便可挑拨二人关系。圣后赖火神污蔑于她,毁她名声,便可名正言顺地继续为难他。 而眼下,火神将此次的委屈忍了下来,圣后短期内无法再次发难。 倩尤跑到駮兽前和它几声低语,便随它而去。 她冲进草店,凭着记忆拉开抽屉,可找不到当时打开的是哪一个,只能挨个试。 每拉错一个,抽屉抽回便弹她一下,像被人狠打一拳,不记得拽了几个抽屉挨了几拳后,倩尤终于被吸进了那个地方。她也无奈自己记性太差,平白的挨了这么多拳。 “我说你……哎呦呵,原来他给你弄了这幅容貌!” 那怪物匆匆而来刚想发火,转过头看到倩尤就换了语气。 “有事以后说,我家殿下中了毒,您可有方法解毒?” “想必是魔宫的毒吧!” “正是。” “稍等。”怪物转身,拿来一颗药丸。 倩尤伸手想抢。 “等等,这里缺一副引,伸手来,小妖精的血还是有点用的。” 倩尤并未多想,摊开掌心,它用指甲割破掌心取血,手掌因为疼痛颤抖,她却并未退缩,保住殿下的命重要。 当整颗药丸全部被血浸透以后,他示意倩尤可离去。 望着倩尤匆匆离去的背影,那家伙低头看了看手里偷留的血。 倩尤回来后将药给火神服下,他服下后便不再吐血。 “终于不吐了,吓死我了。对了,你在哪弄的药?”广宁看向倩尤。 “一个枯婆的朋友,没想到还算有用。” 倩尤知道,此种情况,广宁这般心思的人不会想太多,满是漏洞的谎言便可骗他。毕竟去草店未带他,想必那里他并不知。至于枯婆又怎会有魔界朋友,他当然不会怀疑。 火神状态好转,他俩安下心来。此时,广宁注意到倩尤的脸。 “你是撞到什么了,还是刚才被人暴揍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难道不疼?你都鼻青脸肿啦!” “我是妖,感觉不全。”倩尤这才回忆起是那抽屉搞的鬼,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 “倩尤,这下你出去可用得上帽子了,你这脸,太惨了。纵是妖精,好歹是个女妖,不能鼻青脸肿上街啊!” “知道了,没事,我这是假皮,好的快。”这脸伤听起来严重,却没有感觉。反而这手,看着伤口已经愈合,仍有阵痛,那家伙的爪子怕是不干净吧。 这时听到火神轻咳几声,他睡下有一会儿。昨日还说他不用睡,今日便被毒到昏迷。倩尤和广宁都在旁看他,只见其面色苍白,鬓间有细微汗珠。 他对广宁说道:“我现在无恙,她在就行,你回营吧。” …… 倩尤回神,看到火神尤谒在擦拭武器。 她不识这种兵器,只见那刀一人多高,赤色金属,上附锋利鳞片。 这是倩尤对昆吾伞剑的第一印象。此时,她并不知,自己与它有何过往。 “你元神不附吧!”火神看着她说道。 “什么意思?” “我见你常有抽离之时。” “可能是吧。”倩尤不知说何,感觉他们是自己的梦中人,就连这世界都是虚幻的。 自从蚩妍被害后她知道,这梦,并不会随她的意愿改变,有些事梦中注定,无法更改。 凡事皆有因果,这其中的因果又是什么呢? 火神凝视她,似乎有话想说,又咽了回去。 “殿下,您现在感觉怎样?” “无碍,那药……你加了什么?”他眉头轻蹙。 倩尤一怔,想到:他在问妖血一事吧,说不说呢?还是别说了,毕竟我身份低贱,若他知道有我的血,怕会厌恶。 “不记得,没加什么吧。”倩尤语速加快,不擅说谎。 火神不再理她,走向屋外。 他心事太重,每天不知在想些什么,经常望天。 也许与他的妻子有关吧,然而火神的秘密,谁又能知道呢? 倩尤不知如何安慰,便提及他事。 “殿下,我可以出去一趟吗?”此刻有种声音在召唤倩尤,她想去魔界探看,总觉得有什么在等她。 “好,别太久。”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行,魔街依旧嘈杂拥挤,妖怪的叫卖声不断。 魔界的人看去,与人界并无不同,只是样貌丑了些罢。 倩尤想起卖佩的铺子,想去看看。 寻了好久,才找到,门口的货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玉佩,那些图腾她均不识。 正看着,听到街上传来议论声。 说是魔王最爱的魔后苏醒了,魔后以前怎么了? 苏醒?难道堂堂魔后一直在沉睡吗? 听着闲言碎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魔后在三战后便沉睡,据说睡在魔宫的什么洞中。也正因此,魔王不理政事,由圣后主持。 圣后能在魔界呼风唤雨,便是因此。 而魔后,听说是魔宫中最耀眼的花朵,是魔王的最爱,魔王如中蛊般迷恋着她。 此时,一股气息将倩尤吸引。她寻味而去,在一间花坊门口驻足。 走进室内,见一女子背对着她。 “龙铃草好吃吗?” 倩尤被自己脱口而出的怪话吓住,面前的身影,更是陌生。 那女子僵住,她应是听到,却没回身。 倩尤感到惊慌,搓着衣襟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为何会说这句。冒犯姑娘,请你别介意。” 说罢,想要逃离。 倏尔,那女子转过身来。 倩尤望见她的脸庞,面容熟悉又陌生,神情复杂,像惊恐,像期待,又像透着释然的欣喜。 女子眼眶微润,双唇颤抖,欲言又止。 倩尤尴尬,不知她为何如此,就因自己那句鬼话? 面前的女子衣着不凡,琥珀色缎袍,金线雕绣飞鸟繁花,披肩的暗纹时隐时现,头冠翡翠金钗,耳坠墨色珍珠。 如此华丽,定是魔界贵族。 倩尤竟然冒犯魔界贵族,顿时惶恐,躬身道:“抱歉,是我言语有误,叨扰姑娘。” “没有,你没有,只是我……” 女子忙扶倩尤起身,泪水夺眶而出。 “我想起一位故人,怪不得你。你叫什么?为何如此问我?你知道龙铃草?” “我不知道。”倩尤轻拍额头,眉头紧锁。“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背影就说出那句话,好像我们曾相识。真是抱歉,我弄错了,你根本就不会认识我这种小妖。” 倩尤说罢,想到腹上的伤,仍感失落与自卑。 “你不记得了?”贵族女子问道。 “不记得了。”倩尤回道,随即又想,难道我该记得些什么吗?我们曾经相识? 倩尤在脑里搜寻关于这女子的记忆,可惜一片空白,她感到头痛欲裂,心口发闷。 “我该走了,抱歉打扰到您。”倩尤说罢,匆忙离去。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女子再湿眼眶。 120.龙族冻女 倩尤回到土堡,回想贵族女子,甚是亲近,却不相识。还有她的身份让倩尤好奇,从她醒来后,未见过魔界贵族。想到此便忆起圣后,厌恶与憎恨烧至心头。 回来之后,未见火神。 等待许久,不见其踪影,倩尤越发烦闷。做了所谓的妖,却不知有何妖力,正想着,看到火神身影。 “殿下,您回来啦!”此刻见他回来,倩尤竟心生欢喜。 “你也回来了。魔街好玩吗?”不敢想象,冷脸之人也有问候。 “魔街还好,想请教殿下个问题,魔界什么人可穿绣金琥珀色衣物?我只见圣后穿过类似的衣物,其他妖魔平日里素色为主,未见过像那位女子般华贵的。”倩尤似在问火神,又似自言自语。 “你在何处见的此人?”尤谒眉头轻蹙。 “我不认识那个地方!门口有很多花朵,是售花的地方?” 火神并未答她,魔街向来不喜以草木为店,草木店铺都是神界或者魔界王族为商讨事情所置。素有结界,寻常妖怪只见间荒废铺子,就算他们好奇走进室内,也什么都瞧不见,一般妖怪经过,看一会便离开了。 “你见过几间这样的铺子还记得吗?”火神注视倩尤。 “不清楚,草店一间,再就是这间,别的并无印象。”倩尤不解。 “你所见那位应是王室中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未见过衣着如此华丽的!”魔界还真等级分明,穿衣风格都相差甚大! “你认识她?” “殿下,您说笑了。我这半鬼的出身,怎会认识魔宫中人。”倩尤说罢拽了拽袖口,两手相握,按在腹部。 “收拾下你的东西,我们要赶路!” “去做什么?”说罢,倩尤感到自己多嘴。 “魔将之事,需到人界查明。”火神说罢走进内室。 倩尤此刻心潮翻涌,人界又会怎样?可否有助于自己所查之事? 一切都是未知…… 队伍行至魔界草原,回头遥望城门,倩尤铭记城内的雄奇瑰丽。 行军难免艰苦无聊,活泼的广宁在火神身边变得安静。倩尤越发无趣,四处张望,偶尔摘草嗅花,魔界花朵甚是奇特,摘下后须臾间便枯萎风化。 草原行至过半,整队休息。火神倚着駮兽坐下,神情依旧。 倩尤遥望火神,他又在擦拭武器。确切地说,那已不是擦拭,应该是盘,剑上的图案被磨得锃亮。 倩尤常感到火神投来的目光,这皮囊与他究竟是何关系?他的目光定是为这皮囊而来,世人皆爱美貌,可惜这好皮相给了半鬼。倩尤想到此,轻抚脸颊,甚感可笑。 前行,经过混沌初,喝下回灵汤,想到今后会有机会再见枯婆,离别时便不再感伤。 趟过混沌初的界河,天色渐行渐亮,远处,是皓洁的冰川。 妖不是没感觉吗?为何如此寒冷?且越行越慢,被队伍甩下。忽然,寒冷之感散尽,所有感觉,都散尽…… 再次睁眼,倩尤趴在白马之上,原是駮兽,她抚摸它的头。駮兽驻足,倩尤爬下,它叼住背上的衣物抛给她。定睛一看,是张白色猛兽的皮,内皮柔软,略有湿气,想必扒下不久。 “殿下?这是駮兽抓的?”倩尤将它披在身上,暖了许多。 “它善食猛兽,给你留张整皮不是难事。” “吃猛兽就罢了,还会扒皮?真是厉害。”倩尤说着,凑近轻拍駮兽的头。 它眼角上扬,傲视倩尤,“噗“一口气喷到倩尤脸上,炽热,腥臭!倩尤起身,衣袖拭脸。 冰川之地前行比魔界困难的多,逆风而行,极耗体力,夹杂着暴雪的寒风如刀子般划过脸颊。不知还要走多久,广宁说过遇到山洞便可休息。 云开见日,一公里外的山洞隐约浮现。倩尤顿感轻松,却发现洞口有人。 走进,原是一赤身的异族女子,浑身苍白,已被冻僵,怀中抱个婴孩。倩尤快步跑去,立即用兽皮将女子盖住。她被绑在木桩之上,身上多处鞭伤,伤口中流出的黄色液体凝结成冰。 广宁将她抱进山洞,火神点火取暖,倩尤守在女子身旁,未太靠近火堆,她记得冻僵的人要慢缓。孩子毫无反应,女子渐渐变得温暖,柔软。过了一会儿,指尖微动,头微弱地晃动一下。 所有人都对这对母子感到好奇,有人说这是黄血龙族,冰川地带的混血人种,她们可能是被处刑的犯人。 妇女和孩子能有何等罪过?倩尤不解。 广宁给倩尤一块肉干示意她喂给女人。倩尤见她目前昏迷,冻僵刚缓,定是没办法吃东西的。 她将肉干撕碎煮成汤,放凉之后慢慢喂给她。 暴风雪已停,玄月高挂。龙族女终于睁开双眼。深蓝宝石般的眸子,她环视四周后,继续昏睡。 “广宁,你听说过她们吗?”倩尤望向广宁。 “你指的是龙族?据说是人魔混血,红发蓝眼,肤白如雪,血液淡黄,身体耐寒。”说罢,看向昏迷的女子,她睡得安详。 他们到火堆旁暖身子,倩尤自从把兽皮给那女人后一直忙活到现在。静下来,方才感到寒冷。 什么蒙住了倩尤的头,她刚要恼火,拿下来一看,是火神的红色披风。 “我让駮兽再寻张皮,这个你先披着。”他的语气寒凉,说罢,转身离去。 倩尤看他的背影,甚是疑惑,分明是在关心,为何摆出冷傲的姿态。 披上披风,暖了许多。可惜火神的面容,从未暖过。 龙族女轻咳,广宁和倩尤跑到身旁,听她低语。二人相视,一脸茫然,原来语言不通。 “怎么办?”倩尤和广宁相视两慌张! “等殿下回来吧,我记得火神通晓三界言语。”广宁笃定说道。 倩尤走出山洞,寒夜漆黑,遥望重峦叠嶂的雪山,不见火神踪影。 回头间,见他骑駮兽从身后飞奔而来,挥手给她一张兽皮。 “你出来做什么?赶快进去!” “我在等你。”倩尤委屈道。 走进山洞,火神语气稍缓,“你虽是妖,有了感觉就要保护自己,不想冻死就别乱跑。” 倩尤点头答应,随后带他同龙族女说话。 火神听后说道:“她是龙族首领的妻子,第一个孩子依照龙族习俗应祭祀天神。她不舍孩子亡命,便将他救下来,触犯了龙族族规。她们要被一同冻死,以安天神之怒。” 倩尤听罢深感诧异,此地的人居然如此愚昧,用无辜的孩子当祭品? 火神继续说道:“她让我们不要管她,将她扔出山洞冻死,因为孩子已经死,她没有活着的意义。况且明日族人会来,烧了她们祭天。” “不愧是蛮人,所行之事真是卑鄙。”倩尤怒道。 火神与那女人谈了几句,告诉广宁说:“她说族人若发现她们母子被我们所救,定不会轻易饶我们。” 广宁笑了笑,和倩尤说道:“他们也许不知殿下是谁!” 倩尤看向军队,便无所畏惧,这有百名训练有素的魔军,荒野蛮族又能怎样? 121.魔军蚩烈 倩尤略有困意,走到火堆旁躺下。忽听洞口有嗡嗡箭鸣和士兵惨叫。魔军们冲出山洞,她紧随其后。原来是龙族发现魔军动了祭品,便射箭杀魔兵。火神尤谒身影闪过,只听挥舞刀剑的‘咻咻’声,他周身燃着火焰,将三个箭手的头颅扔给龙族队伍。 火神用听不懂的语言呵斥龙族人,那群人面面相觑。 这时龙族女跑出山洞,哭喊着什么,冲龙族首领跪了下来。 龙族人似是咒骂,对她指指点点。他们想要向前,被魔军喝止,火神冷着脸说了几句后,他们便忿忿离去。 倩尤望着这一切,惊魂未定。内心复杂,原来自己救了一人,却害死四人,这是对是错?龙族女无辜,可是被射死的魔兵又何尝不无辜? 她首次见火神杀人,只见他手法狠绝,干净利落。心中想到这得杀多少人,才能如此熟练? 火神转身向她,周身火焰逐渐熄灭,赤红的眼眸变暗。 两人神情复杂,并未言语,周围的魔军和雪山仿若消失不见,这世界上只剩面前的人。 …… 人生如梦,梦有人生,白天匆匆而过,夜晚入梦…… 梦境之中,倩尤发现自己身处宫殿之内…… 什么情况?不在冰川吗?这又是谁? 她看向手心,并无伤疤,难道? 再看身上,绫罗红衣,而她自己,跪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 她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只能跪着,不能动身。 愤怒过后,感到失落,头脑昏沉,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看到了龙族女,她闪烁着蓝色的眼眸盯着倩尤,片刻之后,跑向火神。 倩尤望着火神背影,略感悲凉。叹气后,有人轻拍她肩旁,她望去,盔甲内的眼睛在微笑。 “你别自责,我们魔军常年征战,杀伐不断,没了命,很正常。”她听得出来,这魔军在安慰她。 他继续说道:“我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战死,才是荣耀。” 倩尤未经历过战乱,自然不懂他们的心境。 穿过冰川,前方是针叶林带雪山,军队穿林而过。 “这里有怪物吗?”倩尤问向身旁的魔兵。 “茫茫仓山,定是会有的。此地多山珍,相信姑娘你会喜欢的。” “叫我倩尤就行,你叫什么?” “蚩烈,蚩家后人。” “你们魔界也有姓氏?” “当然,同姓同家族。” “你们家族先前可有女子叫蚩妍?” “之前有名女官叫这名字,不过听说下场挺惨,她早就不在了。” 蚩烈叹了口气,倩尤一个趔趄。 “她怎么了?”倩尤问向蚩烈。 “听说她本是为魔宫做事,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圣后处死。她死后家里寻找好久,未见全尸。那以后,蚩家便没落。”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倩尤却感到胸口重击般疼痛,痛到不敢呼吸。 “那你,知道烧了圣后裙子的半鬼吗?”倩尤面色苍白,勉强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 “那个案子我没参与,不了解。”蚩烈似乎不想多说。 倩尤沉默,回想一切。这世间,原来竟有如此多的巧合。 她知道,像蚩烈这种需要全蒙面的士兵是魔军中的下等兵,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就算战功显赫也会被遗忘。其实蚩烈方才又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可惜现在的她并不懂得其中涵义。 行军枯燥,林中的寒风不再凛冽,却深感疲劳。 倩尤遥望走在队前的火神和龙族女,心想还好将她救下,队里算是有了女人为伴。可惜语言不通,日后想要交流还得向火神学习。 倩尤方才想起,自己虽是穿了兽皮,可仍披着火神的披肩,队伍之中,这抹红让她看上去格外耀眼。将其摘下,向队前跑去。火神进了山林,便很少骑駮兽。他虽贵为火神,但平日里的用度与其他魔军相同,未见特殊之处。 双手奉上披肩,“谢殿下,披风还您,皮毛很暖。” 火神接过披上,虽然他并不寒冷,但是红色可让他在队中更显眼,若有情况,便于汇报。 “殿下,我有几件事想问她,您可帮我吗?”倩尤闪烁大眼,试探着请求。火神听后点了点头。 倩尤和龙族女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火神便在其中传话,句句带到,并无半点厌烦。 谈话得知,原来龙族是人和龙魔的混血,龙魔擅长食龙训龙,而龙族只是训龙,却不食龙。但是龙魔是魔界的贵族,他们这混了血的龙族便是玷污了龙魔高贵的血统。龙族被龙魔赶尽杀绝,驱逐到冰川之地。 因为有龙魔的血统,龙族人比普通人类抗寒。这也是倩尤可以把冻了一天的龙族女救活的原因。至于孩子,第一天救下时已是深夜,虽缓了回来,但因二人逃得不远便被抓了回来。又冻一天,所以无力回天。 龙族女本是没了孩子,自己也不想苟活,奈何见到倩尤拼力相救,火神还为她得罪了龙族,若自己执意想死,未免过于自私。 倩尤得知,她的难过与愧疚,龙族女全都看在眼中。好在她活了下来,算是对倩尤的一种慰藉。 龙族女这条命是他们给的,以后就算是为了他们,她也会好好活着。 行至林中,看到一排奇怪的脚印,左右两脚并不相同,一只似人,另一只似鸡。 駮兽看到脚印,便兴奋地嚎叫,火神轻拍它的额头,告诉它:“去吧,给我们也抓几只!” 駮兽激动地前蹄刨地,一溜烟便没了身影。 倩尤看后惊诧,问向广宁:“这家伙什么都能捉到吗?” “当然,那可是神兽,陆地之上,没有它抓不到,不敢吃的!”广宁扬着下巴笑道,好像駮兽是他的那般自豪。 “这么狠啊,太可怕了吧,像它长得那么可怕!”倩尤惊叹。 “你怕什么?它可乖着呢,阿猫阿狗一类的都不见得有殿下的駮兽忠诚。” 火神听着他们说话,瞥了眼倩尤,嘴角似有那么一丝浅淡的上扬。 駮兽很快便回来,远远看去,似拖拽回来两只鸵鸟般的怪兽。倩尤一惊,这鬼地方,生的是群什么怪玩意? 駮兽把抓来的野兽扔到地上时,倩尤更是感到恶心。此时火神已和众魔军生好了火,准备美餐一顿。 倩尤蹲在一旁观察两只怪物,蛇头,鸵鸟的身子,犬类的尾巴,一条鸵鸟腿,另一条,居然看上去像是人腿。 倩尤顿时感到腹中翻涌,马上跑开。 众士兵哈哈大笑,这妖女似是没大见识,如此美味居然不食。 火神冲她喊道:“可不许饿坏了我赐你的这幅好皮囊,你已多天没吃东西,不想变成枯婆那样就快过来!” “好,可是我可不可以不吃像人腿的那块?”倩尤战战兢兢过来,盯着火堆上烤制的肉。 “就这处才最美味!”魔军们打趣她道。 “美味好啊,留给你们。”倩尤凑了过来,挤在他们中间。 这时一个魔兵撕了块别的腿肉给她,倩尤狐疑地望向四周,大家都津津有味地吃着。她闻着气味,感到饥饿,便咬下一口。熏烤的鸡腿,味道甚香。 那个给她肉的魔军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看了看他的眼,是蚩烈。她认得那微笑的双眼。 晚饭过后,大家围着火堆,横七竖八地睡了。火神倚在駮兽身旁,玩弄手中的玄香。 倩尤和蚩烈还有龙族女靠在同一棵树下,他俩都已入睡,只有倩尤望着火神。 122.咸山邪怪 又是龙族女那张奇异的脸,她自言自语许久,倩尤一句没懂。走过雪山,感到回暖。现在经过的山区是秋天景致,两旁的树木飘扬着落叶。秋天让她感到安宁,可是眼前的安宁里似有死亡的气息,她记不起这气氛与谁有关,那就当做自己的错觉吧。 穿过荒山野岭,未见人烟。人魔交界的地带,不宜人类居住。此地常有野兽和蛮族,气候异常恶劣,生长的植物多数不宜食用。还好魔军体质不同,不常吃饭,若是人类经过这里,极易饿死。 “殿下,前方便是咸山,山下有村落,我们可稍作休息。”广宁说罢回到倩尤身边。 她想起,自从上次吃了一顿烤怪物后便一直赶路,没有休息。算起来,已有三个日夜。 “广宁,你来过这里?”倩尤侧头问道。 广宁回道:“来过几回,自从当了魔军,每年都同灵垣将军去人界,所以这些常过之地自然记得。” “你们每次都走同样的路线吗?”倩尤疑惑。 “不是,但咸山不同,听说这里住的是当年血池大战被救下的百姓。”广宁望着远处的山脊说道。 “血池大战?” “具体细节我也不知,只听说是魔王登基前的战役,攻打当年夜王。” “原来如此。” 咸山渐露身影,遥望是座秃山,没有任何植被。山上云雾缭绕,看似仙境。 走近发现,毫无生气的仅是咸山,咸山脚下,生机盎然。现是收获的秋季,遍地丰满的谷物与累累硕果。伴着潺潺水声,一小村落展现在眼前,村子距咸山虽不遥远,但生活景象与咸山所差甚远。 村落的建筑颇为考究,石砖所搭,座座高耸,最矮的看上去也至少有两层楼高。看样子,这应该是个富裕的村子。 可这看似繁荣的村落,街上却不见行人,铺子都关着店门,大白天家家紧闭门窗,田里也无人秋收。 众人越向村内走,越感到诡异。倩尤望向身边的魔军,只见他们四处张望,虽看不见其神态,却感受得到他们此时的警惕。 广宁带路,到了一户门口,石砌院墙,院内的房屋镶嵌精致的抛光卵石。 此时跑出一位衣着鲜艳的年轻人,他与广宁匆匆几句后回到屋里,带出一名老叟老妇。老叟穿着暗纹绸缎马甲,倩尤这才发现,先前的年轻人只是家丁。 听着他们的谈话,方才知道村子被妖怪害了一段时日。村里无论男女老少,已丢失多人,寻人不见踪迹,反而去寻的人也都一并没了踪影。 “定是有鬼怪邪祟,可是这丢的大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老叟声泪俱下,脸上沟壑纵横,看上去更加憔悴。 他是这咸山村的村长,村子这几年好不容易过上富裕生活,可是现在出了这么可怕的事。 村里虽然囤积了粮食,可这家家都不敢出门的日子也是难过。况且丢了家人的村民现在已无法正常生活。 听说火神带着魔军进村,村民看到了希望,聚集到村长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经历。 很多村民都失去了亲人,自己也感到生存受到威胁。若不是路途遥远,大家恐怕已放弃家园,外出逃命,现在的村民数量已是少于从前。 自从那些进山寻找怪物的人们没回来,村民们就放弃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让村民变得消极,还要面对恐惧,生活越来越绝望。 没人见过那害人的是什么,只知道它出现之前似有婴孩啼哭,声音甚是惊人。灰影闪过,就丢了人,谁都看不见怪物,村里的大网和陷阱都未将它逮住,甚是狡猾。 火神与广宁商讨后,留下大部分魔军在此守护村民,他们去咸山上寻个究竟。 倩尤听后为他担忧,但是她相信殿下定会除了这邪祟或怪物。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火神会给他人一种安全感,似乎有他在,便可无所畏惧。 駮兽自进了村子便似有一股怨气在身,现在终于可以让它出去发泄一下。它卯足了劲,一溜烟便没了身影。 倩尤和龙族女照看村里的妇女儿童,那群丢了男人的妇女少了魂一般,吓得痴傻,很多人钻到桌下或是蹲在墙角,不敢见人。 村长夫人说他们把这些人接到家里已有时日,无论如何安慰,都不见好转。 可能是因为怪物没有抓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再加上未知的威胁,让她们感到异常恐惧。 倩尤安慰角落里发抖的人,“一切会过去的,殿下定会抓到那个害人的家伙。” 不过她现在也没底,因为没人知道害人的究竟是猛兽还是什么。 火神等人走了几个时辰,迟迟未见回来的身影。 她并不担心火神降制不住那东西,她害怕他会在打斗中受伤。倩尤有预感,火神是那种不怕伤痛也定要取胜的人,因为他的脸上只有冷漠与骄傲。 人们都躲在村长家,这本是宽阔的房间此刻显得异常拥挤,但也是这种拥挤,让村民有了安全感。院里满是魔军,他们守护着屋内的村民。 听村民说他们是难得的人界中不惧怕魔界的村落,只因当年被魔界相救。前几年,魔将灵垣又带领现在的村长发现了山上的玉石。从那以后咸山的村民有了新的生存方式,采石。 每隔一段时日便有魔界的人来村里取货,时间长短不定,有时几个月,有时几天。 当村里出现这怪物时他们便日日盼着取货的队伍会来。若魔界队伍可以除了怪物最好,若不能除怪物,找魔军来帮忙也好。 倩尤听到此,感到疑惑,他们属于人界,为何不向人界求助,反倒希望魔界来帮忙。 她和蚩烈讲述自己的疑问,蚩烈告诉她其中原因。 人界现在的统治者并不作为,他们更像是魔界的傀儡,还是群阳奉阴违的傀儡,他们只是表面听魔界的话,很多事却有自己的主意。 魔界虽是等级分明,但贵族中有人肆意妄为,常为己私利而加害人类,魔宫不会管,因为圣后和魔王并不在意庶民的疾苦。 天色变暗,众人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村长和村民准备晚餐,倩尤走出屋子,望向天空。怪不得那火神总是喜欢看天,此地的天空的确奇丽,天犹如碧翠的玉坂,清冷而美。 黑云压城,似有暴风雨来袭,隐隐约约,众人听到了恐怖的孩啼声,由远及近。忽然,它衔走一魔军后消失于夜空。屋内传来惊叫声和哭泣声,倩尤站在院里,四处张望,紧握双拳。 其实她知道,自己并不勇敢,也深知自己无用,哪怕被怪物叼走,也只能认命。可她又知道,这一切,对她而言也就是场经历,是个可怕的梦,可是对于梦中的人,却是他们的命运。 倏尔,怪物回来,坠地之处扬起沙石,朝众魔军扔了一具残身。是刚被抓走的魔军,他鲜血淋漓,被咬掉了一只胳膊,未死,痛苦地扭动身躯,却没有一声哀嚎或呻吟。 那怪物似不过瘾,它想以此恐吓魔军,却发现自己并未达目的。于是便腾空跃起,狠狠地踩在魔军身上,张大血盆大口,撕烂他的头。魔军血液喷涌,怪物满脸、全身鲜血淋漓。 屋内继而又传来嚎叫和哭泣声,魔军却是异常安静,但是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杀气。倩尤倚在门上,远望怪物。 只见它身形像牛,红色毛发,马蹄,长着一张甚是惊异的人脸。面目狰狞,满是獠牙的大嘴横穿全脸,从左耳根到右耳根。 那张脸看到魔军被激怒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声如婴儿啼哭,随即逃掉,魔军飞奔追逐。 它身形矫健,动作敏捷,常跃身不见,转瞬便从反向袭来击杀魔军。魔军挥舞着长剑、长矛来回追逐,击中却未其见受伤。 倩尤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甚是无用,她没有武器,亦没有矫健的身躯去战斗。忽然,她发现怪物身体虽难受伤,但脸上似有道伤疤。 “扎它的脸!”她大声喊道。 怪物继而向她扑来,倩尤转身躲避,吓得闭上双眼。此时白光闪过,定睛再看怪物已躺在地上大声地嚎哭,声音像极了愤怒的婴儿,让人头皮发凉,心烦意乱。 原是駮兽回来,它扯下了怪物的一条腿,正嚼着,几口便将那腿吃尽。 火神闪现,一掌拍在怪物的脸上,将它重重地嵌入地面。一时之间,狂风大作,砂砾飞扬,烧焦味随之而来。 倩尤远远看去,怪物的人脸烧焦成碳,身体和四周的土地都呈焦黑。 “駮兽,它这么恶心,你还想吃吗?”火神语气轻快地问道。 駮前蹄刨地,鼻孔哧气,狠狠地瞪了怪物一眼,无奈已没法入口,转身跟了过来。 “是我们寻找不利,让各位受惊了!”广宁与刚出门的村长说道。 “哪里的话,除了怪物便好!你们没事便好!”村长老泪纵横。 虽是经历凶险,但是结局还是好的,能除掉怪物,村民便看到了希望,一时间屋内竟有了愉悦的气氛。 受过惊吓的人在龙族女和倩尤的安慰下出来,不再躲藏。其他村民和村长夫妇共同为魔军们分饭,火神等人也似轻松愉悦,唯有趴在门口的駮兽,一直在盯着怪物的焦尸。 123.灭窫窳 天已见黑,魔军决定明日继续赶路。 此次途径此地一是为了稍作休息,二也是想问问当地可曾听说灵垣将军的下落。 尤谒知道,若灵垣还在,魔界与他相对抗的力量便强,灵垣的消失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但是他与魔界的旧恨新仇,需要长久计划,慢慢来算。 毕竟,魔界是他的母族。 夜已深,尤谒从回来便一句话也没同倩尤讲过。 他在门口倚着駮兽入睡,原来在人界时,他也会休息。 似乎一切都已安静,院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将尤谒吵醒。 一时之间,院里忽闪火光,继而一声尖利的长嚎划破夜空。 倩尤看去,另一只怪物围着那焦了的尸体转了几圈,回头望向屋内,双眼充满愤怒。 那家伙的双眼竟然留下两行鲜血,本是丑陋恐怖的脸此时看来更令人惊异。 駮兽和尤谒已进入战斗状态,准备随时攻击怪物,魔军都围了过来,每个人的神经再次紧绷。 它飞身跃起与尤谒相撞于高空,撞击声如雷电轰鸣。 落地击起飞沙走石,倩尤被迷了眼,遮住面颊,片刻过后她看向怪物,这只看似是一张女人的脸,但她比死的那只更凶猛强大。 尤谒身影闪跃几次,便将那怪物打伤跌落在地。她趴在地上大口地吐着血,眼里本来满是仇恨,逐渐变成一种哀怨与不舍,她似乎在担心什么。 倩尤观察她的身体,腹部似有生育的痕迹。 “怪物定有婴孩藏于山中!”倩尤望着怪物的腹部惊呼。 怪物听后嘶吼几声,想扑向她,却因伤势太重,重重倒地,瞪着双眼死了。 “去寻幼崽!这种怪物以人为食,若不杀绝,定是后患无穷!”尤谒说罢,让众军把母怪物的尸身系在駮的身上,一路拖着她,上山去寻幼崽。 咸山道路崎岖,两只怪物已是令魔军头疼,不知它们知否还有同伴,共有几只幼崽。 尤谒等人带着着怪物,想是幼崽若饿极了定会寻母亲气味而来。 虽说杀害弱小的幼崽有些残忍,但是怪物本性便恶,若不杀绝,便是妇人之仁。 到了咸山半山腰,天色泛白。 倩尤方才想到,这一夜魔军并未休息,可他们的脸上亦看不到一丝疲惫。 走到近山顶处,听到一阵阵似婴孩的啼哭声。众军放慢脚步,这时前方似有几处山石滑落。 尤谒示意駮兽将怪物推到前面,他们隐蔽在山石之后。 忽然,山石滑落之处渐渐漏出缝隙,一个隐约可见的山洞越来越清晰。狡猾的家伙,原来它们一直藏匿于这山间,怪不得尤谒众人下午来寻,只是駮兽感到异常,并未寻见它们的踪迹。 众人屏吸等待,过了一会儿,有几个轻巧的脚步声从洞里传来,越来越清晰。 随后,看到洞里露出一个小脑袋,那张看似孩童的脸甚是可爱。 它顺着气味,问闻到了母怪物的脚边,伸头去拱被压在身下的乳。 忽然,这小怪物发现了母亲的异常,嚎啕大哭。 这时,洞里陆续地爬出四个幼崽。 他们全是婴孩的脸面,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可惜他们生性残暴,好食人,每个怪物的身上都沾着鲜血。 尤谒示意魔军出动,瞬时便将这五只小怪物围住,全部击杀。 它们目前很弱小,一刀便可毙命。 倩尤望着这群样貌可爱的家伙,心中略过一抹哀伤,但这种哀伤转瞬即逝。 因为他们害过人,再惨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 魔军将其堆放在一处,一把火烧净。 那座山门依旧开着,众军进山洞一探究竟。 刚迈进洞中几步,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越向内走,尸臭之味越是刺鼻。 倩尤感觉到臭气直冲鼻腔,让她大脑发沉,辣的睁不开双眼。 “这尸气有毒,会呼吸的少吸或者赶快出去。”尤谒说罢已有魔军站不稳,摇晃着身子。 他们走出山洞,还有一部分便是不用呼吸的魔军,继续前行。 行至洞中,倩尤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恶心。 面前的洞中心是小血水塘,旁边便是一堆堆的骸骨。 尤谒凝眉叹了口气道:“原来这两个畜生使用村民训练幼崽的捕猎技能!” 倩尤转头看向他:“就像狮子老虎抓其他动物训练幼崽那样?只是他们是用的人?” “正是,这怪物我见过记载,名字叫窫窳。生性残暴,狡猾奸诈,以人为食。” “还好除掉了。”倩尤说罢,看着眼前景象,异常恐惧。 弱肉强食的人类也有脆弱的时刻,在强大狡猾的敌人面前沦为了盘中餐。 想到此便觉得汗毛竖立,脊背发凉。 这残尸堆中已无幸存者,从那破碎惨烈的尸身便可看出他们死前的痛苦,亦可想象到他们在这里曾遭受的恐惧与心底的绝望。 由于尸身不全,且重度腐烂,面目全非,想是留着尸体家人也无法辨认,反而会徒增痛苦。 尤谒便将它们全部烧掉。 洞内无任何生还者,所有曾经进去的村民,都没活着出来。 尤谒率众军走出山洞便将洞口封死,堆石为坟。 这山头,以后便留作坟冢,让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来此悼念。 尤谒让一魔军通知山下的村民,妖怪已除,可惜逝者无法回家,让村里人上山悼念。 人群走来,村长夫妇率先走在前面。 所有人都哭红了眼,倩尤看到此等景象,心中异常难过。 他们围站在小山头前,闭眼弯腰默送着自己的亲人,随后便都跪在地上磕离别头。 尤谒似乎与龙族女说了几句什么。 随后,龙族女也加进队伍,跟着一起哀悼,但是她并没有磕三个头,而是用头杵在地上不断地念着什么。 最后,大家一同下山。 当众人再次回到村长家时,倩尤感到了气氛的转变。 没有怪物的威胁,村民们暂时感到轻松。 大家纷纷回家取来东西送给魔军,让他们路上带着。 村长叫去倩尤:“姑娘,感谢你们救了我们。我见你面熟又亲切,这个小东西请你收下,随身携带,它会保你平安。”说罢,塞进倩尤手里一小块墨绿色玉石。 倩尤对着阳光看了看,鸽子蛋般的玉石,上面有深青色的虎纹。 想是这咸山村生产玉石,所以给她这个做留念吧。 看后,她并没有客气,开心地收下,塞在衣兜里,随身携带。 休息过后,告别咸山村,继续赶路。 午夜入睡之时…… 眼前的景象,室内,广阔的厅殿。 一女子跪在殿中,一袭红衣。 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乌黑的长发,发髻上华贵的簪子泛着金光。 这…… 倩尤回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曾经梦到多次的女子,身着红衣,跪在殿堂的那名女子。 正是她,可是她只是跪在那里,她是谁?她要做什么? 这时,一身形魁梧,金色衣着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他弯腰看向女子,眼里满是忧愁,倩尤看清了他的容貌,却想不起这是何人。 清瘦的脸庞,高耸的鼻子,浓黑的剑眉,眼里却一层雾水。 “忱儿,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苍老且沙哑,语气中满是无奈。 “我不会闹什么!只求爹答应女儿!” 女子语气坚定,倩尤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听着她的语气可以想得到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你怎么就不懂,那是家族门规。” “规矩都是人定的,有什么不能改的?”她语气依旧坚定 “若你要为父更改婚期,这个好说,但是退婚事大,现不可!”中年男子似是妥协。 “好吧,先推日子。一言为定,至少两年内不嫁。”女子语气轻快,听似有几分愉悦。 “你呀,就是来治我的。”中年男子轻叹。 “父亲又无过错,我哪里是针对您呢?”她笑着回答。 起身,甩甩长裙,对着男子行了个礼,便大摇大摆地离开。 中年男子无奈地摇头…… 124.怪病少女 倏尔回神,倩尤睁眼,又是龙族女那张惊异的脸,她换了衣服。许是走出冰川的缘故,她身着一套咸山村风格的绸缎袍子,搭上那红色的发,异域的美。 她定神看了倩尤一会后,又跑去对尤谒说了什么。 “这样不好吧殿下,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倩尤低头小声嘟囔。 “虽是说你,但你却不必懂!” “既然是说我,为何我不必懂?或许我知道原因啊!” “她说你常离魂,我和你讲过吧!” “离魂?这种说法我好想也有印象,但不记得谁曾说过!” “倩尤!”这时广宁来插嘴,“你说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记得我们了?” “不知道啊,这个可真说不准!”倩尤回他。 “不会吧,一起了这么久,你怎么能说把我们忘了就忘了呢?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广宁笑道。 “你要她记你做甚?难不成以后入了军拜你麾下?”尤谒轻佻眉梢问道。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广宁讪笑。 “接下来去哪休息?”尤谒问道 “不远,有个镇子。虽不知叫什么名字,但是民风淳朴。曾经也与将军交好,想必此次前去也会有人好好招待我们。” 倩尤听到又到了一处新地,免不了像孩子般心生欢喜。 “你可曾来过此地?和我讲讲当时的印象。”倩尤说着,从广宁的身上拽起一根刚刚落下的长发。 “当然,也就是四年以前。这个镇子人还蛮多,街上稀罕物件应有尽有,只要你想买的,没有买不到的!” “真的?”倩尤眼里泛出光芒,她心心念念想要找到一面镜子。 “当真,你想要什么呢?我可以帮你找!” “够意思,我想要个镜子!”倩尤说着,激动地搭上广宁的肩。 尤谒瞥了一眼,眉头一皱,不语。 倩尤缩回手来,想是自己这行为越了魔界的规矩吧。 毕竟自己只是一名小妖,还不到和魔军同等等级,如此亲昵的行为,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有些逾越。 广宁尴尬的笑了笑,他的表情让倩尤更加感到难为情。对一男子这样,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这名半鬼很轻浮。 不断前行,一镇子出现在眼前。 广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孩子和她家人现在过得怎样了。” “你说的是谁?什么事?”倩尤侧目看向耷拉着脑袋郁闷的广宁。 “四年前来这里见到过一个孩子,太可怜了。” “他发生了什么事?”倩尤轻微蹙眉。 “她是镇上粮铺捡的孩子,样貌特别丑陋。 听说身上长满了闪电纹,应是染了什么疾病,可惜这里无人可治。她从三四岁便得了严重的驼背,我们来的那年,她后背便已高高耸起,大肉包像个驼峰。”广宁说着,眉间的哀愁又深了一些。 “为何不到外地医治呢。”倩尤虽是不了解人间,但觉得天地之大,总不能连个病都无人可医吧。 “无人可医,那年灵垣将军还在,他都没有办法。孩子平日里经常高烧,一到雷雨天气更是严重,身上的闪电裂纹也会加重。” “世间居然还有此种奇症!” “这些年来,郎中们都说孩子命不久矣。今年再去,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 这小孩甚是聪慧可爱,我们去的那年她才十二三岁。 听她父亲讲,她早已记住店里所有类别的粮食,不同种不同袋什么重量,价格多少全都算的轻轻楚楚。 又很懂得照顾别人,我那时刚好重伤未愈,小小年纪的她就在旁照看。” “那后来呢?” “待我们修养好身子,队伍便走了。 你也知道,我们这伙魔军游荡在地界所有地方,从未有过安身之处。 离开她那已过了四年光景,不知她是否活着,毕竟那时候常听她家里人说她命不久矣。” “她被捡时身上可有何线索?哪怕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打听下当地是否有过相同的病症呢?”倩尤说着,目光搜寻龙族女,心想她是否听过此种怪症呢? “要不说这孩子的命苦,听说来的时候大雨倾盆,而她连个襁褓都没有,一个赤身婴孩被扔在荒野。 若非粮铺掌柜经商路过,将她救下,恐怕已被冻死。也不知是哪家的父母,竟如此狠心。”广宁说罢,众人一阵唏嘘。 “到镇上你带我去见见她。”尤谒忽然插了一句。 “遵命,殿下,希望她还活着。” “若没意外,我有办法救她。”尤谒笃定地望向广宁。 什么?倩尤吃惊地望向他的侧脸,现在看来,尤谒好像无所不能。这种迷一般的信任让倩尤惊异。 过了矮墙,便进入小镇。 小镇连城墙都没有修建,只有个稍高点的小围墙,看样子是此镇为了防盗贼野兽所建。 城墙上倒是有巡逻的士兵,他们站在女墙后,看到魔军的队伍后便行以当地的军礼。 “嚯,看样你们蛮受爱戴。”倩尤望着广宁惊叹。 “也就此地这样,因为我们还在北方之地,是离魔界比较近的地方。 这是与魔界交好的地带,等到了南境,可就难说了。” “那是怎样?难道还会打你们不成?”倩尤浅浅笑,人类脆弱,能奈你们魔军何。 “若你见到罗刹鬼会怎样?” 倩尤撇着嘴看向广宁,“我?罗刹鬼欺凌杀害我们半鬼,见了当然要逃。当然,如果我有东西能防止或伤害他们,也不介意用用。” “所以,南境那边很多人应是跟你一样。对我们极尽厌烦,却不敢说些什么,但是很多人家都供奉弑鬼之神或是各种挡魔的法器。 所以在那边一不小心,便容易受伤。” 看着广宁紧绷的脸,倩尤笑道:“哈,原来你们有时也会怕人啊!” “当然,可怕的人要比魔鬼更加恐怖!我们魔界喜欢正面击杀,而人你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对付你!” 倩尤听着广宁这话,似乎不无道理。 进镇找了间客栈稍作休息,不知不觉倩尤才想起来,似离开咸山村,又行了三日左右的路途才到此地。 行军的日子真是艰辛。 广宁要带尤谒去看生病的孩子,倩尤也随他们同去。 至于龙族女,她现在需要好好歇息。 倩尤看她那蓝色的双眼因过度劳累有些变淡。再怎么说,龙族女混血还是与他们不同。 她除了样貌和异能以外,其它特征更像是人类。她会累,会饿会渴,体能也远不如魔。 到了粮店,正在门口向内张望之时,便听到有人惊呼。 “宁大人,您来了!”中年男子迈着小碎步迎众人进院。 “想看看小清冽现在怎样了,这位是尤谒殿下,这位是倩尤姑娘。” “殿下,倩尤姑娘。冽儿现在已病入膏肓,来过的大夫都说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吧。 在人间这最后一段日子,让她开心点。 可是…可是她现在连饭都已吃不下了……我只盼着,她少受些罪便好……” 男子越说声音越颤抖,到最后竟将话哽在了喉。 穿过店面,进入后室厅堂,便到了清冽的房间。 见到众人进来,清冽母亲走过来抓住了广宁的衣袖,抿着的双唇抽动了半天却没有说出话来,已经涨红的双眼流下泪来。 他们来到床边,见到挣扎在床上的清冽。 现在的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却瘦的皮包骨,个头比同龄人小很多。 此时她满头大汗,全身已湿透,在床上扭动着,抽搐着。 额间青筋暴露,双唇泛白,眼里满满的都是血丝。皮肤苍老松懈,脸上手上多是掉皮的伤口。 “尤谒殿下,宁大人,你们看下她这驼背,我想她病的这么重定是这驼背的原因。” 清冽的母亲说着,将清冽翻身过来,扒开衣裳,众人看到了触目惊心的背。 她的驼背青紫,皮肤几近透明,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形态似一个要爆开的水疱。 “她来了多久,可记得具体哪天拾来的?”尤谒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些什么。 “大概是十八年前,刚过重阳节的第二天,我没有记错。因为那日我们便当做了她的生辰。”清冽父亲确定地说道。 “她并非常人,却在人间活了这么久,其实早该去了。”尤谒蹙眉看向清冽的背。 “殿下,您说我们的女儿非普通人?”清冽母亲露出惊异,面上泪痕未干。 “若我没记错的话,听过这段往事。”尤谒看向众人,眉眼中回想那段往事。 125.雷电之女 “十几年前天界的事,所以人界和魔界不曾听说。 天界司雷和司电之神生了一个孩童,他将来必是会接替父母的神位。 不巧在电母生产的几日前,奉天界之命与雷神共同处置了魔界一常在人间作乱的妖怪。 后来在电母生产之日,妖怪的同族偷闯天界,夺走了孩子,从此她便杳无音信。 雷神电母寻了许久,都未找到这孩子。” “天界不是重兵把守吗?怎会有妖魔随意闯入?”倩尤对天界不甚了解,但感觉想要上天,并非易事。 “天界只是和地界方位不同而已,并没你们所说的‘上天’那么难。 况且天兵只在天宫之地把守,至于其他众小神的住所,只有自己设置的些许结界,并非守卫森严。”尤谒说罢,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 “殿下,您是要……”广宁看着刀,似已猜到尤谒要做什么。 “不错,我要让她背里的东西出来。 她这十几年都生在人界,冒然回天上恐怕难以适应,且此背中之物一日不出,她便更加危险。倩尤,你来把住她。”尤谒看向清冽父母。 他们无奈,现在可相信的人只有尤谒。二人心中满是担忧,清冽母亲掩面偷泣。 倩尤坐到床边,让女孩趴在自己腿上,双手将她环住,露出背上的驼峰,示意尤谒可以开始。 尤谒将尖刀插入女孩驼背靠近颈部的位置,她顿时张开大嘴惨叫,惊得众人毛骨悚然。 随后,她便狠狠地咬住了倩尤的腿,指甲深深嵌进倩尤的胳膊。 倩尤眉头轻蹙,微微摇头示意尤谒没关系。 尤谒慢慢滑动尖刀,在驼峰处豁开一道口子。 訇然,一道白光从刀口处冲击而出,众人被这刺眼的光芒晃得慌忙遮眼。 随后,清冽一声大吼,从倩尤怀里挣脱出来,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被闪电般的光芒笼罩,已全然看不到她的样子,她像是包裹在光芒中的蝉蛹,不断地扭动身躯,身上的糙皮肤像蛇皮般蜕落。 滑嫩的新肤挣脱露出,驼背‘嘭’的一声炸开,展出巨大双翅,双翅扇动起风。 众人惊大双眼,倩尤看去,那翅膀状如蜻蜓之翼,布满金色纹路,看似轻薄透明,煽动之时强劲有力,周围掀起大风。 清冽正在蜕皮,模样上看,似要焕然一新。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清冽从空中落下,再度昏迷。 倩尤将她接住,放置在床上歇息。 此刻的清冽如淋大雨,浑身湿透,面容憔悴。 但是从泛白的脸上可看出秀美的容颜,她已不再是曾经那受尽歧视的丑姑娘了。 新的身躯,白皙纤长。 “小冽儿长大了。”众人惊讶。 “是蜕变。”倩尤微笑说道,“看样子没事了,我们让她好好休息,先出去等候,留她母亲一人陪伴就行。” 倩尤说罢,众人纷纷走出房间。 倩尤这才发现,方才屋内已充满围观的人,邻居们闻声而来,想看看粮铺家的小丑女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尤谒殿下大驾光临。 “广宁,你了解天界吗?” 此时的倩尤与广宁,蹲坐在客厅门前的台阶上。 “不了解啊!我未曾去过天界。听说天界素有结界,我这等小魔,怕是连上天的路都看不到。” “上天的路?” “当然,我想应该是像上山的路那样吧,沿着一路攀爬便可到达天界。”广宁仰着脸说道。 甚至奇特,倩尤回想蚩妍曾讲过的故事,在她口中描述的天庭,只有神仙可以自由来去。 这尤谒虽贵为神,为何不会腾云驾雾?还要骑个猛兽行走? “广宁啊,”倩尤小声趴在他的耳边问道“咱们殿下连御风飞行都不会吗?”说罢,心想如果他会飞岂不是方便许多。 “嗯……应该是会的,可是我们不会啊,他飞走了,我们魔军去哪寻他?” “哦,也对。”倩尤想到,他需要带兵出行,一个人的能力无法用在集体上,他为了魔军,也得同他们一起步行。 “再说,飞是修行上层的神仙和妖魔的本领,听说人修行足够,也是可以飞升为仙的,不过那会比较辛苦。”广宁继续说道。 “人若成仙,要比清冽辛苦更多!” 倩尤和广宁回头,看着身后的尤谒。 他继续说道:“清冽之所以这么辛苦,就是因为她住错了地方。在人界,若成仙必要涅槃重生。 而她本是仙根,便不用经历长久的涅槃之苦,只因生活的环境不对,所以需要受点皮肉之苦才可成仙。” 倩尤的眼里充满惊异:“那殿下的意思,是如果她生长在天界,便不用受刚才的蜕变之苦,直接是仙呗?” “正是,她之所以来人间,受尽此番苦痛。是敌人对雷公电母的报复!” 还是天界之人更了解情况,倩尤想到清冽也是可怜,小小年龄便受此劫难,想必她在这人界的这些年并不好过。 屋内传来咳嗽声,清冽醒了! “广宁哥!你们来啦!”清冽看着广宁在此很是开心,清秀的小脸展露微笑。 “别起身!我惦记你的病,便来看看。多亏殿下和倩尤姑娘相救,你才经过此劫。”广宁说着,扶清冽躺下。 尤谒点头示意她不用起身,倩尤微笑看向清冽。 清冽蜕变成功以后,镇子上起了一阵轰动,人们传言镇上来了神仙,火神和电神。 没见过神仙的百姓充满好奇,有时候见到魔军也以为是见了神仙,不管是谁都一顿乱拜。 清冽不舍粮铺夫妇,想同他们继续生活。可这对夫妇认为她毕竟是仙,有更重要的事该做,不该被锁身在这偏僻之地。只要她像其他神仙一样,能保他们以后平安便好。 “你现在想回天界吗?现在想回我便送你回去。”尤谒尊重清冽的想法。 “我想去看下我的亲生父母,让他们安心。 我在人界每次疼痛,这里的爹娘都心疼的要命,一直细心照料。我那神界的父母丢了亲生女儿,定是更加痛苦。” 清冽忽闪着大眼睛,微笑着对尤谒道。 尤谒微笑点头,人界虽是平凡,却也将这孩子教养得懂事体贴。 倩尤与广宁等人继续前行,寻找灵垣将军的线索。 尤谒带清冽去趟天界,稍后追随。 “广宁,我们能找到灵垣将军吗?” “应是能吧,将军他消失了两年,那年恰巧我没跟随他的队伍,所以他是在哪消失的我都不知道。 他一直杳无音信,圣后担忧,才命尤谒殿下带我们来寻。” “将军自己走丢的?他不是很厉害吗?” “将军和他带领的三十魔军一同消失的。在这天地之间,属他和尤谒殿下勇猛,他当然厉害。” “那为何会失踪?”倩尤不解。 “说不清楚,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原因吧!”广宁说着,眼里略有不安。 魔界大将失踪,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场动乱。 126.荒村奇遇 睁眼,回神。 龙族女蓝宝石般的双眼,她低声嘀咕了些什么,倩尤依旧听不懂。她只知道,这回梦到的是半鬼这边的故事,哦不,现在她有了幅皮囊,算作是个妖了。 “殿下还没回来?” “才走不久,应该还早。”广宁疑惑的看了倩尤一眼,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又离魂了?” “是吧,这次多久?” “最多也就一两个时辰。” “什么?才一两个时辰?” “那你以为呢?” 倩尤想到自己醒时已是过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可这毕竟是梦,都是她自己脑子里的结果,梦境的时间本就会和现实不同。既然自己选择接受这个梦,也应该接受那些现实不会存在的一切。 她看向四周,人界的天气真好。阳光明媚,深呼吸,林间芳草的气味沁香入鼻。微风阵阵,这些感觉都是如此的真实。倩尤享受着现在的每一份感受,这一切是真实的,至少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可是走着走着,天色渐暗。不是天黑的征兆,似乎是场即将而来的暴风雨。随着队伍的不断前进,倩尤渐生恐惧之感,天色越来越暗,乌云低沉似要袭面,低到抬手可触。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众魔军的双眼似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闪电所刺,倏尔间,魔军举臂遮目,队伍渐渐慢了下来。 倩尤多么希望这是因为是火神和清冽回来所致,但是内心底的直觉告诉她,并不是。她似乎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不是说妖鲜有人的感受吗?那恐惧也算吗?而此刻又在怕什么? 周围魔军提高了警惕,现在的天色难免不让他们回想起咸山的窫窳。那个迅出而闪,杀人无数的怪物,该不会是没有杀绝吧? 倩尤依然还能回想到那时的恐惧与紧张,在此刻,那种感觉,再次袭来。 身边的风变得狂躁,随之狂躁的还有地上的尘土。风夹杂着沙尘席卷而来,抽打着脸颊。树林里的沙沙声变得加快,刹那间树叶随风而起。“轰隆隆~”雷声终于响起,闷雷让每个人的神情更加凝重,伴随这些恐惧而来的还有让人寸步难行的风。 广宁命令队伍停止前行,蹲下来躲避风尘。倩尤看这像是一场沙尘暴,但此地处山林,草木茂密,并不是该有沙尘的地域。忽然,天边黑云翻滚着袭来,云里似有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 广宁马上喊道全部趴下,他用力吼着,声音已然被盖。倩尤趴在地上,狂风挟卷着砂砾袭来,背后像被碎石击打般疼痛,再似有人将她从地上抓起,随后,她便陷入无际昏暗。 “你们会遭报应的,不早不晚,不快不慢。该来时即来,该走时不走,你们永远也别想逃掉。”一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异常凄厉地嘶吼,同时,还有很多嬉笑谩骂之声,嚎哭声,声声混杂,和着风声盘旋飘荡,寻不到源头。 “你可知那所在之人,并非都是人。”又是那女子之声,此刻,她的声音哀怨悠扬。 “你可知那心所在处,并非都是心。”依旧是她。 “心若不在,人又何在?”哀怨开始变得愤恨。 “人若不在,人世何在?”说着,声嘶力竭地大笑,越笑越厉,听得倩尤毛骨悚然,那笑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里来回飘荡。 随后,倩尤再次失去了意识。 睁眼,风暴已停歇,天空却依旧昏暗。眼前,出现一个村庄。 广宁打头,倩尤和魔军紧随其后。村口,插着一面大旗,红底黑图,画的似是一只猎食的乌鸦。旗下,零碎的尸块散发着烧焦的气味,高耸的尸堆无法看出人的个数。 “太残忍了”,倩尤握紧双拳,瞪大双眼四处张望,一遍一遍叨咕着:“这是有多大的血海深仇啊。” “杀人还用原因吗?”广宁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他经常经历这种屠杀。然后继续说道:“素闻人间喜爱屠杀,一杀便是全家,全村,有时甚至屠城。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你们屠城过?”倩尤一脸惊异地望向他。 “我还没有,但是听说过太多,便像是经历过一般。三战之前屠城是常事,三战之后相对少了点,但也经有发生。” “魔界不是不喜杀戮过重吗?”倩尤皱眉看他。 “你听谁说的?”广宁疑惑着笑道,“不过是我们这批没赶上过而已。” 倩尤继而陷入沉思。广宁下令兵分四队,分散着进村寻找村民,也查看下这个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有邪祟,还需履行魔界职责将其除掉或带回。 倩尤与龙族女紧紧相依,前方的广宁只似心急,却不曾慌乱。倩尤想着,许是这魔界之人,对于死人尸体一类的早已见惯不怪。 村里破漏凋敝,人为损毁的迹象严重,想必是屠杀前,村里曾有一场激烈的争斗。 寻遍了整个村子,没有一丝生气,倩尤想许是这村里人已被屠绝,只留座空村。若想寻找原因,还需到附近的其他地方。 当众人渐渐远离村子,天也放晴。行走至远处,再次回头,竟只见是树林,并无此村。 又行了三日三夜的路后,龙族女已严重体力不支,而火神和清冽又没有回来的迹象。倩尤无聊之时便也学会了和魔军闲扯,她现在才知道妖魔鬼怪的差别,并且知道了人界常有逗留不回魔界的妖魔。而魔军循历人界,便是将这些为非作歹的家伙们捉回。 终于见了人烟,便赶快进这城内歇息。酒足饭饱过后,倩尤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人攀谈。 “听说又有不要命的进了那座山了,进去了再就没出来,这都是城里第多少个啦。” “约莫着不是二十,也得是十五了,进那林子里的就都没出来过。”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是群不要命的种。” “还不是都惦记着那些钱吗,若不是抱着可能找到张财主女儿她们丢那的钱,谁会过去啊?” “呦呦呦,这事咱可不提了,不提了。” 人们七嘴八舌,他们说着倒是没什么,可刚把倩尤这伙人的兴趣提了起来,却又不再讲了,倩尤登时无法再忍。抓了身旁一人,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原是这城附近的山里,有片鬼林,相传这鬼林中有食人村落,但是众人都没有见过。 127.消失的商队 前些年间,城里首富张财主的女儿替父从商领队,便误带着队伍进了那林子。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张财主请了法师和些功夫高强的江湖中人,寻进那林子。几天后,他们居然活着回来了,只是从那以后,城里便流传鬼林不可再进,即进即灭的说法。还别说,独身进入的市民,真就都不见回来。至于那财主和他所带之人究竟在林子里发生了何事,亦无人可知。 “可是那么多人丢了性命,这事就没人管吗?”倩尤问道。 “城里早就下令不让去了,去的那些都是贪财之徒,丢了性命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自己不惜命呢!”吃酒的人回答。 此时财主和城主听闻魔界有军经过,便邀他们至家中招待。倩尤和广宁到了那财主的家,刚进厅堂,便见正墙挂了幅画。画中女仙甚是美丽。再仔细看时,却发她的眼神透着一丝诡异,却又说不出是诡异在哪里。龙族女仔细地盯着那画很久,哇啦哇啦和倩尤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然后又用着歉意的眼神望向张财主,双手扶额嘟囔了许久。 倩尤见她这样,便更觉奇怪,想询问张财主关于他女儿的身世,又碍于情面,不好开口。在白发人前提那个没了的黑发人,终是会涂添人家的痛苦。 张财主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思,叹了口气。 “想是各位也对那林子里的事充满疑惑吧!我且告诉你们,那林子里现在害人的,定是恶灵。” “为何如此说?”广宁问道。 张财主抿了口茶,不紧不慢说道:“因为那林子里的人,在多年前,已被我屠个精光。” “那村里烧焦的尸堆,是你干的?”倩尤眉头紧皱,语气加快。 “正是,那群东西,并不是人。”张财主哽咽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倩尤似在自言自语。 “您看着画上的眼睛,她自会告诉你。”张财主掩面抽泣。 倩尤望向那美丽又透着一丝诡异的双眼,忽然间,便进入了另一幅梦境。 天空明净,和煦的阳光温暖脸庞,马蹄哒哒。她可以清晰感受到此时第一次领商队出行的兴奋。 “小姐,前面似有个食人的村子,我们可千万不能走到那里,还是出了树林,走大路吧。”经常随队出行的李管家提醒道。 “也是奇怪,这个村子怎么就成了吃人的了?是听说谁曾经在里丢过吗?”女子反问道 “并没有,只是祖宗们的说法定不会有错,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小心也有小心的道理,只是大路与这林间小路相比路途差距甚远,况且我们也没个关于那村子的真实情况,仅凭祖上的传言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小姐说的倒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路途凶险,出了事情不是小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啊。” “好吧,我倒是不想硬与你争辩,只是两条路途过于悬殊,我们本就行慢了,如果再因为换路,耽搁了爹爹的交货时辰可不好啊!李管家,你说这事你负责么?”那小姐在马上扬着脸,质问道。 李管家虽是个细心之人,但是他这一辈子未有大的长进就是害怕这“负责”二字。他为了摆脱这二字连个老婆和儿子都未有得,又怎会想替商队担那个未及时交货的责任,末了,便默认了小姐的做法,心想反正是好是坏是小姐个人决定的,就算出了事,也是该由小姐担着 但是他不曾想到会有那种后果。 他们一行人浩浩汤汤进了村子,找到一家客栈暂做歇息,店里生意冷清,但并未看出有何异样。老板是位稍上年纪的壮汉,很是热情,在商队里人都歇脚以后也未感觉到这个村子的可怕之处。 队里的人好奇,和店老板攀谈了几句。 “老板,我们听说这山上有食人的村子,你们常住在这里没有听说过吗?” 那老板悻悻的笑了一下,说道:“这个倒是听外地常来的人说过些。” “哦?那你们常住在这里不会感到害怕?” “我们小本生意的,天天就守着个铺子,也不常出门,怕也是怕了些,只别来我小店就好。” 众人见他这回答好似并不知情这事,说来也怪。自从众商队进了村子,也只是觉得村里人的眼光略有不悦,却并没有何凶神恶煞之处,到了这个小店以后,戒心更是放下。能有生意的村子想必也是常有外人走动,对于这种小规模的村子,确实是不用这种客栈,它能在这开下去,应是常有客源。 酒肉上满之后商队终于可以放心享用一顿午餐,客栈也有几间房可供众人歇息。 吃饭的时候门口站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直勾勾地盯着张小姐的桌边看,张小姐见他可怜,便命侍女给了他个干粮,那孩子接过以后并不言谢,还是盯着张小姐处看。她方才发现,那孩子是盯着她那清透的白玉腰佩,一时略有不悦,将玉佩收了起来。 店里的老板也看到了这一幕,便走到门口挥了挥手,轰走了他。 但是方才的那个眼神让张小姐感到一丝恐惧,一个孩子为何注意的并不是食物,而是身上珍贵的玉佩。转念又一想,或许他只因这是个好看的物拾而觉得好奇呢?她希望自己的恐惧和担忧是多余的。 酒足饭饱之后,商队准备继续前行,穿过这片村子,路途就走了一大半,这村子横在山中,以前人们以讹传讹,还以为这里会有危险。若是早早的发现这段路,通商会方便很多。 待他们快要从村子的另一方向走出时,村民围了过来。原来是村里的一些老人和孩子,他们也就是想要点盘缠生活。张家本就好善乐施,些许盘缠并不是问题。张小姐遂命众人取出盘缠分予村民,可这一分不要紧,好几个孩子竟然为了抢钱打了起来。 他们堵在了商队的前面,不让队伍经过,队里的几个年轻人没办法,便要将他们拉到一旁,别堵住前行的路。岂料这些孩子马上翻脸,不再相互殴打而是针对商队。 128.荒村旧事 “你们凭什么欺负我们?拉扯我们做什么?” “胆敢欺负我们小孩,打他!”说着,这十多个孩子便和商队的众人扭打起来。商队这一行大概三十多人,有和孩子们扭打的,也有在其中拉架的。 出门行商,也是有讲究的,动怒怎么得好,还是快快劝开,互不耽误算了。张小姐见状,赶快命人多给他们分些钱,快快了事的好。可这群孩子似乎火烧心头,不知为何,钱收下了依旧挡在队伍的前面不依不饶。 这时从村子的四面八方赶过来很多大人。他们看起来身强力壮,并不像是没有能力抚养小孩和赡养老人。来者不善,他们像是孩子被欺负了一般对商队里的青年们发泄着怒火。 局面失控,商队这三十几人被村里的百十号人团团围住,很快,许多商队青年被打倒在地。他们并不知道,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张小姐等女流之辈皆被束住手脚,混乱之中,被打晕过去。 她昏迷之际感觉身体略有异样,一种奇怪的疼痛自后而来,自下而上。她渐渐看清自己的胳膊,她被按着趴在地上,眼前的火堆炙烤着面颊,双眼灼热疼痛。可是衣不蔽体的寒冷更是清晰,地面的冰凉,身体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想要咆哮,但她的痛苦只会加重那群禽兽的快感。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这个曾经给他们施善的无辜女子。 她在反反复复的疼痛中清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清醒。已不记得是哪些人,他们像是游戏一般玩弄着地上的这几名女子。 她们的喊叫渐渐衰竭,张小姐看到自己的随身侍女在火堆的另一旁,赤着身躯,遍体鳞伤,歪着头,瞪大了双眼。 而那些禽兽们享乐其中,她看着她一动不动,眼里的泪水模糊了一切,但是更可怕的还在继续。他们直接将侍女撕扯开来生食,食人村,他们分明就是禽兽,是魔鬼。 身体的疼痛已随着昏迷而感受不清,也许这就是要死之前的感觉吧。她的心里充满了憎恨与疑问:为什么全家都常行善事,自己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世间有的人心肠如此歹毒,毫无怜悯之心? 快快死去,快快死去吧,我要用戾气和憎恨化作最凶残的厉鬼,让那行行恶之人自食其果,我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天色转换,无名村的太阳从此便再没出现,村里乌云密布,雷雨交加。村子里的人乱了起来,他们不再认识自己人,他们相互残害,男欺女,女杀男。 村子陷入无尽的打斗之中,但是商队人身挂晒的肉干,仍在那里,他们打砸抢烧,村民越死越多。而这时,有双漂亮的眼在天上看着,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且说张老爷过了数日不见女儿等人回来,便听说了有人曾看他们走进林子的事,张老爷不惜用当时的全部家当来雇佣当地最厉害的武功高手,并找到最出名的巫师。他带着这群人进了林中村。 村里无限昏暗,一片狼藉,村民像发了疯一般向他们袭来,轻松几下便被身边的高手们解决了。他们走遍这个村子,看到家家户户的门梁上挂的不是别的,竟是那群未被食干净的商队众人的肢体。 他们真的像吃牲畜那般的吃人!张老爷恨从心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可怕的村子就能想到女儿死前所遭受的痛苦。胸腔内的腥味涌入口中,他下令,将这村子所有活口,全部杀光。 屠杀之后,把碎尸摆在入村的村口,上面插上这个村子的旗帜。旗帜所画的内容,正是这个村子的那些禽兽们的暴行。 倩尤感到一阵心痛,猛地回神,从画中景象中出来。皱着眉头,看着张老爷,狠狠说了一句:“他们罪有应得!” “怎么了?”广宁疑惑的问她,倩尤方才想到方才原来除了自己其他人并未进入画中,便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广宁。 广宁愤怒道:“他们这个村子,看起来正常,原来一直住的都是群魔鬼。虽说是罪有应得,但是现在村里厉鬼纵横,去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想必因为我们是魔界中人,所以经过才幸免于难,若是换作普通百姓,可能又会搭上性命。当务之急是不要让任何人进入那片林子,等火神殿下回来,进村超度亡魂,方才换得安宁。” 张财主听他说到这些,便又问道:“但是小女的冤魂被我所请的圣女巫收进了画里,不知能否进入轮回,再投生个好人家呢?” “如果殿下回来从画中取出小姐魂魄未尝不可,小姐应该可入轮回的,至于她的下辈子怎样,那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还有就是你们是否为她积福。” 听广宁如此说道,张财主叹了口气:“奈何我杀伐太重,屠了那个村子,罪孽是我犯下的,只希望报应也都落我的头上,小女是可怜之人,她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广宁劝解道:“虽说你杀戮过重算得一罪,但是杀的也是该杀之人,以免他人惨遭毒手。当务之急就是千万别再有其他人在那里丢失性命了。你联系下这里的地方官,这几日守好进山的路,先别让人从此经过。” 说罢张财主就命下人去通知官府,随后又准备晚饭招待倩尤广宁等人。 经过清冽的村子以后,这百人的魔军队伍便分成五伙队伍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广宁告诉过倩尤这样是因为出了那高山的林带,便算是真正踏入了赵国的土地。虽说现在赵国和魔界相处还算和谐,但是大队伍进入人界还是会怕给人界造成恐慌,即使那个队伍只有百人。 倩尤很想了解这个世界,但是自己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可以更快地了解这里。 晚饭过后张财主为魔军众人在府上安排住宿,辛苦了几日,倩尤此时也想有个地方好好休息。虽然她是妖身,但近日她常觉得自己和这身皮囊融得甚好,很多感觉变得清晰。 其实倩尤希望那些舒服的感觉可以清晰,就比如喝水吃饭一类的,而不好得感觉不要那么清晰,就比如说害怕紧张之类,还有疼痛。毕竟每个人都希望可以少受些痛苦,哪怕仅仅是皮肉之苦。 月光从窗子透进来,倩尤忽然再次想到了那幅画,还有那画中的双眼。朦胧之中,困意来袭。 129.幻梦怪闻 是雪山,她分明记得自己已经和军队穿越了雪山来到了人界,为何眼前又是雪山? “我与你所讲,你可想通了?”说话的是一位身披兽皮,眉尾飞扬如火焰的女子,狭长脸颊,圆润如丹珠般的唇。倩尤看着她的样子像是故事里的女巫,她忽然想了起来,画中最后张老爷带进村子的女巫,和她极像。 “我知道了,如果想转生,先要入地狱。”倩尤又看向那回话的女子,一袭红衣,头发凌乱,看不清面庞,腹部有着明显重伤,想必,她是因此伤而亡。她觉得这名女子甚是熟悉,像自己,又不是自己。 “不仅仅是进地狱,而是你本就该灰飞烟灭,再无轮回。不知是什么护住了你的残魂,现在你虽有一缕残魂,但不再次护魂,进入轮回,怕是会随风而散。” “我愿进地狱,只要可护住自己,我愿面对任何后果”这亡魂语气坚定。 “你再生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也许你会完成你的心愿。但是有一点,你不再是以人的身份。你再轮回也只会是妖魔鬼怪之类……” “如此而来,我该如何完成那些未完之事?”亡魂问道。 “算是一种交换,你可以完成夙愿。不可做人只因你本是该灰飞烟灭之命,强行留魂术需要付出代价,用你能交换的作为代价。而你此时可供交换之处便是受过地狱之苦后的一次轮回,你这次轮回为人的机会会被收走。” “这样说来,我便答应你。只求你护好我的魂魄,我还有未完之事需要去做。” “魂魄可护,你也还会继续未完之事,达成夙愿。只是我护魂之后你会失去所有记忆,你可知道?” “失去了记忆还怎么完我所愿呢?” “这不用怕,一切自有定数。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护魂后,便忘记一切。” “我还想知自己会在地狱多久,那时的人界又过了多久?”看到魂魄这么多的问题,倩尤觉得不耐烦,不知这个魂魄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女巫听了她的这个问题,掐指算了一下,看了看她。 “地狱酷刑四万年,等同人间时光二十载。二十年后,你会回到人间。” 倩尤一听,忽然一惊,原来地狱的时间和人间的时间还不等同。 “如此,也好。”说罢亡魂张开双臂等待女巫施法,女巫拿出一块绢帕,念起咒语。登时,天地一片昏暗,风云变幻,似时光匆匆而过。那亡魂如一缕薄烟般进入了绢帕。随即,女巫带着绢帕向魔界方向行去。 …… 一个激灵,倩尤起身醒来,此时,天已大亮,她这一觉仿佛睡了好久。 在庭院之中看到了龙族女和广宁,广宁笑道:“殿下今天就会回来,清冽也一同回来。” “那好,如此便可请殿下超度张小姐。”倩尤微笑回他,忽然之间,倩尤意识到尤谒已离去多日,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在做些什么,还有,他又是怎么能找到队伍呢? 尤谒到张府时已是下午,天色微暗。 他骑着駮兽,头发被风吹乱。清冽呼扇着漂亮的翅膀,落地,翅膀收入背间。 倩尤迎了过去,拥抱清冽:“小清冽,你终于回来啦,我们都有些想你了。” “我此次回来,便与你们同行。听说在人间巡游收治妖魔,不但可以增长见识,又能提升修为呢!”清冽开心地回她,小脸上的笑容如春煦般温暖,让人见了心生喜爱。 随即,倩尤又摸了摸駮兽的头,道:“这几日我也很想你呢。” 尤谒看了她一眼,二人并没有说话。 广宁和尤谒讲了无名村之事的来龙去脉,尤谒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进村子里看看。” 到了村里,天色已黑。但来过这个村的人都知道,就算白天这里也是乌云密布,一片昏暗。尤谒来到碎尸堆旁,席地打坐,口中喃喃念起咒语。 倩尤看到随着咒语声起,尤谒四周闪出金色的符文,她看不懂,只见符文像是跳跃的音符一般飘起,笼罩在尸堆之上。渐渐的,仿佛从尸堆当中走出很多人,但细看过去,那只是一个个亡魂,耷拉着脑袋,一步步走着,渐渐飘了起来,向魔界的方向远去。一个接着一个,老人,小孩,年轻力壮的人,他们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走远。 最后出来一名女子,她握着一块玉佩,双目闪着赤焰,站在尸堆上方不肯离去。 张财主看到女儿的魂魄时大声嚎哭起来,语无伦次说道:“孩子,你受苦了,是爹爹对不住你,愿你来生苦难皆有我受,今日,你便走好吧。” 说着,把那幅挂画扔向她,画中一缕薄烟飘出,入了那魂魄。她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也低下头,似看向张财主,神情又不似在看他,因为她面无表情,目光空洞。随后,便向魔界的方向飘去。 待她的身影远到众人看不见,尤谒起身向张财主道:“小姐已安息,您可放心了。也请转告你们城官府,这里以后可以经过,只是这尸堆可怕,你们把他们葬了吧。” 说罢,张财主一一照办。 今日天色已晚,尤谒告知众人先行休息,明日启程。 前方路途亦会遇到不同凶险,至于会有何境遇,遂不可知。 130.出入北漠 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晰,这里似乎更暖一些,身旁的绿植看起来更加繁茂。 这就是人境的草原吧。 “清冽,你来过人境吗?”倩尤等了会清冽问道。 “还没有过,我也很好奇,不过以前经过的那些地方算不得是人境嘛?那里也是人生活的地方啊?”清冽扬着圆鼓鼓的笑脸,面生疑惑。 广宁走近,在一旁插话道:“我们经过的那些多是不毛之地,就算偶尔有几个小村落,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入人境,真正进入人境,还需经过一片沙漠。” “原来这么远,在咸山村时我还以为已入人境了呢。广宁,每年你们都是这样巡视人界的吗?这难道不很耗时么?”倩尤向广宁望去。 “还得看路上的情况,就像我们刚来时的那些遭遇,都是小问题。常有魔军队伍路过一个地方,就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 我们将军灵垣几乎常年在人境游历,但是有急事时将军一人可以速回魔界。”广宁望着前方的说道。 “广宁你们此番行程的主要目的是寻找灵垣将军吗?”看来清冽对魔军的行程并不了解。 “此次是,但是只有我们队伍内部的人可以知道。如果到了人境有人好奇我们为何而来,就这样告诉他们,我们来人间搜寻逃跑的妖魔鬼怪,带它们回魔界,替人间除害。”广宁说着,正了正头盔,那种莫名的自豪感让清冽内心哂笑。 倩尤看着广宁,想到了所有魔军的穿着。心中深感奇怪,虽然有铠甲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可是过于暴露身份不是更容易招致危险么?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魔军友好。 渐渐,绿植越来越来少,地面越来越干涸,远远看去,黄沙入天。 “听你们言,灵垣将军本是一名猛将,为何会消失不见呢?”倩尤轻声质疑。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而且将军随身的队伍全无音信。不过听人界传来的消息,将军最后应该是在沙漠附近发生了什么。” 倩尤从广宁的语气里确认,灵垣的消失应与沙漠有关。 在混沌初时,常常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位将军,只知道他是和尤谒不相上下的战神,至于他这个人究竟怎样,还不了解。 此时,倩尤心里忽然觉得,灵垣和三战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风沙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伴随而来的还有灼热和饥渴。 倩尤不禁疑惑,本是妖身应该感受不到这些,为何会有如此清晰的人类感觉。 “清冽,你渴吗?”倩尤看向身旁的清冽,她似乎也在因为咽干而吞咽着。 “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水源。不过说来也奇怪,刚刚经过的森林和草原那么多,却不见有河流。” 听清冽这样说完,倩尤方才想起自己常离魂这件事。 她才恢复神志不久,可实际上清冽她们不一定已是过去了几天。回头看行过的路,想来也是走了有段时日。 “忘了告诉你们,边境之地鲜有水源。”广宁继续说道:“边境之地就是因为水源稀少,所以人类也比较少。 有水源的几个地方都能看到人类居住的痕迹,包括冰川之地,有人的地方会有地下水源。 听说人界的极南之地,有大片的水源,生活在那的人类更多,那一大片水源人们称之为海。” 倩尤听了一怔,海?头脑中似乎略有印象,可想不起是何时听说过。海不应该是国家边境就有吗? 她随即问向广宁:“海?难道只到了极南之地才有?东方的边境没有?” “东方?”广宁疑惑地挑眉,“听说人境东边是涂人国,不是赵国。那里的人身材矮小,凶狠恶毒。所去之人少之又少,不知道有没有海。” “你们魔军没去过吗?”清冽扬头看向广宁,心中对人界的好奇又增了几分。 “那种地方,只有倒霉的小队伍会去,被发配到那里的多是在魔界犯过错误的。 因为那里地形特别复杂,又属于人境,在人界的魔军和人一样,有人的感觉和感受。 听以前的魔军说过,那里忽冷忽热,没有什么可以吃,水也不好喝。当地土著还经常袭击魔军,地势又险要,渐渐地,魔军都不爱去那里。” 听完广宁的回答,倩尤方才想到人界与蚩妍描述的并不同,连山川河流都不相同。 其实,想要更细致地了解人界,还是应该自己慢慢游历。只是以现在这种速度行进,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查清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闲聊了几句,三人感觉更是口渴。 倩尤想起广宁曾说过,到了人界会有人的感觉,不禁问道:“广宁,你说到了人界会有人的感觉和感受,是什么意思?” “就是魔军们只要经过混沌初,喝过回灵汤的,到了人界赵国便和人类一样,会饥饿寒冷,会受伤流血。只是穿着打扮不同,所以人们知道我们来自魔界。不过,我们仍会比人类强壮很多。”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自己这皮囊的原因,才会越来越渴。”倩尤说罢,疲乏之感又重了些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行一段,便是风城,到了那里我们会歇息一阵,并且有干净的水源可饮用。”听广宁说完此番话,倩尤的疲倦之感一扫而空。 风声渐渐清晰,眼前出现了奇特的大漠风蚀地貌,一座一座怪山矗立在黄沙之上。 众山汇集之处,想必会有城镇。 继续前行,偶有沙漠小株长刺的植物出现。 “就是前方,再走一段,便是风之城。在那有水源。”看到小株植物群后,广宁沙哑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有活力。 倩尤随手摘了一小枝植物玩弄,只见暗绿的枝干上长了细长的白刺。看起来像是枯萎的植物,实际生命力很顽强。 她用刺刺向手指,一滴晶莹透红的鲜血渗出。 风蚀山地再向南行进片刻,便看到一些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处处断壁残垣。 再向前行不远,便可看到马匹和骆驼。驼铃声混杂着风声,说不清的各种怪味飘来,有粪便的味道,也有烤饼的味道。 这一行的队伍,只有尤谒带了只坐骑駁兽。广宁欲领駮兽到马圈去休息,刚触到缰绳便看到了它愤怒的眼神。 “它留在我身旁便可。”尤谒说道。 广宁想起駮兽毕竟是神兽,关在马圈确实委屈了它,便放下缰绳,摸摸它的头。駮兽并不领情,把脸转向一边,随即朝倩尤看了一眼,眼神灵透友好。 安顿之后,终于吃上了饭,喝到了水。 倩尤感觉身体明显舒服了许多,随之,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些许。 “住在这座城里的都是什么人?商人吗?还都是来往魔界的人啊?”倩尤低声问向广宁。 在这里只有广宁能解答倩尤的所有疑问。尤谒给人的感觉过冷,清冽并不了解人界,龙族女又语言不通。 想到这里,倩尤想起了蚩烈,许久未见到他,可能是分路时在别的队里。 “商人较少,多是些江湖英雄类的闲杂人等。大漠这不毛之地,来的人都不好惹,正常人不爱来。北方是通往魔界的路,西方的沙漠通往西域之国,那边会有比较多的商人。”广宁还没吃完饭,看样饿得不清。 “西域通商,去那边的商人卖什么呢?丝绸,茶叶和瓷器?”倩尤笑着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可是鲜有人知的事。尤其是对于没有来过人界的魔界之妖。”说话间,广宁难以掩饰面上的疑惑和崇拜。 倩尤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事情好像之前就在自己的脑里一般。 “我和其他妖魔不一样,我有着你们不知道的记忆。”倩尤笑着回答。一转眼,看到了尤谒的眼神,他眉头微皱,目光紧紧的盯着倩尤。 他的眼神冷如刀锋,倩尤很是茫然,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她将脸转向别处,不再看向他的方向,虽是内心对他充满疑问,却又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扯和接触。 131.孤烟,别来无恙 这时,店外一阵喧闹,随即一股风暴刮进店内。 风暴散去,一伙人出现在魔军们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位大漠青年,身材高大,赤着膀子,皮肤如大漠之人般黝黑紧实,面部棱角分明,眉眼英气俊朗。肩上蹲着一只巨大的鹰,鹰的羽翼丰满,眼神犀利。 他一旁的女子更是惹人注目,女子看起来像是魔界之人。 她以火为衣,体态婀娜,通体燃烧着熊熊的红色火焰,头发零散着飘荡在空中,如水藻般飘逸。眼神邪魅,面貌妖美。 “他们是……”倩尤看向广宁,却在广宁的脸上看到了敌意。 广宁和魔军们都紧绷着神经,双方对峙着。 倩尤望着蓄势待发的诸位,心生无奈,想必这是哪伙仇敌吧。 此时的尤谒,神态自若的坐在椅上,轻轻吹拂滚热的茶水,他嘬了一口后说道:“孤烟,殷彤。别来无恙!” 少年随即回道:“火神别来无恙,许久未见。果然如人界的传言,神气了很多。” “还好。”尤谒回道。 倩尤看向尤谒,又看了眼名唤孤烟的男人,紧张的气氛似乎减缓了许多。 少年和女子走近倩尤,广宁刚要阻拦,尤谒示意他退下。 这时,双方彻底放下戒备。 “想是灵垣将军好久没回去了吧。”孤烟嘴角一撇,笑着挑眉看向众人。 原来,将军的事他也知道。 倩尤看向青年,分明是凶狠的大漠粗人,应心生惧怕,可是此时,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这人我见过,或者说以前活着时见过。倩尤在心里与自己说到。 同时,男孩也看到了倩尤,走了过来。 此时的气氛让倩尤更是疑惑,孤烟站在距倩尤一步的地方,眉头紧蹙,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端详了倩尤一番。 不时,便见他面容缓和,笑着向尤谒说道:“你果然说到做到。” 他是谁?所指何事? “你是?”倩尤看了眼孤烟,随即又看向尤谒,或许只有他才知道答案。 “亦忱姨娘,你好好看看,我长大了,我是孤烟啊!” 倩尤打量了他一番,莫名道:“你叫我什么?” 这时尤谒说道:“她没了记忆。” 呵,有情况,有事情我忘记了。倩尤想到,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入魔界之事,想来这男孩应该与自己的前世有关吧。 找到关于前世的线索,才能知道自己为何变成这样。 回想自己的怪梦,现在的所有经历也如梦一场。 这时孤烟将身后的女子拉近,“亦忱姨娘,你看。这是殷彤,你不记得了吧,当年是你带她和我一同进的水界。她现在很厉害,我们都长大了。” 随即,倩尤看向那名女子。 只见她妖媚的眉眼升腾起雾,像是位许久未见的亲人般温暖。 方才进屋时凶神恶煞的感觉全然消散。 “你们确实长大了。”倩尤想到他们知道自己的过去,便感到亲切,但这亲切透着几分疏离。 终于见到了关于自己前世的人,可惜脑海里没有关于他们的一点信息。倩尤想寻找那份久别重逢的愉悦感,却发现并没有。 “亦忱姨娘,你看,我有鹰了。它十岁,是大漠里的鹰王!”孤雁,说着把鹰从肩上抱了下来,让倩尤看他的鹰,那只鹰依旧高傲的扬着头,眼里满是警惕。 这个刚刚还一脸敌意的沙漠男孩,现在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像一个孩子。 倩尤很想在脑中搜寻关于他的一丁点记忆,哪怕是点滴的也好,这样,总不至于让这个兴奋的男孩失落。 倩尤有些心酸,因为他还是那个和你亲近的孩子,甚至能看的出来他惊喜之中的想念。 可是自己,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她不记得过去的任何一件事。 “来,孤烟,和我讲讲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倩尤笑着对孤烟说道。 既然人家唤她一声姨娘,她就算是装,也该装出个姨娘的样子。 听到她说这话,尤谒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孤烟,向他微微点头。 “姨娘走时我才五岁,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很想念娘亲,也很想念你和翱渊伯伯。 小时候的很多事我都记得,你还记得吗? 你把我举到骆驼上,告诉我我以后也会是个英雄,我会有自己的猎鹰,我会长得很高很高。那时候我们在西漠,虽然战争不断,但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会回来,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你来看我们。” 孤烟坐在倩尤身前,兴奋的继续说道:“后来我和殷彤便跟随你安排的洛老先生学习练武,他很严厉,但是待我很好。 在我十五岁那年,忽然来了一群魔界中人,想要杀死我们三个。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你将我们忘记,而是在当年的三战中阵亡。 我们与魔界之人厮杀许久,他们足足有几百人,虽是最后被击退,但我们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说到这里,倩尤看向他身上的疤痕。 “殷彤那时还小,受了很重的伤,师父带她进了密室治疗,等到殷彤从密室出来时便成了现在的样子。同时等来的,还有师父身故的噩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傅耗尽毕生修为,用独门秘功救了殷彤。”孤烟说着,眉眼低垂。 “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五年前居然在西漠之地碰到了火神,本想杀了他。 是他告诉我,等你回来,你会回来。 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大漠游荡,除尽大漠匪徒恶棍,也为等你。”孤烟笑着看向倩尤。 倩尤心里很感动,但更多的是对孤烟的心疼,他等待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一个完全不记得他们的人。 “还好没让你失望,至少我回来了,不是吗?”倩尤笑着回他。 “我知道,姐姐有夙愿未了。孤烟没有其他的期盼,只求以后可以为姐姐尽一份力,以报当年的救命和养育之恩。”孤烟的眸光热切。 “好,有用到你之处,我定不会客气。”倩尤浅浅笑道,毕竟有了孤烟,或许就不再孤单。 虽是想不起前世之事,但孤烟等人会帮她。这样,她就可更快找到前世的死因。 不过想到这些,眼下更重要的事是找到魔界的将军,遂问道:“孤烟,你可知道灵垣将军的下落?” 孤烟和殷彤先是一怔,然后回她:“我们确实见过,过程很是爽快,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什么?”倩尤、清冽、广宁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的消失,或许我还有脱不了的关系。 当年杀了我师父的便是灵垣的手下,此仇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那日知道他会和魔军途经哭鬼城,便和手下的兄弟们设下埋伏,重伤了魔军。 灵垣也受了重伤,我要报的,就是他们当年以多欺少之仇。 你要知道,当年可是几百魔军进水界,杀了我们十几个小门生后又来杀我们仨。 所以,我们几百龙山寨兄弟,埋伏了他们十几个的魔军。 说来也是,灵垣根本不是我和殷彤的对手,重伤后被风暴带走了。”孤烟说道此处,不禁嗤笑。 言语间,倩尤可以感受的到,他对灵垣以及魔界的憎恨和鄙夷。 “之后你知道他去了哪吗?”倩尤马上问道。 “当然不知道,谁会管那个魔界手下败将的死活。不过听说他未回魔界,估计死外边了吧!” “你……”广宁起身,面露愠色,想要动手,尤谒忙将他拦下。 倩尤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说来,灵垣将军杀害了自己前世的师父,应是仇敌。 现在的他消失不见,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欢喜的是他终于有恶报,忧愁的是他消失会对尤谒有什么影响,尤谒既然救了自己,他又和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关系呢? 这孤烟又是自己的人,自己的一伙人,杀害了自己的另一伙人,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且她现在似乎明白,有些秘密,属于她和尤谒之间,最好不要让魔界知道。 广宁虽是可信任,但魔军中的其他人她并不了解。 “是这样的,孤烟,我们现在有事需要找到他,以后若你有他的线索,还是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毕竟,我现在也身处魔界。” 说着,倩尤示意孤烟一个眼神,孤烟随即明白。 “好吧,不过我做这些,仅仅是为了你。不是为魔界做事。”孤烟无奈对倩尤说着,倩尤亦回了他一个感谢的微笑。 那边的尤谒看向二人,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的杯中许久。 132.问询旧事 倩尤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了清冽差异的眼神。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清冽轻轻挑起一只眉毛问道。倩尤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十分滑稽。 “我只记得见过孤烟,他和我讲了过去的一些事,又答应会帮我们打探将军的下落。”倩尤说道。 “对了,然后呢?我们就从风城离开了?”倩尤续又问道。 “也差不多,我们然后就从风城离开,孤烟的寨子在那里。 火神建议孤烟继续留在北漠做我们的内应,有消息及时通知,我们继续向赵国内走。”清冽告诉倩尤。 倩尤看着清冽,想起了龙族女。 倩尤向前看去,龙族女跟在尤谒身旁。 在这个队伍里,龙族女与其他人只能用眼神和动作交流,只有和尤谒可以说话。 还好,现在清冽来了。 不过,倩尤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脑里会隐约的浮现段亦忱的身影,她在梦中经常有关于段亦忱的过往,并知道段亦忱是尤谒的旧相识。 听孤烟唤自己为亦忱姨娘,这么说来,段亦忱便是倩尤死前的身份。 但是倩尤脑里记得的国家是叫央国?难道要去的不是一个地方? 关于国家的变化,倩尤脑中没有印象。 太多的疑问不断在心底产生,可是一时之间,倩尤不知该找谁去问,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广宁?”倩尤叫他。 广宁在队的前方,听到声音后停下等她。 尤谒瞄了广宁一眼,又回头看了眼倩尤,没有说什么,继续走着。 尤谒骑在駁兽之上,高出别人半个身子,他的点滴举止倩尤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广宁来到倩尤身旁,眼神在问她有何事。 “我想问你点事。”倩尤对广宁续又说道:“我们要去的是赵国,你知道人界的央国在哪吗?” “央国,为什么会想到央国?现在的赵国就是以前的央国啊?”广宁略有疑惑的回答。 “改朝换代了?”倩尤问过后想起了梦境,那个护魂的女巫。 她说人境二十年,这二十年怎么会改朝换代呢? 倩尤分明记得,央国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王朝,会因何而覆灭呢? 当然,她还没梦到之后的事。 “之前是叫央国,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中间又经历的几年的战乱。后来听说三战之后,央国的其他豪族势力全都没了,最后能统治这个国家的,只剩下了赵国。” 听广宁这么说道,不知为何,倩尤心里便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赵’字有些反感。于是问道:“现在的赵国家族姓氏是什么呢?” “当然是赵了,不过还好我们是魔界中人,赵国又极攀附魔界。不然在人界直呼‘赵’字,是会有杀身之祸的。” “臣民需要回避皇族的名字?”倩尤看向广宁,此时的她对人界的规矩不甚了解。 “差不多吧,不过人界那些乱七八糟的破规矩,我也不太懂。”广宁说罢,撇了撇嘴。 “人界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由央国就变成了赵国呢?”倩尤问后看了眼清冽,她的眼神清澈,听她和广宁聊了这么半天,似乎清冽的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毕竟那时我很小,对人界并不了解。 但听过一些关于魔界的事,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魔界的统治也发生变化,由原来的夜王更换为现在的圣后和魔王。 其中还有一位奇女子的传闻,听说魔后是一位人界女子,在三战之后不久便沉睡。 最近才苏醒,魔王很是高兴,为此大赦魔界,要不然,你们和那个被惩罚的半鬼可能会更惨。”广宁忽然就把话题扯到了魔界的事上。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人界和魔界之间还有些什么关系呢?”倩尤问道。 “当然有关系了,听说之前的夜王在时,人界和魔界的关系并不友好。人界的贵族和部分的魔界豪族有点关系,但是具体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听完广宁的话,倩尤更想找人询问当年央国的事。朝代为何更替,人界与魔界之间又发生过什么呢? “广宁,你知道到了人界,我能找什么人去问这些事吗?关于央国和魔界的事。”倩尤对魔界都不甚了解,对人界更是茫然,广宁虽是魔军,总归比自己知道的多些。 “有倒是会有很多,但是说的准不准我就不清楚了。等进了赵国,我便带你去。”广宁回她。 “如此,便辛苦你啦!”倩尤说完,队伍已穿出树林,行至一条河边。 依照自己的记忆和听闻的描述,过了此地,便是入了赵国境内。 因为现在的地域分界没有那么明显,走一段路会有山地,走一段路又会有草地。 队伍在河边休息,倩尤看着尤谒,他坐在地上,擦拭着手中的刀。 “广宁,殿下为何总是擦拭他的刀?我时常离魂,不知道他最近杀过什么没有。”倩尤望着尤谒,小声向广宁问道。 清冽听罢,也好奇地望向尤谒,她似乎也没什么印象。 “或许是杀了什么牲口吧,毕竟我们吃的肉有些便是殿下捕的。”广宁心不在焉,忙活着分手中的肉。 魔军在火堆旁围坐,火上的兽腿烤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伴随这声音而来的还有肉的香味。 好饿,好香。 每当闻到食物的香味,倩尤的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肉熟之后,众魔军撕碎分吃。 只有在吃东西时,倩尤才能看到队伍中每位的样貌。 她在将这些人的模样记下,虽是不知何用,但总比别人认得你,你不认得他方便些。 “倩尤。” 是尤谒在唤她,倩尤回神过来望向他。 倩尤始终觉得尤谒的声音很是熟悉,可是当他在喊自己的名字时,却又觉得很陌生。 “在,殿下什么事?”倩尤走到他的身前,摸了摸駁兽的头。 “你想知道关于人界的事?”尤谒似乎明知故问。 “是的殿下,您知道该找何人吗?”倩尤坐在尤谒旁边,侧脸看着他问道。 “一会我带你去。”尤谒回道。 “一会?难道那个人在此处?” “不远,快到了。” 尤谒说罢,众军也休息了一段时间,还要在天亮的时候继续赶路,众人便起身前行。 行至一光秃的山峰处,尤谒向广宁交代些事,便过来找倩尤,“随我来。” 说罢伸出了手,倩尤握住他的手,一把便被拉到了駮兽的背上。 駁兽腾云而起,原来它竟有这样的速度。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脚下是看不清的云雾,偶见几座山头,快速从脚下掠过。 过了几座山,駁兽的速度放缓,并且向下奔去。 行至山谷深处的水塘旁,看到了一石搭的小屋。 推开落尘的木门,室内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到人影。 “你想问什么,他都会告诉你。”尤谒说罢便转身走出。 133.央国旧事 倩尤望向尤谒,他并没走多远,坐在水塘旁看风景。 “请问……”倩尤望着屋里的身影说道。 “离我近一点吧,不用怕,让我看看你。”听声音,是位年事已高的老人。 倩尤走进,看到他苍老的面颊之上全是刀疤,又瘦又小的缩成一团坐在床上。 “我想知道人界是怎么由央国变成了赵国。”倩尤说道。 “这个说来,可长可短。简短的说就是赵家清除了原来的央国势力,一家独大,夺了那皇位。”老者回道。 “央国原来的势力?”倩尤问道,她关于段亦忱的梦里,只知道段家和王家,至于其他家族,并不了解。 “央国势力为六大家族。段、王、何、柏、赵、苏、皇室为穆家。 段家与仙界有渊源,掌管国运。 王家管商,何家司文,柏家训武,赵家理户,苏家码地。 每个家族有自己的封地和领土,自管自理,皇室统筹管理各地,沟通协调相互事宜。 穆家与段家在同一领土之上,当年王家有一位幼子,和他的祖父母的人生活在段家的青城。 各家族相互联姻,势力也不断在扩大。这些家族的人在央国便是贵族。” 老者换了个姿势,半躺在床上,继续说道。 “赵家本是理户家族,但是人境常有魔界的妖魔鬼怪来犯,各家族人口丢失严重,人心惶惶,于是便开始质疑赵家的办事能力。” “赵家理户,是所有央国的人民均由赵家管理吗?”倩尤问道。 “赵家统计人员数和税收,央国的所有人民均是赵家旗下的人在管理,各地的理户官员也都是赵家家属及手下。” “这么说来,赵家管理着整个央国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其他家族也在管理很重要的事。 但是其他家族,到各地的办事官员没有赵家多。 就像柏家虽有兵,但兵力主要集中在柏家的封地之上。 其他家族封地里的兵,均由柏家派人训练,但是兵权一直是掌握在各封地主人手里的,柏家只是兵术厉害而已。相对其他家族,柏家的兵力自然会强一些。” “可是这么看来,柏家应该是强于赵家啊?为何最后柏家的势力也消失了?” “这还得从赵家和魔界勾结说起,赵家势力与魔界势力勾结。供奉人口为魔界吸食,同时魔界会派魔军支持赵家作战。那时候还没有混沌初,魔界妖魔来往人界自由。” “魔界妖魔来往人界自由,我也听说过妖魔吸食人魂人精增加魔力,变得更厉害。可魔界做这些事,没有人管吗?” “魔宫本是需要管好魔界的妖魔,不让他们来人界作乱。那时前魔王身子虚弱,权力都掌握在当时夜王的手里。那时,魔宫便乱了起来,各个魔界势力相互争斗,增加力量最简便又快捷的办法便是使用人。” “他们为何还要与赵家合作,直接把人界都吸食了不是来的更快一些?”倩尤略有疑问。 “人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人界也有很多高手反抗,魔并不是无所不能,他们会怕人界的阳光,也会怕人界的火。 人界还有很多的武器也可以克魔,总之人有很多对付魔界的办法。” “对了,我们继续说赵家,他们常把人作为祭品送给魔界,央国没人管他们吗啊?” “当然会管,可惜央国皇帝忠厚仁慈,赵家阴险狡诈。 他们刚开始做的这些邪恶勾当,并没有人发现是赵家所为,事情都发生在别的封地。 赵家利用人性的贪婪,收买别家封地上的官员,联合他们一同做这些事。” “听您这么说,我明白了。赵家之所以可以起家,主要是通过向魔界祭献人口,是吧?” 老者看了看激动的倩尤,答道:“后来才知道,确实如此。” “荒唐,这么多事怎么都是后来才看得到,那五家当时都干什么去了?” “一个国家的覆灭,不是一朝一夕的。央国在成立之时便有天界仙人护佑,所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人民久居安,却忘记了思危。 再赶上天界前任火神一事,天界被冥火烧伤了元气,好一段时间,并不是很仔细管理人界的魔。” 老者说完,又换了个姿势。倩尤看了他一眼问道:“您是不是累了,先休息下吧。等您睡醒再与我讲。” “好的,你且等我些时辰。” 倩尤走出屋子,望见尤谒坐在水边孤独的身影。 “殿下,老先生困了,我先让他睡会。我还想知道些事情,想在这里多留些时间可以吗?” “不急,我等你。槐树他年事已高,能够与你讲述当年的事已是不易。” 听尤谒这么说道,倩尤方才明白怪不得老者知道的多,原来也是个神仙啊。 “听您叫他槐树?这么说来他是槐树精吗?既已成精,又怎么会变老?”倩尤不解。 “精怪会魄散,大概每人三百年左右的命数。”尤谒仰头看向身后的倩尤。 倩尤听罢,讪讪道:“我还以为神仙不生不灭。” “你说的是天外之神,无形无身,又无处不在,不生不灭,潇洒快活。”尤谒这么说完,倩尤更是疑惑。 “原来那才是真正的神,可为何众人称您为火神?” 尤谒看了眼倩尤,目光望向湖面:“我们是神族,掌管三界万物的规律,所以我们只是有着不同族群能力的神。” 尤谒说着,顿住了。曾经的那个人,有这么仔细地了解自己的身份吗?现在的她真的还是那个她吗? 尤谒停顿半晌和倩尤解释道:“我是火神,司火,可以控制和管理人间的火。 而水神,则可以控制和管理人间的水。 但是我们不是从火中和水中产生,我们有自己的族人,能力,也是从他们的血脉中得来。” “我明白了,虽为神族,却和人一样有自己的家族、血亲。并且有掌控自然的能力,只是人界为了区分,又因你们住在天界,便叫你们为神。”倩尤说道。 “你理解的差不多。”尤谒笑道。 看着尤谒的笑脸,倩尤想起了段亦忱。 梦中的她似有种尤谒不被天界所重视的感觉,再看眼前的火神,已然不是那个地位低下的半神。 这些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的身份变化这么多? 随即,二人望着水塘沉默片刻。 倩尤听到老者咳嗽的声音,忙进去看望。 老人醒了过来,倩尤为他倒水,他喝过之后问道:“上次我们讲到哪了?” 倩尤懵了一阵,其实她自己的记性也甚是不好,只是勉强记得赵家鱼肉百姓,谋朝篡位。 “我们说了六大家族,还有赵家是如何夺得势力的。”倩尤回老者。 “哦,其实赵家真正谋朝篡位还要从一件事说起,从一件换了婚的事说起。” 听老者这么说来,倩尤想到了段亦忱,难道说是自己生前做了什么,影响了央国以后的命运? “换婚?”她皱起眉头问道。 “是的,本来央国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宣皇,他本是该与段家的大小姐成婚。 岂知后来发生了一点状况,他便毁了与段家的婚姻,娶了苏家的大小姐。央国的悲剧啊,便是与这婚姻有关。” 倩尤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您说,为何与这婚姻有关。” “本是段家的女子受天神的护佑,福大命大,很多事便可扛过来。而那苏家的小姐,便不是这样了,她只是女儿身躯,捏死她,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大婚前日,那女子便被施咒,死在了自己的寝殿。 第二日,本是举国欢庆,最后却成了举国哀悼。 忱寰太子从那以后便一蹶不振,无心理会政务。 皇上也因此身染重疾,没过多久便身亡,太子登基,曾经的而皇后也就是后来的太后,代为主持朝政。 朝廷那时已多是赵家的人,他们在朝中使诈,离间各家族与段、穆两家的关系。 在盛宴中又气病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因此身故。 最后,宫中便只剩下了皇上和太后,皇上那时几乎是个废人。忽然有天,皇帝似回光返照一般,管理朝政。” 听着老者说了这些事,倩尤想起梦中的场景,心里异常的难过。 如果当年知道这样的结果,她还会退婚吗? 老者继续说到:“这时,央国才真正走向灭亡,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新皇帝居然会这样的荒唐。” 倩尤听到这里,忽然心如刀绞。 梦里隐约记得对忱寰的信任和依赖,他又做了什么荒唐的事呢?倩尤再次回想,却没有余后事情的印象。 看来,只有随着自己离魂次数的增多,对于当年的印象才会更多。 134.魔界势力 倩尤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原来自己趴在老者家的桌子上睡了一觉,醒来轻轻活动筋骨,胳膊压得肿胀发麻。 她看到老人还在熟睡,便不做打扰。 走出门去,地还昏昏暗,天是蒙蒙兰,天地相接之处如一条金线,中间的小金点晃晃而动,闪烁着金光,晕染着四周薄如羽毛的云彩。 在魔界不曾见过日出,也许生前见过,此时再见,有的是一种陌生的静谧之美。 “醒这么早?” 尤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倩尤回头,金色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这张面孔,看起来竟如此亲切。 倩尤转过头不再看他,忽然感觉心口被刺了一下,那种疼痛先是一点,然后慢慢散开,蔓延至全身。 “刚刚醒。”她回答。 尤谒这位看上去亲切的人,此时却与自己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等级。 他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自己,却连身世都没有查明。一种说不清的悲凉在倩尤心中蔓延,她陷入短暂的沉默。 “人界的事想必你都了解了吧?”尤谒问道。 “只是一部分,最想知道的还不知道呢。”倩尤语气轻柔,听上去又是那么的冷漠。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心底会有些排斥尤谒。她记得段亦忱,也许那些梦境就是自己生前的记忆。 既然如此,尤谒为何又与她故作生分。 “我也知道一些,你却从未问过我。”尤谒的语气让倩尤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懊恼。 “那您知道我曾经是怎么死的吗?”倩尤忽然转身,面向尤谒,直视他的双眼问到。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听下去需要耐心。”尤谒慢慢的说道,眼里升起雾水。 倩尤笑了一下,回了一句:“您不必说了,怪麻烦的。我也没什么耐心,抱歉了,殿下。” 说罢,发现天已大亮,转身向屋内走去。 尤谒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伫立在原地许久。 “您醒了,需要吃点什么吗?”倩尤问向老者。 “不必了,我是树精,有口水就行,不用吃东西。” 老人随即又问道:“对了,把我知道的关于魔界的事也讲一部分给你可好?” “那就麻烦您了。”倩尤端过水杯,笑着说道。 “魔界,哎呀,我想下魔界应该如何说起。 你知道人生有轮回吧,人死后的灵魂需要有个临时停靠的地方。魔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 倩尤听到,似乎在混沌初听蚩妍讲过一些,但她的记忆不好,很多听过的事总是想不起来。 老人继续说道:“魔界设有魔狱,专门惩戒那些犯了错的灵魂和妖魔,还有魔身出生的魔军。 魔宫,是魔界的势力中心,魔宫内的魔王们掌管整个魔界,魔王是魔界中能力最强,权力最高的首领。” 老者喝了口水,续又说道:“前任魔王是弩哈,他有两个亲兄弟。哥哥弩城,弟弟弩欧。 这两位魔界王爷常年发动战争讨伐进攻人界。 那时人魔二界之间并无混沌初,不被管束的妖魔鬼怪可自行穿入人界,为非作歹。 食人的食人,吸人精髓的吸人精髓,掠夺财务的掠夺财务。 人间百姓常感到恐惧失望,央国地域偏南,来犯妖魔偏少,但是也造成困扰。所以人界也有团结一致,想要攻打魔界的心。” 老者说罢换了个姿势,浑浊的双眼顿了一会,似在回想当年的情景。 回神后看向倩尤,继续说道:“魔界除了有魔王的直亲,还有魔界贵族。 贵族为庚城,虚殿,蚩宫,墨山四组势力。 庚城中城王庚辛善食人,常吃人增武力。 虚殿善淫,饲养多位美丽的妖姬,一来可供自己玩乐,而来可以用来魅惑他人,为己办事。 虚殿还常从人界撸获女子,经过蚩家蛊惑之术为己所用,行偷盗间谍之事。 蚩宫殿善蛊惑操控,以人为玩偶,最后将人操控做尽对自己有利的坏事。 墨山记载尚少,相对其他三个贵族略受排挤,但是掌控魔界皇宫的地阵布局,为圣后所器重。” 待老者介绍过魔界势力,倩尤更是一头雾水,完全记不清哪个是哪个。 只是知道,这一群人,恶贯满盈,都是该灭之徒。 心中关于魔界还有些许疑问,遂问道:“伯伯,其实,我不太懂妖魔鬼怪之分,它们为何都在魔界?为什么妖魔也可以有后代?” 老人顿了一下,娓娓道来:“魔界是妖魔鬼怪的住处,魔界无天无日,混沌一片。 妖以魅祸人,鬼以貌恐人,魔以力呵人,魂以气控人。 妖是除人以外,有生命的动物、植物修炼成精,比如狐妖、树妖、花妖等。 怪是没有生命的物品成精,为怪,比如石头怪,桌椅板凳之怪。魔由心生,与人有关,人执迷于某一方面,久而久之成了魔。 魔界的贵族便是上古先人所生,他们死后进入轮回。 留下的魔越来越厉害,渐渐的成了魔界的统治者,且妖魔鬼怪同根相交,会有后代,这也是魔界越来越强大的原因。 至于鬼,人死为鬼,生者为人,死者为鬼。 鬼也只是经过魔界,最终还会轮回变成人回到人界。” 老者说罢,看了眼倩尤说道:“不过魔界的妖魔鬼怪也不可肆意而为,先人中修仙的神便可克魔界万物。 魔界地域辽阔,妖魔众多,且妖魔鬼怪亦有善恶之分。所以,有好生之德的仙神,便将魔界交给魔来管理,禁止那些不善之类危害人界。” 倩尤看着老者说道:“可是为什么我……” 老者看出了她心里的疑问,便与她说道:“所有万物轮回之后也不一定是人,轮回要看命数道盘,六道轮回相互交替。这一切,都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听到此处,倩尤难免有些心伤,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半鬼,必是上辈子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可是今世的她,又该如何去赎前世的罪呢?倩尤想到此,愁闷更重了几分。 “请问老先生,现在的魔王是谁呢?魔宫的圣后又是怎一回事?” “现在的魔王名叫弩燎,可他曾经并不是魔王的继承者。” “他是篡权的?”倩尤疑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弩燎在当时,相比之下确实是一位好王子,只是最初没有受到魔王的宠爱。” “原因是什么呢,当年发生了什么?”倩尤竖起耳朵,认真地望向老者,她想知道关于圣后和魔王的一切。 “据说弩燎的母亲,曾是魔界一位御龙将军的恋人,后来被老魔王赏赐给了弩燎的父王。 本就无感情可言,而那魔妃的性子却又比水都淡,与世无争,自然也不得魔王的欢心。 后来这位王妃的挚友,也就是当时魔王的妹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打错,其中夹在了魔妃的原因。 为了平抚夜王弩欧的愤怒,魔王便将这对母子打入冷宫。” 倩尤听老者讲到此处,原来这对母子开始的经历居然这么惨,不过这种人,又是如何爬到了魔界的顶端呢? 老人继续说道:“那个不受宠的王子蛰伏多年,在这期间,魔界其他皇族势力在不断的争斗。 弩燎本是兄弟七人该死的死,该流放的流放,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四位。剩下的一位是魔界的太子,还有两位是弩烧和弩灼。” 倩尤愣了一下,嘟囔着:“原来他还有三个兄弟……” 老者随即回道:“但是现在只有他自己,曾经的太子最后被废,自然没多久也就悄无声息的被害身亡。 当时弩燎能够上位,多亏剩下两位弟弟的支持,谁知即位后不久,这两位王爷便就双双身亡,只剩下了现在的魔王一人。 自古帝王夺位,常常手足相残。帝王家族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倩尤听老者说罢,跟着叹了口气。 “不过说道此,我还想起了一位传奇的人物。”老者说道。 “还有谁?”倩尤望向老者,这时只见老者精神抖擞。 “现在的魔后,佐菲宫娘娘。”老者微笑着说道,似乎提到的这人,曾给他留下过美好的回忆。 倩尤听来,只感觉这个名字怪得很。 “她可是魔界难得的奇人,善人。 当年就是她陪着魔王共同争夺魔界大权。 娘娘善药,曾经来到过人界相助。 当年魔宫各势力争斗之时,常向人界释放瘟疫和剧毒,多次人界的灾难,都是这位娘娘来给和化解的。” “听您这么说,这位娘娘,在人界和魔界一定颇受敬重?”倩尤看向老者,此时的他低头沉默了许久。 “以前是这样,不过后来出了些事,三战之后,娘娘长年沉睡在冰宫之中。” 倩尤蹙眉,想到了曾经在草店,见到的那位魔界贵族女子,不知她是否就是这位佐菲宫娘娘,而她当年为何会沉睡呢? 于是问道:“三战与她有关?” “三战是和人,魔,天三界相关,当然是少不了娘娘的。 那场战斗之后,弩燎才真正的登上了魔界的魔王之位,因为三战扫除了很多的敌对势力。 娘娘因参战之时痛失挚友,自己又因为战斗过度,所以从那以后,便一直沉睡。” 忽然之间,倩尤便对这位魔宫的娘娘产生了兴趣,便又问道:“这娘娘是魔界哪个家族的势力啊?” 老者回答说:“这也是娘娘的与众不同之处,娘娘并不是魔界的贵族,甚至都不是魔界中人。 娘娘是人界医族圣女,是人界献祭给魔王太子当中的一位。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来了魔界后在太子选人侍奉之时,服了什么怪药,变得样貌丑陋,身有奇臭。 随后便被驱逐到了灵珠山,也就是弩燎宫殿所在处,太子手下将最丑的女子给弩燎,也是为了羞辱他。” 倩尤笑着继续说道:“可是谁又知道,这样貌丑陋、浑身臭气的女子居然如此美貌,还有智慧。” “是啊,世事难料呢。” 两人聊了这么久,对于魔界和人界,倩尤都有了些了解。 在这里打扰了将近两日,离别之时,倩尤很放心不老槐树精。 “他已独居多年,自然不便与我们同行。孤独,早已是他的常态,不必担忧。” 倩尤听着尤谒的话,不断回想最后那句。 虽听起来有些冷酷,却让人心疼。 也许殿下也是习惯了孤独,所以才会将孤独视作常态,教人不必担忧吧。 可是转念又想,在这时间,谁又不是孤独的呢? 135.跳舞的铜骷髅 倩尤和尤谒回去之时并不急促,似乎两人都想这样单独相处一阵,虽然沉默无言。 行至一石筑的方正城楼处,忽见两个女孩惊慌跑来。 倩尤扶住两个女孩时,她们的双腿已经抖到无法站立,面色惨白,双唇发紫,不断地打着牙颤,说不出话来。 “别怕,我们会救你们,这位是火神。歇息片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倩尤抱着连个女孩安慰道,她们在她的怀里久久不能平复。 一旁的尤谒看着几人,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其中一女孩伸手对着倩尤的头比划,示意她低头。 倩尤把头低向她,她也把头靠了过来,前额相触的一瞬间,倩尤忽然看到了她脑里的一切。 画面是半天之前,两个女孩还有两个男孩走在一起,后面跟着她们的父母等家人。 她们跟在拥挤的队伍后,排着队进入方型石楼。 身边的人不停说着,这场表演有多神奇,能够有机会看上一次,便会终生难忘。 倩尤跟随她的记忆,也开始好奇他们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看一场什么样的表演。 慢慢,众人进了一间四处无光只有烛火照明的屋子。 屋内倒是很宽广,纵横均有十余丈,排着队走进来的也有百余人。 透过微暗的火光,可以看到屋子的中央是个方形的深坑,四周防止人们掉落用铁链围了起来。 当所有人都进了屋子以后,门慢慢的关闭,一瞬间,熄灭了所有的火把。 渐渐的,诡异的音乐声响起。 那声音像极了一种仪式,听的倩尤感到汗毛都立了起来。 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这时,地下的深坑内闪起迷离多彩的光。 深坑之内烟雾缭绕,彩色的光芒打在浓密的烟雾之上,奇幻之感更是浓烈,气氛更是诡异。 随即,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骷髅出现。随即,场内很多人被吓得尖叫,稍后,又是一阵大笑。 原来,这骷髅魔鬼的都是扮相。 在那个骷髅的后面,又跟了十多个没有任何服饰,手持尖刀的骷髅。 “它们看上去像是铜做的。”人群当中有人说道,慢慢的,人群中又有很多细小的议论声。 骷髅围成一圈,随后,深坑中间的烟雾渐渐消散,能够看到一个方形石台,石台之上满是黑色的血痕。 这时,又有两只骷髅上来,它们押着一个人,那个人用着花腔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场里的孩子咯咯笑了起来。 随后,骷髅们把他按在石台上,将他的手脚分别的绑在了四角的柱子上。 随即,身披斗篷的骷髅好似在说着什么咒语。 话毕,深坑的四角燃起了熊熊的紫色火焰。 骷髅们便围着中间的人又蹦又跳,忽然,音乐声停止。 所有的骷髅也停止跳动,整齐的站在石台的周围,似在等着披斗篷的骷髅发话。 斗篷骷髅将双手举起,两个手不断的拍着,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然后,它们便举起手中的刀,疯狂刺向石台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发出了惊悚的惨叫,吓得很多场内的孩子也随之尖叫。然后就是家长安慰孩子们的声音,告诉他们,这都是假的,都是扮演的。 可是已有年纪小的孩子被吓得大哭。 这时,那群捂在石台周围的骷髅散开,露出了石台和那个男人。 只见石台上绑着的,也是一个铜质的骷髅,他的身上放了一朵血肉莲花,而这个骷髅,却会发出声响,似在欢呼着什么。 倩尤明显感到了一种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因为这个表演场里,分明有着浓浓的血腥味。 随即那些骷髅便围着石台跳起舞来,而绑在石台上的骷髅也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身躯。 这时音乐声越来越大,节奏感也越来越强,倩尤心里的不安便也越来越重。 骷髅们跳舞的幅度加大,甚至开始向上跳跃。 本有三四丈的深坑,骷髅竟然跃起到铁链那么高,他们越跳越欢乐,越跳越高。 随后,骷髅们开始和人群互动,跳起时面向周围的人群,有时只是露出个头来,有时半个身子也可以跳出坑来。 倩尤明显感到,现在身躯里的这种恐惧,她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逃走的意愿。 可是每个孩子,都不愿做别人眼里的胆小鬼,所以在硬着头皮的看着。 骷髅们越跳越高,忽然有一个骷髅越过铁链,到人群中来。 人群里先是惊叫,后来随着骷髅拉着人们跳舞,便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其他的骷髅也陆续着跳出坑来,拉着周围的人互动跳舞。 倩尤强烈地感到了一种恐惧和厌恶,她不喜欢这群骷髅,也不喜欢这场诡异的表演。 无论别人议论什么胆不胆小的问题,她都不想再看下去了。 她更害怕和讨厌身边再跳上来骷髅,便告诉家里的大人,她要先出去,不想看了。 那两个男孩听到了,笑道:“胆小鬼,你是胆小鬼,表演都怕,真是不配做我们雄羌人。”说罢,还学着骷髅的舞姿,冲她做鬼脸。 倩尤感到双眼模糊,满心愤懑,大声喊道:“胆小鬼就胆小鬼,反正我不喜欢看。” 然后便哭着,穿过周位拥挤的人群走向门去。边走,还听得到身后有人议论:“这小胆量,连场表演都看不了。” 听着,她便更是委屈,哭着跑向门口,可是推了半天的门却推不开。 四处望去,最里端似有光亮,那里应该还有个房间,便向那间跑去。 这时,她的好朋友也追了过来,边跑边说:“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害怕,不喜欢看这样的表演,胆小怎么了? 胆小是错吗?我才不觉得看场鬼怪的表演,就算是什么胆大,有什么值得高兴之处。” 说着,她们推门进了那间屋子,刚一进去,便觉得强光刺眼,屋子里有一扇小窗,光线比场内亮了许多。 倩尤对身后追来的那个女孩说道:“把门插上,我可不想那群丑八怪冲进来跳舞。”说完,便又忍不住抽泣。 朋友过来与她坐在窗台上,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场内的音乐声越来越大,隔着一道门,都有震耳欲聋之感,真不知道屋里的人究竟是怎么忍受的。 过了一会,音乐安静下来。 “是不是演完了?”倩尤对另一个女孩说道。 “我看看。”说着,那个女孩打开了门,场里一片安静,可是诡异的死寂让她更不想出门。 忽然,有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扑了进来,轻声呻吟着,“救我!“ 随后便倒在了地上,他的身后忽然跑来了多只骷髅,他们用手里的尖刀,不断插刮着这两个人身上的血肉。 两个女孩顿时吓得懵住,反应过来之时,那几个骷髅似要扑过来,阳光照在它们身上。 “呲……”的一声,它们吓得退了出去,但是通过光线,两个女孩清清楚楚的看到,它们的身上滴着红色的液体。 而身后的内场里,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 女孩们马上推开窗子,脑里一片空白,连滚带爬的向外逃去。 不记得跑了多久,直到看到了倩尤和尤谒的身影…… 倩尤抬起头来,瞳孔瞬间扩大后又缩小。 “它们杀了所有的人。”倩尤看着尤谒,面上惊魂未定。 “谁?”尤谒蹙眉看向她们。 “一群看上去像是铜做的骷髅,它们跳舞,后来杀了所有看骷髅表演的人。”说罢,看向两名女孩确认。 她们连连点头,小脸已被泪水浸透。 “古铜质感的骷髅……”尤谒自言自语道,随即又说道:“我知道是谁做的了,你们快随我来。” 说罢带着倩尤和两名女孩疾速离开。 136.洛河城遇故人 醒来之时,倩尤忽然感到头痛,定睛一看,自己竟然和龙族女撞了头。 回程的事情脑海中似乎没了印象,再次有印象见到众人之时,已是过了段时日。 两个人不禁咯咯笑了,清冽在旁边说道:“龙族女要是会和我们一起说话该多好。” “就是啊,感觉她是个神奇的人,知道很多事情。”听到这个声音,倩尤方才想起之前的两个女孩。 “对了,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倩尤说道。 “我叫宁娜,她叫周依。”说话的女孩,正是那天给倩尤看脑里画面的孩子。 “你们叫我倩尤就行,对了,你那天是怎么做到的?为何我一贴你的脑门,就能看到你眼里曾经的影像呢?” “这是我们族特有的能力,我们虽只是人,但是族群里代代修炼这种能力。就如控术一般,我们可以让其他人看到我们想要她看到的景象。” 听她说完,倩尤为之赞叹。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忽然发现,就自己,没有任何可用之处。只是一个没用的半鬼之身,想到此,不免心中有些惭愧。 “广宁,知道我们接下来到哪里吗?”倩尤走到了广宁的身边,对于未来要去什么地方,会遇到什么人,倩尤心中充满疑问。 更重要的是,她想既然孤烟能够认出自己,说明其他的人也可以,如此一来,遇到自己身前的人,就有助于寻找前生的记忆。 “前方便是洛河城,洛河城是赵国通往西域的要塞,这是座大城,来往人口众多,我们可以在这里打探有关将军的消息。” “我们是从北在向南行进吗,为何到了西域?”倩尤问道。 “确切的说我们是从北途径西北之地,绕了下来,洛河城属于极西的城邦。”广宁说道。 “那过了洛河城再往西呢?是西域之地?”倩尤问道。 “正是,但是西域小国众多,我也没有去过,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国家。” 倩尤听过后心里不免犯嘀咕,为何绕到这边,难道是和殿下说的铜骷髅有关? 不过想到铜骷髅,便觉得和火神离开的过于匆忙,都没有将那些骷髅处理,若它们再杀害其他人怎么办? 站在洛河城外,便感受到这座极西之城的雄大和富饶。 远远望去,长长的城墙不见边际。 城邦依山而建,在倩尤的身后还是沙漠,而城前却是一片绿洲,此等风景美如画卷。 城墙约几丈高,全是光滑的青石所砌,城门旁有两根高耸入天的理石城柱。 遥望远山,山间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那,想必是此城身份最高人的居所。 魔界众人不用像百姓一样出示文牒,守卫见到尤谒便放他们进城。 尤谒和广宁等人安排完住所,便出去找人办事,留下倩尤几名女子在住处休息。 自从穿了尤谒给的这件皮囊之后,倩尤虽然看样去是个人,但也多了些许烦恼。 人的感觉远比半鬼要多,不是渴,就是饿,还时常感到劳累。 清冽等几个女孩商量过,回到驿馆歇息也是无趣,倒不如在城内转转,没准能看到什么有趣的。 这里的集市甚是热闹,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几名没来过的女子迷了眼。 走了一会,倩尤忽然发现,一个小摊前面撅着一人,似在弯腰捡什么。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身影,那个撅着屁股的姿势,倩尤特想踹一脚。 果不其然,倩尤想到便做到了,狠狠地对着那个屁股踹了一脚。 随即,那人便向前摔去。 看到此景,其他的女孩和倩尤自己霎时惊呆。 周围的市民也好奇的围了过来,不知这女孩为何会当街踹人。 待那人缓慢爬起身来,转向倩尤,他的眼里似有一团雾水。 倩尤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的迷茫让她连句道歉的话都想不起说。 “忱姐,是你吗?”他哽咽着问道。 倩尤愣住,看来这又是一位段亦忱的故人,可自己完全不记得曾经的事,又该如何与他解释。 “你是?”倩尤倾侧头,轻皱眉头的问道。 “我是王萧啊!”他半举着双手,急切的眼神微笑着回答。 倩尤看着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消瘦,五官硬朗,身着华贵,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位该是记忆里的谁。 那人见倩尤一脸的茫然,遂又说道:“可否请诸位姑娘到家中来坐?在下家中刚好有刚到的清茶,山上的亭台处风景甚好,不知各位可否赏脸?” 随行的几位女子先是一愣,因为没有人认识眼前的这位王先生,至于他和倩尤有什么过往也不知道。 本就带着魔界的秘密而来,若是与不想干的人接触,心中难免有些忌惮。 “我们家中还有事,先不去了,多谢好意。”说罢清冽便拉着倩尤等人离开。 城中虽是安全,但是现如今人境的各种势力并不了解,谁也不知道你途中遇到的是何人。 更何况,倩尤还踹了人家一脚。 说到这一脚,清冽忽然又觉得有些羞愧,连声道歉竟然都没有说便离开了。 那位王先生并没有追来,只是望着倩尤离开的背影,久久的伫立在原地。 倩尤回来时一路没有说话,她心里充满疑惑,为何觉得那个背影那个姿势那么熟悉呢? 可是看见他时又想不起来一切。 回到住处,看到广宁和駮兽在庭前坐着,便知尤谒已经回来。 倩尤想要推开房门去找尤谒,走到门口便听到尤谒的声音,他说:“想来,定是玉瑾所为……” 至于后面说了什么她没有用心去听,只是玉瑾这个名字甚是耳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与自己有何关系。 太多的事倩尤不知道,来到人境似乎碰到的都是认识她,但是她竟然对这些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无感情,更无重逢的亲切感。 若他们真的是等了很久才把自己盼回来,而回来面对他们的,却是一个视他们为陌生人的人,这感觉让倩尤觉得心疼。 想到此,倩尤又想到了蚩妍,刚进城时的欢乐之感顿时泯灭。 有些曾经,有些仇恨,无论多久,都过不去。 开门声让倩尤回神。 “你何时来的?”尤谒愣了一下,并不知道倩尤何时站在门口。 “哦,是,我过来,对了,刚才在城里踹了一个人,他叫我忱姐,可是我不认识他。”倩尤思绪乱飞,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我知道,相见他吗?”尤谒问道。 他转念一想继续说道:“我觉得还是见他下吧,毕竟他也是个你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就像可以信任我和孤烟一样。” 倩尤愣住,想起孤烟,想起那时的段亦忱,小孩和白骆驼,还有曾经的尤谒。 “好,去见见他,可我脑里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倩尤低着头小声说到,随即,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那也正常,”尤谒慢慢说道,“他当年与现在的样子相差甚多,他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时,你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模样变了?你是说他以前和现在长得不一样?” “以前是一个溜圆的小胖子!”尤谒说到此,不禁噗呲一笑,回想起当年在桥下看到的那一幕。 二人边走边聊,行至一处豪华院落的门口。 门口小生一见尤谒,便笑道:“火神殿下,快快请进。” 随即,二人跟随小生的脚步,穿过大门,走进一条由石柱围城的长长廊道。 倩尤看着每个石柱上缠爬的藤蔓,忽然觉得它们很是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残缺不全的记忆,经常让她陷入混乱。 刚走出长廊,便见王先生出来相迎,原来早有其他门童跑进通报。 “火神殿下,许久未见!”他棱角分明的瘦脸上,露出满是皱纹的笑脸。 随即,他又回身和倩尤说道:“忱姐,你想起我来了吗?” 137.王萧旧事 倩尤望着他许久,想不出梦中的任何事。她经常这样,越是想要想起些什么,偏就梦不到什么。 眼前,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老上十几岁的人,正叫自己姐,倩尤难免感到有些别扭。 不过想到了孤烟,也是二十好几的汉子,还不照样管她叫姐。 弟弟依旧是弟弟,可姐姐已不再是那个姐姐。 几人行至亭廊处坐下,这是个傍山而建的露天平台,旁边用白玉石栏杆圈起。 此城的风景,尽收眼底。 “忱姐,你怕是不记得我了。毕竟你还是年轻时的样子,而我……”还未等王先生将话讲完,倩尤忽然想起尤谒说他以前是一个圆溜溜的胖子。 “你是小王胖子!”倩尤忽然想起,那个亦忱百般欺负,那个请亦忱吃包子的小胖子。 “是,是,是我,是我啊,哈哈,忱姐你终于想起来了。”他连连笑道。 这时倩尤身后的门生们小声议论,“可是好久没见到老爷这般高兴了。” “想起来了,还吃过你请的玉米馅包子。”倩尤说道,这段梦似乎有过,又似乎没有过,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琐碎的细节,而那些重要的事,却始终想不起来。 “是,是,这你都记得。”王胖子说道,可是他现在看起来一丁点都不胖。 “不过那以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倩尤继续说道。 “连那件大事你都不记得了?”王胖子皱眉问道。 “我只是偶尔能想起来一部分,有些还没有想起来,有些想起来,也很快就会忘记。”倩尤看了眼尤谒,望向王萧回道。 “那年我还小,天天也不长心,就知道出去玩。 忽然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外面一片乱叫。 出去后才发现家里的人全被屠杀,我吓破了胆,只记得当时很害怕很害怕。 带我的姆妈,想要领我去找祖父祖母逃跑,可是没跑几步,我便被刺了很多刀。” 王先生说着,眉头皱了起来。 “我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地上,看着他们被杀。 最后,那群人把我们堆在院子中,点燃了周围的房屋,我只记得一片火海,如人间炼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后来在火光中,感觉有个很凉的人,将我抱了出去。我从没想到,那个没事就欺负我的人,有一天竟然救了我。” 倩尤望着他的样子沉默了许久。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倩尤望向枯瘦如柴的王萧,一个胖人变得异常消瘦,这分明是个很伤感和痛苦的过程。 “我被刺受伤,再加烧伤,本是没有活的可能,但你把我送到了一名神医那里,他救活了我。”王胖子说道。 “我想一想,那位神医是不是长得很怪,是一个长着鹿腿的……美女?”倩尤轻轻哂笑。 王萧听罢,愣了一刻,回道:“哦,对,对,鹿腿美女。” “那你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来这里?”倩尤继续问道。 “等我醒来都是你救我两年以后的事了,我醒来时,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国没了,就连你也在三战中身亡。”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提,难免有撕开伤疤的痛。 他继续说道:“当我再次踏上故土,原来的一切都已消失。各大家族纷纷被害,土地尽数被赵家人统治,残留的旧贵族都被流放。” 后来我就离开了央国,来到了这里。做起了人人都瞧不起的商人,慢慢的财多了,气也粗了,现在也算得上是本地的大户。” 说着,王萧微笑冲倩尤摊了摊手,仿佛所有的痛苦都是过往云烟。 从王胖子家出来,一路上倩尤还在回想,过去的各大家族很是惨烈,纷纷被赵家所害,只是不知一个赵家,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 听闻自己曾经被皇帝驱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不过现在自己回来了,想必孤烟和王萧也在等着这一天。大家或许都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将所有力量汇聚起来,反抗赵家的人。 当年的仇恨,终会做个了结。 这时尤谒忽然停下脚步,倩尤来不及停下,撞到了他的背上。 “还记得被你救回的那两个女孩吗?” “宁娜和周依?”倩尤一时发懵,分明刚刚见过,一路跟随,哪能这么快就忘了。 “是,是她们。” “她们怎么了?”倩尤疑问道。 “你不觉得这两个小女孩,体力太好了吗?” 倩尤回想来洛河城的这一路,似乎她们真像尤谒说的这样。 有时甚至自己都累了,但是在她们脸上看不到疲倦。 这两个孩子也太坚强了吧! “还真是,一路上一点都没抱怨,族人被害也没有一直悲伤。这种女孩怎么说来着……叫坚强,对吧?”倩尤闪烁着大眼看向尤谒。 尤谒停了半晌,眉头紧蹙地盯着倩尤。 倩尤被他瞅的莫名奇妙。 愣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殿下,您是想让我和两个孩子学学,路上别太娇气?” 尤谒有点无奈,晃了晃头说:“我是觉得她们来历不明,又感觉不一般,想让你们小心点!” “这样啊,知道了。灵垣将军失踪的事我是不会和她们说的。” “你……”尤谒转过身去,甩了甩衣袖,疾步走开。 倩尤知道自己口误,有些尴尬。 但是看尤谒有些小怒的样子,似乎又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 倩尤对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既让她欢喜,又让她忧愁。 分明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就是段亦忱,可初见时,似乎强烈的抑制着那种重逢的愉悦感。 倩尤对他,分明很想见到,可是每次见到了,又有种感觉,让自己想要去讨厌,去憎恨他。 可是,他分明没有做错什么。 倩尤不明白与尤谒之间为何这么拧巴。 看着尤谒远去的背影,倩尤连忙追上,毕竟人家是火神,而自己只是个半鬼。 “殿下,我向你认错,我保证以后小心,不乱说话。” 该做小伏低时也得低嘛。 尤谒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知道她在追自己。嘴角轻轻上扬,反而加快了脚步。 只留她在身后不断追赶自己。 回到住所,清冽跑了过来。 “我们在教龙族女说话,原来她这么聪明,早知这样早教了!” 倩尤看着清冽可爱的笑脸,问道:“你们也不会她的话,怎么教她?” “先教她认识东西。” 清冽说着,龙族女跟了过来,指着清冽说道:“清冽。” 又指着她的翅膀说道:“翅膀。” 随后又对倩尤说道:“幸会。” 倩尤笑着回道:“幸会。” 倩尤忍不住笑了一会,道对清冽说:“你啊,古灵精怪的,鬼点子多,早知道早让你教她了。” 说着,又看向尤谒,“殿下,有些事可能需要麻烦你。” 尤谒抬头看了看她,对她要请求的事不言而喻,说道:“这没问题。” 而后,清冽还是和龙族女一句一句的说着。 倩尤看着她们这样,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 138.心魔玉瑾 深夜入梦,倩尤梦到了两名十二三岁的女孩,一名叫苏静,一名叫玉瑾,叫玉瑾的女孩心机深重,嫉妒心强,为了抢夺苏静的镯子,竟然设计将苏静害死。 更可恨的是,当时这事,竟然无人知晓。 倩尤醒来后,感觉心在怦怦跳动,每每想到方才梦到的两个女孩,便觉得胸口异常发闷。 缓过神来,窗外的天露出蒙蒙亮光。 她忽然想到,梦中的玉瑾,是否就是尤谒提到的那个人呢? 她起身梳洗,打算找尤谒,讲述方才的梦境。 或许他知道当时的真相。 出门碰巧遇到清冽,清冽看到她,露出可爱的笑脸。 “你也起得好早,昨日睡得好吗?前几日的行程好紧,连我都感觉有些累,昨日饱饱睡了一宿,觉得清爽多了。”清冽伸了个懒腰,小模样娇美可人。 “我昨天睡得还好,只是做了一宿的怪梦,我想兴许与前世之事有关。我去找殿问问,你先用早膳,不必等我。”说着,便向尤谒处行去。 “殿下,你在吗?”倩尤站在尤谒的门口,屋内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知此时的他是否在殿中。 “进来,这么早找我何事?”尤谒难得见倩尤主动寻他,略感惊异。 倩尤进屋,关上了门。 “我记得您曾经似乎提到过一个人,叫玉瑾。” 尤谒一怔,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道:“你怎么会提起她?” “我昨夜做了个梦,似乎与她相关。” 尤谒面色微沉,轻轻握住倩尤的手臂,双眉紧蹙着看向倩尤,关于她是段亦忱的这个想法,更是确定。 倩尤从未见过尤谒此番神情,一时有些迷茫,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当尤谒反应过来时,立即松开了手,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她好像十二三岁的样子,为了一个镯子,将一个叫苏静的女孩害死。 说来奇怪,我的梦应该是关于前世的事,为何梦到玉瑾,却与我自己无关,反而是别的事。 殿下你说,为什么我会梦到她呢?我们当时是怎样的关系? 若说她曾经是我的故人,为何我在回想她的时候,没有半分亲切之感,反而徒增了几分莫名的厌憎。 若说她是我的敌人,又想不起来她曾在何事上与我结仇……” 倩尤自顾自说着,尤谒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那个人似乎回来了,那个人似乎没有回来。 “她害死了苏静,我不喜欢这样心机深重的女孩,殿下,你记得她吗?” 尤谒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 遂又说道:“这个叫玉瑾的女人,的确不简单。” “她是谁?”倩尤蹙眉。 “她是赵国的皇后,也是赵国真正的持政人。” 听了这句话后,倩尤的心似被人插了一刀,疼痛在周身蔓延,她愣在原地,双眼渐渐模糊。 耳边回旋着尤谒的话:“她是赵国的皇后,也是赵国真正的持政人……” 这句话反复在倩尤的耳边回旋,让她感到天旋地转,内心的苦痛终是忍耐不住,倩尤忽然捂着头大声尖叫起来。 她的叫声如同利刃,划破黎明的沉寂,院内的人无一不被惊吓到。 她捂着头蹲在地上半晌,尤谒在身后轻拍她的背安抚。 忽然间,她如发了疯一般掀了桌子,随即又大声的叫着,哭着。 尤谒紧紧捆住她,她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嘶声竭力的哭着,喊着,砸着。 广宁等人冲了进来,从未见过倩尤这样的他们,一时感到头皮发凉,四肢麻木。 随后,广宁、尤谒和清冽三人,控制住发狂的倩尤,她喊哑了嗓子,哭的双目赤红,不断喘着粗气。 清冽和广宁一人抓着一条她的胳膊,尤谒从身后环抱着她。 他把脸深深埋在了她的背上,眼泪渗进她的衣里,倩尤似乎听到他在身后轻声呜咽,“对不起,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你做错了什么? 倩尤依旧在发狂,心中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感到力气在逐渐散去,心中的烦躁,也在减轻,过了半晌,她便失去知觉,沉沉睡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清冽和龙族女。 “怎么样?”龙族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后她继续问道:“头还疼吗?” 倩尤愣了许久,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头疼?我的头疼了吗? “方才,发生了什么?” “你又忘了?你不知因为什么,发了异常大的脾气,好吓人,险些伤了自己呢。”清冽眉头紧蹙,杏仁大眼里含满了泪水。 为什么会发脾气?对,是因为玉瑾,玉瑾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想到她就觉得胸口胀痛,痛的快要炸开了一样。 倩尤又开始回想,她猜,这个玉瑾定与自己的关系很不好,不然又怎会这样憎恨她,甚至听到她现在过的很好就气得发疯。 可是她是谁?玉瑾和我什么关系?玉瑾又和段亦忱是什么关系。 倩尤在脑里翻着亦忱的记忆,关于亦忱的记忆里,没有玉瑾的部分,想不出玉瑾和亦忱究竟是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便觉得更是心烦,倩尤感觉自己像是中了魔一般,想要发狂。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砸东西、打人的欲望,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 倩尤努力克制自己,对清冽问道:“殿下呢?殿下去了哪里?我要发狂了,你们快抓住我。” 倩尤说着,就像有只猛兽,正要从她的身体中挣脱出来一般,她的身子不断扭动,叫喊,向墙上撞去。 马上要撞到墙时,她用手抵住墙,撑住了身体。她的手狠狠地抠墙。头,像是有人按着般想要向墙上撞去。 于是她自己用尽最后的理智控制着自己,不可以一头撞死。 她甚至猛抓自己的皮肤,每划破一道伤痕,心里和身体都感受到了同样的疼痛。 她又用手猛拽自己的头发,头皮好似被扯破了,开始流血,她看到了自己手里一团团的乱发,粉色的发丝沾着鲜红的血。 为什么?我不是变成了黑发吗?为何又成了粉色的发?手里的头发越来越多,感受到的疼痛也越来越清晰。 这时尤谒冲进房间,帮助手忙脚乱的清冽。 可是这里不该有人承受她内心的煎熬,包括尤谒,他也没有错。 倩尤发狂的时候,感觉尤谒甚至比自己还要痛苦。 怎么我就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怎么可以这样? 倩尤在心里反复不定地问自己。 139.净土寺 “我带你去找明心大师。”说着,尤谒抱住倩尤,一瞬间,她的眼前便是另一幅景象。 这是哪里?倩尤在心里问道。 她猛吸了口香火的味道,忽然,自己好像可以安静片刻。 尤谒与小僧说明来意后,便拉着倩尤随那小僧一同前往后院,寻找明心大师。 穿过了层层庭院,便见一水潭,水潭中央的台岛上坐着一僧人,他身着袈裟,长眉如雪,紧闭双目,脸上沟壑纵横。 他看了尤谒一眼,便示意已知来意。 “女施主,我见你如此痛苦,先将静心咒授予你,痛苦之时梵念便可静下心来。” 说罢,便口中喃喃,念起倩尤听不懂的咒语。 进庙的这一路上,倩尤始终都在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狂。 可是,当咒语响起时,反而又想发起狂来,她便在水塘边痛苦挣扎。 霎时间,身边忽然闪现多个明心大师,他们围坐在倩尤的周围,口中念着咒语。 倩尤发起狂来想要抽打法师,耳边的咒文声让她头痛欲裂,明心大师的幻影在周身旋转。 倩尤一直在挣扎,她不断叫喊、挣扎,所幸没有伤到大师半分。 倩尤不知自己发狂了多久,好像是有几年那么久一般,她只觉得浑身乏力,一动都不想动。 大师们绕着她旋转,咒语声在耳边渐渐模糊,变成了嗡嗡声,倩尤觉得身心俱疲,想要睡觉。 睡梦之中,她感到自己仿佛坠入湖水之中,湖水微凉,内心的烦躁沉静了许多,此时的咒语声却越发清晰。 随后,她感到自己又躺在了一片草甸之上,嗅着青草的气息,草香沁人,身心有种从未感受过的舒畅。 然后,又像是飘荡于天空之上,看着地面上的世事变幻,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过往云烟。 最后,她感觉自己站在了雪山之巅,望着皑皑白雪,湛蓝的天空,天空中如羽毛般的白云拂过,一只雄鹰划破长空,越飞越近,越飞越近…… 忽然,倩尤睁开眼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只有大师的咒语声在耳边环绕。 “……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摩诃、迦卢尼迦耶。 唵,萨皤罗罚曳,数怛那怛写。 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 咒语声在耳边萦绕,而她的内心,亦是越来越平静。 渐渐的,咒语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明心大师对倩尤说道:“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倩尤一知半解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静,以不动制万动。静,心则清,体则凉。喜、怒、哀、惊、乱、静全由心生。女施主,你若再有烦恼,便诵我授你的静心咒即可。” 静心咒?倩尤蹙眉质疑,我的记性甚差,怎么能记得住呢? 还有,他说的那些,她都不是很懂,什么无能生有,有归于无的,都是什么啊? 正想着,便见自己已经不在水潭旁,而是在尤谒面前。 尤谒看着她,低声的问道:“好些了吗?” 倩尤发懵,晃了晃头:“好像是好了吧,不知道,反正现在心里很静,不再烦躁。”倩尤一边说着,一边歪头思索。 尤谒并没有多问。见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好了,便带她离开了净土寺。 尤谒并没有将倩尤带回住处,而是去了一处湖边,湖水映着苍天,是倩尤从未见过的蓝,蓝的那样透彻,那样纯粹。 对岸,是绵延起伏的山脉,近处的山坡青翠一片,远处的山坡覆盖着白雪。 远处的天空蔚蓝,天空中层层浮云,像是雪山上漂浮入天的雪。 倩尤深吸口气,从未感受过这般清新的空气。她笑着问尤谒道:“殿下,这是哪儿?” “天山天池。” “你把我领到天界啦?”倩尤惊讶地问道。 尤谒挠了挠耳朵,好似略有尴尬,轻轻说道:“是西域的天山天池,不是天界。” “哦,我说天界怎么可能轻易闯入呢,不过这里也很美。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呢。”说罢,倩尤便跑到湖边,拾起石头扔进水里。 尤谒看着她跳跃的背影,笑着喊道:“你可小心点,别掉湖里,我不会水啊!” “放心吧殿下,我哪有那么笨啊。” 倩尤说着,一溜烟的跑远了,等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串花。一边摆弄着看,一边往尤谒这跑。 忽然,她被什么绊了一脚,一个酿跄跌坐在地。 尤谒吓得忙赶过去,拉她起来,她一边爬起一边笑着,“无碍,地上有草,摔着不疼。” 倩尤低头翻看手里的花,跟随尤谒走到了湖边,他们坐在草地上。 “殿下,你认识这个花吗?它可真漂亮。”倩尤举着眼前的这株白花问道。 “好像是叫花楸,我认的也不一定准。”尤谒摆弄着倩尤手里的花说道。 “殿下有喜欢的花吗?”倩尤歪头问道。 “海棠。”尤谒答道。 “我也喜欢海棠花,我喜欢海棠花的花香。”倩尤一边摆弄手里的花,一边说道。 “你怕是记错了吧,海棠花本无香,我怎么不记得海棠花是什么味的?”尤谒看着她,一脸的狐疑的笑道。 “有香味啊,就是那种淡淡的,像葡萄又像樱桃一样的紫粉色香味啊!”倩尤反而质疑起尤谒的记性。 尤谒皱眉看着她,寻思了一会说道:“你所说的是丁香花吧!” “怎么会!海棠花是像樱花和桃花那样的花,丁香花看起来是像这样的啊!”倩尤说着,给他看手里的花楸。对于花,她甚至都不知自己从哪来的记忆。 或许是梦里见过,或许曾经和蚩妍见过。 倩尤向远处看去,嘟囔道:“为什么你们都说海棠花没有味道呢?” “还有谁说过?”尤谒不知道,从前是谁陪在倩尤的身边。 “蚩妍,蚩妍在我刚到混沌初的时候也说过。” “哦?” “是啊,我刚到混沌初那会儿,特别喜欢闻那的海棠花味,可是蚩妍经常告诉我,海棠花无味,我以前还全当她是逗我玩呢。” “你?会不会因为记忆错乱,导致你记得的事与我们不同?”尤谒靠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倩尤往后挪了一点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海棠花是我最爱闻得味道。它的味道似乎很熟悉。” 尤谒陷入许久的沉默,往事一件件从脑海中泛出,段亦忱,央国,赵家,圣后,盛怒的智族学徒们,想要追杀他的刺客黑罂粟。 倩尤忽然觉得已经出来了一天,虽是喜欢这里的景色,仍要以魔界的事为主。便说道:“殿下我们回去吧,出来太久,耽误了你的正事。” 尤谒看她,微微笑道:“我真希望永远都没有正事。” 倏尔,二人马上现身于洛河城的住处。 清冽和龙族女,拥上来看倩尤,那两个途遇的女孩更是开心,围在倩尤身边微笑着观察倩尤。 晚饭过后,尤谒与广宁安排接下来的路线,倩尤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们结束。 “怎么不去休息?有何事?” “对了,殿下,您如何认识的明心大师?” “那要从魔界的灵垣将军说起。明心大师是被奉为神佛般的人,当年,他靠着自己的力量,救了整座昆阳城的人。” 倩尤听罢,停下脚步,“啊?莫非他的经文能够作战?这般厉害?” “并不是作战,明空大师从不杀戮。但是他和净土寺的僧人,曾经是用性命来保护的昆阳城人。” “当年发生了何事?”倩尤眉头微皱,面露急意。 “那是十年前吧,灵垣带着队伍准备攻打昆阳城,为了抓捕藏匿在昆阳城的逃犯。 可是到了昆阳城附近发现设有结界,他当时带领的魔军无法经过这道结界,于是灵垣气急败坏,寻找设置结界的人,让他打开结界。” 尤谒本是背对着倩尤,他转过身来,看着倩尤继续说道:“当他们终于找到设置结界的寺庙时,却发现这里的僧人,竟然比所有的军队更难对付。 灵垣无论怎么说,怎么砸,方丈都不开结界。 灵垣暴怒,让手下的魔军用魔刀未开刃的那一面,砍杀寺院里的僧人。” 倩尤蹙了蹙眉,有些惊慌,“没开刃怎么杀啊?” 尤谒看着她的眼,低声说道:“这才是他们残忍的地方,他们抓了一名僧人,便用这刀背一下下砍在他的脖子上,每一下都是惊悚的疼痛。 其他的僧人见状,只有死一般的沉默,不为魔军的迫害所恐惧。方丈亦不为所动。” 看着倩尤惊恐的脸,尤谒继续说到:“他们想要长时间折磨一位僧人,以让其他僧人感到恐惧,去求方丈打开结界。 可是当他们杀到第六位的时候,连魔军都对这些僧人生出惧意。在这几天中他们没有一人求饶,甚至在行刑的时候都没发出任何痛苦的叫喊声。” “灵垣怒火攻心,想要杀死方丈,但是见他并无惧意。 于是想到了一个肮脏的方式侮辱他,他们将方丈和魔界最擅长迷惑之术的妖女们关在同一间屋子里,就为了让方丈破戒,以此侮辱寺院。 可是第二天灵垣他们去看时,只见方丈如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原地诵经,并未有任何异样。” 倩尤瞪着眼,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 尤谒继续说道:“蚩山的魅女告诉灵垣,老和尚完全不吃她们那一套。 无论她们做什么,他都不为所动,他的身体,就像是已经升仙了一样。 魅女奉劝灵垣,这样的僧人,不要杀,也不要再害他。他不是人,他是神。” “魅女……这是对大师的崇拜?”倩尤惊异着问道。 “不只是魅女,还有灵垣和他的魔军,他们都对大师充满崇敬。 灵垣虽是异常愤怒,可依旧遵守承诺,没有攻城。明心大师和净土寺的其他僧人们用这种方式,救下了昆阳城。” 倩尤听后,不禁对明心大师的敬佩之意更深。 忽然,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道:“那让魔界攻城都想抓的人是谁啊?” 尤谒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她的脸,认真的答道:“他叫穆尘奕,是央国穆棱王爷的儿子。” 140.再见何怡 倩尤睁开眼,环顾四周,还在洛河城。 起身去找清冽和龙族女,其实感觉和这两个人上街总会吸引很多目光。 此地人虽是对些妖魔鬼怪见惯不怪,但是她们这种样貌,仍是过于显眼。 清冽现在看上去越发的有仙气,她便是人们口中的小仙女吧,面容姣好,身材灵秀,那贴在身后的如纱般的双翼更是为她增添一股仙气。 尤谒一早便到王胖子那去了,那时倩尤还没有睡醒,尤谒便告诉清冽等她醒了再带她一同过去。 现在每提到王胖子,倩尤便觉得很是奇怪,因为他根本就不胖,如果叫王老弟吧,他看上去又像是个大叔,但是叫王老爷肯定是不行,王胖子也不会允许她那么叫。 到了王家殿堂,尤谒便走了过来,“你看看她们是谁?” 说着,领来一位夫人和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夫人上下打量倩尤,围着她饶了一圈说道:“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你。” 怎么?你也是我前世的熟人? 倩尤在心里疑问,梦到关于前世的记忆里,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位夫人。 “我是何怡,这是你的弟弟,也是穆家唯一幸存下来的后人,穆尘奕。” “穆尘奕……”倩尤在口中嘟囔着,看向这个男孩,眼前的男孩已不再幼稚,正是弱冠之年。 “亦忱姐……”他微笑着走到面前。 “她失了以前的记忆。”尤谒在旁边说道。 “那你是?”尘奕一时不知叫她什么好。 “叫我倩尤,”倩尤笑着与他说道。“不过,关于前世的记忆,我有一天会找回来的。”她笑着看向穆尘奕。 “你们这些年过的怎样?听说一直被追杀?赵家人知道你们还活着吗?”倩尤忽然想起昨日和尤谒的谈话。 “那倒是没有,是魔界替赵家追杀我们十多年。 后来我们改名换姓,过起了普通农家的生活。赵家和魔界不找,我们便安全了许多。虽说这些年也是殚精竭虑的过着,但好在有惊无险。” 何怡说罢,望向倩尤,似找到了一种精神依靠。 “对了倩尤姐,我与王哥商议。我们要将西域的土地划分,进行管理。至于赵家现在霸占的土地,压迫的百姓,我们要将土地夺回来,百姓救出来。” “还要惩处当年害你的人。”王萧蹙眉说道。 “你们的想法倒是正合我意,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对于前世的事,毫无头绪,更不知道怎么能想起来,如何帮到你们。”倩尤望向穆尘奕,面露难色。 “你有火神殿下,他也能助你,我们知道你还活着,也是他告诉我们的。”王萧说道。 倩尤转头看向尤谒,说道:“殿下知道的还不少,那为何不早些寻我呢?” “因为我也不确定……”尤谒默默的说着。 倩尤与何怡详聊,得知这些年他们母子的生活。 当年何家贵族全部遇害被杀,下面的支族沦为奴役,为赵家做苦力。 何家土地多矿场,这些支族便成了那些地方的主要劳力,代代为奴。 何怡是在混乱中带着儿子逃脱的,那时央国的皇族穆家尚存,所以也没人再追问他们的下落,他们在一个小村里勉强可以生活。 过了一年左右吧,就是三战过后,段家也没落那时,有天半夜有个小门童找到了他们母子,告诉他们赶快逃命,不要在央国的土地上生活。 于是他们母女二人,风餐露宿的逃跑到了西境偏远之地。在西境的昆阳城定居下来。 谁能想到,那些年间,一直有人在打听他们母子的下落。他们在昆阳城的保护下生活,并且何怡改嫁给了昆阳城老城主的三儿子。 他们在那里过了十年的幸福生活,忽然有天,城主接到信件说魔界要派人来追杀他们母子,如不交出,便要攻城。 何怡那时的丈夫自然是不舍,于是便求助于城外的寺院,要那里的方丈帮忙,设置抵挡魔军的结界,保护他们母子。 没想到的是,魔军的手段居然那么残忍,他们残害了多名僧人,就为了找到这对母子。 母子二人在后方离开昆阳城,继续西行,在西境的草原和沙漠地带活到了现在。 何怡自幼习武擅长马术,算的上是女中豪杰,很快,她便在草原上有了名望,渐渐发展了势力。 现在,她已经是草原一部落的领主,她的部落有近万名的英雄,但是他们虽然身在草原,却每日都与她的儿子说:“你是穆尘奕,你是真正的皇室后人,是央国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你要将自己的土地夺回,要将自己的子民救出。” 现在的穆尘奕,已是一名男子汉。 她们现在所缺少的,便是赵国的内部情况。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方能不败。 倩尤与众人相谈之后,便准备离开。 倩尤看着王胖子现在的宫殿,便想起了柏家的内城。 西域之地,宫殿的外形看上去都是同一种风格。只是王胖子的宫殿材质不同于柏家,柏家是黄土砖块,王胖子的宫殿是抛光的石块所砌,虽然没有柏家内城那么壮阔,却多了几分华丽之感。 倩尤示意尤谒,尤谒同意他们一同搬来住。 她们便回到城中住处收拾东西。 途经集市,忽然一身着灰白相间皮袄的男孩扑向尤谒。 他高兴的围着尤谒蹦蹦跳跳,甚至想要舔尤谒的脸,尤谒笑着拍拍他,却并不恼。 “这家伙,怎么看上去像条狗呢?”清冽疑惑地说道。 “是个百年的狗神!”龙族女在一旁回答。 龙族女能说话的感觉真好。 “狗神?还是百年?可是他看上去好像一只傻狗啊?” 清冽依旧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围着尤谒蹦蹦跳跳的男孩。 “他太跳跃,我要是能触碰到他,便会知道他的来处。” 龙族女从未见过如此活泼好动的人,惊站在原地,目光从未从那个男孩身上移开。 尤谒被这家伙缠着走不了路,只是不断地摸着他的头,拍着他的肩咯咯地笑。 “你说他是狗神?”倩尤问道。 “是,而且还是个修行不低的狗神呢,看样子比殿下的修行时间要长。” “修行那么久,还这么不沉稳?”清冽咧着嘴说道。 她们三人说归说,却没有一人将视线从男孩身上移开。 141.幽空 倩尤回神,看到男孩依旧纠缠尤谒,便走过去,拉住他问道:“请问你是?找我们殿下有事吗?” 男孩忽然愣住,随后围着倩尤看了一圈,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伸手抓了一把她的头发看了下。 退后一步,继续看着倩尤,摇了摇头,然后又是上前一步,深深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你这是做什么?该不是我们曾经相识吧。”倩尤眉头紧锁,抿了抿唇。 男孩没有说话,快速的围着她转了一圈,将她从上闻到下,从前闻到后。 忽然,愉快的跳了起来,大声的喊着:“你回来了!你回来了!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想不想我?想不想我啊?抱抱!抱抱!抱抱!” 说完便围着倩尤转,跳跃,欢笑,拍手,摇头晃脑。 “是你是你是你!”他边跑边笑,样子很是疯癫。 “乖!狗狗乖!”倩尤被他缠的不知如何是好,忙向尤谒看去。 “他可是修行时间比我都要长的神,况且也是你我的故人!”尤谒的冷脸难得露出笑容。 “修行时间比你都长?怎么修成这个德行?我看他疯疯傻傻,那里像个神啊!” “他的厉害,你以后就知道了!”尤谒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前行。 忽然,有个小女孩跑到广宁的身边:“嗳?魔军哥哥,你们的灵垣将军呢?” 尤谒等人纷纷驻足,惊愕。 “问你话呢,小哥哥,你们的灵垣将军在哪里啊?” 众人看去,好一个美人胚子,一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头顶梳着小细辫,披散着乌黑柔顺的长发,身材秀气修长。 一身黑色的异域服装,看着像是巫蛊族人。 “你是谁?”广宁警惕着问道:“你找将军做什么?将军日理万机,岂是常人想见就能见的?” “你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哩!我如此仰慕灵垣将军,当然想见他。再说,见不见我,也得将军说的才算!”说着,杏仁大眼一笑,她那俏皮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喜爱。 “你来历不明,将军若是想见你,自会寻你,轮不到你来寻他。”广宁说罢,便不想再理她,众人离开。 回住处带好东西,当众人准备搬到王财主的府上时,广宁忽然腹部疼痛难耐,躺在地打滚,满头大汗。 “发生了什么?此处并无疫病,为何你会生会腹痛,可是吃了何种不该吃的?”清冽蹲在广宁的旁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焦急说道。 龙族女赶忙过去查看,她伸手摸了广宁的额头后,皱着眉对清冽说道:“小女孩,黑色小女孩!” “什么?你的意思是刚才穿黑衣女孩做的?”倩尤赶过来问向龙族女。 “是,是她。”龙族女点着头,肯定地说道。 “殿下,我们快去寻她。”倩尤说罢,便拉着尤谒要去寻那女孩。 “清冽,让駮兽先驮着他去王财主家,我和倩尤去去就回。” 尤谒说罢,和倩尤立刻去了适才遇到女孩的地方,只见她坐在旁边的树上,手中拿着一个糖人舔着。 “怎么?有事找我?”她扬着小脸,在树上眯着眼俯视她们二人。 “你这小妖女心思真是歹毒,就因为我们不带你去找灵垣将军,便要害人。”倩尤指着她说道,此刻再见到她,倩尤忽然觉得她没那么可爱了,反而妖媚调皮的让人生厌。 “哪里害人了?我又没有把谁怎样?”她说着,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你要知道,我若真想害人,他现在恐怕已经七窍流着黑血而亡,哪还给你那么多时间和我磨叽?” “那你说,要怎样才肯救他?”尤谒开门见山。 “简单,你们带着我去找灵垣将军!”小女孩狡黠的笑着。 “灵垣将军行踪不定,我们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得到。” “我不管,总之和你们一起肯定是能见到将军的!”她开始耍赖,将糖人向地上狠狠一摔。 “好吧,你可以随我们同行,但是,你得先将被你下蛊的人治好。”尤谒笑着说道。 倩尤眉头紧蹙,看向尤谒,尤谒浅浅一笑,她便领会其意思。 “没问题,走,去救那个兵哥哥!”说着,小女孩轻盈从树上跃下,蹦蹦跳跳到倩尤身边,看着尤谒。 无奈,尤谒只有将她暂时带到王财主家。 一进庭院,小女孩便开心的四处乱跑,一会摘朵花,一会扑只蝴蝶。 “小妹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倩尤看她问道,瞅着她的年纪倒是不大,也就十一二岁左右。 “叫我幽空就行,圣女之类的就免了罢!” 倩尤惊愕,尤谒一愣。 “难道,你是巫蛊圣女?”尤谒挑眉问道。 “正是小女,所以,你们最好乖乖的带我去找我亲爱的灵垣将军,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嘿嘿嘿!”她鬼魅一笑,倩尤便知道她能做出什么。 “麻烦你先救我朋友好不好?”倩尤催促道。 女孩看着倩尤心急的样子,站在原地打了个响指,鬼魅一笑,“好了!” “啊?你还没看到他呢,就好了?”倩尤惊讶。 “不信?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女孩傲着小脸说道。 倩尤转身向寝殿方向跑去。 找到广宁,他已无碍,清冽等人的脸上也放松了许多。 “广宁,你真的好了?”倩尤歪着头,略显质疑。 “好了。忽然之间,疼痛全都没了!”广宁回她。 “那个小姑娘呢?”清冽气冲冲的说道,“我想知道她究竟对广宁哥哥做了什么?” “她应是施了个蛊,此人是巫蛊族的圣女,就为了找灵垣。”倩尤答道。 “她那么小,又是巫蛊族的,找灵垣将军做什么?”清冽不解。 “找他自然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喽!你们不觉得我俩看起来很配吗?”调皮的声音传了进来,女孩也跟了进来。 众人惊异。 就这样,幽空也在王财主的府上住下,还好王财主富可敌国,不然寻常人家定会被这女孩吃穷。 众人本是刚进入人界地带,生活习性逐渐变得与人无异,但也没人像她那般吃饭,一盘接着一盘,众人吃过以后便看着她。 “我说妹子,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倩尤问道。 “也没几天,今早盘缠刚没。”幽空边吃边答。 倩尤等人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这小姑娘找灵垣是假,蹭吃蹭喝是真。 晚饭过后,倩尤站在亭台上看着山下洛河城的繁华盛景,想起了玉瑾和圣后。 她们,定是自己的敌人。 上辈子的人见到的越多,自己便越是心伤。 自己的敌人现在都身处高位,逍遥快活,而自己在乎的人却要苟且偷生。 现在的自己又自身难保,连原本的名字都不敢用,又该如何将他人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呢? 正想着,宁娜和周依唤倩尤过去,倩尤没有多想,便随她们进入房间。 忽然,屋内空空,不见一人,倩尤惊异,刚刚分明是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转眼之间人都哪去了? “宁娜?周依?你们有什么事吗?”倩尤感到错愕,不知道这两个女孩想要做什么。 忽然,眼前一暗…… 142.冰宫 回忆如血,一点一滴在倩尤的脑中汇集,她想起了曾经的一切,她看到了在炼狱之中的尤谒,她见到了他的誓言。 她看到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因为一句誓言,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刃,用昆吾剑将自己害死。 她看到自己怨魂在段府周围飘荡,她看到山河沦为赵家伏地,她看到智族同僚为了自己流散各地。 她看到自己的残魂被救,入了帕子进了最可怕的地狱。 曾经忘记的事,訇然进入脑海,倩尤痛苦万分。 她哭着起身,看向周围,疼痛之感从腹部向周身蔓延,她哭肿的双眼看不清一切。 倩尤爬起身来,看到冰面之上的倒影,红衣女子正在惊异的看着自己,她想了起来,那是在冰火海中的场景。 駁兽正在段亦忱的身后,她似乎没有注意到。 倩尤向着冰下的身影传话,要她将駁兽赠予尤谒。 那是她的信号,从这一刻起,倩尤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智女段亦忱,她回来了。 段亦忱应允后离开,冰面上的倒影渐渐变成了她自己,那是一张和过去一模一样的面孔。 不同之处是她的左脑上戴了一块金甲,像是朵盛开的海棠花贴附在她的头上,花蕊处镶嵌着零星宝石。 她知道,那精致的花雕之下,是不堪入目的伤疤。 山岗之上自己被削去脑皮的场景,似乎在眼前浮现。 “你回来了。”此声音波澜不惊,虽是只见过两面,但是这般清透慵懒的声音世间只有一人。 “怎么是你?”倩尤看着冰面之上清晰的倒影问道。 “你当年答应的事还没做到,我不找你找谁。” 他的模样依旧如出尘的仙人一般令人沉醉,言语却依旧令人想要将其痛扁。 “说吧,什么事。”倩尤躺了下来,不再看他的倒影。 “你感觉怎样?能否起身?”这人说着,走近,附身看向倩尤。一张如雕塑般完美的脸庞倒映在倩尤的眼里。 倩尤像是死鱼一般躺在原地,并不动身,瞪着双眼瞧他。 她的眼,变了。浮清内心一惊。 “你?”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我?哈哈哈哈……”倩尤放声大笑,笑得自己侧过身子,卷曲做一团,眼泪汩汩流进发里。 浮清眉头紧蹙,心拧成一团,他蹲下身来,怔怔地看着倩尤。 “你信不信,现在的我,是两个人。”倩尤抬头嬉笑着对他说道。 浮清如水的双眸氤氲起雾,双唇紧抿。若说这是心疼,恐怕也没人会信,奈何他却是心疼。 “看来你只是把这副身躯留住,至于我这魂魄经历了什么,你恐怕还不知道。” 倩尤从冰面上爬起身,继续说道:“这身躯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来,傀儡师,告诉告诉我,你是怎么将这块碎玉救下来的!” 倩尤说这些话的时候,却笑滟如花,完全没有方才的哀伤与痛楚。浮清看着她的样子,感觉跳动的心被酒浇了一般,灼热而辛辣,随即是刀铰般的痛。 “当年智女之死人尽皆知,央国战败,你的尸身虽被送回段家入殓,但段老爷身亡之时,一场大火烧尽了家中一切。混乱之中,我带你的尸身逃了出来,置于这寒冰之地。” 浮清坐在倩尤身旁,看着她那菡萏般的脸庞,浓密松软的睫毛遮住了她半个眼。转头之时,却清晰可见那轻蔑而飞扬的眼角,她并未生怒,目光却极其凄寒。 她挪到浮清身旁,松垮着身子靠在他的身上。 倩尤感受着着浮清此起彼伏的呼吸,和突然加快的心跳声问道:“你为何救我?你怎知道回来的是不是我。” “我寻遍了人界和魔界,在混沌初听说你的残魂还在。” 浮清低头看着怀里的倩尤说道,“你可否记得智族旧友? 有一位叫萧瑟,还有一位叫年逸,他们二人偷习禁术,寻得你的一缕残魂。 还记得海棠精灵吗?她耗尽自己的修为,毁了容颜,造了分隔魔界与人界的混沌初,也是她用海棠花瓣,盛了他们寻来的你从地狱回来的魂魄。” “两位师兄我自是记得。海棠精灵,我的枯婆,她曾经的模样那般美好……”倩尤的声音渐渐变淡。 “还好你记得她。”浮清说道。 随即倩尤轻声嗤笑:“以前活着之时,真不记得和她之间居然有这么大的交情。” “对她而言何谈交情不交情,只有该不该做。”浮清看向别处,随即又看了回来。 “那她又怎知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呢?你们又怎知救我是正确的事呢?” “因为你就是你,不管你受尽怎样的折磨,她相信,只要你再回来,定不会让人界继续受折磨。” 倩尤沉默,她想静下心来,仔细回想脑里的所有过往。 她还记得半妖之时,最后的记忆便是与宁娜一起,她们将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屋内,随后,她便眼前一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还有些记忆,迷糊的,凌乱又破碎的浮现在了眼前,那应是遇到两个女孩之后发生的事。 她看到自己的皮囊被毁,容貌尽失,再次的沦为了最下贱的半鬼鬼奴,她同一群鬼奴被拴在一起,穿越荒漠和雪山至魔界。 她似乎可以想像的到,自己那时的饥饿,干渴,恐惧和寒冷,因为披着残破的皮囊,所以人的各种痛苦她依旧可以感受到。 她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并未想要逃脱,也没想留下尤谒可以找到她的记号。 那是的她似乎认命,甘愿永远做一个没有思想的鬼奴。 她和其他鬼奴一样,吃尽苦头后被送至魔界,关进笼子,在路边售卖,等待着他们的新主人。 面前常有魔军经过,但那时的倩尤容颜尽毁,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残废样。 她不知该寻求谁的帮助,那时的她思想尽空,只有零星的一部分关于段亦忱的记忆,全是模糊的片段。 她不记得自己经历了那样的日子多久,直至某天被新的主人买走,她在新主人家里喂血龙兽。 那是魔界常见的兽,倩尤清晰记得那群家伙。因为它们和人界的马用处差不多,用来载人行驶。 不同的是它们的长相丑陋,身上有着一股腐烂的奇臭。她的差事便是照料那怪物的吃喝拉撒,还要负责清理粪便和清洗它们的身体。 魔界的贵族似乎对味道极其敏感,这怪兽虽是善于奔跑却肮脏不堪,所以清理怪物的卫生并不是件简单的差事。 倩尤几次因为没有做好而挨了管理罗刹的鞭子。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些疼痛仿佛过眼云烟,留下的记忆如梦幻一般。 “是那两个妖女害的我。”倩尤想到此忽然说道。 浮清一愣,不知她所述为何人。便问道:“你可否记得她们的模样?能猜测出来她们是谁吗?” “知道,永远都不会忘。 除了玉瑾还有魔界那老婆娘还能有谁。”倩尤唾弃道,随即不屑一笑。 浮清低头,看着冰面上她那讥笑玩弄的表情,反应过来她真的不再是记忆中的段亦忱了,她还有亦忱的影子,但是性格与说话习性已经大变。 “人界的赵后,她还好说,不过魔界的那位较难对付。”浮清将她眉前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说道。 “那就一个一个结束。”倩尤仰面望向他,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笑过后起身在冰面之上散步,仰头张望这里的景致,此地看似冰面,却不似人界的那种冰川地貌,看起来颇具水界风格。 “这是哪?是水界吗?”倩尤张望着,只见四面并无墙壁,一片空旷的冰面被水的结界所围,抬头可以仰望青天,轻薄如棉丝的浮云飘荡于天际。 “是水界的冰境。”浮清顺着她的眼神望去。 “你为何将我尸身带到此处?” “其实那算不是尸身,因为你是智女,是不死之身。” “还不死?那我这又算做什么?算回魂了?”倩尤轻笑。 “你的魂残了,你说你是两个人,原因应是如此。” 她见浮清剑眉微蹙,深邃的双眸眯着,轻叹一句:“你是否是人魔混血?”毕竟她在她看来,浮清的样貌并非魔鬼那般狰狞。 浮清不解,板起脸来说道:“我并非像你的小神仙般混血,我只是纯魔界中人。” 听他提到尤谒,倩尤顿时冷脸,语气如寒风般凛冽:“你提他做什么,扫兴!” “若是你厌恶此人,我自是不想再提。”浮清抿着嘴笑了一笑。 “你为何救我?”倩尤走到浮清身前,看着他的双眸问道。 “你随我来。”浮清拉着倩尤走出。 此处的宫殿建于海面浮岛上,经过蜿蜒的青石桥,到达另一处冰封之地,冰砖砌墙,只留有一道门,无窗无顶的结构像是人间的天井。 走进之后,发现脚下的冰面浮于海水之上,冰面如琉璃般清透,可以清晰看到下面流动的海水。 倩尤见室内地面之下有一水绿色的身影,她跑过去,透过冰面和海水看到下面冰棺中的人。 她有着一张和自己极似的脸,倩尤看向冰面反射自己的模样,又看到了冰面之下她的模样,顿时升腾起眼雾。 那梦中想象过千万次的模样,终于真正出现在眼前。 母亲的面容略显疲惫,但毫无岁月的痕迹,不过想想也是,她不过和自己一般的年纪便已消逝于这天地间,又怎会苍老。 “我娘为何藏于此处?”倩尤看着冰面下的母亲问道。 “洛先生将智女安葬于此。”浮清也跪在冰面上,看向冰面之下的段亦忱母亲。 “还没问你,你个蚩宫殿主,魔界的大魔头,为何会在水界?”倩尤不解,看向身旁的浮清。 “我是你母亲的师弟,你的师哥你不知道么?不然怎么会对你这么好。” “你是魔界之人,洛先生怎会收你为徒?” “我师从洛先生在前,回魔界在后。” “仔细讲讲。” “我不记得少时的事,以前我曾在天界为质子,后入水界拜洛先生为师学习四十年,在我五十多岁的时候被召回魔界。 那时我才知自己是魔界蚩宫殿主,便随跟随夜王做事。 后来夜王败落,我藏身于冰境,三战得知你遇害,便寻了你,将你的残身补全,也算是还了我这师姐的人情。” 倩尤听他一会四十年,一会五十多的说着,有些迷惑,说道:“我母亲应是死于四十年前,那时的你在水界吧?” “正是。”浮清回道。 “你知道她是因何身亡吗?”倩尤望向他的侧脸,只见他眉头轻蹙,如画的侧面弧度勾勒出一抹哀伤。 “她刨开自己的腹脏为了生你。”浮清的眼眸,映着倩尤困惑的脸。 她头一转,看向冰面之下的母亲说道:“原是因为我!”说罢,心生愧疚。 “宫里为其请来御医,并未保住师姐的命。师姐奇人异体,人界的医术用在她的身上并无效果,没过多久便无力回天。” 倩尤摸着冰面问道:“为何不葬于段家陵墓,反而留在此地?” “因为师姐要保守一个秘密,那就是赤铜可伤智女。谁人都知她是玉肌铁骨,刀枪不入。这世间,只有昆吾山赤铜锻造的武器可以伤她。当年她刨腹的那匕首便是世间罕见的赤铜所造。” “可怜我娘,也可惜了代代智女想保守那个秘密。终是都死在了赤铜之下。”倩尤泪眼朦胧。 浮清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 “你们以为她们都飘渺成仙了?我的外祖母死于天界的清扬宫,因燃爆丹炉飞溅出的赤铜碎片而死。她的母亲是在昆吾山跌落谷底,被谷底锋利的赤铜划伤而死……再之前的,我不记得了。” 倩尤并不避讳浮清,将这些事都说了出来,浮清惊异,“你如何知道此事?” “在死了以后,回来之前。”倩尤趴在母亲藏身的冰面之上,眼神看向并无一物的空中说道。 143.找寻魔后 倩尤看着眼前的空荡的一切又回想起了自己成为鬼奴后的一些片段。 她每日住在龙兽的圈里,印象中的那里腥臭,可是那时的自己像是傻子一般并不在意,每天重复着那些肮脏的差事,偶尔还会受到罗刹的鞭打,至于鞭打的各种原因,她已记不真切。或许是清理粪便不及时,或许是龙兽没有吃饱,或许是主人心情不好。 有一天她在为主人送龙兽回来的途中,被一全身烧伤的丑陋鬼怪带走。 她不知道这家伙要带她去向那里,那时的她也不反抗,也没有任何情感,甚至连恐惧都不知道。 她被那家伙带至很远的地方,她记得河边上有间破旧的屋子,她被带进了那间屋子。 她坐在凳上,看着他站在面前端详自己。 他的模样是那样丑陋可怕,可当时的她却没有厌恶和恐怖之感,只任由他看自己。 那家伙没有做任何不规矩的事,反而将她视为主人,处处侍奉,可是他对她的所有好都换不来她的一个微笑,她终日像个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他说什么,她便会做什么。 他从不像那些魔主一般控制她,只是陪伴,并四处寻找,她从来不知也不想知,这个丑陋至极的鬼怪究竟在寻找什么。 那时的她也知道要寻找尤谒,或许当时的她心已死,觉得自己那般模样,被遗忘也好。 可是,可是后来为何会回到自己的身躯,为何到了浮清的身边,倩尤狐疑的看向浮清。 “你……如何寻得到我?” “混沌初的枯婆告知我你在哪里,让我将你带走,并不要他人知道。” “那你为何不早来,在我沦为鬼奴之前将我带回。” “最初只是想要留你尸身,像你娘一般,并不知你魂未散尽。” “为何这么说?” “因为我听说你的身旁有只灵狐,那灵狐是墨山家族的灵兽,我在小时曾见过。我知道,知道它能护魂,便抱着一丝侥幸,觉得你还未死。” “未死……”倩尤癫狂大笑,“你见过哪个未死之人会坠入地狱,又见过哪个未死之人沦为鬼奴?” “无论经历过什么,你回来了。”浮清看着她的面庞,与初见之时一样美好。 “对,我回来了,他人抢了我的我要夺回来。”倩尤起身,看了眼冰面之下的母亲,脸上浮现一抹哀伤,但这哀伤随即便消失不见。 “你想到了何事?”浮清看出了她脸上的异常。 “我的书童玄乐,是在当年段家的大火之中,被烧成那样的吧?”倩尤望向已经起身的浮清。 “正是,他在段家的老宅中为了护你尸身,全身烧伤,我将你带出时没想过他会活下来。他嘟囔着说什么海棠林,我便将他送去,交给了海棠精灵。” “我记着自己做鬼奴被他救下时,常见他出门去寻找什么,原来是去找枯婆。” “是他告诉枯婆你的残魂在那里,让枯婆寻我。” “他为何不直接将我送回混沌初呢?” “混沌初人多眼杂,你再次归来魔界圣后已知,三番两次的害你,他哪敢再让他人得知你的下落。” “看来她们已经不再信任尤谒。”倩尤说到此苦笑。 “或许,是你误会他了……”浮清眉眼低垂向她解释道。 “我误会了什么?”倩尤挑起眉头问道。 “不是她们不信任尤谒,而是她们找不到尤谒,尤谒在人境,地广人杂。她们并不知道尤谒的确切位置,寻找他比较困难,但是海棠花精灵知道我在哪里。” “可最早分明是尤谒将我带走的!这一切太说不通了,为何那时你不来接我呢?” “那时为圣后诞辰前夕,魔界戒备森严,我若是出现在混沌初,对所有人都不利。毕竟,我曾是夜王的手下。” “可为什么你能将我从玄乐那里带回……”倩尤说到此时忽然想起了那场大火。 本是与浮清秘密相约的玄乐,终于也被魔界之人发现。 她们严刑逼供,以求得知倩尤的下落,玄乐终是没有说出。 倩尤被他藏在不远处的山洞之下,看着那幽绿的冥火将玄乐烧成灰烬。 倩尤惊痛,捂住了口,“原来……原来玄乐因我而死,枯婆因我变成那般模样,玄乐因我被冥火烧死,都是我,都是我……” 倩尤跌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她变得癫狂。 浮清蹲在身旁,轻抚她的后被,一边为她顺气,一边说道:“那时的你被魔界施了控术,不是你对玄乐见死不救,而是那样的你什么都不会主动去做,你只是听从别人的指令做事。 所以,当没人告诉你要去救玄乐,你便不知道要救玄乐。” 倩尤看着浮清映在冰面的倒影说道:“带我去魔界,我要找菲宫。” 浮清对她的要求,向来不会拒绝。 他们遁形,到了当年段亦忱和佐菲宫晾晒草药的山洞,正巧,佐菲宫正在洞内。 “菲宫。”倩尤唤她,佐菲宫看向洞口的身影,那个她因愧疚为之沉睡的人,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菲宫身旁的侍女认出来人,提高警惕,挡在她的身前。 菲宫并不畏惧,拉开侍女走到了倩尤的身旁。 “多年不见,亦忱你……你终于回来了。”菲宫看着眼前的倩尤,声音变得哽咽。 “那时我只是段亦忱,现在的我,是倩尤。以后,叫我倩尤。”倩尤看着菲宫的明眸说道。 多年未见,她并非苍老,但是岁月仍是在她的眉眼之间留下了痕迹。菲宫不似当年那般清纯可爱,现在的她,是一种危险的美艳,只有他们知道,当年是她用血功之掌拍死了夜王。 这时,感受到魔宫被入侵的弩燎,带着赤焱赶了过来。 现在的他身披黑色龙鳞王甲披肩,身着墨色龙纹锦袍,服饰的厚重让他的身躯看起来更加高大。 “大胆罪妖,敢擅闯魔宫!”说这话的,便是昔日的战友,现在的死敌,赤焱。 她身着赤色的铜质铠甲,甲上的雕纹,倩尤略有印象,是圣后生辰掌灯之时,在那些魔军身上看到的图案。 原来,她死以后,在魔界呼风唤雨的却是他们。 “别来无恙啊弩燎王子!哦,不,现在或许我该叫你,魔王殿下!”倩尤忽略赤焱,走到弩燎面前。 “你居然会回来!”弩燎的声音冷傲,那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那傲慢的语气让倩尤厌恶。 “我来寻旧友,已不是朋友的懒得见。”倩尤说罢,回身看向身后的菲宫,继续说道:“菲宫,我想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吧!不然你也不会沉睡,现在,我回来了。想亲眼看看你的选择。” “娘娘!” “菲宫!”侍女和弩燎同时喊出。 “殿下,我仍为昔日的佐菲宫。而您,现在是权倾朝野,魔界参拜的魔王殿下。我当年愚钝,害了亦忱,很是后悔,现在,我有了自己的选择。” 佐菲宫说着,走近拉住倩尤的手,继续说道:“圣后当年的事,我不知你是何看法,但我了解自己,有她在的魔宫,不属于我。” “菲宫,你别冲动,到我身边来,我们有话慢慢说。”这世上最凶狠冷漠的人,也就这么一根软肋。 浮清知道这位痴情魔王,二十年未续新妃,一心守着个冰石上沉睡的魔后。 倩尤了解佐菲宫,她相信菲宫会站在正义的一边。 所以,他们才敢冒险闯来。他们知道,菲宫一定会随他们而去,并且也知道,弩燎此时,会为了菲宫放过他们。 “将魔后留下,本王尚且饶恕你们。不然,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弩燎的鬓角溢出汗,双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黑石魔刀。 “魔王殿下何时放过我呢?三战之时圣后设计害我,您不也没反对吗?” 倩尤不依不饶,她猜的出圣后那卑鄙的主意,定是取得了他的同意。 毕竟,与魔王之位相比,一个几面之交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菲宫眼里溢出泪水,望着弩燎说道:“殿下如若一错再错,我们之间便真的结束了。” 她没再说什么绝情的话,但是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弩燎的心。他的心弦,被她此时的痛苦表情拨出裂帛之声,声声阵痛。 他挥手示意手下撤回,赤焱看了看弩燎,又看了看佐菲宫,向后退去。 菲宫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下,倩尤看着她,拽了拽浮清的衣衫,浮清立刻会意,将她们带走。 回到冰境,浮清和菲宫看向倩尤,“接下来,你有打算吗?” 倩尤与浮清相视一笑,菲宫看着她的样子,忘却了心底的悲伤。 菲宫自知,如果自己一直在弩燎的身旁,帮助不了倩尤。 但是她若陪在倩尤身旁,弩燎便不会再伤倩尤。 虽然圣后那老巫婆不知会做些什么,但是弩燎的手下,她可以不再惧怕。 倩尤躺在冰面之上,浮清想了起来,自从她回来以后,便常是这般,她看似变得慵懒,可是心里所想没有人猜得到。 菲宫守在她的身旁,倩尤静静的看着菲宫,露出笑容:“再见你真好。” “你还有我呢?”浮清在旁边插话。 “他是?”菲宫与浮清并不相识。 “曾经夜王手下,蚩宫殿殿主。”倩尤对菲宫说道。 随即,菲宫的脸色变暗,当年夜王正是死于她手下。 “放心,我不会桀犬吠尧。和弩欧之间就是相互利用,他死了我反倒自由,不用再做那些不想做的事。”浮清漫不经心的说道,同时如照铜镜一般,看着冰面上自己的倒影。 “尤谒?”菲宫眉头紧锁地看向倩尤。 “尤谒的女人叫段亦忱,她已经死于他的昆吾伞剑之下。而我,是倩尤,是只记得自己杀身之恨的倩尤。”倩尤一边说着,一遍看着自己衣衫,她的笑容却如桃花般绚烂灼人。 菲宫见到她的这个笑容,顿时僵住。 浮清走到菲宫身边,小声对她说道:“你说此时我再讲些挑拨离间的话,是不是就会让她一直记恨尤谒,留在我的身旁?” 菲宫凝眉看向浮清,欲言又止。 “我更适合她,对不对?”浮清看着菲宫轻笑,他的模样若是寻常女子见了定会迷得神魂颠倒。 可他面前的是魔后,她虽是忠于自己的朋友,对旁人仍旧有分高冷。 但也没泼浮清的冷水,只是看着略有疯癫的倩尤说道:“适不适合,我不知道,还要看她的感觉。” 说这些话的时候,菲宫心有刺痛,毕竟当年生死相交的几人,转眼间成了另一幅模样。 忽然,倩尤脱下了身上的红色锦袍。 菲宫和浮清怔住,只见她趴在冰面上,看着自己的模样说道:“我不喜欢红色,浮清,可否有其他衣服。” “只有件海棠精灵当年的纱袍,是她修炼成人的礼服,若是你不嫌过于隆重,我可以……” “不嫌,头发我也不想要以前的模样。”倩尤继续说着,摘下发簪。 “你以前的打扮过于简朴,我要下人为你好好装扮。”浮清说罢,转身离去。 菲宫走到倩尤的身旁,看着再次伏在冰上的她,轻抚她身上倾泻到冰面的长发。 倩尤看着自己的样子,和菲宫说道:“当我还是半鬼的时候遇到了尤谒,那时他是高高在上的火神,而我却是跪在长街掌灯的半鬼。 那时的我,不记得曾经的任何事,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疯狂的想要认识他,了解他。 终于,他以鬼奴侍女的身份,将我从枯婆的身边带走,你能想象的到吗? 当我知道自己可以留在他身边之时,自己是多么的激动幸福。 哪怕我是魔界人人可以欺凌的半鬼,只要能够看到他,我都觉得自己幸运。” 菲宫看着倩尤,她的眼里滴落一颗泪珠,落在冰面,像蜡珠坠落一般破碎后又凝结。 她继续说道:“我带着所有的好奇心,想要了解他,那时我常和他身边的魔兵攀谈,就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关于他的一切。 直到我听说他曾有过一位未婚亡妻,那时我甚至有些仰慕那个女人。 她有幸配得上他这样的人。 后来慢慢,我找回了之前的记忆。” 她抬头看向菲宫,眼里没有泪水,如夜一般的黑暗,黑暗的可以吞噬一切,她嘴角轻扬。 “我告诉自己他是有苦衷的,又安慰自己那或许不是他的剑,可是对他的一切幻想最终还是破碎了。 当我站在山岗厮杀,四周空无一人之时,当我被削掉了头皮后鲜血模糊了双眼之时,当我被穿透胸膛捣碎腹脏之时,当我带着地狱镣铐赤足行走在茫茫的雪山之时,当我被塞进阿鼻地狱的火笼之时。 对他的所有美好印象,都破碎了。” 倩尤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一滴泪。 菲宫看着她的样子,虽未流泪,双眼却灼烧的模糊了一切。 她伸手抚着倩尤的脸,看着孤独的承受了那么多的她,不知该是悲伤,还是喜悦。 菲宫看着倩尤,那个日夜盼念的人已经归来,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自己的最爱和亦忱的最爱,联合将亦忱害死。 当自己得知这一切的时候,真想一掌拍死圣后。 可她已经是魔界万人敬仰,受人爱戴的圣后,弩燎的母亲。 她失去挚友心痛,若弩燎失去母亲,又何尝不会心痛呢。 所以她选择沉睡,她不想面对沾满好友鲜血的权力,她不想面对用亦忱鲜血浸透的华服。 菲宫在洞里沉睡了二十年,直到有个声音将她唤醒,那个声音轻柔,温和,像暖阳一般融化了她心上的积雪。 “我回来了。”也是这一句,让她从痛苦中苏醒,等候着声音的主人。 当日倩尤在草药店问“龙铃草好吃吗?”的时候,她便想随声音的主人而去。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倩尤惊恐又夹带着卑微的眼神。她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沦为鬼奴? 那一刻菲宫便知道,那群害她的人没有收手。 她依旧不能以原来的自己示人,菲宫想跟随在她的身边,想让她找回曾经的自己。 兜兜转转一个圈,分别之人终于再次相遇。 144.再寻孤烟 倩尤回头,见浮清的身后跟随两名侍女。 他手中捧着一个青色琉璃盘,盘里便是的仙服。 “这便是海棠花妖被天界册封那日所穿的仙服,那日过后她便不再穿,觉得这花裳过于华丽浮夸,穿上行动不便。但眼下,我这能给你穿的,只有这一件。”浮清放下琉璃盘。 “你为何会留女人的衣服?”倩尤拎起衣服,一边审视,一边问道。 “本想用它做我傀儡的服饰,奈何自己现在没了傀儡。”浮清脸上略有愧色。 “好啊,你当时把我尸体捡回来,是想到若我魂不归来,你便用这不腐的玉身做傀儡是吧! 以前你就爱用丝线控人,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倩尤瞪大了双眼,指着浮清的鼻尖说道。 菲宫看到,连忙走近说道:“这衣服适合于你,我来帮你换上。”说着便和那两个侍女一同为倩尤更衣。 换上以后,菲宫看看倩尤,笑着说道:“别说,这件衣服你穿上,真像个彩绘的瓷人。” 半鬼之身,不就是幅皮囊吗? 那时有人真正的了解她的灵魂吗?人们只是见了她的样子,便笃定她就是上辈子做了错事被惩罚而死的最卑贱的鬼。 如今换回真身,又有如此容貌,不知在魔界那些欺凌过她的鬼怪们又会对她有何评论。 她正想着,浮清起身闪了出去。 当他再次回来,手里拎着一罗刹侍女,此女正是幻梦。倩尤记得她,当年菲宫昏迷之时正是这个罗刹女在旁侍奉。 “娘娘,幻梦对不住您。” 菲宫看向浮清,不明情况。 “魔界想入水界偷袭我们,已被剿灭,还剩这最后一个,方才收拾那群魔兵的时候见她是被绑来的,恐怕有别的情况。” 菲宫看着跪在地上深深垂着头的幻梦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为何会追至水界?” “王上在您走之后暴怒,杀了今日当值所有魔卫,也在魔界下了追杀令,见到浮清和智女直接斩杀,击杀者回魔界直接封为上上之族,全族为魔界最高贵族。 所以魔界便喧闹起来,不是贵族的想要成为贵族,贵族为了保住地位也要抢先一步,魔界的各种势力,都在向你们袭来。” “疯子,我没杀了他,他还来劲了!”倩尤骂道。 “那你是怎么回事?”菲宫问向幻梦。 “王上要我将娘娘劝回。”幻梦双眸含泪,看着菲宫说道。 “我不会回去,我不想面对他们那种人,利用完别人还将人杀害,我不想再与……再与那种卑鄙小人为伍。” “既然这是娘娘您的选择,幻梦亦不会为难您。” 菲宫示意浮清将罗刹女释放,浮清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幻梦用魔界礼仪向菲宫拜别。 “看来水界已不安全。”菲宫叹道。 “那倒是不会,魔界那群废物,不敢大批发兵水界,更何况水界戒备森严,他们没等近身都会丧命。”浮清看着换了新衣的倩尤说道。 他的眼里如暖阳般和煦,忽然,他的眼神一变,眉头轻蹙。 菲宫看到了他眼里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浮清凝眉半晌,和菲宫说道:“我又听到了……你别过于责怪自己,都是弩燎心狠手辣才会……” 浮清将幻梦的尸身带回来之时她已经僵硬,不久,便渐渐风化。 “这?”倩尤惊异。 “魔王恐怕是给她下的死令,要她带我回去,若是没完成,她会受到魔界极刑,都是我固执己见,没有考虑到这些。”菲宫看着已经没了一半身子的幻梦说道。 魔宫的妖魔鬼怪有风咒,若是他们死亡,便不会留有尸身,而是会风化成沙,消逝于天地之间。 “弩燎暴戾恣睢,罗刹女就算这回不死,以后保不齐会为点什么事而丢性命。”浮清应是最了解弩燎为人的一个,毕竟二十年来,人界和魔界都在追杀他。 菲宫面露寒意,望向四周的水幕,淡淡说道:“若他死性不改,我们恐怕真回不去了。” “你还想过要和他回去么?”倩尤轻笑着说道。 其实从倩尤醒来的那一刻起,她的眼里,情就已经变成了最卑贱的东西。 “我们去躺风鬼城,我有事要寻孤烟。”倩尤看向浮清说道。 进风鬼城没多久,孤烟便主动找上门来。 “亦忱姨娘!” “以后我不再是段亦忱,听到那个名字,我总会觉得心殇,以后都叫倩尤吧。”倩尤冷笑看着孤烟说道。 孤烟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随即又恢复了每次见到倩尤时的那种光芒,像孩子一般,他回道:“好。” 菲宫看着眼前的孤烟,惊叹,“许久未见,小孩子都长大了。” 孤烟的印象里有过菲宫的影子,但并不真切,他笑着对菲宫行了长辈之礼。 见过菲宫和浮清之后,孤烟和倩尤说着北漠目前的情况,有多少座大城,分别由谁把守,城内士兵是多少,哪些是魔军,而哪些又是赵家军,他们内部之间曾有过什么样的矛盾和冲突。 每个城内的百姓分别多少,以至于城内从事各行各业的人数孤烟都和倩尤做了简单的交代。 这些说罢,孤烟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便问了句:“火神殿下呢?他这回没随你过来吗?” “没有,以后有我没他。”倩尤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亦没有遗憾。面无表情的她让人看不到她的内心。 孤烟沉默片刻,并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殷彤周身的火焰闪了一闪,他们便冲了出去。 倩尤和浮清随后。 只见魔界暗卫带着几名魔军来犯,孤烟冲出挥舞弯刀砍向暗卫,浮清本想动手,看到孤烟,他便停下,看着这名人界的汉子和魔界的暗卫厮杀。 魔界虽是力大善战,反应迅猛,但是眼前的弯刀男孩,和周身燃烧火焰的女孩毫不逊于魔界暗卫,男孩出招袭去,暗卫闪躲之时女孩手中的火团袭来。 浮清怎么看,都觉得女孩不像人界之人,但她无法长久悬浮于空,只有几个招式在使用的时候,她才会漂浮起身。 如此说来,受困于地面之上,应该是人,可是她除了脸和身形以外,并不像人。 没有人是以燃烧的赤焰为衣,而她却是这样,头发又飘扬悬浮于空,像是天上有种力量将她的头发吸向空中。 几招过后,魔界暗卫便被二人打落于地,而其他的魔军,倩尤跳跃变幻的身影便将他们打倒。 那个没了记忆的半鬼倩尤从不会武,但现在回来的是水界的段亦忱。 他们看着魔军风化,浮清问孤烟道:“你的招式我看着眼熟,不知你师从何人?” “水界洛先生。” “怪不得。”浮清浅笑,随即他背过手向屋内走去。 “他是你师兄。”倩尤对孤烟说道。 随后,倩尤又走向浮清,说道:“当年水界的事情你知道吗?百名魔军闯入水界,杀害了洛先生并重伤了殷彤。” “后来才知道,若那时我在冰境,此事不会发生,而彼时我恰好离开冰境去了天界寻物……” “莫非你是蚩宫殿主?”孤烟问道。 “怎么?”浮清看向孤烟。 “我记得那时魔界来了以一男一女为首的几百人,女魔头说趁着蚩宫殿主离开,杀他个片甲不留。 而男的说不宜趁人之危一类的话,我当时只是觉得他们杀都杀来了,还说那种话,真是虚伪。最后洛先生还是死在了那人手里。” 孤烟说道此,本是满面愤慨,随即哂笑,“还好两年前我在大漠又遇到了那男子,原来他是魔界的灵垣将军。 我们用当年同样的方式,百人埋伏了他们几十人,最后将灵垣打成重伤,只可惜,被他逃了,不过他那般重伤,就算活,也是个废人。” “灵垣,没想到杀害洛先生的竟然是灵垣。看来害死我以后,他们又做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啊!”倩尤恨得牙根直痒。 “倩尤姨娘,不说你可能不知道,不仅是魔界,就连赵家,在掌权了以后都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孤烟身边的殷彤看着倩尤说道。 每当看到殷彤,倩尤都会想起当年与尤谒同战的日子。如今再看,山河破碎,满目疮痍i。 “您是否听说过我的家族?我是苏家遗孤。”殷彤说着,眼里泛出水光。 “什么?你是苏家的孩子?”倩尤起身走到殷彤面前,看着她的脸。那张看起来冷艳可怕的面孔下,清晰可见苏家女子的轮廓。 “当年师父命人查到了我的身份,带我回到苏家老城,想打听是否有存活的亲戚。 可当我们提及苏家之时,人们便向躲开瘟疫一样离开。后来有个老妇告诉我们,提及重罪旧族,是死罪。 她让我们去南城墙处看看,我们到了才发现,南城墙上挂着的,是已经风干了的苏家人,老老少少几百口,像旗帜一般被挂在那里。 人们说是赵后下令,全国城墙上悬挂的旧族罪人不得摘下,以儆效尤。”殷彤说着,脸上有哀伤,有愤怒,也有一种期望。 她伤死去的族人,怒残暴的赵后,期望将来有天可以报仇雪恨,推翻黑暗的王朝。 倩尤听后,伸出手刚想抱她,看了看她身上的火焰,收回手,向孤烟说道:“孤烟,你还记得风兮妈妈吗?” 孤烟说道:“记得,你们告诉我她去寻她的夫君了,不知何时归来,要我先去水界。 可我还记得些破碎的片段,有人不让我看什么。我在大哭,但是不让看的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种伤心的感觉。” 孤烟歪着头,想要想起那些记不清的事。 “你的记性那么好,连我和你说过的话都记得,但有些事情却忘记了,那时因为有人在教你忘记。就比如说,你风兮娘亲的死。” 倩尤说的毫无感情,好似风兮只是当年的过路人一般。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欣赏自己的袖口,浅粉色的笼形纱袖,隆起的海棠刺绣锦缎收口,扣子是圆润的海珠,在阳光下晃动,丝线和珍珠的颜色像是变幻的霞光。 “什么?风兮娘亲她,怎么会……”孤烟跌坐,沉沉的垂着头。 “我记得。”菲宫看着孤烟说道。“风兮是被人设计害死的。据带她归来的士兵们说,未看到任何的山石,可是她的死状却如山石崩塌被砸后一般惨不忍睹。她不该,不该落得那种下场。”佐菲宫含泪说道,眼前浮现当时场景。 “当时有人假扮的尤谒,制造他们回来的幻影,想要将我抓去,是风兮先冲了过去,结果他们将她害死。”倩尤看着浮清,继续说道:“你知道魔界谁会此法术吗?” “这种手段,倒像是墨山一族,你说被山石砸死,却无山崩塌,这就是墨山的阵法。 至于变换成尤谒的模样,应是幻形术,魔界的贵族都会一些,常用的应是灵家,颖妃的家族,也就是现在的圣后。”浮清说罢看向倩尤。 “原来她早就想害我,真是不知道当年四处征战的我怎么得罪她了。”倩尤面露无奈,不知该笑该哭。 “这不明摆着魔界圣后和赵国联合了嘛。”孤烟说道。 “可是赵国当时联合的是夜王的势力啊……”倩尤不解。 “赵国的领主,联合的是当年魔界的夜王,但是现在赵家掌权的却是皇后。 当年你们已经将夜王的魔军铲除。但是你死后,又出现很多新的魔军,联合赵家的军队,将央国击溃,他们先从智族下手,暗杀智族学徒,后来又残杀柏家军,最后整个央国便落到了赵家的手里。”浮清说罢,看向倩尤。 “原来是和玉瑾联手害我,她为什么选择和玉瑾联合而不是我?”倩尤看着窗外说道。 “因为她与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当年驱赶魔军是为了还百姓太平,而她当年击杀夜王是为了夺权。 你们的目标不同,很难合谋,而庞玉瑾和她一样,只是为了权力。 后来赵后兴修宫殿,搜罗天下奇珍异宝,百姓的疾苦却不管不顾,甚至为了讨好魔界,巩固自己暴力的统治,她也像当年一样,用人命来讨好魔界。”浮清看向倩尤的眼神暗了一暗。 他见倩尤不语,继续说道:“你当年因为我在烟柳之地杀了几百人便来缉拿我,而圣后后来所杀人数几十万不止。若是你还活着,你会让吗?” 倩尤看着浮清,邪魅地笑了,手指却紧握成拳,手背的青筋爆出。 145.赵城夺琴 倩尤问孤烟道:“最近的城是哪个?” “最近的,应该是星凯城,由皇后的侄子镇守,据说这家伙是个好乐之徒。最近西域送给他一世间罕见的奇宝,玉魔琴,他打算把此琴献给赵后。”孤烟看向倩尤。 “玉魔琴,好像听说过呢。”倩尤轻轻抚头。 “原是一天界乐师的宝琴,后来乐师陨灭,宝琴便遗落在人界。那玉琴上可是沾满了魔界鲜血,很多不安分的妖魔当年就被玉琴收拾过。”浮清慵懒的声音从倩尤身后传来。 “这么说,还是件法宝,可做武器?”倩尤眼中顿时泛出光芒。 “当然。”浮清说罢,嘴角轻扬。 “姨娘喜欢?那正好,听说明日星凯城主便要和附近的几位城主展示此琴,并请来了赵国技艺最高超乐师来演奏。” “浮清,明日可否随我,去为这群城主添个节目?”倩尤眉眼飞扬,嘴角轻翘地看向浮清。 “荣幸至极。”浮清回以同样的微笑。 菲宫在旁看到,忽然觉得眼前的倩尤,变得和狷狂邪魅的浮清相似。而当年爱尤谒的段亦忱,真的死了。 翌日,倩尤便与浮清去往星凯城。 浮清一只胳膊擎住倩尤,她像个牵线傀儡一般,面无表情。 如瓷般白净的肌肤,完美的轮廓,彩绘般的眼眸和樱唇。若她不说话,看上去真的是个如仙般美艳的傀儡娃娃。 其实他们本可以直接杀入,抢回玉琴,倩尤说那不好玩,便想到个主意,也合了浮清的胃口。 走进星凯城,倩尤便望见城墙上挂的尸体。 听说那是星凯城原先的城主,都是央国的人,他们因拒不投降便被挂到城墙之上。 很多人是活着被挂上去的,直到干死。 现在过了二十年,全都变成了干尸,赵家用这样的方式镇住城中的百姓。 浮清抱着倩尤走到城前,很多的目光投向他们,城中百姓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容貌之人。 此地偏远,是北漠之地,人长得都有种被黄沙覆盖的干枯感。 像浮清这般的清秀皮肤,俊雅面貌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人们同时也看到了他怀中如真人大小的傀儡娃娃,身着艳粉色纱裙的倩尤。 娃娃的眼睛灵动,鼻唇秀丽,头上的金雕花饰更是衬出了她芙蕖般的脸庞。 所到之处,看见的人赞不绝口。浮清微笑示好,倩尤面无表情。 他们在城内行了一段,便有守兵过来问话:“你是何人?” “西川国国王御用傀儡师。”浮清浅笑回道。 倩尤在心底嘀咕,这家伙编瞎话倒是在行,面不改色声不发抖。 她转了转头,看向问话的人,忽闪着睫毛,眨眨大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几个问话的官兵顿时如沐春风,相视笑着说道:“看到没?这傀儡制作的真是栩栩如生,还会笑呢。” 他们议论着,问向浮清:“你这傀儡哪做的,如此生动?面颊之上毫无缝隙,太真了,像活人一样。” 接着,后面有人议论道:“哪有长成这仙般模样的真人啊,恐怕是仙娥下凡也不会这般样貌!” 人们七嘴八舌赞颂着倩尤的样貌,她心中无波澜,却想到了尤谒。 至此,她回过神来,将脸转向浮清,看了他一眼,又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浮清先是一愣,转瞬之间便回神,和问话的人说道:“这是西川国的秘术。” “今日下午,我们老爷有盛宴,不知先生价位多少,可否为我们老爷献上一段傀儡戏呢?” “价位好说,不知你说的老爷是哪位?”浮清明知故问。 “正是我们星凯城的城主,庞金大人。”问话的横着脸,骄傲地说道。 浮清看着他的样子,一笑,说道:“若是城主,那自然荣幸至极。” 这样,他们二人便被编排进了下午的节目单中。 浮清听说有高人奏琴,便询问可否在奏琴之时让傀儡舞上一段,为各位助兴。 管节目的人本想拒绝,但看到这般美貌的傀儡娃娃,便欣然应允。 宴会开始,倩尤和浮清看向台上的人,两旁的位置上大概有二十几人。 浮清问向旁人,“他们都是附近的城主吗?” “有十几个是城主,还有的是庞老爷的族人,也是当今皇后的族人。”那人说着,向场上投去钦慕的眼神。 待到倩尤上场,浮清操控着丝线。 倩尤如仙般在舞台中央亮相,众人的眼光顿时被她吸去,伴着缓缓琴声,倩尤翩跹起舞。 舞到一半,倩尤忽然起身将玉琴夺了过来,琴师一愣,旁人一惊,周围的守卫纷纷赶了过来。 这是个临时搭建的露天亭台,中间是表演用的方形舞台,两旁设有宴桌,星凯城城主坐于主位,琴师置于舞台的右后方。 这时浮清跃出,站在倩尤身旁,丝线飞扬,将那些赶来的守卫纷纷击倒。 “你们,你们是何人?知道闹的是什么场面吗?”庞金起身大呼。 见到浮清的厉害,场上人均被惊呆,有人起身掀桌向倩尤砸来,银光闪过,纤细锋利的丝线顿时将桌子割碎,同时一条丝线飞出,将扔桌子的人从右耳到左腋下劈开。 鲜血飞溅,倩尤与浮清立刻闪身,她厌恶地看了眼血泊中的尸体。 先是有几个女眷尖叫,随即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宁静中听到有人在抽泣。 浮清惯用的柔情目光看向倩尤,问道:“这琴你会用吗?” 倩尤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倩尤身上,原来这女子不是傀儡娃娃。 只见,她一只手拎着玉琴,走到庞金面前,问他道:“此城当年是谁攻下的?” 庞金满面怒意,冲着倩尤唾道:“是老子!怎样?你是哪个?” 倩尤看着庞金满脸横肉,将手中的玉琴放在桌上,行了个她也不知道对或不对的西域女子礼仪。 随后盯着庞金诡笑道:“庞老爷,我是曾经的段亦忱。此为初见,亦是永别。” 说罢抡起玉琴,狠狠地向庞金的头砸去,速度之快,当人们反应过来时,庞金的头已如爆开的西瓜一般。 她拎着残破带血的玉琴,回身歪头问向浮清:“这样用,是否可以?” 浮清装出惊悚,俊秀的脸庞,让周围的人心底发寒,他边走边说:“你是女子啊!怎可如此暴躁?真是惊煞我也,瞧瞧,衣服都脏了。” 浮清说着走近,擦干净倩尤脸上被溅的鲜血,他们相视而笑。 倩尤走到舞台中央,对蜷缩在台角,体如筛糠般的琴师说道:“回到皇城,告诉你的主子,段亦忱回来了。” 这时,孤烟带着队伍攻了进来。 倩尤看着赶来的孤烟笑道:“孤烟,今后这北漠之地,还要靠你拿下。” 孤烟点头作答。 倩尤走到浮清身边,搂住他的脖子,浮清仍旧像抱傀儡般将她抱起,轻轻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西境,洛河城。” 行至洛河城,还没等进王家的大门。便见尤谒目中含火地冲了出来,駮兽鼻孔喷气,前蹄刨地,目露凶光。 “许久不见,火神,还是这般易怒。”倩尤坐在浮清的臂弯里,看着尤谒说道。 这时幽空、清冽等人也赶了出来,因眼前的一幕震惊。 “呦,小姐姐,你去哪换了这么身靓丽的衣服啊?连模样都收拾了,说你是花中仙子,都有人信呢!” 幽空快步跑到倩尤面前,仰头看向她,转而晃晃头继续说道:“不对,小姐姐,你身边这位俊俏小哥哥是谁? 你不是和火神哥哥一起的吗?怎么换了身衣服,就连人也换了?” 浮清低头,看向幽空说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更配吗?”随即看向脸旁的倩尤。 尤谒周身起火,清冽见状,忙上前劝道:“倩尤,火神殿下找了你好久,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倩尤看向清冽,笑着说道,她的语气没有愤怒亦没有讽刺,但是笑着的面容加上这话语便让人心里发寒。 此时佐菲宫赶过来,广宁与众魔军纷纷参拜:“王后娘娘。” 菲宫挥手,众人起身。 她来到尤谒身前,尤谒亦向她行魔界之礼,菲宫回他后说道:“你和倩尤之间还有许多误会,我想你应当面和她解释清楚,她想起了亦忱的全部记忆。” 尤谒看向倩尤,眼眸朦胧,面生愧色。 倩尤看着眼前的他,往事历历在目,刺痛内心。 第一次在长街见他时,那种惊动惊喜和心痛,虽然那时并不识他,但心里的感觉不会错。 天下人都说浮清最为俊美,可在倩尤和段亦忱的心里,最爱的面孔始终是尤谒的。 睁眼闭眼之间都想见他,她回想到段亦忱和他初见之时,他那逆着光的脸庞,略有羞涩的眼眸和精致的轮廓。 想到此,又想起了山岗之上,自己血流满面的样子,还有那从头上传来的疼痛,和血腥的味道…… 倩尤把脸转向浮清一侧,眼泪渗入他的胸襟。 浮清退了一步,轻蔑地嘲笑尤谒,趴在倩尤耳边说道:“我想你还是应该和他聊聊,你们之间许是误会,这些年听说他也承受了很多痛苦。” 众人只见浮清暧昧地与倩尤说着什么,却听不见。随即,便见他用挑衅的笑容放下了倩尤。 倩尤一步一步走向尤谒,看着他的眼,轻笑着说道:“我需要像半鬼之时对您参拜吗,火神殿下?” 尤谒看着她的脸,面容开始扭曲,他哑着嗓子轻轻说道:“你受苦了。” 倩尤马上转身,滑落的泪滴只有面前的浮清看到。 她戏谑着说道:“当然,受的可不是一点的苦。所以呢?你可要想好怎么补偿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随即,倩尤经过尤谒身旁,向城内的观山台走去。 此时,王萧刚好从城内赶了过来,看到佐菲宫,行礼后问道:“魔后娘娘,是我忱姐回来了吗?” 佐菲宫未说话,轻轻点头。 魔军面前,佐菲宫恢复了魔界王后的庄严,她衣着华丽,虽是没有佩戴繁重的头饰,但举止之间不失魔后风采,优雅而冷艳。 观山台上。 倩尤看向尤谒,他低着头,倩尤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尤谒沙哑的嗓音传来:“是我没看好昆吾伞剑。” 倩尤语气如寒风般向他刮去:“你何止没看好你的昆吾伞剑?你连我也没看好,不是吗?” 尤谒眉头拧作一团,问向倩尤:“怎么做才能弥补那些过失?” 倩尤轻笑,“这还要我自己说吗?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尤谒望着山下的城景,暗哑着嗓音说道:“我会将那些人除掉。” “你确定是为我报仇才杀了那个人吗?我的火神殿下?你要知道,我回来了,如果你不把他们除了,我便活不下去,不是吗?何况魔界已对我和浮清下了追杀令。” “不仅仅是为你报仇,除掉他们,也是局势所引,魔王圣后怙恶不悛,有他么在,不仅是你,天下苍生都活不好。” “算你还有心,知道惦念苍生!”倩尤哂笑。说罢,转身离开。 她需要尤谒解释什么吗?或许不再需要。 很久前她便知道尤谒的苦衷,却忍不住想要憎恨他,这种错误的感觉让她陷入迷茫。 尤谒并没有错,他当年是被人所控,成了石心之人,这些事她很久之前便听人讲过。 可这么多年尤谒居然忍了下来,甚至有一阵竟然依赖圣后。 圣后手下有会控术的灵家,她曾用幻术操控过尤谒。 此外,还有多位高人暗中协助,虽无人见过他们,却轻易不敢对圣后下手。 倩尤和尤谒回到众人等候的庭院。 佐菲宫坐于花藤架下,院内一片死寂。 魔界王后在此,魔军安静到压抑,而清冽和广宁等人,面对着死敌浮清,不知该如何是好。 倩尤走到王萧身旁说道:“带我去找何怡。” 见到何怡时已是下午,她进了营内,见何怡与一名医者在商议着什么。 倩尤不在的这段日子,何怡已在暗中操作,等待合适的时机。 倩尤看到远处的士兵像在埋什么,但是被众人遮挡,看不清楚,便问向身边的人:“他们做什么呢?” 身边的小侍答道:“他们听从少爷的命令将原来挂于城墙上的尸身安葬,他们曾经为了镇守土坡城而死,都是英雄。 奈何赵家残暴,将他们都残杀,还挂在墙上羞辱了这么多年。” 随即,他旁边走过的妇人说道:“真希望少爷和夫人快点攻到中原,我的亲人们在暴妇的统治下快死绝了,不知还能不能见上几个。” 倩尤听她这么说,便上前问道:“你家乡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那妇人先是一怔,然后问道:“莫非小姐是西域来的?不知我们赵国? 唉,说来话就长了,我小的时候,是穆家当权,还真的过了一阵的太平日子。 后来,便出现了各种怪政。不是什么充军,就是增收税,还有活人祭祀。 人们哪经历过这些啊,所以村里的日子也没法过了,越来越穷,后因长年饥荒,人吃人都是成了常事。” “吃人?什么时候?”倩尤惊异。 “二十多年前吧,那阵子皇……赵家占了我们的地界,我们的日子从那时变得越发艰难了。 中间好过一阵,那时是柏家的军队管理,可是好日子也就几个月吧,又发生了大战,柏家的军队便被灭了,从那以后,日子根本没法过,人们四处逃散,反正怎么的都是死,还不如试一试,像我,便算幸运的,逃到此地活了下来。” “你是逃命而来?” “是啊,像我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我们本是在更西边的沙漠住着,想着就算死在了沙漠,日子也比留在赵国好过。 还好熬了过来,后来大夫人管理这片土地,我们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 “那你为何随军来此地?”倩尤听她本应在更西面的沙漠,便问道。 “我那阵入了何夫人的府,做了厨妈。可算是碰到了好人家,现在不用怕死,都能吃饱穿暖了。“ 倩尤看到她说吃饱穿暖时脸上的那种幸福样,便觉得心酸,想来赵国百姓的日子比她想象更要艰苦。 “姑娘你是哪来的?像你这般仙人的,我第一次见,我告诉你啊,这何家可是个好人家,少爷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要知道,我们这的人家,可争着盼着想要把女儿嫁给少爷呢!” 倩尤见她满脸笑意,也不好说些什么。这时她回头忽然看见偷笑的尤谒。 倩尤走到他身前,仰头问道:“笑什么你?” 尤谒小声说道:“恐怕她想不到,你和她是一般年纪了吧。” 倩尤轻瞥尤谒一眼,露出浅笑。 146.国师何远 新历:赵历21年 见到何怡母子,根据当今局势,商讨了下一步计划。 何怡此时所在的西域,共有大城80座,目前已经攻下了西边防守松懈的57座。当这80城全部攻下时,便进入属于原来赵家的地界。 何怡所占的地盘是当年柏家的封地,但现如今以难以寻到柏家的血脉,所以这片土地之上的主要管理者是何怡。 “以前的方式,恐怕不助于现在的管理。你可以以十,百,千,万作为单位,每单位内选择管理的人,当然这些必须是你最信任的人。 至于其他更多的治民之法,想必你母亲也会告之你,国家起步,可以多听她的建议。”倩尤对穆尘奕说道。 想起来上次见他,仅仅是几个月前,那时对这个孩子并不了解。 但是刚刚来这一会儿,便听到过多人拥护穆尘奕。 他能活下来,真是万幸。倩尤也希望可以将这个曾经的央国,再次交到他的手中。 “倩尤,其实还有一人,我想可能会对我们有点帮助。我们曾暗信联络过几回,但那时大家也就只是个计划,朝中多有他的眼线。只是,我始终觉得没有办法信任他……” 望着何怡矛盾的神情,倩尤问道:“不知何姑妈说的是谁呢?” “我们何家的血脉,我的堂弟,何远。 他们府的事情我曾听说过,据说他家比较惨烈。 当日负责清剿家门的是赵家赵六,至于叫什么我记不得。只知道这家伙当时也是出了名的暴虐好色之人,当日迫害我那堂弟一家时何远已经九岁。 他本是与姐姐何珺躲在了书房内,可还被发现了,何珺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听说死的很惨。” “赵家这帮混账,果真没几个好东西!”倩尤深吸口气唾骂。 “不是一类人,怎能做一家人? 赵家以前倒是有过几个好人,和这帮也过不到一起去啊,早早就被发配到极南极地了。 剩下这群,一个比一个残暴。”何怡说着,蹙眉叹气,握紧了自己的袖口。 “何远怎么可能活下来呢?赵六那种人,根本不会让他活下来啊?” “据说是被他姐姐所救,不然何珺也不至于下场那么惨。 最后怎么活下来的,我们都不知道。 我也是上次你来之后,忽然受到密信,他告知我们他还活着,说是可相助于我们。 这么多年过去,对他的事鲜有耳闻。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他。 一来虽是提及何家族内中事,但我并不确定他是何家人。 二来就算他真的是何家人,他究竟是如何活到现在,又是生活于赵家的皇城?” “或许我可以去试试。”倩尤抬眼看向何怡说道。 “我不想让你以身犯险,但认识何远的人,也就我们几个。” “我记得他,年年过节在宫中都能见到。耳垂下方的颈上有颗黑痣,左右眼大小不一,是吧?” “确实,那孩子小时候长得并不俊俏,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 “这些特征不变就行,朝中若他可以相助,那便可以加快进朝的速度,早日还天下太平。我去皇城会会他,你可否通过密信与他约定相见事宜?” “好,交给我。” 倩尤根据何怡安排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决定让浮清带着她过去。 浮清和尤谒因此事再生分歧。 “你算是什么人常在她左右?”尤谒冷面呵斥浮清。 浮清的眉梢轻佻,嘴角微扬说道:“你与她关系当然不一般,但仅凭关系,却护不好她周全又有何用呢?” “你怎知道火神殿下不如你?他可是现在的战神,战无不胜?”清冽掐腰挡在面前说到。 “呵呵,好战神,战无不胜?别以为你替魔界打的那些仗我不知道。 欺负死了智女的央国,占领过没皇城大的东极小岛。 击退混乱不堪的草原小部族。迫害当年智族之人,这种事多了,我也懒着说。 火神殿下,您还真是战功显赫啊!”浮清说罢,轻声的笑了起来。 倩尤蹙眉,看向尤谒,问道:“他说的迫害智族一事?” 尤谒眉眼低沉,哑着嗓子说道:“以后我会与你细讲当年的事,很多你的同僚,却是死于我的手下。” “火神殿下,你还真会给人惊喜。”倩尤轻蔑笑道。 此时众人位于王萧府上的前厅,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尴尬。 佐菲宫看着杯中的酒水不讲话,龙族女嘴笨,讲不什么。至于清冽和幽空,两个小女孩瞪大眼看着,更是没资格插嘴。 “浮清送我就好,不劳烦火神殿下了。”说罢,倩尤瞥了一眼尤谒,说道:“至于您,曾经有事未与我商量。现在,对我的事也没有插手的资格。” 尤谒眼眶发红,指甲抠着昆吾伞剑上的花纹,双唇紧闭不再说话。 浮清与倩尤提早到了信上约定的地点,此时黄昏,夕阳像是坠入水中的色滴,染金了周围的天空。 倩尤呼吸着皇城的空气,看着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回来了,时隔二十年,她终于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和浮清换了相对简便的服饰,可依旧能感受到街上行人投射来的目光。 “我就说过,魅力这种东西是衣服挡不住的。你看,虽然穿的这般朴素,还是会夺人眼目。”浮清说罢,看看自己的暗纹夔龙白锦袍。 倩尤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从他身旁经过。 此时二人所在之地位于国师府附近,倩尤和浮清于逸品阁茶楼等候,他们坐在屏风后的卡座里,听着茶楼里的人们议论。 “呦,郑少爷,好福气,听说贵府最近得到一杯御赐的圣酒!” “林老爷,许久未见,我也是托家父的福,今生才有幸尝得那一口圣酒。” “谁人不知,国师酿的圣酒乃是用的天露。听说喝了以后神清气爽,可消除百病呢。” 倩尤听着这三人议论着,看向面前的浮清。 浮清会意,叫来茶馆小侍问道:“小兄弟,我听说你们这有什么圣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说着移过茶壶让小侍沏茶,同时也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 “是这样的客官,朝廷里前几年来了位了不得的国师,听说国师极擅长炼丹和酿酒……” 还未等他说完,倩尤疑惑:“修仙之人酿酒?“ “正是,他酿的可不是一般的酒,是可以救人性命,延年益寿的圣酒,听说是用天上的甘露所酿,味道极其醇美。他的酒为皇家御用,我们普通百姓是无福享受的。“ “哦?皇家御用?这么珍贵?”浮清挑眉。 “当然,听说只有得了战功,或是得了朝中赏赐的大臣才有幸分得一壶。听说那味道,只应天上有。” “你们对国师了解多少呢?”倩尤问道。 “小姐为何问到国师呢?哦……我知道了,您二位是不是也对圣酒感兴趣,只可惜你们来错时间了。” 小侍低头叹道,面露遗憾。 “怎么说呢?”浮清抬眼看他。 “因为就算是富可敌国的商人,每年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得到圣酒,那就是三月初三,因为只有那天,国师才会拍卖圣酒,而且一年只有一壶。出价最高者,可以竞得。” “哦?那你们知道每年的竞价都是多少吗?”浮清看了眼倩尤,再看向小侍。 小侍低下头说道:“您问及此,我就告诉您这几年我知道的出价吧,据说大前年,国师用那钱款为皇后修建栖凤台,前年扩建天宁宫,去年修建白玉阁,今年还不知道,不过也会是座宏伟的宫殿。” 浮清听及此处,笑道:“看样能竞得圣酒的人,的确富可敌国。” “说的就是呢。”小侍笑着看他。 浮清和倩尤看向窗外,金阳已经完全沉没到地平线下,天边仅剩一丝残光,想必到了约定的时间。 倩尤心里觉得讽刺,当年全族被害,姐姐当着自己的面被侮辱,而这家伙躲藏了几年,出来居然炼丹酿酒,伺候这群曾经灭他全族的敌人,怎么想,都觉得此人甚是可笑。 倩尤和浮清走到国师府的门口,便见人迎在那里。 讲实话,倩尤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便知道他确实是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除了外貌上显著的特点,还有的就是他那无人匹敌的虚伪笑面。 小时候他和其他孩子一同进宫,总是一副面带笑容彬彬有礼的样子,印象中他的胆子也比较小,每当别人讲话吟诗后他又会奉承一番,那谄媚的样子倩尤记忆犹新。 如今相见,他仍是这般面容,大小眼眯缝着,露出谦逊而友好的笑容。 “二位请随我来。”国师府气派辉煌,入门便嗅到院内的香气,朦胧中庭院呈墨蓝色,飞檐直冲天际,正门对着的,便是主殿,鼎式香炉遮挡住殿内神像,香烟袅袅。 他们顺着白玉台阶而上,两个魔界重犯,朝廷的死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他们的国师府。 走进,倩尤才发现国师府傍山而建,主殿后门通向山院。 倩尤看着宏伟壮阔的府邸,想起北漠西境任何的主城都不及国师府的万分之一,看样子国师亦是深受朝廷的重用,才会有如此广阔的宫殿。 赵国的百姓食不果腹,横死街头。而他们的富人,可以为了一杯酒而出一所宫殿的价格,何其荒唐。 倩尤快步走到何远的身旁,嘻笑说道:“看这样子,过的不错嘛!” “还好,若是姐姐仍在,我相信定会更好。”听到了他的话,倩尤便觉得这就是那个时常笑面,喜欢谄媚的家伙。 “说吧,你叫我来为了商讨什么呢?” “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对策,你觉得你这位赵国的国师,与我这个前朝的罪人间有什么对策呢?”倩尤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他像是朝廷的说客。 “我们可以联合,让国家更太平,百姓更加富裕。” “太平,富裕?”倩尤嗤笑,此时他们进入大殿。 何远轻轻挥手,身边的侍童全部退下,同时关上了南北开阔的所有门,大殿顿时变得封闭。 倩尤内心一惊,不过有浮清在旁,就算有秘术控制,他们还是可用传送之术逃脱,更何况,人界小卒,能耐他何。 “正是,我和姐姐们合作,便可使这天下太平,百姓富裕。” “说吧,现在的百姓如何富裕呢?又能富裕到什么程度呢?富裕到一座宫殿买一壶酒?” 倩尤说罢,走到殿旁,看着神像一侧高耸的酒坛,铺金嵌宝,酒坛的口径露出少许的琉璃材质,瓶身整体用金料包盖,上面雕刻彩凤祥云等图腾,色彩变幻之处均镶嵌着多彩的宝石。 何远不紧不慢,柔和地说道:“富可敌国只有少数人可以达到,普通百姓当然不会。但是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不成问题。” “我想你知道我们的打算吧?”倩尤挑眉看向何远。 “略有耳闻。”何远回她。 “那你的想法呢?”倩尤走到酒坛的侧面,继续观赏。 感叹贵族们,竟然为了一个荒唐的酒坛如此耗费,恐怕这上面一小颗的宝石,便够一户百姓一辈子吃饱穿暖。 “我认为少战为好。”他浅淡地笑了笑。 “哦?你说的这是何意?”倩尤蹙眉看向酒壶。 “当今朝廷混乱,百姓苦不堪言,主要是因为国家善战。连年征战,国土是大了,但日子也变得苦了。” “亏你还知道日子苦。”倩尤轻撇着嘴笑道。 她昂着头,看着大殿顶彩绘的图画,虽是抽象,却栩栩如生。 她继续问何远:“那你此次要我来,谈所谓的合作,就是不再战争?” “正是如此。” “赵家人做的事,难道你都忘记了?”倩尤语气寒厉,眼神如刀般看向何远。 他依旧目光轻柔:“这世间又哪有绝对的事呢,您何必动怒。” 他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样子让倩尤语塞。她继续仰头看向梁上的绘画,不再理他,交谈陷入僵局。 浮清看着她怒而不语的样子,忽然觉得可笑,便低头看地,嘴角轻扬。 倩尤好似看到了他的嘲笑,白了他一眼,依旧看向殿顶。 “你说你在朝中多眼线,原来是这个意思,想要叫我停战。”倩尤边叹气边说道,“可是,你不知道我们心里的恨吗?” 何远看着她,依旧是那温润的眼神,让人想扁他,却无法下手。他慢吞吞的说道:“可是谁又能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中呢?” “不然呢?忘了吗?”倩尤忍无可忍。 “人们虽然常说忘记过去,是一种背叛,可是谁人又想一直活在过去的痛苦中不自拔呢?我们都要向前看,您说对吧?” “那你讲讲,这么多年,你是如何向前看的!”倩尤语气加重,呼吸变得急促。 “我离开家,成了央国最普通的小乞丐,天天沿街讨饭,乞求能够活下来,只要可以活下来,那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说着,映在他眼里的烛火格外闪烁。 “后来我四处拜师,只要可以学到医药方面的内容,我便不辞辛苦甘为采药童。 我跟随当时最厉害的赵国药师,采药,炼丹,做饭,杂扫。他对我还算精心,让我整理他的毕生所研。 我不断学习医理和药理,随他游走四方,识辨央国草药,配练多种药效的丹丸。 师父寿终之时,我将他一生的成果,尽数记于脑中,并不断实验研究。同时游走天下,为人治疾。” 他说至此,倩尤望着他依旧闪烁的双眼问道:“那你为何不为医者,却为国师?”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我潜心研究药物,练就无人能敌的丹丸,灵药加上仙气,人们对你的感激便不止像对医者那般,更多的,是一种崇拜。”他说至此,喉中阻哽。 “就这样,我依附一赵家大户,他将我推荐给皇帝,我治好了昆帝多年的头疾。也因会酿圣水,用丹丸换取金钱,金钱和丹丸再换取官心,十几年来如此,走到了今天。” 倩尤看着他回忆往昔艰苦岁月的时候,一直在用手抚摸着酒坛上面的一块,那上面是用宝石镶嵌的祥云图。 “你想告诉我的,是只要向前看,便可以过的更好是么?”倩尤盯着他那抚摸宝石的手问道。 “不,我最敬重的姐姐。”他语调平缓,依旧用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说道:“我想要告诉您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说着按下宝石。 酒坛发出轰隆隆的转动声,前一面的金壳转向后方,露出里面的琉璃材质。何远高举烛火,酒坛内的景象,让倩尤和浮清顿时惊大双眼。 倩尤心脏猛跳,放慢呼吸盯着瓶内。 她对那向她淫笑过的赵六叔有着深刻的印象,酒坛之内,正是泡着那已被阉割的他。 他们转头看向旁边高举灯烛的何远,只见他微笑地看着坛内的身影,面容依旧祥和。 147.白灵与灵垣 新历:赵历21年 倩尤听取何远的建议,能不打仗的地方尽量不打,只要围困和城内降伏即可。 百姓还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继续生活,新的领主将没收贵族的财物一部分用于城市基础建设,一部分用于贴补百姓,提供岗位,增加百姓的收入同时减少赋税。 倩尤曾经认为赵国贫困,做到这些会很难。 可是当占领越来越多的城池时,她才发现自己曾经所见并不全面。 贵族们私藏的财富远远要比她想象的多,他们常常一个人独享整座城的收入。 此时赵国上下弥漫着央国的复国之声,倩尤未占之地常有赵家军队镇压起事的百姓,暗杀煽动气氛的文人说客。 赵国已经满国风雨,所有人都知道,赵国将亡,天势所趋。 倩尤在征战新领地的同时,让何远帮忙寻找当年幸存下来的旧族人。 可惜央国的穆家,已经全部被赵家处决,甚至连太后都被刺死在凤翔殿。 其他人下落不明,侍奉过央国的所有太监和宫女全部殉葬。 庞玉瑾将央国的皇族之人,全都埋进了皇城郊区的赤塔山下。 之所以埋到这座山下,是因为赤塔有可以镇妖除魔的能力,赵家亏心事做尽,自然不想被冤魂所缠。 倩尤知道,他们赵家人中有一个不仅不惧怕鬼魂,甚至还与魔界圣后合作过。 至于她们之间如何联络,倩尤不知,但是她们做的每件龌龊之事,她都清清楚楚。 通过何远,倩尤知道原是圣后身旁为她做事的,还有一暗女,寒鸦,无人见过她的真容。 她所到之处,只有遍地的尸骨。 倩尤托何远在央国寻找其他家的后人。 最近,有几条线索,当年柏家有个被下人偷卖的女孩叫柏莲。 她被买到了江南的霓裳坊,成了一名舞姬,寻到她时,便被何远赎下。 她被送往西境的临渊城,那里是她父亲最后被害的地方。她的父亲便是当年的柏家大少爷,奈何最后战败,被赵家将领拴在了马上,活活拖死。 寻到柏莲不久倩尤便与其相见,女孩模样标致可人,奈何被剁掉了一只脚,成了跛足之人,离别之时倩尤满心愧疚。 她回想各家族的命运,潸然泪下。 当晚,入睡之前她想起蚩妍当年留下的那一小块赤铜镜片。 当年她不解其意,此时忽然想起镜中的影像。 倩尤回想受自己牵连的人们,想着柏将军,想着风兮,想着翱渊,狠狠地咬住下唇。 她用赤铜碎片在自己的臂上割了深深的三道伤痕,每割一下,她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出壳。 赤铜带给她的不仅是肉体的疼痛,她还知道,赤铜对于智族圣女最大的伤害便是伤魂,不死之躯的魂魄被伤,便成了不腐的躯壳,像她冰面之下的娘亲一样。 翌日,浮清来寻倩尤。 他曾经从魔界离开,寻找藏身之处时曾去过冰川地带的一个山谷,在那里他感受到了护魂灵兽的气息,但十分微弱,灵兽又擅躲藏,他虽是未寻到灵兽,却知道大概位置。 “你是说白灵还活着?”倩尤双眼顿时闪烁,看向浮清。 “并不确定,但我们可以去看看。” 倩尤和浮清前往冰川地带,峡谷之下虽是一片苍凉,但深谷的冰面之下有潺潺流水声。 空谷银白刺眼,若能找到白灵,当年的很多事倩尤便可得知。 倩尤本想吹当年呼唤白灵的口哨,被浮清制止,他看向四周说道:“若你不想和我一同被埋于雪下,此时最好想个别的办法引她出来。” 倩尤思索片刻,忽然想到自己随身而带的赤铜碎片。 她拿出碎片,将自己的手指划伤,她的瞳孔散开又聚回,灵魂抽离后再附体。 浮清忙想阻拦,可她的鲜血已滴落在地。 “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赤铜会伤你的魂。”浮清想要将她手中的碎片抢下,倩尤连忙将其收了起来。 “我做的事,自己知道。”倩尤望向浮清紧蹙的眉头说道,随后笑着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没事的,不用担心。” 忽然浮清嘘声,倩尤看着他警惕的眼神,深吸口气,冰雪之上果然有了其他生命的气息。 倩尤向着那个味道来的方向望去,只觉得那味道越来越近,甚至连前进都是加速的,它过来了,它扑过来了。 它的速度快到倩尤还未看清其样貌,便已将倩尤扑倒在地。 倩尤感觉眼前的家伙并不是狐狸,定睛一看,原是一位身着白色狐裘,美眸灵动的靓丽少女。 倩尤惊异:“你……” “亦忱主子,我修炼成人啦!我好看吗?好看吗?” 倩尤盯着眼前这名女子,只见她十七八岁的模样,乌云秀发,俏皮灵秀的唇鼻,一双闪烁的大眼。 她的眼是倩尤见过的最美的,仿佛眼里收纳了天地间的光辉,灵动却不幼稚,眼角轻扬却不妖媚。 “好看,好看。”倩尤笑着回她。 “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我的主人?”白灵围着倩尤转圈,如吠神看到她时那般。 “你为何……二十年就化成人形?书上不是记载得千年吗?”倩尤疑惑地看向白灵。 好好的灵宠变成人,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书上的东西,胡乱看看,不要信以为真,我们想什么时候变成人,就什么时候变成人。” “真的?狐狸成精如此简单?”倩尤惊讶地看向浮清。 浮清低声轻咳着说道:“你别听她瞎扯,她因是魔界灵兽,所以可以幻化人样。和修炼多少年并没关系,她要只是个普通狐狸,累死她二十年也化不成人。” “哦,原来如此。”倩尤低语。 这时走在前的白灵回头喊道:“我有家啦,你们来我家啊?” “好。”倩尤也好奇,此时的白灵究竟在哪生活,她过得怎样。 “我家里还有个人,不对,他好像不是人,但是我以前在人界定是见过他的。 他呆呆的,不爱说话,什么都记不得,一会来我家,要是他不理主人你,你可别生气啊。”白灵一边蹦蹦跳跳地在前面领路,一边回头看向倩尤。 浮清看向倩尤说道:“发现了吧,就算变成人样,习惯和性格还是与狐狸更像。” 的确,白灵就像曾经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一样,走到哪,都喜欢闻附近的气息。 几人翻过一座小雪山,便见对面的山上有一山洞。山洞的门口堆满了奇形怪状的雪雕。 “这都是黑灵堆的。”白灵向他们说道,“黑灵就是我捡的家伙,长得与人很像,在我看来很是英俊。” 倩尤一听,这又如何说起。“为什么是长得与人很像,难道他不是人吗?” 听到倩尤提问,白灵停下来,若有所思的说道:“好像还真不是人嗳,主人,人是要吃东西的,是吧?”白灵双耳抖了抖,向倩尤问道。 “当然,人想活着必须吃东西。” “可是他不吃呢,他好久好久不吃也不死。我们这冰天雪地的,捡到他的时候可把我愁坏了,我到附近山中的村落里去偷东西给他吃,可是他不吃。”白灵困惑。 “所以你感觉他不是人?” “可我好像在人界见过他,我记不清了。他长得,真的很像人。” 倩尤与浮清相视,“难道,这家伙是魔界的?” “你们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白灵说着,蹦蹦跳跳进了洞里。 “黑灵,黑灵,你出来,我找主子啦!她还活着!” 倩尤和浮清走到山洞口,只见里面走出一高大的黑影,远远的,依稀可见他的身形,却看不到他的样貌。 当他越来越近,倩尤和浮清震惊。 “你为何会在此地?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了你很久?”倩尤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问道。 对方的脸上不见往日神情,木讷地站在白灵的身后偷看,也不说话。 “他不会讲话,只会几个字。主人,你说他是谁?”白灵扑扇着大眼问道。 “他是魔界的灵垣将军,你小时候见过。”倩尤歪头看着白灵。 白灵回身看着灵垣,晃了晃头,像动物甩水一般浑身抖了一抖,一边揉着头一边说道:“我断了一尾,断尾之前的事我只记得和主人相关的,与主人无关的,都忘记了。” “你断过尾?”浮清惊恐。 “是,为了一些事情,断过一根,不过没事,我还有一根。”白领说着,笑了,摇了摇露出的尾巴。 倩尤看着她说道:“你能想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白灵明媚的眼眸倏而暗淡下来。 “我只能想起来些零散的片段,那时我被困在圣后内寝宫的牢笼里。 她们只知我是圣兽,血有奇效,能护魂。却不知我已有灵,听得懂她们在说的话。 我听到他们预谋在战前大宴之上用魔宫冥酒灌醉火神,再以此为咒,要火神答应他们个小请求。 借火神的昆吾剑一用,说是要用它对付魔兽。我当时虽感觉此事有诈,并不知她们到底用剑去做何事。 我那时虽想要逃脱,却并不心急,想着主人忙过三战便会来救我。 但是临战当日,方才听说原是三界唯有赤铜可伤智族的半仙,况且主人当时会陷入她们设计的阵中,头脑混乱独自一人。 赤铜剑本是火神之物,据说混入他的魂气和血气,越战越猛,可以伤及魂魄。 是以我才明白他们为何抓了我来,因为我是护主神兽,可守主人元魂不散,他们想要主人灰飞湮灭。 我听到这事之时,三战已始,我断了一尾灭形隐味逃出来。但见到主却为时已晚,我见到,我见到……” 白灵说着,抽泣起来。 灵垣和她在一起两年,她如沐阳光长大的天真孩童般活泼,爱笑且无忧。 眼下见她如此痛心,灵垣心生闷痛。才知道白灵虽有如此痛心的经历,却未见她有过一丝忧愁。 白灵续说道:“战已结束,人界和天界被新来的魔军击退,只有少许魔军清理战场,遍地碎尸。我见主人独身一人在山岗之上,头被削剩半,腹部被穿透,我只嗅到一缕主的残魂,便偷了回来。” “回家之后发生何事?”倩尤红胀双眼问道。 “回家后人们已知战败,府内一片哀嚎。 我去找老爷,只见他呆站在堂中不语,我想告诉他我偷了你的一缕残魂,你不会灰飞湮灭,你会转世。 我想让他等你,可我断尾的伤没好,不会说话,我用头去蹭他的脚,他屈身轻抚我的头,未解我意。 然后……然后他一口鲜血喷出,双目流血倒地。老爷是人,虽已修行,但魂魄要入轮回,我偷,也偷不到。” 说罢,白灵面如水沁,低梢着眉眼,泪水泊泊而出。 她继续说道:“老爷倒下不久,来了群乱兵,一把大火,烧了整个段府,里面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当时府内混乱,我只顾一路北逃,想快些扔了你这缕残魂进魔界,早日轮回归来。 岂想半路在冰川跌入深谷,再次醒来之时,你的那缕残魂已不再身边,我能感受得到,你是被另一个人的护魂之术带走。 我知道你魂被护一缕,将来有日必可再见,只要我修炼成精,延长寿命,就可以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奈何修炼之时常常忧心,过于悲恸,我便选择将过去之事暂且封印,等到再嗅到你的气味之时,想起那些经历。” 倩尤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往日与父亲的种种浮现在眼前,慈祥善良的父亲,最后竟落得那种结果。 她每想到父亲为了自己吐血而死的场景,就觉心口疼痛难忍,他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 他的一生都围绕着央国和女儿,而他付出心血的央国被灭,最心爱的女儿战死,还死的那样凄惨,要他如何活得下去。 倩尤回想之时,浮清轻拍她的肩膀。白灵忽然看向浮清,走到他的身边闻了一闻,说道:“你不是火神殿下。” “看样子你鼻子还是记得人的,我当然不是他。”浮清看向白灵笑道。 白灵瞪大了双眼看着倩尤说道:“主人不会是误会了火神吧?可不是他要害你的呀,他也是被那圣后骗了的。” “好,我信你。不过,灵垣为什么会在你这?”倩尤说罢,看向白灵身后呆傻的灵垣。 “我捡的啊,他应该是伤的太重,若真是魔界的人,那就是伤到魔灵了。什么都不记得,呆呆的。不过我看他这样子很是可爱,便留下来了。” 倩尤看着灵垣,轻声“哦”了一下。随即想到,这么说来,魔界就没办法插手人界的事了,因为魔界的兵权主要掌握在灵垣和尤谒的手里,只要尤谒不为魔界出兵,魔界就无法用兵。 倩尤与白灵讲述了自己回来的计划,要白灵务必照看好灵垣,若是他离开或者回忆起以前的事,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要及时告知与她。 白灵应允。 岂料倩尤和浮清刚走,白灵这边就出事了。 原来魔界已有眼线看到浮清她们来过白灵的山洞,当夜便派赤焱、寒鸦和十二暗侍来袭。 白灵自然不是她们的对手,灵垣又忘却了一切,不会武。很快,白灵就被赤焱杀害。 倩尤接到白灵最后的密信,赶过来时,白灵奄奄一息。 因为白灵重伤的刺激,灵垣找回了曾经的记忆,他重伤赤焱,赤焱肉身筋骨尽毁,以后终生不可用武,也没了魔力。 白灵死后不久,尤谒赶了过来,尤谒遗憾地告诉灵垣,赤焱因为重伤,再无利用价值,被圣后命手下的暗侍推她入了魔宫门口的岩浆中。 灵垣听后,脸色苍白说道:“从智女那时开始,我便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们会对你我下手。 可没想到最早遭受毒手的,竟然是赤焱,也是我害死了她。 看来姑母和表弟这回是铁了心的想要我的命啊。知道我不回魔界之后,害死了与我多年为伴的雌煞。” “她们也害死了白灵。”倩尤眼含泪滴,望着白灵的尸身说道。 灵垣目光呆滞,低头看向依旧抱在怀中的白灵,那些美好的过往全部破碎。 他生命里美好的花朵,终是被圣后踩成了烂泥。 148.攻皇城 新历:赵历22年 倩尤手中握着碎片,新的伤口已经结痂。 央国会回来的,永远都是穆家的央国,如果穆家需要,倩尤会提供帮助,如果穆家并不需要,她便不会过多参与国事,只要穆尘奕能做一名爱民爱国的好皇帝,她便放心。 目前的事实来看,尘奕的确是一位谦逊又勤政的好统治者。 尘奕和何怡,他们之间相互弥补,原来的尘奕有些心软,不过在何怡的教育下已有所改善,他看到过无用的善心会对统治带来什么样的灾难,所以他会平衡好统治之时的松与严。 倩尤认为对这名少年而言,现在最难的就是一边打天下,一边管天下,尘奕与何怡一直处于日夜奔波的状态,他们本是普通人,长期疲惫,倩尤也怕他们的身体会吃不消。 每当想起疲惫,倩尤的眼里都会浮现风兮的身影。 现在央国已夺回原来大部分的土地,战争确实相对于原计划少了很多,所以也减少了战争的损失。 很多地方的官员在何远的控制之下,这个朝廷并不是所有官员都同赵家沆瀣一气。 那些原本有心爱惜子民,却被赵家排斥的官员现在均被何远启用。 他们分布在现在的赵国各地,而那些曾经的赵家贵族则是被倩尤寻找的东极杀手暗中处理。 提及这神秘的东极杀手们,还要感谢枯婆,是她曾经的旧有所创。 当然,倩尤对她并不陌生。 她们的领袖叫花钿樱,是樱花仙子,听起来觉得应是柔美秀静的女孩,实则她只有样貌配得上这几个字,行事风格却完全不同。 二十年前的大战之后,智族大伤,本就倨傲的花钿樱更是难以忍受那样的结局,便离开智族,成了一名江湖杀手。 她过的是刀尖上的日子,专门从事暗杀工作,只是保密做的过好,所以名气并不大。 知道她们的人都是老客户介绍,但随着任务量增加,总是遇上新老客户相互残杀的事,弄到最后,她们自己差点丢了饭碗。 现在,她们致力于铲除赵国朝廷的重臣,尤其是那些心肠歹毒,顽固不化的赵家人。 只是这一过程过于惨烈,她们阁内的多名刺客也被残害。 这种日子让她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倩尤和何远保证,完成最后一批任务,便给足她们可以重新做人的所有金钱。 当然,这过程怎能少了其他的智族成员,碧波海的孔啸也参与其中,他所做的是尽力配合花钿樱的工作,搜集目标人群的信息,并由卓英将这些信息传送给倩尤和花钿樱。 尤谒和灵垣控制魔界的军队,少了魔界的相助,央国势力里应外合。 几个月后,便占领了皇城。 此时为惊蛰,去年秋天来此地时还要便装,今年便可以穿着那傀儡的华服站在皇宫的女墙之上俯瞰整个宫殿。 倩尤知道,在那间最华丽的白玉殿堂里,藏着她最憎恨的敌人,庞玉瑾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与自己较量。 倩尤远眺整座皇宫,“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而现在,物是人非,昔日胜景不复存在。 倩尤收回眼中的热泪,告诉身旁的浮清:“她与我之间的事,我要亲手解决。” 倩尤行至白玉殿门口,看到门口已围满央国士兵,他们见倩尤走来,让出一条道路。 因为不了解殿内情况,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警惕,唯有倩尤,眼中的火焰向外蔓延。 她推开沉重的木门,门高两丈,浮清遥望她的身躯在这殿堂之下显得格外渺小。 她目光笃定,“咯吱”门被重重推开,眼前的殿里空无一人,她知道,那都是庞玉瑾的把戏。 她关上门的一霎那,身后杀气袭来,倩尤飞身跃起,闪躲开那十几个铜骷髅伸来的利爪。闪躲,跳跃,抓住一个骷髅的头将它抡起砸倒四周。几个回合下来,倩尤便拆了眼前的这群无心傀儡。 倩尤起身写符:“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话落,符落,那群骷髅顿时零散在地,再无起身的可能。 这个师父曾经只交了一部分的降魔符咒,还蛮起作用,关键时刻,用了两回。 这时倩尤看到厅内的屏风之后出来了两个熟悉的面孔,“小杂碎们,别以为我把你们忘了。”倩尤看向熟悉的宁娜、周依。 “幸亏姑娘救了我们,才使得我们有机会将你再烧回半鬼。鬼奴的滋味,还好受吧!”周依轻佻眉眼,嘴角轻撇着说道。 “提及此事,还要多谢二位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回忆,站于此地!”倩尤说罢与二人厮杀。 两个女孩都拿着铜剑,可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铜,都是昆吾山之铜,她们的破铜剑,甚至都不敌倩尤的毛笔质地,几番回合,便被敲的零碎。 而这两个女孩,一个被丢进铜骷髅中,被一只骷髅的手臂穿透胸膛。另一个,被自己手中破碎的铜剑刺入咽喉。 解决她们之后,倩尤走到屏风后,嗅到一股臭气。 忽然,一个满嘴黄牙,嘴中散发着臭气的黑衣老妇向倩尤扑来,倩尤举起玉笔她又消失不见。 “呵,丑的跟个龙兽似的,还挺惜命。”倩尤讽道。 随即,帘帐之内的传来傲慢的声音:“谁又不是惜命的人呢,若你不惜命,怎会为了当年的杀身之仇来到这里。” 说话之人撩开帘帐,走了出来,步伐轻盈优雅,身着艳丽华服,头戴凤凰金冠,妆容艳丽华贵。 “打扮的这般隆重妖艳,就敢在床上躲着呀!”倩尤讥笑着看向玉瑾。 “你知道吗,我一直不喜欢你们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庞玉瑾眯着眼说道。 “好啊,反正你也不会看很久,因为,你很快就再也见不到我这高高在上的模样了,轮回里,你必定是下地狱的命。你讨厌的这群高高在上的人们,都不在那里。”倩尤用笔敲击着手掌说道。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庞玉瑾斜眼看向倩尤。 “赵国的皇后娘娘,您当然什么都知道,不然又怎会利用我们的善心给我下套呢。”倩尤执着玉笔说道。 “苏沪你记得吗?”庞玉瑾开始撩拨倩尤内心的伤疤,她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在死前为他人添堵,也是她的乐趣。 “知道,被贱人使阴招害死了。”倩尤语气略有不稳,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杀了她。 “我只是出了一点力而已,你的强敌,在魔界呢。想必你除我容易,除了她难吧!” “难不难不劳你费心,毕竟除掉你易就行!”倩尤放慢语速,阴晴不定的脾气却成了她此时的利器。 庞玉瑾见她不似从前,便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做尽这些事吗?” “坏人也需要一番说辞,不妨你来讲讲,或许能博得我开心一笑。”倩尤握着玉笔,身子前倾看向庞玉瑾。 “在我十二岁时,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庞玉瑾面露痛苦的表情。 倩尤以为她又要拿那次事故说事,这么多年,别人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却不知是她害了苏静,想到此处,倩尤便觉得她更恶心。 “别人不知,我却知,你为了一个血玉镯子,害死了自己的挚友。”倩尤审判的眼神望向庞玉瑾。 庞玉瑾哈哈大笑,“一个血玉镯子,若只是此,那还好了。 你知道吗,我随那苏大小姐进入皇城,只为陪她作伴。谁能想到当她进宫回来,却给我带来了一生的灾难。 我们同室而居,不曾想那日有人在宫中见过她面,对她起了歹心。晚上便潜入住处,恰巧那日她却不在,替她受伤害的人却是我。 你以为我只是恨她多个镯子,我恨的是她拥有的一切。 那个害我之人的样貌我至今都记得,你以为那谄媚的国师酒坛里的东西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我不曾喝过一口那酒,想起那个身体,我就觉得恶心。” 庞玉瑾眸中含泪,倩尤听后心中大惊。她忍无可忍说道:“庞玉锦,别以为此时是当年。我会因为你的遭遇,而不顾你做的恶事同情你,你少拿可怜做武器了! 苏静也好,苏沪也好,她们没有对不起你过,我也没有,央国的全体百姓更没有。 别以为这些伤痛的过往可以隐藏你肮脏的灵魂,留着你的谎话去见你那憎恨的人吧!” 说罢,倩尤猛地将玉笔插入庞玉瑾的咽喉,她口中鲜血喷薄而出,艳丽的容貌变得扭曲。 倩尤看着倒在地上的她,面无表情地说道:“玉瑾,我恨你就是我恨你,不要在临死前妄图再让我同情你。你受的所有委屈,都不是你行卑鄙之事的借口。” 说罢,倩尤走到屏风前,拿来那残碎的铜剑,切下庞玉瑾的头颅。 攻下皇城以后,庞玉瑾被倩尤处决。 赵家皇帝霎时变得疯癫,赤膊着身子在宫内狂奔,边跑边笑,最后,竟然一头撞死于龙犀之上。 他傀儡般的皇帝的一生,就此结束。 赵家这个心头结已解,更大的对手还在后面。 终章 佐菲宫已在月前便随尤谒和灵垣回了魔界,尤谒来和倩尤说过,魔界现在的势力他们已经掌控,如何处置圣后,便是交给她要做的事。 倩尤随浮清和尤谒进入圣后的寝宫,同庞玉瑾一样,尤谒和浮清留给她最后一道防线。 “那魔王呢?”倩尤问向尤谒,尤谒面露尴尬,回她道:“魔王失了魔性,不记得曾经的事,只会一心到山上给娘娘采草药。” 倩尤听他说此,不禁觉得这未必就是不好的结局,想要安慰尤谒不要愧疚难过,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说道:“能记得菲宫便好。” 圣后的寝殿黑雾缭绕,尤谒和浮清虽是相信倩尤有能力应付,但圣后这个女人向来狡诈,他们便也进入室内,在门口等候。 透过幔帐,依稀可见里面的人影。 倩尤先是除了那八个魑魅魍魉,虽是只有八人,但是他们的碎嘴实在令人生厌。倩尤的手段难免有些残忍,他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尤谒和浮清等在门口,二人相视一眼,紧闭双唇,并未动身,也没敢说一句话。 他俩心里也清楚,段亦忱的身体里,还有个和她不同的倩尤,时不时就会出来一下。 寒鸦的沙哑的嗓音传来:“是啊,你那个可怜的人界娇小姐就是我杀死的。 你知道吗?我真身都不用过去,只气魄附在抹药的辫子上。 夜里,我悄悄爬上了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地勒死了她,她的脖子可真是柔软啊,她那么脆弱,像一只鸟一样被辫子缠颈而死,哈哈哈哈……” 未等她笑完,便见倩尤的身影将一利器刺入她的腹中,室内恶臭弥漫,她像是腐烂的臭肉一般开始流淌。 随后,便见倩尤用那帷幔擦拭手中的武器,远远望去,那像是她的玉笔。 这时忽见一身影冲出,尖锐的利器刺入倩尤的身影,尤谒和浮清立即冲入幔帐之内。 眼前的场景吓得他俩丢失了魂,他们同时去扶被刺的倩尤,只见倩尤面部扭曲,表情极其痛苦,腹中鲜血流出。 而那圣后,正在她的眼前,得意而放肆地笑着。 浮清和尤谒一同扶住倩尤,随后尤谒放手,将倩尤交给给浮清,自己冲了上去,周身着起烈火,用昆吾剑连续刺向圣后腹部。 这么多年的积怨,终于在此刻爆发。可是,他还是未能保护好她,就算捣碎的圣后的脾脏,那又能怎样?要怎样才能将段亦忱挽回呢。 这时只听身后的倩尤大吼一声。 尤谒回头,见一愤怒的狂魂从倩尤体内冲出,穿过他的身旁,在圣后的面前对她大喊,魂魄口中喷出的气将圣后的脸吹的惨白。 尤谒和浮清震惊地盯着那缕魂魄,只见她将圣后吸得面目苍白倒在地上之后,那魂魄化作一缕白光回到了倩尤体内。 倩尤从浮清的怀里起身,尤谒眼里的泪水还未干透,只见倩尤踱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圣后的面前。 圣后口中冒黑气,体内尚有一丝气息残存,她瞪大了双眼,看着走来的倩尤,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有惊讶,有不解,有憎恨,亦有不甘。 倩尤走到她的眼前,俯视着她说道:“很惊讶是吧,我为何没像上次一样死掉呢?你这把昆吾剑,倒是制的不错,刺上的那一瞬间,确实很疼。” 倩尤说着,蹲下身来,想要看清圣后脸上的表情。随即,她脱下了外衣。 眼前的场景让尤谒和浮清怔住,只见她的皮肤之上布满条条伤疤。 倩尤从怀中取出一块碎片,看着它,和圣后说道:“你知道吗?我是过了很久,才明白蚩妍的意思。她曾是你宫中的女官,对吧? 因为三战之前对你阻挠,被你剁去双脚,投进地狱,沦为鬼奴。可你不知,她却有个同卵兄弟,他的名字叫蚩烈。 他能感受到他姐姐经历的一切,也正是他,将你用赤铜害我之事告知于我。” 倩尤用赤铜的碎片,在圣后的脸上割了一道后说道:“痛吗?你知道蚩妍被你剁去双脚的那种痛吗? 你知道风兮被铁钩撕开琵琶骨的那种痛吗? 你知道苏沪被秀发缠颈的那种痛吗? 你知道这人界百姓提心吊胆,家破人亡的那种痛吗?” 说着又用那碎片在圣后的脸上割了一道,圣后痛的喷出大口黑气。却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你穿着百雀朝服,招摇在魔街之上,而那些冤死的半鬼却要长跪那里,为你掌灯的那种痛吗? 或许你都不知道,但是我全知道。” 倩尤指着身上的伤疤说道:“这一道是蚩妍之痛,这一道是风兮之痛,这一道是苏沪之痛,这一道是忱寰之痛,这一道是父亲之痛……” 她不断地数着身上的伤疤,每一道,都能对应一位已逝之人。浮清和尤谒眉头紧锁,浮清转过身,不再看她们。 尤谒走到倩尤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一道道忍受着赤铜的伤魂之苦,终于,不再惧怕赤铜。这其中的痛苦,你能懂吗?”倩尤最后看向圣后,她口中吐出的黑气已淡,最后一口黑气吐出后,她便瞪大双眼,周身不再散出黑气,随即,她的尸体像是一缕烟尘,向空中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浮清回身说道:“这回,她彻底消散了,连一缕残魂都没有。”倩尤转头看了眼浮清,又转身看向尤谒。 忽然,她双眼翻白,倒了下去。 倩尤感觉睡了很久,想要起床,可她无法动身。 半睡半醒之中,她仿佛看到了独自一人的尤谒。 她遥望尤谒落魄地躺在草地上,周身是熊熊的烈火,他烧尽了周围的一切,魔界的草原无日无光,只有他所在之处,明亮的刺眼。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种失了魂般的样子恐怕是在段亦忱被害之后。 忽然间风云变幻,雷雨大作,风雨过后,眼前是另一幅场景。 她看到尤谒独自坐在混沌初海棠林的屋顶上,手中拎着那熟悉的琉璃酒瓶,一口接着一口的灌。喝完了,倒下,起来,接着喝。 …… “倩尤,倩尤……” 是混沌初的小木屋,倩尤微微睁眼,看向四周,尤谒蹲坐在床边,后面是枯婆,清冽,浮清,广宁,空幽,孤烟,何怡,龙族女…… 倩尤笑道:“你们怎么都在啊?”她看着拥挤的小屋,随后又睡了过去。 …… 倩尤看着床前守护的尤谒,忽然抓着他大喊:“你欠了我二十年,你要还我二十年!“ 尤谒连忙点头答应:“好,好,我还你二十年,只要你愿意,还你多少年都可以!“ …… 倩尤朦胧中看倒了尤谒,他一直都守在自己的身边。 倩尤起身,尤谒忙扶起她。其他人已不在身边。 “我睡了多久?”倩尤问道。 “两个月余。”尤谒递给她一杯水。 她抿了一小口,觉得有点寒凉,便不再喝。 尤谒过来拉住她的手,“一切终于结束了。” 倩尤看着窗外说道:“是啊,终于结束了。”说着便起身想要下地。 在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已不同于往日,她踩到地面上后愣了住,忽然蹲下身来按了按地面。 手触及时的感觉没错,冰凉而坚硬,就是普通的青石地面。 可是她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柔软的沙漠之中,自己的双脚好像不听使唤一般。 尤谒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睡久了不习惯起来?” “不知道,感觉地面变软了。”倩尤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感觉随时都会摔倒。 她们走到门外,看着漫天飘扬的海棠花瓣。 “混沌初也就这点好吧,海棠花长盛不败,当年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海棠花一直都如此茂盛。”倩尤仰头仰望纷飞的花瓣。 “你喜欢,我们就留在这。”尤谒看着倩尤身旁飘落的花瓣说道。 倩尤走到树下,触碰树干,身体渐渐轻盈。 她想起了曾经看无名村画卷过后的那场梦。 倩尤双脚飘离地面,回身对尤谒说道:“小神仙,恐怕我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 尤谒紧忙将她拉住,可是她的双脚越升越高。 倩尤笑着看向尤谒,昔日那张冷傲俊俏的面容不在,他的脸变得扭曲,眉头紧蹙。 倩尤完全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双脚,她越升越高,只有胳膊还被拽在尤谒的怀里。 他哽咽着说道:“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等等,我去寻仙帝,一定会有办法留下来的。” “不必了,我能回来,本就是一场怨念,能了却心中的不甘,能再见到你,能与你将误会解除,我便满足。” “不,不,可是我不满足,我还欠你二十年呢!” 倩尤眼泪滴落在衣袖上,她笑道:“今生还不了,以后会有机会让你还的。凡是皆有因果,人生自有轮回,属于我们命里的,逃是逃不掉的。” 倩尤说着被尤谒拉住的双手也渐渐的失去了感觉,尤谒看着她弥漫在了漫天的花朵里,他胡乱地抓,却满两手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