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宴策》 第一章 沈家长女 嘉靖964年,初秋时节,皇宫,尚议殿内。 “启禀陛下,前往南州勘察情况的刺史回报,南州知府刘云为官不正,平日里不仅强抢民女,还与当地富商勾结,欺上瞒下,私扣朝廷派发的钱粮,至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顾!” 朝堂上,一位臣子手持玉圭,言若悬河,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 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嗡嗡作响,昭阳殿安静的一片死寂,只有龙首座上的皇帝手指轻扣龙椅的声响。 “刘云贪赃枉法,祸害百姓,罪不可赦!”嘉靖帝言沉眸,冷漠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戳众臣耳根,顿了顿,继续开口。 “判刘云极刑车裂,并将他的头颅挂在南州城墙之上,以昭炯戒。” 嘉靖帝此言一出,众臣直呼陛下圣明的同时心中亦是唏嘘。 车裂,即五马分尸,此酷刑最痛苦的不是撕开的那刻,而是在拉扯的时候。喷溅出来的血液才是其恐怖之处。看来这次皇帝真恼了刘云。 “另外郑爱卿抓获刘云有功,赏赐白银百两,珠宝两箱,锦缎十匹!” 方才谏言的臣子听言,眼中并没有欢喜而是皱深了眉头,双唇动了动,十分犹豫。 “郑爱卿,你还有何奏?”嘉靖帝垂眼,望向郑明义,眼底几分深意。 郑明义连忙摆手,想起那人的背景,心中几分惶恐,低声道:“回陛下,刘云此人生性狡猾,得知事情败露,赶在臣等之前其实早已不知去向……” 嘉靖帝听闻刘云已逃跑,双眼微眯,手指紧按龙椅,大殿中弥漫着一片死寂的压迫。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这刘云竟有胆子逃! 郑明义飞快地看了一眼嘉靖帝,见其脸色黑沉,连忙说道:“不过幸好,一名女子在半路将刘云拦截随后被臣等抓获,数万两赈灾银得以追回,如今刘云已铃铛入狱大理寺。若说抓获刘云之功,还是多亏有此女相助。” “女子?想不到我们大靖还有这等奇女子,她叫什么名字,朕要嘉赏!” 嘉靖帝抚掌大笑,眉宇间冷冽之色稍褪,眼底闪过兴趣,望向郑明义神情甚是愉悦。 “这……” 却没想到郑明义又开始犹豫起来,眼神小心的瞥着嘉靖帝,刚才指控刘云的疾言厉色全然不见,这番模样却让嘉靖帝心中的耐性消失殆尽,怒上眉头。 “郑卿,你这是在戏弄朕吗!”怒声如同暴雨落在众人耳里,天子之怒,众臣心提到了嗓子眼,皆默默捏了把汗。 这礼部尚书真的是不要命了,就不能一下子说完么。 “臣万万不敢戏弄陛下!只是……只是,微臣只是听女子身旁侍女所言,她,她是前宰相的外孙女,名唤沈朝野。” 此言一出,众臣面色猛变,面面相觑,突然想到了那个令人想都不敢想的禁忌,殿中气氛十分沉闷,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郑明义此刻后背的朝服已湿透,心中又惊又恐。 众人纷纷陷入回忆,前宰相慕容策寒当年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帝对之青睐信任有加。后来娶了楚国长公主为妻,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在战场运筹帷幄,威震四方,二儿同在朝堂,做事如他父亲一般果断狠绝。小女惊才艳艳,艳压群芳,乃是当年京都第一才女。如此幸福美满的一家人,京都无人不羡慕嫉妒。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慕容策寒与皇帝宠妃颠鸾倒凤被皇帝现场抓包,大将军又令三万士兵无辜丧命,天子暴怒,慕容府险些满门抄斩。但念其劳苦功高,赦免了死罪,但活罪难逃,罢免姓慕容者官职,流放南州,永世不得回京。 后来这件事情也成了朝中禁忌。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件丑事公布于众后,慕容策寒不但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而是默默带着慕容府众人迁往了南州青山。 一走,便是十几年了无音讯。 就当他们都要忘记慕容这个存在的时候,竟陌生的冒出了一个沈朝野来…… “沈朝野……”嘉靖帝沉声念喃,眼底冰冷,看了一眼底下脸色不佳的沈严铸。 “沈爱卿,朕与慕容夫人之前有过几面之缘,慕容夫人贤良淑德,德才备兼,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不管怎样,沈朝野终究是沈家的血脉,如今她立功,朕想当面嘉奖,爱卿意下如何?” 不错,沈朝野正是慕容嫣与沈严铸的女儿。当年沈严铸不过一介空有理想的寒士,娶了当朝宰相的千金,自然鱼跃龙门,步步高升,而慕容氏衰落之后,沈严铸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官途反而更加顺利。更是走到了吏部尚书之位。 沈严铸神情一变,双手握紧拳头,当初那贱人毅然随着慕容家流放,让他失了极大的脸面,数次被同僚嘲笑奚落,那种感觉就像一根鱼刺哽在喉间,想咽都咽不下去,难受得紧。现在他却不得不笑脸相迎那小贱种! 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也不能拂了皇帝的命令,走至殿中央,抬了抬手,头微低,眼底一片冰寒彻骨。 “微臣遵命,不日便将朝野带进宫面圣!” 南州青山。 “元叔,我不是让你看着表姐点儿的嘛,现在她人呢?” 一个俏丽调皮的少女站在到中年男子面前,双手叉着腰,略带不满说道。 中年男子伸手到后脑勺搔了搔,粗犷的面容配上这扭捏的姿态实在好笑,讪笑道:“你也知道,小姐去看嫣儿小姐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跟着她。” 人家看望逝去的娘亲,一个大老粗眼巴巴凑过去招惹人厌么。 “表姐去看嫣姨了?” “小姐很少去看望嫣儿小姐的,此次或许是叙叙旧吧。” “对了,元叔你……”不等少女说完,中年男子打断了她。 “今日之事我听丫鬟说了,小姐与那刘云原本就八竿子都打不着,却专门赶去抓刘云交给郑大官人,并且让丫鬟有意泄露她的身份,这又是为何?” 晋元拧了拧粗眉,他深知小姐并非爱慕权势之人,可此举却让他疑惑不已,难道是…… 心中却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题外话------ 大家觉得喜欢,便加收藏喔~ 然后决定每章的题外话都给大家分享一个小剧场,让大家轻松一下~【非原创】 灰猫:你这么忙还陪我,谢谢你! 黑猫:嘻嘻,就当遛狗啦! 灰猫:嗯? 黑猫:……汪!汪汪汪! 第二章 欲回沈府 “表姐的心思,连祖母都捉摸不透。反正表姐总不可能为了要回那个沈家而故意做这些的吧。”少女撇嘴,摊了摊手玩笑似的说道。 自从九年前表姐失足落湖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她的性子愈发的清冷,谈吐间不符合年纪的成熟稳重。 这样的表姐却深得祖父的宠爱,听大哥言,祖父似乎有心将慕容家交给表姐打理,而家族长辈无人反对,当时有个别家仆背后议论传到表姐耳里,表姐面不改色的杀鸡儆猴,自此那后,下人对表姐也是敬而远之。 “我倒觉得,长安比祖母更懂我心思。” 一道清越的嗓音徐徐响起,少女吐了吐粉舌,摸了摸巧鼻,不好,表姐来了。 “二小姐,你来了。”晋元嘴咧出一口子,笑容真诚。 除了老爷夫人,他最敬重的便是这个二小姐。 一抹浅色身影在回廊里缓缓走来,青梅纹裙摆微拂,一双梨花纹的绣花鞋踏着青石阶而下。 三千发丝轻挽,发间仅插一只镂空兰花珠钗,尽显简约。微微抬起头,黝黑清亮的双眸,眼底少许凉漠沉默,樱唇半抿,模样秀丽干净。身影纤细,娴雅而静。 随着缓慢的步履,衣裙上的青色梅花似乎徐徐绽放,淡香萦绕。 这清丽的女子,便是嫣儿小姐的女儿朝野。这名字取得实在不雅,但不知为何二小姐硬是不改,说是名字象征着命数,怎可乱改云云。 “表姐!”慕容长安见着她,喜上眉梢,甜甜一唤,跑到她面前。 她极轻极淡的‘恩’了一声。 晋元犹豫一会儿,慢慢吞吞问道:“二小姐,今天你……” 他们暗中调查过十四年前慕容遭陷害之事,与沈严铸有脱不了干系。慕容曾经处处相帮于他,他倒反咬一口,如此薄情冷心的人,嫣儿小姐当真痴心错付。间接让二小姐在年纪尚幼之时便失去了母亲,而作为父亲却十四年的弃之厌之漠之。 沈朝野轻轻点头,目光敛沉,“我就是要回去。” 这天似乎要变了。 “小姐为何还要回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府去,慕容府虽不胜当年,并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更何况那沈严铸是个薄情寡性之人,小姐回去了断断要受委屈!” 晋元眼中迸射出凛然的冷光,谁若要伤害二小姐,他们整个慕容府都不会放过那人。 沈朝野低首默言,眼中幽深的光波流转,她此次回京都,可不仅仅是送上门任由宰割的,她未尝没有想到日后的有多艰难,毕竟这里不比现代,只是责任和野心容不得她怯步。 “元叔。”慕容长安突然一喊,眼神却坚定得盯着沈朝野,“如今表姐帮朝廷抓了贪官之事定已传到了老皇帝的耳里,若是老皇帝下令让沈严铸寻回表姐,我们也无法抗拒。而且我们应该相信表姐,她回去定有她的道理。” 话虽这般说着,但慕容长安的手却紧紧攥着沈朝野的袖子,衣袖被抓出一丝褶皱。 沈朝野伸手轻抚慕容长安不安的手,樱唇轻吐,“长安,谢谢。” “可是……”晋元还是放心不下,二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性子颇为淡漠沉稳,谨慎小心,他并不担心,可他怕就怕,沈府的那位会主动揪小姐的错。 “元叔是怕表姐会吃亏么,呵呵,难道元叔忘了两年前的事了?” 慕容长安笑弯了眼睛,眯缝中看着眼前淡漠的女子,思绪飘远。 那时,堂哥为了给三姑姑下山抓药,却遭人侮辱,堂哥虽武力不凡,但却不想节外生枝,便生生忍耐了下来。回来后这件事堂哥也没提,她也是从随从小厮嘴里知晓。然而那一夜,表姐带着慕容府的下人,找到那一群纨绔子弟,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她把精巧的绣花鞋踩在他们的脸上,说‘慕容府不是你们这群废物能够挑衅的’便扬长而去。 回来之时被老爷子险些动用家法,问表姐为何如此鲁莽,可表姐淡淡得说了一句。 家族可败,慕容家的傲骨不能断。 那一刻,她便认定了这个表面淡漠,骨子里的狠戾却让人一颤的女子。 晋元一愣,继而大笑,两年前的那件事,可是让慕容府的人皆对小姐刮目相看,没想到平时安静之人,也会有这么狠的时候,最难以让人忘怀的是那几句话。 “小姐可有问过老爷和夫人?”晋元最终妥协,微微叹气。心里却变扭得很。 沈朝野微微一笑,“祖母正招我前去。”看来,已有人将消息传到了祖母那边。 “表姐,长安也要去!” 沈朝野与慕容长安慢步走着长廊,一旁的慕容长安似乎说不完的话,而沈朝野静静听着不打断,思绪却飘了许远。 她穿来似乎也有十年了,想在现代中,她凭自身实力,成为商业界的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可没想到,乘坐的电梯出了意外。 再醒来,她摇身一变成了落魄慕容家的外孙小姐,狗血剧情,渣爹娶新欢弃旧爱,立旁人为正,心灰意冷的慕容嫣带着她回娘家,在她穿来第二年因心事郁结而去世。 时隔十四年,如今她的父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从未想到要将这个亲生女儿寻回家。 想此,双目渐渐冰冷,既然他不打算接受自己,那么自己会逼着他接受,而且是高高兴兴地迎着她进沈府。 如今她有了一个牵挂,那就是疼她宠她的慕容府。前世,她双亲早逝,今世的慕容府有何尝不是上天对她的补偿。 “表姐,表姐。”飘远的思绪被慕容长安的声音所唤回。 沈朝野眸中的寒色隐去,弯唇转身,问:“嗯,怎么了?” 慕容长安见沈朝野出神还这么不动声色的,面容佯怒,“表姐出神未听进长安的话,还问怎么了,表姐难道不知走过头了?”说着还努努嘴儿。 沈朝野微蹙眉,顺着慕容长安所指方向看去,瞬间大悟。原来自己出神到了都还未晓得。 隐晦笑了笑,抬起脚步履折回,“是我不对。” 踏进房间的那瞬间,气氛严肃的似乎要把空气中的气流凝固。在右边,高位坐着两位发鬓已有花白的老人,一位便是曾经驰骋朝堂的慕容策寒,一位便是从楚国远嫁的楚裴长公主。而处下边两旁则坐着两男一女。正是大舅和三舅,还有三舅母。 三舅母朝她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担忧和疼惜。此时几人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题外话------ 碎碎念:加收藏加收藏~ 小剧场: 小狐狸:你能不能…… 大狐狸:好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宠溺的爱吧,你说什么我都会依着你! 第三章 说服慕容 慕容长安可从没见过这阵势,有些紧张。 最终高座的一位老妇尖利的眼神扫来,直射在沈朝野略显平淡的面容上,布满皱纹的手背青筋暴起,手心下的拐杖猛地敲地,在这分外安静的房间内犹如扔下一颗炸弹。 “你给我跪下!” 众人皆往沈朝野的方向看去。慕容长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心下了明,当下便撒娇囔了起来,“祖母……” 楚氏皱深了花白的眉头,三舅母见此,连忙上前轻拍老妇的后背安抚,楚氏并未答话,只是冷冷看着沈朝野。 沈朝野轻推慕容长安的手,款款缓步至楚氏面前,神色坦然,双膝丝毫没有犹豫地跪下,眼帘微垂,樱唇轻吐。 “祖母息怒。” 慕容长安连忙上前跟沈朝野一并跪地,眼里泛起泪花,“祖母,您这是做什么,平时您最疼爱表姐了。” 楚氏眼中闪过一丝怜爱,但很快敛去,目光如炬,“长安,这不关你的事。阿朝,你就那么想回沈府么,还是你觉得,慕容府没有能力养你?告诉你,这事,祖母不答应!”说罢,便恨恨坐下。 身旁的三舅母的心可随着楚氏的起落而悬沉,“母亲,小心您的身子骨。” 平时和善的慕容蓝此时拉下了脸,语气有些逼人,“阿朝,听下人禀告,你将身份泄露出去了?” 慕容长安这才意识到慕容府与沈府之间的纠葛有多深,眼泪簌簌流下,目光无助的投向坐在一旁的温润男人。 “蓝蓝,你吓着阿朝了。你不是不知道父亲平时最疼爱谁了。”言外之意,你敢吓父亲宠爱的外孙女,你要不要清静了。 沈朝野侧目,温润的声音是从为首的男人嘴里逸出,眉眼弯弯,不似三舅目光如炬,而是浅浅宠溺。这个风华不老的男人便是她的大舅慕容渊,平时温和待人。可谁能料想,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竟上过战场,杀敌千万。 但是随着大舅母的死,大舅就再也没有碰过兵器。 “咳咳,慕容渊你说的什么话呢!”慕容策寒红了一张老脸,嘴上训着慕容渊,但是眼底的疼爱却是毫无遮掩。 慕容蓝更是郁闷,哪里只是父亲一个人宠着,全慕容府的人都宠着阿朝。 可是,大哥你能不能别叫小时候的乳名,蓝蓝,像极了女子的名字。 “阿朝,你实话告诉舅舅,你真的想回沈府?”相比之前,慕容蓝这次放缓了语气。 沈朝野收回眼神,淡淡回答:“是。” 楚氏见沈朝野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想法,脸上强装出来的冷漠渐渐撤下,换上一副疼惜。走过去,将沈朝野双手扶起,苍老的手抚着那与嫣儿几分相似的脸庞,微微叹气。 “原本想让你改变想法,没想到我的阿朝性格真的很是倔强,与你母亲极像。正因你母亲,所以祖母怎能放心的下你回去。”对于这个外孙女,她是打心眼里疼爱,甚至胜过了对长安的疼爱。两年前嫣儿的死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和阴影,而她却无论遇到多麻烦多棘手的事,态度都只是不温不火。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她就怕,她可怜的阿朝回到那沈府,得到的不是安宁而是源源不断的麻烦。沈严铸那个混蛋,她可不信他会真心善待阿朝,嫣儿也是因他而死。所以她怎能放心阿朝回到沈府。 沈朝野抬起头,以平静的口吻缓缓说道:“祖母,自古六亲中唯独不认父亲、姐妹,不能对父母尽心,此乃不孝;敬爱兄妹长辈,却以小人之心怀恨亲父,是不仁;因为阿朝而让天下人对慕容府漫漫指点,是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阿朝便占了三个。阿朝本是不祥之人,受罪也无妨,只是不想牵连疼我爱我的慕容家罢了。” “傻孩子……你怎会牵连我们呢……” 楚氏红了眼眶,心中又感动又气,将沈朝野拥入怀中。她自是明白阿朝从小便很懂事,处处为人着想。慕容府遭人羞辱又如何,只要她的阿朝安然无事,让她下去后能对嫣儿有个交代,那便足够。 三舅母走了过来,拍了拍楚氏的肩膀以示安慰,“母亲,我们应该相信阿朝。” 楚裴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我可不放心沈严铸那混账,你们同意不代表我同意,若阿朝走了,就别认我这个三舅舅!” 慕容蓝见方才还反对阿朝回去的母亲,现在竟改变了立场。心头一怒,起身,猛地甩袖里离开。 “父亲。”跪在地上的慕容长安见此,连忙提着裙子跟上慕容蓝的脚步而去。 慕容策寒冷哼一声,倒也不管慕容蓝的离开。站起身,与楚氏并肩,笑眯眯地对沈朝野说道:“我早就料到你祖母怎会舍得真的狠心,果然只是吓吓你而已的。” “你不是也不同意阿朝回去么!”楚氏一个冷眼甩给慕容策寒。 “是是是。” 慕容策寒笑眯了眼睛,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楚氏冷哼一声不理。 看着眼前两个人虽口头斗角,但是却一辈子都挚爱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多大的困难都互相扶持到今日,真是令人羡慕。 “三舅舅他……”沈朝野轻蹙眉,三舅舅的性子不及大舅舅的沉稳,她怕他会冲动。 “哼,你管他做什么,慕容府我和你祖母说了算。你只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便行了!” 慕容策寒白眉上挑,对于这个外孙女,他还是比较信任有能力处理好一切麻烦的。就算处理不好,不还有他们这个后台么。 谁敢欺负他慕容策寒的孙女! 三舅母也和善的笑着,安抚道:“阿朝不必担心,你三舅的性子就是这般,但是他是疼爱你的,大概气几天也就消了。” “你先下去打点一下吧。”楚氏叹气。 “那,阿朝就先退下了。”沈朝野垂下眼帘,迈着步子离开了房间。 楚氏望着那与记忆中相似的身影,眼眶一红。 “如果嫣儿还在,该多好……” ------题外话------ 依旧碎碎念…… 小剧场: 小熊:你爱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大熊:不许这样说自己! 嘿嘿冒个泡 第四章 归途刺杀 下午,沈府果然派人来了慕容府,态度极其嚣张,要求沈朝野速速准备细软,明日便回府。 而嚣张的后果,便是遭了慕容家家丁一顿暴揍。 沈府的人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要说起沈家,除去野心颇大的沈严铸不提,沈家的后院可是出了名的热闹。 慕容嫣逝世后,沈严铸有四房妻妾,大夫人许芙是刑部侍郎的嫡出小女,膝下有一女沈朝歌。许芙从小在许家耳濡目染,性情高傲,手段高明,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把沈严铸的三房太太收拾的服服帖帖,而当时的沈严铸官职较低,对于许芙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似乎也习惯了许芙掌管后院之事了。 而二姨娘徐芸是一个小州县官的庶女,自小受尽白眼与排挤,偶然一次,被父亲当作上位的筹码送给了沈严铸,事后沈严铸将其带回了京都。好在徐芸性情温和,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在沈府当个小透明,导致沈严铸都快忘记自己有个二姨娘了。 三姨娘夏梦是沈严铸在青楼看中带回府的,夏梦到底是经历过红尘是非的女人,骨子里散发着一股天成的风情,把当初的沈严铸迷得头头转,好一段时间都没去许芙的院里。但好歹夏梦不是吃素的,知道巴结许芙,这也让许芙对她降低了戒备。 可惜好景不长,四姨娘陆轻风的到来中断了三姨娘夏梦的专宠,这四姨娘可是一个奇特的女子,早年以卖艺求生,被沈严铸看中强行带回府里,陆轻风却从不搭理沈严铸,可这样一来却勾起了男人的征服欲,也引来了许芙的嫉妒,后面惨遭迫害,陆轻风便疯魔了。 沈严铸的确是个没有良心的男人,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意陆轻风了。所以除了四姨娘陆轻风外,二姨娘和三姨娘都是各自育有一女,分别是沈朝華与沈朝霞。 可谁都知道,沈严铸纳这么多房,其实就想要一个儿子,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 可连继三房,都没有出来个带把的。让沈严铸很是焦躁。 民间有人相传,可能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沈严铸才命中注定没有了香火传承。 第二日,天灰蒙蒙,空气中有一丝湿意,很快,天就下起了淅淅细雨,秋雨总是多忧愁。 此次大舅舅和三舅母等都来送行,唯独不见三舅舅,听三舅母所言,三舅舅还在自个房间里生闷气,说什么也不肯来送行。 祖母为了给她撑场面,给她准备了自己当年嫁来的宝马香车,后边还有几辆马车,里面都是一些锦衣华裳,还将几个心腹丫鬟安在自己身旁。 “阿朝,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楚氏一手握着沈朝野素净的手,一手抚着那清瘦的脸颊,皱着眉询问。 沈朝野无奈的笑着,“祖母,这话您已说了很多遍了,阿朝心意已决。” 楚氏只好叹气作罢。 一旁执着伞的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过来,笑眯眯得看着她们。 沈朝野看着眼前温润的男子,不免微叹,不得不说表哥真的继承了大舅舅良好的基因,父子一样的温文儒雅,容貌俊美非常。 只是大舅舅只想表哥能在文学这方面上取得好的成就,将来能一举得中,为慕容重振荣耀。 可表哥到底是随了大舅舅,在武功上天赋异常,大舅舅倒也默许儿子习武。 “祖母,您霸占阿朝已经一天一夜了,可否将阿朝借孙儿一会儿。”慕容清双眼笑弯,可那眯缝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依旧没逃过楚氏的眼睛。 一旁的慕容策寒脸色微黑,小声咕囔,语气酸酸的,“可不是,我昨晚可是在书房度过的。”一向以为自己够偏爱孙女了,没想到这老婆子疼的更过分。 自从沈府的人来过之后,楚氏便把沈朝野锁在了自己的房间,不让任何人接近,就连夜晚,也把慕容策寒赶到了书房,让慕容策寒至今都还不爽。 楚氏佯怒,伸手打了一下慕容策寒,而慕容清那边只是瞪了一眼,说道:“好啊,你们也调侃我,欺负我老婆子是不是,哼,等阿朝走了,看我怎么修理你们!” 说罢,就揪着慕容策寒的耳朵离开。 侍女连忙追去,将伞挡在他们上方。而慕容策寒则龇牙咧嘴的发出惨叫,但眼底满满的笑意和幸福。 慕容清移开视线,转到秀眉弯弯浅笑的沈朝野身上,将伞撑在她上方,不禁也笑开了唇角,“阿朝,若你到了沈府受人欺负,可别一个人撑着,你身后可有我们给你撑腰。看谁不爽,就揍她。” “就跟两年前一样的气势。” 沈朝野一怔,继而扑哧一笑,“表哥你不应该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些大道理吗,怎么倒也会怂恿阿朝去打架了。” “咳,那我应该说‘阿朝,你做事可要有分寸,什么委屈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慕容府惹不起他们’么,那祖母可要打死你表哥了。” 慕容清板起一张俊脸,一副苦口婆心劝说模样,最后却嘴一扁甚是后怕。惹得沈朝野一片笑声。 少顷,才缓过来,只是脸颊微酡红,如同醉人桃花。 “表姐!”马车旁,慕容长安使劲挥着小手喊着。 慕容清深深得看了几眼沈朝野后,才抬手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润的嗓音,“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这里别挂心,记住我的话,过去吧。” 不管是谁,都不能欺负他慕容清的妹妹。 “表哥保重。”沈朝野颔首,转身拂袖离去。 走到马车旁,慕容长安便拉住了她的手,一脸委屈小媳妇样儿。 “表姐,你就这么走了,以后就再也没人陪我玩了。要么,表姐就当为了长安,留下来吧。”最后带上了撒娇味道。 沈朝野眼神瞥了瞥这辆奢华的马车,道:“你难道要我拂了祖母的一片心意么。我是回家,不是去赴死,你若想我了,可以书信一封,我会在城门口恭迎你慕容大小姐驾到的。” 说到回家两词,眼神一暗,闪过嘲讽。 慕容长安扯扯嘴角,随即对沈朝野身后的萝蔓严肃道:“萝蔓,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若是哪天被本小姐发现,你有一丝怠慢,仔细你的皮!” 萝蔓隐笑,福了福身,恭敬的说:“奴婢定会好生照料小姐的,三小姐放心。” “表姐我想你紧了,便去见你!” 细雨之下,慕容长安眉眼弯弯的笑着,明媚单纯的笑容深深印在沈朝野心里。 直到后来,她最为后悔的,便是让慕容长安来京都。 沈朝野点了点头,拾起裙摆,踩着被雨水打湿的踏板,沉稳的走上马车,罗曼在一边撑伞。 掀帘的手一顿,侧目凝望着青云寺门口一干人,随后,一抹青色人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马车缓缓驶着,外面的细雨似乎稍稍变大了些,凌乱地敲打在马车顶上,而马车里沈朝野闭着双目假寐,显得格外安静。 然而突然间,马车停住不再往前。沈朝野缓缓睁开眼,黝黑的双眸清晰无比,微微蹙眉,这丝丝血腥味…… “小姐,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儿。外面的事,自有人会解决。”说话的是须要,须要是祖母送给她的丫环。知晓沈朝野似乎有所察觉,轻描淡写的话表明了一切。 ------题外话------ 收藏咩~ 小剧场: 小刺猬:呀,你受伤了!我背你吧! 小兔子:不了不了! 小刺猬的爱让小兔子感到了害怕。 第五章 招摇进京 沈朝野一手撑着脸颊,听着外边细微的声音,嘴角淡淡的冷意,语气平静,“你们猜猜,谁派来的。” 须要沉默不语。 “小姐就别让奴婢们瞎猜了。”萝蔓瞟了一眼幕帘,话虽这么说,但她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沉言许久,沈朝野才开口,“须要,告诉他们,留几个活的,砍了他们的头和四肢,送还他们。记得,包装的美些。”话语森冷。 “是。”须要迅速下了马车。 在帘子被掀开的那瞬间,沈朝野淡淡一瞥,满地的断臂残骸,脑浆血肉横飞,地上的泥被鲜血浸透。 她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这么多的残肢,随便捡个便好,何必再从活人上砍下来。啧,真是折磨那些兄台了。 不一会儿,须要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走了进来。同一时刻,马车又开始缓缓驶动,车轮子碾压着那些人的残肢,空气中的血腥又重了许多。 京都繁饶大街上,人来人往,各式的热闹,淅淅沥沥的雨天中,一辆马车停在了天香坊的门口。 马车里走下来一个清秀侍女,撑开手中的碧蓝油伞,另一只手挑开车帘。 一会儿,一个身着云霏海棠锦裙的女子弯着身子走了出来,侍女扶着华服女子款款而下,微风吹起了她轻挽的墨发,一根金海棠珠花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可惜女子戴着面纱,似遮非遮容貌,露出一双绝美的双眸,全身散发着神秘高贵的气息。 一走进天香坊,便引起众人哗然。 “好美的人儿,这是谁家的姑娘,竟生的如此美貌。” “这马车是沈府的,再瞧瞧这身姿,她莫不是沈府大小姐沈朝歌?” “沈府千金大小姐?天,竟然让我有生之日见到京都第一才女沈朝歌,现在让我死都无憾了。” …… 沈朝歌听着四面八方的私语,唇角一抹笑,美眸波光流转,甚是魅惑。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便都是包厢了,一般能上二楼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所以此刻倒显得安静许多。 转身进了一个包厢,沈朝歌望去,看到扶栏边的两个平日好友,眼里浮起笑意,细碎步伐走去。 “白琴姐姐,玉珠妹妹,真抱歉,朝歌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沈朝歌得体一笑,声音如玉珠滚盘,抬起玉手摘下面纱,瞧着白琴和方玉珠之间的空位坐下。 白琴一袭散花水雾百褶裙,秀美不失端庄,发髻珠翠点当,面容精致,额间一抹红梅花钿。 方玉珠一件烟萝纱裙裹身,梳着简单的发髻,年纪在三人之中是最小的,神情天真可爱。两位亦是佳人。 “朝歌何出此言,我们只是等了一小会儿。再者,朝歌可是未来的南湘王妃,等一会儿又何妨。” “对啊对啊,玉珠祝贺朝歌姐姐当上南湘王妃了,嘿嘿!”方玉珠一脸纯真笑容。 白琴轻轻啄了一口茶水,眼光却尖利的瞥见沈朝歌发髻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眼神一暗。 早有传言南湘王为博沈朝歌一笑,千里赴异域花重金为其打造了一支纯金海棠花步摇,世间仅有一支。 今日一见,传闻果真不假。 也算见识到了南湘王真的极其宠爱沈朝歌。 话说这南湘王可是靖国的神将,自小便英勇无比,是第一个十岁便封王的皇子。十二岁便上战场抵御外敌,让人出奇的是,年纪尚小的南湘王竟巧妙设局,不费吹毛之力,便灭了大半的敌军。 这一传奇,可是让京都的多少女子皆对他倾心。可是南湘王对其他女子根本不屑一顾,却在一次偶遇对沈朝歌一见钟情,并亲自向陛下请旨迎娶沈家大小姐为正妃。 这荣耀,又有几人有福气? 一提到南湘王,沈朝歌双颊微微粉红,拉起白琴的手嗔道:“白琴姐姐,你可别笑话朝歌了。无论日后朝歌身处何处,心里都有着姐姐和玉珠妹妹的。” 眼中认真,让白琴心中不免一动。 难怪南湘王会喜爱沈朝歌了,这样一个不骄纵又可人的女子,恐怕手心里宠着还来不及。 白琴抽回手,目光落在楼下,道:“我听闻消息,近日似乎你那长姐要回来?” 她比较关心,十四年不曾谋面的‘嫡姐’回来,沈朝歌会怎么做。 沈朝歌一怔,低下了头,咬着唇,声音轻如细蚊,“那是朝歌的姐姐,父亲和母亲牵挂了十四年,长姐肯回来认祖归宗,我自是高兴的,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沈府大小姐。”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无一不体现着沈朝歌的宽容大度。 方玉珠立马反驳,“怎么可以,朝歌姐姐的母亲现在是沈府主母,那沈朝野只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怎能与朝歌姐姐相提并论!” “不错,嫡女的位置你也坐了十几年,若是那沈朝野有一点自知之明,应不会为难你。若是她敢,那么就别怪我们姐妹对她不客气。” 白琴伸手握住了沈朝歌的手,同样站在沈朝歌的立场,坚定的说道。 “谢谢姐姐和妹妹的厚爱……” “并且若是朝歌姐姐把位子让出去了,置南湘王于何地?南湘王向陛下请旨求娶的可是沈家大小姐啊!” 方玉珠此时希望南湘王赶紧回京,朝歌姐姐都要被欺负了。 “这……” 沈朝歌神情并未有变,只是眼眸闪着幽光,让人探测不到沈朝歌真实的想法。 “咦,那不是楚国的马车吗?”方玉珠大声叫了起来,白琴拉着沈朝歌到扶栏边俯视。 楼下,停着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琉璃珠翠竟当作车帘,而那马车周围是以上乘的锦缎为车壁,若仔细瞧,会发现上面有薄薄一层碎金细,哪怕下着细雨也遮不住它耀眼的光芒。 而后面的几辆马车虽没有最前面的那辆招摇,但也不是普通马车能够相比。 最震撼的是,那马车上有着十分显目的标志——楚氏。 “这是楚国有使者进京了?”有人诧异的问,可近日并没有消息楚国有出使啊。 “这马车我瞅着有点像当年楚国长公主联姻的那辆,说起这楚国长公主,她与慕容宰相的爱情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难道,是楚国长公主来了?” 马车的珠帘被一只手给慢慢掀起,众人屏住呼吸,想当年楚国长公主也是倾国之色的。 一个娇俏的丫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身翠绿色衣裳亮丽清新,头发梳着双垂髻,灵动不失活泼,大大的眼睛眨巴着看着众人,樱桃小嘴微微嘟起。令人着实看了心生欢喜。 “小姐稍等,萝蔓马上来!”软软的声音也听着十分舒耳。 这,这不是楚国长公主! 如果里面坐着的不是楚国长公主,那么极有可能是今日传闻前来认祖归宗的沈家嫡长女了! “听说是沈丞相原配夫人的女儿要回来认祖归宗了,这马车里应该就是那消失了十四年的沈家嫡长女了!” “天哪,自从十四年前那件事后,这慕容氏多久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了。” “慕容府?很了不起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伙子,慕容府可是我们靖国的百年世家,慕容宰相的大儿子曾是我们靖国的战神,驰骋战场,击溃敌军,让边塞小国不敢进犯,是真正的骁勇战将,可是十四年前……唉,也难怪你不晓得了。” 众人的一言一语全被沈朝歌给听了去,尤其是那句沈家嫡长女,听着十分刺耳。 ------题外话------ 碎碎念碎碎念。 小乌龟:每年生日都和我一起过,好不好呀? 小兔子:我可能陪不了你那么久诶,哎呀,你别失望,是我活不了那么长时间啦! 看到这里还是蛮触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缘分,希望大家都珍惜眼前人,就比如我也很珍惜你们每一个支持我的人! 第六章 初次见面 沈朝歌神情不变,涂着粉红蔻丹指甲却紧紧攥住,膛微微起伏,她最忌讳的便是她的身份。 虽说她母亲如今是大夫人,但是说白了只是继室。 沈朝野才是真正的原配嫡出,但此番回来却如此招摇,那以后她的地位岂不是……眼眸微微加深。 萝蔓快步走进天香坊,一会儿,手里拎着几包糕点上了马车。 掀帘之际,忽而瞧见里面人的一片青色的衣角。 马车又开始缓缓驶动。 望着离去的马车,方玉珠轻声道:“看来沈朝野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难对付,连个面都不敢露……” “玉珠!”白琴出声喝住方玉珠接下去要说的话,偷偷瞥了一眼沈朝歌的脸色,见其神色未变,暗自舒了口气。 沈朝歌微微一笑,对白琴两人柔声道:“琴姐姐、玉珠,既然大姐姐回来了,作为妹妹是该去会一会面,恐怕这饭宴得失约了。下次朝歌再另约,专门给你们赔罪。” 说完,作了一个礼,拿起面纱,旁边的侍女扶着她缓缓离去。 “琴姐姐,你说朝歌姐姐她……” “沈朝野此番回来绝不简单,一个从小深居小州的丫头,也罢,相信朝歌有能力处理好。” 小雨依旧淅淅的下着,微冷的气息袭来。 马车在沈府门口缓缓停下。车帘被掀开,相继走出两位女子,五官端正,神情不卑不亢。 身穿绿衣的女子抬手撩起车帘,另一女子将伞撑在上面,一抹青色衣玦若隐若现,窈窕身影走下了马车。 “小姐,” 沈朝野脚步一顿,望着沈府的大门,许久,才道:“礼物送过去了?” “回禀小姐,已经送达。”须要平静回答。 听完,沈朝野才缓缓往前走去。看来她这个遗留在外的嫡小姐还真不怎么被看重,按正常来说,一个不见了十四年的女儿,身为人父理应会激动出来迎接。但是现在的情况,别说沈严铸了,就连沈家的那些下人都不见一个。 可见她这原配嫡女实在悲哀。 沈朝野踏进厅内时,才知原来沈家众人早已在这等候多时。嘴角轻轻一勾,不慌不乱地向众人福了福身。 “朝野见过父亲母亲。” 眼前的女子一身朴素的青衣,腰间白色细带束缚,垂下来一抹流苏穿过圆玉佩两侧,清丽又沉静。一头秀发简单结成发髻,发髻上寥寥珠钗,待她抬起头,那一双幽深如古井般的眸子仿佛一不小心便会坠进去,秀挺的瑶鼻,雪腮微微粉红,浅薄的唇瓣轻弯,气若幽兰。 众人有些惊愣,这便是他们原配嫡出小姐?这模样也太清素了吧。 虽说样貌不能与现在的大小姐沈朝歌相提并论,可那清新脱俗的气质却不弱于任何一个从小在京都长大的小姐。 看来,这慕容府还真是不容小觑。 几道不善的眼神朝沈朝野而去,其中的不屑与蔑视仿佛要将她身体射穿。 空气凝结了许久,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哎呀!这便是嫣姐姐的女儿吧,长得可真水灵,还有几分当年嫣姐姐的风采呢,老爷您瞧瞧。” 一位贵妇站起缓缓朝她走来,面容不显老态,高髻插着些金钗珠翠,身穿牡丹薄水烟逶迤地长裙,微露着如雪如酥的肌肤,同色腰带将腰儿紧束,显得更加纤纤一握,尾部朵朵牡丹绽开,裙摆下的同色绣花鞋若隐若现。 相比她记忆中的慕容嫣,与这贵妇相比,实在显得衰老了许多。 见她凤眼含春,热烈的拉着沈朝野的手臂,嘴角含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仅是皮笑肉不笑。 看来派去的一支杀手都没要了这小丫头的命,也是,慕容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位楚国长公主,她定是考虑到了半路的阻扰,给她准备了充足的侍卫。 无妨,她本来就也没指望能杀了沈朝野。先给她提个醒,也是好的。 这不提当年还好,一提,沈严铸原本舒缓的脸倏尔一沉,冷声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你提她作什么,晦气!” 萝蔓与须要眉头一皱,这沈严铸如此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小姐她…… 沈朝野眸底微微一凛,再看时又归于平静,面上的笑容浅浅,“论风采,定是比不过母亲的,若不是早得知您,还以为面前所站之人是哪家姑娘呢。” 一口一个母亲,不提及死去的娘,一句句奉承话,这倒是满足了许氏极大的虚荣心。 “呵呵,朝野的小嘴可真甜,有这样的可人儿的女儿,老爷可真有福气。可惜……嫣姐姐她……”说着,许氏便拿绣帕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朝野你放心,我定会拿你当亲生女儿般疼爱,绝不容许别人把你欺负了去!” 沈朝野面容一动,眼红红的,好似十分感动的看着许氏。 两个站立在一起的女子皆露出不屑的神情。粉衣女子讥讽道:“也不知道这是发自内心,还是说只是做给旁人看的!” “三姐姐你有所不知,某些人可是一直靠讨好别人才能站住跟脚至今呢。” 言外之意,沈朝野在慕容府的日子,也不过是讨好了慕容府的人,得到了他们的垂怜罢了。 许氏见沈朝野默默听着不语,只是眼中的泪意似乎更重了些。 “朝霞,朝華,不许胡闹!” 许氏轻斥出声,心底很满意沈朝野的表现。看来沈朝野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不好掌控,也是,慕容家如此宠爱那贱人的女儿,自是不会教她多少深宅生存之道。 沈朝霞与沈朝華心中再对沈朝野不满,也不敢违抗许氏,嘴上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而在沈氏姐妹身旁的妇人也顺势拉了拉她们,似乎在提醒她们谨言慎行。 “母亲!”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清越的声音。 一身云霏海棠锦裙的沈朝歌缓缓走了进来,身若扶柳,肤如凝脂。少许黑发挽起,一根金海棠珠花步摇插在其中,其余玉钗珠花装饰。那容颜犹如盛开的牡丹般娇艳美丽,狭长的凤眸含笑含媚,纤长而弯弯的睫毛轻颤,小巧的鼻梁,举手抬足间流露出一番高贵雅丽。红润的樱唇轻勾,不浅不淡的笑容却足以颠倒众生。 韶华夭夭倾,香靥世无双。 众人惊叹,沈府大小姐模样实在出众,难怪天才神将南湘王都为之倾倒,京都还有谁人能与沈朝歌相比。 许氏看着惊才艳艳的女儿,眉间毫不掩饰的骄傲,瞥了一眼光芒略暗的沈朝野,心中不免想起了以前风光的慕容嫣。 真是时过境迁啊,慕容嫣,无论你还是你的女儿,都注定是她们的手下败将。 “朝歌回来啦,快来快来,见过你那未谋面的长姐。”许氏朝沈朝歌招了招手,满眼的慈爱。 ------题外话------ 小剧场: 小棕狮:我真羡慕我自己! 小灰狮:羡慕什么? 小棕狮:羡慕我能被你喜欢啊! 我也羡慕这本书能被你们所喜爱,谢谢!!! 第七章 一举三得 沈朝霞与沈朝華看见缓缓走来的沈朝歌,纷纷一致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紧张,十分恭敬。 而旁边的另外两位妇人也是福了福身,神情同样有些惶恐。 “见过二姐姐。” “见过二小姐。” 沈朝歌点了点头,漫步至沈朝野面前,魅惑的凤眸端详着她。 “朝歌见过大姐姐,大姐姐……与慕容夫人长得不太像呢。”樱唇轻弯,浅浅得笑着。 “朝歌,不可无礼,还不给你大姐姐赔罪!”许氏拉过沈朝歌,话里带着责怪之意。 沈严铸厌烦的目光落在微微低着头的沈朝野身上,“朝歌说错了什么,我看着也不太像,不像她母亲这是一件好事。” 若不是这沈朝野还有用,他才不要见到那贱人之女,省的他心烦。 许氏垂下眼帘,眼底满满的笑意,抬头那瞬眼底的得意消失,嗔了一眼沈严铸,示意别太过分了。 转身伸手状似小心翼翼地拉着沈朝野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白嫩的手背。 “朝野,你可别把你妹妹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她年纪还小,不知轻重的。” 沈朝野快速的看了一眼沈朝歌,立马低下头,轻声道:“没、没事。我头次见朝歌妹妹,原来二妹妹竟像天上的仙子般儿好看。” 许氏听闻此言,嘴角的笑又深了几分。 沈朝歌眼眸微闪,红唇浅浅弧度,摇着许氏的手臂撒娇,道:“母亲,朝歌只是高兴糊涂了,您看,我知道大姐姐要回来,特意去天香楼买了桃花酥给大姐姐尝尝呢。” 身后的丫鬟连忙将手中的桃花酥呈上。 众人也是一番称赞,沈朝野虽是回来认亲,可却不带任何东西回来孝敬父母,这一相比较下,倒显得大小姐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姐姐,特意亲自去买桃花酥给姐姐品尝,还是大小姐更有教养一些。 只是可惜,他们的大小姐要变成二小姐了。 沈严铸见沈朝歌如此宽容大度,心中对这个女儿的喜爱更甚,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还是朝歌懂事。朝野,这桃花酥可是你二妹妹的一番心意,你得好生心怀感恩,以后别欺负妹妹知道么?” “是。”沈朝野眸暗了暗,淡淡应下,身后的萝蔓会意上前将桃花酥收下。 微微侧头看着沈朝歌,“二妹妹有心了。” 萝蔓拿着糕点,撇了撇嘴角,小姐疼她,让她买了几盒给自己吃呢,不过就一糕点,瞧把她们得意的。 “母亲,父亲。大姐姐刚来沈府,想必还不熟悉这里,不如让三妹妹和四妹妹作为大姐姐的向导,领大姐姐参观一下沈府,如何?” 沈氏姐妹顿时感觉浑身冰冷,她们已经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不料还是被沈朝歌给盯上了。 她们祈求的目光望向沈严铸,希望她们的父亲能为她们说几句话。 “父亲,我们……” “两位妹妹是还不能接受大姐姐吗,虽说大姐姐从小并不是在沈府长大,但好歹也是与我们血脉相连的亲姊妹,若是让旁人看到我们苛待大姐姐,可会让人说父亲闲话的。” 沈朝歌打断了她们的话,神情状似惊讶,眼神却似漫不经心得看向沈严铸,最后一句话一针见血,两人瞬间脸色煞白。 人人都知沈严铸将他的官途看的有多重要,更何况最近沈严铸对丞相之位虎视眈眈,他是绝对不允许这期间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免得被人把柄威胁到他的前途。 许氏静静的看着这幕,眼底尽是漠视,她并没有像为沈朝野那样替沈氏姐妹说好话,因为沈朝野还有一个原配嫡女的身份有点价值,而沈氏姐妹不过是庶出,她们能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低。 果不其然,沈严铸一听这话,脸上风云万变,转头沉声道:“你们两个真的如朝歌所言要陷父亲于不义?” “父亲,不是的,我们……” 沈朝霞与沈朝華此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明明知道沈朝歌招惹不得,还非得去跟她斗,父亲的怒火哪是她们能承受的,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老爷可别误会了四小姐,四小姐只是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大小姐,这样可得不偿失啊!” 站在沈朝霞身边的妇人上前几步,跪倒在沈严铸脚边,边哀泣边用绢布擦拭那不存在的眼泪。 而沈朝華见此,心底一阵嫉恨,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猛地扭了一把身旁的妇人,妇人吃痛重重跪地。 “是……是啊,还请老爷明察!”妇人头冒冷汗,小声的附和。 沈严铸脸色好看许多,但却未开口说些什么。 正在她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一道淡淡的嗓音缓缓传来。 “父亲,三妹妹和四妹妹并非不是不愿招待朝野,毕竟妹妹们只是庶出,庶出招待原配嫡出,的确不合情理。传了出去,恐怕旁人会指沈府毫无尊卑的闲话。” 许久未吭声的沈朝野却在这时插了一句,在原配嫡出四字微微咬重字音。 她原配嫡女的身份虽现在看来并无威慑力,但她赌的是人心,她知道对于她们的父亲沈严铸来说,他最看重的是他的前途,所以她的身份就是最好的筹码。 沈朝霞与沈朝華面露不干,但却只能忍着,前脚刚被沈朝歌给耍了一头,没想到后脚沈朝野这贱人居然瞧不起她们庶出……虽然,这些是为了帮她们才这般说。 可她们与她毫无交集,为何她会突发善心? 沈朝華身边跪倒在地的妇人朝沈朝野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许氏脸色一变,双眼微眯的盯着沈朝野,她倒是小瞧这丫头了,没想到论辩起来倒是巧舌如簧。 可她为什么要帮那两姐妹说话,难道要与那俩小蹄子一起对付自己么。 “那你想怎么样?”沈严铸沉吟一会儿说道,话里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大姐姐有何要求?”沈朝歌柳眉微皱,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一丝不安。 沈朝野淡淡一笑,不卑不亢,轻声道:“朝野惶恐。府中除了朝野是嫡出之外,还有二妹妹尊贵的身份摆在那儿,若是二妹妹热情招待我,既能增进我们姐妹之间感情,又能让二妹妹美名远播。最重要的还是成全了父亲的仕途,一举三得……”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去。 一言一语,看似平淡的话,却已经有些动摇了沈严铸的心。 许氏一听到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降低身份去招待沈朝野,一下子火冒三丈。 “朝野这提议是不是太牵强了些,若是你还因你母亲的事记恨妾身,你只管冲妾身来就是了,何必如此欺压朝歌!” ------题外话------ 记得加收藏咩 小剧场: 小青蛙:来我家玩吗? 小狗:那你要把门开大一点哦! 第八章 不足为惧 她沈朝野是个什么东西,竟然需要她女儿来屈膝降贵的来招待你,也不怕福薄没命承受这份福气! 众人刚才还为沈朝野的乖巧安分而称赞,如今一听许氏的话,突然醒悟,原来这沈朝野只不过是在向许氏母女报复,这女人也太狠毒了吧。 许氏低声啜泣起来,道:“妾身原本以为朝野能够不计前嫌的接纳自己,没想到,她还是纠结嫣姐姐的死而怪罪妾身,老爷……妾身还是下堂吧!” 许氏楚楚之姿,三言两语将沈朝野贬回了恶人的位置。 沈严铸负手而立,斜视沈朝野,眼中充满了冷漠与不屑,“原来你存了这心思,你在慕容家十二年,好的不学,倒是把你母亲的坏心思学了个透!” 沈朝野敛起眼角,唰地跪在了地上,身旁的萝蔓和须要跟紧随跪下。 “父亲母亲,你们误会朝野了,朝野绝对没有记恨您和二妹妹。外祖母经常教导朝野,姊妹之间要亲切顺和,方才见三妹妹与四妹妹对我还是很陌生,朝野也不想勉强,这才希望二妹妹能带我熟悉下家中,大概,大概是朝野不知道二妹妹如此繁忙,是朝野唐突了。” “还请父亲母亲、二妹妹原谅朝野的无心之失。”跪在地上的沈朝野的柔弱身子颤了颤,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低头后,沈朝野唇边微微上扬的弧度。 沈严铸身体一震,皱紧眉头的看着沈朝野,眼中晦暗不明。 沈朝野的外祖母慕容老夫人,是楚国长公主,虽说楚国先帝已薨,但是如今的楚帝在慕容老夫人面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唤声皇姑姑,而且楚帝与长公主关系十分要好,这也是当初皇帝未灭慕容九族的原因之一。 若是让他们得知沈朝野回沈府的第一天被他们苛待,定要寻理由闹上门来,这慕容老夫人可不是一个好唬弄的主啊。 “父亲,大姐姐第一次回家,理应朝歌这个做妹妹的来招待,方才是朝歌失礼了。” 就在沈严铸犹豫不决时,沈朝歌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沈严铸宽慰得看了一眼沈朝歌,心中对沈朝歌的喜爱更多了一分,不愧是他的女儿,她最懂她父亲的心思。 “果然还是朝歌最得我心。” 沈严铸复杂的看着沈朝野道,“你起来吧。” 沈朝野昂起头,轻松了一口气,莞尔道:“那恭请二妹妹领路。” 沈朝歌为了做好表面功夫,果真领着她在沈府一一熟悉,途中似有意无意的打听沈朝野小时候的事情,都被沈朝野轻描淡写的带过。 最后沈朝歌将她领到了给她准备的院子倚竹轩。 在打开门的那瞬间,漫天灰尘扑面而来,沈朝野知趣的站在后边。 沈朝歌秀眉蹙了蹙,身旁的丫鬟上前挥着帕子将灰尘甩开,但明显这院子荒废了许久,还是有些灰尘沾在沈朝歌裙摆上。 沈朝歌绣帕微掩口,略带冷意的眼神扫了下丫鬟舒兰,舒兰身躯一哆嗦,那畏惧的模样,显然是私下被沈朝歌教训的不少。 “大姐姐,这里便是你日后要居住的房间。这里是以前慕容夫人所居住的倚竹轩,父亲知晓大姐姐牵挂慕容夫人?,所以将你安排在这,想必大姐姐会十分赞同父亲的安排吧。” 沈朝歌并未踏进去院子,举止十分优雅地掩红唇,淡淡得对沈朝野说道。 只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并没有逃过沈朝野的眼睛。 “二妹妹替我谢过父亲母亲的好意,我很喜欢。” 沈朝野低眉顺眼的模样,让沈朝歌想起了方才在厅内步步紧逼的沈朝野。 “大姐姐。” 沈朝歌走到沈朝野身边,挨在她耳旁,神情嘲讽:“她们看不出来,妹妹我看的清楚。大姐姐的一招以退为进用得绝妙。” 沈朝野啊沈朝野,你真把我当作一无是处的千金小姐了。 不等沈朝野说话,沈朝歌挥了挥绣帕,换上明媚的笑容,“今日大姐姐归来,父亲特意设了晚宴,大姐姐可别迟到了。”说完,便袅娜娉婷地走了。 沈朝歌走后,萝蔓一下子炸毛了,“小姐,她摆明了就是欺负你,这屋子虽然是夫人待过,但是这么脏,怎么住啊!” 相比萝蔓的不满,须要显得冷静,低声训斥,“如今这里是沈府,到处是别人的耳目,日后谈吐定要注意,勿让人抓住小辫子而害了小姐。” 在还没有能力扳倒许氏和沈朝歌之前,小姐必须得小心谨慎。 萝蔓收敛了些,悻悻道:“萝蔓明白了。” “对了,二小姐送来的糕点你吃了吧,记住找个隐蔽的地儿。” “好嘞。”萝蔓开心的应下,不吃白不吃。 沈朝歌一回到揽月轩,就见自家母亲坐在屋中等待着她,见其面露愤怒,眼含凛冽的寒意,便知方才大厅中的事儿是惹的。 沈朝歌摆摆手,屋内的侍女默默的退下。莲步轻移,体态优雅地坐在许氏身旁。 “母亲,这是谁惹你不快了?”声音娇媚,眼神似一泓秋水。 许氏原本心中怒火正盛,一见到自家女儿,气消了一半,拉起沈朝歌的玉手,叹了一口气。 “朝歌,今日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那贱人的女儿骑到我们母女头上!” “母亲。” 沈朝歌轻轻挣脱开,兀自倒着茶水,递一杯到许氏的面前。 “女儿觉得沈朝野不足为惧,她让我们知道她并非池中之物,总比我们蒙在鼓里要好。毕竟,往往最致命一击的都是你想不到的人物。” 虽然此刻沈朝歌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水,神态悠闲,可眼里的冷意却足以让人打个寒颤。 许氏突然顿悟,看着沈朝歌的眼神中有些宽慰,不愧是她许芙教出来的女儿,做事向来深谋远虑,这样她也算放心了。 “你能想到如此,母亲也安心。不提那小贱蹄子了,听说南湘王最近也要班师回朝了,你们可还有联系?” 许氏看着她一提起南湘王,美玉莹光的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粉云,眼神都柔和了起来,心中微喜,看来两人感情还算稳定。 毕竟南湘王的才能在京都众多男子中脱颖而出,又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最有可能是下任储君人选,这样的女婿,她怎能不喜? 沈朝歌眼波流转,垂眼羞然一笑,“南湘王有传书信于女儿,大约三日后抵达京都。” “三日后抵达京都……三日后刚好有游湖节,他可有所表示?”许氏赶紧问道。 说起这湖可就稀奇了,此湖因长年湖水冰冷,却每逢这个时候湖中央会长出一朵莲花而被人所知,民间传说此湖天当自然,泽为恩惠,那朵珍稀莲花便是仙人恩赐给他们的宝物,所以赐名为仙泽湖,也从去年开始,才有了一年一度的游湖,都是比试文采为主,最后胜利的人可以获得稀莲。 前年南湘王便是在仙泽湖遇到了柳絮才高的沈朝歌,一见倾心,为博得美人一笑,赢了比试,亲自前往湖中央采摘了稀莲,赠予沈朝歌。 不知今年的游湖节,南湘王可还会再去。 沈朝歌两颊的羞云更深了些,低头声如细蚊得说:“他……约了女儿三日后游湖节相见。” 许氏愉悦得眯起了双眼,南湘王如此看重朝歌是件好事,朝歌还有两年及笄,这婚事倒也越发近了。 只是朝歌的身份……毕竟南湘王当初求娶时说的明明白白,要的是沈家大小姐。 沈朝野,你可真会挑时间回来。 不过不要紧,两年的时间,谁又说的准最后沈家大小姐,是何人呢? ------题外话------ 小剧场: 小猫咪对一只趴在地上的树懒说: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树懒:我……尽……力 第九章 下马威 倚竹轩。 萝蔓从管事那边领了几个丫鬟回倚竹轩,虽然从慕容府有带来一些粗使丫鬟,但是身为嫡出,这派头可不能少,免得让旁人笑话了去。但又担心许氏在里面安插了眼线,以防万一,还是让小姐亲自挑选为好。 “参见大小姐!” 沈朝野坐在椅子上,恩了一声便不再开口,漫不经心得掠过眼前五个侍女,气氛渐渐凝重。众人都站的有些疲累,心中更是又恼又怒,这大小姐莫非在厅里受了气,现在拿她们开涮? 须臾,才指了指几人。 “你,还有你留下,其余人可以走了。”沈朝野淡淡说道。 被点名的两名较为内敛的女子有些惊讶,其中第二个容貌上等的红衣女子当下便皱起了眉了。 “不知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未能得到大小姐的青睐,请大小姐直言,不然奴婢不甘心!” “放肆!小姐难道还非得选你了不成!”萝蔓一看这女子装扮的如此妖媚,将来必定是祸害,这样危险的人怎能放在小姐身边。 沈朝野手扬了扬,萝蔓立马退在一旁不再言语,唇勾了勾,神情有些慵懒与漠然。 “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心中一喜,看来并非全无挽回的余地,欢喜道:“回大小姐,奴婢若言。” 沈朝野眼微微一暗,手指轻叩把手,思忖许久,才缓缓道:“就允你留在倚竹轩了。”说完,便起身走了。 须要留在原地对那三人吩咐着些琐事,分派人手整顿院子。 萝蔓看着神态自若的沈朝野,心中对方才小姐的行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想问却问不出口的模样惹得沈朝野哭笑不得。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奴婢瞧那若言心怀不轨,极有可能是大夫人身边派来监视小姐的,小姐留下她,岂不是等于在身边安插了个定时炸弹吗?”萝蔓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朝野慢悠悠道:“她,就是许氏派来的眼线。” 直言果断,当下便揭穿了若言的身份。 “小姐怎么知道,那为何还……”萝蔓这下更搞不懂了。 “刚才我故意不选她,她却求我硬要留下,以她出色的外表,这么巴结我这个刚来沈府毫无权势的大小姐而不选择二小姐?其中的意味不明而然。萝蔓,在这深宅之中,没有一个人身边都是十分安全的。这次我能推了若言,却推不掉后面许氏为我安排的人。依我看来,这个若言若是为己所用,说不定还能为我们带来益处。” 萝蔓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也有羞愧之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小姐真聪慧伶俐,是奴婢太过愚钝。” 沈朝野淡笑沐风,不语。 经历了一下午整理,倚竹轩已经改头换面,屋子也被打扫的干净。她还专门设了个小房间安放祖母为她准备的东西。这些东西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带进府,是她知道沈严铸不敢向她讨取这些东西。 祖母很聪明,给她的东西,皆是曾经她在楚国所带来的,这乃是皇族公主陪嫁之物,沈严铸怎会有那个胆子? 院内只有两个丫鬟在打扫,而方才硬要留下的若言在此时却不见她的身影,沈朝野明了,大概是去给许氏报喜讯去了吧。 “你们两个,随我进屋。”沈朝野对那两个丫鬟说道。 “是,大小姐。” 须要会意,将房门紧闭,面无表情的守在外边。 沈朝野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抬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两个丫鬟见此准备上前替沈朝野梳妆。 沈朝野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年纪大概在十一二岁,容貌尚未长开,模样很是谨慎。 从刚才挑选的表现来看,这两人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相比样貌妖娆的若言,她们更懂得如何自敛。 “你们叫什么。” “奴婢景儿。” “奴婢茯苓。” 沈朝野点点头却不言语,强大的压迫感直直压向两人,空气中谧静又紧张,两人连忙跪在地上,她们突然有些搞不懂这个大小姐,四人之中,只有若言和锦秋还有丝雨有些头面,可谁知道,大小姐会选了她们。 现在还把她们单独叫进房中,究竟所为何事。 “我虽然不是在沈府长大,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跟你们挑明,我眼里容不下沙子,心存其他心思或者背叛我的人,我绝对不会轻饶,至于后果你们日后自会清楚。但若是你们安安分分,到了谈婚论嫁年纪,我也会找个好人家把你们嫁出去。” 说到最后,沈朝野微微放松了些,笑眼弯弯,但是空气中肃穆的气氛并没有缓解。 两人面面相觑,当下便跪在地上说道:“小姐放心,奴婢只会效忠您!” 沈朝野这话只不过是在打点她们,是在给她们一番选择,至于她们话中的诚意谁又能保证呢? 毕竟兔死狗亨,人都是往高处走的,让她们忠诚的前提是这大小姐得活着。 长时间的等待,两人后背的薄汗都将衣衫打湿了。一会儿,那紧张的气氛渐渐消失了,一双纤纤玉手托起了她们的手臂,抬起头,入眼的是沈朝野明媚又深邃的五官。 可她们却怎么也看不透这平静之下的东西。 方才听说认祖归宗的大小姐性子唯唯诺诺,甚是好拿捏,可现在她们觉得不尽然,她们只看到了沉稳睿智的沈家大小姐。 就在这时。 “须要,你在这里干什么,大小姐呢,是否在里面?”外面响起了若言略高扬的话。 “小姐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须要冷冷地瞥了若言一眼。 “你……”就当若言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内响起了一道声音。 “须要,让若言进来。”须要听言垂眸,让开空隙站在了一旁。 话音落下,门就被打开,脸色有些苍白的景儿和茯苓走了出来,额头竟然还有些薄汗。若言皱眉,这大小姐究竟说了什么,竟让她们吓成这个样子。 罢了,她俩干她何事,她只需做好大夫人交代她的事情便可。 踏进屋内,便看见沈朝野坐在梳妆镜前,一头秀发柔顺地披在身后,那侧脸清瘦不已。 “还不过来?”沈朝野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笑意。 ------题外话------ 小剧场: 虎崽:咦?大猫猫? 大虎子:脑斧! 虎崽红了眼眶:你就是大猫猫! 大虎子:喵! 第十章 你的十指,就收下了 若言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恭敬的问道:“小姐,有什么要吩咐若言的吗?”心里想着刚才景儿和茯苓走出去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 沈朝野手指轻挑一缕发丝至面前,铜镜中她能清楚的看见若言的神情,眼底闪过暗芒,但随即逝去。 “那俩丫头毛手毛脚的,盘的发髻也不精美,须要从小舞刀弄枪的,不懂这事。”转头笑晏晏道:“你会吗?” 若言一听,欣喜极了,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这可是一个接近大小姐的好机会,若是能让大小姐满意,说不定能将她收在身边,既不用干活,又能更加容易的完成大夫人交代的事。 “回大小姐,奴婢愿一试!”说完,就走到沈朝野身后,手指把弄起了她的头发。 沈朝野依旧笑眯眯的,语气轻柔,“盘好了,升你做本小姐的二等丫鬟。” 若言心中更喜,这简直是天助她也。二等丫鬟,虽然不是一等,但是也总比干粗活的要好。 可下一秒。 “若盘的不得我心,你的十指本小姐就都要收下了。”柔柔的如羽毛般的声音在若言的耳里此时是魔音。 十、十指。 若言拿着梳子的手一抖,她此刻有些看不清面前之人的神情,也摸不透刚刚那番话是真的还是沈朝野的玩笑话。 不过她不敢再吊儿郎当,十分认真的给沈朝野盘起了头发,房间内安静的很,只有沈朝野浅浅的呼吸声。 若言偶尔偷看铜镜里的沈朝野,不料每次都与沈朝野的视线对上,她只好快速低眼避过。 若言盘发的技术很娴熟,灵活的十指在她发间转动,看着铜镜中秀丽娴美的女子,插入最后一支发簪后,谨慎的问:“大小姐可满意奴婢的手艺?” 沈朝野玉指抚过发髻,满意的笑弯了眼睛,“的确不错。”之后又好似无意间说了一句,“若言,你之前是伺候哪位夫人小姐的?” 若言笑容一僵,难道大小姐发现了什么。 她连忙跪在地上急声道:“奴婢不敢对大小姐有所隐瞒,奴婢曾经是四姨娘身边的,只不过还没好好伺候四姨娘,四姨娘就得了失心疯,无人敢靠近。不过,还好老天眷顾,让奴婢遇上大小姐这样的好主子,奴婢对大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鉴,绝不敢有二心哪!” 说完,若言嘴唇都还在颤抖。 “本小姐只不过问问,瞧把你急得,快起来。”清丽的嗓音从若言上边传来。 若言舒了口气,勉强的笑了笑,“大小姐别再打趣奴婢了……” 她突然明白,方才景儿和茯苓脸色会如此苍白了,这大小姐喜怒无常,估计没那么容易能摸清她的性子。 当若言走出房间,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时,看了看手心的湿润,才一惊她竟被大小姐吓出了汗。 这大小姐果然不能小瞧,看来日后她得更加小心谨慎些了。 “须要,你去管家那里一趟,说本小姐要立若言为二等丫鬟。”若言刚迈开第一步,就听见屋内传来沈朝野的声音。 “是。”须要看了又惊又喜的若言一眼,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安排好一切后,天色渐渐垂暮,晚霞卷着火云耀了大半天,沈府有了些热闹气氛,看来已经准备好晚宴了。 沈朝野站在窗前,入耳的是树叶沙沙声,乌黑深沉的眼眸望着天空,凝神思索着些事。 秋夜的风已沾了些寒意,拂过之际,已将那冷意沁入肌肤。 看来,最寒冷的冬天要来了。 “叩叩——”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沈朝野站着未动,眼底平淡无波,“何事。” “大小姐,该去赴晚宴了。” “知道了。”沈朝野敛了敛神色,转身打开房门,见若言和萝蔓站在门口,若言一脸倨傲,而萝蔓则拉着脸很是不爽。 这若言自从升了二等丫鬟后,虽然不敢对她怎样,须要那边更加不敢放肆,倒是苦了景儿和茯苓,这两个丫头性子很是安静,平常也没多少话,若言就是看准了软柿子捏,总爱使唤景儿和茯苓做这做那,简直可恶。 “走吧。” 沈府大厅。 “许久未见老身那孙女,这心里啊怪牵挂的。张妈妈你去瞧瞧,朝野何时才到啊?”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望着门口,眼底是满满的期盼。虽然她不喜欢慕容嫣的任性,但是她在沈府时,也算是对她这个婆婆尽心尽力,而这个未见十四年的孙女,终究是铸儿的骨肉,她还是抱有期待的。 “是,老夫人。”身边站着的张妈妈应声往门口走去。 这时,旁边响起了一道绵言细语的声音。 “祖母,您可不能见大姐姐回来了,只宠着大姐姐,不搭理我们呢。”老夫人身边的沈朝歌娇嗔道。 众人循声望去,此刻的沈朝歌身着云霏妆花缎织的锦裙,裙裾上绣着玫色海棠花,用一条烟霞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一头如墨般的发丝挽起几缕,其余披在身后,发间仅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淡扫蛾眉,美眸流转,朱唇微勾,举手抬足间雍容又婉约。 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果然不虚,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我怎么会舍得不理我们朝歌呢,你啊……” “还是祖母最疼朝歌了。” 沈朝野临近就已听到那燕语莺声,刚踏入,看着大厅中争奇斗艳的人群,沈朝野挑了挑眉,貌似这次的人比刚才的人要多了许多。 几位穿着艳丽衣裳的妇人围着一位老夫人谈话娇笑,还有沈朝歌三个姊妹,却不见沈严铸与许氏。 也是,朝歌受了气,许氏肯定可怜巴巴得向沈严铸讨安慰去了。 有人眼尖的一下子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朝野。 “哟,这不是我们大小姐吗?”这尖锐声音中有藏不住的阴阳怪气。 静了一两秒,大厅比刚才更要吵闹几分。 沈朝野换下之前素净的青色衣裙,一袭暗花细丝褶缎裙,领口的淡淡竹叶花纹映衬着那洁白的脖颈,衣摆处金银丝线相缠而勾勒幽幽绽放的朵朵芍药。发间少许珠花钗作装饰,清秀又深邃的面容,眉眼间淡淡的一股沉稳,微微抿起的唇瓣。 她站在门口,身影绰约多姿,周边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若说沈朝歌是一朵娇艳明媚的海棠花,那么沈朝野则是清贵沉静的青竹。 ------题外话------ 我的碎碎念依旧是你的魔音~ 小兔:妈妈我又问题要问。 大兔:别人叫我小兔崽子我要不要生气? 第十一章 厌恶到成禁忌 “朝野来了?快快,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说着,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双眼竟有了湿意。 “是,祖母。” 沈朝野颔首,步伐不紧不慢,当她站在老夫人面前时,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握住沈朝野的双手。 “好好好……”直说了三个好,带着哽咽。 “老夫人,大小姐已经回来了,您若这样,大小姐可是会心疼的。”默默走到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温言相劝。 话音刚落,身边就此起彼伏的响起一致的声音。 “是啊是啊,老夫人,您可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就是大小姐啊,长的可真水灵!” “想当年……唉……” 方才围着老夫人的那些妇人都随声附和道,还有几个提起往事还拿帕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祖母,父亲和母亲快来了,您这副模样,可会让人误会朝野的。”清丽的嗓音却在这声声聒噪中脱出,珠圆玉润,好似清流。 “是啊,祖母不该这么感伤,你回来了就好。”老夫人心中对这亏欠了十四年的孙女更加疼爱。 “嘁,手段可真高明,就知道利用祖母对她的疼爱讨宠。” “可不是,听月楼的戏子功夫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沈朝霞与沈朝華小声嘀咕,眼中充满了冰冷不屑,尽管她们压低了声音,但是这些话还是一字不漏的被众人听了去。 这下老夫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同时也有两个妇人的脸色突然一变。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她们沈家有多么不待见原配的女儿,连庶女都可以对嫡女出言讽刺。 沈朝歌微垂眼帘,掩盖住了眼底那一丝轻嘲之意。原来沈朝華她们还有这等用处。 也好,有人愿意当出头之鸟,何乐而不为呢? 老夫人阴沉着脸,正欲发作。 “母亲这么早便到了,倒是儿子来晚了。” 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只见沈严铸与许氏慢慢向她们走来,许氏依旧是一副温柔慈母的模样,眉眼满是风情,看来沈严铸已经安抚好了许氏。 “奴婢恭迎老爷!” “女儿拜见父亲!” “媳妇向母亲问安。”许氏笑吟吟的福身问候,仪态万千,端庄又贵气。 老夫人硬生生压下心中的怒气,话语却有些阴阳怪气,“你来的是挺晚的,若是再早一些,你便可听到某些人精彩的话了!” 沈严铸与许氏互看一眼,诧异问道:“是谁惹恼您了?儿子替您教训!” 说完,凛冽的眼神还扫了众人一眼,众人心惊胆颤。 这沈严铸除了关心朝政的事,对他这个老母亲也是极其敬重的。 在沈严铸还是孩童时,老夫人在沈家不过是个有名无实权的主母,老夫人性子爱静,并不爱争那些,可是为了沈严铸,最终不得不走上了心计这条路,历经艰辛才保住了才有今日的一切,所以沈严铸对这老母亲十分敬爱。 老夫人听沈严铸的话脸色才舒缓了些,语气依旧不饶人,“除了你的女儿还能有谁。” 沈严铸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沈朝歌,还有尽显无辜的两姊妹,突然看到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沈朝野,浓黑的大眉紧皱,沉声道:“朝野,是你冲撞了老夫人?你刚来沈府才一天,怎么到处惹祸,你能不能像朝歌一样让为父省省心!” 沈朝野挑挑秀眉,这又干她何事了,她还真想摸摸自己的脸,难道她长得很像坏人?但是既然沈严铸如此说了,也是肯定了自己的罪名,也罢,她也懒得解释。 “父亲教训的是,朝野知错。”很认真的认错配上懒洋洋的话调,让沈严铸瞬间吃瘪,想发怒又挑不出任何的错。 沈朝霞与沈朝華同时松了一口气,得意得朝沈朝野笑了笑,仿佛在说,看看,你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低的可怜。 可她们忽略了沈朝野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老夫人横眉怒瞪沈严铸,大声道:“你干什么你,我何时说过是朝野惹我生气了,原来你们就是背着我这样对待朝野的,嫣儿好歹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孩子的?我,我可怜的朝野啊,怎么会有你这个狠心的爹的……”说着,眼又红了起来。 沈严铸眼神一冷,若是在平时,他肯定会跟母亲道歉,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提起慕容嫣!为何他一辈子都要觉得亏欠慕容嫣!他走到今日并不是全部是慕容嫣的功劳,他靠的是自己的能力! 为何,为何所有人看到他都要提起那个贱人,早知当初,他定不会娶那贱人为妻,如今却成了他一生的耻辱! “母亲,今日这个晚宴是为朝野所设,儿子希望您能吃好喝好,然后回到清风苑好生休息!”随后,也不顾老夫人吵闹,转身就坐在了凳子上,背对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的倔脾气,她也知趣的不再谈论刚才的话题,拉着沈朝野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大家纷纷落座,都将方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热热闹闹的吃着饭。 沈朝野一直低眉顺眼,似融非融在这大家伙中。她心里隐隐有些明白,沈严铸对慕容嫣以及慕容家的厌恶,厌恶到了已经成了个禁忌。 吃完饭后,大家开始品茶闲聊。沈严铸倒是周到,让各房都介绍一下自己,以免日后起了冲突。 “大小姐,奴婢是三姨娘夏梦,大小姐日后有需要,大小姐尽管吩咐!”三姨娘娇媚的声音,听者皆心痒痒。 “见过大小姐,奴婢二姨娘徐芸。”相比之下,二姨娘声音更加温柔敦厚些。 虽然二姨娘和三姨娘都为沈严铸生了子嗣,但是她们出身太低贱,享受的待遇也只是比下人好一点。在自己女儿面前,她们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小姐。 同样,在沈家子女里,唯一的母亲只有主母一个。 沈朝霞也漫不经心的说道:“大姐姐,我是四妹妹朝霞。” “三妹妹朝華。敢问大姐姐,大姐姐的名讳里为何会取个不雅的野字?”沈朝華笑唇讥讽道。 ------题外话------ 小剧场: 小兔:爸! 兔爸:啥事啊?我都能搞定! 小兔:我妈呢? 兔爸:…… 第十二章 邀请游湖 一语惊众人,众人面色纷纷不好看起来,这名字的由来她们也是有几分明白的。 当初慕容嫣带着沈朝野一走了之后,襁褓中的孩子还未取名,心中还记着与沈严铸的那点旧情,便求老夫人赐名。 但不曾想当时许氏也有了身孕,也求着老夫人为腹中孩子赐名,并透露给老夫人凤山庙是看命格取名,老夫人怀着好奇之心上山,结果得到了歌与野俩字。 庙里高人推算出其中一人命盘极贵,隐隐有扭转乾坤的趋势。老夫人信奉算命,追问这个命盘极贵的人可已出生,高人只是摇头笑笑不语。 当夜,老夫人将结果告诉了沈严铸,沈严铸十分高兴,高人话里话外都在明示许氏肚子里的孩子贵不可言,再加上慕容一族垮了,沈严铸做主将歌字给了许氏的孩子,而默认慕容嫣的孩子为沈朝野,并便没经慕容嫣的同意一齐入了族谱。 也是经过此事,慕容嫣才开始郁郁寡欢,最后才去世的。 沈朝華这么一提,那几位脸色极差,尤其是沈严铸,不知道为何,此时面对沈朝野时,面子竟然有些挂不住。 “朝野……”老夫人羞愧不已,都怪她当年求名时抽到了野字,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沈朝野眼中并无对老夫人的怨恨和责怪,轻声道:“朝野从未怪过祖母,反而很感激祖母为朝野求的名。” 她不信邪,也不信命,是福是祸皆是自己的选择,这名字只不过称呼罢了。 沈朝歌凤眸微瞥沈朝華,眼底隐过警告,笑嫣道:“这名有何不好?朝野即代表朝堂,父亲希望官运亨通,乃是因为疼爱大姐姐才会赐她这名,朝歌就没有大姐姐好福气了,名字通俗一般。” 虽然理由牵强,但却回应了沈朝華的话,同时又夸奖了沈朝野一番。 “朝野亦是我的亲生女儿,父亲又怎会不疼爱你……”沈严铸轻描淡写的掩盖了过去。 沈朝野听闻,有些动容的望向沈严铸,眼中闪烁着感激又感动的波光。 “倒是朝華误会了,在这里给父亲姐姐赔个罪。”沈朝華嘴上这般说,眼里的轻蔑并未消散。 那犀利的眼神似乎在看待一个多晦气的东西。 “朝野,楚国长公主身体可还好?”老夫人顺势翻过这个话题。 “回祖母,外祖母身体安好,托朝野回来见到您时,替她老人家好好问候您呢。” 萝蔓就这么看着自家小姐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楚老夫人可什么都没说,依着楚老夫人对沈家的不爽,真要问候,也得是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又小聊了一会儿,众人纷纷相继离去。只留下沈朝野与沈朝歌三姊妹。许氏走之前,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若言,而若言随即低下了头。 沈朝歌拂了拂锦袖,美眸水波幽幽转,突然想起什么,浅浅道:“大姐姐,三日后便是游湖节,你久居山上,定是不知这些新鲜玩意儿,不如那时你随朝歌一齐去罢?” 沈朝霞皱眉,往日可是她们三姊妹一起去的,这沈朝野有什么资格跟她们一起去! “二姐姐,大姐姐刚来这里,恐怕还没习惯这里的礼仪,还是在家中多学习礼仪为好,以免到时候……”丢人现眼! “三妹妹,你怎可如此说大姐姐,慕容府乃是百年世家,基本礼仪会没教么,慕容家的教养还轮不到我们操心。” 不容置疑的声音让沈朝霞垂下了眼眸,看来沈朝歌是下定了决心定要沈朝野陪同了。 沈朝歌话锋一转,轻柔问道:“大姐姐,你觉得呢?” 一旁的若言突然插口道:“大小姐,既然二小姐诚心相邀,您就……” “二妹妹既然都邀请了,我自然是要去的。” 沈朝野没等若言说完,抬眼瞥了她一眼,眼底黑如深潭,就好似蜻蜓点水般掠过。 若言却只觉得被人泼了一身三月天池里的水般寒冷,压下心头的惊慌低头不语。 听到满意的答案,沈朝歌眼带笑意,红唇轻勾,缓缓绽开笑容,霎时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在往回倚竹轩的路上,沈朝野主仆三人显得十分安静。 直到到了倚竹轩,屏退若言后,萝蔓开始为沈朝野撤下头上繁重的首饰,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洒落在背后,看着铜镜中的人儿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忍不住开口。 “小姐,你似乎很高兴?” 沈朝野挑了挑眉,微微侧过头打趣道:“我还正愁着今儿个你咋不问我为何不斥责若言,不料开口第一句竟是其他,怎么,智商提升了?” 萝蔓嘴角抽搐,没想到她在小姐心里的地位竟是这样。 “小姐种种举动,表面上是在宠若言,其实是想让若言松懈戒备,好露出破绽,不知奴婢说的可对?” 沈朝野手撑着下巴,慵懒得看着萝蔓,呢喃着:“看来我家萝蔓智商的确提升了。”话落,萝蔓神情又得意又兴奋,定定的看着沈朝野。 昏黄的烛光辉映着沈朝野精瘦的脸颊,眉似远山,明眸善眯,眼底微微洒出来一丝锋芒,唇瓣轻弯。 虽是懒懒散散的倚着,看似柔弱,实则暗含威严,令人望而却步,不敢侵犯。 萝蔓撇嘴,真得叫外边那些瞎子看看她家小姐,知道知道什么才是惊艳四方,若是小姐别藏着掖着,哪儿还有沈朝歌的事! 沈朝野站起身,到圆桌旁坐下,兀自倒了一杯水,“我高兴呢,是因为三日后的游湖。”顿了顿。 “你再猜猜,游湖有什么值得我高兴。” “这个嘛,得让奴婢好好想想。”萝蔓蹙紧了双眉,嘴唇微嘟,来回踱步两下。 游湖节是大靖每年都要举行的节日,当日会有许多儒士、侯门贵族皆会前去热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一拍手。 “奴婢知道了,小姐是想在游湖节找个如意郎君!” “……” 沈朝野刚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喷出,她刚才怎么会认为这小妮子的智商有长进。摸了摸鼻子,她这副模样难道很像怀春少女吗? 眉色不动,隐晦说道:“怎么看也不是本小姐想找,倒是萝蔓长大了需要一个如意郎君了?”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萝蔓瞬间耷拢下了脑袋,她可不要嫁人,她要一生都追随小姐。 “那小姐,你心目中夫君的标准是什么?” 沈朝野淡淡一笑,“天下。”言简意赅。 萝蔓惊愣,天下?这是几个意思,难道小姐是想当王妃皇后? “我有点困乏,你退下吧。”沈朝野起身甩袖,往里屋走去。 萝蔓咂咂嘴走出了房间。 在关门的那一刻,沈朝野的神情肃冷,清洌的嗓音响起,“阁下听够了么。” ------题外话------ 依旧碎碎念 小剧场: 小兔: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兔妈:一会儿你啊,帮忙多吃点。 天下的父母都很爱自己的孩子,父母年纪大了,我们作为子女要多谦让~ 第十三章 杀了 半响,却没有声音接下她的话。 蹙了蹙眉,耐心全无,“有胆子偷听别人讲话,没勇气现身,阁下不嫌丢人么。”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过,屋内的蜡烛全数熄灭,窗户外突然闪过一抹黑影,树叶沙沙落地。 沈朝野明显感觉到屋内多了一个人,这次她并不说话,而是静静等他开口。 “沈家嫡长女,沈朝……野?” 倏尔,一道揶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感到那人在她耳畔轻轻吐气。 沈朝野一惊,这人竟然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边却毫无感知,看来这人的内力很强。她不懂武功,不可硬来。 沈朝野不动声色地后退两三步,借着月光打量着那修长的身影。 今晚的月光微弱,只能看到他的半身,紫色衣摆处绣着的浪花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花纹锦带,上挂一条玲珑剔透白玉玉佩。 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她,许久,双眼微微眯,里面似乎多了一些……调侃? 沈朝野才意识到,她盯着他有点久了,轻吐一口浊气。 “阁下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是冒险一窥姑娘家的闺房,不知好奇心害死猫?” 那人却并没有移动脚步,而是饶有兴致地环抱着,似笑非笑道:“我倒觉得你像一只小野猫,面对一个陌生男子还能这么镇定自若。你难道不怕我是cai花贼,夺了你的清白?” 话音刚落,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脖颈处,他只要一呼吸都能感觉到那刺骨的锋利,瞬间屏住呼吸。 眸一暗,看来这沈家嫡女不简单啊,身边竟会有这么个高手,什么时候靠近他都没警觉。 沈朝野挑起眼角,目光间顾盼流转,温润道:“一看公子便是坦荡荡的君子,怎会干如此卑鄙下流无耻的事情。” 随后对男人身后的须要吩咐,“悠着点,暂且留他一命。” 须要沉默地将手中的剑不露痕迹地移开了一些。 男人眉挑了挑,先说他是坦荡荡的君子,又骂他卑鄙下流无耻,真是一个小野猫。 “刚才听你说到天下,你倒真应了你这名字,野心不小啊居然想当皇后?” 方才他偷听时,这两字着实把他惊讶一番,凭没权没势的沈朝野,何德何能让陛下立她为皇后。 还是说在考虑下一任储君?目前局势来看南湘王是最得圣心,可南湘王倾心于沈朝歌,沈朝歌艳冠京都,家族势力也可掂量,着实与南湘王相配。 难不成沈朝野这是要夺人所好、夺妹之夫? “皇后?大概也就你们稀罕了。送你见阎王前,奉劝你一句,永远不要揣测女人的心思。”沈朝野嗤笑一声,随后瞥了一眼须要。 “杀了。”淡淡的语气仿佛是在说杀鱼一般。 须要的行动就在话音落下,招式狠辣利落,几乎招招都攻击在了男人的各大弱处。好在男人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在这番猛烈攻击下,他还是有些招架吃力。 沈朝野并没有说笑,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这沈朝野在他见过的女人之中算不上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也不懂得讨男人欢心,而且还大言不惭的说不稀罕皇后之位,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 月光缓缓泄入房中,淡淡光辉与她清贵的气息相缠绕,仿佛在她周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白纱。 照映着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庞上,那双眼如同一潭古井般幽冷,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眼底的波澜。 若仔细看,眸底深处那凛冽的寒意下透露着令人畏惧的肃杀…… 杀气?摇了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完全摇出了脑海,一介女子能有什么杀气,是他想多了。 不料就短短的一会儿失神之际,须要的剑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裳。 男人大惊,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快速挥出一掌。 须要闪身躲过,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今日没白来一趟,沈府失而复得的嫡千金,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们还会再见的。” 须要见人从她眼皮子底下跑了,万年冰霜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单膝跪地,懊恼道:“对不起小姐,让他给跑了。” “无碍,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沈朝野褪去外衫,走向榻边。 “是。” 她没打算要他的命,若是硬要分个高下,还会伤了须要,所以只是吓唬他而已。从这人的谈吐举止来看,或许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主。 沈朝野一向睡眠极浅,再加上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慕容府,第二日早早的便醒了。而萝蔓也默契的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仿佛知晓今日沈朝野会很早醒来。 “小姐,奴婢给你熬了一碗清粥,这早饭啊不可以太油腻,先吃这个养养胃,后面奴婢再让景儿去做。” 沈朝野轻应一声,从榻上缓缓起身。 萝蔓帮她穿戴好衣服后,沈朝野喝了几口清粥,用袖帕抹了抹嘴,扔在一旁,“让若言进来。” “是,小姐。”萝蔓收拾残羹出门。 她坐在梳妆镜前,过了好一会儿,若言才走了进来,福了福身,轻灵的嗓音说道:“小姐起的可真早,倒是奴婢贪懒,耽误了小姐的时间,奴婢请小姐恕罪。” “瞧你说的,你可是本小姐身边的心腹丫鬟,本小姐怎么会因这点小事惩罚你呢。”说着,还亲自扶若言起来。 若言顿时脸上笑开了花,语气也不免沾沾自喜,“多谢小姐!” 沈朝野坐在凳子上,闭上双眼养神,若言见此,也不敢再多话,沉默的帮她梳着头。 “小姐,今日你想用哪个发簪?”若言谨慎问道。 沈朝野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指着那支双凤纹鎏金银钗,“就这支吧。” 梳好后,若言继续道:“小姐,您今日是不是要去给大夫人请安呀?” 沈朝野睁开眼,转身突然握住若言的手,“若言你可提醒我了!我以往在外祖父家,他们都不曾让我去请过安,所以我也养成了这习惯。如今在沈府,我定要多分心眼。” 若言看着沈朝野这副无措的模样,心里感叹果然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无脑的,夫人要她盯着沈朝野,可到现在她都觉得是多此一举。 此等女子不出一段时间,定会自我消亡。 “小姐。”萝蔓走了进来。 沈朝野眼眸微微转,正色道:“你去库房拿一对玉如意出来,成色一定要最好的,还有缅南所产的茶叶也一并取出。然后随我去趟绛雪轩。” 若言刚想告退,却被沈朝野一声叫住。 “若言,你也跟我一起去吧。”转头言辞恳切。 “是。”若言有些受宠若惊,虽说沈朝野并无异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会不安。 萝蔓有些惊讶,但不过问,去库房快速取好东西后,便跟在沈朝野身后,前往绛雪轩,许氏所居住的地方。 到了绛雪轩,里面隐隐传来娇笑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但奇怪的是门口并无侍女,看了一眼身边唯唯诺诺的若言,眸底深深沉沉,心里了然。 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母亲,朝野来向您请安了,您……”说着,沈朝野踏进了许氏的屋内。 ------题外话------ 小剧场: 小鸡:如果我们活得够久,会不会成精? 小小鸡:鸡精? 第十四章 早日诞下弟弟 而此时许氏与沈严铸正在打情骂俏,许氏衣衫微微凌luan,那双酥仿佛要跳出来似的,香腮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万般风情。 许氏这般算计,是想让自己明白她与沈严铸感情深厚,好让她安分守己,别出幺蛾子吧。 但不得不说这许氏保养的极好,还真看不出来是一个育有十几岁女儿的女人,这也是许氏能夺得沈严铸宠爱的最主要原因吧。 沈朝野突然的闯入,让许氏和沈严铸两人纷纷惊愣,随即代替的便是尴尬。作为父亲与爱妻你侬我侬时被一个孩子撞见,的确有些令人羞愧。 “朝野,你这么早便过来请安了,快快过来坐下。”许氏收拾好着装,正襟危坐,眼底闪过讥色,对沈朝野和善道。 “参见老爷夫人。”须要与若言毕恭毕敬。 沈朝野倒也识趣,丝毫不提方才之事,“朝野心中记挂着母亲,所以一早就朝母亲这儿来了,没想到一齐碰见了父亲。”声音圆润,让人听了心里舒坦。 “你有心了。”沈严铸终于语气温和了一回。 沈朝野拿过若言手中托盘里的玉瓷茶杯,福了福身,“给母亲请安。给父亲请安。”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许氏接过茶盏,连连称赞。 但许氏的眼睛却在若言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又不留痕迹地移开了。 沈朝野仿佛得到了一颗糖似的笑了起来,接着摆手对萝蔓示意。 “这是朝野献给父亲母亲的礼物,上好的玉如意,正好是一对,祝愿父亲母亲感情和和美美,早日诞下弟弟!” 身后的萝蔓双手捧着一个精致木盒呈上,许氏和沈严铸有些一愣,没想到沈朝野会这么大方,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许氏日盼夜盼,希望再怀上一个孩子,能为沈家生个儿子,这样的话,老爷会更加宠爱她,她的地位才会更稳固。 “你的心意,母亲收下了,多好一个孩子,来人,将本夫人房中的羊脂白玉镯拿来。”许氏拿着玉镯款款走了过去,握住沈朝野的手,将玉镯戴进她的皓腕,尽显亲和。 但是她心底却有疑问,这沈朝野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奉她为母亲,若是做做样子,那她不得不说此人心机太深,若是真心,可昨日她在大厅里那番言辞又不得让人多想。 沈朝野仿佛大喜,感激道:“谢过母亲,母亲能待朝野犹如亲生,朝野甚是感动。” 许氏笑了笑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让沈朝野能威胁到她们母女的。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等会也去向你祖母请安吧。”沈严铸开口道。 提到儿子,沈严铸也是十分欢喜的,他也希望能有个儿子日后继承他的大业,可是他这几房肚子都没个响动,想着自己还并不老,看来,府里是该再添一房了…… 可是许氏并不知道沈严铸的想法,若是知道,恐怕府中又无法安宁了,沈严铸至今都只有四房,都是因为她暗中做了不少的手脚,沈严铸明知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告退。”沈朝野正欲离开。 “等等。”沈严铸突然出声。 “父亲有何吩咐?” “你从老夫人那请安完后,去换身体面的衣裳,随父亲进宫面圣。” “是。”进宫面圣她是早已料到的,并不奇怪。 离开了绛雪轩后,萝蔓问道:“小姐,你是要去向老夫人请安吗?” “恩。” 沈朝野应了声,萝蔓皱眉,“那小姐方才为什么要把玉如意献给夫人,缅南的茶叶可名贵不过那对玉如意啊!” 她也看出来这沈府老夫人对小姐也还算好,所以贵重的东西自然是给老夫人才值得。 沈朝野笑而不语,就是因为玉如意贵重才给许氏,玉如意乃是楚国公主陪嫁之物,相当于御赐之物,御赐之物只能放在府中供着,许氏只能看不能用。缅南的茶叶虽没有玉如意来的贵重,但却可以用来养身,老夫人年纪大了,这种物质东西她也无用,所以她才会将玉如意献给许氏。 若言听完心中有了一番计较,如今府中掌权的是大夫人,她自然是要多巴结大夫人,看来这大小姐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还知道为自己谋划。 可萝蔓哪会知晓这深层的含义,一旁纠结去了。 两人在前往老夫人的院子时,半路遇到了一身华裳的沈朝華,她貌似也看到了沈朝野,身姿妙曼的走了过来打招呼。 “参见大小姐!” “参见三小姐!” “哟,这不是大姐姐么,朝華给大姐姐请安了。”沈朝華随意的福了福身,虽然沈朝野帮过她,但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她,谁料到日后里沈朝野会不会对她不利。 “三妹妹无需多礼,这是要去哪儿?”沈朝野眼波流转,倒显得十分亲切。 沈朝華面容闪过不耐,但还是说着,“要去给母亲请安,大姐姐呢,可有过去给母亲请过安?” “自然是去过了,我正要前去祖母的院子,向她老人家请安。” “那大姐姐还是快去吧,朝華就不打扰了。”说着,就从沈朝野身边擦肩而过。 沈朝野也浅浅笑着,往前走去。才迈出第一步,便听到身后沈朝華的低声讽刺。 “啐,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沈朝野双眼如潭,继续往前走去。走近老夫人的院子时,里面似乎很是热闹,看来今日早的并不是她一个。 也是,许氏霸占沈严铸不放,其他人奈何不了,沈严铸那边没法子,但老夫人这里却可以下功夫,毕竟老夫人是沈严铸的亲娘,若是老夫人能去沈严铸美美言,她们这些人也还是有机会的。 当沈朝野踏进屋内时,众人的视线顿时转到了她的身上,老夫人见着了她,布满皱纹的脸笑了,向她招了招手。 “朝野来了,快快坐到祖母身旁来!” 话音刚落,众人的眼神瞬间盯在了坐在老妇人身边的沈朝歌,眼中略带掩饰的幸灾乐祸,那个位子,一直以来是沈朝歌的专属,她们倒是很好奇,沈朝歌面对这个姐姐,会怎么做…… ------题外话------ 爱你们哟(收藏!!!) 小剧场: 老虎:人家不想学画画了 大象:要坚持哦! 老虎:抽象派诶,你会不会很疼? 第十五章 究根流言 不过却让她们失望的是,沈朝歌面上笑容浅浅,不动声色地站起,寻了不远处的位子曼曼地坐下,葱白的玉指划过华美的衣摆,抚平了褶皱。 微微抬脸,倾国倾城的容颜仅有柔和,分寸把握的极好,端庄不失典雅。 “三姨娘,本小姐脸上有花吗?”沈朝歌淡淡的问道。 见沈朝歌拿夏氏开涮,众人快速敛下眼色,生怕成为下个沈朝歌针对的目标。 夏氏被这句轻飘飘的话吓得不轻,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没、没有。二小姐貌美倾城,奴婢只是看愣了。” 沈朝歌勾起唇畔,笑容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端起茶杯,垂着眼帘啜了几口。 沈朝野看着这场景,心中微微了明,这沈朝歌可真是许氏教出来的好苗子。 “是,祖母。”清丽的嗓音从沈朝野唇间逸出,迈开步伐,沉稳地朝老夫人走去。 老夫人拉着沈朝野的手坐下,捏了捏她的手背,没有一丝肉感,眼中尽是疼惜。 “你瞧瞧你自儿个,怎的瘦成如此,真叫祖母心疼。” 众人心中几分掂量,老夫人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十分喜爱,看来,她们日后可要对沈朝野留点儿心了。 “以前朝野日日夜夜盼着父亲能将女儿接回,好孝敬祖母,那时许是太思念亲人了才会如此消瘦。不过如今已回到这里,朝野必定会安好不让祖母挂心。” 沈朝野轻言轻语,每个人都听得出这话里刻骨的讨好,但却不但没有引起老夫人的反感,反而惹得她更加疼惜。 老夫人摸了摸沈朝野的发鬓,她懂这孩子的心思,十四年流落在外,如今刚刚回到沈府,没有一个人作伴是孤独的,更何况还是在是非之地的深宅之中,更会觉得十分不安,使些小心思她都能体谅。 说到底,这几年,是他们亏欠了她。 “祖母,您可别小瞧了大姐姐。近日京都到处都在传着大姐姐一闺阁小姐与刘贪官周旋的事,人人都夸大姐姐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就连陛下都对大姐姐另眼相待呢,据朝霞看来,大姐姐福泽深厚,好运还在后头呢!” 沈朝霞这句夸奖的话表面看似没有特意针对,但是暗指大户人家的小姐未出嫁前是待字闺中,而沈朝野却不仅抛头露面,还跟一个男人有过纠缠,实在有失体统。 而且女子和男子的力气可不能相比,沈朝野却能制服刘云,其中的意味却不明而喻,这让有心人一传可就成了流言蜚语。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纭,怀疑的眼神朝沈朝野望去。 “朝野,你到底是怎么碰上刘云那贪官的,你可无碍?”老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虽然没有那种怀疑的眼神,但脸色也是不太好看的。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清誉,若是没了清誉,那还活在这个世上干什么。 沈朝歌啜了一口茶水,嘴角自然扬起,眼睑微垂,盖住了眼底的嘲讽和得意。她倒想看看沈朝野怎么解释这件事。 沈朝野浅浅笑着,神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有点坦然,目光轻轻扫过不远处的沈朝歌,见其正在用绣帕擦拭着小嘴。 随后抬头,正巧与她眼神碰撞,沈朝歌微微一笑,笑的倾倒众生。 “大姐姐为何如此看着朝歌,朝歌脸上有脏东西吗?”沈朝歌举手抬足间都拿捏的非常好,无一不突显她的温婉贤淑。 “怎会,二妹妹如此好看,那些脏东西才不会忍心玷污了这份美丽。”沈朝野倒也不尴尬,轻描淡写的拍了沈朝歌一个极大极香的马屁。 移开目光,对眉梢间已有急色的老夫人说道:“祖母您放心,刘云未对孙女做什么。当日朝野只不过是巧遇郑大人追捕刘云,正巧身边带了略懂武功的侍卫,这才拦了刘云的去路。” 见老夫人神情微微放松,沈朝野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沈朝霞。 “四妹妹可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市井流言,毕竟,那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妇人才喜欢做的事情。” “你……”听沈朝野竟将她与市井妇人相提并论,这口气憋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欲发作之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四妹妹,流言三分真七分乌有,都是自家姊妹,我们应该相信大姐姐不会骗我们才是。” 让人震惊的是替沈朝野说话的人竟是沈朝歌,此刻沈朝歌神情微微冷然,娇声呵斥,一双美眸深不见底。 “好了!”老夫人正色打断了这个话题。 接着老夫人抬手理了理朝野微微凌乱的发鬓,看着这张不施粉黛的面庞,心中十分怅然。 “朝野,你此次立了大功,陛下宣你入宫觐见。但陛下谅你头一次进京,遂让你第二日便随你父亲进宫面圣。想必你父亲已在外边备好了马车,你先回去梳理一番,万万不可让陛下久等。” 老夫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皇宫不比家里,须要慎言慎行,万不可得罪了陛下与那些贵人们,有什么难处找你父亲帮忙。” 沈朝野点了点头,敛了敛眼色,站起身,道:“孙女明白。此次匆忙,虽未能陪伴祖母,但朝野带了些缅南的茶叶给祖母尝尝,虽比不上京都的佳品,但也是朝野的一番心意。” 说完,萝蔓将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递了上来,并掀开了木盖。 一股香味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这种味道不腻反而使人闻了十分舒畅。 这莫非是…… 缅南只产一种茶叶,这茶叶的奇妙之处在于外表与其他茶叶一般普通,但一旦用水泡开,茶水呈血红之色,并散发一股奇香,传闻有养颜静心之效。因此取名为‘欢颜’。 ‘欢颜’虽不稀有,却难以从采茶人中取得一些,更别说像沈朝野手中的一盒之量,所以也说得上千金难求。 老夫人瞬间红了眼眶,她见惯了许多的金银珠宝,但她老了,这些已经派不上用场。这孩子倒是懂得她,也算一番孝心。 出了房间后,将若言支回倚竹轩替她准备进宫的东西,还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沈朝歌的声音。 “大姐姐,稍等。” 顿了脚步,回首望着沈朝歌,见她款款朝自己而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腰间佩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至极。 ------题外话------ 小剧场: 小熊:公平一点,划拳!谁输了谁做家务! 小小熊:好棒!你赢了耶! 第十六章 沈严铸的野心 “大姐姐,你久居南州,可别把祖母的话不放在心上。朝歌曾去过宫里几次,陛下虽平易近人,但也是天下之主,君威不可忽视。若到时候你不知说些什么,就让父亲替你,以免你的一言之失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灾。” 沈朝歌握住沈朝野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的,一脸的关切,可这两姐妹心知肚明,沈朝歌真心关心沈朝歌的可能比天上掉馅饼的可能还小。 沈朝野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缩回自己的手,淡淡道:“二妹妹有心了。” 拐着弯的说她粗野山林长大不懂规矩,又希望到时候不让自己说话。这是在担心她万一荣获圣宠,威胁到她? 沈朝歌隐晦的笑了笑,缓缓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大姐姐你这一进宫,会不会就再也回不来了。”吐出的森森冷意绕袭着她的耳朵。 沈朝野顺势抱住了沈朝歌,手轻轻在她的背上轻拍,看似安慰,吐出的话却截然不符,“二妹妹若是不放心,我定求父亲将你也带上,如何?” 这施舍的语气仿佛重重打了沈朝歌一巴掌,你说那么多不还是进不了宫,还是她来求父亲,勉为其强的把你带上吧。 沈朝歌面容微微一变,红唇紧抿着,眼底闪着冷光,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沈朝野怎会如表面看上去如此简单,果不其然。 “谢大姐姐好意,那么就恭送大姐姐了。”沈朝歌神情温婉,轻轻推开沈朝野。 在旁人的眼里,却是这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感情深厚,姐姐进宫前还要特意再嘱咐几句,还相拥给予安慰。 啧,这副画面也太温馨了。 沈朝野回赠一个沐风的笑容,转身拂袖而去。 沈朝歌看着沈朝野的背影,唇边的笑意缓缓凝固,玉手紧攥锦帕一角。 沈朝野,你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想痴心妄想取代我的位置,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在沈朝歌看不到的角度,沈朝野拿过萝蔓的手帕擦拭着手指。 里里外外,仔细的连手指缝里都不放过,这才将手帕丢给了萝蔓。 “小姐你的手挺干净的,为什么还要这么仔细的擦一遍?” “碰了脏东西,你说要不要擦。” “……”罗曼抽搐了一下嘴角,小姐你嘴巴要不要这么毒。 这句话要是被骄傲的沈朝歌听到,恐怕会气得眉眼嘴歪的吧,不对,是一定。 沈朝野回到倚竹轩,便见若言和须要已在院门口等待,见她回来,若言快速上前。 “大小姐,东西已准备妥当,就等您回来挑选了。” 沈朝野点点头,貌似心情极佳。 若言自然地挤开萝蔓,贴身扶着沈朝野进了里屋。萝蔓虽然生气但也很快平静下来,暗骂几声也进了屋。 须要面色不动地守在门外。 须臾。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了院子,看见站在门外的须要,简单的作了个揖。 “老爷已备好马车在外面等候,不知大小姐何时才备妥?” 须要凝眉,正欲开口之际,里面传来了声音。 “你去回禀老爷,大小姐已经拾辍好马上前来,还望老爷稍等片刻。”说着,萝蔓便走了出来。 小厮喏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须要余光一瞥萝蔓,见萝蔓对她使了使眼色,便走了出去。 萝蔓前脚刚走,门就被打开。 只见一身碧色红霞孔雀纹锦裙的沈朝野缓缓走了出来,淡扫蛾眉,两颊轻扑腮红,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朱唇此时娇艳欲滴。 平时随意而挽起的头发此刻也认真的盘着一个端正的发髻,只不过穿戴了许多的簪钗,显得俗气不耐。腰间系着一块绿莹莹的玉佩,随着沈朝野的步伐轻轻晃动,与衣摆上的孔雀相得益彰,十分……花里胡哨。 “小姐,你这是?”饶是须要见了这场面,这长年冰霜的面孔都得裂一裂。 沈朝野不语,抬手捏了捏眉心,别说须要,就连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都要心烦气躁。 “你懂什么?这可是时下京都最为盛行的装扮!别挡道,老爷还等着呢,大小姐我们走吧。” 若言见面容有些扭曲的须要,生怕沈朝野起了反悔之心,立马低声斥责。 若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纱,小心得戴在沈朝野的脸上。 京都大户人家的千金未出阁之前,出门都是以白纱蒙面,这样一来是为了减少流言蜚语和被贼人给惦记,也算是对未来夫家负责。 就当要走之际。 “若言,院中有我外祖母赠与我的玉器金饰,旁人我信不过,毕竟这若是丢失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后果,我思来想去,还是你留下最为妥当,不知你可愿意?” 沈朝野转身直勾勾的看着若言,眼神中带着一丝考量,似乎在告诉若言,把你当自己人,才让你留下看守。 “谢小姐厚爱,若言,自当愿意。”若言心中虽有遗憾不能陪同沈朝野进宫,但为了不破坏大夫人的计划,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沈朝野浅笑一声,拂袖而去。 等沈朝野走到沈府门口,只见两辆马车先后停着。最前面那辆奢华无比的马车是外祖母送她的马车,而此时沈严铸就站在那马车旁,神色十分不悦,眉间有压抑的怒气。 见珊珊来迟的沈朝野,沈严铸这怒火就压不住了。 “还不快点?!” 沈朝野眼神微暗,依旧沉稳地步伐上前,走至沈严铸面前。 “见过父亲。”平淡无波的声音。 “见你来时有带这辆马车,想着既然有便不多此一举。” 说完,身影久久不动,似乎在等待沈朝野说下一句。 若是沈朝野是个机灵的,便知道他为何等在这儿,知道他想要听到她说一句话。 可沈朝野不为所动,沈严铸气的咬牙。 “快上车吧,别让陛下久等!” 沈严铸剜了一眼沈朝野,语气不善,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这耀眼的马车,便甩袖走去了后面那辆马车。 沈朝野面纱下的唇边泛起讥讽,沈严铸,你这贪婪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但楚国长公主的东西并不是你想肖想就能染指的。 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外祖母给她这辆马车的真正用意。 慕容家虽然败落,可只要楚国一日不灭,她这个楚国长公主的身份,就是一个挡箭牌。 无论是沈府,还是嘉靖帝,若要为难沈朝野还是要掂量掂量。 ------题外话------ 小剧场: 经常被自己蠢哭,又不能揍自己。 那就揍你的男朋友吧! 第十七章 皇家丑闻 沈朝野刚坐下没多久,帘子便被拉开,萝蔓弯身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现在就换吗?” 须要眼神中带着不解,换什么东西,只见沈朝野抬手将面纱揭下,露出那张艳俗妆容的脸。 “……”萝蔓脚底打滑,差点没摔在地上。 “还好小姐你有先见之明,不然以这副模样面圣,估计陛下真的要诛九族了。” 萝蔓强忍笑意,难怪刚才小姐叫她出去,原本这身衣裳就已经很显深沉与老气,若言还给小姐化个……一言难尽的妆容,活脱脱一只花孔雀! 沈朝野眸子一暗,手指摩挲一下下巴,连连啧叹:“你别羡慕,回去便让若言给你化个。”语气里充满了威胁。 “别别别,小姐我知道错了!”萝蔓连忙摆手。 “行了,快替我更衣吧。” “是。”好在车夫也是一并从南州带来的,也不怕泄露什么。 轱辘辘的车轮声响起,马车开始缓缓驶动,驶过坚硬的石砖,擦耳而过的街市繁华。 皇宫门口的守门士兵挨着脑袋,窃窃私语着。 “你听说了前几天的事吧?你猜猜这沈家长女长的如何?” “一个小州来的女子,哪能比得上我们京都娇养的小姐!” “京都的小姐都是钻研文雅之物,这沈家长女却与男子相缠,想来定是相貌丑陋,粗鄙不堪!” 其中肥头大耳的士兵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的问他的同伴。 “有句好话说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次刘云事件,这慕容氏养大的沈氏小姐,这功劳该算在谁家的头上?” 被问到的士兵皱紧了眉头,抓耳挠腮,“这事儿咱们又管不着,管他慕容家还是沈家。” 接着顿了顿,神色认真道:“但我若是沈家小姐,我定选择沈家这棵大树。沈家近几年可是风头大盛,听说没准是下一任宰相呢。那慕容家,都已经是过去了。” 做人嘛总是要学聪明点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也是,”胖乎乎的士兵赞同的点点头,话锋一转,“你说,慕容氏会不会卷土重来啊?” “不可能!”这一想法立马被否决。 出了当年那档子事,这慕容氏早已灯枯油尽了。 更何况当年的事若仅仅只是跟帝妃有染也算了,但是这慕容氏可是欠下了整整三万条人命哪! 当初远洲之战,因慕容渊的疏漏,导致三万士兵惨死。现在的远洲都还是尸骨累累,长年阴寒,据说那是三万冤魂的怒气和怨恨啊! 胖士兵神色有些黯然,目光有些飘忽,当年他是见证慕容氏的辉煌的,可惜同样也目睹了慕容没落的结果。 “站好、站好!有人来了!”旁边的人推了胖士兵一把。 远处两辆马车缓缓靠近,隔着少许距离,都见识到了前面那辆马车的华丽。 等走近了,一瞧才知车帘竟是琉璃珠翠,车壁上的碎金细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炫目。从马车上面走下来两个少女,一个英姿飒爽一个娇俏可人。 见其中一人拨开层层珠帘,朝里面的人儿伸出手,只见一道曼曼人影踏着细碎阳光而出。 一袭绯红烟笼百褶罗裙,衬得她窈窕的身姿更加曼妙,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裙摆处是金丝勾勒的火云,随风而起显得大气磅礴。发髻上斜插着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典雅又华贵。再想一探究竟时,却遗憾面容被一层薄纱给遮掩,只露出被青黛轻扫的峨眉,一双黝黑的双眸淡淡的望着,浮起一片朦胧的水雾,平添一分庄严之气。 这难道便是慕容氏一手养大的沈家嫡女?!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眼中满满的惊愣。前面他们还在讨论这沈朝野相貌粗鄙,结果一见却要惊了下巴。 眼前的女子分明端庄自若,威严浑然,压根就不像是小州出来的乡野女子! 未等沈朝野说话,后面的沈严铸疾步上前,挡住了几人的打量之色。 “见过沈大人、沈小姐!陛下有令,若是沈大人前来,便请速速进殿。”守卫连忙行礼。 “知道了。”沈严铸大袖一甩,瞥了一眼身后的沈朝野,冷哼一声,迈开步子便往宫里走去。 沈朝野对身旁的须要低声道:“宫内不许身携兵器的侍女进入,萝蔓随我进去便可。你在门口等候,我自会注意自身安全。” “是。”须要应下。 皇宫,尚议殿内。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沈严铸父女跪在墨石板上,规规矩矩的行礼。 想到即将面圣,自然是不能戴面纱了,快到尚议殿时,就将面纱摘下了。 沈朝野眼帘低垂,此刻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膝盖处传来的坚硬冰凉,而让她感觉更冰冷的是坐在上面的男人,那是一国之君,大靖的皇帝。 这个嘉靖帝她有几分了解,当初先帝寄予厚望的太子人选是大皇子窦宇。窦宇性情善良温和、文武双全,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有较好口碑,就当人人都认为大皇子将是太子的不二之选。 可谁知,民间突然流传起一则流言,堂堂大皇子居然与自己的亲妹储秀公主苟同,先帝听闻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事情查半,储秀公主轻生的消息传来,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大皇子才向先帝道出了原委,他的确因醉酒的缘故碰了储秀公主。 这丑闻一揭天下,百姓的指责与谩骂三天三夜不消,先帝迫于压力只好将窦宇发配边疆,不得召不得回京。 先帝膝下共有五名皇子一名公主,除了窦宇已无希望登上皇位,二皇子窦风华无心朝政,三皇子窦濯略显平庸,五皇子窦余庆与六皇子窦蒲奎胆小如鼠、毫无担当。 先帝无奈只好将窦濯立为太子,好在窦濯之后渐渐显露出天子之风来,让先帝还算满意。之后窦濯治理政治深得民心,倒也让人渐渐忘了当年的丑闻。 待先帝薨后,窦濯自称嘉靖帝,大肆改革,朝中前太子的党羽皆被除尽,其余三个皇子都在京都当着虚名王爷,手中并无实权。 有一些人仿佛天生‘好运’,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包括别人的生死,恰恰窦濯便是这种人。 ------题外话------ 小剧场: 你怎么总玩手机啊? 我搜一下遇到心仪的对象了怎么搭讪。 第十八章 承宴翁主 “平身吧。”过了许久,压抑的气氛中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 沈朝野起身拂了拂裙摆,身板挺直站立,双眼依旧微垂,这让嘉靖帝有些不满。 “你就是沈朝野?为何一直低着头,你很怕朕?” “第一次面对天子威严,臣女甚是惶恐。”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有惶恐之味。 “那就是怕朕。把头抬起来。” 沈朝野轻抬双眼望去,身坐龙椅的嘉靖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宝石玉锦带环在腰身,手指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情微冷,眉宇间的透着一股威严,狭眸里毫不掩饰的阴鸷和锋利,仿佛要将你的伪装刺破,那是一种极其恐怖的窥探。 沈朝野心底划过一丝小波澜,抿唇沉默。 她终于明白没有永远得意的臣子,或许前一刻还在朝堂上神采飞扬,唾沫飞星,但谁知下一刻会不会身首异处。 “这就是沈家失散十几年的女儿沈朝野啊,瞧这气派可不输京都的女子啊!” “看来她擒住刘云并非夸大其词了。” “也不看看谁养大的,谁家能养出这么个女儿来。” …… 嘉靖帝眼眸深深盯着沈朝野的脸,他见惯了其他人见着他后惊慌失措的模样,可此女不一样,虽话语跟旁人一样,可她的神情泰然,极浅的深邃藏在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底,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只出现在过一人身上,那就是慕容策寒。 果然慕容策寒教出来的孩子,举手抬足间都有些他的影子。 “你此次抓获刘云有功,无论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满足你。”嘉靖帝说话时,眼睛不离沈朝野。慢慢的,看着沈朝野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恍惚。 似乎在透过她在看着谁。 她的眼睛像极了他初见时的慕容嫣,明亮又神秘,只不过慕容嫣的双眼总是清澈,而她的双眼里却多了一分深沉。 慕容嫣,慕容嫣。 沈严铸眸光微沉,不过一个小小的功劳,嘉靖帝竟然许了沈朝野这么重的承诺,话中隐隐还有其他的意思,难道…… 沈朝野却无动于衷,缓缓道来:“刘云是大靖之祸害,臣女也是偶然有幸为国出力,不求私自盈利,只求大靖能够永远国泰民安。” 她要的东西自然有,就怕嘉靖帝给不给的起。 下一秒。 “如果做朕的妃子呢?” 此言一出,犹如惊天霹雳。朝中的大臣纷纷下跪,口若悬河。 “陛下!万万不可……” “还请陛下三思,此事还待商议!” …… 沈朝野挑了挑眉,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内,但是她毫无激动,因为她知道嘉靖帝是不可能会让与慕容府有关的人入宫的。 沈严铸皱紧了眉头,眼下,沈朝野并不那么好控制,更何况她从小在慕容府长大,若是为帝王妃,只会对她有利,对慕容府的复兴有利,对他们沈家毫无利益之处。 而且她若是耿怀于她母亲的死,那么她就更加不会为沈家着想了! “陛下,小女年纪尚幼,不懂规矩,若为帝妃恐怕不能好生侍候陛下……” 沈严铸心想,如果嘉靖帝看重沈朝野,那么给他一些时间,他相信沈朝野会成为一枚好的棋子,但绝不是现在。 而嘉靖帝却打断了沈严铸的话,语气不缓不慢。 “沈爱卿,朕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奖励沈小姐,才与你们说笑,可不要当真了。” 说完,殿内的那些大人们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仍有一些后怕。 气氛诡谲的大殿内,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父皇,既然沈小姐不愿赏赐,那么便授与封号足矣。”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也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沈朝野余光瞥去,见到那人,眼底似有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 这个男子的眼睛倒是有几分熟悉,可是她的的确确不曾见过他,而且非亲非故他却有帮她之意? “微臣附议五皇子,沈家长女年纪尚小,却有不输虎将之范。当时若非此女相助,刘云未必能抓住,所以恳请陛下给她册封一个名头,让京都的名媛淑女都能向之学习。” 说话的是刘明义,神情凛然,说话头头是道。他率先站出来向嘉靖帝附议。 沈朝野看着刘明义,不禁想起了几天前的事。她是将一切都算无遗策,刘明义曾经是外祖父的手下的人,此人明辨是非,一身浩然正气,深得嘉靖帝的重用,现在已居礼部尚书之位。 有他当自己的第二张嘴,自己也好方便些,所以故意出现在刘明义面前,拦截住了刘云,让刘明义记住了她。 嘉靖帝看着台下落落大方站立的沈朝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沉稳睿智。 哪怕有不相识的人为她说话,她也不曾撼动,仿佛除了她自己,所有事都与她无关。 “传朕口谕,沈府嫡长女沈朝野品貌端庄、蕙质兰心,协朝廷抓获奸贼刘云有功,特赐封号承宴翁主,另赐黄金百两,锦缎千匹。”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下一刻尚议殿内风云涌起。 虽说沈朝野此次的确帮了朝廷大忙,可翁主的封号历来可是赐封王爷的子女的,再劳苦功高也不可越矩啊,这承宴翁主的封号,沈朝野怎受得起? 而且沈朝野虽说姓沈,可那另一半血脉可是慕容氏的,自小也是在慕容家长大。当初慕容氏可是被贬谪的,不说慕容的罪名,光凭慕容氏欠下的三万人命,又如何能让这女人当翁主! 可不等他们拾辍言辞来劝他们的陛下收回圣旨,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 “谢主隆恩。”沈朝野缓缓跪下,神情肃穆又庄重,字字清脆又铿锵。 对于这个结果她十分乐意,不管其中的含义如何,承宴翁主的身份能给她带来许多的益处。而这个封号仅仅是开端,接下来,当初慕容家丢失的,她都会一一夺回。 “陛下!……”一个大臣站了出来。 未等他说完,嘉靖帝鹰眸一扫,生生地止住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许爱卿,你可是要朕做言而无信之人?”嘉靖帝带着苛责的口吻,双眼虽布满沧桑,但锐利不减半分。 沈朝野注目而去,说话的是刑部尚书许祥侯,沈严铸的现任岳丈,许芙是他的小女,他定是不能容许沈朝野成为她女儿的威胁的。 可反对又有何用? 有了许祥侯一个前车杵在那,后面的那些大臣面面相觑,哪怕心里也不认同,但也没有那个胆子再敢上前。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喜欢的加收藏加收藏~ 小剧场: 我是可爱的女孩子。 这么巧?我是可爱! 第十九章 崔家的心思 许祥侯诚惶诚恐,那伸在半空中的手甚是尴尬,嘉靖帝说出的话已成板上钉钉,怕是无人能改了。 “微臣,不敢!”许祥侯闭上了眼。 当初慕容权倾朝野,因慕容策寒与贵妃有染而被遣至南州青山,慕容渊又令三万士兵惨死远洲,从此这犹如神话般的庞大家族就此落难。可陛下明知沈朝野自小是被慕容养大,其心未可知,怎可轻易授予重任。 沈朝野不曾有妄念还好说,一介女子也翻不了什么天地。 若是沈朝野是携着慕容恩怨而来,那么承宴翁主这封号定会是星星之火的源头! 可如今嘉靖帝有心袒护,他们作为臣子的又能如何呢。 “朝野,楚国长公主身体可还好?”嘉靖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问。 “回陛下,外祖母精神矍铄、身体健朗。”沈朝野平淡回答。 这一问却包含了许多深意了,殿中大臣们似乎明白嘉靖帝为何这样做了。 当年楚国为缔结两国之义,将楚裴长公主送来和亲,先帝宅心仁厚,并未强求姻缘,只是将楚裴长公主安置在皇宫,自行挑选夫婿。可谁也没想到楚裴长公主并选中皇子,而是选了手握重权的宰相——慕容策寒。 那一时间,慕容氏风头大盛,风靡了整个大靖。 虽然最终慕容败落,但楚国长公主的身份却并未有所影响。更何况现在楚国的皇帝,是楚裴长公主的亲侄儿,姑侄俩的关系十分融洽。 昨日沈朝野进京所乘坐的马车就是…… 嘉靖帝手指摩擦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拂袖站起身,那双深邃犀利的眼神在沈朝野身上逗留了几秒,便转身离去。 “退朝!”属于太监的那种尖细的嗓音紧接着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一离开,大臣们也纷纷离去。 沈严铸看着身旁跪在挺直的沈朝野,心中的天枰开始慢慢倾斜。 虽说嘉靖帝直言说并无纳朝野为帝妃的心思,但是从刚才的种种行迹来看,嘉靖帝对朝野甚是重视,现在无此心思,但日后,谁又能保证呢? 沈朝野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缓缓站起身,敛起的眼角微抬,一双黝黑的眸子此刻熠熠生辉。 “朝野,走吧。” 沈严铸宛若一个慈父,抬手想要挽住沈朝野的肩膀。 沈朝野颔首,仿佛不经意间便躲开了沈严铸,朝前伸手,示意先行。 沈严铸略有尴尬的收回了手,只好顺着沈朝野给的台阶下,迈开了步子。 五皇子窦元嘉看着沈朝野的背影,剑眉微拧,一双凤眸浮现少许疑惑。昨晚她的野心昭然若揭,而且今日明明是可以一步登天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可她却心甘接受一个承宴翁主的称号。 他竟有一瞬间摸不透这女子的心思。 沈朝野,你究竟在想什么。 沈氏父女走在御道上,身旁经过的文武百官都纷纷瞩目,压低声音讨论着这个突然变成承宴翁主的沈家千金。 有个按捺不住的,走了过来。 “沈大人,请留步!” 沈严铸回头一看,竟是刑部侍郎崔楼,拱手道:“原来是崔大人,幸会幸会。” 老夫人曾是崔家嫡女,这崔楼是崔家旁支所生,与老夫人有一些渊源,老夫人又是个念旧之人,曾嘱咐他多提携崔楼,所以沈严铸与崔楼也有些来往。 崔楼客套的笑了笑,目光却越过沈严铸,锁定在了沈朝野的身上。 “这是令媛吧,方才在殿中远远一望,就觉得绝代风华啊!” 刚才匆匆一瞥,并未仔细看沈朝野的样貌,如今也不知道何时带上了面纱,心中一阵惋惜。 “崔大人缪赞了。”沈严铸很享受这些马屁的,对身旁的沈朝野低声道,“这是刑部侍郎崔楼崔大人。” 沈朝野微微颔首,不骄不躁道:“见过崔大人。” 以承宴翁主的品阶,的确不用向朝廷命官行礼。 虽然封号只是皇帝口谕,但这身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中间只不过是差了一道圣旨,让众所皆知而已。 原先打听到回京认祖归宗的沈朝野,从小在山野间长大,不谙世事。 若不是好运气遇到刘云,立下大功,沈朝野这号人物都不会被京都的人知晓。而且如今陛下对沈朝野甚是青睐,若是能嫁到崔家,他之后可谓是踏步青云啊! 沈严铸发现这崔楼一直盯着沈朝野看,心中不爽,莫不是有他提携还不够,还想打沈家的主意,这样想着声音便冷然了。 “崔大人,你若无事的话,我们便先告辞了。” 这崔楼看似温良,但这司马昭之心,可不比他差。 “好好,沈大人与承宴翁主慢走。改日定亲自上门拜访!”远远都还能听到崔楼的呼喊。 待走远了些,沈严铸撇了几眼沈朝野,心中虽有不满,但此刻沈朝野是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他这一肚子的窝火只能自己消化。 “为父记得你刚出来的衣裳并非这一件,怎么突然换衣服了?” 刚才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沈朝野的装扮与刚出来时完全不同,不过现在的模样比之前是要好看许多。 沈朝野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说起,“萝蔓手笨,不小心沾上了些茶水,所以换了备用的。” 沈严铸冷冷得看了一眼萝蔓,阴沉沉的开口。他心中本就有怒,这下有发泄的口了。 “这么笨的丫鬟就别留着了,回去叫人牙子打发了吧。” “老爷息怒。” 萝蔓低头,嘴角抽搐,暗地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 小姐,做人可要厚道啊,她可是一直尽心尽力,差点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黑锅背下也就算了,可都要卖她了总要表个态吧! 微风吹开面纱的一角,只见沈朝野唇边溢开一抹笑,婉约中带着难得的俏皮。 “父亲言之有理,但萝蔓是外祖母赐给女儿的丫鬟,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次就饶了她,”顿了顿,接着说:“更何况她自己提议要走回沈府赎罪,我允了她,也算是惩罚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有这么‘栽赃’自家年幼可爱无辜的丫头的吗? 萝蔓心中郁闷,但又无奈的叹了叹,现在她家小姐说谎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她只能认栽! 听沈朝野提到是楚国长公主的人,沈严铸哑口无言。这地位一块上,慕容的人真的是将他压的死死的。 “也罢!你自己能处理就处理了。”沈严铸怪声怪气道。 “是。” 沈朝野无视身旁萝蔓带着委屈的眼神,眼底却满满是笑意,心情甚好。 待走到宫门口时,上了马车,萝蔓心存侥幸想上去时,沈朝野却掀开帘子,一双笑意涟涟的眸子望着萝蔓。 “接下来可是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你小姐我可是施予重任与你,你可要好好演。” 看着萝蔓黯然的神色,接着悠悠说道:“我见你挺喜欢天香楼的桃花酥,许你买盒解馋,就当是你这次背黑锅的补偿。” 一提到天香楼的桃花酥,萝蔓都差点流口水了,哪还觉得自己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嘿嘿。” ------题外话------ 收藏不行,评论可不可以呀~ 小剧场: 我重要吗? 再重都要! 第二十章 救了陌生男子 马车里,沈朝野见须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须要并未推辞,拾起茶杯轻饮一口,茶香溢满唇齿间。放下茶杯,看着沈朝野。 “小姐,若你但心若言对你不利,须要杀了便是,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沈朝野淡淡一笑,眼底黑如深潭,“就这么杀了,对于许氏母女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她们自尝恶果呢?” 饶是须要这种直心眼的人都明白了沈朝野的话中之意,别人有借花献佛,她却要借刀杀人,那把刀,还是对方最得意的刀。 须要看着眼前人淡如菊的女子,一举一动都那么沉稳大方,又有过人的深谋远虑。 “小姐若为男儿身,定是名动天下。” 须要垂下了眼帘,她是长公主一手训练出来的暗卫,虽是女子却丝毫不比暗卫营里的男子差。当初长公主把她交给了沈朝野时,说实话她是看不起这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的。 但跟着她久了,了解了她的为人处世、行事风格。她才明白她不同那些京都小姐一般矫揉造作,她值得她须要一生去追随。 沈朝野浅笑而不语,人性本纯良,但周围人心险恶,她只能淌这场恶流。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 好在须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沈朝野,待稳定心神后,须要偏头对外面冷声道。 “怎么如此笨手笨脚,惊吓到小姐唯你是问!” “不,不是啊姑娘,刚才突然冲出一个人,我们马车撞了人家。”小厮吓得一激灵,连忙道。 须要眯眼,半掀开帘子,果真见到一个身着华衣却十分脏乱的人躺在地上。 “你下去瞧瞧。”沈朝野吩咐道。 “是。”须要跳下了车。 她看见那人穿着并非普通老百姓,这个时候冒着被马蹄踩踏的风险冲出来,怕是有些隐情。 须要走近,在他身旁蹲下,仔细看了一遍。 此人虽脸上有斑驳血迹,但遮不住那上好的容貌,只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一道缝,气若游丝。 “救救我……” 须要皱眉,长得如此美,居然是个男人。这可不能管,若是被别人知晓,可有损小姐清誉。 “前面的小娘子可不要乱碰此人,他得罪了我们安庆侯,我们老爷命我们务必把他抓回去问罪。” 迎面洋洋洒洒走来一群侍从打扮的人,各个尖嘴猴腮、凶相毕露,似乎在警告她们别多管闲事。 “你们老爷是谁我不管,但你们狗仗人势得拦在面前,可知马车里坐的是谁?” 须要双手环抱,眼中多了一丝轻蔑之色,狗仗人势四字微微咬重。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被这句话逗笑,对那些人指指点点,看来甚是厌恶。 “你!哼,里面的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还装腔作势,若不想与伯爵公府为敌,便滚的远些!” 如此招摇的马车,还有马车上楚国的标志,他们不用猜测就知晓里面坐的是谁。 那几个侍从掏出刀剑并亮了亮,他们料定一介女子没有多大能耐,虽然身佩长剑,但花拳绣腿多了去了,他们不信一群人还奈何不了她一个人。 见面前的女子似乎被震慑住不言语,便上前欲抓地上的人。 “须要,这人我要了。”马车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须要眼一眯,旋身抬腿踢飞了最前面的人,剩余几个呆愣的侍从皆免不了一顿拳脚,待众人反应过来,女子还站在原处。 若不是那尘土飞扬,还以为是一场梦呢。 “伯爵府不会放过你们的!”几个侍从却不敢上前了,只能动动嘴皮子。 马车里徐徐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语气肃穆又威严。 “回去告诉你们安庆侯,今日之事还望他自行珍重。至于这人横竖都冲撞了贵人,那么便劳烦我替他处理了,不必言谢。” “须要,带走。” 须要拎起地上的人,就上了马车。放帘子时还对车夫使了个眼色。 车夫心神领会,皮绳一挥,马儿吃痛嘶吼,马车开始驶离。 马车里,须要看着奄奄一息的男子,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虽然伯爵府的人说话狂妄,但也不至于救下他吧?若是被人知晓小姐与男子有接触,怕是会乱传流言的。” 沈朝野余光一扫,沉静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与那些人置气才救下他?” “那是?” 沈朝野眉似远山,吐了一口浊气,“祖父与我讲起当年慕容一事仅仅是片面,我暗地问过元叔,元叔告知祖父戎马一生,当初与贵妃有染之事疑点重重,可祖父却任由他人诬陷不做辩解,他瞒着祖父有过调查,原来当初还有别的事令祖父不得不妥协,而这件事安庆侯郝绥可能有所参与。” “若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安庆侯能给我们做引路人。” 沈朝野将茶水倒在桌上的绣帕上,沾湿后拾起给那人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其实这人长的很美,属于女子的阴柔美。 “那小姐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不料那人昏迷中抓住了绣帕一角,宛若一个脆弱的孩童。沈朝野眼一暗,松开了绣帕。 “他对我们还有用,你找个地儿将他好生安置。切记不可让安庆侯发现。” “是,小姐。” 须要对车夫密语了几句,马车便拐进了一条小巷,须要将人拖出了马车,丢给了长公主准备的暗卫。 一会儿后,须要上了马车,沈朝野闭眼,马车又按原路线行驶。 等沈朝野他们回到沈府时,已是临近晌午,秋日的阳光已经不再热烈,照在人身上只有一股温煦之感。 沈朝野踏进沈府,经过后院时,见沈家三姊妹都在湖边的亭子里坐着,石桌上摆着新鲜的果子与糕点,一声声的娇笑传入她的耳里。 沈朝野并不打算理会,正欲迈开步子。 “咦,这不是进宫领赏的大姐姐么,怎么回来看到我们都不支个声儿?” 眼尖的沈朝華看到了那一抹红影,特意喊住了沈朝野,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 若是宫中风光得意,沈朝野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她们面前炫耀一番?看她行色匆匆,想必定是马失前蹄,惹的陛下恼怒,没给沈朝野好脸色看吧。 ------题外话------ 小剧场: 今晚的梦十二分甜,像吃了糖果,我给自己两分甜,你十分甜! 第二十一章 但愿你能承受的起我这一跪 沈朝歌原本神情慵慵,听到沈朝野的名字,眉眼微动,眼神偏侧望去。 一袭绯红衣裙翩翩而立,衬出女子美玉莹光的肌肤。裙摆处的金丝火云仿佛要灼烧一切般张扬。清风拂过,扬起几缕凌乱的发丝,那双如幽谭般深沉的眸子正与她对视,眼里风谲云诡,令人莫测。 沈朝歌美眸轻眯,身子倚在栏杆上,都有一股娴雅的味道。见那红影愈来愈近,曲眉丰颊才终于有点笑容。 “大姐姐坐。”沈朝歌坐直身子,将桌上的糕点往沈朝野那儿挪了挪。 “午膳还要一会儿时间,大姐姐若是饿,先将就垫垫肚子。”沈朝歌面容耀如春华,话语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谢二妹妹。” “大姐姐客气了。”沈朝歌兀自倒了一杯茶水,浅浅的品了一口,眼角微扬。 沈朝霞自然是接到了沈朝歌的眼色,转了转眼珠子,好似不经意的模样。 “大姐姐,你进了一趟宫,陛下可有问你什么,或者,可有嘉奖你什么?” 沈朝華轻哼一声,但也不遮掩,心里打定沈朝野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三妹妹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朝野并没回答沈朝霞,而是饶有兴致的问沈朝華。 “若要我说,大姐姐定是被陛下揭穿了吧?” 沈朝華眉一扬,大刺刺的说出自己心中所希望的。 沈朝歌秀眉一蹙,打量着沈朝野的神色,心中隐隐不安,给了沈朝華一个眼神,示意她闭嘴。 可惜沈朝華到底愚不可及,并未接受到沈朝歌的暗示。 连沈朝霞都拦不住得意至极的沈朝華。 “说得难听些,大姐姐一介乡野小州长大的女子,不知羞耻跟外男接触还能勉强理解。但大言不惭说自己为朝廷立功,大姐姐,这可是欺君之罪,陛下没赐死你,赐死我们沈家,已是仁慈!” “听妹妹一句话,静待闺中、安守本分才是你的职责。别再给我们沈家千金抹黑了!” 沈朝華一字一句间表面好像是淳淳告诫,但谁都听得出来浓浓的咄咄bi人。 沈朝野唇畔微勾,目光灼灼,眼中似乎在藴染着什么。 “三妹妹说的是,那依三妹妹所见,我该如何赔罪才好呢?” 沈朝華听言竟轻笑起来,果然如她所想,神情倨傲,眼眸里却充满了认真无邪。 “那你跪下认个错就行儿。” 须要满目冰霜,她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从小到大,她从未听到过如此恶毒的话过。最让她不可置信的是,这些话,是从小姐的亲妹妹口中说出。 尽管她有天大的怒火,没有小姐的命令,她又不能动手宰了沈朝華。 沈朝歌微微吐了一口气,眼中都带了少许寒冰,沈朝華这个蠢东西果然是来坏事的! 但她作为家中第二大的,若是不拦着点,父亲若知晓定会怪罪她的。 “大姐姐,朝華跟你闹着玩呢,你可别……” 却不料下一秒沈朝野淡淡吐出两个字。 “好啊。” 沈朝歌眼里有愕然,沈朝野居然答应了? 沈朝野玩味的看着沈朝華,双眼如潭,周围散发着威严又肃然的气息。 “三妹妹,但愿你能承受的起我这一跪……” 言落,沈朝野慢吞吞站起,纤纤素手撩起绯红裙摆,眼角微微敛起,令人捉摸不透她此时的喜怒,微微屈膝…… “放肆!” 一声怒喝后,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了即将要跪地的沈朝野。 待沈氏三姊妹看清来人是沈严铸之后,神情都微微一变,尤其是刚刚得意洋洋的沈朝華此刻的表情甚是精彩。 “见过父亲。”只有沈朝歌冷静出声。 只不过这一次沈严铸没有第一眼看沈朝歌,而是充满关切的看着身旁的沈朝野。 “你可有事?” 话落,沈氏三姐妹的眼中都闪过惊愕,让她们惊愕的并不是沈严铸会有慈父的一面,而是沈严铸的这份关怀有一天竟会向着沈朝野。 沈朝野轻轻摇头,虽未说话,但是长长的眼睫毛垂着,遮住了眼里的情绪,粉嫩的唇瓣被贝齿紧咬,一副隐忍的模样。 确认沈朝野无事后,沈严铸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这三个姐妹身上,目似剑光。看的三姐妹一阵头皮发麻。 “刚才谁说要朝野跪下认错的?”缓慢又冰冷的语调,这明显是动怒了前兆! 沈朝霞小心地瞟了几眼沈朝華,见其嘴唇哆嗦,又看了看沈严铸冷峻的神情,不禁打了个寒颤。 连她看着父亲都觉得可怕,更何况怕受责的沈朝華呢。 “父亲,三妹妹与我开玩笑罢了,您别怪她。” 沈朝野却在这时,拉住了沈严铸的袖子,轻言轻语,更显得她隐忍宽容。 沈朝華被这句话差点气吐血,双眼微猩红,明明自己答应要跪,现今又要充当好人! 沈朝歌眸子微眯,抿朱唇,沈朝野果真不容小觑,余光瞥了一眼微微颤抖的沈朝華。 内心鄙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今还要连累她,真是晦气。 “父亲,都怪朝歌没有及时劝住三妹妹,父亲若是心中若是有气便发泄在朝歌身上,别怪三妹妹!” 沈朝歌抬头看向沈严铸,一双美眸里盛满了泪花,这张脸原本就生的仙姿佚貌,此刻更加梨花带雨。 她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沉默绝不是最理智的选择。父亲向来疼爱她多些,不管怎样,都不会真的惩罚她的。 沈严铸眼神一凝,朝歌性情纯良,若是不提点提点她,恐是日后得遭人迫害。 “我原以为你是个稳重的,真叫为父失望!”语气微微加重。 沈朝歌面上明显有些惊愣,她没想到父亲真的会责怪她。这是十几年来,她听到的唯一一句重话。 而且,是为了那个野种沈朝野! 只见,沈严铸身后的沈朝野面色恭敬,眉眼处尽是沉稳。难怪,难怪她方才这么轻易答应。 原来是给她们下了套! “父、父亲……” 而被点到名的沈朝華面露惊慌,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沈严铸在往她这边走过来。 “叭!”一记响亮而清脆的巴掌重重落在了沈朝華的脸上。 沈朝華半边脸顿时印上五指印,并红肿的老高,两行泪珠夺眶而出,呜咽起来,仿佛受了极大委屈。 “你还有脸哭!朝野是你的嫡亲长姐,她得陛下眷顾乃是我们沈家的光荣,你倒好,吃饱了撑着在这里品头评足,还妄论陛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沈严铸峰眉紧皱,怒喝出声,亏还是他沈严铸的女儿,竟如此愚蠢。 “女儿以、以为大姐姐闯了、闯了祸,不知……” 沈朝華被骂的缩在了沈朝霞身后,而沈朝霞又是个胆小的主,不敢躲开,又生怕沈严铸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心中却十分愤怒,该死的沈朝野,今日这一巴掌我定会归还于你! 只有沈朝歌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眼中闪过一抹冷冽,原来沈朝野故意瞒着她们得了赏赐,让她们难堪! 就当沈严铸还想继续数落时,一个小厮跑过廊道至众人面前,弯腰毕恭毕敬。 “老爷,宫里的公公来了。” 沈严铸对其摆手,小厮连忙退下。 “你不是好奇你大姐姐得了什么赏赐么,随我来!”沈严铸冷哼道,甩袖离去。 此事一出,饶是再好奇沈朝野在宫中如何,现在也不关心了。但沈严铸都这般说了,沈氏姐妹也只能跟着去前厅。 ------题外话------ 小剧场:一想到要和你共度余生,我就对余生充满期待。 ——以上章节里的小剧场出自吴轻慈所绘著的《每天都要喜欢我》 分享就到这里啦~这些是我觉得很有爱的几段分享给你们看,如果喜欢,大家可以去购买来看看喔~ 另外……求收藏嘿嘿 第二十二章 陛下的心思 在厅中,一位灰白宫服的老人坐在木椅上,手执玉瓷茶盏,随身的拂尘安静地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而厅中还摆放着两个红木箱子。 “失敬失敬,让李公公久等了!” 沈严铸一脸笑容,大步迎了上去。 朝廷中人都知这李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自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跟在身边,陛下器重他,他们做臣子的,自然也要给几分薄面。若是关系打好了,在皇帝耳边美言几句也是有的。 “沈大人日理万机,老奴心里明白。”李公公起身,双手托起圣旨,“这不,沈大人的好事来了?”声音尖细。 话落,从门外走进来了四个仪态不凡的女子。 李公公笑了笑,兰花指指道,“这是令媛们吧,长的个个水灵,沈大人好福气啊!” 他自是看到了其中一人脸上的红印,可谁家没有点家事呢,糊涂一点就是了。 “见过李公公。”沈氏姐妹这时倒是默契了,齐声道。 “李公公谬赞了,小女们年纪尚幼,还需管教。” 沈严铸顿了顿,朝沈朝野招了招手。 “朝野,过来。” 见沈朝野莲步依依,身形风姿绰约,顾盼流转之间尽显沉稳之气,清雅之中不失华贵。 “朝野见过李公公。”微微颔首,嗓音清丽。 李公公十分满意的看着沈朝野,这女子也不算辱没了翁主之名。 “承宴翁主安好,老奴这趟可是来颁陛下旨意的。” 众人齐齐跪在地,李公公打开手中的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府嫡长女沈朝野品貌端庄、蕙质兰心,协朝廷抓获奸贼刘云有功,特赐封号承宴翁主,另赐黄金百两,锦缎千匹。” 话音刚落,万籁俱寂,沈氏三姊妹皆是震惊神色。 于沈朝野而言,只不过再听一遍朝上的话罢了。 沈朝歌目光微垂,眼底幽暗深不见底,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 大经自建国以来便没有外姓皇胄,能得翁主之名的无非是那些王爷子孙,而如今沈朝野仅仅帮朝廷抓了一个贪官而已,她何德何能能被封为承宴翁主? 沈朝野,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 但沈朝歌若知道,尚议殿内皇帝还曾问沈朝野是否愿意做他妃子,想必会更加不甘。 最令人无法置信的自然是刚才在亭中一顿讽刺的沈朝華。 “承宴……翁主?!”沈朝華喃喃道,眼神空洞,这贱人居然被封了翁主? 沈朝霞咂咂嘴巴,眼里浮现羡慕之色。 “叩谢皇恩。”不管如何,圣旨已下,木已成舟,无法再改变。 而接到宫中公公带着圣旨到沈府的消息的许氏,一进入门,便听到那属于太监阴柔尖细的声音,而让她震惊的是那圣旨的内容。 许氏在门口伫立许久,侧脸隐在阴影下,一双精明的双眼此刻里面翻涌起滔天的不甘与阴鸷。 沈朝野,你若是敢挡朝歌的路,我定让你尸骨无存! 许氏最终没有踏进前厅,而是默默离去,回了自己的绛雪轩。 之后李公公声称宫中事务繁忙,便不多逗留。沈严铸一路笑送,还从自己的袖子中摸出一锭大白银,塞进了李公公的手中,李公公心照不宣的收下。 临走之际,李公公偏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沈严铸。 “慕容虽不胜当年,但别忘了慕容有个楚国长公主,更何况现在陛下亲封你女儿为承宴翁主,你当真觉得慕容穷途末路了?沈大人,老奴知你是个有心人,希望你能够衡量清楚。” 沈严铸面露惶恐,对李公公作揖道:“多谢公公提点!” 今日在殿上,他便有所猜测是否陛下还对慕容抱有所旧情,李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亲臣,如今李公公都这般隐晦的提醒,看来陛下的心思八九不离十了。 而这边前厅,沈氏姐妹并未离开。 “大姐姐果真好本事,轻而易举便将翁主头衔拿下,这本是一件喜事,不知姐姐为何瞒着我们,还让父亲误会了三妹妹。” 沈朝歌深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刚才所带来的震撼,以往温和浅浅的的眼里此时明晃晃的责怪与愠色。 沈朝野闻言浅笑,“二妹妹折煞我了,并非我故意托着架子,当时陛下只是口头允诺,我也不好抢在圣旨面前。若有得罪两位妹妹的地方,还请担待些。” “也是,谁有胆子越过陛下去。”沈朝霞轻声咕哝。 可却得到了沈朝華的一记瞪眼,她脸上的红印未消,余余肿痛似乎在提醒这是拜谁所赐。 “大姐姐如今得了陛下眷顾,眼里自然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但有些话还是要提醒大姐姐,”沈朝華紧盯沈朝野,“陛下喜怒无常,现在能捧你是翁主,将来说不定就要了你脑袋!” “三妹妹,你怎可在背后揣测圣意呢,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沈朝野轻瞥不远处急匆匆而来的沈严铸,眼中浮起一丝怜悯。 “我看是刚才那一巴掌没打醒你这孽女!” 果然,沈严铸阴沉沉的声音在沈朝華身后响起。 沈朝華紧咬着唇,身子抖了一抖,眼里却是倔强和不甘,看着父亲愤怒的神情,心中对沈朝野的恨意更深了。 “我、我又没说错!父亲就因大姐姐成了承宴翁主,如此偏心么!” 沈严铸被气的又扬起了手,但却迟迟不落,最终负在身后,面容黑沉。 “三小姐嫉恨长姐,对父亲出言不逊,罚三小姐闭门思过一月,手抄女戒十遍。若三小姐踏出秋水轩一步,便家法伺候!”语气冰冷。 说完,便怒甩袖离去。 沈严铸离开后,几个小厮上前毕恭毕敬的站在沈朝華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沈朝華再怎不愿也只能愤愤回自己的秋水轩。沈朝霞也识趣的回了自己的醉霞轩,她可不愿成为沈朝歌和沈朝野的炮灰。 “大姐姐。”四周无人,沈朝歌低声道,“你若以为有一个承宴翁主的头衔,就能将我取而代之,那你就太愚蠢了。” 沈朝野挑眉,叹然轻语,“二妹妹,两年时间,你觉得你真能成为南湘王妃?将希望全托男人身上这才是最愚蠢的吧。” 这一句话一针见血,沈朝歌面容上浮现了难得的扭曲。 “你要跟我争南湘王?”沈朝歌声音尖锐冷漠,目光如炬。 沈朝野悠缓神容,低声一笑,并未回答沈朝歌,而是转身款款离去。 沈朝歌盯着沈朝野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怒意让她膛脯起伏,眼中起了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 第二十三章 捧成了庙里的菩萨 皇宫内。 养心殿内金碧辉煌,云顶檀木作梁,上好白玉作地,内陈屏风,两侧有熏炉、烛台一堂。空中弥漫着熏炉中飘出的袅袅香雾,给殿内添了一分朦胧与庄严。 嘉靖帝坐在桌前,眉眼甚是严肃,手执朱砂墨笔,时不时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忽而,殿门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陛下,是老奴。” “进来。”嘉靖帝眼也不抬的淡淡道。 殿门打开,李公公轻步走至嘉靖帝身旁,瞧着嘉靖帝在批改奏折,就安静立在一旁。 “沈家这一趟如何?” 不料嘉靖帝却主动问了起来。 “顺利。只不过老奴去时,见沈家庶出的女儿挨了打,许是嫡姐被封了翁主,心中有些羡慕,起了点小争执,具体是不打紧的。”李公公想了想,还是没有丝毫隐瞒的托出。 嘉靖帝打开另一本奏折,漫不经心道:“赐她翁主头衔虽不合礼法,但她也承受的起。她一人在沈家大宅里讨生活,这头衔也能佑她一些。” 李公公心中大骇,话里话间这是赤骨骨的袒护啊! 难道陛下心中对慕容嫣还…… 嘉靖帝放下奏折与笔,捏了捏眉心,许久才抬头,目光有些深远。 “阿福,你觉得她像她吗?” “陛下……”他自然明白陛下口中的她是谁。 “朕觉得不像,但却能在她身上看见她的影子。” “母女间总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 “阿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朕的记忆里是越来越清晰。” “当年若是朕另一种选择,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现在朕对朝野,又何尝不是一种补偿呢……” 他恍然回到与她第一次相见,参天古树,朱墙黑瓦,都不及那一抹娇俏红影。 见她微微转头,一双凤眼淡如秋水,玉颜微酡,唇瓣一张一合。 我叫承宴。 嘉靖帝深深的闭上眼,不再言语。李公公只见他将所有所有的难言之痛都化作一个深深的叹息。 时光荏苒,岁月不待,意气风发的少年最终成为了一个蹉跎时光的可怜人。 短短几日,沈朝野成了京都热衷讨论的对象,前有坐着长公主的马车进京,后有陛下亲封承宴翁主,啧啧,这机遇,哪是平常人能有的。 听说当日伯爵府的安庆侯绑着大街上挑衅的侍从,亲自登沈府谢罪,不过谁心里都明白,安庆侯可不是看在沈严铸的面上,而是因为沈府多了个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翁主是什么,翁主向来是皇胄亲王的子女才有资格。如今沈朝野却轻易得之,这其中可不言而喻。 而他的人却在大街上公然羞辱承宴翁主,他若再不表个态,那他是真的疯了。 可不料承宴翁主一直推脱借口不见安庆侯,与他见面的是沈严铸,而沈严铸心中不喜作风不良的安庆侯,敷衍了事将他顶了回去。 同时,一直被奉为少年战神的南湘王也班师回朝了,全京都的女子都前去一睹风采。沈朝野却在自个儿倚竹轩里逍遥自在的品品茶、作作画。 萝蔓端着七翠羹进屋,看到的是须要一旁磨着墨,一身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的沈朝野立在书桌旁,青葱手指捏着毛笔,神情婉丽,看着桌上的宣纸,似乎有些满意。 萝蔓走近一瞧,眼角抽搐,还以为小姐有多妙手丹青呢,这宣纸上画了个甚是不精致的……蜗牛。 没错,别的千金小姐画花草树木、俊男美女,她家小姐是个奇葩,画蜗牛,还画的一言难尽。 不过也怪不了小姐,琴棋书画中,小姐就只占了两样,下的一手好棋,也写的了一手大气的字。另外两者,就跟上了绝缘体似的,怎么都练不好。 “小姐,我劝你若是真闲着呢,便出门看看那南湘王都好,何必糟蹋一张好纸呢?” 萝蔓有些肉痛这上好的青檀宣纸,于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沈朝野凉凉得撇了一眼萝蔓,“糟蹋?何为糟蹋?我愿意用它它便是好纸,若是废纸,求我都不糟蹋。” “还有,这跟那劳什子南湘王有何关系?”沈朝野不解。 萝蔓嘿嘿的笑了两声,“喏,听说南湘王相貌出众、文武双全,又不费吹灰之力平定了塞外之乱,这样的男儿郎可不多,小姐你为何不去瞅瞅?” “瞧你把他捧成了庙里的菩萨,自有大把的女子赶着前去跪拜,不差我一个。” “小姐言之有理。”须要立即附和道。 萝蔓白了须要一眼,似乎在说你不知道我是在为小姐的终身大事着想吗! 沈朝野笑眯了眼,见桌上放着一碗七翠羹,漫不经心得问:“许氏每日都变着花样的给我这儿送羹汤,难为她了。” 萝蔓见沈朝野又是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叹了口气,看来又是得她来‘消灭’了。 “大夫人心中对小姐的恨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碍于现在小姐的身份尊贵,她不敢胡来而已,暗地不知道怎么咒骂小姐呢!” 沈朝野温雅含蓄一笑,沉吟一会儿,问道:“若言在何处?” “回小姐,她说她要出去采购一点东西,但景儿看见她进了绛雪轩。” 须要眯了眯眼,恐怕今天晚上的游湖节,又要有动作了。 一提起若言,萝蔓神情带怒,将空碗放在托盘上,狠狠一抹嘴,开始向沈朝野抱怨。 “小姐,这若言一旦在大夫人那里受了气,就把气撒在无辜的景儿和茯苓身上,我瞧着十分可怜!” 之前若言故意让小姐在陛下面前出丑,不料小姐早有准备,不但进了宫得到了陛下的赏识,还得了个承宴翁主的头衔当当。 可把大夫人气的不轻,把若言唤去一顿臭骂,还动手打了她。若言心中也有苦,她怎么会知道中间会出岔子。 若言是怀疑过她们给她下套,但又听下人说萝蔓将茶水弄脏了小姐心爱的裙子,被小姐罚着从皇宫走回沈府,也不免相信了几分。 “她们的确是受累了,”沈朝野提笔在蜗牛旁边画了个圆圈,才搁下笔,“别急,快了。” 来日方长,这事急不得。 “那小姐,晚上的游湖节你去吗?”须要在一旁提醒道。 沈朝野恩了一声,眼睑微微敛起,她对这个游湖节的兴致倒是一般般,不过这让她想起了之前与安庆侯有关的男人。 “他如今怎么样?”沈朝野问。 “醒是醒了,不过不肯说话。” 沈朝野颔首,看来的确该见一面了。 第二十四章 赏簪回绝 许是今日是游湖节的缘故,天色未暗,街上已挤满了人。而达官贵族的府邸门口也停着好些辆马车。 沈府倚竹轩倒是安谧,沈朝野一身水蓝色长裙坐在梳妆镜前,屋内只有萝蔓与若言在忙活。 若言站在沈朝野身后,静静得看着铜镜里的人儿,手已经抚上了那披在身后的青丝。 “大小姐,今日想梳什么样的发髻?” “依你。”沈朝野轻启朱唇,语气极其温柔。随即便闭眼养神。 若言便开始给沈朝野绾发,插上头饰,不得不说这打扮与这身衣裙甚是搭配。 随后拿起梳妆桌台上的胭脂,指尖轻点,欲要给她上妆时,沈朝野抬手拦在若言的手腕。 “今日就不化妆了,我也是凑个热闹,用不着这么庄重。”声声宛转,言辞和婉的拒绝了若言。 不料若言放下胭脂,竟跪在了地上,惶恐道:“大小姐不可!今日是游湖节,多少名门千金都盛装打扮才出门,为的就是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小姐若不打扮一番会让人瞧了笑话的!” “你的意思是小姐相貌丑陋见不得人?” 萝蔓放下手中的活,看着这般姿态的若言,心中就来气。 就你有嘴,整天叨叨的,小姐天生丽质,不打扮还会丢脸不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若言却沉得住气,只是反驳道:“若言这是为小姐着想,为沈家着想,更何况小姐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一言一行也要顾及皇家颜面。萝蔓姑娘可不要诬陷若言。” “你!”萝蔓欲争却无言,这若言好生伶牙俐齿。 沈朝野轻轻一笑,将桌上的面纱顾自戴好,只露出一双深入幽谭的双眸,凉凉的问:“你也知晓今晚有不少皇亲贵胄,你让我打扮的如此张扬,是想让别人知道皇上亲封的翁主,有多居功而傲、恃宠而骄?” 若言身体一僵,咬了咬唇,垂下的眼底浮现起一丝慌张。 “不、不是,奴婢只是……” “别紧张,我自然是知道你为我好,起来吧。” 沈朝野打断了若言想说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伸手将若言扶了起来。 萝蔓看若言吃瘪,嘴跟子都快笑到耳根子后去了。看来也就小姐才能治的住这嚣张无比的若言了。 可不等萝蔓得意,下一秒。 “萝蔓,此次你留在倚竹轩,若言陪我一同去便可。”沈朝野自然是瞅见了幸灾乐祸的萝蔓,挑了挑眉。 萝蔓笑容凝固,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也明白小姐既然这么说,定有她的道理。 “是。”萝蔓撇了撇嘴角。 若言神色未变,心中异样,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大小姐了,这是打了个巴掌给颗甜枣么。 这时,门外响起了须要的声音。 “小姐,二小姐派人来传话,等会一起坐马车去。” 沈朝野恩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袖,便站起来身。 后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首饰盒中拾起一根碧玉玲珑簪,轻轻cha进了若言的发髻。 “好簪配美人,与其担心我,不如替自己多考虑。”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似乎在告诉她,游湖节上这么多青年才俊,你还不如为自己挑挑中意的。 若言神色有些复杂,其实小姐待她还不错。她迟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冰凉又精致,放下了手。 她若做了人上人,这些她自然会拥有,还会轮到沈朝野给她施舍? 等沈朝野她们离开后,倚竹轩的景儿和茯苓见这次跟着小姐去的,竟然变成了若言,萝蔓却被留了下来。 虽然她们挺喜欢萝蔓的,她私下对她们都挺和善,不像若言,对她们呼来喝去、非打即骂。 但这是为什么呀? “萝蔓姐姐,你怎么留下来了呀?”景儿拿着扫帚小跑至萝蔓面前,好奇的开口。 萝蔓翻了个白眼,伸手捏了一把景儿的脸颊,“自然是小姐心疼你们啊,让你们少受若言的摧残!” 景儿也是个呆傻的,萝蔓说什么她都信,于是乎,抱着扫帚蹲地上,两眼泪汪汪。 “原来小姐还是心疼我们的,小姐人也太好了!” 萝蔓见此,也不逗景儿了,索性坐在了台阶上,叹了口气。 “景儿。” “萝蔓姐姐?” “这几天的事,其实小姐心里都明白。你也知晓小姐的难处,但是你们也别难过,再熬一段时间,熬过去了,你们就不用受若言的气了。” 虽然这几天接触下来,也知道景儿和茯苓这两个丫头心地没那么坏,但她也不可透露太多的信息,只能嘴头上安慰一下。 “没事,萝蔓姐姐。我们知道小姐心里还有我们,我们就……就万死不辞!” “傻丫头,万死不辞哪里是这样用的。” “嘿嘿。” 沈朝野前脚刚到沈府门口,沈朝歌她们也后脚到了。 “大姐姐。”沈朝歌和沈朝霞同样带着面纱,款步姗姗而来。 “二妹妹、四妹妹。”沈朝野轻轻颔首,眉眼温和。 今晚的沈朝歌跟平时可有点不同,往日是一朵娇艳的花朵,现下却一袭月白色的玉兰纱裙,淡扫蛾眉,额间一朵梅花钿,身姿婀娜,更显得弱柳扶风。在微微暗下来的夜色中,仿佛误入人间的仙子,一不留意便会乘风而去。 沈朝霞一身鹅黄色的蝶戏水仙裙衫,虽没有沈朝歌的清丽脱俗,但也显得娇俏可爱,别有一番滋味。 看这身打扮,看来此次的游湖节,南湘王定会出现,不然,沈朝歌怎会如此用心打扮。 “看来今晚甚是热闹,只是可惜了三妹妹,还在禁足中,不能随我们一起去了。” 沈朝歌看了一眼沈府周围行走的人群,悠悠的说了一句。 “是啊,可惜了。” 沈朝野面纱下浅浅一笑。 是啊,少了一个聒噪的,耳根子突然这么清静还真是不习惯呢。 “我们快上马车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坐船赏风景了!” 沈朝霞见着气氛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于是三人笑了笑,便走过去上了马车。 第二十五章 永嘉翁主 马车里沈朝歌与沈朝霞有说不完的话题,时不时娇笑几声,沈朝野也不恼,她本就不愿与她们过多交流,索性挑开窗帘,看起了外边的风景。 夜晚的京都果然繁华,街道两旁不少商贩卖力的吆喝声,与川流不息的人说话声相融合,不仅不会惹的人烦躁,还会让人感到一股温馨之意。 沈朝歌见沈朝野一心思都关注在了马车外,根本不看她们一眼,心下不舒。 “大姐姐在看什么,可与妹妹们分享?”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温言柔语,并无不快。 “大姐姐莫不是被外面的热闹吓到了吧,这京都可不止一处繁华,待会的仙泽湖可别惊了大姐姐得眼。” 沈朝霞磕着瓜子,斜眼看了一眼沈朝野,以为她是被街上的阵势吓到了。 沈朝野放下帘子,淡淡道:“妹妹勿怪。我只是在想,待会仙泽湖上会遇到哪些世家子女。” 闻言,沈朝歌面露关怀,伸手握住了沈朝野冰凉的手。 “今晚是以文会友,来的人的确有不少的才俊贵女,大姐姐长居青州自然不识得她们,但大姐姐放宽心,妹妹自然会帮你一一介绍的。” 沈朝野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对她浅浅一笑,她自然听出了沈朝歌话外之意,并不揭穿。 “如此,便谢过妹妹了。” “姐妹之间不谈谢字。”沈朝歌雍容一笑,马车内都明亮了许多。 沈朝歌却故意没说今晚游湖节上,永嘉翁主也会来。 在京都,只有两位翁主,一位是刚赐封不久的承宴翁主,还有一位便是永嘉翁主了。 众所皆知,五王爷府中妻妾成群,生下的庶子庶女不少,可五王妃膝下只有昭阳郡主一个女儿,昭阳郡主性情温婉,待人也十分和善。 其中六房深受五王爷宠爱,六房所生之女更是被封为永嘉翁主,永嘉翁主也是个有手段的女子,仗着五王爷的宠爱,不仅欺负其他庶出的,还压着昭阳郡主。昭阳郡主没有永嘉翁主受宠,自然人微言轻,深受委屈。 她听说永嘉翁主对于这个新晋的承宴翁主可十分不满,在外放言说一个既不出生在王府里又不是皇亲国戚,怎配和她平等平坐,若让她见到,必定狠狠教训她一番。 沈朝歌微微凝了凝双眼,沈朝野,今晚便让你知道你与我之间的距离有多大,这世家子女的圈子,你进不得。 随着耳边的嘈杂声渐渐消弱,马车驶了一会儿后便停了下来。 沈朝歌伸手示意让沈朝野先下去。毕竟沈朝野是沈府嫡长女,又是有封号在身,自然是要守规矩。 而外边早已有人坐船游湖了,少许一些还在等候友人一起的世家子弟站在湖边,其中也包含了白琴与方玉珠等人,她们素来与沈朝歌私交甚笃,此次定也是要等沈朝歌到了再一起登船的。 “琴姐姐,你看我们要不要先行一步,在船里等候朝歌姐姐,我实在太难受了。” 方玉珠见陆陆续续的人登上船,心中也焦急了些,毕竟晚上虫蚊较多,她的小腿上都已有红包了,她现在只想赶紧登船,毕竟船里可是有驱虫香的。 白琴伸手拍了拍方玉珠的玉手,余光一瞥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微微一笑。 “别急,朝歌这不来了?” 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虽然这些贵女们出门都蒙个面纱,但是一睹京都第一美人沈朝歌的风采也是好的。 就在他们屏息凝望之时,马车的帘子被挑起,一片衣袂翻飞,里面弯身走出一道水蓝色的身影。 一袭水蓝色的金纹昙花雨丝锦裙,纤纤细腰间系着一块芙蓉玉佩,伴随她的步伐泠泠作响,显得仪静体闲。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白玉簪挽着,几缕垂落的发丝绕着线条优美的脖颈,面纱半遮,眉间隐然有一股沉稳,一双默默清目掀眼凝着,眼底幽深如谭,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深陷其中。 她雍容雅步而下,一举一动娴雅又不失端庄,静静立在原地,周边却好似突然万籁俱寂,天地之间仿佛她只身遗世独立。 这气质,堪称端丽冠绝啊! 虽然走下来的并不是沈朝歌,可众人却不懊悔,还在感慨方才那一瞬间的境界。 紧接着,马车里又走出两人。 沈朝歌一身月白色的玉兰纱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好似九天仙女下凡来。一头青丝绾成一个飞仙簪,发间插着一只镂空兰花珠钗,摇曳中透着清雅。同样戴着面纱,柳眉如烟,眉间一点梅花钿,秀而不媚,一双魅惑的凤眼顾盼间光彩流溢。她婀娜翩跹而下,身上散发着那独特的高贵与优雅。 可能有了刚才下来的女子一对比,沈朝歌倒没了很惊艳的感觉。 而后面的沈朝霞一身鹅黄色的蝶戏水仙裙衫,也戴着面纱,她便显得灿如春华多了。 众人感叹沈家三女时,眼神却频频瞅着沈朝野的方向,在他们眼里,这女子的气质才是上乘。 沈朝歌瞧见白琴与方玉珠莲步依依的朝她们走来。 “琴姐姐,玉珠妹妹。” 白琴自然拉起沈朝歌的玉手,亲切的询问,“几日不见你,怎么感觉你瘦了许多,怎么样,府中一切可还好?” “是啊是啊,我也很想朝歌姐姐的。”方玉珠也附和道。 沈朝歌雍容一笑,娇嗔道:“府中有母亲打理自然一切都好,姐姐可别唬我,我还圆润了许多呢,更何况大姐姐也回来了,我心中更是欢喜不已。” 白琴与方玉珠相视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人影上,眉眼轻佻。 “可是那位?” 她们的父亲在朝中当官,自然得知了沈朝野被封为承宴翁主的事。谁知这沈朝野竟是个低调的主儿,从进京到进宫,从不踏出沈府半步,今日可算让她们见到了真人。 “哎呀,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向你们介绍我大姐姐了,该打该打。”随后沈朝歌侧头,朝沈朝野娇声呼喊。 “大姐姐!” 众人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女子竟是前几日刚认祖归宗,而被陛下封为承宴翁主的沈家嫡长女——沈朝野! 不得不说这沈朝野虽在小州里长大,但这一身的气质却不输于京都的世家千金。 啧啧,自古龙生龙,凤生凤。当初慕容嫣有京都第一美女的美誉,她的女儿,又怎会逊色半分呢? 第二十六章 你给本翁主滚出来 沈朝野不急不缓地走上前,坦坦然迎上白琴与方玉珠的打量。 “这是朝歌的长姐沈朝野,前几日刚回来认亲。” “大姐姐,这是白府千金白琴和方家千金方玉珠。” 沈朝歌柔声细细的介绍着,言语间拿捏得当,两边都不得罪。 “见过承宴翁主。” 白琴和方玉珠面带微笑,规规矩矩的向沈朝野福身。现下沈朝野可不止止是沈府的嫡长女这么简单了,乃是陛下亲封的翁主,她们不敢怠慢。 “白小姐,方小姐。”沈朝野颔首示意,言辞清丽。 比起方玉珠面容扭捏,白琴显得温婉大气一些,“早听闻承宴翁主琼姿花貌,今日一见果然风姿绰约。” “白小姐也如传闻中温婉贤淑。”沈朝野勾唇一笑,互相客套。 这时,从湖畔船里走出一个小厮,弯着身子上前对着众千金行礼。 “外边风大,以防蚊虫叮咬,几位小姐要不先进船休息休息?” “就是呢,我身上都有些红包了,姐姐们若想叙旧进船又不是不可。” 方玉珠一听此话立马连声附和,语气甚是委屈,说完竟气恼得先走进了船中。 剩下几人相视一笑,也漫步依依地走了进去。 夜色星辰漫漫,带着寒意的风吹乱了湖面的宁静,缓缓驶动的船只激起了层层涟漪,这艘船说起来还是白府重金打造的,船身精致又威风,在众多船只里面算是脱颖而出。 沈朝歌她们本是旧相识,又有几日未见,这一见面了自然亲热些。方玉珠与沈朝霞的性情相投,两人吃吃喝喝好不悠哉。 “大小姐,请喝茶。”若言轻声将手中热腾腾的茶水移至沈朝野面前。 沈朝野接过却并未喝,而是坐在船窗旁,瞧着外边皎皎月色,扑鼻而来的湖水香,也不去混入她们京女子的话圈。 “朝歌,她可有欺负你?” 白琴剜了一眼不远处,刻意压低声音。 沈朝歌神色柔婉,微微垂下凤眸,轻启朱唇,语气平缓,“姐姐多虑,长姐待我自然极好。” 寥寥几句,看似平常,只是这番作态却让人浮想翩翩。 白琴好似懂了沈朝歌的难处,心中认定了沈朝野定是欺负了沈朝歌,当下安抚着沈朝歌。 “我与你一同长大,自然是清楚你的脾性。她如今得势归来,不可轻易得罪,苦了你在她之下了。你且再忍忍,等你成为南湘王妃,自不用受这气。” “姐姐……” 沈朝歌睫毛颤颤,抬起眼的瞬间,眼眸处已有泪花闪烁,似乎动情不已。 “沈朝野!你给本翁主滚出来!” 此时,船外一道尖锐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船中除了沈朝野外都了解这声音出自何人之口,能对沈朝野抱有如此怨恨的,又自称自己为翁主的,又能是谁呢。 “你这大姐姐怕是要出事了呢,咱们有戏看了。”方玉珠尝着精致的点心,给身旁嗑瓜子的沈朝霞递了一个眼神,语气幸灾乐祸。 沈朝霞拍拍手,并不回答。而是偏头看着沈朝歌的方向。 “这是出了何事?” 白琴与沈朝歌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对外边询问道。 “回小姐的话,是永嘉翁主在外等候。”外面小厮回道。 一听是永嘉翁主,白琴收拾了一番,拉着沈朝歌便要出去迎接。 “原来是永嘉翁主莅临,咱们赶快出去迎接。” 虽然这永嘉翁主是个庶出的,但却投在了金肚子里,比她们这些嫡出小姐还要尊贵,真是天意弄人啊。 走了几步,沈朝歌停下,望着沈朝野的方向,柔声道:“大姐姐,永嘉翁主性情率真,方才的话你别放心上,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见见吧?” 方才永嘉翁主那般怒气冲冲,口出污秽,却被沈朝歌说成性情率真,也是好笑至极。 “那便见见吧。”沈朝野漫不经心应道,起身随她们一起走了出去。 此刻另一边,永嘉翁主手持红蛇鞭站在船头,一身湖蓝色散花如意云烟裙,乌黑亮丽的头发挽成起,少数披散在双肩上,朱唇皓齿,原本尽显朝气可爱,可横眉冷眼,一双大大的杏眼却蕴含着怒气,生生显出一分娇蛮。 “翁主,这里不是王府,您这般说承宴翁主,会被人瞧闲话的。”永嘉翁主身旁的侍女彩华拉了拉她,低声劝解。 “怕什么?”永嘉翁主瞪了一眼彩华,继而目光如炬得盯着那船头。 “承宴翁主?就她一个小州出来的乡野女子,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这段日子京里的风言风语她可听得不少,原本她是京内唯一的一位翁主,结果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乡下女子抓了个贼就被封为翁主,与她同起同坐。 多少的世家女子都在背后议论她,嘲笑她,让她如何不气? 彩华嘴唇蠕蠕,却未说出想说的话,只好在心中默默腹诽。 人家外祖父曾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外祖母又是楚国长公主,再加上现在的沈大人又备受陛下青睐,哪里是什么乡野女子。 船内缓缓走出几个身影,永嘉翁主微微眯了眯眼,盯紧了最后那一道身影,握紧了手中的红蛇鞭。 白琴与沈朝歌晒率先袅袅而出,见到的便是许多小船围着她们,船头站着人,大部分都是看戏的心态。 而离她们最近的那艘船头,站着握着红蛇鞭的永嘉翁主,心中了然,看来今晚沈朝野免不了要被永嘉翁主羞辱一番了。 “见过永嘉翁主。”白琴等人优雅行礼。 “嗯。”永嘉翁主眉目间倒有几分威严,淡淡应和,视线却在船内走出的最后一个人影上猛地停顿。 “你便是沈朝野?”永嘉翁主阴阳怪气道。 被众目瞩目的沈朝野微微抬头,凝眸望向永嘉翁主处,眼底晦暗不明。 “说话!” 永嘉翁主因为沈朝野的不回答而恼怒,玉手扬起红蛇鞭,朝沈朝野的方向便是一抽,鞭身上下翻飞,相击作响,灵活得如同一条火蛇。 沈朝歌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似乎已经看到那鞭子抽在沈朝野的身上的场面了,眼底快速划过一丝快意。 众人也纷纷叹息,这架势,这鞭子落谁身上都要脱层皮,而这永嘉翁主是出了名的刁钻蛮横,谁敢上前去劝阻。 第二十七章 五皇子袒护 “大小姐!”若言惊呼,却偷偷往后退了一步,以免那不长眼的鞭子伤及她。 就当人人都以为沈朝野必受这一鞭时。 沈朝野却一伸手,扯住了这红蛇鞭,手心传来辣辣的刺痛感,秀眉一拧,冷声喝道。 “永嘉翁主莫不是府中待久了,五王爷没告诉你京中多了位陛下亲赐的承宴翁主吗?还是说,永嘉翁主公然殴打我,是不服陛下的旨意?” 声声铿锵,字字珠玑。 沈朝野的话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共鸣,虽说这身份吧,来得实在突然,可木已成舟,倒是永嘉翁主这不依不饶的,实在有失体统。 “这永嘉翁主也不知哪来的火气,人家承宴翁主又没惹到她。” “你看看承宴翁主端庄又文雅,而她却咄咄逼人,所以说,庶出的女儿不成气候!” “五王爷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这一违抗圣意的大帽子扣下,饶是五王爷都得涉及了。 …… “血口喷人!” 永嘉翁主恼羞成怒,手再次扬起,红蛇鞭从沈朝野的手中挣脱出,朝着沈朝野的脸颊抽去。 沈朝野淡然的眸底浮上凛冽的寒意,看这永嘉翁主的年纪也不过比她小个一两岁,这心思却如此歹毒,竟想要她的命。 刹那间。 那红蛇鞭似乎转了一个方向,一个人影突然飞入沈朝野的船上,待她们回神一看,居然是一个男子扯住了永嘉翁主的红蛇鞭。 “永嘉,谁给你的胆子?”浑厚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威慑。 男子猛地一扯,永嘉翁主手中的鞭子便脱于手中,男子顺势将鞭子扔在了船上。 “我……元嘉哥哥,你为何要帮她!”永嘉翁主明显气势一弱,立马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娇嗔嘴噘。 “见过五皇子!”众人见此纷纷行礼。 这窦元嘉是陛下的五皇子,平时待人最是和善,如今还是头一次见他冷颜相对。 沈朝歌暗自咬牙,指尖捻着手帕,这窦元嘉出来的真是时候! 若言见此,心中算盘已有,动作飞快地上前托着沈朝野。 沈朝野凝眉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挑眉,心中有数,将受伤的手微掩身后。 窦元嘉眯了眯那双桃花眼,语气漠然,“永嘉,承宴翁主乃我大靖的功臣,父皇亲赐的翁主,你当众拿鞭子无缘无故伤她,若是父皇和五王爷知晓,你觉得结果如何?” 窦元嘉回答的有理有据,一是告诉众人他并非偏帮,二来是永嘉翁主的行为的确过激,他作为天潢贵胄,有权管这事。 永嘉翁主听出窦元嘉话内的警告,一想此不免浑身冒冷汗。她一股脑的只想教训沈朝野,不料没考虑到这些。 不过她此时也有些委屈,平时元嘉哥哥都不给人说重话的,如今自己却挨了训。 “对不起,元嘉哥哥,永嘉知道错了。”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窦元嘉沉声,微微延长尾音。 永嘉瞪大双眼,她可以向窦元嘉认错,也可以不再动手。可若是想让她向沈朝野道歉,她绝不肯! 她算哪门子人物,向她道歉岂不是掉了身份。 窦元嘉神情冷冽,看来回头他是该向五皇叔提提了,这永嘉真该好好调教,如此无法无天,将来定会出乱子。 “永嘉,你若是不向承宴翁主道歉。本皇子现在就拉你进宫面圣,到时候陛下的怒意,可不止止是道歉这么简单了。” 窦元嘉说完,负手而立,侧目看着那默默不言的女子。 不过短短几日,这已经是她与他的第三次见面了。想起那晚,窦元嘉眼里的锐利瞬间褪去,隐隐有些笑意。 那天晚上咄咄逼人的她现在知道唯唯诺诺了? 永嘉翁主手紧紧握起,双眼通红,眼中尽是羞辱。许久,她才抬头,眼神怨恨的盯着沈朝野。 “承宴翁主!此事算我对不起你,你别记挂在心上。”语气强硬敷衍。 窦元嘉听后神色舒缓,迈步走至沈朝野面前,作揖道:“承宴翁主,永嘉年纪尚幼,所做之事并无经过深思熟虑,还望你多多包涵。” 说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对沈朝野眨了眨眼。 这番话下来,众人都知晓这事算这么定下来了。 “是啊,大姐姐,永嘉翁主定是糊涂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永嘉翁主都已经道歉了,你就别记着了!” 若言在沈朝野耳旁轻声奉劝道:“大小姐,五皇子都这般说了,你便给个台阶下吧。” 许是刚才手掌流血过多,沈朝野唇瓣微微有些泛白,她掀眼漠漠凝着,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凭什么?”声音平静无波。 却不料沈朝野轻飘飘一句话吐出,周边万籁俱寂。 “那你还想怎样?”永嘉翁主本来道歉就不情不愿,现在还听沈朝野不接受,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窦元嘉凉飕飕得瞥了一眼永嘉翁主,后者赶紧闭嘴。 随后风度翩翩的询问沈朝野,“那承宴翁主想如何?” “呵,”沈朝野嗤笑一声,“若是永嘉翁主不曾学习过道歉,那么便辛苦我教教你。” “双膝跪地,双手伏地,额头磕地,真诚道歉。”话锋一转,语调张扬,字字干脆。 眼前的女子从方才默默淡然,一下子锋芒逼人,令窦元嘉有些怔怔,现在的她,倒是有前几天晚上的影子了。 “沈朝野,你可做你的千秋大梦吧,想让我磕头认错,你妄想!” 永嘉翁主被气的几乎目眦欲裂,但心中却一惊,似乎是没想到沈朝野会如此妄言。 她乃皇亲子嗣,虽是庶出,但身份总在沈朝野之上,她怎有那个胆子说出这种胆大妄为的话。 与此同时。 “元嘉,你白忙活一场,人家可不愿承你这个情呢。” 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突兀响起,众人望去,阴影下一船只缓缓靠了过来,船头赫然站立着两位翩翩公子。 说话的是一位白衣男子,他微扬着头,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着,仪容穆温中透着不恭,嘴角勾起一丝玩味,身形修长,风流无拘的模样引起好些女子的爱恋。 第二十八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琴回首望着那船头的几人,都是熟悉的面孔。而看到另外一人时,心跳漏了一拍。 皎白的月光为那人渡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一袭绛紫青海麒麟袍,一头墨发高束仅插一根玉簪,剑一般的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发中,凤眸里藏着清冽与魅惑,高挺的鼻梁,薄唇轻勾,长身玉立,散发着高贵又凌然的气势。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白琴眼眸黯然,可惜了,如此风华的男子却心有所属。余光轻瞄身旁之人。 沈朝歌自然早早注意到船头的那一人,美目含情凝睇,面纱下的香腮不免一红。 “见过南湘王。”窈窕的身姿微微行礼,嗓音低回轻柔。 船上的人皆纷纷朝南湘王作揖。 南湘王的目光在沈朝歌身上停顿,沈朝歌一身白裙宛若跌落凡尘的仙子,清冽的眼底划过春水般的柔意,手微微抬起,虚扶了一把。 “沈二小姐请起。”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沈朝歌落落大方站立,与南湘王对视时,露出一副羞怯之态。 这般完美无瑕的男子,配的起她沈朝歌,当的起她的夫君。 “二哥。”窦元嘉道。 窦韩瑞颔首。 “韩瑞,你说说我们两个大活人,为何沈小姐偏偏就瞧见你了呢?”旁边的白衣男子话语间尽是调侃。 南湘王乃嘉靖帝的二皇子,名窦韩瑞,这白衣男子到底是何身份,竟对南湘王直呼其名都并未怪罪。 “小公爷生性风流,早听闻听月楼的小倌都对之倾慕已久。沈二小姐为了名声,自然要与你保持距离了。” 话落,众人才明白,原来这白衣男子是靖阳国公府的嫡公子任景焕。 靖安侯当年跟随慕容渊上战场奋勇杀敌,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这靖阳侯夫妻的感情,也是极其美好,彼此钟爱一生,不纳妾无庶子,只有小公爷一个儿子,当时可谓是一段佳话。 谁知道这小公爷却不像靖阳侯恪守本分、憨厚老实,向往红尘之地,流连花丛,这名声也就糟蹋了。 沈朝歌心中微微一动,甚是甜蜜。南湘王此番话很是明显的袒护她了,他果真倾心自己。 虽被南湘王这般说,任景焕也并无恼怒,而是一笑而过,不置与否。 “方才沈大小姐说让永嘉翁主磕头认错,不知沈大小姐可否说道说道?” 任景焕散漫的眼神锁定在那抹淡蓝身影上,刚刚她那番话可是有趣,明知对方是王爷子嗣,还大言不惭,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喏。”沈朝野勾唇一笑,将血已经凝固的手掌呈现在众人面前,轻吞慢吐。 “天子犯法,庶民同罪。如今永嘉翁主将我殴打至此,万一得了个破伤风,我定要卧chuang不起,苦药相随。好歹我也是陛下亲封的翁主,被伤成这样,不值得让永嘉翁主磕头认错?” 众人嘴角抽搐,那一道口子看起来恐怖,但哪有沈朝野这样信口胡说的,顶多养个几日便会痊愈。 “啧啧,是伤得不轻啊,永嘉翁主的确泼辣了些。” 任景焕被这番话笑弯了眼睛,破天荒的接下了沈朝野的话茬,这明显是偏帮啊! 永嘉翁主瞪大双眼,手颤抖的指着沈朝野,千言万语哽在了喉间,xiong膛剧烈起伏。 这女人真的太不要脸了,居然诬陷她!她明明挥了两鞭子,都没打在她身上,只是手上破了个轻微的口子,她竟说她殴打她! 还要卧chuang喝药,简直夸大其词,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永嘉翁主明显忘记了方才她咄咄逼人的时候,有和曾考虑过天子脚下尚有王法一事。 “这……”窦元嘉有些为难,永嘉挥鞭是真,沈朝野受伤也是真,饶是沈朝野不退让,这就难办了。 总不能让永嘉真给沈朝野磕头认错吧,那他那位五皇叔定要找自己拼命的。 “大姐姐,永嘉翁主是五王爷心尖上的宝贝女儿,你若是如此,父亲也会受其牵连的。” 沈朝歌款步姗姗走至沈朝野面前,绵言细语的劝诫,一副姐妹情深意重的模样。 若言也轻拉她的衣袖,小声道:“老爷是个极其爱名声的人,还望大小姐慎重,不然大小姐恐要受罚的。” 沈朝歌凉凉一瞥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并未说话,沈朝歌可真是个妙人儿,说话都是掐着要点,拿沈严铸来威胁。 若是真心为她好,方才怎么不见她这么殷勤呢? 南湘王眯眼看着沈朝野,朝歌与自己的书信中有提到过,她有个流落在外的嫡姐,传闻这沈朝野相貌粗鄙,言行无大家之范,今日可见传闻果然有虚。 但这居功自傲、咄咄逼人的心思倒是不假,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女子,朝歌在沈府定是受尽了委屈。 想此,南湘王皱起峰眉,眼底有一丝凉薄,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沈大小姐何必小题大做,你这伤并不严重,本王府中有上好的良药,三日定让你痊愈。烦请沈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南湘王都这般开口了,想定是要私了,是个识趣的人,都会顺着他的话而下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朝野一字一句的重复这话,语气几分讥讽,她一个受害者还被强制要求宽容大度,简直四滑天下之大稽! “纵闻南湘王行事光明磊落,当机立断,今日之事,可真让本翁主大开眼界。” 沈朝野边说边走到船边,将那血迹凝固的手在湖水中扬了扬,冰凉的温度让伤口有些刺痛。 微微一笑,继续道:“今晚夜色甚美,若永嘉翁主肯邀我一同乘船赏湖,以宾客之礼相待,自然是极好。” 任景焕轻笑一声,目光灼灼,如此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子真是少见。 窦元嘉立马听出了沈朝野话外之音,这是肯做退步了,当下便作揖道。 “承宴翁主言之有理,就让这些不愉快的小事忘之脑后,慢慢欣赏仙泽湖较好。” 话落,转头对永嘉翁主说道:“永嘉,你觉得呢?” “她自己不有船么,还要上我的船干嘛,”永嘉翁主嘀咕道,却恰好撞上窦元嘉略带警告的眼神,立马换了一副口吻。 “承宴翁主愿意,那么便请吧。” “我到觉得承宴翁主不如来我们的船,美酒美人皆有,岂不快活。” 任景焕慵慵懒懒的开口,似乎调笑一般。 沈朝野顾自利落起身,将怀中的绣帕掏出绕在了受伤处,仿佛并未听到任景焕说话,拂袖踏上永嘉翁主的船。 第二十九章 反将一军 沈朝歌把这一切瞧在眼里,深黯的眼底浮起深沉与不甘,真可惜今晚没看见沈朝野落魄的样子。 不过没事,永嘉翁主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沈朝野也是个蠢笨的,自请上门,以永嘉翁主的性子,定会让她难堪至此。 更何况,她还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想到这,沈朝歌的心情就舒缓了一点。 “恐是朝歌有让大姐姐不满意的地方,那就烦请永嘉翁主多多招待我大姐姐了,朝歌便在这船上等候大姐姐回来。” “朝歌,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白琴皱了皱秀眉,朝歌也太善良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就是啊,她要走就让她走呗,又不缺她一个。”方玉珠撅嘴不满。 沈朝歌暗地对若言使了个眼色,见若言也上了永嘉翁主的船后,才淡淡一笑,眉目间一抹忧愁。 南湘王瞧着沈朝歌这番凄凉委屈模样,心中不免心疼至极,朝歌多么温婉贤淑的一人,如今却处处忍让。 余光落在那抹婉丽的身影,行资优雅,一片白纱遮掩住了所有,仿佛深谷幽兰般神秘稳重。 移开目光,内心却如此肮脏,空有外表又如何。 永嘉翁主有了先前的教训,自然不敢再有造次。沈朝野一人站在栏杆边,远远望着,好似真的在欣赏风景。 “喂,别以为你是陛下亲封的翁主,就妄想本翁主承认你,在大靖,我才是名副其实的翁主,你休想兴风作浪!” 沈朝野身后传来一道恶狠狠的声音,一半不屑一半威胁,她动不了手,只能耍耍嘴皮子。 “小姐,你别听她的。”若言眼珠一转,开口劝慰起沈朝野来。 沈朝野挑挑眉未语,若言见此便回头,抬起头,扬声道。 “永嘉翁主,我家小姐怎么说也是翁主,你这般不客气,是想要打陛下的脸么。” 永嘉翁主一股热血冲上脑,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一个小丫鬟如此叫唤,当下便撸了撸袖子就要冲过去打她。 “好啊你个小贱蹄子,你家主子目中无人也就算了,连你也敢挑衅我,你是吞了狗胆吧!” “翁主息怒啊!”彩华也看出来这若言明显是挑事,为了不让自家翁主冲动惹事,赶紧抱住了她大腿。 “承宴翁主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的丫鬟以下犯上也会牵连你的啊!”彩华快转脑子,现在只能沈朝野出来说句话才可消翁主的怒气了。 若言吞了吞口水,躲在了沈朝野身后,委屈道:“小姐,谁让她这么欺负人的,我这是为你打抱不平,你可千万别怪我。” “我自然不会怪你。”谁料沈朝野细声安慰起了若言。 “两个贱蹄子!我要撕了你们的嘴!” “滚开!” 永嘉翁主一脚踢开了彩华,彩华的头撞到内室的桌几上,瞬间血流不止。永嘉翁主上前拉住了沈朝野,扬起手就要落下。 若言见此用力攥住永嘉翁主的胳膊,三人拉拉扯扯,栏杆发出了吱吱的声响。若言看准机会,表面好似在拉扯住永嘉翁主,实际却将永嘉翁主往沈朝野那边推搡。 永嘉翁主自恃高傲,出门从来只带个婢女,现下四周无人,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人发现,到时候她再一口咬定是沈朝野干的,那么她就完了! 若言眼露冷光,在慌乱之中,看准沈朝野伸手就是一推。 大小姐,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实在是你碍了大夫人的眼,为了前途,我不得不这样做。 “扑通——” 沈朝野早有预感若言想要浑水摸鱼,在若言下手前,将永嘉翁主拉过,若言准确的一推,将永嘉翁主推下了湖中。 “救,救命!” 永嘉翁主不善水性,在湖水中不停扑腾。周边都是欢声笑语,永嘉翁主的船又漂到了比较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无人听得到她的呼救声。 “怎、怎么会是她……”若言顿时吓坏了,瘫坐在了船板上,她明明推的是沈朝野,怎么掉下去的居然是永嘉翁主。 “叭!”沈朝野转身便给了若言一个耳刮子,目光肃冷,面容威中带怒,语气不复以往的和善。 “若言,我以为你是个性情稳重的人,所以以往你做的事我都顺着你、帮着你,如今你居然敢推永嘉翁主落水,你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沈朝野话音刚落,后边传来一声极弱的声音。 “翁主……”彩华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彩华的声音,倒是让脑袋嗡嗡的若言清醒了过来,她往后退了几步,指着沈朝野。 “不,我没有……我没有!是你推的!” 沈朝野见她要的效果达到了,清澈的眸子盯着若言,莞尔一笑,清声开口,掷地有声。 “须要,救人。” 话落,一道黑影从暗处现身,足点湖面,轻轻松松将永嘉翁主从水里捞上了船。永嘉翁主在湖中挣扎久了早已没了力气,如今如一条闲鱼一般躺在船上。 须要上前一探地上两人的口鼻,见都尚有微弱鼻息,才对沈朝野禀告。 “小姐,都还活着。”须要声音清冷。 沈朝野蹲下身子,抬手捏住若言的下颚,眼底死一般的沉寂,毫无波澜,幽幽叹然低语。 “你说,是我推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息怒。 若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强硬道:“永嘉翁主与小姐不合是众所皆知的事,方才推搡间,小姐想给她一点教训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小姐大可放心,若言不会对外宣扬的。” 须要见她信口栽赃,拔出佩剑,就落在了若言的脖子上。 “怎、怎么小姐还要杀人灭口吗?”若言语气有些颤抖。 沈朝野扬手,须要冷哼,收回剑入了鞘。 “到底谁推的现在又有什么要紧呢,她的婢女亲眼看见了你推永嘉翁主下水,她醒来认为是你,永嘉翁主就会认定是你,以你一个丫鬟的身份来陷害我,你觉得,永嘉翁主会先处置我,还是方才以下犯上的你呢?” 第三十章 撕破脸皮 若言楞楞地看着眼前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沈朝野,看着那双布满算计诡谲的双眼,她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 到了这一步,若言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沈朝野计划好的。 若言咬紧银牙,硬是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大夫人的人!” 曾经对她的依从与信任都不过是来迷惑她的,让她在她的乖顺中慢慢迷失自己,从而掉进她的圈套! “之前许氏让你把我特意‘打扮’一番,让我在陛下面前出丑,不就想要我从而永远消失在她面前么。?” “?可惜了,我对你早有防备,不但没出事反而被封了承宴翁主,许氏一定是嫉妒疯了吧,才让你在游湖节找机会对我下手,不过你竟然会想到用永嘉翁主来陷害我,我该夸你天真呢还是蠢笨?” 沈朝野缓缓起身,伸手撩起若言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得开口,唇边一抹讥讽。 若言低头强制冷静,没事,她还有后路,只要那件事被捅破,沈朝野还能如何嚣张。 “我猜你现在,是利用想藏在我房里的稻草人翻身,可对?”清清淡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若言瞪大眼睛,猛地抬头看着沈朝野,见其言笑晏晏,却让若言不寒而栗。 “你,你怎么……”若言无意识的呢喃,却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噤声。 这女人太可怕了,她所有的事竟都被她知晓的一清二楚。 “小姐,可需须要动手?”须要冷声道。 若言震惊外,又听到须要要对她动手,立马连滚带爬地拉住沈朝野的衣摆,痛哭流涕。她现在若是还不表忠心,那她这条命是绝对没了。 “别、别杀我,别杀我!大小姐,我错了,若言知道错了,若言愿意将功补过,一辈子只忠诚你!” 沈朝野一扯衣摆,若言扑了个空,泪流不止。 “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留你一命,毕竟你还有用处。”声音清冽。 “小姐?”须要不解,事情都已挑明,杀了是最省事的办法。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若言直直磕了几个响头。 “你若想活命,接下来就听我行事,否则,你便是自寻死路。” 沈朝野自始至终神色都是淡淡的,语气也不缓不急,话锋一转,语气森然。 “大小姐请说,无论是什么事,若言都万死不辞!”若言抖索着嘴唇。 “须要,把这栏杆卸了。” 须要收到吩咐立马一脚将这栏杆踹断,立即破了一个大口子。 就当她疑惑沈朝野让她办什么事的时候,沈朝野勾唇一笑,猛然伸手将她的脑袋往湖水里摁,她措手不及,耳鼻里充斥着一股咸味的湖水,她怎么挣扎都抵不过沈朝野的力气。 就当若言心如死灰时,沈朝野才将她扳过身子,她才得以喘息。 “咳咳咳……”若言瘫在地上咳嗽,浑身因剧烈挣扎被湖水沾湿而冰冷,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去见阎王了。 若言抬头看着沈朝野,眼神中带着恐惧又有一丝疑惑。 “这是救你的办法,等会你扶着她回五王爷府。只有你谎称永嘉翁主,是因为栏杆断裂,而失足掉落水中,我和你冒死将永嘉翁主救上岸,我浑身湿透,只得去换身衣服,你先前来报个信。这样,五王爷才无法怪罪,反而还会感谢你,明白吗?” 沈朝野将手负于身后,淡漠得看着狼狈不已的若言,言辞隐有严厉。 沈朝野话语简单,但若言知道,如何让五王爷彻底相信,只能靠自己的演技。 “明、明白了。”若言沙哑着声音说道,忽而余光瞟到不远处的彩华,心一紧。 “这婢女昏倒前看到过我们……我推了永嘉翁主,若她醒来,紧紧咬死是我推的,那我这一切不是白忙活了吗?” 若言原本想说我们争执中不小心推了永嘉翁主下去,后来一想沈朝野都知道了,她还隐瞒做什么,索性就大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沈朝野叹了一口气,“一个丫鬟的证词重要吗,五王爷亲眼见到你救了他的宝贝女儿,只会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更何况那丫头的一身伤如何来,五王爷都会知晓,五王爷只会觉得自己女儿刁蛮任性,而我们不计前嫌救了人家。” 若言尴尬的点了点头,此等深谋远虑,自叹不如,她本以为沈朝野是个好拿捏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却是心有城府的谋士。 “大小姐。” “嗯?” 思忖许久,若言狠下心肠,抬头盯着沈朝野,“光是头发湿了不够,既然做戏就得做全套的。”说罢,整个人就跳入了仙泽湖。 沈朝野倒也不慌忙,给身边的须要使了一个眼色,须要就像救永嘉翁主那样,像拎小鸡崽似的拎起若言回到了船上。 沈朝野看着浑身湿了个透的若言,似乎明白了若言的用意,眼眸熠熠生辉。 此女可教也。 “不知景焕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各位美人往船中一叙,吟诗作对,岂不妙哉?” 待沈朝野离开后,任景焕便邀请沈朝歌她们前往他们的船只,虽说白家所造的船只已是十分精致,但跟南湘王所乘之船相比,还是逊色一筹,南湘王的船不仅重金打造,彩灯高挂,十分华丽,而且还有上下两层,空间极大。 可世家女子最重名声,任景焕这样说话轻浮,却有失体统。 南湘王淡淡瞥了一眼任景焕,眉峰微扬,证明他并不反感任景焕的提议,毕竟他的话有几分是为了促进他和朝歌的。 沈朝歌闻言,抬眸望着对面的南湘王,见其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勾人魂魄,又有一丝试探。 心中一甜,她与南湘王的事其实大家都心中有数,风言风语又如何,她迟早会嫁入王府,况且现在只是邀请他们讨论诗词,并无不妥。 窦元嘉也瞧出了流水有情,落花也有意,于是对沈朝歌作揖,“本皇子前阵子得了一副《溪亭纳秋图》,但有几处甚是不解,早听闻沈二小姐才惊大靖,可否前去一观,指点一番?” “五皇子谬赞,朝歌愿献绵薄之力。”声音好似一片羽毛般柔软,撩人心怀。 白琴皱眉,一抬眼,便撞进了任景焕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立即垂下眼。 其实她并不喜欢任景焕那种浪荡公子,可碍于朝歌与南湘王,最终一番挣扎下,还是随沈朝歌一起去了他们的船。 第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于是他们的船靠近了一些,方便她们登船,白琴先扶着沈朝歌小心上去,轮到自己时,却不慎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一旁倒去。 “琴姐姐!”沈朝歌捂嘴惊呼。 可下一秒,白琴的身体被人稳稳托住,白琴定神一看,睁大双眼,竟是任景焕。 而此刻面前的任景焕收起了以往吊儿郎当的姿态,眼底是满满的担忧。 “你没事吧?”连说话口吻都沉稳了许多。 “我没事,多谢小公爷施与援手。”白琴拂开任景焕的手,语气疏离冷淡,拎起裙摆便上了船。 任景焕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晦暗之色,放下手,再转身时,又是一个翩翩浪公子的模样。 沈朝歌拉过白琴,轻声关怀,“琴姐姐你没事吧?” 白琴摇摇头,沈朝歌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笑。 恐又出白琴的意外,紧接着窦元嘉护着沈朝霞与方玉珠上了船。 沈朝歌她们先弯身进了莺歌燕舞的一楼,见任景焕搂了一个又一个舞姬调笑;随后沈朝歌随着南湘王上了二楼,仿佛又进入一个安谧的地方,南湘王在船中布置也十分巧妙,没有楼下的灯红酒绿,设一书桌一琴,中央还摆了一个香炉,淡淡的龙涎香飘溢在空中,让人闻之沉静。 沈朝霞与方玉珠年纪还小,任景焕又是个会忽悠人的,把她俩哄的高高兴兴,也就待在了一楼。 白琴性子稳重,不喜这种嘈杂又轻浮的场面,但又见南湘王带着沈朝歌上了二楼,心中更加烦闷郁结,但也还是知趣的没跟上去。 白琴挑了个稍微清静的角落坐下,这位子又刚好靠窗,她品茶赏景。 “不知在下可一坐?” 突然任景焕手持酒壶,出现在了白琴面前,眼睛盯着她对面的位子,笑着询问。 白琴早已闻到了任景焕身上的脂粉香和酒味混合的味道,但也只是轻轻蹙眉,并未拒绝他的请求。 “小公爷喜欢这儿的话,我自当让出位置。”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白琴起身,拂袖欲给任景焕腾位子。可不料任景焕却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使她大惊失色,用力挣扎。 “小公爷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喝醉了把我当作青楼女子了,放手!”恼怒又着急的说道。 任景焕却紧紧盯着白琴,眼眸清明,低哑着声音,“让我放开可以,但你不许走,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一直拉着你的手,只是越来越多的人会注意到这边,误会了,我可不管。”语气不容商量。 白琴看方玉珠和沈朝霞她们玩的正开心,但也怕他们这边动作过大,引起他人注意不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我不走就是,放手。”低低说了一句。 任景焕手一松,眉眼皆是笑意,十分欠扁,自己先行落座。 “小公爷何时学会了威胁人了,还是为难一个弱女子,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白琴只好拎着裙摆坐回了原处,但对方才任景焕越矩的行为甚是不满,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冷意。 任景焕无所谓的耸耸肩,灌了几口美味的酒,满足得眯起了双眼,微微一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这区区虚名。” “啐!浪荡不堪!”白琴恨恨的呸了一口,索性看着船外,眼不见心不烦。 任景焕看着白琴的侧脸,眼中尽是温柔,又顾自喝了一口闷酒。 沈朝歌此刻正坐在琴前,玉手轻拨,美妙悦耳的琴音缓缓泄出。脸上的面纱早已取下,而南湘王则站在书桌前,手执狼毫毛笔,在宣纸上起起落落,神情深邃认真。 一曲罢,沈朝歌缓缓起身,走至书桌旁,眼一瞧,才明白原来南湘王在宣纸上画了她的肖像。 画中的沈朝歌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回眸一笑胜星华。? “朝歌惭愧不过蒲柳之姿,不过在王爷的笔下,朝歌竟也难得称了一回美人。”沈朝歌微笑,很是谦虚。 南湘王侧头凝视沈朝歌,见佳人动人一笑,似乎也撩拨了自己的心扉,见其又几缕散乱的发丝垂落,南湘王抬手将她发丝勾至耳后。 这一举动将沈朝歌惹得两颊绯绯,好不害羞。 她美眸流光浅浅的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笔直又修长的身躯,整个人神采英拔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仿佛让人觉得气度逼人、不可侵犯。 “你随本王来。”南湘王声音低沉浑厚,仿佛有勾人的魔力。 南湘王带着沈朝歌走到了二楼的甲板处,耳边拂过微风,带着丝丝寒意,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仙泽湖一览无余。 沈朝歌的视线微垂,在他们船前头,有一朵白莲安静独立,月色在它围绕了一圈白纱,梦幻又美丽,而她鼻间似乎若有若无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惹人心动。 她又细细看了周围,发现在这朵莲花旁边不止他们一艘船,还有好多小船聚集。 “王爷,今年你还要夺得这仙莲吗?”沈朝歌问道。 “你喜欢么?”南湘王却答非所问,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沈朝歌,“你若喜欢,本王便送你。” 沈朝歌浅浅一笑,低垂下眼睑,轻声道:“朝歌不过一平凡女子,得王爷垂青,已让朝歌欣赏过此莲之美便已满足了,不敢过多奢求。” 南湘王沉默,他凝着身旁之人的侧脸,肤若凝脂,五官明媚又精致,眉目间却有淡淡的忧色。 朝歌生性善良,从不追逐名利,却又缺乏安全感,她是怕自己期望越大落差便多大吧。 “沈小姐秀外惠中,又一向温良恭让,本王知晓许多事委屈了你,不过在本王面前,沈小姐不必掩藏自己。” 沈朝歌一怔,抬头看着南湘王疼惜的神情,顿时明了他是在安慰自己,是在怜惜她。 这番想,沈朝歌不免红了眼眶,低下头,低低的啜泣起来,声音哽咽如斯。 “谢谢王爷垂爱,朝歌,朝歌不委屈。” 南湘王心中一痛,明明在家中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又如此逞强,真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抬手抚上她脸颊,沈朝野含情凝睇,她微微闭上了眼,她头一次觉得男人掌上的粗糙厚茧竟如此温柔。 “二哥!” 第三十二章 人非昆山玉,安得长璀错 窦元嘉突然闯了进来,但他很快发现他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了他二哥与美人的温存了。 沈朝歌一介女子,脸皮本就薄,现在还被人瞧见方才的场面,双颊红的能滴出血来。 “什么事?”南湘王不都声色地收回手,剑眉蹙起,冷声道。 窦元嘉不好意思的挠搔了一下头,神色讪讪。 “是这样,永嘉翁主不慎失足掉入水中,已由承宴翁主身边的婢女送回五王爷府了。” 他的侍从亲眼看到沈朝野身边的侍女,搀扶着永嘉翁主上了马车,好在他的侍从还算机灵,上前询问了几句,那侍女只说永嘉翁主因船上的栏杆断裂而掉落水中。他知晓后,觉得还是有必要来禀告一下二哥。 “此事果真意外?”南湘王神色倏尔一沉,若是意外还好说,但就怕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五王爷极其疼爱永嘉,以往游湖节都不会出乱子,这一出事,居然是永嘉出事,而跟她有怨的沈朝野也在船上,这倒不得不令人遐想了。 “殿下,王爷,我大姐姐虽然性情冷傲骄纵些,但心地却是极好的,她不可能害永嘉翁主的,还请王爷明察!” 沈朝歌听言,竟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哀泣坚定,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心疼。 “你这是做什么,本王也只是猜想,快快起来。” 南湘王赶紧伸手将沈朝歌扶了起来,心中却对沈朝野的怀疑更加重了,此女如此蛮横,还真不能轻易放过她。 沈朝歌抽噎的点点头。 窦元嘉摸摸鼻子,反正他话也带到了,还是不要做灯泡比较好,于是便溜之大吉。 沈朝野处理完这边的事后,便打算带着须要离开,去见一见那与安庆侯有关的男子。 “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若言见沈朝野要离开,小心翼翼的问道。 须要不满,冷哼道:“丫鬟也配问主子的去处?你做好自己的事便回沈府,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我这刀剑可无眼!” 若言这需要这架势吓退了几步,也不敢再过问沈朝野的事,抬起昏迷的永嘉翁主便快速走了。 “你何必吓她,她今日已经被吓得不轻,不会再造次了。” 沈朝野看向须要的眼神柔软了许多,多了一分人情味,她含着笑意说道。 须要回想方才的场景,也难得笑了笑,“经小姐这番敲打,想必若言也不会再为难景儿和茯苓了。” 提起景儿和茯苓,沈朝野步伐一顿,许久才传来她淡淡的声音。 “她们的确不易,升她们为我身边的二等丫鬟,贴身侍候吧。” “是。” 其实若言不知道的是,若言那天破天荒的出门,回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被景儿和茯苓撞见,结果两人一查探,枕头下面有一个扎满了针的稻草人,上面还写着沈严铸的名字,他们两个倒也还忠心,急忙来禀告了沈朝野,她这才知道若言的用意。 许氏让若言在游湖节那天对她下手,无论成功与否,回到府中又是一计,大靖本就严禁鬼神之说,若被发现是要被处死的,再加上诅咒的是沈严铸,沈严铸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哪怕是亲女儿,发现了也会大发雷霆。 不得不说,许氏这次安排的绝妙,招招致人于死地。 可惜她面对的不是真如表面看起来乖巧的沈朝野,而实则笑里藏刀、洞察人心的沈朝野。 须要领着沈朝野走了一条街,穿过小道,最终进了一家小客栈,上了二楼,找到一间房,须要先行进入打点好一切后,沈朝野才进去。 当她踏入这个房间时,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紧接着*******半倚的男子闯入了视线。 “我的救命恩人总算肯露面了?” 男子看到沈朝野倒是挺镇静,语气颇为淡然,顾自走到桌子旁坐下,倒起了茶水。 照理说,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也该激动地道谢吧?他倒好,平静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沈朝野倒也不气,落落大方的坐在了他对面。男子见此,轻笑一声,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不知你打算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情?” 沈朝野似笑非笑得看着眼前的人,一头墨黑且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美如冠玉,眉眼如画,神情却淡然而带着疏离,肌肤比女儿家的还要白皙细腻,苍白而修长的手指遮住唇轻轻咳了几声。 若不是这声音是十足的男性,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姑娘家呢。 “我昆玉孑然一身,就算有些什么,想必凭承宴翁主的身份,也瞧不上吧。” 昆玉一言点破沈朝野的身份,当日他在昏迷前,听到了只言片语,才知晓他是被承宴翁主给救了。 “人非昆山玉,安得长璀错。好名字。” 沈朝野突然想起昆仑山的美玉,玉中之最美者,昆玉长相又极美,心下觉得这名字取得甚好。 昆玉长长的睫毛一颤,手握着的茶杯也洒出点点茶水,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才将这失态之举掩盖了过去。 十几年了,沈朝野并非第一个夸他名字好的人,就因为这雌雄不分的脸,让他饱受煎熬,他厌恶这个名字。 “承宴翁主此番前来,若只是想夸昆玉名字好听的话,那还是请回吧。”昆玉淡漠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莫名的冷意。 须要愈发觉得京中的人是不是都有病,各个都傲慢无礼,自以为是。 “我家小姐救了你,你怎么还赶我们走,再这般无礼,我就把你丢回伯爵府去。” 这昆玉莫不是忘了,当日可是他求着她们救的,若不是看她对小姐还有用,真恨不得一剑戳穿了他。 “咔嚓。” 昆玉听到伯爵府几字,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须要,周身的气息顿时一凝,茶杯被他生生捏碎。 “你们救的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声音冷漠至极。 沈朝野瞥了一眼那血流不止的手,眉目间肃穆站起身猛地拎起昆玉的领口,昆玉都不得不站起来。 “我希望公子能搞清一件事,你既然被我所救,那么你的命就归我所有,你若再随意动我的东西,就用你的命偿恩情吧。”声音沉然。 “须要,找大夫给他包扎。” 须要领命出门找大夫,剩下沈朝野与昆玉大眼瞪小眼。 大夫来时,入眼的便是这僵持不下的场面。 ------题外话------ 碎碎念,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三章 打听消息 大夫硬着头皮,屏着呼吸走上前。沈朝野这才松开昆玉,昆玉摔在了凳子上,神情木讷。 大夫不敢言,默默打开自己的医箱,为昆玉清理伤口并包扎。 昆玉惊愣不已,眼前的女子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仿佛刚才对他行为粗鲁的人,并不是她。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阴晴不定,若不是觉得他还有用处,她会如此关心他? 想此,昆玉冷嘲低下了头,不料他的衣领上有斑驳的血迹,心一震,她受伤了? 昆云这才抬头仔细认真的观察了沈朝野一遍,身影清瘦,眉似远山,一双黝黑的眸子波光潋滟,那片面纱给她增添了一分朦胧与神秘感。她只静静站立俯视着他,不怒而威。 缓缓地,他看见沈朝野另一只手上缠着锦帕,可能是方才她用力猛了,伤口崩裂,鲜血将锦帕浸湿,从指尖落在地板上。 而沈朝野却不吭半声,很难想象这个女子得多狠,对自己都好不怜惜。 许久。 “你的手……”昆玉别开眼,艰难似的从喉咙间蹦出几个字。 须要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的伤口裂开,眉紧紧一皱,快步上前抬起沈朝野的手。 “先过来给我家小姐包扎!”对大夫冷声喝道。 大夫吓了一跳,内心暗骂自己为何不推辞了这差事,现在在这遭罪,只好快快得将昆玉的伤包扎好,又赶忙过去给沈朝野清理伤口。 过了一会儿,大夫处理完伤口后,整理药箱,便被须要带了出去。回来后,也只是站在门口把风。 “你到底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这一次,昆玉的语气不再那么锐利疏离了,反而软了一些。 沈朝野缓缓坐下,眸光清澈,“我只想知道有关安庆侯的事。” …… 沈朝野与昆玉在房中谈话了好长时间,须要深知小姐不可消失太久,于是敲了敲房门。 “小姐,我们该走了。” 话音一落,门被打开,沈朝野浅笑嫣嫣,刚要跨过门槛。 “你,可还会再来?”身后传来昆玉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开始期待她下一次到来。 沈朝野挑眉,微微侧头,“不会。” 她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东西,又怎会再如此麻烦的跑一趟。 想必是怕安庆侯会寻仇上门吧,摇了摇头,迈开步伐。 “这儿很安全,安庆侯不会找到你。等伤好了,便走吧。” 沈朝野的声音在空中渐渐消散,昆玉恍惚的盯着她离开的身影。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以救命之情来强迫他,或者让他做什么事情,也不曾过问他为什么会与安庆侯有关,而是问了一些安庆侯的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就这么轻易得放他离开了。 原本应该感到开心的事情,他却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点失落感。 “小姐可得到了消息?”须要问。 “昆玉只在伯爵府待了五年,十几年前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但也不算是毫无头绪。” 沈朝野莞尔一笑,淡淡道。在与昆玉的交谈中过得知,这安庆侯果然是值得怀疑的。 须要默言。 回去的路上,沈朝野并未直接返回,而是进了一家店换了身衣服。毕竟跟若言说好的计策里,自己可是全身都湿透了,如果不换身衣服,若被人发现,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沈朝野走到仙泽湖时,人迹已经稀少,许多人都已经要打道回府了。环顾四周,沈府的马车旁站着沈朝歌等人,她漫步走去。 沈朝歌第一个看到沈朝野的身影,连忙提着裙摆上前,拉住她的玉手,亲切关心道。 “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听说永嘉翁主失足掉落湖中,被若言搀扶道五王爷府,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呢,大姐姐你是去了何处,可无碍?” 沈朝歌这话一语双关,先是说永嘉翁主掉落水中,沈朝野是在场的,可偏偏她是最平安无事的人,又说她独自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私会。 不过沈朝歌可了解的真清楚呢。 白琴也袅袅走来,敛容屏气道:“沈小姐,你当时在永嘉翁主身边,她怎么会掉落湖中?” “大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们,是不是记恨之前永嘉翁主对你种种,所以才……” 突然沈朝霞探出一个脑袋,眼神微妙,似乎在说,我们都了解内情了,此时你肯定脱不了干系。 “众小姐有所不知,永嘉翁主的船只长年不翻修,那栏杆已经破损厉害,永嘉翁主与我家小姐谈话时,没注意才一脚踩空。但事后小姐与若言都前去救永嘉翁主,因此小姐衣裙都湿了,我家小姐身子骨弱,为了不患上风寒才去换了身衣裳。” 须要瞧着这些人都没安好心,面容严肃,一板一眼的将事情‘真相’道来。 “咳咳。” 沈朝野状若无意的抽出手,纤纤玉指轻掩唇咳了几声,把方才昆玉的模样学了个样。 众人这才发现沈朝野还真换了一件衣裙,而且脸色苍白,的确是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真的假的,沈小姐,你可没骗我们?”方玉珠和沈朝霞却一脸的不信,她们还是觉得此事很有蹊跷。 须要拧起眉,冷声道:“方小姐与四小姐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我家小姐冒着杀头之罪去逞一时之快?别忘了,永嘉翁主可是五王爷的女儿!” 方玉珠与沈朝霞被冷若冰霜的须要吓了一跳,微微收敛一些,但还是互相窃窃私语。 “这丫头口齿好些伶俐,也不知是真是假。”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等永嘉翁主醒来,亲自说出真相,看她还怎么狡辩。” 沈朝歌松了一口气,好似放下心,“大姐姐没事就好,不然我如何跟父亲母亲交代,天有些冷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沈朝歌心想,依永嘉翁主的性情,是干不出来陷害的事儿的,所以落水绝对不可能是意外,若是意外,也是人为的意外。她就不信,沈朝野还能瞒天过海。 “我也想回去了,今天玩的甚是开心,我腰都酸了。”方玉珠嘟起嘴,手揉了揉腰腰。 “你啊,回去早点休息!” 沈朝歌伸手,指尖点了点方玉珠的额头,话间如沐春风。 “嘿嘿。”方玉珠吐了吐舌头,鬼灵精怪的很。 沈朝野一行人纷纷告辞后,转身上马车,就当沈朝野上去之时。 “方才听闻沈小姐有几声咳嗽,回府之后记得喝点姜汤驱驱寒,可别染上风寒了。” 白琴将淑女风范淋漓尽现,为了表面这层关系,也说了几句贴心话。 “多谢白小姐关心。”沈朝野微微一笑,随后便进了马车。 白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内心复杂。 永嘉翁主落水这件事也不能怪她们想歪了去,毕竟前脚刚发生争执,后脚就出事,而是沈朝野从始至终都在她身边,不止是她们,换做是谁,都会认为与沈朝野有关。 ------题外话------ 首推了!大家评论区嗨起来!(小声:说不定就有二更...) 第三十四章 南湘王的警告 几人在马车内还未坐久,就听闻马车外有声响,似乎是有人在低语。 “外面发生了何事?”沈朝霞隔着车帘对外说道。 “回小姐,是南湘王派人送来了一个盒子,说是给二小姐的礼物。” 小厮的声音不低不高,却足以让马车里外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白琴听闻,垂下眼,黯然离去。 “二姐姐,是南湘王!” 沈朝霞满脸笑容,有半分巴结之意,实际上她心里还是有一些嫉妒的。 沈朝歌面靥一粉,美眸里淌着淳淳春水,羞赧片刻,才娇声对外道。 “拿进来吧,替我谢过王爷。” 话落,舒兰捧在一长形木盒委身进来,将盖子打开,红绸缎上赫然躺着一朵洁白无瑕的白莲,窄小的马车瞬间溢满一股莲花的清香,甚是好闻。 沈朝歌说完之后,用余光轻瞟沈朝野的神色,却见她清清目光正对自己,微愣之后,回赠一个笑容。 “哇!这白莲好漂亮,二姐姐,这南湘王对你可真用心!” 沈朝霞语气中有好不掩饰的羡慕,她第一次见这白莲还是去年的事了,如今第二次见到,还是有些惊艳。 难怪被称为稀莲了。 沈朝野慵慵的挑眉,眼中晦暗不明,随后唇边溢开一抹笑。 “的确稀奇。”声音浅淡,随意说了一句。 沈朝霞能不懂此莲送来的含义,但沈朝野与沈朝歌却是心知肚明。 从沈朝野要永嘉翁主下跪道歉时,南湘王便对她的印象已经急剧恶劣,而沈朝歌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饶是谁看了都心生怜惜,会以为她在沈府饱受沈家大小姐的欺压。 沈朝野内心明了,她离开这么长时间,这莲花什么时候不能送,偏偏她在场的时候送来,不就是想让她亲眼看到,心里清楚,沈朝歌有他护着,你沈朝野可别不识趣。 沈朝歌听到沈朝野的话,心中得意之外,南湘王的袒护,也令她十分欢喜。 “永嘉翁主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立马前去五王爷府探望,我以为今年与稀莲无缘,没想到他竟放在了心上。” 沈朝歌伸出纤纤玉指,轻抚了一下白莲的花瓣,花瓣颤了颤。 “以二姐姐的才情,哪怕没有南湘王,也是很容易得到稀莲,”沈朝霞立刻拍起了沈朝歌的马屁,“只是,二姐姐可能更在意这莲花为谁所赠。”后面那句话意味深长。 “贫嘴!”沈朝歌心情甚好,樱唇一勾,嗔了一句。 沈朝霞此话不假,沈朝歌能被誉为大靖第一才女,此才情可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是不愿在南湘王过多展露罢了。 毕竟男人总是喜欢柔弱一些,弱于自己的女子,这样才能激起他们的怜惜。 马车踏过几条街,便在灯火通明的沈府门口停下。 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若言,看见沈朝野她们依次而下,便急急忙忙跑上前。 若言看见旁边的沈朝歌,神色一紧,垂下头说道。 “大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大夫人要下令搜倚竹轩!” “母亲为何如此莽撞?” 沈朝歌闻言,神情仿佛大吃一惊,只是那眼底却是波澜不惊,仿佛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若言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沈朝野,小心道:“听说有人在倚竹轩看到了禁忌之物……” 虽然沈朝野明确告诉过她,她知道她在她卧室里放了一个稻草人来陷害她,但她并不确定沈朝野是否已经妥善处理。 “大姐姐,你藏了什么东西?”沈朝歌掩嘴惊呼。 心中却是在讥讽,沈朝野,你不是伶牙利嘴吗,这次,我看你怎么解释。 “我藏了什么东西,妹妹随我前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沈朝野轻启朱唇,眉间不见一丝慌乱,只是看着沈朝歌,那眼神好像是看戏子一样。 “朝霞甚是乏困,就不陪姐姐们了。” 沈朝霞却退避在后,对着沈朝野她们行了行礼,表明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沈朝霞不用想也知道,若言口中的禁忌之物为何物了,十四年前老太太求字,高人分明说过其中一人贵不可言,大家都纷纷认为另一个人是不祥之物了。 如今沈朝野才回来认祖不久,就在她院子里发现私藏禁忌,那不就是说明了沈朝野果真不详么。 但她心里清楚,沈朝野再怎么蠢笨也不会自毁前程,必定是许氏母女下手了,她们要置她于死地!那她还凑上前干什么,还是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免得祸及池鱼。 “既然如此,四妹妹便回醉霞轩吧。” 沈朝歌看着沈朝霞这态度,眼底划过一丝轻蔑,果然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一点都经不起大事。 于是沈朝野和沈朝歌前往了倚竹轩。 刚抵达门口,便看见沈严铸与许氏坐在屋子里,神情严峻,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仆人婆子婢女,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贼人呢。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两人进去,异口同声道。 “起来吧。”沈严铸的语气并不和善,但碍于一个是宠爱的女儿,一个是轻易惹不得的承宴翁主,只好硬声道。 沈朝野五官明媚深邃,似乎对这阵仗丝毫不在意,也没有一丝惧怕之态,反而悠闲的开口。 “夜已深了,父亲与母亲前来,还带着这么多人,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了什么龌龊事!”沈严铸被沈朝野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气着了,明明做了亏心事,却一点都不心虚! “老爷,你别吓着朝野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许氏在一旁轻言轻语的安慰道。 随后对沈朝野慈母般的笑着,语气也十分循循善诱。 “好孩子,你实话告诉母亲,你可有在倚竹轩藏了什么?” 说完,许氏的眼神不露痕迹的在若言身上扫过。吓得若言赶紧低头。 沈朝野眸如清泉,脆生道:“回母亲,倚竹轩除了外祖母赏赐之物,并无其他。” “还狡辩!”沈严铸大手猛地一拍桌面,打破了寂静的气氛,着实把在场的人吓个够呛。 沈朝歌似乎有些怜惜,上前拉了拉沈朝野的衣袖。 “大姐姐,你是知道父亲的脾气的,现在说了,哪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父亲也会从轻处罚的。”好生劝慰。 ------题外话------ 今天立个g!评论超过五条!就..就..就二更!!! 第三十五章 禁忌之物(二更) 沈朝野拉开沈朝歌的手,“子虚乌有的事情,女儿何错之有。”言辞严肃坦然。 许氏劝住发怒的沈严铸,微微叹口气,似乎对沈朝野的不知悔改,很是失望。 “朝野,并非母亲栽赃你,只是有下人前来告诉我,在倚竹轩看到了……也罢,便让你听听这丫鬟的证词。”随即对外严声道。 “把人带进来!” 很快,两个老婆子便压了两个丫鬟进来跪下。沈朝野看到其中一人时,眼眸一凝,另外一人被绑的竟是茯苓,茯苓此时身上伤痕累累,嘴巴里塞着棉布,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肿的。 许氏注意到沈朝野的视线在茯苓身上停顿,用绣帕掩了掩嘴,遮住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朝野别怪母亲狠心,只是当日桂翠亲眼看见,茯苓拿着东西进了倚竹轩。母亲便将她捉了起来严刑拷打,但她却怎么也不说,母亲这才想到此 事是否……” 许氏后半句话的停顿,让众人都明了,茯苓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会去碰这种东西,定是受了背后之人的命令,而这人极有可能是沈朝野。 叫桂翠的丫鬟低着头,眼神闪烁,“当日我好像看见,茯苓手上拿着的是、是稻草人。” 茯苓听闻桂翠的话,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狡辩,但却又说不了话。 转头对沈朝野泪眼哭诉,似乎在说,小姐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干那种事! 沈朝野抿了抿唇,上前走了几步,掀着眼看擒着茯苓的老婆子,老婆子见着眼神着实可怕,心一惧便退了几步,沈朝野将茯苓嘴里的棉布拿下。 “小姐,茯苓没有!茯苓没有碰过那稻草人!”茯苓的声音已经嘶哑疲惫,显然在许氏的逼问下,这句话不知说了几次。 “我信你。”沈朝野寥寥几个字,却仿佛如定心丸一般,让茯苓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还好,还好小姐是信她的。 沈朝歌曼步至桂翠面前,捏起其下巴,娇声问:“你说,你亲眼看到茯苓在大姐姐房里放了稻草人?” 桂翠看着那张美艳的容貌,咬了咬牙,她若不是不顺着许氏,她定是一死,还不如在绝缝中求生。 “是,桂翠亲眼看到!” 沈朝野眯了眯眼,这沈朝歌真是绝啊,原本桂翠说只看道茯苓手上有稻草人,如今被她这么一问,倒是事实凿凿。 沈朝野转过身,直视座上的两人,眼底一片幽深,如同漩涡般能将人卷入其中,继而唇角微勾。 “既然母亲断定倚竹轩内有藏有污秽之物,那么倚竹轩给您一搜,如何?” 许氏与沈朝歌对视一眼,这沈朝野是个傻的,她自个当然是清白的,可是她忘了,别人可以趁她不注意的说话做手脚,真想看看到时候搜出东西的说话,沈朝野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如此也好,母亲断不让别人污蔑你的。来人,找几个丫鬟婆子去……!” “且慢。”沈朝野眉眼淡然,轻声打断了许氏的话。 “你莫不是心虚了?”沈严铸见和沈朝野推三阻四的,心中对此事更加坚信不疑。 “母亲想搜不是不可,只是此事关乎女儿的清誉,女儿不得不为自己着想一番。”沈朝野寻着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手指轻叩桌面,“女儿想请父亲做个见证,若倚竹轩内并无桂翠所说之物,还请父亲严惩造言之人。” “若有,又该当如何?”许氏紧接着问道。 沈朝野轻轻一笑,“随父亲秉公处理。” 许氏皱眉,沈朝野一句轻描淡写的秉公处理,她倒是没了彻底的把握,这私藏污秽之物可是禁忌,真秉公处理,也要蹲大牢了。而她居然这么干脆,难道…… 许氏狐疑得看了一眼若言,只见若言神色并不慌张,这股不安倒也给她按捺下去了,想必是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可许氏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派去的若言,为了保命,现在已经倒向了沈朝野这边。 “好!便依你所言!”沈严铸大袖一挥,庄重严肃道。 于是许氏便差人去搜倚竹轩内内外外,并仔细嘱咐,切不可乱碰倚竹轩内贵重之物。沈朝野早已暗示过,倚竹轩内有楚国长公主赏赐之物,这东西可金贵的很,万一碰坏了,这沈朝野借此做文章,就得不偿失了。 沈朝野接过萝蔓递过来的茶盏,茶面还冒着热气,垂眼抿了一小口,随后对跪在地上的桂翠漫不经心道。 “你是唯一看到的人,你跟她们一起搜,再合适不过,记得,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别放过。” 最后几个字,桂翠在沈朝野眼底看到了一股肃杀,慌乱之中低头起身,跑了出去。 屋内的气氛十分谧静,大家伙都不敢喘一口重气,尤其是许氏和沈朝歌,时间愈长,她们心就愈不安,该不会出幺蛾子吧。 直到有婆子小跑进来禀告。 “如何?”许氏激动地捏紧了椅把。 婆子迟疑了一会儿,恳恳道:“回大夫人,大小姐房里并没有什么禁忌之物。”说到最后声音愈发小了去。 “怎么可能!桂翠明明亲眼看到的!”许氏尖锐出声,还好沈朝歌过去拉住了许氏,才让许氏没有太大的失态。 “好了!搜也给你搜过了,并没有什么脏东西,回房吧!”沈严铸捏了捏眉心,甚是烦躁。 他白天上朝就已经够累的了,晚上这内院也不消停。 “有句话不知老奴当讲不当讲……”突然,那婆子神情扭捏又迟疑。 沈严铸神情充满了不耐烦,“有话就说,再磨磨蹭蹭,拖下去杖责五十。” “老爷息怒!”老婆子吓的脸色一白,立马跪倒在地,“是刚刚有个丫鬟走路太急,摔了一跤,结果从旁边的泥土中发现了东西。” 若言原本松了一口气,又瞬间心钓到了嗓子眼,她如今已跳到了沈朝野的这条船上,她若死,她也就完了! 没有沈朝野后续的支招,她得怎么把永嘉翁主推下船的事儿圆过去。 许氏一听,瞬间明了过来,觉得是沈朝野身边的丫鬟有所戒备,但他们来势汹汹,她没法将东西毁掉,只能埋在了泥土里。 “你把那东西呈上来。”许氏内心总算平稳下来,这么说,她到时候还得好好谢谢那摔跤的小丫头。 许氏沉迷在欢喜中,沈朝歌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沈朝野的神色,却见其还是神态自若,这心下不安。 或许那老婆子发现的,并不是不利沈朝野的东西,而是……想到这,沈朝歌刚要开口此事作罢,却发现已经有人将那东西拿了进来。 当她看到那丫鬟手里拿的东西,一股寒气从下而上,直冲脑顶。 ------题外话------ 虽然只有一两个人评论了,但仍旧二更附上,谢谢喜欢这本书的朋友们,一直的支持! 第三十六章 掏心窝子 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比较老旧的木盒,里面就是许氏心心念念想找到的稻草人,只不过在盒子旁边,多了一块黄黄的绣帕,许是在泥土里埋久了,有一些脏污和破损。 众人仔细一瞧,这稻草人身上貌似写着慕容……第三个字有些模糊,隐隐约约像嫣字,并且上面到处插满了绣花针,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沈朝野眸光一凝,她只是让须要将那东西收了起来,并没有埋在院子里,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倚竹轩,难道? 抬头的视线刚好与萝蔓的眼神相对,只见萝蔓眨了眨眼,这才明了。 沈朝野失笑,她身边的这些人啊,真是一个个精了,都学会随机应变了。 她看见了许氏那失色的面孔,勾起嘴角,许氏你既然这么爱捣鼓这玩意,那我便送你份大礼。 许氏看清丫鬟手里的东西后,双眼瞪如铜铃,心猛地落了一拍,一时间她都没反应过来。 让许氏慌乱的,除了这稻草人身上原本应是沈严铸的名字,却突然变成了慕容嫣外。还有那方略微破损的手帕,不就是她前不久刚好丢失的那块么。 这手怕若是普通的手帕,她倒并不在意,可是这块,是当年沈严铸赠与她的定情之物啊! 许氏余光小心轻瞥身旁的人,果然沈严铸原本不耐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然后便是难堪。 沈严铸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些东西,沉声道:“你想找的,是不是这个诅咒慕容嫣的稻草人?” 当初他背着慕容嫣,偷偷得与许芙暗渡陈仓,得知许芙喜欢茉莉,便送给她一块茉莉花案的锦帕,随着慕容嫣一走,许芙便被升为大夫人。他真的没想到一向温柔贤淑的许芙,竟也会背着他干这些下三滥的事。 对慕容嫣如此,那对他,是不是也会诅咒他去死,沈严铸只觉得后背发凉,一股毛骨悚然。 “老爷,芙儿从来没有诅咒过嫣儿姐姐啊!当初老爷送我的手帕,被贼人盗了去,芙儿,芙儿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倚竹轩哪!” 许氏咬唇,从椅子上站起,随后跪着挪到沈严铸的脚边,噎噎抽泣,精致的妆容都有些哭花了。 沈朝歌恨恨得看了一眼沈朝野,此事若不是沈朝野做的,她还真不信。可当下,也顾不得质问沈朝野了,现在挽回母亲形象为重。 沈朝歌拂开裙摆,跪在中央,神情高贵又冷艳。 “父亲,朝歌觉得此事定有蹊跷,有人定是知道母亲要查倚竹轩,才把这些东西埋在那,嫁祸给母亲,好离间大姐姐与母亲之间的感情。再者,说句大不敬的话,母亲若是真心怨恨,又岂会将自己最珍贵的手帕留下来,授人把柄呢?” 许氏作势伏在沈严铸的膝盖上,委屈得哭红了双眼,惹人怜惜。 “老爷,这天下人谁都可以误会芙儿,但您是知道芙儿的,芙儿对您是一片真心,对姐姐也是爱屋及乌!” 沈严铸冷峻的面容有所缓和,的确,是他太过着急,此事太过诡异,这些东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这院子里。 “二妹妹的怀疑不无道理。”赞同她的竟然是沈朝野,见她悠悠走到那些东西旁,葱葱玉指捏起破损的锦帕,若有所思。 “看看这绣帕,被腐蚀成什么样了,这木盒也被虫子啃烂了,怎么说应该也有几年之久了吧。看来这个人肯定比外边的神算子还要神,掐准天时,便知道今日母亲会来搜倚竹轩;又掐准地理,这些东西刚好被搜出来,奇哪。” 沈朝野清丽又婉约的声音响起,屋内紧张的气氛一瞬间回温,下人们都纷纷偷笑了起来。 她们仔细一看还真是这样,这些东西明显是旧物,沈朝歌的话瞬间变得没有可信度了。 难道真的会有人,几年前就洞悉今天的事,而来陷害许氏吗? “你!”沈朝歌面色一僵,她真没想到,沈朝野竟然会是个这么棘手的人物,利用她话里的漏洞来讽刺她们。 “都出去。” 沈严铸闭上眼,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溢出,短短三字却有一家之主的威严之范。 屋内的所有仆人都立马低头,委着身子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虽然她们很想知道这事该如何收场,但也知主人家的私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越多,反而活不长久。 就连桂翠与茯苓也被带了下去,待人走尽后。 “你如实招来,这事是你做的吗!” 沈严铸面色一冷,一脚踢开了许氏,许氏吃痛摔在了地上,发髻都散了。随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她不求名分、忍受世俗眼光,就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如今就凭这小丫头的片面之词,就不信她,侮辱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许氏冷冷一笑,心中有些凄凉。这就是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啊! 沈严铸深深吸了口气,他偏眼看向悠悠站着的沈朝野,眼神有些复杂。他对慕容嫣,曾经年少时那是真心爱恋,若不是……如今这两件东西摆在面前,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朝野,此事可否妥善……” 无论这事是否为许氏所为,慕容嫣已经死了,如今许氏是他妻,她当初抛下一切选择跟他在一起,他作为她的丈夫,他选择包容和谅解她。 “父亲。”沈朝野轻声喊着沈严铸。 沈严铸虽然不满沈朝野打断他说话,但此刻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疑惑的看着她。 沈朝野收起了淡然处世的态度,手一撩裙摆,随着裙袂翻飞,毅然地双膝跪下,膝盖磕在地上沉闷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眼底不复唯诺,头一次面对沈严铸,竟有了凌冽之意。 “我娘去世已有九年之久,从我有意识开始,她便身子孱弱,但常常对我说起年轻时与父亲的过往,从青涩懵懂到相濡以沫,她每每说到最后,都会偷偷抹眼泪,怪自己当年一时任性离开了沈家,最终郁郁寡欢。在朝野心里,娘亲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可就是如此好的人,却被有心人用恶毒之术加以诅咒。父亲,女儿不求别的,只求给一个公道,给九泉之下的慕容嫣一个公道!” 这一段字字泣血、句句刺骨的话,重重砸落在沈严铸的心上。 沈朝野说完,两行清泪也恰到好处的淌下脸颊,可眼中却是强忍的倔强,让人见了也不免心疼。 第三十七章 忠心婢女 沈朝歌低头不语,眸光一片阴森,她这个人真的不简单,她走的每一步路,沈朝野似乎都挖了坑。沈朝野打了一张感情牌,又编造一些陈年滥调,愣是把父亲给说动了,她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什么沉默寡言,软弱怕事,现在的沈朝野,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吧! “沈朝野,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是那个恶毒咒恨你娘的人吗!” 许氏到底没有沈朝歌明白剔透,听到沈朝野这样明里暗里的嘲讽,这怒气像开闸般的一发不可收拾。 “大夫人息怒。”沈朝野沉静道,头一次没有称许氏为母亲,她只紧紧盯着沈严铸。 似乎在等待什么。 沈严铸心中想法难择,在漫长的沉默后,转过身,不敢面对沈朝野,终于开了口。 “朝野,许氏是沈府的一家主母,主母怎能有错,即便有,也是无错。你母亲今日也是受人挑唆才会搜倚竹轩,冤枉了你,你给为父一段时间,为父定为你讨个公道……” 沈朝野眼底的水雾渐渐凝固了起来,低下头,双手相叠,弯下身子。 “多谢,父亲。”声音轻不可闻。 “父亲,母亲身体不适,我们先行告退了。” 沈朝歌婀娜的站起身,将有些狼狈的许氏扶了起来,朝沈严铸行了一礼,便翩然而去。 走之际,经过沈朝野时,微微停顿,如同寒冰的眼神扫了一眼沈朝野。 沈朝野,你到底是低估了父亲的偏爱。 屋内只剩沈严铸与沈朝野。随后沈严铸转过身,心中略有内疚,想过去扶起她。 沈朝野却仿佛有预知一样,自己站了起来,避过了沈严铸的手,同时退在一旁。 “夜已深了,父亲回去时切勿小心。” 这本应该是句关怀温馨的话,从沈朝野嘴里说出来,却无情无欲,十分寡淡。 沈严铸收回手,他知道她在与自己赌气,罢了,过些日子再说吧。 于是沈严铸便默默离开了倚竹轩。 沈严铸前脚刚离开,沈朝野后脚也走了出来,朝内室而去。 “小姐……” 萝蔓和须要看到的,便是脸颊明显有泪痕的沈朝野,以刚才的形势来看,许氏还是安然无恙。 “小姐,没关系的,我们总有机会为夫人报仇的。”萝蔓上前安慰,说着也红了眼眶,小姐真的太可怜了。 萝蔓正伤心着,便听到身旁淡淡的话语。 “你觉得,今天这一计能扳倒许氏?” “呃?” 萝蔓愕然,看着沈朝野神色与往常依旧,伸手不动声色将那些泪痕抹去,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很愉悦。 愉悦?她没看错吧,刚才还悲伤的氛围,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傻瓜,小姐这是在做戏给她们看呢。” 旁边的须要解释给萝蔓听,只是方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真信了小姐。 这些真真假假又如何呢,只要小姐好,她便也放心了。 沈朝野莞尔,“我这副委曲求全的姿态,为的不是让许氏下台,而是要在沈严铸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一颗会令他们夫妻感情走到尽头的种子。” 说完垂下眼帘,她方才对沈严铸那番‘掏心窝子’的话,半真半假。 她穿过来不过一年,慕容嫣便撒手人寰了,短短一年时间里,慕容嫣从不与她说起沈府的事情,尤其是与沈严铸的过往,但身子孱弱是真,偷偷抹泪也是真,可见她对沈府的所有人,一丝情意都没有。 她不解慕容嫣到底有没有爱过沈严铸,但她敢肯定,沈严铸简简单单的爱过,但仅仅是爱过。 她拿慕容嫣做了赌注,赌他会不会记起往日的一丝情分,换来的却是沈严铸刻意忽视,只字不提慕容嫣。 他选择了他如今的妻,选择包容许氏的所有。 这些在慕容嫣眼里,却是一辈子不曾得到过的殊荣。 慕容嫣,你后悔么。 沈朝野看着萝蔓似懂非懂的模样,坐在梳妆镜前,突然想起方才那稻草人与手帕之事。 “萝蔓,把那俩丫头叫来。” 萝蔓性情天真烂漫,她就算想到了,也很难将东西准备的这么细致;而须要从一开始便跟在她身边,压根没机会去接触这些事;若言就算现在跟她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也不可能为她这么着想。 这样子一分析,就只剩下景儿和茯苓了。 “小姐,我将她们唤进来。”萝蔓笑嘻嘻道。 很快,萝蔓便去唤景儿和茯苓。茯苓身上还有伤,景儿小心地架着她的身体走进来。 “奴婢见过大小姐。”景儿和茯苓道。 “今天这个法子谁想的?”沈朝野手指有规律的搭着桌子,询问的口吻。 景儿看了一眼茯苓,闷声道:“小姐,是我做的。” “大夫人强行将茯苓带走,为了嫁祸给小姐,对茯苓严刑bi供,奴婢只想为小姐和茯苓出这口恶气,所以,所以才借夫人这个幌子……奴婢知错,还请小姐责罚!” 景儿说完紧紧闭上了眼,她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小姐的怒火。 虽然小姐心里从不说夫人的事,但她们心里都知道小姐很在乎夫人的。而她却为了一己之私,利用了小姐死去的娘亲,实在是枉为人道。 “小姐……要罚把我也罚了吧,景儿也是为我才……” 茯苓声音中透着一丝虚弱,她知道凭她一个奴婢的身份,无法为几个人求情,但是跟她一起受罚,她还是可以做到的,也不算辜负了景儿一片真心。 “你还找罪受呢,看看你那弱不禁风的样,风一吹都要倒啦!” 萝蔓嫌弃的看了一眼茯苓,这两姐妹倒是情深义重,可是不是要先看看自己行不行啊,这副样子都还要逞强。 茯苓贝齿咬着嘴唇,默默的不说话了。 “小姐……”萝蔓刚想劝说沈朝野,却被旁边的须要拉住。 须要给了萝蔓一个眼色,小姐自有打算,这两小丫头的忠心,小姐看在眼里,不会亏待她们的,你就别添乱了。 果然下一秒。 “你有功,也有错,功过相抵,我不追究了。”沈朝野短暂的沉默后,才说道。 “小姐你不怪奴婢们吗?”景儿和茯苓惊愣。 沈朝野心中叹气,景儿利用慕容嫣报复许氏这件事,她心中却翻不起巨大的波澜。 慕容家的人都对她来说意义非常,他们若是出点事,自己恐怕无法冷静。可就是这个与她只有一年相处时间的娘亲,她心中很复杂,说感情深她觉得太虚假,可若是完全不在意吧,毕竟有那血脉在,总是亲母女,她做不到完全置身事外。 她剥夺了她女儿活着的权利,只有替她好好活下去,也算全了慕容嫣的恩情。 还有十几年前慕容氏无辜受辱之事,她也定会替慕容一氏洗清冤屈,重现世人面前! 那三万铮铮白骨,也休想一辈子扣在慕容渊头上,该是谁的孽债,就应由谁来偿还。 ------题外话------ 祝大家国庆快乐!祖国快乐!! 第三十八章 累累白骨 沈朝野见茯苓身上有伤,只留了她们一会儿便放她们回去了,并给了一些银两,让景儿给茯苓找个大夫看病,等伤好了再伺候也不迟。景儿和茯苓感激涕零的道谢,然后便走了。 她倒觉得她捡到了个宝,听景儿说她没进沈府前,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会一些造旧造假的手法,所以她们所看到的被虫啃咬的木盒,还有那块破损的手帕,都是景儿做了点小动作。而手帕是茯苓曾在绛雪轩意外捡到的,她留了个心眼,自己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大夫人对茯苓不利,茯苓也不会将这事告诉景儿,也就不会有这些东西威胁到大夫人。 所以这一切,都是大夫人自找的。 “小姐,你把若言留下了,难道不怕她再次害你吗?”萝蔓帮沈朝野梳着头发,不解问道。 若言三番五次的对小姐不利,之前是让若言自己露出马脚,可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为何小姐不把她打发出去。 沈朝野淡淡一笑,“我不揭发她,是她接下来还有更大的用处。” 话锋一转,“对了,你等会给我准备纸笔墨砚,我写封信,交给暗卫。” “是。” 昏黄的烛光下,沈朝野素手轻执,笔锋所过之处,字字娟狂又瑰丽,力透纸背中又隐隐有大气之风。 萝蔓站在一旁,暗暗赞叹,小姐这一手字,连慕容老爷都惊叹不已,毕竟一个女子能写出比男子还要劲道的字来,实属不易。 转眼之间,沈朝野搁下笔,将纸对折,塞进了两张信封里,封上口。 萝蔓看清信封上的名字后,不免一愣。 “小姐为什么要将老爷和大公子的信分开来?” 送到慕容府的信都是家书,可为何小姐要分开两封信送呢? “你啊,是越来越唠叨了。”沈朝野点了点萝蔓的额头,并未回答她的疑问。 萝蔓咧嘴一笑,倒也不再追问,将信收好,撤走了那些笔砚。 绛雪轩。 以往热闹不已的绛雪轩,此刻却十分谧静,只剩下许氏的里屋还有烛光。 屋子里只有沈严铸夫妇,两人坐在床边,许氏依偎在沈严铸身上,一脸忧愁。 “铸郎,今日之事我……” “嘘,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今日之事我心里清楚。只是朝野如今身份不同,又牵连到她娘的事,当时众目睽睽,我若是偏帮,外面传些流言蜚语,传到陛下耳里,陛下若是怪罪,沈家会受到影响,你可懂?” 沈严铸揽过许氏柔软的肩膀,眼中一片萧索,低低出声,只是这其中却有太多的无奈。 他现在脑海中还记得李公公临行前对他的忠告,其实他心中岂会没底,当初他与尚是皇子的陛下出行,一同认识了慕容嫣,虽然最后她嫁给了自己,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又怎会看不出窦濯眼中的深情。 他对慕容嫣念及旧情,自然会对沈朝野多加怜惜。 那个高高在上得男人,心中牵挂着有夫之妇的同时,又坐拥三宫六院,比起他的虚伪,沈严铸倒觉得自己还算钟情。 许氏听闻,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柔媚无骨的手臂勾住沈严铸的脖子。 “芙儿就知道,铸郎是不会辜负芙儿的。”许芙呵气如兰,魅惑不已。 沈严铸眼神一暗,压shen过去,帘帐轻落,里面摇曳着一片春se。 第二日,南州青山。 晋元走进花园,看到慕容长安百般无聊的坐在秋千上,小脑袋耷拉着,圆溜溜的双眼此刻却黯然不已,樱桃小嘴里唉声叹气。 他自然知道三小姐为什么而愁,从二小姐走后,不止三小姐,慕容府的众人都兴致不佳,就连老夫人都卧床了。 二小姐在时,府里的气氛总是和乐融融,可现在都有些太过安静了。 晋元走上前,正色道:“三小姐,京都来信了。” “来就来呗,有什么……”慕容长安无意识的呢喃,突然双眼睁大,猛地转头看着晋元,怔怔道:“元叔,你说什么?” 晋元憋笑,布满皱纹的脸难得舒展开,故意道:“二小姐来信了,但三小姐好像并不在意,那我便差人将信……” 晋元话未说完,身边掀起一阵风,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抬头望着这片湛蓝的天空,好像慕容府仿佛又有了生气,摇了摇头,他还有另一封信要送呢。 慕容长安问都不用问,都知道这信在哪儿,如今祖母生病,晋元第一时间肯定是将信送到了祖母那里了。 慕容长安提着裙子跑进屋里,便看到众人都聚集在了这里,楚氏坐在床沿上,苍老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封信,好似世间珍宝一样。 “长安快过来,你表姐来信了。”严氏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声音温柔。 众人让道,慕容长安挤到楚氏身边,想拿过信一瞧,却不料遭到楚氏的拍了下手。 “你这么毛毛躁躁的,万一把阿朝的信弄坏了怎么办?”楚氏像护犊子般的说道。 “祖母,哪有您这样的!”慕容长安撅嘴抗议,揉了揉被打红的小手,她还没碰到信呢。 “可不是,我都还没看呢。”旁边存在感极低的慕容策寒,立刻小声附和道。 楚氏无奈,只好道:“就看一眼!”随即摊开信,大家细细的看了起来。 信上赫然写道:阿朝有幸受陛下青睐,赐封承宴翁主,如今一切都好,只是多有思念,还望保重,勿念。 慕容策寒神情突然一凝,但很快恢复笑呵呵,心中却是沉重了起来。 楚氏将信折好妥善放心信封,放进了枕头下面,眉一横,“就这么一段字,你们几个年轻人看过就得了,就让我这眼睛不好的老婆子多瞧瞧!” 众人哭笑不得,明明是想私藏信,好睹物思人。 慕容长安匆匆一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定要表姐单独给她写一封。 “依我看哪,阿朝的这封平安信,倒还真的平安,你们瞧母亲面色红润,病都好了大半呢!” 严氏掩嘴一笑,打趣道。大家一看果然如此,都纷纷大笑起来。 “我这就给阿朝回信,让她日日一封,这样母亲瞧着欢喜,身体就更加健朗了。” 一旁清朗而坐的慕容渊也出声,温润的眉眼满是笑意。 “哼,你们都欺负我老婆子。我累了,我要休息,你们都回去,等阿朝回来,让她替我修理你们!”楚氏语气佯怒,作势赶着众人。 众人互相一笑,走出门,给楚氏留了个清静,唯独慕容策寒留了下来。 “阿朝不该与皇家有牵连的。”许久,慕容策寒才沉声说了一句。 楚氏叹息一声,再抬头眼中已有泪花,慕容策寒见此,连忙过去将楚氏揽入怀中。 “十几年了,你从不与我提起当年的事,别人都说你与帝妃颠鸾倒凤,可我心里明白,你没有做此事。”说完,眼泪流的更凶了。 慕容策寒心一震,抬手抹去楚氏的眼泪,混浊的眼底情绪复杂。 “你既然明白,便该知道阿朝为什么接受赐封,她这是要借此翻案啊,她必然也是知晓了当年的端倪,可一旦翻了案,慕容便会万劫不复。”慕容策寒闭上眼,比起这些身外之物,他更希望他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这也是当初他默默承受一切的原因。 楚氏听闻抓紧了慕容策寒的衣袖,神情哀戚,“为何翻不得,你忘了渊儿媳妇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远洲那些累累白骨了吗,那可都是我们慕容家的人啊,整整三万条人命啊!” 第三十九章 誓死服从 她始终不敢轻易去回想十几年前的事,她生在皇家,见过的明争暗斗多了,可那件事实在是太过残忍血腥了,令人恐惧。 好几次深夜她都被噩梦惊醒,梦中的远洲孤魂飘荡,怨气冲天,她这良心,总是过意不去。 “阿裴,我也知晓那是三万条人命,可难道你希望再赔上阿朝的性命吗!” 慕容策寒板过楚氏的身子,认真严肃的神态砸进了楚氏的眼中,他寒冷又刺骨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心狠狠一震。 是啊,已经三万条性命了,难道她能让嫣儿唯一的女儿,去送死吗。 想此,楚氏泪流满面。 慕容策寒将楚氏拥入怀中,深深的闭上了眼,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心怀愧疚呢。 哪怕,那些人命并非慕容家所为。 可是,他们始终是慕容家的人啊…… “明日我让渊儿修书一封,劝诫阿朝停手,若她不同意,你便召回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如此,才能让她罢手吧……” 楚氏默默流泪,她心里清楚,这是为了阿朝的命,她只能这样做。 沈府。 沈朝野这几天都是早早的起来,分别去清风苑与绛雪轩一一请安,老夫人倒是喜欢她,留她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去见许氏时,许氏仿佛不记得与她相争似的,跟以往一样的一般关切后,便让她回来了。 她倒也不慌,许氏能将沈严铸的心抓的这么死,肯定有她的一套,那大家就装呗,看谁先装不下去。 此刻沈朝野慵懒的躺在摇椅上,一头墨发尽数而泄,几缕发丝落在白皙如玉的脸庞,双眼微阖,只剩下浅浅又平和的呼吸声。 萝蔓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着狐裘给沈朝野盖上。 “萝蔓姐姐,你听说了吗?”一旁原本给沈朝野剥核桃的景儿,突然小声的问萝蔓。 “听说什么?”萝蔓轻缓的坐在景儿旁边。 “陷害茯苓的桂翠,今早被打了五十大板,一口气没挺过去,死了!” 景儿说到最后,双目都染上了快意,这就是桂翠栽赃茯苓的下场。 萝蔓皱起眉,看了一眼安静躺着的沈朝野,她继续问:“除了这个可还有其他?” “萝蔓姐姐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还有还有人啊。”景儿一脸崇拜的看着萝蔓。 然后徐徐道:“桂翠是因为陷害小姐的缘故,所以被罚。但是那天晚上不是挖出了那个嘛,大夫人受到了牵连,但今天称抓到了那个埋藏东西的婢女,听说她跟我一样会一些造旧的手法呢,也被打了五十大板,不过她命大,然后被赶出府去了!老爷下令,以后谁再无真评实据的造谣,下场就跟她们一样!” “这是许氏丢出来的一个替罪羊而已,不然堵不住悠悠众口。” 不等萝蔓有所回应,一道清澈慵懒的声音凭空响起。 萝蔓与景儿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本睡着的沈朝野,此刻一手撑着脑袋,双目微敛,散漫的盯着她们。 “小姐何时醒的,是不是我们说话太大声了。”萝蔓挠了挠头发。 “你说呢。”沈朝野瞟了萝蔓一眼,把书丢了过去。 就在这时,须要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封信,神情比平常严峻。 “小姐,我们先去忙别的了。” 萝蔓与须要几年相处下来,一看须要神情,就知道不对劲了,于是拉着不明所以的景儿便往外走。沈朝野倒也不拦着。 “小姐,慕容的回信。”把信递了过去。 沈朝野拿过信,先打开了大舅舅寄过来的信,还没看内容她秀眉狠狠一跳,她的信上只有寥寥几字,大舅舅仿佛跟写情书一样的,足足两页。 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看了起来。只是看的过程中,眼眸微微加深,过了一会看完后,才把信折好放进信封。 大舅舅的信里无非就是劝她不要与皇室有过多的交涉,保护好自己,最后还告诉自己,外祖父和祖母知道后非常生气,让她不要在纠结十四年前的事,若再胡来,就要收回安插在她身边的所有暗卫。 沈朝野不慌不忙地拆开第二封信,是慕容清所写,纯白的信纸上,只有短短五字:望吾妹安康。 字体游云惊龙,一贯沉稳。 沈朝野莞尔一笑,同样将信折好放进了信封。两封信态度像倒换一样,她写了满满一页,告知表哥她这些日子经历之事,并明示她的目的,并试探了他的想法。表哥却回她五个字,比她还要惜字如金哪。 不过她也懂了表哥的意思,他支持她的决定,但是希望她在所有行动前,一定要以活着为重。她了解表哥的性格,大舅舅希望表哥去从文是希望别步他后尘,但表哥从武,是想将慕容氏的荣耀重新拾起。 当初表哥告诉她,大舅母的死并非意外的时候,她便明白了,他跟她一样不是活在大人善意谎言之下的人。 须要看着沈朝野略微陷入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小姐,长公主已经吩咐底下的兄弟们了,如果你愿意就此停手,我们都还任小姐调遣,但若是……命令我们即刻返回南州青山。” 沈朝野敛神,唇角一勾,神色不见半点慌张,清清淡淡道:“你们回去吧,好好保护慕容氏。” 她自然明白外祖母的用心,看来这次是真把两位老人家急坏了,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威慑她,可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己不会就此罢手的。 “小姐!”须要神色深沉,单膝跪倒在地。 沈朝野幽深的眸子望去,等待她的下文。 “以前长公主把须要送给小姐的时候,须要还不服,可这么多年接触下来,须要心中只有小姐一人主子。须要已经上书长公主,自己留下来保护小姐的安全,无论小姐做什么决定,须要都誓死服从!” 当这个命令下来时,她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了上去。长公主也知晓小姐并不太用她的暗卫,而她与小姐的接触时间最长,并且考虑到如果撤走了全部暗卫,会置小姐于险境,所以也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如果小姐不罢手,便只留下她一人来照顾沈朝野。 沈朝野缓缓起身,赤脚走到书架旁,从暗格里摸出一块东西,准确的扔进了须要的怀里。 “小姐,这是?”须要看着手里这块麒麟玉佩,手感圆润,中间还刻了一个野字,张扬又奢华。 ------题外话------ 以后的小剧场给妞们播放天气预报肿么样嘿嘿 第四十章 私培暗卫 其实早在三年前,她考虑到自己的计划将会不被认同,所以在外边默默的养了一些暗卫,数量屈指可数,但能为她所用便可。这个麒麟玉佩就是用来暗号,他们也只听令拥有这块玉佩的人。 沈朝野摸了摸鼻子,随意道:“祖母不是把我的暗卫收了嘛,你拿这个去南州把他们聚集过来,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头儿,顺便好好训练训练她们。”说到后边,竟有点巴结讨好之意。 须要嘴角抽搐,难怪前几年有一段时间,小姐经常外出,原来是背着她去‘养人儿’去了!可就算这样,怎么能把她也瞒着呢,亏她还一直为她着想,忠心耿耿! “啧,别这么小气,我之所以瞒着你,不是不信你,而是我担心外祖母寻着你的足迹,而发现我在外边的事儿。” 沈朝野看着须要这般委屈失望的神色,心下一阵发虚,大步上前,摘了颗葡萄塞进须要的嘴里。 须要的神情才稍微缓和了点,她嚼了嚼嘴巴里的葡萄,香甜的汁液甚是解渴。 “小姐别以为一颗葡萄,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须要眨巴了下眼睛,难得耍起了无赖。 话落,又一颗葡萄落入口中,须要又开始吧唧起来。 “一颗不能解决,就两颗,两颗还不够,就一碗。”沈朝野笑眯眯道,桌上的葡萄反正也是景儿准备的,她就当借花献佛。 须要轻哼一声,抱着一碗葡萄,索性盘腿坐了下来,一颗颗的品尝。 沈朝野瞧须要这姿态,眉毛轻挑,蹬鼻子上脸了还。 随后心里默念别气别气,自己养出来的性子,随我随我。 下午,五王爷府来人邀请沈朝野王府一聚,说是报答救永嘉翁主一事。 沈朝野收到消息时,正好若言也在身边。据若言所说,今天早上她便给大夫人叫去问话,其实就是被责骂了一通,而她跟往常一般说辞,大夫人倒也没多怀疑。 沈朝野心里清楚,五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京皆知,与四王爷一样挂着皇家子孙的牌子,不曾对朝廷有所贡献,却能如此优越的待遇。其中若不是两人都安分守己,嘉靖帝又岂会顾忌血脉之情。 如今五王爷邀请自己做客,哪怕是为了探真相虚实,他也不会怠慢自己,所以这一趟也不会过多的曲折。 说起四王爷与五王爷,她倒是对清心寡欲的大王爷窦风华充满了好奇。她曾听外祖父说起过这个窦风华,据说先帝在时,其才能与当时的窦宇不分伯仲,但他却有意掩藏自己锋芒,所以窦宇显得十分突出。当年窦宇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若是窦风华愿意,她想,如今的嘉靖帝不会是窦濯了。 可惜窦风华从不过问朝廷之事,选择做一个闲散王爷,一年之中也没人见得了他几次人影。 “既然五王爷邀请,你也是要一同前往的,记住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沈朝野平缓道。 “是。”若言低声道。 若言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朝野,慢吞出声:“今日奴婢去绛雪轩,听大夫人房里的丫头说,最近大夫人爱喝不知从哪寻来了一补药,一日三餐都不落下。” 她被大夫人房里出来时,恰好听到了几个丫头在讨论这事,毕竟大夫人爱惜自己容颜,在饮食上十分注意,最近却突然这么爱喝一种东西,她觉得有点怪异。 沈府的人都怕大夫人,谁敢违抗她或惹她不快,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就比如四姨娘,她不屑于老爷的宠爱,那又如何呢,照样还是被大夫人弄疯魔了。而她也从稻草人事件中看明白了,沈朝野并非一个看起来良善的人,她敢打大夫人的脸,说明了表面的良善只不过是狡猾冰冷的保护罩。 她若与她为敌,只有自己吃亏,所以她选择把这消息透露给沈朝野,一来呢是表决自己的忠心,二来也想看看沈朝野会怎么对付大夫人。 沈朝野听闻,抬头瞧了一眼若言。若言不敢与沈朝野对视,生怕她看透自己内心所想。 她莞尔一笑,轻声反问:“那你觉得大夫人是为何?” 若言呼吸一屏,偷偷打量着沈朝野的神色,可惜却看不出什么,“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年轻,好抓住老爷的心?” 沈朝野似笑非笑得看着若言,眸光清澈似水,“沈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大夫人把持沈府这么多年,若是只凭这张脸去抓牢父亲的心,那这个位主母位子早不是她的了。” “奴婢愚笨,还是大小姐聪慧。” “父亲的子嗣只有我与三个妹妹,可作为一个男人,操持偌大的沈府,又期望加封进爵,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最后将这一切重担托付给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吗?”沈朝野并未明说,但却足够让若言明白。 “大夫人这药……是用来怀孕的?!” 若言心中惊骇,她惊讶的不是大夫人用药物来助她怀孕,而是沈朝野的存在,竟然bi的大夫人这么急切的想要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不然,十几年的时间,她从没想过这个法子,而在这个时候才决定要个孩子呢? 沈朝野不置可否,沉着眼帘,突然的问了一句。 “若言,你觉得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若言并没觉得不对,想了片刻回道:“奴婢觉得老爷稳重有担当,而且赏罚分明,府里的人对老爷都是很恭敬的。” 沈朝野瞅了若言许久,眼底晦暗不明。若言一慌,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跪在地上。 “大小姐,若言对老爷跟其他下人一样,绝无非分之想!还希望大小姐不要将若言赶出倚竹轩!” 若言跪在地上,感觉手心都在发虚汗。她生怕沈朝野会将她扔给老爷做姨娘,若是平常人家也就算了,可许氏是出了名的手段狠硬,看看那几个姨娘,尤其是四姨娘就知道下场如何了。 她要是跟许氏争宠,那是真的活不够。 第四十一章 王府姬妾 沈朝野浅浅一笑,亲自将若言扶起,故作一嗔,“你这丫头,既然选择了我,我又怎么可能舍弃你呢?” 接着走到梳妆镜前坐下,仿佛漫不经心道:“我只是觉得该给父亲挑个性情端庄的贴心人了,要像你这般貌美的,父亲定会喜欢,这也算是全了我们做儿女的一番孝心。” 若言默默走过去替沈朝野梳妆,心中微微一动,真的么,自己的相貌能入得了老爷的眼吗?等等,她在想什么,她难道忘了大夫人了吗。 又听沈朝野继续悠悠开口。 “现在父亲也不求那苗必须从谁的肚子里出来了,若是大夫人此次能顺利怀上男孩,自然是嫡子名正言顺继承家业。可谁要是怀不上,那么谁的肚子争气,为父亲生下一个儿子,那便是母凭子贵了。若言,你说说,这几房中,谁会先有动静呢?” “大夫人吧……”若言心中略微复杂,其实沈朝野说的有理。 如今沈府没有一个男丁,换做是谁都会着急,不然这大半辈子拼斗而来的东西岂不是便宜了旁人?若是她能为老爷诞下唯一的儿子,依照老爷的珍爱程度,极大可能会立为继承人,到时,大夫人都不得不低她一等。 若言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但很快恢复原状,连忙把那些念头赶出脑海。 沈朝野默默看在眼里,却不再言半句。 有些话,点到为止,是个有野心的女人,都会自己无限联想。 看来这个计划可以实施了,许氏可曾会想过自己养大的一条乖顺的狗,有一天会变成虎视眈眈的狼呢。 沈朝野简单又不失端庄大方的打扮了一番,便带着若言与须要出了门,上了五王爷来迎接的马车。 到了五王爷府,府里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见沈朝野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迎她进了王府。 沈朝野逛了半个王府,不得不说这五王爷审美倒是不错,府中佳木茏葱、奇花烂漫,雕梁画栋的假山给花园增添了一分幽雅宁静,所有过道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王府管事见沈朝野目光注视着周围,于是耐心又庄重的为她介绍起来,也算打破了这一路的沉默。 “王妃性情温顺端丽,对王府的一切琐事都极其上心,王妃知晓沈大小姐救了永嘉翁主,心中很是感激,特此提议请您来府中一叙。” 话间有明显的试探,饶是当日永嘉翁主为难她的事被传开,如今她一落水,任何人第一反应都会联想到是否是她故意为之。 沈朝野微微一笑,语气谦谦,“当时的情况下,换做任何人,见到永嘉翁主有难都会施予援手,何况是就在旁边的我呢。” 从容不迫的态度,倒是让管家对沈朝野的印象更深刻了些。 走到大厅时,沈朝野见到了这个百姓口中温柔又宽厚的五王妃。 五王妃一身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坐在厅前,头发挽成端庄的发髻,发间一支石榴包金丝珠钗,其余还有寥寥珠花做装饰,既婉约又不失王妃仪态。五官心慈面善,虽有少许岁月的痕迹,但平添了一分成熟韵味。 见沈朝野来临,站起身迎了上去。 “朝野见过五王妃。”沈朝野朝五王妃行礼,不卑不亢。 “快起来快起来。” 五王妃不知为何,对沈朝野很是有好感,连忙托她起来。 “这便是救了咱们永嘉翁主的沈大小姐吧,哦不,承宴翁主?” “这先是帮朝廷抓贪官,又是救翁主的,承宴翁主看着年龄与妹妹相仿,可比妹妹有能耐多了!” 原本赏心悦目的一幕,却被五王妃身旁几位叽叽喳喳的女子生生破坏了美感。 那几位莺莺燕燕年龄有跟五王妃相近的,也有跟沈朝野差不多大的,更有甚者,还有比沈朝野小的。不得不说,这五王爷可真懂得享福。 “你们平时如何本王妃不管,可如今贵客临府,若是再这般阴阳怪气的,别怪本王妃对你们不客气!”五王妃转过身对着那群婀娜多姿的女人冷眼道。 “是,王妃。”莺莺燕燕仿佛听到这话已经不痛不痒,敷衍了事的应了声,随后又娇笑起来。 “你们……” “姝儿!” 五王妃身旁的娇俏少女看似忿懑,欲要开口,却被五王妃紧紧拉住。 管事瞧这场面,心中也是万般不是滋味,在他心里,王妃是世上最温和不过的人,可偏偏这王爷就喜欢这些妩媚祸主的东西,让王妃在这王府里举步维艰。 五王妃咬唇缄默,王爷宁愿留宿小妾房里,也不愿踏进她的房门半步,导致这些小妾仗着她失宠,都爬到她的头上了。可谁让她这个五王妃的头衔可有可无,若是教训她们,反被王爷更加厌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活得也真够窝囊的。 沈朝野默默的看在眼里,却不打算出手管,她不过是一个外人,管了王府的家事便是不妥当了,她就当一个又聋又瞎的人,搪塞完这宴就行。 前提是别有不长眼睛的旁人来咬她,那么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在这群莺莺燕燕的中间,有一个打扮极其艳丽的妇人已经打量了沈朝野许久,见她迟迟未主动与她们说话,秀眉一拧,隐隐约约有些不悦。 “承宴翁主,你这也见过王妃了,怎么也不见见我们这一干姐妹,我们可等的久了呢。”妇人捏着嗓子的说道。 “就是呢,我们这些姐妹难道就不值得承宴翁主入眼了吗,好歹也是王府的人啊。” “承宴翁主出身名门,这点礼仪难道也不晓得,真是长见识了!” 五王妃看着这些妇人的眼神中含着警告,不过一个小小的王府姨娘,竟也敢让承宴翁主拜见她们,这不是在打她王妃的脸面,让沈朝野难堪么,实在是岂有此理! 可转眼一想,方才先开口的六姨娘以前并不这样,王府平常来的都是一些王爷大人,也不见这些姨娘有越矩之行,可为什么今日偏偏要这样为难人呢? 哦,她想起来沈朝野自小是在南州青山长大,不过是帮了朝廷一忙,就被赐封为承宴翁主。六姨娘见不过沈朝野与她女儿平起平坐,又看沈朝野模样恭顺,是个好欺负的,所以故意为难! 五王妃看了一眼神色漠然的沈朝野,心中暗自羞愧,都是自己没好好管教王府的人,如今却让沈朝野来承担她的后果。 “你……” 却不料一道温雅的声音从她身旁响起。 “本翁主倒不知,什么时候王府的规矩,变成王妃还没开口,一群侍奉主子的奴才就嘴碎?” 第四十二章 每一下都给本翁主落实了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沈朝野似笑非笑得盯着她们,慵懒又凌冽的话正是从她唇间溢出。 五王妃一愣,看着浅浅笑容的沈朝野,心中微微有些触动,这个看似软和的女子,却字字珠玑,丝毫不退让。 她这是在帮自己撑场面吗? 小妾们短暂的惊愣后,便反唇讥讽,“承宴翁主,虽然我们只是王府的姨娘,但论年纪,我们也是你的长辈,你不对我们行礼也就罢了,怎么还对我们出言不逊呢?” “这就是沈家的家教吗,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承宴翁主莫不是忘了,这里是王府!别以为救了永嘉翁主,就敢对王府的规矩随便染指,要作威作福,回沈府去罢,我们王府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说完,六姨娘心中不屑,一个小州出来的小丫头,连毛都没长齐,真把自己当翁主了,敢在她们面前指手画脚的。 须要冷眼看着六姨娘,这妇人真不知死活,连她家小姐都敢得罪。 五王妃身边的娇俏少女实在看不下去这群人嚣张,便挣脱开五王妃的手,指着她们义愤填膺道。 “承宴翁主说不了你们,本郡主呢?本郡主可有资格叫你们闭嘴?!” “昭阳郡主,我们王妃都还未发话呢,您急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不要管教后院比较好呢,免得惹来是是非非。” 言外之意,王妃都没说什么,你瞎蹦跶个什么劲,咱们可不吃你这一套。 “你!”少女气急。 沈朝野好心帮着她们,她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委屈了去! 可不等她开口,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若言,打。”依旧是那懒羊羊的调子,可最后一字却带上了冷冽和威严的味道。 “什么?” 那几位小妾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这臭妮子,是要打她们? 沈朝野掀着眼睨着这些人,眉间一片凛冽,轻启殷唇。 “既然你不服王府的规矩,便让你瞧瞧,沈府的规矩,本翁主的规矩。” “此人藐视皇威,不分尊卑,大放厥词,按大靖刑罚处置,原本掌嘴一百,谅你是初犯,便掌嘴五十吧。若言,本翁主允你动手,每一下都给本翁主落实了,这样才会让这位姨娘长记性。” “是,小姐。”若言走到那小妾面前,扬起手。 “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五王爷最宠爱的六姨娘,永嘉翁主的生母!”六姨娘瞪着若言,十分跋扈。 原来这打扮艳丽的妇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六姨娘。沈朝野才明白过来,永嘉翁主的蛮横是从谁身上学的来了。 果然,六姨娘说完,若言这手迟迟没落下。 毕竟这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六姨娘啊,她这手要是落下去了,六姨娘有个好歹,惹得五王爷生气,大小姐可会保她? 五王妃见此,她对于沈朝野帮她一事,十分感激,可是这六姨娘的确深受王爷喜爱,若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怕是会迁怒她们母女俩。 于是温言劝道:“承宴翁主,六姨娘是犯了大错,但可否看在本王妃的面子上饶了她?” “母妃!您为何要帮着那贱人说话啊!”昭阳郡主本就欣喜有人帮她们说话,可她不懂为什么母妃要帮着六姨娘,明明这个女人恶毒了极点。 沈朝野深深的看了一眼五王妃,五王妃实在是太过软弱了,才会被这些人欺负到头上,她以为她此次帮了六姨娘,六姨娘就会感谢她么,不会,她只会更加嚣张跋扈,就如同永嘉翁主一般。 “王妃,恕本翁主多说一句。王府的规矩,犯错怎么处置,我毕竟是个外人无法干涉。可如今六姨娘一而再三的挑衅本翁主,已是冒犯了本翁主的威仪。她罔顾王府礼仪,轻视沈家,蔑视皇恩,此等大罪,我已是大惩小诫。您贵为王妃,除了王爷,您便是王府的主子,您的一句话,谁的生死不掌握在您手里?” 她已经很隐晦的在提点五王妃了,若是五王妃还是点尊严,就该明白她的意思。她之所以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六姨娘,也是想让让五王妃明白,尊卑有序,饶是再得宠又如何,下人坏了规矩,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理。 堂堂一王妃所做的决定,谁敢置喙? 五王妃叹了口气,她又何尝听不出沈朝野话里的意思,她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妃,身后又有强大的娘家扶持,她怕什么呢,五王爷对她不闻不顾,她又何必再怕失去那所谓的爱呢?她既然是陛下钦定的王妃,的确该不负陛下的嘱托,好好管理这五王爷府。 沈朝野眼眸一暗,浅浅光芒在眼底流转,清声道:“打。” 若言咬了咬牙,对着六姨娘的脸,最终还是落下了手。 “你竟敢!啊……” “叭——叭——”一声又一声的清脆巴掌声伴随着六姨娘的的惨叫,很有节奏感。 旁边的一些姨娘见此,都不禁噤声,哪还敢说话呀,原本以为这是个好拿捏的小丫头,没想到却是个手段狠辣的主儿。 须要心中一叹,何必呢,非得不长眼惹些不该惹的人。 过了一会儿,若言才停下手,打完之后,手红了,六姨娘的两边脸也打的红肿了,此刻呜呜的哭泣。 “谁打我心爱的墨儿?!”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了一道雄厚的声音。 沈朝野垂眼,见门口站着一个略圆润的男人和永嘉翁主。唇角微勾,这些小丫头的消息报送的可真及时。 永嘉翁主见自己的娘亲被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连忙跑过去扶起六姨娘,原本虚弱惨白的脸颊竟浮起红云,看来是气的不轻。 “娘亲您没事吧?” 接着恶狠狠得盯着沈朝野方向,这个贱人,先是害她落水,现在又将她娘亲欺侮至此!她若不报仇,枉为人子! 五王爷踏进大厅内,凛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已肿成猪头的六姨娘身上停下,眼底心疼之外,流露出一抹凶光。 “谁打的?”蕴含怒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朝野看着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五王爷,眼下一片浮青,明显纵欲过度。挑了挑眉,果然是不中用,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美人美酒。 这样一个人,嘉靖帝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回王爷,是本翁主下令打的。” 沈朝野不惧五王爷那凶神恶煞的神色,敛下锋利的眉眼,淡淡的说道。 ------题外话------ 最近南方各地区有些降温了,晚上都可以穿卫衣出门了,大家要记得保暖喔 第四十三章 兴师问罪 “沈朝野你放肆!你平时嚣张也就罢了,如今你身在王府,竟还敢动手打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永嘉翁主若不是身体还未痊愈,此次定是要冲上去与沈朝野理论一番。 “希望永嘉翁主能记得五皇子对你的忠言,你我同位,若真闹不好看了,陛下也为难。?” 沈朝野对永嘉翁主谦和一笑,仿佛如同多年好友打招呼般的语气。 “我呸!” 虽然语气仍旧不善,但永嘉翁主似乎还是忌惮着窦元嘉,仅能用两个字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了。 六姨娘见自己的靠山来了,连滚带爬地躲在五王爷身后,哀声连连。 “王爷,妾身只是与王妃姐姐拌了几句嘴,不料……不料承宴翁主竟要打死妾身,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五王爷冷着那张胖脸走过去,严声道:“承宴翁主,本王好心好意请你过来一叙,你倒好,殴打本王小妾,将王府颜面踩在脚下,该当何罪?!” 此刻五王爷心里更是相信了南湘王之前对他所说的话,此女不简单,嚣张跋扈,仗着皇兄的青睐,到处惹事,还打着天子的旗号,实在可恶。 恐怕怀柔落水的真相真的并非偶然。 沈朝野轻笑一声,“王爷息怒,王爷在问罪之前,怎么不先问问您的爱妾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六姨娘闻言,身体打了个寒颤,求救的眼神看着五王爷。五王爷皱眉,六姨娘是他心甘情愿宠的人,她对王妃怎样不用问也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不会多上得了台面。 五王爷冷冷得看了五王妃两人一眼,并不为所动。 “那又如何,说到底这也是王府的家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五王爷到现在都还是认为沈朝野打六姨娘,是因为六姨娘以下犯上了王妃,但他不知道的是,六姨娘的胆子已经上了天,见谁不爽就咬谁,这次不巧咬了块铁板。 沈朝野褪下温和,神态缓缓庄严,“五王爷,王府的家事我自然管不着。可您的爱妾口口声声以‘我’来自称,并让本翁主以面见王妃之礼来拜见她,本翁主倒不知,何时一个姨娘也可以与王妃平起平坐了?她明知我是陛下亲封的翁主,却对本翁主出言不逊,替王妃下逐客令。五王爷,我好歹也是王府请来的客人,六姨娘这番行为我可否认为是蓄意挑战皇威呢?怎么,光凭这些,本翁主还打不得她?” 沈朝野句句玲珑,仿佛在说:行啊,你不让我掺合你们的家事,那我说我自个儿行吧,你爱妾可把我得罪了个干净,我就是下令打了她,而且还是按规矩办了她,要问我拿理由,哪条‘罪证’我都能给你列出来。 “臣妾可以为承宴翁主作证,六姨娘的确出言不逊,其言语不堪入耳。?” 突然这时,旁边默默的五王妃竟然开了口。 只见她抬起双眼定定得看着五王爷,眼底一片坚毅。 沈朝野是因帮她而这样,她若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那可真的害苦这孩子了。 “我也可以作证!”昭阳郡主也连忙道。 “你们……” 五王爷被沈朝野一系列的‘罪证’给说的言塞,条条都给钉死在礼仪上,而且王妃都袒护着她,就算他想偏帮六姨娘,也帮不了,也不能帮。不然定会让人说闲话的, 沈朝野是个外人,不是自家王妃那般讲道理,好说话,若是给捅到陛下耳里,定是免不了一顿数落。 自古宠妾不得灭妻,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皇家子孙,越是尊贵就越在乎这些礼制。 “王爷……”六姨娘有些后怕的看着五王爷。 似乎她也明白了这次是栽着了,而且还有可能要吃闷亏。 面对六姨娘的绵柔呼喊,五王爷猛推了一把六姨娘,手指着她怒骂。 “本王真是太宠你了,竟让你忘乎所以,连王妃和贵客都敢顶撞!” 永嘉翁主过去将六姨娘揽在怀里,好生安慰,六姨娘低声啜泣。虽然她们都知晓五王爷此举是在帮她们,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五王爷对爱妾动手。 最畅快的莫过于五王妃与昭阳郡主了,两人长年被六姨娘母女压制,如今见她们竟有一天被五王爷痛骂,心中怎能不痛快? 沈朝野对于五王爷的‘顶撞’两字了事,也不想再过多计较,恢复了方才恭恭顺顺的模样。 她此番前来,也并非寻衅滋事,奈何六姨娘实在狂妄,不得已才与他人锋芒相对。事到如今,她觉得这顿饭怕是没心情用了。 “本翁主相信五王爷是个明辨是非的人,那就不多叨扰王爷处理家事,先行告退。” 说完,沈朝野便福了福身,打算离去。 “承宴翁主且慢,本王还有一事需要你解惑,怀柔落水一事,有人向本王举报,当晚是你推怀柔下去,你可有话辩驳?” 五王爷是故意在沈朝野面前这样说的,因为南湘王因探望怀柔时,与他多说了几句她们两人的恩怨。若是南湘王不说这些话,他定然不会怀疑沈朝野,再加上他刚才亲眼见识到了沈朝野的手段。 他不得不更加确信怀柔落水一事就是沈朝野所为! “是啊沈……承宴翁主,我的婢女彩华,可是亲眼看见你主仆二人将我推下去的!” 若言听闻,后背起了一身冷汗,只感觉这袖子里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 怎么办,五王爷他们发现端倪了!小姐会不会为了自保,将她供出去? 沈朝野缓缓转过身,神色自若,莞尔一笑道。 “原来王爷此番邀我前来,答谢为掩人耳目,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 五王爷咬牙,被揭穿心中的事,脸面有些不好看,但他要听的不是这些打哑谜似的话,冷声道:“既然你承认这是你做的,那便随本王去钦天监那走一趟吧。” “王爷可是糊涂了,我何时说过是我推永嘉翁主落水的了,既然五王爷非要计较当晚的事情,那本翁主给您一个完整的真相就是。” ------题外话------ 昨晚梦见了好多情节,结果一醒来忘了.... 第四十四章 当堂对峙 沈朝野看着五王爷与永嘉翁主,看来五王爷原本并没有质疑,但是其中有人来挑事了,所以对她起了疑心。她思来想去,当晚在场对她有所意见的,无非是那几个人。 沈朝歌她们注重名声,且还要与她朝夕相处,自然不会去多嘴;而五皇子窦元嘉先是在殿上帮了自己一把,后来又训斥了永嘉,似乎认识自己,应该也不会多说;小公爷任景焕生性风流不羁,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事。那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先是蓄备良久,只为在她面前赠沈朝歌稀莲,用来打压她的‘盛气’,后者登上五王爷府的门槛,告她一状,让五王爷他们对自己恨之入骨。 南湘王,你可真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对一个女子出手都好不怜惜。 可惜了,一大丈夫光凭自己所见所闻所识,便用些阴招来对付一女子,实在有失身份。 “小姐……”若言听完沈朝野的那句还一个真相,面色一白,心中更是惶急,难不成小姐真的要为了保全自己,要将自己丢出去顶嘴了。 虽、虽然的确是她推永嘉翁主下去的,可是小姐答应过她的啊,怎么能反悔呢? 沈朝野递给若言一个眼神,似乎在说别慌,一切有我。若言这才稍稍定了神,但还是有些不安。 “既然大家都怀疑当晚推你下去的是我,那么我今日就跟你辩驳辩驳。”沈朝野顿了顿,“叫彩花姑娘进来吧,她可是重要的证人。” 永嘉翁主狐疑得看了一眼沈朝野,没料到沈朝野死到临头都还这么淡定,但想到她身在王府,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叫彩华进来。” 话音一落,彩华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垂着头,额间还缠着白纱。先是一一拜见了厅中的几人,然后站在永嘉翁主身旁。 “你们都出去。”永嘉翁主对一旁你看我我看你的妻妾们说道,那些人仿佛得了大赦,腿脚麻利的跑了出去。 “彩华姑娘,你再把当晚你所看到的情形说一遍。”沈朝野也不急,平缓的开口。 彩华迟疑得看了一眼永嘉翁主,随后点头道:“是。游湖节的晚上,永嘉翁主与承宴翁主两人发生了一些口角,后来五皇子前来劝解,因永嘉翁主不小心……”小心地看了一眼沈朝野,见其温煦一笑,并无不悦之色,才继续道:“不小心伤了承宴翁主,所以承宴翁主想让永嘉翁主下跪道歉……” “什么?你居然让本王的女儿给你下跪道歉?”五王爷听到这句话,瞬间怒气冲顶。不就受了一点小伤,就要永嘉给她下跪道歉,她算什么东西,这沈朝野也太猖狂了。 永嘉翁主勾起嘴角,依她这个爱护短的父王,光凭这点便可以让沈朝野走不出这五王爷府! 沈朝野垂目,低声道:“王爷,若是有人故意伤永嘉,可您无法立刻将他处置,您该当如何?” “本王时常教导永嘉,作为本王尊贵无比的女儿,谁敢欺负她便欺负回去,伤本王女儿,自然要那人的狗命!”五王爷脱口而出。 沈朝野淡淡一笑,随即反问,“永嘉翁主如此,那本翁主为何不可为自己讨回公道?还是说,王爷也觉得本翁主不如永嘉尊贵,活该被欺负呢?” 虽说她与永嘉翁主出生不同,但是陛下既命她为承宴翁主,那便是实实在在的翁主,与永嘉并无二样。不管是她还是永嘉,被无故伤害,都会被冠上一条谋害皇贵的罪名。 如果五王爷否认,那么也就等同不认可她,不认可陛下的决定。 五王爷也随即明白了沈朝野的意思,心中警铃大作,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居然频频让他吃瘪,丝毫不像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 按捺下心口的怒气,没事,等彩华说出真相,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辩解! “你继续说!”五王爷冷漠的对彩华说道。 彩华一颤,“五皇子从中调解,最后承宴翁主让永嘉翁主邀请她船上一叙,也算是了了这事。后来永嘉翁主对承宴翁主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然后承宴翁主身边的侍女顶了几句,永嘉翁主便想要冲上去打她,奴婢阻拦中不慎撞到了头,恍惚间看见三人扭打在了一起,再后来就见永嘉翁主掉进了湖中,承宴翁主反手给了侍女一巴掌,嘴里说着什么没听清,奴婢也就昏了过去。” 沈朝野深深的看着彩华,永嘉翁主是个骄横的性子,可这彩华倒是稳重,叙说事实也不添油加醋,十分公正。 “王爷,彩华也只是模糊的看到了一部分,并不能全部怪罪承宴翁主啊!” 五王妃在彩华说完之后,便连忙给沈朝野说情,这事凭女人的直觉,她就觉得不是沈朝野干的。 “王妃可还是五王爷府的人?宁可帮着外人,也不信永嘉?” 永嘉翁主冷眼看着这个为沈朝野开口的女人,若不是她,自己的娘亲早就是五王妃了,自己也会是永嘉郡主,哪里轮的到昭阳那个小贱人! “我……”五王妃咬唇,随即无力沉默。 “母妃。”昭阳郡主瞪了一眼嚣张的永嘉翁主,拉着五王妃的手以示安慰。 “本王认为,你是故意上永嘉的船,然后激怒永嘉,永嘉是个直性子,掉落你的圈套,在扭打间将永嘉推了下去。”五王爷定定的看着沈朝野,言辞凿凿。 沈朝野轻笑一声,目光幽深,“五王爷的想象力实在丰富,比听月楼说书的还要精彩。” 虽然这五王爷肥头大耳的,但是有几句话倒是说对了,她的确是故意上永嘉的船,也是故意激怒永嘉,不过她可不是想害永嘉才这样,而是为了好脱身去见昆玉。永嘉落水这事的确是计划之外。 “彩华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狡辩!”五王爷怒目圆睁,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过。 “王爷息怒,可否让我问彩花姑娘几句话?”沈朝野道。 “哼,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王爷袖子一甩,既然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便让你死个明白。 ------题外话------ 谢谢弃子年荒的鲜花~评论区又可以正常使用啦,大家嗨起来! 第四十五章 王妃泄恨 “彩花姑娘。”沈朝野温和开口,“当时五皇子希望本翁主退一步,本翁主念及你家主子是王爷的女儿,便借游湖让彼此都有台阶可下,到船上后本翁主与永嘉并无交谈,是也不是?” 彩华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承宴翁主所说,都是永嘉翁主在说话,她的侍女只不过是顶嘴了几句。 “是。” 那就没有故意之说了。 沈朝野笑了一下,继续说:“若言不过是提醒了永嘉几句,永嘉便冲上前打她,不可否认若言的确有过错,但她维护主子是无错的。本翁主顾及后果,想要拉住永嘉,没想到那船长年不修,木栏早已破损,永嘉与本翁主没站稳,若言只来得及拉住我,却没拉住永嘉,才使永嘉掉落了湖中,这也是为什么彩华会看见本翁主打了若言一巴掌的原因。论尊贵,自然是永嘉翁主更尊贵些,所以本翁主怪若言为何当时不先拉住永嘉。” “你胡说!我明明感觉到有人推了我!”永嘉翁主见事情已经不往她想好的方向发展,心一急,立刻反驳了沈朝野的说辞。 “永嘉翁主想必是弄错了,那是我想拉住你,而不是想推你。”沈朝野睁眼说瞎话,双目澄澈,一点儿都不心虚。 其实她根本就没想拉永嘉,她三番五次的挑衅辱骂自己,让她在水中多待一会儿,也算是给她的一点教训了,怎会想去拉她。 她又不是大圣人。 彩华拉了拉永嘉翁主的衣摆,轻声道:“翁主,奴婢私下派人去查过,的确如承宴翁主所说,船的木栏已经摇摇欲坠,中间还破了一个口子……” “你闭嘴!”永嘉翁主踹了彩华一脚,彩华吃痛倒在地上,脸色煞白。 “哟,这到底是哪边的证人啊?” 昭阳郡主心中十分高兴,先是六姨娘出事,现在又轮到永嘉,这沈朝野莫不是上天派来帮她们母女的? 若言见此跪倒在地,言辞谦卑,“奴婢若言给王爷和永嘉翁主赔罪,当晚奴婢也是希望永嘉翁主口下留情,没想到会引发一系列的事。后来大小姐与奴婢一起救了永嘉翁主上来,因大小姐全身湿透,奴婢便自荐护送永嘉翁主回府。五王爷,您当日见到的奴婢,不就是一身都湿透了吗?虽然大小姐及时去换了一身衣裳,但后来还是感染了风寒。女子向来惜自己身体,如果还说是打小姐要害永嘉翁主,那大小姐真是天大的冤枉!” “这……”经这几人这么一说,五王爷又觉得好像此事的确是意外,事实的确跟沈朝野她们所说的一样。 众所皆知沈朝野与永嘉同一艘船,永嘉落水,沈朝野就算再不愿也得去救永嘉,不然她会被冠上见死不救,更严重的话还会说成是谋害皇亲,所以救了永嘉是她的本分。 可救了永嘉,还让自己的侍女护送永嘉回来,堂堂正正的告诉自己当时自己也在。而明知彩华这丫头目睹了一切,醒来会说此事与沈朝野有关,这下谁都会怀疑她,可沈朝野却留着她,还与她对峙。 这一切仿佛都在证明沈朝野她行的端坐的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若言偷瞄五王爷的若有所思的神色,见有效果,于是继续说道。 “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还望五王爷恕罪。若是奴婢记恨一个人,想尽方法也要将她送去见阎爷,又怎会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漏洞给人抓住呢。我家小姐还是陛下御口亲封的端庄淑雅的典范,又怎会干自砸招牌的事,还望王爷三思啊!” 这一招一式的说辞,彻底将五王爷心中的想法扭转了过来。就连永嘉翁主似乎都在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了,倒还真有沈朝野奋力救她的事了。 须要默默的看着若言,心叹这丫头实在聪明,一点就通,若是全心全意为小姐也就罢了,怕就怕…… “那你真的无辜,为何不早些将事实说出来?”五王爷语气依旧不善,只是态度有所缓和。 “五王爷,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不想让王爷觉得欠我一情,也怕伤了永嘉翁主的脸面。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执意要治我的罪,要踩我的脸面,我实在没有法子,只能给您想要的真相。” 沈朝野拂了拂微乱的裙摆,得体一笑,只是眉目间染上了一层漠意。 虽然她的话有谎言的成份,可害永嘉翁主落水的不是她,救永嘉翁主的却的的确确是她,若不是她,现在这辉煌贵气的王府此刻已经高挂白绸了。 事实证明,有时候不救是一种麻烦,救了更是麻烦。 “父王!女儿觉得此事还需……”永嘉翁主皱眉道。 “好了,你赶紧对人家道个谢,此事就到此为止。”五王爷打断道,语气中有不耐烦。 永嘉翁主咬牙,她还是觉得这件事跟沈朝野脱不了关系,若是真让她竖着出了王府,那今日这一趟岂不是白费功夫? 不!她不甘心! “永嘉,你想要的父王都依了你,包括今日之事,父王也给你争取了公道,可证人和证物都指承宴翁主救了你,父王希望,你别做让父王失望的事,别让外人瞧了王府的笑话!” 五王爷看出了永嘉的不情愿,于是深呼一口气,对着永嘉翁主语重心长说道。 顺带还扫了一眼彩华,仿佛在说你的婢女都帮着她,我有什么办法! 永嘉翁主只好忍气吞声的对沈朝野说道:“永嘉多谢承宴翁主救命之恩!” 沈朝野闻之一笑,语气轻缓,“永嘉翁主客气,此乃我本分。” 五王爷见此事一闹,双方都有些没了脸面,他只好让沈朝野离开了王府。 沈朝野一行人刚走,五王爷便打算带着自己的爱妾和爱女离开大厅,虽然他嘴上对六姨娘她们说了狠话,可心中怎会较真。 这不,五王爷都搂上了。 “王爷,且慢!”却不料一向见惯了这场面沉默寡言的五王妃,却开口了。 五王爷皱眉回头,“何事?” 五王妃深吸了一口气,面容竟带上了少许的威仪,清声喝道:“六姨娘以下犯上,承宴翁主那份已经了了,可本王妃这里,可还没给个交代呢!” 五王爷面色诧异,想是从没见过这么针锋相对的王妃过,当下便说不出话来反驳。 而六姨娘和永嘉翁主也是一样的惊愣,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疯了不成,她倒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了? “王妃,你莫不是魔怔了?”六姨娘虽然顶个猪头脸,但说话却还算利索。 五王妃冷冷一笑,慢慢走到六姨娘面前,扬声道:“看来承宴翁主没教会你,一个卑贱的下人应该说的话!” “叭叭!” 说完,对着六姨娘那脸左右开弓,扬起手叭叭两下,那张妖媚的面孔此刻肿胀不已,鼻间还淌下了血。 六姨娘被打蒙了,只是愣愣的抬手抚上脸颊,却毫无知觉。 这两下可用了五王妃十足的力,夹杂着十几年来的怨恨和怒气,如今心中无比舒畅。 紧接着五王妃又对傻愣的五王爷说道:“王爷将这王府后院治理之权交予本王妃打理,本王妃定不负王爷所托,教那些目中无人的下贱奴才知晓规矩。” 说完,便落落大方的越过他们走了。 身后的昭阳郡主满是星星眼的看着自家母妃的背影,十几年了,母妃终于肯反抗了,这沈朝野可真是她们的福星啊! “母妃,等等我!”昭阳郡主赶紧追着五王妃而去。 留下一群还没反应过来的人。 ------题外话------ 感谢凌灵凌灵ing的打赏,在这里推荐一下凌灵姐写的古言快穿文《星辰渡之异瞳王妃》,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看噢! 第四十六章 姨娘人选 若言出了王府大门的时候,虽然面上笑容得当,捂在袖子里的手却还在颤抖,一个趔趄险些摔下阶梯,好在旁边伸出一双手将她稳稳扶住。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见你说话可比我伶俐。”头上传来一道低回轻柔的声音。 若言的脸似乎有些笑僵了,想摆出个哭的表情,却成了哭笑不得。 “大小姐,奴婢方才真是怕极了。小姐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怎会让王爷起了疑心?”若言压低声音道。 沈朝野勾起唇角,目光深远,“遇上了一个爱管闲事的菩萨,不过现在不也过去了。” “也是也是。”若言用袖子擦了擦手心的汗,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上了马车后,若言负责给沈朝野倒茶解渴,而须要手拿两幅画弯身进了马车。 “拿来了,给我瞧瞧。”沈朝野似乎很有兴致,从须要手中接过画,素指解开红绳,将画像揭开了一大半。 这画像并非那些花花草草、山河锦绣,而是两位女子的肖像,一个娇媚如花,身材丰腴,举手抬足间都是一种勾人的风情;而另一个则是温娴如兰,肥瘦有均,瞧着身上有玉软花柔的气质,两者是鲜明的对比。 若言见此,想起了之前沈朝野与她讲过的话,这画上的女子恐怕八九不离十,是沈朝野为沈严铸所选之女。她眼珠子转了转,仿佛不经意的问。 “大小姐这是?” 沈朝野对比着手中两幅画像,随后放在小桌子上,拾起一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自然是为父亲挑选姨娘了,我托人找了一些穷人家的女孩,各有各的特点,但唯独这两人据说是好生养的料子,这不正中我下怀。所以,我得好好瞧瞧,哪个会更合父亲的心意。” 沈朝野说的神采飞扬,说完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这两幅画像往若言那边挪了挪。 “要不,你提点建议?” 若言飞快的瞥了一眼那画像,垂下眼,含糊道:“这两位女子各有千秋,奴婢不敢妄言。” 她看着这两幅画像中的人,心中其实是有些鄙夷的,论姿色,她根本不差她们分毫,可她们其中一人恐怕会马上抬了身份做姨娘,还好生养,若真生下儿子,不管嫡庶,那可是沈府的长子,恐怕也算是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想到这里,若言心中没缘由的升起一股气。 “你也这样想?”沈朝野呢喃了几句,随后眉开眼笑道:“那便一起接进府吧,若是有福气,都被父亲看上了眼,那也是好的。” 若言听完差点被口水呛到,很快用袖子默默得擦拭口角。 “大小姐此举未免太过张扬了,若是大夫人送美人给老爷倒也正常,可您作为子女,张扬旗鼓的给自己父亲送女人,被外面人知晓会胡乱一通传的,大小姐还是要避嫌。”若言道。 须要瞧了一眼神色不变的若言,当下也附和道:“是啊,小姐还是选个人,先安排在自己的院中,多让老爷过来用膳,让他们多见几次,如果被老爷瞧上,别人也不会说小姐故意插手父母的事。” 沈朝野闻言蹙起了眉,点了点头,最后手指着那温婉女子的画像。 “那就她吧。” 若言见此,默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若是真要先将人安排在小姐院子里,那她可不希望那人是另一个人,如此妖艳魅惑,怕是下一个夏氏。 不过她倒是佩服沈朝野的细心,沈府里的姨娘有三个,其实最活跃的也不过是大夫人与夏氏,徐氏性格与世无争,夏氏妩媚勾人,陆氏呢又已经疯魔了,青娘的存在类似徐氏却又有独特的风情在,是极有可能被老爷瞧上的。 马车第一时间不是回沈府,而是去了城郊外,若言没想到沈朝野会如此心急,直接去了她家。下马车一看,那女子果然出身贫寒,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不过却还能养出这样一个气质柔婉的女儿,也是奇迹。先是拜访了那温婉女子的父母,走之前给了一笔不小的金钱,然后便将那女子接回了沈府,对外宣称是买来的丫头。 回沈府之后,按规矩每个丫头进府都得舍弃原先的名字,沈朝野便给那女子赐了个新名,名唤青娘。 可若言就不乐意了,大小姐将她和青娘安排在一屋檐下,并未给她安排事物,说什么如果老爷来用膳了,那么青娘便前去伺候。还嘱咐她多关照青娘,这不明摆着青娘是半个主子,让她也顺带伺候青娘么? 青娘性情温柔敦厚,一天下来,与若言主动交好的次数不下百次,可偏偏若言不吃这一套,青娘也无奈,还好景儿和茯苓她们热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打闹在了一起。 这可把若言气得不轻,景儿和茯苓本与她就不和睦,如今青娘的举动可是在挑衅她! 沈朝野托人给沈严铸传了信,请他今日在倚竹轩用晚膳。临近夜幕,沈严铸倒也给了沈朝野面子,只身一人来了倚竹轩。 “女儿见过父亲。”沈朝野笑容甜美,朝沈严铸福了福身子。 沈严铸神情淡淡,虚扶了沈朝野一把,两人进了里屋,看到桌子上满满的美味佳肴后,眉毛一挑,大方落座。 “今日怎么想起邀为父来用膳了?” 沈朝野微微一笑,在沈严铸身旁落了座。 “父亲这话说的,倒是显得女儿怠慢您了。今日邀父亲一叙,只为两件事,还请父亲应允。”沈朝野细细说道,声音圆润。 沈严铸似乎有料到不会这么简单,轻哼一声,心中却高兴起来,这还是沈朝野头一次有求于他。 “说吧,何事。” “女儿今日去了五王爷府用膳,可五王爷不知受何人挑唆,以为永嘉翁主落水一事是女儿所为,女儿知晓自己的名誉不要紧,可是沈府的威望是万万受不得栽赃的,所以女儿力证清白,可同时想必也把五王爷得罪了个干净,父亲若遇上五王爷,希望父亲能替女儿表达一番歉意。” 沈朝野说着眼眶微红,拿着绣帕掩了掩那欲坠的眼泪,声音都带上了一些哽咽,模样委屈中又硬装要强,好不让人怜惜。 身旁站立的若言等人,都纷纷暗地为沈朝野竖起了大拇指,尤其是若言,若不是自己亲眼见到沈朝野在王府威风的样子,还真信了她的话。 这一招‘恶人’先告状,贼流利! ------题外话------ 朋友给你们谋福利跟我打赌..结果我输了..有点小难过,那就那就那就评论区看看谁想要二更...(小声) 第四十七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更) 沈严铸闻之肃然,深沉的眸子看了一眼沈朝野,随后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游湖节那天的事情他听朝歌说了,永嘉翁主不满朝野,于是恶言挑衅,朝野还受了伤,虽说他对朝野没那么疼爱,可归根究底也是他的骨血,永嘉翁主任性妄为,这点他就十分不满。 五王爷的为人京中谁人不知,贪恋美色,不务正业,受宠小妾都盖过了王妃的风头,那么多嫡出庶出中,他最疼爱的便是永嘉翁主,如今永嘉翁主落水一事,定是惹恼了五王爷。可怎么说也是朝野救了永嘉翁主一命,五王爷这样无故怪罪,他心中没怒气是不可能的。 如今朝野能平安出入王府,想必是有一个说辞镇住了五王爷,可五王爷终究是陛下的亲兄弟,他若后知后觉硬要把罪名往朝野身上套,在陛下那边添油加醋的说一遍,不仅对沈朝野不利,就连整个沈家都要被牵连一番。 所以朝野不提这事,他心中也有数,断不会让五王爷威胁到沈家利益的。 “此事为父知晓,你不必担心。”沈严铸严肃古板道。 “谢过父亲。” 沈朝野站起来又福了福身子,随后坐下,瞥了一眼一旁站立的青娘,青娘心领神会,曼身上前,手捧着一双银筷子指沈严铸面前。 “老爷请用。”青娘声音十分珠圆玉润。 沈严铸见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润白的双手,银筷子倒衬出了她的肌肤细腻,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青娘,青娘低垂着头,明珠生晕,模样恭敬。 沈朝野见沈严铸发愣,便从青娘手中接过银筷,放在沈严铸的碗旁,仿佛漫不经心得提起。 “这就是女儿想跟父亲说的第二件事,此女名唤青娘,是女儿在街上捡来的,她家境贫穷,求女儿买了她补贴家用,女儿一时心软便答应了,没经父亲同意便带回了府,还请父亲应允她留在女儿院子里当差。” 一些有点门面的家族,买个丫鬟都是要经过主公主母同意,登造入册才可带入府中,更别说住在京都的大家门户了,而她偏偏却不秉明了许氏,而是直奔沈严铸,沈严铸若同意了,许氏也无话可驳。 “你喜欢便留着吧。”沈严铸短暂的流连后,便开始动筷子吃饭,仿佛感觉不到青娘的存在似的。 “父亲心善。青娘,还不谢过老爷?”沈朝野道。 青娘福了福身子,低眉顺眼的说道:“老爷是天底下最好心肠的人,希望老爷事事顺畅,得偿所愿!” 沈严铸恩了一声不再多语,这女子倒是个嘴甜的。他忽的想起了之前朝野送的那柄玉如意,当时他还想着再抬个姨娘,生个儿子继承香火,如今见了这温柔敦厚的青娘,仿佛这心思愈发的强烈了。 沈朝野见沈严铸看似在吃饭却又晃神,心里清楚也不多语,安静的与沈严铸吃完这膳食。 用膳完毕,大夫人的人好像掐着点似的进了倚竹轩,直接唤走了沈严铸。 沈朝野也没强留沈严铸,原本就打算吃个饭,让青娘露个脸而已的。 “大小姐,既然你有意抬青娘做姨娘,可为什么刚才不跟老爷直接提呢?” 若言不解的问道,大小姐只是让青娘在老爷面前露个脸,却不提纳妾之事,这算什么回事嘛。 虽然话里是在为青娘着想,但其实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对沈严铸方才的反应却十分雀跃,老爷没看上青娘,那说明青娘还不够格。 也是,青娘那穷酸气,老爷贵为朝廷重臣,什么姿色没见过,怎么会看上青娘,大小姐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父亲不拒绝,难保大夫人会安心接受。”沈朝野拿起帕子擦嘴,不慌不忙道。 今天这饭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她得让沈严铸从心底慢慢接受青娘,等时机成熟,不用她提,沈严铸自会把青娘抬姨娘,或许那时候许氏想拒绝都没法拒绝。 不过倒为难她和沈严铸一齐用膳了,沈严铸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可自己光看着他就没了胃口。 绛雪轩。 许氏打扮得体的站在屋口,眼巴巴的瞧着门外,身边是一群丫鬟婆子。 “这派去的人怎么这么磨蹭,都大半天了还没回来。”许氏抱怨道。 不过说到底也怪沈朝野这个贱种,不知道怎么想到会邀老爷去吃饭,自己这段时间可是瞒着众人偷偷备孕,天时地利人和都得掐准,险些就被沈朝野给坏了好事。 身旁的婆子连忙附和,“夫人莫急,等他们回来老婆子我会教训她们的。” 许氏冷哼一声,突然门口处有了几道人影,顿时满目春风,提着裙摆便迎了上去。 “官人!妾身都等你许久了!”许氏在沈严铸面前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再加上保养得当,撒娇闹腾都不会惹人厌烦。 沈严铸大臂一伸,揽过许氏柔软的肩,用一种窃窃私语的语调:“难怪我今天左眼皮一直跳,原来是夫人在惦记着为夫。” “官人……” 许氏听闻低下头,面容娇羞一片,昏黄的烛光下,让沈严铸竟有一瞬间想起了青娘,她的轮廓也是如此柔美,还有那双细腻的手指,也不知触感如何。 沈严铸猛地惊醒,他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能肖想道自己女儿房里的人呢! “官人怎么了?”许氏觉察道沈严铸的不对劲,心生疑惑,关切问道。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沈严铸轻描淡写的带过,并未多说,松开许氏往屋内走去。 其实沈严铸的内心也是有些波澜的,不可能让他跟自己的夫人说,他刚刚看着她,想到了自己女儿房里的青娘了吧,这种害臊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许氏抿嘴,看破不说破,官人与她是最贴己的人,以前都不曾有事瞒着她,如今沈朝野一回来,许多事情发生都超出了她的预料,这次还去了一趟倚竹轩,竟与自己生分了。 看来是得唤若言过来一趟了,她得好好问问这倚竹轩到底有什么稀奇物,能让官人如此失神! ------题外话------ 二更来了! 第四十八章 夏氏试探 第二日沈严铸上朝时,五王爷上书贬斥沈府大小姐骄奢纵横,不堪京中女子的典范,联合安庆侯一起求嘉靖帝下旨,废了沈朝野的封号。这时候的沈严铸仿佛一个舐犊之情的父亲,与五王爷当面对峙,又有郑明义相助,把五王爷他们说的无言反驳。 嘉靖帝虽身在皇宫,但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有所耳闻,沈朝野的举动虽动作大了些,但也没有五王爷说的这么憎恶,于是下令慰问了一番五王爷,没撤封号,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接下来几天,沈朝野隔一段时间就邀请沈严铸过来用膳,或者在沈严铸办公时,托青娘前往送点茶点,美曰其名增进父女之间的感情,沈严铸倒也意外的没拒绝。有几次沈朝野故意没唤青娘在膳间侍奉,沈严铸见此还会多问几句。一来二去,沈严铸倒与青娘也会讲上几句话了。 此事隐隐约约传到了府里几位姨娘耳里,二姨娘徐氏懦弱不争,自然不关心这事,但夏氏是最计较沈严铸宠爱的人,听到风声后,在自个儿房内左思右想,这到底是大小姐故意安排呢,还是老爷自个儿的想法。 可哪怕想破了脑袋,也不如去倚竹轩一趟来得实在,于是夏氏便带了随身侍女出门了。 若言又被大夫人唤去问话了,但因若言迟迟没有提供给大夫人想要的消息,而且倚竹轩里还传出了老爷与青娘的流言,这让大夫人心中极其不快,所以这一趟可是被痛骂了一顿。 不过骂归骂,大夫人又给她布置了难题,无论她用什么招,赶出府还是打死了,都不许青娘再与老爷接触。否则这承担后果的人,就是她了。 她十分为难,大夫人位高权重,激怒不得;大小姐城府深沉,算计不得,两边都不好得罪,可真是为难她了。 回来的路上,若言低头怏怏不乐得走着,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唉哟!”一声娇呼,若言才激灵,抬头一看撞到的人竟然是三姨娘夏氏,连忙跪下。 “奴婢见过三姨娘,不小心撞到您,还请三姨娘宽恕!” 虽然姨娘在府中的地位并不高,但是比起奴婢还是有些身份的,再者拥有宠爱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夏氏原本也心不在焉,正在想怎么与沈朝野开口时,冷不防被若言一撞,若不是又侍女扶持,险些摔在地上,被撞之处还隐隐作痛,顿时火冒三丈,阴下了脸。 “该死的贱婢,眼睛是长到天上去了吗,连我都敢撞,我可是老爷心尖上的人,若有个闪失,仔细你的皮!” “三姨娘息怒!” 若言虽面上顺从,但心中却不服夏氏,一个青楼出身的女人,为老爷生下了个小姐而已,又不是少爷,还是个姨娘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如果真的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四小姐又怎么还是庶出,老爷又岂会纳了四姨娘陆轻风呢! 或许是若言眉眼处有一丝不悦被夏氏捕捉到了,若言本就长得娇美,让她联想到了青娘,夏氏更加气怒,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敢欺负到她头上了,若不整治一下,岂不是没有了章法! “你这张脸倒是出色,可一个小小的婢女,要知道服侍主子才是头等大事,不要心存侥幸,胡乱幻想!” 若言听出了夏氏话外的警告之意,可她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可突然一想夏氏定是听了流言,嫉恨青娘而迁怒于她,凭什么! “念你今日也不是故意撞我,便罚你跪爬回去,你也别想糊弄我,紫苏你给我盯着她走完!” “是,姨娘。”紫苏早就看若言一个高高在上得样子不爽,如今有个机会,她怎会放过。 若言一听夏氏下这么狠的手,当下便昂起头,神情倔强。 “三姨娘,您不能惩罚奴婢,奴婢是大小姐房里的人,犯了何错,至少也得经过大小姐的同意!” “呵,若言,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夏氏涂着蔻丹的手指挑起若言的下巴,微微眯眼,话说到恰处,却不挑明。 “我现在就要去见大小姐,自然会禀告,但我相信,大小姐会衡量清楚,不是什么狗都是养的熟的!” 说完,就甩开若言,给了紫苏一个眼神,之后扭着腰肢离开了。 其实夏氏说的若言心中都明白,纵使她如今站在大小姐的这边,可大小姐仿佛对她若即若离,并不是完全把心交付,也对,她可是大夫人派来的,大小姐怎么都会防着。 “看什么看,还不快爬回去!” 紫苏踹了一脚若言,俯视而下,神情高傲。 若言双眼一红,盯着夏氏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恨意在聚集,手慢慢握紧。 夏氏,你给我等着,你今日给我的难堪,他日我定百倍奉还! 倚竹轩内,沈朝野懒散的躺在榻上,手执一小本子,身边只有萝蔓伺候。秋季渐渐进入尾巴,榻上已经换上了一层绒布,不说这夜里的寒气有多渗人,就连白天都得多披一件衫子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并传来景儿的声音。 “大小姐,三姨娘前来求见。” “进来。”得到沈朝野的眼神示意,萝蔓对外道。 “哎呀,大小姐这倚竹轩哪,可真是景色宜人,奴婢看了呀,都心生羡慕呢!” 门打开,这人影还未瞧见,就听到了属于三姨娘的娇媚声音。 沈朝野坐直了身子,萝蔓欲扶着她站了起来。不料进门的夏氏连忙上前搀过沈朝野的手臂。 “前几日听闻大小姐为救永嘉翁主而得了风寒,奴婢怕打扰了您休息,所以就一直没来看望,希望大小姐可别怪罪奴婢。” 沈朝野看着满脸笑容的夏氏,心中暗叹,不得不说这夏氏是个玲珑人,能讨得父亲的宠爱,又能屈能伸,阿谀奉承的话张口就来。 “三姨娘能来倚竹轩看望我,我心生感激,也怪我身子一直不爽,应该早些拜访三姨娘才是。” 沈朝野轻声说着,与夏氏互相客套。 夏氏连忙摆手,面上却是喜气,“大小姐这话就折煞奴婢了,这沈府谁人不知老爷最看重大小姐,天天往倚竹轩探望您,其福气就连二小姐也不可比拟啊!”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四十九章 希望她别让我失望才好 沈朝野敛下眉眼,仿佛自嘲般说道:“这话姨娘在我这儿说说,图个安慰也就罢了,但我心中清楚,父亲最喜爱的是二妹妹,二妹妹又有嫡亲的母亲为她着想,我自然比不了的。”说着,语气有些哀伤起来。 夏氏瞧着沈朝野,心中冷笑,你是觉得沈府里没有你自己的帮手,所以要送给老爷一个姨娘,好帮衬自己?这算盘倒是打得好。但嘴上却还是安慰道。 “大小姐可别这样说,您可是沈府正正经经的原配嫡出,大夫人也心疼您的,还有奴婢这些做姨娘的都是站在您这边的呀,有什么事呀,跟奴婢说,奴婢定万死不辞!” 沈朝野睫毛颤了颤,这么快就表忠心了,怕此时的表现是让自己相信她,放弃青娘这个棋子,而重用她吧。 转身拉住了夏氏的双手,眼眶微红,“三姨娘果然是好人,比起我那些婢女可忠心多了,你看,我前不久才收进来的侍女青娘,如今也借着我攀龙附凤,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安排的呢。” 此花一出,夏氏神色微微一变,心一骇,此事竟然不是沈朝野安排的? 可凭借夏氏在沈府多年的经验,她还是压住了心中的疑问,继续试探。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那青娘如此白眼,大小姐为何不发卖了她!” 沈朝野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眉眼一片哀愁,“在我院子里的都知道,我何曾打罚过下人,更别说卖了。况且如今青娘搭上了父亲,我又怎能随便处置了她。” 这话夏氏倒是相信,从若言身上就可以看出,若言这么行事乖张的人,大小姐都不曾责怪一句,哪怕心中知晓若言是谁的人,她怕也不敢处罚吧。 夏氏看着沈朝野这副忧思忧愁的面容,再加上前面说的那些话,倒也让夏氏信了几分。 只要不是大小姐刻意安排,那么青娘做姨娘倒也没什么威胁可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夏氏后面也就与沈朝野寒暄几句,便打算离开了。 “对了,大小姐,奴婢来的路上碰见了若言,她好像刚从大夫人处回来,不巧还撞了奴婢,奴婢想着这么粗手粗脚的丫鬟怎么能伺候好您,于是就小惩了一番,没经过大小姐同意,还望大小姐恕罪。” 夏氏临走之际,还不忘与沈朝野说了几句若言,这话好似在提醒若言不可不防,但更多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免得到时候若言告状,让自己落个不好。 沈朝野神色微怒,但却压下,对着夏氏强颜欢笑。 “三姨娘刚好做了我想做的事,又岂会怪罪于你,萝蔓,替我送送三姨娘。” “谢过大小姐,奴婢告退。” 夏氏微笑,心中对沈朝野的戒备又低了一分。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朝野早就发现了若言的身份,而此刻若言早已归为沈朝野所用。 “是。”萝蔓作了个手势,将夏氏送了出去。 等萝蔓回来,在门口瞧见了神情狼狈的若言,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进了屋。 送走了三姨娘,萝蔓刚给又躺回榻上的沈朝野盖上薄被,不容沈朝野将榻躺热乎了,门又轻轻敲了几声。 “进来。”沈朝野连眼皮都不睁,慵懒得声线溢出。 不同与夏氏周旋时的虚情假意,此刻的沈朝野倒是更真实一些。 门被打开,青娘款款从外走了进来,面容红润有光泽,眉眼处皆是风情,走到沈朝野面前跪下。 “禀小姐,老爷约奴婢今晚在拜月亭相见,并给了奴婢一块玉佩当作信物。” 青娘此话说的直白,挑明了沈严铸这下是真的对青娘起了兴致,明目张胆的约青娘赴约,也不过是那档子事。她之所以来禀告沈朝野,也是希望沈朝野能继续扶持她。 沈朝野睁开眼,似笑非笑得看着青娘,幽柔的声线从唇间溢出,“本小姐已经把你送到了父亲身边,之后便由你自己决定了,或许去了,你明日就是五姨娘;若不去,我也会放你离府。” 话语间尽是疏离,意思就是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你去不去由你,荣华富贵都在你一念之间。 青娘犹豫了一番,随后向沈朝野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来神情坚决。 “奴婢的一切都是小姐给予的,若今晚能得老爷青睐,成了姨娘,断断不会忘记小姐的恩情,小姐有需要尽管吩咐!” 看来青娘是下定决心要留在沈府了,也是,一个穷人家出生的子女,怎会放着面前的富贵不要呢? “你下去准备吧。”沈朝野淡淡道。 “是,奴婢告退。”青娘退了下去。 萝蔓见青娘离开,才对沈朝野说:“小姐,你最近动静闹这么大,绛雪轩的那位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几日不是让青娘给老爷端茶送水的,就是邀老爷来倚竹轩,是个人都觉得小姐的举动反常,可绛雪轩那位却只唤了一次若言去问话,之后居然也没起疑。 青娘都快上位成功了,连三姨娘都坐不住了来探了一番底,可大夫人还是没动静,这就不得不让人疑惑了。 沈朝野眯了眯眼,最近许氏的确太过安静了,可依着许氏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这里的动静她岂会不知,可她却不闻不问,看来她对于怀子一事是真的在意,这种事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随后悠悠叹口气,怅然道:“希望她别让我失望才好。” 萝蔓皱眉不解,小姐说的她是大夫人,还是青娘?摇了摇头,算了太复杂了,不管了。 青娘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打开门进去,若言刚好也在,正给自己受伤的手上药。 大概若言是真的一路跪爬回了倚竹轩,导致手被摩擦破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若言和青娘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很融洽,平常见面招呼也不打,私下里更是冷漠。 青娘心里清楚若言并不喜欢自己,也就不热脸贴冷***了,进屋之后坐在那小小的铜镜前,拿着梳子梳着头发,满脸的娇羞的笑容。 若言受了夏氏的气,心中怨恨积深,再有青娘貌似有炫耀之意的笑,落在若言眼里更是刺眼。 她原本以为老爷是看不上她了,不料大小姐几番撮合,倒是使两人看对了眼,青娘没有她的姿色,倒是走了狗屎运。 第五十章 若言心生怨念 直到若言看见青娘从怀中掏出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时,若言眼一凝,看青娘那柔意绵绵的眼神,不用想也知道这玉佩出自谁手。 呸,果然是穷乡出来的人,就一个玉佩就被感动了,真是小家子气! 青娘似乎注意到了若言的视线,连忙将玉佩收进了袖口,曼步至若言面前,拉起她的手温柔注视。 “若言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如今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也眼不见心不烦,也希望我走了后,你多照顾咱们小姐。” 若言冷冷看了一眼青娘,那眼神十分轻蔑漠视,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双手环臂。 “你这是什么话,你没出现前我不还是照样侍奉小姐,你要走就赶紧走,别一种主子的语气吩咐这吩咐那的!” 若言以为青娘口中所说的走,是离开沈府,青娘能离开沈府,这可是若言喜闻乐见的事。 “恐怕让若言姑娘失望了,我可能很快就会成为这沈府的五姨娘,虽不能说是正经主子,可在若言姑娘这里,也能算是半个主子。” 青娘不在意若言尖锐的话语,模样柔软和婉,语气也轻飘飘的,可却头一次反驳了若言。 若言皱眉,青娘竟不是离开沈府,而是要变成姨娘了,难怪老爷还送了她一块玉佩,可嘴上仍旧逞强。 “哟,这还没当上姨娘呢,就开始摆起姨娘的谱子了,你以为就你这姿色能嚣张几时?” 青娘勾了勾唇角,原先温和的面容渐渐变得讥讽,眉眼轻佻。 “若言姑娘,我知道你讨厌我什么,不过是我得了老爷的青睐,而你没有。论姿色,我的确没有你强,但是谁叫小姐偏偏愿意为我谋路子攀上高枝,而不是为你这个跟她时间最长的人呢。别怪我说话难听,还不是若言姑娘入不了小姐的眼啊。” 青娘一言道破若言心中所想,言辞犀利,一点面子都没给若言留。 饶是平时能言善道的若言,此刻竟想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青娘不复以往温言软语之态,见若言不语,轻笑一声,继续火上浇油。 “若言姑娘说我毫无城府,沈府内宅生存不了,可若言姑娘别忘了,能在千万人之中被大小姐选中,又如何在短短几天内让老爷注意到我,种种难道只是因为巧合?能进入深院的人怎么可能跟白纸一般。” 紧接着又拿出了袖中的玉佩,仿佛炫耀似的在若言面前晃了晃。 “老爷惜我,将自己的贴身玉佩赐我,约我今晚拜月亭相见,过了今晚,明日我便是沈府的五姨娘,你见了我也得恭敬行礼。” 对于青娘的沾沾得意,若言似乎冷静下来,抬头盯着青娘,咬牙道:“小姐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回报她,不怕良心受谴责吗?” 青娘轻嗤一声,眼底皆是傲慢冷酷,声音也寒意涟涟,“若言姑娘,我可不愿每天活在别人之下,那跟苟延残喘有何区别?” 若言心生恨意,却不知到底是因青娘不忠而恨,还是自己没有青娘狠心心肠而恨。 但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夏氏还是青娘,都说的有道理,你若只是个奴婢,谁都可以欺侮你,但你哪怕是个姨娘,只要心狠手辣,谁都可以踩踏! “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你若现在巴结巴结我,我们还来得及冰释前嫌,等我成了五姨娘,你便是我身边的一等婢女,一起将大夫人她们比下去,多好!” 青娘转身,神情满足又自得,言语间倒还真有几分姨娘的气派。 “做你身边的婢女,怎么比得上当姨娘好呢?” 突然,青娘身后传来阴森森的话。 “什么?”青娘皱眉,一瞬间似乎没反应过来。 只见若言低着头阴笑,随即抬头眸中一片狠色,神情还带着决然。 青娘心生不安,这样的若言让她感到十分诡异,当下便抬腿欲离开这里。 不料若言猛地上前,将青娘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掐著青娘的脖子,青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很是痛苦,双手不停扑腾。 “救……救命!”可惜,那微弱的声音并不起作用。 想是青娘也没想到因她的一番话,会引起若言的杀心,此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她就不会刺激若言了。 “我应该感谢你教了我这么多‘道理’,与其口头帮助,还不如让我做五姨娘吧!” 平时平和的面容如今一片狰狞,她的眼睛里只剩下血红的杀戮与冷漠,双手的力道不减反增。 折腾了一会儿的青娘最终还是没有脱离若言的魔爪,双眼翻白,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若言见青娘无声响了,才缓缓松开了手,眼神怔怔得看着自己的手,嘴里呢喃。 “我杀人了……我怎么杀人了……” 若言眼中的血色褪去,泪雾涌了上来,嘴唇苍白,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若言,发生什么事了?开门!”是须要的声音。 若言死命摇着头,却不发出声音,她怎么能开门,她才刚杀了人哪! “若言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进来了!” 若言背后冒冷汗,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强忍着害怕,把青娘拖到了chuang底下,慌忙地收拾了一下杂乱的房间。 正当须要想要砸门而入时,门被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若言那张惨无血色的脸庞。 “若言,你?”须要问道。 若言勉强一笑,眼神略微闪躲,轻声道:“刚被三姨娘罚了,正在房中涂药。” 寥寥几句,却给了须要回答,须要看了一眼若言那伤痕累累的手,这若言这憔悴的模样倒是说的过去了。 可须要毕竟习武出身,她方才在外面可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还救命,于是再次问。 “我方才听到了有人喊救命,青娘可回来了?” 见须要提到青娘,若言眼皮猛地一跳,压下心头不安,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抬头看着须要。 “青娘?我一直在房里,不曾见她回来过。” ------题外话------ 感谢悦悦大宝贝的打赏!看到评论区有讨论若言的,真的是精明啊! 第五十一章 冒名顶替 须要眉一扬,甚是怀疑,“当真?” “自然。”若言脱口而出。 须要想要进去一窥,若言却挡在门口,无可奈何只能匆匆一瞥,屋内果真就若言一人。 “你也别与青娘发生不快,她马上就离开倚竹轩了,你就当留个好名声。” 须要嘱托完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若言若无其事的将门关上,几乎是一瞬间,若言面上的血色褪去,目光怔怔,仿佛抽尽了力气似的瘫坐在地上。 若是让小姐她们知道青娘已经死了,她该怎么办…… 不行!既然青娘已死,她何不踩着青娘而上,青娘姿色并不如她,她与老爷又是今晚见面,夜色黑漆,老爷未必认得出她,而明日她再找个理由搪塞,如果蒙混过去了,那么她便是沈府的五姨娘,此后不必再伺候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什么大夫人,什么大小姐,她不再受掣肘。 于是,若言咬了咬牙,眼中坚定了许多。从chuang底下将青娘扯了出来,从她身上摸出之前那块玉佩,放入自己的袖口。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待夜晚了。 夜晚,漫天黑夜中,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走在小路上,手中拖着一个布袋,悄悄地从后门扔了出去后,环视四周,心中隐隐不安,但最后还是快步地离开了原地。 每个大家族不可能一点腌攒事都没有,这后门处多一些什么也是正常的,大多是主子处罚了奴婢下人,不小心打死了也有可以,所以众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言离开后门,没有返回倚竹轩,而是直奔拜月亭,瞧着朦胧的夜色,她担惊受怕。 为了以防万一,她在身上涂抹了迷幻香,闻此香者会意识飘忽,另有催qing之效,所以她提前服用了解药。 她是否高升,就看今夜此举。 大约走到拜月亭附近,貌似在亭中看见了一人,若言欲要上前,突然身后蹿出一人,捂住了她的嘴,并往一旁的小树林里拉。 若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心中一惊,此人的力气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怕不是大夫人或大小姐发现了端倪,找人来杀她的吧? 那人将她拖到隐蔽处后,松开了她,头顶上传来醇厚的声音。 “青娘,是我。” 是老爷! 若言睁大了眼,心砰砰跳,看来他没认出她不是青娘。 若言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原本的计划,故作惊讶道:“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沈严铸一愣,来人竟不是青娘。想此往后退了一步,低沉道:“你是谁,怎么会来此处?” “奴婢……” “嘘!” 若言刚要开口,却被沈严铸一把拉过蹲在地上,在树叶交织间闪过一道黑影。 原来刚刚是有人过来了。 “老爷,这人是谁呀?”若言也聪明的发现了不对劲,压低声音问道。 沈严铸不语,这人明显是府中的一个侍卫,可为了今晚和青娘的事不被外人发现,他特地疏离了拜月亭附近的人手,可如今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人,若他没猜错,这个人应该是有人故意派来打听虚实的。 至于其背后之人无非就是后院的那几个人。 若言看着沈严铸深邃硬朗的侧脸,其专注的眼神,仿佛有魔力一般的将她吸引住了。 沈严铸看着那人影愈走愈远,才对若言说:“回答我的问题。” 若言想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奴婢是倚竹轩的若言,伺候大小姐起居的。是青娘告诉奴婢,今晚拜月亭的景色极美,让奴婢有空便去看看,不料……” 沈严铸听着这话,眉头蹙的越紧,看着若言的神色也有些复杂起来。 他记得走之前跟青娘明确说过,今晚拜月亭相见,而青娘的神情告诉他也有意愿。可为什么最后来的人不是青娘,而是若言,这若言还说是青娘让她来的? 难不成是青娘半途后悔,才将这等私密之事告诉了若言,让若言来承宠? 不对,成为沈府的姨娘,是多少丫鬟梦想的,况且这段时间青娘的表现,他不相信青娘对他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想此,看着若言的目光一冷,漠声道:“青娘在何处,你若老实交代经过,我会饶你不死!” 若言吓得跪在了地上,眼眶一红,委屈道:“奴婢说的都是实情,青娘与奴婢是一间屋子的,今日回来时她便愁眉不展,奴婢上前关心才知,她说是不想对不起两个人,所以要回自己的家乡了,临走之前告诉奴婢晚上若有空去瞧瞧拜月亭的景色。奴婢真的不知老爷也在这儿,若有得罪老爷,还望恕罪!” 这一番话说的恰到好处,该说的说,该隐晦的隐晦,全凭沈严铸的猜想。 沈严铸重点放在了青娘已经离开沈府,还有临走之前还说不想对不起两个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两个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除了朝野,他猜不到还能有谁,毕竟当初可是朝野将她捡回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一切都容易解释了。 青娘在最无助的时候被朝野所施与援手,本想安安分分伺候,却不料自己相中了她,而这件事成了青娘的负担。若是当了自己的姨娘,那么便会有流言传出,做父亲的看中自己女儿房里的丫头,有违纲常,她一边记念朝野的相助之恩,一边又要承受自己的恩宠,想必心中煎熬非常。 若不是自己今天约她拜月亭相见,也不会让她觉得事情发展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才决定辞别,两边都护个好名声。又不想让自己白等,托若言前来告诉他。 青娘啊青娘,你怎么如此傻! “你抬起头来。”沈严铸放缓了语气,对跪在地上的若言说道。 若言姿色本就上佳,再加上这梨花落雨的模样,妩媚之中又透着一丝清纯,虽与青娘那种浑然天成的温丽不同,但也有自己的风情。 沈严铸突然间的恍惚,他怎么就没在倚竹轩注意过这么一个人物,这等姿色做个丫鬟倒是委屈了。 若言见此,咬了咬唇,上前抱住了沈严铸的腿,娇声道:“如果老爷不能饶恕若言的无心之过,那若言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沈严铸不知怎的,头脑晕乎,低头看着若言娇媚之态,心生异样,鬼使神差地将若言扶了起来。 看着眼前人的模样,竟渐渐变成了心中所思的青娘的模样,双眼睁大,呼吸一紧。 “你可愿意跟我?”沈严铸脱口而出。 若言睁大眼睛看着他,心中却在狂喜,娇羞垂下眼,点了点头。 沈严铸眼眸一深,将若言猛地打横抱起,惹得若言惊呼,大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而去。 ------题外话------ 谢谢凌灵凌灵ing的打赏!(? ̄??? ̄??) 还有昨天有读者反映女主为什么是翁主,而不给郡主? 其实在这个身份上当时我也是有点纠结的,女主是亲女儿嘛,自然想给她最好的。 但是查资料了解了一下古代王朝的阶级,公主大家都知道是皇帝所出;郡主一般是王爷类的正妻所出;至于县主、翁主,是郡王爷类的庶出,平常我们很少知道翁主,所以也想借此机会给大家介绍一下翁主,因为女主只是大臣之子,立再大的功劳最多也只能册封郡主之下,感兴趣的可以百度查一下资料。 爱你们哟(*≧w≦) 第五十二章 若言心机 第二天大清早,神清气爽得若言大摇大摆地进了倚竹轩,身边还带了一个老嬷嬷。 要说这若言倒也有几分本事,就一晚的功夫,便让沈严铸对其念念不忘,今早临走前还吩咐管事好生关照若言,这不,只有夫人和姨娘才有的随身嬷嬷都给安排上了。 虽然还没立刻通知众人,升若言为五姨娘,但今早早有人开始传这事了,现在谁人不知若言这号人物? 因若言这架势前来,茯苓连忙前去禀告了沈朝野,而景儿留下来奉茶。 景儿站在角落,看着前不久还与她们并无不同的若言,如今却高坐厅上,身份已然有了变化。 感慨了一会儿,景儿才将泡好的新茶送到若言面前。 若言自若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皱眉,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掷。 “怎么这么苦?若我没记错的话,大小姐房里的茶可不是这个味。” 景儿撇嘴,大小姐房里的茶当然名贵香甜,可那是小姐自个儿品尝的,只不过小姐心善,有什么好的都会赏她们一份。 这若言一受宠就妄自尊大,还惦记大小姐的东西,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也配用大小姐的例分! 再者,这些原本就是备着给贵客来临时用的,也并不普通,现在给她用了,还挑三拣四。 依她看,若言就是没事找事,朝她们显摆来了。 纵使心中了明,但景儿表明还是依顺的说道:“府中给客人准备的茶叶都是一致的,味道虽苦,可对身体绝无害处的。” 这一番话说的绝妙,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偏偏若言心中起了怒气,立即给身旁的王嬷嬷递了个眼色。 王嬷嬷会意,上前将茶盏扔了过去,里面滚烫的茶水撒在了景儿的手上。 “嘶!” 景儿被烫红了一双手,表面都有了一层小小的水泡,瞬间红了眼,但却不敢说什么。 王嬷嬷看着景儿,冷哼出声,“别以为老身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蹄子在想什么,咱们大小姐可没那么小气,哪次有好的不拿出来分享,依老身看,你们就是瞧不上我们若言姑娘,故意怠慢!” 若言细眼微挑,并未开口替谁说一句,而是静静的看着眼前。 “我没有……”景儿抽泣的反驳,甚是委屈。 王嬷嬷打断了她,“听说大夫人房里的还是碧螺春呢,还不照样给贵客用,怎么大小姐房里的茶叶,咱们这位未来的五姨娘,还不陪用了?” 景儿红肿的小手抹着眼泪,大夫人如何也跟倚竹轩无关呀,这不是摆明着欺负人么。 就在这时。 “嬷嬷好大的怒气啊!” 一声威严的声音凭空而落,伴随着玉佩叮铃之声,沈朝野一行人缓缓踏入厅内。 见沈朝野现身,若言才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朝她行了一个礼。身旁的王嬷嬷见此,也收敛了一些,也行了礼。 “见过大小姐。” 沈朝野未搭理,只见景儿小跑到沈朝野身边,小声又委屈的喊了一声:“小姐。” “你下去吧。”沈朝野余光一瞥,声音不咸不淡。 景儿也知晓自己哭哭啼啼的实在有失体面,于是往门外走去,见茯苓安慰似的看着她,心中也算好受了一些。 沈朝野略带锋利的眼神扫过若言等人,面容不见以往温和,一字一句道:“感情某人如今当上了主子,就赶忙带着狗到处乱吠?” 字字见血啊,说白了就是狗仗人势,关键把若言也骂了进去,不过她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萝蔓暗自给自家小姐竖起了大拇指,她家小姐要么不怼,怼起来绝对够狠! 若言面色一僵,听出了话中之意,又想起自己做的事,倒也没了脾气,大小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想必早就知道了她的目的。 想此,上前几步,在沈朝野面前跪下。王嬷嬷也随后跪了下来。 “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木已成舟,还请大小姐不要因为我的事而气坏了身体。” “放肆,一介奴婢居然敢以我自称,现在是不把我们小姐放在眼里了吗!”萝蔓眉一横,揪着若言的毛病不歇。 这若言果然不是什么好货,当初她由大夫人派来监督小姐的一举一动,后来因永嘉翁主的事倒折,她早就明白,她既然能轻易投靠了小姐,那也能轻易背叛小姐。 若言不理会,只是定定的看着沈朝野。如今萝蔓的话已经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了,她现在最难渡的关是她眼前的人。 “奴婢斗胆,请求大小姐屏退旁人,奴婢想离开倚竹轩前与您说一些私密话。” 沈朝野勾起嘴角,仿佛意料之中,抬手示意退下。 事已至此,若言还有一点良知,就该向自己坦白一切,而她还好没让她失望。 萝蔓气急,却还是被须要拉了出去,茯苓担忧的看了一眼,也默默退下。王嬷嬷收到若言的眼神示意,也动作利落的出了门。 一下子,屋内只剩沈朝野与若言。沈朝野越过若言,在厅上坐下,俯视着若言,朱唇轻吐。 “如今你倒能耐了,得偿所愿后在我院里耍威风。说吧,如果是一些虚情假意的告别就免了。” 若言一惊,大小姐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说她早就发现了青娘的死与自己有关了? 后又摇了摇头,大小姐聪明,倚竹轩的一举一动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这件事被发现只有早晚之分。 “大小姐是不是早就发现了,那与其我说不说,又有何重要?”若言黯下眼,自嘲的说道。 沈朝野神情一肃,正色道:“若言,我之所以给你说话的机会,是想听你的理由。” “理由?”若言轻笑,抬眼直视沈朝野,“大小姐曾经再不济也又慕容府宠着,如今更是一跃成为承宴翁主,有我们这些贱婢瞻前马后的伺候,又坐享数不进的金银珠宝。你何曾理解过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心情?” 沈朝野默言,若言见此,更大胆地站起身,神情傲慢,语气不善,“青娘不过一穷人家出来的,论姿色论环境,她哪点比得上我?小姐,你应该庆幸是我做了五姨娘,而不是青娘,因为我才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利益!” 第五十三章 谁算计谁 “呵。”沈朝野轻嗤一声,不怒反笑,“若我没记错,当初是你自己明确表示,你不想当父亲的姨娘,是也不是?” “人总是会变的,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凭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若愿意,我岂会不帮你,可你偏偏要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强过青娘。到底是我亏待你,还是你有负于我,还在这言辞凿凿不认错!” 若言咬唇,眉眼间的锋利隐退了些,当初大小姐的的确确隐晦的提过,只不过自己不愿意,大小姐这才找了青娘谋划。若是当初自己愿意,大小姐又何不会帮她上位? 从她掐死了青娘的那刻起,就等于她背叛了大小姐,她就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可能统一战线了。 说到底,自己不愿相信大小姐,自尊心在作祟。 沈朝野看着若言,话锋一转,“如今你为了顶替青娘赴约,将青娘杀害,并抛尸后门,你只想着自己的前途,光图快活。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被人发现,以平时你和青娘不和的关系,第一个怀疑的会不会是你!”最后夹杂了失望与怒气。 若言被沈朝野说的心慌意乱,因为沈朝野击中了她内心深埋的猜想与后怕,后门并不是一个安全之地,既然大小姐能发现,那么其他人也能发现。青娘出事的事情被发现,那么她肯定成了大家怀疑的对象。 眼下之计,便是牢牢抓住眼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有沈朝野肯出手,这件事才能平息下去! 于是若言眼眶一红,假意哽咽道:“奴婢当时当时也是错手才将青娘……并非故意……奴婢……” 沈朝野深呼一口气,眼底深沉郁暗,“如今你名曰告别,实则是让我为你收烂摊子,我猜的可对?” 若言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哀泣道:“请小姐帮奴婢最后一把!一旦青娘的事被人发现,那……那奴婢就完了,老爷也会发现奴婢说了谎话的!求求您,一定要帮我保守住秘密!” 沈朝野冷冷一笑,声音漠然,“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若不是须要察觉出端倪,跟踪你去了后院,发现了青娘的尸体,替你善后,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这温柔面下竟然有这么狠的心。” “如今还恬不知耻的在我这卖惨博同情,你真当我傻好摆弄?” “我……”若言被斥责,心中觉得难堪至极,但同时听到须要已经帮她处理了尾巴,心中的后怕倒也少了许多。 难怪当时她总觉得身边有人在注视着她,原来小姐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一路跟随着她。 沈朝野眉眼染上不耐,这话说多了就容易头疼,干脆不看若言,轻吐一口气。 “行了,现在怪罪你还有何用。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与父亲解释青娘的事的,如有半字虚假,日后可别说我不帮你!” 若言战战兢兢,她知道沈朝野并不简单,隐瞒她并非善举,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昨晚在拜月亭与沈严铸的谈话,都告诉了沈朝野,她每多说一句,沈朝野的脸色就冰了一分。 “小、小姐,奴婢说完了……” 沈朝野听完后,缓缓走了下来,蹲下身,将若言被冷汗沾湿的发丝捋到耳后,声音有些苍凉。 “这次帮你善后也算全我们主仆之间最后的情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荣华路,我随遇而安,谁都不要招惹谁,否则,你怎么上的位,我也会让你怎么跌下云端。懂了么?” 若言嘴唇哆嗦,明明以往都是风轻云淡的人,可现在她感觉到沈朝野身上浓浓的肃杀之气。 她认识到这番话并非玩笑,而是斩断了她们之间的合作的可能,而且不留余地。 若言低下头,眼眶泛红,不知是懊悔还是因为被抛弃而耿耿于怀。 她知道她如今的处境,她当了沈府的五姨娘,背叛了大夫人,无疑会成为大夫人的眼中钉;现下又失去了大小姐的扶持,日后的日子得举步维艰。 “奴婢,先退下了……”说完,起身捏着裙摆跑了出去,背影略显狼狈。 出门时还与萝蔓等人撞了视线,瞧见她们眼底的不屑,让若言感到更加羞辱,掩面泪奔。 “若言姑娘,等等老身……”王嬷嬷赶忙追上。 紧接着沈朝野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萝蔓上前扶过,往卧室走去。 到屋内后,沈朝野屏退了景儿和茯苓,只留下萝蔓,几乎是关门瞬间,须要已然出现在了面前。 沈朝野不复方才的锐利,神色平静,问道:“人可安好?” “回小姐,人已经带来了。”须要回答。 萝蔓一脸懵,看看沈朝野又看看须要,什么人? 疑惑间,纱帐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其身姿曼曼,萝蔓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这……这不是被若言害死的青娘吗?! 只见青娘上前,单膝跪地,“青娘拜见小姐。”声音沉稳利落。 沈朝野浅浅一笑,将青娘扶起。 “小姐,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这、这青娘不是被若言……怎么会……” “小傻瓜,还是小姐计高一筹,果然瞒着你比较好,否则这若言还露不出真实面目。”须要开口揶揄。 当初小姐打算实施此计划时,就嘱咐她千万别与萝蔓说,以免坏事。她本觉得是小姐多虑,不料是她思想单纯了些。 萝蔓是个最没心计的人,照理说这样的人是不适合陪伴在小姐身旁的,长公主与慕容老爷不止一次提醒小姐,可小姐每每都一笑而过,说什么萝蔓单纯点没什么,她愿意让萝蔓一直保持初心,简单随心。 “小姐!”萝蔓撇撇嘴,她的确没有小姐的深思熟虑,也没有须要武艺高强,但人家至少忠心嘛。 沈朝野眼里闪过笑意,徐徐道来:“青娘原本是我三年前所培养的暗卫之一,若言虽现在站在我的立场,可能背叛了许氏,日后难保不会背叛我。在五王府,她又如此聪慧张扬,于是我找青娘假装要送给父亲当姨娘试探她,如果若言依旧忠心,计划依旧不变,也不算坏事。可果不其然,这人若是bi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都能舍弃,我们之间的主仆之情也不另外。” 第五十四章 各怀鬼胎的晚膳 沈朝野素指划过青娘的面颊,青娘的模样虽没有夏氏的娇艳,但却独具特色,媚而不妖。 当初她就是看中青娘的这一点,才把她从青楼中救了出来,养在自己的麾下,好在青娘勤恳,三年时间,气质已经沉淀到任何角色都可以驾驭的住。 “小姐愿意将这重任交给奴婢,奴婢自然不负小姐嘱托。”青娘垂眼,低声平淡道。 “原来如此,我可算明白了小姐当日说’别让您失望’的话了,小姐心中清楚若言的为人,那五姨娘人选原本就与若言无关,可若言自己贪心,还想杀人顶替,实在是坏透了!” 萝蔓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为青娘打抱不平。心中感慨小姐这心思也忒深沉了,这谁猜的透呀。 沈朝野敛下眉眼,至于若言,原本五姨娘的属意人选并非是她,为了那短时间的主仆之情,她试探过若言的本意,她言辞凿凿的拒绝,不愿为妾。 并且她在王府的所作所为,就算大部分为自保,但也算帮了她,再如何,她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哪怕若言真不愿意,到最后也仍是青娘上位。可偏偏若言心思不纯,仍旧记念那荣华富贵,宁可手染鲜血,也要做人上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青娘,会是自己的暗卫之一,这小小的把戏,青娘屏气假死便骗过了她。 若言啊若言,我给过你机会,是你非要逆流而上,那就休怪我无情算计于你了。 青娘抬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姐,青娘可以留下来伺候您吗?”话间有一丝期盼。 对于她来说,小姐的存在是意义非凡的,若是可以,她想一直留下来待在小姐的身边。 须要上前说道:“小姐,如今青娘已经在沈府露了脸,奴婢觉得不适合继续留下,以免有人发现端倪。” 沈朝野沉思点头,按照若言所交代的,青娘莫名其妙的‘失踪’,她的那个父亲定会极力压住流言,若留在了她的身边侍候,被人发现就麻烦的多了。 “青娘,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回去吧。“ 青娘失望的垂下眼,抿了抿唇,声调恢复平淡,”青娘遵命,望小姐保重。”说完,便消失在了屋内,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啧,真看不出来青娘平时这么唯诺的一个人,居然是小姐养的暗卫,就是不知和须要比,谁更出色些喔。” 萝蔓平时就羡慕那些有些武艺在身上的人,青娘给她太多的惊喜了,所以忍不住称赞几句,还顺便瞟了瞟旁边的须要。 须要挑眉,扬了扬手中的剑,”出不出色我不晓得,但我保证让你出血!” “诶诶!小姐保护我!“萝蔓赶紧躲到沈朝野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调皮可爱。 “好了。”沈朝野拍了拍萝蔓的手,眼底皆是宠溺。 “哼。”须要轻哼一声。 将她们提起了青娘,沈朝野也不免感慨道:“青娘是这些人中最出类拔萃的,最有悟性的,每次交代的任务,她都是尽全力去完成,或许是青楼里遭了罪,性格好强了些。” 须要神色一正,突然觉得青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那下次我还真得和青娘好好切磋切磋。”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音。 “小姐,老爷派人传话,邀您一起用晚膳。” 简洁的话语,沈朝野心中明了,名曰用膳,大概是为了若言之事吧,今晚出席的不止是她,还有老夫人、大夫人和姨娘们。 “看来又是一个用脑的夜晚。”沈朝野淡淡说道。 到了晚上,沈府众人略略打扮便前往了大厅。沈朝野等到了厅中,见到的便是众人环绕的,精心打扮过的若言,锦衣珠宝一装饰的若言倒是光彩照人,将在场的人都比了下去。只有徐氏安静站立之外,夏氏和沈朝霞心高气傲的站在一旁,口中碎碎念,并不曾看过一眼若言。 沈朝野眼神转了一圈,并没见到许氏,除了许氏,老夫人与沈严铸也还没来。正在想许氏之后会如何对待若言时,空中便传来声音。 “老爷,瞧今晚的夜色可真美啊,难得夜景果然还是需要配一美人的。”见许氏容光焕发的挽着沈严铸,身旁是仪态优雅的沈朝歌。 而与许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老夫人,张妈妈扶着老夫人,老夫人眼尖的瞧见了还未踏进门的沈朝野,原本的肃容瞬间软下,对其招了招手。 沈朝野微微一笑,沉稳地步履至老夫人面前,眨了眨明亮的眸子,甜甜出声。 “祖母。” 老夫人看着单纯的沈朝野,心中很是心疼,明明自己的侍女背叛自己,爬上了主子的chuang,可面对外人却还要硬做坚强,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唉。 “难为你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朝野的手背以示安慰。 沈朝野哭笑不得,感情老夫人以为她伤心了?不过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这沈府中,若说起真心真意待她的人,大概也就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朝野,你的风寒可好了些?”旁边的许氏眉善慈笑道。 沈朝野福了福身子,“见过父亲母亲。回母亲的话,朝野的风寒早已无碍,劳母亲一直惦记了。” “好就行,好就行。”许氏道,让人看不出这两人有隔阂。 “见过大姐姐。”沈朝歌也柔柔的福身,声音绵言细语,让人听了心生欢喜。 “二妹妹好。”沈朝野微笑颔首。 沈严铸看着这一大家子都和和美美的,眼中浮起满意之色,于是大袖一挥。 “母亲,可别让人等急了,我们先进去用膳。” 是别让若言等急了吧。 众人各揣心思,一齐进了大厅,一进去,大伙瞬间息音行礼。 “见过老夫人、老爷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 “起来吧。”沈严铸颇有威严的开口。 大家于是纷纷落了座,位置都是按着身份而坐,一下子若言就被安排到了离沈严铸最远的地方,这让若言面色一青,但还是咬牙坐了下来,面色不露半分不悦。 沈朝野见许氏和沈朝歌神情没有丝毫的不快,而是与往常一样,与老夫人和沈严铸说说笑笑。 浅浅一笑,看来要不是沈朝歌这个军师对许氏献了计策,那就是若言自己将这个慌给圆了,让许氏不仅不怪罪她,反而还愿意扶持她。 第五十五章 饭宴风波 比起前者后者,她更愿意相信是沈朝歌和若言共同“努力”的结果。 而事实也的确如沈朝野所想,早上大夫人许氏和沈朝歌正在用早膳时,听闻府里多了一位五姨娘,还是从倚竹轩里出来的若言姑娘。许氏当下气得摔了筷碗,口出污秽,把若言祖宗问候了十几遍。 好在身旁的沈朝歌赶忙的劝诫,又打听了一番若言的为人家世,才对自己母亲说:此人虽违背了您当初的意愿,可自己人总比外人上位强,只要将若言的命根子握在手里,她又怎会不好好听命于您呢? 这一番话下来,许氏倒是冷静了许多,她早就提醒过若言,绝不可让青娘那贱蹄子做了五姨娘,否则沈朝野的助力又多了一分。如今她却摇身一变成了主子,想必其中必有棘手的事,让若言不得不这样做。 许氏唯有这样想才能安慰自己,压抑住自己心头的火气。 当天下午,若言便风急火燎地赶去了绛雪轩,不过这一次她十分聪明,不似在沈朝野的倚竹轩时带上了王嬷嬷,而是独自一人前往,放低姿态,表现出柔弱无助的模样。 若言将‘事情经过’和她的‘无可奈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许氏,还表示虽跟了老爷,但还是站在许氏这边,许氏看着那真诚惶恐的脸,半信半疑的应下,除了口头警告和摆个冷脸以外,倒也没为难若言。 谁也不知这若言离开了沈朝野,对许氏表的忠心孰真孰假,还是说她要另辟自己的天地,都不好说。 还有许氏,虽有若言稍微脱离自己的掌握令她生气外,当她得知青娘已‘死’,心中的快意瞬间盖过了怒意,以为自己解决掉了一个威胁,折了沈朝野的一方翅膀,可她万万不会想到,她最亲信的人若言上位,将会是她走下坡路的开端。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所以,现在站在沈朝野面前这神色如常的许氏,对于沈严铸纳妾之事,不会有异议,更不会拒绝,而且还会是笑呵呵的接受。 夏氏是最看不惯若言的,因为她知晓若言是谁的人,若言上位等同丰了许氏的羽翼。可谁能想到,前脚方被践踏的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和她同等级的身份? 可再不愿,面对若言也只能笑个脸,仿佛不用话本一般,张口就来。 “前几天奴婢还在烧香拜佛,希望府里啊进个新人,好给老爷绵延子嗣。想是菩萨听到了奴婢的祈祷,这不,若言姑娘便来了,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话里话间可是捧杀了若言。一个奴婢受宠,怎么能说是主子的福气,这不是开玩笑嘛这是! 许氏挑个眉,未理会夏氏的阿谀奉承,而是自顾自地为沈严铸夹着饭菜。 “三姨娘就爱说笑,若是这菩萨真灵,为何三姨娘苦苦拜求的孩儿还未来呢?”沈朝歌不咸不淡说道。 虽明面上没有完全撕破脸面,但也算是在讥讽三姨娘夏氏信口胡诌,什么东西都要往菩萨身上揽。 老夫人又是个极其信佛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给孩子取名而亲自上凤山庙了。夏氏此举无疑是踩到了老夫人的雷区,而沈朝歌就是要老夫人出面教训这两面派人物! “三姨娘还未吃酒便糊涂了,需要带你下去醒醒酒吗?” 老夫人听闻皱眉,将筷子搁在桌上,斜着眼看着夏氏,眼神沧桑间还带着凌厉。虽是轻飘飘的语气,可却让人听出了她的威慑之意。 若言气的差点没翻个白眼给夏氏,咬紧了牙关,在心里直吐槽,这个夏氏绝对是故意害她,让老夫人对她产生偏见,可自己现在还是个奴婢,连姨娘的身份都没给,着实被气的眼晕耳鸣。 夏氏也面色一僵,看来是没想到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不得不说这许氏母女还真不好惹,至少不是现在去得罪。 “老夫人别生气,奴婢一直以来心直口快了些,言语间是有些不妥,该打该打!”说着,夏氏扬手对自己的朱唇轻打了几下,也算是给老夫人台阶下了。 老夫人神色舒缓,拿起筷子继续用膳。 沈朝歌轻轻掩口,她早就听闻这三姨娘夏氏,特地去跑了一趟倚竹轩,也不知道是这沈朝野与夏氏有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但今日夏氏的所言所行,倒是有站在她们母女对立面的趋势。 呵,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之前为了在府中活下去,像条癞皮狗一样乞求她们庇护,现在是觉得沈朝野可以与她们顽抗,打算骑驴找马不成! 见夏氏提起了若言,沈严铸这才将视线放在远处那低着头,十分恭顺的若言身上,想起昨晚所发生之事,不禁莞尔。 身旁的许氏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一堵,但还是勉强撑出笑容,她明白她枕边人的意思,只是不方便开口。 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许氏才缓缓开了口。 “今日老爷召齐大家,除了团圆和美之外,还有一件喜事要跟大家宣布。” 许氏一开口,大家都纷纷停了筷子。 许氏朝若言招了招手,若言走到许氏身旁,许氏从手腕上取下一个血珊瑚手镯,戴到了她的手腕间,随后抬起她的手示意众人。 “妾身原先便有给老爷再纳一房,好为沈家开枝散叶的想法,如今可好了,若言姑娘不说这样貌娉婷秀雅,又是从大小姐房里出来的,想必这人品也是上佳的。趁今夜美景,不如老爷就纳了若言为五姨娘可好?” 话音刚落,沈严铸便温柔的看了一眼许氏,眼中似有赞赏也有宠爱。 沈朝野轻抿一口茶水,眸光幽深,许氏虽不提若言与父亲在拜月亭的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许氏这话是在顾全沈严铸的脸面,顺带也给若言留了一丝脸面。 毕竟父亲与自己女儿房里的丫头眉来眼去的,始终不太好听,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这许氏做沈家主母果然不是吃素的,里面外面都给着想好了。 可涉及这件事的人物,可不仅仅只有若言哪。 若言听闻自己的重头戏来了,还未来得及羞红了脸颊,就被一声极其清脆中带着疑惑的声音打断。 “可之前,不是说父亲甚是中意大姐姐房里的青娘么?怎么,换成若言了?” 第五十六章 母亲嫁妆 说话的正是坐在三姨娘夏氏身旁的沈朝霞,平常都是沈朝華与沈朝霞结派怼人,沈朝華负责主攻,沈朝霞负责辅助。可奈何沈朝華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还未放出来,据说至今还在院门口对沈朝野破口大骂,拦都拦不住呢。于是就苦了沈朝霞一人单肩作战了。 “无稽之谈!”沈严铸怒不可遏道。 沈严铸被沈朝霞刺到了痛处,他看中朝野院里的人原本就不是光彩的事,本应该隐晦一些,他这个女儿倒好硬要提起。顿时觉得脸面无光,连带着若言都有些难堪起来。 更何况他心中对青娘还留有眷恋,青娘因为他才离开沈府,而他又纳了若言为五姨娘,心中对青娘的愧疚又深了几分。 徐氏宛若透明人,一直默不作声,别人动筷她也动,别人停筷,她也停下,但却不掺合到任何一派去。 夏氏见沈严铸发了怒,连忙捂住沈朝霞的嘴,这丫头平时就跟沈朝華交好,把她的愚蠢的脾性学了个透! “哼!” 老夫人索性将筷子摔在了地上,一脸肃容,这段时间的流言她并不是没有听到过,只是这样被一个小孩子揭穿到台面上来,无论是青娘还是若言,都是朝野房里的人,父亲看中女儿闺房的人,实在有失体统! 真让她这张老脸挂不住。 许氏赶紧打圆场,“若是老爷真与青娘有什么,这对于青娘来说可是好事,为何却要辞行呢?想必是下人们嘴碎,误会了事实真相。而且别看若言现在待在倚竹轩,可若言原先是侍奉四姨娘的,老爷早就见过几回了,这不是四姨娘疯魔了,又赶上朝野刚进府没有人手,这才将她分配过去帮衬一把,其实仔细说起来还不算是倚竹轩的人呢。朝野,你认为呢?” 沈朝野差点没忍住站起来给许氏鼓鼓掌,几句话就把疑问给解决了,既然不是倚竹轩的人,那自然也不会有违伦常之说了,最主要还保全了各方的面子。 最后还不忘扯自己进去搅一搅,把这淌水搅混了才罢休。 许氏将全场的视线都引到了沈朝野身上,沈朝野面色悠缓,浅淡道:“母亲说的极是。” 倚竹轩的主人都首肯了,旁人也不好再拿此做文章。 可这一切在老夫人看来则是委曲求全,沈朝野是被迫接受这荒唐之事的,可怜至极。 “大夫人说的是,朝霞年纪小,能懂些什么事呢,定是受了贱婢挑唆!” 夏氏也赶紧表了态,老爷生气了她有的是法子哄他开心,可是这老夫人可是不吃她们这一套,平时已经不待见她们了,若是心中对她们更加怨恨一分,那么她们定会没好果子吃。 沈严铸眉目舒展,看着沈朝野倒是愈发的满意起来,他这个女儿,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不像她娘亲那般不明事理。 “既然如此,这事就交给大夫人打理。老身吃饱了,就先回了。” 老夫人心里窝着一团火气,却无处发泄,扶着桌面撑直身子,语调有一丝疲惫。 沈严铸连忙扶着老夫人,弯着腰赔着笑脸,“母亲若吃饱了,儿子陪您去外边散步消食可好?” 一听沈严铸要陪老夫人去散步,当下几个女人便不甘示弱起来。 “老爷公务繁重,陪伴母亲之事妾身来便可。” “姐姐这话儿说的,您与老爷都是做大事的人,让奴婢来侍奉老太太才是应该的!” …… 就连沈朝歌在其母许氏的眼神示意下,上前拉着老夫人袖子撒娇。 “祖母,让朝歌陪您去吧。” 老夫人双眼浑浊但却精明,未答半句,只给了沈严铸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抬起手在空中,慈爱的去看着沈朝野。 “朝野,陪祖母走走?祖母可有好东西给你。”后半句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仿佛在说,你跟我肯定能吃香的喝辣的! 沈朝野眉眼一软,嘴角轻勾,彷若一朵青莲般幽美迷人,这是发自内心的,不做丝毫掩饰过的笑容。 “是,祖母。”沈朝野过去握住那空中布满皱纹的手,相交之处充满了暖意。 沈朝歌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虽神情依旧恭顺,可那双眸间的寒意却深了几分。若仔细看,还能发现沈朝歌双手握拳,用力到粉红色指甲都差点嵌进了肉里。 她就知道,每次有沈朝野的地方,她就不会有顺心如意的一天! 还有这个臭老太婆,居然让自己如此难堪尴尬,迟早有一天会让她跪着求她! 于是老夫人带着沈朝野逃离了这是非之地,在沈府的内廊处缓缓转悠。 老夫人看着沈朝野精瘦的轮廓,恍惚间倒是让她想起了慕容嫣,慕容嫣自从嫁进沈府,虽经常与铸儿吵架,但是对她这个婆婆倒是极为恭敬,无论是请安还是伺候,慕容嫣都将自己的本分做到极致,若不是那件事…… 唉,罢了,上一辈的纠葛了,何必牵扯到孩子身上呢。 “朝野,此事是你父亲荒唐,若有传流言,你也不必去理会!”老夫人依旧是熟悉地轻拍沈朝野的手背。 沈朝野轻声恩了一声,与老夫人转悠了一会儿,倒也真的走到了清风苑。原本沈朝野以为给她东西是个幌子,不料老夫人硬是把她拽进了屋,真塞了个宝贝给她。 “祖母,这是?” 沈朝野看着手中那精致的小木盒,盒子上还刻着繁琐的花纹,好像是慕容两字。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把钥匙和几张地契。 她心中隐隐有些答案了,这盒子恐怕与她母亲有关。 老夫人深深的看着沈朝野,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最终叹了一口气,沧桑的说道:“当年慕容氏正值昌盛,你外祖父虽有儿子,但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嫁女时可谓是十里红妆,惹人艳羡。祖母与你母亲一样是下嫁,你祖父也是个没志向的,所以你父亲当时还是个寒门小生,于是……处处要以嫣儿的嫁妆补贴。一来二去,你母亲的嫁妆也就剩这么些了。说到底,还是我们沈家有愧于你母亲,有愧慕容氏啊!” ------题外话------ 在这里推荐下朋友鎏莺樱的温馨浪漫田园文《田家小娘》,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瞅瞅~ 另外,请大家看一下公告下的上架感言,有惊喜噢! 第五十七章 深夜惊吓 老夫人说完潸然泪下,藏在心底的话却没有说出来,自古以来夫君用自己媳妇的嫁妆是可耻的,而她们沈家不仅用了慕容嫣的身份步步高升,还利用其嫁妆补贴家用,最令她难以启齿的就是铸儿拿着慕容嫣的嫁妆去讨好别的女人,这件事她万万说不出口,想起来就觉得他们实在是没脸面对朝野! 当初她乃崔家嫡女,铸儿的父亲擅长甜言蜜语,几下便把情犊初开的她收入囊中。崔家老爷定是不同意的,可无奈她的以死相bi,最终以断绝父女之情来换得她所期望的姻缘。 可不料铸儿的父亲原本就看中了她是崔家嫡女的身份才接近她,如今她跟崔家老死不相往来,自然觉得她没了用处。成亲当日便露出了真面目,新婚之夜宠幸了她的陪嫁婢女,紧接着,什么二姨娘五姨娘姨娘七姨娘都进了府,各个都欺压在她头上,她原本就想孤身一人了却残生。但是府里姨娘们都剩下了庶子庶女,各个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当继承人,于是给铸儿下毒恐吓,导致铸儿小时候留下了病根。 也是她们给铸儿下手之后,她才幡然醒悟,不是她不去争,人家便会让你安然无恙,你的懦弱卑让,只会让别人更加得寸进尺! 人人都在bi她,在那之后她便走上了心计这一条路,双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可她为了铸儿为了沈家,她甘愿。 这盒子里的东西是当年慕容嫣预料朝野会回沈府,于是将所剩无几的嫁妆托付给了老夫人,让她亲手交给朝野,也算是日后朝野嫁人后,当母亲的一点心意。 这几天府内连连发生不利朝野的事,她是过来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何人所为,所以她才将这东西早早交给了朝野。但是她无法为朝野求得公平,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只有有强大的娘家和本事才能立足,而朝野只有只身一人。 自私而言,她,得为沈家考虑。 沈朝野将盒子阖上,不管如何,慕容嫣的一片苦心她懂得,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在十年前消失,而自己只是个冒牌货。 “祖母,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人得活在当下。”沈朝野垂着眼睑,轻声道。 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老夫人听的,沈老太太对慕容嫣还算是留有一份情感,而她相信慕容嫣也不会怨恨沈老太太,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老太太,至少将她托付之事做到了,没有再榨干她最后的一点利益。 但是沈府其他人,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好……好好孩子……” 而老夫人以为沈朝野心中已经将这些事释怀了,哭着哭着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脸都涨红了起来。 最后竟激动地差点要晕厥过去,好在身后的张妈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老夫人,张妈妈掐了掐其人中,老夫人才缓缓醒来。 张妈妈担心老夫人的身子,于是提议先让大小姐回去休息,老夫人应允,于是张妈妈就召来几个婢女伺候老夫人洗漱,而自己送沈朝野出去。 张妈妈一路护送到院门口,见门口沈朝野的婢女萝蔓已在门口等待,笑着说道。 “大小姐人好心善,身边的丫头也忠心。” 沈朝野微微一笑,召萝蔓上前见过张妈妈,萝蔓恭恭敬敬的行礼。 “奴婢萝蔓,见过张妈妈。”嘴也甜的很,一下子就掳获了张妈妈的喜爱。 临走之际,张妈妈拉过沈朝野,说了几句贴心话。 “大小姐,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一些房契地契,您可以去一探究竟;至于这钥匙,是夫人之前陪嫁的一些金银首饰,所剩不多,大多都让……” “张妈妈,我都懂。” 张妈妈还未说完就被沈朝野打断了,正在疑惑间,却见沈朝野眼神示意周围,又见其眸底的清亮与谋算,心中一明,暗叹自己老了。 大小姐这是在告诉自己,隔墙有耳。如此聪慧的女子,岂会跟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呢? 也是,慕容家教出来的女儿岂会差呢?想必大小姐此番回府是xiong有成竹,有另番打算的。 跟张妈妈分开之后,沈朝野并不着急回倚竹轩,来沈府这么久了,二姨娘徐氏、三姨娘夏氏她都见过了,如今就只剩四姨娘陆氏不曾见过。 当初她的父亲花母亲的嫁妆无非两用,一是用于官途家用;二是讨好佳人。能在与慕容嫣夫妻之时便有所勾搭的也就许氏了,不然沈朝歌的年纪又怎会与她小几个月而已。 她曾听到沈府下人谈话间提起了四姨娘刚进府时,因样貌与慕容嫣有几分相似,性格又特别,那段时间沈严铸几乎是夜夜宿在四姨娘房间,就连平时最宠爱的三姨娘都被抛之脑后。可四姨娘却一直抗拒沈严铸,这却加深了他更加向征服四姨娘的念想。直到四姨娘传出患了疯病,见人就咬,宛若一个凶兽。 沈严铸这才不去了四姨娘的屋里,渐渐的也就忘记了她的存在。 而她觉得这四姨娘陆氏绝非是简简单单的疯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只要与许氏有关的,她都非得搞清楚了,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四姨娘住在青鸾苑,原本那是个极其美丽的地方,可由于关着疯了的四姨娘,青鸾苑就被人叫了‘疯人苑’。 沈朝野刚踏进青鸾苑周围,便感受到了四周的寒冷与阴森,黑漆漆的,没有一盏灯,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 “小姐,这‘疯人苑’也太阴森恐怖了吧!奴婢有点害怕,要不、要不我们先回去,白天再来拜访如何?” 萝蔓吞了吞口水,抓紧沈朝野的胳膊,一张小脸皱在一起,显然是被这青鸾苑给吓到了。 真是没想到这晚上的青鸾苑跟活阎王殿似的,怪吓死人的! “我……” “这么快就要走了,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还未等沈朝野说完,萝蔓便感受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瞬间冷意从脚底板蹿到天灵盖! 第五十八章 昭阳邀请 “唔唔。” 萝蔓张开口就要喊出声,好在沈朝野反应过快,直接捂住了她的嘴,让那欲响彻院子的喊叫化作了噎噎唔声。 “别叫,你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来青鸾苑了吗?”沈朝野压低声音道。 萝蔓睁大眼睛,勉强压下心中的惊吓,点了点头,沈朝野才慢慢放开她。 萝蔓这才机械式地转过头,果然在身后看到了一个红衣飘飘的女人,张牙舞爪的甚是可怖,只不过此刻她正被须要控制着,并不会朝她们扑来。 “嘿嘿嘿……你陪我玩嘛……”女人眼神呆滞,口中呢喃着一句话。 怪不得小姐这么淡定,原来早就知道暗地里有须要保护着。 须要拧着眉,这个女人的力气还不小,看着沈朝野问:“小姐,如何处置?” 沈朝野沉默,走到女人面前,女人的头发是披散着的,由于动作过于激烈,略长的碎发遮住了一半的脸。抬起手拂过,女子清晰的面孔映入眼底。 心中微微一骇,这女人果然是四姨娘陆氏,听下人讨论过四姨娘与慕容嫣容貌极其相似,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一见,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想象的两个人。 “天哪,这不是夫人……不对,夫人早已逝世,不过这女人长得怎么这么像夫人啊?” 萝蔓看了四姨娘陆氏的样貌也十分惊讶,乍一看还真分辨不出来是两个人,这怎么的也有七八分相似。 就在她们沉思中,四姨娘陆氏突然挣脱开了须要的控住,猛地朝沈朝野而去,双手准确扣住了沈朝野的脖颈,使劲掐着。 “既然她不愿意留下来,那你留下来陪我吧!”四姨娘口中传出桀桀的笑声。 沈朝野没有自小学习内息气功,跟须要无法相比。但正如须要所说,四姨娘的手劲极大,她感到呼吸一紧,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小姐!须要快救小姐!”萝蔓急了眼。 须要一记手刀砍在了四姨娘后颈,四姨娘才松开了手,软软地摊倒在地。 “咳咳——” 沈朝野捂着脖子,倒退了几步,猛地咳了几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这时候才发现,刚刚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跟她前世眼前一黑的感觉,是如此相似,她差一点就又要跨进阎王殿了。 原来学点武艺在身上,还是有些好处的。 萝蔓赶紧扶着沈朝野,帮忙抚背顺气,同时责怪道:“你不是把她抓住了吗,怎么会让她挣脱开来伤害小姐?” “奴婢……奴婢该死,求小姐责罚!”须要面上也是愧疚,是她的疏忽。 毕竟刚刚那一出,实在是太危险了,搞不好是真的会危害到小姐的生命的。 “不怪你,是她太刁钻了。”沈朝野沙哑着声音说道,放下手,雪白的脖子处有明显的一圈红印。 看来这四姨娘是真的疯了,居然下如此重的手。 萝蔓眼里有心疼,“小姐我们回去吧,这四姨娘疯人一个,从她身上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沈朝野默言,虽然四姨娘的种种举动宛若疯子,可她的直觉却还是觉得可疑,但也说不出来哪里怪异。 “也好。”过了一会儿,沈朝野才决定先回去想想再说。 “那她?”须要皱着眉问躺在地上的四姨娘。 “既然疯人一个,那么大晚上睡在地上很奇怪吗?”沈朝野淡淡道。 须要笑了一下,作了作揖。 等沈朝野一伙人离开青鸾苑后,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站了许久,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姨娘这才离开。 绛雪轩。 许氏坐在梳妆镜前,旁边几个侍女正在为她卸妆拆髻,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保养得宜,但这岁月的痕迹仍是会存在。 “夫人,晚上还留灯吗?”身旁的侍女小心问道。 许氏自嘲一笑,今日是沈严铸抬新姨娘的日子,他自然宿在了美娇娘的房里,哪还会来她这里。 这个若言,她实在无法十分信任,一是因为忌惮她的美貌,就算此刻忠心难保日后会变心;二是她曾在沈朝野眼皮子底下过,沈朝野可没那么简单,她怕她已被策反。 但好在朝歌早做打算,已把若言一家子人口都攥在了手心里,也不怕若言造事。 “不了,你们都退下吧。”许氏面容略显疲惫,扬了扬手,语调慵慵。 “是,奴婢们告退。”侍女都纷纷弯腰退下。 许氏整理了一下衣领,从铜镜中看到纱帐后面有一抹黑影闪过,凤眼一凝,缓缓出声。 “出来吧,发生何事了?” 声音刚落,屋内的烛光纷纷被灭,直到一片漆黑,那抹人影这才走了出来,恭敬的在许氏身后跪下。 “夫人,大小姐去青鸾苑了。” 寥寥字眼,却把重点都突显出来了。 许氏闻言,唇角一勾,眼里闪烁着冷光,“然后呢?” “四姨娘出手差点要了大小姐的命,不过大小姐身边有会武功的婢女,救了她,然后她们便离开了。” “真是可惜没要了那个贱种的命。”许氏语气有些雀跃,虽没要了她的命,但给她一点教训也好的。 “黑鹰,你干的不错,看来当初那药的确让那陆氏傻了,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接下来替我去办另外一件事。”许氏吩咐道。 “是。”黑鹰应道。 沈朝野接下来几天都深窝在倚竹轩里,闲着无事要么看看坊间的话本子,或者打趣几个小丫头。 这古人的话本子可比那些远古神话来的有趣多了,大多是皇宫密传或高门密谈,写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时间流逝到挺快,一下子沈朝華的一月闭门之期已到,她倒是想起了二姨娘徐氏,此人倒是沉默寡言的性子,秉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性子,倒是谁也不得罪,是个想得透的主。 可惜了二姨娘三姨娘和她们的孩子好像生反了一样,沈朝霞虽把沈朝華的坏毛病学了一身,但是本性还没那么坏。 沈朝華却是个坏心眼的人,跟三姨娘的‘七窍玲珑心’十分相似。 沈朝野边侧卧在榻上看话本子,边享受着景儿剥了皮的葡萄,好不逍遥。 “小姐!昭阳郡主托人送来帖子,说是邀请您晚上茶楼相见!” ------题外话------ 舟子的朋友都是一些很可爱上进的作者,舟子有推荐的时候,就也想帮她们一下,大家见谅喔 推荐明天上架的清醒现言文《钻石婚约之陵爷超级甜》已经写了很多了哟,不需要要默默养肥文哦! 还有最近连推的潇湘凌灵《星辰渡之异瞳王妃》跟舟子一样的古言文,但多了一些异能哦,绝对好看! 第五十九章 你该唤我一声二皇叔(首订!) 萝蔓跑着进来,脸上洋溢的兴奋。 沈朝野眼也不抬,懒懒问道:“昭阳郡主?她找我干什么,不去,推了。” 这五王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可不想和她们再有任何瓜葛了,太费脑子了。 突然,手中的话本子被一封红色烫金的帖子盖过,沈朝野一抬头便收到了萝蔓的一记白眼。 “那可不行,小姐你可好久没出门了,你知不知道外边怎么在传小姐你的吗?” “说来听听。”沈朝野突然坐直身子,来了兴致。 萝蔓看着自家小姐完全被话本子带偏的画风,于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 “外面都在传小姐你相貌丑陋,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行恶,先与安庆侯结下梁子,后又在五王府大显威风,又打小妾又顶撞王爷的,都说你仗势欺人呢!” 这话萝蔓可一点都没传错,民间本来就有一点不利小姐的流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端时间开始,这风向突然一发不可收拾了。 “胡说!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死忠粉景儿睁大眼睛,猛地一拍面前的小桌子,直接把那些饱满的葡萄都拍成了‘葡萄干’。 沈朝野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那‘葡萄干’,随后依旧是懒洋洋的调子,“这跟我出不出门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出个门,他们反而会夸我聪明伶俐、美貌天仙、天真可爱?” 大靖的风俗就是如此,未出阁的女子可以出门结交好友,但是出门都是要佩戴面纱的,这是对未来夫家的一种尊重体现。 萝蔓气的牙痒痒,“所以昭阳郡主不就来帮您了么!小姐啊,求你长点心吧!” 景儿又是一拍桌子,尖叫起来,“奴婢奴婢知道了!昭阳郡主记得咱家小姐的好,于是想借此出面澄清流言,对不对?” “对了。” 景儿一副求赞赏的小模样,惹得萝蔓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发包。 “景儿都想的明白,小姐,你怎么就不懂昭阳郡主的一片好心呢?” 沈朝野摸了摸鼻子,这两个臭妮子真的是想方设法的让她出门,也罢也罢,这么久没出门了,就当散散心了,顺便看一下母亲的陪嫁铺子。 “行了,我去总成了吧。” “成成成!”萝蔓和景儿同步点头。 没想到躲过了若言的魔爪,却逃不过萝蔓和景儿,她们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给沈朝野打扮了一番。 沈朝野就不明白了,一个面纱蒙的严严实实,化不化有什么区别,至于吗? 原本这次也只想带须要一人,可拗不过萝蔓乞求的眼神,只好带了她,后来一想,索性把景儿和茯苓都带上了。 出了院门,就碰上了许久未碰面的沈朝華。 沈朝華一个月被关在自己屋里,明显的消瘦了,只有那双眸子,眼里的怨恨和冷光不减反增。 她诡异笑着走了过来,“大姐姐,如此盛装打扮,是要去见哪个野男人?” 哦对了,这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沈朝野不怒反笑,轻声回应,“如三妹妹所言,是去见野男人……”话语一顿,她看见沈朝華眼里的轻蔑,继续道:“的女儿,昭阳郡主。” 后又用十分钦佩的语气夸道:“果然不愧是三妹妹,连陛下都不敢说五王爷是野男人,论这份勇气,三妹妹独当一面。” “你!”沈朝華气的脸一僵,居然又给她下套。 但是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也清楚不好直接与沈朝野起正面冲突,因为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大姐姐既然要去见昭阳郡主,还不赶紧的,可别让人家郡主等急了!妹妹有事,就先走一步!” 说完,沈朝華就冷哼一声,甩袖越过了沈朝野。 “什么玩意儿,这一个月是嘴巴里埋了鞭炮吧,一出来就叭叭叭的。” 沈朝華一离开,萝蔓就吐槽起来,对着沈朝華的背影就是一记白眼。 萝蔓这毒舌实在欢乐,景儿小妮子们都纷纷捂嘴偷笑。 这次因为是个人出行,所以这马车就只能用刚进京的那辆。毕竟祖母的一片好心,她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该炫富的时候就该炫。 而另一边。 奢侈精致的楼间,昭阳郡主一身华裙曳地,发髻上插着精美的宝簪,面容娇美,额间一黄花钿,举手抬足间一副贵女气派。 “郡主,你说沈大小姐会来吗?”昭阳郡主身边的小侍女担心的问。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过沈大小姐在五王府所做的一切的,她可打心眼里佩服沈大小姐的魄力,不仅收拾了平日里嚣张的六姨娘,还让王妃重拾了威严。 还有最近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所以她明白郡主今日邀请沈大小姐的目的,可她就担心就是上次五王爷给沈大小姐设套的事儿,沈大小姐会因此记恨,不愿和郡主来往。 昭阳郡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微微蹙着,摇了摇头,“就算她不来,我也会一直等下去,而且我相信她一定会来的。” 无论如何,她和母妃都欠着沈朝野一声道谢,她的出现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让母妃知道了一眛的忍让只会助长他人嚣张气焰,只有为自己活,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才是正确的。 从那一天开始,母妃才开始做了真正的五王妃,狠狠收拾了底下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重振威信,六姨娘都变得安分了许多。 毕竟母妃娘家的势力并不低微,陛下又器重,平时只是母妃不愿与父王交恶,如今沈朝野的一番话让她醍醐灌顶,父王自然是不敢与母妃撕破脸的。 只不过那永嘉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不过也随了她,毕竟是个女子,日后嫁出去就是。 起先她还没想到邀请沈朝野来的,是母妃听到了外面的那些话,这才让她借此名头向大家证实,那些流言都是假的。 小侍女点点头,余光一瞥,突然人群中驶来一辆十分招眼的马车。 她兴奋的说道:“郡主!沈大小姐来了!” “嗯!”昭阳郡主也看到了马车,眉眼舒开,十分开心。 “蕊心,快迎快迎她上来。” “是,郡主!”蕊心赶紧跑下了楼。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昭阳郡主惊喜地回头。 “沈──皇叔?” 到了约定的地点,沈朝野下马车,走向听月楼。 街上的人看见这华丽的马车,还是忍不住唏嘘一番,又见上面走下人来,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今天昭阳郡主可是邀请了沈家大小姐听月楼一聚,这可不是两家闹翻的态度啊。” “这流言本就不可信,你又不是不知道五王爷偏爱府里小妾多一点,那谣言是冲着沈家大小姐来的!” 就当沈朝野欲要踏进听月楼的大门时,一个孩童跑过来冲撞了沈朝野。 沈朝野没碍,孩童却摔倒在了地上,一双大眼睛望着沈朝野,好似惧怕会被责怪,瞬间哇哇大哭。 沈朝野与身边的侍女一起将孩童扶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孩童便停止了哭闹,泪眼汪汪的看着沈朝野。 “下次小心些。” 沈朝野微微一笑,转步进了听月楼。 “啧啧,你看人家那气派,哪里是流言里的人啊,简直一派胡言!” 议论声四起,比之前更加热闹。 沈朝野一伙人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婢女热情的迎了上来。 “沈大小姐请上楼,昭阳郡主在等您。”小侍女十分客气,是对待贵宾的姿态。 沈朝野颔首,随着蕊心上了楼,刚踏上最后一台阶。 映入眼帘的除了昭阳郡主外,还有一个白衣男子,粗略一望,突然瞥到男子高挽的墨发间所戴的紫玉云簪。 “沈小姐,你可来了!” 昭阳郡主见来人,立刻上前握住了沈朝野的手,语气十分亲和。 “朝野见过昭阳郡主。”沈朝野欲要行礼,却被昭阳郡主扶起。 “昭阳,这是?”空中传来温润的声音。 见白衣男子也缓步而来,五官俊美中带着沧桑,步履沉稳,衣摆处还有金线勾勒的古老云纹,衬其气质丰神如玉。 昭阳郡主冲沈朝野尴尬得笑了笑,她打算的是两人相聚,可没想到二皇叔也在附近,恰好看到了她,于是便过来打了个招呼。 可谁知二皇叔一听她约了沈小姐过来,便潇洒地掀袍而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是沈府大小姐沈朝野,也是前不久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昭阳郡主介绍道。 白衣男子将视线缓缓放在沈朝野身上,见其一身水绿色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身子,一头墨发半挽,随性又不失身份,眉目秀丽,一片面纱添了几分朦胧幽美。 “沈小姐安好。”白衣男子颔首,声音低沉浑厚。 “朝野见过二王爷。”沈朝野缓缓行礼,默默垂目,果然如她所料。 传闻二王爷窦风华不问朝政,活的潇洒随意,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平时穿戴也极其简洁,但发间的紫云玉簪却几十年不变,很多人都是靠此来辨别二王爷身份。 不然谁能想象眼前这穿着素简、样貌不俗的男子竟是当今陛下的兄长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二王爷窦风华无论样貌才情都不差,可却几十年孑然一身,王府内没有通房侍妾,就连丫鬟都很少见,几乎都是男丁伺候。 曾有人传当今二王爷有龙阳之癖,二王爷也不曾出面澄清,因此民间的流言更甚。 就在沈朝野出神之际,窦风华也在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朝野,窦濯册封沈朝野用的名讳,竟是慕容嫣的化名,简直有趣。 慕容嫣年少时也活泼过,慕容府的规矩太过束缚她,于是常常扮作男子出来游玩,以承宴之名结交了一些好友,因好友不多,因此知道承宴曾是慕容嫣的化名的人并不多。 想此,窦风华微微倾身,看着沈朝野微惊的神情,眼含笑意。 “论辈分,你应唤我一声二皇叔才对。”声音低沉魅惑。 沈朝野好在反应过快,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作揖,微微张口,“二皇叔教训的是。” 不得不说这窦风华长得实在是逆天,明明年纪跟她父亲差不多,可这张脸好似被岁月所遗忘了似的,没有出动杀猪刀留下明显的痕迹。 窦风华也不逗沈朝野了,身子离远了些,负手而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沈朝野与她不同,比她多了一分谨慎拘束。 “那我们先进去边吃边聊,如何?” 昭阳郡主看着两人那微妙的气氛,出来打个圆场。 “昭阳,我想起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窦风华突然开口。 昭阳郡主疑惑,“二皇叔怎么了?” 窦风华余光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沈朝野,随后狭促的一笑,并未回答昭阳郡主的话。 “下次再聚。”寥寥几字。 若他留下,还不知道这小妮子会不会饭都吃不饱。 “也好,二皇叔慢走。” 昭阳郡主可没放过窦风华的那些小动作,心知她这个二皇叔温柔敦厚,自然是想到他一男子介于她们两人之间,不是他尴尬,就是沈朝野拘束。 所以他宁愿离开,也不愿意让她们姑娘之间的聚会有不愉快。 等到窦风华越过沈朝野时,沈朝野也没有抬起眼,而是轻声道:“二皇叔慢走。” 窦风华嘴角隐着一抹笑离开,今日也不算白来一趟,还是有些收获。 等窦风华离开后,昭阳郡主拉着沈朝野进了包厢,侍女都在门外等候。里面布置的十分雅致,但又不失华丽,看来昭阳郡主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 萝蔓见景儿和茯苓两双眼睛恨不得飞到街上的模样,心中不免好气又好笑,上前拍了拍她们两个。 “小姐想吃天香坊的点心了,你们两个去买些回来,路上小心,别因着急回来而摔喽!” 两丫头一听有这么好的待遇,心知是自家小姐心疼她们,眼冒星星眼,忙不迭的点头。 “奴婢遵命!” 说完,便挽着一起跑了下去,欢快而匆忙的身影,让蕊心见了都心生羡慕。 这些丫鬟真是三生有幸碰上了沈小姐这个主子,才能这么天真烂漫。 饭桌上,昭阳郡主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的酒,敬着沈朝野,神情亲和真诚。 “沈小姐,当日王府的事,本郡主敬你一杯!” “沈小姐,这是第二杯,本郡主代母妃敬你表达些意!” 沈朝野见昭阳郡主的豪爽,心中不免柔和,对昭阳郡主也卸下了防备,笑容多了一分人情味。 “仅仅举手之劳。昭阳郡主唤我朝野便好。”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那我们之间就别这么见外了,我唤你朝野,你唤我婵姝,自此我们便是好友如何?” 昭阳郡主目光明亮,眼底有期待之色。沈朝野深知昭阳郡主以闺名相交,已是十分有诚意,心下也对她十分有好感。 “承蒙婵姝不嫌弃,日后我们姐妹相称。” 昭阳郡主眯眼一笑,第三杯与沈朝野的酒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言落,两人举杯仰首饮尽。 过了一段时间,门才被打开,沈朝野扶着昭阳郡主走了出来。 “朝野,继续喝!今夜不醉不休!”昭阳郡主脸颊潮红,吧咂着嘴,唠唠叨叨。 蕊心上前接过醉醺醺的昭阳郡主,闻到了浓郁的酒气,“郡主,郡主怎地喝的如此醉?” 不等沈朝野回答,昭阳郡主突然笑了起来,指着蕊心说道:“本郡主今天交了朋友,开心多喝了两杯不行吗?!” “行行行。”蕊心无奈。 一旁的沈朝野捏了捏眉心,喝的也有些多,一股后劲涌了上来,面色粉红,但双目还算清晰。 萝蔓体贴的接过沈朝野不太稳的身子,担心道:“小姐,奴婢看你喝的也不少,需要奴婢给你去弄点醒酒汤吗?” 沈朝野摇摇头,转头对蕊心吩咐道:“你先送昭阳郡主回去,夜深了,易惹事端。她今日喝的颇多,回去小心照料。” “是,沈小姐也早些回去。那奴婢告退!” 蕊心感激的看了一眼沈朝野,扶着自家郡主,踉踉跄跄地下了楼。 须要叹了口气,看着自家逞强的小姐,走上前将沈朝野硬扛上了背,可沈朝野却拼命挣扎想要下来。 须要不免冷下声,“小姐有这功夫关心昭阳郡主,还不如担心下自己,这副模样回去了定要被大夫人拿捏住把柄。” 这句话好似定心丸似的,沈朝野安静了下来,趴在须要背上一动不动,双眼微闭,呼吸均匀。 “须要,还是你有办法!”萝蔓竖起了大拇指。 须要摇了摇头,她家小姐有多少的酒量她还是清楚的。顶死也只能扛个四五杯,过了就神志不清。 还记得在一两年前,因为慕容清公子捉弄小姐,连哄带骗的多灌了几杯,小姐当场将少爷看错成了长安小姐,愣是要亲脸颊,搞的公子再也不敢让小姐多喝酒了。 “你先留在这儿等景儿和茯苓,我带着小姐去醒醒酒。” “好。” 须要背着沈朝野从人烟稀少的后门出去,寻了一处小医馆,向大夫要了一份解酒药,小心地给沈朝野服下,然后按着她的关冲穴,醒神开窍。 须臾,沈朝野才悠悠醒来,双目短暂的朦胧后很快恢复清明。 不过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偏头说:“须要你的力道依旧那么大,想把我手指折断似的。” 须要学着萝蔓翻了个白眼,佯装凶神恶煞的说道:“小姐下次再没节制的喝,奴婢就真的折断小姐的手指!” 沈朝野立刻缩回手,眉一挑,“难。” “小姐不信?” “我是说,你嫁出去难了。” “……”须要额头的青筋暴起,可‘罪魁祸首’早已经溜出了门。 须要起身,三步化两步地上前,轻轻松松将沈朝野扛在了背上,原路返回了听月楼。 等沈朝野回去时,景儿和茯苓早已回来,手里还真拎着几盒点心。 “买好了就走吧,时间还早,随我去几家铺子瞧瞧。” 沈朝野心里清楚定是萝蔓乱吩咐,但也不揭穿,只要她们开心,她乐意宠着。 祖母交给她的嫁妆铺契里只残留下来了几间铺子,但她觉得这几间铺子恐怕没她想象的那么好。 毕竟当年这些可是经许氏过手的,许氏这么精明心计的女人,定是挑选了几间门面大的、收益较好的、掌事的又好摆弄的铺子。 而这些能安全保留下来的铺子,怕是已不成气候。 沈朝野等人首先去了珠宝首饰铺子,听说原先是个挺大的铺面,可等她们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却是门庭冷落的场面,门口‘七宝轩’匾牌歪了都没人注意。 走进一看,才发现七宝轩里面客人寥寥,掌柜打着哈欠,根本不理会客人。里面连一个小厮都没雇佣。 沈朝野对身旁的萝蔓使了眼色,萝蔓立即上前,一掌拍在了桌上,瞬间将掌柜的瞌睡虫都拍没了。 “怎么了怎么……你哪来的小蹄子,竟然敢打搅你老子我休息!” 掌柜吓个激灵,以为打雷下雨了,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正瞪着眼看他。 萝蔓毫不怯懦,驳了回去,“主子雇你来照看店铺,是让你来瞌睡的?自己偷懒还理直气壮,我呸!什么东西!” “你!老子算是明白了,你这小丫头是来砸场子的是不是?看老子怎么修理你!” 说着,掌柜捋起了袖子,一板一眼的,一副欲打萝蔓的气势。 “谁砸场子?” 可冷不丁,须要从萝蔓身后走了出来,手里的剑露了半分,剑身上凛冽的寒光让掌柜腿一软。 屋内的一两位客人早已注意了过来,见形势不对,连忙捂着嘴溜出了门外,生怕牵连到自己。 掌柜立即伸起双手,神情变得谄媚起来,不敢再出言不逊半分。 “不不不!我说错了!两位姑奶奶,你们这到底是要干嘛呀,小本生意不好做,你们都把我的客人吓跑了!” “你还知道做生意?” 突然,一声冷漠中带着威慑的声音凭空响起。 “谁?谁在说话?”掌柜傻眼,他没看见眼前的两位姑奶奶有开过口啊。 只见在两人诡异的笑容中,他看见了一抹人影从她们身后走出,身影飘渺,面纱遮掩,只有那双眸子黑沉如潭,无形之间带来一丝压迫感。 “你是谁?”掌柜心生不安,直觉告诉他,此番这三人前来,恐怕不是砸场子这么简单。 沈朝野勾唇一笑,从须要腰间慢慢抽出那剑,玩味地转了转剑身,突然抬手将剑横在了掌柜的脖子处。 沈朝野自顾自地说道:“你说说你,平日子混蛋也就算了,怎么今儿个见了自家主子,也不机灵点,这么蠢笨,你当时怎么当上七宝轩的掌柜的?” “别,别杀我!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瞧见主子驾临,还望主子息怒,有、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协商,千万别别手抖……” 掌柜感觉到冰冷的剑身贴着自己的动脉处,连口水都是小心地吞咽,一瞬间全身冰冷,双腿都在抖动。 沈朝野粲然一笑,吹了声口哨:“姑奶奶我今儿个喝了些酒,酒壮怂人胆,真手抖了,你多担待些。” 掌柜听了这话,表情欲哭无泪,双腿打颤一软,要不是脖子上的剑,他就要瘫在地上了。 “小姐!姑奶奶!大爷!您到底是谁,要干嘛呀,您直说小人一定按您说的办!” ?“这就急了?我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沈朝野收敛了散漫,冷笑得看着他:“当初慕容家信你用你,将偌大个七宝轩托你打理,可你虚与委蛇、潦草塞责,将七宝轩经营至如此萧凉境地,你以为我该如何处置你才能消我心头之怒?” “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啊,小人、小人可是一直忠心耿耿,不敢有所懈怠的!” 掌柜这才知道原来面前之人,就是这段时间盛传的沈家大小姐,也就是慕容嫣之女沈朝野! 可他不能认,他知道他若是认了,定是死路一条。 “小姐,这些珠宝都是前几年的款式了,还有一些……还是赝品。” 景儿未入沈府当丫鬟前,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自然从小耳濡目染。 她进来前就环顾了四周,曾经令人趋之若鹜的七宝轩,如今不仅格局小了,就连柜子上摆放的珠宝都是过时的,因缺少人擦拭打扫,珠宝表面黯淡无光。 这些首饰,她一看就能看出其品质如何。 掌柜听完脸色惨白,这下什么都不顾忌了,直接跪在了地上,磕着响头,痛哭流涕。 “小人知错了!之前……之前的七宝轩之所以繁荣,那是有慕容府的庇佑,可、可是……小人也不想的,是有人告诉小人,慕容氏荣耀不复,这七宝轩也就不必再用心打理了,这才、才酿此大祸,求小姐看在曾经的情分上,饶恕小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必定好好打理七宝轩!!” 沈朝野冰冷逼问,“谁?” “是……是……”掌柜犹豫要不要说,毕竟这个人跟沈朝野也有些关系。 沈朝野将手里的剑逼近了几分,吓得掌柜瑟瑟发抖,不敢再有任何的隐瞒。 “是沈府的大夫人!大夫人给了小人一些银子,逼迫小人这么做的!” 沈朝野眯了眯眼,才将剑收回,剑入鞘的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果然如她所料,许氏将利益最大化的铺子收为己用,把那些收益不佳的铺子留下,为了以防万一,又是塞银子又是威吓的,才导致这些属于慕容氏的产业名誉一落千丈。 双目逐渐冰冷,不仅将我母亲的嫁妆私吞,还要打压一切对你不利的事物,许芙,你果真心狠手辣。 沈朝野上前徒手拎起掌柜的衣领,朱唇轻吐,“本小姐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原先七宝轩领先所有产业,所以你必定与其他铺子的人有所联系,就由你告诉他们。慕容虽败落,但慕容家的血性还没断。明日日落之前将自己手上的账本奉上,无论当初如何,我都视他被奸人所逼迫,日后自然既往不咎;反之,日后别怪我不念旧情!” 掌柜连连点头如捣蒜,“小人一定将小姐的话传递到!” 沈朝野扔开掌柜,拍拍手,转身打算离开。 可转身的瞬间,她却看到了门口处淡然而立的窦风华。 “小姐。”须要凑近沈朝野,盯着窦风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仿佛只要沈朝野开口,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哪怕面前的人是皇宫里的人。 沈朝野一个眼神制止了须要,同时心也一惊,窦风华不是早就走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七宝轩门口,还有他又是何时来的?看到了多少? 可现在也容不得她细想,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老老实实得行礼问好。 “见过二皇叔。” 窦风华眉眼温和,看着她轻轻点头,直言道:“原来朝野还是这般人物,这气势在官家小姐身上可少见啊。” 沈朝野抬头,眼里闪过惊愕,她想过千万种窦风华的问话,可没想到他会如此的不遮掩。 又迅速低下头,唇瓣一抿,看来窦风华看到的还不少。 “朝野听不懂二皇叔在说什么,既然二皇叔有事,那朝野便先告辞了。” 沈朝野神情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完,就欲要越过窦风华离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手上并没有你母亲当年嫁入沈府的陪嫁单子,你想杀鸡儆猴,可除了七宝轩,你其他一无所知吧。” 身后传来依旧淡淡的声音,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沈朝野回头,面容覆上了一层冷意,他竟然知道母亲嫁妆的事情。 “难不成二皇叔手里有我母亲的嫁妆单子?”沈朝野开口的语调有嘲讽意味,虽然她心中明白窦风华手里绝对没有单子。 “没有。”可窦风华却是笑眯眯的说了两字。 沈朝野眼一沉,看他说话和态度,就算没有,但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一点。 或许窦风华也是一个切入口。 这样一想,沈朝野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小时候母亲提起过二皇叔不少的事迹,有治天下谋略之才,却不愿被皇宫束缚,将帝位拱手送人。嘉靖帝心中感激,对二皇叔甚是敬重,其实说起来,二皇叔才是最大的赢家。” 窦风华闻言挑眉,叹然低语道:“果然人如其名,你比你母亲有野性。” 他心中清楚这番话必然不是慕容嫣所说,而是沈朝野自己瞎诌的,但也瞎说到了点子上。 “二皇叔谬赞。”沈朝野落落大方的承认。 窦风华笑了起来,被沈朝野搞的直直摇头,不愧是慕容家的人,永远都这么与众不同。 “你跟我来。”窦风华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萝蔓担心的拉住了自家小姐,须要见此道:“小姐,我们还没搞清楚二王爷是否可靠,若是贸然……” “你们放心,他不会害我。”若是想害自己,他堂堂一王爷,难道不会随便扯个理由宰了她? “可是……” 萝蔓思来想去,小姐终究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人发现与二王爷相处,定会乱嚼舌根的。 可是不等萝蔓说完,沈朝野摘了面纱,扯散头发后再高高绑起,用衣袖擦淡了胭脂水粉,又将须要的带帽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把水绿色衣裙遮得严严实实,一瞬间整个人显得英气挺拔。 之后将那些贵重首饰都扔给了萝蔓,匆匆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先回马车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沈朝野便跟上窦风华的脚步。 窦风华余光瞥到走到她身边的沈朝野,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容貌,只露出那精致的下巴,深色的披风突显出她周身一股远古的神秘感,不由笑道。 “你倒是真的胆大,你娘亲难道没告诉过你,不能轻易跟一个陌生男子走吗?” 沈朝野不以为然,反唇道:“朝野与二皇叔乃名义上的叔侄关系,何谈陌生?” 窦风华哑声一笑,居然用他之前的话来让他吃瘪,不愧是慕容氏养出来的,骨子里的傲娇。 沈朝野自然地上扬嘴角,眼里一片狡黠,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面对窦风华她呈现的都比较随性。 或许是窦风华老提起自家母亲,他们老一辈故交的缘故,沈朝野防备之心倒没这么强烈。 接下来窦风华带她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沈朝野抬头看着这地方,还有进进出出的人群,以及朝窦风华肩上搭过来的一双芊芊玉手。 抽了抽搐嘴角,凉凉开口,“二皇叔,你带我来青楼?” 窦风华不动声色地挣脱了门口招客女子的手,转头笑的一脸无害,仿佛觉得此事并无不妥。 “这青楼原是慕容氏的产业,可惜归隐南州青山后,就由你那继母掌管了。” 沈朝野敏锐的捕捉到了窦风华的用词——归隐。 不由得抬起眼,认真得看起了窦风华,当初那件事搞的众所皆知,众人都说是外祖父与贵妃有染,可窦风华却在此事上轻描淡写‘归隐’两字盖过。 难不成当初的事,他也知道其中隐情,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并没有阻止而是任由其发生? 沈朝野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是时期,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得模样。 “掌管?偷窃才准确吧。”语气有些冷然。 谁会想到一个这大名鼎鼎的倾醉楼,这背后之人竟然是一个深宅妇人。 也不知许氏这许多年来,名不正言不顺的坐享慕容产业带来的利益,午夜梦回,可否会觉得心安? 窦风华眼眸微微加深,这许氏的确是手段毒辣,夺了慕容嫣的夫君不说,还霸占了慕容嫣的嫁妆,其心叵测啊。 “我猜你很想知道她手下产业的情况吧,进去看看?”窦风华转移了话题,醇厚的声线里还带了一丝调侃。 他倒想看看,沈朝野的胆子是否真的如他想象一般大。 沈朝野眉眼一扬,轻哼一声,坦然得率先踏了进去。 说实话,活了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跨进过这类地方,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窦风华看着沈朝野毅然的背影,心中暗叹,若是慕容嫣知晓自己带着她的女儿逛窑子,恐怕怎么也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掐死自己吧。 然后跟随沈朝野的脚步走了进去。 沈朝野一进来,便有一个老妈子扭着腰迎了上来,摇扇着手中的蒲扇,神情暧昧又谄媚。 “哎呀,好一个白净的小书生,想必是第一次来这儿找乐子吧?” 这时,窦风华上前略略挡住了老妈子的视线,笑容如沐春风,对着老妈子熟练自然地开口。 “秦妈妈,上次一别,在下对蓬莱姑娘的琴艺甚是意犹未尽,不知今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再倾听一回?” 秦妈妈掩嘴一笑,原来是常客带着新雏儿来寻欢来了。 眼神缠绵的在窦风华身上绕了几圈,这人模样长的倒是不错,气度非凡,不似他身后的小白脸,而是独具成熟魅力。 若是让沈朝野知晓秦妈妈暗地说她是小白脸,怕是要咬牙切齿。 “今儿个你可赶巧了,蓬莱姑娘正在为贵客弹曲儿呢,不过公子也别灰心,我们倾醉楼还有许多好姑娘呢!” 窦风华神态从容不迫,举动斯文优雅,客客气气,“既然蓬莱姑娘在忙,也不好打扰,不知秦妈妈可否给我们安排一间离蓬莱姑娘近些的房间,隔墙欣赏也算是了我心愿。” “冲公子这句话,就算没了空房,奴家也会给公子空出一间的。” 秦妈妈可是很少见对着她们这些卑贱的人这么客气的了,又加上很中意窦风华的皮囊,于是呵呵一笑,应了下来。 窦风华拱了拱手,笑道:“那就先谢过秦妈妈了。” 紧接着秦妈妈便扭着腰肢,十足风情地领着窦风华他们上了楼,绕过走廊,在一间房间停下。 “隔壁是蓬莱姑娘在陪贵客,你们啊可小声点,别惊扰了他们!” 走之前,还抛了个媚眼给窦风华,可窦风华态度温和,惹得秦妈妈阵阵娇笑而去。 沈朝野看的砸吧嘴巴,一身的鸡皮疙瘩。等进了屋,直接将身上的披风扔在了桌子上,一边倒着茶水一边调侃。 “想不到我们大靖最温儒尔雅的二王爷,竟会是倾醉楼的常客,蓬莱姑娘的座上宾?” 窦风华挥袖关上了门,负手走到沈朝野对面,低声一笑,“我跟你一样,可是第一次来。” 沈朝野递过去一杯茶,嗤鼻道:“二皇叔不必掩饰,男人来这里寻欢作乐也不算是特丢脸的事儿。” “你不信?”窦风华风度翩翩落座后接过,温热的雾气弥漫在空中,见他眉一挑,薄唇轻吐。 “都说承宴翁主蕙质兰心,那便想想我们刚进来时,我说与蓬莱姑娘相识,可秦妈妈却说不出我是谁,但若是你,见过我这张脸,你可会忘记?” 沈朝野细细打量起窦风华,斜飞的英挺峰眉,狭长深邃锐利的黑眸,削薄轻勾的唇。虽然面容上有少许岁月的痕迹,但却是沉淀出了稳重,仅是静静而坐,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矜贵与优雅却不容忽视。 的确,窦风华说的很对,依他的样貌,还有方才秦妈妈一副对窦风华垂涎的模样,若是秦妈妈见过,不可能叫不出名字。 而她方才虽态度老练,可眼神中的新奇感可是真真的。 见沈朝野默言,窦风华修长的手指划过杯口,眼里有一丝笑意。 “这就是商人的聪明之处了,哪怕是不认识,也要装作认识,以此来牟利。至于蓬莱姑娘,我记得你与元嘉有过照面,这蓬莱姑娘是倾醉楼的头牌,又是元嘉的心头之爱,每每来我府里,都会跟我夸此女的独特之处,所以就有一些印象。” 沈朝野恍然大悟,原来是五皇子窦元嘉,想不到堂堂一皇子居然也会流连烟花之地,还对一个花魁如此喜爱。 不知要让素来重视门面的嘉靖帝知晓了,会是个什么脸色态度。 沈朝野耸耸肩,这些事其实窦风华根本不需要向她解释,不过她还真有一些地方是比较疑惑的。 “既然蓬莱姑娘是个幌子,二皇叔又为何提出要坐在她们隔壁?” 第六十章 我瞎害臊个什么劲 窦风华轻抿一口搁下茶杯,起身走向门外,淡淡的声音飘忽在空中。 “与其我说成篇废话,倒不如你亲自去一趟。” 又卖关子! 沈朝野撇撇嘴,扯过桌上的披风跟上了窦风华的脚步。 不过别看窦风华性情温吐,但行动起来别提多快,沈朝野刚整理好服饰出门,就瞧见他已经敲开了旁边的房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抹深蓝色衣袂翻飞后,沈朝野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崔妈妈口中的贵客,居然是蓬莱姑娘的座上宾——五皇子窦元嘉。 窦元嘉抬眼看见了浅浅笑容的窦风华,神情泰然,仿佛并无被抓包的窘迫感,而是双手环臂,俊眉微挑。 “二皇叔?”尾调微微上扬,似是询问。 后余光一撇,竟在窦风华身旁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样貌被藏在披风兜帽下,隐隐约约看到那粉白的侧脸,看来是个白脸小生。 哟,他这二皇叔常被传有龙阳之癖,这不会是真的吧? “元嘉。”窦风华弯了弯双眼,眼神往里瞟了瞟,“不请皇叔进去坐坐?” 窦元嘉十分懒散地靠在门上,眼神戏谑地在窦风华和沈朝野身上流转,隐晦的笑了笑。 “进去坐坐是自然,但二皇叔是不是应该给侄儿介绍一下?” 窦风华见他的眼神暧昧又揶揄,瞬间明白了这臭小子是误会了什么,刚要准备解释,就听到身边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 “殿下是在说我么?如果是,以我们相熟程度,就不劳烦二皇叔介绍了吧。” 沈朝野依旧低着头,说完一阵轻笑。 窦元嘉听着声音,笑容一僵,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你是?” 沈朝野勾唇,抬手将帽子取下,隐在暗影下的容颜缓缓呈显在了窦元嘉的视线中,不施粉黛的五官清净又秀美,朱唇不点而红,十分诱人。 “沈朝野?!你怎么会跟二皇叔在一起,怎么又会出现在……”窑子二字还未说出口,窦元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他有猜测二皇叔身边的人是男是女,可无论是男女,他都不曾想过会是沈朝野,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会一齐出现,还是在出现在倾醉楼里。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自然是听说了殿下的风流韵事,朝野好奇,倒想看看能把殿下迷得如此晕头转向的女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沈朝野不以为然,眯了眯眼,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窦元嘉收敛起了散漫,看着沈朝野的神情一肃,眉头皱起,冷喝道:“承宴翁主莫非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随意出入烟花之地,若是被人知晓,岂不是毁了你的声誉?” 沈朝野闻言反而笑了起来,眼神晦暗狭促。 一旁的窦风华唇边的笑意一顿,心生不安。 想必是沈朝野吊儿郎当的模样,让窦元嘉更是恼怒,就差没冲上去揪起她的领子了。 “你还笑的出来。等等,你不会是被人骗来的吧?”窦元嘉想此,峰眉皱得更深了。 “咳咳。”不等沈朝野回答,窦风华手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几声,一直以来儒雅随和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缝。 他可算是明白了沈朝野笑的含义,是他带着沈朝野来逛窑子,而窦元嘉这般说,可不是拐弯抹角的骂他么。 “元嘉,你若再不让她进去,那么你的顾虑就要成真了。” 窦风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人来人往的,是个仔细的人,便能一眼瞧出沈朝野的不对劲,真被发现了端倪,对沈朝野的确不利。 窦元嘉神色复杂,最终还是让开了一条道。 “进来。” 窦风华雍容踏入。沈朝野却仿佛逗窦元嘉似的,刻意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气着窦元嘉恨不得一脚把她踢进去。 窦风华将一切看在眼里,无奈笑了笑,沈朝野与元嘉仿佛是欢喜冤家似的,谁都不肯让谁。 回想方才的场景,其实元嘉心中若非有钟意之人,他与朝野倒也是相配,两人门当户对,性情又相似。 沈朝野进去一瞧,这里面果然还有一人,等走近了才看清此人的模样。 一身芙蓉色的撒花软烟罗裙,突出妖娆有致的身躯,三千发丝尽数泻在身后,精致又美艳的五官,白玉凝脂的肌肤隐现在纱裙下。她沉静如烟地站在原地,眉目恭顺,一举一动都透出一丝出尘的气质。 蓬莱,传说蓬莱山上有一佳人,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因此被称为蓬莱仙子。 流传到现在,蓬莱仙子倒也成了夸人的词。 沈朝野啧啧几声,这蓬莱姑娘其容貌够绝,其气质够仙,倒也称得上蓬莱两字。 不愧是让窦元嘉魂牵梦萦的女子。 窦元嘉见沈朝野直勾勾的看着蓬莱姑娘,嘴角一抽,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看着另一个女人神情这么欣赏的。 “你怎么这么不害臊?”还是没忍住开口。 照理说,不该看见长得比自己漂亮的人,应该是羞愧难堪嫉妒的么? 沈朝野不怒反笑,反唇讥讽,“殿下幽会佳人都不害臊,我害臊个什么劲?” 她应该与窦元嘉无怨无仇吧,总共见面也没超过三次,怎么逮着她就是一顿教训,明明一个小屁孩,还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给她说教。 若不是看在他三番五次的帮她,她才不会这么好脾气的相待。 沈朝野不知道的是,她与窦元嘉早已见过面,而且还是她命令须要杀了的那天晚上。 但若是让沈朝野知道了,或许窦元嘉就不会这么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窦风华和蓬莱姑娘都忍不住嘴角一弯,隐晦的笑着。 “你!” 窦元嘉面色一怒,他真不该一直纵着她,瞧瞧,没心没肺的,自己也好歹帮她过吧。 许是气急了,窦元嘉指着沈朝野脱口而出。 “你害臊个什么劲?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敢来这里消遣,自己不知羞耻也就算了,还拉着二皇叔;还有那天晚上大言不惭的说要当皇后,这种大不敬的话都说得出口,这还不害臊!” ------题外话------ 对于支持舟子的人,再次感谢!这个月的章节都会早上八点更新~ 第六十一章 我还是您的亲侄儿吗 窦元嘉说完都并未意识到这番话有不妥,也没发现沈朝野的神情有所变化。在窦元嘉的认知里,以为沈朝野是认得他的。 窦风华与蓬莱敏锐的捕捉到了窦元嘉话中的关键词,那天晚上? 啧啧,这信息量有些大。 尤其是蓬莱,她原还在猜想眼前的人,身影娇小,长相阴柔,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雌雄来。 直到窦元嘉说完,她才知晓,眼前的人竟真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深闺小姐竟也会来逛窑子,倒是罕见。 只有沈朝野双手紧握成拳,额头暴起青筋,微微掀眼凝着窦元嘉,眼底寸寸寒冰。 “原来那天闯女子闺阁的是殿下,我倒不知殿下竟有如此癖好!” 难怪每每与窦元嘉遇见时,他说话与气息与那晚的人极其相似,虽然当时心中已有计较此人身份不简单,可也没料想到此人会是当今五皇子! 之前窦元嘉还帮过她几次,她对他倒颇有几分高看,可现在看来,她不揍他已经算是仁慈。 若是须要此时在场,让她知晓当晚与她交手之人是他,定会把他大卸八块。 她可记着那天晚上输在他手里的仇呢。 “元嘉,当真有此事?” 窦风华微微拧眉,先不提那天晚上她说了什么话,如果真如朝野所言,元嘉夜闯她闺房,的确合情合理都是不妥的,而且元嘉方才还指责朝野不知羞。 说这番话之前,元嘉可有想过谁才是最罔顾礼仪的人。 窦元嘉一愣,沈朝野这么久竟然没有认出他来?他一直认为她心里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害羞不好意思明说而已。 “我以为你是知晓的。” 短短一句话,看似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的,但让沈朝野明白他也是‘不知情’的,同时也给了窦风华想要的答案。 “知晓殿下其实是一个浪荡子?”沈朝野毫不客气的讥讽。 “元嘉,你身为男子,怎可干出这等有损女子名誉的事!”饶是窦风华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动了怒。 此事的后果可关系到皇家的颜面,若是东窗事发,天下人都会戳着窦元嘉的脊梁骨指责,到时还会连累沈朝野婚嫁! “殿下此举倒真的害了这位姑娘。”蓬莱姑娘身为女子,能体会沈朝野之怒,在旁边绵言细语劝道。 窦元嘉摸摸鼻子,当时听说沈家大小姐时隔十四年回来认亲,一时好奇,所以才夜探沈府。可谁知沈朝野可不是简单的深闺女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还有她的婢女也是个狠角色,内力深厚,招招致人死地。 “二皇叔,我虽有不对,可她也不是什么善类,那天晚上你侄儿我可差点就折在她的婢女剑下了。” 窦元嘉一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感到某处一凉,到底什么样的主子能教出这样凶狠的婢女来。 窦风华一记警告的眼神射去,声音冷然,“身为皇子,正经事不做学人家采花贼,折了也活该。” 蓬莱掩嘴轻笑,举止风雅,让人并不会因她嬉笑皇亲而生气。 窦元嘉的诉苦直接被无视,还反过来被骂的狗血淋头。 他算是明白了,他这二皇叔是大义灭亲,宁可帮着沈朝野,也不帮他这个亲侄儿。 “二皇叔正解。”沈朝野笑眯眯道。 但她心里清楚,窦风华比窦元嘉聪明,此事怎么圆都是窦元嘉哑巴吃黄连,但终究是她吃亏,因此窦风华怕她计较生气,先发制人教训了窦元嘉,好让她消气。 果然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物了,这头脑怕是八九个窦元嘉都是及不上的。 “蓬莱倒觉得这位姑娘性情洒脱,气质出众,与殿下倒是绝配。”蓬莱笑道,话音刚落,就得到了窦风华的一个赞同眼神。 “看来蓬莱姑娘与在下想到一起去了。”声音温润又清朗。 “我可不喜欢粗鄙的女子,本皇子还是觉得蓬莱姑娘这样温良恭让的性子好。” 窦元嘉拧眉,嫌弃的看了一眼沈朝野,继而又温柔的看着蓬莱。 沈朝野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抬举我了,倒是蓬莱姑娘性纯心简,与二皇叔实属良配。” 怎么突然还乱点起鸳鸯谱了,莫名其妙。 “朝野,不得胡说。” 窦风华太阳穴猛地一跳,这女娃娃倒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不过是赞同的看了一眼蓬莱,就被盯上了。 他一个老男人了,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了,但是人家还是花朵般的少女,怎可乱云云。 蓬莱虽默言,但双颊粉红,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窦风华。 如果说五皇子是翩翩少年、人中龙凤,那么二王爷就是秉节持重、淑人君子,给人一种安稳可靠的感觉。 沈朝野说她与二王爷极为般配可是说真? 可自己如此卑贱,二王爷会嫌弃她么…… 窦元嘉凉凉的看了一眼沈朝野,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怎么蓬莱倒与二皇叔相配了,二皇叔都可以当蓬莱的父亲了。 难道不该是与他相配? 他转头却看到蓬莱略带羞涩的神情,当下心里就不舒坦了。 “你们来此,难道是仅仅看谁与谁相配?” 言外之意,如果没什么事,就别在这妨碍他了。 沈朝野闻言,正色道:“听闻蓬莱姑娘才艺双绝,朝野十分钦佩,不知可借一步说话?” “自然。”蓬莱福了福身子,朝着沈朝野走了过去。 “什么话是见不得人的?”窦元嘉一旁双手环臂,挑衅的看着沈朝野。 不等沈朝野说话,窦风华一记凉凉眼神过来,“那你和蓬莱姑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恨不得把我们赶出去?” 窦元嘉瞬间炸毛,他才发现他这个向来话不多又温柔的二皇叔,今天为了沈朝野,已经三番五次的针对他了。 “二皇叔,我还是您的亲侄儿吗?”眼神哀怨又可怜。 窦风华笑笑不语。 最终蓬莱与沈朝野进了内室聊了一会儿,不过很快结束,出来后沈朝野将兜帽一盖,又遮去了那容貌,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殿下,走之前我想送你几句话。”突然,沈朝野回头说了一句。 “什么?”窦元嘉问。 “靠近点。”沈朝野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 窦元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凑了耳朵过去。 “蓬莱姑娘心有所属,劝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第六十二章 着急嫁人了? “闭嘴!” 窦元嘉听完后,脸色一黑,咬了咬牙,就知道这妮子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不会是善言! 试问,有谁能比他堂堂五皇子出身尊贵,蓬莱能无视他看上别人?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窦风华文质彬彬得朝窦元嘉两人颔首,沈朝野临走前趁机拍了拍窦元嘉的手臂,拍完立马闪了好些远,跟在窦风华身后,笑眯眯得离开了房间。 “奴婢今日有幸一睹二王爷的卓然风姿,不知下次可还有机会……” 蓬莱含情脉脉得看着窦风华离去的背影,随后眼神一黯,呢喃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窦元嘉扶住蓬莱的双肩,神情专注认真道:“只要你嫁给本皇子为妃,何愁见不到咱们的二皇叔?”一言便扼杀了蓬莱心中的念想。 蓬莱苦笑,是啊,人家可是陛下的亲兄弟,身份显赫的二王爷,又怎会看上这种地方出来的女子呢。 “殿下,奴婢……您的脸!”蓬莱刚想开口婉拒,可一抬头,瞳孔猛然一缩,樱唇颤颤。 “嗯?是不是本皇子风流倜傥的容貌彻底征服了你?”窦元嘉丝毫没有感到奇怪,反而一撩头发,自以为十分潇洒俊美。 “噗嗤!” 蓬莱本来可以克制,可是放下窦元嘉的举动,实在是太搞笑了,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不过好在窦元嘉宠着她,并没有怪罪她的失礼之处。蓬莱见此便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了一把梳妆镜,镜面朝着窦元嘉,神情有些忐忑。 这恐怕是方才那位姑娘的杰作,希望五皇子不要真怪罪人家。 窦元嘉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这一瞧,嚯,自己原本丰神俊朗的容颜,居然肿成了一个猪头! 肿成猪头也就算了,奇怪的是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甚是丑陋恐怖。 窦元嘉不可置信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似乎想确定眼前的情景是否为他眼花,可事实证明他眼睛没毛病,感官也好的很,他的脸真的毁了! 然而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难怪,难怪她走之前还要拍自己,原来另有玄机! “沈朝野!你给本皇子等着!”窦元嘉低吼出声,恨恨地放下手。 此后,两人的梁子算是真正的结下了。 沈朝野从房间里出来后,这上扬的嘴角就没停下过。 “何事惹你这么高兴?”窦风华见她心情如此雀跃,也不免多问了一句。 沈朝野闻言笑意更深,轻吐几字:“真八卦。” “算了。”窦风华似乎是怕了沈朝野这意味不明的笑容,直觉告诉他还是别继续深究下去较好。 在窦风华看不见的角度,眼睛已经笑眯成了一条缝。她向来恩怨分明,窦元嘉既然主动招惹她,那她总不能不礼尚往来吧? 须要担心有人会对自己不利,于是每每在她的穿戴服饰的内侧上,都会放一些药粉,这些药粉虽不会要人性命,但却足以争取时间让她脱身困境,可惜的是她一次都没派上用场。 今日刚好窦元嘉自己败露身份,撞在枪口上,那么她便拿他试试这些药。 算是给他当晚夜闯她闺房的教训,让他知晓,自己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冒犯的女子。 惩罚的快意过后,沈朝野也收敛了一些,观察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前面有间房没有关闭严实,因此能隐隐约约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还有难启齿的声音。 心生好奇,路过之时,透过门缝,沈朝野随意往里瞥了一眼,可惜什么都没有瞧见。 “还说我八卦,你自己何尝不是,还喜欢八卦这档子事。怎么,着急嫁人了?” 身旁响起窦风华略带揶揄的声音,沈朝野转头,见他挑着眉尾,神情甚是自得,俨然一个长辈发现自家小儿思春的模样。 呸,她能思什么春。 “二皇叔教训的是,是朝野的错,二皇叔带我进窑子是为让我学习,我怎么能注意别的事呢。” 沈朝野淡眉细眼轻轻一挑,抱了抱拳认错,说话语调却慢慢吞吞,让人甚是鸡皮疙瘩。 窦风华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手痒,想暴揍一顿眼前的小人儿。 论嘴皮子,他怕是不及沈朝野的万分之一。 “你娘亲嘴齿也没你这么伶俐。”最终,窦风华扼腕叹息了一声。 等出了倾醉楼,窦风华带着她原路返回,毕竟萝蔓她们还在马车里等着她。 回去的途中,沈朝野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二皇叔,你与我娘亲交情很深吗?”不然,凭他尊贵无比的王爷身份,为何处处都包容着她。 窦风华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娘亲当年虽才惊大靖,受万人追捧,可品行极好,并不在意我是个不受宠皇子的身份,与我说过几句话。但自从她嫁人后,便没有过照面,她应当也忘记我的存在了。” 沈朝野本来还猜想,窦风华终生未娶的原因会不会是自己娘亲,可依窦风华所说,两人之间只有友情,而且还是浅交,自然就提不上爱恋了。 不然以窦风华的出身、条件,哪点不比沈严铸强,若他表示对娘亲有好感,又有沈严铸什么事。 “那二皇叔对当年的事有何看法?” 沈朝野停下步伐,抿了抿唇,她从兜帽的阴影中抬起头,目深肃和得看着他。 她的直觉告诉她,窦风华绝对知晓当年之事。 窦风华眸清似水,视线与沈朝野的眼神交织,他在她眼底看到了深埋的寒冷与刚烈。 以她的性子,怕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端倪,已经着手调查,如今问他,不过是想知道有利于她的消息。 但是这件事牵连太多隐情了,沈朝野又是一个不安于天命的人,若是硬要翻案,恐怕严重的话会受到生命危险。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走吧,别让你的侍女等太久了。” 窦风华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谈,顾自往前走去,徒留给沈朝野一个萧索的背影。 沈朝野对于窦风华的反应,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他毕竟是皇室中人,顾忌皇室颜面无可厚非,但却如此隐瞒,让她更确信皇室在这件事上并非完全清白无辜。 ------题外话------ 我发现我跟凌的日常太有趣了,以后题外不出意外就给你们分享这个喽,如果没有好玩的,就给你们分享暖心的话(非原创) 舟:以后的题外咱俩的日常包了。 凌:好的,落叶归根,你,你归我~ 舟:突如其来的情话……飞蛾扑火,我,我扑你。 凌:……画风有些不对,再来,树大招风,我招你~ 舟:釜底抽薪,我抽你? 凌:…… 第六十三章 幕后之人 视线中缓缓能瞧见那华丽的马车后,窦风华及时止了步,侧头看着沈朝野。 “我就送你到这。”淡淡的几字却包含了少许暖意。 沈朝野知晓窦风华是为她名声着想,毕竟这楚氏马车实在招眼,附近又人多来往,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惹人瞩目。 “谢过二皇叔,朝野告辞。” 沈朝野说完,在黑暗处将披风卸下,从袖子中摸出原先的面纱戴上,轻吐一口气,微微低下头,从容地走向马车的方向。 她方才带着披风进过倾醉楼,若是她还是这副模样,被人瞧见难免会想到一处。 窦风华看着沈朝野离去的身影,娇弱又坚韧。心中一叹,她心思缜密,一般人在她手里还讨不到好处。 只是十四年前的事,他还是由衷的希望沈朝野能放下,如今慕容氏隐居南州青山,家族和安顺遂,也未必是不快乐的。 若是硬要强求,恐怕那悲剧又要再次上演了。 窦风华玉身在黑夜中长立,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目送沈朝野弯身进了马车里,才转身离开。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们都担心死了!” 见沈朝野安然无恙地回来,萝蔓等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娇嗔抱怨。 沈朝野手指刮了刮萝蔓的俏鼻,轻嗔道:“没白宠你们。” “回府!”须要冷静的对外吩咐道。 沈朝野顺手接过景儿递过来的话本子,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小丫头瞬间开心的不得了。 可下一秒却接受到了萝蔓的带着威胁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敢递话本子,嫌小姐看的还不够多么! 景儿耷拉下脑袋,眼神瞟瞟沈朝野又瞟瞟萝蔓,怂怂的小模样。 “哼!”萝蔓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茯苓掩嘴一笑,随即转了转眼珠子,神秘兮兮得问:“小姐,二王爷带你去哪里了?” “倾醉楼。”沈朝野倒是直接,随口就回答了。 “什么?!”一马车的丫头的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了。 那那那倾醉楼可是正儿八经的窑子呀,堂堂一王爷,竟然、竟然带着自家姑娘去了那种地方?! 须要皱眉问道:“素闻二王爷为人端正儒雅,怎会做出这等败坏姑娘名声的事?” “倾醉楼原是我娘亲的陪嫁产业,我理当前去瞧瞧,再者,我有分寸,并没让人认出我身份。” 沈朝野眼底波澜不惊,边说边将丫头们的下巴一一合上。 萝蔓松了口气,“没认出来就好,否则就有大麻烦了!” “此行我还收获颇多。”沈朝野执起茯苓刚泡好的茶杯,杯口还冒着热气。 “这倾醉楼虽名义上是许氏,但她却无法霸占全部利润,你们可知是何原因?”嘴角一勾,抛出了一个问题。 “奴婢猜想,是倾醉楼的妈妈不服大夫人,暗地里给大夫人使了不少绊子,这才没办法获取全部利益。” 萝蔓眨巴下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头,认为如她所想,沾沾自喜道。 景儿呵茯苓懵懵懂懂,听完萝蔓的分析,觉得甚是有道理,也连忙点头。 沈朝野浅浅一笑,干脆利落吐出一字,“错。” 萝蔓于是更加好奇这背后的真相了。 沈朝野也不再卖关子,手指绕着杯口画圈圈,不缓不急道:“倾醉楼最有名的头牌蓬莱姑娘她告诉我,早在十四年前,有人高价买下了一半的倾醉楼。所以,许氏接管倾醉楼时,只持有娘亲的部分,她要想接管全部的倾醉楼,也得找到那幕后之人才行。” 沈朝野此刻突然想起了窦风华,不得不说窦风华虽不闻朝政,但却知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事。 况且他今日引她去倾醉楼见蓬莱姑娘,倒非故意捉弄她,而是真的打着让她了解倾醉楼真实情况的算盘。 与蓬莱姑娘交谈得知,她在十四年前就被家人卖入了倾醉楼,能走到如今花魁地位,想必也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十几年在倾醉楼的摸打滚爬,她的话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原来如此,可这人买了倾醉楼却又从不露面,难道是财大气粗,纯属散财?”萝蔓问。 “奴婢倒是认为,这幕后之人恐怕心思没那么简单。”须要难得说了一句。 景儿和茯苓又是齐齐点了点头。 沈朝野轻笑一声,到底是祖母培养出来的人,思考问题都是直击要点。 “须要与我想的一致,倾醉楼中有不少的贵门子弟来往,除了寻求刺激外,也有人借此打掩护传递消息。此人花费重金买下倾醉楼一半的产业,怕是也有这个心思。” 她听元叔说起过各国都有一个传递消息地点,有的是窑子,有的是茶楼……甚至一个卖包子的铺子都有可能成为站点。 她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想,那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他国派来安插在大靖的眼线,来监督大靖的一举一动的,最后通过倾醉楼来禀告其主子。 “天哪,奴婢听的毛骨悚然,一个倾醉楼都还有这么多曲曲绕绕的事情。”景儿捂住嘴,双眼惊惧。 她以为倾醉楼里只有那档子事,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水。 沈朝野缓缓蹙眉,既然她都能想到这层关系,慕容氏定然也能想到。 那为何还要同意卖给那人? 想此,沈朝野眼一冷,压低声音吩咐道:“须要,你派人查一下倾醉楼,任何细节都不可放过。” “是,小姐!” 等马车缓缓停下,沈朝野一伙人下了马车,便瞧见站在沈府门口的婢女,看到沈朝野就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 “唉哟,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 萝蔓对这个婢女有印象,她是三姨娘夏氏身边的一等婢女,名唤紫苏。 她可记着这紫苏跟着三姨娘夏氏到处耍威风,之前若言还在倚竹轩时,这夏氏主仆可是不顾小姐的脸面教训了若言的。 不愧是夏氏身边伺候的,说话做派都有夏氏的几分影子。看紫苏此时一脸焦急,若不是碍于身份,恐怕早就抓着沈朝野的袖子了。 ------题外话------ 今天讨论群里有小姐姐‘勾搭’凌,扬言要抱走她,于是私戳她。 舟:群里咋肥四,你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凌:卧槽!她艾特我的,哈哈哈哈哈! 舟:(一把刀) 凌:发过来一个比心表情包(你生是我的大肥猪,死是我的五花肉) 舟子气呼呼的走了。 下一秒凌在群里艾特小姐姐说:舟子是我的!我也是她的……哈哈哈… 瞬间心情美滋滋~ 然而后面舟子的报应来了,发生了相似的事儿,凌开始反击……哈哈 舟子在这里也希望大家在生活中,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与自己一拍即合,互相珍惜的朋友,这样的时光是美好而有趣的! 第六十四章 夏氏小产 “你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说话行事要注意分寸,别让人瞧了笑话。仔细说来,府中出了何事?” 萝蔓看不惯紫苏习得那窑子里那副态度,皱了皱眉,轻声呵斥。 紫苏咬了咬唇,眉目间都染上了急色,快速道:“萝蔓姑娘教训的是,可事情发生突然,三姨娘点名要奴婢见着大小姐,立刻将大小姐领去后院,老爷和夫人也都在等候。至于府中发生的事,大小姐且容奴婢边走边说可好?” 沈朝野捏了捏眉心,她算是明白了这古代深院后宅里,永远都不曾消停,而且处理事情还都得人齐了才行。 “走吧。”沈朝野冷淡出声,有些疲惫。 “大小姐请!”紫苏感激的福了福身子,领着沈朝野往沈府里走去。 一路上紫苏慢慢说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最近五姨娘若氏风头正盛,由于若氏年轻貌美,再加上又有许氏的扶持,沈严铸对若氏的宠爱与日俱增,几乎是夜夜宿在了若氏的房内。 哪怕托人去请老爷过来坐一会儿,都被委婉拒了。 这样的情势,自然让三姨娘夏氏有了危机感,这府中的姨娘,谁曾经不是年轻有情趣过的,可就当又更年轻的人出现时,她们这些人就等于昨日黄花,已没了新鲜感。 可三姨娘仍然每天晚上给沈严铸留着灯,可惜因为每次的等候落空,导致心事郁结,今日晚饭都没吃就倒下了。 就当紫苏想去请大夫时,三姨娘却叫住了她,连在这种时候都不忘以生病为借口,派紫苏去若氏房里请沈严铸过去探望。可惜若氏毕竟不是善茬,又记恨当初夏氏对她的羞辱,使了浑身解数将沈严铸哄的牢牢的。 身边的王嬷嬷又是个忠心的,直接在门口拦了紫苏,趾高气扬的一番长枪短炮。 紫苏又恼怒又心急,见请沈严铸无望,于是直接找了大夫回了夏氏住处,结果一进门就嗅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又看到躺在*******的夏氏下裙一片血红。 大夫急忙把脉,可惜最后直摇头,嘴里发出惋惜的声音。 原来夏氏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原本胎像就还不稳,再加上最近忧思郁结,寝食难安,导致身子内虚,孩子没保住,小产了。 夏氏醒来知晓自己滑胎了,当场晕厥了过去,紫苏连忙掐其人中,夏氏才悠悠醒来。 只是醒来后,夏氏大哭大闹,泪流不止,嘴里还不停各种话咒骂若氏。 动静之大,最终如愿以偿引来了沈严铸。 只不过这次却是大夫人许氏、二姨娘徐氏、五姨娘若氏都来了。 大夫将夏氏怀孕的事告知了沈严铸他们,沈严铸心痛失去了一个孩子,但也知是最近自己忽略了夏氏的缘故,夏氏心情不顺,才导致夏氏小产。 沈严铸好生安慰夏氏一番,可夏氏却并不领情,指着若氏破口大骂,意思就是若不是若氏阻拦,她不会失去这个孩子。 若氏又是个人精,被夏氏这般怒骂也不生气,而是弱柳扶风地跪在地上乞求夏氏的原谅。这一番举动倒是激起了沈严铸心中的怒气和对若氏的怜惜。 大夫人许氏自然帮着自己的人,上前劝导夏氏,可话里话外都好像在告诉沈严铸,他是个男人,身为一家之主,该宠爱谁就宠爱谁,轮不到一个姨娘来责怪他。况且此次滑胎之事主要还是夏氏自己的原因,却怪在别人身上,实属栽赃。 沈严铸被大夫人和若氏的一唱一和给说动了,于是狠狠训斥了一番夏氏。 夏氏前脚刚痛失孩儿,后脚又被自己的枕边人责骂,这眼泪就好似止不住了一般,倚在chuang边痛哭流涕。 好在夏氏还未完全丧失理智,让紫苏前去请沈朝野过来评评理。她认为若氏曾是沈朝野屋里的人,却为了富贵爬上了自己父亲的chuang,沈朝野心中定有怒气,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可就当紫苏去倚竹轩找人时,却被人告知大小姐出府了。这不,就有了紫苏在沈府门口苦苦等沈朝野回府的场面了。 沈朝野听完紫苏的诉告,面色依旧漠然,眼中黝黑幽深,也瞧不出有其他情绪。 “这次,三姨娘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许久,沈朝野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紫苏见沈朝野这般,随即眼眶微红,几乎带着哭音。 “求大小姐慈悲,看在三姨娘刚失去孩儿的份上,帮帮三姨娘吧!五姨娘虽不是主谋,可五姨娘间接害了孩子,那、那也是大小姐的亲弟弟妹妹啊!” 萝蔓见紫苏还道德绑架了,当下眉一横道:“紫苏你这话何意,三姨娘自己斗不过五姨娘,还要硬拉上小姐为你家主子拼命?就算孩子留了下来,那也是从三姨娘肚子里出来,又不与我家小姐同胞,说不定出来后与四小姐一般与我家小姐置气呢!” 紫苏见萝蔓嘴齿伶俐,说不过她,只得哭哭噎噎的不停休。 沈朝野被紫苏哭闹的烦了,眼皮猛跳,况且萝蔓并没有说错,当下也没了好脸色。 “我这不去探望三姨娘了么,可别哭了,留着你的眼泪为你的小主子哭丧用。” “是……” 紫苏这才憋住了眼泪,生怕因自己而坏了夏氏的希望。 大小姐既然肯出面,这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况且五姨娘还是有些对不住大小姐的,她看在大小姐的面上,也不会过于嚣张。 直到沈朝野她们走到了夏氏的院子,还未踏进房门,她们就听见了夏氏那抽抽噎噎的声音,似压抑似悲痛,能感受到夏氏心中的无助与绝望。 沈朝野踏进屋内,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充斥鼻间,顿了顿脚步,定眼一瞧,见沈严铸冷然着一张脸坐在位置上,大夫人许氏,二姨娘五姨娘都站在旁边,神色各异。 只有夏氏俯卧在chuang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红肿的眼窝流淌着泪水,眼下还带着青色,口中咽呜不停。 忽然发觉门口的沈朝野,眼中大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嘶喊。 “大小姐!求您给可怜见儿的奴婢做主啊!” ------题外话------ 不须耳鬓常斯伴 一笑低头意已倾 ——摘自微博 当时舟子在众多文字中,一眼就看中了这两句,觉得很符合神经cp。 说起这个,想起了很多朋友在评论里问舟子,男主是谁呀~五皇子/二皇叔是不是男主呀~ 这里舟子要跟大家交代一下,男主还未上线。 《金闺荣华》是舟子构想了三年的小故事,舟子不想因为强拼硬凑男女主感情戏博大家关注,在我心里,男女主的感情得是巧妙而又自然,深情又难忘。 当然了,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已经在安排了,因为想给大家一个最佳的视觉享受,最近有关男主出场画面,在写了又删,删了又改,改了还改。 因为这不仅是大家期待的,也是舟子内心深处所期待的。 (*ˉ︶ˉ*) 第六十五章 孤男寡女 “奴婢见过大小姐。” 房内除了沈严铸她们,都纷纷行礼问安。 尤其是五姨娘若氏,神情有了一丝凝重,因为她心底里知晓沈朝野并非简单人物,她肯愿意来这院子,是否表明她选择帮三姨娘? 于是轻抬眸子,带着一丝审视,静静得看着沈朝野的一举一动。 沈朝野的视线在三姨娘夏氏身上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移开,落在木椅上的沈严铸他们。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福了福身,清浅开口。 “回来了。”沈严铸抬眼看了一下,脸色略微和缓,象征性的说了句。 许氏见此,连忙扭着腰肢走到沈朝野面前,却闻到了淡淡的酒香,眼神一闪,拉着她的玉手边走边说。 “母亲知道你今日与昭阳郡主出去玩累了,这么晚了原本该回房中休息,可是三姨娘刚掉了孩子,心中委屈又难受,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定要见你,想是平时三姨娘与你关系较好,你可要好好劝慰她一番。” 许氏轻拍了几下沈朝野的手背,说到夏氏小产,还动情地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好似十分伤心。 但许氏这话却说的十分有深意,先是暗指身为大户人家小姐,却深夜回府,实在令人深思。 又说起三姨娘掉了孩子的事,让人想象沈朝野是否在三姨娘这件事上是否有参与,以至于将事情闹如此僵,三姨娘都硬要沈朝野出面才罢休。 “妹妹只是想要大小姐评评理,毕竟人家是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此事她有权知晓!” 三姨娘夏氏也不是蠢笨的人,许氏的话明里暗里的为难沈朝野,为的就是让大小姐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好不来管她的事! 她怎能让她如意了去! 不过夏氏这招也是狠,拿着沈朝野的身份来压她,这不是讽刺自己细如珍宝的沈朝歌不如沈朝野么! “妹妹心里不痛快,我能理解。可别牵连了朝野,她还是个孩子。” 不等夏氏反驳,许氏又转头对沈朝野,温和询问。 “朝野,虽说外边花花世界美好,可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别让坏人有可趁之机啊!” “母亲说的极是。可今晚” 沈朝野面露忧色,眸中几分自责,“昭阳郡主对女儿一见如故,拉着女儿与她相结金兰,因此贪了几杯小酒,怕回来扰了家中长辈休息,所以在外边等清醒了才回府,女儿不知三姨娘……再怎么也得立刻回来的,还请父亲母亲原谅女儿的无心之失!” 沈朝野直接将昭阳与她拜把子的事儿交代了出去,又表现出一番柔弱愧疚之态。 沈严铸一听,那还来得及怪罪沈朝野晚归之事,连忙站起身。 “当真?你与郡主作了姐妹?” 虽然五王妃并不受宠,可是五王妃的娘家势力却不容小觑。定是之前朝野帮了五王妃得罪五王爷的事,让五王妃心生感激,于是才下了决定。 若是真的,那么此后沈府的前途会更加光明。 沈朝野轻轻点头,模样不骄不躁,很是温顺。 “好啊!真是好极了!”沈严铸眉眼舒开,很是愉悦。 许氏暗暗绞着手里的锦帕,她竟没想到沈朝野还有这等机遇,会与昭阳郡主结了情谊! 可如此,就会抢了朝歌的风头。 “父亲母亲,家里出了何事?” 就在这时,许氏便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的声音。 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声音娇媚惹人心醉不已。 直到沈朝歌莲步依依进来,那精致又柔婉的五官,一颦一笑都令人望而生畏,生怕亵渎了这份美丽。 许氏心中一喜,走过去迎过沈朝歌,眉目慈爱,自然的软了语调。 “你不是出门了?怎的过来了,这里血腥气重,自小身子孱弱,折腾不得!” 全天下就你女儿最金贵! 夏氏气的头晕脑胀,暗腹诽语。 “女儿给父亲请安。”沈朝歌先给沈严铸行了礼。 随后柔柔一笑,宛若黑夜中璀璨的明珠,又嗔了一句。 “母亲关心则乱,女儿如今大了,不似幼时娇弱了,更何况三姨娘出事了,女儿理应关心。” 沈严铸赞赏的看着许氏娘俩,这才是他所希望的家宅安宁、母慈子孝的场面。 “还是朝歌最为懂事!” 夏氏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瞧瞧,沈朝野晚归就被暗讽揣测,她许氏的女儿晚归,就属懂事了? 好一个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朝野嘴角含着微笑,能让沈朝野这么晚回来的,恐怕不是简单关系的人物。 如果是那人,那她可真佩服沈朝歌,这孤男寡女的也不怕马失前蹄了。 沈朝歌这才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沈朝野身上,嘴角一勾,她进来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而沈朝野显得多么平庸渺小。 “见过大姐姐。” 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差异吧。 沈朝野淡淡回应,“二妹妹好。” 沈朝歌想起方才在院里听到的话,又转头微笑望着自家父亲。 “父亲,三姨娘的孩子没保住,您与三姨娘都别过于忧心。您是家中的顶梁柱,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孩子,何愁不会有呢?” 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沈朝歌边说话,眼神边往若氏身上瞟,意味深长。 沈严铸心情尚可,看着夏氏沉吟道:“孩子没保住,说明我们命中无此缘分,你也别再争执不休,此事就作罢了!” 若氏垂着眸子,看似温和无害,但她细长的眼角却是上挑,十分愉悦。 夏氏听闻,心中伤感失望更甚,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深爱的人,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否决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她无助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朝野,祈求能替她说说话,可是又突然自嘲,她自己都孤苦一人,她能过来已经是不易,又怎能抽身帮她呢? 老爷,那可是您的亲骨肉啊!你怎么忍心不为他讨回公道?! 与此同时。 “作罢?老身看沈大官人最近是被小妖精迷昏了头!” ------题外话------ 我前天晚上做梦粉丝变成了99,昨天起来一看还真是99,妈耶,照这样下去,我得梦想成真??!! 第六十六章 老夫人动怒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沈老夫人一脸横眉肃容,被沈朝霞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身后是垂首恭敬的张妈妈。 “见过老夫人。”屋子里的下人们惶恐的跪倒一片。 “祖母。”沈朝野与沈朝歌乖顺行礼。 沈朝野浅浅的视线划过沈朝霞,黑亮亮的双眼似在闪烁,沈朝霞并不算完全无知,知道这个时候请老夫人过来救场,令人唏嘘的是,她还真把老夫人请到了场。 “老夫人……”夏氏见老夫人来临,眼眶更加红了,掀开身上的锦被,欲要下chuang行礼。 老夫人递给沈朝野一个眼神,沈朝野会意,上前将夏氏按捺住,重新给她盖上了锦被。 沈朝霞赶忙小跑到chuang边,看自家从来高贵优雅的娘亲,此刻如此狼狈,不免红了眼眶。 “姨娘……”沈朝霞小声道。 夏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反过来安慰着沈朝霞。 她不算白养了这个女儿,关键时刻,还是自己女儿帮了自己。 老夫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夏氏chuang边坐下,伸手握住了夏氏冰凉的手,神情缓和,语调带有安慰。 “你手怎如此冰凉,待会让大夫再过来瞧瞧,可别留下病根了!这孩子啊,以后还会再有的,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身子!” 听完老夫人这关切的话,夏氏的泪珠不断落下,沾湿了身前的衣襟,呜呜咽咽好似哭断衷肠。 “谢谢老夫人关心……” “母亲,夜深了怎不在清风苑休息呢?” 沈严铸连忙大步上前,模样有些心虚。许氏等一干子姨娘,都面露惊异,赶紧整理服饰,也微微行礼问安。 老夫人抬头剜了一眼沈严铸,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眼此刻盛满了怒火,握着的木杖的手背暴起了根根青筋。 “沈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没人告知老身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老不死的存在,眼里还有没有你那未出生的孩子!” 句句泣血,声声犹如暴雷击在人心。 沈严铸神情一震,随即很快低下头,眼神闪躲又愧疚。 老夫人是最看重子嗣的,哪怕曾经朝野被慕容嫣带走,她也时时刻刻记在心里,若不是看他与慕容嫣的芥蒂太深,早已命令他将朝野接回府中生养了。 更何况今日夏氏流产的事并没有人通知老夫人,那个未成型的孩子,还不知晓是男是女,若是个男孩,那将来沈府就有男丁了。 可是他却声声维护若氏,这做法的确有伤夏氏的心,而且还摧毁了老夫人一心想抱孙子的期望。 “母亲,官人他只是……”许氏见此,想开口替沈严铸说几句话,可是下一秒却被老夫人一记冷眼止了口。 “若氏使狐媚手段留住老爷,让夏氏痛苦至此,间接导致她小产。亏你还是刑部尚书养出来的嫡女,你却知法犯法,还为她说话,可真是长你老子的脸!” 老夫人这番话可毫不客气,几乎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硬生生撂了许氏的脸面。 许氏面色有些难堪,她入府这么久,知晓老夫人因为她之前的作为,并不看待她,但也没有今日这么面红耳赤的斥骂过她。 沈朝歌眼中闪过焦急,妙身上前跪在地上,含情凝睇道:“祖母息怒!母亲并非故意包庇五姨娘,这五姨娘也并不知三姨娘有了身孕,不然不等紫苏姑娘来请父亲,五姨娘早已跟父亲一起去看望三姨娘了。” 身边一直跪在地上的若氏,双膝早就酸麻,原以为沈朝歌出面,此事也就算完了,可谁会料到最后会杀出个老夫人,几句话就又把这件事扭转了回去。 如今这场面怕是无法轻易了结了,若是互相硬要争个红脸的,哪怕她最后安然无恙,凭老爷对老夫人的孝顺程度,她的恩宠也算是到了头。 于是她咬咬牙,拖着一双麻痹的双腿,跪移到老夫人面前,一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 “奴婢冤枉,奴婢平时小心谨慎的伺候老爷,从不敢拂了老爷半点意,若奴婢知道夏姐姐有身孕,奴婢就算以死相逼,也得让老爷过来的呀!还望老夫人明察!” 的确,是自己这段时间宠爱若氏过了头,几乎天天宿在她的房里。假设他知道紫苏前来请他过去,当时他也未必会同意。 所以,若氏算是替他背了黑锅。 沈严铸蠕动了一下嘴唇,刚想附和沈朝歌,但看到老夫人那严肃威严的气势,瞬间掐了这想法。 “呵——”老夫人冷哼一声,看着若氏这娇揉做作的模样,想起她还是伺候过朝野的,顿时心生厌恶。 “你别做出这副可怜巴巴模样,这件事你哪里有委屈,真正受委屈的主儿在这儿躺着!事已至此,你还不知悔改,硬说自己没错,那老身且问你,你当真一点没错吗?!” 若氏被质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该如何反驳,许是自己心里知晓老夫人指的,是紫苏前来时,王嬷嬷相拦之事。 趁着假意抹眼泪之时,暗地里给一旁默不作声站着的王嬷嬷递了个眼神,王嬷嬷身一颤,上前几步跪在了若氏身旁。 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那可怕的神情,咽了咽口水,快速道:“老夫人,此事无关五姨娘,是老奴自作主张……” 王嬷嬷还想着,大不了打个几板子,逐出沈府罢了。 “哦?”老夫人眯着眼,口中只淡淡得溢出一个字,声调充满了威胁,“在你说完这句话前,老身得先给你挑明了,自作主张、罔顾主命、残害子嗣的罪名可不止止打几板,赶出府这么简单!” 这句话仿佛一根刺,哽在王嬷嬷的喉间,生生制止了王嬷嬷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她可算是明白了她开口怎么说都是个错,于是抬头求助的目光投向许氏。 大夫人看在五姨娘是她的人的份上,应不会袖手旁观吧? 许氏深呼吸一口气,这若氏总归是她的人,总不好放任着不管。 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低着头轻声道:“母亲消消气,千般万般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疏忽了三姨娘的身体状况,导致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也早该好好教导五姨娘不该独占宠爱,应知晓雨露均沾的道理。还请母亲责罚!” 沈朝野闻言勾了勾唇,听听这话,虽话里都是在把罪名往身上揽,可这其中的含义却是直指夏氏自己没有注意身子有异样,才导致孩子流产,又表示此事不能全怪若氏。 毕竟沈严铸身为一家之主,他想宠爱谁,想留在哪里,哪是她们这些女人都够左右的。 ------题外话------ 最近天气骤降,大家要增添衣服,注意保暖。凌很可怜的生病了。但是聊天对话: 凌:你知道我为什么感冒了么? 舟:因为你着凉了! 凌:错,因为我对你没有抵抗力 凌:你是哪里人? 舟:杭州人 凌:错!你是朕的人! 凌生病后,一套有一套的情话哈哈哈,散发着小糊涂的可爱~ 但你们绝不可以感冒哦!比心! 今天发现有个小可爱默默的投了一张月票,可是第一张啊真的很感动!舟子谢谢你对这篇文的支持和肯定!但可不可以评论区冒个泡呀~想认识一下你!(小声) 第六十七章 手抄佛经 沈严铸顺势接过话,连声附和:“母亲,儿子知晓您一直以来都想要个孙儿,可事已至此,哪怕您罚遍了整个沈府,那孩子也不会活过来。您若真想责罚若氏,就关她禁闭一月为那苦命的孩子祈福可好?” 沈朝歌眉眼浮上愁色,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言辞恳切道:“母亲说的也有理,虽三姨娘自己没发现有孕,但此事我们也有不对,朝歌和母亲愿手抄十遍佛经,希望那可怜见儿的孩子早登极乐。” “三姨娘的事儿也算是给我们提了个醒,看来得请个大夫来府里,定期为女眷们检查身子才行,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乱了手脚只记着老爷了。” 许氏这话可是在暗讽三姨娘夏氏出事时,不先请大夫而是去请了沈严铸,难道沈严铸去了,这孩子会保住? 沈严铸皱眉,沉声道:“芙儿说的有理,若说起来,夏氏也得罚,又不是头次怀孕,这行为还是没有轻重!这十遍佛经一半由你完成吧,为你自个儿的孩子祈祈福。” 夏氏脸一白,随即苦笑了一声,“奴婢……遵命。” 只是夏氏眼泪流的更是凶狠了,神色萎靡不振,眼神空洞中带着失望。 她的孩子,就换来若氏的一个月禁闭和许氏母女的十遍佛经。 这十遍还有一半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造成这局面的,正是口口声声维护别的女人的沈严铸。 老夫人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夏氏,她已经给她争取过了机会。 虽说她并不喜夏氏的出身,毕竟烟花之地自古都是被人所唾弃的。可她更不喜欢满心城府的许氏,更何况这次还涉及到了一个无辜的孩子,所以她还是选择帮她一回。 可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帮着别的女人,还给了她们所要的交代,她实在是不好过于为难。 自己生养的儿子和一个儿子的侍妾,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眼见老夫人沉默不语,想是默认了此事,众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许氏神情稍许和缓,声音依旧细细柔柔得对若氏道:“还不谢过老夫人大恩?” “奴婢谢过老夫人!”若氏破涕为笑,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身边的王嬷嬷才小心地将她扶起。 “祖母,朝野有一事相求。” 突然,还未等若氏站稳脚跟,空中响起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众人望去,只见沈朝野已轻挥裙摆,利利落落地跪在了地上,神情平静自若。 “你有何事但说无妨,别跪在地上,小心寒气入体。”老夫人心疼不已,托着沈朝野的手臂,便想让她起来。 众人纷纷啧叹,不得不说自从沈朝野入了沈府后,这老夫人却极其疼爱她,仿佛要把十四年的亏欠都弥补了似的。 “谢祖母。” 沈朝野倒也不扭捏,反手一托,让老夫人坐稳了身子,自己站直了身板。 “三姨娘生四妹妹的时候,想必是经了跌宕的磨难的,因此这次害喜反应并不激烈,并未让三姨娘发现异样,才……不过三姨娘第一时间发现先是通知父亲,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朝野这番看似是平淡叙说事实看法,可这事已有了结果,再次提起来却让人琢磨不透其中的深意了。 老夫人眼底闪烁了一下,她这是打算为夏氏说情?难不成朝野真跟夏氏情谊深厚,不然能让她如此? “说来听听。”老夫人抢在沈严铸他们前发了话。 沈朝野浅浅一笑,微微福身,“是,祖母。”接着对夏氏说道。 “三姨娘,我听紫苏说起,你生四妹妹时差点难产,但当时好在父亲随身陪伴,四妹妹才得已平安降生,可有此事?” 沈朝霞一脸惊愣,这么多年,她从未听三姨娘提起过自己降生时的事,竟不知自己的降生给自己的娘亲带来了这么多的磨难。 自己还一天到晚跟在沈朝華的屁股后面,尽做惹她生气的事儿,想此,沈朝野咬了咬唇,十分懊悔。 夏氏点点头,眼帘微垂,轻声道:“奴婢怀四小姐时并不顺遂,临盆前夜夜噩梦缠身,若不是老爷在身边安慰陪伴,奴婢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所以这次事发突然,奴婢第一想到了老爷,可谁知道……” 说着又低声啜泣了起来。 沈朝野微微叹息一声,似乎在惋惜,转头看着沈严铸,眼神黑亮亮的,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父亲,三姨娘那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对您已有了依赖之心,虽说没保住孩子,三姨娘责任不可推卸,可她终究失去的是自己的孩子,更何况现在她身子内虚心亏,您若罚了她,难免会受人诟病的。” 沈朝野一句话都不提许氏和沈朝歌,就事论事,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动了沈严铸的心。 “那便让她安心养身子吧!”沈严铸犹豫了一番,觉得还是自己的前途比较重要。 这诟病要不得。 夏氏有些受宠若惊的抬头,似乎是没有想到沈朝野竟只用了几句话,就轻飘飘的把她的那份给销了。 许氏表面神情平静,可暗地里的手指却要把锦帕绞破了,沈朝野倒是把沈严铸的心思摸的个透亮,三言两语就把那五遍佛经又踢了回来。 “到底还是朝野懂事些,想的比我们细致。”许氏勾起嘴角,满目温柔的看着沈严铸,竟然夸起了沈朝野。 “是啊,不知大姐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缅怀那未出世的孩子呢?”沈朝歌双眸幽深,吐出来的话带了几分凌气。 沈朝野加深了笑意,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于是微微掀了掀眼皮子。 “我没有二妹妹心思玲珑,只得去山上寺中吃斋念佛,手抄佛经,既可以超度那孩子,也求家宅安宁。” 许氏和沈朝歌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狐疑,总感觉沈朝野这番话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好好好,是个有心的孩子!” 老夫人突然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一起,连说了三个好,神情十分愉悦。 紧接着,她看着许氏母女,扬了扬眉,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说了一句话。 “如果这些事儿都让你一个人做了,那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沈家没人了?依老身看,自家便有佛堂,不必外出,正巧五姨娘若氏闲来无事,便在沈家祠堂内为孩子祈福吧。既然要抄佛经,那这份心意得足够虔诚才行,各房手抄十遍,沈家子女各抄五遍,三日后老身派张妈妈来验收成果,如何?” 第六十八章 来看奴婢的笑话? 老夫人此话一出,满堂唏嘘。 尤其是若氏,神色一僵,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什么叫做她闲来无事?想把她禁闭在祠堂就禁闭,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此事的罪魁祸首可不单单那是老夫人,若氏抬头漠漠得看着沈朝野。 她原以为沈朝野会记着她们之间那仅存的最后一丝情谊,没想到她宁可帮夏氏那个无关紧要的人,都不帮自己说一句好话。 大小姐,你的心可真是石头做的。 “奴婢遵命。”若氏终究还是低下头,但话里话间还是有不甘成分的。 沈朝野才言笑晏晏,不急不缓道:“朝野遵命。” “奴婢也愿意!”夏氏也连忙附和沈朝野,虽说还是没有让若氏付出惨烈代价,可这个教训,也算是沈朝野替她争取来的。 她一介青楼女子,头一次觉得走投无路时,有人雪中送炭是如此温暖,她打心眼儿里佩服她、感谢她。 “朝霞也愿意遵从祖母之意。”沈朝霞也轻声道。 许氏和沈朝歌这才明白了沈朝野的用意,她故意列举出这么多的方法,实则是给老夫人示威的借口。 这下好了,原本的五遍佛经,不仅翻了个倍,还又加了五遍。 沈朝野,你可真是玩的一手好计! 可是再不愿,沈朝野和夏氏母女都表了态,难不成她们两个还要当众跟老夫人撕破脸皮么。 “媳妇遵命。”许氏强忍着内心的不愿和怒意,低低说了一句。 “朝歌遵命。” 沈朝歌抿唇,微微低头,刚好掩盖去了眼底萦绕着丝丝的冷意和杀气。 这件事总算落了幕,许氏和沈朝歌吃了个大亏,心中极其不舒,但碍于老夫人与沈严铸在场,勉勉强强的撑了一会儿,便找个了言辞匆匆离去了。 老夫人又对夏氏说了几句贴己话,便带着沈朝野走出了夏氏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屏退了身边的随从,沈朝野的侍女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你与夏氏关系匪浅?竟冒着得罪大夫人的风险去帮她。”老夫人虽口头上有嗔怪之意,可脸上却是满满的慈爱。 沈朝野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微颤,“之前三姨娘来过倚竹轩一次,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的,如今她失了孩子,派紫苏来找孙女,恐怕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看着夏氏憔悴的模样,孙女想起了娘亲。” 老夫人疼惜的抬手摸了摸沈朝野的脸颊,模糊间与记忆中的脸庞重合,突然眼眶一湿,老夫人急忙眨了眨眼将泪意逼了回去。 老夫人继续往前走去,沈朝野不急不缓地跟着。 “可你此次花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要知道沈家子女人手五遍佛经,你可吃得了这个苦?”老夫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 沈朝野被眼前的老太太感动了一番,她以为除了慕容家,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义无反顾爱护自己的人了。 没想到沈家老太太,却是真心实意的疼爱自己,哪怕这份疼爱包含了太多的愧疚。 可她也释怀了。 “现在的苦都不算苦,因为现在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甜在里面的。” 等沈朝野与老夫人分开后,沈朝野并不着急回倚竹轩,而是径直去了沈家祠堂。 那里有个人肯定很迫不及待的想见自己。 等踏上去往沈家祠堂的小路,参天古树,松柏森森,青竹葱郁,一派幽静、肃穆气氛,耳边呼啸而过的是秋夜最凄寒的风。 走进沈家祠堂,她瞧见了蒲团上跪着人,那娇弱的背影换谁见了都不免心疼一番。 沈朝野并未开口说话,而是示意萝蔓等人留在门口,只身踏入祠堂,在一旁的蒲团上缓缓跪下,朝着面前众多的沈家先辈的牌位磕了一个头。 还未等沈朝野抬起头,身旁砸下一道冷冽不屑的声音。 “大小姐这么晚了还有兴致来祠堂逛一逛,是求心安,还是,来看奴婢的笑话?” 沈朝野侧头望去,只见若氏脸色凛若冰霜,眼中除了漠然再无其他。 见沈朝野不说话,若氏顾自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服饰,眼神扫过眼前的牌位,充满了轻蔑。 这些牌位有何用呢,也就摆出来做个样子给世人看的,当日三姨娘夏氏羞辱她时,她便下定决心,以后与夏氏势不两立,让她在这里虔心为那个孩子祈福? 做他娘的千秋大梦去吧! 镇定了心神后,她瞥了一眼依旧跪在蒲团上的沈朝野。 “我知道你对我借青娘上位之事仍耿耿于怀,奴婢也理亏。可哪个人会甘于屈之人下,奴婢希望大小姐能早些释怀。今日你帮夏氏一回,我不记恨你赐我的禁闭,但从今往后,我若言也不再欠大小姐任何人情,日后的较量,谁也别让着谁。” 话音一落,祠堂又恢复了死寂,只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或许是沈朝野的沉默惹若氏恼怒,当下跨步至沈朝野面前,直视她的眼睛,冷笑着。 “大小姐为何不说话?难不成现在跟奴婢说几句话都不屑了么!” 沈朝野依旧不理会。 若氏后退了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勾着唇角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大小姐别看奴婢如今被关在祠堂,可老爷的心可是牵挂在奴婢身上的,这几日夜夜欢宠,有几人能有奴婢的福气和手段?大小姐若不信,我们打个赌,三日后,老爷定会好生将我接出沈家祠堂!” 在所有人眼里,她能有今天少不了大夫人的扶持,可谁能想到她在大夫人和沈朝歌之间周旋,与其说是她们利用自己,还不如说是自己踩着她们上位。 迟早有一天,无论是大夫人,还是今日给她难堪得老夫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见若氏骄傲自满的模样,沈朝野垂眸,撩起裙摆缓缓起身,动作雍容华贵。 往门口走了几步停下,空中飘荡着悠远婉约的声音。 “你如今拥有的一切,借谁的光用不着我来提醒你吧。若你以为凭借父亲的宠爱便可为所欲为,那么算是我高看了你。” ------题外话------ 舟和凌属于码字磨蹭又卡成狗的,平常都是互勉互拼完成当日的目标的。 把昨天的聊天记录给你们看看。 凌:完蛋了,真是写不动,多少字了,需要小可爱的鞭策~ 舟:0 凌:……你不是说码字么 舟:这不是卡住了吗,需要缓缓…… 凌:我发现有截图互相看看多少字,我才码得更快,哈哈哈哈~~~一个人单机码字想睡觉 舟:(摇摇脑袋里的水)我们一起盘它! 于是在我俩在一群截图中,完成了码字哈哈哈 第六十九章 流言四起 祠堂外边的一棵大树后面人影闪动,待沈朝野离开沈家祠堂后,才默默地循着小路离开了。 “二姨娘,奴婢真想不到,原来大小姐真打算送侍妾给自己父亲,而五姨娘竟是借她上位。” 黑暗中,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讪讪又感慨。 月光渐渐掀开了两人神秘的面纱,徐氏从暗夜中缓缓而出,神色温情柔和,微侧过头轻声开口。 “这后院水深,有谁完全是不沾黑的白纸呢?此事你我心中有数便可,今晚所见一个字都别泄露出去,不然你自个儿小命都会难保。” 说完,徐氏抬头凝望着莹黑的夜空,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宅子,却束缚了她大半的人生。深院的勾心斗角磨平了她的棱角,打磨了她的心智,她的天真烂漫在父亲把她送给沈严铸时,早已灰飞烟灭。 而大小姐虽平常看似牲畜无害的模样,可心思手腕可不低于这后院里任何一人。 或者说,是高一等。 她既然有打算让自己的人潜伏在自己父亲身边,那想必若言做五姨娘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且还是故意放任为之,其背后实在是细思极恐。 她不愿得罪这宅子里任何一人,唯有谨小慎微,当个透明人才是生存王道。 “是,二姨娘。”荔丹欠身应下。 须要早已觉察到方才气氛的不对劲,于是快步上前,在沈朝野身边压低声音。 “小姐,方才祠堂外边有人。” 沈朝野眼底的一潭清波微漾,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吐几字。 “无碍。” 回了倚竹轩的沈朝野,倒头就睡,就连洗漱换衣都是侍女服侍才得以完成。 秋水轩门口。 徐氏见里面微亮的烛光,刚想敲门进入,突然房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侍女,对着徐氏摇了摇头。 许氏眼底浮起忧愁之色,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叹一声,离开了。 侍女又折回房内。 与此同时,秋夜寒风瑟瑟伴随着声声鸟啼,秋水轩的木窗半开,沈朝華站在窗前,双目漠漠,捏着根发簪逗弄着笼子里的金黄锥尾鹦鹉。 黛墨心疼得看着自家小姐,自从三小姐禁步后,刚开始还会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但时间长了,就待在房间里一整天不说话。 就连解禁后,三小姐还是喜欢逗鸟儿玩,仿佛这沈府里的事情与她无关似的。 “三小姐,奴婢听说三姨娘小产了,各房各院都去探望了,您不去看看么?” 黛墨忍不住开口,再这样下去,她真怕三小姐会得病。 沈朝華闻言,神情冷然,依旧逗着鸟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去什么,不就是个孩子,没了就没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黛墨思忖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得试探说道:“据说三姨娘指名要大小姐去……” “嘎嘎嘎——”霎那间,笼子里的鹦鹉仿佛受了惊似的上窜下跳,掉落了许多羽毛。 沈朝華垂目,瞧见沾了血珠的簪尖,神情木然,随意一扔,转头森森盯着黛墨。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不然就拔了你的舌头!” “是!小姐恕罪!” 黛墨心一惊,知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低头。 看来三小姐和大小姐之间的恩怨怕是结下了,这日后可怎么办呀。 第二天,沈朝野还在梦中,就被萝蔓一声大吼,惊散了梦境,缓缓睁开眼之际,房门也被打开,萝蔓一脸焦急得跑了进来,手里端着铜盆,水迹撒的到处都是。 “小姐!出大事了!”萝蔓双眼瞪如铜铃。 沈朝野捏了捏眉心,这几个字她都要听出耳茧了。 “说吧,又是哪位姨娘出事了?还是说,五姨娘被解禁了。”沈朝野手撑着下巴,轻描淡写道。 她依稀还记得昨晚若氏对她所说的话,她扬言她在沈家祠堂只会待上三天,而且这三天当作是还了她的情谊,三天期限一过,沈严铸会大张旗鼓地接她出祠堂。 她非常好奇,若氏究竟哪儿来的底气。 萝蔓摇头,“都不是!是外边,今早坊间巷弄都在传沈家大小姐深夜与男子逛倾醉楼!” 说着忿然作色,将手中的铜盆往架子上一搁,叉着腰,双颊气鼓鼓的。 沈朝野一听,手一抖差点下巴磕在榻边,皱眉细想,她捂这么严实都还有人能看出是她。 突然灵光一闪,莫非是昨晚一瞥而过的那道门缝,里面有人恰好看到了她的容貌? 可不管是谁散布的,当务之急的是先解决这个麻烦事。 “须要。”沈朝野仪容穆温,轻声唤道。 话音刚落,须要便翩然立于沈朝野榻边,眉眼恭顺。 “无论你用何种方式,晌午之前我不想再听到有关我的流言。”沈朝野端坐起身,萝蔓上前侍候其穿戴。 “是。”须要欲要离去。 “等等。”沈朝野双眸一凝,冷声道:“顺便查一下散播流言的人。” 在这京都能看她不顺的屈指可数,她首先就排除了昨晚知晓的五皇子和二王爷,至于蓬莱姑娘,她还不能完全确信。 可令她最为怀疑的便是临走前,一瞥而过的门缝,里面一定有人。 此人心思不纯,明知她的身份,却还是毫无顾忌得散播此事,目的无非就是败坏她的名誉,受千夫所指,她甚至不得不怀疑这背后之人与许氏是否有关联。 须要领命而去。 萝蔓趁着给她梳妆打扮时,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了不少早上的热闹事。 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茯苓的声音。 “大小姐,四小姐来了。” 沈朝野眼神一顿,沈朝霞来此的目的她或许能略猜一二。 “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沈朝霞的身影缓缓进入视线,不知是否是昨晚哭过了,双眼仍红肿如核桃,嘴边虽挂着笑容,却还是遮掩不去那憔悴勉强感。 沈朝野迎上前,客套的问候,“四妹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三姨娘可好?” 沈朝霞轻轻颔首,声音低如细蚊,“昨晚我陪姨娘说了一晚上话,我来大姐姐这儿时,姨娘才睡下。” ------题外话------ 舟子发现投票票的小可爱炒鸡低调,相当于撩完就跑,这样子是不对滴,快让我评论区认识你一下!说的就是你喔~ 第七十章 有人对本小姐的偏见很深啊(二更) 昨晚自沈朝野她们离开后,三姨娘一直哭哭啼啼,拉着她说了许多过去的事,从她还在窑子里讨生活到如今,她都不免心疼三姨娘,抹了一晚上的眼泪。 最后三姨娘似乎也说累了,哭累了,竟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于是她就小心仔细替三姨娘捏好了被角,出来时发现天边正泛起鱼肚白,想起昨晚的事,心一琢磨,便往倚竹轩来了。 “掉了孩子,伤心难过乃人之常情,四妹妹多陪伴在她身边开导开导,三姨娘也是个聪明人,过一段时间便会想清楚了。” 沈朝野抬手拂过沈朝霞耳鬓间凌乱的碎发,随后牵着她的手到小圆桌边坐下。 萝蔓默默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捧着暖呼呼的茶壶,壶口还冒着热气。 沈朝野屏退了房里的侍女,只剩下她们两人。亲手替沈朝霞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神情柔和,眉眼秀雅。 可这一举动,却让沈朝霞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竟掉下几颗豆大的泪珠来。 “大姐姐。”沈朝霞哭哑着声线,离开凳子就朝着沈朝野跪下。 “四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沈朝野眼疾手快,扶住了沈朝霞的双臂,才只是让沈朝霞呈虚跪姿势。 沈朝霞边抽噎边被沈朝野按回了凳子上,心中的愧疚与懊悔犹如潮水般涌来。 “大姐姐,以往是我瞎了眼,我不该与她们联合起来欺侮你,经过昨晚的事儿,我算是看清了谁是好人谁是豺狼虎豹!” 沈朝野闻言轻笑一声,眉似远山,眸光微闪,没想到沈朝霞会对她吐露真心。 但是好人这个赞誉,她还真算不上。 “四妹妹,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所有人都是有利可图,就比如昨晚我帮三姨娘,只是因为我看不惯许氏母女嚣张罢了。” 沈朝野淡淡说着,声音有些悠远轻灵。 沈朝霞连忙摇头,主动握上了沈朝野的手,急切道:“大姐姐,就算如此,你也不像她们那般落井下石。于我于三姨娘,这份恩情,我们都铭记心中!” 沈朝野笑了笑,反握了一下沈朝霞的手,不置与否。 过了一会儿,沈朝霞平复了心情后,想起她来的路上,听到几个嘴碎的婢女讨论的事,不免皱起了眉头。 “大姐姐,外边在传昨晚你去了……可是真的?” 沈朝霞此刻心中想的是沈朝野是否真的去了倾醉楼,如果是,又为何要去那里,而不再是幸灾乐祸。 沈朝野静静的看着沈朝霞,瞧着她一脸真诚的模样,看着不似作假。 须臾,才缓缓点了点头。 她并非无头脑的完全信了沈朝霞,但她愿意告诉她实情,便是不怕沈朝霞会借此做文章。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 这次,沈氏三姊妹怕是要掰了。 沈朝霞双目惊愣,许久才缓过来,紧接着就是担忧,仍旧拉着沈朝野的手。 “大姐姐,你去那里自是有你的道理,妹妹也不便多问。但你要防着二姐姐和三姐姐,这两人阴险事可没少做,凡事多留个心眼!” 沈朝野恩了一声,之后须要在门口敲门求见,沈朝霞见此便欠身告别了沈朝野。 沈朝霞走后,须要便大步走了进来,伏在沈朝野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朝野听到最后眉头蹙的愈紧,手指摩挲着下巴,喃喃道:“他到底是谁呢,为何要帮我掩饰?” “奴婢无能,并无打探到他的消息,不过他托人给小姐留了封信。”须要面色有些青,头一次有这种挫败感。 她刚想处理这些流言时,就发现与昨晚小姐一般打扮的人又进了倾醉楼,她随后紧跟了进去,却发现那人与倾醉楼的崔妈妈相谈甚欢,而且卸了兜帽,露出的是一张陌生无比的脸,她怕打草惊蛇便没上去。 不过此人的出现倒是帮了个大忙,据说昨晚那人便是这副穿着,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那人身上,流言不攻自破。 等她想追上去一探其身份时,那人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她在街上晃荡时,突然有个少年撞了她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少年早已跑出了老远,而在她的腰间,被人塞了一张小纸条。 她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写着:晚上酉时,听月楼相见。 字里行间,明显透露着写纸条的人是知道小姐身份的,而且也是有意帮小姐掩饰的。 沈朝野眉一挑,眼底闪烁着兴致,莞尔一笑,“那便去吧,答谢一下人家。” 不管怎么说,此人也算是帮了她,而且她很是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萝蔓这时在外边敲了敲门,轻声道:“小姐,七宝轩的掌柜带着其他几个掌柜求见。” 但从声音中,沈朝野也听出了萝蔓的不屑和憎恶。 “让他们偏厅等候。”沈朝野轻启唇瓣,双眸幽深如深潭,接下来才是一出大戏。 等沈朝野走到偏厅时,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嘈杂交谈声。 “你说说,这大小姐是不是故意让我们等这么久,好挫挫我们锐气,展示她的威风?” “可不是嘛,你不知道大小姐从小是慕容养大的啊,这一回来知晓慕容嫣的陪嫁都给了旁人,她肯定心中有气!” “好了好了,你们闭嘴吧,这里是沈府,到处是人家的耳目!小心被人家听见!” 是七宝轩掌柜的声音,沈朝野舒眉,勾唇一笑,从容不迫地踏入了偏厅。 “看来,有人对本小姐的偏见很深啊。” 偏厅里站着的几位掌柜闻声纷纷转头,一见是沈朝野款款而来,心中猛然一惊。 尤其是站在首位的七宝轩掌柜,差点没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了,还好旁边有椅把手给他扶一下。 “李掌柜,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李掌柜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神慌乱,不敢瞟一眼沈朝野。 毕竟昨晚的威慑不是花拳绣腿,他现在还能回味起,昨晚贴着他动脉的那把剑的温度,大概也就与仙泽湖的湖水那般寒冷吧。 第七十二章 许氏起杀心(四更) 王掌柜撂下话,甩了甩衣袖,就欲要离去。 “王掌柜,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身后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王掌柜转头看着沈朝野,傲慢不逊道:“赌什么?” 沈朝野唇边溢开一抹讽笑,凝了凝双眸,一字一句道:“三个月,七宝轩的盈利会不会超过其他铺子总和。” “三个月?!大小姐可比与奴才们说笑了!”王掌柜嗤鼻一笑,明显没有将沈朝野的话放在心上。 三个月就妄想把如今落魄的七宝轩恢复成十四年前的样子,哈哈,这怎么可能! 沈朝野并不在意王掌柜的轻视,扬了扬眉,眉眼间尽是自信与傲然的风华。 “你,敢还是不敢?”寥寥几字,却宛如惊雷重重砸下。 王掌柜见沈朝野似乎较真,于是心生戏弄,反正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他又何必不跟这女娃娃玩一玩,若氏他赢了,到时还能去大夫人那领赏。 何乐而不为? “大小姐如此雅兴,奴才比当奉陪!”王掌柜作了作揖,顿了顿才道,“不知大小姐打算以什么来作为赌注?” “就赌我们手上的铺子,我赢了,你们的铺子关门大吉,无论许氏如何恩威并施,没我的命令不许运作。”沈朝野几乎没有犹豫的开口。 “你输了呢?”王掌柜听闻后,神情微微有些凝重,沉声问道。 他真的不明白,明明这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我输了,”沈朝野双手抱臂,眼底的一潭清波微漾,“我手上的铺子和金银珠宝全归你所有。” 王掌柜惊愣的睁大了双眼,他可没少听闻慕容嫣的嫁妆有多丰厚,光是那些身外之物都够一户人家活几辈子了,如今沈朝野竟要白白送他! 强忍耐住心中的惊喜,王掌柜混浊的双眼闪过一道精芒,嘴里溢出浑厚的笑声。 “好!就依大小姐所言!”说完,王掌柜便抚着花白的胡子,转身出了门。 余下几个方才附和王掌柜的人,赶紧提着衣摆追了上去。 “萝蔓,送客!” 沈朝野敛起了笑容,抿着唇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双眸微微眯起。 真希望你们最后还能像现在一样笑得出来。 沈朝野随后便拟了一份赌约,手执狼毫毛笔,信纸上挥洒遒劲,锋味凌然。李掌柜没有沈朝野的命令,不敢独自离开,不好容易等沈朝野落笔,她却将那纸扔在了他的怀里。 李掌柜低头一看,赫然看到了那两字,惊声道:“大小姐,这是?” “你拿去给王掌柜,即日生效。”沈朝野眼也没抬,言简意赅。 “是……”李掌柜听到可以走的消息,正打算离开。 “还有。” “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七宝轩从今日开始由我接手,以后铺子里发生从细到大的事,都要一一向我汇报,明白了吗?” 李掌柜转了转眼珠子,却一不小心看到沈朝野那双幽深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顿时吓个激灵,连忙应声离去。 待屋内安静下来后,沈朝野才往后一靠,微微阖上了眼,呼吸浅浅,只不过黛眉却是紧紧皱起。 须要看着自家小姐,神情有些忧色,她其实也纠结慕容氏的恩怨全压在小姐一个人身上,是否是件正确的事。 “须要,京里可有手艺精湛的匠工?”沈朝野依旧闭着眼,轻声问道。 “郊外有一家张崇铁匠铺,据说京中许多铺子里摆卖的首饰都是出自他家。” 沈朝野缓缓睁开眼,眼神深邃犀利,“过一会儿带我前去看看。” “是。” 直到日薄西山,沈朝野才从待了一下午的偏厅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揉着手腕的景儿。 须要迎了上来,对着沈朝野说:“东西都已收拾好了,小姐可现在出发?” 离那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一点时间,足够小姐去一趟张崇铁匠铺了。 沈朝野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神情略有些疲倦,但还是极浅极淡的恩了一声。 由于此次出行不便太多人知晓,于是身边只带了须要一人,马车也是临时租了一辆,毕竟祖母的马车太过招眼。 绛雪轩。 屋内熏香云雾环绕,许氏慵慵地倚在贵妃榻上,美眸半眯,身边的只有两个婢女侍奉,气氛安静的有些沉闷。 忽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夫人,大小姐出门了,往郊外的方向去了。” “知道了。”许氏不咸不淡的回应,随后摆摆手,两个婢女弯身退了出去。 几乎是关上门的一刻,许氏双眸缓缓睁开,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和肃杀,嘴角勾起一道阴森可怖的笑容。 “黑鹰。” 尾音刚落,屋里多了一道黑影,他来去无声息,静静站立在许氏身边。 “这次是你下手的好机会,如果失败了,便提着你自己的项上人头回来。” 许氏换了个姿势,从狐皮里露出一截玉白的小腿,眉梢微挑,魅惑声线中又多了分狠劲。 “是!”黑鹰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接受到许氏的命令后,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许氏在黑暗中轻笑一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勾着雪白的狐皮往上拉了一些,刚好盖在小腹的位置,随后闭上眼憩息。 沈朝野,你一而再三的坏我计划,挑衅我与朝歌。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十四年前的真相,那我便送你下去见你那贱人的娘! 等沈朝野她们到达张崇铁匠铺门口,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沈朝野眼一深,赶紧处理完这事,她还要赶去见见那神秘人。 张崇铁匠铺门庭冷落,门口摆放着烘炉,一个魁梧雄壮的男人在炉边架一风箱,风箱一拉,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 男人把要锻打的银器先在火炉中烧红,然后再将烧红的银器移到大铁墩上,手一边握大锤进行锻打,一边用小锤修改关键位置,使这些粗糙的银器缓缓变成打造人想它变成的模样。 那男人浓眉大眼,袒lu着精壮的上半身,看似专心致志的打造银器,但却在沈朝野一行人即将靠近时,一道粗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张某这里从来都是糙汉子们来往,不料想这次来的却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可真是稀奇。” ------题外话------ 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今天高产量!嘿嘿嘿嘿 第七十一章 只认地契(三更) 沈朝野雍容雅步走过去,在书桌前缓缓落座,微抬头,眯着眼笑着,狡黠如一只狐狸,朱唇轻吐。 “刚才我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们久等是我不是,请坐。”话音一落。 “不用不用,我们几个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四个掌柜连忙摆摆手,神情谄媚,与方才背后议论的人两个模样。 萝蔓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声音轻微,并未让他们发觉。 李掌柜瞅着沈朝野那深远的笑容,心中一颤,连忙从自己衣袖中摸出一本东西,往前走了两三步,弯身抖索着手奉上书桌。 “大、大小姐,这是七宝轩今年的账册,请您过目!” “还有奴才们的……” 余下三个铺子的掌柜见此,纷纷开始效仿李掌柜,将厚厚一叠的册子奉上,小小的书桌瞬间摆满了册子。 李掌柜看到他们所递上去的账册,当场气的瞠目结舌,鼻喷冷气,胡须都一抖一抖的。 “这……七宝轩前几年的账册因为一场走水没了……”李掌柜心虚说道。 这些孙子,说好只交今年的,结果将近三年的账册都带来了!想必是听了沈朝野的手段,心中害怕临时改主意了。 那这不是响亮亮的打他的脸么! 沈朝野素指轻叩桌面,清脆有规律,眼神扫过桌面上的厚厚一沓,视线缓缓定格在李掌柜身上。 拾起一本账册随意翻阅,掀了掀眼,嗓音浅浅:“李掌柜莫急,这些账本我根本没打算查阅。” 语落惊人,掌柜们惊愣,既然没打算看,为何要他们把账本带来? 他们可是连夜将这些账本好好修缮了…… “我之所以索要这些账本,只不过是借此看看你们的态度。至于这些账本含金量有多少,我心里有数。”沈朝野言笑晏晏,将册子丢在了桌上,笑容意味深长。 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一个身不沾世俗的深闺女子,她想要账册,可以,便交了一份漂漂亮亮的账册上来。 可殊不知,他们面临的人是一个曾经叱咤商界的大鳄沈朝野。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心思不过一小儿科罢了。 “那请问大小姐还有何事要吩咐吗?”李掌柜问。 沈朝野噙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拍了拍手,声线清冽,“茯苓、景儿,进来。” 随后,门被打开,茯苓和景儿低首走了进来,站在了四个掌柜的前侧。 “几位掌柜人忙事多,这账本的事根本就分身乏术,于是我想着给你们增添人手,这是我身边的两位侍女,从今往后所有财产进出都得经她们手,再由她们禀明我,就不劳各位掌柜百忙中抽出时间了。” 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一点都没有征求意见的语气,仿佛是在告诉你今天下雨要收衣服般随意。 难怪这些账本看都不看,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 心有不甘的三个掌柜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是他们的头儿,此时当然希望李掌柜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然他们以后岂不是要受这几个小丫头的掣肘了。 李掌柜被他们这些深情的目光盯得心里毛毛的,看他有什么用,换做你们前一天晚上剑横你们脖子上,第二天还有勇气反驳人家? 那怕是他嫌自己的脑袋在这个脖子上待太久了。 虽然李掌柜心里腹诽,但还是硬着头皮,赔着笑脸道。 “那个,大小姐,其实我们也可以自己平衡的,这两个丫头虽好,但她们一窍不通,我们还要花时间去教导……” “李掌柜,本小姐这两个侍女的脑子不是面团捏的,她们略懂生意之道,才将她们安排给你们。” 沈朝野眉梢微冷,就连语气都带上了不耐。吓得李掌柜直接噤声,不敢再造次。 几位掌柜面面相觑,神情讪笑,这心里唯一仅存的底气,也因为沈朝野的一番话,彻底消失。 “茯苓、景儿,见过各位掌柜。” 茯苓和景儿笑着欠了欠身,不过这笑容在几个掌柜的眼里却刺眼的很。 “大小姐,此事奴才不认同!” 突然,其中一个掌柜脸色倏尔黑沉,眉头皱的死紧,严肃出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姐的决定还需要你来置喙!”萝蔓就看不过这糟老头子以一种主子的语气说话。 “你说。”沈朝野看着他,并未发怒,而是让他接着说。 王掌柜冷哼,摔了一下袖子,声音出奇的刚硬,“我们几个是看在李掌柜的面子上,才过来见大小姐一面,但大小姐莫要忘了,你手上只有李掌柜一家的铺子地契,我们几个的,可在沈府大夫人手上。凭这点,大小姐并没有权利指使我们吧?” 沈朝野并未回答,而是视线扫向其他三人,淡淡问道:“你们跟他想的一致?” 剩下的几个人,两边为难,虽然他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眼前的人的可怖程度不比大夫人低啊! “你们几个这么胆怯做甚!别忘了,我们身后可是有大夫人撑腰的!”王掌柜看着这群不成气候的人,于是横眉冷斥。 最终,除了李掌柜都纷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沈朝野的话。 “李掌柜,你到底站在哪边?!”萝蔓看着这几个吃里扒外的三个人,气的牙痒痒,怒瞪着还未表态的李掌柜。 “奴……奴才当然是效忠大小姐了。”李掌柜撇嘴说道。 王掌柜他们跟他怎能比得了,七宝轩的地契在大小姐的手上,他难道还能站在大夫人阵营上去?虽然他也蛮想的。 沈朝野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各异,不怒反笑,她还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受许氏胁迫,没想到啊,慕容养出的不过是一群白眼狼。 “十四年前这铺子地契还在我娘亲手里时,你们跟许氏暗地联合起来欺上瞒下、私吞盈利,可有考虑过这产业到底为谁所有么,现在冠冕堂皇的说辞,可是在装清高傲骨与我看?王掌柜不觉得心羞心愧么!” 王掌柜眼中闪过不耐,若不是他早已听闻沈家大小姐口才了得,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怕是要吃大亏。 “大小姐别给奴才们整这些虚的,以前是以前,现在咱们只认地契,地契在谁手上,我们就听谁的!兄弟们,我们走!” 第七十三章 渊源颇深 刚说完,大火炉里的火苗猛地窜高,溅出了不少的火星出来,宛若突然绽放的璀璨烟花。 “小姐小心!” 须要急声一喝,出于本能得伸出手护在沈朝野身前,生怕那些灼热得火星子溅到她身上。 男人从喉间溢出一声冷嗤,神情轻蔑,似乎在嘲笑她们因为一丁点火星而吓得连连后退。 “娇弱的姑娘们,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吧!”粗犷冷硬的话随即响彻这安静的郊外。 沈朝野此时哪怕站的远,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热气紧贴她的肌肤,她敛容屏气,从须要的保护中缓缓走到男人面前,灼热得火光照映着那轻薄如蝉翼的面纱下的容颜。 尽管灼气冲天,煤炭燃烧的味道呛着她的感官,但沈朝野愣是直勾勾得凝着面前之人,从腰间摸出一叠东西,慢慢放在旁边的脏污的木桌上。 同时轻缓开口,“素闻张崇铁匠铺所打造的金银首饰名动大靖,我这里有几副图样劳烦您过目,若您看过之后觉得无法担此任,不必您赶我们,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声音清冷又决然,仿佛有魔力般不停环绕在男人耳边。 男人这才抬起眼,认真得审视起了眼前性清微傲的女子,天色垂暗,女子一身浅绿的长裙,目坚神毅,仪静体闲地站在他面前,火炉中肆意摇曳的点点星子,恍惚中仿佛染上了女子全身,霎那间灿如春华、风华绝代。 看得出来此女出身名门,面临他的恶言刁难,却仍是行资优雅地与他协商。他顿悟,那是一种平等的尊重。 停了手里忙碌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沈朝野放着的东西,却猛地睁大那双混浊的双目,眼中迸出一道惊艳。 小心地叠好这些纸张,激动得看着沈朝野,但好似又觉得自己有点骇人,于是平复了下心情,朝里屋伸出手。 “方才是鄙人失礼了,还请小姐勿怪!这些图样可谓是精绝,不知小姐可方便进屋仔细商谈?” 沈朝野舒了口气,心想还好让景儿亲笔画了图样,以她那只够画画蜗牛的资质硬要逞能,不仅画不出自己想要的神韵,还真会让张崇赶她们走。 想来也为景儿可惜,若不是家道中落,她也不必入府为婢,淹没才华。 “张老板请。” 沈朝野等人进了屋子后,发现这窄小的铺子里,到处都是随意乱扔的首饰图样,沈朝野弯腰拾起了一份,眼里闪过欣赏。 “想不到张老板也有如此心思细腻的一面。” “哈哈,这些都是鄙人闲来无事所画的小玩意儿,今日见了小姐的图样,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您过谦了,这些图样并非我所画,我只不过负责构思罢了,比不上您心精手巧。不知张老板可否接我这单生意?” 张崇不好意思地挠头骚耳,古铜色的皮肤恰好遮去了他的面上的一丝绯红。 众人只知他张崇只会打造银器,却不知他这些银器的图样皆为他所绘。在这粗犷的外表下,张崇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自然!不过,恕鄙人多问一句,不知小姐定制这些首饰,是为了自己佩戴吗?” 沈朝野摇了摇头,轻浅道:“这些首饰,是用于七宝轩七日后重新开业所准备的新款。因考虑到七宝轩如今的名誉,暂且数量不会定制太多。” “七宝轩?小姐是七宝轩的掌柜?”张崇听闻七宝轩三字,神情大变,竟直接抓住了沈朝野的肩膀。 沈朝野还未反应过来,须要已经伸手握住张崇的手腕,面色冷硬,反手一折,张崇痛的龇牙咧嘴,额头冒汗。 “别……小姐别误会,鄙人只是激动过头,才、才冒犯了姑娘!”张崇忍着痛楚,连忙解释。 同时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自己一提到七宝轩,这女子身边的婢女就变了脸色,下手狠绝,似乎是要置他于死地。眼前的女子绝对与慕容家脱不了关系! “须要,放手。” 沈朝野知晓张崇并非故意如此,及时让须要松了手,张崇捂着手臂冷不防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这婢女关心则乱,张老板可无碍?” 张崇喘气道:“我没事,不怪这位姑娘。是我太心急了些,才导致这位姑娘误会了。小姐可否回答我,您可是七宝轩的掌柜?” 说到最后,竟用起了敬语。 沈朝野颔首,“没错,七宝轩现由我接手掌管。” “你果然是慕容家的人!”不料想张崇竟热泪盈眶,喃喃自语。这倒让沈朝野心生疑惑,莫非这张崇跟慕容家有什么过节? 见沈朝野神情不解,张崇慌忙擦掉眼泪,憨厚得笑了起来,红彤彤的眼里满满都是怀念。 “小姐不知,这张崇铁匠铺是由我亡父张铁根所创,但因开店之初并无名气,几月下来都并无生意上门。好在慕容夫人赏识,成了七宝轩的专属打造铺,因此名气大涨,虽然当年我才六岁,但慕容夫人的恩情,我们张家世世代代都不会忘却!” 沈朝野一愣,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心中却泛起酸涩。 那人别人眼里风华如斯的女子,却无法与她最后记忆中,日日黯然寡言,倚靠廊栏垂泪消瘦的女子身影重叠。最终郁郁寡欢,抱憾离世。 她誓要追究十四年前的因果,她想知道到底何故,能毁了一个女子的骄傲自尊,也毁了慕容家世代的荣耀。 “小姐……”须要轻轻得喊了一声,心中苦涩,她知道小姐是想起了夫人。 张崇感觉到沈朝野周身低沉的气息,这才明白自己在人家面前提及已故之人,是戳中了深埋在心底的伤心事了。 毕竟当年慕容嫣的死讯可是传遍了整个大靖,他的父亲便是听闻噩耗,悲郁攻心,一下子病卧在chuang,临死前握着他的手,重复告诫一定要铭记慕容家的恩情,直到他点头才闭上了眼。 “小姐真是对不住,我不该提……”一时间,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沈朝野被拉回了现实,睫毛微颤,垂下眼眸,遮掩了眼底浓郁的伤感。 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这个世界的沈朝野,大抵是这里有了牵挂的人了吧。 抿了抿唇,再抬起眼时,眼底只流转着浅浅的流光,所有深重的情感都被掩盖了起来。 紧接着,双手作揖,微微弯身,低头庄重道:“张老板,当初娘亲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定张崇铁匠铺定有她的道理,如今我也站在了这里,我相信我们慕容家与张崇铁匠铺冥冥中有一定的缘分,不知张老板可愿帮一把七宝轩?” 第七十四章 归途遇袭!(二更) 沈朝野这话是抱了私心的,她想要并不是简单的帮助,而是想让张崇铁匠铺再次成为七宝轩的专属打造铺。 但她又清楚的认识到,十几年过去了,七宝轩景况不如以往,如果张铁根尚在,以张铁根的忠义一定会同意。 可张崇毕竟现在在为各大首饰铺提供货源,这些都是他几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若是他应允了沈朝野的要求,意味着他要失去现在的一切,跟七宝轩一样,重新开始。 但是谁又会为了一个不景气、无前途的铺子,去赌上自己的所有呢? “没问题!”头顶响起一道爽朗醇厚的声音。 沈朝野微微掀眼看着张崇,见其依旧憨厚的笑着,笑弯了双眼,嘴咧到了耳根子,纯朴又干净。 稳定心神后,沈朝野还是再次询问,“你可懂我的意思?” “我虽然没读过几个书,但还是能明白小姐的意思的。改明儿我便去辞了那几家铺子,以后只为七宝轩效劳!” 张崇伸手拍了拍******,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她想过张崇的反应,甚至想过张崇同意后,是否会提一些要求来保障自己,却没想到张崇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干脆到让自己心生有愧。 “请受朝野一拜……” 沈朝野深吸一口气,一撩裙摆,欲要给张崇行礼。却被张崇一把托住,但又后怕惹了须要不满,把沈朝野扶稳后,立马放了手。 见他双目澄澈,真心实意道:“小姐可知,十几年前张崇铁匠铺风光无限,本可以移居京内,换个更大的铺子。但是父亲不愿,那时慕容夫人已经嫁人为妻,手下生意全委托了下人,他告诉我,他怕换了地方,张崇铁匠铺就不是慕容夫人所熟悉的张崇铁匠铺了。” “张崇铁匠铺与慕容夫人的缘分早已结下,可以说是它早已和七宝轩融为一体了,如今您归来,它也可以回家了。” 张崇的话却没有华丽的辞藻装饰,可就是那一腔深情,还有简单朴实的话语,真真切切的震撼了沈朝野的内心。 回家,多么普通的两字,但对张崇而言,那是一种信任与依赖。 十四年的韬光隐晦,只为七宝轩的主人再次归来。 沈朝野长长的睫翼沾了一些湿意,许久,才微微动了动唇瓣,说出了那简单又深重的俩字。 “谢谢。” 之后与张崇商妥完后续事情后,沈朝野便上了马车,折回京内赴那神秘人的约。 马车里,沈朝野思绪还在方才张崇的话里还没缓过来。须要默默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沈朝野手边,沈朝野眼神一动,发现须要满脸忧色得看着自己。 沈朝野噗嗤一笑,调侃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我伤心的不能自已了?放心,你家小姐心铁着呢!” 须要白了一眼沈朝野,当下便觉得自己果真多虑了,放宽了些心。 “诶诶诶,你倒是把萝蔓的翻白眼学了个精髓,我可警告你啊,可别再让景儿和茯苓……” “等等!” 未等沈朝野说完后面的话,须要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而她们乘坐的马车也突然停了下来,手出于本能地缓缓握上了剑柄,神情凝重。 唰—— 须要听到了外面空气中凌厉的破空声,下一秒,薄薄的马车壁已经射进了几支箭,由于阻力,只有半截箭头暴露在视线中,而那光滑冰冷的箭头处淬着黑幽幽的光。 “箭头有毒!”须要瞳孔猛地一缩,直觉告诉她,此次来刺杀的人恐怕不少。 须要砍断马车里的几支箭头,转头紧紧盯着沈朝野,疾声撂下一句话。 “小姐你待在马车里千万不要出来!”便快速起身拉起车帘跳下了马车。 沈朝野紧抿着唇,冷静异常,她必须强迫自己沉静,现在只有她们两人,她不可自乱阵脚,让须要担忧分心。 视线落在地上的几支箭头上,大脑快速飞转,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许氏母女派来的人了。 呵,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要对她下手,看来是已经忍耐不住了吧! 下了马车果然如须要所想,车夫已经毙命,来不及思考,一掌拍在了马pigu上,马儿吃痛扬蹄嘶叫,开始疯狂往一处地方奔驰。 而须要凭借深厚的内力飞上马车顶,熟练迅速地挥着长剑,将周围源源不断射来的毒箭纷纷砍断击落在地。 见毒箭无法瞄准马车,索性放弃了射箭。一大批黑衣人凭空降落逼近须要,须要灵活躲开,却被黑衣人钻了空子,须要始料不及,被黑衣人一剑劈开了马车盖,马车壁顿时裂了一地。 “小姐!”须要惊呼。 沈朝野端坐着,凌冽的剑气击落了发髻的簪子,瞬间泄下一头青丝随风飘扬,面纱也散落下来,她缓缓睁开眼,微微敛起的眼角掀起了一股寒意。 待有几个黑衣人往沈朝野的地方冲过来时,沈朝野神情漠然,猛然一挥衣袖,一阵粉雾飘洒而过,瞬间倒了几个黑衣人。 沈朝野利落跳下马车,眉眼坚毅沉稳,脚尖轻挑地上离她最近的剑,迅速一伸手,稳稳握住剑柄。 紧接着一脚踩上地上还在挣扎的人的伤口,极慢用力地磨着,力道之大让那人瞬间疼的晕厥了过去。 “你们也不过如此。” 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周围的人,唇角微勾,气势惊人。 余下的一群黑衣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盲目上前,只是将马车和须要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一个蒙面黑衣人眯着眼盯着沈朝野,缓缓扬起手里的剑指着沈朝野,冰冷出声。 “给我杀!” 所有黑衣人收到指令,挥着剑冲向沈朝野。 “小姐你不会武功,快躲到我身后,须要会保护你的!”须要一手护在沈朝野面前。 “凡事一起面对。” 沈朝野眼尖的瞧见即将要袭击须要的一个黑衣人,丝毫没有犹豫地一砍,直接将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溅在了沈朝野的脸上和身上。 须要见此,也赶紧稳定心神,与沈朝野并肩作战。 沈朝野虽表面镇定,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心跳有多快,手心的汗导致她快要握不住剑柄,空气中的血腥味却仿佛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有一瞬间恍惚。 直到她亲眼看见手里的剑从手中脱落,神情一怔,再抬眼时,一个黑衣人的剑已经即将逼近她的双眸。 “小姐!小心!”须要撕心裂肺得呼喊。 可沈朝野的双腿仿佛注了铅一般的停住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危险来临。 千钧一发间。 “叮——” 原本即将刺穿她双眼的剑掉落在地上,震起了阵阵落叶灰尘,离她最近的黑衣人身躯一抖,纷纷倒地。 沈朝野只觉得足尖一轻,那些黑衣人在眼中愈来愈小,拂过脸颊的微冷的清风中,突然多了一丝温厚的吐息,卷袭着她的圆润的耳垂,她不由得微微侧头。 随即撞进了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里,眼底翻涌着静默与凉薄,与她对视间,刹那间犹如雪山莲花绽放,汇聚成细碎的清冽幽光。 第七十五章 绝代风华(三更) 见那双藏着清冽又魅惑的眼眸一挑,她的耳畔摩擦而过一道低沉又温润的嗓音。 “这剑既然握上了,就别轻易丢了出去。” 尾音落下之时,随着袖袍轻挥,一阵雄厚的内力将一把剑重新送回到了沈朝野的掌心中。 身后之人显然并没有打算让沈朝野单独打斗,而是以内力操纵剑心所指,凛冽锋利的剑气直逼黑衣人,眨眼功夫就躺了一地,杀人不流血,却招招置人于死地。 且他动作行云流水,凌厉又不失从容,实属风华绝代。 这内力得是多精纯,才可做到这般境地? 沈朝野沉眸,压下心底的震撼,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见此,紧皱起峰眉,思忖一二,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此次行动,正欲趁混乱间逃离。 “贼人往哪儿逃!” 这举动自然引起了须要的注意,见自家小姐暂时还算无性命之忧,飞身至黑衣人面前,转剑干脆利落地朝他的面容挥下! 咻—— 黑衣人刚想运轻功躲避,却不知哪里来的一颗石子击中了膝盖,单膝重重跪倒在地,蒙着面也清楚看到他因巨大的痛楚而暴起的青筋。 但为了不暴露自己,黑衣人还是咬牙拿剑抵挡须要的攻击,可仍旧挡不住须要凶猛的攻势,自己的剑被劈成几段,碎片飞旋时划伤了他的双眼。 “啊!”黑衣人捂着双眼痛苦嘶吼,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就算如此,黑衣人还是不忘逃跑,忍着剧痛一挥黑袍,极速闪身隐进了身旁的竹林,不见身影。 “他深受重伤,不必追。” 须要欲上前追赶,却被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制止。 须要回头瞬间被惊憾到了,除了他们两人,周围的黑衣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最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横流的场面,若不是小姐手里那把剑尖还滴着血珠子,没人会想到这些人都已丧命。 沈朝野的意识也是被这道声音拉回了现实,腰间的力道早已消失,只有手中的剑真真实实地握着,提醒着她方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想此,沈朝野往后退了一步,执剑弯腰朝着那人作揖,轻启那有些苍白的唇瓣。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她想,此人内力深不可测,想必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救她也是路过举手之劳或一时兴起,应该不会向她谋取什么吧。 就算要什么,她也并不是给不起。 “没了?”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低回轻柔的声音。尾音上挑,似隐似笑中充满了魅惑。 “什么?”沈朝野讶异的抬头。 当视线再次与之撞上时,此人的身影完全的砸入了她的眸底。 漫天散落的竹叶中,漆黑如墨的长发随风飘扬,惊才风逸,眉目疏朗,却又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凌冽,轮廓神明爽俊,高挺的鼻梁,温玉般的薄唇勾出清雅含蓄的笑意。 一身青色长袍长身玉立,风姿隽爽,仿佛谪仙般的气质。 沈朝野心叹,饶是被人所赞俊美绝伦的南湘王,在此人的风华下,光芒都要灰暗许多。 见沈朝野仿佛盯着他入了神,凤眸中的笑意更深了许多。 “没什么,姑娘可否将在下的剑相还?” 沈朝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竟出了神,蹙眉懊恼,低头一瞥,才发现手里的剑果真不是自己最初拿的那一把。 古老繁重的花纹刻于剑身,连剑柄都精细异常,手里的剑明显名贵些。 “弄脏了公子的剑,实在抱歉。” 沈朝野摆起剑身,用自个儿的衣袖擦拭去了脏污的血迹后,才将剑双手奉还。 男子眼眸深深得看着眼前,一身浅绿衣裙染上片片血污的人儿,有说不清的情愫。 许久才一挥袖子,再眨眼间,剑已入了鞘。 “小姐,你没事吧。”须要走到沈朝野身旁,见其发丝凌乱,衣裙脏污,心生担忧。 好在这里没有杂人看见了小姐的模样,否则定要生出许多不堪入耳的话来。 而他……须要思虑一二,对着男子抱了抱拳,沉下声音。 “公子大恩大德奴婢与小姐没齿难忘,还没请教公子大名,他日公子所求,奴婢必当万死不辞!”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在下缙玄清。”声音如名,清朗悦耳。 说话时,他的视线却依旧在沈朝野身上。 须要顿了顿后,继续道:“缙公子,请恕小姐待字闺中,不方便相告名字之由,同时希望缙公子今日所遇之事不要告知他人,不然恐怕有损小姐……” “沈朝野,我的名字。”沈朝野却打断了须要的话,淡然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转头对上须要不解的神情,沈朝野面不改色道:“缙公子以命相救,而我却连个名字都不肯告知,岂不是太小气了些。” 接着轻吐一口气,眸清似水得望向缙玄清那犹如天神的容貌。 “而且我相信缙公子不是那些爱嚼舌根之人,所以这名字仅是名字而已。” 缙玄清听闻豁然开朗,笑着眯眯眼,眉眼处尽是愉悦,丝毫不在乎沈朝野那句带着一丝威胁的话。 “这是自然。”果然是她。 沈朝野沉默,她不用抬眼都能感觉到缙玄清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气氛有了一丝尴尬。 “缙公子,我们还有事,先行告辞!”最终,沈朝野打破了沉寂,欠身离去。 缙玄清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淡笑看着沈朝野捡走了那片面纱,稳重又略急的步伐,深黯的眸底深远莫测。 两年过去了啊。 马车被毁,沈朝野和须要不得不徒步折回,好在这批黑衣人出现的还算是时候,这里也不算离京内太远。 待瞅见了京门后,因自己身上的血污太多,为了回去不被旁人闲话,沈朝野找了一处地方,摸了一把淤泥抹在血迹斑斑处,勉强掩去痕迹。 随后看了一眼须要,见其身上亦有血迹。 “你可有受伤?”沈朝野问。 须要摇摇头,温和一笑,“奴婢无碍,这些都是他们的。” 沈朝野松了一口气,又从地上顺了几把淤泥涂抹在须要的身上。 “那个缙公子长相俊美异常,武功又神秘高深,奴婢倒不知大靖竟有这一号人物。”须要突然正色说了一句。 ------题外话------ 缙:常言道,救命之恩应以身相许为报,为何我夫人不提?(威胁) 舟:……你压根就没抓住机会吃她豆腐,才让我闺女没机会提好吧!(心虚) 缙:哦?是我不愿还是你不肯?(眼底隐隐有杀气) 舟:……我认错我伏法…… 第七十六章 神秘人身份揭晓(四更)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沈朝野边给须要涂着淤泥,边鄙夷得睨着她,语调有揶揄成分。 “呸!”须要简直要被沈朝野气死,但平时严谨惯了,竟想不出一两句话怼回去。 那明明是单纯的欣赏敬佩好吗! 须要不相信小姐会对缙玄清一点欣赏都没有,连忙凑近追问,“难道小姐不觉得缙公子很儒雅随和吗,况且他还救了我们。” 沈朝野神色如常,语气也平静,“在那种生死攸关时刻,他宁愿耗费庞大内力解救我出困境,也不愿与我有肢体接触。他是君子的事实,我并不否认。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冒着名誉受损的风险,告知他名字?” 须要这才回想起来,缙玄清所有的行为都是以内力驱使,未曾碰过小姐一丝一毫。可见,缙玄清的内力绝不是她们所能想象探测到的。 而且直到她们离开,他与她们之间的距离都是得体有分寸的。 若非此人有良好的品德风尚,绝做不到如此。 沈朝野想不到她的一句话,又让须要对缙玄清的好感暴增。 讨论着缙玄清,倒是让须要想起了与小姐相约酉时听月楼相见的那神秘人。 “小姐,那你还要去赴那人的约吗?”须要问。 沈朝野抬头瞧了瞧已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轻缓道:“酉时已过,他等不到人自然也就回去了。况且我这副模样,如何去见他?” “也是。”须要点点头。 沈朝野起身拍了拍裙摆,与须要一同踏进了京门,守卫之人见两人脏兮兮还散发着异味,以为是哪里来的乞儿,嘴里念骂了几句,才给她们通过。 须要起怒,欲要出剑教训这两人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却被沈朝野拦住。 须要冷静一想,也是,她们如今的处境,还是不为越多人知悉身份较好。 于是,憋着一腔怒火跟随沈朝野进去。 好在这个时候京内热闹繁荣,没人来注意这两个奇特的人,沈朝野两人顺利混过人群,走在通往沈府的小路上。 突然,前方道路旁的大树上倚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在等人。 忽而那人动了动,似乎慢慢地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小姐,到我身后。”须要抿唇,心生防备,将沈朝野拉至自己身后。 那抹人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柔和的月光照映在他身上,他的身影,他的容貌渐渐展现在她们视线中。 “是你!”须要一眼看出了此人,眼神一眯,全身警惕。 低声对身旁的沈朝野说道:“小姐,他就是奴婢当日在倾醉楼所见到的神秘人。” “哦?”沈朝野挑了挑眉,这人倒是奇怪的很,自己不去见他,他倒是上门来见她了。 “不知阁下可有事?” 神秘人对着沈朝野轻轻一笑,慢慢抬起了手。须要误以为他要对她们不利,长剑已出鞘,泛着冰冷的光。 而神秘人将手指摸上自己的五官,捏到鬓角处轻轻一撕,一张人皮面具撕落,面具下的真实容貌却惊了沈朝野。 “昆玉?怎么是你。” 沈朝野蹙了蹙眉,难道须要在倾醉楼所见到的人就是昆玉乔装打扮的人? 那就一切都说的通了,昆玉本就生长阴柔,由他假扮女子,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须要这才将剑又收了回去。 昆玉眉眼欣喜,这难辨雌雄的五官实在让人想入非非,对于沈朝野还记着他之事,昆玉显然很愉悦。 “我原本打算在听月楼与你坦白,可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身影,所以来了沈府。”看你是否安好。 自从上次一别,他竟时常想起沈朝野离去的身影,说来也可笑,明明只有一面之缘,人家或许都将他忘却脑后,自己却把她放在了心上。 沈朝野舒展眉头,清脆出声,“我在路上出了点麻烦,耽搁了时间,想着酉时已过,你应该也回去了,所以才爽约。” “出了麻烦?可要紧?”昆玉秀眉一拧,话语间隐有担忧。 “无碍。”沈朝野简单明了两字,隐晦告知自己并不想提起。 “对了,你为何要帮我解围?” 沈朝野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流言,昆玉与她只有一面之交,他为何要费神帮她? 昆玉温温一笑,嘴角勾起,“顺手就帮了,好在大伙没察觉出来我们的不同。” 沈朝野看着昆玉的笑容,心里毛毛的,总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昆玉,跟上次的昆玉,有些不一样。 但勉强笑了笑,“多谢,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要越过昆玉。 不料昆玉却身影一闪,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沈朝野眼眸一冷,往后退了几步,漠视昆玉。 “如果你想借此来讨得什么好处,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面对沈朝野冰冷至极的话语,昆玉神情明显受伤,但还是对沈朝野耐心解释。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上次你向我打听安庆侯的事,我便知道我们想法一致,都想让安庆侯落马,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事。” 沈朝野抿了抿唇,防备稍稍降低,眸子里的寒色褪去了一些。 昆玉比她了解安庆侯,若他真愿意全力相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什么事?”语气放缓。 昆玉盯着沈朝野的面容,一字一句道:“你让我跟在你身边,我告诉你安庆侯的弱点。” “就这么简单?”沈朝野挑眉,有一丝狐疑。 若是安庆侯倒下,那么十四年前的真相必将缓缓露出水面,对她而言有益无害。 而他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就只为待在她身边? “就这么简单。”昆玉看着沈朝野,眼眸中有层层流光。 最近一段时间,他脑海里时常浮现沈朝野谈笑间的从容,离开时的干脆利落,这些音容笑貌已经挥之不去了。 他不知自己对沈朝野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所以他想待在沈朝野身边,他想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他这十几年的光阴蹉跎,头一次内心这么强烈想要认清自己的内心。 第七十七章 朝野挨打! “并非我不愿,而是你的容貌太过招眼,容易被人发现……” 沈朝野话说到一半,见昆玉手伸进袖子,不急不缓地从里面掏出了另一张面具,双手敷在了脸上,再睁眼时,已然换了副模样。 沈朝野抿唇也算是默认,继续往前走去,无论她说什么,昆玉都有办法将她的话堵死。 昆玉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跟在沈朝野身后。 沈朝野进沈府时,门口的侍卫差点瞪出了眼珠子,若不是仔细看才认出此人是沈府大小姐,他们可能就要上前推搡这不知哪儿来的乞儿了。 这跟出门前的大家闺秀的大小姐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至于沈朝野身后跟着的昆玉,微微低着头,虽身板比须要高了一些,可一颦一笑间却万种风情,不注意看,跟姑娘并无区别。 两位侍卫有了大小姐收留青娘的前例,以为又是大小姐发善心了,领了个新丫头回来,自然就免了上前询问。 昆玉跟着沈朝野进了沈府,一路上因沈朝野这这副打扮,引来不少过路的婢女驻足观望。 就在此时,从人群中冒出了一个身着华服,神情黑沉的男人,大步朝他们这边走来,那双颊的肌肉抖动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怒火。 沈朝野目光微凝,欠了欠身,轻声道:“女儿见过父……” 啪! 还未等沈朝野的话说完,沈严铸扬手落下,一个巴掌掴在了她的脸上,打的沈朝野偏了头,半边脸颊瞬间显了红掌印,嘴角隐隐有了血迹,可见沈严铸是用足了力。 这一声清脆又响亮,须要等人和周围路过的下人都纷纷捂住了嘴。 妈呀!大小姐入府许久,从来没挨过打,可今日竟然被老爷当众打了一巴掌。 昆玉和须要皆是一惊,没有料想到沈严铸会突然对沈朝野动手。 这时,人群中又慌忙跑出几个人来,为首的妇人装束端庄雍容,其拉住沈严铸的手臂,见沈朝野嘴角流着血丝,连忙上前拿锦帕小心擦拭,红着眼眶连声相劝。 “老爷,您再怎么生气,也千不该万不该打朝野啊!况且那流言信不得,你瞧瞧都将朝野打出血了!” 沈朝華也闻讯赶来,看着这声势浩大的场面,她竟恍惚想起了自己被打得那天。 只不过现在,人物互换了而已。 沈朝野,你千算万算,是否有算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许氏见到沈朝野安然归来,虽表面并显露不悦,心里却责怪黑鹰办事不利,让他杀个女娃娃都能给她办砸了,留他有何用。 好在自己对黑鹰此次行动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她知道沈朝野不是好对付的人物,让她吃些苦头也好。 许氏神情看似十分心疼,但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下,眼底尽是快意。 居然只是一巴掌,真恨不得应该多打几个,方能消她和朝歌近日来所受的气! 沈朝野偏过头,躲过了许氏的触碰,她算是明白了沈严铸因何而怒了,无非是早上那些有关她出入倾醉楼的流言罢了。 眼眸闪过讽刺,从小到大,慕容家呵护她如掌中珍宝,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挨打,竟是拜自己亲生父亲所赐! 就连沈严铸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没收住力气。 但一想到今天回府路上所听到的流言,沈严铸心底那一丁点的愧疚瞬间消失,指着沈朝野赫然而怒。 “你还有脸回来?你明知外面流言满天飞,还要出去丢人现眼,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样子,真是给我们沈家丢尽脸面!” “你认为我给沈家丢脸了?”声音并无起伏,却也没了以往的温和轻柔了。 沈朝野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眼底一片死寂,还有几分嘲讽。 在他眼里,只有她受封承宴翁主时,与昭阳郡主结交好友时,才是他的好女儿,其他时候,就是一个祸害。 “外面都在传沈府大小姐深夜与男子逛倾醉楼,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你做这种混账事时,想过为父的脸往哪儿搁吗!” 沈严铸疾声斥责,越说越激动,又不禁扬起了手,欲要打沈朝野的姿势。 “父亲,你这一掌落下来必定后悔!”沈朝野扬起脸,目坚神毅,眼底风谲云诡。 方才那一掌,就全当她还了沈严铸的血脉之情。 之后若再敢打她一毫,她誓必让沈家付出代价! 昆玉双眼瞬间冰冷,双手握成拳,他虽之后有打听过沈朝野在沈府的待遇并非很好,可也没想到竟沦落到了被自己亲生父亲当众掌掴! 如此没地位,没尊严,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羞辱! 就当昆玉刚迈出一步,想为沈朝野开口时,却被身边的须要眼疾手快得拦住。昆玉眉梢带了急色,怀疑的看向身边的须要。 难道作为她的心腹丫头,眼睁睁见她被羞辱而不管不顾吗?! “你若真想留在小姐身边,就别出面暴露。否则不仅你入沈府的心思打水空,还会害了小姐!”须要压低声音说道。 须要这番话在劝诫昆玉的同时,好似也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不可冲动。 但昆玉捕捉到了须要眼底极致隐忍的猩红,还有握着剑柄的手正在颤抖。 那是一种抑制住的怒气,昆玉这才明白,须要的怒意并不比他低,只是她站在了沈朝野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是大智。 昆玉转头看着孤身一人面对众人的沈朝野,缓缓低下头,眼底浮起一丝懊悔。 若是他早些知晓沈朝野的处境,或许他就不会草率做下这些事了…… “你!”沈严铸气结,眼睛瞪如铜铃。 “老爷!万万不可再打了!管家不是已经前去调查了吗,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好吗!” 许氏母鸡护小鸡的姿势护着沈朝野,护着并非亲生的沈朝野,彰显沈家主母的风范,博得了一片好名声。 “夫人说的有理,奴婢也觉得大小姐并非是那种人,还请老爷慎重!” 说话的是二姨娘徐氏,一向不掺和府里所有事的徐氏,竟破天荒的帮沈朝野求了回情。 沈朝野眼神动了动,落在神情紧张的徐氏身上,她在府中犹如透明人,秉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此刻却为她开口。 许氏暗地递给徐氏一个冷眼,该死的贱人,居然还为沈朝野求情,看来这段日子没收拾你们,让你们蹬鼻子上脸了! 沈朝華原本恨不得沈严铸多教训几番沈朝野,许氏的‘劝解’她知道绝不可能是真心为沈朝野开脱的,可徐氏掺合进去说情,她就心生怒火了。 “二姨娘没听过无风不起浪吗,既然外面传开一片,自然有她的道理,而某人是何种人,也轮不到你来评价吧!”沈朝華的话嘲讽中带着刺骨。 沈朝華一个月的禁闭可不是白吃的,若再不学聪明点,那她自己真的要寻块豆腐撞死了。 而徐氏倒真是个胳膊往外拐的,自家女儿受了苦难,她倒好,反为人家去说情,可问题是人家领你这个情么。 徐氏心一惊,脸色一白,紧咬着唇瓣,但她不后悔为沈朝野求情。 “父亲,无论大姐姐是否真如流言所传般,您都不该动手,毕竟大姐姐可是有封号在身的。” 第七十八章 真相大白(二更)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沈朝野缓缓走了过来,雍容雅步,身段窈窕,巧笑倩兮。相比一较,沈朝野实在太过狼狈了些。 沈朝歌的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完全没有劝解的意味。 沈朝野哪怕衣衫凌乱,面容惨不忍睹,对上沈朝歌那抹傲气凌人的眼神,仍旧是唇边勾着云淡风轻的浅笑,双眸澄澈又坚韧。 昆玉看着这众人相拥的沈朝歌,双眼一眯,他在安庆侯身边时,听说过此女,民间几乎是将她捧上了天,奉为仙女似的。 眼里闪过不屑,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个蛇蝎美人罢了,哪能跟沈朝野相提并论。 沈严铸看着眼前这张面孔,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慕容嫣的神貌,再加上沈朝歌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以往的仇恨与耻辱。 “别以为你有个承宴翁主的头衔,我就会惧怕一分,你给我记牢了,只要你还是我沈严铸的女儿一刻,我所给予你的打骂,你都得毫无怨言的受着!” 沈朝華绽开了一丝笑容,从解禁之后,这是她感到最快乐最舒心的时候。 只要沈朝野不舒心,她看什么都快乐。 “父亲教训的是,无论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沈朝華幸灾乐祸的附和。 沈朝野静静得看着眼前自称她父亲的男人,她突然为慕容嫣感到悲戚,为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感到厌恶。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已经派人出去调查此事了,若果真如此,今日必须家法伺候,以正我沈家家风!” 沈严铸猛地一甩袖,转身负手而立,神情严峻又冷酷。 沈朝歌见此,唇边溢出一道满意的笑,但又迅速隐去。袅袅走到沈朝野身侧,拉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软甜。 “大姐姐,父亲现在只是在气头上,这事你做与没做,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何必与父亲置气呢,服个软皆大欢喜不是更好?” 沈朝野不动声色挣脱开,微敛的眼角用余光瞟着沈朝歌,语调缓缓。 “二妹妹,是不是有人往你头上扣了一屎盆子,你无论如何都会笑含?知晓二妹妹一片好心,可父亲说了,已派人前去调查,我们静等结果便是。” “朝歌不是那个意思……”沈朝野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退后一步,锦帕掩唇,怯怯出声。 许氏见此,秀眉一皱,反而对沈朝歌训斥了起来,“你大姐姐说的极是,今天外面一天风言风语还不够,你还在这伤你姐姐的心,实为不该!但想必管家出去打探,也该得了消息回来了,定会还你大姐姐一个公道的!” “朝歌知错。”沈朝歌乖顺的认错,退到一旁不再言语。但更像是静等看戏的模样。 “啧,瞧瞧。”沈朝華微眯双眸,声音极其尖锐。 “二姐姐你好心帮她,可人家心气高着呢,反过来倒打一耙,这心思可见啊……” 就在这时。 “三姐姐!大姐姐只是就事论事,你可不要诬陷大姐姐!” 沈朝華皱眉不悦,转头一看,见沈朝霞从人群中走出,xiong膛有些起伏,看来是听到消息,急急忙忙地赶来的。 沈朝野见沈朝霞朝她走来,暗暗握住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仿佛是在安慰她的心。 “诬陷?四妹妹,什么时候你与大姐姐的感情如此好了?” 沈朝華心中微微扭曲,对沈朝野的恨更是浓了一分,她竟不知沈朝霞趁她不在的时间,竟站在了沈朝野的立场。 沈朝霞无惧迎上沈朝華的审视,此刻脑海中想起曾经与沈朝華的种种,心中只有恶心和懊悔。 想着,沈朝霞冷冷道:“我们同为父亲子女,本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何分你我。” “你!”沈朝華见沈朝霞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巨大变化,怒上心头,但转眼一想,定是沈朝野从中挑拨了她们! 就当沈朝華想要质问沈朝野时,门外跑进来一个身影,定眼一瞧,竟然是众人期待的管家回来了。 沈严铸依旧拧着眉,脸色不太好看,见管家回来,语气冷漠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连沈严铸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或许他也在担心,是否冤枉了沈朝野。 如果真的是冤枉了,那他动手打了沈朝野的这件事,该如何结尾? 管事气喘吁吁,拍着xiong膛缓了缓,才作揖回禀。 “回老爷,这流言有误啊,与男子出入倾醉楼的人并非小姐,而另有其人!” 管家的话犹如一颗惊天炸弹落下,砸默了在场的所有人。 昆玉听闻,嘴角微微一笑,同时心中庆幸自己选择出面假扮沈朝野,从而帮她解了困境。 不然她此刻受千夫所指,无人帮衬,处境该多么艰难无依! 接下来,他倒是想看看,沈家众人该如何给沈朝野一个满意的交代! 其中神情最为复杂的便是沈严铸了,这眉头皱的更深了,此时他觉得自己打了沈朝野的那只手掌,竟有了火辣辣之感。 许氏和沈朝歌如出一辙的,不轻易被人发觉的撇了撇嘴角,好不容易有个消息可使她们大做文章,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一场乌龙! 徐氏松了一口气,却被身旁的沈朝華恶狠狠瞪了一眼,沈朝華是最意难平的,她还等着看沈朝野的下场呢。 “管家,你是不是受了谁的好处为她辩驳,这流言若非有证据又怎会指名道姓!” 管家摸了额头一把汗,在众人灼灼的眼神下难熬无比,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三小姐,奴才问遍了好多街坊邻居,她们告诉奴才话都是一样的,大小姐的确无辜受累!” “怎么可能。”沈朝華咬唇,喃喃自语,眼中尽是不甘心。 现在的气氛很微妙,沈朝野静静站立在原地,凌乱脏污的衣裙不减其风华,脸颊的红指印十分明显,同时也十分讽刺。 沈朝野缓缓走到沈严铸前,沉静着眸子。 “父亲,女儿说过,你会后悔的。” 沈朝野先前不愿开口辩驳,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的嘴脸,让她看清楚,如果她一旦心慈手软,她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沈严铸负手而立,嘴唇一颤,眼中有几分尴尬,几分无措。 “朝野……此事是父亲太鲁莽了……不过父亲也是一心为你,若非心中疼爱你,怎么会动怒,又怎会……失手打了你。” “失手?”沈朝野反唇讽讥。接着摸上自己红肿麻痹的半边脸,牵强扯出一抹笑。 “父亲方才打我用了几成力,如果教导女儿何为父女‘情深’,这些女儿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七十九章 会怪我没出息的(三更) “朝野,母亲和你二妹妹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一个好孩子怎么可能会去倾醉楼那种烟花之地呢,还有你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你可千万别记恨你父亲啊!” 许氏在一旁喜极而泣的抹眼泪,没关系,沈朝野有点教训,也不算她们白搭了一场戏。 “朝野,母亲和你二妹妹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一个好孩子怎么可能会去倾醉楼那种烟花之地呢,还有你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你可千万别记恨你父亲啊!” 许氏在一旁喜极而泣的抹眼泪,没关系,沈朝野有点教训,也不算她们白搭了一场戏。 沈严铸双眸深深,嘴唇蠕动,心里发虚的不行,毕竟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过激,如果沈朝野真做了此事,他倒没那么尴尬,可最主要的是…… 就当众人认为沈朝野会抓住此事讨说法时,她却翩翩一笑,两边脸颊高低不平竟也十分和谐,没有令人啼笑皆非。 “今日女儿收益颇多,来日定会好生回报父亲。若父亲无事的话,女儿先行告退。” 说完,对着沈严铸福了福身子,越过了沈严铸,身后的须要和昆玉气息沉重得跟了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就没了?白白挨了一巴掌和无端的质疑,她们大小姐就一句话轻飘飘盖过了? 沈朝野走了几步后顿了顿,转身眸光浅浅得看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女儿还有一句话相告,二妹妹说的没没错,父亲日后再要教导女儿,请查明真相后再下定论。不然,陛下若是知晓我这个承宴翁主当的如此窝囊,会怪我没出息的。” 沈朝野这话是绵柔中带着锋利的刀刃,众人大概意思有些明了,这一次打她既往不咎,是敬你为父亲,若再有下次,她这个身份也不是装饰,虽是个翁主,但也不是那种可随意殴打践踏的! “大姐姐,等等我!” 沈朝野离开之后,只有沈朝霞追赶了上去。大家伙都纷纷散开各自找事做。沈严铸闭上眼平复心中的情绪,许氏在一旁温言安慰。 沈朝歌见这戏也唱不下去了,但能看见沈朝野挨打,也算心满意足。 沈朝華等了半天去却等来这个结果,极其不爽的甩袖离去,徐氏见沈朝野无恙,也放心的追着沈朝華而去。 倚竹轩。 院门口的萝蔓等人好不容易盼得沈朝野回来,却看见自家小姐出去回来变了个身似的,边还多了一个人。可还来不及问,便看到沈朝野肿成猪头的脸。 沈朝霞上前一步,皱着眉看着倚竹轩上下,微微肃着声喝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你家主子受伤了么!” 瞬间倚竹轩上上下下都急成了一锅粥,扶人的扶人,拿药的拿药,还有打水伺候洗漱的…… 沈朝霞欲想扶沈朝野进去,却被沈朝野抬手制止,沈朝霞疑惑的抬头。 “四妹妹,夜深了,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有她们伺候便可。” 沈朝霞能有这份心,她已经很感动了,可是昆玉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在这儿沈朝霞不合适久留。 “可是……”沈朝霞蠕动朱唇,一副担忧她的模样。 “三姨娘还需要你的照顾,我这里你尽管放心。” 沈朝野以夏氏为借口,沈朝霞最终将话都憋了回去,欠了欠身便离开了。 沈朝野闭着眼坐在椅子上,萝蔓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拿着药,无比轻柔的擦着沈朝野半边脸。 不仅脸肿,就连嘴角都打破了,看的萝蔓甚是心疼,边擦边骂骂咧咧。 “我们小姐到底是不是老爷亲生的了,居然能下这么重的手,不晓得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脸面了么。” 沈朝野感受到那药粉与伤口接触而带来的刺激,秀眉一皱,忍了下来。 旁边站立的景儿和茯苓平常见到的沈朝野都是端庄文雅的,哪里见过小姐如此狼狈过,也不免无声的抹着眼泪。 “小姐,他们如此欺侮你,你竟也不怪他们么?” 须要只要一想起刚才所见的场景,心里头就窝火,她恨不得现在冲过去一剑戳了那几个伤害小姐的人。 沈朝野慢悠悠睁开眼,眼底黑如深潭,“谁说这巴掌白挨了?” “那为何刚才?”须要问。 昆玉眼神复杂,也低声开口,“你若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定帮你做到。” “你竟然是个男人?” 萝蔓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见刚刚那声音的确是从昆玉嘴里出来的,不免惊呼,但很快又用手捂住了嘴。 景儿和茯苓也吓了一跳,她们一直以为小姐身边跟着的人,跟之前的青娘差不多是捡来的,不料这次捡来了个男人! 沈朝野扶额,她就知道昆玉的出现会让这个小小一地,掀起多大的波澜。 不过还好,昆玉戴了人皮面具,没有将真实面貌显露出来,不然不知道会多多少的幺蛾子。 “他叫昆玉,是我的朋友,是来帮我的。他的身份十分重要,你们可别走漏了风声。” 昆玉因沈朝野的一句朋友,心里一暖,看着沈朝野的眼神都越发温柔了起来。 “啧啧。”萝蔓她们互视一眼,笑的狭促。 在她们看来,昆玉看小姐的眼神都不一样,这朋友之意,也就是小姐单方面的意思吧。 须要余光瞥了一眼昆玉,撇了撇嘴,这昆玉还不如今日竹林里的那位公子呢! 她瞧着缙公子对小姐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当下一想,她可要好好保护她家小姐,万不能让小姐对昆玉生了情感! “小姐,今日您与缙公子在竹林所遇到的那批黑衣人,您可有想到是何人主使?” “哦……” 萝蔓那三个丫头耳尖的捕捉到了须要话里的缙公子,又是笑眯眯的看着沈朝野,没想到自家小姐今天虽狼狈了些,可遇到的桃花倒是不少嘛。 昆玉听闻,修眉一皱,缙公子? 难道今晚不能赶来见他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缙公子么。 沈朝野抽搐了下嘴角,这丫头平时可机灵了,明知道提男人忌讳,怎么还扯到了缙玄清身上了。 “你说起缙公子,的确是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狐疑得看了一眼须要。 可须要偏偏一副正色,脸不红心不跳的,沈朝野也难看出端倪。 “这批黑衣人十有八九是许氏母女派来的,你们想想,我今日刚见过娘亲嫁妆铺子的几位掌柜,有三位是听命于许氏的,想必许氏也知晓他们来了倚竹轩。而且今日我出门甚是低调,能快速准确知晓我的行踪,无非就是她们了。” 沈朝野眼底深不见底,离南湘王与沈家大小姐的婚约还有两年,原本她该不急才对,可到底是因为自己的行为,使许氏感受到了威胁与不安。 自己一死,沈府大小姐的位置名正言顺成了沈朝歌,那她便可以后枕无忧的与南湘王成亲了。 “这大夫人真的太坏了!”萝蔓气呼呼的,不小心手下用力,疼的沈朝野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我来帮你擦吧。”昆玉轻声询问。 沈朝野讪讪一笑,“我已经习惯萝蔓的笨手笨脚了,她要是不粗心些我可能还不习惯。” 萝蔓挑了挑眉,本来还在纠结这昆玉该不会是来抢他饭碗的,后面完全被自家小姐气着了。 有这么借她当挡箭牌又贬低人的么! 第八十章 你敢动她试试!(四更) “对了,你与倾醉楼的崔妈妈是老相识么?照理说,崔妈妈见过我的身影,不会认不出来才对。” 沈朝野突然想起须要早上跟她提起,昆玉出现在倾醉楼与崔妈妈交谈,好似十分相熟,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得问。 昆玉眉色未动,宛转悠扬的声音缓缓道来,“是,我小时候被人卖进那里,后来万幸逃出。” 此话一出,屋内的几个人脸色有些尴尬,尤其是沈朝野,她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有事没事提什么人家的过去,这下好了,尴尬了吧,难堪了吧。 昆玉说这番话时,神色太过平静了,眼底都没有一丝起伏。 但没有一人注意到昆玉藏在袖袍里的人,缓缓的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都是暴起的青筋。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每当回想起来都是犹如梦魔般的存在,可他又不想诓骗她。 至少,他想在她的心中保留一丝最完美无瑕的印象。 萝蔓向来心直口快,沈朝野知晓她又要不知轻重的八卦,快速按住了她的手,对着昆玉扬了扬下巴。 “你进过那里又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昨儿个进去溜达的我,你们说呢?” “是是是。”景儿和茯苓眼神带上同情,忙不迭的点头附和。 萝蔓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小姐的深意,也难得闭上了嘴。 昆玉知晓沈朝野的这些话,看似在玩笑,但实则是在安慰他,让他不必为之自卑。 想此,昆玉十分庆幸,沈朝野没有因此嫌弃他,也庆幸自己没有信错人。 萝蔓给沈朝野涂完药后,沈朝野对茯苓吩咐道:“我想安寝了,你先带昆玉下去,给他安排个房间。” “是,小姐。”茯苓欠身。 昆玉自知不便留下,也未多说,由茯苓带领走了出去。 昆玉走后,沈朝野神情才冷了下来,对身边的须要低声说道:“最近可有沈朝歌的踪迹?” “回小姐,二小姐最近经常与京中小姐们相聚,听说南湘王还出现过几次。”须要答。 “下次提前摸清她的迹象告诉我。”沈朝野漫不经心道,眼底的一潭清波微漾,却又慢慢结成寸寸寒冰。 “许氏接二连三送我大礼,我若不还点过去,还真让她们把我当软柿子捏了。” “既然倾醉楼现在由许氏掌控,那么就先砸个场子算还了今日一巴掌之情,不必声势浩大,足够让许氏记性便好。” “是!” 须要微笑,这才是她们的小姐,人不犯我,皆大欢喜,人若相犯,必诛之! “那这昆玉,小姐就这打算一直留他在沈府吗?”须要担心问。 沈朝野双手摩挲下巴,深思了一番,缓缓开口,“你先盯着他,平常的吃穿用度他要什么,你管给他就可,不必来问过我。” 毕竟人家也算是站了队,帮自己对付安庆侯,总不能亏待了人家。 “对了,把外面的眼珠子给我处理了。”就当须要要走时,沈朝野斜着眼轻缓说道。 须要面色一凝,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房间。 茯苓将昆玉安排在了之前青娘与若言所住过的房间,也实在是没了其他空闲房间,不过好在昆玉并不在乎这些细节。 毕竟相比他曾经待过的肮脏无比的地方,这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茯苓走后,昆玉站在房内,许久才动身去收拾chuang铺。 “殿下,您不应该为了她在这里堕落的。” 昆玉身后转来一道沉闷苍老的声音,可昆玉却未转过头,直到把自己的chuang铺打理好,才缓缓转过身。 双眸漠然盯着面前的黑袍老者,森冷讽刺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 “没遇见她之前,那一切才是堕落,你应该感谢她,是她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黑袍老者对于昆玉的针锋相对似乎早已习惯,低低的哀叹一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了一丝泪意。 “我们九年前就找到了您,可您不愿跟我们走,大王爷他……其实一直都是很牵挂您的!” “别跟我提他!你一提起他,就让我想起我自己所遭遇的都是拜他所赐,他若是当年当上了皇帝,我何尝会沦落至此,你若再提起,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昆玉双眼猩红,逼视着黑袍老者,似乎怒到极致,与方才温润如玉的模样大相径庭。 黑袍老者有一腔话想要诉说,涌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继而开口,“就算我不提,殿下也无法否认你们父子的关系,还有,别忘了这次是你找上我们合作的。还望殿下答应我的事情能信守承诺,否则,我对殿下不能动手,但那女娃娃我就保不准了!” “你敢动她试试!” 昆玉眯着眼缝中透露出一股危险,似威慑似警告。 “哼!只要殿下一年后乖乖与我回远洲,我自然不会为难那女娃子!”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其实他心中对沈朝野是真的动了杀心,十几年了,他们等了殿下十几年,可他就算再怎么艰难,都不曾求过他们。 而在那个夜晚,殿下的视线盯在了那道细弱的门缝里,他原本漠不关心的态度瞬间大变,还主动愿意与他们回远洲,但有个条件。 他要大王爷留驻在大靖的所有暗卫都供他驱使,他的任何决定都不得干涉,一年后与他们一起回远洲。 这一切的改变本该是他们苦苦追求的,可殿下却为了沈朝野,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其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及。 昆玉凤眸幽深,尽量平复着起伏的情绪,很明显黑袍老者的话刺中了他的心。 “我昆玉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前提是你们别动她!”昆玉脑海中浮现沈朝野深思的侧脸,闭了闭眼。 “还有,别让她知道这放出流言的背后之人,是我。” 他与她本只有一面之缘,可就那一面,足够让他记忆深刻。 那天晚上在倾醉楼,他们仍旧孜孜不倦地给他灌输思想,他早已麻痹消极,直到在那道门缝中,他瞧见了那晶莹如玉的容颜。 仿佛在他那灰暗无光的世界中亮起了一道温暖又充满希望的灯。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要一辈子都在她的身边。脑海中想着沈朝野的一颦一笑,眉眼轮廓处都不禁柔软了。 他知道沈朝野要的是什么,安庆侯如今正圣宠盛荣,凭他与她根本动撼动不了他的地位,所以他不得已求助他们,虽然我不愿与他们扯上瓜葛,可只要是为了你,他什么都是愿意的。 ------题外话------ 今天跟凌商量着改群名的事儿,她抱怨自己没有我给她取得专属爱称(她给我取得是大肘子哈哈哈)所以死活不改群名。 那么大家给我支支招呐~给凌取个可爱爆棚的爱称,有建议的咱们评论区见哈~ 还有大家伙心心念念的男主都粗来惹,怎么不来评论区欢呼一下?~哼唧! 第八十一章 沈严铸受训! “对了,依她的性子今天受了委屈,定会想办法给许芙添堵,你暗中留意帮衬着点。” 昆玉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长身玉立在黑暗中,对着黑袍老者吩咐道。 虽然刚才沈朝野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他了解她,她不像是那种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女子。 黑袍老者的身影一闪,空中只回荡着一道苍郁的声音。 “是。” 而在屋外的某个角落,一道纤细的身影灵活无声地隐走,在还亮着烛光的房间外停下,身影轻声而入。 沈朝野正在宽衣,见须要进来,将外衣往架子上一挂,坐在榻边,掀着眼皮子。 “这么晚过来,可有情况?” 须要拱手,思忖许久,“小姐聪慧,小姐让奴婢盯着昆玉,他果然不简单,方才奴婢见他与一个黑衣人有密切来往。” 沈朝野挑了挑眉,眼底并未太大的起伏,似乎在意料之中。 须要沉吟良久,“小姐似乎不奇怪?” “一个能进了青楼后,还能安然无恙出来,又转身知道安庆侯不少的内幕,最主要的是仅凭他的出现,便破了满京传遍的流言。” “你倒说说,若非身后有人扶持,凭他一个人,能做到?” 沈朝野轻轻一笑,抬手拂了拂散落在耳旁的碎发,慢悠悠的说道。 须要面露愧色,她还担心小姐被昆云表面所蒙蔽,不过现在看来小姐还是清醒的。 那就好,那缙公子还是有希望的。 沈朝野不知须要此刻的想法,否则估计就要口吐芬芳,另赠十八般武艺了。 “那奴婢还要继续盯着昆玉吗?”须要觉得既然如此,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沈朝野摇摇头,眼里一片平静,樱唇轻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若不是他们故意让你听墙角,你早就被逮住了。” “什么?!” 须要大惊,可是她明明很隐蔽,除了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外,她在外面待了这么久都没见他们有异样。 如果真如小姐所说,那昆玉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昆玉,我看得出来,昆玉并没有害我之心,否则他何必大费周折的帮我掩护。昆玉身后之人才是高深莫测,若心怀恶意,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难以提防。”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昆玉的来历,但实在是信息量太少,就连她动用所有的人脉去调查,得到的也只是浅面的。 就好像是有人无形之中在保护着他,将对他不利的人都阻断了去。 试问这样警惕心高的人,在沈府内高调来去自如,必定是深不可测,若非故意,又怎会给须要听墙角的机会? “行了,昆玉那边就不用监视了,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她现在没工夫细想昆玉的来历,她现在要做的,该怎么好好回报许氏母女。 “是。”须要弯身退下。 第二日,面临秋季末尾,天气阴冷多雨,从昨晚开始这雨便没停过,沈朝野睡眠浅,早早的便被嘀嗒雨声吵醒。 召来萝蔓等人进来服侍,洗漱完照镜子时,发现昨晚的敷的药确有奇效,才过了一晚,脸不肿了,红印变淡了许多。 “昭阳郡主送来的药膏果真有奇效,小姐的脸不日便会恢复!”萝蔓欣喜,边说边继续给沈朝野上药。 “昭阳郡主过来过了?”不同于昨晚的刺痛感,如今再抹上却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不过沈朝野仍是轻轻蹙眉。 “哎呀!奴婢忘跟小姐回禀了,昭阳郡主昨晚来府里找过小姐,可惜小洁不在,然后就走了。” 萝蔓一拍大腿,才想起她忘记跟小姐禀告昭阳郡主昨日来过了,可惜那时候小姐早已出门,所以昭阳郡主便回去了,但临走前对她万般嘱咐,小姐的事一定要告诉她。 这样一想,其实昭阳郡主人蛮好的,至少对她家小姐是真心相交。 “她有心了,想必是听了流言,前来安抚我的,改日得好生感谢她。” 沈朝野眉眼柔和,窦婵姝像五王妃,性情率真认死理,就自己的随手一帮,她便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萝蔓点点头,拿起梳子帮沈朝野梳起了长发。 “小姐小姐!有好消息好消息!” 就在这时,茯苓和景儿从门外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神情洋溢着巨大的喜悦,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捡到元宝了。 沈朝野唇角一勾,转过身子,胳膊支在桌子上,手背托着腮帮子,眸光浅浅。 “说说,什么事值得你们这么高兴。是五姨娘若氏从祠堂里出来了,还是大夫人今早起来摔了一跤?” 沈朝野的语调充满了恶趣味,若说五姨娘若氏从祠堂里出来,她倒并不意外,毕竟她为了上位连人都敢‘杀’,这点心机手段还是得必备的。 但是相比起来,她更愿意关注许氏母女的消息。 “得了吧小姐,大夫人要是摔了一跤,这沈府后院早就开始放鞭炮庆祝了,还用得着这两丫头给我们通风报信?”萝蔓翻了个白眼说道。 茯苓和景儿纷纷掩嘴偷笑,每日的快乐源泉就是萝蔓姐姐的实力吐槽了。 沈朝野嘴角的笑一凝,果然是她宠出来的人,瞧瞧说的话越来越放肆了。 “哎呀,都不是!”茯苓和景儿眯眯一笑。 “方才我们在路上听到有下人在议论,今日下朝后,老爷都快走到宫门口了却被陛下唤了回去,在书房留了许久才出来,回来后老爷脸色极其黑沉。” “据说是因为昨晚老爷对小姐动手狠了,昭阳郡主今早早的盛装打扮进了宫,在陛下面前告了老爷一状。” “听说连许久都未曾上过朝的二王爷,今日都进了宫,虽然不知道是否是为了小姐的事,但陛下却留了二王爷许久。” “啧啧,果然报应永远都不会缺席,陛下真是圣明!这下老爷再也不敢轻看咱们小姐了!” “不不不,老爷就算肯和平相处,可咱们小姐难道是那种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就能满足的人吗?” “你说的好像是那么个理……” 茯苓和景儿一唱一和,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就差没在沈朝野面前来段模仿相声了。 第八十二章 昭阳探望(二更) 沈朝野眼里流淌着一丝深沉,窦婵姝不愧是自小生长在王府里的人,知道她在沈府受了委屈,却不直接上门质问发难,而是直奔这大靖权势至高的男人——嘉靖帝。 窦婵姝与五王妃品行相似,可性格却截然不同,五王妃温柔敦厚,窦婵姝率真正直。若不是五王妃之前不愿与五王爷交恶,百般忍让六姨娘,顺带着窦婵姝也抑制自己的脾性,如今五王妃重拾威信,窦婵姝才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只不过……窦婵姝为她打抱不平她能理解,可窦风华,又为何在这个入宫?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与嘉靖帝拉家常闲聊? “叩叩——”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何事?”沈朝野轻声询问。 “回禀小姐,昭阳郡主前来拜访您,现已在门口等候,不知小姐……” 沈朝野快速与身边的萝蔓吩咐:“你赶紧告知昆玉一声,昭阳郡主驾临,让他好生待在房内,切勿出来。” 萝蔓领命,前去收拾桌上的一套茶具。 “让昭阳郡主快些进来,切勿怠慢了!”沈朝野这才对外清声道。 “是。” 茯苓和景儿收敛住,前去将门打开,见到来人屈膝恭敬。一袭红裙飘然的女子踏入了屋内,臻首娥眉,明眸皓齿,明媚的笑容更衬其妍姿俏丽。一头墨发高盘,发间几支精细金贵的簪钗,莲步依依中端庄华贵。 “朝野。”轻轻一唤,却尽显亲昵。 “婵姝。”沈朝野浅浅笑着,站起身自然欠身。 窦婵姝大步上前扶住沈朝野,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默契,互相扶持坐了下来。 萝蔓动作伶俐,回来时奉上了茶水与干果。 “真是没想到沈老匹夫会有这么狠的心肠,亲生女儿都下的去重手。” 窦婵姝轻抿了一口热茶,她一进门就瞧见了沈朝野嘴角的伤痕,心一紧,好在自己未雨绸缪给萝蔓塞了上好的药膏,否则沈朝野这脸要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恐怕要得有好久出不了府。 这对于一个名门千金来说,是最残忍的结果。 沈朝野微敛着双眼,面容风淡云轻,莞尔道:“父亲若是知晓他那一巴掌落下来,会让堂堂昭阳郡主亲自跑一趟皇宫,还顺带得到陛下‘亲切’的问候,昨晚许是只敢干瞪眼睛吹嘘胡子了。” 窦婵姝知晓沈朝野在揶揄自己,笑眯了眼睛,想不到这消息传递的如此之快,都已经传到了沈朝野的耳里了。 “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我怎可袖手旁观呢?倒是你可别怪我自作主张便好。” 既然是她窦婵姝的朋友,怎么能随便被人所欺负。而且沈严铸那边她可不带怕的,她堂堂昭阳郡主,皇亲贵胄,沈严铸再心中再怎么不舒坦,也只能独自憋屈! “何来怪罪之说,此事朝野还得亲自谢过婵姝,多谢你为朝野所做的一切。” 沈朝野知晓窦婵姝不喜她们之间太过见外的礼仪,于是轻轻颔首以表谢意。 窦婵姝伸过手,拉起沈朝野的手,只觉得触感一谅,微微蹙眉,却不直言,抿唇为沈朝野搓手呵气。 “那日流言满京飞传,若非我那晚与你一起,还真不知如何为你辩驳了。来沈府找你,你的婢女却说你出门了,我猜想你是否是为此事,但同时也想到沈老匹夫知晓你在这种时刻还出去,定会暴跳如雷,所以塞了一瓶药膏给你婢女,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沈朝野虽心中有数,但还是因为窦婵姝的一番话,心里头划过了道道暖流。 “有你一个精打细算、心思细腻的女儿,五王妃做梦都是笑醒的。” 窦婵姝却摇了摇头,凑近了些,悠悠道:“说起精打细算,此事还得多亏我母妃提点。” “五王妃?”沈朝野一挑眉梢。 窦婵姝点点头,“自从你解开我母妃的心结,这王府景象焕然一新,六姨娘和永嘉都不敢跟以往一般恣意。母妃一听闻你出事,便赶过来与我商榷如何解决,我原本打算的是让母妃进宫走一遭,毕竟母妃比我有地位排面,可母妃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窦婵姝说道最后,面容浮上一丝尴尬,起先她还误会母妃不愿为沈朝野奔波,但其实并非如此。 “若我没猜错的话,五王妃是觉得由她出面,此事的程度便变了,所以才让你进宫。”沈朝野淡淡的接下窦婵姝的话。 窦婵姝微微睁大了眼,嘴巴张开,惊呼道:“朝野你太神了吧,竟然将我母妃的心思摸了个透!” “确实如你所说,母妃告诉我,若由她出面为你说情,这件事就上升到了王府与沈府的层面关系了,虽然母妃与父王之间感情不再,可她终究是五王妃,行事要顾着五王府的脸面。而我就不同了,由我进宫,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别人只会认为我是顾着与你的情分,为你打抱不平,此事便不会影响两家的表面关系。皇伯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为你做主,沈老匹夫也没借口寻我缘由。” 沈朝野听完后眼波流转,仪容穆温,五王妃是心怀大智的人,可惜却嫁给了碌碌无为,只知美色的五王爷。 她静静地望着眼前,肆意洒脱的窦婵姝,微微一叹,五王妃与窦婵姝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实在太过情深义重。 她能回报的,便是尽力护窦婵姝一生的单纯率真,不让她成为下一个身处皇家,诸多身不由己的五王妃。 “婵姝,替我谢过五王妃。”沈朝野反握窦婵姝的双手,力道不重却足够有力,眼神幽深。 窦婵姝一愣,继而莞尔一笑,语气调侃道:“与其口头谢母妃与我,还不如陪我去听月楼听戏折子去!听说这听月楼里来了一位新角儿,谱了一曲名曰《将军上塞》,许多千金都抱着好奇前往,就是不知承宴翁主可有兴致?” 沈朝野眼神烁烁,唇角溢出一抹笑。 “自然。” 她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窦婵姝此行的目的,若说窦婵姝进宫为她辩驳,是为了她打抱不平,那么亲临沈府只为邀她听戏,那么是在为她撑腰。 告诉沈府上下,她沈朝野并非孤苦无依的人,她身后有五王府护着,谁敢欺负! 就如之前沈朝野在五王府里为五王妃她们扬眉吐气一般。 “婵姝,我听说今日二皇叔也进宫了?” ------题外话------ 等待是灯火阑珊,蓦然回首是你。相遇是春风十里,浅笑轻颦是你。 ——摘自微博 承蒙诸卿不弃,舟子与卿共待流年。 第八十三章 沈朝歌吃瘪(三更) 沈朝野趁萝蔓她们给她梳妆打扮间,状似无意间提起窦风华进宫一事。 窦婵姝喝着茶磕着瓜子,眼皮子也不抬道:“是啊,我出宫前还与二皇叔打了个照面。”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二皇叔为何进宫了。”沈朝野抿唇,心中对此事更加好奇。 窦婵姝浑然不在意,“二皇叔好几年没进过宫了,许是皇伯伯想与二皇叔对弈了吧,二皇叔的棋艺堪称一绝,连皇伯伯都下不过。” 沈朝野浅浅一笑,不再言语,她自然不信窦风华进宫仅仅只是和嘉靖帝对弈,恐怕其中的详情,也只有两位当事人知晓了。 打扮完与窦婵姝说说笑笑的出了门,此行只带了萝蔓与须要,因景儿要前往七宝轩打理事物,所以茯苓留了下来,毕竟倚竹轩里可还有个大隐患在的。 只不过,还没走到沈府大门,迎面碰上了沈朝歌。 见其身着华服举止娴雅,明媚立体的五官略一施脂粉,更显天姿国色。见了她们绽开笑颜,凤眸中清眸流盼,雍容雅步地走来,步伐间气度瑰姿艳逸。 “朝歌见过昭阳郡主和大姐姐。”沈朝歌欠了欠身,礼仪十分周全。 虽问着好,可沈朝歌这眼神从见了她们开始,就不曾在昭阳郡主身上移开过,明显是有备而来。 随后沈朝歌可算瞥了一眼身旁带着面纱的沈朝野,心中明了,温柔浅笑问道:“昭阳郡主身份尊贵,如今驾临沈府,大姐姐怎地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若是有心人知晓,还以为我们沈家子女不知礼数,故意怠慢昭阳郡主呢。” 面对沈朝野暗讽之意,沈朝野皱了皱淡眉细眼,微叹一声,徐徐开口。 “二妹妹说的在理,可昭阳郡主来时并不想大肆张扬,我就算有心通知你们也不敢替昭阳郡主做主啊,那才是真真的不知礼数了。” 沈朝歌一眯凤眼,并未打算就此罢手,紧追道:“哪有大姐姐说的这么严重,只是向我们通报有贵客入府而已,而且昭阳郡主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话音一落,另一道凌厉讥讽的声音响起。 “本郡主活了十几年,头一次知晓自己竟是通情达理的,可惜让沈小姐错看,朝野所言不错,本郡主向来行事低调,是本郡主不愿让她通知其他人,沈小姐可还有异议?” 窦婵姝冷冷得看着沈朝歌,这沈朝歌不仅挡着她们的路,还对沈朝野百般刁难,心中极其不爽。 她本就对这些娇揉做作的世家千金无感,更别提暗中打压沈朝野的沈朝歌了。 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很,跟府里的狐媚子六姨娘有的一拼。 “朝歌……” 沈朝野勉强一笑,你如果真心行事低调,怎会公开在陛下面前告了自家父亲一状,明明是为了袒护沈朝野! 同时心中甚是憋屈,似乎是没想到昭阳郡主与沈朝野的感情会亲密到如此,叫沈朝野亲昵无比,而她却是沈小姐。昭阳郡主为了她,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敷衍。 但转眼一想昭阳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己日后又是南湘王妃,免不了与她们这些皇室子弟打交道,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笑容。 “昭阳郡主与大姐姐可是要出去?不知朝歌可以……” “不方便。如果沈小姐没有什么事的话,本郡主先行一步。” 窦婵姝冷着声打断,直接让沈朝歌吃了个闭门羹。说完拉着沈朝野便是往前走,而且还是径直向前,逼的沈朝歌仓促往旁边一站。 什么阿猫阿狗都想与她扯上关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配不配! “这昭阳郡主也实在太过分了!小姐都如此放下身段了,她还拒绝小姐,肯定是大小姐在背后说了小姐的坏话,才让昭阳郡主对小姐恶言相向的!” 舒兰看着昭阳郡主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还是个郡主呢,这么没有眼力见! 自家小姐可是以后要当南湘王妃的,名义上的皇嫂,她竟然不与未来皇嫂打好关系,反而跟个没娘疼爹不爱的沈朝野厮混。 “闭嘴!”沈朝歌咬牙切齿,面容此刻冰若冰霜,方才的难堪她会铭记一生! “我沈朝歌乃大靖第一才女,生来身份尊贵,将来荣华无比,窦婵姝有眼不识明珠,日后我定让她后悔!” 沈朝歌咬着唇瓣,既然窦婵姝的态度如此明了,她又何必再屈膝降贵的去讨好她,不过是个郡主而已,等她成为南湘王妃,看谁巴结谁! 而在另一边,绛雪轩内。 许氏闭着双目坐在梳妆镜前,神情愉悦,想是昨日的种种让她十分舒畅,身旁的侍女为她梳发描眉绘妆。 其中一位婢女梳发不慎,竟梳断了许氏一根发丝,婢女吓个激灵,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 “大夫人息怒!大夫人息怒!奴婢并非有意的!”其他婢女也因此停了下来。 “啧。”许氏皱紧了眉,本能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发上,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凌厉。 “该死的贱婢!伺候夫人如此不上心,要你何用!” 其中一婢女见此,上前拎着那婢女的领子,抬起手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 叭叭叭—— “行了。”那婢女才停了手。 许氏微微侧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婢女,倏尔一笑,伸出手。 “我不怪你,起来吧。”语气柔和无比。 婢女小心翼翼得抬头,双颊肿胀,嘴角还有血丝。颤颤地将手放了上去,站起身后,心中还有忐忑。 “你是府中的新人吧,叫什么名儿?本夫人记得平常梳发的是施兰,怎今日换你来了?”许氏玩弄着手指,状似漫不经心得问道。 昨晚沈朝霞追去后,她便派了施兰前去倚竹轩暗中观察,将两人的动静回来禀告她,可昨晚就寝时,都为见到施兰的人影。 “回夫人,奴婢叫莘冬……昨晚施兰姐姐没有回来,奴婢怕耽误夫人梳洗,所以……前来顶替施兰姐姐的活儿。”莘冬惶恐道。 心中却在抱怨不见踪影的施兰,若不是找不到她,她又何必受这一遭! 第八十四章 昭阳恐惧朝野!(四更) 许氏动作一顿,接着笑而不语,挥了挥手,方才动手教训的婢女会意。 “还不快滚下去,日后别让夫人再看见你!” “啊……奴婢,遵命!”莘冬结结实实地挨了那婢女一脚,痛苦不堪,但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她知晓这句话的含义——她被赶出沈府了。 虽然被赶出了待遇优厚的沈府,可一条命算是保下来了。早就听闻大夫人并非外边传的慈眉善目,如今她折断了大夫人的一根头发,没有因此被打死已是万幸。 等莘冬跌跌撞撞地出了门,许氏神情才冷了下来,盯着铜镜寒声道:“给我查施兰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上了马车,窦婵姝都还在因为刚才的事,给沈朝野说教,孜孜不倦。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好歹也是皇伯伯亲封的承宴翁主,怎么活的如此没脾气!就说方才那沈朝歌拦路,你何须跟她废话,浪费时间!”窦婵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就是就是,昭阳郡主说的太对了,奴婢十分赞同!” 未等沈朝野开口,萝蔓在身边附和着窦婵姝,两人好似一拍即合的对上了眼。 “你看你这婢女都比你有悟性!”又是一番数落。 沈朝野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沈朝歌真是处处给她惹事端,连跟她说上一句话都要遭遇这番连环‘教训’。 “你们真觉得我吃了哑巴亏?” “那不然?”窦婵姝挑眉。 那模样仿佛在挑衅,你要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怂货,你倒是让我们瞅瞅你的威风啊。 沈朝野微微一笑,对着身旁神情镇定的须要问道:“去听月楼的有几条路?” “有两条,一条近一些,还有一条要经过倾醉楼,稍微费点时间。”须要老实道。 沈朝野闻言勾唇一笑,圆溜溜的双眼眨了眨,盯着窦婵姝一字一句道。 “吩咐下去,昭阳郡主想欣赏沿途风景,我们走的长一点的路。” “是。”须要恍然领悟,隐着笑撩起车帘对外吩咐着。 窦婵姝瞪大双眼看着沈朝野,微嘟着唇,“刚才还说不敢越过我替我主张,现在却说我要欣赏沿途风景,我何时说过这话了?快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打算!” 以沈朝野的性子,她知道不会无缘无故不走近道,非得绕着走,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们。 “你不是说我怂么,我给你证明一下。”沈朝野笑眯眯道。 窦婵姝一愣,证明? 想到刚才须要所说到的倾醉楼,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自己刺激到了沈朝野,沈朝野想不开了吧? “朝野,我刚才的话是开玩笑,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停车!换条路走!”窦婵姝心急,说着还撩起车帘对着外边吩咐。 沈朝野嘴角抽搐,将窦婵姝拉了回来,她以为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位,没想到她和窦婵姝的思维竟不在同一位面。 “你在瞎想什么,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到了你就知道了。”沈朝野话间尽是无奈。 “喔……那就好!”窦婵姝迷迷糊糊的。 萝蔓和须要莞尔一笑,感觉昭阳郡主的出现,倒是给她家小姐添了几分活力。 马车驶动着,马车内气氛温馨,尤其是萝蔓在沈朝野的事情上特狗腿子,因此深受昭阳郡主的喜爱。沈朝野翻了个白眼,索性看起了外边的风光。 等倾醉楼的三个字缓缓进入视线后,沈朝野抬了抬手,须要默契地让外边的小厮停了马车。 “咦?这么快就到了,这条路也没这么远嘛!” 窦婵姝丢开手里的瓜子仁,拍了拍手掌间的碎屑,刚要站起身。 “倾醉楼到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对付许氏母女吗,你过来。”沈朝野对窦婵姝招了招手,窦婵姝半信半疑地在沈朝野身边坐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今日的倾醉楼不似往日般门庭热闹,平时站满了穿着暴露的姑娘的门槛,此刻却十分冷落。正当她疑惑间,许多官府侍卫从里面抬出了一副担架,上面盖着白布,身后还有摇摇晃晃追赶出来的崔妈妈,一张脂粉的脸此刻花容失色,嘴里喊叫着什么。 窦婵姝吓得捂住了嘴,若她没猜错的话,这倾醉楼是死人了! 虽然倾醉楼里做着那档子买卖,不可能没出过人命,可光明正大的从里面抬出一具尸体是前所未有的。 毕竟倾醉楼背后涉及的人极广,官场几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耳边犹然还想着沈朝野说的话,明明有近路,她却一定要选经过倾醉楼的那条路,事情绝不会这么巧,想必倾醉楼会出人命的事,沈朝野知晓! 萝蔓眼尖的瞧见这气氛瞬间降至零点,赶忙拉了拉蕊心的袖子,鼓作轻松道:“这附近有家糕点十分美味,你随我去给主子们买点,到时候让主子们边吃边听戏可好?” “啊,好呀!”蕊心的性格也随了窦婵姝,单纯又实诚,立马跟着萝蔓下了马车。 沈朝野将帘子拉下,遮挡住了马车外的一切。窦婵姝怔怔得看着沈朝野,嘴唇蠕蠕。 “此事,是你做的?”话间有些颤抖。 虽然她自小生长在同样勾心斗角的王府里,可母妃却将她保护的很好。在那样的环境下,她双手不曾染过人命,她的性格也还能纯真耿直。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扬言要保护的沈朝野,其城府却是深沉难测,人家有足够能力自保。 她做的一切,只不过是画蛇添足。 沈朝野敛下眼角,伸手握住了窦婵姝的手,这次换窦婵姝双手冰冷,而且窦婵姝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微叹一声,“婵姝,我原本不愿让你看见这些,担忧的就是看到如今你这副惧怕我的模样。” 窦婵姝双目一红,不理解的问:“死的……到底是谁?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你都不肯放过她一命!”最后的质问带上了哭腔。 沈朝野深深得看着窦婵姝,嘴边的话又落回了肚子里,眸底的情绪隐忍又沉默。 难道让她说她并未杀她么,因为施兰是大夫人身边的熟练婢女,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施兰丢进了倾醉楼,让许氏尝尝众人所指的滋味么。 可这些只会被当作借口,她自视万事皆在掌握之中,可唯独没有算准会与窦婵姝真正交心。 须要实在看不下去了,单膝跪地,眉目沉毅,小姐说不出口的话她来说! “郡主这话着实伤了小姐的心,郡主只知指责小姐手段狠戾,可郡主又怎知道那人是沈家大夫人派来监听我们小姐的,如果她不死,遭罪的便是小姐,那么请问郡主,您愿意见到这种结果吗?” “这两天发生的事,郡主也该知道了沈府水深,我们小姐如果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白纸,早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府内宅里不知死了几回了!” “结为好友也是郡主提起,我们小姐是将郡主当做真心朋友,才将自己毫无秘密的呈现在郡主面前,如今郡主倒是怕了?” “奴婢说完了,请郡主治奴婢大不敬之罪!但是奴婢方才说的话,奴婢不后悔!” 第八十五章 许氏尝恶果 她抬起眼,眼神却不经意间与沈朝野黝黑的双眸相交,她眼底那静默的漩涡好似将她卷袭了进去,她突破层层屏障,在深处感触到了沈朝野的复杂又柔软的内心。 她一下释然了,仿佛没缘由的顿悟。 她差点忘记了,沈朝野十四年都是在南州青山过来的,从小生活在慕容府的屋檐下,可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外姓孙女,又能恣意快活到哪里去。 更别提如今进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府里,行为处事处处必须谨小慎微。须要说的不错,她这段日子也算是看出沈大夫人和沈朝野并非良善之人,并且韩瑞哥哥与沈大小姐有一纸婚约,可如今这沈大小姐并非沈朝歌,而是认祖归宗的沈朝野! 那么沈大夫人和沈朝歌怎会轻易罢休,在婚约临近前,定会千方百计的陷害沈朝野,沈朝野若是死了,便会成就她们。 她现在十分懊悔,方才怎能那般语气与朝野说话。 “朝野我……对不起!”窦婵姝情绪有些奔溃,扑在沈朝野的肩头嚎啕大哭。 这一抱,算是彻底释怀了。 马车外,买完糕点回来的萝蔓听见马车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抿了抿唇,又转身拦住了正在偷吃的蕊心。 “蕊心,马车里太挤了,咱们跟着马车走吧,反正听月楼也不远了。” 蕊心皱眉,可马车里并不挤啊。 “可是……” “哎呀,我们两个太吵了,主子们会烦的!” 萝蔓打断蕊心的话,蕊心委委屈屈的,可一直都是你们在说,我一点都没开过口啊! 从窦婵姝扑过来那一刻,沈朝野的眼眶一热,缓缓抱住了窦婵姝。 窦婵姝一听到有关她的流言,坚定不移的信她关心她;因沈严铸对她动手为她御前告状;为她与未来南湘王妃的沈朝歌针锋相对…… 在大靖皇室里,她真的不想失去窦婵姝这个朋友。 须要也红了眼眶,总算这两人的友谊保住了,整理了一下情绪,半掀帘子对外小厮吩咐继续驾驶。 其实小姐只是让她把施兰丢进倾醉楼,通知了施兰的家人,告知他们的女儿被人拐卖进了倾醉楼,又提前与郑明义郑大人打好招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日东窗事发,施兰家人定会将施兰服侍沈家大夫人的事大肆宣扬,到时候众人只会猜忌施兰之事是否大夫人所为。 大夫人既然这么喜欢幸灾乐祸,那么真该让她尝尝流言的威力,让她知道,她家小姐并非随意可欺的主儿! 可惜施兰实在脾气火爆,竟咬了崔妈妈一口,崔妈妈怒极攻心,这才命人打死了施兰。 若她当时不为大夫人的走狗,她也不会因此丧命,施兰啊施兰,此事你又能怪谁呢? 沈府,绛雪轩。 许氏正在房里喝茶等待心腹传来消息,刚用茶盖盖了盖杯口,就见早上吩咐寻找施兰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大夫人,不好了!” “何事至于你如此失态?若是施兰那丫头死了就死了,何必如此慌张!”许氏略有不悦得瞪了一眼婢女,几句训斥后,才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不是啊大夫人,施兰是死了,可却是死在了倾醉楼!如今施兰的父母正在倾醉楼门口闹腾,说是施兰好好的在大夫人身边侍候,突然丧命在倾醉楼,定是……定是。”说道最后,婢女却犹犹豫豫起来。 许氏重重将茶杯往桌上一掷,锐利有神的余光扫过婢***下声,“定是什么?” 婢女被这一声吓得直接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结巴道:“定是……定是大夫人责怪施兰侍候不尽心,才将她丢进了倾醉楼,从而害死了施兰!才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坊间竟到处传大夫人心狠手辣,平日的菩萨面孔是装出来欺骗她们的,她们还说……” “放肆!”许氏越听越觉得荒唐,一甩袖把桌上的茶具通通摔落在地,神情狰狞又扭曲。 “大夫人息怒!”婢女更是害怕不敢再言。 许氏不用猜也知道这事绝不是巧合,昨日她派施兰去监听沈朝野和沈朝霞的对话,不料一夜未归,而且第二日还死在了倾醉楼,这背后之人,一目了然。 “好你个沈朝野,你竟然如此害我名声!”许氏咬牙切齿。 十多年来,她在外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心慈温善的名声,竟然被沈朝野花费了一晚工夫,摧毁的干净! 刚开始入府时的沈朝野表面装柔弱,让自己放松警惕,慢慢的到了后面给她下套设计,再到现在还敢杀了人嫁祸到自己头上! “不过你也倒是真狠的下心,那可是你娘亲的陪嫁铺子,你都毫无顾忌的毁了它!” 许氏虽然心中怒极,但同时对于一改以往静默,对她针锋相对的沈朝野,产生了一丝畏惧。 没想到昨日老爷的一巴掌,倒激起了沈朝野嗜血的一面。 可许氏不知道的是,沈朝野在南州青山时,手段向来冷酷狠辣,只不过来了京都后,她为了探求十四年前的真相,才稍稍的收敛了一些。 她见到的不过是沈朝野隐藏下的冰山一角罢了。 而在倚竹轩里,昆玉所住的房间房门紧闭,昆玉负手立在窗前,昨夜的黑衣人又再次出现在房内,对着昆玉的背影说道。 “殿下,您料事如神,沈小姐的确派人对大夫人下手了,不过殿下小看了沈小姐,人家背后可有不少人支持呢,根本不差殿下这一份。但还是照您吩咐,属下已经将流言传遍了大靖。”黑袍老者的声音嘶哑沉闷。 说起来这沈家大小姐也是个狠角色,当他得知沈朝野竟要以倾醉楼为筹码时,心都不免一颤,那可是她亲生娘亲的陪嫁铺子,为了给许氏一点教训,不惜毁了倾醉楼的招牌,那可是她亲生娘亲的陪嫁铺子啊。 其女的心狠毒辣,真让人望而生畏! 昆玉听着黑袍老者的叙述,好似没听见前半句话,眉眼柔和,唇边勾起一抹笑,原本不辨雌雄的脸美的更加惊心动魄。 他就知道,那样傲气如斯的女子,怎么可能会默默忍受这等屈辱。 “此事可会留下足迹?”昆玉淡淡问。 黑袍老者袍子下眉头一皱,他做事主子只有放心的份,不然怎么可能是大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属下。 “无迹可寻。”语气有些生硬。 “下去吧。” “是。” 到了听月楼。 沈朝野与窦婵姝互相扶持着下了马车,萝蔓与蕊心纷纷上前迎过,却感觉好像两人间的氛围有了些变化,像是更亲密了些。 蕊心摸了摸后脑勺,她也就离开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事让两人突然感情增进呢? 进了听月楼,才发现里面早已开始了戏场,掌柜见窦婵姝和沈朝野衣着不俗,便谄媚上前,窦婵姝豪气一掷大锭银,掌柜笑眯了眼睛,将两人供奉神仙似的引到上座。 不得不说这掌柜挑的包厢甚是绝妙,包厢的小窗一打开,便能俯瞰整个戏场和大厅的观客。 戏场上的几位抹着艳彩,身着繁重服饰,捏着嗓,甩水袖,画面优美动人。 那怪古人都如此喜欢听戏,饶是她一个来自异世的人,都有点喜欢上了。 可是她怎么听着这戏,与《将军上塞》完全搭不着边呢。 反而有些像痴男怨女的戏份? “咦?朝野你瞧瞧前边坐着的那人。”窦婵姝对着正在茗茶的沈朝野努努嘴巴,朝窗外使了使眼色。 第八十六章 下官以为侯爷睡着了(二更) 沈朝野顺着窦婵姝的眼神望去,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中看见了小厮环绕的一个座位,她凝着双眼仔细敲了敲,等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后,不免挑了挑眉。 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安庆侯郝绥么? “这安庆侯郝绥虽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听月楼了,可每每见了都不免感慨一下,毕竟你要知道,这听月楼的戏场大多的是男子唱戏,女子唱戏的极为稀少。”窦婵姝啧啧叹道。 这安庆侯只不过是当年立了个小功,就被皇伯伯册封为侯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侯爷只是个名头,嘉靖帝并未给他实权。 而安庆侯与五王爷的生活极其相似,整日除了沉迷在美色之间外,并为作为。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安庆侯几十年来在花丛间过,却不沾一片叶,不曾纳妾娶妻,可照样风流快活。 沈朝野早知安庆侯的德行,对他的喜好并不感兴趣,余光一瞥,却在二楼的包厢处,看到了一个熟人。 “我似乎看到了郑大人了。” “什么?郑明义郑大人来听月楼?!”窦婵姝睁大眼,提高了声调,手里的茶杯茶水洒了些出来。 安庆侯来听月楼不是稀奇事儿,可郑明义来听月楼听戏可是奇闻啊! 谁人不知郑大官人为人正直严肃,多少人是送银子又是送美人的,只为了巴结这个礼部尚书,在官途中能方便一些。 可偏偏郑明义不吃这一套,将那些送银子送美人的大人的名字,默默记在了本子上,第二日附着奏章送到了嘉靖帝的桌前。 结果便是这些大人纷纷落马,导致郑明义在官场上结下了不少的仇恨,可他却浑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可就是这样一个肃穆庄重的人,今日却来了听月楼听戏?!这话要是给人说出去,未必有几人会相信。 二楼包厢里的郑明义似乎感受到了强烈的目光,抬头与沈朝野她们对上了视线,只见郑明义那张古板的面孔,突然对她们一笑。 我滴乖乖!能想象到向来不苟言笑的郑大人,竟会破天荒对她们笑么,而且笑的甚是渗人。 须要一字一句犹如陨石砸在窦婵姝的心上,尤其是那‘不后悔’三字,不知为何,重重得撼动了她的内心,心中又是挣扎又是愧疚。 就在此时,楼下戏场有了动静。 “我家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不知好歹!” 见安庆侯身边的几个小厮上了戏台,一手攥着戏角儿的手臂,神情高傲,语气也十分嚣张。 周围的群众也是个冷情的,哪怕是戏中断,他们仍旧是端坐在位子上,换个角度,看起了热闹。 原来是安庆侯看上了这个唱戏的角儿,想让她跟了他,可谁料那位角儿倒是忠贞烈性,直白拒绝了他们。 “奴家虽在听月楼里卖唱,可也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奴家早已发誓宁嫁寒士为妻,坚决不为人妾!” 窦婵姝看上面那场戏还未落幕,下面紧接着又开始另一场戏,眼里闪烁着兴致。 “啧啧,这小女子还算有点原则。” 沈朝野未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二楼的包厢,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包厢内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厮嗤笑一声,傲慢无比道:“为妾?大靖谁人不知我家爷无妻无妾,就你这种姿色的还妄想做我家爷的小妾,你配么!” 角儿冷不防被小厮推倒在地,头上的珠冠掉落在了地上,角儿瞬间倍感屈辱,眼眶中流下了眼泪。 “你们实在太欺负人了!” “就欺负你怎么的……”小厮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打断。 “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如此践踏人!” 众人望去,只见一道挺拔身影缓缓走到了台上,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角儿扶了起来。 沈朝野见原本该呆在包厢里的人,此刻出现在了戏台上,不免好奇接下来,正直无私的郑明义该会如何收场。 “多谢大人……”角儿感激得对郑明义道谢。 从始至终都坐在座位上的安庆侯见此,双眼一眯,握紧了手中的扶把。 “郑明义郑大人,竟也会来此处,真是稀奇!” 郑明义正面迎上安庆侯的审视,朗声道:“下官郑明义见过侯爷。”声音铿锵有力。 “啊,我知道了!”沈朝野正看的入神,不料身边的窦婵姝突然一拍桌子,吓得她茶水洒出许多。 “知道什么了?”沈朝野不动声色地擦拭去水迹,以免站上自己的衣裙。 “我突然间想起,今年远洲闹洪水,皇伯伯派了南湘王前往救灾,而定了郑明义和安庆侯为辅助南湘王。” 窦婵姝爆出了一件大事,沈朝野闻言蹙眉,若是这样,郑明义出现在听月楼,有了几分道理。 安庆侯那些荒唐事,郑明义都是知晓的,如今他们被安排在一起前往远洲救灾,定是互看不顺眼,想寻对方的错处好參他一本,让他与此次救灾无缘。 而远洲…… 沈朝野眼眸中翻涌起风谲云诡,那个地方,承载着慕容氏三万士兵的亡魂,也不知十四年过去了,那深埋在地下,不得回家的铮铮白骨,可否会觉得冷。 “朝野,你没事吧?”窦婵姝见沈朝野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低沉,心一惊,连忙开口询问。 沈朝野睫毛颤了颤,紧握着茶杯的手忽而一松,霎那间茶杯破碎,茶水流了一地。 “朝野,你到底怎么了?” 窦婵姝惊的站了起来,连忙俯身牵起沈朝野的手掌翻看是否受伤。 只有萝蔓和须要静默不言得看着自家小姐,远洲对于小姐来说是一个敏感禁区,这远洲的背后,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小姐都无法轻易过这个坎。 毕竟慕容氏的三万忠骨,埋在远洲山下不得重返慕容家十四余年! 沈朝野闭了闭眼,将眼底浓郁得肃杀之气极速敛去,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眼底已然恢复幽深。 “我没事,看来此次安庆侯是要在郑大人手里吃亏了。”对窦婵姝扯出一抹笑,淡淡开口。 窦婵姝虽心中疑惑,为何沈朝野听到这个消息,情绪会大乱,但既然沈朝野不愿开口,想必是不值得说的事情,于是重新坐回了位置,顺着沈朝野的视线看着戏台。 “若是郑大人看中了此女,与本侯直言便可,本侯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自愿拱手相让。” 安庆侯笑里藏刀,这话明显在贬低郑明义,为了一个角儿,竟然也敢与他作对。 郑明义拱了拱手,正色道:“哦?下官以为侯爷睡着了,才没看见手下之人侮辱姑娘,这才出面替侯爷制止了他们,免得他们坏了侯爷的名声,不过以方才侯爷的话来,这一切侯爷是默许的?” “郑明义!你……” 第八十七章 戏曲背后(三更) 安庆侯被郑明义的话顶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狠狠一甩袖发泄怒气,不愧是礼部尚书,从这张嘴里出来的话不比那些妇道人家尖酸刻薄! “呵,本侯受教了!郑大人不过是想要这个角儿,本侯让你便是!” 安庆侯撂下一句话,利落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那些小厮见此连忙跟上。 “下官恭送侯爷。”郑明义作揖,礼仪做到了极致。 等安庆侯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时,郑明义才对角儿道:“安庆侯既然看上了你,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我能为你挡一时却挡不了一世,你赶紧回去收拾细软,离开京都吧。” “大人大恩,奴家定会铭记在心,若日后还有机会再见,奴家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角儿潸然泪下,欠身道谢,随后拎着裙摆往后台跑去。 郑明义抬头望去,与沈朝野的视线相撞,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若有所思。 “啊!”突然,戏场后台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就有人从戏场后台跑了出来,慌慌张张,神色惨败,便跑边说道。 “死人了!死人了!” 郑明义暗道不好,跳下戏台,连忙赶向后台。 可就当他掀开帘子一看,双目瞪大,前一秒还在他面前道谢的人,后一秒却躺在了地上了无生息。 角儿的死相极其惨烈,脖子上一道口子喷的满脸是鲜血,衣衫凌乱,明显是趁角儿换衣服间,被人一刀割了喉,直接毙命。 “死的真惨啊!要是换做我,还不如从了安庆侯,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 “唉,谁说不是呢,安庆侯的性情手段,谁人不知,偏偏他们要……” “走吧走吧,前脚倾醉楼出了人命,这里也死人,没什么看头了,还不如回家去咯!” 周围的群众有惊吓到的,也有连连惋惜的,很快,人挨着人散场了。 郑明义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却在听月楼门口看到了一张阴险毒辣的笑脸,正是方才离去的安庆侯郝绥! 那微微上扬的眼角,仿佛在告诉郑明义。 本侯的不到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得到! 之后,安庆侯似乎很享受看到郑明义复杂的神情,张狂地大笑几声,甩袖离去。 这一幕幕皆落在了沈朝野她们眼里。这掌柜挑的位置可真是上佳,不仅让她们看到了郑明义,还让她们亲眼目睹了角儿的惨烈死相。 “天哪,这安庆侯手段果然残忍!这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 窦婵姝只觉得今日她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大,先是知晓沈朝野与沈家大夫人之间的恩怨,又是看见安庆侯光明正大的杀人。 前者是在混沌后院生活中求自保的人,可安庆侯却是为一己之私。 沈朝野默言,先前元叔便于她提起过,安庆侯郝绥此人曾年少时倾慕于大舅母贺元英,可大舅母与大舅舅两情相悦,拒绝了无数次,郝绥却从不气馁。 直到大舅母与大舅舅成亲,郝绥才显露出他疯狂扭曲的一面,自那天起,郝绥夜夜笙歌,无论男女都成了他chuang笫之欢的对象。 同时,他喜怒无常的性格更是暴露无遗,若有人逆他,下场便是死;他心情不爽,也是以杀人取乐。 更别提此次只是一个戏子,在他暴虐的认知里,一个戏子死了就死了,并不打紧。 沈朝野回想起那角儿之前在戏台上的一颦一笑,突然画面一闪,紧紧皱起了眉,如此缠绵悱恻的情节,绝不是婵姝与她所讲的《将军上塞》。 “婵姝,你确定这戏是《将军上塞》吗?”沈朝野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抿着唇问着窦婵姝。 “啊?我记得近体这场戏的确是……我招掌柜的来问问。” 窦婵姝喃喃出声,突然也发现今天这场戏的确很不符合《将军上塞》的主题,于是让身边的蕊心,去唤来听月楼掌柜。 不过一盏茶功夫,方才迎她们上楼的掌柜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中。 “两位姑娘可有什么疑问?”掌柜点头哈腰。 沈朝野手指轻叩桌面,眼神浅浅得瞥了一眼下面,嘴角一勾,状似漫不经心。 “掌柜,今日这戏折子可是《将军上塞》?” 掌柜沉吟了一会儿,以为是今天这戏没得她们满意,于是赔笑脸。 “两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这场戏的确不是《将军上塞》,因为原本的两位角儿都有事推辞了,所以才换了《生离》,然而今日安庆侯……这《生离》倒还真成生离死别了。”说到最后,掌柜叹息了几声。 原来好好的,如今出了人命,想必他这听月楼的生意怕是要停一段时间了。 得到掌柜的证实,沈朝野和窦婵姝相视一眼,果然如她所料,今日唱的并非《将军上塞》。而她方才观察那角儿所饰演的角色,倒是与元叔给她讲过的大舅舅与大舅母之前的故事相似。 “掌柜,咱们可是花了银子看戏的,如今戏到一半,角儿倒是死了,你该怎么赔偿我们的损失?”沈朝野双眼烁烁,继续提问。 “哎呀,姑奶奶!这角儿死了实在不能怪到我们头上呀,况且听月楼出了人命,我们的生意也颇受影响啊!”掌柜摊了摊手,十分为难。 沈朝野浅浅一笑,似乎料到掌柜会这么说,于是认真的看着掌柜。 “只要掌柜跟我们说句实话,这笔损失我们就不用掌柜负担了。”沈朝野说话语气循循善诱。 “您说!您说!”掌柜一喜,只要不用赔银子,什么都好说。 沈朝野掀了掀眼,低回轻柔道:“我瞅着这《生离》的情节十分熟悉,不如掌柜来告诉我,这写折子讲的是谁的故事?” 掌柜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沈朝野提的竟是这个问题,眼珠子滴溜地转了转,十分犹豫,毕竟这事可不好说啊。 沈朝野整理了一下衣摆,神情自如,话语浅浅:“既然如此掌柜不愿说,我们也就不为难掌柜了,掌柜照价赔偿便可。” “别别别!我说就是!这《生离》是以前有个先生撰写的,我看了甚是喜欢,一番追问下,才得知原来这是前慕容大将军慕容渊与其妻子的故事,但现在不是……对吧,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上头怪罪下来,不好交代啊!” “我知道了,谢谢掌柜。”沈朝野给萝蔓传递了个眼神。 身旁的萝蔓会意,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了掌柜的手里,掌柜的担忧瞬间消失,萝蔓送掌柜出去。 “虽说戏折子临时被换,可《生离》也不错,况且讲的还是你大舅舅他们的爱情故事,你啊,也就别放在心上了!” 第八十八章 发觉端倪(四更) 沈朝野笑笑不语,心中暗暗有数,看来今日这《生离》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了,他先知安庆侯是听月楼的常客,又知她今日会来此,这一切无非是做给他们看的。 突然,沈朝野却手一顿,皱紧了眉头,神情虚弱无比,茶杯脱离她的手中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婵姝……”沈朝野声音极弱的呼喊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 窦婵姝连忙扶过沈朝野,眉眼处浮上忧愁,前一刻这人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样。 沈朝野咬紧唇瓣,有气无力道:“大概是娘胎带出来的毛病又犯了,无妨,萝蔓随身带着我的药。” 窦婵姝转头看着萝蔓,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掌,急声道:“快拿来,你看你家小姐难受的。” 萝蔓低头双手在腰间摸索了一番,再抬起头时神色讪讪。 “小姐,奴婢忘带了……” “你!”窦婵姝气结,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主子的救命药都能忘记拿!窦婵姝那眼神就差没把萝蔓吃了,接着心疼无奈的看着沈朝野。 “这可怎么办,现在回去拿也来不及啊,可有其他应急的措施?” 沈朝野抬起一张没了血色的脸,对窦婵姝勉强一笑,“没事……萝蔓知晓药方,让她去附近的医馆买点药先抑制下就好……” “奴婢现在就去!”萝蔓快速说完,欲要离开。 “等等!本郡主与你一同去,你这丫头做事不稳妥,我去了还能盯着你些。” 窦婵姝却喊住了萝蔓,语气间尽是对萝蔓的不放心,一看萝蔓便是毛毛躁躁的性子,万一路上又是落了什么,岂不是让朝野受苦? “婵姝,怎能……”沈朝野却出言想劝解窦婵姝。 “朋友之间别生分!你放心,我留蕊心照顾你,我去去就回,你可一定要支撑住!” 窦婵姝说完拍了拍沈朝野的手,随后跟着萝蔓离开了。 沈朝野仿佛虚脱般疲累趴在桌上,嘴唇蠕动却无声,须要见此俯下身,将耳朵凑在沈朝野的唇边。 随后站直身子,对着一旁的蕊心淡淡开口,“小姐想要喝热水,我去楼下倒一杯,你小心看着我们小姐。” “好。”蕊心乖巧的点头。 等须要走后,屋内只剩沈朝野与蕊心,蕊心默默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朝野,心里叹气。 这沈家大小姐也是可怜,自小就没了母亲,身上还有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如今还被亲生父亲和继母百般折腾,实在是太可怜见儿了。 就在此时,蕊心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重影,使劲眨了眨眼依旧如此,想抬起手揉一揉双眼,不料浑身无力,很快,眼前一黑。 “嘎吱——”包厢的门被打开,是方才下楼倒热水的须要缓缓走了进来。 紧跟着须要步伐的还有一双全黑的长靴,缓缓踏进了包厢。 须要走到沈朝野身旁,声音毫无波澜道:“小姐,郑大人到了。” 郑明义也严肃地作了作揖,弯身说道:“下官见过承宴翁主。” 言外之意,我并非以自身拜你沈家小姐,而是以尚书之身拜嘉靖帝亲封的承宴翁主。 原本趴在桌上虚弱无比的沈朝野,缓缓坐直身子,红润的脸色不似方才的苍白,黝黑的双眸里只有浅浅流光,她淡笑间望着郑明义。 “郑大人客气了,若我没记错的话,此次是我们之间第三次见面了。不过朝野不明白的是,郑大人耗费如此心力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简单轻柔的话语中却夹杂着一股威迫,无形之中给人沉闷的一记。 没错,她方才的所有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撇开婵姝。她细细回顾整件事,发现此事实在奇异的很,就感觉好像是有人故意引她看到这场戏一般。再反复琢磨,这桩桩件件的细节倒是指向了郑明义。 所以她装病转移窦婵姝的注意力,因为她赌上了婵姝对她的感情,当婵姝知晓萝蔓粗心大意忘带自己的药,定会心急火燎,所以萝蔓去买药时,她必然也会跟着前去。 至于留下蕊心,对她和须要来说,并不为患。 可是…… 沈朝野回想起方才窦婵姝因担忧她而真诚关切的模样,心有些不忍,对不起婵姝,我又骗了你一次。 她可以将自己真实的、无情的、狠戾的一面都呈现在婵姝面前,可唯独不能将十四年前的事泄露丝毫。 婵姝是昭阳郡主,归根究底是皇家的子孙,而她至今都不敢确定当年的事,嘉靖帝是否有掺和一脚。 她可以拿所有去谋划赌博一切,可她不能拿婵姝的身份去赌她知道真相后,是无条件选择站在她这边。 还是选择忠于生她养她给予她一切的皇家。 “翁主这句话,下官就不太明白了。”郑明义神情坦然,自若到沈朝野都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呵,都到了这地步了,还跟她装蒜。她可没多少时间跟他扯犊子,婵姝若是回来了就麻烦了。 想此,沈朝野声音冷然了下来,眼神淡漠,“郑大人在我这边就不需掩饰了吧,当初朝野能入京,还得多亏郑大人相助,既然郑大人愿帮我,自然是与我一条心的,可对?” 若非郑明义自己愿意助她一力,就凭当初她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完全迷惑了拜在外祖父下为弟子的郑明义。 “呵。”郑明义余光瞥了瞥地上的人,知晓沈朝野的顾虑,索性也开门见山起来。 “老师有经纬之才,你作为他的孙女,果然也没让我们失望。对,是我安排的这一切,为的就是让你亲眼目睹。” 郑明义面对沈朝野时,眼底才有了些温色,在他眼里,沈朝野是慕容丞相最疼爱最器重的孙女,如果是她当这个领导人,当年的事就有了翻案的希望。 沈朝野恍然,眼神撇了一眼窗外,仿佛方才那场面还历历在目,紧接着又继续问。 “郑大人费了一番心血,又赔上一条无辜性命,为的就是请我看一场戏?也不怕我看清了这场戏,当场发怒离去?” ------题外话------ 大家有木有发现换了个新封面哇~嘿嘿,舟子觉得蛮好看的嘞,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吼吼~ 第八十九章 楚国使者 郑明义难得笑了一下,只不过古板严肃惯了的面孔突然一笑,倒显得有些惊悚。 “翁主与我都是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替慕容氏洗刷冤名。至于中间会牺牲些什么人,又何必在意。翁主别忘了,当初为了让慕容丞相和慕容大将军落马,牺牲了多少鲜血,慕容的三万精兵的白骨还在远洲无法安息!” 郑明义说最后,竟面容抽搐,瞪大如铜铃的双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不用你提醒,这些我何曾敢忘,你也该知道,从我入京伊始,这大靖就不可能再安稳。” 沈朝野抿唇,声音庄重中又有一丝凉薄。 郑明义说这些她又何曾忘记过,降临异世的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溺与呵护,慕容氏从不计较她能回报什么,而是一如既往的疼爱。 此等深情又善良的慕容氏,居然被奸人所陷害,落魄到屈居于一个小州度日。 既然她没有什么能作为报答她们养育之情的,那她便还慕容氏一族的荣耀,再扶他们屹立青云、世代传承! 平复了一下情绪,眼底只剩一潭清波微漾,沈朝野继续道。 “为何你要戏子演绎我大舅舅与大舅母的故事,又为何偏偏让我与郝绥看见,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沈朝野此刻的语气竟有一丝咬牙切齿,不过也是情理之中,慕容氏知晓沈朝野手腕非常,若是让她知晓了真相,必定会寻仇,因此慕容上下都瞒得严实。 就连她派自己的暗卫前去查探,都是无功而返。 郑明义瞟了一眼沈朝野,神态严肃,“别这样看我,我跟你知道的情况一样不多,只是我最近查到了一点苗头,还有方才郝绥看到这戏时明显对贺元英恋恋不忘的反应,更加让我相信当年贺元英之死与郝绥有脱不了的干系。” 沈朝野轻轻皱眉,疑惑道:“你是说我大舅母并非难产而死?若真如你所说,为何大舅舅为何要瞒着我?” 她年幼时也曾问过元叔,大舅母究竟何故而逝,元叔却轻描淡写一句难产而故,并嘱托她别再追究此事,说夫人死后大将军便再也没有碰过兵器,夫人的死已是大将军心中的痛,我们还是不提为好。 可如今看来,贺元英之死却是另有隐情的! 郑明义摇摇头,沉声道:“此事我只查到了蛛丝马迹,并不能断定贺元英究竟因何而死。这也就是我为何要你看到这些的目的。如果我们能撬开郝绥的嘴,那么十四年前的事也算是有了个进展。”接着双眼盯盯得看着沈朝野。 “最近远洲闹洪水,百姓叫苦连天,嘉靖帝派了我与郝绥一同前往辅助南湘王治理。此次远洲之行是个绝佳的机会。” “京内对郝绥动手并非绝佳之计,只有远洲那人鱼混杂的地方才能掩人耳目。所以,你想我也一同去。”沈朝野迅速接下,她明白郑明义话中之意。 “可嘉靖帝并点名要我同行,我若私自前往,可是擅自行动,嘉靖帝岂不是会起疑心。” 郑明义仿佛做足了准备,料到了沈朝野的顾虑。 “接下来皇宫会专门举办一个宴会,为楚国使臣接风洗尘,到时候满朝大臣亲眷子女都必须进宫。你借此机会在殿上出彩,到时自有人提起话题,你共赴远洲之事也就有了着落。” “宫宴?为何楚国来使臣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朝野拧起秀眉,她算是时刻关注京内的风吹草动的,可为何她没有受到一丁点有关楚国使臣进京的消息。 如果楚国使臣进京是真,那么恐怕此次嘉靖帝斥责沈严铸的原因除了看在婵姝的面子上,还有一半的原因,便是不让大靖闹笑话。 毕竟自古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殴打女人,而沈严铸作为一个朝中大臣,却因流言蜚语而对自己女儿大打出手,这可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儿。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声誉礼仪之邦的大靖,人人都如此。 嘉靖帝为了不让楚国使臣取笑,自然会做做表面的功夫,这样一来,她是否真的进了倾醉楼,已经无关紧要。 郑明义却突然变了脸色,好似有了一丝尴尬,甩了甩袖袍,咳了几声。 “楚国使臣原本早该进京,可是昨日他们派人告知,因路途中……丢了一位使臣,因这位使臣手握重要密函,所以得等他们找到了这位使臣,方能进京。” 话音一落,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还能这么玩?使臣还能走着走着,就丢了的?…… 而且是,昨日? 沈朝野脑海中缓缓浮现那张清漠绝世的容颜,心一惊,不会那天救了她的人,是楚国的使臣吧? 郑明义从沈朝野的脸上看到一丝惊异,嘴角不免抽了抽,别说她不可置信了,就连他都觉得是奇闻可笑。 可惜没办法,楚国自从有了那个人,短短几年功夫,兵马强壮,实力今非昔比。 嘉靖帝也是忌惮他们,所以不敢有半点不悦,而是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情况下,他也就忍耐过去了。 这时,须要上前了一步,说道:“小姐,奴婢算时间,估摸着昭阳郡主她们应该快要回来了。而且,这丫头怕是要醒了。” 须要的眼神瞥了瞥地上略有动静的蕊心。 沈朝野颔首,凝着双目看着眼前万事思量好的郑明义,庆幸郑明义拜了外祖父为师,还记着慕容氏的提拔之恩。 否则以郑明义之材,若与她为敌,会是一个极其棘手的事情。 “郑大人的这些话若是被祖父知晓,他定会欣慰收了如此出色的徒弟。”沈朝野莞尔笑道。 郑明义手握拳咳了咳,肃声道:“总之,宫宴会举行,到时候翁主多留心便可。还有,无论接下来做什么,只需要与我直说便是,就像倾醉楼的案子,翁主托付于我是正确的,因为在有些方面,我比翁主方便。” 说完,郑明义眼见地上的人儿手指动了动,对沈朝野拱了拱手后,大步跨离了包厢。 几乎是前脚后脚的时间。 在蕊心恢复意识前,须要上前碰了碰蕊心,嘴里一直在叫唤。 “蕊心,蕊心,你可算是醒了,你怎么突然晕倒,吓了我和小姐一跳!” 须要见蕊心醒来,不慌不忙地说道,语气里还有不明觉厉的责怪。 “啊,我也不知道……突然眼前一黑,可能,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吧,不好意思啊须要姐姐,沈小姐可还好吗?”蕊心惺忪着双眼,迷糊的可爱,也没细想就被须要糊弄了过去。 “我喝了热水了后,感觉好多了。” 沈朝野手里握着冒热气的茶杯,对着蕊心温和一笑,语气有了一些底气,仿佛真的好多了。 “那就好!郡主若知道了,定会开心的!”蕊心拍着手掌道。 沈朝野的眸光微微一暗,不过很快恢复平静,轻声道:“你家郡主去了许久,你替我去瞧瞧,可来了没有。” “可是郡主吩咐让蕊心好生照看您的……” “没关系,我这里有须要陪着,没有大碍的。” “是,沈小姐!” 蕊心开心一笑,提着裙摆就小跑出了门,欢天喜地地找自家郡主去了。 须要看着蕊心离去的背影,慢慢道:“蕊心与萝蔓性情倒有几分相似,或许,对于昭阳郡主来说是好事。可对于小姐来说,若身边没有个帮衬您的,怕是要艰难许多。” 第九十章 再传旨意(二更) 之后窦婵姝她们都回来了,虽回来见沈朝野的情况似乎好了许多,但窦婵姝还是坚持让沈朝野服下药,怕她再次犯病云云。 可是药三分毒,萝蔓与须要怎可让无病的沈朝野吃药,但沈朝野倒也干脆,药丸丢入口中,温水一饮而尽。 毕竟她欺骗婵姝在先,吃颗药又能如何。 倾醉楼死人,听月楼更是死人,一下子把窦婵姝想玩的兴致都浇灭了,心中又牵挂沈朝野的身体,于是想让沈朝野回去休息,自己又雇了辆马车,一番不舍的告别后就分别打道回府了。 等沈朝野回到沈府,却发现沈府门口赫然停着皇家标志的马车,马车旁边还有一群肃立的黑衣侍卫。 就当沈朝野沉思猜测是谁人时,旁边的须要附着沈朝野的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小姐,这马车与上次来府里宣旨的李公公的马车极为相似。” 沈朝野微微挑眉,看来府里又有情况了,就是不知上一次李公公来沈府是为了传嘉靖帝封她为承宴翁主的旨意,而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老爷!若妾身接了这道旨,可不等于对外宣布施兰的死就是妾身干的吗?妾身平日是什么样儿的人,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呀!” 沈朝野刚走近大厅,就听到里面传出来许氏嘶声力竭的声音,哪怕没有看见许氏的此刻的表情,沈朝野也知道不会光鲜亮丽到哪里去。 不过听着许氏的话,她倒是能猜测几分,看来此次嘉靖帝传的旨,大概是针对许氏而来的。 “是啊父亲,母亲若是接了旨,您让京中的夫人如何看待母亲啊!” 沈朝歌以往美妙动人的声音,如今带着哭腔,倒是有点惹人不耐。 “哟,沈大夫人和沈小姐这话可是在斥责陛下善恶不分?” 李公公那尖锐阴柔的嗓音质问着许氏,语气中明显有不悦。 “放肆!这是陛下下的旨意,你不接,那是抗旨不遵,你是想要沈家陪你一块儿上断头台吗!”紧接着传来沈严铸愤怒难遏的声音。 沈朝野勾唇一笑,沈严铸这个人她实在太了解了,只要你碍于他的锦绣前程,哪怕这人是他的枕边人,他都可以弃之不顾。 顿了顿,终是抬起步履,往里踏了进去。 “朝野不知李公公驾临府中,未能远迎,还望李公公莫要怪罪才是。” 就当厅内三人僵持之中,一道清越文静的声音徐徐在空中响起。 李公公抬起头,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缓缓在眼底浮现,看清来人的面貌后,李公公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眯着眼睛笑着迎了上去。 “承宴翁主这话就折煞咱家了,若说起远迎,也应是咱们做奴才迎您才是!” “不过,翁主为何回了府还带着面纱?” 瞧瞧,李公公不愧是回旋在皇宫之人,这一说话就劲道漂亮。 如果第一句是客气的话,那么第二句便是明知故问。 沈严铸听完,脸色一黑,可就算心中再不满,他也无法发泄出来。 早晨嘉靖帝刚斥责了沈严铸没有作为父亲的大度,连女儿都能下如此重的手。李公公作为嘉靖帝身边的亲信,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朝野为何戴着面纱。 这一问,明显是为了给沈严铸难堪的。 “前段时间朝野面容被恶犬咬了一口,至今还未痊愈,这才戴着面纱,公公勿怪。” 面对李公公半分有意半分无意的袒护,沈朝野轻轻一笑,轻描淡写的掩盖过昨晚的事,而是归咎到‘恶狗’身上。 沈严铸听完,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是他动的手,怎么到沈朝野的嘴里,就成了恶狗,这不是光明正大的骂他是恶狗么! 可就算心含怒气,他也不可出言反驳,因为沈朝野已是给他保留了一丝颜面,虽这份颜面也十分的令人不爽。 “哈哈哈哈,那翁主可得小心了,下次再遇上这恶狗,可别心慈手软!” 李公公也是妙人,看破不说破,顺着沈朝野一唱一和的说完。 “是,都听公公的。”沈朝野微笑道。 而这前后反差的一幕落在许氏眼里,所有委屈不甘皆化作了恶毒嫉恨。 昨日她眼睁睁见沈朝野挨打,心中甚是痛快。可转眼间,她成了跪倒在地,狼狈不堪的人,而沈朝野却成了高高在上,俯视着她的人。 涂着蔻丹的手指紧紧握成拳,指甲嵌入皮肉之痛都不闻,一双斜长的丹凤眼只恶狠狠地瞪着沈朝野。 就连沈严铸现在见了沈朝野,这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李公公的态度让他这才醒悟如今最得圣宠的,是这个他曾不闻不问十四年的女儿,但他昨日却动手打了她。 女儿家是最重视容貌的,可他却致于沈朝野差点破了相。 如此想着,嘉靖帝今早的斥责的确该,他差点就亲手毁了自己一颗最好的棋子。 比朝歌还有利的棋子。 沈严铸扯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放缓语气,“朝野,父亲……”可还未说完。 “沈朝野!我母亲还在冰凉地板上跪着呢,你倒是自在,与李公公目无旁人的聊起天来了,你到底何居心!” 沈严铸睁大眼睛看着方才说话的人,没错,此人正是陪许氏一起跪着的沈朝歌,沈朝歌站在原地,神情严板,一双美眸里燃烧着怒火与不甘。 沈朝歌只要一想起自从沈朝野进了沈府,府内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反而是母亲与她一直着了沈朝野的道! 几日下来积攒的愤怒与怨气,如今见了沈朝野竟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嘉靖帝和李公公的赏识,心中更是嫉妒扭曲,当下脑子一冲,站起来指着沈朝野一顿骂。 沈严铸大概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沈朝歌,他最宠爱的、寄予厚望的女儿,现在却做了如此愚蠢的行为! 许氏也是一愣,缓过神来后,赶紧拉了一把沈朝歌,连声劝道:“朝歌,别说了!” “你!”李公公许是没想到,平日里大家捧着称赞着大家闺秀表率的沈朝歌,竟会当着他的面,尖酸刻薄的质问自己的嫡姐,还对嫡姐直呼其名! 李公公是真气着了,深呼吸后对着沈严铸阴阳怪气道:“沈大人,如果这就是府里的教养规矩,那么咱家可算是长了回见识!” 第九十一章 您瞧瞧我母亲还跪着呢(三更) 沈严铸怒瞪了一眼沈朝歌,仿佛在说晚点再收拾你! 继而赔着笑脸道:“李公公您千万别误会了朝歌,朝歌只是护母心切,一时冲动下才说了如此有失身份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别放在心上啊。” 沈严铸向来清高自傲,对于低他一等的人瞧不上眼,可眼前的李公公不同,他是嘉靖帝身边的红人,若是真得罪了他,在嘉靖帝耳边说几句,那他的仕途怕是要止之不前了。 “哼。”李公公冷哼一声,但面容却稍稍有些缓和。 既然沈严铸都如此放低姿态了,他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沈朝野看着沈朝歌失态的模样,心中冷笑,这些只不过是让许氏吃点苦头罢了,真正的报应还没来呢,这就狗急跳墙了,是不是为时尚早? 既然你这么想让许氏受到关注,那便如你所愿。 “李公公,其实二妹妹说的不无道理,您今日来府中走一趟是有什么好事吧,您瞧瞧我母亲还跪着呢,要不先让我母亲起来可好?” 沈朝野嗓音柔和,学着昨晚许氏的姿态走过去,掏出怀里的锦帕替她擦拭额头间的薄汗。 许氏暗暗咬牙,知晓沈朝野是在报复她,狠心一偏头,让沈朝野的手在空中一顿。 李公公看着许氏心中就一沉,脸上也没了笑容,一扬头,甩了甩手中的拂尘。 慢条斯理道:“这哪儿是咱家不让沈夫人起来,是沈夫人不接陛下的旨,硬要赖在地上的!” 李公公这话可是毫不客气,不过也能理解,李公公大半辈子都奉献在了皇宫里,伺候的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岂会因为许氏而妥协。 “你……”沈朝歌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做阉人,她母亲可是沈府的主母,却被一个阉人如此看轻,她如何如何能不怒。 可就当她要开口驳回去的时候,被许氏拉住了衣袖,她皱眉一低头,却见许氏给她递着眼神,这才看到了沈严铸那张已经黑的不能再黑的脸了,瞬间噤声。 “哦?陛下是下了何旨,竟值得母亲如此。”沈朝野心里大抵是明白的,但看破不说破。 “哼,”李公公冷哼一声,十分轻蔑,“早上的流言都传到了陛下的耳里,可想而知此事恶劣到何种地步!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沈家大夫人,若陛下不处置她,那么便会失了民心,所以陛下才下旨禁闭沈夫人一月,可沈夫人却……” 沈朝野面纱的唇畔逸出笑意,她总算明白了方才郑明义与她所讲‘选择他是正确的’的含义了。 不愧是礼部尚书,其口才她以为在安庆侯身上已是巅峰,不曾想还有更刺激的在后头。 许氏能得到陛下的圣旨眷顾,定是有郑明义的一份功劳。如此想着,她倒是好奇了郑明义当时如何口吐芬芳,如何将浑水一股脑浇在了许氏的头上。 “你放屁!这件事不是我母亲做的!”沈朝歌实在是忍耐不住,连许氏都拉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向来是天之骄子,家世优秀,父母相敬如宾,人人捧在手心里的人物,怎么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有‘杀人’的背景。 因为这不仅是许氏身上的污点,也是自己的污点。 南湘王那般风华人物,哪怕再怎么喜欢自己,怎么可能会接受她有一个这样的娘家!此事绝不可认,一旦认了,便会影响她与南湘王之间的感情。 她可是要成为南湘王妃的,她决不允许到时候有人拿这件事戳着她的脊梁骨! 如今沈朝歌顾不得仪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身上绝对不可以有污点! “反了!反了!”李公公气的脖子根都涨红了,伸着兰花指指着沈朝歌尖叫。 “李公公你听我说……”沈严铸此刻脑子都要炸了,他不明白平时孝顺乖巧的女儿,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连往日的一点仪态都不顾,还是在宫里人的面前,这是要气死他么! “哼!沈大人无需再说了!”李公公这下完全不顾那一点情面了,冷盯着沈严铸。 “今日之事,咱家会据实禀告陛下,既然咱家劝说不了沈夫人,那便由大理寺卿来处理这事吧!”说完,摔着袖袍就要走。 “李公公!”沈严铸惊呼,眼底有慌张之色。 沈朝歌皱眉,樱唇颤颤,眼底似有挣扎之色,好似对方才自己的无礼有了一丝懊悔。 但沈朝歌懊悔的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而是懊悔自己应该再稳妥一些。 毕竟这是要是真给了大理寺卿处置,那结果绝不会比禁闭一月来的轻,反而可能还要受刑拘之苦。 “对了。”李公公走到门口,缓缓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许氏母女。 “沈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吧,本来陛下想赐您当众杖责十大板子以消民众之怨气。可您的父亲,刑部尚书许祥侯许大人在尚议殿痛哭流涕的求陛下,这才给您争取来了一月禁闭,不料沈夫人还是不满意,咱家也无可奈何,只好启奏陛下,还是恢复原本的决策吧!” 说罢,李公公甩袖离去,别看他已没了那玩意儿,可走起步来可是一个健步如飞! 脸沈严铸跑起来追着李公公,都有一些小小吃力。 “恭送李公公。”沈朝野不慌不忙地行礼。 其实哪一个大家族里没点打罚下人而致死的破事,可谁让许芙这次的事既赶上了楚国使臣进京的时候,又弄的满城风雨,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此事程度轻点是一个大臣府邸的杂事,可若说打了,也是能影响到外来使者对这个国家的看法。 所谓,人言可畏,人人一句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而且陛下已经给了许祥侯和沈严铸一个天大的脸面的,一月禁闭表面上是禁闭,可实则也是为了让许芙躲避风头。 可谁知许芙偏偏不知好歹,不仅抗旨不遵,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当中撒泼。 连沈严铸都知晓皇帝身边的臣子总是要给几分薄利的道理,沈朝歌却没有这份自觉,实在令人惋惜,还不如从小生长在小州里的沈朝野呢! 第九十二章 明智抉择(四更) 许氏听闻,原本还算是挺直的腰板突然泄了气般弯下,双目震惊,原来这一月禁闭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争取来的。 而自己却生生让父亲的苦心白付! 许氏两行热泪淌了下来,看来父亲早已看穿了陛下的心思,知道这圣旨无论如何都是要接下了。 可这一但接下了,便坐实了民间的流言,从此以后谁家都知晓她许芙干了一件祸害人命的事! 她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受点委屈倒也没什么。 就是苦了朝歌,她与南湘王之间还有可能,却要因自己牵连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沈朝野!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待在你的慕容家不好么!” 沈朝歌上前攥着沈朝野的双肩,力道极大,一双美眸微红,眼底竟有点点泪光。 “放手。”沈朝野垂着眼,轻轻吐出俩字,却暗含锋利凛冽。 “那你答应我,不要跟我抢夺南湘王,好不好?其他你要的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要南湘王!” 沈朝歌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紧紧盯着沈朝野的脸,连声逼问。 “朝歌……”坐在地上的许氏目光空洞,见沈朝歌拉扯着沈朝野,只是喃喃出了名字。 啪—— 下一秒,沈朝歌白皙的面孔上赫然一个红指印,沈朝野这一巴掌可没留情,打的沈朝歌身影都没站稳,连退好几步。 “你竟然……打我?”沈朝歌抚上自己的脸颊,只感觉耳旁嗡嗡作响,半边脸高肿麻痹。 “我提醒过你,可你不听,就别怪我动手。而且,没人看的上你的南湘王。” 沈朝野淡眉细眼的瞅着沈朝野惊愣的神情,缓缓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方才打沈朝歌的那只手。 从手指到指尖,从指尖到指缝。 …… “李公公!李公公且慢!” 沈严铸还是以前途为重的,心中恨不得抽沈朝歌,就因为她的几句话,自己很有可能就完蛋了! 李公公走到沈府大门口,终于还是停下步伐,侧着身子,看着沈严铸那不太好看的脸色,徐徐叹了一口气。 “沈大人,咱家第一次来沈府时怎么跟你说的?承宴翁主风头正盛,不要轻易惹怒,不要轻易惹怒!你倒好,偏偏惹到了陛下那头去了!”李公公边说边叹气。 沈严铸峰眉一皱,垂下眼,面色闪过一丝愧色。 的确,李公公当日是嘱咐再嘱咐,嘉靖帝心中还忌讳着南州青山慕容家,沈朝野还是慕容嫣之女,心里多少会偏袒一些。 可自己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还传到了陛下的耳里,陛下记念旧情,自然勃然大怒。 “是本官没将李公公的话记在心中,才会遭此打击,可如今沈家陷入危机,还希望公公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指点明津!”沈严铸沉声道。 “唉!咱家若真不想帮你,此刻还会站在这里吗?”李公公挥了一把拂尘,神情肃和的看着沈严铸,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 “想必你也知道今天向来不问政事的二王爷,今日也入宫了。你可知二王爷为何进宫?” 沈严铸脸色讪讪,恭敬道:“求公公解惑!” 李公公摇了摇头,“二王爷自陛下登基后就再未入过宫,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说是想念与陛下弈棋的时光了,可你信吗?反正咱家是不信,陛下也笑笑不揭穿。弈棋期间,陛下明里暗里试探二王爷对承宴翁主这件事的口风,可二王爷却是给予了中肯的评价。就当陛下真的认为二王爷此行实为单纯的弈棋时,府上关于沈夫人的流言传到了陛下的耳里。” “所以二王爷早听到了民间的风声,进宫是为了我夫人?” 这话说出来,连沈严铸自己都不相信。 先不说二王爷是否与许芙相识,光凭许芙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二王爷又何必针对她呢。 李公公皱眉,似乎对于沈严铸结出的结论感觉十分荒唐。 “怎么可能!是沈夫人的流言传进了宫里,二王爷又恰好在与陛下弈棋,于是提了一句‘承宴翁主遭受流言时尚且获了责罚,那沈夫人手染鲜血这条罪又该如何算呢?’陛下听出了二王爷的话外之音,明白了此次二王爷进宫实则是为了承宴翁主。” “不可能啊,可是二王爷又如何识得我女儿?”沈严铸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挂钩在一起。 “这是重点?”李公公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他突然觉得沈严铸身居高位,竟也有蠢笨之时,他说的如此直白,都还能曲解了他的意思。 “公公继续说,继续说。”沈严铸赔笑。 “总之,如果沈大人还想日后仕途顺利,千万千万要善待承宴翁主。你也明白一点陛下的心思,他九五之尊,手握天下,若真不想责罚一个人,大可不必顾虑,比如您今日早晨……” 李公公说到最后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严铸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实在是滑稽。 这句话李公公是有意而知的,知晓沈朝歌才是沈严铸寄予厚望的子女,可是依如今的形势,沈朝歌已经处于弱势。 毕竟当初南湘王向陛下求旨的婚约中,另一方是沈家大小姐,如今沈朝野一回来,就坐在了沈家大小姐的位子上。 所以沈朝歌已然岌岌可危。 如果沈严铸还算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选择谁才是明智的, “多谢公公!”在李公公离去前,沈严铸说了一句。 李公公笑了笑,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在身边小太监的扶持下弯身进了马车。 沈严铸在门口伫立许久,似乎在思忖李公公的话,良久,才转身进了沈府。 驿站。 秋风瑟瑟,楚国使臣的仪仗盛大,清一色的黑衣侍卫,腰佩长剑,只有一人着青色长衫,墨发高束,头上戴着白纱帽,身影欣长,风度翩翩。 而在驿站门口,南湘王一身绛紫色长袍,容颜妖孽,负手而立,眉目间隐有不耐。 “你们的使臣多久才能找到?难不成一直找不到,本王还要一直等下去不成!” 第九十三章 殿下天人之姿,绝能入眼 南湘王说话时正对青衫男子身边的侍从,对于南湘王的恼怒语气,侍从皱起了眉,神情冷木。 “劳烦南湘王耐着性子等候,此次走失的使者手握我们楚帝献于嘉靖帝的重要密函,他若找寻不到,我们无法向楚帝和嘉靖帝交代,还请南湘王谅解!” 南湘王被侍卫义正言辞的话呛的一噎,眼底缓缓燃烧着怒火。 这些日子,每当他质问,得到的都是这么一句话,他们不嫌烦,他的耳朵听着都要生茧子了! 真当他们大靖没有脾气的么,好声好气的接待他们,他们倒好,还摆起了架子! 南湘王身边的崔楼见气氛有些微妙,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站出来当和事佬。 “使臣走失,无论是楚国这边还是我们大靖,都是十分着急的,但绝不可因此而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和气,既然还未找到,那么我们多派人手加大寻找范围便是。” 话音一落,楚国的使者侍从们神情舒缓了些,这一幕落在南湘王的眼里,则是赤果果的挑衅。 南湘王负在身后的五指慢慢聚气,对准驿站门口的花盆栽,手腕轻轻一转,花盆栽竟悬在半空中,枝叶和花苞猛烈颤抖。 “本王最后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无论楚国使者是否找到,你们都得随本王入宫。否则,就劳烦楚国使者摆驾回朝,不是谁都愿意跟你们耗时间,等什么时候找到了再奏请我朝陛下拜访!”声音冷冽凉薄。 崔楼哀叹一声,千怕万怕的事情还是防不住。 南湘王本就上阵杀敌万千,骨子里的血性和刚烈,怎么能容忍楚国使者这般傲慢姿态。 看此刻南湘王的周身恐怖的气息,忍不住闭上双眼。 完了完了,看两边的架势,都不是好惹的主! 就在此时,崔楼突然感到周围恐怖的气息骤停,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一道极尽浅薄漠漠的嗓音。 “不过小事一桩,殿下何须迁怒于花草呢?” 话音一落,只见南湘王气息包裹着的花盆栽,已然安安稳稳落在了原位,若不是地上那几片因剧烈摇曳而掉落的树叶,还以为方才的一切是错觉。 崔楼睁大眼,咂咂舌,这这这……这南湘王手还未收回,这花盆怎么就自己归回原位了? 不光是崔楼惊讶,就连南湘王自己都有些意外,就当他想以气力捏碎花盆栽发泄时,他明显感到了一股神秘又霸道的内力压向他,硬是逼着他将花盆栽安稳放了回去。 他心中大惊,他从未见过这般强大浓厚的力量,而压迫着他的人…… 视线缓缓下移,只见青衫男子袖袍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微微而动,周围还有余存的内息荡漾。 逼压他的人竟是眼前沉默寡言的青衫男子! 此人虽未着华丽的服饰,可身上那股超然世俗的气息却令人难以忽视,南湘王稍稍平复一下内心的撼动,仿佛在一双鹰眸只有满满的肃重与防备。 “人人皆言,楚国天朔殿下生性散漫不羁,如今却如此沉稳地站在本王面前,令本王不得不猜忌你……是否是天朔殿下本人!” 尾音未落,南湘王疾如闪电似的伸手为爪,直探青衫男子的纱帽,势必要摘了这薄薄的屏障,一窥其真实的容貌。 楚国天朔,虽名声一般,但却是楚帝最为喜爱的皇子,原本他并不觉得楚国天朔能带来威胁,可方才他露的一手,却让他心中警铃大响。 想不到楚国天朔竟是深藏不露之人! “不可!”青衫男子身边的侍卫迅速作出反应,掏出剑身挡了南湘王的行为。 而这侍卫亮了剑,引发的后果便是楚国与大靖的人纷纷亮了武器。 一下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中带着肃杀的气息。 崔楼见这一下子变成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有方才楚国使者竟对南湘王动手,也不看看自己脚下是谁的领土,简直太不把大靖放在眼里了! “放、放肆!你们怎可对大靖的南湘王动手,看本官回去,回去不秉明了陛下,让楚帝好好治治你们这群无法无天之徒!” 那为首的侍卫翻手将剑身收进了剑鞘。同时,也对身后的楚国使者扬了扬手,后边的人这才将剑收回。 紧接着对崔楼冷冷一笑,面部轮廓坚硬冷漠,声音铿锵如斯。 “无法无天?还麻烦请崔大人搞清事实,并非我们主动挑衅,而是南湘王先对天朔殿下动手!” 南湘王转身躲避那侍卫的泛着冷光的剑,牢牢站稳在地的他,眼神中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探寻。 “本王只是好奇,站在面前的殿下为何与传闻有出入,为了确保楚国使者没有混杂奸细,这才出手试探,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见楚国的人收了手,崔楼也赶紧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让他们放下手里的武器。 这么严肃紧张的场面,若是让皇宫里的嘉靖帝知晓了,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青衫男子身影巍然不动,只闻纱帽下传来轻轻的笑声,似悠远似轻蔑,仿佛并因南湘王的话而恼怒。 “难不成大靖的男儿,窥伺别人容貌为乐后,都爱以奸细为借口推脱?天朔算是见识了。” 语句却十分毒辣,隐藏在言辞中的淡淡的语调,凉薄且魅惑。 南湘王顿时黑了脸,就因自己想摘他的纱帽,就如此诋毁他们大靖男儿。 “既然天朔殿下坦坦荡荡,为何要以纱帽示人,可是觉得我大靖不配入你眼?”南湘王眯着眼,尽管是他们男人眼里只有妇道人家才有的口舌之争,在此刻他也不想多有承让! “大靖入不入的了天朔之眼不敢说,天朔只知殿下天人之姿,绝能入眼。” 风轻轻吹过,显得青衫男子的身影更加飘渺。同时风中递来调侃的话语,语调中夹杂着醇厚性感的声线。 而身后的楚国使者听了后,皆在弯着嘴角笑着,自家天朔殿下的嘴还是比较‘伶俐’的。 “你!”南湘王被楚国天朔调戏了一番,脸色尤其难堪至极。 真是没想到堂堂的楚国天朔,对着他一介铁骨男儿,竟然也会耍弄下三流的手段,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 南湘王越想心中越是苦闷,只觉得自己花了全力击过去,却好似击在了棉花上,对方以轻飘飘的力道驳了回来,毫无杀伤力。 可就当南湘王想提剑砍青衫男子时,崔楼一脸便秘相挡在了他的前头,好似在说:不可啊殿下!这是楚国天朔殿下,您要是动手,这两国之间的友谊就完蛋了! 第九十四章 昆玉献计(二更) “哼!”最终南湘王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双眸阴鸷得盯着青衫男子几秒,随后转身拂袖离去。 崔楼见南湘王还是以大局为重,并没有与楚国使者动真格,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 “哎呀,你们啊……” 但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楚国使者,无言以对,也后脚跟南湘王一同离去。 南湘王等人离开后,楚国使者才爆笑出声,那笑声如洪钟,响彻云际。 “哈哈哈哈嗝,亏他还是大靖的战神呢,没想到这脸皮子竟比女人还薄,说几句就恼羞成怒了哈哈哈!” “可不是!南湘王这战神名号能保留至今,还不是因他还未遇上咱们殿下?” “若遇上了,不会也像今日这般仓促逃走吧哈哈哈!” 青衫男子静静站立原地,如墨般的长发随风扬起,须臾,才迈开步伐,往里走去。 步履间散发着沉稳有力。那一身清新俊逸的青袍,更衬其风姿隽秀。 在这一片刺耳又聒噪的笑声中,一道极浅极淡得声音撕碎而入。 “把天朔带来见我,这么久了,也该玩够了。” 虽然仅仅只是一句飘渺的话,可落在众人耳里,却不禁汗毛竖起,心生畏惧,纷纷执剑正色。 “谨遵命令!” 此人为何言让人将天朔带来见他,难道他并非楚国天朔,真正的楚国天朔又是何人? 而另一边,沈府倚竹轩。 卧室里,沈朝野半躺在贵妃榻上,几个丫头坐在下方,围绕着拜在贵妃榻旁的小木桌。昆玉在一旁细心剥着瓜子仁,然后放到白瓷碟里,手指轻推,离沈朝野更近了些。 尽管此时昆玉身着丫鬟服饰,可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觉得身上多了一分俏丽感。 余下那些丫头们眼看自己的用处都被昆玉所占,索性吃起了葡萄。 一眼望去这倚竹轩里的人几乎都齐全了。 “小姐,奴婢今天也太过瘾了,就眼睁睁看那巴掌说时迟,那时快,稳稳落在二小姐那张趾高气扬的脸上了!” 萝蔓至今回想起那画面,仍回味无穷。 自家小姐给了沈朝歌一巴掌后,便扬长而去。奇怪的是沈朝歌许是真被刺激到了,被打了也还呆呆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沈朝野饶有兴致的看着萝蔓,平日里不见她才华横溢,现在就因她打了人,嘴里倒是蹦出了几个成语来。 也是极其不易。 “她今日的确失态,可也在意料之中。”昆玉睫毛一颤。 “她与南湘王彼此倾心,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如今官家却赐了一道圣旨,当着众人面前贬了许氏,这意味着从此京内许氏的地位将会低一等,就连沈朝歌也颇受影响,你说她能不急么。” 沈朝野觉得昆玉分析的甚有道理,眯了眯眼,原本她以为她只掌握了地利人和。 不料,连老天都在帮她,这个时候竟碰上了楚国使者进京。 啧啧,嘉靖帝与沈严铸性格上唯一相像的地方,便是重面子,小心眼。 他们绝不能容忍别人来瞧自己的笑话。 “赏。”沈朝野从一旁的萝蔓口中夺过一颗葡萄,随意一扔,正入昆玉之怀。 昆玉眉眼处染上融化冬雪般的暖意,勾着唇角,学着几分丫头们的模样。 “谢主子赏。” 大家哄然一笑,笑中却有几分暧昧,只是沈朝野浑然不知。 唯有须要一脸肃容得盯着昆玉,秀眉紧皱,满脸不爽。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 如果换做是缙公子,他绝不会为了待在小姐身边,而无视小姐清誉,硬赖在小姐的闺房不走! 与此同时,茯苓从门外走了进来,朝沈朝野欠了身后,眨巴着眼睛。 “禀小姐,您知道老爷送走李公公回来后说了什么么?!”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激动。 沈朝野突然间发现这倚竹轩里的几个丫头,八卦能力实在是强,隐着笑问:“你说。” 茯苓嘿嘿一笑,清了清声道:“老爷一回来就将圣旨扔在了大夫人身上,问其到底接不接,大夫人仍是嘴硬不接,老爷气急,有史以来头一次掌掴了大夫人,那一掌比小姐给二小姐的还要响!” “之后不论大夫人是否愿意,老爷下令禁闭大夫人一月,任何人不准探视。”自己边说边摇头,语气变得惋惜起来,“那二小姐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求老爷,硬生生让二小姐哭晕了过去,都不见老爷有丝毫心软。” “可见老爷这次是铁了心了,奴婢猜想,哪怕这次风波过后,大夫人就算解了禁,其风头也难回到从前了。” 昆玉温润一笑,将晶莹剔透的葡萄含入口中,盯着沈朝野瞧的双眸熠熠闪烁。 “所以接下来,你该上场了,这戏台才不算白搭。” 沈朝野挑眉,她这才刚下场,怎么又要上场了? “此话怎讲?”沈朝野如是问道。 昆玉垂下颤如青翼般的睫帘,微笑道:“据我所知,近日远洲闹洪水,你父亲最近与一位大人正在商谈此事,若谈妥了,你父亲极有可能官途更上一层楼,可惜了今日这趟圣旨。” 听昆玉这般说,沈朝野更加疑惑,根据郑明义与她所讲,嘉靖帝已经定下了前去治理远洲之灾的人选,可为何沈严铸还要在此时上做文章? 昆玉仿佛看出了沈朝野在沉思什么,继续说道:“虽嘉靖帝已定了人选,可也不妨碍朝下大臣献计啊,你要知道,一旦计策被采用,连带着整个家族都会受到嘉奖。” 此话一出,沈朝野恍然大悟。 沈严铸对丞相之位早有觊觎已久,可如今却还是个吏部尚书,他想趁此次远洲之灾,在嘉靖帝面前博得好感,好让他离目标更近一些。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就当计策到手,只欠禀明之时,一道圣旨落到了沈府。 只可惜这道圣旨来者不善,不仅让他丢了脸,还让最近与他交往密切的同僚,也碍于前程,中止了这场有始无终的合谋。 而昆玉的意思,即是让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找沈严铸,不动声色地献上自己的看法。 不管是否能解了沈严铸的燃眉之急,沈朝野此举百般有利而无害,从此沈朝野的地位将在沈严铸的心中牢牢稳固。 沈朝野此刻脑海里响起,郑明义之前与她所讲的计策。 她倒是认为,与其在宫宴上博的关注,还不如在此事上大放异彩来的更加合理稳妥些。 “昆玉,你真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 ------题外话------ 今天凌看到了群里一位小姐姐的爆照,然后傲娇得来跟舟显摆。 凌:看到了群里xx的照片【抠鼻】 舟:好看不【逼视】 凌:……当然还是我家大肘子好看多了哈哈哈 凌:我大肘子又纯又欲~我的眼光棒棒的 舟:又纯又欲……**,这是什么羞耻的虎狼之词! 凌:嘿嘿~ 你们瞧瞧凌这小嘴里怎么能吐这些词呢,小可爱们切记别学!!! 第九十五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严铸吩咐完命令后,不顾许氏母女跪地痛哭流涕,毫无留恋地跨出了门,随后即有小厮进来将许氏母女带了下去。 沈府上下气氛十分凝重,谁也不会想到昨日还满面红光的大夫人,今日便因一个婢女的死,而落得这般下场。 就连沈严铸的书房都无比沉闷寂静,往日几米开外便能听到悦耳娇笑。可现在沈府各房人心惶惶,干脆闭门不见任何人,生怕成为下一个倒霉对象。 而这一环境因素,倒是给沈朝野提供了便利,行动无阻地到达了沈严铸的书房门外。 门口年迈的管事一看来人,心都惊了一惊,连忙行礼。 “老奴见过大小姐!” 沈朝野虚抬了抬手,语调低回轻柔:“管事请起,可否麻烦管事进去通报一声,我有要事与父亲相商。” “大小姐稍等片刻。”说完,管事双手打开门,轻声轻脚地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管事便满脸笑容得走了出来。 “老奴侍候几十年,每每老爷心情不顺畅时,是拒不见人的,可这次老爷却让您进去呢。可见老爷是极其疼爱大小姐的!” 面对管事有意无意得为沈严铸说话,沈朝野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只是颔首作表示。 沈严铸能是任何一种理由见她,也不能会是疼爱她的缘故。 骨肉亲情,在她这位父亲心里,恐怕还抵不上柴米油盐重要。 沈朝野进去后,第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沈严铸。沈严铸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缓缓转过身,神情严峻,峰眉紧皱。 “听说管家说你有事找我?”沈严铸心烦意乱,可说这句话时语气明显是刻意缓和了些的。 毕竟李公公的话尚在耳边萦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决不能再犯之前的错误。 沈朝野眉似远山,缓缓走了过去,经过书桌时,余光瞥到了桌上的几张凌乱摆放的文书,还有几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名字。 沈严铸见此,三步化两步地过去将文书随意一整理,恰好不动声色的将信封上的名字遮掩去。同时,夹杂着不耐的声音响起。 “你有什么事直说便可,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为父知晓你处事沉稳有序,你也不必禀我了。” 沈朝野低下眼,浅浅笑着,缓缓开口道:“父亲不必瞒女儿,眼下远洲之事早已人人皆知,谁都希望远洲民众安康无忧,父亲为其殚精竭虑乃是好事,又何必掩掩藏藏。” 沈严铸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紧接着慢慢抬起眼,与沈朝野幽深有致的眸子相撞,仿佛从中窥探到了深意。 “你今日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沈严铸心里有几分了明,沈朝野此次前来是来帮他的,可他不明白,为何要帮他? “在这京内的阴暗角落里,许多人都在指着女儿的脊梁骨,痛骂我才是陷害母亲的人。而因母亲一事,让父亲的计划无法得以施行,或许在父亲心中,也有过几分怀疑吧。” 沈朝野的话轻轻柔柔的,说到最后带上了几分自嘲意味。 沈严铸听着这话,抿紧了唇不语,此事饶是谁都会怀疑到沈朝野的身上,只不过大家都不愿多事罢了。 “可就算父亲疑我不信我,女儿仍一心以父亲为重。说句不中听的话,朝野从小不在沈府生养,又突然回京认亲,与父亲之间有些间隙在所难免,可女儿也未怪过父亲。” 沈朝野身影微动,伸出纤纤玉指捏住露出的一角,将夹在层层文书中的一张东西缓缓抽出,暴露在了她与沈严铸视野下,而这东西竟是一张细心规划的远洲治水图。 “现既已入了沈家,希望通过远洲之事,父亲能知晓女儿的心意,化干戈成玉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父亲比女儿还要明白。” 话音一落,沈朝野的莹白的手指指着图上中央的‘远洲’两字。 沈严铸沉默良久,他不禁重新审视起来眼前的人,他的女儿。从一开始,他将对慕容嫣的偏见和慕容府的仇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从沈朝野入府开始,他从来没有正眼敲过沈朝野一眼,甚至打心眼里都是厌恶和鄙夷的。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反而是这个不入他眼的女儿,每当关键的时刻,愿意帮她。 哪怕她或许心里存着一点其他的心思。 不知为何,现在看着沈朝野那张与慕容嫣有些相似的面孔,自己的心里好似有了一块柔软的云朵,这云朵迅速膨胀,直到覆盖他整个内心。 缓缓地,他的脑海里浮想起曾经自己与慕容嫣的一幕幕。 曾时几何,他和慕容嫣曾经也是美好过的。 …… 与沈严铸商妥完毕,沈朝野言笑晏晏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出来时,还是沈严铸亲自将沈朝野送出来的。 管家见自家老爷与大小姐之间的气氛,宛若冬日之雪春日暖融,可算有了那么一点父女之间的亲近感,心中也欣慰了不少。 老爷摒弃前嫌,能看到大小姐的好,那真是太好了。 在他的眼里,虽然大小姐不在沈家生养,但是品行却是极好的,丝毫不输于京内娇养的千金们。 与沈严铸一番告别后,满脸笑容得走在回去的路上。 直到转了个弯,彻底离开了书房的区域,沈朝野的嘴角才猛地抿下,双眸间的潺潺春水般的柔情,瞬间化作幽深不见底的黑潭。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萝蔓见沈朝野走的方向,并不是倚竹轩的方向,心里疑惑。 沈朝野淡淡一挑眉,语调上扬,“去揽月轩,瞧瞧我亲爱的二妹妹。” 萝蔓笑弯了嘴角,看来小姐是要发威了! 沈朝野刚踏入揽月轩,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沈朝野唇边的笑意更甚,看来人家这边比她倚竹轩还要火热。 “你们这群下贱坯子,见本小姐母亲禁闭,一个个都怠慢与我!你们等着,我一定要将一切都告诉父亲,让他把你们统统都发卖给人牙子!” 第九十六章 亲手喂要(二更) 守在揽月轩门口的婢女,见到沈朝野缓缓而来,刚要上前拦下。 “大小姐……” 叭—— 萝蔓反手便是给了婢女一巴掌,力气不小,直接婢女掀倒在地,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倒有几分之前厅中沈朝野的气势。 “这眼珠子莫不是长在腚上了吧,也不看看是谁就敢拦!” 萝蔓边唾骂边撩起了帘子,沈朝野微微掀了掀眼,并未制止或责怪萝蔓的意思,而是雍步沉稳踏入。 “二小姐恕罪!二小姐恕罪!” 沈朝野一进入,看到的便是屋子里跪倒了一片,身躯都是一致瑟瑟发抖,而在婢女们面前,则是摔的七零八碎地琉璃碗。 视线再往上移,沈朝歌半倚靠着chuang,仿佛刚才发过怒,xiong膛间猛烈起伏,未施粉黛的脸色苍白,可一点都不影响其美貌。一双美眸里不见往日的神采,反而是深郁的荼毒,散发着点点冷光。 有几个眼尖的婢女瞅到了沈朝野的一片衣角,抬头一看面色更煞,连忙低头道。 “参见大小姐!” 沈朝野默默看着沈朝歌,先前茯苓说起沈朝歌因许氏之事晕倒在前厅,她起先还以为是她做戏,没想到许氏给她带来如此大的冲击,竟然还真的病倒在chuang。 不过想来也是,沈朝歌自出生开始,被沈家人捧在手心里宠,吃穿用度向来优越,从来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先不提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可许氏却突然被禁闭。 这一切都是她始料不及、来不及做出措施的。 “我的大姐姐,”沈朝歌眯着眼盯着沈朝野,眼神犹如毒蛇,恨不得将沈朝野吞入肚腹,“你来干什么?”语气尖酸嘲讽。 沈朝野微微一笑,一步一步在婢女让出的一条道路中,走向沈朝歌。 “早听闻二妹妹因母亲一事卧病在chuang,身为长姐,怎么能不来探望一下妹妹,表表姐姐的心意呢?” 沈朝野无视过沈朝歌那冷若冰霜的脸色,顾自轻拍了拍榻边,好似十分嫌弃榻上的灰尘与脏污,确认干净后这才婉约坐下。 “咳咳……” 而这一幕落在沈朝歌的眼里,则是一口怒火窝在xiong间,怒气直冒头顶,因被沈朝歌硬生生压制着不通顺,竟当场气的猛烈咳嗽。 “哎呀,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沈朝野好似十分担忧,连忙伸手轻抚沈朝歌的后背,同时眼神淡淡扫过下排的婢女。 “为何二小姐咳得如此厉害,你们却到现在都没有送上药!别以为大夫人被禁闭,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二小姐永远都是二小姐!” “你!咳咳咳……” 沈朝野横眉冷喝,可说的话没震慑到婢女们,倒是将沈朝歌刺激的,咳嗽声愈加浓烈了。 该死的沈朝野!在她面前提自己母亲的事,还明知她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耿耿于怀,却冷嘲暗讽她的身份! 沈朝野,你这心思可真是恶毒! “禀大小姐,并非是奴婢们偷懒,而是二小姐不愿喝药,这……奴婢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 其中跪着的一个婢女颤着声音说道,眼神还瞟了瞟地上的琉璃碗碎片,证明的确是沈朝歌自己砸了药碗。 沈朝野听闻秀眉微蹙,冷声吩咐道:“二小姐砸了药碗又如何,二小姐砸一次你们端一次,还不快滚下去煎药去,跪在这里碍眼么。” “是……”婢女们得了训斥,心中却完全不怨恨,因为沈朝野算是给她们退下的借口了。 “这到底是我的院子还是大姐姐的院子,什么时候揽月轩也轮到大姐姐来发号施令了?”沈朝歌凤眸凌厉扫过那些欲要退下的婢女,最后落在沈朝野的脸上,一字一句道。 “今天谁要是踏出这房门一步,一律掌嘴五十!” 沈朝野的手指拂过沈朝歌精致的侧脸,口中柔柔呢喃,“这不吃药怎么行呢?” 接着揽过沈朝歌的玉颈,凑在她的耳边,轻启朱唇,吐出的森冷气息环绕。 “你若是不喝,更顺我意,这样许氏这辈子都踏不出绛雪轩了。” 说完,她又缓缓离远了,再回神间唇畔似笑非笑,柔和的眉眼,仿佛方才咄咄逼人的话语,并非她所说。 沈朝歌咬着唇,眸中一片红,隐隐竟有晶莹溢出,可她却倔强得不让它落下。 你狠,你果真是狠啊! 见沈朝歌如此,沈朝野才对那些步伐停顿、面面相觑的婢女清口出声。 “还不去?” 看似轻飘飘的话,却蕴含了丝丝威严,当下婢女们如释重负地出了屋门。 等候了片刻,婢女们很迅速地将药碗又送了进来。看来她们早就吩咐下去重新熬制,只不过见沈朝歌的态度如此坚决,怕浪费药材,也就不敢再拿上来。 沈朝野结果药碗,手拿着汤匙搅了搅,舀起一勺,轻轻呼气过,才缓缓送至沈朝歌的唇边。 “来,大姐姐亲手喂你喝。” 沈朝歌死盯着沈朝野,唇瓣紧闭,哪怕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滴在了华美精细的锦被上,她都不肯张口。 沈朝野见此,却并不恼,反而轻笑一声,“二妹妹怎跟孩童一般,是药三分苦,乃良药才能治好身体呀。” 沈朝歌不语,却仍是不肯张口。 “可是还烫?”沈朝野将汤勺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又送还沈朝歌嘴边。 “妹妹别怕,已经不烫了。若是妹妹肯喝一口,姐姐便告诉你一个消息可好?” 沈朝歌的柳眉皱的更深了,方才她担心沈朝野在药里动手脚,所以她不愿喝。可沈朝野仿佛是知晓她有这疑虑似的,向给她证明似的浅尝了一口。 还神秘无比的说有消息,难道是母亲的禁闭可有余地? 想此,沈朝歌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张开了口,苦涩的药立即充斥着她的味蕾,呛着了她的干涩的喉咙,扶着chuang榻咳嗽不停。 沈朝野这才神情一舒,将药碗放置一旁,抬手替沈朝歌抚背顺气。 同时缓缓开口道:“方才我去一趟父亲那里,父亲问我,母亲在房中闭门思过的一月之期,府中的后院治理之权,可否由我代为掌管……” ------题外话------ 今天有个小伙伴给舟子打赏了,舟子回了一句爱你,才有了以下惨剧: 凌:我就带崽看个病的功夫,你都不闲着,又爱上那xx了 舟:我斗不过我的良知,可我心里只有你的…… (然后凌就给我打赏了,还是翻倍) 舟:你是跟她斗上了吗【卧槽无情表情包】 凌:哼,我的评论回复太快,还回复不了,气死我了 舟:【然后一系列的糖衣炮弹biubiu发射,然后凌就害羞了】 凌:嗯~你适合写甜文~太适合了 舟:不,我甜不起来,我满腔的粉色泡泡只对你,其他人我根本就来不了感觉 凌:爱了爱了 第九十七章 管家之权 前一秒还在捂着喉咙咳嗽的沈朝歌,一听这话迅速扭转过头,瞪大双眼盯着沈朝野那张神色平静的脸庞,眼底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沈朝歌看着神色自若的沈朝野,模样不似作假,眼底慢慢汹涌起不甘与愤怒。 “你骗我!父亲与母亲相敬相爱十几年,怎么可能会趁母亲禁闭之时,将掌管后院之权交付给你!” 可沈朝歌指着沈朝野怒声喝斥的同时,心中的后怕却远远大过了怒火。 从父亲下令禁闭母亲开始,她便知道这些感情在父亲的眼里并不算什么,他只爱他的官途,为了地位不受影响,谁都可以牺牲。 况且沈朝野是原配嫡女,与她这个继室嫡女相比,当然更具有威信、更具有资格暂管后院! 所以沈朝野的话,恐怕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可如果这权利落在了沈朝野的手里,凭十几年前的旧怨,还有平日里的新仇,难保她不会假公济私,报复她们母女。 最重要的是沈朝野心思毒辣,殊不知这权利一旦落入她手,还能不能有一日回到母亲手里…… 沈朝野拂了拂衣袖,端坐在一侧,狭促笑着看着沈朝歌指着她的手,绯唇轻启。 “二妹妹好歹比姐姐在沈府里多待了十几年,怎么到现在连父亲的心思都摸不准。在这深宅大院里,只要父亲愿意,哪怕是让个奴婢掌管,她都受得起。”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飘然,“当然,你大可放心,我并非答应父亲的请求,那些在你们眼里犹如珍宝的东西,姐姐还真瞧不上眼。” “愚蠢之人!” 虽这般说,沈朝歌仍旧冷哼一声,心中稍安了一些,与此同时也有了一丝期盼。 既然作为沈家长女不愿掌管,那么她这个次女,父亲可会考虑? 沈朝野捡沈朝歌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心中一嗤,直言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姐姐的确不如二妹妹这般聪颖,知晓自己无法胜任,所以给父亲提议,二姨娘徐氏,内敛端庄,处事公正。在大夫人禁闭期间,后院之权可由她暂且掌管。父亲,也同意了。” 随最后一句话尾音落下,沈朝歌的脸色一沉,恨恨盯着沈朝野。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沈朝野此行的目的,原先以为她奸计得逞,是来自己这里耀武扬威的。 可现在看来,是亲自赶过来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沈家主母禁闭,还被禁止探望,一月之期,这掌管之权的确是要交出。如果是沈朝野,她倒是还能勉强接受几分,毕竟嫡出身份摆在那儿,理所应当。 可她怎能想到,这好处竟让二姨娘给占了去! 先不提二姨娘的身份只是个妾,再者沈朝華那个小蹄子最近越不安份。之前不过是见她风光,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能有些脸面。 如今她被大夫人连累,受不少的非议,沈朝華怎么会放过此等机会,不趁机踩着自己好好风光一回。 如此想着,沈朝歌看着沈朝野,咬牙切齿道:“说你蠢你还真不机灵,你以为二姨娘是个好拿捏的主儿,你把权利拱手相让,人家会记着你的好吗,别到时候自己阴沟子里翻船,自讨苦吃!” 沈朝歌说完突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嘴角猛地上扬,笑的渗人。 “你以为祖母会同意你把掌家之权让给二姨娘么,祖母会同意让一个妾,掌管偌大个沈府么!” 她都差点忘记了,沈府老太太可不是个吃素的。当初自己母亲进府,都是好不容易才让她点头,更别提现在这荒唐事了。 不管那老太婆如何疼爱沈朝野,也绝不可能到了能让一个妾掌管府的地步! “人人都说京中第一才女沈朝歌,才貌双绝,可我怎么就只看到了表面呢?” 沈朝野不怒反笑,借着替沈朝歌将发丝挽到耳后的机会,状若无意的开口。 “你知道我为何偏偏挑中二姨娘么,因为这一切都是经过祖母首肯的啊,以二姨娘每日不落向祖母请安,祖母生病她都是第一个前去侍候的份上,祖母为何要驳这提议?至于她是否可为我所用,你觉得我何曾惧怕过?” “况且,我既然能给她荣耀,也不怕她借此翻脸,懂么。” 沈朝野言笑晏晏,她前去沈严铸的书房前,祖母恰好派人前来收三日前的佛经。 张妈妈还专门提到了府中的掌管之权,说老太太今日身子乏的很,无力操持家中之事,但若如果自己不愿接管,便让二姨娘暂代,二姨娘也是府中老人,处事又稳妥,老夫人也放心。 所以在书房时,与沈严铸商谈完远洲一事后,便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后院之事。 好在沈严铸现在对自己有些信任,以为自己想要,于是顺着自己的话,想把权利给她。 但奈何沈朝野根本不想将此活揽到自己身上,而是向沈严铸提了提二姨娘徐氏。 二姨娘徐氏平时太过低调,沈严铸刚听到时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既然是沈朝野提出来的,想必二姨娘的确有担当重任的本事,于是也就应允了。 在沈朝野心里,二姨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 她之所以会把权利给她,也是想狠狠打许氏母女的脸,让她们尝一尝被妾压着的滋味。 同时也为之后许氏解禁做了准备,或许,到那时,还能制衡一番许氏。 何乐不为? 沈朝歌看着眼前始终笑容浅浅,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后背冷嗖嗖的沈朝野。 若不是之前沈朝野隐藏的太好,她都几乎要忘记,面前的人为谁之女,又从小在哪里长大了! 眼里升起一片恐惧,那可是曾经权倾朝野的慕容氏! 她原本就携着慕容氏的怨恨归来,沈家,不过是她复仇开始的第一步,她假意求和,只不过是让沈家人放松警惕,再在她不经意间,将沈家推入深渊,万劫不复! “你、你别以为你光凭她们就能扳倒我们,你别忘了,我母亲身后有强大的许家支撑,此次只不过是被你侥幸钻了空子,你应该珍惜这段时间,等我母亲解了禁,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沈朝野此刻心中的恐惧正在无限的放大,她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母亲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如果连她都倒了,那母亲怎么办,母亲还在等着她,她绝对不可以先倒下! 既然当初慕容嫣能输在母亲手里,那么沈朝野也会输在自己手里! 第九十八章 若氏有孕!(二更) 沈朝野无所谓的耸耸肩,浅笑悠悠道:“大不了再送她进去。” “你!” 沈朝歌心窝里的那股怒火大盛,双眼一眩晕,伏身竟呕吐出一口血来。 沈朝野秀眉一蹙,眸底似有嫌弃光彩,撩起衣裙,站起来挥了挥袖,目光冷凝。 “二小姐忧思过度,伤了心肺,速传大夫为二小姐诊治。”顿了顿,侧头看着沈朝歌晕倒在chuang的模样,掀了掀眼皮,声音淡漠至极。 “记住,所需的任何药材,必须是上乘之色。” 沈朝歌,这债没这么容易偿还,我们来日方长。 沈朝野等人出了揽月轩,往倚竹轩方向折回。走到半路,却路过了三姨娘夏氏的院子。 “小姐,你之前都帮了三姨娘一把,为何这次却要将掌家之权交给二姨娘呢?”萝蔓不解问。 虽然说二姨娘心地善良,除了沈家老太太和自家小姐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之前小姐帮过三姨娘,如今更是与四小姐感情渐佳,在这种情况下,小姐若是不表示一下,恐怕会让三姨娘那边多想。 “先不提夏氏出身青楼,前阵子还刚掉了孩子,此事还与许氏等人有关,若是让她得了权利,难保她不会暗中对许氏和五姨娘下手,到时候东窗事发,还会牵连到我这个举荐之人。而二姨娘虽性格懦弱了些,但是处事方面还是有些分寸,再者,祖母相信她,自然会暗中遣人协助。” 沈朝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有何尝不知此举,会让夏氏母女多想,可为了大局着想,她别无他法。 若三姨娘真从这次小产中得了教训,应能明白她的苦心。 “你进去跟三姨娘打个招呼,其他事便别去管了,让她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好好应对接下来她最痛恨之人。” 沈朝野最终还是让萝蔓走了这一趟,三姨娘会有些不甘她能理解,但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想想佛堂里美曰其名“祈福”的五姨娘。 当时五姨娘若氏口口声声说过,只要她想,不出三日,她就能离开这个沈家祠堂。 可如今第三天即将过去,沈家祠堂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就好像她看似沉默低调,可却好似在暗地里窥探着沈府发生的一切。 她很想知道,若氏到底有什么通天本领,竟能如此自信的说出这番话来。 等沈朝野刚回倚竹轩坐下,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香茶后,萝蔓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焦急和沉重。 “小姐,五姨娘若氏出来了,还是被老爷亲自抱出沈家祠堂!” 这一言宛若惊天霹雳,饶是沈朝野都听得一愣,但迅速恢复镇静。 眼波流转几番,冷静的吐出两字:“何由?” 这五姨娘若氏与她还真是有心有灵犀,她方才还在想若是会有什么手段,没想到她这pigu还没坐热呢,她的好事已经传千里了。 萝蔓见自家小姐仿佛雷打不动一般,苦着一张脸,撇嘴道:“说出来吓死小姐,这五姨娘方才在祠堂里晕了过去,下人先是急忙去请大夫,然后禀了老爷,谁知道老爷听了直接赶往祠堂,恰好与大夫一起抵达了。” 说到这里,沈朝野心里跳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会是…… “唉!说来着若氏的肚皮可真是争气,这一晕,倒是晕出了个孩子来!”萝蔓愁眉苦脸的。 在萝蔓的心里,沈府没有男丁是个好事,这样的话沈严铸的心会放在小姐身上多点。 可要是若氏肚子里这一胎,是个男孩儿,那就麻烦了。 而沈朝野听完,淡眉长挑,有一丝恍然大悟,她总算是明白了若氏为何会如此有把握了。 原来她比许氏还要有心机,在这段受宠的时间里,抓住了机会,竟然有了身孕! 许氏那般高傲自持的人物,可以帮若氏获得宠爱,也可以忍受自己男人夜夜留宿她人房内,但唯独不能接受的,便是怀上孩子。 所以能在许氏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她也算是有点手腕。 她猜想,如果不是此次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她必定是打算等胎像稳固再公布于众的,然后用这个孩子做筹码,一举母凭子贵。 想到这儿,沈朝野不免轻轻一笑。 许氏母女可会想到自己养的一条狗,有一天竟也会翻身做主人,而且还是打算踩着她们上位的那种。 但如果许氏母女知晓,恐怕许氏得在绛雪轩气的跳脚;而沈朝歌,噗嗤…… 估计还得起身再吐一次。 “小姐你还笑的出来!你好不容易让老爷对你卸下了防备,可如今若氏一怀孕,万一她说点什么,别说你和老爷关系会恶劣,就连许氏母女都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机会!” 想来这若氏也真是够厉害的,偏偏在第三天晕出孩子的事实,可不就是借此博得大家的关注,重拾宠爱么。 而且已经跪了三日,虽然没有达到当时老夫人的要求i,可这下,谁都无法责怪若氏。 老夫人又这么喜欢孩子,若氏这胎若是个男孩,恐怕这沈家不会再有多安宁了。 萝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真不能理解,大家都急的要死,自家小姐的心咋能这么大呢?! 沈朝野不慌不急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无辜地眨眨眼,反问道:“这可是喜事,我为何不能笑?” “那小姐说说,这件事喜在哪儿?”萝蔓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萝蔓。”沈朝野轻轻叫唤了一声,惹得萝蔓突然站的笔直。 小姐突然这么亲切的叫了一声自己,有些不习惯。 沈朝野眸光落在茶杯里的倒影,手指轻绕杯口,淡淡道:“若氏虽身在祠堂,可她的耳目却没瞎,外面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一窍不知。这祠堂的三日不过是应付祖母罢了,她算准了祖母喜爱孩子,自然会看在她有孕的份上,给她几分脸面,所以三姨娘那事儿,恐怕就落得这短短三日的结果了。” ------题外话------ 和凌讨论剧情,凌想给男女主来点咳咳,然后: 舟:哈哈哈哈哈突然庆幸自己闺女是尼姑 凌:自己当尼姑还压抑闺女的情鱼~真是....... 舟:我哪里压抑她了!女主专心搞事业不好吗??? 凌:你无情!你冷血!你过分!你无理取闹! 舟:我哪里无情!我哪里冷血!我哪里过分!我哪里无理取闹? 凌:写到20多万连个亲都不让~挑戏都没有~ 舟:我*,**了,当时不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苗头的嘛,不够吗?我现在还在回味无穷中呢! 凌:不够!把你现在跟我说的甜都给我上! 舟:卧槽,无情! 第九十九章 昆玉下厨 萝蔓冷哼一声,当初见若言便不是安分的主儿,更别提现在当了半个主子,这心气儿是更加高了。 这姨娘已经满足不了她了,竟还想踩在大夫人头上。 啧啧,真想看看到时候狗咬狗的场面。 “小姐这么说,奴婢也就放心了,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就等着看戏就成!”萝蔓扬着脸说道。 沈朝野笑笑不语,若氏冒如此大的风险怀孕,恐怕是早已做好了与许氏鱼死网破的准备。 届时,究竟谁棋高一筹,还未可知。 “景儿可回来了?” 沈朝野突然想起景儿已经被她派去管理七宝轩了,也不知新官上任,她是否能压得住七宝轩那些人。 “奴婢这就去唤景儿!”说完,萝蔓已经跳出了门。 而在倚竹轩的小花园里,茯苓和景儿正托着腮帮子,满眼羡慕惊叹得看着昆玉。而在稍远处,须要正冷漠得看着这一幕。 “你们这是在干嘛,咦,昆玉你一个大男人的,居然还会摘菜叶子?!” “哎呀!萝蔓姐姐,你能不能小点声,你是巴不得大家都知晓小姐院里有男人么!” 茯苓被一大嗓门给吼的耳朵嗡嗡,捂着耳朵,嘟起嘴对萝蔓抱怨道。 “好好好,我的错,该打该打!”萝蔓抬手打了打自己的嘴巴,讪讪一笑。 她都差点忘记昆玉的身份不可泄露了。 萝蔓好奇上前,仔细一瞧,竟是昆玉在摘菜叶子,修长细腻的手指十分熟练利落,明显是长久的经验积累下来的。 可一伙人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看昆玉摘菜叶子? 虽然昆玉行为慢条斯理、优雅迷人,摘个菜叶子都不折他半分气质。 可也不至于看人摘菜叶子能这么入迷吧? “小时候家境潦倒,家里没有人做饭,只好自己动手了,这么多年下来,倒也养出一手手艺。” 昆玉嗓音浅浅悦耳,说话的同时动作依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长长的睫毛下是浓烈的温柔。 可这话却被站的老远儿的须要给听见了,当下侧头啐了一口,眼里满满的不屑与鄙夷。 臭小白脸,鬼才信你的鬼话,你也就骗骗茯苓她们这些傻丫头,换做是小姐,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 “唉,昆玉也太心灵手巧了,你若是女子,定是许多人巴不得娶回家的。” “就是就是,再看看我们自己,顶多做做粗活儿,伺候伺候小姐,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茯苓和景儿说完互看一眼,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受挫,纷纷叹了口气。 萝蔓看着昆玉的一举一动,也不免啧啧称赞几声,现在能有几个男子能做到昆玉这般。 要是以后自己的夫君,能为自己下厨…… 等等,昆玉这是给自己准备的还是…… “你这不会是要给小姐做饭吧?” 萝蔓瞪大眼,她突然想起平时昆玉看小姐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溺人,现在还主动摘起菜叶子,保不准是给小姐准备的! 昆玉手一顿,脑海里已经浮想起沈朝野吃着他所做的菜肴的神情,想着就不禁嘴角莞尔。 “我也是第一次为别人做,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萝蔓姑娘,府中厨房我不便进入,不知倚竹轩可有小厨房?” “有是有……不过空间不是特别大,而且长年无人打扫,上面都积了一层灰。”萝蔓想了想回答道。 昆玉微微皱起了眉,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暗下来的天色,眼里翻涌着复杂。 他这还要准备食材,又要收拾打扫的,估计可能会来不及…… “没事!我们来帮你一起打扫,这样快一点,不能让小姐等着饿肚子!” 茯苓和景儿见此,纷纷举手示意,脸上闪跃着兴奋。 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气质不俗的男人下厨呢! 昆玉眉色一动,笑弯了双眼,清越的嗓音缓缓逸出:“好的,那就多谢两位姑娘了。” 须要翻了一个白眼,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这倚竹轩是缺婢女烧饭洗衣还是什么,至于你这么上赶着去做么。 真以为她们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似的,真想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小姐不会喜欢你做的饭,更加不会因为你做的菜而对你有好感!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学学人家缙公子,举止气质脱俗清贵,武力又高强莫测。 须要在角落里翻着白眼,心里对昆玉的是各种吐槽和不满。 “不行,你不可以去!我都差点忘记了,小姐还等着你过去回禀七宝轩的事呢!” 萝蔓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一拍脑门,赶紧拉起景儿,推搡着她往前走。 景儿自己也忘记了,边走边回头说道:“噢对!我得先走一步了,让茯苓留下帮昆玉吧。” 而在这边,景儿回禀着七宝轩里所见所闻之事,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别人见是一个小丫鬟来管理店铺,都是百般刁难的,可是七宝轩的掌柜经过小姐的一番调教后,根本不敢小瞧她这个小丫鬟,她所需所用的东西,都是乖乖地将东西奉上。 “七宝轩的地契在我手中,他自然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但你也别掉以轻心,做事都备一份,谨慎些总归没有坏处。” 沈朝野看着景儿,见其仿佛十分开心,眉眼柔软,细心地嘱咐了几句。 “好的,小姐!”景儿笑嘻嘻回应。 景儿看着自家小姐温柔的侧脸,想起昆玉为小姐做的一切,忍不住开了口,“对了小姐,今日晚饭可能要等一会儿,你若饿了,我先去厨房给你拿些糕点给你填填肚子。” 沈朝野挑眉,淡淡问道:“为何?” 若不是景儿提起,她都差点忘记这个点,应该是用膳的时候了,可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惊喜!小姐待会儿就知道啦!”景儿神秘兮兮地说道。 沈朝野见平时对她乖巧顺从的景儿,此刻却有事瞒着她,看样子不是坏事,估计是底下那几个丫头又在想什么花头了。 希望她们到时候可别把惊喜变成惊吓就好。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此刻,沉寂许久的外边,总算有了一丝动静。 下一刻,随着门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菜香涌了进来,瞬间飘溢了整个屋子。 “菜来咯!” 第一百章 暗芒涌动(二更) 话音刚落,一盘盘菜肴端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沈朝野看着这些色泽鲜艳的菜式,还有缓缓蔓延开来的热气。 她在沈府待了也有几个月,每次厨房呈上来的菜品她都已经有些熟悉了,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这些饭菜,跟沈府厨房完全是两个风格的。 瞧萝蔓等人的神色,还有之前神秘兮兮地景儿,她心中也有了个底。 大概这就是她们想瞒着自己的惊喜吧。 想此,沈朝野笑了笑,优雅从容地坐了下来,边执起筷子边打趣。 “看来我平时没白疼你们几个,知晓我吃腻了沈府的饭菜,特意给我准备了新菜,这些我看着十分又胃口,难为你们一片心意了,不过这是好事,下次不必瞒着我的。” 屋子里的丫头面面相觑,感情小姐是误会这些菜肴是她们做的了,这可不行,这可是人家昆玉辛辛苦苦的结果,她们可不敢占人家苦劳。 “不不不,小姐你误会了,这不是奴婢们做到……”丫头们连忙摆手。 就当沈朝野欲伸出筷子,夹起那一块鱼肉时,空中倏尔响起一道声音。 “我原本还担心不对你的胃口,但现在看来你对我所做的菜肴还挺满意。” 沈朝野的筷子在半空中一顿,听闻这声音,秀眉轻扬,将筷子放回了原处,偏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身丫鬟打扮的昆玉站在门口,负手在后,那张自然又好看的人皮面具此刻微微笑着,让她不得不想到那面具下的真实容颜,若是这般笑着,该是多么倾城妖孽。 没想到这些菜肴竟不是那些丫头做的,而是昆玉为她准备的。想着她身份不便,想必是动用了倚竹轩里的小厨房,可那小厨房已荒废许久。 看来昆玉今日还费了不少的心思,可他大可不必大费周折,沈府里的饭菜她虽吃腻,可也不到无法下咽的地步。 真不知昆玉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又是主动告诉她关于安庆侯的事情,又是给她下厨的…… 出于礼貌,沈朝野伸出手示意旁边的位置,轻声道:“过来坐吧,你若下次想换个口味与我说声,我让她们出门购置便是,何必如此辛苦。” 同时对其他站着的丫头们说道:“倚竹轩里没这么多规矩,况且这些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都坐下来一起吃吧。” “好嘞!谢小姐!”丫头们闻言眉开眼笑,立马涌上前找个位子坐下。 “小姐说的极是!” 须要闻沈朝野所说正中她下怀,心里的不爽瞬间烟消云散,余光瞥了瞥门口神色一凝的昆玉,嗤笑一声。 看见没,我早就说过了,你这小白脸是入不了小姐的眼的! 还妄想用‘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得抓住她的胃’的道理来迷惑小姐,简直是做梦! 须要见昆玉动身,立刻大步上前,撩起袍子,大刺刺地坐在了沈朝野身侧的位置,刚好是沈朝野方才指着的这个位置。 “须要?”沈朝野疑惑得看着神情怡然自得的须要,她很少见须要这般置气过。 难道她与昆玉之间有什么过节? 须要却是目光澄澈得看着自家小姐,十分无辜的问:“奴婢看着这个位子离的近就坐了,不知是为昆玉准备的,不过,昆玉应该也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吧?” 不计较? 自己舍弃尊严来当人家的婢女,又亲自下厨做饭菜,不但没有得到朝野的一句赞赏,反而让她有了一丝芥蒂。 这也就算了,朝野本就不同其他女子,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便是。 可好不容易有个贴身之位可以慰劳自己的失落,须要倒好,直接占了他的位置,说话还十分阴阳怪气,明里暗里的讽刺他。 昆玉看着明显处处与他作对的须要,眸光猛地一沉,想起之前她提到的缙公子,极有可能她为了那男人针对自己。眼底汹涌着一丝杀气,但又迅速褪去。 不行,这是朝野身边的人,她十分信任这个丫头,他不能动手。 轻吐一口浊气,昆玉闭眼又睁开,眸光一片清明,看着须要一字一句道。 “我不介意。” 说完,便抬起步履,在沈朝野对面的位置坐下。 须要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在饭桌下,她伸长了腿,带着一股劲气踹向昆玉的方向。 不料竟被昆玉发现,抬腿挡住了须要的攻击。 紧接着昆玉眯了眯双眼,盯着须要的眼神有些冷然。我原本看在你是朝野婢女的份上放过你,没想到你却上赶着来送死,既然如此…… 我成全你! 就当昆玉想要狠狠踩向须要的腿时。 “吃吧。”一道婉转的嗓音徐徐响起,不咸不淡的语气,却瞬间化开了他所有的怒气。 原本想要反攻的昆玉,转变为踢开了须要的腿。须要不屑的一哼,收回了腿。这一切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 而沈朝野却注意到了须要的一点小动作,但也懒得理会这其中的曲曲绕绕,又重新拾起了筷子,准备动筷。 可就在这时,昆玉站起身,一手拂开袖子,一手夹起刚开始沈朝野想夹的鱼肉,在烛光下,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十分美丽,微微俯身,将鱼肉放置在了沈朝野的碗里。 “我知晓你最近没什么食欲,所以特地给你做了糖醋鱼,你尝尝。”声音也这般温柔如斯。 须要皱着眉看着自家小姐,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仿佛在说:别吃! 而其他几个小丫头吃的那个欢乐,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饭桌上的风谲云诡。 昆玉那几乎可以掐出水的眼神,缓缓低头瞧着碗里的那块白嫩嫩的鱼肉,沈朝野心中一骇。 这昆玉行为如此反常,该不会是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好在这只是沈朝野内心猜想,若是被昆玉得知,估计得憋着气给气死了,人家好心好意的做菜,还被人怀疑是下毒! 谁还有比他更冤的? 而就在沈朝野犹豫是否要动筷时,门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一动静,倒是引起了须要的警觉,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疾声开口。 “谁?!” 第一百零一章 今非昔比 夜空漆黑闪耀,仿佛一张巨大的墨色图腾,寥寥星君正散发着磷色的光辉,夜晚的风拂过万千大地,树叶沙沙,萧索又幽然。 郑明义独自一人站在书房,一手背后,一手执着狼毫毛笔,手腕劲道过处,宣纸上已跃然一字:野。 郑明义眼底浮起一丝深意,挽起嘴角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毛笔搁置在了桌上的笔搁上。 与此同时,书房门被打开,一个小厮走了进来,至郑明义面前,双手奉上,掌间赫然躺着一份信。 “禀老爷,这是沈家大小姐托人送来的书信,说让您自己过目。”小厮恭敬道。 郑明义眉目沉稳,从小厮手上拿过书信,撕开了口子。小厮颔首,知趣地弯着身退了出去。 “是个聪慧的丫头。”看完信的郑明义,低声一笑。 的确,原本嘉靖帝便因自己曾是老师的弟子,而怀疑过自己是否故意让沈朝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为了降低嘉靖帝的猜测之心,他这才没与沈朝野碰面。 而且他那法子还是有些风险,若是出了一点岔子,嘉靖帝便会更加怀疑,若是让他发现他与沈朝野在追查十四年前的真相,那么他们两个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不得不说,他们的确可以在沈严铸借远洲之事,博好名声的基础上,让嘉靖帝自己注意到沈朝野的才能。 到时候无须他多费功夫,自有旁人故意吹捧,想让沈朝野无法自圆其说。 这样,远洲之行,沈朝野与他们前行的机率就更大了一些。 须臾。 郑明义将信方正地折好,合着信封一起放在了桌头燃烧的烛火上,灼热得火瞬间席卷上了纸张,烧到一半时,便丢在了一个容器中。 此刻半开的窗缝里,飘进一股阴冷森然的风,与徐徐燃烧的火剧烈交织。 郑明义看着窗外那一望无际的墨色,始终淡漠的眼神中,缓缓混入了一丝赞许。 “要入冬了。” 他不免想起在听月楼时,沈朝野曾说老师有他这样的弟子,定会欣慰,可他现在却觉得…… 老师能有她这般沉稳睿智的子孙,慕容氏,无憾了。 …… 倚竹轩内。 门被缓缓打开,吱呀的声音十分诡异恐怖。沈朝野凝着眼神看着门外,一道身影渐渐进入了她们的视野,慢慢的,那人的身形容貌变得清晰起来。 “四姨娘?怎么是你?”萝蔓猛地一拍手掌,指着门口的人影惊叫。 门口那红衣女子正是四姨娘陆轻风,她歪着头,长发散乱披着,脸上画着不可直视的浓妆,眉毛如两条毛毛虫,嘴巴上的胭脂更是夸张涂到了两颊上。 脏兮兮的手正含在嘴巴里,双目空洞无神,却直勾勾得看着屋内那一桌的美食上,抖着双肩,时不时得嘿嘿一笑,嘴里小声念叨。 “我饿了……我要吃饭……饿了就该吃饭……” 萝蔓撇了撇嘴角,她也真是脑子一抽,明知道四姨娘疯魔了,还问她问题,真是傻了。 沈朝野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昆玉今日所做的饭菜,竟会引来四姨娘陆轻风,毕竟她的院子与倚竹轩可是远着很哪。 “小姐退后,别再被这女人伤了!”须要突然将手横在她前边,一副保护的姿态。 自从上次这女人险些伤了小姐,她心中很是愧疚自责,这次,她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朝野小心!”昆玉也在身侧急声一喊,十分担忧。 沈朝野定睛一看,原是四姨娘陆轻风嘴里边呢喃,边移动着往她这边走了过来,步伐十分缓慢。 照理说她一个痴傻了的人,面对这么多人,应是她惧怕她们才对。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她们五六个人,其中还有一男人,却因为四姨娘陆轻风的逼近,而纷纷往后退步。 今日出现在她们眼前的陆轻风,却跟那晚突然袭击她的陆轻风又有不同。 仿佛一个是真疯魔,一个是真痴傻。 昆玉见沈朝野处境安全,紧皱的峰眉才算舒了一些。这才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已经走至饭桌旁的四姨娘,想起方才须要说的话,一双魅惑的凤眸里渐渐涌上肃杀。 他才不管面前的人是真傻假傻,是男是女,只要伤害了朝野,他便不会姑息! 想着,昆云便迈开步子,双手成爪,缓缓靠近正拿起一只鸡腿的四姨娘。 昆玉双眼一眯,还敢吃他的东西! “昆玉,住手。” 就在此时,沈朝野上前握住了昆玉的手臂,微微用力,让他动作一滞。 昆玉转头,眼底的寒气褪去,浮上一层疑惑与不解。但同时,他低头看着放在他手臂上的那只纤纤素手,指尖浑圆细腻,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心里升起一股甜蜜,他慢慢垂下了手,轻声问道:“朝野?” 沈朝野丝毫没有观察到昆玉的神情变化,而是收回了手,眼神紧盯四姨娘。 见其一手拿着鸡腿啃啃,又一手捞起一块流着汤汁的肥肉,往嘴巴里塞,模样十分狂放不雅。 “她不过是想吃东西而已,这么大一桌的菜,我们也吃不完,她想吃,便给她吃吧。” “她也算是沈府中的一个可怜人。” 沈朝野平静无波的眼神下,有千丝万缕的光芒流过,从唇间逸出的嗓音宛丽清越。 “可是……”那是为你准备的。 昆玉嘴唇蠕蠕,见沈朝野神色不起波澜,最终涌到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眼神转移到四姨娘身上,眸光一凶狠,他费尽心思为她准备的菜肴,她都不曾吃过一口,都被那女人给吞入腹中! 而茯苓她们几个丫头看着四姨娘的眼神十分复杂,尤其是茯苓和景儿,眼眶红红,心里情绪万千,毕竟以前四姨娘刚进府时,是她们在伺候着的。 “四姨娘……” 这四姨娘自小在街上卖艺求生,所以身上尽是豪迈洒脱之气,对下人也是极其亲和,由于从小并未得到良好的教导,四姨娘刚入府时,也是毫不拘泥用膳的礼仪,老爷又宠爱有加,时间一长,她们倒是从中感受到了那般吃相下的可爱劲。 只是可惜了—— 如今她们再看到四姨娘这副模样,心中的感受却是今非昔比,从中感受到的…… 却是浓浓的凄凉与可怜。 “咦。”突然,四姨娘陆轻风仿佛看见了一直盯着她看的茯苓和景儿两人,停下啃咬的动作,她眨了两下眼睛,丢开了手里的食物。 满是油污的嘴继续吮吸着同样油油的手指,缓缓走向茯苓和景儿,歪着头嘿嘿一笑,故作神秘。 “我认得你们……” ------题外话------ 昆玉:我也太难了,不过是想给心上人做顿饭吃,却被接二连三的破坏。 关键是人家一口都没吃上!!! 第一百零二章 试探底细(二更) 茯苓和景儿听到四姨娘陆轻风的这句瘆人的话,不但没有感到害怕,而是眼眶通红,竟流下了眼泪。 “四姨娘……” 茯苓和景儿心中满满的辛酸,谁能想到之前如此意气风发的一个女子,竟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认得你们,可是,可是你们叫什么呀……要不,你们留下来陪我玩,好不好……” 四姨娘低下脸,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只见她咬着手指,声音阴森森的。 而且步伐是离茯苓与景儿越来越近。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熟悉,之前沈朝野她们前去四姨娘的院子,四姨娘袭击沈朝野时,嘴里重复的便是这句话。 就在千钧一发,眼尖的须要和昆玉在四姨娘扑向她们前,将她们两个分别拉扯开原地,这才让四姨娘陆轻风扑了个空。 “嘿嘿……”可是四姨娘扑了个空,并没有生气,而是抖耸着双肩,嘴角发出低低又毛骨悚然的笑声。 “呜呜,四姨娘太可怜了,以前是多么活泼开朗的人儿,如今却连我们都不认得了。” “若是没有大夫人,当初四姨娘经常在我们面前舞刀弄枪,让我们有幸看看外边的新鲜玩意儿,可现在人都……唉” 茯苓和景儿一致抹着眼角不停涌出的泪珠,嘴里还念叨着以往四姨娘的事,抽抽噎噎的好不动人。 沈朝野眸光一沉,抿了抿唇,上前压低声音道:“你们都出去,我想跟她单独相处一会儿。” 此话一出,当场的几个人露出诧异的神色,十分不解沈朝野的话。 “你难道被她传染了疯病不成,你有没有想过你跟一个疯婆子单独待着,会有多么危险!” 昆玉第一个缓过来,神情肃然又不舒,这一对眉峰是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在一起。 “没错,小姐你忘了上次你险些被她掐死的事了?”须要就算有多不愿和昆玉挂钩,可这次也不免站在了昆玉的立场,一起劝诫起沈朝野来。 剩下的茯苓、景儿和萝蔓也是忙不迭的点头,四姨娘的疯魔症状有多严重,她们是有目共睹的,要是真留她们两个人独处,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她不会伤害我的。”声音平淡又沉静。 沈朝野目光灼灼得盯着缓缓转过身来的四姨娘,此刻四姨娘陆轻风的那双无光彩的眼神与她相撞,眼底幽幽。 “还拿我当小姐,便服从我的命令,出去。”在不咸不淡的语调中,夹杂着一道不明觉厉的威严。 这是沈朝野面对她们这些丫头这么久来,头一次对他们施威。 若非心中又十足的把握,沈朝野绝不会如此。 “不行!”昆玉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双目坚定,他不能放任沈朝野身处一个危险未知的处境。 沈朝野微微抬了抬眼,凝着昆玉的淡漠的眸底掀起层层波澜,深处翻涌着压抑的不悦与威压。 朱唇轻启,“昆玉,你既然选择跟在我身边,那么就应该知晓我的脾性。我不喜欢别人反驳我,若再有一次,你便走吧!”吐出的字眼却凌厉无情。 “你——” 昆玉听着沈朝野这略显冷漠凉薄的话语,双眸中有丝丝受伤,咬紧了唇瓣。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可为什么她就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好呢? 袖子里的拳头握的死紧,雪白皮肤下的青筋皆暴起,闭上眼,所有的压抑与深郁都隐藏在深处。 最终昆玉什么话都没说,率先走出了屋子,那离去的背影十分寂寥凄凄。 沈朝野目光深沉,看着昆玉那身影直至不见,心中也是一番触动。 昆玉的无事献殷勤她心里十分清楚明了,在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对自己是愈来愈了解剔透;可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他之前所说的话跟他的行为举止丝毫不符,让人难以相信这样气质出挑的人竟会有那种遭遇。 哪怕就算有,他说给她听的话里,有不少的华丽辞藻装饰过,并非真实的自己。 也就是他所叙述的过去,其实是他想让她知道的身世背景。 昆玉,你对我带着隐瞒的坦诚,又何必强求我对你百分百的信任呢。 “小姐……”须要见沈朝野下了狠话,知道自家小姐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而且没有十足的把握,定不会如此鲁莽,于是也就妥协了。 须要瞥了一眼依旧傻愣的四姨娘,冷静得说道:“若有什么情况,你喊一声,我们就在外边!” 沈朝野恩了一声,须要便带着几个担忧不舍却又不敢说话的丫头出了门。 四姨娘陆轻风见人都走了,神色无辜不解,迈着蠢笨的脚步,想追上她们。 “你们别走啊,留下来陪我玩……不要抛弃我……” 等到大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下沈朝野和四姨娘陆轻风,。 沈朝野伸手拦住欲想从她身边走过的陆轻风,双眸沉静又淡然,唇瓣轻张,悠然的嗓音随之逸出。 “四姨娘,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就不必装下去了吧。” 言辞柔稔,声声宛转,但又蕴含着仿佛看透似的果断轻视。 四姨娘并未回答,而是因为沈朝野伸出手拦着她,她怔怔无神得看着沈朝野,丝毫不惧其眼神的刺骨打量。 沈朝野神色未动,见其如此,方要上前,却不慎自个儿脚一绊,竟直直往四姨娘身上摔去。 四姨娘双目渐渐睁大,身子站的笔直,仿佛对沈朝野猛然砸下来的身躯不为所动。 就当沈朝野要碰到四姨娘时,却突然脚一顿,翩然一转身,攥起拳头蓄起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陆轻风的脸面。 沈朝野唇角一勾,眼见这拳头将要在陆轻风的脸上砸出朵花来。 可倏尔之际。 “呼——”拳头突兀停顿不进。 沈朝野眼底蓦然有了一丝笑意,眼底的一潭清波微漾。 这一局,她又赌对了。 沈朝野的拳头之所以没落在四姨娘陆轻风的脸上,是因为那拳头被一张极其脏污的手紧紧包住,这威力瞬间消散。 余下拳风吹拂过陆轻风的碎发之际,在那手掌后的双眼不复方才的空洞傻愣,而是眼底闪烁着炽热与狡黠,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尽管满脸油污,也遮不住她那秀而不媚的容颜中的英气。 第一百零三章 心思暴露 “你果然不出我所料。”沈朝野收回了手,浅笑晏晏得看着四姨娘陆轻风。 陆轻风她收回掌心,负手在后,那双极其美丽的眼睛眯了眯,仿佛一只蛰伏已久方才显露的小野猫。 “说说,你何时发现的。”神情坦然自如,并没有被沈朝野看穿后的慌乱与遮掩。 当年许氏妒忌她的荣宠,命人偷偷在她的吃食里下毒,想让她变成神志不清的傻儿。好在身边的丫头心细早早发现异样,才躲过一劫。 而她原本就不乐意当沈严铸的姨娘,当初还是被他软硬皆施地带回了府中。许氏来这么一手,正中她的下怀,为了不受沈严铸的烦扰,又让许氏不再寻她麻烦,于是她顺手推舟,伪装成痴傻的模样,欺骗了沈府众人。 她装疯卖傻了数年,与她生活在一片天地下的人都没有察觉到端倪,反而让一个入府不久的小丫头看的透彻。 沈朝野她,究竟是怎么察觉到的,而又是何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她很想知道。 沈朝野仪容穆温,唇畔浅笑,薄唇轻吐,“第一次与四姨娘打照面的那个晚上。” “青鸾苑?怎么可能,”陆轻风皱起了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狐疑,“那天晚上这么黑,你怎么可能观察的这么仔细,而且我不过是在……” 陆轻风说到一半竟突然止住,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得看着沈朝野。 她竟然发现了她做的手脚! 沈朝野黝黑的眸子里流转着万千思绪,微笑颔首,“没错。” 青鸾轩那天晚上,陆轻风突然袭向她,紧掐着她的脖颈不放,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逃离陆轻风的‘魔爪’,她也就没了继续试探的心情,便回了倚竹轩,萝蔓担心她脖子处会留伤痕,惹人怀疑,于是帮她褪去服饰想抹点药膏上去。 不料萝蔓刚想敷药时,竟突然大喊一声,连忙拿来一铜镜。沈朝野这才发现在她的后脖处,竟有一个红指印,而位置刚好在会元穴上。 这会元穴倒是没什么奇特之处,因为会元穴是全身内息流通的枢纽,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内力,许多人为了试探一个人是否会武功,都会测探其会元穴是否有浑厚的内力。 但若是一个原本痴傻的人儿,竟会借着掐她的机会,探其会元穴试探她是否练习过武力,这就值得人深思了。 她猜测陆轻风可能并不是真傻,但也有可能是她不经意间恰好碰到了她的会元穴。 所以,为了证实她的猜想,她原本打算是寻个机会再去青鸾轩一趟。 不料,陆轻风竟自己过来了。 而且她的种种的迹象都令她十分起疑,最终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第一个结论,这才动手试探陆轻风的底细。 她从小并非习武出身,身上也只不过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平常的软弱千金倒是有用,可若是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她只有等死的份。 但是她心思灵巧,用这花拳绣腿照样是揭开了陆轻风的伪装。 “除了这个,我可露出过其他毛脚?”陆轻风挑着眉,淡笑问道。 或许眼前这女子,还能带给她更多的惊喜。 “有,但却不是你自个儿露的。”沈朝野倾吐话语间温雅含蓄,和缓的调调却宛若挠人心房的小猫。 在陆轻风疑惑的注视下,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原本还心存犹豫,直到景儿方才说到你十分喜欢舞刀弄枪,这才提醒了我。是啊,我怎么能忽略你未入府前卖艺求生的身份,惯用刀枪的人,手上会有一层薄茧,而且对人体的穴位定有一番了解。” “那么,人称疯魔了的四姨娘,是如何做到一摸就恰好在会元穴在留下了痕迹呢?” 说完,沈朝野秀目黛眉,默默看着陆轻风的清目中多了一丝凛然天下的凉薄之感。 “真是没想到沈府大小姐看似柔弱,却有这能耐,让你只做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可真是屈才了。” 陆轻风也不再多问,从沈朝野自信傲然的眼神中已经知晓了事情大概,垂首低低一笑,真是想不到,她竟是这般人物。 思绪缜密,行为谨慎。看似表面风淡云轻,可内心却是默默掌握大局似的谋算准了一切。 沈朝野听出了陆轻风话语中揶揄,反唇打趣道:“柔弱是真,论屈才,哪比得上四姨娘‘文武双全’,四姨娘才担得上人材二字。”谈吐力道拿捏正好,该咬重的咬重。 “嗯?”陆轻风自是感受到了沈朝野话中暗含的锋芒,意料之中,但总感觉这话中有话呀。 沈朝野勾了勾唇,“这件事情始末看似是我在试探你,还不如说是你在试探我。”话落,陆轻风略带惊异得望着她。 “说来听听。” 听沈朝野的意思,她貌似将自己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看了个透。 沈朝野拂了拂袖,眉色不动,“你一见到我就对我动手,还故意留下痕迹,是预料到我定会发现红指印而怀疑你,这样我便会注意到你。你如此清楚我的性格,想必府中之事你件件关注,就连我入府后,你也在观察吧?” 陆轻风不置与否,眯眯着笑,“继续说。” 沈朝野不缓不急道:“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明知有异样却非但没有来找你,而是将你晾在了一边。你心里不安,你等不急了。又恰好碰上今日若氏有孕的事转移了沈府众人的注意,你才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到我的倚竹轩,为的就是与我面对面的谈。” “而你为何不安,为何等不急……我若猜的不错,你是想要摆脱四姨娘的头衔,脱离沈府,想自由。你认为,沈府里可信任的又肯帮忙的,只有我。” 其实若陆轻风再沉得住气一些,她也不至于发现的这么快。 陆轻风此人并不坏心眼,她只是眼里容不下沈府的喧闹与复杂,她想回归本该属于她的那片天地。但是她知道,从她跨进沈府的门槛时,她若想出这片不大的四角天空,已是难上加难。 她没有放心的人可以求助,因为一不小心暴露自己,那么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无边的深渊。 但她又很聪明,她早早发现了沈府隐隐开始分裂的走向,毅然选择了自己。 “不知我说的可对?” 第一百零四章 娇屋藏金(二更) 叭叭—— 沈朝野一番话下来,陆轻风忍不住鼓了鼓掌。这次再看着沈朝野时,眼底是满满的叹服与敬佩。 她原本觉得屈才用在沈朝野的身上,有丝丝的过誉,可如今看来,她用的十分妥当。 早听闻慕容氏桃李满天下,慕容子女皆是人中龙凤,她还笑言传言诟病,可现在活生生的例子站在她的面前。 真不愧是慕容氏养出来的人,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若为男子,恐怕日后的作为会惊华天下。 “别四姨娘四姨娘的叫了,你既然知道我的想法,自然也明白我根本不稀罕当你爹的小妾。” 陆轻风见自己好无秘密的呈现在了沈朝野面前,也不再扭捏,索性大刺刺地挑位子坐了下来,继续进食方才未吃完的菜肴。 动作还是那么不拘小节。 “我才比你大几个年岁,你叫我名字吧,叫我一声轻风吧……这饭菜味道真不错,看样子不像是沈府里那帮老厨子做出来的,是谁做的?” 沈朝野微微笑着,也择在陆轻风身边的位子坐下,举止却是与生俱来的雅态静娴。 “别以为跟我套近乎,我就会帮你出府。” 沈朝野好似不吃陆轻风自来熟的招式,静默得看着她大口吃食的模样,轻描淡写的抛出了一句。 “咳——”陆轻风被这无情冷淡的话一噎。 停下手中的动作,陆轻风腮帮子鼓得满满的,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凑在沈朝野耳边,故作神秘。 “我方才可是在你屋子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个男人,看他对你的态度好似有那么一点儿意思……还让他穿着丫鬟服侍,快说说,你是不是想娇屋藏金……” 陆轻风的那双眼睛是眯的越来越弯,从那条缝中的暧昧与调侃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沈朝野扯了扯嘴角,还娇屋藏金,娇屋倒没错,昆玉算哪门子的金? 虽然陆轻风故作轻松的语气,她也听出了里面极浅极淡的威胁之意。 她想拿昆玉这件事来威胁她,好让自己心里有忌惮因此去帮她。 “你若再这般胡说,就休想我帮你。”嗓音浅浅,却蕴含了一丝冷怒。 陆轻风是知晓沈朝野的手腕的,若真惹恼了她,说不准真不帮她了,于是噤了声,默默消灭起了桌上的残羹。 沈朝野见一大桌的饭菜,大约再怎么也有四五个人的量,怎么就这么轻轻松松全入了陆轻风的腹中。若不是还有一些是骨头类的,恐怕她都要一并吞了下去。 “沈府是苛待过你了?”沈朝野只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的跳,捏了捏眉心,沉声问道。 这人是……饿死鬼投胎吗? 陆轻风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嘴巴,随后舒服地微微往后仰了仰,手摸了摸自己略显圆润的肚子,打了一个极响的嗝。 “没有啊嗝……” 陆轻风睁了睁眼,见沈朝野那一脸的嫌弃之色,知晓是觉得自己吃相太难看。 “沈府怎么说也是个书香门第了,怎么可能会虐待我一个女子呢……”陆轻风捏起自己一块衣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油腻的手指。 “顶多每天给我一碗馊的能毒死耗子的稀饭而已。” “……” 沈朝野无言以对,明明是这么惨的遭遇,竟被陆轻风说出一种今天天气晴,明日可能下雨的口气。 而此时门外。 “须要,平时就你狗耳朵最灵,你倒是告诉我们呀,里面可有打起来?” 萝蔓一手攥紧须要的袖子,使劲的摇晃,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好似须要要是不说,她就不肯罢休的姿势。 “就算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须要额头青筋暴起一根,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她狗耳朵? 萝蔓见此瞪着须要,茯苓和景儿上前一人一边拉扯着,连忙劝道:“好了好了,小姐现在还在里面,大家都急着呢,须要姐姐你就告诉我们吧!” “我又不是顺风耳,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我还真不清楚,只能听到一点风声,还算平静。” 须要翻了个白眼,感情真把她当神仙了不成,学武人的耳目是比平常人要清楚些,但哪有到穿透墙壁知晓里面的一举一动的地步。 正当几个丫头心中甚是担忧的时候,那紧闭的门终于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了两个人。 沈朝野一出来,视线扫过寥寥的几个人,眸光沉凝,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昆玉去了何处?” 而在大靖的某一处地方。 昆玉一身全黑的锦衣,站在一处高楼台上,目光幽深悲哀得眺望着远处,似在沉思,又好似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低迷悲凉的气息。 身旁的黑袍老者静静站立,似乎心有不忍,蠕蠕嘴唇。 “殿下,既然沈姑娘不需要您,您不如随属下回远洲吧。” 虽然沈朝野此举有些过分,但是只要让殿下死心也算是好事一桩,只要殿下对沈朝野不抱有幻想,那么便会乖乖跟他回远洲了。 他也算是对大王爷有了一番交代。 昆玉敛了敛眼角,眸光凉薄,“就算你不提,我也会提前回远洲。” “真的?!殿下您真的想通了?!”黑袍老者险些老泪纵横,他寻了殿下十几年,又跟随殿下数年,终于,终于他肯回去了。 昆玉抿了抿薄唇,闭上眼,遮去了眸中的痛苦,再睁开时,眸中只有死寂般的光芒。 “因为她过一段时间便要前往远洲,她要借远洲之灾彻底调查清楚十四年前的因果。我的生命因她而重新燃起希望,自然是她在哪儿,我就去哪儿。”越说到最后,声音愈是飘渺。 哪怕她对自己的所做的不为所动,哪怕自己的付出无果,他也不忍丢下她一人独自对抗他们。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撒谎多久,只希望在谎言还未拆穿时,自己在她心里还是美好无暇的,能陪她多久就陪多久。 对他而言,就够了。 黑袍老者双眉猛地一皱,方才的惊喜还未下去,一股怒火顿时从心窝里升起。 “窦昆玉!你要卑微到何时!她都如此待你了,你还要不惜一切留在她身边,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顾?!” ------题外话------ 这两篇里的会元穴之谈乃是舟子胡诌的,因剧情需要,原本是想度娘的,但是没找到合适的穴位接应情节,所以大家看过乐呵乐呵就好,不要过分深究唷~ 还有,大家有没有古风类的歌曲推荐一下,比如十年人间、苏公堤之类的。 第一百零五章 眼珠子挖下来继续? 黑袍老者的沉闷又咬牙切齿的声音重重击在了昆玉的心上,令昆玉心如绞痛的是黑袍老者的那句‘她都待你如此’诸类的话。 是啊,她的确没有高看自己一眼,可自己又能多求什么呢? 这个身躯有着那么不堪的过去,他又能如何…… “她近日有了十四年前事情的眉目,我既应允了她要帮她寻找真相,总不好在这种时候弃她离去吧。我们之间原本的一年之约,能缩短至数月,你该谢她。余下不多的时日,你又何必再费口舌劝我。” 想着自己的推辞十分勉强荒唐,自己都不信自己是因为帮她而留下。 昆玉嘴边泛起一抹苦涩,“你且缓我几日,待她……待她真的不需要我了,我也没了留下的借口,届时我会跟你走,从此,不再见她。” 最后几字,竟有一股从远古飘来的荒凉瑟瑟感。 黑袍老者隐在黑帽下的面孔阴晴不定,他真不知端重睿智的大王爷,怎么会有昆玉这样痴情如斯的子嗣。 自从大王爷出了那等丑事后,不仅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还与大王妃的感情有了破裂。好在之后被发配远洲后,经过岁月的洗涤,王爷王妃的感情才缓和了一些,虽不似以往的如胶似漆,可也算是相敬如宾。 可哪怕是大王妃所生之子,都没有像昆玉这样脾性的。也不知是否是因为那缘故…… 唉,昆玉也是王爷的血脉,况且大王爷的心病一直未好,或许见到了昆玉。 这病才会好起来。 “殿下,如果你真想帮沈姑娘,属下有法子。”黑袍老者低沉出声。 昆玉闻言,清清冷冷的眸子移至黑袍老者的身上,虽未语几句,却能感受到昆玉略微激烈起伏的情绪。 “大王爷还是皇子时,属下曾不小心听到大王爷与其中一官员在交涉慕容一案,隐隐有翻案之意,若非当年大王爷出了……那档子事,慕容氏或许不至于沦落至此。殿下若是真想帮沈姑娘,还不如直接问大王爷来的实在。” “你说的当真?!”昆玉激动的抓住黑袍老者的双肩,眼中的阴霾迅速褪去,紧接着浮起惊喜之色。 黑袍老者看着眼前的人,前一刻还死气沉沉,后一秒听到能帮她的消息,开心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心中叹气,殿下如此多情,可不利于日后他们的计划啊。 “孰真孰假,殿下到时一问便知。况且大王爷一见到殿下,定欢喜的连病都好了。”黑袍老者还是忍不住提起了窦宇。 可这次昆玉没有再斥责黑袍老者,而是微微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道:“他果真生病了?” 之前黑袍老者找到他时,便有说起过窦宇近几年的身体大不如前,希望自己看在这血脉之情的份上,能跟他回远洲一趟,让窦宇见一见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万一身体支撑不住,也不至于留下遗憾。 自己却怎么都不相信,坚信黑袍老者是为了让他乖乖与他回去,好给窦宇交差,才编出这套说辞来诓骗他的。 可如今不知是因为血缘一脉的缘故,他倒是真的关心起了窦宇。 他那个从未见过一面的父亲。 “属下不敢拿大王爷的贵躯戏言!”黑袍老者见昆玉的抵触心理没有再那么强烈,心中一喜,连忙澄清道。 昆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但前提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暗中保护她的安全,我怕她最近过露锋芒,有人会对她出手。” 许芙乃许祥侯的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遭了这么大的冤,连带许家都遭人白眼。许家人必定是知道此事与沈朝野脱不了干系,若为了解心中怨气,怕是会暗中对沈朝野动手。 还有与沈朝歌暧昧不清的南湘王,许芙是被禁闭,可沈朝歌并没有,等她缓过来,恐怕脑子里能想到的人便是南湘王了,南湘王位高权重,又深受嘉靖帝的喜爱。 他说一句话,跺一跺脚,在大靖里都是能掀起一股浪潮的。 黑袍老者深深得看着昆玉,最终还是从喉咙间逼出了一个字,“好。” 真不知道沈朝野到底给昆玉下了什么药,竟能将他迷的如此晕头转向,不知尊严为何物! 昆玉松了一口气,眼底满满的欢喜,真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竟能为朝野打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 他得赶快回沈府,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昆玉有黑袍老者的帮助,出入沈府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连须要,也是见到了昆玉这个人才反应过来。 “昆玉?你这是去哪儿了,小姐还……”须要皱起了眉头,刚想质问昆玉。 “不用你说,我自己去找她。”昆玉余光瞥到沈朝野的屋子内烛光还亮着,唇角一勾,直直越过须要,欲要进去。 他等不急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朝野。 “昆玉!小姐在里边……” 须要睁大眼,不敢相信昆玉今日会如此突然,以往都是由她先禀报一声,沈朝野方便见,才可以让昆玉进去。 “朝野。” 由于须要没有立即拦住昆玉,昆玉双手推开门,往里迈了一步,嘴角还噙着一抹愉悦得笑,可就当他的视线落在了房中的某人时,瞳孔猛地一缩。 等须要追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昆玉木愣得看着前面。顺着昆玉的视线望去,她的双眼也是猛地一凝,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昏黄的烛光下,沈朝野衣衫半落,脖颈上的两条红缎子十分显目,露出了半截白皙的美背,只可惜在这光滑细嫩的皮肤上,竟有好几道细长的伤痕,斑斑驳驳的,有些狰狞。而且看这疤痕的痊愈程度,显然是有了一段时间了,是旧伤。 沈朝野似乎正在换衣准备就寝,没想到突然冲进来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男人。 沈朝野蹙了蹙眉,将身旁的衣服抓过披在了半露的肌肤上,接着漠视门口的两人,声音陡然冷下。 “还没看够么,需不需要我把你们两个的眼珠子挖下来继续?” ------题外话------ 最近评论区比晚秋还要寂寥~ 这样吧,大家来猜猜昆玉的身世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窥见疤痕!(二更) 须要吞了吞口水,赶紧将昆玉的身子扳过去,好给自家小姐穿戴衣服的时间。 昆玉自知犯了错事,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习惯此刻却消失了,任由须要推搡着他。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昆玉面具下的脸有些微红。 许久。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昆玉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的吐出这番话。 昆玉一开始看到沈朝野肌肤的一刻,原本是打算移开视线的,可当他看到她身上那些痕迹后,他就移不开视线了。若不是后来沈朝野拿衣服披盖,那略微鲜艳的肚兜带子拉回了他的神志,他恐怕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会给沈朝野带来多大的伤害。 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千金小姐身上,看到过这些恐怖的疤痕过。因为他知道,女子尤其注重自己的外表,平常的一点小痛小伤都经不得,更别提留下疤痕了,这会比要了她们的命还要难受煎熬。 更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及笄后的婚配,日后的夫家是否会嫌弃。 可沈朝野却好似对这些疤痕毫不在意,哪怕知道自己看到了这些的下意识反应,是斥责自己没打招呼进来,而不是因为看见了这些疤痕,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转过来吧,你如此急忙闯进来,究竟有所要事?”就当昆玉苦思时,身后传来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昆玉迟钝了一下,缓慢的转过身,眼神一不小心跟沈朝野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此刻换好了一身简单的衣服,端庄地坐在凳子上,他从她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丝平静,连忙尴尬得低下眼走过去。 他心中不免发虚,若不是面具遮盖了他的面容,恐怕自己脸红耳赤的模样就要被沈朝野看个真切了。 “我方才……”可还未说完,却被沈朝野给打断了。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沈朝野挑着眉眼,一本正经的问出声,“如果你还在纠结方才的事,大可不必记挂在心,我心眼没那么小。” 说到最后甩了甩袖,竟有一股豪爽之气。 昆玉眼神更尴尬了一些,原本还想着借人皮面具遮挡自己,不料朝野竟是个心宽的,不止将他的窘迫揭个彻底,还显得他小气似的。 须要的神情更是滑稽,想笑却只能硬生生憋着。她是知晓自家小姐心宽体胖的脾性,却没想到是个‘心细’的心宽体胖。 “咳咳,”昆玉苍白而修长的手指遮住嘴唇,轻咳了几声,以掩饰自身的不畅。 “我想跟你说个事情,是关于慕容氏的。”昆玉看着沈朝野,静静的吐出一句话。 话音一落,沈朝野的处变不惊的神情,缓缓有了一些变化,逐渐有了一丝凝重。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昆玉才与须要一同走了出来。 只不过就当门关上的那一刻,昆玉将须要拉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确认周围安全无患后,才开口问道。 “须要,我问你,你小姐背上的伤从何而来?”昆玉说这话时,语气都有了一丝焦急。 方才那一柱香的时间,可是时时刻刻煎熬着他,他满脑子都是沈朝野后背的疤痕。 他必须知道到底是谁,能伤她如此。 须要冷漠的瞟了一眼昆玉,抱臂站立,轻哼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昆玉皱眉,“我知晓你不喜欢我,但我对你小姐并无恶意,就当我昆玉欠你一人情,日后你若有需求,我定无条件应允!” 须要看着昆玉如此认真的模样,倒也不便过于为难,显得自己刻薄小气,于是便告诉了昆玉。 “让我告诉你可以,但别让小姐知道。” “好!” “小姐为了不让自己变得软弱无能,便强求慕容氏管家教她习武,可惜嫣儿夫人怀着小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小姐一出生便是身体孱弱,之后还发生过落水,好在这次过后身体有了些好转。但由于先天不足,后天戾气过重,每次习武都受了伤,后来慕容老爷老夫人实在心疼极了,小姐也似乎想开了,这事才算结了尾。” 须要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沉重,小姐习武的时候,刚好是自己被长公主派过去的时候。 谁都想不到,一个柔弱女子,在经过高强度的训练,落了一身的伤后,还能镇静自若,独自tian舐伤口,再痛再苦也不曾哭喊求饶,而是皱一皱眉,也就熬过去了。 若不是之后慕容老爷老夫人实在不忍心,或许她们现在所见到的小姐,在那些恶人的眼里,就是一个魔鬼的存在。 她对自己都尚能如此狠心,更别提对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了。 昆玉听完,满脸震惊之色,往后退了几步,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答些什么。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网,将他笼罩住,心里的自卑无限扩大,难言半句。 他,实在配不上这样有胆有识的女子。 …… 第二日,皇宫内传出消息,楚国丢失的使者已被找回,现以暂住皇宫,七日后为楚国使者举办接风宴,朝廷三品及以上官员携带亲眷参加。 这一消息流出来后,京内就热闹了。许多原本爱出来闲逛的公子千金,瞬间互相打好了招呼似的,皆关门闭客。与此同时许多家的首饰服饰铺子,突然生意大涨,店铺小厮捧着红缎木盒进入各家的频率繁多,想是各家的千金为了这接风宴,精心准备当日所穿戴之饰。 然而七宝轩和那些平常就有光顾的铺子相比,就显得生意冷淡,凄凉无比。 景儿有经商之才,知晓这三日是极佳商机的时候,若是运营得当,七宝轩绝对有机会翻身。于是景儿处理好手头上的要紧事,急忙赶回了府,向沈朝野禀告了此事,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沈朝野听闻后,点了点头,看着景儿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赏,当初把七宝轩交付给景儿打理,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你是个机敏的丫头,就按你说的办吧。”沈朝野说道,“但因时间紧迫,这三日哪怕日日夜夜赶工,也未必能赶出我们所需。” “这可怎么办?”景儿耳朵一耷拢,面色发苦。 摩挲了几下下巴,沈朝野继续缓缓说:“这样吧,你先从张师傅那里取几支现货,放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其他还是照你说的办。” 景儿嘟起嘴,恹恹道:“可是就算这样,也没人愿意来买啊!她们就算有需求,宁愿奔着那些平常光顾的铺子,也不来我们七宝轩买。” 其实她接管七宝轩后,店里的生意也还是没有明显的变化。 她如今是明白了为何她一个小丫头当了管事,七宝轩里的上上下下对她照样还是很恭敬,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她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当是卖给沈家大小姐一个面子,让她威风一把,自讨了没趣,就会撤离她的。 唉,她哪怕有一腔的热血想把铺子生意搞上去,可奈何她们并不买账,这让她该怎么办? 沈朝野抿了抿唇,抬起素白如玉的手,朝景儿招了招手,景儿乖巧得附耳过去。 沈朝野在景儿耳边说了几句,景儿原本挂满忧愁的面容,缓缓变成朝气蓬勃。话毕,景儿对沈朝野福了福身子,抬起一双水亮亮的眸子。 “到底是小姐聪慧,奴婢这就去办!”说完,转身就要跑了出去。 “且慢。” 景儿折回步履,疑惑得看着沈朝野。沈朝野无奈一笑,起身走至书桌前,玉指捏过一张宣纸,挑起一支毛笔,落腕挥洒。 尔后,沈朝野抬手搁笔,双手将纸张拿起,小心地折好,放进了信封里。 随后又在信封外边添了署名,才递给景儿。 “哎呀,瞧瞧奴婢这木头脑子,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景儿接过信封,才恍然大悟。看到上面赫然写着的‘婵姝亲启’四字,心中微微安心了些。 若不是小姐提醒,她都差点忘记了这茬。若自己空手前去,昭阳郡主凭啥相信她。 “奴婢告辞!”说完,景儿欢欢喜喜地拿着信封蹦跳出了门。 第一百零七章 慕容来信 一连过了好几天,萝蔓瞧着都快临冬了,可今儿个天气倒是晴朗舒适的很,于是撺掇着一直懒在房间内的沈朝野出去。 “小姐,你若再不出去晒晒太阳,这身上恐怕要长蘑菇出来了!”萝蔓微嘟嘴巴。 那五姨娘若氏自从有了身孕后,是越发春风得意,不仅老爷对她宠爱有加,不管何种要求都依,什么山珍海味统统都入了若氏的院子,堆积都快没地方落脚了,这程度都超过了当年宠爱四姨娘的风头。 更过分的,这若氏真真是个有心眼,明知道老夫人因为她曾伺候过小姐,却转眼勾搭了上老爷的事耿耿于怀,并不喜她。可这若氏却还要眼巴巴地往老夫人跟前凑,日日早晚请安不落,可惹人嫌了。 而且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早就跟她抱怨过了,老夫人若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估计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夫人被若氏这副姿态给蒙骗了去,那对大小姐而言是不利的。所以让自己多拾掇拾掇大小姐,让她多多去清风苑来往,在若氏面前晃悠,好让她知道并不是谁都吃她狐媚子那套! “哦?” 沈朝野躺在贵妃榻上,萝蔓怕她被寒气冻着,从箱子里挖出一条极暖和厚实的狐裘,盖在了她的身上,脸上蒙着话本子,那道充满懒散的嗓音正是从话本子逸出来的。 紧接着,缓缓地,从狐裘下伸出一只素手,从窗边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上面,泛着莹白的光晕。 纤手揭开话本子,露出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素净的面孔,樱唇不点而朱,平日里淡漠的眸子微阖,却因那散落的日光照映地动了动眼皮子,终于,缓缓睁开。 “你倒是提醒我了,这都晚秋了,这样明媚的阳光的确不该辜负,想着夜晚萧冷,祖母入睡时可否会感到寒冷。” 一醒来,沈朝野轻启粉嫩的唇瓣,喃喃自语,手里还摸着身上的狐裘。 萝蔓心里疑惑,一下子不知道沈朝野口中的祖母,究竟是慕容老夫人,还是沈府老太太了。 “噢,昨日南州青山寄来了一封信,慕容三小姐的。”不等问起,萝蔓突然想起一件事。 沈朝野闻言,竟慢慢端坐了起来,“长安?把信拿来给我瞧瞧。” 萝蔓去拿信时,沈朝野突然眼前眩晕,抬手掐了掐眉心,没想到脑子竟一痛,手下的力道更重了一些,才稍稍和缓。 萝蔓拿完信转身,却见沈朝野皱着眉,十分不顺畅的模样,关心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噢,没事,方才头有点疼。”沈朝野等舒缓了些,才慢慢放下了手。 “噗,小姐你……”萝蔓拿着信的手指着她,一手捂着嘴,眼睛弯弯。 沈朝野疑惑不已,萝蔓见此,将信扔在沈朝野的怀里后,便跑去将梳妆镜拿来,反过来给沈朝野照着。 沈朝野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眉毛忍不住直挑,方才自己捏过的眉心处,两边竟留下了红红的引子,这模样甚是滑稽。 当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知道自己掐着,头疼会轻一些,不料竟一时没控制力道。 萝蔓偷偷笑出声,却遭到沈朝野一记白眼,才微微收敛了一些。 沈朝野这会儿才将书信打开,抽出里面的纸细细看起来。看来最近一段时间可把慕容长安憋坏了,足足写了三页纸,而且皆是满满当当。 开头便是思念表姐,南州青山下起雪了,不知她这边下了没云云,紧接着下面便是她和慕容府的琐事,就连慕容府养的一条小狗生崽崽了都要记上去……可就算如此,沈朝野依旧是浅笑着,一字不落的看完。 当翻阅到第二张信纸,她才看到了有关外祖父祖母的消息,信上写到,之前有暗卫将京内的事告知了外祖母,外祖母听闻后十分愤怒,若不是外祖父拦着,可能外祖母便要冲到京里来了。 看到这里,沈朝野如墨一般深沉的眸子里,浮起了丝丝温暖。外祖母对自己的疼爱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在小时候还会引起长安的醋意,直言祖母疼表姐比疼她还要过分。祖母也是宠溺笑着刮了刮长安的瑶鼻。 虽然外祖母从来不说什么,但是她知道,因母亲的早逝,外祖母心中自感亏欠,所以对她尤外疼爱些。 可祖母不知道的是,自己从来都没怪过她,也没怪过慕容氏。 视线接着往下,信中道外祖母之前迁徙到南州青山时,伤了双膝,每每遇上下雪天时,这双腿就走不了路了,只得卧床休息,她们每日去请安时,外祖母虽在笑,可眼里却是寂寥,她曾开玩笑似的说自己拖着这副残躯不晓得还能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阿朝一面。 大家口头安慰外祖母放宽心,但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晓外祖母这是心里牵挂阿朝了。 之后的那些又变成了琐事,直至末尾处,有一段字迹潦草的话。 若表姐得空,还望回家一趟,慕容氏刻刻日日思之、念之。 这恐怕是慕容不让长安写这些话,怕扰了在京内的沈朝野。但长安又是个直肠子,偏不让她做,她偏要做,于是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在尾部加了一句,所以字迹有些不雅。 沈朝野捏着信端的指尖泛白,可见极其用力,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而萝蔓在一旁看着,虽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猜能猜到估计是信的内容有些戳眼珠子了。 因为她清楚的看到,从沈朝野微垂的眼睑处,落下一颗泪珠,击在了那张信纸上,四处溅开。 萝蔓心中叹气,凭空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幅书信,递给了沈朝野。 “小姐,这里还有一封。” 沈朝野抬起手指,在眼梢处轻轻一抹,再掀起眼时,不见有流过泪的痕迹。 同样接过信拆开,相比慕容长安的三页信,这封倒是简洁无比。 一张雪白的信纸上,仅仅只有两字。 望安。 “这封信是合着一些皮草狐裘送来的,据跑腿的小厮说,慕容大公子心里记挂小姐惧寒,亲自上山打猎来的。”萝蔓在一旁慢慢说道,眼里是一片羡慕之色。 沈朝野听闻竟轻笑出声,不愧是大舅舅的儿子,不动声色做了一切,却把所有的情感都汇集在了短短的两字中,简易中藏着浓烈与深情。 “从表哥送来的皮草里挑出几件好的,我们去一趟祖母那里。” 第一百零八章 明显袒护(二更) 萝蔓挑了几件,随着沈朝野一起前往清风苑,好在眉心的印子在慢慢的变淡,影响倒也不大。 就当沈朝野一脚踏进了清风苑,看到的便是沈老太太坐在高位,下边两排依次坐着二姨娘徐氏,三姨娘夏氏,五姨娘若氏。而在她们的对面,坐着前不久还卧病在chuang的沈朝歌。 不过此刻眼前的沈朝歌倒是比之前有精神气多了,面色红润有光泽,纤纤玉手端着茶盏,一颦一笑间又无法让人把她与之前在李公公面前撒泼,和自己面前气的吐血的沈朝歌联想在一起。 她就知道沈朝歌没有许氏那般好对付,就仅仅几天的功夫,竟一下子就调整过来了。 沈朝野唇角一勾,人数与她想的不差,继而继续往前走去。 清风苑里的众人一听到动静,纷纷转头望向门口。只见沈朝野缓步而至,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外披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披风,梳着一头流苏髻,发间插着一支凤蝶鎏金银簪,婉约又秀雅。且她行走姿势沉稳,举手抬足间尽是一派大家闺秀的仪态。 “奴婢见过大小姐。”见来人,那一排的姨娘都纷纷起身行礼。 沈朝歌并未起身,而是搁下茶盏,朝着沈朝野的方向颔了颔首,温柔喊了一声。 “大姐姐安好。” 沈朝野回赠一个微笑,两人的视线碰撞,从沈朝歌的眸子里她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在这所有人中,只有五姨娘若氏慢吞吞得由人扶持才可以起身,行礼也只是微微倾了倾身体,又继续坐了下去,神情自若中透着一丝得意。 萝蔓见若氏仗着肚子里有货,故意怠慢她家小姐,心中来气,可碍着这儿人多,硬生生忍耐了下去,但心里却没停下谩骂。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婢,仗着怀上了孩子,且还不知道这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呢,就敢作威作福,真不怕到时候生出个女儿笑死人呢? 沈朝野将一切都瞧在眼里,对于若氏的傲慢无礼,沈朝野并不打算计较,而是径直朝高座的沈老太太欠身。 若氏如今正得势,沈严铸的一半宠爱,老太太的忍让,都是看在她肚子里的种的面子上。 如果若氏真的以为怀孕就可以做主整个沈家,那她是真的太天真了。不过她还真挺希望若氏接下来一直保持骄横放肆的态度,这样,不用她上火,自有沉不住气的人会“主动请缨”,教导教导若氏如何做人了。 而这些礼仪方面,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孙女见过祖母。” “快过来快过来,”沈老太太一见到沈朝野,连忙朝她招手,这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沈朝野笑着走过去,沈老太太一把拉住她藏在披风下的手,许是她吹了一些风,手脚冰凉,沈老太太立刻给她捂着手。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地突然过来了,瞧这小手凉的。”语气里有心疼也有责怪。 屋内其他人闻言,面面相觑,她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哄着老太太高兴,可老太太却好似身在曹营心在汉,整个人给她们的感觉极其敷衍。也就沈朝歌说几句话的时候,老太太还算有点兴致,应了几声。 可沈朝野一来后,这下好了,这老太太立马像戏剧变脸似的,那整个人与方才可是不能相比的,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要多慈爱就有多慈爱。 原本以为沈朝歌已经够得老太太喜欢了,可没想到这沈朝野更是让老太太疼到了心底里去了。 沈老太太等沈朝野的手有些暖意了,便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身旁的张妈妈见这祖孙俩感情如此好,这些日子的担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正是因为最近冷下来了,心里记挂着祖母,孙女这才眼巴巴来了。”沈朝野看了一眼萝蔓,萝蔓将手里托着的盘子奉上前,盘子上放着几张皮子和狐裘。 “这是孙女表哥昨日命人寄来的上好皮子狐裘,孙女瞧着夜里寒气重,这张狐裘十分适合给祖母晚上睡觉盖,既能防风又保暖。”沈朝野说这话的同时,还吐出了白气来。 众人纷纷一惊,这沈朝野的表哥,不就是慕容氏的大公子,慕容渊之子慕容清吗? 可沈府的人都知道沈严铸有多讨厌慕容家的人,就连慕容嫣都不允许别人轻易提起。虽然此时沈严铸并不在场,可谁都知道万一被沈严铸知道她们在讨论慕容家的事,定会大发雷霆的。 她们被吓的噤声,也就沈朝野有这个胆子,敢提这个事了。 沈朝野将盘子往沈老太太这边移了移。就当大家屏气观察时,却没想到沈老太太伸手摸了摸最上边的狐裘,手感料子不错,竟直直点头表示满意。 “嗯,是不错。”身旁的张妈妈见沈老太太点了头,于是上前将狐裘接过,转交给了婢女去放置。 众人又是一阵惊吓,照理说沈老太太疼爱沈朝野能理解,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重要吧? 怎么也不象征性的斥责几句? 沈朝野闻言露出笑容,紧接着让萝蔓将盘子里的皮子拿下去,给姨娘们和沈朝歌挑选。 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犹豫是否收这个皮子的时候。 沈朝歌使了使眼色,见身旁的婢女随便拿了一件皮子收下后,才转头并对沈朝野轻声致谢。 “谢大姐姐。”声音平静无波,让人猜测不到这声音主人在想些什么。 剩下的人见沈朝歌首当其锋的收了东西,也开始讪笑着,装样子挑了挑,才收下了一件。 “谢过大小姐。”此起彼伏的道谢声。 沈朝野浅笑的颔首,之后其他人见屋内沈朝野一站,就瞬间没了她们存在的必要,于是纷纷开始找个推辞离去了。 沈朝歌动作最快,沈朝野的pigu还没坐热,便站起身来找理由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相继离开后,沈老太太才转身面对沈朝野,握住了她的手,神情肃和端庄。 “我知道大夫人那件事,是你做的。” ------题外话------ 和凌讨论男女主感情戏,然后有了以下史上最长(最有颜色)的题外。 凌:老司机,怕是想多了你这连个嘴都没碰~尼姑!和尚!女团百合算了! 舟:你要气死我,你等着我后期给她俩天天腻歪,腻歪死你,让你求着我别加感情戏! 凌:嘿嘿~我要看开车 舟:激我呢,你找**(一个作者) 凌:不要,你居然让我找别人,你别后悔! 舟:【卧槽】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狗头 凌:嘿嘿嘿嘿,不去不去~**有啥好看的~哪有我家大肘子又纯又欲 舟:又纯又欲……我竟然该死的习惯了这个词 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舟:今天的题外又有了,但是,可能有些颜色…… 凌:哈哈哈哈哈~文里没颜色,还不让题外哈哈哈哈哈哈哈 舟:卧槽!我觉得你这话是在羞辱我(吐血) 凌:哈哈哈哈哈,呵呵~咳咳至少也有啵啵一下 舟:那你怎么好意思讲我呢,也就啵啵,神气啥? 凌:那你连个啵都没有! 舟:我闺女还小我有过就行【理直气壮】 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x10086 第一百零九章 字字诛心 沈朝野并不惊慌,神情坦然,反握住老太太的手,凝着老太太的双眼,情真意切。 “孙女也知道,是祖母一直在暗地包容着我。” 对于沈老太太,她的心里也是十分感动的,虽然上辈子有上辈子人的恩怨,但是老太太对她已经算是好极了,虽然这份感情里大多是对慕容氏的惭愧和对母亲的愧疚。 而且沈老太太清楚她此次回来并非认亲这么简单,比如之前沈严铸动手打她的那晚,虽然老太太并未直接赶过来替她撑腰,但是张妈妈来收佛经时,有提到这件事。老太太晓得她挨了打,心中是又疼又气,但知晓她不是个周瑜打黄盖的性子,想必是在想着怎么回击,老太太若是出面干涉,恐怕后面昭阳郡主告状一事,就显得大题小做了。 再有她设计让许氏哑巴吃黄连,背负了一条人命,而且搞的众所皆知,就连嘉靖帝都不得不下旨惩治许氏,这事才算勉强结尾。 在这件事情上,沈老太太也始终保持着沉默,看似谁也不偏帮,但是恰恰是这份默认,让许氏的大权旁落,算是让她心里舒畅了一回。 这些种种,沈老太太从不言说,但却默默为她的做着自己所能做到的事。 想到此,沈朝野看着沈老太太那双混浊又慈祥的目光,心底无限沉落。 若是哪天祖母知晓,自己是携着十四年前的血海深仇回归,有可能这沈府会栽在她的手上,还有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她也不会放过。 恐怕她们此刻和谐美好的祖孙情,或许就要成为回忆了。 而且还是最不愿提及的回忆。 沈老太太见沈朝野这般说,这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 口里呢喃,“你与你娘亲不同,她刚烈莫驯,当初刚生下你没多久,慕容氏出事,她选择毅然跟随慕容氏共赴难。你也知道你父亲心中有个疙瘩,所以一直不允许我们来看你。唉,你儿时没有父亲陪伴已是可怜,没想到你娘亲又早早去世,慕容氏虽十分宠爱你,可说到底你也是个外姓,终究有不同。” “所以你能回来认亲,祖母心中已是非常高兴。祖母知道,你想要许氏为她过去犯下的错赎罪,没关系,祖母帮你;你想要你父亲重视你,你如今也做到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在祖母所剩不多的日子里,一定会尽所能补偿你,补偿过去亏欠你的部分……同时也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事,好好现在生活。” 沈老太太说着眼眶便红了,握着沈朝野的手哽咽了起来。 她好歹也是一脚跨进棺材的人,沈朝野的心思她能明白,也能理解。从她回来开始,她便知道她为何回来,她身上压着慕容氏过去的荣耀,还有逝去的母亲的哀怨。 她回来,认亲是假,复仇是真。 她一直保持放任的心态,为的就是能让沈朝野解开心结,让她知道沈府也是她的家,毁了它对谁都没有好处。 沈朝野垂着眼,嘴角没了平时的弧度。良久,才缓缓地从老太太手中脱出,随即逸出平静浅浅的两字。 “祖母。” 沈老太太眼中浮起一丝希望,抬起眼,泪眼汪汪得看着沈朝野,在等她的下文。 沈朝野微微掀了掀眼皮子,眼眸深处流淌着丝丝寒流,“孙女不想要您的补偿,也可以不要许氏偿债、父亲的宠爱,孙女甚至可以拿这条命跟您换,只求慕容氏恢复它该有的辉煌,还有我娘亲活过来。可以吗?”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就只想让慕容氏站在该站的地方,而不是随意一个人想指点便能指点,甚至还走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 慕容嫣死在了除夕之夜,大雪纷飞,那年,她才五岁。 若非自己是从异世穿越过来,五岁的小孩子,懵懂无知,甚至不知生死为何物。可就在这个年纪,她就失去了最爱她的人。 而沈家人却在干什么,温馨幸福的一家人过大年,穿的喜庆洋洋。而慕容氏却撤下了红绸,换上了白带,慕容氏上下所有人一身素衣,气氛沉重,无半点欢乐。 远在京边的沈家人,早已收到了慕容嫣死的讯息,在和乐融融的氛围中,沈严铸是否还会为那死去的下堂妻…… 流半滴眼泪?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可沈老太太心中却十分震撼,她能感受到那字字诛心,句句珠玑的伤痛。 她低估了慕容氏于沈朝野的重要性,也忽视了慕容嫣与她之间那融于骨血的亲情。 “朝野……对不起……真的,祖母对不起你……” 沈老太太心中愧疚更甚,仿佛一瞬间衰老了一半,她想触碰沈朝野的手,可伸到半路,又缩了回去。 沈朝野自嘲得一笑,“祖母并无对不起孙女的,辜负我与娘亲的,是父亲;有愧慕容氏的,也是父亲和沈家。” 说完,沈朝野站起身,朝哭的不成样子的沈老太太欠了欠身。 “孙女告退。”沈朝野转身欲走。 “真的……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了吗?”身后传来沈老太太怯怯的声音。 沈朝野的脚步一顿,继而继续往前迈步,空中只留下一句空有余音的话。 “如果祖母能让娘亲活过来,孙女自然做到祖母的要求。不然,在今年除夕之夜,就拿沈家祭念我娘亲去世的第十年吧。” 语气淡薄,却透着一股不肯退让的杀伐之气。 沈朝歌离开清风苑后,并未直接回揽月轩,而是前去了五姨娘若氏的院子。若氏院子里的婢女原本想拦一下,可见沈朝歌雍步踏来,气势强大,瞬间就焉了气儿,恭恭敬敬迎着沈朝歌进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沈朝歌一进门,就瞧见了这屋内琳琅满目的器具,这规制都快赶上沈府主母了,心中冷笑一嗤,这贱蹄子不仅小动作多,还挺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啊。 若氏院子里的婢女奉上新鲜水果、干果和茶水后,对着沈朝歌弯腰毕恭毕敬。 “五姨娘还未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二小姐可先吃点东西打发一下。” 第一百一十章 奴婢定安分守己!(二更) 舒兰瞥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脸色,瞬间明了,于是对方才说话的婢女,忽的甩了一巴掌下去。 叭! 打的那婢女摔倒在了地上,捂着半边脸呜呜哭泣起来,紧接着上头响起舒兰的声音。 “她算个什么东西,需要我家小姐降贵的等她?别以为肚子里有点东西,就真拿自己当主子了,赶紧找她回来!” 舒兰的一番话,让那婢女眼泪流的更凶了,但同时也明白二小姐过来就是来找麻烦的,她若是磨磨蹭蹭的,恐怕又要挨顿打,于是就忍着应了声,起身跑了出来。 可不料刚踏出门,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神色阴沉的五姨娘若氏。 “五……”婢女心一惊,刚想行礼,却被若氏一把扶住,抬手示意退下。 婢女眼眶更红了一些,欠了欠身就退了下去。 五姨娘若氏看着眼前这道门,眼中汹涌着各种情绪,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躲得过许氏,却躲不过沈朝歌。这要是踏进去了,可能等着她的便是地狱的深渊,但她都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能退缩,也不能够退! 她已经无路可走。 最终深呼吸了一下,面上堆起虚情假意的笑容,缓缓走了进去。 “哟,二小姐来了,奴婢……” 叭! 若氏本想说些恭维的话讨好一下沈朝歌,不料话说到一半,舒兰肃着脸上前,高高抬起了手,速度极快又狠,伴随着一道讥讽的声音落下。 “大概是大小姐之前没好好教过你何为规矩,以至于你当了姨娘,这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若氏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得看着舒兰,口中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敢打我!” 若氏许是没想到沈朝歌会纵其婢女打她,好歹她现在肚子里有着沈家的骨血,保不准还是个男孩儿,将来万一各房还是未出男丁,那她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沈家家主。 可现在,连一个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敢对她随意打骂,这世道还有王法么! 想此,若氏转头死盯着舒兰,看着那张傲慢轻蔑的脸,若氏心中的屈辱与怒火在无限扩大。 往前走了几步,反手便还了舒兰一巴掌,这一掌用尽了若氏全身的力气,直接将舒兰掀翻在地。 “我如今是沈府的五姨娘,打狗也要看主人!我如今身怀有孕,老爷对这个孩子极其重视,若有个好歹,你有几条狗命可以偿还?!” 说完,若氏xiong膛剧烈起伏,虽说话语气十分理直气壮,可这嘴唇却是还在颤抖。 “好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随之耳边响起沈朝歌柔媚又冰冷的声音。 “我母亲每每在你宠幸后都会送一剂避子汤,可你却照样怀上了孩子。究竟是药的问题,还有有人为了私心故意为之,不必我来一一说明了吧。而你特意等胎坐稳了,又见我母亲失势,才将自己有孕的事情公布于众,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叫趁人之危。” 沈朝歌勾着唇角,转过身,眼中晦暗不明,轻声询问:“你说,舒兰这一巴掌,你该不该受?” 沈朝歌的眼里闪过一道狠戾,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曾经小小的一个婢女,竟然有一天也会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先是爬上自己父亲的chuang,又是欺瞒主母私自怀孕,将她们耍的团团转,玩的一手好心机啊。 让她说,这一巴掌都算是轻了,若是她动手,那就该是见血了。 舒兰捂着脸站起身,恨恨得瞪了几眼若氏,才站到了后面去。 “二小姐,奴婢……”若氏闻言咬了咬唇,气势弱了一大半,往后退了几步,手习惯性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心中十分后怕,的确如沈朝歌所说,每次许氏送来的避子汤,她先假装喝下,但等监视她的婢女一走,她便吐在了屋内的花盆里。 就连察觉到月事来晚了几天,她都是偷偷出府找了大夫查看,这才知晓自己怀了孕。在巨大的惊喜冲击下,她还是保持冷静,一番思量下,她选择把此事隐瞒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再公布。 她还有顾忌的,便是许氏母女,原本许氏母女便只是想让她膈应沈朝野,同时自己阵营多一个人,也算是多一份力量圈主沈严铸的心。 许氏生沈朝歌时,落下了一点病,所以多年来都不曾有孕,可她一怀孕,就等于刺激到了许氏,许氏是绝对不允许有威胁到她们地位的存在的。 她如今能熬便熬,可就怕沈朝歌不允许这个孩子生下来,或者拿这个孩子陷害大小姐什么的,那可真是麻烦了。 毕竟,在她眼里,陷害大小姐对她并无有利,只会对许氏母女有利。而只有自己的孩子平安降生,那对她才是一世荣华。 两者孰轻孰重,她自然是倾向于后者的。 沈朝歌瞥了一眼若氏下意识的动作,冷嗤一声,眉目间染上了不屑与漠然。 “放心,父亲极其看重你肚子里的种,不管是谁,都不会冒着危险向你动手,你安心养胎便是。” 若氏一听,手一顿,十分惊喜得抬头看着沈朝歌。 二小姐的意思,这是要放过她? 于是跪倒在地,给沈朝歌磕了几个响头,“谢二小姐大恩大德!奴婢定安分守己,绝不会因此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妄念?”沈朝歌眯眼,伸手挑起若氏的下巴。 “不该生的妄念你不都已经做了?奉劝你一句,别把我们当傻子。我若是你,应该祈祷肚子里这一胎是个男孩儿,这样他还能过继到主母名下,还能当个正儿八经的嫡子,你呢,也算是立了一功;但是父亲给你这般待遇,到头来却是个女孩儿,你说,他的怒火你能承受几分?” 若氏后背发凉,沈朝歌的话算是提醒了她,她如今能这般风光,那是因为沈严铸觉得她这胎是个男孩儿,但如果生出来还是个女孩儿,估计不用许氏母女动手,沈严铸直接便将她弃了。 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奴婢明白了。”若氏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她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这个孩子上。 孩子啊,你必须给娘争气,你若是个男孩儿,那咱俩就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昭阳助力 景儿按照沈朝野的吩咐,先是从张崇那边取了现有的几支,临走前张崇告诉她,让沈小姐放心,这七日他无论如何都会将这些图样赶制出来,只管她们放心卖就行。景儿十分感动,回去禀了沈朝野后,接下来的日子便一直待在七宝轩,哪怕是吃睡都在那儿解决了。 可就算她丢弃了那些粗制滥造的旧首饰,摆放上张崇精心打造的花样儿,在门口大声吆喝,前来购买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眼看时间过去了一大半了,可七宝轩的生意却是毫无进展。正当她面容愁云满布时,门外突然停了一架马车。马车旁有侍卫也有婢女,仪仗还不小,看来是大有来头。 就当景儿疑惑又好奇间,马车的帘子被撩起,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弯身走出,直到走下马车,景儿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昭阳郡主……”景儿眼中又惊又喜,边往外走时,嘴里还念叨着。 她并不知道小姐当日让她转交给昭阳郡主的信里讲了什么,但她现在一见到了昭阳郡主,她瞬间就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当时宫里传出消息,七日后才举行楚国使者的接风宴。而小姐明明早就给昭阳郡主支了信儿,可却过了好几天都没有什么出现,而是在离接风宴只剩三天的时候才现身。 “景儿。”窦婵姝提着裙摆走了进来,而外面因这样大的排场,早已都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往七宝轩里窥看。 “咦,这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大的排面!” “哎呀,老李你这都不知道,这可是我们当今五王爷之女昭阳郡主啊,听闻昭阳郡主的眼光十分挑剔,所用之物都是要最好的。可今日,却来了道尽途殚的七宝轩挑选首饰?” “这我倒有点听闻,好像是七宝轩最近大换血,现在摆着卖的饰品都是最新的。估计昭阳郡主只是闻讯前来图个新鲜儿吧,至于会不会买下,有点悬。” 外边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景儿朝窦婵姝欠了欠身,随后定睛一看。今日的昭阳郡主又好似有些不一样,以往昭阳郡主都是秀雅端庄的装扮,可今日却是奢华威严的装束。一头青丝更是挽成涵烟芙蓉髻,发间寥寥珠花外,还有一支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婉约间又不失华贵;额间还特意点了一记朱砂,看上去十分美轮美奂。 “郡主若是以今日这般打扮去三日后的接风宴,定是艳惊众座!就连楚国使者都要为郡主的风采倾倒!”景儿马屁拍的贼溜。 窦婵姝嗔了一眼景儿,随后清了清嗓子,一副高傲的姿态摆了出来,眼神在屋内的首饰中转悠起来。 “听说你们七宝轩出了新花样,你替本郡主介绍介绍吧。” 景儿诶了一声,连忙为窦婵姝介绍起了张崇所赶制出来的首饰,一轮唾沫翻飞下来,窦婵姝指了指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一套首饰。 景儿见此,对着窦婵姝竖起了大拇指,“郡主好眼光,这是我们店里仅此一件的首饰,也就是说郡主若买下了,这京内是没有人能与郡主撞样儿的!” 窦婵姝憋着笑,努力维持高冷的风范,继续指着那首饰说道:“这套给本郡主戴上瞧瞧。” “好嘞!” 景儿把那套首饰小心翼翼得取出,一件一件给昭阳郡主戴上后,才将铜镜递给了昭阳郡主。 “郡主您瞧瞧,是不是特配您这一身?”景儿眯眯着眼笑。 窦婵姝看着铜镜里的装扮,景儿将她头上的那支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取了下来,只留下那些珠花作装饰,然后将她方才选中的那套首饰给她佩戴上。 晶莹剔透的玉石镶嵌在银色钗眼上,旁边还有五彩细小的钻珠陪衬,斑斓的色彩交相辉映。虽那些细小的钻珠夺目些,但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晕,大气又温婉,在窦婵姝白皙肌肤的衬托下,这套首饰正在散发着无限的魅力。 窦婵姝的手不禁摸上了这套首饰,眼里闪过赞叹,景儿没说谎,这套饰品无论做工还是款式,都是京内前所未有的,而且是真的好看! 可就算是这样,窦婵姝还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还记着今日来的目的呢。 窦婵姝秀眉轻挑,一副不相信景儿话的模样,语气也十分狐疑。 “你是做这档子生意的,自然口里含冰糖,嘴甜的很。本郡主得问问旁人的意见才行。” 说完,窦婵姝越过景儿,走到七宝轩的门口,微笑得看着围成一圈的众人。众人明显露出了与她方才看铜镜时一样的表情,心中欣喜,却仍旧装作莫名的询问着众人的意见。 “七宝轩的掌柜说,本郡主所佩戴的首饰与本郡主极为相配,你们觉得呢?” 众人立刻哄闹成一团。 “掌柜说的不错!昭阳郡主这一身可真是好看,足以艳压群芳!” “是啊是啊,看那首饰的成色,我可从未见过这么新颖的款式,真是好看!” “哼,这京内的首饰铺子年年都是炒冷饭,让我都快腻了,如今可算是出了一家不一样的铺子了,等昭阳郡主一走,我可要一定要进去瞧瞧!” “我也是!我也是!” 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中,那些女子的声音尤其响亮,都是想着进七宝轩一探究竟。 窦婵姝美眸微微一转,随后绽开一抹愉悦的笑容,语气调皮,“那本郡主相信大家的眼光。” 随后转身对这依旧笑眯眯的景儿扬了扬下巴,十分随意。 “掌柜,本郡主买了!” “好嘞!”景儿上前,想为窦婵姝取下那套首饰,包起来。 窦婵姝虚躲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着景儿,“你干什么?” “奴婢为郡主打包起来啊。”景儿道。 “不用。”窦婵姝袖子一甩,面带笑容,随后就有侍女小跑进来,搁下一锭银子又跑了出去。 见也付了银子,窦婵姝这才款款出了七宝轩的门,同时空中还留下了一句话。 “本郡主十分喜欢这套首饰,想戴着逛游逛游!”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宫宴人选(二更) 窦婵姝一走,原先围在外边的众人纷纷涌进了七宝轩,男女老少皆有,不是为自己购置首饰,便是为自己的妻子家人购置。李掌柜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前所未有的场面,这下巴都快落在地上了。若非里面人手不够,或许李掌柜还要杵在那儿发愣。 仅仅一天功夫,七宝轩所摆出来卖的首饰,卖的前景不错;特别是张崇打造的那一批首饰,除了窦婵姝戴着的独一无二的那套,其余直接就被识货的人抢空,还有不少的人询问景儿,何时才会有,还想预定下一批。 就当景儿想逐一回答时,突然从人群中挤进来几个女子,一身大户人家的丫鬟装扮,看样子是给府上的千金出来购置首饰的。 她们开门见山得表示,自己要下一批仅此一件的首饰,因为这些是要用在三日后的接风宴上的,绝不可跟其他人撞了去。 景儿转了转眼珠子,随后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小姐之前让她描绘花样的时候,她还跟小姐提了不少的建议,小姐还夸她机灵呢。这些小姐们所要的独一无二的款式,可小姐给予给张崇的图样已经都做了几批出来,肯定是没法满足的。 但是还有三天时间,她可以今天晚上描绘新花样,然后让张崇先行赶制这些急需的,这样岂不是没有白白错过这单生意? 于是,景儿送走那些丫鬟后,就召来李掌柜,让他招待客人,自己进了内堂,坐在书桌前,摆好纸张,开始动笔。 这一忙活,就是从白日待到了天黑。 沈朝野下午时,便收到了窦婵姝的书信,心中内容差不多是那些吐苦水,最重要的是结尾,娟秀婉约的字迹写道:你那铺子里有一套首饰十分合我心意,我就拿走了,权当谢我今日捧场之礼吧。 沈朝野莞尔一笑,眸光温柔似水。 她之前让景儿送信于婵姝,便是想借婵姝的身份为七宝轩打响招牌。这一名声够了,而且她设计的款式新颖独特,自然有人会趋之若鹜。 毕竟,好东西不在于多,在于精、少。 “收拾一下,我们去七宝轩瞧瞧。”沈朝野浅浅说了一声。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景儿正在烦恼花样的事,毕竟婵姝身上的那一套首饰是独一无二的。许多人看中这一点,必定会要求七宝轩为她们也打造独一无二的首饰,而好在三日后的接风宴上出尽风头。景儿又是个生意脑子,离接风宴还有三天,她肯定会接下这类生意。 等沈朝野抵达七宝轩,经李掌柜的牵引,踏进了内堂,看到的便是窗门微开,景儿伏在书桌上,双眼紧闭,呼吸声浅若。可这手里的笔却是依旧竖着,在纸上晕染开了大半。 “噗哧!”萝蔓见景儿的睡着了,都不忘记描花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这窗还开着,心里念叨这都快冬天的天气,也不怕染上风寒,但念归念,萝蔓还是上前将窗门关好。 沈朝野也弯了弯唇角,素手微曲,在书桌上轻叩了几声。 “嗯……?” 景儿被惊醒后轻呓一声,眨了眨惺忪的眼睛,手一松,毛笔掉落,蘸着墨水的毛刷划过她的脸,秀气的脸颊上瞬间一条痕迹,煞是可爱。 景儿来不及注意脸上的墨水痕迹,泛着水汽的眼神看到沈朝野的那一刻突然放光。 “小姐!” 沈朝野恩了一声,视线缓缓落在书桌上的一些描绘好的图样。 这些图案还不错,看来景儿有这方面的天赋。 景儿见沈朝野看着她画好的图样,眉目间尽是愉悦,看来自己奋斗了一天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怎么这么乱啊……下次再也不敢打瞌睡了。” 满心欢喜地想拾起来拿给沈朝野查阅,但好像因自己的睡着了,这些图纸有些褶皱凌乱,于是嘴里嘟囔了一句。 沈朝野指腹捏了捏那翘起的一角,眼神幽深,将手里的纸张翻了翻,随后又放回桌上。 这三日转瞬而过,很快迎来了楚国使者的接风宴。沈严铸仿佛真对沈朝野上了心,哪怕沉浸在若氏怀孕的喜悦中,也不忘给她送了一些接风宴上要用到的东西。可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服饰装饰,而且颜色艳丽,华美俗气,沈朝野看了一眼,便转眼把它们扔进了小金库里。 而且据说沈府各房都在跃跃欲试,猜想谁会随同沈严铸一起参加接风宴。毕竟许氏可是陛下亲自下旨的禁闭之身,是无法参加宫宴的。 但各房又有些担忧,毕竟若氏如今身怀有孕,身份贵重,深受沈严铸的宠爱,她是最有可能被沈严铸选中随他参加宫宴。 可就在宫宴前一晚,沈严铸差人通知二姨娘徐氏,明日好生准备,与他一齐进宫参加宫宴。 这一消息可是震惊了沈府上下,谁都没有想到沈严铸会选平日里跟透明人的二姨娘徐氏进宫,虽说现在府中大事都由二姨娘徐氏暂且打理,而且管理的有条有序,全府上下原先有些意见的,一下子就被二姨娘的温厚淑人的性子所折服。 可就算如此,也比不上身怀有孕的若氏来的更博沈严铸的喜爱啊! 而且更奇怪的是,依照向来心高气傲的若氏竟然没有‘毛遂自荐’?能忍受自己的男人带着别的女人去参加重要的宴会? 不等沈府众人疑惑超过一柱香的时间,若氏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嘈杂声,沈府众人这才恍悟。 原来并不是没有脾气,而是自己也不知情,看,这知道后,不就开始闹情绪了? 据说若氏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屋内摆着的器具,看着不太贵重的,统统都砸了,险些动了胎气。 沈严铸回来得知后,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若氏的chuang边,若氏却还与沈严铸置气,沈严铸知晓她心中委屈,于是绵言细语的哄着宠着,解释自己是怕她身子受不住,所以才让二姨娘随同,然后又是令人送燕窝送器具的,这才消了若氏的不满。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探望许氏 天灰灰亮,沈府四处静悄悄,两道人影走至绛雪轩的门口,门口的两位看管婆子见此,伸手一拦。 “舒兰姑娘,老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大夫人。”目冷容硬,声音掷地有声。 屋内原本发愣的许氏,一听到有人来了,而且还是沈朝歌身边的婢女舒兰,心里燃起了希望,立马走到门边,扒着门窗听外边的声音。 来人的确是舒兰,舒兰往后退了一步,扬起脸轻视着看门婆子,清了清嗓子。 “二小姐昨日做了梦魇,想前来瞧瞧夫人是否安好,还请两位嬷嬷行个方便。” 两位老婆子这才看见了舒兰身后戴着纱帽的人,想必后面的便是沈二小姐沈朝歌了。可碍于老爷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那拦着的手却未撤下。 舒兰眼神一冷,语气不善,“看来两位嬷嬷是忘记了里面的是什么身份了,你们别忘了,大夫人除了是沈府的主母外,还是刑部尚书许大人的掌上明珠,尚书大人要是知晓你们这些腌臜婆子怠慢他女儿,你觉得你们还有活路么?” 看门婆子面面相觑,这相拦的手微微下来了有些,但却还是没有放舒兰进去。 “舒兰姑娘,不是我们不让你进去,而是老爷的命令,我们也不得不遵从啊!”两位婆子唉声叹气。 舒兰闻言,不怒反笑,上前亲切地拉过婆子的手臂,语气放缓。 “老爷与夫人多年来相敬如宾,感情深厚,如今惩罚夫人不过是畏于陛下之令,做做样子罢了。等到时期一至,夫人自然恢复自由之身,而你们却因此得罪了夫人,后面的日子岂不是难过?” “还不如行个方便,我们也不过是看望一下,并不久留,不会给两位嬷嬷添麻烦的。到时候两位嬷嬷的善心,夫人心里有数,说不定两位嬷嬷得到重用了呢……” 舒兰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两锭银子,塞在了两位婆子的手里,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退后几步。 两位婆子掂着手中银两的分量,心里一思索舒兰方才的话,好似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互看一眼,给舒兰两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舒兰说的不错,现在大夫人不过是被禁闭了,而不是失去了沈府主母的身份,如果她们硬是不让,恐怕会直接得罪了大夫人这边,到时候大夫人若真的平安无恙地出来了,遭罪的还是她们。 若是这件事被老爷知晓了,她们大不了把责任推到二小姐身上,老爷公正无私,定会相信她们的,再不济也是挨几板子,也不算严重。 舒兰见此莞尔,自己微微退到一边,身后的人儿款款莲步踏进了绛雪轩,随后舒兰也走了进去,将门关掩好。 沈朝歌一进去,便将自己头上的纱帽取了下来,一眼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许氏,比起之前容光焕发、光鲜亮丽的沈家大夫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女人,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几岁。 沈朝歌眼眶一红,手一松,纱帽掉落在地,小跑上前,与许氏相拥。 “母亲!”语气哽咽委屈,同时里面还夹杂着心疼。 她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潦倒落魄过,心里深知,父亲在施兰这件事上,这次是真的伤害到了母亲。 不然母亲不会为此劳心费神到此地步。 而这一切,都拜沈朝野那贱人所赐! 许氏也红了眼眶,抬手抚了抚沈朝歌的背,尽管心中难受如鱼刺哽喉,但还是温声细语的安慰着。 “朝歌,你不应该过来的,若是你父亲知道,定要……” 不料却被沈朝歌打断。 “母亲,女儿此次过来,是有要事与您相商!”沈朝歌此刻与许氏一般,对沈严铸已经死了心,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许氏很少见到沈朝歌如此凝重的神情,于是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沈朝野先前与您名下的几个铺子的掌柜打了赌,若三个月内七宝轩的盈利远超他们的铺子总和,他们就要关门大吉。原先那几个掌柜觉得沈朝野只是逞口头之快,却没想到这三日的客人都快将七宝轩挤满了,生意火爆,他们几个这才意识到了危机感,才向我坦白了此事。” 沈朝歌沉下声,眼眸阴冷,她真是没想到沈朝野竟会如此做,这些好歹以前是她娘亲的陪嫁之物,她为了从她们手上夺回这些,真是用尽了手段。 单凭沈朝野她,是无法在三个月做到的,据说是七宝轩以前的合作的打造铺又再次被沈朝野说服回来了,还有再加上昭阳郡主的关系,这才让七宝轩起死回生。 可若是放任不管,七宝轩的壮大则会影响其他铺子的生意。最主要的还是沈朝野与那其他几个掌柜之间的赌约。 原先沈府每月发放的月例根本不够她们的花销,都是靠着慕容嫣的铺子的盈利来补贴己用,平时自己掏钱购置昂贵首饰衣裳外,还有多余的也可以打赏下人。可一旦她们的铺子关门大吉,那她们就没了经济来源,这日子可就不大快活了。 许氏闻言,猛然皱眉,苍白的脸色略微有些红润,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此事而气的脸红脖粗。 “竟有此事,想必是他们联系不上我,才来找了你。这几个愚蠢的东西,若早早的禀告了我,也不至于让那小贱蹄子抢了优势!” 许氏此刻心中又气又优,慕容嫣遗留下的东西,对她们来说,只有利而无害,她早就想好了若是沈朝野提起此事的说辞,可万万没有想到沈朝野却一句却不提,而是直接动手,断了她的财路,逼她自行交出慕容嫣的嫁妆。 狠啊,这手段,真心让人后背冷汗直冒! “三个月还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这些暂且可以缓缓。朝歌,母亲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告诉我,若氏那贱婢可是真的有了?” 如今她腹背受敌,先是自己被禁闭在这绛雪轩,再是自己的铺子面临危机,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最令她无法相信的是,若氏那小贱蹄子竟然还怀孕了,老爷一心都扑在了若氏的肚子上,可她明明是次次递了避子汤的,她是如何怀上的? 这些她勉强可以忽略不计,毕竟禁闭是一时,铺子的事也是还有扭转的机会。 可是若氏这孩子是绝对不可以生下的,无论男女,她都不允许! 沈朝歌眼神幽暗,低声道:“母亲……若氏确实怀孕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势在必得(二更) 许氏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狰狞,手握紧成拳,咬着银牙,自己千辛万苦地吃药备孕,都没有怀上,可若言竟在短短的时间内,一举怀上,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看来不光是沈朝野这个贱人碍她们的道,还有若言这个贱婢在暗搓搓地觊觎着她的位置。 沈朝歌瞧着许氏的眼中的阴鸷,暗道不好,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母亲应是容不下这个孩子! 可如今的形势,父亲将若氏这胎看的极重,这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母亲,若氏这胎或许可以帮到我们,为了将来,它必须留着。”沈朝歌将手放在许氏的手背上,眼神坚定。 许氏疑惑,她实在想不出若氏这一胎,能帮到她们什么。 见许氏不解,沈朝歌耐着性子解释道:“府里这么多姨娘,却没有一个肚子里出过男孩儿,外界早就对沈府和母亲您议论纷纷,既然若氏有孕,我们便顺手推舟,让她生下来。” “若为女孩儿,不用我们动手,向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的父亲,他准第一个不答应;再者,若是生下儿子,也不必惧怕,到时母亲向父亲表明收若氏之子为嫡子,为了这唯一的男丁的前途,父亲不肯不会答应。” 沈朝歌这番细细的解说下,许氏这才慢慢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等她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许氏的语气有些激昂。 沈朝歌点点头,神情嫣然中透着一丝寒气,“自古帝王家谁没有件难启于齿的事,年迈的皇帝让其幼子登基,为恐其母把持朝政,而在幼主登基前将其赐死的事比比皆是。可沈府比不得帝皇之家,咱们没有这个顾虑,只需要借这个孩子稳住母亲的主母之位便可,若氏的去留,全凭母亲处置。” 说完,唇角一勾,眼神中尽是嘲讽,“这若氏还沉浸在父亲给予的宠爱中,哪里懂得她这一切不过都是靠着肚子里的种,还真以为父亲对她死心塌地的呢。母亲信不信,若你向父亲提出去母留子的提议,父亲必定不会袒护那贱婢,因为他需要一个嫡系男丁来继承家业。” 说到这里,沈朝歌的眼里尽是荒凉,虽然她看的真切,可心中难免失落,在父亲心里,只有前途和儿子,才是他真正不会抛弃的。 有了沈朝歌这些话,许氏心里压着的大石总算是一轻,脑海里突然想起之前外面的两个婆子讨论起楚国使者的接风宴。 “对了,朝歌,那宫宴的事儿你可准备好了?这次你可要跟南湘王提提,让他重新向陛下请旨,这求娶对象可得点名道姓是你才行!” 许氏想着自己女儿能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心情都好了起来。虽然自己是看不到那等精彩的场面了,可她仍旧是希望能借宴会,替朝歌正名南湘王妃的事。 这样,自己在沈严铸这边,也算有了底气。 沈朝歌此次听提到南湘王,眼里没了以往向往羞涩,而是无尽的漠然与晦暗。 “南湘王?呵,自从您出事,平日里巴结我的好友皆避之不及,就连他……他也未曾来找过女儿,哪怕有一字一句的安慰,都没有。” 自从母亲的事传遍大靖后,除了闺中密友白琴和方玉珠来探望她过外,其余往日里谄媚讨好她的人,都没了声息,指不定在背后嘲笑她呢。 许氏闻言,神情歉疚,嚅嗫道:“是母亲……母亲牵连了你,若不是母亲着了沈朝野的道,你也不至于与南湘王之间有了嫌隙……” 心中愈发的憋屈,若是因自己的缘故,影响到了女儿的上好姻缘,自己该如何是好? 沈朝歌却毫不在意得摇了摇头,眉目间没了往日的温浅柔媚,倒是有了历经大事起落的沉淀稳重之感。 见其清眸流盼得看着许氏,“母亲,这些闲杂事女儿心中有数。现下要紧的是您好好的,外面的事您别担心,女儿会替你解决。” 许氏满脸感动,同时也为自己女儿骄傲,这才是她许芙的女儿,拿得起放得下,不依附男子。南湘王若是不好好珍惜,定让他后悔莫及。 但也出声劝解着沈朝歌,“好,你也别过于灰心,母亲听说今日远洲闹洪水,陛下命南湘王为先锋,他许是在忙这些吧,你应该相信你们彼此的情谊,等他空下来,定会找你的。” 沈朝歌沉默了一会儿,浅浅得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沈府,倚竹轩内。 须要正在向沈朝野禀告着事,沈朝野听闻后仅是翻了一页话本子,神情浅浅,眼神始终在本子上。 “她去就去了,她若是不去,才是可疑。” 须要点头,至于许氏母女之间能聊些什么,她们心中也大抵有个数,无非是窝在一起搞坏事就对了。 “奴婢会继续暗中盯着,小姐只管做手上的事便可。” 沈朝野微微一笑,扬了扬声,“你去跟萝蔓说一声,沈严铸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好,将来或许能排上用场。另外从库中取出类似我娘亲风格的服饰,今日宫宴,我要穿这套。” 须要惊讶的瞪大眼睛,询问道:“为何小姐想要穿嫣儿夫人的服饰?” 小姐不想穿沈严铸送来的服饰,她能理解,换做是她,她都恨不得将她们烧了才行。只有等到需要她了,就百般讨好的嘴脸,真让她觉得恶心。 可为何这次的宫宴,小姐竟想模仿嫣儿夫人,明明小姐自己的审美也是极佳的。 沈朝野转过头,言笑晏晏得盯着须要,嘴边逸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什么时候跟萝蔓一般八卦了?” 须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 沈朝野隐晦着笑,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在一阵浅若的叹息后,缓缓开口。 “这次宫宴,我势在必得。” 饶是须要,都不太清楚沈朝野究竟是在说宴会上出彩之事,还是为了远洲闹洪水之事,能够顺利说服嘉靖帝,而顺利随行之事。 ------题外话------ 去母留子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过的,给大家分享一下一部分资料。 在古代社会中有一个非常残忍的规则,那就是为了避免皇太后的身份干政,所以便在立了太子之后再赐死他的生母,这样就可以使得政治上的纯净,这一个事情最开始就是在汉武帝身上开始此先河的,但拓跋氏才是源头。 当时在北魏时期,其实君位的传承是十分的频繁,并且也非常的混乱的。 而且在当时也因为部落之间的势力以及强大,所以会导致储君的选择往往都与此有关,且在当时对于后宫的权力并没有太大的制约,于是在她们的儿子当上了储君之后,在未来她们有可能就会有把握朝政的风险,比如在道武帝登基的时候,就是因为他的母后以及他的舅舅各种干预,所以在这个时候使得他们的帝国轨迹发生了变化。 之后等到道武帝开始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才开始动用手段,统一了北方之后,再用各种计策逼死了自己的母亲,立了太子,将刘皇后赐死,之后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制度了。我们也将它称之为子贵母死,这样的目的也是为了后宫干政的事情再度发生,而之后汉武帝立了太子之后却杀掉皇太后一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根源是在拓跋,而汉武帝仅仅是一个代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冬日初雪 楚国使者的接风宴在未时举行,但许多马车都提前向皇宫行驶了进去。而在这时候,沈朝野还在磨蹭磨蹭地穿戴衣裳,很是自然得无视了身旁心急如焚,眼巴巴瞪着她的萝蔓,相比须要倒是跟沈朝野一般不在意。 “奴婢算是知晓了,为何小姐每每作画,却只能画个蜗牛,看来是小姐的自画像……”萝蔓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小脸气鼓鼓得像个小包子。 可就算萝蔓压低了声音,可这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被沈朝野听了去,挑了挑眉,思想没什么进步,这损人的功底倒是见长。 这时,外边的小厮敲了敲门,询问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老爷让小的才问问大小姐准备好了吗,何时能出发?” 萝蔓啧了一声,这小厮已是第三次前来催促了,而且这每次相隔不超过喝个茶的时间,也真不知这沈府大老爷究竟在急什么。 但同时心中也吐槽自家小姐,故意磨蹭拖延时间,不就是不想提前去宫里,与那些陌生又虚假的人打交道么。 自家小姐的性格她了解的,你可以让她一整天看话本子,也可以对她出些如何制敌的难题……这些她都乐此不疲,可如果你让她去与那些名门千金争多论少的,要可真是要了她半条命。 也不是怕争论不过丢脸,而是她懒,她不愿也不屑费这个心思。 “小姐,所谓事不过三,这次你总不能再含糊过去了吧?”萝蔓对外努了努嘴,眼神得意。 沈朝野扬眉,她还就想含糊过去。 她知晓沈严铸因何而急,又为何因自己接二连三的拖延却不恼怒。她前阵子刚献上自己的计谋,沈严铸听完后是看她愈来愈顺眼,还隐隐有因她骄傲的意味;沈严铸又是个急性子,手握令嘉靖帝龙颜大悦的良策,好不容易挨到了接风宴,自然是想早早进宫禀明了。 但偏偏自己就不愿依他快活而牺牲自己的脑力。沈严铸没法,就算真恼怒,也会压下去笑脸迎合。 因为他觉得他需要她了。 “我……” 可还未等沈朝野说出那拒绝的话,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同时换了个小厮的声音。 “大小姐,昭阳郡主派人前来问话,说她已经进宫了,让大小姐抓紧些!” 外面的小厮说完,已经悲催的催了三次的小厮,一脸感动得握住了那小厮的手,那深情的眼神,就差没拉着另外的小厮直接拜兄弟了。 屋内向来云淡风轻,啥事都影响不了她的的沈朝野,此刻面容一顿,眉眼没了风采。 “这下小姐是没法子了!哈哈!” 余光撇到萝蔓甚是开心的神情,扯了扯嘴角,微叹一声。 虽是让小厮来传话,这话乍一听没毛病,可仔细琢磨,就能发现这话隐藏着窦婵姝的夺命连环催促,大有一种她若是再不赶快出现在她面前就要过来逮她的威胁。 唉,沈严铸拿她没办法,可她拿婵姝也没办法。 萝蔓心情雀跃,对着外边只喊道:“告诉老爷,小姐马上收拾好了!” 外边的人连声喏喏,领命退下。 沈朝野只能认命的任由幸灾乐祸的萝蔓对她上下其手,一番捯饬下来,一个像模像样的名门贵女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从窗缝中漏进的丝丝冷风摇曳起其裙摆,仿佛有玄女飘渺气息。平常散落的长发挽成云髻,素日里穿戴简朴,今日的发间倒是交叉着一些金银色,尤其是那支金丝八宝攒珠髻,华贵中不失娴雅,平添一分端庄大气之感。明媚又纯净的五官,因出席宫宴,不得不略施粉黛,桃腮杏面,柳叶弯眉,明眸善睐,言笑晏晏,堪得上是端丽冠绝。 “哇!小姐你这一身真的太美了!”萝蔓由衷的称赞道。 嫣儿夫人是逝去,使慕容老夫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浓烈的悲伤中。皆说小姐这一身段是完全搬照了嫣儿夫人的,于是小姐为了安慰慕容老夫人,特地命人按照嫣儿夫人着装的风格,仿照了不少相似的衣裳,小姐穿着这些服饰日日陪伴在慕容老夫人身边,这一份心意是感动到了慕容老夫人,才渐渐走出了悲伤。 在那之后,这些服饰小姐就没再穿戴过,而是压在了箱底,原以为小姐早已将这些抛之脑后,可不知来沈府时,就把这些也带来了,小姐还明言要在这宫宴上穿戴这些。 实在有些搞不明白。 须要见自家小姐穿戴的甚是单薄,这窗缝似乎没关好,这风是越来越大了,秀眉一拧,默默走至窗前,正欲伸手将窗门关紧。 “快看!下雪了,下雪了!” “真的耶!这可是今年大靖的第一场雪!” 耳边传来外边小丫头们的讨论声,须要垂眼一看,果真从窗缝中飘进来细微的雪花,但一落到窗柩上就化成水了。 真的,下雪了。 “须要,将窗打开。”身后传来沈朝野浅浅柔和的声音。 须要抿唇,伸手一推,窗门大开。 外边凌冽的风卷着小雪花瞬间涌入,外边还是颜色丰富的景象,只是那漫天的飞雪落在房檐树枝上的情景,却是十分的温柔纯净美好。 沈朝野黝黑的双眸望着外边,感受到冷冽的风卷袭上她的全身,那单薄的衣裙贴肤竟没有暖意。而外边丝丝飘落的雪白,仿佛跌入她的眸底,化作无边的银丝萦绕着,反映出悠远又深邃。 下雪了,除夕,还会远么。 “入冬了,小姐可别冻着了!” 可未等沈朝野品尝完初冬的美妙,萝蔓拿过一件斗篷给她披上,宽大暖和的衣服包裹着她小巧的身躯,瞬间寒气都被抵挡在了外边。沈朝野伸手一摸,是织锦皮毛的料子。 等萝蔓将斗篷带子系好,沈朝野与她们出了门。 这些细小的雪花落在了她们的发间、肩上。软绵绵的竟有一丝可爱。 沈朝野勾了勾唇角,从喉间溢出一道语调微扬的声音。 “该出发了,不然,婵姝可要等急了。” ------题外话------ 关于古代宫宴的时间,舟子本来想按照古代时间来写,可查了资料,有说中午和下午还有晚上的,想了很久,决定还是采用下午未时(13:00-15:00)。 如果有小伙伴觉得不妥,可以告诉舟子,舟子会改进的,嘻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湘王对二姐姐可真好(二更) 沈朝野一收拾完,这沈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如今沈朝野与沈家姐妹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坐进了外祖母的马车,这彰显着无上荣耀的马车一下子就让那些人望而却步,沈朝野也乐得清闲。 不过沈朝野还是让须要在马车旁等待一刻,等见到了沈朝霞,便把沈朝霞领进了沈朝野的马车里。 “大姐姐!” 沈朝霞弯身进了马车,她身上也披了一件斗篷,见到沈朝野,说话时嘴里冒着白气,看来外面还真是冷。 沈朝野颔首,恩了一声,朝沈朝霞招了招手。萝蔓自觉地腾出一个地方,沈朝霞坐在了沈朝野的身边。 “四小姐喝点热茶驱驱寒。” 一坐下,萝蔓顺手将刚泡好的热茶递到了沈朝霞的面前,沈朝霞伸手握住暖呼呼的茶杯,和善的朝萝蔓一笑,萝蔓也客气回应。 随后眼神一览这空间不小的马车,心里唏嘘不已,听闻楚裴长公主深受楚国先帝喜爱,她出嫁时可谓是盛世大婚,赐予了不少珍贵稀物。如今一瞧,不过是一辆陪嫁马车,都如此奢侈精美。而且楚裴长公主甚是宠爱大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最先给大姐姐,她现在坐在马车里,心里一叹,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随即眼神一黯,虽说大姐姐虽出身名门,但幼年母亲早逝,又没有嫡亲的家人给予陪伴呵护。可她却有着底蕴深厚的母系家族帮衬,如今也回到了沈家,一步步获得了父亲和祖母的重用,更是被册封为承宴翁主,这等待遇与福气,没几个人有的。 再看自己,亲生娘亲是个青楼出身,混了大半辈子,也还是个老爷身边的姨娘,可再深的情谊也抵不过这年老色衰,更别提这府里有了更年轻的姨娘。靠娘亲是没什么用了,而且她的上头又有沈朝華、沈朝歌压着,出头之日很难,不害她就已经万幸了。 沈朝野见沈朝霞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以为是她受拘束,于是温言劝慰道:“我知晓你以往都是与她们一起的,如今与她们撕破脸皮,恐怕她们会故意冷落欺压你,所以我才让须要把你唤过来的,你心里别介意。” 沈朝霞惊愣得抬头看着她,心里柔软的地方猛然撼动,仿佛眼前也被热腾腾的水雾蒙了眼,沈朝野的容貌竟有些模糊。 低下头,吸了一口气道:“谢谢大姐姐。”声音细弱如蝇。 她心中原本也是后怕落单的,于是在房里踌躇了许久才出来,却不知大姐姐已经将所有细节都想妥了,既不失她的脸面,又为她保留了尊严。 而大姐姐看似手段狠辣,但她不会无缘故害人,所以她对大姐姐很安心。大概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府里,也就大姐姐肯真心待她了。 她已经想明白,这辈子能不受迫害,安稳过完也就罢了。 沈朝野看着沈朝霞有些红的鼻子,心里有些了然,不再多话,空中一阵谧静。 直到须要也上了马车,马车开始缓缓驶动,看来人都到齐了,准备出发了。 须要进来时,肩上和衣摆处有着掸过雪的痕迹,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看来外面的雪又大了一些。 不过她或许忘了发丝上的雪,萝蔓嫌弃了几句须要,可手上也不马虎,主动帮须要拂掉那些雪。 须要也习惯了萝蔓这张吐不出象牙来的嘴巴,沉默不言得微低下头,让萝蔓更方便的帮她掸雪。 沈朝霞许是被这温馨又好笑的一幕感染到了,抬起头与沈朝野相视一笑,马车里的气氛渐渐暖和了起来,马车外开始传出欢声笑语。 到了宫门外,外来马车驶不允许进宫的。于是各家的马车都在宫门处停好,马车里的人走了下来,漫天雪雾中,所有丫鬟侍从都撑起油纸伞,为自家主子遮雪挡风,奈何冬日的风寒冷难挡,迎面呼在女子的面纱上,深感刺骨凛冽,所有人只好裹紧了斗篷披风,迎风缓缓进了宫。 沈朝歌与沈朝華并肩同行走在沈朝野她们身后,目光如炬得盯着她们有说有笑的背影,眸底的寒冷不弱于漫日飞雪的冷,甚至到了寸寸寒冰的地步。 沈朝野,你且得意吧,今日我便让你知道,谁才是大靖中最高贵的人物! 而你,不过是我脚下的一滩烂泥罢了! 沈朝華见面纱都遮掩不住沈朝野的狠毒的面容,心中鄙夷,她还以为沈朝歌多有能耐了,还不是被沈朝野刺激的失了以往的端雅大方,依她看哪,这沈朝歌已经被沈朝野压的死死的了,难出头了。 后眸光一转,从宫门口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她眯了眯眼,好似……有点像是南湘王身边的侍从? 想了想,沈朝華还是凑近陷入沉思的沈朝歌耳边,说道:“二姐姐,你看那边站着的小厮,是否是南湘王身边的小厮?” 这不是疑问的语气,是确定的意思。 沈朝歌美眸经沈朝華的示意望去,果然在宫门口处见到了南湘王的人,小厮虽是安静站立着,但是眼神却是滴溜溜的在各家千金中转着,看样子是在等人。 “看样子貌似还真是南湘王身边的人,南湘王对二姐姐可是真心好,这种重要的场合都派人前来接二姐姐。”沈朝華笑着又加了一句,可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在眼底深处,沉浮着冰冷刺骨的讽笑。 南湘王就算不嫌弃沈朝歌有这样一个‘有背景’的母亲,可不代表嘉靖帝会允许自己有个身负污点的儿媳妇么? 呵呵,沈朝歌,你当初若是狠心点,早点将沈朝野铲除。 你何须至此? 以往提到南湘王,她神情中总是含着浅浅羞涩。可如今沈朝歌闻言,神情未变,眉目间染上几片雪花,更突显其寒冰冷漠的眼神。 她瞥过那小厮一眼,便转移了眼神,凝着眼前那条仿佛无尽头的甬道,淡淡吐出两字。 “走吧。” 她何尝没听出来沈朝華的讥讽,可她如今什么都不怕了,就连南湘王,她曾经少女般的爱恋,如今也心如死灰,但她仍旧未变想嫁南湘王的心思。 而且,她一定要如愿以偿嫁进南湘王府,成为大靖战神的南湘王妃,她要借这个身份,压死沈朝野!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宫女异样 沈严铸是朝中大臣,刚一下马车,就见到了自己的同僚,刚想与同僚一齐进宫时,却想到自己的几个女儿,但又一想,都是进过宫的,另外还有宫女们随从,应该不会失了礼仪,于是就与同僚边寒暄边走了进去。 沈朝野她们进宫时,须要被拦住,门外侍卫告知不许外人佩戴刀剑进宫,于是须要便卸下了长剑,同时身旁的婢女也接过各自小姐的面纱。 宴席尚未开始,又因礼制缘故,臣子外男被安排在了御花园;而女眷们则安排在了宫中的偏殿里,暂且休息。她们走到甬道交叉口,就有四个宫女们上前来领路,朝沈朝野行了一个大礼,模样毕恭毕敬。 “奴婢们拜见承宴翁主和沈四小姐!”声音更是恭谦。 沈朝野凝着眸子,须臾才恩了一声。 倒是沈朝霞有些受宠若惊,瞅了瞅旁边那些女眷,也有两个同伴而行的,可上前带路的只不过一两位,她们这里却是双倍的人。虽说她参加宫里的宴会次数不多,但却是头一次被宫女一眼认出身份的,她知道这是沾大姐姐的光,才风光了一回。 不过尔后一想,大姐姐毕竟是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不同于她们普通千金小姐的待遇也是情理之中。 “这边请。” 宫女们弯腰伸手往一条路示意,沈朝霞挽着沈朝野正欲迈开步伐,可沈朝野却停在原地不动。 沈朝霞抬眼不解得看着沈朝野,询问了一句,“大姐姐怎么了?” 见沈朝野不动,那些宫女们也垂首静默,等待沈朝野的回应。 沈朝野幽幽得看着那条道路,许多女眷也纷纷踏上这条路,心微微一松,或许是她警惕心太重了吧。 沈朝野轻吐一口气,“没事。”随后跟在宫女们身后,往那条道路而去。 沈朝野不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倒是沈朝霞在一旁说着话,大多是一些宫中的奇怪礼仪,还有以往宴会的趣事,沈朝野偶尔浅笑偶尔恩一声。 她的目光落在前面那几个宫女的背影上,走了许久的路程,宫女们动作不变丝毫,这步伐是愈来愈快了。 这般行为,倒是像极了训练有素的…… 须要不知为何,总感觉周边的情景有些怪怪的,前面竟然还出现了太监。照理说,嘉靖帝吩咐了太监接待外男,而宫女是来接待女眷的。可在去偏殿的这条路上,竟然碰上了太监?转头一看,见后面竟没了人影! 可她记得她们往这边走的时候,身后是有不少贵女们同行的。 不对,感觉十分不对! 突然瞳孔一缩,死盯着前方,这不是去偏殿的路,而是去往御花园的路! 嘉靖帝之所以要把男女隔开,就是以防传出一些奇异的消息来。照理说她们一路上都只能见到宫女,可却在去往偏殿的路上,竟然看到了太监的身影! 有猫腻! 须要迅速转头,手习惯性地摸上腰间,可突然想起自己的佩剑已被取下。 神情一凝,深呼吸一口气,快步上前,拉了拉沈朝野的袖子,沈朝野并未停下,而是不动声色地把手露了出来,须要在她的手心里点了点。 沈朝野双眸一眯,原来不是她警惕心太重,而且这件事果真有蹊跷! 可她想不通,背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但绝对不会是沈朝歌,因为她的势力没有大到能伸进皇宫里,能在皇宫里对她动手的,恐怕其身份也是不简单。 沈朝霞还未意识到危险的逼近,仍旧在一边叽叽喳喳的,不过她这点倒也不错,能让前面的几位‘眼珠子’能放松警惕,让她有足够时间能想方法脱身。 眼见就要拐进一条小胡同,沈朝野缓缓放慢了脚步,余光在周围寻视。 突然瞥见转弯处有个人影飘动,青竹色的衣袂翻飞,步履间一股超脱世俗得清贵之气,就当探寻其容貌时,一顶纱帽遮了去,不减其仙姿飘缈,反增清新淡雅之感。 奇了怪了,照理说这里应该没女子才对,难道是个男人? 可也不对,哪有男子跟女子一样戴面纱的。应该是有位千金头一次进宫,被宫里繁乱的路径晕乎了头脑,迷路了。 可不知为何…… 沈朝野只觉一股熟悉猛然涌上心头,不等她细想,见那抹青影面对她们停顿半刻,随后缓缓朝她们走了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 前方的四个宫女仿佛许是怕沈朝野发觉什么,有了急色,垂首急速往前,压根就没注意到朝他们缓步踏来的人。 沈朝野敛下眉眼,抿了抿唇,姑娘,对不住你了,心中默念一句。 随即不动声色地往后了一些,侧着头对须要轻吐俩字。 “打她。” 好在声音够轻,没让其他两个丫头听见,但须要还是眼皮一颤。 恐怕,这么胆大妄为在皇宫动手扬言打人的,也就只有自家小姐了。 可也没办法,她没有武器,对方还是四个底细不详的人,若真正面冲突,她可以护小姐安全离开,可萝蔓和四小姐她们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只能借那女子闹大动静,这样那四个宫女便有忌讳,有了顾虑的人和是,她们才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 那人抓住了这是他擅长的地盘,可他也忘记了这是物极必反的地盘,这几个人能看出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手,自然也深谙一个道理。 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须要顺着沈朝野的视线望去,见那青影步履缓慢,走个路都走出了仙风道骨的感觉,于是点了点头。 就算她没有长剑傍身,但是她有内力,手腕翻转,手掌运气,卷起了一颗小石子,随后手指轻弹,那颗石子犹如疾驰的箭射向那道青影。 就当沈朝野摒住呼吸时,那宛如破竹之势的速度好似在眼前放慢了一样,可最终还是击在了青影的小腿上,她身影不稳。 “姑娘小……心?” 沈朝野惊呼一声,三步化两步的上前,伸手挽住了青影的腰身,可就当手掌下的精壮触感传来,沈朝野唇边的浅笑瞬间凝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竟然是公的?(二更) 心里咯噔一下,这……这是个男人? 沈朝野咬牙,这该如何,好死不死竟然真的是个公的,也怪他,有事没事学女人蒙面干什么,害的她判断出错。 “承宴翁主?” “大姐姐……” 可不等沈朝野反应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四个宫女、沈朝霞还有须要她们都闻声走了过来。 沈朝野看着四个宫女脸上可算是抬起了头,神情幽冷,眼神空洞,动作整齐如一,根本不像在宫中生活过的样子。 她此刻才明白,她最先的不安从何而来。 她不过进过一次宫,照理说没几个人见过她的样子。而这几个宫女仿佛对她十分熟悉,一上来就是行礼问好,如果仅凭承宴翁主的身份,勉强可以理解;但是若是连沈朝霞都如此熟悉的话,那就惹人深思了。 这几个宫女年纪尚轻,如果真是在宫中讨生活的,定是生会了谄媚讨好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沈朝霞只是沈家的不起眼的庶女,以往的存在感并没有沈朝歌强烈,而她们却一眼就认出了沈朝霞。如果不是有人先前告知她们两个的身份,她实在是想不出另一套说辞了…… 这四个宫女领她去的不是偏殿的路,而是往有外男的地方引,其居心她心中猜中一二,无非就是要毁了她的清誉,而她以为这人是女的才会……沈朝野头一次眸底闪过焦急,要是让她们瞧见她身旁的人是个男子,恐怕就更加顺了幕后之人的算盘了。 微风吹过,那人的纱绢拂过她的面容,纱帽下的容貌朦胧又神秘,同时随着青影缓缓将身体靠近她,鼻尖充斥着一股青莲的芬芳,自然又微醺。 沈朝野心一惊,原本挽着他腰身的手如同触电般撤回,可不料那人似乎料到她会如此,温厚的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使她的手无法退缩半分。 沈朝野瞳孔又是一缩,他在配合她? 而在她们的眼里,则是青衣‘女子’脚步不稳,栽在了沈朝野的身上,而沈朝野‘恰好’挽住了她的‘细腰’,正好‘稳住’了她的身子,没让她摔倒在地。 四个宫女相视一眼,想上前探个究竟。 不料须要冷面挡在了她们的面前,眉目肃然,其身上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倒是让四个宫女止住了脚步。 “这位小姐貌似崴了脚,你们去找太医来吧。”须要冷漠道。 沈朝野舒了一口气,好在须要与她同心,若被她们察觉这男子,怕是要坏事。 这般想着,心中更是烦躁,蹙起眉头,低头怒瞪了一眼倚在她肩上的男人。 萝蔓见这气势,以她多年和须要的默契,怕是此事有内幕,于是也站在须要旁边,一起挡着那几个宫女。 而沈朝霞有些傻眼,仿佛没缓过来这突变的场面。须要的性格她也知道,但也不是逢人便是甩冷脸子,一下子呆呆地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神相视,最后派了其中一个宫女出来,上前一步问:“皇宫偌大,危险未知。若是我……奴婢们将承宴翁主和小姐们留在此处,陛下若是知晓,定会怪罪下来的。不如翁主先与奴婢去偏殿休息,稍后奴婢们再折回……” 须要冷笑一声,依她看,皇宫最危险的就是她们这几个! 于是出声生生打断了那宫女的话。 “你们畏畏缩缩的推辞,难不成让我们小姐去请太医吗!让你们去就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皇宫里的公公,没有教过你们何为规矩么!” 紧接着萝蔓又补了一句,“而且这位小姐穿着不凡,定是哪位大人的掌上明珠,若她有个好歹,你们担当得起吗,而且要是被那位大人得知,你们如此怠慢他的女儿,肯定请奏陛下摘了你们的脑袋!” 须要说话是有点沈朝野的语气,强硬又威严;但萝蔓却是接地气的威胁。 很明显,宫女们两者皆吃。听完这些话后,纷纷退了一步,眼神交流,神情犹豫又复杂。 若是她们无法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恐怕是要领罚。 可是如今有外人介入,她们若是用强,会带来不好的影响,真闹大了,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沈朝野抿了抿唇,决定再下一记狠药。 “本翁主倒是不知,何时宫里的规矩竟是这般。这位小姐体弱多病,手脚不便,应是尽早诊断治疗才是。而你们却犹犹豫豫的,让本翁主甚是怀疑你们的居心!” “须要,你摁住这几个狼子野心的宫女。萝蔓,你跟着四小姐去找宫里掌事的公公,若能找到陛下更好,让他们过来公正公正!” “是。” 萝蔓和须要应声后,一个就拉着沈朝霞找人去;一个因为没有长剑,只好撸起了袖子,仿佛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四个宫女齐步往后退了一步,她们绝不能跟须要正面冲突,不然会暴露自己有武功的身份,那这件事就麻烦了;不能动手,也不能真被须要给制服住,真压到嘉靖帝面前,她们也会暴露无疑!还不如借着找太医的机会,作罢算了。 最终思量一番,只好咬了咬牙,放弃了此次行动。 “翁主别动怒,奴婢们这就去找太医!” 说完,四个宫女僵硬地欠了欠身,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了那条小胡同。 沈朝霞眼里浮起迷茫之色,找太医……是往这个方向的么? 待那四个宫女彻底消失后,沈朝野眉眼才一松,看着依旧伏在她肩头的男人,眼梢处染上冷意。 推了一把他,自己也后退一步,保持了一个距离,与此同时,唇间溢出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配合。” 青影被猛地推了一把,竟没踉跄,反而稳稳站住了身子,长身玉立,又恢复了方才的翩翩之姿。 须要睁大了眼,这不是女人? 是个男人?!那小姐方才还抱了……抱了男人?! 而且她分明是击中了这男子的腿部,可现在怎么看着都没有受伤的痕迹,反而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等她想明白,耳边便响起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你倒是深谙‘上屋抽梯,过河折桥’之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东榆林巷沈家 缙玄清说完,唇边勾起,连自己都没察觉到那抹笑中的温柔。 这个声音……是男人? 沈朝霞睁大了眼睛,她以为这个以纱帽遮掩的人是个女子,并且方才大姐姐她们都这么说,可没想到这人竟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而且这男人说话的语气,有那么点相识的感觉? 他与大姐姐认识吗? 随着醇厚又不乏磁性的声音落下,一片雪花飘在了她的睫毛上,耳边呼啸着凛冽的风。 沈朝野颤了颤眼皮,怔怔得看着眼前的青衫男子,难怪呢,难怪她从这个青衫男子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之感。 居然是他,果真如自己的猜测。 他是楚国人。 须要也是震惊无比,不由得指着青衫男子,抖着声音道:“你……” 这人竟是缙公子?! 可还未说什么,一只素白的手按住了她的手,须要顺势望去,直接撞进了那浅浅且幽深的眼神里。 这心里瞬间就明了了。 萝蔓惊愣得看看须要,又看看沈朝野,她怎么一头雾水呢。 须要向来是遇事最淡定的一个,怎么今儿个会有这副意外失态的模样。 难不成,这男人真与自家小姐认识? 那她怎么不知道?! “啊?大姐姐与……这位公子认识吗?” 沈朝霞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得问出口,那双闪着希冀的眼神仿佛在征求沈朝野的回答。 她的内心是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毕竟方才大姐姐还与这男子有了肌体相触,若被别人得知大姐姐尚未出阁,却结交其他男子,恐怕会被人诟病的。 沈朝野却缄默了起来,她不确定是否要将与缙玄清在竹林相遇的事情,告诉她。 虽然她大可以一口否决,但是她不能肯定缙玄清会顺着她的话下。 仅有一面之缘的两人,能有多少交情可以放手一搏? 缙玄清透着薄薄的纱帽,凝着沈朝野暗暗咬唇的模样,不知为何,眉眼自然上扬,一双清目里闪过丝丝狭促的笑意。 她比两年前可爱了很多。 于是缙玄清在当沈朝野欲张口回答时,截断了她想说出口的话。 “这位姑娘倒是提醒在下了,在下帮了你们一把,不知是否可以算是相识一场?” 缙玄清温润优雅的声音不急不缓得传来,并非着急解释,而是以一种淡然的语调,反问起沈朝霞。 沈朝霞讪笑一声,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没有关系便好。 等等,她们并未遭遇什么事,何谈帮了她们一把? “不知公子此话何意……” 沈朝野暗暗地拉了一把沈朝霞的袖子,眼神示意。 别问了,待会儿自会跟你解释。 沈朝霞这才止了口,大姐姐向来持事明理,她不让自己多问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她不问就是了。 但同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缙玄清后面的问题。若是她回了可以,岂不是显得她们沈家女儿轻浮不自重? 沈朝霞自我纠结中。 沈朝野抬头看了一眼,但貌似能感受到纱帽下那道眼神的炙热,心中一骇,偏过头,心中甚是变扭。 随即懊恼起来,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这么心虚。 倒是他,行为举止怪异,莫不是有什么疾病? 可转眼一想,自己‘揩油’了一下人家,人家还接二连三的配合她。 凭这点,她也不该这样猜忌人家。 啧,罪过。 “公子何须客气,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认识一下又何妨!” 反观须要,一听声音是她“心心念念”的缙公子,平日里冷静的面孔瞬间消失无踪,反而是亮着眸子看着缙玄清。 缙玄清闻言,微微颔首,虽看不见纱帽下的神情,但好似有种在笑的感觉。 以往最高冷的丫头,如今却成了缙玄清的头号迷妹。 沈朝野习惯性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她还在想为何须要待昆玉与他人不同,原是看中了缙玄清的皮相和实力,昆玉身为男子却是柔弱扶柳之姿,也难怪她处处看昆玉不顺眼了。 “喂,”萝蔓推了一把须要,翻了一个大白眼。 “你是不是疯了,有你这样推自家小姐入火坑的吗?” 她算是傻眼了,实在难以相信须要会说出这种话来。自家小姐和四小姐为何迟迟不肯回答,就是忌讳这男女有别,怕被人说闲话。 这妮子倒好,直接答应了人家,还笑的个傻狍子一样。 若不是与须要有几年的交情,她都要开始怀疑此刻笑的开心的须要,可是本人了。 须要一愣,挠搔了一下后脑勺,笑得腼腆。 她只沉浸在再次见到缙公子的喜悦里了,忘记这里还有个四小姐了。 沈朝野叹了一口气,视线环视了下四周,幸好没人,但这里毕竟是鱼目混杂的皇宫,还是早些离开较为妥当。 于是换上一副相较于之前更客气的态度。 “公子,您的恩情自然是会报得。但有一说一,想必您也清楚,这里并不是我们女子该来的地方,以防不该发生的事出现,我们先行告辞。” 说完,沈朝野朝缙玄清欠了欠身,不等缙玄清有所回应,利落转身,迈开步伐。 而沈朝霞等人,也匆匆行完礼,跟随沈朝野的步伐而去。 缙玄清透过纱绢,又是一次目送她离开,想此,眸底闪过清冽与魅惑。 这条路上的地面已有了一层雪痕,前面的身影款步踏在雪地上,一眼望去,那抹身影愈发娇小。 良久,他缓缓开口。 “不知姑娘,此情何报?” 前面的人影微微停顿,并未回头转身,而是继而往前走去。 但空中飘来一道轻轻浅浅又夹杂着傲然的声音。 “东榆林巷沈家,沈朝野。” 缙玄清眸光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释然一笑,这副口吻,倒是像极了两年前的她。 他不喜御花园的热闹,出来闲逛时瞧见了沈朝野。见其目深肃和,再瞥了一眼前面四个宫女,他心下了然。 这是遇上麻烦了。 所以他这才朝她们靠近,不料竟被他听到沈朝野扬言‘打他’的话,他听到的那刻,哭笑不得,但也明白了沈朝野接下来的行为。 还有那自以为打中了他的小丫头,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从她动手那刻,他便已察觉到了。 看似速度极快,力道不减,可在无形之中,他已经化开了她所有的内气。 那可小石子,不过是宛若灰尘般落在了他的腿上罢了。 第一百二十章 忆起旧事(二更) 可就算沈朝野不这么做,他也会帮她。但她既然这么做了,他也会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其实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等沈朝野等人拐进了另一条路,看不见身影后。 缙玄清在原地停留半刻,终于在白雪纷飞中,身影一闪,没了人影,细小的雪花掉落变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了片片鹅毛大的雪花。 两年前,南州青山,在上山的一条道路中,三个人影缓慢前行。 “怎么办,我们两个被打成这样,回去了被二小姐发现,定是要问我们这一身伤怎么来的。” “唉,大少爷还要我们瞒着二小姐,可二小姐怎么可能是容易糊弄过去的主儿啊!” 天色灰暗,跟在一个人身后的两个小厮一边揉着自己青紫的脸庞,一边互相同情一视,又纷纷叹了一口气。 他们跟随大少爷下山为三夫人抓药,不料半途杀出个哪家贵公子哥儿来,貌似还与自家大少爷见过几面。以往大少爷还是望族子弟时,就不愿与这些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来往,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各个人更是上来都要来欺侮一番。 大少爷继承了大公子良好的基因,在习武这块上是天赋异禀。可大公子早告诫过大少爷,若是想让他不反对大少爷习武,那么大少爷便不能在众人面前与他人动手,一旦有消息传入他的耳里,那他会立刻废了大少爷一身武功。 所以在那些人找上门来时,大少爷并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反驳。可就算是不言语半句,那些狗玩意儿还是对大少爷动了手。 大少爷为了不打破与大公子之间的约定,竟是被那些公子哥儿和他们的小厮肆意辱骂和殴打。而他们两个人,只是普通的家仆,主子没有命令,他们也只能生生挨打。 直到那些人发泄完了,觉得没意思了,这才扬长而去。 可大少爷踉跄起身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们保守秘密,不可将此事告诉二小姐。 但是他们也十分为难,按照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他们愿不愿意让二小姐知道的问题了,而是二小姐知道后,她会动怒到何种地步。 二小姐虽说是外姓,但自小养在慕容府,深受老爷和老夫人的喜爱,平日待遇都是跟三小姐一样的。而二小姐自己也十分护短,让她听到有人说慕容府的坏话,早已就身首异处了。 更别提她最敬爱的表哥,竟被一些纨绔子弟给打成这副模样。 啧啧……不敢想象。 所以他们下山已经接近一个半时辰,至今还未走到慕容府的大门口。 为首的一袭白袍男子背对着他们,身形修长挺拔,听到后面的私语声,脚步一顿,才缓缓转了过来…… 这一转过来,就与他背影相比起来,就显得狼狈和凄惨了一些。 一张脸上也落了不少的伤痕,只不过相对于那两个小厮比起来,他这个算是轻的了。可就算脸上带伤,也不难看出这张俊美绝伦的容颜,更是难掩其气宇轩昂之姿。 见慕容清皱了皱峰眉,询问出声,“这伤,真的很明显么?” 两个小厮忙不迭的点头。 是啊大少爷,不是很明显,是简直不要太明显! 慕容清想摸摸下巴,不料碰到伤口,痛的龇牙咧嘴。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 余痛中他倒是认同了他们的话,的确,他那表妹头脑精明,很少有人能在她面前撒圆过谎,更别提他们这副模样大摇大摆地回去,明摆着是被人揍成这样。 结果却告诉人家,他们这是摔了一跤的缘故? 摇了摇头,别说阿朝不信,就连他们自个儿都不信。 小厮们见慕容清这神情,心中一喜,看来此事还有转折的余地,他们是不是就不用用这种蹩脚的理由骗二小姐了? 慕容清思忖许久,在两位小厮期盼的目光下,正色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不必从大门里进去了,直接翻墙进吧,这样就不用与阿朝碰上面了。” 说完,慕容清眉目都松了一些,心中愈想愈觉得此方法可行。 他们这么久没有回去,阿朝定会在大门口等他们回来。但如果他们悄悄地翻墙进入,随后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日不见阿朝,估计就能隐瞒过去了。 两位小厮面面相觑,口中发涩。 大少爷呀大少爷,咱们的二小姐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或许人家看透了你,早已在慕容府各处做好了准备,正等你跳进去呢! 可不等他们说出自己所想,就见慕容清大步上前,速度可比之前磨磨蹭蹭快多了。 于是他们又是长长的叹息一声,跟上了慕容清的步伐。 本来离慕容府也不太远了,再加上他们步伐速度加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看见了慕容府的大门。 慕容清带着他们绕到了另一处,先行侧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而耳边只有呼呼的微风吹过。 于是慕容清运起轻功,他飘然潇洒得飞起,怡然自得的笑着。 可就当越过墙顶,他看到了在这面墙的后面,摆着一桌一椅,桌上放着果盘瓜子盘,目光瞬间凝滞,椅子上赫然坐着沈朝野,身旁的萝蔓与须要正为她剥着瓜子仁,而她微微仰着头,朝他浅笑吟吟,但那笑容他竟觉得诡异寒冷。 由于被沈朝野这一笑给扰了精气神,脚下一滑,身形不稳,险些摔在了地上。 可就当他狼狈不堪地站立在地面上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 “早先便听表哥沉迷练武,没想到抓完药回来,进个家门都不忍错过练武的绝佳机会。” 说完这字字珠玑的话,身侧的须要还算正常,仅是微微一笑,而萝蔓则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听到沈朝野声音的两个小厮,又是同步得一叹气,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乖乖巧巧地主动从一旁的小门里走了进来。 沈朝野眼神落在慕容清的脸上,眯了眯眼,眼缝中流露出一丝极浓的杀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深风高,就适合惹事端 慕容清挠了挠后脑勺,神情有些窘迫,他能听出阿朝话里的反话,可今晚的事若是被阿朝知晓,那他才是真的完了。 蠕了蠕嘴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表哥若是遇上了什么事,尽管坦白便是,做妹妹的也没什么本事,安慰表哥一番还是可以的。” 沈朝野挑眉,见慕容清眼神躲闪,看穿了其内心所想,于是以轻松的口吻诱惑着慕容清。 不远处的两个小厮双手捂眼,开始了,二小姐又开始了,装着纯洁无害的模样,可动起手来比男人还狠。 大少爷呀,你恐怕这次是要栽咯。 慕容清吐出一口气,眼神澄澈,十分豪气得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下山抓药时遇上了一些故人,你表哥我最近新学了一些招式,所以找他们切磋了一番,过程粗鲁了些,可结果是我赢了。” 说着,还抬手拨弄了一下鬓发,装作风流倜傥的模样。 可真实情况却是脸上青青紫紫一片的慕容清,再加上这番做作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滑稽。 小厮们啧啧出声,他们终于知晓二小姐杀人是眼不眨心不慌的原因了,原来是从大少爷的说谎脸不红心不跳中得到了精髓。 沈朝野神色不动,她可从未听说过慕容清有什么幺蛾子的故人,虽然知晓慕容清话中有虚造成分,但心中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有了几分底。 转头对着两位小厮言笑晏晏,可话锋一转,“轮到你们了,你们护主不力可是铁证,现在有两个方案,是告诉我实情将功抵过呢;还是当场自刎谢罪,要不,你们自己选?” “记住,若有一字虚假,我不介意让须要与你们真真切切的切磋一番。”话间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还夹杂着一丝威胁之意。 仿佛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被人揍了,如果还不快老老实实得交代,就再让你们受一遍皮肉之苦。 俩小厮突然被点名,吓的一激灵,眼神转移到旁边正抽出剑缓慢擦拭的须要,那剑身泛着冷冽白光,正好有一片树叶飘落了下来,被锋利的剑锋划成了两半,凄凄凉凉地掉在地上。 小厮吓的屁滚尿流,想到若是真的跟须要对上,不过眨眼功夫,他们就跟那树叶一样了。虽然之前大少爷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坦白,可如今为了这条小命,也不得不出卖了大少爷了。 于是神情坚毅,双膝一曲,直直地给沈朝野跪下,凄惨无比的诉苦。 “二小姐饶命啊!其实大少爷并不是与什么故人切磋,而是道听途说的那些人,看见大少爷就跟疯狗似的,冲上来羞辱大少爷和慕容氏,可大少爷与大公子之间有过约定,不可在外人面前展现会武一事,这才被他们……” 一口气说完,却见沈朝野嘴边的笑容是愈发的深了,可不知为什么,他们从这个笑容中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又添了一句。 “二小姐也别怪大少爷隐瞒您,他也是怕让您知晓了,会惹出事端来……” 慕容清原本听着这两人的话,这俊脸是黑了一点,可等到他们又补了一句,这脸瞬间黑沉,额头甚至暴起了青筋。 银牙咬的咯吱响,这两个臭小子,居然不信守承诺! 什么叫做‘他怕让她知晓了,会惹出事端’,听听,这话是能直接说出来的吗? 自己知道原因不就行了,硬是要多嘴一句。 沈朝野这双眸子眯的已经没了缝,她觉得这两个小厮突然瞧着有些顺眼了,这文采也不错,疯狗似的词汇用的极好。 她继续笑呵呵得问小厮。 “能把表哥揍成这样也是奇才,你可记得他们是哪户人家的?” 慕容清赶紧给小厮们使眼色,可别再说了,没瞧见阿朝有杀气了么。 可惜尽管慕容清使眼色使到眼抽筋,都没得到小厮们的一个正眼。 “人太多了,没怎么注意……”他们见沈朝野笑意一顿,立马改口,“其中一人好像……好像是崔家旁支的崔楼之子,崔卜德。” 话音一落,空气中安静无比。 慕容清扶额,总算知晓啥叫无语凝噎了。这下他是彻底要完了。 因为他们都知晓,这崔家可不是普通的崔家,二小姐的亲生父亲就是从崔家嫡女的肚子里出来的,这崔卜德也算是跟她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他们倒是好奇,二小姐接下来会怎么做。 许久,见她无比轻柔的说了一句。 “竟是崔家啊。”意味不明。 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摆,缓缓且优雅地起身,转步欲要离开。 “二小姐,您干什么去?”小厮们虽然隐隐约约知晓沈朝野要做什么,但觉得沈朝野也太过镇定了吧,就没有其他想要问的说的了? 沈朝野侧个头,从这个角度看,他们能清楚看到那略微挑起的眼梢处,有一丝敛不住的霸气。 “夜深风高,就适合惹事端。” 众人震惊,这二小姐不会真的要去为大少爷出气吧? 可老爷的性子他们都清楚,自从出了那件事,是不愿也不许慕容氏在外惹事的,这也是为何大少爷没有反抗的原因之一。 “阿朝,别……”慕容清还未来得及劝住沈朝野,沈朝野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那夜深风高的晚上,沈朝野硬是瞒着慕容策寒与楚裴,轻描淡写一句表哥的药忘记拿回来了,她前去取回盖过,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要走了几个身体强壮又会武功的家丁,笑吟吟出门,转身之际,神情冷若冰霜。 周身的温度都突然猛降,让人直感彻骨的寒冷。 同时那两个小厮仿佛被沈朝野‘大义灭亲’的精神感动了,自告奋勇要为沈朝野带路,沈朝野也没拒绝。下了山后,沈朝野悠哉悠哉地在街上逛着,像极了大户人家小姐出来采购。 如果能无视掉身后那几个高大威猛,一脸恶煞的家丁。 问沈朝野为何不急,她仅是淡淡说崔卜德揍了表哥,定不会立刻回家,反而会寻个极其热闹的地方炫耀此事。只管让他们往越热闹的地方找。 于是,在两位小厮的带领下,终于在一家茶馆找到了崔卜德,崔卜德当时还在吃着小菜、磕着瓜子,与同桌的公子哥洋洋洒洒的说着,他如何打慕容清的事。 却不知,沈朝野竟站到了他的背后,轻轻一笑,差点没把崔卜德惊吓了没魂。 这崔卜德也是个好色之徒,见沈朝野穿着华贵,容貌不俗,气质更是脱俗。于是伸出手指,想调戏沈朝野。 第一百二十二章 踏步青云,权倾朝野么(二更) 沈朝野虽没武艺傍身,但也知晓对付这等人物,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不等崔卜德碰到她的下巴,沈朝野抬腿便是朝崔卜德两胯间踢去,崔卜德一声惨叫后,又是反手捏住他那半空中的手,狠狠一折,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伴随着一声骨头错位声。 然后须要上前,将崔卜德轻轻松松一脚踢出了门外。 这诡异的一幕落在了茶馆角落里,身正端坐着一位绛紫长袍的男人眼里,他眉目疏朗,一张俊逸绝美的脸庞湛然若神,骨子里透露出一股古朴淡然。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执着茶杯轻轻一抿,漆黑的瞳孔闪过暗芒,更显深邃。 这女子,倒是有趣。 沈朝野身后跟着的几位壮汉,也是粗中带细,逮着那几个准备落跑的公子哥儿,一记记小拳拳落在了他们身体各处,尤其是脸上,揍得脸都青肿不已才肯罢休,也学着须要,将那些人一个个的扔了出去。 街上的人原本好端端的走着,不料半空飞出几团东西出来,受了惊吓,暗骂一声,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被打的面目全非的人。 紧接着,从茶馆里涌出来几个壮汉,在壮汉后面慢慢走出来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明媚又深邃的五官,一双闪烁如黑耀般的眸子,里面流转着丝丝寒气,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微勾起,魅惑又张扬。 他们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就这么缓缓踏至地上那团东西面前,啧啧一叹。 下一刻,女娃娃的行为令他们大跌眼镜。 她,抬起了那绣着精致海棠花的绣花鞋,缓缓地,稳稳地踩在地上蜷缩人的脸上。 然后,微倾着身子,巧笑倩兮得开口,却让人不寒而栗。 “记住了,慕容府不是你们这群废物能够挑衅的。” 话音一落,茶馆里面又走出了一个黑袍女子,见她恭敬得在青裙女子身后说了一句:事情处理妥当。 青裙女子这才松了脚,轻掸衣摆,好似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随后浅笑地离去,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威猛不凡的几个家丁,场面十分养眼。 众人心中惊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是南州青山慕容府之人,不过这位究竟是谁呢? 茶馆里的绛紫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看着沈朝野她们离去的背影,眸光一凝,耳边响起围观群众的议论声。 “这女子究竟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听她的话好像是慕容府的人,但是慕容老爷子膝下不是只有一个嫡出孙女慕容长安吗?” “哎呀,你们都忘记了吗,慕容嫣的女儿也在慕容府里。我估摸着,这位八成就是那位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男子狭长的眼眸一暗,慕容家的人? “小贱人!你有胆子打本少爷,你有本事报姓名吗!” 趁沈朝野尚未走远,躺在地上的崔卜德挣扎起来,脸上赫然一个绣花鞋印,对着沈朝野的背影气急败坏道。 尽管鼻青脸肿导致他口齿不清,但是在场的人还是听明白了崔卜德的话。 沈朝野步伐微顿,侧过头勾唇,精瘦的轮廓映着昏暗的灯光,嗓音盛气凛然。 “青州南山慕容家,沈朝野。” 最后那三个字犹如惊天霹雳砸在了众人的心上,心中震撼又怅然。 才恍然间想起,慕容老爷子有两个掌上娇女。一个是慕容府嫡出小姐,年纪尚轻,性情天真烂漫;而另一个,则是慕容老爷子的外孙女,脾性—— 淡雅含蓄、温良恭让…… 众人瞅了瞅方才令人又惧又飒又野的女子,感觉传闻中的形容实在与她不相配。别说他们不信,恐怕就连正主自己听了都要笑掉大牙。 男子闻言,垂眸轻笑,眸底幽暗中绽放了一抹流光,唇齿间摩挲。 青州南山慕容家,沈——朝野。 这名字的寓意可是:踏步青云,权倾朝野么? 那天晚上,崔楼的一双儿女连夜敲开了慕容府的大门,一副要算账的模样。 可沈朝野却笑眯眯得告诉他们,若是想让她赔罪,就让崔楼本人来见,否则就免谈。 啪的一声,将崔氏姐弟关在了门外。 而崔氏姐弟之所以单刀匹马的闯上来,定是没有告诉崔楼今晚所发生之事,因为崔楼是个极其看人脸色的人,慕容氏没落,虽脱离了皇族,可自己手上的势力仍旧不容小觑。若是让他得知崔卜德动手滋事,打了慕容清还上门挑衅的话,定是要打断崔氏姐弟的腿的。 所以沈朝野一早就看穿了崔氏姐弟的顾忌,利用这点,让他们灰溜溜的下了山。 可沈朝野因此事,差点被慕容老爷子动用家法,好在沈朝野是慕容上下宠大的,老爷子一动怒,全府求情,慕容清更是首当其冲挡在自家妹妹前。 而且沈朝野像极了慕容策寒,脾气够硬,一句‘家族可败,慕容家的傲骨不能断’就噎住了慕容老爷子。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慕容府上下皆对这个瘦弱又坚毅的女孩儿心生敬佩。 慕容清也是从那晚后,对这位外姓妹妹可谓是往死里疼,府里有几个新进下人轻慢这个外姓小姐,被他发现后,直接杖责了五十板丢了出去。 第二日南州传遍了崔卜德被打的事迹,这是沈朝野对崔卜德所做之事,以牙还牙。须要也是个人精,跟茶馆的老板打好了招呼,第二日将这件事大肆宣扬,必能收获一大笔财富。 生意之人,自然不会错过此机会。 好在崔氏姐弟料到沈朝野不会就此罢手,趁流言还未传到崔楼耳里前,就撒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巴。 而在后来沈朝野被册封为承宴翁主时,崔楼见到了传说中的沈家嫡长女,不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毫无芥蒂得笑脸相迎,甚至起了想让沈朝野做崔家儿媳妇的念头。 都是因为崔氏姐弟并没有告知自家老爹这件事。 但若是被崔卜德知晓自家爹有这个心思,恐怕要三天三夜辗转反侧了。 ------题外话------ 崔卜德崔卜德催不得哈哈哈哈哈写完才发现自己取了个好笑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路过冷宫 而此刻沈朝野她们还在皇宫里转悠着。 沈朝霞迈着小步子,看了看身边的沈朝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惑。 “大姐姐,我们这样一走了之,让那位公子在原地等,如果那宫女回来了看见公子无恙,是否会惹麻烦?” 她还记得宫女们可是为了那个公子去找了太医的。 沈朝野摇头,“她们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沈朝華不解。 沈朝野笑而不语。倒是萝蔓在后边嘿嘿一笑后,耐着性子给沈朝霞解释起来。 “四小姐,那些人都是坏心眼的!不然我们为何去偏殿的路上会遇到外男呢,本来应该是一个太监都见不到的,可你想想我们这一路看到了什么——这明显就是不是去偏殿的路!” “而且听说有贵女受伤须要请太医时,若真是宫女,怎么可能会磨磨蹭蹭的。她们是见害不了我们了,这才顺着我们给的台阶下了,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呢!” 萝蔓虽是气呼呼的说着,但心里也庆幸小姐和须要多留了一分心眼。 否则,小姐们的名声,恐怕就要与那许氏一般臭了。 经萝蔓这么一分析,沈朝霞这才想起来这一路的女眷没看到多少,却看到了好几个太监的身影。还有方才那位公子走出来的地方,她瞬间恍悟,看来是有人故意如此,想把她们引入别处。 而幕后之人想要她们进的,极有可能是外男聚集的御花园。 她一愣,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的细节她没有注意,险些让自己的名声受损。 天知道,这女子的名声可有多重要,她们若是闯进了御花园,不说自己的名誉有损,就连陛下知晓都要怒斥几分。 还有天下人的眼光和议论,足够她们喝一壶了。 沈朝霞眼中泛起后怕,到底是谁与她们有深仇大恨,竟下如此恶毒! 不过她现在也总算明白了大姐姐为何会有那般举动,还有那位公子所说的话,若真是这样,那位公子的确是帮了她们极大的忙。 心里如此想,嘴里也自然说了出来,“那还真该好好谢谢那位公子,不知下次可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沈朝野脑海中突然闯入与缙玄清有关的画面,那日竹林危险接踵的刺杀下,他仙姿秀逸地降临,不费吹灰之力的救了她,最主要的是他都不曾碰过她半毫,尽显清高谦雅。 可这次须要偷袭缙玄清,他身形不稳时,她上前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还有她得知他是男子时,本想撤回的手,却被他稳稳抓住皓腕—— 眸光一凝,眼睑微垂,握拳掩唇轻咳几声,掩饰自己满满的尴尬。 不知为何,此刻竟觉得这只手竟有些麻。 这怎么看,怎么想,都好像自己非礼了人家一样。 须要见此,扬起下巴,十分傲娇。 “有缘自会相见的!”而且她相信,缙公子和自家小姐的缘分定是不浅! 沈朝野甩了甩脑袋,想把脑子里的那些画面都甩出去。这可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了。 “大姐姐,你没事吧?”沈朝霞关心的问道。 “没事。” 沈朝野刚说完,便抬头瞧见前方有个宫女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转身看见了她们,很是自然恭敬,行端礼正,行完礼便微弯着腰走了。 这副摸样倒才像极了她第一次入宫时所见到的宫女一样。 “等等。” 沈朝野出声唤住了欲要离开的宫女。 那位宫女转过神子,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回答:“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沈朝野微微一笑,“我们迷路了,不知此次宴会找到女眷的偏殿在何处,可否劳烦你带我们前去?” 她们走了也有许久了,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瞎转悠,还不如找个熟人带路方便。 宫女欠了欠身,声音圆润,“小姐折煞奴婢了,请小姐随奴婢来。” 沈朝野颔首,跟着这位宫女走了几段路后,她们才发现,原来方才她们跟着那四个宫女走的路,是正确的,只不过交叉口不同,偏殿与御花园乃是两个反方向。 眼看快要抵达偏殿所在之处,那位宫女停下脚步,对着沈朝野等人欠了欠身,依旧是那副和顺的语气。 “前面便到偏殿了,奴婢就不便进去了。”顿了顿,继续道,“几位小姐日后要小心些,皇宫内错综复杂,不小心走错也属正常,可下次别再走到冷宫去了,那里不是贵人们来的地方。” 说完,也不等沈朝野回应,步伐折回,不急不缓地走了。 萝蔓眨了眨眼,“我们竟走到冷宫去了?” 原来方才那宫女出来的地方便是冷宫啊,她说呢,靠近那里的时候只感到了悚然的寒冷。 但照理说,冷宫应该是那些废弃的帝妃所居住的地方,听民间的人说起,冷宫四周都是回荡着凄厉的喊叫声。 可为什么她们所看到的冷宫,却是如此的安宁谧静呢? 沈朝霞也露出与萝蔓一般的神情,实在是难想通。 沈朝野掀了掀眼,萝蔓所想到的她也想到了,但皇家的事与她们无关,不需要她们的好奇。 “走吧。”抬起步履往偏殿走去。 沈朝野她们踏进偏殿的那一刻,殿内的欢声笑语声瞬间停下,里面所站着的人纷纷转头朝这边看过来,眼神皆一怔。 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包裹着其妙曼的身躯,显得清贵又纯净。长发挽成云髻,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髻插于发间,其余还有些散散的珠花作装饰,华贵中不失娴雅,平添一分端庄大气之感。桃腮杏面,柳叶弯眉,明眸善睐,一双黝黑的眸子宛如黑夜繁星,眼底流转着凉薄,一不小心便会陷入其中。 沈朝野的出现,突兀又惊艳。 仅仅只是站在门口处,便好似压下了殿中那一片艳俗的华丽,独树一帜,锋芒甚是逼人。 而沈朝野看着这一幕,像极了现代的大型名媛交流会,大概一览,心里明白了,恐怕这京中有身份有地位的女眷都集中在这里了。 安静半刻,殿内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交流,只不过这次的交流对象,则是沈朝野了。 只有一些人,正行姿款款地朝沈朝野走了过来。 “大姐姐总算是来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正打算去宴席,不知大姐姐可愿意和我们一同前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崔家之女(二更) 缓缓靠近的人正是沈朝歌和沈朝華,不过身旁多了几个人,有见过一面的白琴和方玉珠,还有几个不曾见过的。 沈朝華冰冷阴毒的目光死盯着沈朝霞,仿佛在嘲笑沈朝霞站在沈朝野那边的选择。 而沈朝霞有些心惊,拉了拉沈朝野的袖子,小声道。 “大姐姐,我怕……” 沈朝野安抚得拍了拍沈朝霞的手,沈朝霞这颗不安的心才稳定了下来。 白琴是个八面玲珑人,知晓自己姐妹朝歌不喜沈朝野,但碍于表面功夫,还是打了招呼。 “承宴翁主安好。”声音温婉动听,余音绕梁。 方玉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见沈朝野,连招呼都懒得打,鼻孔轻哼一声。 沈朝野颔首,却沉默不语,眼光在这几个人之间打转。 许氏遭罚这件事早已传遍了大靖,偶然之间听到府中丫鬟议论,沈朝歌因许氏之故,受到了牵连,许多平日里的好友都纷纷避之不见,这件事成了那几日,坊间人人讨论的笑话。 可现在一瞧,倒与传闻不同嘛。除了白琴、方玉珠两个闺中蜜友外,不还有几个站在沈朝歌身边,甘当衬托红花的绿叶么。 就当沈朝野想要婉拒时,余光撇到方玉珠身旁的女子,神情凶神恶煞,那眼珠子瞪的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沈朝野觉得此女有些熟悉。 见沈朝野的目光望过来,那女子这才冷笑一声,上前了一步,几近逼视得看着沈朝野。 许久,才开口。 “两年不见,你性情倒是收敛了不少,就是不知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们崔家什么。是吧,承宴翁主?” 那女子目光冰冷不屑,最后那四个字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完。 沈朝野挑眉,她一句崔家,她才恍悟,原来她是崔家的女儿,崔卜德的姐姐崔琦思。 她也记起来两年前的事儿了,两年前她带着鼻青脸肿的崔卜德,上山敲开了她慕容氏的大门,势必要求她给个公道。可是最终却是他们自个儿理亏,灰溜溜地下了山。 笑话,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已经是莫大的公道了。 可偏偏有些人不识抬举,硬要从中刷存在感,就比如现在崔琦思气势汹汹的模样,看样子是还要与她争吵一番。 但她也从中得到了一些讯息,看来近两年因有祖母这层裙带关系,沈严铸没少提携崔家,这才让崔家有了一些地位。因为她的父亲在许祥侯手下当着刑部侍郎,所以在沈朝歌遭此一劫时,她选择站在沈朝歌的身边。而且崔琦思现在站在她面前说话都不带颤抖的了。 两年前,你都没在我手上讨过好处,难不成以为两年后你便能翻手乾坤? 沈朝野唇角一勾,淡眉细眼的,甚是散漫,语气也十分敷衍。 “崔小姐还记得我是翁主的身份,那边请自重,别一开口就挂着本翁主欠崔家,崔小姐要明白,诽谤皇亲,该当何罪?” 轻飘飘的话,却夹杂着不明觉厉的威严,令人畏惧。 这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压下来,倒是让崔琦思有了恼怒和一丝忌讳。 她都差点忘记了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两年前那桀骜不驯的沈朝野了。 她也十分疑惑,不过两年光景,竟能让一个心性娟狂之人,沉淀稳重到如此地步。 “什么?绮思你与大姐姐认识……而且还欠了什么……?” 沈朝歌状似吃惊的模样,声音娇柔细弱,但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崔琦思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眸光猛的一沉。 可着两年变了的不止是沈朝野,她也早就不是以前被耍的团团转的她了。 “嗯,”崔琦思眼神始终不离沈朝野,开口说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你家大姐姐在两年前,殴打舍弟,事后我携着舍弟登门拜访求个公道,不料却被你家大姐姐恶言相对,还将我们拒之门外,好不冷漠!” “我们崔家人向来刚强正直,事经两年再次提起,不求别的,只希望承宴翁主能够态度诚恳的一句道歉,没想到,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紧接着,崔琦思犹如毒蛇般的眼神缠上沈朝野,语气凄寒。 “我们在承宴翁主的眼里不过卑微如尘埃,可你贵为承宴翁主,对于两年前伤我弟弟一事,当真只敢做不敢承认吗?!” 这些仿佛字字悲怆的话让满堂人皆嘘言,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有些微妙起来,有些还算欣赏的,也变了眼色。 而崔琦思有胆子说出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却不提崔卜德为何遭沈朝野打的原因,因为她知道,沈朝野绝不敢提大靖的忌讳。 “啧啧,堂堂沈家嫡女,竟也会做这等不堪之事。依我看哪,还是赶紧对人家道个歉,人家崔小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方玉珠啧啧连叹,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沈朝霞见眼前这些人阴阳怪气的说话,尤其是那个崔琦思,简直是信口拈来。大姐姐绝不是那种人,定是崔琦思干了过分的事,大姐姐才会这样的。 沈朝華轻蔑一笑,轻启樱唇,附和着方玉珠。 “方小姐有所不知,我这个大姐姐,向来心高眼顶,我们这些做妹妹的,说的话都未必可听进去,更别说你的话能让大姐姐知错能改。” “三姐姐莫要胡说八道!” 沈朝霞见沈朝華这时候帮着外人,心里一怒,实在忍不住,张口便顶了回去。 可沈朝霞的维护让沈朝華更是恼怒,对着沈朝霞语气不善道:“真不知大姐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认识她不过短短几月,你怎知她那伪善面孔下的真面目!” 说这话时,她心里是又气又妒忌。 她早已习惯了平常日子里,pigu后面跟着沈朝霞了,可这妮子竟在她禁步期间与沈朝野有了交情,而且这关系可是日渐增长,什么事都站在她的立场。 “你——” 沈朝霞正想说什么时,一旁伸来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放置在她的手背上,她才将那些话憋了回去。 沈朝野深黯的眼底闪过深邃犀利,转瞬即逝,随即浮起层层潋滟的笑意。 “既然崔小姐非要我承认什么,那本翁主便承认两年前的事,本翁主还依稀记得,令弟被揍趴在地像王那什么……王八一样。” “可你们难道不好奇,崔公子为何如此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触犯她的雷池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沈朝野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真相? “啧,原来崔家小子竟有这般狼狈的过往,被一个女娃娃打的像个王八一样趴在地上,真是笑死人了!” “是啊,可笑归笑,你没听见她后来的话么,这事,还有内幕啊。” “有内幕怎么了,她打崔家公子是事实,如此野蛮暴躁的性格,这以后大靖谁家还敢要她这个悍妇?” 崔琦思闻言,神情并不惊慌,因为,她不相信沈朝野会在各位女眷面前提那个众所皆知的禁忌。 这可是皇宫啊,哪里没有嘉靖帝的眼线,若被他得知—— 啧啧,可是死罪啊。 萝蔓和须要同时皱起了眉头,原来京里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也是看着表象轻易相信的一类。 “承宴翁主难道是指舍弟打……”崔琦思还未说完,却被沈朝野清泠的声音打断。 “当然,”沈朝野直勾勾得盯着崔琦思,眼中寒气涟涟,“指的,就是令弟骚扰本翁主这件事。” 她这个人,说的好听点,是温和内敛;说的难听点,就是伪善。 可无论是虚假伪善还是敛自身锋芒,有一点是自始不变的,那就是她的底线,谁触犯她的雷池,那她便会让她知晓深渊是如何凝视她的。 而她的底线,便是慕容氏。 沈朝野眼梢微挑,周身凌厉的威压瞬间四处散开。 崔琦思,既然你百般无趣想找事,那我便陪你玩玩。 “沈朝野,你别血口喷人!” 崔琦思听到沈朝野的这番话,着实惊愣了一番,险些失了态。她料定沈朝野不敢提慕容清之事,可没想到沈朝野竟然会信口胡诌! 放她娘狗屁,就沈朝野这种姿色,自家弟弟能看上她? “承宴翁主可不要诋毁他人名声!本翁主身边有在南州青山呆过一阵子的好友,她亲口告诉过我,你是如何嚣张跋扈地欺凌崔公子的。而且崔家公子虽性格活泼些,但也不是你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这时,在远处的永嘉翁主走了出来,神情一肃,眼神略带责怪得射向沈朝野,并开口为崔琦思说起话来。 而她也不是因为与崔琦思交好,才替她说话,而是看不惯沈朝野,只要是有人针对她,她心里就无比快意! 众人觉得永嘉翁主说的也十分在理,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承宴翁主也真是够胆大的,明明是她揍了人家,还信口开河的说人家非礼她,真是不知廉耻!” “可不是,你看她那样,哪能跟大靖第一才女沈朝歌相比,崔家公子犯得着去非礼她?” “我倒觉得,这承宴翁主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定是崔公子对人家做了什么事,不然人家吃饱了撑的去揍崔公子么。” “你觉得什么觉得,你当时在场吗,或许人家就是吃饱了撑着去滋事呢!” 有站崔琦思的,也有站沈朝野的,同时又拿了沈朝歌与沈朝野做对比。这些话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个真切。 而且帮崔琦思说话的声音明显是盖过了替沈朝野说话的声音的。 萝蔓气炸了毛,暗呸一口,想冲上前与那些听风是雨的群众理论一番,却被须要紧紧拉住。 须要低声道:“小姐已经四面楚歌,你就别添乱了!” 萝蔓咬着唇,眼中尽是不甘。 这些xiong大无脑的臭女人,竟然敢说自家小姐吃饱了撑着,你们才吃饱了撑着在这儿听着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作评价! 沈朝野抬起头,视线与永嘉翁主相撞,其中交织着丝丝的火光,尤其是永嘉翁主那双阴鸷得眸子,令人生畏。 沈朝野,如果你仅仅是让我不舒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来管五王府的闲事! 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那个老贱人也不至于心灰意冷,从而动了重新掌管整个王府的心思;自己与娘亲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这一切,都是你赐予我的! 既然你选择帮了那贱人,就休怪我不够仁慈! 永嘉翁主眼底涌起憎恶,目冷眉乱得继续添了一句,“你我本是翁主之位,理应互相扶持尊重,可你行为实在太过恶劣,不但不改恶从善,还出言诋毁无辜之人,本翁主实在不忍帮你,只好以自己的方式让你认错!” 永嘉翁主满脸痛心,好似为沈朝野所做的事所不齿,但却摆出一副记着同位的情分,劝着沈朝野回头是岸的语气。 沈朝歌顺势上前,想伸手拉沈朝野的手,却被沈朝霞拦住,神情一顿,心里暗骂沈朝霞这个蠢货看不清形势,但又迅速恢复泫然欲泣的模样。 “大姐姐……你一回来,那般温婉和善的模样,朝歌原以为你是发自真心的,却竟不知……你心中有这么深的怨恨,想必是在南州青山过的苦。” “可谁的日子是一帆风顺的,大姐姐再怎么恼父亲母亲,也不能拿崔家公子发泄情绪呀!” 沈朝霞急了,沈朝歌这是故意抹黑大姐姐呀! “二姐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姐姐何时恼父亲母亲了?”沈朝霞说道。 可沈朝霞人微言轻,她的开口并没有人因此改变想法,更没有人在意她说的话。 众人听了沈朝歌的话,明白了沈朝歌想表达的意思,可不就是表里不一么,然后立刻联想到了近日沈府接二连三出的事。 还以为是巧然,可现在看来,是这沈朝野有目的得认亲啊。 而这目的,大家都心有灵犀得看破不说破。 “妈的你……” 萝蔓惹不住爆了句粗口,同时被沈朝歌不要脸的程度给惊了,她居然能说出这种天打五雷轰的屁话来! 须要这刻也忍不了了,沈朝歌这煽风点火的本事还真不小! 越想越来气,迈开步伐就想冲上去揍人。不料这次,却被萝蔓给拉住,须要冷瞪一眼萝蔓,那眼神是十分的不理解和哀怨。 萝蔓翻了个大白眼,方才见你拦我不是挺开心,现在我不过是想让你看个人,你就瞪我! 须要这才发现萝蔓拉她的原因,看到不远处的人之后,她这心就突然安定下来了。 与其她们忙中添乱,还不如那位人说话来的有劲。 有了永嘉翁主的撑腰,还有沈朝歌若有若无的落井下石,让崔琦思更加有了底气,抬起眼逼视沈朝野。 “你如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你看看谁愿意相信你?” “本郡主相信!” 突然,空中猛然间砸下了一句蕴含着怒气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门口处,一道鲜丽的身影映入她们的眼底,穿着彰显着身份的华服,精致又雍容的妆容,举手抬足间一派贵女气势。窦婵姝仅仅是在原地站着,那双凤眸凌厉又锐利地扫过殿内,殿内的声音瞬间轻不可闻。 最终那道危险的视线锁定在永嘉翁主与崔琦思的身上,轻启唇瓣。 “本郡主倒不知,永嘉你有一个居住在南州青山的好友了,不如你叫她出来让大家见见?顺便当面对质一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就不必言谢了(二更) 窦婵姝冷笑一声,她这妹妹心眼极坏,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她可不信有什么南州青山好友,恐怕是她为了陷害朝野所编造出来的! 早就听闻,昭阳郡主与沈朝野私交甚笃,那感情可谓是相见恨晚。方才听有宫女来报,沈朝野已抵达宫门口,这昭阳郡主欣喜之色溢满于其表,提着裙子便是往外走。 想想,竟能让一堂堂郡主之尊,如此不注形象得去迎接,还不能证明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吗? 所以,众人只对昭阳郡主恰到好处的出现感到意外,对于她偏袒沈朝野一事,并不意外。 永嘉翁主看见窦婵姝,这面色一青,她倒是忘了还有她的存在,这女人不像她娘这么能忍,之前那老女人还没想清楚时,次次拦着她反驳,如今没了老女人拦着了,她倒是愈发的嚣张。 针对自己起来,那可是一个生猛。 见永嘉翁主沉默下来,窦婵姝讽笑一声,好似看穿了永嘉,转眼注视着沈朝野,神情一缓,目光更是柔和。 “朝野,你总算是来了。”说着,窦婵姝朝沈朝野走了一步。 沈朝霞知晓昭阳郡主与自家大姐姐的关系,原本不安的心也因昭阳郡主的到来而安宁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昭阳郡主的帮衬绝对是比她的还有用。 于是默默让开,让窦婵姝站在沈朝野的身侧。窦婵姝顺势拉住了沈朝野的手。 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的话语,也没有很惹眼的举动,一言一行,都在安慰着沈朝野,好似在告诉她。 别怕,我来了,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婵姝。”沈朝野莞尔一笑,仪容穆温。 她原本还想,怎么在人群中不见婵姝,原来是听闻自己来了,高高兴兴得去接自己了,可自己却被人带错路,导致两人没碰上面。 就在此时。 “昭阳郡主,沈朝野城府极深,说不定她正想着法子借你翻身呢,你可别被沈朝野的表面欺骗了!” 崔琦思有了一丝忌惮,但还是不甘罢休得再次开了口。 窦婵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崔琦思,看着沈朝野微笑的同时,嘴里吐出一句无情的话。 “来人,崔琦思污蔑承宴翁主,造谣生事,目无尊卑,给本郡主拖下去掌嘴十下,以示警戒!” 她凝着窦婵姝坚毅的神情,余光不经意一瞥,瞧见窦婵姝发间所穿戴的,正是从她那里买去的一套首饰,看来她是真心喜欢。还有她方才那毫不掩饰的偏护,心中柔软的地方一颤。 有友至此,她复何求? 窦婵姝一下令,外面就进来了几个宫女,上前就押着崔琦思往外走。 崔琦思急了,奋力挣扎,“昭阳郡主!你身为郡主却处事不公,我不服,我不服!” 众人皆是一惊,心里唏嘘,不过是女儿家的拌嘴,至于动起手来么。 窦婵姝不为所动,神情温婉,根本不把崔琦思的话当作一回事。 这些宫女都是识时务的,并不会因为一个崔家小姐的话,而违抗一个郡主之尊吩咐下来的话,所以无论崔琦思如何反抗,她们的步伐都不曾停下过。 沈朝野抿了抿唇,轻轻拂下窦婵姝的手,转身走至被押着的崔琦思的面前,居高临下得俯视。 “看你这模样,看来崔卜德真的没告诉你,他当晚想轻薄我之事。可是他瞒得了你,难道能让整个南州的人的嘴都堵住?你若不信,你大可去调查,一问便知。” 崔琦思以为两年前的她狂妄不自知,帮慕容清定是冲动之举,可她忽略了一点,她回京认祖之事早有打算,所以她不会冒着日后被抓住把柄的风险行事,她那晚可是做足了准备,才动手暴揍崔卜德的。 崔琦思敢拎着可怜兮兮的崔卜德上山讨公道,却不敢告知崔楼真相,弟弟觉得羞愧所以瞒了姐姐,姐弟怕责罚瞒了父母。足以看出这对姐弟俩是相同心性的。崔琦思以为自家弟弟是混天混地的,但还不至于去招惹沈朝野这个祸害,可崔琦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引以为傲的弟弟,还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崔卜德不仅看上沈朝野了,还想动手揩油,只不过没成功罢了。 要说起来,沈朝野也是留了个心眼,两年前沈朝野找到崔卜德时,并未直接动手,而是等崔卜德打算调戏她时,她有了动手的理由,才让家仆群殴崔卜德的。 在整个过程中,南州青山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从始至终都未说过有关慕容清的事。 而就算崔卜德告诉崔琦思她当晚提及慕容氏,她也完全不在怕的。 她那时还代表着慕容氏的脸面,自己被崔卜德惹怒的情况下打他还提及慕容氏的,没有人会因此怪罪她,嘉靖帝也不会因此而猜忌她。 她若什么都不做,这才引人深思啊。 而这些,崔琦思都没有细想到,而是只想着怎么让沈朝野身败名裂了。 见崔琦思渐渐有些扭曲的面孔,沈朝野便知她也想到了其中细节,于是勾唇一笑,悠悠开口。 “不公?你应该感谢郡主的十掌之恩,你这副伶俐的口齿,还有胡诌起事的本领,若真计较起来,恐怕你是要血溅皇宫了,而陛下若是得知你以血贺宴,定会隆重嘉奖你的。” 让你在天下前,更加隆重得溅血三尺高。 崔琦思咬牙,听出了沈朝野话中的嘲讽。想要挣扎起身与沈朝野平视,可却被宫女按捺得牢牢实实。 突然,崔琦思不怒反笑,笑的大声又瘆人。 “慕容氏可真会教养人,该教的不教,反而教了一手的心机城府!某人不但以高傲自满随意殴打他人为恶,还以抢夺其妹之夫为荣,简直是不知羞耻!” 此话一出,满堂惊哗。 许多双眼睛往沈朝歌的方向瞥去,之间沈朝歌一副垂首咬唇却不开口的模样,甚是惹人心怜。 这崔琦思不提起来,她们倒是忘了,在沈朝野还未回京时,沈朝歌与南湘王可是有嘉靖帝钦定的婚事的,当时南湘王还搞的满京皆知得向陛下求旨赐婚,可如今却是尴尬了。 因为南湘王所求的旨上,对象可是沈家大小姐。 在以前,她们一致都认为这件事不会有意外发生,可现在,沈朝野的出现,让这道婚约有了变数。 若还一直是如今的现状,那么南湘王求娶的人便成了沈朝野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拖下去,掌嘴二十……” 窦婵姝美眸瞪着,眸子里燃烧着浓烈怒火。 啪—— 窦婵姝一愣,只见沈朝野的手还在慢悠悠地收回,而崔琦思的脸颊上赫然一个红印。明显是方才沈朝野动手打了崔琦思。 又紧接着传来沈朝野轻吞慢吐的声音。 “不知崔大人可否教过你,莫要学着市井妇人讨论别人长短,因为这样更凸显你浅薄无知。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浅薄到如此,拿这话挑拨离间我们沈家姊妹感情。不过不要紧,我相信朝歌不会因你这些没凭据的话,与我生嫌隙。” 一句话,堵死了她们所有的后路与念想。 然后沈朝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沈朝歌言笑晏晏道。 “我也知晓二妹妹听了这些话很生气,所以姐姐便替你清净清净崔小姐的嘴巴,你我一体同心,就不必言谢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发觉端倪 崔琦思被打歪了嘴角,却没有发怒而是偏着头阴阴得笑着,她想着沈朝野自以为掌握了全局,可还不是因为自己的三言二语而激怒了。 说到底沈朝野也还是个世俗人,也没有比她多高贵到哪里去! 窦婵姝皱了皱眉,对着押着崔琦思的宫女扬了扬手,宫女们会意,拉着诡异笑着的崔琦思出去。 与此同时,场面也因沈朝野的话开始沸腾起来。 “你看看,承宴翁主还要求人家亲自去查实呢,倒是那崔琦思一声不吭。依我看哪,那崔家小子准是做了羞耻的事,没敢告诉家人,这才闹了个大乌龙!” “你们看我猜的准不准?方才说我的那谁,现在打脸了吧,我就说嘛,能被陛下青睐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她们口说的那种人!” “啧啧,这事情居然还会有反转,果然啊,抓着两年前的事不放的人,这心眼啊就是狭隘!” 众人闻言后,不知是因为昭阳郡主在场的缘故,还是真的相信了沈朝野的说辞,竟纷纷倒向沈朝野这边。 这翻脸态度简直比翻书还要快。 窦婵姝可是一直看不惯沈朝歌装腔作势的,更别提方才还趁她不在联合别人欺负朝野了。 于是清了清声,十分严肃得质问沈朝歌,“沈二小姐,这件事与你脱不了联系,你是不是应该给你无辜受诬蔑的大姐姐、还有我们在场的人,表个态啊?” 众人瞬间将目光投向那抹倩影身上, 与其说是质问,还不如用威胁这个词更符合。 沈朝野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容有一刹那间的僵硬,这昭阳郡主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看似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可却是在逼着她澄清崔琦思所说的话。 她看着沈朝野的目光有些幽深,心中警惕。 沈朝野,你究竟有何好,竟能让这些人都帮着你说话。 不止昭阳郡主在内涵她,沈朝野的话也是不得不让自己站在她的立场,因为如果她现在驳回了沈朝野的话,那她之前所装出来的一副想要与沈朝野姐妹情深的模样,就有些虚假了。 沈朝歌眼里浮起一丝纠结,虽说沈朝野这句话有着给她台阶下的成分,可若自己真的应下她的话,就打脸了崔琦思所说的一切,还有她们这些帮衬的了。 环视四周,见一副迫切知道她表态模样的众人,方才还训斥来劲现在却缄默起来的永嘉翁主。 还有,那笑容浅浅却暗藏诡计的沈朝野。 “昭阳郡主此言差矣,这些都是崔琦思一人之过,这跟朝歌有何干系?还请昭阳郡主勿以个人私怨,为难他人。” 白琴的父亲白嵩云在朝中是户部尚书之位,又是白嵩云膝下独女,这白嵩云对白琴可谓是至上的宠爱。可就算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白琴也没养成跋扈的脾气,倒有几分白嵩云的不吐不如的性情。 再加上白琴与沈朝歌的情谊本就深厚,原先沈朝歌替崔琦思说话时,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火上浇油也不为沈朝野说话。 但此刻崔琦思的事情过了一个段落,昭阳郡主却抓着沈朝歌的把柄不放,便觉得昭阳郡主有些欺人太甚,所以这才出来为沈朝歌愤愤不平。 窦婵姝挑眉,心想这白琴和沈朝歌就是一丘之貉。于是摆出身份与气势一齐压倒白琴。 “有何干系?从朝野回京伊始,这京中关于朝野争夺其妹之夫的流言还少么,如今不过是让沈二小姐出面澄清一下,这就成为难她了?” “你……”白琴无言反驳,可这又不是朝歌放出的流言。 窦婵姝冷哼,不给白琴缓气的余地。 “再说了,南湘王也算是本郡主的堂哥,我还巴不得让朝野做本郡主的堂嫂呢!可关键是人家不愿意啊,那我也没办法,那就谁愿意谁就去当咯!” 窦婵姝在说这句话时,眼神一直往沈朝歌的方向瞟,那语气是十分的有意所指,似乎在嘲讽沈朝歌太把自己当回事。 沈朝野似笑非笑,她倒是很想看看沈朝歌接下来会怎么做。 只见沈朝歌拉了一把想要开口的白琴,随即略有些不自然的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轻缓柔笑道:“昭阳郡主说的极是,都怪朝歌没有及时出来澄清这误会,导致大家都误会了大姐姐。” 随即面朝着众人,微微欠了欠身,态度极其诚恳。 “南湘王妃之事还未有定论,在场的小姐们都比朝歌有资格坐这位子,而且大姐姐一直以来待朝歌极好,根本不存在什么争夺之说,还希望以后大家不要听信了旁人的不实之言。” 沈朝歌姿态放的极低,神情诚恳中更多的是隐晦,让人听了只有心生怜惜,绝不会有丝毫怪罪她的意思。 沈朝歌一说完,保持沉默的沈朝野便紧接着笑了,不是浅浅的笑,而是那种狭促的眯眯笑。 窦婵姝冷哼一声,心里也算是畅快了,拉着沈朝野便往宴席走去。殿内也陆陆续续地也往那边赶了。 众人叹息,今日的惊喜可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吃瓜看戏都看不过来。 只可惜这么快就结尾了。 沈朝野她们赶到宴席时,宴席上的人还并不多。可就算如此,宴席上的座位也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挑选坐的,而是根据身份地位逐渐排列下来的。而沈朝霞就要失落了,无法与沈朝野她们同席,只好去另一边的位置坐下。 但好在沈朝野有嘉靖帝赐封的翁主封号,倒能与窦婵姝同席。 可同样也意味着,这个位置的四周都将会是身份尊贵的人,还有,也会是与自己交恶的人。 就比如永嘉翁主,也与她一席。因之前的梁子,她是处处看沈朝野不顺眼,为此还选择坐在了沈朝野的对面。 沈朝野与窦婵姝低声得聊着天,不知不觉这宴席上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沈朝野在一群陌生面孔中,瞧见了之前有见过的南湘王、窦元嘉还有任景焕。 而除了从进来就黑沉着脸的南湘王,窦元嘉与任景焕看到沈朝野的第一眼,还是十分客气得朝沈朝野颔首一笑。 南湘王看到沈朝野的第一眼,更加皱深了眉头,看着沈朝野的眼神含着莫名的深意,似乎是厌恶与——可惜。 可惜?沈朝野心中划过一丝激流,眸子微微一震。 随后眸光一深沉,真是没想到,竟会是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身份起疑!(二更) 沈朝野怀疑过许多人,能在皇宫公然动手的人没几个,想到了嘉靖帝,但却也没怀疑到南湘王的头上,因为她觉得,南湘王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男人,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可真真没想到的是,让她们差点闯入御花园名声受损的幕后,竟会是南湘王一手策划的。 宴席上已座无空席,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嗓音。 “陛下驾到!楚国使者到!” 话音一落,一道明黄的身影夹带着漫天雪花在门口若隐若现。 所有人皆整容敛神地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缓缓跪倒,姿态恭敬惶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长袍上绣着九条进龙和吉祥八宝纹的图案。负手在后,随着步履沉稳迈动,衣摆处用金丝勾勒得云彩波涛翻飞,尽显威仪磅礴。 “众卿平身。”随即一道雄浑又爽朗的声音砸下,众人不敢丝毫懈怠地缓缓起身。 沈朝野微微掀着眼凝着殿中央的嘉靖帝,剑眉斜飞入鬓,幽谭般的瞳仁好似睥睨着天下般的深邃高远,薄唇轻抿。庄严又锋利的轮廓,仿佛天神降世般的尊贵与大气,整个人散发着浑然天成的一种威震天下的帝王魅力,令人敬佩又生畏惧。 从一开始,嘉靖帝就不是先帝最属意的太子,可如今她瞧着,嘉靖帝经过岁月的洗涤,已经成为了具有王者之风的帝王。 沈朝野余光撇到窦元嘉朝她挤眉弄眼的模样,淡然转移眼神,心想,嘉靖帝还只是个皇子,与慕容嫣相处时,可否是她与窦元嘉这般无利益的纯粹。 紧接着,门外又相继走进来了几个男子,穿着与他们大靖有几分不同,但这身上的气质却是不容忽视的。尤其是为首的两人,一人身着青衫,身形高挑,头戴纱帽遮容,举止静雅。 而另一个人,则是身着墨色直襟长袍,银绣云纹腰带间挂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绿色玉环佩,形状普通却散发着古朴沉郁的气息。一头长发高束尽显利落。斜飞的英挺峰眉,漆黑狭长的眼眸里藏着清冽与静默,削薄轻抿的唇,孑然独立于世间,而散发出大隐隐于市的凉薄与绝代风华。 沈朝霞睁大了眼睛眨了眨,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又紧接着抬手抹了抹眼角,神情震惊不已。 这个青衫男子,不就是她们被宫女带错的路上所遇到的那个吗…… 他竟然是楚国的使者?! 沈朝霞心中惊骇,那大姐姐知晓此事吗? 她不自觉得偏头看向沈朝野的方向,却见其也是相似的惊讶…… 只见沈朝野眸光移过,那张俊逸至极的脸庞却猛然闯入她眸中,瞳孔不由得紧缩。 这——这也太悬乎了吧? 而沈朝野诧异的是,缙玄清是楚国使者这件事,她早有了猜测,所以看见青衫男子进来时,她并不意外。 可谁来告诉我,那日竹林中见到的缙玄清的容貌,却成了身后那黑袍男子? 若不是方才才与缙玄清打照过面,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精神错乱了,如果那黑袍男子是缙玄清,那么前面那青衫蒙面的男子,又是谁? 不光是沈朝野震惊,就连身后的须要都是一脸懵,她心里想的与沈朝野是一样的。 她也搞不明白这一操作了,就好像缙玄清分成了两个人似的,一个穿着他的服饰,一个人却是他的模样。 “坐吧。”嘉靖帝微微一笑,大手一挥,示意落座。 众人静默声音地坐下,只有沈朝野是被窦婵姝拉扯落座的。窦婵姝疑惑不解得看着身旁发起愣来的沈朝野,似乎在想着什么,于是碰了碰她。 “朝野,朝野?” 沈朝野垂眸,不动声色得回过神来,回应答:“嗯,怎么了?” “想必你之前也听闻了,就因楚国使者丢失才导致迟迟未开宴的事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主子能有这样的随从。”窦婵姝的眼神望对面扬了扬,喃喃自语。 “可我现在看到楚国使者了,却又觉得那件事或许真是个意外了。” 窦婵姝目光一直盯着前边,尤其是走在前头带着纱帽的青衫男子,心里很好奇。 若是平时的沈朝野,定会细细问何故认为,但此刻她突然很想搞明白她心中所惑。 “婵姝,此次楚国使者来了哪些人?” 沈朝野掩下眼中的波涛汹涌,平静得开口。 “哦,有身份的没有几个,其他都是随从。有一位倒是有点印象,好似是楚帝的七儿子,楚天朔。” 窦婵姝压根没注意到沈朝野的异样,而是随口的答道,“喏,第一个就是他。传闻楚国天朔喜爱青衣,出行都要戴着纱帽,如今一见,看来传闻诚不欺我也。” 沈朝野闻言,蹙起了眉,为首的青衫男子竟是楚国天朔? 那那日竹林之中,还有方才宫里的路中,遇到的人为何是缙玄清?如果是这样,为何楚天朔要他人假扮他? 许是沈朝野这边的视线过于炙热,楚国那边的人投来眼神,不慎与沈朝野那略带深思打量的视线相撞。 青衫男子仅是微微侧过纱帽又撇回。而那黑袍男子的眼神却紧紧盯住了沈朝野,眼角轻挑,尽显魅惑,眸底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与揶揄。 揶揄…… 沈朝野呼吸一窒,这才发现自己像极了那怀春少女偷窥心慕之人的眼神,连忙敛下眼帘。 若说竹林中的他是清新俊逸的翩翩公子,那么此刻换了一身墨黑长袍的他,带给她的视觉冲击则是神秘悠远。 窦婵姝迟迟没等到沈朝野的回复,这才发现沈朝野的不对劲。而且她也感觉到对面那人的视线好似是盯着她们这边瞧。 她来回看了看,眉目染上狐疑,与其说是看她们这个方向,还不如说是在看沈朝野来的贴切。 于是压低声音问道:“朝野,你是不是与楚国使者相识呀,楚天朔身边的那个黑衣男子一直在看你耶?” 第一百二十九章 缙玄清,你谋杀我呢? 楚国使者显然是与嘉靖帝一齐过来的,两方早已打照过面,所以楚国使者进来时,便随着前来引导的宫女,在嘉靖帝下侧的地方落座,黑袍男子的视线与沈朝野缓缓错过。 而这位置却恰好在沈朝野她们附近,仅有一桌之隔。 嘉靖帝右下侧的太监见所有人皆正襟危坐,于是高声宣礼,宫女们端着鲜美的菜肴上来布菜,又等布菜差不多时,又夹着拂尘,扬起手拍了拍掌。 沈朝野嘴唇嚅嚅,还来不及回答窦婵姝的话,就听闻空中响起了丝竹声,清脆又悦耳。 同时有许多穿着亮丽的舞姬从门外涌了进来,身影曼妙,纤细凝白的手腕挽着薄纱。五官精致妩媚,那一双双魅惑的双眼,几乎欲要勾走人的魂魄似的,一下子吸引住了在场男子的视线。 窦婵姝已经习惯了一成不变的开场白,瞅了一眼门外因这些舞姬而带进来的一些飞雪,眼里只有同情。 这是可怜这些人了,这么冷的天穿的这么单薄,也不怕伤了身子。 那青衫男子潇洒落座后,抬起修长的手,将纱帽缓缓取了下来,纱绢拂过他的轮廓,渐渐的,这神秘纱帽下的容颜总算是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那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眸里漂浮着散漫不羁,挺俊的鼻梁,薄薄却轻勾的唇,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令众人转移视线,纷纷吸气不已。 这剑眉星目、颜如宋玉的男子,便是楚国天朔? “啧啧啧,这楚国天朔长的也不咋地,还不如他身边的那男的好看呢!”窦婵姝手托着腮,偏头看着楚天朔嘟囔道。 别说不如他身边的男的,就连南湘王的美色都在他之上。 不止窦婵姝,众人也有些略微失望,虽说这容貌已是让人眼前一亮,可是跟身侧站着的黑袍男子一比,却瞬间黯然失色。 所有人的目光皆往楚天朔身侧的沉默地男子望去,见其神情闲淡沉静,尽管已是低调的黑袍,可身上所散发出悠远又磅礴的气息,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楚天朔将手中的纱帽递给身侧之人,身躯微往后仰了些,唇瓣微不可闻地张了张,声音刻意压低。 “缙玄清,你确定你此次陪我前来是探测敌情,而不是故意压我风头?”语气中浓浓的酸意。 看众人这副表情,明显是对自己的这张脸十分失望。 啧,好歹他楚天朔在楚国也是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的好吧,当然旁边的人除外了嘿嘿。早知道如此,他才不同意带他一起来,白白抢他风头不说,还给自己心里添堵。 楚天朔余光瞥着身侧黑袍男子的容貌,那毫无瑕疵的面孔,要说唯一的缺点的话,那就是太过惊才风逸,连他这个男子盯久了,都要不免多看几眼。 也是奇了怪了,缙玄清心思从来没人能猜的透,做事全凭心情,但他们也大概的估摸着缙玄清不喜凑热闹,可没想到的是,当楚帝想要派人出使大靖时,缙玄清竟淡淡又顺然的表明,天朔与他一齐随行便可。 楚帝十分看重缙玄清,其材能超今冠古,缙玄清又毛遂自荐,正好随了楚帝的意,便直接定下了他与缙玄清。 所以这趟行程,并非是缙玄清借他之名由,而是他蹭了缙玄清之光,才能赴大靖之行,出来瞧瞧大靖美女风光。 缙玄清不动声色地接过楚天朔递过来的纱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搭楚天朔往后靠的后背,看似轻轻一碰,可楚天朔却感受到了一丝浓厚的内力震了他一身,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一顿。 楚天朔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道:“缙玄清,你谋杀楚国最受欢迎的皇子呢!” 缙玄清挑了挑眉,神色淡淡,薄唇微张。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偷溜出去玩的事告诉楚帝。”声音不咸不淡,却夹着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势。 “别!”楚天朔连忙投降,却也不敢再多言一句,端坐直身,撇了撇嘴角。 他那父王是最听缙玄清的话了,缙玄清在楚国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他对事从不看人,哪怕是他们皇子犯错,他都照样告知楚帝,而他们每每都是被楚帝一顿训斥责罚。 他敢肯定,缙玄清若真揭发了他在大靖的事,让他父王知晓自己出使大靖期间私自游玩,还让缙玄清替他掩饰,差点搞出麻烦来,定会二话不说把他宰了的。 楚天朔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凉,不行不行,他可不能冒这个风险。 于是坐直了身躯,眉肃目深,摆出一副沉稳睿智的模样。 沈朝霞偷偷且快速得撇了一眼楚天朔,可一瞧见楚天朔的容貌,就再也难以移开了,眼神怔怔。 她没想到这楚国天朔竟长的如此好看,不知为何,这心跳得厉害,脸蛋也有了燃烧感。 察觉到楚天朔的目光正往这边看,沈朝霞连忙低头遮掩。 南湘王与任景焕坐在一处,见这几日都不摘纱帽的人,就连嘉靖帝都没说什么,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 南湘王原本就因手下之人没完成任务而恼怒,如今不摘纱帽的人却在这种场合摘了下来,先前出言调戏他的人的真面目一暴露,他这心中是愈加的火大。方要准备抿口的茶杯,伴随着一声冷哼,重重往桌上一掷。 楚天朔注意到了南湘王这边的动静,见其怒目嗔视自己,心中毛毛的,眸底划过一丝莫名。 这人为啥要这么看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比他好看,他心里不服? 想此,楚天朔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虽然比不过缙玄清,但是能比过大靖第一战神南湘王的美色,他也是十分满意的,但也不能让人家太过自卑了,还是得礼貌客气一下。 于是,楚天朔正面迎上南湘王的冷眼,笑咧了一口大白牙,十分真诚。 南湘王的怒气更甚,心里暗骂一声臭不要脸。 楚天朔自始至终都不知晓南湘王为何会针对自己,若让他知晓缙玄清替他掩饰时,借他名义说那些话挑逗南湘王,恐怕会气的当场翻白眼。 第一百三十章 还有比欣赏美女的事更急切?(二更) 窦婵姝见沈朝野从他们一进来就没跟她说过话,倒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语,心里有些生气,于是用手肘撞了撞沈朝野的手臂。 “朝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被楚天朔吸引了吧?”窦婵姝见沈朝野瞅着那边,于是眯了眯眼,故作审视道。 沈朝野眼梢转回,朝窦婵姝浅浅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是啊,我在想,那楚天朔品貌非凡,是否能配的上我们的昭阳郡主。”语气难得有了一丝诙谐调皮。 “去你的,”窦婵姝娇嗔一声,却因沈朝野的话,又看了一眼在那笑得露出大白牙的楚天朔,心中无丝毫好感,偏这头神情怏怏。 “我才不要,与其要他,还不如她身边的男子。”窦婵姝漫不经心的说道。 在很久很久的未来,窦婵姝虽深知自己免不了和亲一事,但从未想过余生会与她此刻最瞧不上眼的楚天朔一起度过,而且生活甜蜜幸福,羡煞他人。 沈朝野笑笑不语,趁窦婵姝偏头时,她余光又往那瞥了一眼。 在她那个视角,虽然听不到他们所言,但却能清楚的将楚天朔与缙玄清的一举一动看的真切。 她方才被楚天朔和缙玄清惊了一惊,却忽视了楚天朔的身形与缙玄清的身形的差别,她敢肯定在竹林中、宫道上所遇之人,便是装扮楚国天朔的缙玄清。 须臾,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眼光幽幽,抿了抿唇,她心中大概有了个底。 也难怪之前京中传出楚国使者丢失的消息,若她猜的不错,丢失的楚国使者,正是她眼前的这位楚天朔,而缙玄清不过是替楚天朔掩饰罢了。 而楚天朔为何要瞒着众人独自出行,她暂时还没有想透彻。只是可惜了,今日宴会窦风华并未来,若是他来了,恐怕就有好戏看了。 但看着楚天朔骨子里透出的玩世不恭,她觉得不会是涉及国家隐秘之事。 但大概整个京中,除了这两位主角,也就自己知晓一二了,而且楚天朔这行为实在太过危险和隐患了。 她看了看身侧百般无聊的婵姝,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她这个消息比较好。婵姝性情爽直仗义,若被她得知,恐怕哪天会不小心说漏嘴,到时传进嘉靖帝的耳里,以嘉靖帝多疑的性子,这件事恐怕就要成为两国之间难咽下的一个心结了。 而在另一边。 崔楼与身旁的同僚低语了几句,便开始欣赏起莺歌燕舞来,但突然发觉好似身边少了一个人。 环顾四周,果真没见到自家女儿的身影,可他记得绮思是一齐进宫来的呀,于是下意识的问身旁的儿子。 “卜德,你姐姐人呢?” 说完之后迟迟未得到崔卜德的回应,崔楼皱眉,转头看崔卜德。却见自个儿子正兴致勃勃得注视着,殿中央的翩翩起舞的舞姬们,目不转睛,压根就没听到他的话。 崔楼一怒,满腔的怒气却碍于场合,只好低声咬牙出声。 “崔卜德,你找死么?!”可就算压抑着情绪,却难掩崔楼那浓浓的威胁。 崔卜德被自家爹爹这声宛若地狱中传来的声音吓一激灵,极其不舍得从妖娆舞姬们身上收回眼神,转头对上了自家老爹黑云布满的脸,心中发虚,连忙讨饶。 “嘿嘿,哎呀爹爹您别生气!有什么事您说,您说,儿子保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许是崔卜德的马屁没拍到马脚上,崔楼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毕竟是唯一的嫡子,总是要多宠着些的。 但语气还是没有缓和,硬声硬气得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姐姐人呢?!” 崔卜德听闻,神情有些黯然,扯了扯嘴角,他还以为是啥大事呢,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于是又将视线放在了舞姬身上,但这次是回答了崔楼。 “哦,姐姐啊,方才来宴席的路上碰到她了,戴着个面纱,莫名其妙的对我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就出宫了,我追问缘故,她说是没心情参加宴会了。” 崔卜德边说着,想起方才与崔琦思碰到的一幕。他明明啥也没干,就被崔琦思发泄了一通,他还打不得骂不过,这心里也实在是憋屈。 “你姐姐是疯了不成?!”崔楼见自己的声音过大,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压着语气,额头青筋暴起,继续道:“这里可是皇宫,她怎能不打招呼就走了?” 崔楼也是没想到崔琦思竟会如此大胆,平时在家中胡闹也就罢了,如今宫宴都敢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了。 好在这次只是为外国使臣举办的接风宴罢了,少一个人陛下也不会太过在意。 不过这臭妮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险些害死她老爹! 崔卜德不以为然,不懂自家爹生气的点在哪。 “她不愿来就算了呗,以姐姐一点就爆的性格,她不在也是个好事。” 崔卜德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想的却是,她不来,自己也轻松快活些,少挨莫名其妙的骂声。 崔楼自知说再多也无意,于是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回去再教训她!” 崔楼也开始欣赏殿中央的舞姬来,撇开她们穿着来说,这舞蹈也是不错的。可突然,眼神穿过人群,在对面瞧见了眼熟的人,眼光一亮,手肘又再次撞了撞崔卜德。 “爹爹,您还有什么事儿啊?!” 崔卜德接二连三被自家爹打扰看美女的兴致,心中十分不痛快,于是皱着眉,语气有些冲。 这什么事能比得上自家儿子欣赏美女的事更急切? 可这次崔楼倒是没有再骂崔卜德,而是注视前方,开口道:“卜德,你看看前面那个金丝白裙的女子,你觉得怎么样?” 崔卜德顺着崔楼的眼神望去,本来心情就不是很顺畅,语气也没那么和善,“什么怎么样,我瞧着……” 可就当崔卜德看到那抹人影后,这神情是猛地一僵,随后脸上便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调色盘转了个遍。 “这是什么前世孽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昭阳针对 只见那抹人影正姿态悠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情愉悦。 崔卜德震惊的盯着前方,午夜梦回,他常常被两年前的事吓得惊醒,全身冒汗。 他这辈子就算是忘记自家爹,也不会忘记那个人一根头发丝。 崔楼听着这语气,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又见自家儿子便秘的表情,于是冷着脸沉下声。 “我怎么感觉你俩认识?快如实说来,否则老子回去就打断你的狗腿!” 虽口头恐吓,可崔楼的心中却是有些期待的。 沈朝野一回京便一路高走,这是直上青云的运势。他原本就挺看中沈朝野的家世,况且还有沈老太太那层关系在,若是卜德真与沈朝野有些渊源,那么他内心的念想岂不是更加有希望些? 崔卜德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又转头看了看自家爹的神情,眼神闪躲,声音虚的很。 “应该,算是认识吧……那个,爹,我想跟您说一件事,”崔卜德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算了,除非爹爹答应听完后不打我,儿子才告诉您!” 崔楼拧着眉,看着自家表面倔强得儿子,心中默念。 这小兔崽子如今是能耐了,竟学会跟他老子讨价还价了! 但外表却是面无表情的回复:“行!快说!”语气都急切了。 直到这刻,崔楼也没有往坏处想,顶多以为是年轻人之间的小矛盾罢了。 崔卜德咂巴了下嘴,道:“不知爹爹还记得两年前我满脸伤痕的那次吗?” 崔楼沉着点了点头,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崔卜德吞吞咽咽的道来:“其实那次儿子撒谎了,那伤痕并非自己摔去的,而是被……”眼神飘忽到那抹人影上。 “被您说的那位打的。”声音轻微如细蚊。 “什么?!” 崔楼一激动,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这一举动瞬间引来全场侧视,就连殿中央的舞姬们都吓了一跳,但因受过良好的训练,她们依旧挥动着水袖。就连他们在讨论的沈朝野也侧目望去。 沈朝野一眼便认出了对面的崔氏父子,见崔楼眉宇间的恼怒都未曾掩下去,还有身边那看着她的方向,眼神心虚闪躲的崔卜德,当下心里便有了几分了然。 看来这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有一漏洞起,那这张纸算是彻底废了。 眼神在崔氏父子周围转悠了一番,却没见方才在偏殿与她置喙的崔琦思。她偏头瞅了一眼,手指正绕着杯口玩弄的窦婵姝。 她都差点忘记了,婵姝当众大靖有头面的女眷前,赏了崔琦思二十嘴巴子。 恐怕是崔琦思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而她自尊心又强,一时也顾不得理智,甩袖离去了吧。 不过,这崔琦思胆子够大的,宫宴也敢说走就走。 对面又有了动静。 “爹爹,您这是干什么!快坐下!” 崔卜德也懵了,没想到崔楼知道后的反应会如此大,连忙拉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坐下。 “崔侍郎,出什么事了?” 而这一切自然也引起了高坐在位的嘉靖帝眼里,嘉靖帝神情看不出喜怒,声音也平淡的很,可就是泰国平静,令人心发怵。 崔楼虽被自家儿子的话心惊了惊,但来不及缓过来,又被嘉靖帝的话弄得惶恐。 连忙起身拱手恭维道:“回陛下,臣、臣从未见过如此优美的舞姿,一时间失态,还请陛下责罚!” 不过崔楼脑子还算转的快,找了一个符合场合的借口出来。 崔楼此刻内心腹诽,别人家的子女都是乖巧和顺的,偏偏他生的这几个就是来寻仇的。 专坑自家亲爹! 嘉靖帝眼神悱恻,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虽知晓崔楼这话有搪塞嫌疑,可却也没揭穿他,顺着他的话。 “崔侍郎喜欢,说明宫中教坊没有偷懒,何错之有。”摆了摆手,让崔楼坐下。 “是!” 崔楼坐下心情平复了一些后,对崔卜德投去一个冷嗖嗖的眼神。 仿佛在说:你给老子等着,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看我回家不把你狗腿打断! 崔卜德憋屈地扁嘴,不是说好不动手的么…… 其实就算没有崔楼这出,这舞蹈也是到了尾声。随着丝竹声渐弱,舞姬们收袖,朝嘉靖帝的方向福了福身子,随后弯着身退了出去。 “不知天朔可满意今日的接风宴……”嘉靖帝抚掌一笑,眯着眼笑问下侧的楚天朔,可不等他说完,空中陡然响起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 “听闻大靖第一才女沈朝歌,才华横溢,舞姿仙灵,就是不知我们在座的各位,可有这个荣幸大饱眼福一把?” 嘉靖帝心怒有人敢中断他的话,放眼望去,目光落在了一处位置上,方才说话的正是昭阳郡主。 可他的眼神未在窦婵姝身上停留几秒,就被身旁那抹清丽人影所吸引了去,那抹人影恰好是侧对着他,垂着卷翘的睫毛,樱唇轻抿。 恍惚间,那精瘦的轮廓竟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合。 嘉靖帝双眸幽深,呼吸有些沉重起来,手掌握紧了椅把,险些要把椅把给拗断。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差点就以为看见了活的慕容嫣了。 沈朝野用脚趾头想,都想明白婵姝为何要针对沈朝歌,还不是方才偏殿里发生的事惹她记仇了。 可她还未开口呢,窦婵姝便一记冷眼过来。 那眼神,好似在说:我可是为了你泄愤,你敢说情试试? 沈朝野苦笑不得,她怎么敢为沈朝歌说情,但一想婵姝此举,也许也助自己一把,于是也就缄口了。 “这……朝歌怕自己蒲柳之姿污了大家的眼。” 沈朝歌面露为难,咬着樱唇,手指绞着锦帕,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可心里却是把窦婵姝问候了十八代祖宗,这话明显是让她上去给众人表演跳舞,可哪家正经千金会如此?不过是窦婵姝心里记恨,故意这般当面讽刺,好让她丢了脸面。 而且她这一提起,在场的人中定有几个不安分的附和,到时她若是拒绝,则会被人说高傲怠慢;若是接受了这刁难,那日后这京中定是多了一个笑话。 坊间就有了闲聊的话本:嘲笑堂堂沈家受万千宠爱、说不定还是未来的南湘王妃的沈家千金,竟当众表演舞姿! 就在沈朝歌踌躇间,空中又响起了一道冷冽又咬牙切齿的声音。 “来人!昭阳郡主吃多了酒,开始胡言乱语,带她下去清醒清醒!”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让她助兴?(二更) 嘉靖帝沉默,南湘王忍不了,他可不能眼巴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欺负,哪怕对方是与他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妹妹。 而且他说的话也算是给窦婵姝留了一丝余地,告知她你若是有点识相的话,就顺着他给的借口下坡,别不识好歹,硬要跟他作对。 沈朝歌抬着美眸,凝着南湘王的方向,思绪飘远了一些。 前些日子她还责怪南湘王没有来找你安慰一番,这心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绝情失望。她都打算好日后与南湘王之间只有互益,不论情感。所以当南湘王的随从在宫门口来迎接她时,她选择无视。她以为她能轻易得拿得起放得下,可南湘王方才的那句话。 却让她那颗沉寂的心,突然又死而复生,而且还是鲜活热烈地跳动。 她才终于明白,她深爱着这个男人,而她这辈子是真的栽在了眼前为她怒、为她抱不平的窦韩瑞手里了。 沈严铸瞧着沈朝歌有些无助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涩,毕竟是自己疼惜宠爱到大的女儿。如今更是受昭阳郡主刁难,而他也明白向来与人和善的昭阳郡主为何突然对朝歌发难,想来也是为朝野抱不平罢了。 况且近日发生的事,与朝歌并无干系,他却冷落了她一阵,想想觉得还是有些愧疚的。 想的更多,沈严铸心中愈是愧疚,眼神不受控制看向沈朝野的方向。 眼里浮起了一丝责怪,同时根生姐妹,见自家妹妹受委屈,也不晓得出来说个话。 就当沈严铸心里碎碎念时,原本低垂眸光的沈朝野突然抬头,视线直接撞上,从对方的眼底里,窥探到了那层层幽暗的嘲讽。 沈严铸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虚,只好尴尬无比地移开视线。 窦婵姝撇了一眼跟吃了苍蝇一样表情的南湘王,她与他虽然是堂兄妹关系,可是平日里也不来往,自然与沈朝歌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冷嗤一声,“韩瑞哥哥,这睁眼说瞎话前能不能看一眼女眷桌上放的是什么,哪里来的酒让本郡主醉?” 白琴心中含气,她是愈发不待见这个昭阳郡主了,为何处处针对朝歌,她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吧? 可惜再诸多的不满,她也不能当堂与窦婵姝争辩起来。 南湘王虎口紧握茶杯,啪的一声化为碎片,那双狭长又冷峻的眸子里沉郁一片,低哑夹杂忍耐的怒火的声音响起。 “你再说一遍!” 那目眦欲裂的模样,倒是让窦婵姝生了一丝怯意,她这个堂哥脾气可不算好,万一真恼怒了他,凭自己整天知道吃喝玩乐的父王,恐怕她讨不到好处。 窦婵姝感受到身旁有股力量将她往旁边一扯,随即沈朝野不经意得往前凑了一些,正好挡住了南湘王怒视窦婵姝的视线。 南湘王喉结滚了滚,看着沈朝野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眉似远山,黝黑的眸子里流淌着幽静与深邃,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 这种似挑衅又不似的感觉,他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那就是楚天朔,可是—— 南湘王皱深了眉头,微转移视线,却见楚天朔随意不羁地坐着,那双眸子里盛着惑人的秋水。 不知为何,总感觉上次出言调戏他的人和如今坐在他面前的人有些不太一样。 反观旁边的人…… 楚天朔感受到南湘王,再次向他投来的‘缠绵悱恻’的眼神,心里总感觉毛毛的,又微微仰后,唇不可闻的动了动。 “我怎么感觉那南湘王看我的眼神很诡异?我一没做得罪他,二没抢他女人的……莫非是爱上我了?” 缙玄清俊美绝伦的面容微显凉薄,俯视楚天朔的目光淡然中带了点嫌弃。 “好了,都别闹了。” 最终嘉靖帝出面制止了尴尬的局面。 窦婵姝哼了哼,面色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再开口提这件事。 但让众人奇怪的是,以往威严又喜怒无常的嘉靖帝,碰上这种场面,理应该训斥几句才是,可他的语气明显是柔和…… 对,是柔和宠溺的语气! 尤其是与嘉靖帝朝夕相对的臣子们大跌眼镜,真是活见鬼了,上任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都不曾见过自家陛下这种神态语气过。 有了嘉靖帝这句话,双方脸色都和缓了一些。沈朝歌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紧接着,嘉靖帝又是眉眼温和的说了一句。 “既然大家对沈二小姐的优美舞姿如此好奇,那沈二小姐就舞一曲吧,就当为楚国使臣们助助兴,也让朕也瞧瞧沈爱卿是如何教导女儿的。” 此话一出,众人惊愣,若说上一句话,他们顶多停顿一下进食的筷子而已。 可这句话音未落,空中统一响起啪嗒掉落筷子的声音,还有人刚吃了菜,险些呛到。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没听错吧? 陛下竟顺着昭阳郡主的话,让正儿八经的小姐像方才的舞姬一样,给大家表演舞蹈?这不是在打沈朝歌和维护她的南湘王的脸吗? 但若有仔细的人发现,嘉靖帝说这番的时候,这眼神明显是瞟着沈朝野的方向的。 而这一切,在场中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缙玄清凝着嘉靖帝望着沈朝野的眼神,薄唇一抿,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就当人想要深究时,却又被一层深郁掩盖而过。 而沈朝野始终置身于外,时不时喝盏茶,吃点点心,完全不理会旁边水深火热的局面。 沈朝歌原本缓下来的神情一僵,险些崩了,咬着银牙,没想到躲过了昭阳郡主,竟没逃过嘉靖帝。 她知晓,她这次是拒绝不了了。 但总比昭阳郡主强迫她来的体面一点。 于是缓缓起身,款款走到殿中央,扯出一抹完美无瑕的笑容。 “臣女遵旨。” 嘉靖帝眉眼愉悦,眼里闪过赞赏,看来这沈朝歌还是一个识大体的主。 就当沈朝歌准备舞时,空中又突兀地响起一道生硬怒遏的声音。 “既然父王要瞧沈大人的家教,那岂能让沈二小姐独自承受。儿臣提议,不如让沈大小姐与其一起助兴,想必楚国使者也是十分同意的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个过河拆桥的男人 南湘王看着殿中央的那抹柔柳之姿,眉间蹙起倔强得温顺。心里突然抽搐似的痛了一下,对于朝歌的温柔大方,他心疼至极。 蕴藏着锐利的黑眸闪过幽深,今天她对自己的态度很是冷然,但是自己并不会怪她无理取闹。 因为从她未跟随自己的小厮进宫开始,他便知晓这段时间里他忙于接待楚国使者之事忽视了她,未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刻给予安慰,导致她对自己闹了小情绪。 就当南湘王陷入沉思时,身旁的任景焕凑近南湘王耳边,似笑非笑,揶揄道:“怎么,舍不得沈二小姐受委屈?” 南湘王扫了他一眼,神情并未有撼动,淡淡回道:“本王只是看不惯他们为难一个弱女子罢了。” “只是如此?”任景焕笑眯眯的追问。 南湘王与沈朝歌一见倾心的事情搞得人所皆知,大部分的人早已将沈朝歌当做了南翔王妃看待了。任景焕与南湘王同袍之交,自然清楚这一点,说这些无非就是想逗逗南湘王。 可这次南湘王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瞥了一下不远处,同样为此事担忧着急的白琴。 有意所指道:“见不得这事的人可不止本王一个。” 任景焕顺着南湘王的视线望去,看到白琴的那一刻眸光一顿,瞬间明白了南湘王的意思,也知他是拿白琴来反击他。 撇了撇嘴,知趣的不再言语,身子离远了些。 而这边嘉靖帝听闻南湘王的提议,神色平静无波澜。南湘王此话虽有袒护沈朝歌的嫌疑,可话糙理不糙,作为东道主,他们在有些事情上面,的确要过问一下对方的想法。 嘉靖帝沉吟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话。 “天朔殿下觉得如何?”虽字眼不多,可却是言简意赅。 楚天朔常年流连万花丛中,看待事物只凭美色,如今有位绝色倾城的美人为他们助兴外,还提议多一个女子一齐,他心中自然是舒畅的。 不过,他倒是好奇嘉靖帝口中的另一位女子是谁,她是否也像那位女子一般美貌呢? 于是,跃跃欲试的楚天朔开了口。 “陛下,可否让天朔见一见这位沈大小姐?” 嘉靖帝眼眸一凝,几秒后,眼神轻移到某一处停住。 “朝野,过来。” 短短四字,嘉靖帝却感觉用尽了全身力气。其实方才,他险些就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 话音一落,全场的焦点都投向了嘉靖帝所视的角度。 沈朝野。 楚天朔心里反复默念看这三个字,有些奇怪,一个女孩子为何会取名朝堂之名,若只是巧合,也真不知她父母如何想的,在名字里取个——野字。 但是同时对这个姓名不俗的女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偏头望去,见其身影翩跹,姿态娴雅,这目光不由得一瞬间凝滞。 “朝野。” 窦婵姝在沈朝野起身之际,拉住了她的衣袖,满脸忧愁,她担心沈朝野应付不来。 同时,她心底里倒是有了悔意,早知会牵连朝野,她定不意气用事的。 沈朝野绽开一抹浅柔的笑,示意窦婵姝别担心,她自有分寸。 只见一道金白相间衣裙的女子徐徐起身,容颜清丽脱俗,尤其是那双黝黑的眸子宛若幽潭般深不可测。一双莹白的手藏于袖间,仪态端庄,步伐款款而来,一举一动都透着浑然天成的雍容感。 这女子的容貌轻抹粉黛,虽五官没有殿中央那位女子来的妩媚魅惑,但是却有她自己的清丽端和的气质,同样令人转移不开眼神。 而沈朝野被无故点名,心里却不恼怒,因为这一切,都在按着她的计划走。 于是很是顺和地走至殿中央,与沈朝歌并肩,朝嘉清帝微微欠身。 “陛下圣安。” 郑明义眸光瞧了一眼沈朝野,眼神幽幽,不动声色地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 他从来都不曾质疑过她的能力。 楚天朔见各具两大特色的美人,站在他的前方,还要为他表演,心里美滋滋的很。 一得意,就忽视了身后周身气场微变的那位,还有那一双狭长的深不见底的凤眸,简直是冰冻三尺啊。 楚天朔心里十分满意,都笑弯了眼睛。 “本殿下觉得甚——” “嘶!”楚天朔脸色猛地一变,双眉皱起,直吸冷气。 “恩?”嘉靖帝见楚天朔突然止住,神情还极其难看,于是问候了一句。 同时,看了一眼楚天朔身后那黑袍男子,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狐疑。 这个男子随同楚天朔一起来到大靖,虽未表明身份,但光凭那一身不凡的气度,还有楚天朔对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尊敬。他便知晓,表面上楚天朔是此行楚国使者的领头。 可实际上,真正做决策之人也许是这位才是。 但既然他们不挑明,只要不要涉及国家私密之事,他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这提议……” 楚天朔僵硬地转过头,对着嘉靖帝换了一副语气。 “有些欠妥,欠妥。”楚天朔讪笑着,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 其实方才楚天朔想说甚好,不料身后的手突然间抚上他的背,触碰之轻,可内息却是强猛地卷袭了他的五脏六腑,那个‘好’字呛在喉管,还未吐出就又生生憋了回去。 凭他与缙玄清多年的交情,他立刻反应过来换了语气。 可缙玄清这么多年了,这提醒人还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对缙玄清而言只是一股气而已。 但对他来说,那股霸道的内息将他的五感搅得生疼,咳嗽不断。 “殿下小心身子。”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低沉磁性的声音。 楚天朔心中更是又急又气,急的想骂人,气的想揍人。 他真真是白帮他了! 这个过河拆桥的男人,实在是太无耻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竟然对他如此过分。 等等,这缙玄清跟沈朝野毫无交集的,他为何要袒护她? 莫非…… 他看上她了? 想着,楚天朔余光往后偷偷得瞥了一眼,见缙玄清神色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待他思索想看出个究竟来时,两人的眼神突然连接上了。 感觉到对方眼里的冷色,楚天朔心虚的收回眼神,心里腹诽不已。 哼,反常必有妖。看我回去不撬开你这张铁嘴! 接着,眼珠子一转,对嘉靖帝说道:“陛下,与其我们不近人情的强人所难,还不如让她们自己决定,如何?” 沈朝歌原本心中还不愿意,可见沈朝野也涉及其中,于是她心生一计,在嘉靖帝发话前,她缓缓开口。 “陛下,臣女愿意为大家助兴,就是不知大姐姐可否方便为臣女伴奏?”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何要如此折辱我(二更) 而沈朝歌之所以飞快说完,抢先一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为的就是后面让沈朝野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句话看似是想让沈朝野负担轻点,但实际上是让沈朝野无法置身于外。 就连众人都感觉到了沈朝歌话中的一丝逼迫感,当下心底了然,但细想两姐妹之间的感情外,他们更期待沈朝野会怎么回答。 窦婵姝心窝火气蹭的上来了。 瞧瞧,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吗,非得让自家姐姐伴奏这舞才能跳的下去不成,真当宫里的乐师是死的不成?! 碍于南湘王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并未再开口怼过去。毕竟朝野已经因她的话牵连了进去,可不能再连累她了。 嘉靖帝看着眼前装束与记忆中相似的人,眉眼不免柔和。 “你可愿意?” 说完,嘉靖帝自己都楞了一下,内心自嘲这是把沈朝野当做慕容嫣了么,继而收敛了不该有的多余表情,恢复威严的模样。 但其实嘉靖帝心中也是希望沈朝野能够答应下来的。一是希望她的女儿也能在众人面前出彩一番;二是对方毕竟是楚国殿下,若是沈朝野拒绝,恐怕也不好结尾。 在众人的期待的瞩目下,沈朝野微微抬起头,神色坦然,语气悠悠的说了一句。 “朝野才疏学浅,恐怕得让大家笑话了。” 嘉靖帝和沈朝歌松了一口气,听着语气,看来是应下来了。 “那你们准备准备吧。”嘉靖帝道。 沈朝歌心微微安定,蓦地绽开一抹极其柔媚炫目的笑容,刹那间,仿佛殿内都被照亮了似的。 “那大姐姐就挑个乐器吧,朝歌自小习练各种舞蹈,大姐姐随意些便好。” 沈朝野瞥了旁边的乐师,挑眉道:“当真?” “自然。”沈朝歌笑容淑盈,姿态大方。 沈朝野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乐师。乐师们见沈朝野朝他们走来,面色惶恐,连忙起身,一齐献上自己手头上的乐器,供其挑选。 “就这个吧。”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朝野仿佛有准备而来,并未细细挑选何种乐器,直接拿走了一位乐师手中的二胡。 随后有宫女送上来一把圆凳,沈朝野衣裙微掀,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右手把着琴弓,左手搭在琴弦上,指腹轻轻摩挲着。 眸子里流淌着别样的情绪,她记得前世她幼年,父母健在时,家中就有许多名贵的二胡,只因父亲喜欢,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下,她也渐渐喜欢上了二胡,所以那段时间刻苦的练习过,可没等与父亲合奏一曲,父亲与母亲便遭遇车祸,双双去世。 她因二胡的真实而喜欢上它,也因它承载着记忆的沉重而尘封了它。 如今时过境迁,她在另一个时间,竟也能再次碰上她曾经喜欢的乐器,也算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吧。 楚天朔傻眼,对着身后的人咂咂舌道:“这女人是不是傻了,居然选了个二胡?” 缙玄清并未理会,而是默默的看着沈朝野,眸中深处有不易发觉的一丝柔软。 剩下几位乐师面面相觑,这二胡可是个冷门乐器,大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习这门手艺,因为显得古板沉闷。更别提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了,若不是千年琵琶便是万年筝,还有其他热门乐器的。 可头一次看见一位女子,当众表演二胡的。 毕竟二胡的声音有些…… “白琴姐姐,这可怎么办呀,你说朝歌姐姐可会输给那沈朝野?” 方玉珠见沈朝野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不免着急起来,拉扯着白琴的手臂嘟囔。 她可不愿朝歌姐姐的风头在沈朝野之下。 “你朝歌姐姐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次不过是在众人面前舞一曲,放心吧,她赢定了。” 白琴拍了拍方玉珠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原先她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当她看到沈朝野拿的事一把世俗人的二胡,她这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地了。 这一局,沈朝野必输。 而且输得彻底。 沈朝歌凝着眼神看着沈朝野,见其拿着二胡,一副已经做好准备的姿势。眸光仅仅只是一闪,但眼底却没有激烈的起伏。 呵,你就凭拿个二胡,就想与我相比? 沈朝野,你猖狂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今日我定要你看看,我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那可是你永远抵达不到的高度! 她勾唇一笑,笑的倾城,“大姐姐准备好了吗?” 沈朝野浅浅一笑,颔首示意。随即右手缓缓引动,属于二胡的哀怨苍凉,欲断又连的琴音缓缓溢出。 沈朝歌有良好的舞蹈基础,在这种缠缠绵绵并不欢快的琴音中,也能编造出一段符合曲调意境的舞蹈,身段窈窕曼妙,自身想要抒发的情绪,通过肢体动作巧妙的表达了出来。 原先还对沈朝野的能力抱有怀疑的乐师们,看了沈朝野的熟稔的一举一动,还有那悠扬美妙的琴音,没有个数年的积累沉淀,绝不可能有这番造化的。 而众人竟觉得原来二胡独奏和舞蹈也能如此配合,正看得如痴如醉时。 下一秒忽而变了曲调,蓦然间节奏急转,不似方才的低回婉转,缠绵悲切的音调瞬间雄浑高亢,好似身处厮杀的战场,可歌可泣;而后又突然悠长深远,具有慑人心魄的穿透力,感召力,过了一会儿后,又回到激昂节奏。 两者毫无缝隙的连接,不但没有感到烦躁,还引起了众人的共鸣,有真实的身临其境感受,出奇的是,竟还能从中感受到一丝酣畅淋漓之感。 旁边观赏的乐师们不禁给沈朝野竖起了大拇指,他们真的是小瞧了这沈大小姐的能耐了。 竟能把一把二胡弹的如此出神入化。 再反观沈朝歌的舞姿,若是刚开始,这软软绵绵、情谊颇深的举动倒是挺合节奏。可就当沈朝野变换了节奏,沈朝歌的步伐间明显有慌乱急忙之色。 虽表面看起来并无太大的差距,可沈朝野这刚柔之间徘徊,让沈朝歌这一舞显得凌乱不已,毫无美感。 叮—— 就当大家看的兴致头上时,突然,沈朝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琴音戛然而止。 琴音一停,沈朝歌也停了下来,额头全身香汗淋漓,还微微有些喘气。 而沈朝歌一停下来,睁开美眸的一瞬间,眼底满满不可遏的怒火与狠厉。 “大姐姐若是不稀罕给朝歌伴奏,直说便是,为何要如此折辱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请求收回封号 众人唏嘘不已,虽然沈朝歌最后说的那一句话让她们足够惊愣,可他们也不是完全不明事理的人。 他们早已看出沈朝野之所以会中断弹奏,大概是为沈朝歌保留了最后一丝自尊和连绵。因为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伴奏之人配合跳舞之人,可沈朝歌完全是很勉强的迎合沈朝野的节奏,若再这么下去,恐怕就不是勉强这么简单了。 而是极有可能在众人面前出洋相了。 虽然沈朝歌说的话有些难以入耳,可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在场的并没有谁逼迫着沈朝野去弹奏,沈朝野聪慧剔透,恐怕是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个结果,可却明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又为何要应承下来。 让沈朝歌丢这个人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看戏算了。 在沈朝歌摔倒之时,南湘王就差点没按捺住自己,差点起身飞奔道沈朝歌身旁,可身边的任景焕知晓场合不宜,及时按住了南湘王。 南湘王只好手捏着座椅把手,指尖泛白。 白琴看到这场面时,跄跄地站起身,方玉珠连忙上前扶住她。 目光怔怔,她真的没有想到,这稳赢的局面会变成这个地步,太出乎她意料了。 说着狠话却等不到回应的沈朝野,恨恨得看着悠闲坐姿的沈朝野,心中甚是气愤。 这沈朝野果真无耻,见自己在这方面上拼不过她,便使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让她当中出丑! “啧啧,这舞还没有方才那些舞姬们跳的好呢!”说话的正是之前乐呵呵欣赏舞蹈的崔卜德。 紧接着,殿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附和声。 而她的耳边充斥着众人的嘲笑奚落声,心底里积压已久的不甘与怒火,瞬间迸发。一时没忍住,就朝沈朝野快步走去。 “啊!” 可不等沈朝野走出一步,就听到随着一声尖叫,沈朝野眼睁睁的看见沈朝野姿势惨烈地摔在了她的面前。 沈朝野挑眉,漠然俯瞰着地上略显狼狈的沈朝歌。 感情这是要当着众人面,碰瓷她? 但看着沈朝歌的神情,疼痛不似作假。那看来,应该是报应终于睁开了眼吧。 沈朝野抿了抿唇,将二胡归还乐师,随后不让人诟病,上前倾身伸出了白嫩无暇的手。 “真的如此不小心,快起来。”声音浅浅,不悲不喜。 沈朝歌只感觉脚踝处疼的厉害,贝齿紧咬着粉嫩的唇瓣,额头冷汗涔涔。 “瞧瞧,这就是咱们大靖第一才女沈朝歌,传闻能歌善舞。可如今跳舞舞不行,就连走路都不会了,哈哈真是好笑。” “可不是,平时在我们这里高傲的跟个花孔雀一样,还以为有多能耐呢,现在当着陛下和楚使的面前暴露了吧。” “让我要说呀,还不如把这第一才女的称号早早的让与他人,就不至于如此难堪了!” 耳边传来众人讽刺的言语。 沈朝歌缓缓抬起头,沈朝野那副姿态在她眼里甚是刺眼,于是故作坚强地冷冷一笑,拍掉了沈朝野的手。 “大姐姐何必打了一巴掌又送颗甜枣的,朝歌如今这副模样,不正是大姐姐想要的么?” 楚天朔见此,又来了兴致,往后仰着对缙玄清玩味道:“啧啧,这女人有一套啊,明明自己基础不够,却把所有的错都归到别人身上了。唉,瞬间就没好感了!” 语气尖锐刻薄,与沈朝歌的柔媚的外表实在不符。 缙玄清眼神缓缓从那处落在楚天朔身上,难得又启了金口。 “没想到你还有不喜欢女人的时候。”语气淡淡。 “……”什么叫做他还有不喜欢女人的时候? 得,他就是欠!非得跟这种人去说话,离开他远了一些,抬手拍了几下嘴巴。 呸呸呸,让你嘴贱! 沈朝歌伸手揉着脚踝,这次的确是她扭伤了脚,才不慎摔倒了在地。许是方才配合沈朝野的节奏,肢体动作太过着急,腿脚有些发软,这才绊了一脚。 沈朝野不但被拒绝好意,还被反讽了一番,却也不恼怒。淡淡收回了手,沉静立于一旁。 沈朝歌挣扎了几下,却未能如愿站起身子来。 气愤有一瞬间的微妙。 而且耳旁的笑声愈加猖狂,许多嘲笑之词让她心中又羞又难堪,一时难以释怀,竟当众呜呜哭泣起来。 沈朝歌崩溃哭泣时,南湘王实在忍不住了。 “朝歌!”可有人却抢在了南湘王之前。 白琴和方玉珠再也顾不得是否会惹嘉靖帝不快,提着裙摆小跑至沈朝歌的身边,一起将沈朝歌扶了起来。 而且,沈朝歌没跳好舞又摔倒的,就算没有她们破坏礼仪,这个宴会也注定不会太平了。 任景焕见有人已经过去安抚了,于是又再次将pigu离开凳椅的南湘王拖了回来。环顾下四周,好在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殿中央,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 白琴拉起沈朝歌后,沈朝歌觉得更加羞愧,伏在白琴的肩膀上无言啜泣起来。 白琴抬手拍着沈朝歌的后背,心中又心疼又恼,于是冷眼看着沈朝野,质问道:“承宴翁主,平日里你待朝歌是好是坏,我们无权过问,也无权干涉。”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当着陛下和楚国使者的面,这般欺辱自家姊妹,难道你忘记了除了是承宴翁主之外,你还有一个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了吗?!” 方玉珠也顺势瞪着沈朝野附和了一句,“就是,你这个女人的心怎能如此恶毒!” 这些话说完后,伏在白琴肩头上的沈朝歌耸动肩膀更是激动了,好似戳中了她内心的委屈似的。 沈朝野被这两个突然冒出的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摸了摸鼻子。 她又莫名其妙的恶毒了? 莫非她们的眼珠子都是长着玩玩的,没有看到她伸出的那一只手?这不是沈朝歌自己不愿,怎么搞得像是自己打断了沈朝歌的腿,逼迫她摔倒一样的。 不等沈朝野说话,后面紧接着又是一道冷冽无情的声音响起。 “父王,儿臣特此请命,求父王收回沈朝野的封号,并严惩不贷!”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为臣忠者之道(二更) 沈朝野转身望去,见南湘王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双手作揖,身板挺直,虽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从话间可以猜测一二,不会是好的就是了。 沈朝野心里微叹一声,得,护花使者也来掺一脚了。 “哦?为何?”嘉靖帝眯着眼,大掌轻摩挲着座椅的把手。 他这个儿子,好似对沈朝野的意见很大。 “沈朝野品德有亏,待人处世又高傲骄纵,如今更是令大靖颜面尽失,其本性难驯,实在有负父王所赐‘承宴’二字。” 南湘王神情严肃冷漠,口若悬河,仿佛一副公正大义的姿态。 这等心肠歹毒的女子,何德何能担得起‘上承天恩,下宴山河’之称! 白琴安抚着低声啜泣的沈朝歌,在她耳边轻语,“别怕,南湘王护着你呢,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沈朝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情绪有些些平稳。 可谁也没注意到白琴一双美眸中,一闪即逝的失落与暗芒。 众人一惊,这南湘王竟因此事,要求陛下褫夺沈朝野的封号。 又看了看沈朝歌,咽了咽口水,这不是明晃晃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么! 正襟危坐的郑明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摩挲,深沉的眸子一暗。这个南湘王,被情爱冲昏了头脑,都敢替陛下做决定了。 只不过,他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思想束缚的小丫头。 “你才品德有亏,你才高傲骄纵!谁不知道你是为了沈朝歌才处处看沈朝野不顺眼的么,你跟她那点破事,还需要遮掩么,我们大家又不是傻子!” 见南湘王硬要掺和进来,窦婵姝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 南湘王看着窦婵姝,危险的眯起了眼,心里升起了一股难抑的杀意。 众人摇摇头,这生在皇家的人,都是各个口才了得的吗? 瞧瞧这对堂兄妹,谁也不肯让谁,话语一个比一个带狠。 窦婵姝这么一说,众人倒是也想起了之前南湘王向陛下求取沈家大小姐的事,啧啧,如果真是这样,那南湘王此举的确有些过分了。 “陛下,这让这位承宴翁主助兴的是南湘王,事后指责她的也是南湘王。那么,本殿下就想问一句,正常发挥和伸予援手,何错之有?” 南湘王对面的楚天朔看不下去了,皱着眉严声质问。 此事哪有他们说的这么复杂,不就是‘正常发挥’和‘伸予援手’能概括的么,况且分明就是那位人不领情,怎能全都怪到沈朝野的头上。 这次楚天朔学聪明了,没有缙玄清的提醒,他都自觉为沈朝野辩解起来了。 可他刚说完,就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暴戾之气轻了一些。楚天朔不免舒了一口气。 众人纷纷点点头,看着楚天朔的眼神有些欣赏起来,看这个楚国天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随性不羁,但关键时刻说的话还是挺中肯有理的。 沈朝野狐疑得看着楚天朔,如果缙玄清为她辩驳,她倒不意外。 可楚天朔却如此为一个,与他从未有过交集的人说话,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凝着楚天朔时,视线不经意间与缙玄清如山水墨般的双眸交织,她恍若从中看见了一丝笑意。 笑意? 沈朝野敛神遮掩,不知为何每每对上缙玄清的目光,她总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窥探了一般。 “若如天朔殿下所言,沈朝野乃是正常发挥,那她明知此结果,为何不拒绝?这分明是故意下套!从中可见其狼子野心!” 南湘王冷笑一声,根本不惧楚天朔的维护,反唇质问。 “南湘王这番话未免太过无情了些吧,任何事情下结论前,是不是应该听一下当事人的看法?” 楚天朔向来擅长与美色打交道,与南湘王这般口舌丰富、杀伐决断的男人对上,他自然是敌不过的。 为了不让缙玄清周身的冷气冻着他,他只好让沈朝野自己来辩驳了。可就当他将视线放远,却让他气的不轻。 他们在这争个脸红脖子粗的,她倒好,气定神闲的,一副置身于外的样子。她不知道,这些是是非非都是因她而起吗? 而沈朝野从始至终神色未动,静立原处,眉色淡淡。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 嘉靖帝许久才颔首,神情威严肃和,大手一挥。 “承宴,你来说!”声音沉稳自持,尽显帝王之范。 这是嘉靖帝头一次以封号称沈朝野,那两字宛若千斤巨石砸下,给人一种死沉的感觉。 仿佛在说:此刻,你仍旧是承宴翁主,但若你没法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下一秒这封号保不准就没了。 沈朝野微微抬起头,勾唇一笑,眸光潋潋,她的机会来了。 只见沉默已久的沈朝野缓缓走至南湘王身旁,步履一派沉静,掀起裙摆,径直又从容地跪下。 朝嘉靖帝行了一个让人挑不出差错来的礼,随即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坦然迎接。 缓缓启唇,“回陛下,南湘王的句句指责,朝野不认。” 顿了顿,浅浅一笑道:“南湘王方才提到臣女是明知结果却任由其发生,所以将罪怪在了臣女的头上,那么这件事,臣女就要与南湘王好好说道说道了。” 沈朝野一上来便是推翻了南湘王的话,虽语气软绵,但话间却是不容置喙的坚韧。 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沈朝野继续缓缓道来。 “在朝野的认知里,陛下是天子,整个大靖山河都归为陛下所有,所以陛下的提议永远都是正确的。而朝野无论是沈家子女,还是承宴翁主,都不敢逆陛下之言,这是为臣忠者之道。更何况此提议还是为楚国使者助兴,朝野自然不敢让其他人小瞧了大靖,这才应下。” 此番话又说的极其巧妙,与南湘王说话时,自称臣女。话锋一转,面对嘉靖帝时,却又自称朝野。 自称朝野,即是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她可以是,也可以不是沈家大小姐或者承宴翁主。 但唯一不变的是,她始终都是沈朝野。 权倾朝野的——朝野。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的交代 嘉靖帝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与满意,不愧是慕容氏教养出来,这见识与谈吐就是与平常人不同。 眸光微微一转,若是能与南湘王相配…… 也算是全了上一辈的遗憾了吧。 沈朝野的视线在一处停留片刻后,才不动声色地转移。 “好一个为臣者忠之道!” 南湘王心里眼里是厌恶极了沈朝野,那些话在他听来就是沈朝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的一个冠冕堂皇借口罢了。 “恐怕你只记得如何恭维陛下,完全将姊妹恭和友爱之理抛之脑后了!” 随着南湘王这番话落下,殿中的气氛尴尬至极。 沈朝歌平复完情绪,在白琴与方玉珠的扶持下,她朝南湘王欠了欠身,哑着嗓音说道。 “还望王爷莫要再责怪大姐姐了,都是朝歌的错,大姐姐这么做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 说完,通红的眼眶又涌出了豆大的眼泪。 南湘王心疼至极,可面上却还要装作冷静,跪直身板,侧着头开口。 “你不必为她说好话,本王心里有数。” 众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互相轻声私语。 “这南湘王怎么回事,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南湘王这是在袒护自己未来的南翔王妃,这叫重情重义,你懂什么?不过,他袒护的对象要是我就好了……” “人家凭本事获得南湘王爱慕的,你呢,你有人家一半的美貌与家世吗?” 白琴听着周围的蜚语,几乎都是听了南湘王的话,而攻击沈朝野的,她皱了皱眉,偏过头挽住沈朝歌的肩膀,忽视了一切。 嘉靖帝看着自家儿子有些刻薄过分了,心里有些不舒。 他不悦,并非仅仅因为自家儿子为难的人是慕容嫣的女儿,而是他从头至尾的表现态度,让他不免怀疑自己的决定。作为他最器重又骄傲的儿子,可是给予了继承大统的希望的,他却为了这男女之情,失了该有的分寸与礼仪。 这是作为天子最大的忌讳。 而另一边,郑明义拿起玉瓷酒壶,给身旁的一位同样穿着官服的大人的酒杯满上,那位大人仿佛有些受宠若惊。 他方才还在琢磨着一件事,却被郑明义给打断了。这郑明义是出了名的公正严己,从不主动与其他人交好,可现在却突然为他倒上了一杯酒,这令他十分的惊异。 于是连忙摆手致谢,“郑大人太客气了!” 郑明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才将酒壶放回原位,随即转头微微一笑。 “白大人,你比明义在朝中为官早几年头,知识富足又精通,明义十分敬佩。如今我们又一齐负责远洲之事,所以这一杯酒该敬,希望日后白大人在官途上多多扶持提携才是。” “自然自然。” 白崇云本身也是不同流合污的,他有何尝没听出来这是郑明义的客套话,远洲一事他负责的不过是赈灾款项事宜,若真论起一齐负责,那应该是南湘王与安庆侯才是。可他平常便对郑明义就颇为看好。如今郑明义主动交好,他自然也愿意交这个朋友。 见郑明义已经执酒杯敬到他面前,白崇云也客气回敬,两人一饮而尽。 白崇云之前已然喝了不少的酒,这杯暖酒下肚,虽不到醉酒程度,可这眼前也稍稍朦胧了一些。 当下,就对身旁的郑明义轻飘飘道:“明义啊,你一提到远洲之事,我就想起我方才苦苦冥思不得解的事。” 都说酒逢知己饮,前一秒还叫唤着郑大人,后一秒就直呼名字示亲切了。 郑明义嘴角的笑意加深,却侧着头认真与白崇云交谈起来。 “臣女原本想给王爷留几分薄面,可王爷却三番五次的侮辱,就别怪臣女不给你留情面了。”沈朝野道。 看着眼前这对难以抑制的你侬我侬之情,都是建立在诋毁她上建立的,沈朝野耐心全无,眉眼染寒气。 “本王需要你给我留情面?笑话!”南湘王话间充满了不屑。 沈朝野闻言嗤之,“王爷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别说区区情面,恐怕连自己的脸面都毫不在乎吧。就是不知,王爷的眼里,可有大靖的脸面?” 这南湘王不知从何而来对她如此大的怨恨,对旁人至少也有个有限的耐心,对自己一言不合就是冷眼相对,而且还一口一句直呼其名。 好歹也是皇宫里出来的人,这尊重人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晓得么。 “放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究竟谁教你说的!” 南湘王怒了,着沈朝野口才了得,几乎谁跟她对上,都未必能讨到好果子吃。 楚天朔微微睁大了眼睛,原先以为沈朝野温温软软的人,不料着一开口竟是一个舌灿莲花的。 “自己倒成了一个多余的。”楚天朔撇撇嘴,发牢骚道。 缙玄清眸底盘旋的流光瞬间散开,他便知能令他欣赏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随意可欺凌之人。 唇齿间磨合,为臣忠者之道么。 沈朝野,别人看不出你的计谋,可他却是看的清楚。 南湘王说她品德有亏、傲慢无礼,她不但没有反驳而是保持沉默。嘉靖帝开了口,她才循规蹈矩的行礼回答,在众人眼里,她端重秉礼,进退有度,可在无形之中却狠狠打了南湘王的脸面,他所说之言也不攻自破。而她之后的说辞也就堂而皇之了。 不过,他倒是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沈朝野为此如此谨小慎微,也要力成。 沈朝野温和笑容隐去,换上肃和冰冷,目光幽寒犹如九天玄冰。 “近日远洲之灾传遍大靖各个角落,远洲难民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无人不为之痛心,哪怕是街头昌妓都前往寺庙为其祈福,尽自己那一份微薄之力。而我们站在他们所不及的高度,吃穿用度金贵无比,其他人我不知,可我,既然被封为承宴翁主,就无法心安理得在此等背景下寻欢作乐!” 沈朝野这番话字字诛心,皆击在众人的心里,久久无法忘怀。 等到许久许久之后,还有人回忆起往事,把当日殿中央娴雅翩跹之人的风姿,会细细把这些说给自己的子女听。 沈朝野的眼神直逼南湘王微楞的双眼,眸底浮起一丝讥讽。 “王爷不是好奇我为何不继续弹奏么,这就是我的交代。”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女子不得干政(二更) 众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的神情,她们原以为这只是姊妹之间的较量,殊不知这背后竟隐藏着这么大的内情。 沈朝野这话一出,满座皆默,就连那些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也停了。 的确,远洲乃是大靖与楚国之间的枢纽,远洲出事就等同于大靖的屏障受损,那些蛰伏在外的流寇更加虎视眈眈。陛下早已打算派人前去治理,若非此次楚国使者来临,恐怕她们也未必能坐在这里欣赏歌舞、开怀畅谈了。 如今连一个闺中女子都有此等觉悟,而她们却享受酒肉其中,将远洲之事忘却脑后,想来心中十分的羞愧难齿。 “好!说的好!”突然一道声音穿cha进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是楚天朔站了起来,激动得竟鼓起了掌来。 这个女子带给他的惊喜可真多,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往往表面最平静的人,所做之事更是往往出人意料。 沈朝野挑眉,这厮怎的又来劲了? 嘉靖帝也颔首恩了一声,眉眼也柔软了许多,谁说她配不上‘上承天恩,下宴山河’之称,有如此心怀天下xiong襟的女子,才对的起他所赐‘承宴’二字。 随即对南湘王轻声训斥,“韩瑞,你如今可是听到答复了,是不是应该对承宴做个表示?” 嘉靖帝这话中有深意,又再次称沈朝野的封号,这是在告诉众人,沈朝野的承宴翁主身份不会有任何变化。 同时也是在告诫南湘王,这是他亲封的翁主,不是你可以随意诋毁的。 沈朝歌她们也惊愣得看着沈朝野,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反转。 而且还是令众人噎语的反转。 南湘王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朝野给予的答复会是这个,但是她这个理由足够有分量堵住他所有的话。 难不成,他要继续斥责一个心怀赤诚的人? 父王的意思他也明白,想让自己道歉一句,好让这件事情翻篇。可他怎么可能向沈朝野道歉,他做不到。 南湘王还在犹豫开口时,沈朝野神情微变,又恢复了以往平淡坦然的模样。 轻启朱唇,“回陛下,人生在世谁没有个眼拙的时候,承宴,并不怪王爷。” 这一口一个回陛下的,完全就没把南湘王放在眼里。 而且话里话间都是带着让人变扭的很,又挑不出错来的讥讽。 “你!”南湘王怒极却又不知如何回应。 而这边楚天朔竟从席位上走到了殿中央,抬起右手放置在左膛处,微倾身子,神采飞扬。 “陛下,若非承宴翁主提起此事,天朔都差点忘记此行的目的了。此番来访,除了祝陛下圣体康泰外,也是助陛下处理远洲之事,并愿大靖与楚国情谊万古长青。” 南湘王惊讶,这楚天朔是在帮他么?可就当他看着楚天朔面不改色,压根就没有一丝帮他之意,这心里的一抹惊讶也就消失无踪了。 而楚天朔也并非是为了帮南湘王解围才出来,而是此行的确是为了远洲之事,只不过他吊儿郎当的,只顾玩乐,忘记了正事。 此事,还得多亏了缙玄清‘提醒’。 不然等他两手空空回楚国,他爹定会打死他。 嘉靖帝眼里浮起诧异,他倒是没有想到楚天朔此行竟还有这个目的。但他却并不担忧其目的背后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远洲是大靖与楚国的边界,远洲出事,两边祸及,那些难民们定会四处分散,大批的人源涌进楚国,想必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所以这才前来大靖,与嘉靖帝一起共赴解决难关。 楚天朔紧接着又道:“来人,将楚帝密函献上!” 话音一落,后边楚国使者便将手里捧着的一卷绢布奉上。 嘉靖帝神色沉稳,鹰眸中闪着晦暗,身旁的李公公连忙走下去,随后瞄了一眼嘉靖帝的神色,见其微不可见的点头,这才伸手接过。 可就当李公公双手拿着,想拿到嘉靖帝面前时,李公公手一个倾斜,捧着的绢布脱离掌间,随风扬起,完完全全地飘落在地。 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密密麻麻的一片,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窥探绢布上的内容。 李公公大惊失色,连忙将绢布拾起,随即颤抖着跪倒在地,声音惶恐。 “老奴有罪,请求陛下责罚!” 楚国使者就是因为这一份绢布而来大靖,相当于两国之间的密诏,而此刻这份密诏却…… 他、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这手会抖,然后绢布就掉落了下去,里面的内容就被人家瞧了去。 嘉靖帝呼吸有些急促,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且都是在楚天朔面前,这可让他们大靖丢进了脸面。 沈朝野之事还可以当做是孩子们之间的闹腾,可国福从小便侍候在他身边,他自然知晓他对他是忠心耿耿的,可泄露国家机密事件的严重性,让他无法装作没有看见。 “这……”楚天朔皱起了眉,神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楚帝把绢布交给他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这事要单独给嘉靖帝查阅的。 可如今却。 南湘王心里本就不爽楚天朔,于是开口道:“既是解远洲之难的良策,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更何况已经如此,那便公布于众一起商讨,若谁有更好的计策献上,岂不是更好?” “是啊,陛下,就如承宴翁主所说,凡夫俗子都有怜悯众生之情,那我们既然身处高处,就更应该为他们做些事情了。” 说话的正是南湘王座位旁的任景焕,见其难得正经端坐,手握酒杯,神情不复以往的散漫不恭,倒是说了一句实在话。 嘉靖帝沉默良久,眼神凝望着沈朝野,缓缓吐出几字。 “朝野,你觉得呢?” 他所问的并非是如何处置李国福,而是想知道沈朝野对于远洲之事的看法是什么。 “父王何必询问她的意见?”南湘王不满。 此次嘉靖帝与沈朝野一齐忽视了南湘王。 “女子不得干政,全凭陛下处置。”沈朝野眼梢微挑,语气并无明显起伏。 ------题外话------ 第一百三十四章有些小细节改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趁机献策 “拿上来。”嘉靖帝嘉靖帝大拇指摩挲了下翡翠扳指。 李公公心里有了一丝希望,赶紧地捧着那绢布呈到嘉靖帝的面前。 嘉靖帝沉着眉眼,将绢布打开,扫了一眼,而后环视了一眼周围跃跃欲试的众人,最终决定。 “既然如此,将密函公布于众吧,看看谁有更好的提议呈上来,一经采用,大赏!”嘉靖帝大手一挥,将手里的绢布丢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连忙接住,同时心里也在念叨着这话,突然眼睛睁大,喜上眉梢。 恐怕这绢布上面的内容并非是他所需,陛下看了密函才没有大喜之色。那么这样一来,这上面的内容也就没了价值。 他这疏忽之罪,也不算太严重了。 “遵旨!”李公公心里一喜,按照嘉靖帝的吩咐,双手捧着展开的绢布,从上至下给众人浏览了一遍。 南湘王神情舒缓,看着楚天朔的眼神轻蔑不已。方才李公公抖手并非意外,而是他故意让绢布掉落,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他倒是想看看,这楚国能献上什么好的方案来! 楚天朔听完嘉靖帝说的话,这心中也明白了,看来楚帝所写给嘉靖帝的计策,人家早就想到了,所以他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想此,楚天朔面容有些怏怏不快,算了算了,就当来大靖玩了一趟。 更何况现在还有更好看的戏呢。 若是大靖之中无人想得出应对远洲之患的良策,那欣赏一下他们的窘迫,也是一番美事。 随着李公公移动,殿中的讨论之声渐渐大了,对于他们来说,远洲之事陛下早有定了南湘王等人,可如今这么一出,看来还有变数,而且此次可是在嘉靖帝和楚国使者面前风光一把的机会,当然是要好好把握。 很快,就有陆陆续续的人走到殿中央,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可说出来的计策却是纸上谈兵,毫无实施的可能性。每出来一个献策的人,嘉靖帝的脸色就黑一分。因为都是要求花费人力将洪水挡住,可这个方案他们早已派人前去施行过,最终以失败告终。而楚天朔所呈上来的方案正是他们最近才想到的一个开端,至于如何落实,他们还毫无头绪。 “老爷,你怎么了?”徐氏看着陷入沉思的沈严铸,心下疑惑。 “没事。”沈严铸敛起心神,淡淡的回了一句。 随后看着一个个失落而归的人,袖子里的手心冒汗,心里一时踌躇起来。 他方才看了一眼密函上的内容,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可他一眼就看完了大概,同时心中大骇。 因为这上面写的与当日朝野在书房与他讲的并无二般。 但更令他惊喜的是,这上面所言只是沈朝野所说的一半,还有一半朝野也告知了他,若是自己将这后半部分补充完整,恐怕陛下会对他刮目相看。 可与此同时,沈严铸眸底里泛起复杂,朝野一个闺中女子竟也能跟一国皇帝想到一处去,而且还略高一筹,可见其博学多才。 心里苦涩,这慕容氏可真会教养人,教出来的个个都如此拔萃。 此时看着殿中央那抹人影,他不禁想起来年少时的慕容嫣来。 许是他盯得有些久了,沈朝野侧过头,视线与他对上,见其浅浅一笑,眼里似乎在闪烁着某种光芒,这种光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陛下,臣有提议!” 嘉靖帝挑眉,凝神望去,只见席位中,沈严铸缓缓踏步而来,走到沈朝野身边,行了一礼。 看着沈氏父女,嘉靖帝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椅把的手用力,面色有些不好看。 好在他迅速冷静下来,看着沈严铸的眼神冷冷的,语气也十分不善。 “沈爱卿,你有何提议?” 方才那一眼,他竟以为是沈严铸与慕容嫣站到了一处,随即这浓烈的情感瞬间从心头里升起,搅得他眼有些酸酸的。 沈严铸却以为是嘉靖帝听了前几人的话,有些烦躁,这才对他的态度有些不爽。 于是斟酌了一下言辞,便开口道:“回陛下,方才臣看了楚帝的方案,觉得甚好。只不过,唯一欠缺的是,没有说明具体的实施细节。” 嘉靖帝颔首,这话跟没说一样。 “继续说。” 楚天朔听闻也乐呵的笑了,这位大人倒是有趣,还挺会拍马屁的。看样子他是与沈朝野是父女关系,奇了怪了,他究竟是如何教养出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儿来的。 “众所皆知,远洲因是大靖的要塞之地,所以地势险峻。依楚帝所言,突发洪水,可采用疏通之法。但臣认为,远洲山路崎岖,周边更是大靖与楚国的子民,光是疏通道路,分散洪水之法极有可能祸及池鱼,不等洪水问题解决,还会恶化形势。” 楚天朔嘴边的笑容一僵,原本散漫的眼神慢慢变得意外,他竟没想到他认为拍马屁的沈大人,竟能说出这番有哲理的话来。 与众人一样,摆正神态,难得认真注视起沈严铸,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缙玄清微微亮了眼眸,随即唇边溢开了一抹浅笑,容颜本就绝色脱俗,如今更是惊艳。 与众人不同,他直勾勾的盯着一人,那便是沈朝野。 他原本还不确定沈朝野是否如他所想的那般,可沈严铸站出来献策之时,他这才明白了沈朝野的手段。 这女子果真是不一般,隐藏的这么深。 “继续说!” 嘉靖帝心中也是一惊,紧盯沈严铸,又是跟之前一样吐出那三个字,可声音却宏大急迫了。 沈严铸一愣,没想到他才说了一半,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心中欣喜非常,看来今日便是他沈严铸踏步青云之日了。 吞了吞口水,故作严谨道:“该疏通的疏通,该平整的平整。放任洪水,堵塞一些汇流居民之地的要道,转接最近的河流与田地,让洪水分散及有目的的顺利往下流去,这样既不至于堵塞水路,还可肥沃土地。” “因此,臣认为,远洲治水方案,疏堵,缺一不可。” 沈严铸最后一字砸下,殿中静的可以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之前还与沈严铸有过商洽此事的大人闻言,满脸震惊,原以为自己的退出,沈严铸会毫无办法,没想到,他竟自己想出了一套治水方案! ------题外话------ 这段参考了大禹治水的精髓,然后肘子自己改动了一下,大家看过就好,不能运用到实际中哦,情节需要~ 第一百四十章 翁主是一个心怀大义之人(二更) “好!”嘉靖帝大手一挥,龙颜大悦。 沈严铸也松了眉头,坐等嘉靖帝嘉奖。看来陛下很是愉悦,那接下来的就不必说了吧。 下一秒。 “等等!” 突然,一道略带急切的声音穿插了进来。 众人望去,只见与沈严铸同色官服的大人从席位上站起,神情敛容肃和,可他这一声却并非是朝着沈严铸的。 而是看着沈朝野说的。 沈严铸神情瞬间黑沉,白崇云为人跟郑明义一般死板恭肃,平日里朝歌与他家女儿白琴来往亲密,可白崇云与他却往来不多,别因为眼红他即将的封赏,因此要来插他一一脚。 嘉靖帝突然被白崇云一声唤住,原本是要不爽的,可是一看他神情严肃得看着沈朝野。想起白崇云为人性情稳重,平日里很少见其如此过,想必的确是有事,于是坐等其下文。 “白爱卿,有何不妥啊?” 白崇云见嘉靖帝发问,连忙撩开衣袍,恭敬走到殿中停步,行礼。 “回陛下,臣有一事,要求证与承宴翁主!” 白崇云这副庄严谨慎、不苟言笑的模样,大家都纷纷猜想,莫不是沈朝野犯事了? “白琴姐姐,你父亲认识我家大姐姐吗?” 沈朝歌看着白崇云的身影,忍不住朝身边的人问道。但其实,不管是否认识,只要是对沈朝野不利的,她都满意。 白琴摇了摇头,看着自家父亲的背影,眼神复杂,她也不知父亲为何突然站了出来。 可看样子,却貌似不像是要针对沈朝野。 众人惊之。嘉靖帝也一愣,原本他们都以为白崇云突然出声制止,是与沈严铸所提议方案有关,不料却是跟沈朝野有关。 其中最镇定的就是沈严铸了,一听白崇云并非冲他而来,他这心里也算是平和了一些。 只要跟他无关,任何事都好商量。 如此想着,内心膨胀的沈严铸想给大家呈现一副慈父的形象,于是板着一张脸。 “不知小女何事惹白大人不快了,如果有,还请白大人海涵,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才是!” “沈大人此话不对,沈小姐即将及笄,不算小了,更何况她还是陛下亲封的翁主,若是真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怎可轻易了事呢?” 南湘王见势头不对,又站出来插一脚。 而有南湘王之处,自然也有窦婵姝的份。 窦婵姝再也坐不住了,也索性来到了殿中,对着嘉靖帝撒娇道:“皇伯伯,您可别听韩瑞哥哥胡说,婵姝对朝野再了解不过了,她为人性行温良,不可能做什么的!” “郡主与承宴翁主私交不过几月,何谈了解?妹妹奉劝姐姐一句,凡事不要过于果断!” 可这次,永嘉翁主却掺和了进来。 “你放狗屁!”窦婵姝脸有些红。 “昭阳!”嘉靖帝不满,警告了一声窦婵姝。 身为皇亲贵胄,怎能嘴喷污秽? 窦婵姝咬唇,但还是瞪着永嘉翁主。 果然,人闷心毒,狗闷嘴恶! 而白崇云看着周边四起的烽烟,往常不变的严肃面孔不免破功,他第一次有些傻眼了,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是战场,这话果然不假。 不过,他都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开始吵起来了? 他又何时说过沈朝野犯事了? 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严肃,让别人误会了。于是对沈朝野拱了拱手,态度放缓了一些。 “敢问承宴翁主,前几日匿名送到本官府上的一百两白银,可否是翁主所为?” 此话一出,众人连声唏嘘,虽然不是南湘王他们所想得那类,但这事也是值得看戏一番的。 毕竟,一百两白银,这可是普通百姓家一辈子都勉勉强强能挣到的钱了。 不过也奇怪,白崇云为何要问沈朝野是否送了白银,就算是送了,沈朝野又为何要送? 嘉靖帝皱眉,此事他有从白崇云的奏折中看到过,不过当时白崇云只是说府中突然多了一批白银,还附赠一纸条说是捐赠给远洲难民的,却未落署名,所以说等他查明了何人,再仔细与他禀告。 如此想来,原来白崇云想要向沈朝野求证的,便是此事了。 沈朝野看着白崇云试探的神色,微微一笑,并未直面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不知白大人为何认为是我呢?” 白崇云一愣,看着沈朝野面容浅笑,眼中却是一片幽深清澈,并无疑惑之色。 心下猛然一喜,看来就是沈朝野无疑了! 当下就对沈朝野恭敬无比,老老实实叙述道:“本来此事本官并无头绪,因这批银子送来之时,只有一张纸条留下。可方才本官观察了翁主一番,先是宴席开席前,本官听夫人们讨论京中七宝轩最近生意火爆,期间说到了七宝轩以往是翁主之母的嫁妆,;再加上翁主因思虑远洲之事,而中断弹奏,可见翁主是一个心怀大义之人。方才沈大人还献上了良策,所以本官猜想……” 白崇云说到最后,声音慢慢轻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确定,此人就是沈朝野了。 起先他还不确定七宝轩能与那一百两银子有联系,毕竟七宝轩也是这几日生意好了起来,顶死了也不可能瞬间挣到一百两银子的。 这事还多亏了郑明义,他在旁边提醒了自己一句,沈朝野回京时,可是身坐楚国长公主陪嫁华丽马车,由此可见,沈朝野这身后有多大的后台支撑。 光凭沈朝野、沈府,的确是不够的,但是如果是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慕容氏的话,这一百两银子,也就没这么震惊了。 他还怀疑方才的提议,沈严铸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有过耳闻,为人心xiong狭隘,追逐名利。让他相信他都能提出这样一个沉稳睿智的方案来,还不如让他去相信母猪能上树。 所以他听了沈严铸这番话,越想越不对,直觉让他指准某一个人,这才出来。 沈朝野一身白裙纷飞,殿中烛光映着她的侧脸,明珠生晕。她微微掀眼凝着,眼底的一潭清波微漾。 “白大人博学机敏,是朝野班门弄斧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跟老匹夫八竿子打不着 白崇云万分欣喜,他这段日子苦苦寻找之人竟就在他眼前,而且还是一个大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窦婵姝看着沈朝野笑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骄傲,好像被夸奖的人是她一样。 这件事她是知晓的,只不过当时朝野嘱咐她别说出去而已。 没想到用途在这儿呢。 “天哪!她竟然捐了一百两银子!” “患难见人品,这话不止用在感情上,我觉得用在此事上也有道理,像承宴翁主这般宅心仁厚的,大靖可不多!” “都别说了,等回去了我也要捐赠点什么,咱们不能让远洲百姓寒了心!” “就是呢,照我说呀,这承宴翁主真是不虚此名,可真是我们大靖女子的楷模呀!” “比那京中第一才女好的太太多了!” 沈朝歌不痛快极了,她想要的结果一个都没成功,反而让她出尽风头,心中想怒又考虑到身边还有人,只好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下。 但若有细心的人发现,沈朝歌的粉嫩的指甲正扣着掌心。 “原来是那神秘人,就是朝野你啊!快快起来,不过,你为何要瞒着捐赠呢?” 嘉靖帝如今可是心情顺畅了,这沈家人,是接二连三给他准备了惊喜。开怀一笑,手移到膝盖上。 沈严铸也懵了一个大圈,这件事沈朝野可没跟他讲过,他怎么不知她竟有这么多银子可以捐赠? 但看着周围对沈朝野都是好评,沈严铸也只得堆起满脸褶子的笑容,声音勉强。 “是啊,朝野你做了这等好事,为何都不跟为父通报一声呢……” 沈朝野闻言,朝沈严铸欠身,模样恭顺。 “是朝野考虑欠妥,望父亲不要生气。”轻飘飘的语气,说不怪也怪。 沈严铸听出了敷衍的味道,想怒却又得维持微笑,所以神情有些滑稽狰狞。 可他只顾着生沈朝野的气了,倒是忘记了自己方才只顾着自己的封赏,只字不提沈朝野也有参与其中,这些可是那日书房中他承诺给沈朝野的。 不过这话倒是让旁边的南湘王有了想法。 “白大人可得仔细想想,这份功劳可别让别人白白占了!” 南湘王语气强硬的提醒白崇云,他觉得真是邪乎了,怎么哪儿都有沈朝野掺一脚。 可白崇云连忙摆手,“请王爷放心,承宴翁主已经应下,此事错不了的。” 南湘王咬碎了一口银牙,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而在坐席那边。 一位任景焕百般无趣,看着身边窦元嘉,今日他倒是格外的沉默,也不知是吃错了啥药,于是捅了捅窦元嘉。 “平常这沈家大小姐出了事,你可第一个积极,今日怎么倒是缄默了?”语气调侃。 从头至尾都未曾发表过言论的窦元嘉,始终只是注视着沈朝野的方向,见任景焕戳他,他没好气得转头。 “别说今日,日后我都不会帮她了!”话间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是出啥事了?”任景焕问。 任景焕挑眉,都说爱情缥缈难定,可如今他倒发现有时候这友情来的莫名,去的也突然。 窦元嘉并未回答,神色并不是很好看。难道让他跟他说,他在生气那天沈朝野在倾醉楼给他下药,把他毒成了猪头? 他可不敢说出来,多损他堂堂大靖皇子的颜面。 接着他把眼神又往那边投去,原本南湘王为难沈朝野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出来帮她美言几句,可发现为她说话的人还真不少,于是也就懒的出来了。而是默默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真是没想到,她竟隐藏了这么多。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蹲墙角所听到的‘天下’两字。 可沈朝野宁愿要当个翁主都不愿当帝妃,他以为那两字不过是玩笑而已。可联想到沈朝野回京后所发生的一切,这些仿佛在告诉他,沈朝野并未只是简单一提。 任景焕见窦元嘉不愿回答,于是悻悻转过头,继续看好戏。 “回陛下,朝野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无关乎身份;之所以隐瞒,也是怕居心不良之人玷污了这份初心。” 居心不良之人,这不是在说某人么。 “恩,不错,看来朕哪天得向沈大人取取经,怎样才能教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来。” 嘉靖帝嘴上称赞,心里想着沈朝野果然不负他所期望,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就是…… 余光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南湘王,可自家儿子实在是慧眼不识珠,被表象所迷惑了双眼。 他突然想起了方才沈严铸的提议,他怎么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有沈朝野的参与? 沈朝野听后,眼中只是一闪而过的郁色,让人来不及捕捉。 此事跟那老匹夫大概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吧。 沈严铸感受到来自嘉靖帝审视的目光,心里一咯噔,陛下不会猜到了什么吧。 心下也顾不得自己独有一份的赏赐了,朝嘉靖帝拱手坦白。 “陛下过誉了,臣对儿女们皆是一视同仁,此事只不过是朝野一人的主意,臣这个做父亲的为她骄傲。” 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臣此次的提议,说起来还得多亏了朝野,若不是朝野点拨了几句,恐怕臣也无法呈上此方案。” 此话一出,满座惊哗。 咂咂舌,今日是个什么神仙日子,不对不对,这沈朝野是个什么神仙人儿。 给远洲捐赠一百两银子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万万没想到连沈严铸上呈的方案,沈朝野都有参与。 啧啧,沈家得此有勇有谋的女儿,真是三生有幸啊。 在某个角落,崔楼看着沈朝野,这心吧,想笑却又因自家儿子干下的蠢事而笑不出来。 多好一个女儿家,原本是有希望结秦晋之好的,可如今……唉! 这犹豫愤恨的心情,倒是加剧了他回去想把崔卜德的狗腿打断的心。 而沈朝歌简直要被接二连三的刺激两眼一黑,这沈朝野究竟还干了哪些她不知道的! 楚天朔也傻眼了,竟还有后续,只能从嘴里干巴巴的吐出几字。 “这女人,真不简单啊。” 嘉靖帝双眼一亮,果然如他所想,沈朝野竟有如此才能,这才是慕容氏教出来的女儿! 先是开口奖赏了一番沈严铸,虽然没有达到沈严铸内心想要的,可总比没有要好。 之后便是轮到了沈朝野。 “传朕口谕,沈府嫡长女沈朝野多谋善断,能捐金谷,赈济充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饥民于转散之中,深慰朕心。特赏……” 说到这里,嘉靖帝一时间竟不知该赏些什么好了,人家刚捐了一百两银子,自己若是还以银子赏赐,岂不是俗气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可你个屁(二更) “求陛下收回成命,朝野所求并非这些身外之物,若是接赏,岂不是让人误会朝野的一片真诚?” 沈朝野又再次跪了下去,模样恭谨中不缺倔强,轻蹙的眉头仿佛表达着自己的不乐意。 沈严铸见此,心里也悲催,你说说,自家女儿拒绝了封赏,那他这个老父亲还好意思接赏吗? 于是只好紧接着沈朝野的话,“回陛下,臣与朝野的想法一致,还请陛下收回赏赐!” 楚天朔看的也心急,这沈朝野怎么回事,做臣子的向来只有接受的份,她怎么还拒绝起来了? “楚帝有令,此次治远洲之患,必须同行。” 就在此时,脑海中突然闯入一道清冽苍远的声音。 楚天朔一愣,竟是传音秘术。不禁转头看着面色平淡的缙玄清。 父皇何时下了这命令,他身为皇子,此次赴大靖的头头,他怎么不知情? 后来又一想,不会是父皇心中只看重缙玄清,所以瞒着他,跟缙玄清私下交涉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嘉靖帝又开口了。 “你说的也有理,既然如此,等远洲之患解决完,你们与他们一起回来后再论赏吧。” 嘉靖帝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是越发的满意,最终依了沈朝野之言,收回了成命。 楚天朔脑筋直转,他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嘉靖帝同意让他们齐行呢? 突然眸光一闪,有了! 于是再次行礼道:“大靖陛下,方才听承宴翁主之言,天朔深受感动,同时也想起了前来大靖时,父皇有过叮嘱,因远洲之事关两国,希望能与大靖一起克服难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知陛下可允?” 嘉靖帝深深得看了一眼楚天朔,见其神情真诚,思虑起来。虽说远洲是楚国与大靖的边防之地,可是说到底还是大靖的地方,这要是让楚国人进来掺和,恐怕会埋下隐患。 “不可!天朔殿下能有这份心意便够了,其余事情由我们大靖的人处理就行!” 一旦涉及到了领土问题,南湘王一改之前的沉郁之色,端肃严词的拒绝了楚天朔的请求。 笑话,若是让楚国人去了远洲,一个不慎,岂不是让他们窥探到了军事秘策? “南湘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楚国好心好意帮忙,难不成在你们眼里,就是心存歹念的了?!” 楚天朔不喜南湘王这副态度与言辞,直皱起眉,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态,难得见的摆起了脸。 嘉靖帝见此,出来打圆场,“天朔,楚帝如此爱恤民命,此乃我大靖之福,朕也想与楚国联合解决问题,可南湘王说的也有理,此事欠妥了些。” 嘉靖帝说的极尽委婉,算是给楚天朔留了颜面。 楚天朔哼了一声,看来软硬皆施都不可行,那可咋整? 突然,他灵机一动。 又对嘉靖帝说道:“陛下说的在理,那既然楚国不便。那天朔请求,远洲之行,可否让承宴翁主一起?” “凭什么?”南湘王嫌恶的看了一眼楚天朔。 这臭小子怎么这么多话,明明那天话少的很,怎么这次多舌外,还提起了沈朝野? “就凭人家承宴翁主既有怜悯众生之xiong怀,又能出谋划策!既然她对此事有自己的见解,那她就应该一同去,万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还能及时查漏补缺不是吗?” 不仅南湘王对楚天朔有偏见,就连楚天朔自己也看不顺南湘王。不过楚天朔疑惑的是,这家伙怎么老是针对他,跟条疯狗似的,逮他就咬! 窦婵姝听着楚天朔这番话,觉得很有道理,摇晃着沈朝野的手臂,面露欣喜。 “朝野,我觉得不错诶,要是真有意外,凭你的聪明才智,定可以及时解决漏洞的!” 沈朝野沉默不语,虽然这是她的目的,可她却不懂,楚天朔为何会提起要让她前赴的要求。 是巧合,还是故意? 而嘉靖帝陷入沉思,也并未直接应答下来,若说前面是担心楚国忧患,那么现在便是担忧沈朝野身后的慕容氏。 他怕,那强大的慕容氏会再次卷土重来啊。 “不可!……” “不可你个屁!你是不是除了这两个字就没其他话可以说了,如果是就闭嘴!我跟陛下说话呢,你瞎蹦跶个啥劲!” “还有,你到底跟我有什么过节,逢我就不可?你不让我们同行,可以,能理解我们是楚国人不方便的缘故;可怎么着,沈朝野一个弱女子,为你们出谋划策的,结果你们大靖连自己的人都不可?” 南湘王又是开口拒绝了楚天朔,不料这次才说了前两个字,后面的话来未来得及说完,就被楚天朔打断。 楚天朔许是被南湘王给真气着了,说完后,双脸微红,xiong膛剧烈起伏,一副小媳妇受尽委屈争辩的模样。 “你!”南湘王也愤怒地伸手指着楚天朔,一时之间没想到该用什么话来接他的话,因为他没有想到堂堂楚国皇子,竟也能做出口喷污秽的不雅举动! “陛下已经择定前往远洲的人选,此事不必劳烦天朔殿下操心!而且,若是楚帝知晓殿下口齿这般伶俐,不知作何想!” 想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沈严铸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窦婵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突然明白了为何之前嘉靖帝出言训斥她住嘴了。 她从楚天朔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没想到自己骂起人来,是这个德行的。 看来以后不能再失态了,实在有损形象! 但此刻她不能嘲笑楚天朔,毕竟人家还帮朝野说话了,而且说的理真真的。 也附和了一句,“就是,韩瑞哥哥你这就有点过分了,虽说陛下早已定好了人选,可多一个也无妨,何必如此动怒呢?” 转头又对嘉靖帝绽开笑颜,撒娇道:“皇伯伯,您说呢?” 嘉靖帝沉着眉眼,虽忌讳着沈朝野身后的势力,可楚天朔那番话又不无道理。毕竟沈严铸也说了此事与她有些关系。 那么说起来,沈朝野倒是有前行的必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断绝来往 南湘王见跟他们说不清楚,索性朝嘉靖帝拱手严肃道。 “父皇,旁人不懂其中深意,您应该心里清楚,远洲土下埋葬着的白骨,这些乃是那个人所犯下的错,而沈朝野又自小由他们抚养长大,其居心难测,万一拿远洲之患作借口做其他事,那岂不是是我大靖之难?!” 南湘王说了一句后,还不够,又严词添了一句。 “儿臣认为,与那些人有关的人,皆不可前往远洲参与此事!” 就算南湘王并未直接挑明那人是谁,可十几年前所发生的事可谓是轰动一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人就是前任宰相慕容策寒。 而沈朝野又自幼生活在慕容府,十几年了,对于自己亲生母亲因谁而寡欢,慕容氏又因何没落,她不可能完全不知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能做到一笑泯恩仇? 不一定吧。 从沈朝野回京以来,这京中的是非可没停歇过,南湘王甚至怀疑,她此次回来的目的定不简单,若是真心怀旧怨。 他又怎能放任她前去远洲! 任景焕双眸微睁,放荡不羁之色褪去,换上一副不可置信。他又捅了捅身旁窦元嘉。 “他是不是被气疯了,竟然提了慕容氏?” 天下皆知,嘉靖帝的忌讳就是慕容氏。 可南湘王竟被此事刺激的说出了那个忌讳。 窦元嘉这次倒是冷静,没有不理睬任景焕,而是注视前方,轻轻恩了一声。 他这个角度,恰好瞧见了沈朝野微微掀起眼皮,衣袖中的指节缓缓收拢,周身气氛变幻。 她在压制怒火。 沈朝野听到‘那个人犯下的错’时,静默的眸子中翻涌起滔天幽怒,周边的气息都变化了,娴雅转变成了令人心颤的寒冷。 她直勾勾得盯着南湘王,眸底闪过一丝血气,他们怎么能有脸将那些人的命,全都压在了慕容氏的头上! 怎么可以? 突然,余光被一个酒杯吸引了过去,是郑明义将酒杯置在桌上略微重了一些。 沈朝野缓缓移上,与郑明义的眼神对接上,只见郑明义示意了一下殿中央,眸底那一片沉稳中透露着一股安心。 之后果然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简直一派胡言!南湘王若是与承宴翁主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话,尽管在陛下面前争辩一番便是。可你怎可牵扯其他无辜之人?” 说话的正是白崇云,他正横眉冷瞪南湘王,一副势要与他力争的模样。 沈朝野抿了抿唇,微阖上双眼,再睁开之时,里面的沉郁隐去,又恢复了沉静。 看样子,有人愿意替她‘教诲’他。 白崇云皱眉的看着南湘王,突然觉得南湘王虽在战场上神勇非凡,可在这些人情世故上面,言辞举动不经过大脑了。 什么叫做与慕容氏相关的人都不可参加?这不是在内涵郑明义么! 想起方才还多亏郑明义提醒了他,他才能联想到沈朝野,知晓了那笔银子的来处。 而这郑明义为人为官皆满身正气,与他不谋而合。虽以往是慕容策寒的门生。可这些年来,郑明义宁愿受尽白眼,也不愿屈膝谄媚他人,硬是靠着自身的能力,走到了如今的礼部尚书之位。 况且在如今的朝堂之上,与慕容氏有关系的人何止郑明义一人,就连他曾经也与慕容宰相有过交集,还有沈朝野之父,现居吏部尚书的沈严铸,都曾是慕容宰相的乘龙快婿…… 想起沈朝野当初立功一事,陛下曾怀疑是否是郑明义为报师恩,故意将功劳安在了沈朝野的名义上。为此,陛下表面不动声色,可当夜,却私下专门派人前去大理寺,与刑部尚书联合套刘云的话,想证实郑明义是否有作假嫌疑。 他们对刘云说:郑明义上呈的奏折里,奏明了你是由他逮获,可他的随从的口供却与之不符,若你能告知真相,便免了你的死罪。 刘云犯下死罪,本身又是贪生怕死之辈,而陛下派去的人不过是哄了他几句,他就直接供出了沈朝野。 可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在绝望之际,接受到的‘诱惑’可是难以抵挡的。 所以刘云的供词倒是证明了此事,郑明义并没有掺杂个人情感,只是就事论事。所以陛下在沈朝野回京的第二日,便召见了沈朝野,并册封为承宴翁主,赏赐万千。 不然,若非如此,恐怕得到的不会是如今的好处,而是赐一丈红了。 既然沈朝野能安然进宫,说明郑明义并无私心。那么南湘王无端猜测朝廷重臣,岂不是寒了他们做臣子的心? 天下与慕容氏有关系的多了去了,真追究起来,当初陛下登位还是多亏了慕容策寒的扶持,在陛下初登帝位时,帮其坐稳了大局。 按照南湘王的说法,是不是陛下也得避嫌,不许管远洲之事? 那天下不得乱了套! “白大人莫要曲解本王的意思!” 南湘王鹰眸中闪烁着阴鸷,就算他有意所指,这白崇云首当其冲的出来是几个意思? 可白崇云却没打算饶过南湘王,仍旧步步紧逼。 “南湘王若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哪个意思?” 南湘王气急,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 沈严铸被两边唬的一愣,生怕自己曾因是慕容策寒的女婿,而遭嘉靖帝的猜忌。 连忙拱手,面露惶恐,“陛下,臣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他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怎能因为以往的事,一日回到解放前呢? 对于下方的争执,嘉靖帝并未答话,而是紧盯沈朝野的面容,想从中看出她内心所想。 “呵,既然白大人不信,那便亲自问她,她是否愿意跟慕容氏断绝来往,来换得此次前往远洲的机会!” 南湘王指着沈朝野的鼻子,面色寒冷的问道。 他可不信,沈朝野再怎么会做戏,也会为了去远洲,舍得跟那家子断绝关系! “南湘王,你这话会不会太过了!” 窦婵姝见沈朝野双眼微微一红,心中心疼至极,不免称呼上都从韩瑞哥哥变成了南湘王。 这么静容婉柔的女子,竟也被他们逼至如此!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爷并未给臣女活路(二更) “啧啧,这南湘王也太狠了吧,竟然要承宴翁主与自己母亲家断绝来往?” “唉,这可就难抉择了,毕竟慕容氏待她如嫡出孙女一般,这要是断了,岂不是显得无情凉薄了?” “谁说不是呢,可南湘王都发话了,她要是不断,那就无法去远洲了!” “若是她能去远洲解决此患,那可是大靖第一个肯体察民情的女公子,说不准回来后又有奖赏……” 嘉靖帝听到‘慕容氏’三字时,仅仅只是眯了眯双眸。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十四年前的恩怨了,而是想立刻知晓。 沈朝野会如何抉择! 楚天朔趁此,朝缙玄清使了使眼色,耸了耸肩表无奈。 仿佛在说:你也看到了,人家不愿意让我们一起,我也没办法。 可缙玄清只是微微一笑,轻颔首,并不因被拒而感到生气。 楚天朔一愣,险些脚下一滑,这家伙居然对他笑了? 他之前想出去玩乐时,死皮赖脸拖着缙玄清给他打掩护。缙玄清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求他无果,他索性直接跑了出去,原先还要躲着藏着,生怕缙玄清派人来抓他,可缙玄清对他也算是宽容的,虽之前嘴上没搭理他,但在他跑了之后,他还是默默的装起了‘楚天朔’蒙混过关。之后大靖这边的人实在催急了,他才被缙玄清手下的人,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捉到了他面前。 如今,他不但没有完成楚帝交代下来的任务,还连带耍了一番他‘优待’的女人。 可他却对自己笑、笑了?! 楚天朔瞬间感觉自己后背毛骨悚然,赶紧转移眼神,缙玄清太喜怒无常了,还不如看场上的好戏。 “白琴姐姐,看伯父的言语之间如此袒护大姐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姐姐是伯父所出呢!” 沈朝歌怯怯得看着身旁之人,看似是无意间的一问,可只有沈朝野知道,她这话是在试探白琴。 白琴与她私交甚笃,可她的父亲却极其偏袒沈朝野,她都不免怀疑其白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否也是跟她一起时一模一样的做派了。 而白琴原本心中是对沈朝野抱有怜悯之情的,可是看着自家老父亲对她如此袒护,心里一点的恻隐也消失殆尽了。 白琴冷笑一声,“朝歌你可别折煞我了,与她做姐妹只会降低我的身份,一直以为她只不过是嫉妒你罢了,竟没想到此次,她连我父亲这边都打点好了,这份深厚算计,也就只有她干的出来了!” “白琴姐姐,你别生气,我那大姐姐只是想在陛下面前出个风头……也许行为有些不妥当……” “你别为她说话了,此后我不会再给她好脸色瞧!” 沈朝歌内心放心,可表面却是忧愁满面。虽然她的身份不足够在大殿上评头论足,可不代表没人替她说她不敢说的话。 眼里浮起幸灾乐祸,双手抚平了衣摆上的褶皱,勾唇缓缓一笑。 “你……”白崇云还未说完。 “爹爹,此事还是由陛下定夺吧。” 白琴紧接而上,制止了白崇云接下去要说的话。 白崇云转头,却见自家女儿面容中透露出一丝寒色,心一惊,琴儿怎么生气了? 但他见白琴不悦,于是也忍住了一腔的辩论。毕竟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多疼着一些,多依着一些的。 南湘王冷瞥一眼气急败坏的窦婵姝,这次他学聪明了,知晓和窦婵姝斗嘴皮子,只会让自己乘下风,索性就保持沉默,让窦婵姝独自一人气的跳脚。 不过,沈朝野此次就没有继续沉默下去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有时候往往看起来善欺的人,实际是最不好惹的。 沈朝野不怒反笑,面对南湘王这些刁钻,不慌不忙,而是偏着头反问沈朝歌。 “既然王爷发问了,那么朝野一人的回答定是满足不了王爷的求知欲的。不如先问下二妹妹,她对远洲之事是如何看待的;换做是她,她可愿意?” 南湘王既然非要她不痛快,那就别怪她不让沈朝歌安然置身于外了。 缙玄清如同玄墨般的眸子盯着沈朝野,霎那间眸子微狭促。 这丫头可真机敏,知晓祸水东引。 沈朝野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立马转到了正笑着的沈朝歌身上,沈朝歌嘴边的笑意来不及收回,只能一僵,感受到周围的火辣辣的视线。 “就是!沈二小姐不如也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听听。”窦婵姝附和道。 沈朝歌看了看自家父亲,见其似乎也挺期待自己的回答的;于是转望南湘王,见其亦是如此,为微叹一声,看来是非答不可了。 沈朝歌心里发憷,咬唇暗骂,沈朝野真不放过任何一个为难她的机会。 可她也不知一时该如何回答。她所擅长之处不在这儿,要不然哪里还轮得到沈朝野,眼巴巴去给父亲献策,得嘉奖也应是她才对。 可就因此,她也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没有关心过远洲之患,也不愿降贵前赴那荒凉之地。 不然,她这些年苦苦营造起来的形象就要毁了。 沈朝歌xiong腔怒火难平,沈朝野,你可真会给她扔难题! 权衡一番,沈朝歌最终决定顺着沈朝野的意思而下。 “朝歌并无大姐姐这般心思玲珑,可为父亲与陛下解忧。但若是有需要朝歌的地方,朝野也是万分愿意为远洲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的。哪怕,是亲赴远洲,朝歌也是愿意的。” 沈朝野避重就轻的说完,头皮发麻,如今只希望嘉靖帝听了她的话,千万别当了真,只管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沈朝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回过头,澄澈沉静的眸子对上南湘王沉郁的双眸,微微一笑。 “臣女猜想,若方才像二妹妹那般说了,王爷定会觉得臣女有目的可图;但若臣女说不愿与慕容氏斩断联系,王爷还是觉得臣女目的不纯。所以说来说去,王爷并未给臣女活路,不是吗?” 众人一惊,想不到沈朝野将此事想得如此透彻,还轻言两语就将南湘王的计谋击揭露了出来。 “可就算如此——” 沈朝野拂袖,面朝嘉靖帝行了一个大礼。 “臣女还是恳求陛下,莫要将天朔殿下的玩笑话放在心上,臣女,并不想前赴远洲。” ------题外话------ 宝贝们,思量了许久,还是打算提前搞个生日活动,因为12.09是舟子的生日。 所以12.03-12.09期间,评论的都会有10币以上不等的币币奖励(别问为什么这么早开始活动,这不是怕没人评尴尬嘛...所以时间长一点) 而且生日那天,舟子争取加更......(争取!!!) 第一百四十五章 缺个和亲对象作伴? 众人屏气,沈朝野最后还是选择了与慕容氏的情谊。 “可是因为慕容氏?”嘉靖帝眉眼沉着,从他嘴里亲自吐出的三个字,他头一次觉得竟如此顺口。 这一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十几年前,李公公向他禀明慕容嫣,毅然选择随着慕容氏贬谪的时候。 他也是这么问过。 窦婵姝观察到自己这个皇伯伯似乎心情有异,想为沈朝野说好话来者。 “皇伯伯……” “朕没问你。”不料嘉靖帝一口就打断了窦婵姝后面的话。 窦婵姝只好作罢,暗暗用手拉了拉沈朝野的衣袖,暗示她说点软话。 沈朝野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低头中传来不卑不亢的声音。 “是。” 众人听到嘉靖帝十几年来头一次亲口提了那三个字,心中诧异之时,又闻沈朝野回答。他们依然感受到了嘉靖帝周身的气息骤变,阴沉不已,心下惊骇,竟齐齐跪倒在地。 同时心中腹诽,这沈朝野真是不要命了,陛下敢问她还真敢如实回答。 不晓得有个词,叫做心口不一么,诓骗陛下也没什么…… 沈朝野不用抬头,也知晓上座那位,正翻涌着滔天怒火。 眼里闪过讥笑,不慌不忙继续道:“陛下不知,去了远洲,臣女也许就有丰厚奖赏。可慕容氏乃臣女母系家族,替亡母抚育臣女十几年,这份情谊,是远洲奖赏无法比拟的。况且,若真心怀虔诚,无论身处何处,都能为远洲难民祈祷。” “臣女选择不去,既有自己的一分私心,也是不愿让陛下为难,更不愿,有人把这种严肃悲悯的事当做攻击臣女的武器。” 对于四面八方的逼难,沈朝野没有丝毫扭捏,直言她不可能会与慕容氏断瓜葛,可这份坦诚相待,却让周围的臣子胆战心惊。 尤其是南湘王那支队伍中的,尤为嗤笑,这沈朝野自诩聪明,却为了那一丝血脉之情,自毁前途,实为蠢笨。 看吧,视慕容氏为眼中钉的陛下,会如何惩罚沈朝野。 而此时此刻,被白崇云看对眼的郑明义,缓缓握紧了拳头,目光微沉。 沈朝野,这是在破釜沉舟啊。 可南湘王已经点名了自己,再有白崇云出面为他争辩,如今他若是出来增添颜色,恐怕嘉靖帝心中更是要起疑,他与沈朝野之间的联系了。 他现在别无他法,只能保持沉默,这一切都得靠沈朝野自己。 她若能靠那三言两语,让陛下破格允诺,那么她之后的路,会走的更顺。 他,只能等结果。 殿中的气氛压抑沉默,人人心危。 一分一秒过去,仍旧死寂般沉默。 许久,上座才传来嘉靖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今日原是接风宴,却不料在楚使面前闹了笑话,还望天朔多多海涵啊!” 见嘉靖帝眼神落在楚天朔身上,并未瞧沈朝野一眼。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等来的第一句话,竟不是有关如何处置沈朝野的话,也不是对此事的态度。 却是对楚国使者说客套话? 这是个什么意思,是不同意沈朝野去远洲,还是默认呢? 楚天朔扬眉,看来老皇帝是不愿意让他们继续看戏下去了,微叹一声,有些可惜。 这场宫宴,怕是要谢幕了。 “陛下不必客气,况且这哪是笑话。天朔此行倒是明白了大靖儿女,都是心怀仁义之人,天朔,实属敬佩!” 却对嘉靖帝行着楚国礼仪,同样客气回应。 随后嘉靖帝缓缓起身,挥了挥袖袍,面容肃和。 “朕也乏了,今日宴会就到此为止吧。”声音振聋发聩。 李公公连忙扶着嘉靖帝下了两三台阶,路过沈朝野身旁时,嘉靖帝步伐微有迟疑,随后又大步离开了。 “臣恭送陛下!” 众人吐气,也管不得嘉靖帝究竟如何想了,正好跪着,索性就作礼送走了嘉靖帝。 嘉靖帝一离开,殿内严肃低沉的气压瞬间消失。众人也开始纷纷携妻带子地相继离开。 楚天朔见权威离开,咧一口大白牙,想上前与沈朝野搭话几句,顺便问问她与自家缙玄清有何关系。 可刚想迈出一只脚,耳边飘过浅淡阴森的话。 “你是觉得回去路途遥远,缺个和亲对象作伴?” 楚天朔悻悻地收回脚,看这已走在他前头的缙玄清,翻了一个白眼。 真是小气,说句话都不让。 虽心里吐槽着缙玄清,可行为上却不马虎,麻溜地跑上前,与缙玄清并肩而行。 毕竟,此行他才是告知天下的楚使头头。 沈朝霞在这宴席上都没吃口菜过,一直为沈朝野提心吊胆,见官家没发落沈朝野,这心也就放下了。 于是走了过来,先对着窦婵姝欠身行礼。 窦婵姝见沈朝霞似沈朝歌那般讨人厌,看在沈朝野的面上朝她颔了颔首。 随即沈朝霞对沈朝野轻声道:“大姐姐,我们走吧。” 沈朝野恩了一声,与窦婵姝三人一齐出了殿门。 而这边嘉靖帝回了自己的寝殿,一改之前在众人面前的神态,看着似乎还有点愉悦。 身后的李公公从其他小太监手里接过端盘,走到嘉靖帝身旁,将茶盏放置在他面前。 见其铺开一张圣旨,执笔悬着,目光烁烁。 看来陛下是要颁布圣旨了,不过,这圣旨中到底是有益沈朝野的,还是不利她的信息。 于是李公公试探问:“陛下似乎心情不错?” 嘉靖帝睨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讪笑一声,退到一旁。 接着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并开始落笔。 “阿福,如果是你,你会让她去远洲吗?” 李公公连忙回,“老奴不敢揣测圣意。”头垂的更低,不敢看案牍上的内容。 “我打算让她去。” 嘉靖帝弯了弯嘴角,顾自好似自语一般。 却没想到这句话犹如空中惊雷般落下,在李公公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没想到陛下肯允许沈朝野前往远洲。 嘉靖帝写到一半,他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沈朝野跪在大殿之中,她跪在殿中的模样,像极了慕容嫣,还有口出‘替亡母抚育臣女十几年’的话。 不知是他太过敏感,还是心中记念着慕容嫣的缘故。 沈朝野的这些话在他听来,却感觉好像是以慕容嫣之死,在逼他下决断一般。 可不管如何,他都得承认。 沈朝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突然,门外响起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陛下,沈二小姐求见。”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行三跪九叩的礼(二更) 他们中午进宫,下午开宴,等嘉靖帝宣布宴会结束时,外边的天色已经渐渐有些灰了,雪是停了,大抵是初冬来临,这天暗的特别快。 沈朝野三人离开宴席前,有好几个贵妇千金想上前巴结沈朝野。可其中有一个面相尖酸的妇人拦住了她们,并且不知在她们耳边低语了什么,那些人听后面露嫌色,态度大变地转身就走。 窦婵姝见她们如此无礼,好歹自己这个昭阳郡主还在,都不知收敛一些。 于是想上前质问,却被沈朝野伸手拦住,见其神情安然,只好忿忿作罢。 但心中却暗暗咒骂,这几个见风使舵的女人,走在雪路上滑一跤才好呢! 走在离宫的甬道上,脚下并无厚雪羁绊。大概是为了出行方便,派人过来清扫过了,所以这条道路上只有两侧有雪的痕迹。 走了几步,她们便瞅见前方有几个女子堵在出宫的位置,见她们互相对峙,互不退让的架势,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争吵声。 见其中一位服饰不俗的女子,上前推搡了对面的服饰略显素净的女子一把,嘴里还嚷嚷着。 “任安安,你父亲见了本小姐,都得赔笑脸,你见了我更得三跪九叩的行礼!到底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小姐出言不逊?!” 那个被称作任安安的女子,因道路下过雪的缘故,地面十分滑,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身旁的侍女搀扶了一把。 可就算如此,任安安仍旧是低眉顺眼的。 语气怯懦道:“郝小姐,安安从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可这套首饰是安安找了七宝轩专门定制的一款,他们告诉我说这套是世间仅有的一套,安安也不知为何会与郝小姐撞……” “哟,谁见了谁要行三跪九叩的礼啊?” 这时,旁边缓缓出现了一道窈窕熟悉的身影。 待郝飞瑶和任安安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皆心下一惊,连忙朝她行礼。 “拜见永嘉翁主!” 永嘉翁主似笑非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最终定格在郝飞瑶身上。 这女子倒是胆大妄为,竟敢以三跪九叩四字,以下犯上! 郝飞瑶知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三跪九叩哪是她们这等大臣之女可以用的,但又觉得自己有理,于是抢在任安安面前告状。 “回永嘉翁主,飞瑶只是气昏了头才说了那大不敬的话。都是任安安的错,是她托人打探飞瑶行踪,知晓今日飞瑶的穿戴,故意让七宝轩制作了一模一样的出来膈应我!” 因此次宴会,京中许多千金都为了不失体面,专心准备参加宴会的头面。而自己从京中盛名的太宝阁中,购置了一套精美且唯一的首饰,她跟京中大多女子一样,都是差不多心思,而且太宝阁的掌柜再三强调,这套首饰世间无二。 所以她在宴会上志骄意满的显摆,不料有人提醒她,那边有人跟她穿戴着相似的样式。 本来她还不相信,可顺着她们指示看去,果然看见了任安安这一身的头面,与自己的极其相似。 不对,还不如说是一模一样! 任安安见郝飞瑶平白无故污蔑她,知晓自己不过是一个刺史之女,哪能跟巡抚的掌上明珠相提并论,但她自小生受文雅熏陶,也知清白二字的重要。 于是紧接着驳郝飞瑶的话。 “永嘉翁主明鉴,郝小姐此话并非属实!安安并非故意让郝小姐不快,是……安安也不知为何会和郝小姐的首饰撞了款,可七宝轩的掌柜明确告知过安安,这套首饰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安安这才放心穿戴进了宫的!” 郝飞瑶咬唇怒瞪任安安,这小贱蹄子竟然敢驳她脸面! 可碍于永嘉翁主在场,就算有多么不满,她也不可能当着永嘉翁主的面,上前掌掴任安安吧? 永嘉翁主听闻郝飞瑶与任安安的说辞,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这么说来,错皆不在你们,那你们又何必争吵呢?应亲自找七宝轩理论才是。” 听到此事还与七宝轩有关,永嘉翁主眉眼一扬,眼底闪过一丝兴致,莞尔一笑,状似不经意间给她们指点了迷津。 郝飞瑶与任安安互看一眼,觉得永嘉翁主说的有点道理,与其她们在这里死争到宫门下钥,还不如亲自去七宝轩找掌柜理论。 “翁主说的对,我们这就去找七宝轩的掌柜,我们倒是要看看这七宝轩是做着怎样昧着良心的生意的!” 郝飞瑶与任安安不谋而合,说完就要动身朝宫门口走去。 “走,过去瞧瞧。” 沈朝野看着眼前这戏剧的一幕,微勾着唇,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沈朝野她们一行人走了过去,虽没吱声,前面的人却也注意到了身后这微弱的动静,纷纷转头。 见来人是窦婵姝与沈朝野,前行的步履一顿,折回朝沈朝野她们欠身,行礼问好。 “拜见昭阳郡主,承宴翁主。” “拜见永嘉翁主。”虽说沈朝野与窦婵姝不必行礼,可对于沈朝霞来说,确是需要的。 而永嘉翁主连余光都没给沈朝野一个,只是朝着窦婵姝的方向喊了一句,态度也是极其敷衍的了。 窦婵姝视线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横眉目冷的说了一句。 “宫门都快下钥了,你们成群结队的堵在门口干什么,欣赏雪景吗?” 这一句话,让郝飞瑶和任安安她们都不知道,昭阳郡主是否把永嘉翁主也骂了进去。 “你!” 永嘉翁主一听,用手指着窦婵姝,险些将脏话骂出口。 可窦婵姝好似不为所动,坦然且带着一丝挑衅得看着永嘉翁主。 她转眼一想,窦婵姝将沈朝野看的如此重,与其骂些话让窦婵姝不痛不痒,还不如针对沈朝野来的实际。 于是嘴角诡异一上扬,眸光烁烁。 “方才这两位小姐还因七宝轩撞款太宝阁的事,争吵不已,本翁主见了,于是指明不如直接找七宝轩的掌柜来的靠谱。” “可如今一见到承宴翁主,倒觉得可以免这一趟了,毕竟七宝轩真正的负责人近在咫尺,何必大费周折奔赴过去呢。” ------题外话------ 普及一个知识点: 很多皇帝统治时作息时间是不正常、不规律的,皇宫大门在早晨3点打开,大臣进入太和殿广场或太和门广场整队集合,期间不得喧哗吐痰等,有御史负责纪律,4点皇帝起床,梳妆后由乾清宫乘撵到太和殿或太和门,5点上朝,一般早晨9点到10点退朝,视事情多少不定,白天前朝开放,内阁大臣在南三所办公,由司礼监太监传递奏折,皇帝在乾清宫可随时召见大臣,但是后庭始终是禁区,朝臣不得随意出入,晚上6点,宫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帝8点就睡觉了,如有特别紧急情况,需要将奏折由宫门的门缝里递进去。 总结一句:全看皇帝的心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转打脸 窦婵姝却言塞,这个她得怎么回答,转头看着沈朝野。 沈朝野微微一笑,不惧永嘉翁主的挑衅,徐徐道来。 “七宝轩里的首饰并非全部为独有一件,只有个别的几件才限制数量定制。至于方才这位小姐所说撞款,这更不可能,因为七宝轩里的稀罕款式皆为掌柜亲自所绘。” 话音刚落,永嘉翁主嗤鼻一声。 “你又没亲眼看着七宝轩掌柜亲手绘完,保不齐某些人背主忘义,从别人那里偷得花样,搪塞你罢了。” 萝蔓听了可就不乐意了,因为之前小姐所想出的花样,让七宝轩的生意大火。临时有几位富家千金特意加单,所以景儿画到睡着才画出了几张花样交差。 没想到却被人无端污蔑,可她又不能出言不逊,否则就需要小姐来擦pigu。 于是萝蔓眼中含怒得盯着永嘉翁主。 “永嘉翁主,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若是受了蒙蔽,那你的意思是两位小姐目光短浅,也被我糊弄?” 在嘴皮子上,沈朝野可没让过一分一毫。 你若是将我当笑话,那我必须得先让你如何‘含笑九泉’。 果然,郝飞瑶与任安安都朝永嘉翁主看去,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 沈朝野与永嘉翁主的恩怨,她们有点听闻。难道真如沈朝野所说,为了让沈朝野不痛快,永嘉翁主拿她们挡枪把使? 她永嘉翁主虽说是皇亲贵胄,但也是个庶出的,而她们虽然是大臣之女,可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嫡出。 谁看不起谁呢? “你别栽赃我!你若不信,不如问她们!” 永嘉翁主也是懊恼的很,自知沈朝野口齿伶俐不是一天两天了,还硬要老虎头上扑苍蝇。 郝飞瑶与任安安原本想安然度过这风云暗涌的场面,可惜是她们天真了。 自经过宴会,也是知晓了真正掌握七宝轩之人是谁,可碍于沈朝野的身份,虽是一个外姓翁主,可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地位在她们之上。 或者说,甚至还在她们爹之上。 她们哪里敢真的去质问一个身份比她们高的人,这不是找死么。 更何况还有身旁昭阳郡主坐镇,方才宴会上昭阳郡主的声声维护,她们可没瞎没聋。 可永嘉翁主这句话,却又好像给了她们无限的勇气。 最终郝飞瑶沉不住气,嘀咕一个因功劳而封赏的翁主有何惧怕的。 于是上前一步,带着畏惧又气壮的语气质问。 “承宴翁主,永嘉翁主并未说错。是任小姐说你们七宝轩里的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可为何与我从太宝阁中所购置的首饰,撞了款?” 沈朝野挑眉,从郝飞瑶的话中抓取了重要信息。 “太宝阁?”原来是这个铺子在作妖。 “是。”郝飞瑶坚定道。 任安安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说半句话,只是轻轻点着头,这一次与郝飞瑶立场一致。 永嘉翁主小人得志般笑了笑,语气甚是得意洋洋。 “你看,我可有半分冤枉了你。” 沈朝野无暇顾及旁边聒噪的永嘉翁主。 抬了抬眼眸,瞥见郝飞瑶发间的首饰与任安安的首饰,的确相似,但明显郝飞瑶的首饰是在景儿的基础上改造了,但却更加精致了一些。 相比,一看郝飞瑶的更显正派,任安安的就显得不出众了些。 看来这太宝阁有点手腕,不止盗取她们七宝轩的新花样,还能动心思在上面改造,其结果竟还十分完美。 萝蔓神色急了,这明显是景儿画的花样,怎么到了她们那儿,成了景儿效仿她们的了! “我七宝轩里的东西,恐怕没人敢撞款。” 话音一落,沈朝野趁任安安不注意,伸手抽走了其中一支发簪,指腹轻柔摩挲。 任安安一个没注意,就被沈朝野得逞了,见自己发间的簪子在沈朝野手里把玩,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可她又没那身份斥责沈朝野。 “承宴翁主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要死不赖账,还是说,要毁灭证据!” 郝飞瑶心思就简单了一些,容易冲动。在她眼里,沈朝野定是知晓她们要去找七宝轩理论,心中心虚,才夺过任安安的发簪,想要摧毁证据。 可沈朝野似乎忘记了,这一支发簪并不能代表什么,任安安这一身的装扮可都出自于七宝轩,她根本摧毁不完。 “哼,承宴翁主若是打着这算盘,飞瑶得劝翁主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翁主怕是第一次经营店铺,期间打滑几次脚也属正常,只要翁主道个歉,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郝飞瑶摆摆手,故作宽容大方的说道。 沈朝野笑笑,不予置否。在她眼里,道歉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了。 随即五指握住发簪,轻轻用力,那根发簪的簪杆混杂着碎屑瞬间脱落。 吓得郝飞瑶面色一惧,往后退后了一步。这沈朝野不会是被她说的恼羞成怒,要动手打她吧? 须要冷眼看着欺软怕硬的郝飞瑶,一眼看穿其心中所想。 这郝飞瑶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真轮动手,凭她一个小小拇指就能捏死她,哪里需要小姐亲自动手。 任安安也吓白了脸色,心里想她们的举动惹怒了贵人,当下就对沈朝野谦卑表态。 “承宴翁主息怒,安安与郝小姐只是随口一说,不用翁主道歉的。这套首饰,撞……不管如何,安安都十分喜欢。” “任小姐既然从七宝轩里花了银子,那有任何问题疑惑,七宝轩都会给任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朝野神色浅浅,手腕轻翻缓缓摊开。 任安安定睛一看,却眼中浮起惊异,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 只见莹白柔嫩的手掌中,安静的躺着一支玉质簪杆的簪子,原本是含苞待放的玉兰花,如今却徐徐绽放,雕纹婉约精细,看着看着,好似空中都飘着一股清香。 而方才掉落的簪杆碎屑,不过是包裹在外的包装而已。如今随着它们的落下,这支簪子的真实样貌才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窦婵姝与沈朝霞原本还在为沈朝野担心,后来一见竟有这样的反转,放心的同时,也惊叹这簪子的精美。 窦婵姝心中默默估量,想不到任安安那一套头面,好似竟比她的那套还要好看。 沈朝野眉眼疏淡,捏着那根脱胎换骨的簪子抖了抖细小的灰尘,重新插回了任安安的发间,衬其墨发肤白。 伴随着一道平静沉稳的声音。 “许是掌柜未跟任小姐说清楚,七宝轩里定制的东西,都是有防护作用的外壁。一是为了完整无损的交到小姐手中;二是,也是以防像方才那类的误会出现。”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倒是真的财大气粗(二更) “怎、怎么可能……” 郝飞瑶与永嘉翁主异口同声的呢喃,眼里皆是震惊。 一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簪子,竟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揭开了隐藏的玄机。 若有一层东西遮蔽着它原来的面貌,倒还能说是与郝飞瑶的首饰相似,可一旦去了这朴实无华的表面,那下面耀眼的光芒却让人难以忽视。 要说七宝轩效仿太宝阁的式样,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反而还会说要说效仿,这两者相比,更是太宝阁仿照七宝轩的。 郝飞瑶之前因任安安与她撞款而不舒心,如今因她比自己的首饰要精美绝伦,内心更加嫉妒扭曲。 她不相信,沈朝野定是挑了其中一支做戏给她看的! 于是郝飞瑶快速上前,抬手抽走了几支其他的首饰,也学着沈朝野的动作,可无一不例外都掉落下银杆碎屑来。 “啊!郝小姐你……”任安安惊呼。 沈朝野的唐突是柔和文静的,可郝飞瑶带给她的感受,确是惊吓可怕的。 同样,随着碎屑翻飞,掩藏的真面目显露了出来。 构思精妙,质感圆润,光泽亮丽。 萝蔓冷哼一声,眼神中带着轻蔑,好在自家小姐有做准备。 不然又被别人算计了。 随即眼神微转,看见沈朝野的手指间隙有一些银色碎屑。从袖间摸出一块干净的绣帕来,递给沈朝野。 沈朝野接过,仔细擦拭了一下,也当做是给郝飞瑶与永嘉翁主足够时间缓冲。 永嘉翁主目光沉着盯着沈朝野平静的面容,虽心有不甘,但嘴上仍要逞强。 “你倒是真的财大气粗,连附在表面的装饰都要另绘画图样。” 沈朝野谦逊颔首,算是接下了永嘉翁主的称赞。 “有些人为了这薄薄的几张纸,想必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我倒觉得那些人才称得上翁主口中的财大气粗四字。” “你……” 永嘉翁主哑口无言,呼吸有些急促,显然被沈朝野这些话气着了。 却敢怒不可发。 “如今真相大白,本翁主就先行一步!” 眼看着找沈朝野的麻烦未果,永嘉翁主便想甩袖离去。 “不过永嘉翁主方才的话,倒是点醒我了,我觉得外祖母赐予我的首饰式样十分好看,可又因是御赐之物,不可外卖,于是仿照原版改良了一番,作为此次新品的装饰。” “却不知为何太宝阁的首饰与七宝轩的装饰有些相似,这若是让有心之人嘴杂几句,严重的可论死罪处理呢。” 可沈朝野并未打算让她安心离开,而是看着永嘉翁主的背影,轻飘飘得说着。 果然,永嘉翁主在沈朝野的话落下后,脚步也随之停顿下来。 “几乎一模一样!”任安安突然在一旁补了一句。 沈朝野这些举动,任安安猜想,就算不全是为她打抱不平,可她若是抓住了此次机会,想起方才嚣张跋扈的郝飞瑶。 那么也算是为自己扬眉吐气了一回。 “你凑什么热闹!” 可任安安心底里刚冒起的劲,立马被郝飞瑶一句话给浇灭了。 窦婵姝见此,脑筋快速飞转,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于是在旁边添了几把火。 “是啊,听说前几年有个千金,将陛下的赏赐之物,不小心打碎了,随即陛下就下令杖责了其五十大板。” “你说说,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十板都熬不过去,更别提五十大板了。” “据说,这五十板下来,那位小姐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这余生,大概也要在怆上度过了。” 虽说是帮衬沈朝野,可此消息却不假,当初的确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动。 “真的……有这件事吗?”郝飞瑶不确定的问。 任安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郝飞瑶的神色立马惨白。 她忽然觉得头上重如千斤,还甚是灼热,感觉有些烫着了她的头皮。 沈朝野只直勾勾得盯着永嘉翁主的身影,见其身躯微不可闻的一抖,唇边溢出一抹笑。 随即又缓缓开了口。 “也许是有人想要挑起这两家的事端,可本翁主相信,京中盛名的太宝阁,是不屑干这等靠抢别人嘴里的饭才能活下去的事的。” 前面的身躯又是一颤,仿佛被沈朝野一疾一缓的话折磨不堪。 窦婵姝的眸子圆溜溜的转着,心中突然觉得这天气也不寒冷了,反而甚是暖呼呼的。 而此刻耳边响起一道悠缓的声音。 “方才宴会上,我们都不曾用过膳,趁今日初雪,我们便去外边吃饭吧。” “啊?” 窦婵姝被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她们不是正在挫永嘉的锐气吗,怎么话锋一转,要去外边吃饭了? 不过……说起吃饭,她还真的饿了。 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沈朝霞,也连忙说道:“是啊是啊,想必大姐姐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窦婵姝撇嘴,她好不容易有了兴致,却又被扫兴。但最终还是跟着沈朝野她们,一起越过了永嘉她们,出了宫门。 许是在那里耽搁了一些,出了宫门后,所剩的马车寥寥无几。因要出去吃饭,沈朝野便让窦婵姝也坐了自己的马车,好在外祖母的马车够宽敞,多了窦婵姝一个人,也不拥挤。 就在大家商量去哪家店解决饥饿时,须要掀开帘子弯身走了进来。 同时也低声开口:“小姐,永嘉翁主的马车朝五王府的方向去了。” 沈朝野微微点头。 窦婵姝疑惑,不解沈朝野为何要关注永嘉的动静,而且宫宴结束,她自然是要回五王府的呀。 然后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偏了偏头问。 “你是怎么知道太宝阁,会与七宝轩的饰品相撞款式的?” 再次回想,若是朝野没有提前做足准备,让郝飞瑶与任安安撕破脸皮,或许当时两人都不会想到七宝轩的问题,可一冷静下来,知晓该追究七宝轩的责任后。 到时候委屈吃亏的,就是七宝轩了。 朝野好不容易让七宝轩的生意有了些景气,若是发生这么一出,恐怕又得跌回原来的模样了。 而这次,她天天去七宝轩都无用了,反而还会起到反效果。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昭阳异样 沈朝野葱白如玉的手指竖在唇间,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会知晓的。” 窦婵姝没劲地撇撇嘴,她算是发现朝野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卖关子了。 不过也不能怪沈朝野,因后面还会有事发生,依窦婵姝好奇的性子,定是又要追问的,那还不如等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了,再完整告知来的干净利落。 或许,凭着窦婵姝的聪敏,不用她说,自己也猜到了呢。 “走吧,我请大家吃饭。” “好耶!”萝蔓与蕊心欢快地拍了拍掌。 沈朝野对半掀帘子的须要使了一个眼色,须要会意,转身对外头吩咐了下去。 马车缓缓驶动。 “请我们吃饭?怕就怕承宴翁主荷包羞涩的紧。”窦婵姝哼哼,面露鄙夷。 沈朝野挑眉,故意顺着窦婵姝的话道:“说出去的话岂有反悔之理,不如昭阳郡主替我这个好友慷慨救济一下?” “看在你所有家产都捐赠了出去的份上,这次饭宴本郡主请了,你也不必还,就当是本郡主大发慈悲吧!” 说完,窦婵姝偷偷瞟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沈朝野。 “那小的,就多谢郡主大恩了。” 窦婵姝有些不自然,假装咳了几声。 果然阴阳怪气地强调不适合她,正了正色继续。 “毕竟我可不想明日听到一则,堂堂承宴翁主有请吃饭却赊账恶习的流言,不然,有损我皇家颜面。”窦婵姝嘟嘴嘀咕。 “郡主说的是。” 马车里笑声不断。 沈朝野后知后觉摸了摸鼻子,她看起来那么像是穷鬼的样子吗? 大概婵姝不知道的是,当初慕容氏有多权重望崇,其历年积累下来的赏赐,富可敌国,更何况还有一位楚国长公主坐镇。 慕容氏对她又极其宠爱,那些世人眼中稀罕贵重的珍宝,在她幼年时,权是逗弄她的玩物罢了。 若一不小心被她砸碎了,外祖父祖母也不曾说过她一句,而是给她更添新物。 所以那一百两银子,不过区区皮毛。 不过她并不想泼婵姝冷水,而且婵姝愿意自掏腰包,又何乐而不为呢? 嘿嘿。 在一片笑声欢语中,萝蔓给三位主子各倒了一杯茶后,又默默朝沈朝霞的方向推了推一盘糕点。 沈朝霞惊讶,抬头看着萝蔓微笑的脸庞。她这是在安慰她吗? 因马车里有身份尊贵的昭阳郡主,沈朝霞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一声不吭,生怕她开口,这气氛就尴尬了。 可哪有人能安心忍受自己跟个透明空气一般,又看着身为郡主的窦婵姝,在自家大姐姐面前,完全没有一点郡主的架子,两人相处的气氛十分融洽。 沈朝霞想起以往夹杂着私心待她的沈朝華,这心里颇不是滋味。 好在萝蔓这犹如雪中送炭的举动,她这心中的拘束不安松了一些。拿起桌上的那杯热茶,暖了暖有些冰冷的手。 之后又见萝蔓笑着对她们说:“主子们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备用的热水用完了,恐怕得让几位主子委屈些熬熬。等到了吃饭的地方,奴婢再去要热水灌几个汤婆子。” 这时,须要放下了帘子,眼神有些幽深,附到沈朝野的耳边说了几句。 沈朝野点头,神情依旧,让人探测不出什么来。 窦婵姝吃了瘪,而且马车也不防风防冷,哪怕裹着外氅,还是觉得寒冷无比。 哪还有闲工夫去关注须要与沈朝野之间的悄悄话,况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窦婵姝也知晓一点沈朝野的脾性。 她若愿意坦白,她也乐意听;可她若是不愿意说,那自是有她的道理。总归朝野不是能吃亏的人。 沈朝野喝了一口茶,微微皱眉,脑海中想起今日不知不觉经过了冷宫。心想,自己好像都没见过传说中后宫的女人们。 于是询问身旁吃茶点的窦婵姝。 “婵姝,为何我进了两次宫,都不曾见过太后和帝妃们?” 关于大靖皇宫的传闻她听得不少,但是这嘉靖帝也是奇特,从登基后至今,虽广纳嫔妃,子嗣绵延。可这东宫之主,却迟迟未定。 这也导致了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太子。 而如今的南湘王是嘉靖帝的二皇子,据说第一个儿子,是陛下醉酒宠幸了一个宫女,但好像一出生就死了。 可沈朝野却猜测,这可能不是自然死亡。或许是没抗过后宫女人争宠的手段,这才又投入了阎王爷的怀抱。 “是啊,今天我们还迷路去了冷宫。”沈朝霞鼓起勇气,想试着融入她们之间。 “冷宫?” 不料,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窦婵姝不小的反应。猛地一起身,脑袋撞到了马车顶,一吃痛,又弯下身坐了回去。 揉着发疼的脑袋重复了一句,“你们去了冷宫?!” “是、是啊……” 沈朝霞眼神怯怯,没有想到她无意间的一句话,竟让昭阳郡主如此大的反应。 “没进去,只是路过,怎么了?”沈朝野凝神问。 她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看婵姝这模样,倒是让她怀疑起了冷宫里居住的到底是谁了。 “哦,没什么。难怪我之前找不到你们,原来去那儿了,以后可别去了。” 窦婵姝向来坦率,此次却躲闪了沈朝野带着考量的眼神。 心里苦涩,她怎能不知道冷宫里待着的是谁,可她却无法启齿告诉朝野。 虽然知道朝野性资敏慧,迟早会知晓冷宫的事,可如今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希望能瞒多久就多久吧。 沈朝野见此,心中有数,表面却不动声色,还巧妙的岔开了话题。 “不知你们发现了没,今天宴会上,那楚国天朔发起怒来,跟咱们的昭阳郡主,倒十分相似。” “小姐说的对!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夫妻相!” “去你的,萝蔓你找打呢!” “奴婢不敢。” 沈朝霞掩嘴一笑。 外面天寒地冻,风声啸啸,马车里却是欢声贫嘴。 而沈朝野浅笑着看着她们打打闹闹,心里却在想事。 冷宫的事暂且缓缓,她现在疑惑的,就方才须要在她耳边轻语的事。 说的,并不是旁人,而是沈朝歌。 须要也沉默不语,她从上马车开始,就在密切关注外面的动静。除了昭阳郡主的马车跟在她们后面外,她还瞧见了姗姗来迟的沈朝歌,出了宫门后,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许久,才上了马车。 可她分明记得,宴席散了之后,沈朝歌她们可是走在了她们的前头。 她们还在路上因为郝飞瑶与骆安安的事,耽搁了一会儿,估摸着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就算如此,沈朝歌竟也在她们之后出来。 她究竟因何而耽误? 第一百五十章 立则废,废则立罢了(二更) “二姐姐去了何处,妹妹等你许久了。” 沈朝歌弯身进了马车后,发现沈朝華正坐在里面品茶,见她上来,起身过来扶她。 沈朝歌心一沉,虽表面上她伸手搭了过去。 可是她内心想的是,她如今,连沈朝華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么。 坐下后,她手突然松开,沈朝華措手不及,不禁侧目看着沈朝歌的脸庞。 许是因为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沈朝歌的鬓间发梢上都染上了小小的雪花,凌冽的风刮红了她的双颊与俏鼻,却不减她丝毫美貌。反而更增添了一分妍姿俏丽、香娇玉嫩。 沈朝華又妒又羡,这大靖第一美人沈朝歌,果真名副其实。 沈朝歌面不惊澜,晲着呆愣的沈朝華,淡淡开口。 “跟陛下说了几句话。” 此话一出,沈朝華睁大了眼,直接忽略了沈朝歌的疏冷态度。从话语寥寥中,她感觉到了丰富的信息。 沈朝歌一介大臣之女,能与陛下聊什么,怕是能聊的也就那件事了吧。 于是沈朝華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沈朝歌的面前。 试探问道:“可是二姐姐与南湘王的婚约?” “恩。”这次,沈朝歌倒是干脆承认。 “结果如何?”沈朝華追问。 沈朝歌手指把玩着杯口,回忆起跟嘉靖帝的对话,唇角一勾,极其魅惑一笑。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她此次特意单独去找嘉靖帝,原本挺忐忑,怕嘉靖帝不召见她,可幸运的是,陛下的心情似乎尚可,听说是她求见,就让门口的太监给她放了行。 她进去后见到了嘉靖帝,见天颜。她猜想,如果是为了不让沈朝野去远洲的话,陛下定是纠结懊恼的;可如今却是神情愉悦,根本不似殿上那样严肃,反而在她面前仿佛十分和蔼可亲。 看来,沈朝野赴远洲一事。 是稳妥了。 跟嘉靖帝客套了一下,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为沈朝野与南湘王赐婚。 嘉靖帝明显一愣,问她没说错吧。 她点头示意,确定此行前来,是为了沈朝野与南湘王来的。 嘉靖帝问:你舍得? 她万般谦虚的回答,天子威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初王爷表明求娶的对象是沈家大小姐,而朝歌不过是暂替位置而已,如今真正的沈家大小姐回来了,深受陛下隆恩。且过了今年除夕后,即将迎来大姐姐的及笄礼。及笄礼一过,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嘉靖帝沉眼,现今不过十一月份,若他没记错的话,沈朝野的生辰在明年二月份,恰好是过今年除夕的后几天。 可就算如此,这婚事也并不急。 他静默得盯着低眉顺眼的沈朝歌,突兀的笑了。 他算是明白了沈朝歌的来意。当初虽没指名道姓颁布圣旨下来,可众所皆知此消息,并也知晓他这个儿子喜悦之人是谁,如今说是为沈朝野与南湘王婚事而来,可她这番话,其实是为了自己。 了当告诉自己,因自己的一个决定,让她失去了沈家嫡长女的身份,还被沈朝野压在上头,现如今连未婚夫婿都要相让出去。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女子,方才在宴会上虽不尽人意,可这身气派却是不错。 至少,敢明晃晃的告诉自己的不满,这份勇气,她数第一。 可他却不打算拒绝沈朝歌,因为他正想着给沈朝野一个恩典,让她前往远洲之地赈灾;但若是给了,他就不可能再给一个恩典。 依他观察来看,这沈氏姊妹之间的感情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如此,若是顺了沈朝歌之意,或许还能激起沈朝野的反抗的情绪。一来二去,万一能跟自家儿子对上眼也没数。 韩瑞是他最属意的太子人选,这样岂不是恰好弥补了遗憾,顺了他的意? 再者,无论最终沈朝野是否能与南湘王喜结良缘,对他来说,沈朝歌的存在并不会影响什么。 立则废,废则立罢了。 于是在沈朝歌漫长的等待中,嘉靖帝最终允诺了她。 南翔王妃只会是她,且放宽心。 沈朝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莞尔一笑,弯身退了出去。 在离开之际,她瞥见嘉靖帝案桌上已有一份明黄的圣旨,而嘉靖帝又执起笔,在新的圣旨上起起落落。 心中更是安定,看来,这两道圣旨,将会一齐颁布公众。 …… 等马车停下,沈朝野她们走下马车,一起走进了京中最盛大的天香坊。 说是请众人一起吃饭,倒真不假。窦婵姝定了一间大概可以坐下七八位的包厢,丫头们纷纷局促地坐了下来。没多久,便上了菜。 萝蔓跟着沈朝野久了,这脸皮就厚实一些,感觉局面有些尴尬,恰好心中有一疑问,适时提了出来。 “小姐,这七宝轩看来内忧外患,待会吃完饭要不要去看看?” 对于萝蔓的提问,她早就心中有打算。 “这不是怕你们等会没胃口吃了,所以才先来天香坊。” 这句话含义颇深,奈何没人注意到。 沈朝野分别夹了一只鸡腿,放置在窦婵姝和沈朝霞的饭碗里。前者似乎很是傲娇的一哼,而后者则是腼腆一笑。 沈朝野微微笑着。 多吃点,现在多吃点,等会若是吐了,也不会让肚腹太空空。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同时伴随着一道爽朗揶揄的声音响起。 “方才还有人禀告,昭阳郡主也在这里用膳,起先还不信,现在一看,看来我们都是在宴会上没有吃饱的人。” 沈朝野目光落在门口,待看清来人后,眼神逐渐幽静漠然,筷子也缓缓搁下。 看来这顿饭,又没法好好吃完了。 在座的丫头们看见来人,连忙起身站至一旁。可实在是许久未进食了,饿得慌,有几个站起来时,嘴边还是一片狼藉,连忙用袖子擦拭。 眼神一转,恰好与面露哀怨的萝蔓对上了眼,果然是她教出来的丫头,与她想到了一处。 “哟,是任国公府的小公爷啊!小公爷明知我们这一群女眷在此,却仍要厚着脸皮凑上前,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窦婵姝就没沈朝野这般内敛了,神情明显嫌弃,将筷子狠狠一扔,语气也十分不善。 沈朝野对萝蔓使了使眼色,萝蔓起先迷茫,后来瞬间恍悟,一扫之前的阴霾,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还是小姐体贴,外面吃不安稳。 那就打包一些美味回去吃! ------题外话------ 突然发现任安安与任景焕撞了姓,是舟子的疏忽,在前面几章会把任安安改成骆安安,抱歉~ 还有要跟大家说一下,能尽量全章看的就不要跳章节看,每个章节都是有暗藏伏笔的,如果跳的多了,可能就会看的杂乱迷惘的~ 最后一句碎碎念,在12.09前评论的小可爱都会奖励币币,没字数要求,没内容要求,完全是舟子生日,所以给大家的一点福利~ 第一百五十一章 翻旧事算账 “进来到现在,承宴翁主都未起身迎接,可是不欢迎我们?”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任景焕身后走出,众人一看,原是五皇子窦元嘉。 这不过站在面前的窦元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语气也有些火药味的味道。 须要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解,前段时间这五皇子还处处维护她家小姐,从没像现在这样开口就夹枪带棒的。 看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止是女人,男人也可以。 沈朝野站起身,如窦元嘉的愿,缓缓欠了欠身。 她微掀着眼,瞅着窦元嘉的脸色,在场的人不知情,可他俩彼此却清楚的很。 “我与郡主,还有翁主,见面数次,关系算不上熟稔,也算得上熟悉,况且同是天涯沦落人,何来唐突之言呢?” 任景焕不愧是个人精,立马为窦元嘉的不合时宜的话打起了马虎眼,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还是说,郡主的意思是,我唐突了其他的小美人?” 任景焕边说着,边挑了一个座位潇洒落座。之后还给自觉让位的婢女们投去一个极其魅惑的眼神。 “小美人们,在下唐突吗?” 婢女们哪里敢吱声,垂首不言。 倒是蕊心这个单纯的孩子,直接对任景焕摇了摇头。后又因窦婵姝的眼神吓得低头扁嘴。 任景焕摊摊手,语气欠揍的很,“你看,她们都不觉得。” 窦婵姝翻了一个白眼,转眼又看着从一开始进来,这眼神就落在朝野身上没下去过的窦元嘉。 凉飕飕的开口,“那为何我看着五皇子一副要吃了我家朝野的模样?” “怎么会,郡主一定是看错了!我们都快饿死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摆脸色呢!” 任景焕先是对窦婵姝打着哈哈,又对着窦元嘉啧了一声,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窦婵姝如今是出了名的‘护野狂魔’,再这般滋事,到时候被赶出去,可别怪做兄弟的我不帮你。 “坐吧。”沈朝野朝任景焕他们摆手示意。 窦婵姝哼哼,但却没有再为难他们,而是第一个坐了下来。 沈朝霞面露尴尬,只能夹着眼前的一盘菜埋头吃。 婢女们整理了一下桌面,给他们重新布置上了碗筷。 窦元嘉是被任景焕拉着坐下的,但他这个位置刚好是沈朝野的对面,看着她那张云淡轻风的脸,他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天了,他每每去蓬莱那里,都会被她取笑一番。 而这个当事人倒是清闲自在,没有一句话道歉,也没有一句软话。 虽然是他夜探她闺房先,可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吧? 于是接下来窦元嘉都只是坐着不动筷,那双眼睛就仿佛钉在了沈朝野的身上,怎么都移不开了似的。 任景焕给他夹的菜,都快叠成一座小山了。 沈朝野也十分自得,一会儿与窦婵姝说说笑笑,也不时与任景焕搭上几句话,气氛渐渐回暖了起来。 完全是把窦元嘉晾在了一边,这可把他气的不轻。 “啪!”窦元嘉赫然而怒,拍桌而起。 任景焕刚好夹了一块鸭肉喂到嘴里,却被这突然一声呛到,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你……”窦婵姝刚想起身与窦元嘉对峙,却被沈朝野拦住。 只见窦元嘉怒视着沈朝野,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 “你个没良心的女人,不给我道歉,至少也服个软吧?”说到最后,好像有那么一点委屈的意思。 任景焕嘴角一抽,有些嫌弃的看着窦元嘉。 闹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动手揍沈朝野呢。结果来这么一句硬气中不失怂包的话。 不过,沈朝野是做了什么伤他害理之事了,竟让窦元嘉气到现在。 沈朝野唇边隐着笑,眸子如星,“那我给你道歉?” “你对他做了什么?” 任景焕问过窦元嘉一次,窦元嘉没坦白,所以任景焕此次索性问沈朝野。 沈朝野笑意更甚,看来爱面子的五皇子并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啊。 窦婵姝心里的不满一下子被冲淡了,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沈朝野在窦婵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窦婵姝的眸子是愈来愈亮,嘴边的笑意是越发招眼。 沈朝野说完依旧浅笑,但这抹笑似乎刺激到了窦元嘉。 “你今日必须道歉!”完全没意识到沈朝野话中的深意。 沈朝野莞尔,她可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窦元嘉希望通过自己的嘴,来叙说她们之间的恩怨,那也不是不可以满足。 沈朝野起身,朝窦元嘉正儿八经地行了一个礼,随后抬起素净的小脸,凝着窦元嘉,缓缓启唇。 “虽然五皇子得罪了我,但我万万也不能给五皇子下药,让你在蓬莱姑娘面前变成了猪头丢脸,还让你心生怨气许久,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 话音一落,窦元嘉愣住,他怎么听着这句道歉,这么变扭呢? 沈朝霞默默扒饭,听了差点喷饭。 咳咳,堂堂一个丰神俊朗的皇子,竟然在心爱女子面前变成了猪头,这画面感也太十足了。 “噗哈哈哈……元嘉,原来你是为此事耿耿于怀啊,啧啧,这我就要说你几句了,咱们大老爷们怎能能跟女子一样小心眼呢,不就是哈哈……变猪头没面儿嘛,没事没事,这事过去了过去了啊。” 任景焕因吃了不少,笑的起劲导致肚腹有些疼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于是憋笑憋得眼泪都出来了。 窦元嘉听了任景焕的嘲笑,这才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原来沈朝野将他的丑事宣告与众了! “你!” 窦元嘉虽更生气了,但是也明白了沈朝野的意思。沈朝野这话已经够委婉,话里并未提到她当时就在倾醉楼,他知晓女子名誉的重要;而且也没有提到之前他夜探她闺房之事,算是为他保留了一分颜面吧。 “你什么你,你要的道歉也道了,还想怎么样?任小公爷说的不错,你就是太小肚鸡肠!” 窦婵姝原本也挺乐呵的,但听到任景焕无心的那一句‘不能跟女子一样小心眼’时,心中有些不悦,但却没有怼他,而是怼起了窦元嘉。 “窦婵姝!你信不信我揍你?!” “你来啊来啊。” 窦婵姝不像对待南湘王那般恭谨中带着一丝讨厌,而是对窦元嘉耍着小性子。因为窦婵姝与窦元嘉两人自小就是玩伴,所以窦婵姝再怎么不拘礼仪说话,窦元嘉也不会真的与她置气。 不过沈朝野也算是给窦元嘉台阶下了,窦元嘉心里的变扭感倒也渐渐削弱了,他不免多看了一眼沈朝野。 面前之人微微一笑,今日略施粉黛的面孔衬其肌肤明珠生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发簪真相(二更) 之后饭宴的气氛就好多了,有任景焕这个人精还有窦婵姝这个活宝,这场面就没冷下去过。 因为窦元嘉的开头,后面窦婵姝喝了一些小酒,原本是抱着暖身的目的,谁知喝的有点多,沈朝野劝阻时,窦婵姝已有些微醉,开始没这没掩的说起了窦元嘉小时候的事,窦元嘉骂不得打不得,只好生闷气喝酒。 过了一会儿,沈朝野见窦婵姝已有了一些困意,于是召来蕊心。 “我们送你们回去。”任景焕虽也喝了一些酒,但头脑也还清醒着。 至少是在花丛中打滚过的,这点酒不过是暖身而已。 本来平时是不需要这般小心谨慎的,但今日是初雪,方才他们过来时,就看到街上的人熙来攘往,而沈朝野她们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唯恐回去的路上遇上麻烦,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多喝,好方便送她们回去。 窦元嘉放下酒杯,一双狭长的双眼里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指着沈朝野,一字一句。 “我送她回去。” 眼底繁花缭乱中带着一丝醺人的沉醉。 任景焕突然勾唇一笑,暧昧的眼神在窦元嘉和沈朝野身上打转。 “你干嘛,想制造和美人独处的机会?你可问过我同不同意?” “不行!”窦婵姝嘟嘴,反手抱住了沈朝野,鼻子一嗅,好香。 沈朝野拍了拍窦婵姝的后背,随后给她套上纱帽。将她交给了旁边的蕊心。 须要冷着脸,大有一副窦元嘉敢起别的心思就要宰了他的意思。 再说了,有她在,何需他们来多此一举? 窦元嘉拂开任景焕伸过来的手,皱着眉道:“你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有谁,我们都送婵姝,谁来送她们?”指了指沈朝野与沈朝霞。 沈朝野和沈朝霞并未沾一滴酒,前者是因后面还有要事,后者是因不会喝。 任景焕扬了扬眉,哦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他的话没有。 本想朝窦婵姝走过去的任景焕突然转过身,对着窦元嘉大叫。 “不对啊,你跟她是堂兄妹,理应你去送才是,我要跟你换!不然被人看到孤男寡女的,岂不是要污蔑本公子的清白?” 窦元嘉神情自若,看着任景焕,眼神却朝窦婵姝瞟了瞟。这一举动,搞得任景焕疑惑不已。 然而,下一秒。 “我不要他送!他欺负过朝野,我讨厌他!” 窦婵姝在蕊心的怀抱里奋力折腾,看样子十分不满窦元嘉。 任景焕这才明白了窦元嘉的意思,原来是料定窦婵姝不愿他送,这才说他要送沈朝野。 果然是一家子人,了解的这么清楚。 于是最后是任景焕认命的送窦婵姝回去,但其实窦婵姝对任景焕也是无感,在一阵烦躁中上了五王府的马车,任景焕骑马护送回去。 而沈朝野也带着纱帽,窦元嘉在身旁注视着她。沈朝野见他们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时,才转过身面对窦元嘉。 “我与家妹一起,就不劳烦五皇子护送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若是窦元嘉跟着,那她们如何去七宝轩。 窦元嘉看了一眼身旁存在感略低的沈朝霞,沈朝霞躲开眼,吓死她了。 随即坚持吐出两个字,“不行。” 沈朝野不怒反笑,凉凉的继续道:“既然五皇子如此顽固,那么我只好用旧法子让你妥协了。”说着,伸手往腰间摸了摸。 窦元嘉瞳孔一缩,知晓沈朝野在找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沈朝野竟如此坚决。 心下倒也不爽,他若再强求着送她,反倒有些损他皇子的面子。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窦元嘉说完,摔袖离开。 而他走的方向,恰好是通往倾醉楼的方向。 沈朝野用脚趾头想,都知晓窦元嘉会去哪里。当即对身旁的沈朝霞悠悠说道。 “看到没,以后找夫婿,可别找爱生气的。” 沈朝野的话让她脑海里想起了,今日宴会上的楚天朔,沈朝霞面纱下的容颜红了个透。 嗔了一句,“大姐姐就爱取笑朝霞。” 这外人不在了,沈朝霞的话就又多了起来,好在她们是徒步去七宝轩的,漫漫长路倒是可以解闷,沈朝霞问到了之前毫无预兆的捐赠,还有她是如何得知太宝阁会对七宝轩下手的事。 就在这时,须要在她耳旁说了一句:她派青娘去盯着永嘉翁主,这永嘉翁主先是在她眼前做戏,假装回了五王府,可实际上却是绕了一个大圈,去了太宝阁。 沈朝野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得耐着性子给沈朝霞解释。而那捐赠之事确实一笔带过外。 沈朝野毕竟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她有私心。 她要去远洲,她要去替慕容氏,名正言顺的,去看望那埋葬在远洲土壤之下的三万白骨。 但这一切她都不能告诉沈朝霞,既怕此事会牵连到她,也怕万一泄露惹来祸端。 当初因婵姝带动了七宝轩的生意后,她怕景儿应付不来,所以特地前往探望了她。当时李掌柜拿着扫把出来,热情的问候自己,并告诉自己景儿在里面。她当时没注意,直接进了书房。 她一进门就看到景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身边是她花了一天功夫绘画完的花样,窗还大开着,萝蔓还唠叨了一句。 叫醒景儿后,景儿却说自己也不知何时睡着了,还发现自己的图纸似乎有过移动,不过景儿认为是自己记错了。 可她知晓景儿做事牢靠,不可能会犯低级错误,况且她进去时,见到的景儿右手仍旧指着笔,常人若是犯困,这笔应该是随之倾倒才是,可景儿却是保持画画的姿势,明显是有人趁着景儿专心致志画画时动了手脚。 景儿一个不慎,直接晕倒,可太过专心,这手的姿势却依旧如此。 而且窗门大开,如今天气寒冷,景儿身为女子抗不了寒气,不可能是她自己开的门,或者说她自己都忘记了,她进来时,这窗户到底是关着还是没关。 她心里大抵有了个猜测,这窗门大开,是为了散了房中的味道,还有怕药劲太大,景儿不能一唤就苏醒,倒是引起她的猜忌。 不得不说,这背后的人手段可真是高明。 不过当时她没想到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也不知他究竟意图为何。书房的门大关着,她嘴上不提异样,扬言要立刻送到张崇那边,可手上却对景儿打着手势,然后将那些图纸都放进了她的衣袖里。 好在景儿也机灵,配合她演了一场戏。 出了七宝轩,她和景儿按照之前说好的奔赴张崇打造铺,但在张崇打造铺里,她们三人商量一番,打算引蛇出洞,看看那背后之人的意图。于是在这些基础上修改了一下,景儿画的花样附在沈朝野与张崇设计的花样外边。 走到今日,沈朝野才知晓了太宝阁也插手其中,当初为了七宝轩的长远发展,她暗地调查过京中其他几家的首饰铺子。 才发现这太宝阁是五王府的产业,不,准确来说是五王爷赐给宠姬六姨娘的产业,现在由永嘉翁主掌管。 而且她还发现了有一次京中千金聚会时,沈朝歌与永嘉翁主相谈甚欢,若她没猜错的话,是沈朝歌见他们要输了,才会怂恿永嘉翁主去对付她。而这个永嘉翁主又与她有些渊源,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可她在这个宴会上,就没见沈朝歌与永嘉翁主说上一句话,看来是故意避嫌,以免事情败落,她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呵,这沈朝歌倒是聪明,利用人还不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交给景儿 七宝轩的李掌柜见来了两位贵客,连忙上前迎接,待看清身后的萝蔓与须要时,笑容一僵,原来是她来了。 李掌柜还是卑躬屈膝的谄笑,“小姐,您今日怎么有功夫来了,可是找景儿姑娘,她在书房里绘画图样呢。” 沈朝野浅笑,“今日不找景儿,找李掌柜。”声音也软软和和的。 李掌柜身躯一震,但很快回过神来。 “现下还要招待客人,小的暂时走不开……” 沈朝野浏览了下四周,见这个点了,客流量并不多。于是对着李掌柜温煦一笑,纯真无害。 “不要紧,我先去书房,等你。”最后两字充满了魔幻。 沈朝野带着沈朝霞往内堂走去,李掌柜心中有些不安,下意识侧过身子给沈朝野让道。 她,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直到现在李掌柜也不敢确定沈朝野是否已知晓那件事。可也不能怪他,实在是沈朝野时间掐的太好,从永嘉翁主到太宝阁,再想托人给李掌柜送信,那跑腿的人刚到附近,就瞧见了沈朝野进来的身影,心中后怕,直接调头就回去了。 所以才没及时通知李掌柜,让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书房中正苦思冥想花样的景儿,一见到沈朝野进来,景儿欣喜的站了起来。 “小姐!” 沈朝野恩了一声,上前查看景儿画的花样,眼里盛着满满的赞赏。 沈朝霞也过来仔细瞧了一眼,眼神一亮,对着景儿夸赞道:“这些花样可真漂亮啊!没想到景儿你不仅心思精妙,就连手艺也十分巧呢。” “谢谢四小姐夸奖!” 景儿腼腆一笑,对沈朝野道:“小姐,你看看这些花样可否做装饰?” 因为上次的事而心怀愧疚,都怪她一时不察,让人有了可趁之机,险些让小姐吃了亏。幸好小姐深谋远虑,给她圆了此次缺陷,所以她已经打算好以后她只绘画外表的装饰了,内在还是交给小姐比较稳妥。 而且此次她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绝不让那不安好心之人再次得逞! 沈朝野将图纸放下,对着景儿温和开口,“你这些作装饰了,那我们七宝轩卖什么?” “呃?”景儿一愣,一下子没缓过来沈朝野这话的意思。 “小傻子,小姐的意思是以后七宝轩的首饰花样就靠你了!” 旁边看着木讷的景儿的萝蔓忍不住说了一句。 景儿闻言,呆呆的问:“真的吗?小姐你不怪奴婢之前……” 沈朝野摇了摇头,“树大招风,并非你之过。当初把你派到这里,我就有了日后把七宝轩交由你掌管的打算。” “好在你没辜负我的期望,你在这方面上的造诣颇高,很合我心意,所以我打算提前将七宝轩交给你,不知你可愿意?” 须要看着自家小姐,心里百般滋味。 萝蔓说景儿小傻子,可小姐又何尝不是呢,总是为她人做尽了打算,却把所有的苦难责任压在肩上,亲手将自己送进了深渊,恐怕小姐都忘记她也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又有谁来心疼过她呢…… 她只希望,此次远洲之行,能让小姐得偿所愿。 此后的日子,能为自己,活的轻松快乐一些。 景儿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眼眶通红,自从家道中落,父母也逝世后,她以为此生不过尔尔了。 没想到她竟能遇上这么好的小姐,没有把她当奴婢看待,还对她寄予了如此高的期望。小姐是有这个能力管理七宝轩的,而且绝对比她管的效果好,但小姐却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她,给她锻炼。 她一时之间,都不该说什么好了。 景儿还十分应承了萝蔓的那句‘小傻子’,痴愣愣得看着沈朝野,面上想笑却又想哭,看起来十分滑稽。 “景儿,愣着做什么,快说愿意啊!”沈朝霞在一旁提醒着景儿。 景儿立马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点头如捣蒜,带着一丝哭腔的说道:“奴婢愿意,奴婢十分愿意!” 在场的人都偷偷笑话着景儿笑哭鬼,景儿缓过来也蛮不好意思的。她反复琢磨着小姐的那句话,突然想起若是让她掌管七宝轩,那李掌柜怎么办? 他会同意吗? 于是皱着秀眉,不确定的问道:“小姐,你说李掌柜会认奴婢吗?” 听景儿提到李掌柜,沈朝野眉色淡淡,去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拂了拂略乱的衣摆。 “他的意见,不重要。”嗓音清丽中蕴含着不容挑衅的威严。 景儿似懂非懂,以为小姐是早早的跟李掌柜打过招呼了。 而说曹操曹操到,李掌柜从门外走了进来,神色复杂。沈朝野言笑晏晏,看来外边的客人走干净了。 李掌柜一进来就看见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那眼神仿佛是轻蔑也是怜悯,这让他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 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询问。 “不知大小姐找小的……所谓何事?” 沈朝野轻笑一声,手肘搁在椅把上,手指关节抵在鬓间,看着李掌柜的神情莫名。 朱唇轻吐,“找你做什么,你在门口不也听的也差不多了?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搞那套虚的。” 李掌柜嘴唇茹茹,方才等沈朝野进了书房后,他就对剩下的客人说本店提前打烊了,那些客人有些扫兴,抱怨了几句就走了。关好门后,他轻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正好听到了沈朝野要将七宝轩彻底交给景儿的话,他心下一惊,没想到沈朝野这次来,竟是为了架空他的权力的。 随后房里没了声音,他这才神色无恙的打开门进去,自以为没人看得出破绽,没想到沈朝野竟早就知晓自己在门口偷听墙角。 见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李掌柜也就不再做掩饰,反而顺着沈朝野的话开口。 “大小姐教训的是,是小的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如果大小姐指的是要将七宝轩交给景儿姑娘的事,毋庸置疑,小的自然是听大小姐的话的。” 紧接着李掌柜又对景儿作揖,十分谦卑道:“日后景儿便是七宝轩的主子了,小的定好生听候景儿姑娘的差遣!” 可沈朝野却没打算接受李掌柜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眼皮子都懒得抬,依旧用不起惊澜的口吻说道。 “看来你也知晓,本小姐还有另有所指的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教训掌柜(二更) 李掌柜始终不敢往哪个方向所想,他知晓沈朝野诡计多端,说不定在套他的话。只能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 “小的不懂大小姐的意思……” 李掌柜抬起头,却跟沈朝野带着审视的目光相撞,心一颤,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小腿一痛,他毫无预兆地跪在了地上。 他冷汗涔涔,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何人袭击了他。 “你觉得,是我比较好说话,还是阎王爷更愿意听你道废话?记住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上头传来沈朝野低回轻柔的声音,可如今在他这里,却是魔音绕耳,充满了阴森。 他现在能肯定沈朝野所指的,就是那件事了。而且她大概是知晓了整个经过,不然也不会如此气定神闲的等自己坦白了。 毕竟眼前坐着的这个女子,当初可是拿着剑,差点要宰了他的人。 李掌柜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告知这件事的经过。原来太宝阁从张崇继续为七宝轩打造首饰开始,就忌讳七宝轩了;再加上有不少同行的掌柜都纷纷找他商榷如何针对七宝轩,才担忧七宝轩会因此起死回生。 所以他们这才找上了他,太宝阁的人软硬皆施,先说他才是最可靠的人,答应了还会给不菲的好处;又说他若是不答应,凭永嘉翁主的名头,找别人也是可以扳倒七宝轩的。 而他最近被景儿给压制,让他这个掌柜做得有名无实,心中的不满被放大,于是就答应了他们。趁景儿画图时,偷偷在她房里下了药,迷晕了她,随即从后门处放进太宝阁的人,他在门口望风。 没想到沈朝野会突然来临,于是赶紧让太宝阁的人离开,自己又装作在打扫的模样,想要混肴视听。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瞒过沈朝野。 沈朝霞听着李掌柜的述说,他是明知道对方是有权有势的永嘉翁主,若想要针对起大姐姐来,定是手段狠毒不留余地的,却还是答应下来。 想起在宫门口永嘉翁主她们为难沈朝野的样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踹了一觉李掌柜。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你差点害死我大姐姐了!” 沈朝霞只觉得后怕,郝飞瑶的父亲是巡抚大人,骆安安的父亲之前还前往过南州勘察情况的刺史,两者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一句话。不敢想象,如果大姐姐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就等同掉进了永嘉翁主的计谋,一下子得罪了两位朝中大臣。 或许原本只不过是件小事,可如果这背后是永嘉翁主在煽动,那哪怕是一件芝麻粒的小事,都会变成撼动京城的大事。 景儿也气急了,没想到此事严重到这种地步。 “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我呸!”萝蔓也啐了一口李掌柜。 就当大家都认为水落石出时,沈朝野却突然冷声砸下。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硬要挑衅我的底线。”随即看了一眼须要。 须要会意,腰间的佩剑微动。众人只觉得眼前亮闪一过,还有突然响彻屋顶的惨叫声,再定睛一看,李掌柜脚边躺着一支血淋淋的手臂。 李掌柜捂着右肩,痛苦低吼,看到自己脚边的断手,那汩汩涌出的鲜血刺激着他的双眼,险些两眼一翻过去。 而须要依旧不动如山,好似方才的一切与她无关似的。 沈朝霞方才缘故站了近一些,李掌柜手臂喷涌出来的血刚好溅到了她的裙摆上,沈朝霞瞬间退了血色,倒退好几步。 好在身旁的婢女扶住了她,可她这胃里实在是翻江倒海。一时后劲上来,她弯着身子在一旁干呕。 “呕——” 她惨白了脸色,如今是终于明白了大姐姐在饭桌上的话。原来是真的,若是她们先来七宝轩,或许她还真没了想吃饭的欲望。 萝蔓在慕容府的时候见惯了训练士兵的场面,比这断一条胳膊还要严重的情况多了去了,所以没有像沈朝霞那般反应大的。 倒还佯装一个大人似的,给沈朝霞顺着气。 景儿也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到了,原本下意识的往后退几步,可她想到自己是小姐身边的人,萝蔓和须要都不惧,她怎能丢脸。 于是强忍着本能,站在一旁自己消化不适与反感。 而这边。 “要再想想么,恩?” 沈朝野声线慵懒,整个一个过程,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我、我说……”李掌柜疼的颤抖,他知晓沈朝野的意思,恐怕她所谓的再让他想想,是要再卸他一条胳膊的意思。 他若是再不说真话,他相信,沈朝野绝对会卸完了他的四肢。 “是,是我心里不服记恨,主动找上太宝阁……求合作……” 不过他至今都没想明白,明明短短几天功夫,而且太宝阁也没传来事情败露的消息。 沈朝野究竟是怎么知道他在说谎的。 沈朝野身子微往前倾,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黝黑的眸子里流淌着丝丝寒气交织的诡谲。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随即对须要道:“李掌柜如此喜爱太宝阁,便遂了他的愿吧,将他最能寄托情谊的东西慎重打包,送过去吧。我相信太宝阁若是见了,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沈朝霞才缓过来,就看到须要拿起那支断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弯下身子又开始干呕起来。 沈朝野离开座位,俯视着地上脸无血色的李掌柜,眼里是极致的漠然与讥讽。 缓缓启唇,“李掌柜功过相抵,但无德居七宝轩掌柜之位,给一点这些年来的开门费,就赶出去吧。” 李掌柜从巨大的痛苦中喘过气,看了一眼面前姿态优雅的沈朝野,他才意识到她一直不是个心善的主,她是个恶魔! 一个心狠手辣的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竟还奢望坦白能换来她一丝一毫的手软,简直太可笑了! 须要出去一会儿,就返回屋内了,手上没有半分血迹,她朝着沈朝野点了点头。沈朝野知晓须要这是将这事交代下面人去做了。 见此事已了,就越过了李掌柜,往外走去。一步一顿,不染地上蔓延开来的血迹。萝蔓和婢女扶着沈朝霞跟上她的脚步。 景儿送走沈朝野后,便指使铺子里的几个小厮,小厮们早就看不惯对他们趾高气扬的李掌柜,将李掌柜简单的包扎后,就从后门丢了出去,还扔了几个银子。 之后据青娘回来禀告,她特意用一个精美的箱子装着那东西,交给太宝阁的小厮。永嘉翁主还真以为李掌柜无碍,毫无预警的打开。 那一晚,太宝阁里尖叫连连,小厮们慌作一团,将晕厥的永嘉翁主抬上了马车,送回了五王府。 不过,青娘没告诉沈朝野的是,永嘉翁主自小随着六姨娘在王府里‘打拼’,这点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场面,真正令她崩溃的,是她在箱子里面放的一张纸条。 纸上写着:下一个就是你,不知永嘉翁主可为自己的人头找好了去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饿不饿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的沈朝霞脸色依旧苍白,看这模样,再加上今晚若是睡不好,恐怕第二日就得生病了。 “回去熬碗安神汤喝下,早些休息。”沈朝野微阖着双眼说道。 “谢谢大姐姐。”沈朝霞轻声应下。 随后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朝野,见其端坐在中间,眉目间难掩的疲惫之色,看来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一系列的事情,有些累着了。 而她脑海中挥发不去李掌柜的惨状,突然想起之前沈朝野让三姨娘这段时间得忍着,别去招惹若氏的事。 三姨娘刚开始还能勉强忍耐,可若氏如日中天的宠爱,接二连三地传入她的耳中,慢慢的,她心里的妒忌与愤恨愈发浓烈,虽不能拿若氏如何,可对大姐姐的抱怨就多起来了。 渐渐的,三姨娘开始怀疑大姐姐是否故意帮着若氏了。 但她知晓大姐姐这是为她们好,如今若氏深得父亲宠爱,她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挑衅,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可光她理解大姐姐的意思没用,三姨娘却无法明白大姐姐的苦心。 “大姐姐,朝霞想求你一件事。” 沈朝霞忍耐下身体的不适,突然伸手握住了沈朝野相叠的手。 沈朝野微微睁开眼,静默得看着沈朝霞,并未言语,仿佛在等她的下文。 沈朝霞也自知她不说明情况下,让大姐姐同意有些过分,于是急忙开口。 “是关于三姨娘的,朝霞怕她不听劝告,做了……” 她怕三姨娘哪天不停劝告,就去招惹若氏或者对大姐姐有不利的想法。她不愿三姨娘做下无可挽回的错事。她是见过大姐姐手段的人,更加不愿三姨娘会步李掌柜的下场。 沈朝霞咬唇,眼里浮起一丝祈求。 沈朝野闻言,移开视线,回道:“有时候我真怀疑,夏氏和徐氏是不是抱错女儿了。” 沈朝霞疑惑,这句话的意思是? 沈朝野顿了顿,“你光求我没用,你才是夏氏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的话她还是会听进去的。若是你都劝不住她,那还能靠谁?” 夏氏虽出身风尘,却十几年里能与许氏分夺宠爱,这才是她的过人之处。或许原先夏氏有那么一丝资本可以抗争,可是天不遂人愿,让她失去了那一个倚仗。 经过了这次磨难,她该要明白在沈宅中,接下来依靠什么才是正确的。 沈朝霞从没像现在这么庆幸过自己反应算机敏的,虽说没有直言告诉她,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日后对三姨娘多多相让。 可间接告诉了自己,光她相让没用,三姨娘如今只有她,也只有靠她开导三姨娘,三姨娘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 既然不会做太出格的事,又何谈让沈朝野饶过三姨娘呢。 “谢谢大姐姐!谢谢大姐姐!” 沈朝霞一激动,直接倾过身子抱住了沈朝野,把脸埋在沈朝野毛茸茸的狐氅里。 “这件衣服是你大姐姐最贵的衣裳,可别吐上面了。” 沈朝野微微一笑,嘴里嗔了一句沈朝霞。 这话却好像提醒了沈朝霞肚子似的,话音一落,那阵恶心感涌上喉间,连忙离开沈朝野,转到一边又干呕起来。 “呕!” 萝蔓好似早就预料到沈朝霞会有这个反应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得递过去一个类似盛痰用的器皿,给沈朝霞接着。 这下,马车里又有了一丝欢乐。 抵达沈府时,已有些晚了。记得上次她这个点回来的时候,还被众人质疑刁难。 可此次貌似就显得无比安静了。 沈朝野与沈朝霞各回了各的院子。倚竹轩门口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 茯苓无聊了一天,见自家小姐回来了,欢天喜地地上前迎接,叽叽喳喳个不停。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二小姐她们早早的就回来了,可一进门那脸色就跟厨灶里煤炭一样黑,是不是宫宴上发生了什么呀?!” 昆玉从看到沈朝野出现的那一刻,皱着的眉才算是松开,唇角微弯起,弧度柔软。 “你回来了。”短短四字,却十分温柔。 萝蔓挑着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茯苓这小妮子还是个八卦精,亏她之前还以为她比景儿要稳重的。 “接着。” 随即将手上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地丢给了茯苓。 茯苓连忙抱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些烧鸡糕点,那散发的香味简直让她垂涎三尺。 “谢谢小姐厚爱……” 以为是小姐给她带了好吃的,一瞬间感动哭了。欲要向那香喷喷的肉肉伸出爪子。 啪! “你想啥呢,这些都是给小姐的!小姐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萝蔓伸手打在了茯苓的手背上,茯苓吃痛缩手,扁着嘴巴甚是可怜兮兮。 下一秒,萝蔓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响了起来。 在安谧又雪白的黑夜中,十分的清晰。 “哈哈我知道了!不是小姐没吃饱,是萝蔓姐姐自己没吃饱,想要独占好吃的!”茯苓跟在沈朝野身边久了,这脾性也养出来了。 萝蔓瞬间红透了脸,以往都是她取笑别人的,可这次却出师不利,被人家窥见了小心思。 “咳咳!小姐胃口小,她吃不下的,我来解决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吗?”最后带上了一丝威胁。 “小姐你看萝蔓姐姐!她欺负人!” 茯苓索性看着沈朝野,眼里满满都是对萝蔓恶行的指控。 沈朝野眼带笑意,这一对活宝。 “想吃可以,但丑话说在前头,不吃完不许睡觉!”沈朝野也难得跟她们打趣。 “好嘞!” 得到沈朝野的首肯,茯苓眉开眼笑,朝一旁气得不轻的萝蔓吐了吐舌,抱着好吃的转身就跑了。 还真别说,虽然地上都是雪,可茯苓跑起来还挺利落。 而萝蔓在身后边骂边追着茯苓。 沈朝野收回视线,落在眸子盯着她瞧的昆玉身上,心里被他看的有点毛毛的。 “我脸上有东西?” 昆玉微微一笑,以往沈朝野都不爱装扮,所以看起来素净,可如今轻施粉黛,倒是显得有几分香娇俏丽。 他很想告诉她,你很可爱。 但最终缓缓吐出的却是。 “你饿不饿,我给你去做点吃的吧?” “不用,我不饿。” 沈朝野摸摸鼻子,其实她胃口并不大,在天香坊的那一顿,已足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要他全部的弱点(二更) 须要冷哼一声,如今缙公子还在大靖呢,可不能让这小兔崽子把小姐迷惑了。于是伸手将沈朝野没有感情地往旁边一拉。 “小姐,天色已晚,该就寝了。” 沈朝野被拉的有点踉跄,须要习过武,有时候她觉得没问题的力道,在她这里可能就有些大了。 沈朝野被须要几乎是拖着走的,步履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昆玉一听‘就寝’两字,脑海中突的想起了之前他看到了沈朝野的肌肤,面色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 随后迎面而来的寒风,缓缓吹淡了那羞人的粉红。 昆玉在原地驻足冷静许久,才转身走了回去。 而谁也没有发现,暗处中,一双散发着比着初雪还冷的眼眸,正盯着这一切。见倚竹轩外边没了人影,那人才缓缓离开。 而在倚竹轩里,直到进了屋子,须要才看到沈朝野的鞋尖湿了一大片,心一惊,今日如此冷,小姐还穿了这么单薄的鞋子,回头不生冻疮才怪! 于是又往外折去,不一会儿,就手端着热水盆走了进来。 沈朝野才刚刚镇定下来,就被须要按着肩坐下。 随后她一撩袍子,半蹲下,一手握住她的脚,一手快速又利落地给她脱鞋袜。 刚和茯苓分完吃食后的萝蔓,一转身,愣住。 就瞧见须要单膝跪地,一手握着沈朝野小巧莹白的脚,侧颜沉静,缓缓将她的双脚放进水盆里,给她仔细轻柔地清洗。 萝蔓用手肘撞了撞茯苓,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茯苓,你看看,这场面像什么?” 茯苓看了看萝蔓所指的方向,不就是为小姐洗脚吗,还能像什么? “横刀夺爱?”茯苓突然从嘴里蹦出了四个字。 萝蔓翻了一个白眼,真不知茯苓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见旁边还有一块鸡腿,拿起就塞在了茯苓的嘴里。 茯苓哼哼,没读过几个字的她,能说出一个成语来,已是不错了。 而且她怎么知道她的意思嘛,萝蔓姐姐这酸里溜气的话,还以为是嫉妒须要姐姐给小姐洗脚呢。 不管了,还是鸡腿香,啃鸡腿!唔,还是小姐好! 须要平时穿着偏干劲,所以她这个角度望去,她甚至能联想到日后小姐嫁人后,琴瑟和鸣的场景。 萝蔓在浮想联翩,冒粉红泡泡时。 须要却是看着沈朝野圆润的脚趾头,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发红发肿的迹象,看来还有的挽救,赶紧热水里泡一会儿。 而沈朝野脚趾冰凉,也不能说是水温过高,而是她一时没适应过来,接触到水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却被须要双手稳稳压住,不一会儿,丝丝暖意从脚蔓延上来,全身都舒畅不已。 须臾,须要才将泛着粉红的脚从水里拿起来,拿过一块干净的布,给她擦拭脚上遗留的水珠。 沈朝野垂目,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 “叫昆玉进来,我有事与他商谈。” 须要动作一滞,闷声道:“这么晚了,小姐还找他做什么?” “奴婢去!” 旁边的萝蔓吃饱喝饱,见有了她能干的差事,立马毛遂自荐的举手。 须要闻言瞪了她一眼,可偏偏萝蔓无所畏惧,朝她乐呵一笑,飞快地跑出了门。 须要无奈,只好认命地给沈朝野穿鞋袜。 叩叩—— “朝野,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不过萝蔓的动作也太快了些,不一会儿昆玉就到了。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知道进门前要敲门了。 须要见此,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迅速将另一只脚穿戴完整,才起身退到了沈朝野的身侧。 毕竟古人十分在意清白名誉,上次昆玉不小心看到的那一片肌肤已是大忌,若真按规矩来说,昆玉‘看’了沈朝野,那沈朝野可以说是此生非他不嫁的。 所以这次,须要才会将沈朝野的双脚包裹的完完整整,一丁点都不露出来,免得这个便宜又被他占了。 沈朝野心里清楚须要的小心思,懒懒的对外应了一声。 门被打开,昆玉走了进来。 沈朝野看着一身婢女服饰的昆玉,个子不算太高挑,可这一颦一笑间,却是自带风范,喉结也不太凸显,实在是太过像女人了。 若不开口,估计没人会起疑心。 这也是当初她为何会大胆留下昆玉的原因。 如今也该到他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听说你有事找我?”昆玉问。 沈朝野点点头,“不出意外,明日嘉靖帝就会颁下,允我前往远洲的圣旨。” 昆玉闻言挑眉,“你如此肯定?” 沈朝野淡淡一笑,慵懒又疲惫的眉目间却不减半分傲人的威势。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殆;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若是嘉靖帝不同意,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她今日装扮的苦心?况且嘉靖帝最后的反应,她才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那,我先提前祝贺你了。” 昆玉见此,相信沈朝野有自信自傲的资本,于是也不便多问。 他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远洲之患迫在眉睫,明日圣旨一下,也许动身就在下一刻。按照他和黑袍老者的约定,沈朝野前往远洲的时候,就是他要离开之时。而且他现在明白沈朝野为何唤他前来,也就是让他做他之前所承诺的事。 或许,这件事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可他到现在都不知,他可否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而且也不知,若是告别,可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我依你所言留下你,现在是不是你该履行你所承诺我的了?” 沈朝野没有注意到昆玉的异样,而是低眉顺眼道。 昆玉苦笑,“你想要我做什么?” 其实他也做好了准备,只要沈朝野有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郝绥。 “你之前告诉过我,你对郝绥十分熟悉,我想在动身去远洲时,”沈朝野定定得看着昆玉,“要知晓他全部的弱点。” “可我……”可他并不是最亲近郝绥的人。 沈朝野轻笑,“我相信对你来说,并非难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昆玉离府 第二日,如沈朝野所想,嘉靖帝一大早就颁了圣旨下来。 可落在沈府的,却不止是一道,而是二道明晃晃的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沈朝野意料之中关于她前往远洲之事,圣旨中写道,先前派去的官员实在是没折子了,八百里报急回来的,所以远洲之事刻不容缓。 要求今晚就动身远洲。 而第二道圣旨,就有些出乎意料。沈朝野没预料到嘉靖帝会昭告天下,许了沈朝歌与南湘王的婚事。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马车里,须要告诉她,沈朝歌才刚出宫门口。 她明白了,看来是沈朝歌私下去找嘉靖帝说情去了。她倒是也能明白嘉靖帝的想法,他是愿意又不愿意的让她去,或者说记着慕容嫣的情,又忌惮她会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 所以降了两道圣旨下来,表面是成全了俊男美女之间的姻缘,但实际上是让在告诉自己。 虽然皇帝金口玉言,但他之前既然能答应把沈家大小姐许给南湘王,如今也能轻易反悔,越过你,将沈朝歌赐给南湘王。 不然,她作为沈家嫡长女,要论婚配,也该是她这个即将及笄的嫡女才是,怎么会轮到一个继室生出来的女儿先呢? 嘉靖帝,是在警告她,什么事是该做,什么事是不要妄想。 老狐狸,不愧是外祖父一手扶持上去的天下之主。 不过她一点都并不担心,她对南湘王并无感,他娶沈朝歌,还是沈朝華,与她何干? 她照喝喝,照吃吃……恩怨照算。 两道圣旨,对于沈严铸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大早那爽朗喜悦的笑声险些掀了沈府的房子。不少于沈严铸同朝为官的,还有那些职位不高,想要巴结沈严铸的,都派人前来沈府祝贺。 沈府的门槛,都快要踏破了。 沈朝野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吵醒,早早地起chuang,茯苓端着洗漱盆进来,主动解释说,是昨晚萝蔓姐姐睡得晚了些,早晨怎么都叫不醒,于是就替她来了。 沈朝野倒也不怪罪,其实并非是萝蔓贪睡,是一到冬天,萝蔓的身子就畏寒,早上几乎无意识,无论谁都叫不醒的。 而导致她如此的,是十年前她穿来的那天,也就是这具身躯落水时,年幼的萝蔓护主心切,在冰冷的池水里扑腾了许久,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她救上岸。 那时,须要还未被外祖母派来她身边。 又刚好是是凛冬时刻,萝蔓的身子就此落下了病根。而当时萝蔓太小又是寒气侵体的,伤了根本,哪怕是慕容氏上好的药材日日补着治着,可一到冬季,萝蔓的身体就非常虚弱和畏寒。 之所以这样,外祖母才起了把须要派到她身边侍候的心思。 别看须要舞刀弄枪的,可外祖母似乎专门培训过如何侍候主子。替萝蔓照顾她的这段时间里,可一点都不马虎。 茯苓为沈朝野梳着头发,看着铜镜里闭目养神的沈朝野,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起来所见到的一幕,想了想,就开了口。 “小姐,奴婢早上起来时,见到昆玉出去了。” 以往昆玉都是神龙不见尾的,但也没见过他天还没亮就起身了。若是放在平常,她倒不会起疑,可她今晨见到的昆玉很是反常,没有穿着平时的婢女装,而是穿着男子服饰,背对着她步履不急不缓地走了。 昆玉形迹可疑,她内心觉得十分的不安。她等昆玉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她才轻手轻脚地进入昆玉的房间。 进去一看,房间整齐简洁,所有摆设好似跟昆玉进来前没什么变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间没人住一样。 只有chuang榻边上放置着他平常所穿的婢女服饰,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她好奇地拿起了那张人皮面具摸了摸,质地柔软,轮廓间像极了平时在大家面前的昆玉。 看来昆玉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不知小姐可否知晓这件事。 “恩。” 沈朝野神情依旧,从喉间溢出一道浅浅的声音。 昨日她与昆玉开门见山的商谈,他如果心中记着他们之间的约定,今日早起出去,也不是意外的事。 茯苓见沈朝野仿佛了然的模样,又欲言而止。 看小姐的模样,应该是清楚昆玉的为人的,那她还是不要多嘴比较好的吧。 毕竟平时昆玉对待小姐的态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除了小姐好似态度平平淡淡外,她们都看出来昆玉对小姐是有好感的。 她们这些在深宅大院里讨生活的,本来就应该少说话多做事。而且她们的主子是小姐,小姐待她们极好,所以有些事情她们更愿意小姐能顺着自己的心意。 若是最后小姐能与昆玉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昆玉只是去去,就回来了呢? 茯苓之后也没多再说什么,然后对沈朝野又说起来一大早,白府差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白府大小姐白琴邀沈朝歌天香坊一聚。 沈朝野闻言莞尔,白琴作为沈朝歌的闺中密友,好友逢喜事,自然是要出去好好庆祝一番的。 不过她却突然想起,白琴的父亲白崇云,昨晚在殿上为她和郑大官人可是说了不少的好话,倒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主。 说起来,如果没有白大人的出言‘相助’,此事恐怕会少了许多的胜算。 若是得空了,是该好好谢谢他。 沈朝歌下了马车后,看着天香坊的招牌,不知为何,眼中有了一些悠远。 沈朝野还未进京时,她是如何的风姿惊人,可如今她再次站在此处,她内心的心境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须臾,沈朝歌迈出步伐,神色沉静,缓缓进入了天香坊。 上了二楼后,依旧是之前沈朝野进京的那个位置,只不过不一样的,便是少了方玉珠。 今日的一聚,只有沈朝歌与白琴两人。 说实话,沈朝歌收到白琴的邀请时,她的心里是畅快和轻蔑的。 因为同为女人,她是知晓白琴对南湘王的心思的。 “朝歌,你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任景焕相救(二更) “让白琴姐姐久等了。” 沈朝歌嘴角微微勾起,绽开一抹极致柔媚的笑容,眼中依旧是澄澈,只不过这清澈里有了丝丝复杂,她身姿绰约地迎上前去。 白琴姿态端雅,看着沈朝歌的眸光浅柔,唇角挂着恰当好处的笑。 朝歌还是如此的美,也难怪南湘王会看上她。先前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如今嘉靖帝时颁了明晃晃的圣旨下来的,两人的婚事,是铁板钉钉了。 按道理说,她也心慕南湘王,不该与沈朝歌如此亲近。 可自己听到旨意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想要与沈朝歌见一面,没有目的的。 如今见到了朝歌,她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她也是真心把朝歌当朋友,不想让她的私心让她们之间的感情破裂。 今日冲动邀她来此,恐怕是也想对这段没有期望的感情,彻底做个了断吧。 想此,心里的负担好似没这么重了。 白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眼神缓缓坚定,既然事情无法挽转,那么便安然接受吧。 就让这段感情,随风而逝吧。 毕竟,还是朝歌对她而言,重要些。 “不知白琴姐姐,今日邀朝歌前来,所谓何事?”沈朝歌状似无意的问。 其实她心里都明白,但她从方才白琴的神态中可以看出,她对自己还是十分在意的。 想必,她应该不会像沈朝野那般,破坏自己与南湘王的好事吧。 “你忘了,之前因沈朝野突然回来,你不得已离去,说好下次补回来的。我约你前来时,问过玉珠了,玉珠被方大人关着学习女红,没法出门。所以此次,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白琴心态调整好了,上前拉住了沈朝歌的双手,眼中缓缓浮起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故作轻松道:“如今你和南湘王的婚事,众所皆知,还是陛下亲自下了圣旨。以后啊,你再也不用担心你家那大姐姐,会破坏你们了。” 沈朝歌闻言,双颊微酡,嗔了一眼白琴,眉眼处染上了羞怯。 “白琴姐姐,你尽会取笑朝歌!”声音也软软甜甜的,十分动听。 白琴微微一笑,抬手拂去沈朝歌鬓间的碎发,喃喃道:“咱们朝歌生的如此美貌,等到与南湘王成婚那天,定是大靖中最美的新娘子。” 可一想到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时间一晃而过,她们各自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有才有貌。 如今,朝歌都身负婚约了。 在她们之中,最早成亲的人了。 这一刻,白琴忘记了南湘王,脑海里满满都是小时候她们这几人的音容笑貌,突发鼻酸,眼眶微红。 沈朝歌也被白琴的真诚不舍感触到了,想起了以往她们的快乐无忧的时光,觉得甚是怀念。 不免也红了眼眶,紧紧拉着白琴的手,带着哽咽。 “白琴姐姐,虽然朝歌很快就不能与你,像现在这般随时随地的相见,可在朝歌的心里,是有你和玉珠妹妹的……朝歌真的很想,我们姐妹日日都能在一起。” 白琴有些动容,抬手擦了擦眼角即将落下的泪花。 随即勉强一笑,反过来安慰沈朝歌。 “真是的,大喜的事,都怪我,让我们如此伤感。” 沈朝歌也破涕为笑,是她多想了,白琴姐姐如此温柔善良的人,哪怕有那方面的心思,也绝不可能会对不起自己啊。 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可真是白费了白琴姐姐对她真心实意的感情。 沈朝歌这点还算是不错的,虽然对待沈朝野她们,是笑里藏刀,动手毫无忌讳。 可对自己的人,却是十分的宽容的。 沈朝歌见窗外飘进来了一些雪花,于是上前想关上窗。可不料走到窗边,视线随意瞟过楼下,之后便再也难以移开了。 “白琴姐姐,你过来瞧。”沈朝歌唇角一弯,叫唤白琴过去。 “你过来看看,那人可是昭阳郡主?” 白琴眼底疑惑,走过去挨着沈朝歌,顺着沈朝歌的视线望去,眸光缓缓睁大。 偌大一条大街,人影渺渺,许是过了初雪的新鲜劲,或者是觉得白天里太冷,都不愿意出来了。 最令她们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天香坊楼下正发生的一幕。 窦婵姝今日仿佛出来采购一般,身后跟着不少的丫头小厮,丫头小厮手上身上皆是一些用品。 白琴皱起秀眉,好端端的,昭阳郡主怎么想起来要购置东西了? 而就在此时,空荡荡的街上,突然窜出一辆马车来,那马儿似乎受了惊,马蹄速度之快,直直朝昭阳郡主的方向驶去。 “让开!马儿受了惊,前面的人让开!” 尽管驾驶马车的小厮竭力呼喊着,窦婵姝只是转身回头,目光怔怔,仿佛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身旁飞出一个白影来,挽过窦婵姝的细腰,足尖一点,就旋身退避到旁边,恰好躲开了那迅猛奔腾而来的马车。 窦婵姝直到稳稳落地,这心都还未缓过来,她眼神呆滞得看着方才救了她的人,却还不忘道谢。 “谢谢你……是你?” 等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后,窦婵姝睁大了美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与她们一起吃吃喝喝的任国公府的小公爷,任景焕。 听说昨日,还是任景焕一路护送她回去的呢。 而窦婵姝的那些下人们都快吓死了,连忙抱着东西跑过来一阵关切问候,生怕窦婵姝有个好歹。 “怎么,看到救命恩人是我,就不道谢了?” 任景焕见窦婵姝看着他,神情缓缓怪异起来,不免摸了摸鼻子。 难道他这张俊颜,在窦婵姝的眼里,没有奇特之处? 不然为什么会是这副跟便秘了一样的神情。 窦婵姝扯了扯嘴角,很是敷衍地说了一句,“谢谢了,走了。” 说完,就转过身,随意的摆了摆手,快速地离开了。 她洁身自好,才不要与花名在外的任景焕独处,免得被人他们传出不实的流言来。 沈朝歌看着楼下的一幕,她记得任景焕对白琴十分特别,这一点旁人都看得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任小公爷,应该是倾心于白琴的。 “其实任小公爷人也十分英俊潇洒,就是风流了些。况且,别人看不出小公爷的心思,我可看的真切,这小公爷对白琴姐姐与众不同,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可别到时候让她占了便宜。”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怎配与她相提并论 话音一落,楼下的任景焕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往她们这里望过来,看到白琴的那一瞬,眸光里都有了星光。 哪怕这么远,她似乎都能从中看到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白琴被这眼神惊了心神,连忙扯过窗户关住,阻隔了那道人影。 “任国公府不是我等能高攀得起的,朝歌这话,日后可别再说了。” 这双颊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羞恼,竟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粉红。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沈朝歌知晓说多了会惹白琴不悦,于是也就及时止损。不过她这心里甚是希望白琴和任景焕能够成。 既能消了白琴对南湘王的念想,又能之后与她还像姐妹般日日见面。 后面沈朝歌与白琴说了一些好话,才让白琴的尴尬之色褪去。之后白琴转眼一想,她还听自家父亲说起,那些陛下钦定之人,今晚就要动身前往远洲。 可这其中可是包含了沈朝野和南湘王的呀,这趟中只有沈朝野一个女子。 “朝歌,你就不担心,你家那大姐姐与南湘王孤男寡女的,不会生出一点感情来?” 可却听到其毫不在意的回答,“为何要担心,这不可能发生的事?” 沈朝歌柳眉轻挑着,她改变不了沈朝野的身份,可是她却抓得住南湘王的心。 要论起美貌又才能,沈朝野又怎配与她相提并论。 白琴看着沈朝歌自傲的神情,眼里涌起复杂之色。 不知为何,她内心却有一阵担心。 虽说朝歌与南湘王之间的婚事已定,可远洲之患解决完不知何时,若是这期间两人暗生情愫,回来变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者,以南湘王这尊贵身份,又怎么可能会只有朝歌一个王妃,日后的妾室姨娘就足以让朝歌刺眼了。 若朝歌是王妃也就罢了,以朝歌的美貌和手腕,也不至于被那些不入流的人压迫着;可怕就怕在未能等到朝歌及笄,南湘王变心她人。 因为,要是论起沈朝野与朝歌的身份,谁更有力量些,那自是沈府原配之女来的名副其实。 唉,希望她所想的,可千万不要发生了。 两人在天香坊待了一会儿,随即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远洲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边境之地,今晚就要动身,这陛下也忒急切了些。大姐姐,你瞧瞧哪里还缺,列个清单,等会咱们出去采购去!” 沈朝霞一听到圣旨下来,要求沈朝野与南湘王他们晚上就出发,就急急忙忙地跑来了倚竹轩,说什么都要拉着沈朝野出去购置物品。 沈朝野温温润润的笑着,随着沈朝霞拉着她左瞧瞧右瞧瞧。 “这些东西,奴婢都帮小姐备着了。而且就在方才,昭阳郡主也托人送来了一些,这下,更加不缺了。” 旁边的萝蔓忍住插了一句,依旧是平常的说话调子,可神态之间流露出来的却是一股难以掩饰的虚惫。 “再说了,我是去解决问题,又不是去玩乐。这些东西足够了。”沈朝野也轻声说了一句。 “好吧。” 沈朝霞这才发现萝蔓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好像这股精神气像是硬撑出来的。 “萝蔓,你这是怎么了?病恹恹的。” 沈朝野见萝蔓这模样也十分心疼,若以前放在慕容府,定是休养一段时间的。可今日她醒来之后,就立马来侍候自己了。 说是今时不同往日,在沈府不能落人口实,给小姐增添负担。 侍奉她至此已经十分累了,能不让她多费精神气说话就不免了,于是她便替她说了。 “她身子不好,老毛病了。” “原来如此。” 沈朝霞闻言,倒对萝蔓的忠心态度给感动了,却没在多说。 因为她很快就被心里的怅然给转移了过去,也不知是怎么了,大姐姐离开不过一小段时间,可她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的很。 沈朝野见沈朝霞眉眼处的忧愁,思忖一二,才缓缓开头。 “我突然想起,京中有一家糕点十分美味,想去买点路上备着,不知四妹妹可愿意与我同去?” 想着她也是一片心意,不愿她失落。而且她要离开小段时间,离开前,去七宝轩瞧瞧也好。 全当出去走走,散散心。 沈朝霞一听,双眼一亮,原来大姐姐还是需要她的。 于是连忙点头,“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就当沈朝野和沈朝霞准备出门时,迎面碰上了最不想碰到的两人——沈朝歌与沈朝華。两人像是约定好似的,往倚竹轩谈笑而来。 沈朝野看见前面的两抹身影,唇角的笑意缓缓褪去,又变成了往日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平日里沈朝歌不怎么来她这倚竹轩,如今却赶趟似的过来……看来是要在她去远洲前,要对她来一记下马威了。 沈朝霞一看见她们两个,脸色一变,恐怕是来者不善。可两人已经走到了面前,不得不欠身行礼。 “见过二姐姐与三姐姐。”语气平静又快速。 沈朝歌眼神落在沈朝野的身上,似乎在观察沈朝野的脸上的细节,貌似想在其中找到什么一些似的。 沈朝野淡淡然得迎上沈朝歌的打量,看这慎重又深思的样子,难道是在试探她是否会为了那第二道圣旨而不悦?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也心慕南湘王,想跟她争夺南翔王妃吧。 而沈朝華自从沈朝霞站队了沈朝野之后,心里是不爽的很,当下就对沈朝霞刁难了起来。 “四妹妹,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那个要去远洲的人呢!” 沈朝華阴阳怪气的语调,好似有意无意地在挑拨沈朝野与沈朝霞之间的关系。 沈朝霞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反唇讥讽。 “多谢三姐姐的抬举,朝霞不像某些人一样不知死活,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大姐姐靠的是实力,让陛下同意前往远洲的。” 言外之意,沈朝野的那道圣旨靠的是她的计策与xiong怀;而沈朝歌的那道圣旨,莫名又无道理,谁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才迫使嘉靖帝颁下这道圣旨的。 “你!” 第一百六十章 这倚竹轩里有男人(二更) 沈朝華被沈朝霞的伶俐口齿给驳的无话可说,随即恨恨一跺脚。 没想到沈朝霞在沈朝野身边不过几日,就让沈朝霞的性格都变化了不少,以往对她的话唯命是从的沈朝霞,如今倒学会针对她了。 沈朝歌一听这有意所指的话,瞬间眉眼冷下,宛若毒蛇般的眼神绕上沈朝霞,似乎要将她吞入腹中。 “四妹妹这般指桑骂槐,可是仗着谁的势?”谈吐间都有了不一样的气势。 沈朝野扬眉看着沈朝歌,好似在说:你说这小孩子吵架,你去掺和什么,你一掺和,我这不得不出来表个态了? 于是捏着吞吞吐吐的调子,用着散散漫漫的的声线,回了沈朝歌一句。 “二妹妹别气,都是自家人,何谈仗谁的势呢?而且四妹妹并非说是你怕我抢了南湘王,才扮柔弱在陛下面前博同情换来这道圣旨,而是在说坊间某些人耐不住深闺寂寞,还没到年纪,便恨嫁了。” 话音一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寂静的气息。 一秒,两秒…… 沈朝野这边神色不变,浅笑嫣嫣;那边沈朝華的脸色变了,沈朝歌的神情更是从青至紫,从紫至黑,比调色盘还要有趣生动一些。 沈朝霞瞪大眼睛看着沈朝野,大姐姐这句话也太狠了,虽直言不是说沈朝歌,可说来说去,不都是沈朝歌所做过的事么,这些故意说出来的话,就是的的确确的‘真相’啊,完全让对手哑口无言。 而她知道沈朝歌的脸色为何而僵了,她是想反驳,可大姐姐的话已经明白告诉她并非指她,她若是硬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姐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高,实在是高!这等气势,可是她们无法能同论的。 可在崇拜沈朝野之时,沈朝霞也没忘记附和,在沈朝歌的伤口上又撒盐。 “大姐姐真了解我,我说的就是那些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人!” 沈朝歌呼吸急促,被唱双簧的沈朝野和沈朝霞,气的不轻,她几乎都要上前想撕烂沈朝野那副伪善的面孔。 可沈朝華却拉住了沈朝歌,低声在沈朝歌的耳边提醒了一句。 “二姐姐,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沈朝歌这才强行镇定下来,想起她们此趟可是有要紧事来的。想起那件事,沈朝歌的心中不免舒缓了一些。 勾着唇,傲慢的看着沈朝野,缓缓说来,“妹妹今日冒昧前来,是听说这倚竹轩里有男人,妹妹惶恐,深知大姐姐的人品,但不想此事发生的愈发不可收拾,所以亲自过来向大姐姐求证这事。” “若是假的,下次妹妹便能理直气壮地反驳过去;若是真的,大姐姐也不必藏着掩着,妹妹会帮你保密。毕竟即将及笄,有些少女的冲动,也实属正常。” 当时她派去的婢女回来禀告,说是她亲眼看见沈朝野与一男子有说有笑,举动也甚是亲密。她刚开始还不相信,可那婢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就不得不怀疑了。 若是真的,那么沈朝野的名声算是完了,别说日后能否嫁个好人家,就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闺中待嫁千金竟私自窝藏外男,严重而论,这可是要浸猪笼处死的。 说完之后又觉得火候不够,于是又添了一把柴火。 “双喜,你出来告诉大小姐,你昨日看到的,免得有人觉得本小姐平白无故污蔑大姐姐。” 哼,她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沈朝野知晓这件事后,脸上呈现出来的神情了。 是惊讶还是恐慌。 还是说,还仍要捏造假象来混肴视听了。 沈朝歌身后的双喜垂着首走了出来,对着沈朝野与沈朝霞行礼一番,尔后慢慢的叙说起了昨晚她看到的一切。 须要听到后面,这双手握的拳更加紧了。 昨日她疏忽大意了,竟没发现暗地里有人在窥探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沈朝野神色未变,可那眼底深处却泛起了一丝幽深。沈朝歌这话她并不模糊,她知晓她指的是谁,难道是昨晚有人看见昆玉了? 坏了,看来是昆玉的声音惹人怀疑了。 不过,听双喜的陈述,她倒庆幸,好在昨晚昆玉并未说其他的话,只是问了她饿不饿,这些换做是平常的婢女,倒也没什么,这心里倒是微微的松了些。 不等沈朝野回答,身后的茯苓急忙回了一句。 “二小姐定是弄错了,倚竹轩里只有奴婢和大小姐带来的人,还有一个就是最近新来的婢女昆玉,昆玉乃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绝不是二小姐口中的什么男人!” 小姐不知其中情况,可她是清楚的。昆玉一大早便出了门,可她进去过昆玉的房间的,她觉得昆玉还要回来,于是没动过房间,昆玉放置在*******的人皮面具,还有那套衣服,她都未整理掉,若是被人发现,那小姐的名声可就坏了。 好在昆玉的名字有些女人化,这般直接说出来,应该不会太大的问题吧…… 可茯苓却忽略了沈朝歌的尖锐的心思,沈朝歌见沈朝野沉默,神色莫测。而那个小丫头却急急忙忙地回答她,眼神躲闪,根本是心里做贼心虚! 如此想,心里愈发坚定她那婢女回来说的话了。 沈朝歌唇边的弧度更是深了,淡淡的瞥了一眼双喜,随意道:“是这样么,那便让这个叫昆玉的,出来让大家见见吧,恰好双喜也在这,让她看看这昆玉,是否是你说的那样。” 这倚竹轩里,绝对私藏了男人,而且就是那个叫昆玉的! 茯苓又是立刻回道:“昆玉一大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 可说完,又懊悔的咬唇。她都差点忘记了,沈朝歌是沈府的二小姐,她能瞒的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万一沈朝歌要等昆玉回来呢,她自己都不知道昆玉到底回不回来。 因为早上昆玉坚决的背影,让她觉得,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见昆玉了。 茯苓越是不安,露出的马脚越多,沈朝歌就越是兴奋,这事准是没跑了! 就在此时—— “小姐,你找奴婢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昆玉出现? 沈朝歌和沈朝華互视一眼,转过身,让出了一条道来。沈朝野循声望去,见那人迈着熟悉的步伐,朝她们走来。 视线缓缓上移,见到的亦是如此眼熟的面孔。 茯苓原本不安的心,看到来人后,眉眼飞舞着兴奋,大声的喊了一句。 “昆玉!” 果然如她猜想,昆玉他只是去去就回,她就知道,昆玉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呢! 可喜悦过后,茯苓却不免疑惑起来,她早上明明瞧见了,这张人皮面具和那些衣服放在昆玉的房间内。怎么突然,又到了昆玉的脸上还了。 因为茯苓下意识的一喊,沈朝歌与沈朝華双目对视,呈现惊愣之色,心下觉得难以置信,又看了看茯苓神情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此时,昆玉从沈朝歌与沈朝華的空隙中坦然走过,走至沈朝野的面前,屈膝恭敬。 “小姐,您要的糕点,奴婢已经给您买回来了。这天香坊的糕点可真是难买,奴婢是站断了腿才买到了一些,希望小姐省着点吃。” 说完,昆玉抬起手,手中赫然拎着一包糕点,沈朝歌她们清楚看到了那外面还有天香坊的标志。 把糕点交给了身旁的须要后,随即走到沈朝野的身后,模样恭顺柔婉。 “好。” 沈朝野微微弯了弯嘴角,看着昆玉的眼神都意味深长起来。 沈朝霞看着眼前的人,昆玉她是见过的,的确身姿不凡,眼前的人也是。 这些自然又让人挑不出错来的举动,让沈朝歌她们的心情郁结的不行。 她们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她们都要看到沈朝野的窘迫了,可结果却惨遭打脸。此刻她们觉得站在这里,仿佛就是个笑话。 “双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无端挑拨本小姐与大小姐的关系!” 这一威严又冰冷的话砸下来,双喜神色慌忙,吓得直接跪伏在地,连连求饶。 “二小姐饶命!昨晚奴婢的的确确是看到了大小姐在跟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丫鬟服饰,可喉间……对!男人与女子不同,最能区分开来的就是是否有喉间了,二小姐你瞧他……” 双喜指着昆玉,余光一瞥,却看到昆玉的脖颈白嫩又修长,压根就没有她口中所说的喉结。 怎么会!! 昨晚她可是清楚看到了那穿着丫鬟服侍的男人,说话间,脖颈处是有明显的喉结滚动的!怎么现在却、却没了?! 不可能!她明明小心仔细的确认,才跟二小姐禀告的! 沈朝霞原本还在打量着昆玉,可却被双喜的这指控生生拽去了心神,一听双喜没有依据的污蔑沈朝野,她就不快了。 “你这死贱蹄子,你是一大早忘记吃药了吗,竟然敢在陛下亲封的翁主面前造谣生事!” 萝蔓也冷眼瞧着双喜,虽身体不适,可也忍不住开口附和沈朝霞。 “就是,依奴婢看,不止是忘记吃药,是连脑子都落在娘胎里了。” 萝蔓的声音虚虚的,却不失以往话语间的轻蔑与自成一派的气势。 须要并没有搭话,而是将所有的主意里都放在了昆玉身上,眼神幽幽如黑夜繁星。 而双喜被沈朝霞和萝蔓接连‘讥讽’,这心里是难堪又无助的。可她不知道的事,接下来还有一出大的,在等着她。 “如果二小姐和三小姐觉得奴婢哪里做的不好,直言便是,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但硬要说奴婢是个男人,奴婢就不懂了,奴婢虽然不是在大户人家里出生,可也知晓名声二字。这位双喜姑娘,为何要平白污蔑奴婢的名声?还是说,是在污蔑大小姐的名声?” “如果是,还请双喜姑娘给大小姐道歉,大小姐有恩与奴婢,奴婢是万万不能接受有人如此欺侮她的!” 昆玉这番话说的在理又珠玑,没有像普通丫头那般歇斯底里,也不是市井上的泼妇一般打滚无赖。 而是句句针对双喜的言辞,展开了平常的逻辑,既表明了自己的无辜与委屈,也再次证实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沈朝華暗中却在观察着昆玉,看这身形,的确是女子无疑。 可她总觉得这个丫头生的一副伶牙利嘴,有哪些地方让她觉得不对劲,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 “不!奴婢没有,不是他说的那样的!二小姐要相信奴婢呀!” 双喜被昆玉的几番话剥夺了话语权,她如今说什么都是不对的了。 “你让本小姐信你什么?”沈朝歌的声音随着双喜的争辩,愈发冷漠。 她如此信她,这个贱婢竟然敢以虚假信息欺骗自己,博得信任,再害自己出糗,这心思可真是恶毒! 明眼人一看昆玉,那秀丽的神态,还有胖瘦匀称的身段,哪里有一丁点像个男人? 还有那前面的波涛汹涌,她们的眼睛还没瞎,光是一眼就能看出,比她们自己的都要大一些! 头一次,沈朝歌有些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起来。 她都开始不太确定自己能否牢牢抓住南湘王的心了,毕竟当尤物与美貌比起来,哪个男人能毫不犹豫地说只要美貌便可。 哪怕有这类的男人,可日子一久,总是觉得家花没有野花香,而在一旦在外边沾花惹草,更不可能甘心自己守着一个黄脸婆了。 双喜闻言,放弃了挣扎,万念俱灰。 二小姐这话,明显是没有要相信自己的意思,那自己岂不是没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紧接着沈朝華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还不快将这挑拨生事的贱蹄子拖下去!” 沈朝華的婢女战战兢兢地把双喜拉起,在沈朝野她们面前带了下去。 就当这时,沈朝野看着沈朝歌那副仿佛吞了苍蝇的神色,心里并没觉得开心,而是一片沉然。 随即出声逐人。 “二妹妹想求证的事,如今也得到了结果。可否让个道,咱们还要出去为远洲做准备。” 沈朝歌蠕蠕唇,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边的沈朝華却突然拉住了她,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沈朝歌竟甘心就此罢手,与沈朝華一同退避在一侧,给沈朝野她们让行。 “萝蔓,你和茯苓留在倚竹轩注意动静。若再有闲杂人等的窥视,一律打杀了。” 沈朝野离开前,淡漠扔下一句话。话语间充斥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血腥与可怖。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还要瞒小姐到几时(二更) 沈朝野只让萝蔓留下,于是才刚回来的昆玉和须要,都跟随着她出了沈府。 沈朝霞刚上了马车,就对沈朝野安慰起来,她至此都不知沈朝野身边的昆玉,其实就是个男的,可她却怕因双喜的话,惹沈朝野不舒心。 沈朝野浅浅一笑而过,耳边是沈朝霞在叽叽喳喳,可她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昆玉身上。 不,与其说是盯着昆玉,还不如说是盯着那人皮面具下面的脸。 昆玉自从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讲过话,依旧是刚开始见到的那副恭顺的模样。 可就算如此,沈朝野比别人清楚,真正的昆玉,遇上方才的事,别说能说这么多有哲理的话来,就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双喜。 而且,昆玉在她身边也有了些日子,平时他虽然戴着人皮面具,可他的声音,她不会听不出来。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了,这人不是昆玉。 须要看着自家小姐深思的模样,又见昆玉假装不闻的模样,深叹了一口气。 最终忍不住说道:“青娘,你还要瞒小姐到几时?” 须要一开口,沈朝野才幡然醒悟,她说呢,这声音也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原来是青娘,自从她让她回去待命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沈朝霞闻言一惊,青娘? 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昆玉’见自己被揭穿,嘴角诡异地挽起一个弧度,缓缓抬起手至下巴处,捏着一处撕开来。 袖子一挥,人皮面具下的容貌才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虽说面具下得容貌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是有自己温婉的特色的,让人看了过目不忘。 撕下人皮面具的第一时间,青娘是看着沈朝野的,目光柔和漫漫。 “奴婢怎么可能瞒的了小姐,恐怕小姐早就发现奴婢的不对劲了吧。” 沈朝野微笑未语,算是默认。朝青娘伸手,青娘会意,将手里的人皮面具交了过去。 她手指指腹细细摩挲着指尖下的柔软,这张面具,若没有花大价钱下去,是做不到这般精细的。 “你、你是……” 可一旁的沈朝霞却是震惊了,手指颤抖地指着青娘,表情十分的惊惧。 她原先还想不起来这青娘为何熟悉,可等青娘摘了人皮面具,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之前府里的传言。 说是父亲看中了倚竹轩里的一个婢女,经常往大姐姐那里跑。听说本来还私下许定终生,可不知为何,第二天却是若言翻身做主人。沈府众人都诧异地很,表面没说出来,可私下却是交谈的热烈。 更有人传说是那婢女不想做姨娘,出府逃跑了;也有人说是那婢女遭人迫害,才让若言有了可趁之机。 公有公说的理,婆有婆说得理。 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也不好全信。当初她也只是这么一听,没放在心上,可如今一听到青娘的名字。 她才想起来之前她不经意间听到的事,倚竹轩离奇消失的婢女,就是眼前这位唤作‘青娘’的人吧。 可为何,她如今又回来了? 见她们三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是极其熟稔的。绝非是那种一些小恩小惠能促进的感情深度。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当初青娘与父亲的相识、还有之后突然的消失,至若言上位当五姨娘,这其中,大姐姐是否有参与;如果有,那她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她心情复杂,觉得这件事细思极恐,忍不住看着沈朝野。 这件事,恐怕只有大姐姐才能给她答案了。 可千万别是她想得那样才好。 沈朝野叹然低语,沈朝霞的惊惧她明白,她如今心里在揣摩着什么,她也明白。 之前便是怕惹出一系列事端,所以才让青娘暂时消失在众人面前一段时间。 可如今被她瞧见了,她也不想欺瞒她。 于是直勾勾得盯着沈朝霞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说是,你会说出去吗?” 沈朝霞嘴巴微张,短短时间,她原本都作好了如何接应沈朝野的话了。 只要她说不是,她就立刻掐死内心猜忌的苗头。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晓大姐姐为人处世有自己的道理。无论是永嘉翁主的事件,还是处置叛徒,她都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而且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藏在心里,不让别人为她担心。 所以她愿意,无理由的相信大姐姐。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会等到沈朝野的一句承认。直白了当的承认,而且还反问她,若是如此,你可还会站着她那里。 哪怕身处随时被出卖的险境,可她跟自己一样,毅然选择相信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想此,沈朝霞觉得内心无比的充盈,对着沈朝野狠狠点头。 “不会!”简洁两字,坚定无比的表决立场。 沈朝野眼帘微颤,看着沈朝霞的曲眉丰颊,竟难得释然一笑。 这一笑仿佛照亮了整个马车,笑意比平时那种似笑非笑,可多了好些暖意。 沈朝野伸手拍了拍沈朝霞的手背,接着对着青娘徐徐说道:“我记得,我让你原地待命听令行事,为何擅自行动?”声音有一丝斥责。 虽然青娘的出现,解决了沈朝歌她们的刁难。可却也给她带来了别的影响,好在这人不是外人,是沈朝霞,若是换做旁人。 她等同是刚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你也真是的。”须要也责怪了一句。 虽然小姐暂时还不需要她们,可她知晓青娘为人忠心,所以经常讲小姐分派给她的任务,暗地里交给青娘。 可谁知道,青娘竟还会做出没经允许的事出来。 青娘温润的脸庞上,竟出现了一丝窘迫和羞愧。 就算小姐没有直言说,可她也知晓她的出现,给小姐带来了一些麻烦。 可自己好不容易时隔几年,再次见到小姐,不舍得才为了她做了一点小事,就离她而去。 她想,自己被小姐需要。 像须要那样,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小姐的身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让我分心 青娘心中翻涌了各种心思,抬眸与沈朝野的视线对上,她看到了对方从她瞳孔里流转着清清淡淡的光芒。 几年光阴逝去,小姐的眼神仿佛从未变过。 还是那般的温润与平静。 好一会儿,青娘才轻扯出一抹弧度,眼底有深深压抑的落寞。 “虽然小姐让奴婢等待消息,但小姐不知的是,奴婢有在暗地里时刻关注着小姐的消息。” “包括方才的事情,奴婢担心小姐应付不过来,这才没经过小姐同意,就戴上了这人皮面具,假扮他人。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她从几年前被小姐收留,有幸被小姐所请来的老师教导,学习了不少作为暗卫的本领,除了如何讨男人欢心外,基础的易容术也是在其中。在得知小姐遇到了麻烦,她立刻从翻墙,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昆玉的房间,试图找一些昆玉的东西,来助她易容。 没想到,那榻边明晃晃地放着一套衣服和一张人皮面具,她喜出望外,天都助她。 而且这张人皮面具做工十分细致,再加上她会的一点易容术,一小会功夫,她便改头换面了。 虽然瞒不过内行之人,可对付这些深宅中的女子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就比如须要,她自小便是暗卫出身,这些小把戏是瞒不过她的火眼金睛的。 先前不说,不过因为知道她对小姐并没有坏处,所以就任由她了。 沈朝野递了一杯茶水给青娘,眉眼含笑。 “此事,还真得多亏了你。” 明明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惹的青娘双颊绯红,嘴角不由自主的挽起。 须要眼神一暗,她方才在想什么,竟然还以为是昆玉找青娘来的。 她早该想到的,那小白脸做事怎么可能如此周到。 “这昆玉的离开预备如此周全,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小姐,你早该听奴婢的别留下他,他为人不可靠不可信,不过是让他履行承诺,他倒好拍拍皮鼓就走人了!” 须要心中实在是气愤,气的倒真不是昆玉离开,他能自动离开,她求之不得。 而是昆玉引起的事端,却要由小姐来承担。 沈朝野挑眉,“你怎么这么肯定他是走了,而不是遭遇不测?” 沈朝霞一脸懵的看着沈朝野与须要谈话,这些话不是难懂,而是总感觉这话里有话呀。 “反正奴婢觉得昆玉不是个善茬。” 须要没有萝蔓那么好的口才,又不能说的太明白,半响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朝野笑而不语,因为须要有句话说的对,昆玉的确不知去向。 昨日她告诉昆玉自己的想法后,昆玉沉默良久,才吐出四个字。 如你所愿。 所以今天茯苓告诉她昆玉离开时,她才并没有意外。不管是前世在商界的阅历,还是在这个异世的数年风雨。 她始终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哪怕对方不是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昆玉若是真心不想帮,以自己一介女流,还有他身后的那股神秘力量,他大可直言相告,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来糊弄她。 昆玉虽然身份不明,可骨子里的那种傲然她是明白的,他更不屑干这等事。 他的不辞而别,恐怕另有玄机。 沈朝野凝了凝眉,朝一旁的青娘侧头。 “青娘,你帮我去寻找一下昆玉吧,”顿了顿,声音压轻,“我怕让她去了,那昆玉,说不准真得遭遇不测。”眼神示意须要和昆玉关系不和。 后面补充了的一句话,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马车里的人都听个真切。 “好的。” 青娘心里十分开心,虽然不是把她安排在身边,可也能为小姐做些事,挺好。 须要翻了个白眼,虽然有取笑意味,但小姐说的对。 若是让她出马,她定让昆玉回来的那一丁点机率都变成,毫无可能。 沈朝霞扁嘴,她感觉都插不进她们的话题中。但一听有‘差事’,沈朝霞便有了兴趣,立马开口。 “大姐姐,你去远洲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还不知你何时能回来,不如我也帮你找人吧,这样不仅迅速,我还能不闲着无事!” “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整天抛头露面的。”婉拒了沈朝霞的提议。 沈朝野狭促得看着沈朝霞,她的话倒是提醒她了一件事。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中可以看出,已有不少的人盯上了她沈朝野,可她却在这种关键时刻去了远洲,那些留滞在京的人,定会趁此机会寻找机会,寻她的错处和软肋。 慕容氏她倒不用担心,毕竟实力摆在那儿,动不得;另一头嘉靖帝又忌讳着,提不得。 他们也无从下手。 沈朝霞听闻这话,面容一皱,十分恹恹。 她如今在沈府就只有大姐姐昆玉依靠,原本想借着此事混过时间,可现在看来,她只能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了。 “此趟有南湘王和各位大人的帮衬,我充其量不过是去沾个光,你要相信他们,以他们之才,解决远洲之患并不为难。等此事结束,我很快便能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沈朝野眉眼沉稳,打断了沈朝霞的可是。 沈朝霞这段时间与她相处甚密,先不提旁人,就说沈朝歌她们。沈朝霞为了她,不止一次的得罪了她们。 她倒是有点担心,她离开后,沈朝霞会成为众矢之至针对的对象。 “好……” 沈朝霞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她的一句话会引起沈朝野如此大的反应,而且这神态,也很罕见。 青娘也算是很早就接触了沈朝野的脾性,此刻也知道沈朝野为何如此坚决。担心沈朝霞受难是其一,但她更担心沈朝霞会成为她的掣肘。 这气氛突然冷落下来,须要有些尴尬,平常都是萝蔓主动调和气氛的,可现在她不在,她倒是想学着萝蔓的口吻试着调解一下,可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从喉间憋出了一句。 “四小姐,小姐是为你好。” 可须要学不来萝蔓自带的幽默,这硬邦邦的语调,令人忍俊不禁。 沈朝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这让须要很是尴尬上头。 沈朝野眉眼的严峻褪下,又恢复成淡淡的柔和。 “你乖乖呆在沈府里别出去,我会把萝蔓和青娘留下,若有什么情况,你也好友个照应。出门在外,别让我分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不是五斗米(二更) 沈朝野是一半直白一半隐晦的说道。 沈朝霞也是似懂非懂,或许在后来,她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沈朝野这句话的意思。 而且,是花了极大的代价明白的,还险些丢了性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小姐,你确定要把萝蔓留下么?”须要问。 须要一听自家小姐要把萝蔓留在京内,想起萝蔓那跳脱的性子,眉心狠狠一跳。 青娘闻言,也是轻轻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出言拒绝。 她微微抬起眼眸,看着沈朝野身边英姿飒爽的须要,眼底浮起一丝羡慕,好像从始至终,小姐都很看重须要。 沈朝野睨眼看着须要,反问:“不然你让大家日日瞧瞧萝蔓的睡姿?” 须要无言。 她知道小姐是为了萝蔓好,萝蔓一到这种时候,身子就虚弱的很,很嗜睡。本来照顾小姐已是吃力,更别提跟着小姐奔波到远洲去。将她留在京都,无疑是最妥当的选择。 怕就怕,那位可能会不同意。 而在后来,沈朝野此生最为后悔的,便是将萝蔓留在了京都。 若带着她一起走,就不会发生一系列的惨剧。 皇宫内。 “缙玄清!” 一处奢华辉煌的殿外,一身华锦衣袍着身的楚天朔大步流星走过来,嘴里呼喊着。经过门外的两位宫女时,楚天朔双眼一转,抬手摸了摸宫女的发髻。 惹的两位宫女娇羞连连,楚天朔爽朗一笑,迈起步伐,踏进了殿内。 “缙玄清!本皇子叫你怎么不回答!” 楚天朔咋咋乎乎地进门,进店环视了一点四周,却没见到缙玄清的人影。 “怎么没人呢?” 他心生狐疑,往内室走了进去,果然在内室见到了自己苦苦寻找的人。 缙玄清端坐在椅子上,身形挺拔又俊逸。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一本书,那一片比女人还要卷翘欣长的睫毛微垂,专注凝着书本上的内容,俊美无双的容颜沉静又迷人。 楚天朔见怪不怪,在楚国缙玄清亦是如此,若非重要政事,他都是一般关在屋内看书,简直比十年寒门书生还要用工。有一次他实在好奇了,就翻了几下他所看的书,却发现他看的那些书里,没一个字是他认识的。 换个说法,缙玄清看的书,就是传说中的天书。 楚天朔摇了摇头,找了个椅子搬过来至缙玄清的对面,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大刺刺地坐下。 他也不开口,好似在跟缙玄清赌气似的,看谁先妥协。 缙玄清自始至终都没抬个眼皮什么的,顾自地翻阅,姿态就宛若当楚天朔不存在似的。 刚开始楚天朔还能憋着,可后来实在是太枯燥了,最终,楚天朔是第一个按捺不住的,烦躁的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椅把。 “喂!你没看见我过来了吗?”语气是浓浓的不满。 心里腹诽,要不是看在父皇看重你的份上,他绝对一拳打爆你的脑花。 可实际上,却是又气又惧缙玄清,是打不过,所以只能耍耍嘴皮子。 缙玄清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轻启薄唇,声音清漠。 “什么事?” 虽然是略带敷衍的声线,可楚天朔见缙玄清仿佛大发慈悲的回应了他,瞬间眉开眼笑,方才想暴揍缙玄清一顿的心思也消失了。 站起身,身躯微倾凑近他,双手撑在案桌上,笑眯眯得看着缙玄清。 “陪我去逛个街。”语气末尾好似还卷上了一丝无意间的撒娇。 他当初来大靖时,他楚国的那些红颜知己可是使出了全身解数,要他从大靖带回来一些新鲜玩意儿。如今他们嘉靖帝也拜见过了,远洲也去不成了,马上也要启程回楚国了。 是个正常男人,就应该趁所剩不多的时间去外边走走,才不算白来这一趟。 他当时偷溜出去时,可是看过大靖的风光的,还真是不错,难怪这里养出来的美人,竟比他楚国的那些红颜知己还要十分的绝色。 缙玄清双眸如常,对于楚天朔这种请求,他吐出几字。 “不去。” 干脆利落。 “你是不是看书看傻了!”楚天朔拧眉,啐骂了一句。 楚天朔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撤下,他就知道,这死人样儿的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书中有美娇娘,至于这么死心塌地的么,还不如出去看看外边的花花世界呢。 缙玄清似乎并不想理会他,惜字如金。 楚天朔简直要气的背过去了,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他今天就不相信了,还不能把这货搞出皇宫去! 想到这,突然,一道经过闪过脑海。 有了。 楚天朔嘿嘿的笑了起来,咳了几声,随即好似十分遗憾得看着缙玄清摇了摇头。 “宴会那日的承宴翁主口中的七宝轩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原本想让某人跟我一齐过去,给我母妃挑挑合适的首饰,看来某人不愿意,那就算了,我自己去吧。” 语气故意强调的说完,就转过身往外走去,可那步伐却十分的缓慢。 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看着一来到大靖后,竟开始关注女人起来的缙玄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当一个男人开始密切关注这个女人的时候,不是有仇,就是有意。 而这个女人就是大靖的承宴翁主——沈朝野。 楚天朔缓缓走着一步一步,可都快迈出门槛了,身后都没传来一丁点的动静。 本来信心满满,可因此突然不安起来。 不是吧,难道他猜错了?可不对啊,他明明见缙玄清对那沈朝野眉来眼去的! 不行,我不相信。 想着,楚天朔就一个猛地转身。 “我去!” 楚天朔不知缙玄清就在他身后,险些两人嘴对嘴了,好在楚天朔反应够快,一个弹跳,就飞离开了缙玄清。 见其一身白衣飘袂,在漫天雪白中,宛若天神降临,气场磅礴又喧然。 “你不是不去嘛?”楚天朔不怀好意的一笑,开始揶揄起了缙玄清。 这家伙,嘴上说着不要,可身体不是很诚实嘛! 见缙玄清淡淡得瞥了一眼楚天朔,眉眼处染上一抹傲然。 “她不是五斗米。”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争执夺簪 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 却没说不可为她折腰。 过了一会儿,马车便缓缓停下了,可外边却十分吵闹,须要掀开帘子一看,随即转过身禀告。 “小姐,前方人群拥堵,恐怕过不去了……还有,前方就是七宝轩。” 沈朝野抬眸,如今七宝轩的生意竟好到这种地步,连道路都能堵了。 须要貌似看出沈朝野神情意味,于是又慢吞吞的补充了一句。 “小姐,是有人在七宝轩里闹事,这才聚集了不少的观客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沈朝野蹙眉,“闹事?”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永嘉翁主与沈朝歌。可前者刚被她警告过,听说至今都还在王府里躺着没苏醒过;而后者,她与她不过分离一会儿功夫。 但若不是她们,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了。 须要回了一声,沈朝野抬手示意,起身欲要下马车。 沈朝霞和青娘见此,纷纷跟在她的身后虚扶着,与沈朝野一齐下了马车。只不过在马车旁,都能听到前方不小的动静。 “这人就是个浪荡子,哪有拿着女儿家的簪子不还的道理!” “未必吧,我倒瞅着他们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七宝轩而去,须要拨开人群,给她们让出一条路来,等沈朝野她们走进七宝轩时。 “小姐,你可来了,这事奴婢没法做主,得你来!”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最近的景儿,见其神色焦急,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一沉,不会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她朝着景儿示意的方向望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七宝轩里闹事之人,并不是无缘无故之人,而是三位身份贵重的大人物。 “朝野!你过来给我评评理,这小子硬是说这簪子是七宝轩的,可你知道这明明是我的,我那日来七宝轩购置头饰时,不小心落下的!” 窦婵姝眼尖的瞧见了沈朝野,眉下欣喜,立马小跑至沈朝野的身边,拉起她的手一阵摇晃。 虽说她也不缺金银首饰的,这簪子给谁都可以,可这簪子就是不能落入男子手里,更何况对方还是楚国的皇子,若是被他拿回去了,岂不是无端的影响了她的名誉! 缙玄清正背对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这些精致的首饰,听到窦婵姝的叫唤,他动作一顿,接着缓缓转过了身。 面如冠玉,眉目疏朗,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眸底深处流淌着比外边寒天还要清冽的流光。 须要眸光一亮,是缙公子!可她知晓这里人多眼杂,并未失态,而是下意识的看着沈朝野。 沈朝野一怔,没想到他也在此。 是她的错觉么,总感觉缙玄清原本淡漠至极的眉眼,见到了她,仿佛有了一丝笑意? 可身边的窦婵姝不依不饶,沈朝野只好伸手抚在窦婵姝的手背上,以示宽慰。 如果不是窦婵姝这么一叫,楚天朔本来都还未认出面前之人是沈朝野,毕竟面蒙面纱,而且这副装扮和在宴会上的那次又完全不一样。 若说之前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那么现在就是洗尽铅华呈素姿的玉兰。 可拿着簪子的手并未退缩,而是挑起眉看着沈朝野。 “我记得你,你是承……宴翁主,对吧?” 尽管她来了也没用,既然这簪子是他看中的,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把它交出去。 “七宝轩里所有摆着的东西都是卖的,是也不是?那这簪子是本殿下在七宝轩里看中的,你开个价吧,多少本殿下都付得起。”语气欠扁。 况且沈朝野若是有一个良心的,看在他之前还未她说过话,此次能顺利前往远洲,他也出了份力的份上,也应该把这簪子送给他才是。 “你做梦!”窦婵姝在楚天朔说完的那一刻,几乎是气急了,吼了一句过去。 沈朝野皱了一下眉,这楚国天朔,她还真是喜欢不起来,说话举止压根就自带轻浮。 可就算有些不舒,还是开了口回答。 “是,虽这支簪子机缘巧合下被殿下所拾,可它的所有权并非属于七宝轩,所以恐怕让殿下失望了,这簪子七宝轩做不了主。” 礼仪周到,又谦和婉转地告诉楚天朔:这玩意不是七宝轩的,没法卖给你,你还是还了簪子的主人比较好。 而楚天朔又是一个性格叛逆的人,就比如方才他觉得这支簪子与七宝轩内的有所不同,所以拿起来观摩了一番,不料被路过七宝轩进来溜达的窦婵姝看见,才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在七宝轩落下了一只簪子。 于是想上去夺回,可偏偏楚天朔不愿。本来是没有想要购买的欲望的,可窦婵姝的性格又是理智中带着一丝骄横,她这么一搅和,他倒是起了想要买回去的心思,气气这个大靖的昭阳郡主。 可沈朝野现在明确的告诉自己,这簪子不能给他。他这面子挂不住,心里更加不甘,到了这一刻,楚天朔是偏要非买不可了。 “你做不了主,我来做主,这簪子,本殿下要了!” 见楚天朔牢牢握着那支簪子,小人得志得对沈朝野两人扬了扬下巴,一副你能耐我如何的模样。 “你!”窦婵姝双眼一红,她从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沈朝野也是眉眼一冷,这楚天朔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也不看看此处是哪里天下! “须要,拿回来。”沈朝野盛气凛然的对须要吩咐道。 “是。” 话音一落,须要身影一闪,一手成爪,朝着楚天朔手中的簪子袭去。 楚天朔反应迅速躲过,随即轻蔑一笑,还想与他对抗,简直是不知死活。 须要换了个手势,握紧拳头,擦过空气,直击楚天朔的面容。 可这次,楚天朔只是微微笑着并未动。 因为已经有人伸掌横在了拳头前边,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了须要所有内息。 须要惊异抬头,却撞进了一双清清浅浅的眸子。 “你这一拳下去,你家主子远洲恐怕是去不成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谢你奶奶个腿儿!(二更) 沈朝野看着缙玄清挡在楚天朔的前头,眸光更是幽冷,她原以为缙玄清是个稳重持大局之人,没想到是个助纣为虐的恶棍罢了。 但他后面的话的确有道理,她不能因此坏了她的计划。 于是冷冽开口:“须要,回来!”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缙玄清的强悍能力,她在竹林中就见识过了。 若他有心偏帮楚天朔,她们硬冲上前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须要闻言收回了手,缙玄清只是放出了一息挡住了她的估计罢了,并未对她返力。 可就算如此,她亦是神色复杂得看着缙玄清。 她一直以来都相信缙公子是个心怀是非的人,可如今她一直以来奉为信仰的人,此刻却站在道义的对立面,她不得不要怀疑一下自己的判断了。 蠕蠕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颇有失落,抿着唇转身。 也许,是她一直坚持错了吧…… “真是不自量力,本殿下看上的东西,谁都没法夺走!” 楚天朔小人得志得说道,他就知道,哪怕他不出手,缙玄清也会护着他的。 谁让他是楚国最受宠的皇子呢! “等等。” 须要刚转身,身后就传来缙玄清淡淡的声音。 须要犹豫了一番,还是转过身,没好气的说道:“干什么?” 牛逼都让你们显摆尽了,这是还要再打压她们的意思么。 缙玄清感受到了须要仿佛一瞬间对他充满了敌意,神色不变,伸出一只极尽白皙修长的手,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楚天朔看着缙玄清,眼眸里浮起疑惑,有些不解缙玄清这举动是几个意思。 但他也没拒绝缙玄清,就在他的注视下,缙玄清捏住他抱在怀里的簪子,轻轻一抽,簪子落入了他的手里。 直到这里,楚天朔也是愣愣的,不知道缙玄清想要做什么。 只见缙玄清将这簪子递到须要的面前,须要有些诧异,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那簪子,就放在了她的掌心中。 “这……”须要不可置信,缙玄清不是帮楚天朔的吗,怎么肯主动把簪子相还? 不光是须要,就连沈朝野她们也是十分不解,突然觉得缙玄清这人不仅喜怒无常,就连心思都没人能琢磨透。 而楚天朔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他神情有些扭曲,他早该想到缙玄清拿簪子的原因的! “你!” 须要听到楚天朔的声音,立马翻转手腕,牢牢将簪子握在手中。 楚天朔见这下是绝对没希望了,恨恨地转头,朝缙玄清挥起拳头,可就当他的眼神与缙玄清那幽深似墨玉般的眸子时,这心里突然一怂。 他都差点忘记了,他根本打不过缙玄清。 所以这拳头也就在半空中停顿,迟迟未落下了。 须要看着处变不惊的缙玄清,心下的阴霾瞬间散了,面容上如沐春风。转身大步至沈朝野面前,将这簪子交了过去。 她就知道,缙公子不会让她失望的! 沈朝野抿着唇,无暇再顾及那劳什子的簪子。而是直勾勾得盯着缙玄清,那般精致又分明的轮廓,明明那么清晰。 可她却觉得,缙玄清虽身处尘世间,却仿佛不食这人间的烟火似的,与这里的一切,又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如此以下犯上,楚天朔也未怪罪下来,甚至还让堂堂楚国皇子对他毫无办法。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或许,她从没真正的看透他过。 缙玄清瞥了一眼与自己脑袋平行的拳头,又瞧了瞧楚天朔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神情疏冷,声线低沉。 “你该谢我。” “我的簪子!” 窦婵姝拿着自己的簪子,松了一口气。 随即对那头愤怒异常的楚天朔晃了晃手中之物,仿佛在说:你不是说谁都从你手里夺不走吗,那现在我的手里呢? 楚天朔转过头咬牙切齿,从牙缝间蹦出几个字。 “我谢你奶奶个腿儿!” 缙玄清眸子一眯,倒也不是愤怒,而是疑惑不解,似乎不懂楚天朔这话中之意。 其实楚天朔心里也是打着小九九的,他知晓缙玄清一般看的都是他们所看不懂的天书,别说平常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了,这些骂人损己的话,他也是一律听不懂的。 窦婵姝好似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猫腻,于是大声的说道:“楚天朔,你身为皇子居然口出污秽!” 楚天朔翻了个白眼,这窦婵姝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口中的这点污秽,可没有她昭阳郡主在殿上直言放屁来的坦荡! 缙玄清瞬间反应过来,薄唇一抿,周身的气息犹如风暴般的汹涌。 楚天朔吞了吞口水,他,生气了? 于是连忙讨饶,“没!你别听她胡说,我可皇子,哪能说出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话来。” 见缙玄清一副并不动容的模样,楚天朔想起方才他所说的话,灵机一动。 “对了,你不是说我该谢你嘛,那你要告诉我原因啊。” 缙玄清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沈朝野,见其不发一言,一直在往他这边看,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挑着。 缙玄清修眉一松,气息缓缓平静,轻吐寥寥几句。 “大靖与楚国的风俗不同,在这里,你夺了女子的簪子,代表着你对她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楚天朔本打着转移缙玄清注意力的算盘,可没想到他真会对自己解释起来。 可立马他的注意力倒是被缙玄清的一番话给吸引了过去。睁大眼睛,看着窦婵姝手里的簪子,那玩意儿,竟有如此重要的含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窦婵姝见他拿着她的簪子反应如此激烈,倒是能理解了。 这时候的簪子,已经不是普通的簪子了。 而是决定后半生的命运之杖了。 那他方才,岂不是差点就要娶了这蛮横无理的昭阳郡主了?! 如此想着,楚天朔觉得他还真该好好谢一谢替他斩断这一段孽缘的缙玄清了。于是咳了几声,整理了下衣领,对着缙玄清作了作揖。 嗓音正儿八经的,“本殿下多谢你这次的正义之举……” “楚天朔!你什么意思?!” ------题外话------ 资料:簪,本名称“笄”,发簪便是女子及笄时的发饰,也是最基本固定和装饰的发饰。女子行过及笄礼过后,表示女子成年可以结婚嫁人。 钗,由两股簪子交叉组合成的一种首饰。钗与簪的区别在于,发簪作成一股,而发钗一般作成两股。钗不仅是一种饰物,它还是一种寄情的表物。古代恋人或夫妻之间有一种赠别的习俗:女子将头上的钗一分为二,一半赠给对方,一半自留,待到他日重见再合在一起。 舟子问了朋友,说簪子与钗都是有情的寓意,都可以。百度上的资料有很多,有跟朋友说的一样,有的跟上述资料一样。 所以思考了一下,打算用簪子了,如果小伙伴们觉得不妥,可以告诉舟子改进。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投怀送抱! 窦婵姝听着这话,心里十分不爽。她是得有多粗鄙不堪,让楚天朔至于一副死而后生的模样么。 沈朝霞一直暗地里偷偷瞟着楚天朔,虽然没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可她心里却十分美妙。 沈朝野双目深深,缙玄清带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神秘缥缈了,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他亦是一个具有深厚内力的男人,除了神秘之外,他还很危险。 危险到她不敢轻易得罪他,毕竟连须要这边从小习武之人,在他面前都弱小如蚂蚁。 别跟提自己若是惹他恼怒,会不会一掌拍死她。 沈朝野抿着唇,视线从缙玄清身上撤回,轻声对身旁的窦婵姝说道。 “走吧,我还得回去整理细软。” 窦婵姝这才想起沈朝野今晚便要动身前往远洲,心下就把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拉着沈朝野的手皱脸嘟嘴,十分不舍得。 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刻笑逐颜开,悄眯眯地凑近了沈朝野的耳边。 缙玄清听闻动静,朝沈朝野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垂下眸子,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沈朝野挑眉抬眸,她有些不懂婵姝的一番话,但见窦婵姝狭促得笑着,就算她多问,也不会告诉她。 于是沈朝野也没放在心上,浅笑而过。 “告辞。” 沈朝野一行人对着楚天朔与缙玄清欠身,随后便慢悠悠地一起往门外走去。 楚天朔见她们都走了,突然仿佛也没了兴致,于是对缙玄清摆摆手。 “算了,我们也走吧。” 两人跟随着沈朝野的脚步。 “唉哟!”突然一声呼喊,还有伴随着一声闷哼。 沈朝野侧头,还未来得及反应,窦婵姝突然急速往后跌去,而窦婵姝本与她就离得近,许是窦婵姝感知危险来临,下意识得想抓住些什么,所以直接拉住了沈朝野的袖子,她也随她往后仰去。 沈朝野心一惊,唇瓣微张,那声须要仅是虚虚的喊着。 “小姐!” “大姐姐!” 须要第一个反应过来,沈朝霞也随之惊呼。也可这个意外实在是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走着,竟会摔倒。 所以须要和沈朝霞的手都未抓住沈朝野伸出的手,却扯住了沈朝野那长长的面纱。 一阵朦胧白影飘下,落在了地上。 须臾,都没有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等众人定睛一看,原本该摔倒的两人,此刻却分别落入了两个男人的怀中。 沈朝野身子半仰,一头墨发随风飘逸,她的细弱腰身被白皙修长的手掌挽住。素净又明媚的五官,一双黝黑又清澈的眸子正倒映着眼前的人,腰间的温厚正透过衣裳,徐徐传入她的寸寸肌肤。 沈朝野有一瞬间的恍惚,无论是她遇袭的竹林,还是被下套的宫路上,缙玄清都未曾碰过她。 宁愿耗费巨大的内息,也不愿与女子有所接触的人,此时,竟主动挽着她,而且他呼吸间,气息都萦绕着她的面容。 呼吸一紧,沈朝野竟觉得此刻,竟跟上次她挽缙玄清的姿势莫名的相似。 而且,她看着缙玄清那张妖冶清隽矛盾的容貌,感觉到双颊犹如烈日晚霞般灼烧了起来。 须要内心本是焦急担忧的,可见自家小姐被缙公子稳稳‘扶’住,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并且觉得小姐和缙公子是属于那种越看越相配的。 这边是让人感叹年华的场景,而另一边却令人啼笑皆非。 “楚天朔!你一边嫌弃本郡主,一边抱美人动作挺麻溜啊!”窦婵姝嘲讽。 “你不要不讲道理,明明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好不好?”楚天朔翻了一个白眼。 真没见过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这么自恋,自己夸自己是美人。 他甚至觉得,他多看这美人一眼,他寿命都会少一年。 方才窦婵姝往后跌时,楚天朔正好走在她的身后,楚天朔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一个柔软的身躯,就这么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身子一僵,机械地低头与怀中的窦婵姝,大眼瞪小眼。 他敢发誓,他绝对没有想要救窦婵姝的意思,如果他知道窦婵姝会倒下来,他绝对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闪避在一旁。 相比须要,沈朝霞就显得比较诡异了。 沈朝霞咬唇,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用力抠着指尖,都抠出一道血痕了,都浑然不知,她的双眸中呈现着惶恐中夹杂着惊慌,还有一丝酸楚。 当她看到窦婵姝落入她心慕的男子怀里时,她的心里无疑是在滴血的。 虽然窦婵姝给她的感觉,是对楚天朔无感的;楚天朔对窦婵姝也不来感。 可她看到这一幕,这心里就难受的很,委屈的很。 委屈…… 沈朝霞低头,双眸微红,她又不是人家的谁。 有何资格委屈呢? 缙玄清垂眸,看着被扯掉了面纱,眉眼间从惊愣变成了羞恼的沈朝野。眸光微微一暗,薄唇中溢出两字。 “小心。” 言简意赅。 沈朝野一愣,她本该认为的是缙玄清让她走路小心。可不知为何,她看着缙玄清的那双眸子,她竟觉得这句小心,包含了太多的心思。 “小姐。” 旁边的窦婵姝看不惯楚天朔,立马从楚天朔的怀里跳了出来。须要见此,便开口提醒了一句沈朝野。 沈朝野一震,飞快地抽身,离缙玄清隔着四五个人才算安定。 “多谢。” 沈朝野觉得尴尬,说完,便转身拿过须要手里的面纱,随便一蒙面,疾步离开了七宝轩。 “朝野,等等我!” 而身后的窦婵姝见沈朝野走的飞快,也赶紧提起了裙摆,追赶了上去。 缙玄清之前挽着沈朝野的那只手还顿在空中,手掌间的余温还未消散,见沈朝野已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才缓缓负到身后。 “有病。”楚天朔拍了拍方才窦婵姝碰过的地方,暗啐了一句,便与缙玄清也离开了七宝轩。 沈朝野快步走到自家马车旁,才停住脚步,呼吸有些急促,不过好在窦婵姝赶到之际,双颊的粉红已经褪下了。 “朝野,你怎么都不等等我。”窦婵姝语气多有些抱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父亲的眼珠子(二更) 她与朝野同为女子,自然明白沈朝野为何落荒而逃,不就是害羞了嘛。 也不知方才是怎么了,突然脚踝一痛,可能是扭到了,这才没站稳往后倒去,还牵连了朝野与她一起受罪。可是朝野是被楚天朔身旁那个俊美有风度的男子扶持住,自己却是落入了楚天朔这个浪荡子的怀里。 怎么算,应该都是她比较吃亏,应该由她惊恐而逃才对。 如果那个美男的怀里的人是她的话,她定是二话不说就嫁了嘿嘿! 沈朝野强装冷静,扯出平时的一抹笑,并不知窦婵姝心里想的乱七八糟。 对着窦婵姝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收拾细软,你也赶紧回去吧。” 语气有些急迫,说完,就不等窦婵姝的回应,自己撩起了裙摆上了马车。赶来的须要见此,替她挑起了车帘,沈朝野毫无犹豫地弯身进入。 还有匆匆赶来的沈朝霞,在上马车前,她看到了马车旁的窦婵姝,她脚步放缓。 身子一僵,之前面对窦婵姝时,是抱着敬畏与羡慕的心情;可经过方才的事,她不知该说怎么面对窦婵姝了…… 沈朝霞咬了咬唇,眼中一片挣扎之色。其实她应该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沈府的一个庶女,能嫁给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已是不错,是不该对楚国的皇子起不该有的心思的。 论身份,她哪里拼得过昭阳郡主这个香饽饽;论才情美貌,她也毫无胜算。 况且昭阳郡主并没有属意楚天朔的样子,就算她若真对他有意,她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算了,或许等楚天朔离开了,她的心思,也就会断了吧。 就当要上马车时,沈朝霞也没还没做好面对窦婵姝的心理准备,反正她也不是个重要的角儿,昭阳郡主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吧…… “沈四小姐。” 可就当有时候,你越是害怕一件事情会发生,这件事就一定会来靠近你。 沈朝霞闭了闭眼,在转头那一刻,她已经换上了一副微笑的模样。 装作毫无异样的模样,她看着窦婵姝,轻声问:“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窦婵姝知晓在整个沈府里,也就沈朝霞与沈朝野走的近了,不管以前如何,至少她看到现在,沈朝霞对沈朝野是一片真心的。 于是窦婵姝爱屋及乌,对沈朝霞也十分的友好,态度也软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担心你大姐姐因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你帮我劝劝她。还有,一定要检查一番她此行的细软,那些必带的东西可千万不能少了,还有……” 窦婵姝碎碎念念了不少的嘱咐,沈朝霞从第一句开始就没有听进去。 她本来想强制自己忘却方才的画面,可窦婵姝却提起那事,一下子让她内心如同煎熬。 但好在窦婵姝所说的不过都是一些关心之言,就算沈朝霞不重复一遍,沈朝野她们都有分寸,于是沈朝霞随口应下。 “好了,你快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窦婵姝终于说完了。 沈朝霞又是轻声一应,随即跟着沈朝野一般果断,钻进了马车里。 窦婵姝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今天这两人怪怪的,但又不清楚哪里怪。 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转身离开了。 马车里寂静,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因此,此行毫无收获,沈朝野她们一路沉默地回了沈府。 下了马车后,沈朝野心情有些烦躁,便对沈朝霞说让她先回去。若是以往沈朝霞定会不愿离开,一定要留下来陪伴所剩不多的时间。 可这次沈朝霞却答应的干脆,轻轻地应了一声后,便与沈朝野相反的方向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与沈朝野对视。 沈朝野原本心里还在烦恼方才的事,可如今一见沈朝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开始思索起沈朝霞的异样来了。 这才想起方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可能冷落了沈朝霞。 沈朝霞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沈朝野的眼中,沈朝野微叹一声,最终还是往倚竹轩的方向走去。 这倚竹轩才刚踏入,就听到了起此彼伏的娇笑谈论声。 沈朝野驻足,凝眸望着此刻有些不同的倚竹轩,眼底交织着一丝冷然。 以往,她若是没回来,不管谁在倚竹轩内留守,都会站在门口迎接她。 而如今,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反而在这清净的倚竹轩里,听到了不符情景的声音。看来,她的倚竹轩,是迎来了它最火热的一天。 而且听这声音,人还不止一两个。真是为难她们了,趁她要出京,是一刻都不停歇地奔赴到她这里。 “小姐。”须要喊了一声,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此刻里面的人未必是小姐愿意见的,如今动身在即,马上就能双眼耳根清净了,若是小姐不愿意,其实也是可以回绝的。 沈朝野浅笑一声,“就当是离开前,赠与她们的一份礼吧。” 说完,便重新迈开步伐,往倚竹轩里走去。 沈朝野踏进倚竹轩时,里面正热火朝天的围在一起。周围是二姨娘、三姨娘,而在中央的那个人,则是一千这个倚竹轩里的熟客——若言。 “见过大小姐。”而里面的人,一见到正主回来了。立马散开,面朝沈朝野,缓缓行了一个礼。 若言眸光看着周围,看哪里就是不看沈朝野,有点不想行礼的意味。 可就算她不想,那位又岂会任由她嚣张。 沈朝野恩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中央的若言,貌似在等她的下文。 若言似笑非笑,明明还未显怀,却故意用手托着那平坦的小腹,仿佛十分不便下蹲的模样,只是微微屈了个膝,算是行了礼仪。 沈朝野看着这一切,心里明白如今的若言算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胎了,有故意怠慢和激怒她的成分,可她却不怒反笑。 “不知各位此次前来所谓何事,竟连父亲的眼珠子都劳驾至此?” 她一切心理都跟明镜似的,可做人嘛,总不能太清楚明了的。 “奴婢们前来,自然是知晓了大小姐的喜事,特地赶来送大小姐一程的。” ------题外话------ 最近舟子和凌都比较忙,舟子忙着期末考试,凌忙着准备新文,所以最近的题外会比较冷淡。 然后今天朋友找舟子,说起了女主的事情,说女主有点憋屈,施展不开。 这里舟子得说几句。不是女主弱化,而是女主还处于怀疑阶段,周围又是虎视眈眈的找她的错处,她只能隐蛰,而且舟子在给她铺垫一个个发作的机会。 这样子想,如果你连你的仇家都不知晓,你怎么去报仇? 对吧。 而且也快了,到了远洲后,女主就会接近真相了,当她再次回到大靖时,她的心态就是完全不一样了,她所背负的,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好了,不能再说了,再说就剧透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掘坟墓 沈朝野只是浅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并未开口。 “二姨娘,你叫我们前来,可没说过是要送大小姐最后一程啊。” 反而是若氏夹着绣帕的手,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略带咬重得重复了一句。 方才说话的二姨娘面色一僵,眼神有些尴尬,经若氏这么一重复,她才发觉自己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如今掌着沈府,沈朝野现在又受各主的器重,再怎么,她也理应过来送一程沈朝野的。 可她只不过一句平常的话,却被若氏抓住了言语的空隙,对她和沈朝野连带嘲讽。 最憋屈的事,她还不敢大声一句若氏,毕竟她如今可是怀有身孕的。 看着若氏举止中的怠慢与自傲,她思绪慢慢有些飘远了。 今日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上次一齐进宫的缘故,两道圣旨下来后,不少的臣妇登门探望她。 她在沈府这么久,还未碰上过这等场面,甚是诚惶诚恐。后来,跟臣妇们的交谈中,她才明白,原来是她们以为许氏禁闭,她替代了许氏的地位,深得沈严铸的喜爱。 但其实她们都猜错了,最近因她拥有沈府的管家之权,有些地方不得不与沈严铸相接触,当时又恰逢碰上宫宴,沈严铸觉得她有些稳重,所以才挑中了她。 若说真受宠的那位,若氏当之无愧。 “是啊,是啊,送一程……送一程好啊!我也要送!” 突然殿中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显得痴傻的声音。 沈朝野循声望去,倒是意外。没想到此次随同她们一起来的人,还有陆轻风。 此刻在她面前的陆轻风,不似那天晚上灵动和潇洒。看来,陆轻风不仅舞得了刀,耍得了剑,还是个演技中的高手。 她心中有数,并未打算揭开此事,眼神也顺其自然的移开。 “这位是?”带着询问。 徐氏连忙道:“这位是府里的四姨娘陆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徐氏指了指脑子。 神色复杂,继续道:“来的路上不知怎的碰见了她,不管说什么,都要跟着我们来,奴婢没办法,才……” 在赶来的路上,她遇见了同样盛装打扮的夏氏与若氏外,路过青鸾苑时,四姨娘陆氏从一旁蹿了出来,拉着她们嘴里囔囔要一起玩。 说来四姨娘也是一阵惋惜,当时属她是最得沈严铸的喜爱的,可知道她会疯魔了呢。 不过这疯魔病也是奇怪,偶尔心智如三岁孩童,单纯无害,有时却如同地狱恶鬼索命似的,令人恐怖。 她们原先并不想带着四姨娘的,可四姨娘穷追不舍,她以前又是个又一点功夫在身的,怕四姨娘因此生气换了第二种人格,对她们动手。 所以便带着她索性一起过来了。 这一举动惹若氏鄙夷,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弯弯折折的路子,说她直接痴傻了不就好了?” 她看着疯疯呆呆的陆轻风,冷嗤一声。 当时她十分羡慕恩宠不断的陆轻风,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变成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而陆轻风,变成她随便可欺负的人。 “五姨娘,别人不清楚四姨娘为何如此,我们却是最清楚的才是!” 茯苓在一旁听若氏如此说话,心里一怒,好歹大家以前都是一起服侍过四姨娘的,她怎么能如此没良心。 又转眼一看,见陆轻风咧着嘴笑着,眼中没有她们这些人的复杂,纯净又清澈。丝毫没有意识到若氏不怀好意的讽刺,心里瞬间心疼不已。 “我们?”若氏冷飕飕得看着茯苓,语气轻蔑,“你一介奴婢,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茯苓一震,咬了咬唇,垂下首不再言语。 须要拉着想冲上去踹一脚的萝蔓,尽管萝蔓身体不适,可一旦听到有人对她家小姐阴阳怪气地说话,还鼻孔都朝上天的,总感觉有了一口怼人的气。 夏氏头偏在一旁,不愿看若氏,她看一眼这贱人,心里就气的很。 沈朝野缓缓迈开步伐,走至若氏面前,在若氏疑惑的注视下,她伸出了手。 “大小姐这是要打人吗!” 若氏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尽管神态语气十分的理直气壮,可微微往后退的一步,却十分的认真。 沈朝野在若氏往后退时,一把拉住了若氏抚在肚子上的手。 力道有力且霸道,不容若氏半分抗拒。 在若氏挣扎下,沈朝野像个小狐狸似的眯着眼,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为五姨娘忍着身子的不适,还要前来送一程的精神所感动。” 若氏显然是不相信这是沈朝野的内心想法。 只见沈朝野从若氏的手上移开,缓缓落在若氏的小腹上,从上至下反复轻轻摩挲,樱唇轻张。 “只不过,希望五姨娘别做身上插鸡毛的蝙蝠,为了我这无关轻重的事,而葬送了自己远大光景的一程。” “届时,别说一介奴婢不配和你相提并论,就连外巷窜过的耗子,恐怕都不配和你相提并论了。” 若氏被沈朝野这轻飘飘的语气,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的纱衣都湿透了。 她目光不移沈朝野摸着她小腹的手,虽然动作十分的柔缓,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的恐惧在无限的放大,就连肚子似乎有感应似的,隐隐作痛。 微微的刺痛令她不免喘起了气,她知道沈朝野说的远大前程的是什么,指的就是她这肚子里的一胎。 沈朝野在警告她,我手里还有你的‘孽债’,你若是觉得忘记了,她不介意让你清醒清醒。 说别人是奴婢,那你是否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若想做独一无二的那个,途径多的是。 就看你是想要居人之上的,还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那个了。 茯苓感激的看了一眼沈朝野,小姐从来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维护着她们。 徐氏和夏氏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若氏的笑话,觉得沈朝野教训若氏,看的是又畅快又同情。 他们都知晓这沈府之中,你可以惹许氏,也可以惹这一家之主。 但千万不可去惹沈朝野的道理,别人不知,可她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许氏之事可不就是有沈朝野的功劳。 偏偏若氏近日谄媚话听多了,觉得她可以目中无人了,硬要去得罪她。 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第一百七十章 送她出府(二更) 若氏额头都有些冒薄汗,见沈朝野依旧笑眯眯得看着她,她不免扯出了一抹笑,有些牵强。又见周围那些正盯着她瞧的人,面子有些挂不住。 于是对沈朝野行了一个比刚开始的要标准的礼,语气也比方才也不阴阳怪气了。 “多谢大小姐的关心,奴婢定当铭记在心。奴婢想起还有事,就想先告退了。” 沈朝野瞅着若氏半屈着,也不开口回应若氏。若氏如今倒是规矩起来,沈朝野不说话,她就一直低着头,呈着行礼的姿势。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若氏等的手脚发麻,耳边徘徊着特属夏氏特色的笑声。同时心里也懊悔不已,她最近真的是生活太优越了,以至于她忘记了眼前的人的脾性。 就在若氏站不住时,沈朝野才终于开了口。 “去吧。” 若氏咬牙切齿,等了这么久,还以为沈朝野要说些什么呢,结果却等来了这两个字! 她故意的,沈朝野就是故意的! 可她也不敢把心中的愤懑表现出来,只好忍着气,快速地从沈朝野身边经过,几乎是像逃跑似的离开了倚竹轩。 若氏这个眼中钉一走,徐氏和夏氏仿佛心照不宣似的,难得互相和颜悦色,一起走到沈朝野的面前,细声细语地叮嘱着一些事,还纷纷奉上了自己的挑的用品。 沈朝野表面和气应答,抬手让萝蔓她们把这些东西收下。可萝蔓知道,小姐也只是客气,这些东西恐怕也只能呆在库房里不见天日了。 徐氏和夏氏见漂亮话也说了,该尽的礼仪也做了,于是便一起出去了。 临走前,她们看见陆轻风不知何时去了外边,许是玩累了,在门槛旁倚靠着睡着了。 她们互视一眼,就当做没看到。沈朝野是个厉害的主,这点小事还是交给她来处理吧。 她们可不想到时候被陆轻风的第二人格给吓到。 沈朝野看着徐氏和夏氏并肩而行出门,她眼底有些幽深。 她是知晓夏氏是看不起平日里木讷老实的徐氏的,可如今许氏一禁闭,这两人的感情貌似有些突飞猛进啊。 以往许氏风光无限时,夏氏便讨好着许氏;如今徐氏得权,夏氏便见风使舵。 她不知这其中,夏氏到底是因生活所迫呢,还是心存着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想作点什么。 徐氏和夏氏前脚刚走,门口原本假寐的陆轻风悠悠醒来,叹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沾了不少灰尘的裙摆。 转身踏进了屋内,嘴角轻勾一弧度,声音随之溢出。 “大小姐,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打算从远洲回来再找我?” 那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的,哪有之前半分的痴傻痕迹。 陆轻风语调自嘲,若是她让沈朝野先去远洲,自己在沈府中继续煎熬,她自己都不信,沈朝野回来后还会记得她这号人物。 原先沈朝野未进沈府前,她倒觉得要不就这般熬着吧,等熬到沈严铸死了,或许她就能恢复自由身了。可她这心里一旦有了一点期许,就十分迫不及待。 她原以为那晚之后,沈朝野会想个法子送她出府,毕竟她允诺了她,只要出了府,便告诉她一件重要的消息作为交换。 可等了许久,沈朝野这边像是石沉大海了,再无回应。 但又不能贸然过来找沈朝野,免得被人看见起疑心。 所以,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才光明正大的过来。 沈朝野双手环臂而抱,清眸流盼,不见被陆轻风略带责怪的话所影响。 “正有此意。”沈朝野弯唇道。 陆轻风没好气的叹道:“你也太没良心了,你从远洲回来猴年马月呢,你觉得我等得住吗?” 别人不知道她的急切,只有她自己知道,之前沈朝野还没进京时,许芙一直不放心她,质疑她是装疯,于是在她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所监视着。 可现在不同了,眼线被撤走,许氏也自尝恶果,给了她极大的方便。 她是这样想的,既然现在许氏正在关禁闭,为何不趁着此次机会,一举送她出府? “那你想怎么样?”沈朝野问。 但其实她也可以不问,陆轻风选择在她去远洲的时候过来,那定然是在趁此打算。但她也想听一听陆轻风自己的想法。 陆轻风倒是不拘小节,当着沈朝野的面,直接挑了一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 闭上了双眼,轻启朱唇道:“今晚,是个不错的时机。我要你送我离开大靖,分别之时,我会告诉关于你娘亲的事。” 陆轻风还耍了一点小心思,在后面一句微微咬重了字音。 仿佛在说:你如果想知道慕容嫣的消息,就应了我的要求。 可不料。 “不行。”沈朝野眼皮子都未掀,轻描淡写的两字回应。 “为何?”陆轻风猛地睁开眼,端坐起来,不解得看着沈朝野。 她居然拒绝了?她难道是不想知道慕容嫣的事了吗? 沈朝野也学着陆轻风之前的模样,在上边体态优雅地坐下,茯苓麻溜地献上茶,她执着茶盖拨了拨表面的茶叶。 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微抿了一口后,声音清脆。 “沈府不是小门小户,突然消失了一个人,后果非同小可。况且你今日还来了我这里一趟,你平安出京了,一走了之。可你别忘了,我还要回来,你说我为了一个孰真孰假的消息,会去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么?” 沈朝野话语间平淡随和,可她的意思却很清楚。 原本你的消息是值得考量的,可你逼急了,这消息跟她即将付出的代价相比,就显得不重要了一些。 而之前青娘为何可以走的不被人所追究,那是因为青娘是她收留的而已,虽跟沈严铸提了一声,要将她收到自己院里。可她原本就是有目的的,所以并未把青娘登记造册。 昆玉也是。 虽有人非议,可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摆着,谁又敢置喙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骂骂咧咧 可陆轻风不同,陆轻风是沈严铸亲自下令登记在册的,如果这偌大的沈府里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个大活人,那么这件事必定的是要引起不小的轰动的,更何况这丢失的人,还是沈严铸的小妾。 这也就是陆轻风为何‘疯’了,也无法独自离开沈府的原因。 虽然她以往在街上卖艺求生,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可是沈府的小厮也不是吃白饭的,没准她刚准备逃跑就被抓回来了。 一旦会抓住她逃跑的把柄,那么她也就与死没差了。 因陆轻风忌讳着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等待一个机会。从她见到沈朝野的第一眼开始,她便知道,她的后半生的希冀全都系在了这个表面云淡清风的女子身上了。 陆轻风神色凝重万分,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沈朝野的面前,十分江湖气地一掀袍子跪倒在地。 抱拳郑重道:“大小姐,轻风知晓你颖悟绝伦,只要大小姐愿意,那今日轻风便能顺利出府。若轻风能安然无恙的出府,大小姐日后有需要的,轻风必定万死不辞!” 说完,陆轻风微低了低头,“还望大小姐能大发慈悲,屈尊助轻风摆脱牢笼!” 陆轻风头一次面对沈朝野时,自称轻风。 不是奴婢也不是我,不卑不亢。 沈朝野未直接答话,还是凝着眸子盯着陆轻风。 她是知晓陆轻风向外沈府外的世界,不愿在这沈府里,也不想做沈严铸的小妾。 可她有些惊讶的是,陆轻风这般骨子里傲气的人,也会渴望自由而跪下求她。 不知为何,对于陆轻风的坦坦荡荡,心里是羡慕的。 她穿来数年,一睁开眼,就被恩怨情仇所包围。但其实这些是非说起来,与自己无关。 可她既然来到了这异世,寄托在这具身躯上,她觉得,冥冥之中,便是上天注定让她卷入其中吧。 须臾,沈朝野才缓缓启唇,语调平平。 “方法有,但就看你能不能忍受了。”话语末尾的声线带上一丝残忍冷漠。 陆轻风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这忍受的是何物,心中满满是沈朝野应允她之喜。 …… 缙玄清和楚天朔走在皇宫甬道上,脚步轻迈沉稳,踩在那些积雪上,发出厚重的吱呀吱呀响声。 “我怎么有些不对劲,你老实告诉我,父皇真的有让我们争取一起去远洲的机会?” 楚天朔只要一想起,缙玄清与沈朝野的交流,都快赶上他和缙玄清一年的话量了,心中甚是不爽,心中暗骂缙玄清这个见色忘义的臭男人。 然而在气恼中,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想起了之前大殿上的事。 按照缙玄清的脾性,要是底下人令他失望而归,那他这张脸是有多臭就有多臭,在楚国,早就让他们自行了断赔罪了。 可这次,他并没有做多缙玄清的要求,可他却不恼? 除了整日安静看书外,就是看书。丝毫没有半分恼怒的意思,也没有跟他半开玩笑似的,说要去告诉父皇,自己办事不利。 他愈发觉得,之前缙玄清让他在大殿上说想去远洲,帮大靖一齐处理远洲之事。 有猫腻。 缙玄清不答,继续往前走去。 楚天朔气愤,快步上前拦着他面前,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的小孩子样儿。 缙玄清眉似远山,微微挑着眼梢,颇有深意得望着楚天朔。 在楚天朔的倔强下,缓慢又低沉地吐出几字。 “有进步,我原以为,你得回去了才能想透彻。” 尾音一落,缙玄清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迈开步履,越过呆愣的楚天朔。 只留下楚天朔一人在原地揣测缙玄清话中的意思。 他、他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什么叫做得等他回去了才能想透彻? 太过分了,这王八蛋! 依缙玄清就是一个老狐狸,为了沈朝野竟连他都敢蒙骗。最万恶的是,被他揭穿他骗他的事后,还如此云清风淡的调侃他智商的! “缙玄清!” 楚天朔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转过身,追着缙玄清离去的背影骂骂咧咧。 “你承认你骗我了是不是,你承认你是抱有私心的是不是,我看你就是为了那人……” 若氏回了自己的院子后,还仍有心有余悸,进屋坐下猛喝了一口气,心情才缓缓平静。 若氏搁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绣帕,指尖缓缓泛白。 沈朝野,你果然不容小觑! 就在这时,若氏听见门外略有吵闹的声音。她轻轻一皱眉,还未等她开口,贴身婢女就走了进来,神色焦急又惧怕。 “外边为何如此吵闹,吵的本姨娘头疼!” “回五姨娘,是……是疯人院的那位来了,嘴里囔着要进来。” 进来禀告的婢女也是心中有后怕,虽然她进府并不早,但也听府里的不少老人讲起过,疯人院的过往。 想当初青鸾苑还不是疯人院时,青鸾苑的那位的恩宠,可丝毫不低于如今五姨娘的恩宠。 如果要不是突然间疯魔了,这沈府里恐怕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如今是实实在在地疯魔了,而且还是分情况的疯魔,有时单纯如三岁孩童,有时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鬼。 日前是大夫人派人看守着这四姨娘,平日里也不见她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最近不知是大夫人禁闭的缘故,看守松懈了些,竟让她偷溜了出来,到处乱逛。 二姨娘又是个心慈手软的,觉得四姨娘好似并无之前那样可怖了,也就没有强制将四姨娘压回青鸾苑。 方才她们见四姨娘举止怪异的路过她们的院子时,她们还屏气,生怕一点呼吸引来她,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四姨娘还是走了进来。 可就是这般,她们也不敢随意赶斥,她们也怕惹祸上身哪! 所以只好赶紧进屋来禀了五姨娘,她们在等主子的命令,再做决定。 可惜她们却高估了这位的脑子,若氏觉得已经疯癫了的四姨娘根本毫无攻击力,面容上透露着不耐烦,摆了摆手。 “这等事都还要问我的意见,直接打出去不就得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好歹是你硬纳我进府(二更) “可是……” 那位婢女仍有一些顾虑,毕竟那可是与五姨娘同位的姨娘啊。 五姨娘原本就在沈朝野那边受了气,情绪有些暴躁,又见婢女吞吞吐吐的,心下冒火,直接将桌子上的果盘都掀倒在地。 哗啦—— “快去!”五姨娘xiong膛猛烈的起伏,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令人惧怕。 “是是是!”那婢女连忙退了下去。 若氏没好气得冷哼一声,甩袖又坐了回去,应是方才过激,肚腹还是隐隐有些不舒。 她拧着眉,手抚上肚腹,心想等会要召来大夫过来瞧一瞧。 这一胎,可千万不能有事。 可还没多久,外边的吵闹还是没停,反而还愈加响烈,那声声几乎在撕裂着她的耳膜。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掀开门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在外边装模作样的陆轻风,见若氏走了出来,四姨娘暗自吞了吞口水。 她其实也有些怕的,毕竟若氏的肚子里现在怀着的事沈严铸的孩子,若她有个好歹,别说想出府,她连活命都不成了。 但耳边又回响着沈朝野说的话。 你要是想出去,你还得靠一人,她才是你安然脱身的关键。 陆轻风狠下心,咬了咬牙,为了自己的自由。 若言,对不住了! “嘿嘿……跟我一起玩好不好!” 若氏还未站稳脚步仔细看清面前发生的一切,就见眼前一道黑影从小至大地砸了过来。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被撞了一下,脚一崴,往一旁跌去。 这突发的一幕,别说是若氏来不及反应,就连身旁的那些婢女,也来不及做出应对。 “五姨娘小心!” 还好若氏倾过去的方向,正好有婢女,那站着的婢女也是机灵的。 因此在五姨娘跌倒前,险险地将她抱在怀里,一起倒在了地上,那婢女成了若氏的肉垫。 可若氏还是惊到了,原以为自己就要跌倒在地,所以闭紧了眼。 “你们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空中突兀响起了一道愤怒难遏的声音。 众人纷纷转头,见沈严铸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目光正望向若氏的方向,脸色黑沉如锅底。 谁不知道沈严铸何时来的,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到最要紧之处。 若氏见自己没有摔在地上,有婢女垫在她下面,心舒的睁开眼时,看见了门口的沈严铸,而陆轻风仿佛被吓到了似的,无措地站在一旁。 若氏心生一计,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指着沈严铸的方向,嘴里哼哼着,后双眼一闭,假装晕厥了过去。 “我……我……” 陆轻风呆愣地摆着手,一副极力想要澄清的模样。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撞若氏的时候是故意挑了旁边有人的时候,本来还提心吊胆的,但见若氏还有心情装晕倒的样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说其他,若氏有再招恨,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随之她余光瞥见沈严铸往这边过来,她哀叹一声。就算许久没和沈严铸相处,她也是清楚他的脾性的。 完了,她恐怕是要遭毒打了。 下一秒,沈严铸冲到她面前停步,果然如陆轻风所料,沈严铸扬起手,迅速落下。 啪—— 陆轻风耳边嗡嗡,头偏向一旁,嘴角都被打破了,流出一丝鲜血来。 随之沈严铸暴跳如雷的声音。 “谁让你进这院子的!” 陆轻风头一次挨了打,此刻她才算是明白了沈朝野之前对她说的,让她忍受的是什么了。 沈朝野还叮嘱她,若是沈严铸动手打她,她也不能露出一点马脚。 于是陆轻风抽噎着,转过头,红着眼眶说道。 “我……我只是想让姐姐陪我玩,我、我没有想推倒她的,没有的……” 就算脸颊高肿疼痛不已,可陆轻风这么多年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装傻也照常完美。 沈严铸深吸一口气,xiong口的怒火难抑制,他都差点忘记了陆轻风已经不是他当初见到的模样了。 他跟个心智痴傻的人讲什么道理,置什么气呢! “老爷你快过来看看,五姨娘好像不行了!” 突然,身后的婢女急切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神智。 沈严铸这下也顾不得陆轻风了,若氏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连忙转过身,将地上透露着虚弱的若氏一把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屋内。 院子里的丫头也一并涌了进去,毕竟老爷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们好生照顾五姨娘的,如今五姨娘却在她们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若若氏真有个好歹,那她们是真的死了都难辞其咎。 独留陆轻风一人在外。 “嘶!这臭男人,下手可真狠,好歹当初也是你硬纳我进府的。” 陆轻风趁四下无人,抬手揉了揉肿痛无比的脸颊,嘴里还念念叨叨。 但不知为何,沈严铸这一掌落下来,倒是把她这些年郁结在心的心结都拍散了。 这也好,她如今真正释怀了,日后,两不亏欠就是! 过了一会儿,陆轻风觉得这冬日的风是真的寒冷,于是也就抖抖索索地进了屋,毕竟她也是这件事的重要人物,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但在陆轻风进屋,门帘再次拉起时,陆轻风的神情又恢复了方才那惶恐惊惧的模样。 而接下来,一件件发生的事,亦如沈朝野所料到的那般发生了。 大夫过来把了脉,说只是惊吓,并无大碍。倒是之前为若氏当肉垫的那位婢女,一只手倒是折了,大夫给若氏和婢女都开了药后,就走了。 但若氏明显没有想要放过陆轻风的意思,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说头疼,总之就是在沈严铸面前装可怜装柔弱。 而沈严铸喜欢她,若氏的肚子里的这一胎还极有可能是沈府第一个男丁,所以百般的依着哄着。 “老爷,奴婢在自己的屋里好好的,谁知道四姨娘会突然闯进来,还撞了奴婢,险些让奴婢的孩子小产!奴婢不管,这是奴婢与老爷的孩子,老爷要为奴婢做主!” 虽然陆轻风只是让若氏惊了胎,并无实质的伤害,但若氏不依不饶的,沈严铸也不烦,依着若氏的意思,打算降罪陆轻风。 第一百七十三章 意图谋害府中子嗣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会给你公正的!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沈严铸连忙抚慰激动不休的若氏。 随即对一旁无辜眨巴着眼睛的陆轻风叱责道:“陆轻风!你不好好待在你自己的院子,跑到这里干什么?” 不料陆轻风并未看一眼沈严铸,而是十分好奇的盯着若氏的肚子瞧。 蹦出一句,“孩子?”陆轻风佯装好奇的模样,手指含在嘴里喃喃道:“姐姐肚子里是有小宝宝了吗,那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沈严铸无语凝噎,他老是忘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陆轻风不过是一个心智五岁的孩子。 那个曾经笑的如太阳般的女子,不复了。 沈严铸心里对陆轻风有了丝愧疚。想着此事也是她的无心之失,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就算了吧…… 可明显,有人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若氏见沈严铸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怕他心生恻隐之心,于是不满地拉着沈严铸的手晃了晃。 “老爷!”一半撒娇撒痴,一半逼迫。 沈严铸的注意力被若氏拉回,他眼神复杂难测得看着她。 一边是怀着他孩子的娇妾,一边是他曾经喜爱的姬妾。 他实在是难以抉择。 若氏见此,眸光一冷,打算再添一把柴。她拉过沈严铸的手摸在她的肚腹上,无比轻柔道。 “老爷,奴婢的孩子说他刚才怕极了……” 沈严铸身子一震,眼睛死死盯住若氏的肚子,没错,这一胎对他而言,对整个沈家而言,都至关重要。 “来人!四姨娘陆氏不安分守己,意图谋害府中子嗣!拉下去杖责一百!” 沈严铸转过头,眼底一片寒意。看着一边脸颊高肿的陆轻风,最终狠心决定惩罚。 此话一出,整个屋里的婢女都唏嘘不已。 平常男子都难跨过一百的坎,更别说身为女子的陆轻风了。她们都暗自寻思着,这惩罚是否太重了一些。 杖责一百,这是明着不让陆轻风活下来了。 沈严铸吩咐下来后,立即就有人上来两边按住陆轻风,想要将她拉出去。 陆轻风刚开始是十分迷茫惊惧地挣扎,整一个小可怜儿样。 可不知为何,陆轻风再次抬起首来,双眼中的情绪猛然变幻,面容也有些狰狞起来,挣扎的动作更剧烈,差点将摁着她的小厮掀翻。 “为什么要打轻风,为什么要打轻风,轻风明明……沈严铸,你凭什么打我!” 虽表面可怕,可陆轻风的脑筋却在快速翻转。 沈朝野说过,沈严铸发怒是避免不了的,而且有若氏这个定时炸弹在,她的悲惨命运随时会被引发。 而没有一件事是十分完美的,总会有露出马脚的地方。往往只有人在愤怒至极的时候,才会忽略事情中有漏洞的地方。 而她要做的,就是火上浇油,顺水推舟。 “啊!”陆轻风一声大叫,奋力挣脱开小厮的禁锢,直接冲向若氏的方向。 披头散发又血红着一双眼睛,样子十分可怖瘆人。 “老爷救命!” 若氏害怕地躲到了沈严铸的怀里,恐惧的闭上了眼。 若氏她以前伺候过陆轻风,知晓她是有一点武艺在身上的,所以她冲过来时,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紧。 沈严铸也被陆轻风突如其来这么一下给吓到了,可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恢复冷静,抬起一腿就把还未碰到榻边的陆轻风踢出了老远。 随之声音含怒冰冷,“沈府养的都是你们这群废人吗!还不快把四姨娘拉下去执刑!” 若说沈严铸之前还念及旧情,有点不忍,可现在陆轻风这么一出,是将沈严铸心中最后一丝的柔情都毁灭了。 陆轻风嘴角都溢出了血来,心里骂骂咧咧,这沈严铸真不是个东西,对女人下手都这么狠…… “是,老爷。”小厮也瑟瑟发抖,上前使出了劲,将陆轻风拖了出去。 “别怕。”沈严铸转头安抚着躲在他怀里的若氏,声音轻柔无比,跟方才判若两人。 不过一会儿,外边就响起了木板起落的声音。 屋内的婢女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情怜悯的。毕竟这可是一百板子,得把人都打瘫痪了。 下一秒,沈严铸再次开口。 “其余婢女,看护主子不力,每人杖责五十……” 婢女们闻言皆一惊,身子战战兢兢的,本以为她们算是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是被老爷记在了心里。 这下好了,谁也不用侥幸了。 “老爷,你将这一院子里的人都打残了,谁来照顾奴婢的孩子呀?” 身旁的若氏又拉了拉沈严铸的袖子,声音娇嫩妩媚。若氏的确是聪明的,知晓沈严铸最在乎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懂得拿这个做求情会更有效果。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各个感激得看着若氏。虽然若氏平日里对她们颐气指使的,但是能在这时候为她们说一句话,也算是有良心。 沈严铸沉吟一会儿,才道:“既然五姨娘为你们求情,那就每人二十大板!” 婢女们面显菜色,虽然还是免不了一顿打,但是从五十大板降为二十大板也好的,总比跟四姨娘一个下场要好太多。 这么想,婢女们的心态就平和了很多,各个对沈严铸与若氏感恩戴德。随即便退出去领罚了。 而在外边正遭受着杖责的陆轻风,双手正紧抓着木凳的边缘,双眉紧皱,面色有些苍白。 她此刻都还在怀疑,这沈大小姐不会是唬她的吧,不是说受点小罪吗,怎么还真打起来了。 虽然说吧,她来这之前,沈朝野就与她铺垫过心理准备了,当时还从库房中拿了一副护身的给她,说是以防万一。 据说这一副护身的,还是沈朝野的外祖母为了幼时的沈朝野躲避责罚制作的。不过自从沈朝野落水醒来后,她再也没有调皮捣蛋。 所以这副护身的,就成了库房之物。 可这是一百大板子,如今已打了二十大板,这护身的都快遭不住了。 难不成真让她承受完? 而且后续她该如何做,沈朝野也未告知她,这让她怎么办? 当这疼痛已经透过这护身,传遍她四肢内骸时,她内心简直是要骂街了。 曾经年少时为了卖艺求生,吃过不少苦,所以皮糙肉厚。但时隔许久,她都已经被沈府给养散懒了,这一板板的下来,差点就要了她的半条命。 身旁的人还是个极其严正的人,打一下报数一下,丝毫不注水。 就当已经打了五十下时,身旁传来一声极低的声音。 “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好生安葬(二更) 陆轻风虽承受着余下的力道,神智都有些被打的晕了,但是那微弱的话却还是被她被捕捉到了。 她微微侧过头,不过撇过瞬间,她就看清了一直以来在她身边行刑之人的长相。虽然是乔装打扮过,可她的声音和轮廓,她能看出来是谁。 这人,就是沈朝野身边的须要。 这巨大的冲击下,不用陆轻风装晕了,闭上眼,真真切切的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陆轻风内心还在哀嚎,沈大小姐你也太精于心计了吧,为了效果逼真,不提前告诉她,她早已将人安排好了,而是让她结结实实的挨打。 这是在怕她露馅么。 不过同时她也挺庆幸,沈朝野心里策划了如此缜密的计划。这样的话,她离开沈府的事就稳妥了吧。 须要见陆轻风晕了过去,停止了刚扬起的木板,上前一步半蹲下来,手指曲着凑到陆轻风的口鼻处。 随后,就对一旁对其他人行刑的小厮说道:“四姨娘没气了,你快禀告老爷,还有剩余的五十大板还没打完,要如何处理。” 那个小厮一听四姨娘没气儿了的话,当下吓得腿软,不可置信得看了看了一眼陆轻风血污的那处,随即踉跄着连滚带爬地到陆轻风身旁,颤抖着手伸到她的口鼻处。 似乎想要求证些什么。 可求证的结果就是,正如须要所说,四姨娘是真的没有一点气息。 小厮猛然惊起,立马飞奔进了屋内,可不知是太过惊惧的缘故,进门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一脚。 不过喝一口茶的功夫,沈严铸猛地掀开门帘出来了。 他的神情和方才的小厮是一模一样的,可他却没有再走到陆轻风身边来,而是在门口看着在木凳上‘没了声息’的陆轻风。 他的眼里先是惊愣,再是沉郁,最后就是说不清的复杂。 须要见沈严铸出来,就往旁边站了一些,头低了一些,虽然她有简单的乔装,但她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看沈严铸这神情,应该是听了小厮的再次验证过的。 不过她也不怕沈严铸会亲自来验证陆轻风到底有没有死,因为早在她将手伸过去,假装试探其鼻息前,她在手指的地方抹了令人神经麻痹,亦如假死的药。 而陆轻风只不过是暂时晕了过去,但呼吸却还是有的,于是她凑过去时,陆轻风便将这味道吸入鼻腔,瞬间麻痹了她的大脑。 所以小厮验证出来的结果,和沈严铸验证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并且,小姐给陆轻风的护身,是大有玄妙的。因当初长公主制作之时,怕骗不过慕容老爷,于是在内侧多加了一个可以放置血包的内壁。 所以小厮看到陆轻风‘血肉模糊’的场面,不过是她将那血包打破后的假象而已。那血包也不是真血,是以前长公主为小姐制作了留着备用的。 长公主也担心,小姐回了沈府后,会遭受欺负陷害,于是将这些小玩意儿也一齐带回了京,以防不时之需。 小姐对慕容氏如此深情重义,看来是有原因的。 因为慕容氏,是真的疼爱小姐。 沈严铸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木凳子上。 他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与陆轻风第一次相识的时候。 当时他已跟许芙成婚,还未走到如今的高位,在一次偶然的外出巡查时,他遇见了在大街上卖艺求生的她,当时他还想,一个女子,是如何会舞刀弄枪的,毕竟一不小心,可是会见血的。 原本他只想驻足一会儿,放松一下最近的疲惫心情时,他却被陆轻风明媚张扬的笑容给吸引了。 这骄傲又阳媚的笑容,他只从一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慕容嫣。 别的地方或许还没这么明显,可陆轻风一笑起来,简直像极了她。 所以待在原地,直到陆轻风表演结束,人都散场后。陆轻风见他一人还在原地呆呆的站着,于是就上前问他:公子有事吗? 沈严铸身躯一震,鬼使神差的反问了陆轻风一句。 我能让你衣食无忧,你可愿意跟我? 陆轻风当下就像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沈严铸,随之笑了笑,婉拒了沈严铸的提议。 她说:虽然我现在的生活清苦了些,但是我自由又快活。一看公子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日后必有不少的牵绊,那我为何要自投那牢笼之中呢? 这番说辞也像极了慕容嫣的傲气,也像极了……慕容嫣的坚决。 沈严铸当下心沉,扬了扬手,不远处的马车靠了过来,遮掩住了他们两人,不等陆轻风反应过来,直接就有小厮上前将陆轻风的嘴巴捂住,将她塞进了马车里。 就这样,陆轻风被他带进了沈府,登记在册,成了他的四姨娘。 不过此后,陆轻风便不爱笑了,可他喜欢她笑,所以日日去她房里,软硬皆施。她不愿学规矩,他说好;哪怕她不想与自己同房,他也忍受了,是个石头都应该被捂化了。 可他忘记了,当他把一个自由飞翔的鸟儿的双翼折断后,这只鸟儿犹如提线木偶,再无生活的期盼了。 每次他的好话后,得到的却是陆轻风毫无感情的一句:放她走。 可他怎能放她走,她身上有太多吸引他的东西,那些东西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也不知是何处来的执念,哪怕她之后疯了,他也没打算放过她,一直将她关在沈府之中。 可纠缠多年,她如今总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哪怕是以死的代价。 回忆至此,沈严铸艰难得闭上眼,抬了抬手,从反复涌动的喉间滚出了几个字。 “好生安葬吧。” 沈严铸虽然惋惜陆轻风之死,可若氏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依旧不会后悔当初毅然将陆轻风带入府中,纳为姨娘。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段日子,如果没有陆轻风在身旁陪伴。 他撑不到现在。 小厮们领命,须要见此,也伙同小厮们,一齐将陆轻风的‘尸体’抬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也不会跟妹夫客气的 临近夜幕,沈朝野站在马车前,看着沈府大门口站着的,明显是来相送她的沈府众人。她的思绪不免飘到了她刚进京时的场景。 当时的沈府大门口可现在要萧条多了,或许此刻在他们眼里,她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但在她面前的人群中,并未见到沈老太太的身影,只派来了身边的张妈妈过来相送。 据张妈妈回复,沈老太太不舍得大小姐前往那么偏远的地方,怕过来也是触景伤情,索性就让她代劳了。 沈朝野知晓这不过是个客套话,下午时沈老太太已经亲自过来倚竹轩一趟了,对她叮嘱关怀了一番,想是之前她说的话让沈老太太自知理亏,随即便又离开了。 对于沈老太太,沈朝野心中是深沉的,她只想为慕容嫣与慕容氏讨个公道罢了,并非想牵连她。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牵连颇多,不是她不想就能相安无事的。 而他们——沈朝野看了一眼周围同行的,身跨坐马匹的南湘王、郑明义与郝绥三人。除了郑明义与郝绥之外,南湘王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像是有人欠他几百万似的。 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恐怕出来送她,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吧。 她抬眸,见沈严铸正微笑着朝她走近,眉目间一片祥和,抬起手,摸向沈朝野的鬓发。 “朝野,到远洲记得凡事多听王爷与几位大人的,切记不可在家中时任性妄为,你也知道祖母平时最喜爱你,为了别让老人家惦记于心,记得有空捎封家书回来报平安。” 瞧瞧,这话说的多自然顺溜。那模样,仿佛真是一个慈父送别女儿的姿态。 可若是有心人仔细品这话,便能发现这话中沈严铸所想要表达的马屁。 沈朝野不露痕迹地躲避开了沈严铸的手,在其惊愣得目光下,她随即笑的温婉如玉。 “父亲,女儿明白。” “呵……” 沈朝野这话一落下,旁边的南湘王便冷哼了一声,仿佛在对沈朝野的这句话表示着讽嗤。 就因这一声,不仅是沈朝野自身,就连同样跨坐在马身上的张明义与郝绥,也纷纷转头望向南湘王。 他们同样不解,人家父女间说些贴己话,他突然冷哼做什么? 南湘王一记冷眼瞪了两人回去,郑明义与郝绥讪讪转头。没办法,人家是王爷,得罪不得。 沈严铸一愣,但很快恢复常态,沈朝野从进府之后,与他关系轻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该习惯的才是。 随后对沈朝野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赶紧上去吧,别让贵人等急了!” 他这个女儿,现在看来是得他心的。哪怕之前在殿上,她出尽了风头,没让陛下对他更高看一眼,可那也不打紧,来日方长呢。 沈朝野终究是他沈严铸的女儿,她的荣耀不就等于是他的荣耀么,引申后,不就是沈府的荣耀么。 沈朝野唇边含着得体的笑,微微欠身,在身旁须要的扶衬下,顺利登上了马车。 一旁跟着沈朝霞出来送别的萝蔓见此,心里酸的很,要不是自己这副身体,自己也是能跟着小姐一起去的。 可就当沈朝野要弯腰进去时,旁边传来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大姐姐此行千万要注意安全,远洲,可不比京内繁华安稳。”娇媚的声音中暗含着深意。 沈朝野侧头望去,见仙姿佚貌的沈朝歌正勾着一抹浅笑盯着她,晦暗的光芒隐去她半边脸,总觉得有股阴恻恻的感觉。 沈朝野抿唇,早知如此,真应该让许氏关上个一年半载的。 想到许氏如今还在房里吃糠咽菜,无法欣赏外面的美景,她心情就十分愉悦。 于是回了一句沈朝歌,“二妹妹放心,用百姓的话来说,王爷现在已是我的准妹夫,若真有什么艰难的,我也不会跟妹夫客气的。” 沈朝歌沉默,见沈朝野这么一提,她心中本该是百般骄傲的,可现在除了忧虑外,竟无半点其他。 她的耳边回想着白琴说过的话,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有些懊恼,想收回自己的那句话。 她总感觉此趟令她心生不安,她,真怕,会发生她所担忧的事。 沈朝歌一抬头,便与南湘王的投来的眼神相碰撞,眼底的柔情与爱慕又仿佛是一剂镇静剂,让她的心微微有些安定了下来。 希望,她们两个能一直如此。 沈朝野轻笑一声,沈朝歌是个聪明的人,可她最大的弱点,便是这些情情爱爱。 情爱这东西,是最令人无法保持冷静头脑,且还会丧失准确判断。 沈朝野在进去前,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进马车前,看了在不远处的萝蔓一眼。 这是她将她第一次扔在陌生的地方。 方才萝蔓知晓自己被留在沈府,不能与她一齐前往远洲时,险些一蹦三尺高,各种耍脾气就是不肯留下来。 可无论萝蔓如何撒泼,她都无动于衷。萝蔓见她硬的不吃,便来软的。 撒泼和柔弱那是瞬间切换,她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就见萝蔓已经掉下了两行泪,那一副委屈又强忍的模样,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后来她实在是受不动萝蔓这般纠缠她,于是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为何不带她前去的原因。 在她好说歹说下,萝蔓才肯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方才至现在,萝蔓的神情简直就是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似的,瞪了她一下午,差点没把她盯出个窟窿来。 “驾。” 南湘王见沈朝野上了马车,便双腿一夹马肚,首当其冲地扬长而去。身后的郑明义与郝绥连忙跟上。 若不是父皇有令,要去接沈朝野一趟前行。换做是他,怎么也不会同意让沈朝野与他们同行的。他们此趟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可在沈朝野眼里仿佛是去游山玩水似的,带的东西都快抵得上他们几个男人的了。 还让他们在这天寒地冻的大街上,等了如此久,果然是心肠歹毒,一点都不顾及他人的想法。 第一百七十六章 窦凤华出现(二更) 马车里,沈朝野看着眼前颇为凄惨的陆轻风,挑了挑秀眉,语气上扬轻快。 “这效果貌似还不错,看来他肯定是信你了。” 陆轻风被须要与其他小厮抬着去了后院,须要自告奋勇的说让她来处理后事,还从腰间拿了一些铜钱给小厮们,让他们吃酒去。 几位小厮本来就是见眼色行事的人,陆轻风还是个疯癫的婆娘,要不是上头命令,谁敢来掺和一脚。 于是拿着须要给的铜钱掂了掂,夸了一句须要懂事。随即与旁边的人搭着肩,离去了。 见小厮们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须要才将地上的陆轻风背起,足尖一点,飞跃上屋,不一瞬间就消失了。 随后趁四下无人,须要遵着沈朝野的命令,将陆轻风塞进了马车里,随后又将解药给陆轻风服用,陆轻风徐徐醒来后,须要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直到方才沈朝野进去,陆轻风才心生欢喜,总算是有人来陪她了,不然她待着这里不发一言得憋死呢。 可没想到的事,沈朝野一进来坐下,先开口说的话却是这么凉薄无情。 “大小姐是摸着良心说话的吗?”陆轻风扯了扯嘴角,颇为无奈。 这么看来,沈朝野的的确确是沈严铸亲生的,毕竟父女俩的狠心程度,并无差。 她一恢复意识,全身就疼痛的很,尤其是xiong口处与暾处,哪怕有护身,可她依旧是感觉有些吃不消那五十杖。 五十杖哪!若没有沈朝野的命令,须要哪儿会掐得这么准。 沈朝野隐着笑点头,“你也别怪我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毕竟我父亲那人你也清楚,生性多疑,你若是不来点真实的疼痛,他是不会完全相信的。” “算啦算啦,”陆轻风这下也不想再翻旧账了,随意得摆摆手。其实沈朝野说的话有些道理,她这人并无她那般的缜密心计,若自己百分百得知自己定能离开,恐怕会露出马脚,到时候不仅走不了,可能还会害了沈朝野。 她有一份私心为自己考虑,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如今她能顺利离开沈府,也全是拜她所赐。沈朝野于她的恩惠,她心中有数。 她伸出手指掀开车帘,看了一下外边闪过的景色,她的眼底浮起羡慕敞怀。 “我陆轻风,有生之年竟还能离开那个鬼地方。”陆轻风呢喃道。 “你别忘记你现在是个死人,别暴露在别人面前,免得害我家小姐。” 可须要却皱了皱眉,出言打破了陆轻风此刻的感慨。 陆轻风一噎,只好忿忿将车帘甩下。 嘴里念叨,果然是主仆,性格虽有差异,但说的话都是一样的煞风景! 沈朝野看着浑身散发着活力的陆轻风,沉吟一会儿,才道:“等会我找个缘由把你放下,你只要离开大靖。此后,你是真的自由了。” 陆轻风闻言,偏过头看着沈朝野的面容,见其散发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又沉稳,可就是眉目间那股苍凉隐世的气息,令人肃然起敬。 她脱口而出,“我若是离开大靖,你的恩情,我如何回报?” 她陆轻风生来坦荡,看淡名利,别人施恩与她,那她就该铭记在心。但她也想尽早偿还了,免得日日牵挂于心。 可就在这时,须要又再次凉凉地插了一句。 “你若是不离开大靖,日后被人发现,那就是恩将仇报。” 陆轻风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咬着一口银牙,她怎么之前没看出来须要是个话多的。 平常须要是沉默是金,可现在是出口损人,着实有气死人的本事。 可陆轻风不知晓的是,须要之所以平常话少,是因为沈朝野身边有萝蔓侍候,萝蔓幽默又毒舌,是她们公认的开心果,小姐也喜欢她,可如今只有她陪在小姐身边,但她不想让小姐有一丝不快乐,所以琢磨着萝蔓以往的言辞。 在活络气氛。 沈朝野笑了一下,却并未责怪须要,而是对一旁气得咬牙的陆轻风说道。 “你觉得,以我如今的身份,我还缺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么?” 陆轻风摇头。 沈朝野继续道:“所以,现在你身上没有我可图的东西。你若真的记着我,那你便离开大靖,努力活下去,让我有一天,对你变成有利可图。” 话至如此,陆轻风也明白了沈朝野的意思。 她们的话,其实她都明白。沈严铸的身份在大靖有不小的影响,若是自己强硬要留下来,恐怕是真的会害了沈朝野,成为须要口中的恩将仇报。 还不如远走他乡,先安稳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生命的本钱还在,那么她才会有机会报恩。 “好!我听你的!” …… 随后沈朝野刚想开口,让须要跟他们说她身子不适,需要停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马车却在这个时候猛地停了下来。 速度极快又措手不及,若不是须要和陆轻风及时拉住她,沈朝野就要跌出去了。 “奴婢这就出去好好问问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是如何在驾车的!” 须要怒了,扶稳沈朝野后,便一掀开帘子,探出了半个身子在外。 可未等听到须要的叱责声,须要自己倒是转过头来,看着沈朝野迟疑了一下后才道。 “小姐,二王爷在外边。” 沈朝野微微掀起眼,眼底的一潭清波微漾。 窦凤华?他来干什么。 “二王爷?你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陆轻风皱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认识这么多权贵人物的。 沈朝野凉凉得看了一眼陆轻风,随即轻启朱唇,“那你还走不走?” 陆轻风一听这话,立马赔上笑脸。 “走,走!必须走!嘿嘿……” 沈朝野敛起眼角,正色道:“等会我会让她们把马车稍微往后挪一些,我下马车之后,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定然都在我这边,届时你便悄无声息地离开,我相信,以你这灵活的身手,蒙惑他们应该不是问题吧。” 陆轻风点头,当然,她少时可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饭,特意去学了一些技艺的,虽然不能跟须要相比,可也是有些能耐的。 而且,她为了有朝一日能离开沈府,逃跑的法子就想了不止十个。 不过,她也该履行诺言了。 “沈大小姐,在我们分别前,有一些事我想告诉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婵姝的惊喜 沈朝野对身边的须要使了一个眼色。须要会意,先行下了马车,替两人争取了一些时间。 陆轻风定了定心神后,酝酿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来。 “我原本并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沈严铸选中,还被带入了府中成为他的姨娘。我反抗过、漠视过,可他总是能放下身段来讨我欢心。就当我认为,反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且他对我也算是一片真心,便想开始尝试去接受他。” “可在后来,我才明白他纳我进府,不是因为我是陆轻风,而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慕容嫣……也就是你母亲的影子。”尾音透着一丝怅然与释怀。 “我母亲的影子?”沈朝野语调上扬,上下打量了一番陆轻风。 虽说慕容嫣在她穿来的第一年因心中郁结,就去世了,她与她也并无过多的接触。可就算如此,那一年光阴,她也记住了这个在繁花岁月里,悲凉而逝的女子。 若陆轻风真与慕容嫣相像,她身为她的女儿,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她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有明显的共点,或者勉强夸大来说,真要挂上钩,也是相似而已。 “你疑惑,也是应该的。” 陆轻风也瞧出了沈朝野眼底的不解,苦笑一声,别说是她,就连她也不信,可沈严铸每每来她房里,都会与她诉说他与慕容嫣的过往,而她只是平淡的回应。 哪怕起初自己‘疯魔’的一段时间,他都还会来自己屋里,只不过变成了他自言自语而已。后来恐怕也是说烦了,便再也没来了。 陆轻风斟酌了一下,说道:“与其说是透过我在看慕容嫣,还不如说是——这是他真正想要的慕容嫣。” 陆轻风这么一说,下了马车的沈朝野才大彻大悟。冷冽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她缓慢地将手放在了须要的手掌间,思绪飘远。 那时的沈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罢了,沈严铸出身寒门,却心怀抱负,并与慕容嫣相知相恋,在他心里,一直都有着原生家庭的卑微感。而在外人看来,同样是觉得是沈严铸太高攀了慕容氏这根高枝。 不过慕容策寒一直都不喜沈严铸,觉得其内心不够真纯,但碍于自家姑娘喜欢,只要沈严铸能做到相敬如宾,他倒也睁一只闭一只眼。还适时的十分公正的对他人举荐自己的女婿,但他只提供机会,至于怎么把握,他从不干涉。而且沈严铸一旦犯错误,慕容策寒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训斥告诫沈严铸。 在外人看来,慕容策寒对沈严铸可谓是真的用了心思,真是爱屋及乌了。 但在沈严铸自己的眼里,却是认为慕容氏看不起出身卑微的他,也不甘把慕容嫣嫁给了他,所以才不在仕途上大力扶持自己,反而对他痛骂训斥。 长此以往,沈严铸内心的不满愤怒已是到达了巅峰,对慕容嫣开始非打即骂。可怜的是,慕容嫣不愿让家人担心,便从未提起。 而慕容策寒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的体恤慈爱,有一天会成了他向沈严铸害慕容嫣时递过去的刀。 陆轻风还告诉她,虽然在沈府生活了这么久,但她到现在都是完璧之身。 她不愿把自己交给心中没有她的男人,沈严铸倒也难得顺从了,并没有在这方面上逼迫她。 她还说:虽然你父亲真不是个东西,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母亲,但我不知晓为何他俩会走到如此地步,或许那层身份只是其中一方面罢了。托你父亲的福,我才有幸知晓远洲发生过的事,所以你此趟前赴远洲的缘由我也略知一二,你也别担心我揭发你什么,说这么多,也是希望能帮到你。 沈朝野缓缓勾起嘴角,或许,她明白了沈严铸,为何说陆轻风像慕容嫣了。 那像,只不过是沈严铸内心,虚构出来的慕容嫣。 沈严铸这人贪婪的很,一边介意慕容嫣尊贵的身份,一边却又欣赏她的美貌与才情。他怀念的从来都不是慕容嫣本尊,而是他想要一个有着陆轻风这般没有浓烈的家世,不计较名利,又能活的洒脱随意,能给他带来乐趣的‘慕容嫣’罢了。 沈严铸,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可上天垂怜你,将世间最美好的女子送到你面前,可你却仍是不满足,还去祸害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年华与自由。 你说说,你该不该死? 沈朝野朝着跟南湘王他们一般,高坐在马身上的窦风华走去,她欠身行礼,言笑晏晏。 “见过二皇叔,不知二皇叔跋涉至此,有何要事?” 窦风华俯视着眼前微抬着脸的沈朝野,几日不见,她好似又瘦了一些。 眉目疏朗,凝着眸子说:“方便说话么?”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二皇叔有什么话,是韩瑞不能听的?”南湘王皱眉,他怎么不知他这个活的不谙世事的二皇叔,竟会与沈朝野有所联系。 郑明义看窦风华并无想要对沈朝野不利的样子,于是心放宽了些,没有开口。 “看二王爷如此紧急过来,如果是远洲之事的话,有话大可直言无妨,这件事上,大家都不是外人。” 说话的是郝绥,他正看着沈朝野的方向,眼神幽幽如同深渊的枯井,令人心生诡异。 这个女人,他有印象,他可还记得当初她的人给他的下马威,还有她护下的那人…… 沈朝野看着与她总算是真正含义上打照上面的郝绥,此刻在她面前的郝绥好似又换了一个人一样,没有在听月楼时那么嚣张跋扈,现在收敛了一点。 窦风华极其淡淡得瞥了一眼他们,胯下的马儿哼出热气,他不慌不忙道。 “是婵姝自己不好意思过来相送,所以才让我作为转达,女儿家的私密话,你们确定要听?” 此话一出,气氛寂静下来,有一丝尴尬。他们还真是想错了,窦风华还真不是因为远洲的事而来。 也是因为窦风华的这句话,沈朝野才倏尔想起之前七宝轩里,窦婵姝在她耳边私语,说是到时会有个惊喜送她。 婵姝口中的惊喜,不会就是让窦风华来送她吧? 这小妮子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会真的是要撮合她和窦风华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个都逃不掉!(二更) 郝绥不同于其他两人略显尴尬,他还是蛮愿意听一下女儿家的悄悄话的,于是他想开口。 “那我们先走,到时候你自己跟上。” 却不料被南湘王抢先夺白,从南湘王唇间溢出的话令人感到一股森然的冷漠。 南湘王心中对沈朝野的厌恶和反感,是与日俱增的。见现在他们还被嫌弃了,便一夹马肚,根本不给沈朝野回答的机会,就往前离开了。 郝绥叹了一声,看来是不能如愿了,于是对着沈朝野微微一笑以作示意后,便动身追上了南湘王的身影。 而郑明义却先窦风华作了作揖,随即同样对沈朝野,沉声道:“我们在前头等着翁主,留一部分的人在这里,还望翁主尽快赶上。” 沈朝野恩了一声后,郑明义才驾马离开。沈朝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视线又移过自己的马车。 “这样更利于她离开了。”须要在她耳边道。 沈朝野淡淡地移开眼神,算是默认。随后看着不知何时已下马,站在她身侧的窦风华,挑了挑眉。 “二皇叔现在说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声音充满了调侃。 窦风华缄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没骗他们,的确是婵姝叫我来送你。” 他并没有信口胡诌,的确是窦婵姝去了他的府里,好说歹说地让他去送一下沈朝野。 虽然他到现在都是孑然一身,可也不是完全是个情感小白,窦婵姝这要求出来,他就明白她是故意找机会让他和沈朝野相处。 这小丫头,恐怕是误会了他和沈朝野了。 以往他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旁人都是异样的眼神时,只有慕容嫣是毫不嫌弃的与他相处的。 所以他对沈朝野最多也只是故人之女,多多照拂罢了。 沈朝野脚下一滑,真是婵姝叫他来的? 下一秒。 “但是,我是有私事要与你说道。”窦风华见沈朝野方才那可爱模样,倒是像极了她娘亲,于是就补了一句。 眉眼浅然,只可惜美人玉碎香残了。 沈朝野默默清目,心里腹诽窦风华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清高伟岸,可骨子里却是个腹黑的。 窦风华见沈朝野不说话,心想莫不是生气了?于是斟酌了一番。 “我想与你说的,是此趟你前去远洲之事。”醇厚的声线中有一丝细微的试探。 “什么?” 沈朝野闻言目深肃和,眼里一闪而过的警惕,她此刻心里有些不安,在窦风华这里,恐怕她的一些心思都瞒不过他。 窦风华皱眉,果真有事。 声音微微冷下来,“你胆子真的太大了,我本想着让你尝到一点甜头,就满足收手。可没想到你手伸的这么长,心思这么危险,竟敢连远洲都打算了进去。”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连我都能猜到的事情,陛下会想不到么?可他猜想到了,却还是任由你去了,你就没发现其中的深意吗?!” 说到最后,窦风华的语气有些失控。他那个三皇弟,当初能在他们这群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如今的九五之尊,绝非是泛泛之辈。 如今他定是猜到了沈朝野的一点意图,但却选择忽视它,让沈朝野如愿去了远洲,还在同一天给沈朝歌和南湘王定了婚事,这其中明显是在下套。 须要皱眉,小姐已是举步维艰,这个二王爷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小姐! 可她心中又再多的不满,她也不是萝蔓,不能做出格的事情让小姐为难。 沈朝野抿唇,双眼如黑曜。 原来当初许氏一事,还真是窦风华进宫掺和的。而且他选择掺和的原因,就是为了自己能够放下往事,重新开始。 可他哪里知道,自从自己踏进京都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再也没了回头路。 她也不是多自傲高看自己,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谁都不会看出来。嘉靖帝既然能在登基后,让自己的兄弟安分在京,又能让实力不俗的窦风华手无实权。 最主要的是,嘉靖帝一上位后,便让权倾朝野的慕容氏大家族,以落石之势迅速衰败,以至于到现在沦落到南州青山这种小地方。 这些都是慕容氏退缩的缘故,她不能怕,慕容氏就是怕了才让对方有可趁之机,她只能步步为营走下去。 沈朝野抬起头,无所畏惧得迎上窦风华的如剑般的目光,一字一句。 “就算嘉靖帝知道又如何,我沈朝野要做的就是让他为之忌惮的事。无论他抱着何种目的让我前赴,我都会将当年的事调查清楚。” “届时,所有的恩怨旧账,该找谁算——” “一个都逃不掉。” 窦风华被沈朝野的一席话给惊得不知何言回复,看着那双坚毅锐利的眸子里,透出的一股凛凛的寒意,他的心中就升起一丝惊惧。 许久,窦风华才从喉间滚出了一句话,“包括帝王之家?” 沈朝野淡眉细眼的瞧着窦风华的神情,唇角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在反讽窦风华的废话。 窦风华呼吸一窒,他几乎完全可以相信,沈朝野绝对是说到做到。当初之事,许多人都对此抱有怀疑,但不过在嘉靖帝的奋力压制下,才渐渐没了质疑的声音。 而沈朝野现在只是怀疑到了皇家,若是真的让她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恐怕她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他早该想到的,当初他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窦风华眉眼处的锋利褪去,须臾,才从袖口处摸出了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递到沈朝野面前。 沈朝野并未去接,而是平静的问:“这是什么?” 不会是窦风华觉得有什么话是当面不适合说的,都写在信里,打算让自己回去慢慢的揣摩他的苦心吧。 窦风华道:“放心吧,这里面不是你想的那样。”随即便把信塞在了沈朝野的手里。 “我知晓我的话你未必听的进去,所以早早地准备这个东西给你。你去了远洲后,万事小心,如果哪天在你坚持的道路上迷茫了,便打开这封信,信里的内容会给你解惑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放心,他等不到她的 而在沈朝野与窦风华交谈时,南湘王这边也同样热闹。 南湘王驾马离去,却并未按照承诺,在前方选择一地等候沈朝野她们赶上,而是继续前行,速度不减且呈愈烈趋势。 这一行为让郑明义拧起了浓眉,他知道南湘王与沈朝野一直不合,可也没想到在路上,南湘王会直接抛下沈朝野不管。 郑明义忍不住出声,“王爷,我们不是还要等翁主吗?”到了这个时候,郑明义的语气中还是抱着询问中夹杂着提醒。 南湘王双眸漠漠,缰绳一收紧,马儿便停了下来,凌厉的眼角扫过郑明义。 “郑尚书别忘了,我们身上肩负着陛下的期望,远洲的百姓还等着我们前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等待一个女人。” 南湘王看着郑明义的眼神有些深意,最近郑明义与沈朝野之间的联系有些不寻常。 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明白这郑明义曾经可是慕容策寒的得意门生,若说他念及旧情,偏帮沈朝野也就算了。可怕就怕这其中,存了另外的心思。 郑明义缄默,南湘王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他方才之所以对沈朝野那般说,不过是看在窦风华的面子上,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对沈朝野善语温脸。 毕竟南湘王虽说年纪尚轻便册封为王爷,可说到底也还是嘉靖帝的儿子,与窦风华的身份相比,他还是要有些恭敬和忌讳的。 可自己也不能太明显的帮衬沈朝野,以免让南湘王他们起了疑心。 “王爷勤政爱民,郑尚书虑事周全,都是好事,何必为此闹不愉快呢。依我看,不如我与王爷一同先行一步;郑尚书就留下等候承宴翁主,这样两者都不耽误,如何?” 郝绥也喝住了马儿,适时出来圆滑一下,嘴角的邪笑令人不舒。 其实他和南湘王的想法是相似的,他心中也是不喜沈朝野的。虽然与沈朝野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可就在颇少的次数中,他能感觉到沈朝野对他带有那么一丝异样对待的。 他担心,沈朝野不会是知晓了什么,所以才此次打着回京认祖的名头,来寻回当年的真相的。 如果是这样,那恐怕他不会让沈朝野活着离开远洲。哪怕他只是一个手无实权的侯爷。 当然,若是在前往远洲的路上来个暴毙而亡、被贼匪所污等等,他也是能接受的。 还有……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郑明义,他若能消失,也是再好不过了! 南湘王的脸色微微有些和缓,郝绥的话在他听来,已是很勉强,换做是他,他是连等都不想等沈朝野的。 郑明义思忖一会儿,见南湘王眉宇间的不耐,他知晓,让南湘王改变想法是不可能的了,但若是没人与沈朝野会合,恐怕到时候会和沈朝野走散,这后果也是严重的。 于是便打算遵循郝绥的提议,“既然王爷和侯爷觉得这法子折宜,那么下官便在此等候与翁主会合。想翁主见到了下官,恐怕也就不会对王爷和侯爷抱有怨恨,而对陛下进言了。” 郑明义在后面加了一句存了小心机的话,意思是:这可不是我独自提议要留下来等人的,一切都是郝绥的主意,为了远洲百姓,为了陛下,他才答应了郝绥做留下的那个人,到时候可别瞎揣测他们之间有什么。 南湘王修眉一拧,笑话,他堂堂一王爷,难道还怕小肚鸡肠的沈朝野去御前告他一状么。 “走。”南湘王冷凝出声,双腿一夹马肚,便率先离开了。 郝绥最后看了一眼郑明义,随后也跟上了南湘王的步伐。将郑明义丢在了原地。 郝绥追上南湘王的脚步后,他阴恻恻的问了一句,“王爷,你当真让郑明义等候那人么?” “放心,他等不到她的。” 不料南湘王勾起唇角,眼里闪烁着风谲云诡,声音冷冽冰寒。 郝绥不解,南湘王xiong有成竹,他之所以会将自己的人马留一半给沈朝野,那是有打算的。 如今,应该是派上了用场。 沈朝野这般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负朝歌,他如何能忍气吞声,他是一定要给沈朝野一个血一样的教训! 沈朝野指尖捏了捏信封,这触感还不薄,看来是洋洋洒洒地写了不少。 掀了掀眼皮,轻声道:“谢二皇叔。”又回到了之前平平和和的语气。 窦风华低叹了一声,想着时间也耗的也有些久了,便让沈朝野上了马车,自己还提议送她一段路程,跟南湘王他们会合。 却被沈朝野婉言拒绝,他此趟前来,虽的确打着窦婵姝的旗号,可终究是不合礼仪的。况且郝绥和南湘王都不是个善茬,若是窦风华还亲自送她被他们瞧见,恐怕又得起风波。 窦风华觉得有理,便没坚持下去。说起窦婵姝,两人的眉头是狠狠的一跳。 这小妮子,感情是让把她当二皇嫂看待了。 跟窦风华告别后,沈朝野便让须要加快速度,赶上南湘王的行程。毕竟她现在是受皇恩行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不能让人捏住了她的一点小错误。 须要领命,这样一来马车就异常颠簸了,不过好在她有须要的扶持,倒也没什么打紧的。 窦风华看着那辆奢华的马车渐行渐远,内心也随之沉落。 等这位再回到京都,恐怕这京内便再无安宁之日了。 可随之时间的推移,沈朝野愈发觉得不对,嫌弃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前方除了一望无尽的黑暗外便是空荡。 按道理来说,南湘王他们在前方等候着自己,可为何马车行驶了许久,都未曾看到他们的人马。 须要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喝声让外边驾车的小厮停了下来。马车一停,须要便质问跟在马车旁一路跟着的南湘王他们的小厮。 “你们确定去往远洲的路是这一条么,我怎么感觉过了许久,都未见到南湘王他们的身影呢?” 小厮们恭敬的回答:“回须要姑娘,这条的确是通往远洲的道路。至于为什么没有见到王爷的身影,许是王爷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了。” 第一百八十章 又中了南湘王的圈套(二更) 须要心中的疑惑并未因他的话而消失,反而更加的不安。 堂堂一王爷,怎么可能会这么没品,况且离开之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会丢下一个女儿家独自走了。就算南湘王如此,郑大人怎么可能会同意南湘王此举呢? 此事,绝对不是他们说的这么简单。 须要不动声色地回到马车,将小厮的话原模原样的对沈朝野讲了一遍。 沈朝野听闻后,心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再次掀开了车帘,看到旁边站立的人后,一双黝黑的眸子眯了眯。 “我们恐怕,是又中了南湘王的圈套了。” “小姐何出此言?”须要问。 沈朝野答:“你可还记得之前宫宴前,带领我们差点进了御花园而失了清誉的四个宫女么。” 须要点头,当日实在是惊险极了,她难以想象,若是她们明晃晃地走进了御花园,那么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奴婢记得。” 沈朝野沉眸,掷地有声道:“那一次,我想过能在皇宫里动手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我甚至怀疑过宫里的所有人,包括嘉靖帝。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幕后之人,会是南湘王。” 在须要疑惑的眼神下,继续道:“当时我见他进来神色怪异,虽然平时他对我本就厌恶至极,可那次眼神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直到方才你与我说了这诡异后,我掀了帘子查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了谁。”最后压低了些许声音。 须要沉吟,随即仿佛想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她愣是从嘴里冒出了几个字。 “四个宫女?” 但她也仅仅只是试探而已,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四个宫女是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的。 可不料却看见沈朝野轻轻颔首,说话间隙飘出热气。 “是不是四个宫女我不确定,但我方才看到了其中一个宫女的面孔。” 方才她与窦风华分开上马车前,她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匆匆一瞥过马车旁的人,有些熟悉。再加上方才须要说的事,她再次掀开车帘一看,才看出了马车旁所站之人的容貌。 与当初带领她们的四个宫女的其中一个,十分相似。 “奴婢去杀了她们。” 须要是个机敏的,立即理清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当下手就握到了腰间的佩剑柄上。 “不可!再容我想想。”沈朝野当机立断得阻止了须要,如今她们进退无所,这支队伍恐怕没那么简单,她们只有须要会武,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杀了她们并不能完全的解决事情。 而且她能确定的是,南湘王还没有那个胆子想要在路上明目张胆的灭了她。或许,他只是为了沈朝歌,想给自己一点教训罢了。 而这教训,恐怕就是让自己无法按时快捷抵达远洲,到时候南湘王便有理由在嘉靖帝面前说她疏忽职守,让她此行回来非但没有获赏,反而获罪。 南湘王,真是心狠啊。 不过她也是没想到,按照南湘王的性格,那四个宫女没有完成他所布置的任务,还与她打照过面,理应是留不下她们的。可为什么她们不仅安安稳稳的活着,还混入了前往远洲的道路。 难道……不怕她发现吗? 最终,沈朝野对身旁的须要道:“我方才掀帘子的时候,仓促一瞥,看到前方有微弱的亮光,我猜想,如果不是茶肆便是户人家,倒时再决定吧。” 须要只好答应。随后马车又开始往前驶动,依照沈朝野所想,前面的确是户人家。须要瞧准了时机,又喝住了小厮。 “小姐口渴,备用热水用完了,需要向人家借点热水。” 这时,从马车上下来的就不止是须要了,沈朝野裹着狐裘,也搭着须要的手下车。 这屋里还有亮光,沈朝野和须要一同往里面走去。 这时,一旁站着的奴婢走了过来,拦在了沈朝野的面前,模样恭顺。 “翁主,这等小事都让奴婢来做吧。” 沈朝野看着眼前的人,虽然低着头,但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人就是之前的宫女。 果然是狐狸藏不住尾巴,见她要与外人相处,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沈朝野上前一步,伸出冰冷的指尖滑过那婢女的侧脸,绵绵软软的说道:“我这人生来就不相信别人,尤其是这些进口的东西。” 言外之意,让你来借水我不放心,怕你在水里下毒害她。 那婢女闻言,低垂的眸子一闪,迅速地回答:“翁主这是杞人忧天了,奴婢与翁主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会害翁主呢?” 沈朝野轻轻一笑,“看在你如此好心的份上,便允你跟我们一同进去。” “是。”婢女知晓这是沈朝野的最大限度退让了。 这样也没问题,只要能随时盯着沈朝野的举动就行了,至于打水,她本来就还不愿意。 于是沈朝野三人一同走了过去,须要上前敲了敲木门。不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朴实的人走了出来,五官不修边幅,甚是邋遢。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沈朝野三人,她们身后还有不少的人,许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他眼底涌起了一丝不安。 最终定格在穿着不俗的沈朝野身上,怯怯得问了一句。 “你、你有什么事吗?” 未等沈朝野与须要回答,身旁的婢女连忙道:“你好,我们途经此地,想要借一点热水,方便吗?” 沈朝野心中了然,怕是她们一不小心说出了远洲,然后被揭穿她们的目的吧。 “啊……可以可以!进来吧!”那人一听是来借水的,就放松了许多,露出淳朴的笑容,将门大开,迎沈朝野她们进来。 她们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屋子破乱不堪,杂乱无章,看来这人是独自一人生活的。 见那人奉上了几杯茶水上来,见沈朝野她们光站着,于是挠搔了一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对她们说道:“家里有点乱,你们将就点先坐一会儿,把东西给我,我给你们盛满热水。” 须要将手里的容器递了过去,那人就拿着东西实诚地去灌了起来。 “嗯……想不到普通人家的茶水也如此好喝。”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赠你媳妇 沈朝野拾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口,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而那婢女见此,眼底快速闪过一道嫌弃。 这里如此脏乱,这水看起来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喝这里水,也就穷乡僻壤里生长的沈朝野不嫌弃了。 须要闻言,也拿起碗喝了一口,感觉还真不错,有淳朴的味道。 那婢女翻了一个白眼,不就一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水,至于如此做作么。 沈朝野见她们三人之间,唯独她没喝,于是将桌上未动的碗朝她那边挪了挪。 微笑着问:“这家主人热情好客,我们偶尔放低身段尝试一下也不是难事,况且这茶水味道真不错,尝尝。” 那位婢女秀眉一皱,欲开口想拒绝来着,她们作为合格的暗卫,怎么能随便喝别人的东西,而且还是如此的脏。 但一抬头,却见沈朝野意味不明的神情,那些话就哽在了喉间。 沈朝野眼眸里的情绪仿佛在试探她,你到底是真的帮我的,还是另有所图。 婢女心想,若是不喝恐怕会引起沈朝野的怀疑,看这家主人是个老实人,沈朝野又没这么多花招。于是轻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握住了那只碗,碗身油腻腻之感,让她心生反感。 可她硬是扯出一抹笑来,看着沈朝野道:“春华遵命。” 接着,便把碗中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后,迅速下咽,根本不打算让她在齿间停顿半刻。 茶水下肚后,春华还咽了咽口水,其实味道一般,哪有沈朝野他们说的这么好喝。 沈朝野见春华喝了后,轻笑一声,手指绕过她方才喝过的碗沿上,唇边的弧度浅浅若若,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春华,你真当我跟那些千金一般比较?” 春华身躯一震,沈朝野突兀的话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只能牵强一笑,装作听不懂沈朝野的话。 “翁主,你在说什……”可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沈朝野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事到如今,你以为我没认出你的身份么,春华。”沈朝野浅笑盈盈的模样充满了随性,但同时也十分的笑里藏刀。 春华咬牙,她是四个暗卫中最弱的一个,当时装扮宫女时,她并未过多引人注目,所以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混入了随性队伍之中,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沈朝野早已将她看透。 哪怕南湘王说了先留着她的这条命,那既然她已经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是留她不得了。 春华暗自猛地运气,却发现丹田处空空荡荡,四肢也酸软无力。机敏如她立刻想到了方才沈朝野让她喝下的那碗茶水。 “你在茶水下了什么?!”春华不加掩饰,怒不择言道。 可愤怒之余,春华都还未想透彻,明明这一切都是在她的面前,为何她没有发现沈朝野的异样举动。 她究竟是何时下药的? 沈朝野笑的坦然,将胳膊肘抵在桌面上,对着春华扬了扬自己清瘦又修长的手指,拇指指甲弹了弹中指指甲尖,瞬间细微的粉末随之飘洒在空中,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十分明显。 “自然是让你快乐的东西。” 之前在马车里思量如何处置这事时,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须要时刻给她准备的护命的毒药,在她给窦元嘉用了一次后,须要觉得她以后还会用到更多地方,于是在她身上又塞了不少的各种类型的药。 而她给春华下的就是一种能让其内息散尽,还在短时间内身子乏力的药。但这个药的缺点便是,只有让人亲自饮下才会起效用。 所以当春华自告奋勇的时候,她早已为她铺下了之后的路。 不对,是余生的道路。 就算春华没有自告奋勇上前,她也会在后来,找个时机,让春华饮下这药物。总之一句话,春华这命运是注定了的。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春华慌了,若只是平常的药,只会让人短暂的失去内息。可这次,她明显感受到她的丹田处,没了一丁点的内息。 这明显是内息散尽的状况! 沈朝野将她十几年的努力全部化作了泡沫! “我恶毒?”沈朝野冷嗤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得看着春华,抬手撩起她的下巴,目光寸寸寒冰。 “那你们之前想带我进御花园害我名声时,可对我有过半分的心慈手软?还有现在带我偏离远洲之路又安的是何居心?” “论恶毒,我远远不及你们;论凉薄,我也不及南湘王。” 最后淡漠至极的口吻,令春华心慌不已,宫宴时发生的事,还有这次,她知道,她竟什么都知道! “你竟然……”春华睁大了眼睛。 她不仅知道她们的目的,还知道她们是何身份,又知幕后主使是谁。 在这背景下,沈朝野还能做到处变不惊,太可怕了,这女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她是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充满了恐惧感。 而这一切都并未躲避这屋主人。 哐当一声,沈朝野回头望去,见方才为她们盛灌热水的人回来了,不过此次他是十分震惊又无措地站在原地,地上洒出了不少的水渍。 而须要手里握着的就是他一时失手,没握住险些掉落在地的水壶。 “我……” 那人见沈朝野望向这边,心里有些害怕,想说没看到,可又觉得有违道德,于是大半天也只吐出了一个字,还一直反复。 沈朝野绽开一抹极干净的笑容,对着那人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们不但不会伤害你,反而——”沈朝野侧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使力气的春华,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继续开口道:“反而还会赠送你一个给你生胖娃娃的媳妇。” 话音一落,春华和那人都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唯一不同的是,春华多了一分目眦欲裂。 “沈朝野,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毁了我!” 那人有些呆愣,天知道,因他要钱没钱,要相貌没相貌,根本没人愿意跟他,可如今眼前的人说要将那个清秀白嫩的姑娘,给自己当媳妇?还能生胖娃娃? 他没听错吧? 沈朝野捏紧了春华的下巴,力度简直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一样。 春华耳边充斥着森然的话语,“我见你们十分喜欢盯着别人的清誉来玩弄,那么我今日便让你切身体验一番这其中的滋味。”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二更) 春华想杀了沈朝野的心都有了,但愤怒之余想起了南湘王的命令,她缓缓不怒反笑得看着沈朝野。 “不!你不敢的!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带你去远洲!而延误时期的后果,呵……只有死罪一条!” 外面几乎全都是南湘王的人,而且这拨人听的还是她的命令,若沈朝野将她扔在这里,她倒要看看沈朝野如何去远洲! 沈朝野浅笑着凑近春华,与她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呼吸间亲密无间。 可话语间十分冷漠,“原来你也知道这支队伍里,领头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你什么意思?”春华听这话,心里立马不安,她总感觉沈朝野并非是说说而已。 领头的只有她一个人……春华看着沈朝野的神色幽深莫测,难道…… 春华双眼瞪大如铜铃,她懂沈朝野的意思了。如果这些人只听她一个人的号令,沈朝野又将这唯一的领头羊擒住了,那剩下的人不就更好拿捏了么。 按照沈朝野的心肠手段,她几乎可以相信他们若是违抗她的命令,就只有死路一条;而这些人都是寄人篱下的东西,见她落得这境地,再加上沈朝野的巧言令色,恐怕向沈朝野讨饶谄媚都来不及,谁还会记得她春华,记得南湘王又是谁。 沈朝野……真不愧是慕容氏教养出来的,这手腕,真真是一点都不输慕容氏! 春华愤怒难遏,想动手教训沈朝野,奈何身子乏力。而且如今她是一点法子都没了,沈朝野禁锢着她的下巴,她连大声喊叫引起外边人的注意都不行。 不过……春华头猛地一低,想张开嘴咬沈朝野攥着她下巴的手。 她虽然没了以往的实力,不能要了沈朝野的一条命,但她无论如何,便宜都不能让沈朝野全占了! 她一定要沈朝野付出血的代价! 砰! 可还未等春华的嘴碰到沈朝野的手,须要一记拳头扫风而来,直接抡在了春华的下巴上,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一道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 沈朝野吁了一口气,还好方才她手撤的敏捷,不然恐怕也要跟这春华一般了。 春华感觉到了下巴没了知觉,按照以往的训练程度,脱臼错位也是常事,没出血算是万幸。可不知是须要用力过猛,这疼痛感仿佛传入了骨髓,让她的眼眶一红,泪意涟涟。 须要的姿势依旧,眼神无一点温度,双唇微启,“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敢在我面前对小姐动嘴。” 沈朝野对于须要的行为倒是意料之中,她平常对她们也极其护短,养成了她们对自己也是百般维护。 不过不知为何,听须要一本正经的说这话,她莫名感觉有些逗。 春华呜呜咽咽的,似乎在回答须要的话,却又好似在痛骂沈朝野,但总归不会是好话就对了。 须要皱眉,觉得这春华真是不知好歹,又是抡起手,打算再给春华一拳。 却不料突然有一道人影闪过,挡在了她的面前。须要定睛一看,竟是原来站在一旁的屋主人。 “让开!”须要冷冷道。 屋主人虽然有些怕强势霸道的须要,可却还是硬挺拔着身躯,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春华的面前,神色坚毅。 “不!我、我虽然不知道她对你们犯下了什么错,但教训只给一次……就就够了,其他的,就让我替她受吧!” 春华在男人后面挣扎的愈剧烈了,这次沈朝野和须要都看的清楚,这次她绝对是在骂这男人。 看其口型,仿佛在说:谁让你替我受了,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沈朝野瞧着这男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着倒是把她方才要把春华赐给他的话听了进去。 沈朝野按住须要的手臂,也没回应那男人的话,而是狭促笑看着他身后露出脸的春华。 “春华,现下你也不必怨我为你找的姻缘了,这位壮士,对你可真是好,想来这后半辈子,他也会尽他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吃一点苦。” 男人没听出来沈朝野话中的揶揄,反而听了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那铜黑的肤色掩盖,或许她们就能看见男人因羞涩而浮上的脸红。 而春华怒急攻心,硬是提起了一口气,在脚上使力,抬起腿便对准男人的小腿踢了一脚,同时嘴里还在呜咽。 恶心的男人,给我滚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要跟你成就姻缘! 然而春华使劲全身力地这么一踢,在男人皮糙肉厚的感知下,就如同小猫似的娇羞挠了一下而已。 而且春华全数的污言秽语都无法从嘴里表达出来,因此单纯傻楞的男人觉得,春华是不是也是默认了,是不是也被他感动了? 想此,他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毕竟一个人了这么多年,其他人在他这个年纪的早已都娶妻生子了,就只有他一个打光棍。但看着这个趋势,他可能快要有个媳妇了,能不开心嘛! 沈朝野接过须要递过来的手帕,如同曾经碰过沈朝歌后的动作一样,慢条斯理地擦拭,随后就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她的唇角噙着一抹讥讽,漠视着春华的透着恐慌的愤怒。她都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心软半分,自己的后果恐怕连命都没了。 她应该庆幸,她对她还是存着人性的最后一丝仁慈。 不然,她大可将她大卸八块,扔在这荒郊野外,等着那些野狼野狗循着肉香来啃食,尸骨都不给她留半分。 最后,在春华一脸绝望无助的模样,和男人满脸欢喜下,沈朝野缓缓莲步踏出了木门,最后再轻轻关上了门。 里面的一切,谁也无法得知。 而外边的人一无所知,见进去的是三个人,可出来的却是两个人。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是派出了一个比较稳重的出来。 小心翼翼的询问,“请问翁主,南湘王派来的春华姑娘怎么没有跟随着一起出来?” 须要凛若冰霜的面孔有了一丝裂缝,这群人之中除了春华有点脑子外,其余的都是傻子吗?明明知道一旦小姐发现她们带路错误,定会质问他们的领头,他们倒好,直接道出了春华的底细,这样谁不会怀疑到南湘王的头上? 牛!常言道,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让敌人刻骨铭心 而这位兄台头脑简单,他自然是看出了不对劲,所以是故意道出春华的身份,好让沈朝野知道春华是谁的人,从而做事能节制。 可他们面对的是沈朝野,她会管南湘王是哪路子的八仙么,欺负到她头上的,她皆不会放过。而他嘴里的春华姑娘,此时正躺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呢。 沈朝野淡定自若的回答那兄台,“春华看上了那屋主人,不愿跟我离开。” 兄台闻言惊掉了下巴,方才开门时,他不是没看见过那男人的长相,邋遢的很,而且年纪也颇大了,春华看上了他? 这怎么可能?! 沈朝野不自觉地挑起眉,十分散漫的口吻说道:“你若是不信,你进去瞧瞧看看我是否说谎。” 兄台谨慎仔细得观察着沈朝野,见其一副坦坦荡荡毫无遮掩的模样,心中不免对沈朝野的话起了疑。 如果沈朝野骗他们的话,怎么可能还放任他们进去查看。不会是真的吧,春华真的看上那老男人了? 那他们怎么办,是继续按原计划进行,还是…… 沈朝野看着这兄台脸上的神情反复,眸清似水。要是没被下药前的春华,她或许还要担心一下,可现在的春华,根本不是一个强猛男人的对手。 所以她根本就不怕这位兄台进去查看,他若要是有意去查看一下,在日后的情感路上,可能还会受到一点人生启迪。 沈朝野见兄台不说话,状似无意的开口,“哦对了,临走前春华告诉我,说她记错了路,这条不是去远洲的路,我也不知哪条路才是真,就劳烦你们指路了。” 兄台神情猛地一怔,不知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什么,他居然一瞬间明白了沈朝野的意思? 春华是南湘王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预兆下告诉沈朝野这条路是错的。莫非—— 兄台呼吸一窒,他可能明白了其中的曲折了。想来沈朝野口中的春华,哪里是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的,分明是被沈朝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硬生生地留下来的。 而沈朝野说什么春华良心发现告诉她走错了路,其实是假的,依他看,沈朝野是早就知晓了这条路,根本不是通往远洲的路,所以才故意在此下车,而春华又是时刻紧盯着沈朝野举动的,她是知道春华会出来阻拦,所以准备好了单独解决她的准备。 她口中的这些话,不过是来推辞他们的罢了。 兄台抬头看了一眼沈朝野,想探究其平静面孔下的深奥,可就当他和沈朝野的目光相撞,他控制不住地低下了头,那是一种发自内心不能自已的畏惧。 因为他方才在她黝黑的眸底深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肃杀之气。还有身边须要的手一直握在剑柄处,好像做着随时砍人的准备,他不免吞了吞口水。 他坚信他要是质疑,沈朝野没准会像对待春华一样,在下个路口把自己丢入窑子里…… “谨遵翁主之令。”最终他还是屈服在了沈朝野的威势之下。 而后面的人,见他们派出的人竟莫名其妙地答应了沈朝野,哪怕心生莫名,也怂的很,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春华两次谋害沈朝野都没成功,倒是在最后预言这批人时成功了,果真如她所说,谁都不记得春华是谁,谁是南湘王了。 为了小命,他们眼前的沈朝野就是他们的亲身父母。 须要见此,才松开了剑柄,伸出手扶着沈朝野,其姿态娴雅地登上了马车,弯身走了进去。 几位小厮唉声叹气的,将马车调头,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老老实实地返回之前的路。 须要用着春华‘换来’的热水,给沈朝野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捂手。 沈朝野先是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嗓,接着才用双手捂着,瞬间温暖传遍四肢百骸,舒畅不已。 须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捂着冻红的手,想起方才小姐十分果断霸气的一幕,嘴角不禁挽起。这才是南州青山时的小姐嘛。 “笑什么呢?”沈朝野笑吟吟问。 须要低垂着眸子,语气也带上了一丝雀跃,“奴婢原本还不理解小姐为何不让杀了了事,现在才明白了小姐的用心,的确,小姐的法子是更能让敌人刻骨铭心的。” 沈朝野笑然不语,她比较不是活菩萨,知晓身在京都,言谈举止不可在南州时如此随性,她必须随时谨小慎微,不然她之前所做的都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但她的隐忍不发,并不代表可以让人随意,接二连三的欺侮上头,她虽然嘴上不提,可她的心里,所有大小轻重的账都记着。 此次拿春华开刀,算是给这些人,给南湘王来个杀鸡儆猴的招式,让他们明白,她不是他们可轻视的对象。 她生在慕容氏,身上长着慕容氏的傲骨! 突然,马车又是剧烈一顿,不过没之前那般急切,仅是沈朝野手中的茶杯撒出了一些,不少都沾湿了沈朝野的衣袖。 沈朝野轻挑着黛眉,倒也没说什么,幸好天气冷,这茶水凉的快,倒也没灼了她的手。 须要眼眸一暗,是强忍着额头暴起的青筋,帮沈朝野擦拭一番后,才暴戾地掀开车帘,打算跟这个小厮再谈一谈心。 不过这次小厮没等须要发怒,自己先开了口,神情也是一言难尽。 “须要姑娘,那小男孩突然出现,我没刹住马蹄,险些让他遭殃了,还好他有这位公子相救……” 他也真是倒霉,这车夫当着算是数年来最悲催的一次,三番两次的出事故,被冷眼挨骂的都是他。 须要闻言,眼神落在了小厮所指的方向。果真瞧见了一个欣长清隽的身影,抱着一只小小一团,心下怒气就消了,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走了过去。 待须要步步走近,那模糊的面容缓缓清晰,那绝世仅有的眉眼……须要一改之前冷漠冰霜的模样,慢慢睁大嘴巴,最终惊呼出声。 “缙公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缙玄清当爹?(二更) 楚天朔白天受了气,待下去的心情都没了,于是他言简意赅的告辞了嘉靖帝后,拉着缙玄清匆忙一收拾,便打包回楚了。 但其实是楚天朔嫌弃缙玄清速度太磨蹭,于是替他收拾起东西来,一件又一件犹如老妈子似的。 就当他们抹黑行到一半时,缙玄清突然翻下了马匹,说他还有事,让他先回去。 楚天朔自然不肯,可还未想要学着缙玄清潇洒的姿势翻下来时,缙玄清一掌拍在了楚天朔马儿的屯上。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就疯狂往前奔腾,颠的楚天朔头晕乎乎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而与缙玄清一齐站在原地的楚国使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缙玄清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使者们一激灵,立马明白了缙玄清的意思,直接追赶着已经看不清身影的楚天朔去了。 缙玄清对楚国与大靖的道路十分熟悉,知晓他再走几步,便是远洲的方向。可他还未走几步,就看见了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马车前还躺着一个孩童。 随后便有了须要看见他们的一幕。 缙玄清抬了抬眼眸,一抹幽深闪过,客气又淡然对须要颔首。 “须要姑娘。” “缙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 须要一见到缙玄清,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喜悦,就差没冲上去像领导下乡似的与缙玄清握手了。 缙玄清低垂着眼眸,薄唇轻抿,还未等他开口,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须要,怎么回事?” 是她的声音。 须要眼睛不离缙玄清,却对马车回话:“小姐!是缙公子!” 停顿了两三秒,只见马车帘子被挑起,沈朝野明媚亮丽的容颜缓缓展露人前,紧接着便是一身似紫似黑的长裙飘袂而过,沉稳又坚定的步履…… 昏暗的天色因沈朝野的出现,仿佛一瞬间都亮了起来。 小厮见沈朝野未带面纱遮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却发现某一处正盯着他瞧,眼神意味不明,却让他后背毛骨悚然,连忙低下眼。 沈朝野知晓对方是缙玄清后,觉得她已经欠了人家两次人情,也就无须再用面纱相对了,才如此干脆的走了出来。 她也并不怕这些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她一没偷二没抢,何须心虚? 缙玄清目光清淡得迎着沈朝野走来,那不缓不急的步伐,却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为何,她就这般走向他,他的余光里。 也都是她,再容不下他人。 沈朝野先是离缙玄清有一人相隔的位置驻足,眼神在缙玄清怀中的孩童短暂的停留一会儿,随后轻轻颔首,缓缓开口,嗓音清丽。 “想不到今日倒是与缙公子撞上行程了,不过天朔殿下怎么没与公子同行,若是与天朔殿下走失,朝野愿载公子一程,以示两国友谊。” 说话掷地直白,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揭开了缙玄清为何在此处的真相。 缙玄清挑眉,她看见他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窘迫问自己为何在此处,而是知晓他与楚天朔今晚离开大靖,此番碰上,以一句撞上行程堵住了悠悠众口。 言谈举止间从容优雅不迫,缙玄清欣赏沈朝野之余,也在感慨其材能。 这世间有这般不仅性资敏慧,还拥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的女子。若能好好指引,将会是这天下之幸。 缙玄清还未回答,就感觉到怀中的一团似乎有点迹象,低眸一看,抱着的小团子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缙玄清不转目光,红唇齿白的,甚是可爱。 然而下一秒,这团子说出来的话更令人大跌眼镜。 “爹爹?” 此话一出,须要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抖抖索索地指着缙玄清与他怀中的小团子,嘴唇蠕蠕。 紧接着缙玄清和沈朝野十分同步地挑了挑眉,前者是惊愕,后者是戏谑,形成鲜明的对比。 “缙公子……你,你竟有孩子了?”不是吧,那小姐咋办? 随行队伍纷纷啧叹出声,没想到这么清俊的公子却英年早婚,还有了如此白白胖胖的娃娃,再瞧瞧自己,也不知何时能攒够讨媳妇本钱喽! 缙玄清缓缓抬起头,看着沈朝野,解释涌到喉间,可突兀觉得掌间有点滚烫,缙玄清眸一沉,与怀中的团子大眼瞪小眼。 他就算还没当人父,这种触觉,他也能明白是什么东西沾他的手上了。 而且量还不小,一滴一滴顺着缙玄清的指缝流下,滴在了地上,溅开了花。 “是尿了,我来。” 沈朝野眼尖的瞧见了这一幕,伸手抱过缙玄清怀里的团子。 她在南州青山时,祖母曾带她去隔壁婶婶家串门,恰好婶婶家的媳妇刚生了娃,见她来了,说什么都让她抱一抱。奈何她没有经验,就十分僵硬地抱着软乎乎皱巴巴的娃娃,一动都不敢动。 被祖母和婶婶、婶婶媳妇嘲笑了许久。她少时好强,凡事都要做的最好,自那日以后,她便日日去婶婶家学抱孩子。 “我不要你抱,我不要,我要爹爹!我不要你!” 岂料这小团子一见离开了缙玄清,就不十分不安分的折腾起来,在沈朝野的怀里拱来拱去,那余尿都蹭在了沈朝野的手上和衣服上。 这个女人他不喜欢,没有爹爹的怀抱温暖! 啪—— “听话。” 沈朝野眉眼浅淡,根本不把小团子的敌视放在眼里,抬手便是在小团子的pigu墩上拍了一下,声音清脆响亮。 不仅把旁边的须要吓了一跳,就连那不停扭动的小团子也停止了挣扎,机械般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打他小屁屁的沈朝野。 这个女人怎么、怎么可以打他的……太过分了! 沈朝野凉凉地看着小团子,眼里的威势毫不遮掩,仿佛在说:你要是有意见,你信不信我再给你来一掌? 小团子的气势瞬间弱了一大截,索性扭过头不看沈朝野,而是泪眼蒙蒙的看着自家‘爹爹’,委屈得干瘪着小嘴。 缙玄清看着与小团子较劲的沈朝野,觉得她这副有生气的模样甚是可爱动人,唇边不自觉地噙起了笑,看着沈朝野的目光都愈加柔和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真打算当我孩子的娘? 缙玄清这才注意到了一直哀怨得看着他的小团子,稍微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摸了摸团子的头,轻启薄唇。 “为父得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能不喜欢她。因为——没有她,就没有你。” “……” 沈朝野微惊,瞳孔放大,她不懂缙玄清为何要说这种话,难道他不知这话会损害她的清誉么。 须要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暗自偷笑一声。缙公子虽未解释一句,可就从方才的那句话看,这孩子绝不是缙公子的。 不然他为何要牵连上小姐呢,依她看,这缙公子绝对是对小姐有那么一点意思。 “爹爹……”小团子耷拉着脑袋,闷闷的从小嘴里发出了俩字。 他才不信,自己是爹爹和这个女人的结晶呢,哼,爹爹定是骗他的! 马车旁的人是拉长了耳朵听两人的谈话,可不知为何,方才还清清晰晰的,这次他们只看到缙玄清微动的唇,却不闻其声。 沈朝野下意识地去注意这随行的人,见他们眼神迷茫,这心里才算是安定了些。 还好缙玄清声音压低,没让他们听见,不然自己恐怕要因为他的这几句话,惹上天大的麻烦。 沈朝野稳定心神,微微蹙起的眉头表示她此刻的不满,将手里脏兮兮的小团子扔到了一旁须要的怀里。 与此同时开口:“须要,带他进去。” 须要吞了吞口水,听自家小姐这语气,感觉是生气的节奏,转身之际,对缙玄清递过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沈朝野深吸一口气后,抬起眼皮与缙玄清的目光碰撞上,强制自己莫慌。 “你为何……”要毁我名声这几个还未说出口,眼前一闪,再缓过神来,只见自己不知何时离缙玄清如此近,他的温厚手掌还挽在她的腰间。 视线再往上,见缙玄清神色浅然中带着一丝沉肃,同时耳边传来划破气流的啸啸声,她侧头望去。 从暗处中射出不少的箭来,上下斜飞,气势勇猛,不过眨眼功夫,在马车旁的小厮们,一个都没躲过被射成马蜂窝的命运,死了个干净。 而她这边有缙玄清护着,凭借缙玄清雄浑莫测的能力,几乎只需要挥一挥袖子,那些横空射来的箭都无法近他和她的身。 沈朝野脑筋迅速运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是对马车里的须要喝声道。 “须要,你和他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 这一刻,她庆幸的是这辆马车是外祖母所制,刀枪不入,是个极佳的躲避处。 马车里的须要,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团子,耳边是那些箭划破气流,穿入人身体和被这马车抵挡住的声音。 她暗自咬牙,低下头抬手戳了戳小团子的额头,恨恨说道:“都怪你这个小肉球,不然此刻我肯定守护在小姐身边的。” 小团子伸出胖乎乎短短的手指,捂着被须要戳过的地方,眼神委屈又哀怨。 那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缙玄清听闻沈朝野反应过来,不是为自己的生命安危考虑,而是让自己的婢女护着那孩子,想此,他的嘴角不免挽起。 “这么关心我儿子?还是说,你真打算当我孩子的娘?” 他运气挡开这些射来的箭的同时,还有闲工夫与沈朝野聊起了天,瞧他这脸不红气不喘的,好似一点都没把眼前的这些放在眼里。 不过说来,好像比起上一次,有了一些肉感…… 沈朝野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本之前她倒还真信了几分,这孩子有可能是缙玄清在外的私生子,可如今看他这般揶揄欠揍的模样,她便明白了。 这孩子,不太可能是他自己的孩子。 沈朝野挑着没少,语气淡淡,不紧不迫的回答。 “是啊,不想缙公子老来没有倚仗的后辈可以照料。” 如今没了这些人的‘监视’,她倒是放松了一些,说话间也大胆了一些,没了后顾之忧。 缙玄清哑声一笑,他自认口才了得,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在沈朝野这边,难以保持上乘之风。 不过她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他方才还未说出口的话,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来。 “他不是我的。”简洁几字。 沈朝野一愣,如今的形势不容她细想,平淡的吐出几字。 “我知道。” 缙玄清眸光一闪,思忖一会儿后,继续道:“我之所以没有纠正他的原因,是因为我方才摸他后脑时,摸到了一个伤口,我想,他可能是与自己的父母走失了,为了不刺激他,还有不让他对你有偏见,我才这般说,若有唐突之处,还望你见谅。” 缙玄清活了这么久,恐怕也没想到,在楚国不跟其他女子对视一眼,更别提说一字半句的他,有一天也会对一个女子,耐着性子说这么文绉绉的话。 暗地里的人若是听见缙玄清一边不费吹灰之力抵挡着他们的箭,一方面还有空暇时间跟他人谈论,非得气的吐血不可。 沈朝野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围,她在思考这些箭到底是从哪里射出来的,还有,瞧这趋势,是冲着她来的。 她脑袋里转了个弯,突兀的想起了她出发前,沈朝歌对她说的话,让她路上注意小心。 她眸光一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些人无疑就是沈朝歌所派来的了。 于是乎,就忽略了缙玄清的话。毕竟,短短一个晚上,遇到的折难,怕是看惯不惯的她,都不得无奈了。 缙玄清侧头,对于他的话,沈朝野只是恩了一声后就无果了,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进他的解释。 叹了一口气,罢了。 随后缙玄清猛然往四周运了一气,将周围还在射箭的人,猝不及防地震了出来,像一颗颗正待进入锅中的汤圆似的,扑通扑通地滚落下来,将缙玄清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在这群人之中,有一人与其他人的服饰不同,不仅面蒙黑巾,就连一只眼睛处,还戴了眼罩。可哪怕他遮掩如此,那露出来的多余疤痕却让缙玄清认了出来。 “是你。”缙玄清眯了眯双眼,清冷的话中多了一丝威势。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们是狗男女(二更) 这是他当初在竹林下助须要作下的杰作,他不可能认不出。 沈朝野虽觉得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此人是谁。只见对面提着刀的那人,正冷漠得盯着他们,缙玄清的话音一落,那人缓缓抬手,揭开了他脸上的遮掩。 见他扯开遮掩之物后,面孔是挺俊的,可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一只眼睛处有大大小小、短小细长的伤疤,最令人惊惧的是,那只眼眶里空荡荡的,里面没了眼珠子!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黑鹰的手在微微颤抖,仿佛是隐忍着的愤怒和不甘。 当初他被眼前这个男人和沈朝野身边的婢女所伤后,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捡回一条命回去。他知道,许氏必然不会再认可一个失败的暗卫,但他有着身为一个暗卫者的尊严,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主子的手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已经做好了回去赴死的准备,却在途中,被沈朝歌小姐所拦。 而沈朝歌看见他带伤回来,嫌恶外带着一抹意料之中,而且告诉他,她母亲罚禁闭中,别让他去打扰她的清净,以免动怒外,还要授人把柄。 他难堪的缄默,正如沈朝歌说的,他若是现在去见许氏,面临的便是自刎的下场。他作为暗卫并不是白训练的,知晓沈朝歌不可能毫无缘故地在这等他一个下人的。 于是半跪在地,对着沈朝歌俯首称奴,希望沈朝歌能给一个活路的法子。 沈朝歌莞尔,似乎很欣赏他这种聪明人的做法。于是对他说,若想要将功补过活命的话,便按照她的命令去做。 他服从。沈朝歌让他做的,便是在沈朝野前往远洲的那日,半路埋伏刺杀她。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心中存着侥幸,上次竹林之中,沈朝野若不是有那位相助,她必死无疑。所以,这次他绝不会放过她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依旧是碰到了缙玄清! 沈朝野这才幡然醒悟,她说怎么瞧着如此熟悉,原来是老熟人了。可能缙玄清在她身侧,她突然觉得也没这么可怖了。 于是勾着唇,对着黑鹰讽刺道:“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怎么你撞了都学不乖呢?” 上次她知晓是许氏的做派,所以也想到了这位是什么身份。可许氏在禁闭期间,因是嘉靖帝亲自下的命令,沈严铸不敢含糊,派了不少的人手盯着许氏的一举一动,生怕许氏再出个什么幺蛾子。 许氏若是个聪明的,自然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给自己招黑。所以,若不出意外,定是沈朝歌擅自动用了许氏的暗卫。 不过沈朝歌真是个聪明的,她做好了充足准备,知晓许氏是不会放过任务失败的黑鹰的,那还不如她来充当白脸,让黑鹰再为她做一件事,若能成功,她还能让黑鹰对她感恩戴德,日后也有了用处。 但若是失败了,也不要紧,死之前还能再膈应沈朝野,也算是善事一桩。 真是厉害的头脑,玩的好一手废物利用手段。 不过可惜的是,黑鹰恐怕都不知道他被许氏母女俩耍的团团转。 黑鹰讥讽地勾起嘴角,因他的那只可怖的眼睛,这笑显得十分诡异。 但声音却依旧冷漠阴森,“上次是我大意了,这次我定要一雪前耻,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此话一出,四眼懵逼。 沈朝野神情一愣,她没听错吧?黑鹰说谁是狗男女? 她么,她和谁……难不成是她和缙玄清?! 奶奶个腿,这黑鹰莫不是两只眼睛都瞎了,看人都看出错觉来了。 倒是缙玄清,短暂的一愣后就缓过神来,狗男女三字是他涉世之后,听懂的词之一。但不知为何,听了黑鹰这话,他竟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 反而因为被人误会与沈朝野的这层关系,心中竟有一丝愉悦? 还未等缙玄清思透他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情绪时,身旁的沈朝野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他低眉顺眼望去,耳边只听闻她简单的几字。 “揍他,揍的连他老母都认不出他。” 哪怕是极尽冷静下,缙玄清都听出了沈朝野平静口吻下隐藏的咬牙切齿。 他不免想发笑,但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掌间萦运起一道精纯之力,以惊雷的气势铺天盖地得朝黑鹰而去。 黑鹰早就做好了随时警惕的准备,可就算如此,也没抵挡住缙玄清猛烈的攻势,他连想闪身躲避都来不及。 直直又结实地打在了黑鹰的身上,黑鹰喷出一口鲜血还不够,硬是往后倒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停住。 他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得看着缙玄清,他原以为之前是缙玄清占了时机的缘故,这现下他才明白,缙玄清此人神秘莫测,其强大力量更是令人恐惧。 方才蹲在暗处听他们谈话,听到了他还是楚国之人,很难想象,如此强悍实力恐怖的人在楚国,意味着什么后果。 黑鹰突然想起,两年前楚国内部不知发生了什么而突然崛地而起,虽然没与大靖有过正面冲突,依旧保持着正常的来往。可是有心人都发现,楚国正悄然地在吞噬周边的势力,正在暗地里逐渐壮大实力…… 这么一想,他都不免将那事与眼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太深藏不露了。不行,他得回去禀告大靖的皇帝,让他知晓大靖的隐患! 可就当黑鹰想仿照上次竹林中的那样逃跑时,却突然停住步伐,缓缓低头,见他的肚腹中有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黑鹰毫无预兆地直直跪在地上,随后头慢慢的,慢慢的低垂了下来,随后,再也没了声息。 缙玄清缓缓收掌,眼底冰寒一片,若不是沈朝野让他教训黑鹰,他可能都不会动手。 因为他原本并不想要他的命,只因他方才让他难得心中舒畅。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起了别的心思。 他找死在前,那他就不必百般客气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像极了被抛弃的父子俩 沈朝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虽说不知为何缙玄清周身的气场瞬息而变,但她知晓如果缙玄清不动手,此次她也不会让黑鹰活着回去。 三番两次想着要她性命之人,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而剩下的人见黑鹰已死,心中对缙玄清畏惧不已,这明显就是一场力量悬殊,毫无预算的搏斗,于是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缙玄清敛起了眼底的情绪,恢复了之前清清浅浅的光芒,侧头看着沈朝野。 轻声询问:“剩下的呢?” 口吻十分轻松,可在众人耳里犹如魔音,也等不及他们多想,拔起腿就往外跑。 沈朝野低眸沉思,她身处之境,竟是这么多人都惦记着如何害她。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她真该好好想一想,是否一直保持刚入京时那般谨小慎微了。 光是今天晚上,她已不知做了多少个决定。春华逼她,他们亦是。此时她的身份暴露在众人面前,更有他们亲眼见过缙玄清与她接触。 一不小心,她跌下的便是万丈深渊。所以,这些人全部都得留下。 沈朝野眉宇间浮起杀伐果断,随即轻启朱唇,“杀了吧。” 当他们选择跟随黑鹰来取她性命开始,就该知晓败者为寇的道理。而且她向来不是造福百姓拯救世间的观音菩萨,也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她面临的永远都是权谋与鲜血。 可她是个完整的人,有单纯美好的人性外,也有自私狭隘。 他们的性命,与她的性命安危,还有慕容氏荣耀相比,不值一提。 缙玄清使出对待黑鹰的招式,那些强劲的风流卷袭着仓促逃跑的他们,只不过一瞬,各个都倒在了地上,悄然无息地失去生命的迹象。 随后马车里的须要听闻外边没了动静,便抱着团子走了出来,走到沈朝野身边,神情急切担忧。 “小姐,你没事吧?” 沈朝野说:“我无碍。” 不过说完后,她不免多看了缙玄清一眼。不光是黑鹰惧怕他,就连她对这般恐怖强大又神秘的缙玄清,都抱有畏色。毕竟两人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不敢断定,能挥一挥衣袖间就取了人性命的缙玄清,可否哪一天也会这般对她。 想此,她便消了之前想帮衬这个孩子的念想。她从须要怀中抱过团子,随后交给了缙玄清,唇间逸出的是无比凉薄的话。 “缙公子,以防方才的情况出现,这孩子的事只得你自个儿解决,我爱莫能助。” 如今她只想按时抵达远洲,别顺了南湘王的意,其他她不关心,也不想涉及。 小团子一见又投入了缙玄清的怀里,皱成包子的小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还缙玄清的衣领上蹭了蹭,嗅了嗅。 嘻嘻,还是爹爹的怀里舒服又香。 哪里还听得进去沈朝野的话,但若是听进去了,恐怕开心还来不及,这个女人总要消失了! 缙玄清淡然抱着团子时,他的余光落在沈朝野的侧脸上,凤眸里翻涌着什么。 想必在世间能找出像她这样转眼翻脸不认人的人物,没有几个。可无奈之余,他懂她在想什么,也懂她在忌讳着什么。 而他能做的,就是不过问却依着她的意愿来。 缙玄清轻抿着薄唇,只不过那垂眼平静的面容,加上抱着团子不发一句的模样,倒像极了被抛弃的父子俩。 此时,空中还下了小小又飘柔的雪花,落在缙玄清的墨发上,长长又卷翘的睫毛上,坚挺的鼻尖上。 更显得有些可怜凄凉。 沈朝野移开眼神,不去看缙玄清他们,随即抿了抿唇后,转身便走向马车。 须要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显得孤单无助的缙玄清,最终对缙玄清眨了眨眼,好似在说你等我好消息,随后追着沈朝野的脚步去了。 沈朝野是狠下心的,利落坚定地钻进马车后,便让须要驱使三匹马里只存活下来的一匹马往前驶动。 因为黑鹰他们的埋伏袭刺,随行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所以只好让须要来驱使马车了。 “爹爹,我冷……” 雪渐渐下大,也顺势带来了冷风,一阵又一阵刮得小团子鼻尖双颊粉红,还吸溜着鼻涕,身子禁不住颤抖的往缙玄清里面缩。 缙玄清将袖子尽量将团子遮掩一些,随后转过身,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他眸光幽幽。 “再等等。” 而沈朝野坐在马车里,双眸微垂,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耳边是外边呼啸而过的风,思绪万千。 “小姐,奴婢见着这雪是下的越来越大了,而且也不知何时停下……缙公子身为男子,武功又那么高深,这点风雪可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是苦了那刚与父母走失的孩子了,他小小的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到缙公子为他寻到亲生父母了……” 这时,外边正握着缰绳的须要忍不住开口了。只不过她说话很是巧妙,并未直言奉劝沈朝野,而是以一个外人的角度阐述。 可须要一说完,这马车里依旧没声,这让须要有些摸不准沈朝野的心思了。 唉,缙公子一个人怎么能好生照顾孩子呢,况且他又没马匹没人力的,也不知要去往哪里,真是可怜…… “掉头回去。” 倏尔,马车里冷不丁地传出一道声音,须要先是一愣,继而是大喜,看来小姐是被自己说动了。 道了一句遵命后,须要便勒紧缰绳,将马儿调了头,以方才前行的两倍速度回去寻缙玄清他们。 沈朝野靠在冰冰冷冷的车壁,双眸阖上,秀眉微皱,桌上的茶杯里空空如也。 这是她最后一次的心软。 须要回去后,见缙玄清还是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她第一时间关心那小团子,见缙玄清的大袖盖在他的上面,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倒是可怜了缙玄清,发丝睫毛上皆是片片雪花,鼻尖透着红,紧抿着的唇瓣看到她们时,才缓缓绽开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猜对了,她果然会回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亲密接触!(二更) 这次须要驾驶着马车,心情十分愉悦,还哼起了自己的曲调。 而马车里的缙玄清,移开自己遮着小团子的袖子,将怀中已经熟睡过去的小团子朝沈朝野递过去。 沈朝野双眉蹙的更紧了些,她方才好不容易用沾了点热水的绢帕,擦拭了手上属于这小子的印迹,现下他还把他交给自己? 沈朝野一抬头,却撞进了缙玄清澄澈静默的眼神里。他的脸上赫然表明了自己不会照顾小孩的意思。 沈朝野内心翻了一个大白眼,从缙玄清双手中接过胖墩墩暖呼呼的小团子,给他寻了个好位置放置在自己的怀中。 缙玄清轻轻扯开嘴角笑了,盯着沈朝野的目光就没打算移开。 沈朝野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整的跟个已有过生育的妇人一般。于是空出一只手来,从袖间又掏出她方才的擦拭过的帕子,扔到缙玄清怀中。 “喏,我方才用过的,你若不嫌弃就将就一下吧,正好擦拭下脏秽。” 倒也不是她不注意男女有别,可实在是须要身上没有带很多的备用帕子,而且她这人之前有点洁癖,用过便扔了。这样一来,须要随身带的帕子更加少了。 但她也没逼迫缙玄清非用她的不可,她只是提了个建议,至于缙玄清采不采用,全凭他主意。 可缙玄清接下来的举动倒是令她诧异,在她看来,缙玄清如此一个清隽逸尘的人物,定是与她一般有点洁癖的,或者说比她更甚。 但缙玄清不但没有面露半分嫌弃之色,也没有婉拒,而是手指拿起那块她用过的绢帕,神色自若地擦拭起方才被团子的尿给弄脏的地方。 沈朝野见他就要这样擦拭,又补了一句,“桌子上的茶水你可以用。” 缙玄清手一顿,明白了沈朝野的言外之意。于是拿过桌上的茶壶,从里面倒了一点茶水在帕子上,略微浸湿后,才开始擦拭自己手上已经干巴了的尿迹。 因为沈朝野与缙玄清衣服上的痕迹早已干透,所以只能忍着,希望路上能有客栈什么的借宿一晚,清洗一下,再换一身干净衣服。 擦拭完后,沈朝野看着缙玄清将那块已经很脏的绣帕再三的折叠好,心里腹诽,若是以现代话来说,她感觉缙玄清是处女座。 见他预备还给自己,沈朝野凉凉地瞥了一眼他,悠悠道:“头发上,还有。” 说完,沈朝野嘴边有遮掩不下去的笑。 她其实刚开始是想让缙玄清先擦拭一下头发上的雪花的,可她没想到他会先去擦拭这小团子的尿迹。 这下好了,看缙玄清可否会愿意用这擦过尿迹的帕子,去擦拭头发了。 果然,缙玄清伸到一半的手顿住,眸光晦暗不明地看着沈朝野,想来是她对自己有些意见,故意这般的戏耍他的。 不过……并不要紧。 “那里是我的盲区,不如,就劳烦翁主屈尊一下……” 接着缙玄清将手伸近了沈朝野的面前,眉眼柔和,薄唇中吐出来的话如九月桃花令人沉醉。 只要是她的,哪怕脏秽了些,他也甘之如饴,享受其中。 沈朝野唇边的笑意一僵,她没有想到缙玄清会让她给他擦拭。看着缙玄清这副模样,她倒是想起了方才黑鹰他们袭刺时,缙玄清救她而挽上她腰的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日在竹林里,面临同样这么多的暗卫时,缙玄清宁可耗费强大的内力,在不触碰她的情况下,也能安全又狠厉地护她周全。 可这一次,也是明明可以像竹林那样的,但缙玄清却选择最俗气的方式护下她。 好像是从宫宴那时候开始,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碰了缙玄清……从那以后,貌似每一次与缙玄清的见面,都会有那么一两次的肢体接触…… 沈朝野肃下眉眼,抬手将缙玄清的手移开,为了不惊扰怀中那只小团子,刻意压低了些声音问出口。 “你,该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吧?”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 缙玄清眸中的笑意不减,反而更甚,不见半分心虚,而是反问沈朝野。 “为何这般说?” 但沈朝野不知的是,她这句话刚问出口,缙玄清的内心是猛地震撼了一下的,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的确有像之前楚天朔与女子厮混时的丝丝暧昧存在。 沈朝野的话音一落,同时他的内心也在反问自己,自己是否对沈朝野太过关注了些,或者说,自己是否真的对她有像男女之间的情感。 可当他还未搞清楚明白,他是不会在沈朝野面前表露出来的。 沈朝野见缙玄清的反应平淡,不像是一个被揭穿后尴尬的态度。可能是缙玄清说的是真的吧,并且这里就两人,若是有旁人,恐怕缙玄清也不会如此做,他们两人也算是船上的两个蚂蚱,互帮互助是应当的,于是只好将这一念头压制下去。 从缙玄清手里拿过那帕子,想为他擦拭起来,可缙玄清的身子离她有些远,她怀里还揣着一个熟睡的团子。 “你靠近一些。” 缙玄清闻言,稍稍往沈朝野那凑近了一点。 可很快沈朝野又发现了一个问题,缙玄清的个头高,她够不着,没好气的又说了一句。 “你低一下头。” 缙玄清闻言,又是照着沈朝野的话照做,乖顺的如同一个孩子一般。与方才杀伐狠戾的缙玄清,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 沈朝野拿着帕子给他擦拭去了发丝间的残雪,尔后她瞧见缙玄清靠后些的地方还有一点雪花,于是又仰了一点过去,为他仔细擦拭完。 “好了。” 沈朝野唇间吐出俩字,因为碍于怀中的团子,她撤回来的动作有些缓慢。 可缙玄清听闻后,反应却是平常般的快速,两人不同频率间的动作,却在某一刻,突然的契合上了。 缙玄清方才是微低下头的,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不巧又极巧地碰擦过沈朝野的唇瓣。 沈朝野一瞬间的傻楞,但很快恢复神智,缓缓睁大了眼,眼底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去,方才是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场面。这么狗血的一幕,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缙玄清一愣,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唇。那触觉,仿佛是一层纱拂过,柔软又舒适。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赶他离开 “小姐,前方貌似有户人家,要奴婢下去问问……” 就在两人沉默无言的时候,须要掀开车帘,探进来一张脸。 不过在看到沈朝野和缙玄清略显怪异的神色后,须要话就断在那里了,马车里的溢满的尴尬,就快尴尬到她这个外人了。 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缙玄清手指拢握置唇间轻咳一声,清明又淡静的目光迎上须要带着探究的眼神。 这让须要更加的疑惑了。 沈朝野被他拉回神识,不禁捏了捏眉心,这心中仍旧是浮躁的很。 随意地摆了摆手,对须要说道:“去吧,别太叨扰他们。” 须要领命退了出去,垂下了帘子。他们在马车里,脚步踏在厚雪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缙玄清抿了抿薄唇,方才的触觉仿佛还未消去。想起方才沈朝野那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态,他的眼眸微微晦暗。 在心里反复揉捻措辞,最终道:“方才。” “方才如何了?”沈朝野迅速接上缙玄清的话,与其说是接话还不如说是截断他的话。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那淡漠的眉眼,尤其是那双黝黑的眸子,他感受到了眼底的坚韧。 她眼里的光芒在告诉自己,她内心把方才的那件事早已忘却了,也希望他忘了,心照不宣的,将此事当成一个意外便可。 缙玄清心中沉着,此事事关她的清誉,怎能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难不成在她的心里,自己如此的不堪信任么。 缙玄清直勾勾地盯着沈朝野,缓缓张启薄唇,“无论你如何,我做不到不必挂怀。” 沈朝野闻言,掀眼与缙玄清对上视线,他的一双眼眸如同黑夜璀璨星芒,清冽又耀眼,其中的漩涡好似能将你卷袭进去。 沈朝野不慌不忙的转移视线,眼神凝着前方有些恍恍,可唇间又溢出话来。 “楚天朔已离开,那你呢,打算在此处待多久?以你的身份,再待下去,恐怕会起事端。” 沈朝野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神态从容,好似没听到方才缙玄清的那句话一般。 虽然缙玄清从未明言他在楚国的真实身份,可她也不至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还会认为他是普通的小厮或公子哥。 就凭方才黑鹰一事来说,缙玄清那恐怖如斯的能力,放在哪里都是个香饽饽;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清贵由脱俗的气质,就仿佛不是这个世间该存在的人似的。 所以,这样的人不是她所能招惹的起的,她也不想招惹。 缙玄清唇畔的笑意有一丝涩味,他原以为她是真的想忘了那件事,没想到交换便是沈朝野的驱赶,她言里言外,都想着让自己走。 缙玄清的淡淡得看了一眼沈朝野怀中的睡得正香的团子。 啧,这代价是不是有点狠了? 不过她说完才没多久,她怀里的小团子便仿佛与缙玄清有心灵感应似的,嫩白的小脸轻轻一皱,随即眼皮一睁,睁开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不过在第一眼看到沈朝野的那一刻,小团子十分的不舒,立马又在沈朝野的怀里挣扎起来。 “你这个女人怎么在这,你不是离开了吗?!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沈朝野垂眼看着怀中的扭成麻花的小团子,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竟能教养出如此顽皮的小孩。 不过沈朝野也还真听了小团子的话,双手一松,身子也放松了一些。 这样的举动倒是让小团子瞬间没了安全感,没了沈朝野的扶衬,他只得牢牢抓住沈朝野的衣服,小小的手指,倒把沈朝野的衣服抓出了褶皱。 小团子停止了吵闹,抬起泛起泪意的眼睛看着沈朝野,眼里是满满的控诉,但却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沈朝野真的把他扔下去。 她挑着眉看着小团子,“还让我放开你么?” 小团子委屈地扁着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但随即豆大滴眼泪掉落了下来,太可怜见儿了。 在这段小插曲里,缙玄清并未开口去干涉过一句,因为他知道沈朝野并非生来便是心肠狠厉的人。 更何况方才他看到,沈朝野说完话后,虽然放开了手,可他还是看见,小团子还未点头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暗处虚托着他,以防他真的从她的身上摔下去。 由于小团子突然的加入,缙玄清也没回沈朝野的话,这件事也就暂时的搁置了下来。但缙玄清心里清楚,逃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须要找的那户人家,正好是一对年老的季氏夫妇,他们的儿子孙女都另成一家,并不在这里居住。所以可以让他们暂住一晚。 但问题是,季氏夫妇家里只有一间当时为他们准备的婚房,没有多余的空闲了。所以季氏夫妇还特意多问了一句,问她们有几个人,须要没辙便对那对季氏夫妇谎称,她加上公子与夫人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小孩子。 季氏夫妇一听对象也是一对夫妇,心就松懈了;又听闻对方还带了一个奶娃娃,心中更是欢喜。连忙招呼着须要,将她的主子们迎进来。 自从他们的儿子孙女离开后,她们见面的次数是少之又少,而他们两个上了年纪的人,腿脚又不利索,平常除了想念儿孙外,便是想念儿孙。 如今来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奶娃娃,他们这心里都不免多了一份期待。 而这一切沈朝野和缙玄清都蒙在鼓里。就当须要搀扶着沈朝野下马车后,须要前去拴马绳。而沈朝野与缙玄清先行进了屋。 迎面而来的事一对年迈的夫妇,他们主动问了好。而他们的面容和蔼可亲,看见沈朝野他们时,季氏夫妇还楞了一下。 沈朝野看着年纪尚轻,而且身边的那位公子好似也十分的年俊,两人间好像不太像夫妻的感觉。 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缙玄清怀里的小团子吸引去了眼神。为了好好的迎接这个小娃娃,季氏夫妇还拿出了藏在柜子里,打算给到时候回来的自家孙儿的糖果给小团子,只为博小团子的欢心。 “小娃娃你好呀,奶奶这有可甜的糖果,你要不要呀?” 第一百九十章 夫君,野野喂你(二更) 季氏夫妇把手中的糖果递过去时,小团子看着那色彩鲜艳包装的糖果,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嘴角直接流淌下了口水。 “想吃……”小团子伸手过去拿季氏夫妇手中的糖果。 季氏夫妇被这声奶音给萌到了,布满皱纹的脸笑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把手里的糖果递到小团子的手里。 小团子拿到糖果十分开心,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想要一尝这糖果的美味。 可不知横来一手,从毫无防备的他的手里,夺走了那颗已经剥开糖衣的糖果。 小团子傻楞地跟着那只手转移过视线,却看到了沈朝野那张淡淡然的面容,赫然是她拿走了他的糖果。 几秒后。 “你干嘛?!” 小团子气的竖起了头发,与方才憨萌的模样截然不同。但季氏夫妇倒不是很意外,因为她们的孙儿也是跟小团子一般的脾性,难以驯养。 他们认为,小孩子就该天真活泼些,等到以后,恐怕就难以像孩童时那般烂漫了。 “小孩子晚上不能吃糖果。”沈朝野敛着眉梢说了一句。 “不!你还给我!” 不过沈朝野根本就懒得搭理小团子,虽不言半句,但那周身不容置喙的气势,却镇住了小团子,只敢在嘴皮子上溜溜,并不敢伸手去夺。 小团子只好怒瞪着沈朝野。 季氏夫妇看着沈朝野这姿态,不禁点了点头,这才是为人母的模样,事事都为孩子着想。 于是好心地对沈朝野说道:“这位夫人莫要动气,此事万般都是我们不注意,忘记了现在是晚上。可如今小孩把外衣都剥了,偶尔吃一颗恐怕也没什么要紧的……” “等等,你叫我什么?” 沈朝野不敢置信方才从季氏夫妇嘴里听到的字眼,夫人?她什么时候嫁人了,谁的夫人? “夫人呀……难道你们不是夫妻吗?”季氏夫妇也被沈朝野问的懵了,“方才进来问方便的姑娘,说你们是夫妻,因为考虑到孩子,想在这里借住一晚。” 话音一落,须要冒着风雪走了进来,不过一进来,就看见面露疑色的沈朝野,还有一脸顺然的缙玄清。 聪慧如她的须要立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咽了咽口水,拉过一旁站着的沈朝野,小声开口。 “小姐,这对夫妇说了,这里只有一间房,是为他们的儿子准备的。奴婢想着,如果跟他们说你们不是夫妻,恐怕不会让我们住下来,而且,如今天色已经很晚了,继续行驶下去,先不说能不能再遇到这样的人家,就连路上是否安全都难以保证,这才……” 后面须要不说下去,沈朝野也懂了她的话。为了能让她们在此处歇脚,须要是说了一个天大的谎啊。 她看到了奔波了一天,须要眉眼间难掩的疲惫,虽然她并不直说,可她也知晓今日一天下来,大家都已经很累了。 而自己,恐怕既不好拂了须要的好意,也不好让那两位老人家处境尴尬。 沈朝野沉吟一会儿,吐出一句,“下不为例。”随后,便浅笑吟吟的面对季氏夫妇。 “是,我们是夫妻,这孩子是我所出。”说话语气流畅自然。 缙玄清闻言,心中微微一憾。余光看到身后须要讪讪的神情,还有沈朝野挺直的腰板,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味。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在马车里,与他义正言辞的划清界限的那位,好像与此时的她有些不相符…… 还有她方才的那句话,他听着,感觉尚可。 “你……”小团子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沈朝野一记凉凉的眼神扼杀在肚子里。她仿佛在说:你如果想睡在雪地上,你尽管说。 “那就好,那就好!”季氏夫妇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到:“那这糖果……”可否给小娃娃。 沈朝野余光瞥了一眼指尖捏着的糖果,眼中并无波澜,她不爱吃甜食,这颗糖果该如何是好。 她随意一抬眼,就瞧见了缙玄清那清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有思量。 有了。 沈朝野微微踮起脚,将糖果送至缙玄清的嘴边,神情不似独处时的疏淡,声线都柔婉了许多。 “夫君,野野喂你。” 咳,虽然是柔婉了很多,但是貌似有些过腻,令人心发毛。 缙玄清挑着修眉,野野?不过反复了几句,缙玄清倏尔勾起了嘴角。 她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刁钻,一点委屈都不肯吃,还想出了这种占他便宜的法子来膈应他。 野野,野野,不就是爷爷么。 这小妮子胆大包天啊,都僭越辈分,想当他的爷爷? 不过缙玄清却未有半分责怪沈朝野的意思,就没眉峰都不曾皱起过,他魅惑的眼波流转,里面淌着潺潺春水。 半响,他吐出了几字。 “好,夫人。”他低哑磁性的声线中夹杂着几分宠溺。 尤其是最后夫人二字,从他嘴里吐出,没有丝毫的违和油腻之感。 随之,缙玄清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含住了沈朝野指尖的糖果,因为糖果并不很大,沈朝野已经是尽量避开与缙玄清的接触,可仍旧在他含走时,舌尖不慎碰了一下她的手指。 沈朝野宛若触电了似的,飞快地缩回手,负在身后,神情还来不及掩饰。 沈朝野本来还惊在被缙玄清这副口吻里,没想到缙玄清语出惊人之外,还一鸣则已!她本想膈应一下缙玄清,不然总不能老让缙玄清占着她的便宜吧。 可谁知道,这缙玄清也不是个善茬,不仅竟还接住了她的话,把她噎的无法可说;他的种种行为还让她无法招架住。 最终,她还是没扳回一局,反受其乱。 缙玄清并无异样,淡然优雅地品尝着嘴里的糖果,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这颗的糖果,好像格外的甜美。 而季氏夫妇看着沈朝野与缙玄清的互动,没觉得两人的尴尬,反而觉得十分的温馨恩爱。 心想:唉,容颜娇媚,有孩子绕膝,还有夫君宠爱,还是年轻好啊! ------题外话------ 最近撒糖有点猛,但请珍惜,很快我又要把男主关进小黑屋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夫人与在下闹了矛盾 沈朝野与缙玄清在季氏夫妇的注视下,走进了她们整理好的房间,房间门一闭上,沈朝野眼里的流光瞬间归为平静,就连周身的气息都淡然许多。 “你先出去,我想行个方便。”沈朝野整理着衣摆,眼也不抬得说了一句。 她奔波了一整天,她得梳洗一番去去身上的疲惫;还有,方才那小团子蹭在自己身上的尿迹。 缙玄清会意勾起唇角。不过还是方才那句夫君语调来的动听。 须要及时地把门打开,他敛起眉眼,抱着小团子出了门。关门前,须要对缙玄清说道:“小姐说了,晚上他与小姐一起睡,所以待会需要缙公子搭把手,帮他洗一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缙玄清颔首,瞥了一眼小团子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慢条斯理道:“等会我向屋主人讨一身干净的衣裳。” “那缙公子呢,可有换洗的备用服饰?” “待会我一并问了。”缙玄清彬彬回答。 随后缙玄清抱着小团子去了四处走了走,期间,小团子短胖的手指绞着破烂的衣角,小声嘟囔。 “哥哥,你是不是有了那个姐姐,就不要敖儿了。” 缙玄清的步伐一顿,双眸清和得看着小团子,询问道:“你记起来了?” 小团子的一只手伸到脑后摸了摸,似乎想努力回想,但头就疼的厉害,于是朝缙玄清摇了摇头。 “只记得有人好像这么喊过,所以……那我的名字应该就是叫敖儿吧。”说到最后,小团子委屈的抽泣了几声。 其实他都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爹爹,他醒来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位哥哥。可他的记忆中停在他冷的倒在了雪地中,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但他不想被人遗弃似的待在这里。 所以他才开口叫缙玄清为爹爹,不管怎么样,他也想有人陪伴着他。还有那位姐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那个漂亮姐姐,他就不喜欢的很。不,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怕。他不知道这种怕来自哪里……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努力去想,脑袋就痛痛的,痛的他都没法呼吸。 缙玄清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敖儿的脸,低回轻柔道:“敖儿,别怕。” 简约了然的四字,没有华丽的语言,却仿佛给人极大的安慰。 敖儿闻言眼眶通红,他明白缙玄清的意思是我们会帮你的,让他别怕,心中触动不已,伏在缙玄清的肩膀上呜呜咽咽的啜泣。 缙玄清抱着敖儿去外边透了透气,不一会儿功夫,伏在他肩上的敖儿哭累了,也就睡着了,耳侧传来浅浅又有序的呼吸声。 而在此时,缙玄清也没忘记要去找季氏夫妇借衣裳的事,于是便迈开步伐走去。可走到他们门口,却看见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一丝微弱的烛光,里面压低的交谈声使他停驻脚步。 “老伴,你看见方才的娃娃没有,那白白嫩嫩水灵的哟,着实可爱!” “看见了看见了,哎,你还真别提,我看见这孩子啊,我就忍不住想起了光远和梓琬的孩子……若他还活着,恐怕与那孩子也差不多大了。” “谁说不是呢,可怜的梓琬,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却落得如此结果,都是命啊!” 后面紧接着响起了起起伏伏的啜泣声,似压抑似痛惜。 缙玄清眸子一眯,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暗芒,但又转瞬即逝,见他不慌不忙地轻叩门板。 “老人家方便么?” 里面的声音猛地一断,后又迅速的回道:“是缙相公啊,方便方便,快进来快进来!” 缙玄清踏进屋内后,却发现季氏夫妇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擦拭干净的泪痕,不过他充其不闻,只是客套的问道。 “在下与夫人出来游玩时出门匆忙,忘记带上小儿的换洗衣服,不知老人家家中可有多余的相借?” 季氏夫妇听闻缙玄清微微压低的声音,才发现缙玄清怀中的敖儿已经睡着,于是都纷纷屏气,放缓了呼吸,生怕将他吵醒了。 “有的有的,缙相公稍等一下。” 说话的是季氏老太太,她站起身从身旁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套干净的棉质衣裳,交给了缙玄清。 缙玄清接过衣服,微微笑着致谢,随后又想起方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他转了转眼色,对季氏老爷子说道。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出来的路上夫人与在下闹了矛盾,将在下的细软都扔到了河里去,不知老人家可有多余的衣裳借在下撑一撑?” 虽然是一件比较唐突的事情,可由缙玄清口中说出来,却让人感觉十分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此话一出,季氏夫妇十分默契的笑了起来。没想到方才他们所见到的女子,竟还是这般真性情的人。 心底里又不由得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年轻人啊! 而在房间里正在穿衣的沈朝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她蹙了蹙眉,身旁的须要连忙关切问候。 “小姐,可是冻着了?” 沈朝野摆了摆手,示意无碍,随即身后一道冷风吹来,沈朝野冻了个哆嗦,穿戴衣物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 季氏老爷子神情慈和蔼得看着缙玄清,对这对夫妻,他与老伴一样,是打心底眼里的欣赏。当然这份欣赏里,有一大部分都来自敖儿的可爱。 “都是过来人,老爷子我懂,你等着,我给你去拿。” 缙玄清闻言轻笑一声,没想到季老爷子年轻时,竟是这般的人物。话音一落,季老太太嗔了一眼季老爷子。 年轻时,她何时这般对过他,顶多只是将他的一些玩意儿扔了出去而已,再后来,不都被他偷偷捡回来了,她也不曾说过一句,真是。 随即季老爷子哈哈大笑,站起身出去为缙玄清取衣服,因为缙玄清的身形自己的衣服肯定是不够的,自己儿子的衣服或许可以勉强撑一撑。 见季老爷子出了门,缙玄清姿态清雅地坐下,迎上季老太太笑意满满的双眼,状似不经意间的开口。 “老人家,方才我在门口听到您们说小儿与您们认识的一位旧友,似乎有点相熟?”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为夫下次谨记(二更) 缙玄清抱着敖儿回去时,须要早已听闻到了外边的脚步声,于是提前打开了门。 他进去看到的就是,沈朝野早已梳洗穿戴完毕,正坐在桌子前,手执着一本话本子瞧的津津有味。并未发觉他的动静。 须要想出声提醒,却被缙玄清抬手制止,他将手里睡着的敖儿,与衣物交给须要。自己负手走到沈朝野的身后,弯着腰,低眸瞥了一眼话本子上的内容。 随即倏尔笑弯了嘴角,一道浅浅的声音从喉间逸出。 “原来你偏爱这个。” 话本子上的内容大致是一些老套的爱情故事,旁边还有手绘的人物图案,很是绘声绘色。 若是别人看他倒不意外,普通女子都喜欢看这种东西;可沈朝野不同于其他女子,她看这个如此入神,倒令他有些意外。 沈朝野被身后的缙玄清吓了一惊,但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就算知晓缙玄清在肆意窥探她瞧的话本子,也并未把话本子遮掩起来。 而是坦坦荡荡的将话本子往桌上一扔,动作随意,秀眉轻扬。 “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不过是我从书架上拿来打发时间的。倒是你,怎的不等到明日再回来?” 说到最后,沈朝野自己都发觉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有种丈夫晚归被训的意味。 算了算了,缙玄清如此聪慧绝顶的人,应该不会多想了这句话。 可没想到的是缙玄清却让沈朝野失望了,此刻他愿意做个粗俗蠢笨的人。 只见他凑在沈朝野的耳边,轻声道。 “夫人教训的是,为夫下次谨记,早点回来。” 缙玄清眉梢间隐着笑,直起身子,他现在猜测沈朝野背着他的神情定是懊恼的,甚至有一丝说不清的尴尬。 沈朝野搁置在桌上的纤手缓缓握成拳头,她向来口舌争理从未输过,没想到居然会栽在自己的手上,简直气煞她也! 须要在身后偷偷的笑,她早就看出缙公子与自家小姐的那种相配感,如今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尴尬出了甜度。 完了完了,她越看越上头! 缙玄清心里有数,知晓偶尔逗逗她就罢了,不可过分逾矩,于是就止住了嘴边的笑意。 在沈朝野身侧坐了下来,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开口徐徐道来。 “方才我去借衣物时,听到了一些可能有关敖儿身世的消息。” “敖儿?”沈朝野疑惑的问,难道是拿小团子的名字? “如你所想,方才他主动与我讲起的,可能是有零碎的记忆恢复了吧,不过只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缙玄清耐着性子的解释。 “恩,继续说。”沈朝野神容悠缓道,犹如一个大佬似的命令小弟。 缙玄清眼底有一丝无奈,清朗出声:“季氏夫妇看见敖儿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的年龄与他们所认识的旧友之子有些相仿,我有意无意的试探了一番,觉得我们可以去远洲为他寻探一下。” “我们?你不回楚国?” 沈朝野闻言挑起眉,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是记起来在马车里她那句没有得到回应的话。傲儿的事,反正她都要去远洲,为他寻亲生父母不是为难之事,现下重要的是,缙玄清的意思是,要与她一起去远洲么? 缙玄清摸了摸鼻子,有些讪然,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个死亡话题。 他原本是想过几日再回去,可如今他却不想走了,许是…… “爹爹,别离开傲儿……” 就在此时,须要怀中的敖儿突然梦呓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沈朝野听的真切。 缙玄清眸光微亮,笑的舒然惬意,可算正面回了一句沈朝野。 “我虽无马匹,但回去的法子也是小事一桩。但你确定,你一个人能安抚的住敖儿?” 此时此刻,缙玄清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告诉沈朝野,敖儿并没有真将自己当爹爹的事,不然这声爹爹的用处就发挥不大了。 沈朝野闻之暗暗咬着后槽牙,缙玄清不说她还忘了,这敖儿脾气难驯,眼里心里只有缙玄清一个‘爹’,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若缙玄清真的离开了,她还真说不准能安抚的住敖儿,万一跟他一直闹下去,恐怕自己也是头疼的很。 更何况缙玄清言外之意他是清楚路径的,如今随从的人都死了个透,她与须要再怎么神通广大,在不识路的情况下,到处拉人问路,也绝对赶不在南湘王他们前面抵达远洲。那还不如让缙玄清留下,到时候让他充当马夫,或许还能与南湘王差不多前后到达,这样南湘王就无法发难与她了。 沈朝野侧过头看了一眼此刻,安安静静躺在须要怀中的敖儿,捏了捏眉心,最终决定。 “你说的有道理,谁招惹来的谁解决。”接着又道:“行了,拾掇一下给他洗澡歇息了,明日还要早起启程,先说好了,明日你指路,必须赶在日落前抵达远洲境内。” 其实她后半句是带了一丝情绪说的,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远洲之路漫漫,没个两日多的时间,恐怕到不了。 谁知。 “好。”缙玄清却轻松的应了下来,而且神情自若淡然,不像是说假的意思。 沈朝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多想,与缙玄清一齐抱着敖儿去洗漱了。敖儿在洗澡期间醒来过,可能是见到水玩性大发,溅了不少在沈朝野与缙玄清的身上。 后来玩累了,给敖儿洗完后,他又闭上了眼。缙玄清将敖儿放在*******,敖儿嘟囔了一声,滚了一下就到chuang里边。 缙玄清看了一眼准备合衣睡在榻上的须要,他眉眼淡淡垂下,如此毫无防备,她也不怕自己对她小姐做什么。 “我等会睡榻上,让须要与你们一起吧。” “恩。” 沈朝野心想,看来你还有点绅士风范,还知道礼让女生。 之后缙玄清便去梳洗了,沈朝野拿了一块干净的布擦了擦身上的水迹,给那小团子盖上被子后,感觉周身都冷飕飕的,也钻进了被窝里。须要随后也脱了外衣,躺在最外侧。 想不到这团子还挺暖和的,沈朝野抱紧了一些。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对她是心慕么 缙玄清拾掇完毕踏进房内,而沈朝野她们早已入睡。一头墨发披在身后,发梢处滴着豆滴大的水珠,一滴一滴跌在地上,他正拿着干净的布擦拭着。 他眉宇修长,神态间仿佛因沾上水润,而显得安闲柔缓。身上穿着的棉布粗衣,却依旧掩不住其身上自带的清雅贵质。 倏尔,缙玄清耳侧传来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手中动作一顿,侧过头望去,眼神落在正睡的熟的人儿身上。 沈朝野几乎将脸埋进了被窝里,满头青丝散落下来,露出一抹凝白的脖项。 在昏暗的光线下,引人遐想。 缙玄清收回视线,眼眸微暗,抬起步伐朝榻边走去,稳重的步履中透着一丝轻蹑。似乎是不想吵醒她们。 这对主仆,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绝对,对他如此安心,这到底是对自己的信任;还是以为自己无能,对自己,不必惧。 缙玄清看着眼前对他而言,有点略伸展不开的榻,微微轻叹一声,姿势优雅至极地躺了下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有了一丝轻微的动静。缙玄清余光瞥了一眼,原来是沈朝野翻了一个身,面朝着他,秀丽素净的面孔少了平日的锋利与伪装,安详谧静如兔。 他伸出手,从袖子间摸索着什么,几个眨眼功夫,赫然见他拿了一支女子的发簪出来。 这发簪虽花样精细,翠绿的翡翠为底,周身用金丝包裹着一朵白玉莲花,但却并非是世间罕见之物,也不知缙玄清为何藏起来不为人知。 缙玄清指腹摩挲着簪子的花样,唇边绽开一抹浅笑,脑海中闪过之前她在马车里与自己的对话。 在没来大靖之前,他以为只有像楚天朔对待那些女子一样的,才叫做喜欢。却不知真正的喜欢并非如此,应是自己会因那人的一举一动牵动内心;她笑,他也愉悦,她愁,他也难喜。 那他对她的情感,可是他才悟到的心慕之感么。 第二日,因这间屋子防不住风,一大早沈朝野便昏昏沉沉的醒来,被窝里没了一丝暖意。她坐起身一视,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就连榻上的缙玄清都不见了身影。 她蹙起眉,她应该算是起的早了,怎么他们比她还早? 就当沈朝野下chuang穿上鞋子想一探究竟时,门被打开,须要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嘴里还念叨着。 “小姐醒了,正好赶上吃热腾腾的早饭。” 沈朝野早已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中饥肠辘辘,眉眼微动,开口道:“难为季氏夫妇起早,还要为我们多准备一份了,我们真该好好感谢他们才是。” 须要一听沈朝野竟会错了意,以为是季氏夫妇下的厨,连忙搁下手中的碗,对沈朝野解释起来。 “啊?这不是季氏夫妇准备的,这是缙公子为小姐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的?” 沈朝野诧异,缙玄清下厨了?她朝须要走去,顺便看了一眼散发着香喷喷味道的来源。 不是简单易做的稀饭面条,而是货真价实的饭菜,有荤有素,看起来十分的可口。 只不过看起来这一份好像……好像是特意为自己准备。 “哎呀,小姐赶快去梳洗一下吧,梳洗完了赶紧吃早饭,可别让这一片心意凉了!而且缙公子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等用完早膳,我们便立马出发了。” 须要将手搭在沈朝野的双肩上,推动她去洗漱,沈朝野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稀里糊涂的照做了。 诶,不是,缙玄清到底是何时起来的,竟将这一切都预备的这么周全了? 须要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心里一阵感慨,她十分能明白小姐此刻的心境。不光是小姐诧异的很,就连她也十分的不解。 她们练武之人,都习惯了浅睡眠和早起。也不知是昨晚太累了,还是因为心中放心缙公子的缘故,十几年来头一次竟睡得如此舒坦。而且今日一睁开眼,全身舒畅,见小姐还在安睡,她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chuang。 不料一转身,就与缙公子打了个照面。他温文儒雅的问自己,能否帮他一忙。 那她作为缙公子与自家小姐的死忠粉,当然是爽快利落的答应了! 然后她跟着缙玄清来到了厨房,她才明白缙公子的用意,原来缙公子这是要亲自下厨,要自己打下手而已。 听缙公子解释,说是他们在季氏夫妇家中叨扰不便,他们又是独自居住,往日里的饮食定是简朴为主,而自己以前在山谷中待过,学过几个菜式,想着做一顿丰盛的早饭,也当做一份答谢。 随后,须要心中对缙玄清的敬佩与崇拜更是上升了一个高度。 如缙玄清所说,季氏夫妇老人睡得早起的也早,尝着缙玄清所做的早饭,他们是赞不绝口。还一个劲儿的给敖儿夹菜,让他多吃点,敖儿撑得白眼直翻。 这或许就是专属长辈的疼爱吧。 可缙公子却还在厨房忙活,等她走进去,缙公子便让她端着这份东西进去,她才明白,原来缙公子还特别用心的为自家小姐准备了一份。 独有一分的待遇,啧啧,依她看啊,这缙公子心中绝对是有小姐的! 可……可就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缙公子在男女之事上面,有些迟缓,也不能说迟缓,总感觉有些迷茫意味。照理说,以缙公子这个年纪,应是知晓男女之情的才对啊。 “味道还不错。” 须要思绪回神,见沈朝野已然梳洗好,筷子正挑起一块肉,往嘴里塞,眉眼轻扬,似乎对眼前的东西很是满意。 须要抛开脑子里沉浮的念想,见沈朝野吃的欢乐,她心中就替缙公子高兴。 要知道,为小姐做过饭的还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昆玉。不过昆玉做的跟满汉全席似的,一盘一盘的,中看不中吃,到最后还不都进了她们丫头和陆轻风的肚子里。 小姐可是一口都没有动过! 而缙公子所做的东西,看样子是十分附和小姐的口味,说不定反过来,缙公子所做的早饭是一滴都不会剩下。 此时正大快朵颐的沈朝野,要是知晓须要这心里的小九九,先不说缙玄清的东西会不会一滴都不剩下,倒是须要的骨头,会一根都不落的拆掉。 第一百九十四章 言正名顺地留下(二更) 吃完早饭,须要不会为她描妆,而她也懒得捯饬,于是沈朝野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与缙玄清一齐辞别了季氏夫妇,继续赶程。 而离开之际,季氏夫妇很是舍不得小团子敖儿,拉着他就是一顿泪意涟涟地叮嘱,还趁沈朝野不注意,从兜里抓了一把糖果,塞在了敖儿前面的小袋子里。 敖儿原本还不是同感,直到季氏夫妇这一行动,倒是感动到他了,直接眼眶一红,向季氏夫妇挥手告别。 直到马车渐渐离开了他们的视野中,季氏夫妇落寞又蹒跚地走进了屋,那张桌子原是他们一起吃过饭的,不过现在是空空荡荡,那些残羹都被缙相公收拾完了……他们突然觉得屋里的生气都没了,他们叹了一口气,一个回屋一个忙琐事去了。 过了一会儿。 “老伴!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他们所留下的?!”季老太太喊了一声。 季老爷子闻声赶去,顺着季老太太所指的方向,他看到了桌上静静放置着的一锭大白银。大白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用秀气又狷狂的字迹写着:承蒙您们的慷慨,小小谢礼,还望收下。 季氏夫妇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们知道这是谁留下的。早上那位缙相公刚为他们做了一顿饭,而他的夫人又进过他们的屋,他们起先没注意,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暗暗地留下这个…… 哎,他们一家人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啊!好人自有好报! “对了,你昨日向季氏夫妇打探到的消息是什么?” 马车里,沈朝野托着腮,启唇问着一旁抱着小团子静默的缙玄清。她舔了舔唇,唇齿间还余留方才的饭菜香,想不到缙玄清还是个良家妇男。 于是补了一句,“早上的饭菜很香,谢谢。” 缙玄清抬起眸子狭促得看了一眼略显局促的沈朝野,“你喜欢就好,不必言谢。” 随即看到沈朝野很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是她的掩饰尴尬的动作之一。 他低垂下眼,淡淡道:“打探到的不多,只知道远洲有一富商甄光远,与前任知府之女育有一子,其年龄与敖儿相仿。而敖儿又是从远洲方向而来,若要为他找寻父母,我觉得,可以从这方面探寻。” 沈朝野闻言点了点头,手指摸着下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嘴里喃喃。 “希望我们到远洲时,他父母没有外出,不然恐怕得错过一段时间。” 缙玄清眸底闪过晦暗,“我昨日所应承的,并非虚言,我说今日能到,那便是能到。”声音低沉磁性。 他原本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在沈朝野这边,他却不能无谓,他想让她知晓,自己并非是无能之人。 “果真?”沈朝野挑起眉梢,带着一丝狐疑。 缙玄清心中叹然结郁,只缓缓凑近沈朝野的面容,吐出俩字。 “试试?”声线中泛着一丝危险。 沈朝野撇撇嘴,这还生气上了,她也只不过多问了一句。 敖儿自从那一晚之后,便对沈朝野没那么抗拒了,但还是不愿意和沈朝野多说话,因为她实在是太狡黠了,他每每都吃亏。 这不,眼前的这两人看似是没波动,可外人怎么看都有一点小暧昧的感觉,就连他一个小屁孩,都觉得猫腻的很。 他索性别开眼,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缙玄清掀开帘子,让须要停下,马车停下来后,自己顶了须要的位置。还真别说,缙玄清这身粗布麻衣的,往那一坐,忽略周身气质不计,还真有几分车夫的气势。 须要一进来,便主动将敖儿往双腿上一放,动作十分僵硬,好似敖儿是个货物一般,让他十分不爽。 “我不用你抱,我可以自己坐!”说着,就挣扎想坐到一旁去。 若说沈朝野是个没有柔情的女人,那么须要就时比钢铁还要直的人,在她这里,除了小姐的命令,其他人根本就无法撼动她的想法。所以—— “坐好了,不然丢你下去!”须要宛若一个壮汉的口气对敖儿说道。 敖儿有些后怕,但还要倔强得冷哼一声,pigu使劲地磨了磨,似乎想要从须要的双腿上钻出一个洞来似的。 “行了,”沈朝野笑眯眯的凑近敖儿,温言相劝道:“你呢,与其跟我们柔弱女子闹脾气,还不如多祈祷你那便宜爹爹,真如他所说今日抵达远洲,这样你尽早找到亲生父母,与我们分开的时间便愈近。” 敖儿抽搐了一下嘴角,还柔弱女子呢,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腰! 虽然他没有以前的记忆,可他也不是傻子啊,难道他没有眼睛吗,会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到底柔不柔弱吗?! 不过话糙理不糙,听哥哥说的,他似乎有了有关他身份的消息。或许,他的亲生父母就在远洲呢,等他找到了亲人,离开沈朝野她们是必然的事情。 这么一想,敖儿似乎就安定了不少。 沈朝野依旧笑眯眯地坐直了回去,但嘴巴却没歇着。 “对了,你还得委屈一阵子。在没找到你父母之前,在外,你喊他爹爹,那么你就得喊我娘亲。不然,可别怪我不帮你哦。” 这话敖儿就听不懂了,他们明明没有关系,为何让他喊她娘亲,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占他便宜么。 “你若还想找亲人就得按我说的办,这世上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沈朝野言笑晏晏的看着敖儿,语气不容置喙。 敖儿缄默,心中腹诽:这个女人果然是心狠毒辣的主! 而敖儿不知道的是,并非是沈朝野故意占他的便宜,也不是与缙玄清故意搞暧昧。而是这一声娘亲,却能让她言正名顺地留下缙玄清和他。 可沈朝野又是一个怕麻烦的主儿,不愿跟一个小孩子细细说道自己的想法,这才让敖儿误会了她。可也没办法,沈朝野并不怕人误会她。 马车内的动静,缙玄清在外边听的一清二楚,嘴角不禁莞尔。 他知道,她已经开始在为他们做打算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得知远洲近况 马车的有规律颠簸,令人头脑昏昏沉沉的,沈朝野索性闭眼假寐起来,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须要和敖儿也闭上了眼休息。直到缙玄清掀起了帘子,清清淡淡的声音将她们唤醒。 “先下车吃点东西。” 凛冽的寒风趁着车帘的空隙钻了进来,沈朝野硬生生冻醒后,打了个哈欠,并未应缙玄清的话而起身。而是裹紧了身上的狐氅,将一半的脸埋进了柔软的狐毛里,双眼微眯,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你知道这吃茶的功夫,会耽误多少路程么?”温温软软的话调,却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不知是外面的风雪有些锋利,染上了他的眉眼,可尽管如此,他的眼眸里是春日里的潭水,看似寒冷的表面下,实则是盎然的柔情。 “万事皆没有夫人重要。”话落,缙玄清瞧见了沈朝野那眉梢处欲来的风暴。 朝野这怒意是强制压抑下去了,可额头的青筋却怎么都褪不下去。 早知缙玄清会拿着这件事情打趣她,她当初宁愿是露宿野外,都要与缙玄清划清楚汉界限! 缙玄清不等她开口,继续道:“现在浪费的一分一秒,也会耽误不少的路程,你难道不想把损失降到最低?” 沈朝野哑口无言,只好磨磨蹭蹭的起身,弯身钻出了马车外。 缙玄清身形玉立在马车旁,朝她缓缓伸出手,掌心干净宽厚,还有一层薄薄的茧。 “地滑。” 沈朝野闻言转眼看了一眼极力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须要。须要仿佛有心有感应两方投来的目光似的,在同一时间,她低下头与双腿上的敖儿强制做起了互动,想以此来告诉沈朝野。 小姐你也看到了,我这里还有个孩子呢,没法扶你下马车,只能劳烦缙公子了。 沈朝野内心恨铁不成钢,须要什么都好,唯独碰上缙玄清,就好似粉丝见了明星,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个高冷的暗卫。 再瞧眼前的人,缙玄清的手仿佛不累一样,一直稳稳地伸在半空中。 最终,沈朝野咬着银牙,额头上的青筋是愈发的明显,缓缓伸出手,放在了面前的掌心之中。 沈朝野白白嫩嫩的手一碰到缙玄清的手,便被其迅速握住,随即一眨眼功夫,她便稳当站在了地上。 此刻,她才算是明白了缙玄清的用意。原来是雪的缘故,导致地面很滑,他是怕她摔倒才主动扶她下马车的。 而方才,她仍是感觉有滑感,幸好缙玄清力度把握的极好,才没让她出糗。 视线中,缓缓出现了一只手,手里拿着一顶纱帽。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缙玄清还准备了这个,还是挺细心的。可沈朝野不知道的是,缙玄清准备这顶纱帽的初衷,只是为了不想让她的容貌外露给旁人罢了。 再者,才是为了她的名誉着想。 “谢……”沈朝野习惯性的言辞,一抬头却与缙玄清碰撞了视线,见其眸底里悠悠与调侃,那声谢谢就卡在了喉咙里,没了下文。 奈何缙玄清却直接将纱帽戴在了她的发上,纱绢轻落身前,在她与他之间隔上了一层朦胧。 后又接下了她未说完的话,双眼善睐,“无妨。” 随后,他不禁捏了捏掌中的小手,他的手掌几乎可以将她的包裹其中。 他至出山后,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一个女子,也是第一次牵女子的手,出乎意料,她的手柔嫩细腻。 沈朝野这才想到他俩的手还握在一起,迅捷地撤回,藏进了狐氅里,天知道方才被缙玄清碰过的手,有多么灼人。 须要抱着敖儿也下了车,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她又暗暗地咧开了嘴角,后又装作什么事都没看见的模样跟在后边,去了路边的茶肆小坐。 沈朝野看着面前的一盘糕点,拿起一块浅尝了一口,却发现入口如同嚼蜡,微微蹙眉将口中的咽下,将剩下的放在了桌上,再未拿起。 她此刻竟无比的回味早上的那一顿饭,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寻常的饭菜,可就是那寻常的味道,却令她久久不能忘却。 就在此时,她们身后的那一桌仿佛来了新客,同时她们也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内容。 “诶,你听说了没,这远洲近日不是闹洪水么,之前那批派来的官员无法治理,让这百姓啊叫苦连天,因此有不少的人看不惯那些拿着俸禄不办事的官员,准备搞他们呢!” “不是说,朝廷又派了新的人手过来处理么,这人呢?若这些人能处理好,就不用冒这个险了吧。” “谁知道呢,远洲现在暴乱的很,每天都有数人的死亡,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为。反正听兄弟的一句劝,最近啊,可千万不要去远洲附近走动,小心自己的命啊!” “这么吓人,那我们还是赶快走吧,万一天黑遇上个从远洲来的恶徒,岂不是麻烦!” “说的有道理,我们走。” ……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沈朝野他们的耳里。除了敖儿,三个人神色皆是一肃。 尤其是沈朝野,让她没想到的是,远洲现在的情况竟比她意料的还要恶劣,天灾人祸皆占了,此行又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了。 缙玄清手指握着茶杯,眼眸里浮起沉思,远洲若是这般,那么为敖儿找父母的事,恐怕又要添上几分阻挠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沈朝野等几人也就没了呆下去的心情,立刻上了马车,缙玄清驱使着马车,坐在马车里的她们明显感知到了比之前的速度要快了不少。 “须要,你从下面箱子里拿一件劲装出来,去远洲,裙子多有不便。”沈朝野淡淡道。 “是。” 须要跟了沈朝野数年,自然明白沈朝野口中不便的意思。穿着裙子不好动手,穿劲装才方便她施展身手。 可听到沈朝野说要穿劲装时,须要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自从小姐打算放弃习武后,她就再没有见小姐穿过劲装了。所以她多多少少明白小姐穿劲装,代表了什么。 小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她的那股狠劲,可是不容小觑的。 她狠,就狠在她什么都不惧,她敢杀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拒之门外(二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快暗下来之际,马车终于又渐渐地停了下来。亦是熟悉的一幕,缙玄清挑起了车帘。 入眼的却是一身墨绿色的劲装的沈朝野,面容淡然而安。衣领处几片竹叶绣花,同色腰带紧缚出她的窈窕细腰,手腕间绑着束带。一头青丝用一根红缨带高束,几缕碎发贴着她的两鬓而落;发间的发簪钗子取了,耳垂处的耳饰也摘了。 沈朝野缓缓掀起眼皮,黝黑的眸子里流淌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高傲,这傲,能让人见之生畏,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风华幽静中带着锋芒逼人的气息。 见她缓缓勾起唇,平静无波道:“到了?”缙玄清颔首。 沈朝野会意,马尾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摇摆,利落之中还带了几分调皮。 此次下马车,缙玄清依旧是伸出了手,沈朝野没有再扭捏,托着缙玄清的力道,稳稳站立。 随后不动声色地撤回手,大概地扫了一眼周围,如之前所听说到的,街上湿潮脏乱无比,到处都是灾民,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与见到敖儿的第一眼无二。 再放眼望去,有的没了家,只能睡在大街上,这么冷的天气,身上只有一点稻草披盖;有的性命垂危,亲人抱着他痛哭流涕,哀嚎不已,惨的惨,死的死,还有一些举步维艰的老人…… 总而言之,街上的氛围极其压抑,沉闷的令人都无法喘息。 沈朝野看着这一幕幕,觉得与自己前世时,所看到的灾难现场,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这次是亲身体验,更冲撞内心。 “敖儿别看。”须要下马车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捂住敖儿的眼睛。毕竟这一幕,连大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一个孩提呢。 沈朝野抿了抿薄唇,从唇间吐出了一口浊气,上前几步,扶住了一个拐着柱的老婆婆,无比轻柔的问:“老人家,你知道开天府如何走吗?” 那老婆婆眼光浑浊噩噩,直到听到开天府三字,她的眼里才有了一丝清明,她转过头,呢喃了一句。 “开天府……?”后来好像想到了什么,双眸一下子睁大,随后又黯然了下来,抬起皱纹布满的手朝右边指了指。 “小姑娘,从那直走就是了。” 沈朝野说了谢谢便离开了。而方才的老婆婆,却一直注视着沈朝野她们离去的背影,眼里的浑浊不复,只有一片诡异阴冷。 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偏偏地狱无门硬进。 …… 沈朝野他们按照那老婆婆的指示走着,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了开天府三大字的牌匾。只不过偌大的一个大门口,却无人把守,须要不得不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这大门才缓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是一个小厮装扮的,见其面容后怕不安的看着他们。 须要皱着眉,心想怎么胆子如此小,嘴上却说道:“因远洲灾害,陛下特派了承宴翁主前来,让你家大人出来迎接。” 那小厮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却依旧未开门,对着须要客气了一些道:“姑娘稍等,容奴才前去禀告。” 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再无声息。 “你!”须要气结,这小厮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她都自报了身份,为何还将她们拒之门外! “应是远洲近日发生的事过多,惹得人人自危,凡是相安无事之人都待在家中避风头。哪怕早已收到旨意,我们的突然到访,他们心存疑虑也是常理之中。” 身后的缙玄清,眉眼沉着,不咸不淡的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没错,还有方才我问路的老婆婆,总感觉有点怪异,可她指的方向又是对的。”这就让沈朝野摸不着头脑了,也不知是她太过敏感,她总觉得那人带给她的感觉十分不善。 须要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三个大字,偏过头说道:“应该是小姐的错觉吧。” 缙玄清不言不语,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其实他方才的感觉和沈朝野是一样的,他也感觉出来了。 就在此时,对面的门又有了动静。须要立刻上前,还是开了一条缝,也还是之前的那个小厮,只不过这次看到的小厮,却没了方才的善意,而是十分的冷漠,充满敌意。 “你——”须要才溢出了一个字,余下全被那小厮占了白。 “我家老爷说了,他并未接到命令说什么承宴翁主要来此,恐怕这些言辞是你们编造出来蒙骗我们的,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司马昭之心我清楚的很,想找借口进来逼难,哼,做梦!” 说完,啪的一声,大门又再次凶狠地砸上了,还差点撞到须要的鼻子。 “我擦!”须要难得爆了一句粗口,将敖儿放在地上,一手抽出自己的剑,说着就要砍在门上。 你有本事放狠话,你有本事别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啊,牛逼哄哄的,看老子不把你这门拆了解气! 好在缙玄清上前制止了须要的行为,不然以须要深谙萝蔓的暴脾气,恐怕会真的把这门给拆成木头当柴烧的。 沈朝野看着眼前的朱红漆大门,脑海里还在思索着方才小厮的话,看他的神情与听他的语气,知晓他并未说谎,这些话的的确确是由他口中的老爷所让他传递给他们的。 可她并不相信,既然嘉靖帝当着众人的面,下旨让她前往远洲,那么肯定也会通知到位,怎么可能会有那句‘他并未接到命令说什么承宴翁主要来此’的纰漏。 恐怕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开天府的大人说了谎,还是有人故意截了消息,就不知了…… 她侧头余光瞧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非常合她们此事的情境地下起了雪,而且还是鹅毛大雪,她心中微微一沉。 远洲不比其他地方,她不敢随意入住,不然晚上出现个什么人,葬送了自己的小命岂不是白搭。 可目前来看,感情……她这是要在外边冻一晚上? ------题外话------ 此文中的开天府改自开封府。 因为需要一个机构来安身,查了资料,开封府是宋朝都城汴京的首府衙门,级别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它始建于五代后梁时期,兴盛于宋朝,掌管着整个都城辖区的民政、司法、捕捉盗贼、赋役、户口等政务,位列天下首府,地位显赫。到宋太宗时期,开封府的司法职能被大幅扩大,虽然名义上是地方行政司法机关,却行使着部分中央审判机关的职权,与御史台、大理寺并列为三大中央审判机关。凡是在京都发生的刑狱案件都归开封府管辖,小案件可以自行裁决,如事关重大和涉及机密,则可以向皇帝报告。若承旨已断者,刑部、御史台无辄纠察。 所以,开天府和开封府不是一个概念的,开天府就等同于一个州里面的类似知府衙门的地方,请勿过分解读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在外头,她说了算 真实情况也如沈朝野所想,她们踏遍了整个远洲的客栈,一听到他们是来住宿的,立刻一口回绝了他们,几乎每个客栈的借口都是爆满。 就当沈朝野的耐性到了极限时,他们转角又遇到了方才的老婆婆,沈朝野他们只是客气点头微笑,就要擦肩而过。 不料老婆婆却主动叫住了他们,笑容和蔼的问他们是否是要住宿一晚,还未等沈朝野回答,便顾自说自家屋子得天恩,完好的保留了下来,若他们不嫌弃,可以去她家中暂住一晚。 沈朝野他们一听,没有立马答应下来,就连神情都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小姐,奴婢觉得不妥。”须要凑到沈朝野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眼里尽是警惕与防备。 以她十几年来的暗卫经验告诉她,去这老婆婆的家中,并非是好事。 平常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好客、无微不至。谁知道他们若是真的去了老婆婆的家中,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毕竟,他们可还记得之前那两位兄台的‘忠言’。他们看来,这个老婆婆定是有问题的。 沈朝野和缙玄清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里,他们统一了想法。 他们又何尝不知这老婆婆的怪异荒诞,可如今他们也没有折宜的法子了,如果不去,先不说开天府能否突然‘明事理’,让他们进去;还有远洲没有一个客栈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而且以目前来看,与其祈祷开天府醒悟,还不如祈祷客栈有了空余的床位,来的实际。 现在远洲百姓如临深渊,人人自身岌岌可危。虽然这老婆婆的心思难以明确,但是依照现下的情况,也只有她肯接纳他们一晚。 若是这老婆婆真的是目的不纯的,那他们也不必惧怕,有须要和缙玄清在,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她早已掐指算过,她们应该是比南湘王他们早到一天,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南湘王的人马便是抵达至此。 他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安然顺利地度过今晚。 那位衣衫褴褛额老婆婆见沈朝野他们迟迟没有给予回应,心中料到了他们的顾虑,恐怕是将她当做了坏人了。 也不怪他们,她这人啊天生的苦命刻薄相,不笑的时候人人都惧之。而且远洲局面动荡,别说他们这些外来之客对他人抱有警惕之心,就连远洲内的百姓亦是如此,她能理解。 于是她尽量笑的更和蔼可亲一些,又开口道:“怎么了,你们是嫌弃老身还是怕老身对你们不利啊?放心,老身的孩子也跟你们这般大,为人父母的,不干那种缺德事儿!”说着,眼神还望缙玄清那边瞟了瞟。 虽然她不知面前的三人是何关系,她也不能光凭他们之间有个小孩就认为是夫妻。而自古以来,无论是成了亲的还是未成亲的,在内在外,女子都该是听从男子的安排。所以她觉得,这几人中这位男子应该是最有话语权的。 就在此刻,沈朝野身侧的缙玄清上前一步,抬起手揽过沈朝野的肩膀,眼眸中呈着悠悠的笑意。 轻启薄唇道:“老人家,这位是我的夫人。在府里,自然是听一家之主的;但在外头,她说了算。” 缙玄清不像凡夫俗子,他明白这老婆婆的眼神。可他的意思也很明了,大概就是你可别看着我,我说了不算,得让她点头才是正理! 而此话一出,难得的是,沈朝野闻言之后不似之前几次那般抗拒不悦,而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面容羞赧得半倚在缙玄清的身上。 但若有有心人仔细看,其实可以看到沈朝野是虚靠的,两人之间还有那么一丝的空隙存在,也真真是为难了沈朝野了。 “原来你们是夫妻啊,真好真好,那夫人的意思是?”老婆婆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问道。 沈朝野嫣然一笑,清眸流盼,开口道:“那就多谢老婆婆的慷慨相助了。”言外之意是表明了要住的。 老婆婆见他们应承了下来,心里十分高兴,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沈朝野他们跟着老婆婆一起往她的住处走去。在路上,缙玄清微倾身子在沈朝野的耳边,压低声音。 “你对于假扮夫妻,好似愈发的熟稔了。” 沈朝野余光挑高,瞥见了缙玄清唇边若有若无的一抹笑,那笑中带着一丝揶揄和狭促,太阳穴忍不住直跳。 沈朝野稍微放缓了步伐,与缙玄清并肩,呃,好吧,碍于身高,沈朝野的个头只到他的xiong膛,所以不能说并肩,只能勉强算是齐xiong。 她面上依旧是浅浅的笑容,可那抹笑却是凝固的,从唇间溢出生硬的话。 “你以为我不知你的想法么,要不是看在你的一片孝心上,我早就宰了你了。” 这些天与缙玄清的相处,她也算是明白了他的一点为人,虽说举止有些猖狂,有点不顾她的名声外,其他还算过得去,不过他也是个有分寸的,只在没有其他人时捉弄她。 无论是季氏夫妇家中,还是此刻,她都知晓缙玄清此举的用意。之前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配合了她;这次是他以防那老婆婆真不怀好意,见她是个闺阁少女,无依无傍的,看着可欺,才主动与她假扮夫妻,好让对方有个忌惮的原因。 也不知是缙玄清安慰她还是如何,她知晓缙玄清武功高深莫测,有他在,她其实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在不知不觉中,沈朝野自己都不知晓,其实自己已经开始依赖并信任缙玄清了。 这个看似神秘恐怖,唯独莫名其妙对她展露柔情的男子。 缙玄清闻言挑眉,原来是她知晓自己这般的原因,才愿意配合他的,果然是一个心思巧妙敏慧的女子。 不过,这一片孝心是从何而来? 缙玄清脑海中突兀的闯入了之前在季氏夫妇家中,与他逢场作戏时,沈朝野曾说过的一句话……他不禁莞尔,身旁的女子不仅聪慧,还是个爱记仇的。 又跟上次一样,拿着‘野野’谐音之事,讥讽他了一番。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分我一被,我睡地上(二更) 虽然被沈朝野摆了一道,可缙玄清并未恼怒,而是又在一旁幽幽的说了一句。 “依你方才与我说话的语气,怎么看也应该是被开天府的大人拒绝后,一脚踢了门或让你的婢女把门拆了,堂而皇之住进去的人。怎么就愿意这样息事宁人呢?” 须要在后边乐得自在的偷听俩人的窃窃私语,恰好缙玄清问出了也是她心底的疑问。 被开天府的人拒之门外后,她手里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可迟迟未拿起落下的原因,就是在等沈朝野的一声令下,只要她开口,她绝对把那扇大门劈了当柴烧。她是从没见过如此嚣张怠慢的官员的。 你说你若是个名声大噪的大官人也就罢了,可你不是啊,只是嘉靖帝派来的一个解决患难的普通官员之一罢了,最主要的是也没那能耐解决问题,就在她们小姐面前摆谱,这她怎么都不能忍受的。 可直到现在,自家小姐也没有说起这件事,也没有向她们解释她为何如此轻易放过了开天府的原因。 缙玄清看似问话,其实也在揣测沈朝野内心的本意。就在须要期期艾艾的眼神下,沈朝野终于微微笑着回答了。 “所谓马善被人骑,好人被人欺。我既不是马,也不是善人,谁说我要轻易放过他们了?” 看似反问的语调,其实是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缙玄清听到此话,眉宇间浮起了然,看来他心中的想法没跑了。 “那是?”可须要却听得稀里糊涂,以往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懂小姐的人,可如今她却不能明白了。 “明日自有分晓。”接着沈朝野伸出食指,竖在唇瓣上,眼眸清幽。 一切,明日才是重头戏。 须要顺着沈朝野的目光而去,看到老婆婆的背影后,她知晓为何小姐突然卖起了关子。 许是她们这边的动静略大,有点引起前面的人的注意力了,小姐的意思,是让她们慎言,并想让她明日自己观察得结果。 后来沈朝野她们与老婆婆回了住处后,才知老婆婆没诓骗他们,她的住处虽然外表简陋,可有儿有女,还有一个小孩,看来日子过得是十分舒心的。见他们几个外人来此,不但没有面露惧色,而是十分热情洋溢的接待他们。 只不过缙玄清就有些另外待遇了,老婆婆的小女儿好似看上了缙玄清,从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后,小女儿的神情就娇羞不已,频繁的对缙玄清目送秋波,还忙前忙后的端茶送水,这一热情度直接将沈朝野等人当了背景板。 不过缙玄清的美色,绝对堪称人间绝色,所以也不能怪她过分花痴。换做其他人,自小生活在小洲小户里,自然就对这样的‘尤物’产生荷尔蒙了。 沈朝野摸了摸鼻子,不但没有提醒小女儿自己与他是‘夫妻’,还表现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好似大有一番,若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话,给缙玄清‘纳个妾’也不是问题。 缙玄清看了一旁嘴角不禁勾起的沈朝野,他只需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幸灾乐祸,而她这份故意,也应该是对他的一丝报复吧。 于是,寄托沈朝野碍于‘身份’为他‘扫清障碍’是不可能了,只好自己出马,谦逊有礼中又带了明显的拒绝。老婆婆见此也挑明了沈朝野和缙玄清的关系,似乎在告诉自己的小女儿,人家已是良配,你就不要做无用功了。可小女儿好似并不怕他拒绝似的,还是一直往他前面凑。 但是能确定的是,当小女儿知晓沈朝野与缙玄清的关系后,这脸是突然拉垮了一个长度,本来对沈朝野就是平淡的态度,现在好了,直接上升了嫉妒、憎恶。 沈朝野看着比她小几个年岁的小女儿,笑笑不语,并未把小女儿的小心思放在眼里。 当晚,季氏夫妇家中的情况再现,老婆婆将沈朝野和缙玄清安排在了一间房间,让须要与小女儿挤在一起,临走时她的眼神里似乎有试探他们关系的成分。 沈朝野她们所睡的房间是老婆婆儿子的,因为她儿子的房间算是所有房间里最大的了,而她儿子去了另一间小房间将就一晚。总而言之,老婆婆待客之礼,已是十分客气了。 这次的房屋比季氏夫妇的房子还要简陋一些,老婆婆儿子的房间就算已是这间房子里最宽敞的了,可对于习惯了生活在大宅院里的沈朝野和缙玄清来说,这房间竟比季氏夫妇给他们准备的房间还要小一点。 两人站在矮小的房间里,看着这次只有一张chuang,他们大眼瞪小眼,似乎在思忖到底由谁来睡这张chuang。 最终,缙玄清眉眼一柔,唇边隐着笑说道。 “分我一被,我睡地上。” 沈朝野挑眉,既然缙玄清都这么主动要求了,那她自然是要满足他的。于是走到chuang边坐下半倚着,随手拿起了一个枕头,眼也不抬得朝缙玄清扔去。 缙玄清稳稳接住,并不计较沈朝野这一番似有挑衅的举动,顾自走到chuang边,抱起一被子,折回步履。 就当缙玄清想要松手放置被子时,门突然被打开,好在缙玄清动作迅速,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被子。 进来的人是老婆婆的小女儿,她看见房间里的一幕后,惊愕得看着抱着被子的缙玄清,再眼神往里望去,不解的看着沈朝野。缓缓地,眼里盛起了怒火与责怪。 一甩门,就往里面冲,几步就走到了沈朝野的面前,双手插着腰,对沈朝野指责。 “夫人,虽然我不知你与你的相公有什么矛盾,但如今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忍心让他睡地上?!” 沈朝野斜着看了一眼小女儿,年纪不大,口齿倒是凌厉的很。 她端坐起来,笑吟吟的问:“原来姑娘也知我是他的夫人,那自然也深知这是我们的家事,外人管不得,而我与自己的相公如何,姑娘又是凭何身份,对我指指点点?” 第一百九十九章 莫要给我塞人 缙玄清垂着眸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站立的姿势蓦地仿佛真如小女儿所说的那般有点可怜味道。 “你!” 而被沈朝野反唇讥讽的小女儿此刻面红耳热,面色毫无遮掩的紧张与羞愧,你了个半天也没有下文,急的在原地跺脚泄愤。 沈朝野轻笑一声,放缓语气接着道:“或者说,姑娘是看上了我家官人,才会如此愤愤不平?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休要胡说八道!我、我对他,只是……只是同情罢了!” 小女儿一听沈朝野这番话,是飞速开口澄清,可刚说完,她就后悔的想咬舌头。 一看眼前贵态尽显的女子,她就知晓这对夫妇定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所以才子佳人十分登对。而她虽然生在清贫门户,可她也知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未出阁的女子是最在乎名声的,沈朝野方才的一席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不知要怎么嘲笑讥讽,让她羞愧至死。 但是……但那位公子,的确是惊为天人,她是第一眼就心生爱慕。而人家的正经夫人也直言了并不介意纳妾,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是有一丝机会的? 如此想着,小女儿情深含羞的眼神投向身后的缙玄清…… 缙玄清抓着被子的收缓缓收紧,手背暴起青筋,骨节分明。看着沈朝野的眼神如同沉静的池水,一不小心便会令人深陷其中。 他听的第一句话,还以为是她吃醋不满,可后面的那几个字,却是如同针尖刺耳,他听了这心是立即沉了下去。 最终,缙玄清一步一步朝沈朝野走去,走至她旁边,将手上的被子丢在了*******,眸底复杂沉郁之色沉淀,缓缓抬起手拢成拳,至唇间轻咳了一声,再抬眼之际,眼底盛满了浅浅碎碎的笑意。 “夫人豁达大度,可为夫的精力现在只够服侍夫人一个,没有多余的来应付他人。”言辞恳切,字字清脆。 沈朝野闻言,挑起了眼角,看着缙玄清的眸光里浮起一丝肃杀,转瞬即逝。 也不知到底是她太过宽容放纵了些,什么叫做只够服侍她?缙玄清如今的胆子,大到连这番污秽之语都说的出口了。 而小女儿听到这番话,这脸上的羞红是如同潮水般褪去,紧接着的便是苍白,她抬起呆愣的双眼望着缙玄清。 如、如果她解读能力没很大问题的话,他……他这话是拒绝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了是吗? 想此,她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突然觉得方才的羞怯、期望,现在看来实在是难堪至极,就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我突然想起来母亲找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休息了,告辞。” 小女儿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就在掉落之际,抬手慌忙得胡乱擦了一把,眼神也不望着沈朝野他们,快速的说完后,便提起裙摆狼狈逃离了这个房间。 待小女儿离开后,缙玄清余光往门处瞥了一眼,掌心凝聚了一股力,推动着小女儿跑时未带上的门。 “夫——” 缙玄清话才刚开了个头,便发觉到脖间冰冷的触感。下一秒,他的耳边传来了清丽又寒冷的嗓音。 “缙玄清,我看你是不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水分你就膨胀了?你可别忘记,我们只是假扮夫妻,莫要弄混淆了!” 缙玄清听着着夹杂着怒意的声音,仅仅是眼睑半阖,唇边挂着浅浅淡淡的笑。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沈朝野带着敌意的靠近,他是忍耐着本能未对她动手,反让她这般肆意掣肘着他。 因为他知晓,他方才的那席话是真的惹恼了她,若不让她泄气一番,恐怕憋在心里会不爽。与其让她对自己恭谨疏离,还不如敢随意发泄脾气,展露自己的想法来的真实。 于是他斟酌了言辞,和缓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莫要给我塞什么人。”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当真。” 话落,缙玄清抬起手指,朝自己脖间探去,不慎碰触到了沈朝野的手指,沈朝野的手猛然缩回,导致手中紧握的簪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由于方才胁迫缙玄清时,沈朝野是踮着脚尖的,这般急迫的撤回,倒让她有些没站稳,不过好在身后是chuang榻,她一皮鼓坐在了上面。 再反应过来时,缙玄清这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了数倍,她呼吸一窒,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眼睫毛,还有看透进他那双极其魅惑的眸底里…… “玩笑也不可以。你,给我一点时间。” 不怒不喜的声音里,她能感受到他吐露出来的稳沉气息。 须臾,沈朝野稳定心神,稍稍撇过眼,以平静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了,但能否请你离我远点,男女有别。” 她这句话是回答他前面的那句话。她听不明白缙玄清后半句话的意思,给他时间,为何要给他这一点时间?因为搞不明白,所以她就自动忽略了他的那后半句的话。 缙玄清眼神幽深莫测,他看出沈朝野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薄唇轻抿,也没有过多解释,倒是顺着沈朝野的要求,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因为他自己也还未确定下自己的心思。 再等等,给他一点时间,很快……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剑拔弩张,一下子又到了那种说不清的尴尬氛围,缙玄清清默得看着沈朝野,沈朝野有些不自在。 于是又用俗套的转移话题套路,沈朝野眼神闪烁道:“这么久,都没见须要把敖儿送回来,你要不去瞧瞧?” 因为须要与那小女儿一起将就一晚,不过今晚,须要的睡眠恐怕不会多少好,那小女儿是个倔强的性子,伤感之后,万一还想争取一下,保不准会荼毒须要,缠着她套情报。 而且须要和小女儿的那房间比她们的还要小,所以她打算着的是,让敖儿与她们一起就寝的,须要也是附和的。 可如此晚了,也没见须要将敖儿送回来,这是何故? 第两百章 他可能不适合做个君子(二更) “可须要与我说道,敖儿似乎十分喜爱她,不愿与她分离,难道你不知道?” 缙玄清平静的说道,可说着他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仿佛在与沈朝野说,敖儿到底是真的黏须要不愿过来,还是因为某人难讨喜,而不愿过来,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沈朝野气结,想当初她隔壁婶婶家的孩子别提有多黏她,这说明了这不是她没有孩子缘,而是敖儿这个小鬼头就是看她不顺眼。 “睡觉!” 沈朝野难得忿忿了一句,掀开被子就躺下了。因缙玄清要与她两人独处一室,她今日就不打算脱衣了,直接合衣睡觉。 “也许接下来的话会让你愤怒异常,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说一句,今晚,恐怕我和你,要共眠一chuang。” 话音一落,缙玄清眼皮微掀得徒手接过了沈朝野掷过来的枕头。 “理由。”沈朝野端坐起身,眯起双眸,冷下声道。 她现在有千万个理由怀疑缙玄清的居心,之前的种种,她能想透彻,就算不能透彻的,也能在之后明白,可这次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缙玄清拿着枕头往前走了一步,眼光清幽,“若方才的小姑娘,是打着爱慕我的名号,实则是进来监视试探我们一举一动的呢?” 这句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而压低的嗓音,充满了性感魅惑。 沈朝野眼底的寒冰褪去,并未注意到这一点,盘着双腿,指腹摩挲着下巴,继而浮起深思。 “你的意思,这家人还是有鬼?” 缙玄清并未言语,眸光微微往周围瞥了一眼,仿佛在给沈朝野示意,隔墙有耳。 沈朝野会意,这间屋子虽然在这家中算是拿得出手的,可是四周却有不小的洞与门缝。缙玄清说的有理,谁也说不准这家人是真的单纯无害的,若是真的在暗处正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沈朝野拧眉思忖了一会儿,便对缙玄清招了招手,随即又轻落拍了拍榻边,笑脸相迎道:“官人,过来吧。下次莫要与其他姑娘眉来眼去,否则,这chuang你以后就没得上了。” 声音突兀的娇媚,且方才唯一固定发丝的簪子也掉落在地,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五官素净又明媚,看上去倒添了几分清纯小妖精的意味。 缙玄清失笑,方才还是一副要吞人腹中的模样。看来书上有些道理说的是真的,女子翻脸是比翻书还快。 但他这番话是不敢说出来的,怕又得沈朝野的一记簪子伺候。 只好慢步走至沈朝野面前,脱去了外衣。沈朝野见缙玄清脱起了外衣,眉眼一肃,瞪着眼睛看着缙玄清,一副你要做什么的模样。 缙玄清扬了扬眉,那浅淡的眸光仿佛在说:谁睡觉不脱衣裳的,而且我只不过脱个外衣,你何必紧张。 沈朝野无语凝噎,见他要坐下来,她只能往里面移,等移的不能再移时,她才恨恨得看着缙玄清轻描淡写的模样,心里暗暗的记了一笔。 缙玄清,你给我等着,这几日的憋屈与名声的委屈,她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缙玄清动作潇洒又不失风度地躺在一侧,把方才自己丢下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随即弹指瞬间,屋里昏暗的烛光湮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两认也不言语,直到过了好半天的功夫,缙玄清才缓缓开口。 “走了。” “什么走了?”沈朝野问。 “如我所料,门外方才果然有人。”缙玄清不慌不忙道,本来是一件极其恐惧的事情,可从他的语气来听,他的神态也不会有多恐慌。 沈朝野心一跳,缙玄清武功高深,在这方面上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他也不会这么没品拿这种由头来蒙骗她的。 所以他说有,那方才门外就是有人。 “那我们方才的那些谈话……” “放心,他应该是听到了你簪子掉落的动静才赶过来的,听到的话应没多少参考价值。” 缙玄清这话说的是比较隐晦的,没有直接说他应该是在你用簪子威胁他的时候,算是给沈朝野留了一点面子。 而且他也并未说错,方才簪子掉落后,他明显感到周围有陌生气息的闯入,如果是须要,她不会躲在外边,这么一想,如此偷偷摸摸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人了。 沈朝野闻言松了一口气,眉宇间松懈了几分,“那就行。” 然后才发现缙玄清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这chuang的一半,躺下后就不动,也没有想越雷池的意思。 想起她方才对缙玄清的一系列举动,她倒是有些难为情起来,好像人家一直都是为自己着想来着,而自己那个啥……哈…… 想此,本来想对缙玄清所说‘井水不犯河水’的忠言,也吞了回去。 紧接着。 “有什么话直说,有什么怨气之后也会让你如愿,别心里抬高我便可。”缙玄清闭上眼,不轻不重的说道。 沈朝野琢磨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缙玄清此番话回应的是她的哪句话。自己内心的腹诽之语,他竟然都知道?! 沈朝野沉默,这家伙是有读心术吧!可就当她想继续吐槽时,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拉着另一chuang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说不定真有,须要又不在身边,要是真打起来,她也打不过,哎,还是先怂一点比较安全。 “在我这边,你不必掩饰自己。”不料,身侧又传来一句淡淡的声音。 “……”沈朝野心里直接念起了大悲咒。 就这样,沈朝野在极致寂静下,心里也不知念到大悲咒哪一段,模模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而缙玄清则是在身旁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后,蓦地睁开了眼,一双清冽又魅惑的眸子,在黑夜中明亮如星。 微微皱眉,也不知沈朝野身上是抹了香,还是什么,总有一股淡香萦绕在他的鼻尖,导致他无法专心假寐。 就在此刻。 “恩。”身旁响起一声嘤咛,下一秒,柔软凑了过来,香味更是清晰。而且,还主动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缙玄清不知的是,沈朝野冬日里极其怕冷,也有幼时掉落湖中的缘故。所以会情不自禁地朝温暖靠去,哪里还记得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诤言。 无论是前一晚的小团子敖儿,还是如今堂堂七尺男儿的缙玄清。 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个暖手暖身的汤婆子无差。 缙玄清平日里沉稳又淡漠的神色,猛然一僵,突然觉得其实此举不是在为难沈朝野,而是在为难他。 而且他心里清楚的认知到了一点。 他可能不适合做个君子。 第两百零一章 抱歉,昨晚是我逾矩了 当晚,沈朝野睡得香熟,而缙玄清则是漫漫长夜无眠,这些倒是其次。主要是直到东方露鱼肚白,这晚上都是相安无事,并无奇异或者诡怪的事情发生。 一大早,须要的敲门声与呼喊声,把睡梦中的沈朝野唤醒。可不料,沈朝野悠悠睁眼的那一刻,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那双清冽的眸子正直勾勾得盯着她,还有唇边那抹似笑非笑,沈朝野只觉得头顶上轰的一声,天雷滚滚。 下一秒,缙玄清及时捂住了沈朝野微微张开的嘴,才没让接下来的呼喊或是怒骂得逞流露。并附在沈朝野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先别着急算账,天地可鉴,昨晚我可是一动未动。” 也不知缙玄清是一夜未眠,还是睡梦中如何,他的嗓音低哑又富有磁性,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的声线竟有一丝令人陶醉之感。 沈朝野闻声,垂眼望了一眼缙玄清躺着的位置,虽然不知他是否有动过,但他紧靠着chuang沿的姿势,能看出绝对不是他主动靠近她的。 啪—— 沈朝野抬手拍掉了缙玄清捂着她嘴的手,随即坐起了身,扫了一眼自己的周围。 衣物完整依旧,身上的被子不仅没少还多盖了一层。反观缙玄清,衣领处略有凌乱,身上只有被子的堪堪衣角,随着她的动作,算是连最后一片衣角都没了。 沈朝野的太阳穴直跳,还隐隐作痛,抬手捏了捏眉心。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缙玄清这般境地,应该是靠她所赐。 而且看着缙玄清那神色,她几乎可以揣测出,他不是一夜未眠,便是被自己折磨的从睡梦中惊醒数次。看其发丝并未十分散乱,神情眉眼中也未烦躁,看来是属于前者。但奇怪的是,哪怕一夜无眠,缙玄清的面容还是十分清俊,眼睑下也不见黑眼圈,真是怪异。 不过也是,缙玄清是一个取向正常的男子,怎么可能身旁有软玉温香,还能‘熟睡无睹’? 她早该知道的,她睡梦中抱着小团子的时候就该知晓自己的短板的! 沈朝野咬牙,这才明白过来历来早晨推门便进的须要,为何这次偏偏只站在门外,装模作样的询问,感情是知道孤男寡女的,她闯进来会有多不合时宜。 但沈朝野不知的是,须要顾及到他们是假扮夫妻,所以她作为婢女不能随意进入,只得将戏演全了,才能不让别人起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天与沈朝野同寝时,她才知晓自家小姐的睡姿有多么的‘猫咪式黏人’,右抱完敖儿后,左便来抱她。自小有暗卫本能的须要,前半夜还睡得死沉,后半夜愣是给她抱的惊醒,还以为是有贼人进屋靠近了。看了看自家小姐难得安谧,她是强忍下内心的本能,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让那小女儿与敖儿睡一chuang,而她则坐靠抱剑而睡,天一亮,她觉得还是这样睡比较舒坦,没有与小姐一起时的半夜突然惊醒来的心有余悸。 继承她家主子聪慧的须要,此次是存了一个坏心眼,她故意将敖儿强硬留下,让沈朝野与缙玄清独自相处。连她这个在缙公子面前的武力小杂碎都难抵小姐的‘攻势’,更别提缙公子这般高深莫测的人物了,真想知道这紧闭关着的门后面,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在沈朝野沉默之际,缙玄清身躺在最外边,身上又没了被子,索性就坦然起身,一头墨发如同瀑布般垂落身后。随后穿鞋站起,手指摸索到散落在枕头旁的青玉簪,将披散着的长发挽起叉入其中。 沈朝野见此说道:“你为何不推开我,或者叫醒我,这样就不必让我抱——”让我抱了你一夜。 可这几个词实在太虎狼之词,沈朝野还是没有说出,而是用心照不宣的方式,充分表达给了缙玄清。 缙玄清的步伐一顿,回头凝着沈朝野刚睡醒时略带一丝惺忪的双眼,轻启薄唇:“你是不是不揍我一拳,你心里头不痛快?” 他夜晚时想过亦也做过把沈朝野推开,他还因此往外边又挪了挪可怜的地方,可谁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朝野又跟只小猫咪似的凑了过来。他这才恍悟,沈朝野是一睡着就自动寻找暖源的人,不管他推开几次,她只要不是醒着,她还会照样‘回来’。 若真如沈朝野所说,她一靠近,便推开或叫醒她,如此反复行为,惹她烦躁,他可能会得一记拳头,所以他才睁着一双眼,看着chuang顶从黑夜至天明的变幻色。 结果倒好,她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还兴师问罪。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夜间让她多遭罪几次,自己无法动手,可也不是不能防御。 讲真,他是认识了沈朝野,才知自己是如此的良善,这心xiong是多么宽厚。 “……” 沈朝野神色讪讪,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正如缙玄清所想,与起chuang气相似的便是好好的睡梦中被人三番五次打搅的感受了。 若是真的如此,她真难保不准的,会给缙玄清来一套自创拳法。 见某人总算知晓愧疚为何物后,缙玄清转过身,整理衣领衣袖衣摆处的褶皱,姿态优雅从容。 “抱歉,昨晚是我逾矩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冷硬硬中又带着憋屈屈的声音。 缙玄清挑眉,他没听错的话,她这是在对他道歉? 缓缓转过身,见沈朝野神情是想挤出一抹道歉时应有的笑,可她却不适合这种卖媚,所以看起来有一丝滑稽;不点而朱的唇瓣紧抿着,玉指下意识地绞着被子,看来心里是十分变扭的很。 缙玄清勾了勾唇,一晚上的肢体僵硬,加上早晨的莫名问罪,能换来她看似笨拙却是有几分诚心的道歉,倒也不亏。 “无妨。”简短又干脆,轻描淡写掩饰过去了内心中的所有波动。 经过这一晚,他也算是从她的身上明白到了一点,原来他不是天生的冷漠无情,无七情六欲,而是这一切发生时,还未遇见沈朝野。 第两百零二章 南湘王的质问(二更) 话音一落,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高一低的须要与敖儿,见门被打开,须要摊了摊手,仿佛无奈的表示并非是自己,而是敖儿在外边等的不耐烦,蹦了下去,推开门的,她只不过是没拦住而已。 可须要圆溜溜的眼神往里探,见两人似乎循规蹈矩的,神色有一丝落寞快速闪过。感情是给他们两人一晚上的独处时间,缙公子都没抓住机会啊。 这时,若是萝蔓在场,听到须要的内心独白,恐怕又得给须要翻一个白眼,并说上一句‘你是不是疯了,有你这样推自家小姐入火坑的么’。 之后须要服侍沈朝野洗漱梳妆,完毕后,她刚想问缙玄清是否需要帮忙时,就见缙玄清早已自己梳洗妥善,只不过服饰没换而已。见他从chuang边捡起昨晚掉落的簪子,走到沈朝野身边,替她拿下了发间光彩潋滟的簪子,换上了这支,言道‘还是这支较为配你。’ 而这‘郎情妾意’的一幕,恰好小女儿还装作路过地经过他们房门口时瞧见了:俊逸郎君亲手为妻梳妆,甜美娇妻羞红了脸颊。瞬间被气的冒烟,猛地一跺脚,冷哼后离去。 然而她不知的是,沈朝野脸上的绯红并非是因为羞涩,而是缙玄清的举动令她想起昨晚她拿簪子胁迫缙玄清的一幕,若不是看着缙玄清淡淡的神色,她甚至都要怀疑,他是否故意来膈应她的了。 后面沈朝野与缙玄清辞谢老婆婆他们后,就离开了。而从他们离开,老婆婆也始终保持着良善慈和的笑容,而且小女儿红着眼眶十分不舍,老婆婆还安慰劝导自己小女儿。沈朝野和缙玄清对视一眼,看来是他们多想了罢。 离开老婆婆家后,沈朝野他们循着昨日的记忆,再次来到了开天府,不过这一次前往,倒是与南湘王他们碰了个满怀。 几乎是一转角,便看见南湘王他们刚下马,转头瞬间,便与沈朝野他们的视线撞上。 “你怎么在这,不是应该——” 南湘王说的一半,却突兀的停下,皱起了眉,后半句话不是他能说出口的。 “此刻应该在另一条道路上如堕烟雾,从而延误圣旨的时间抵达远洲,等到无可挽回之际再坐等陛下的处罚,王爷,我说的可对?” 可不料沈朝野却不打算放过这个让南湘王尴尬的机会,直接接下了他未说完的话。 缙玄清瞥了一眼沈朝野,心底了然,原来她之所以独自一支前行,是因为被人故意扔下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就如同之前竹林的情形,沈朝野再次身处险境,而且比之前还要形势严峻,若非碰上自己,恐怕此次是要栽在黑鹰手上了。 想此,眸光里快速划过一道幽冷,周身沉静的气息都有了一丝肃杀之气,好在敖儿替他遮掩了一番,可怜敖儿突然觉得身上寒意连连,猛地一哆嗦。 郝绥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势要爆发的趋势,于是笑呵呵的开口化解道:“翁主此话是怪我们没等你同行吧,那翁主是误会了其中,实在是我们等了许久,见翁主没跟上来,以为翁主是走错了路,但又不能延误陛下的旨意,这才先行一步。” “不过郑尚书自告奋勇返回去找翁主了,但貌似也未与翁主碰上面,对么,郑尚书?” 随着郝绥这句话落下,从他们身后缓缓走出了郑明义的身影,他从始至终皱着的双眉,见到沈朝野的那一刻才松懈了,确定其安然无事,才拱手作揖,声音浑厚中略显一丝疲惫。 “见过翁主,侯爷说的属实。” 正如郝绥所说,他后来独自一人折回去找沈朝野,可惜的是,他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沈朝野与他碰面;而且沈朝野她们马车的轱辘足迹早已被雪所遮掩了,他根本不知何处去寻她们,斟酌了一番,他决定跟着南湘王先去远洲。 她作为自己老师的孙女,到了这一步,她应该是知晓了南湘王的目的,也应有良策来对付,而他现今能做的,便是相信她。 此刻也如他所料,沈朝野当真是没中了南湘王的计谋,安然无恙地到了远洲,看这架势,仿佛还是提前到的? 还有她身旁的男子,看着像是…… 沈朝野看着笑呵呵的郝绥,双眼一眯,心中做着计较。这个郝绥,表面看着可真是道貌岸然,也难怪能得嘉靖帝的欢心,当了个便宜安庆侯,虽没实权,但也足够满足自己的欲望。若非自己清楚他的本质,倒还真要被他蒙骗过去。 据青娘的禀告,她算是找遍了整个大靖,哪怕是安庆侯府中,她也险险地去探了几回,她能确定的是,昆玉绝不在侯府。那么,昆玉究竟有无去过侯府? 若去了,为何却找不到他的踪迹;若没去,依他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不告而别? 种种细节,都透着不寻常。 有了郝绥这个和事佬,这气氛才不这么僵硬。不过南湘王却注意到了沈朝野身边没有一个他的人,不仅少了人,还多了人,一大一小。 这个人他看着还有点眼熟,突然脑海中精光闪过,他瞳孔微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一身棉布衣抱着男童的人,是当时宴会上楚天朔身边的侍从吧? 想此,南湘王的眉眼凝着,冷漠之余还多了几分寒冰,阴鸷的眼神如同冷箭般射向沈朝野,声音低沉又怪声怪气。 “本王倒是想问你,为何到现在都没见到本王的人?还有,楚天朔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你身边,这些疑问,本王都需要一个解释!” …… 而此刻在楚国的一边,楚天朔和缙玄清的属下一起慢悠悠地朝楚国大门行驶,可还没走多久,却不料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批青衣蒙面人,跳出来拦截住了他们。 “你们是?”语气中是不自觉的恭和和心畏。 楚天朔双眼一愣,这批人他不是没见过,加上这次见面是第二次,第一次见面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第两百零三章 师妹满星出现!(三更) 两年前是缙玄清刚来到楚国的时候,他的身边便是跟随着眼前的这些人,那时他的为人处事,谈吐举止皆是很不同世人。也是他准备留在楚宫后,这些青衣人才消失不见。好在缙玄清的学习能力却极强,两年时间,那些不同寻常的说辞行为便能让人接纳了,也是他准备留在楚宫后,这些青衣人才消失不见。 虽然缙玄清从未明言他的身份,可他和父王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清楚他绝不是凡夫俗子。 足足两年都不曾出现过的青衣人,这次,他们又何缘故来找他? 那批青衣人之后,有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女子缓缓出现他的视线中,同样是纱帽蒙面。虽是穿着世俗的粉,可她身上的服饰版型却是与世间的不同,粉加白的衣领处,还有纷飞的衣摆处,皆是用金丝勾勒的梵古纹,给这位飘飘欲仙的女子增添了几分古老又悠远的味道。 见她款款莲步走至这批青衣人的面前,腰间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 楚天朔见此,看来这位女子的身份在这群人之上,她的话语权绝对是有分量的。 果不其然,那位女子停下脚步后,面纱下的容颜朦胧闪烁,面纱下传出一道清丽又纯净的声音。 “请问殿下,师——缙公子去了何处?” 面纱下不为人知的仙姿佚貌则是轻皱娥眉,一双幽蓝的眸子里泛着些许愁色,轻咬樱唇。令人惊异的是,此女的眼眸竟是从未有过的幽蓝。 她听下面的人回禀,据说此趟大靖之行,只有楚天朔一人和师兄的人马返回,而师兄本人,却不知了去处。她虽有责怪下人的意思,可她也明白师兄的脾性,那些普通下人,自然是不敢拂了他的意,所以并未过多的苛责。 师兄涉世不深,可她是从世俗中感受万千才进谷的。所以她听到这一消息,心中对师兄是万分担忧,立马抛下谷中事宜,不顾谷中之人的反对,硬是出来寻找师兄的下落。 楚天朔一听到缙玄清三字,就想到那天夜晚,他拍了一掌自己的马,使他被马颠的差点没了半条命,现在这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脸色就不免铁青起来,但还好顾及到了面前是个美人,保持住了自己的皇子的风范。 “应该是去寻人了吧。”楚天朔语气微有些不爽的说道。 “寻人?寻何人。” 粉衣女子闻言迅速接话,身为女子的敏感,她捕捉到了楚天朔随意说的话中的重要讯息。 依她对师兄的了解,他向来是最淡漠的一个人,万事都不怎么关心,整日里只端着一本书瞧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劳什子的去寻一个人。 楚天朔被粉衣女子追问了个措手不及,眼珠微微一转,虽然缙玄清待他不仁,可他身为缙玄清在楚国的唯一‘挚友’,他不能不义啊,流连花丛的老手经验告诉他,眼前的粉衣女子,对缙玄清如此关心,绝对不是简单普通的情感! 他此刻脑海里出现了沈朝野和眼前粉衣女子两个小人,互相争夺争吵,他摇了摇头,不行,与眼前美的不真实的粉衣女子比,他还是更喜欢有点相似缙玄清性子的沈朝野。 而且他看来,缙玄清对沈朝野也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说不准现在,这一点意思已经上升了不少呢。 所以他不能像缙玄清一样见色忘义,他得为缙玄清打一回掩护,等缙玄清回来,非得让他好好谢谢他才行! 于是打着笑哈哈的说道:“自然是正事上的人了,你也知道他这个死板的很,缺乏情情爱爱的那根筋,整天除了看书便是处理正事了。” 可就算楚天朔反应极快的解释了此事,可被缙玄清一把手教出来的粉衣女子,头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拟的,楚天朔停愣的那一瞬间,她念想早已百转千回了。 得出一个结论:恐怕这人,不是普通的人。 她此刻幡然想起,之前有下人对她禀告,师兄去大靖的路上,突然独自一人离开,他们追上之后,却看见师兄与两位女子有过纠缠。可师兄自小便生活在山谷中,除了她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接触,哪怕去了楚国,依下人所说,师兄却从不与那些女子接触。可这次…… 她幽蓝的眸子沉了沉,莫不是师兄寻的这个人,是个女子? 想此,她的心情沉入海底,眼神中的愁色褪去,随即浮上的一片冻人的寒意。 “多谢殿下告知,满星先行告辞。” 名曰满星的粉衣女子,执手告别了楚天朔,这不过这一次的声音,相比之前的轻言轻语,多了一丝漠然冷然。 “诶——”楚天朔开口想挽留住满星,想再说几句平稳住她的心绪。 可不料满星动作是那般的迅速,只不过眨眼一瞬,伙同那批青衣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踪迹,离开时还掀起了一阵纷飞雪舞。 等雪花再次落下后,又仿佛从未来过满星与青衣人…… 楚天朔撇了撇嘴角,低头叹了一声,缙玄清啊缙玄清,你的好兄弟已经无能为力了,之后可不能怪我不为你争取啊,我可是奋力争取过了。 可你的满星信不信,我也没法子啊。 …… 而尚不知危难的沈朝野与缙玄清还冷飕飕地站在开天府门外,接受南湘王如同毒蛇的眼神扫视。 沈朝野笑吟吟问道:“王爷,若我说春华跟一位兄台跑了,而你的人被途中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贼人射杀了个干净,你信么?” “你觉得呢?” 南湘王像看个白痴的眼神看着沈朝野,谁会相信这种荒谬之论。先不说春华是他手下的暗卫,向来最听他的话,怎么可能会毫无预兆地和别的男人跑了? 还有那些随从,虽然不似春华那般是他手底下最受亲信之人,可也算是有点三脚猫功夫在身,就算真的遇上了沈朝野口中的贼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么,不会反击逃跑总会吧,哪怕真的被射杀,也不至于一干二净吧? 总之,他的人没有一个跟随着她平安抵达远洲,反观沈朝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倒是平安无恙地抵达了。 你说,这之间不怪异么? ------题外话------ 舟子在这里解释一下昨天晚上没有为什么更新,不是舟子偷懒,实在是昨天有两场考试,期末的大学生,临时抱佛脚,考完一门抱一门,复习全是预习啊,然后晚上还姨妈肚子痛,状态也不佳,没来得及码字,本来今天是要补上昨天晚上的二章的,但是明天又有一场重要的考试,只能先补昨天的一章,剩下的一章等期末结束了,后面会补上的! 鞠躬致歉! 最后申明,舟子是不会放弃这本书的,放一万个心! 第两百零四章 不让在下追求 “瞧,说了王爷也不信,那么想来臣女该去的道路王爷最是清楚不过的,不如就请王爷自己一步一步摸回去,看看臣女是否说谎。哦,对了,臣女知晓了一条捷径,可让王爷比预期还提早一天抵达。” 此言一出,在场除了沈朝野他们几个的明白过来。难怪见她们前来,不仅人马空空,就连两手亦是空空。原来沈朝野比他们还提前了一天到达远洲。 南湘王闻言,心底里对春华他们暗骂了一声废物,连一个闺阁女子都驾驭不了,要他们有何用!此时他倒希望那些个废物真如沈朝野所说都死绝了才好! 紧接着,“王爷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反正,臣女问心无愧。” 话落,沈朝野勾着唇看着南湘王,眸底闪烁着幽幽光淬,从中透出一丝桀骜和讥讽来。 好似在嘲讽南湘王自以为手段高明,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可偏偏她沈朝野不是他的瓮中之鳖。 当时虽然黑鹰身在暗处,攻势有些激烈。可她若是真不想让那些人丢了性命,大可拼搏一番,依照缙玄清高深的内力,护她都不过是顺带的,更别说那些随从。 说到底一句话,若不是当时缙玄清传音入密告诉自己,这些随从心里念想不善,让她多多堤防,若她想,其实不至于全数葬送。 所以她心里清楚这些人会给她带来的祸端,那她又何必去浪费精力救他们。 免得存活下来,不仅目睹她与缙玄清的交谈举止,心里还记恨着春华的事,到时在南湘王面前添油加醋的揭发自己一顿。 南湘王被沈朝野的一副牙尖嘴利,遏的突然不知说如何才好。你说沈朝野若是聪敏含蓄些,就该知道他身为贵胄,哪怕她知晓这些都是他的做派,也不该直言得罪他才对。 可偏偏沈朝野是个不知好歹的,硬是要与他撕破脸皮的争辩,真是跟市井尖酸泼妇一般。 到底还是朝歌那样温婉贤淑的女子,体贴入微,更合他心意。 像沈朝野这档子货色,简直是无法与朝歌相提并论。 南湘王见在沈朝野身上讨不到一个结果,便放弃了跟她争论,只是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沈朝野。 “本王若真心存疑虑,也不可能亲自前往,你的捷径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之后,眼神不经意注意到一旁的缙玄清,才欲要开口再次问罪沈朝野时,却被夺了白。 “王爷是好奇臣女身边为何会出现楚国使者么。其实说来,臣女和王爷都得好好谢过这位公子,若非是他,恐怕臣女都无法顺利提前抵达远洲,也无法此刻安然站立这里与王爷,相谈甚欢了。” 言外之意,她能从方才口中所言的贼人手中安然逃脱,还有比南湘王他们提前抵达远洲,都是缙玄清的功劳。 此外,沈朝野尾音咬重了‘相谈甚欢’四字,顺带的恶心了一把南湘王。 有了沈朝野这样介绍自家亲戚似的口吻开头,缙玄清也依着沈朝野的思路而下,迎着南湘王深沉毒淬的目光而上,气度丝毫不减弱半分。 轻缓开口,“在下缙玄清,是楚国天朔殿下身边的人。” 话语简短也直击利害,丝毫不掩饰的表现了自己的身份。 “你也知你是楚国人,本王记得陛下明言过,此次远洲之事,与你们楚国无关吧。” 南湘王眯起了一双丹凤眼,延长的眼梢处弥漫上一股危险,神色褪去与沈朝野对峙的漫不经心。 毕竟他知晓在国家大事面前,私人恩怨算不得什么。缙玄清身为楚国人,却出现在大靖的边防要塞,虽然只身一人,可也是不容忽视的。 并且,早在宫宴上面,他就注意到了楚天朔身边的缙玄清,虽然穿着低调,也不在宴会上言语半句,就跟随常的随从没差。 可他那一身难掩的气度,还有楚天朔与他之间那一丝使人怪异深思的交流,他总感觉身为楚国尊贵皇子的楚天朔,在缙玄清面前,仿佛有那么一点恭敬的味道。 他相信,如果他都看出了缙玄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那么父皇定是也看出了其中的玄妙。 可如果父皇看出了其中的隐藏深意,却没有直言,恐怕是料到了缙玄清的身份关系到楚国的隐秘,所以才装作没看出罢了。 如果真真是如此,那么缙玄清此人太过神秘了,他此刻出现在远洲的目的,也更加危险了! 缙玄清轻轻一笑,眼神清幽,不慌不忙道:“嘉靖帝是未让楚国与殿下参与远洲之事,可没说——” “不让在下追求承宴翁主啊。”话语间似有调侃似有暧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愣。包括是沈朝野本人,在缙玄清说出这番意味不明的话后,拧着眉瞅着缙玄清那张俊脸。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下,她的眼神实则像一只欲要将缙玄清吞入腹中的可怕。 沈朝野几乎是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平日里私下与她逞逞口舌也就算了,谁知道如今在众人面前,也敢胡说八道,看等会她不撕破他的嘴巴。 郑明义闻言,皱起的双眉在抬头看了一眼缙玄清后,倏尔又舒展开,厚唇一抿,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 其实这个名唤缙玄清的男子瞧着还不错,看着门庭饱满,气度非凡。他也挺中意,就是身份可能有些低微了些,但想必若是老师的话,应该不会计较门第之见的。 但怕就怕在老师可能会有他女儿前车之鉴的顾虑,原本并不在乎的门当户对,可能会…… 若是沈朝野此时知晓郑明义在心里已经将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恐怕会气的大翻白眼。 南湘王也是没想到缙玄清会说出这么个缘由来,他以为他会说其他的缘故搪塞过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缙玄清会说他爱慕沈朝野。 “你喜欢,她?” 爱慕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缙玄清怕不是在楚天朔身边久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不等缙玄清来回复南湘王,缙玄清怀中的小团子突然转过身,面朝众人。 “爹爹自然是喜欢娘亲,不然怎么会有我这个心肝大宝贝!”肤白大眼,唇红齿白的,再加上那副竖眉瞪眼的模样,煞是可爱极了。 众人又是一惊,险些脚下打滑摔在地上。他们齐齐的将眼神投向沈朝野,唏嘘不已。 第两百零五章 你错她也有错(二更) 心、心肝大宝贝?!难不成沈朝野在短短几日功夫,便和他人私定终身,还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震撼人心的奇闻了哉! 沈朝野捏了捏眉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虽然是她叮嘱敖儿在外称呼她娘亲,可也没想到这效果会是现在这幅情景。 而依照她之前的计划,敖儿这声爹娘,是十分有意义的,她驳回不得,解释,暂时也不是个时候。 啧,真是挖坑给自己跳,没事找事。 缙玄清勾唇浅笑,并未有责怪敖儿的意思,反而眼梢处给敖儿一个赞许的眼色,敖儿就仿佛跟吃了一个糖果般甜滋滋,咧嘴笑的开心。 就在此时,开天府大开的朱红漆门里走出了一排人。见其穿着统一严谨,神色恭和惶恐,微弯着腰,快步至他们面前。 “不知王爷与各位大人今日抵达远洲,下官接驾来迟,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话落,排在前面,身穿朱红官服的大人嘴唇颤抖,脸色苍白,冠帽倾斜,看来是急匆匆出来的。 南湘王按捺下心中的急躁,眉宇间有些不耐,明显是这位大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他们等着沈朝野下文时,出来打断,实属有些扫兴。 沈朝野突然多了一个夫君,还有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个孩子,他是很疑惑,可他心里清楚,除了这件随时可以知晓答案的事外,现在,还有一件事正水生火热着。 “传本王命令,一盏茶后,本王要召见与远洲之事有关的各关要员商榷要事,凡违令者绑了八百里加急捆到陛下面前,请陛下圣断!” 他甩了甩袖摆,负手在后,威势散开,大步跨前,踏上了台阶。 有了南湘王严肃的开端,下面的一排官员皆噤声沉默,老老实实地跟在南湘王的身后。 沈朝野凝着眼瞅着南湘王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若让她评价南湘王的为人,他只能说一个杀伐果断的男子,为了博红颜一笑,转眼对其他弱女子百般刁难的人,只能说是堪堪算在品德端正的边缘,这还是多多抬举他了。 可换一个角度想,南湘王窦韩瑞又是一个心怀大义的好王爷。常人奔波几日,好不容易抵达了目的地,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洗个热水澡,是一顿上好的佳宴。就当她因南湘王的一些举动而产生偏见,以为南湘王第一句说的会是‘安排本王沐浴更衣’。 不料倒是她低估南湘王了,他在大是大非上,不似在儿女情长上双眼蒙蔽,他能优先考虑到百姓,以百姓为先。 身旁的缙玄清余光瞥到沈朝野的目光,直勾勾得盯着南湘王的背影瞧,这眸光波光潋滟的,仿佛还有一丝欣赏出来,心里不爽,但却未在面上表露出来,而不动声色地将敖儿递到了她的怀中。 紧接着沈朝野疑惑的抬头得看着他,他眉峰淡淡,轻描淡写道:“敖儿说想与你亲近。” 不止沈朝野诧异,就连敖儿自己也懵逼不已,他何时说要与这个女人亲近了,跟她亲近岂不是气死他吗? 可奈何自家‘爹爹’的眼神晦暗不明,不过一个孩童的敖儿,仿佛跟大人似的,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敖儿挤出一个比苦还要难看的表情给沈朝野,还有那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欢喜。 “是啊,敖儿想与娘亲多亲近亲近,培养感情。” 沈朝野漠漠得看着敖儿,微微挑了挑秀眉,他这话,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吧。 不过她却没有多说一句,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他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自然要装出一副情谊深厚的模样了。 但不知道是短短几日敖儿是否吃多了,这体重已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不过一瞬,她的手臂就酸麻的很,最后不得不将敖儿还给缙玄清。 “太重了,你抱着吧。” “娘亲坏坏,敖儿才不胖!” “你娘亲身子乏,敖儿乖。” “噢!娘亲这是有小宝宝了吗?!” “……” 说真的,若不是须要在身后一直硬扯住沈朝野的衣袖,沈朝野估计真得给缙玄清和这小团子来一顿胖揍。 或许是这边的小插曲,引起了那边即将跨进开天府大门的南湘王的注意力,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凝眸看着沈朝野的方向。身后垂首跟从的官员,皆是急急的刹住步伐,以为是发生了何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见南湘王喉间滚动几番,才从唇间逸出一句。 “若缙公子是真的纯属来此处追寻美人,那么烦请在远洲之时,莫要离开本王的视线范围,否则,刀剑不长眼,会误把缙公子当成细作处置。” “还有,缙公子言行举止还要多多注意谨慎,毕竟你的一举一动可是关系到承宴翁主,你犯错,她便有错;你惹嫌疑,她自然也麻烦上身,往缙公子周知!” 说罢,不等沈朝野和缙玄清的反应,转身便是毫无留恋地跨进了高高的门槛。 沈朝野沉眸,一码归一码,大是大非上南湘王是个良善凌然的人;但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简直就是个逮谁咬谁的疯狗。 在南湘王进去后,她眼尖的瞧见了跟在南湘王身后的那一排官员后面,有一个小厮眼熟的很。 噢,她记起来了,是昨日那个将她们拒之门外的小厮。 “那位大人,且慢。” 因南湘王与郝绥等人都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下那位从朱红漆大门里出来的身穿红官服的大人与郑明义。 也不知是那位身穿红官服大人心中有虚还是如何,沈朝野这么一唤,仿佛知晓是叫唤他,只有他一人回了头,视线与沈朝野对上。 紧接着对沈朝野作了作揖,神色依旧恭谨惶恐道:“不知翁主有何赐教?” 他也是方才才得知此女是新晋的承宴翁主,此时此刻,他不免想起了昨日小厮前来相报的消息,说是外面承宴翁主莅临云云。可他却以为有人拿着这幌子欺骗他,毕竟,若是与南湘王一同前来,怎么可能会以南湘王之下的翁主之称相报,这可是大不敬啊! 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朝野并非与南湘王一同前来,所以自然报的名,也不会是南湘王的了。 而就在他心中哀切时,沈朝野缓缓朝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看似缓慢却沉稳有力,且让他心中更是惶恐。 第两百零六章 你有几条命能抗大靖律法! 红官服大人视线中出现了一双专属女子小巧的白色长靴,不知为何,仿佛是心底里升起的畏惧,他禁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翁主恕罪!下官昨日并非故意怠慢,实在是……” 继而疑惑,沈朝野虽是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可说到底也是一个女子罢了,怎么会有如此令人心惊的气势。还是说,是他自己心虚的缘故? 红官服大人存着心里的疑惑,缓缓抬头,撞进了沈朝野笑意涟涟的眼底,可他却觉得这丝丝笑意犹如如针锋芒。 只见她侧过头,眼神撇向旁边,唇间轻吐一句。 “这位大人恐怕是一时忘记了礼仪。郑大人,您是礼部尚书,不如就由您来教教这位大人,何为我们大靖的礼仪。”话音一落,沈朝野迈开步伐,越过了红官服大人。 而在沈朝野的身后,郑明义却对沈朝野弯下半腰,正正经经地对她作了一个揖。 “是,翁主。”声音不大却浑厚又有力量。 照理说郑明义的官位不小,在沈朝野面前,他是不必行大礼的。并且还是在沈朝野瞧不见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没人知晓他是抱着何种心态行这个礼,而沈朝野也停顿了一下脚步,微微侧过头颔首,随后便与缙玄清等人的身影也进了开天府,很快消失不见。 只剩下郑明义等两人。郑明义是个聪明人,从方才的种种事迹,他可不简单的以为沈朝野只是单单指着礼仪两字说事,恐怕这其中还深藏着其他意味。 他想到了方才她们出现时的场面,突然恍悟,难怪初见时,她们不是从开天府大门里出来,而直接与他们撞上,之后还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位大人……若他没猜错的话,看来是沈朝野提前到了来到这里,却被开天府拒之了门外。而拒了她的人,正是这位大人。 若是如此,那倒是真真委屈了她,路上奔波之余,好不容易到了还被人强塞了一个闭门羹。心里积累着气氛还不能发作,偏偏等到他们这批人马到了,才循序渐进地告知了她路途至今的经历遭遇。 这一切,不是她相信南湘王或者郝绥的体现,而是相信自己开口制发于人,比她一个翁主寻事滋事、小题大做来的方便有威势。而方才的话,是借这人的衣冠不整发挥,从而告知自己,她心里这口气,她吞不下,就有劳郑尚书替她说教说教了。 说白了,就是借他这把刀,砍了他们心里那棵拜高踩低的大树。自己不仅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还毫发无伤。 真不愧是老师一手教导出来的,能隐忍,却不盲目的隐忍;能张狂,却不傲世轻物。 不过问题来了,她昨晚是宿在何处,据他所所知,远洲如今可不安待。如此一想,他倒是能感怀身受沈朝野心中的不爽了。 心中沉淀了一番,郑明义走向红官服大人面前。郑明义的官职可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因此红官服大人比方才还惧的低垂下头。 如果说沈朝野带给他的感觉是来自内心的畏惧,那么眼前这位礼部尚书,那就是货真价实的身份优势,像一座屹立不动的大山压了下来,重的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此刻薛康头顶上响起了一道宽严的声音。 “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你是陛下派来官员之一薛康?” “回郑尚书,下官正是薛康。”听闻郑明义竟记得自己的名讳,薛康不安得额头都有了些涔涔冷汗。 可话落,郑明义却沉默了起来,薛康内心更是焦虑不安。须臾,郑明义上前一步,伸出手,薛康一惊,可却知晓不能在郑明义面前失态,于是生生压制下内心的冲动,只见郑明义捋了捋袖子,双手伸至他的帽檐处,轻轻摆正了他略不正的冠帽,与此同时。 “别小瞧了这帽子的作用,它既能御寒防暑,还是象征权利和地位的标志之一。薛大人在王爷与本官面前失态倒也无妨,只是若换做了陛下面前,薛大人可知严重者论何罪处理?” 郑明义的一句薛大人,让薛康内心更是惶恐不答。只闻郑明义接着徐徐说道:“御前失仪,轻则降职、罚俸,重则廷杖,这年头里被杖责而死的多了去了。薛大人觉得自己能承受哪个?” 薛康听到这以为方才沈朝野所意味不明的话,还有现在郑明义所说的,不过是在讲他为官礼仪应该如何,并非是他昨日怠慢沈朝野之事。 如此想着,哪怕郑明义的话有些严重,但薛康的心中倒安定了一些。看来那位新晋翁主脾气也还算温厚,并未跟他计较昨日之事。至于帽子要带端正,他日后注意就是了。 于是对郑明义感激涕零道:“多谢郑尚书提醒!下官日后定多多注意……” “你该感谢的人,并非是本官,而是承宴翁主。若非她提起,本官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提醒你罢了。” “郑尚书的意思是?……” 薛康听的一头雾水,有点捉摸不透郑明义这话,到底是在为沈朝野说话呢,还是在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呢? 郑明义像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薛康,他以为薛康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的,所以说话给他留了一份余地,不至于结果太难堪,不料却是高估他了。 郑明义自小饱读诗书,又被慕容策寒收为门生,其学问涵养是想不到脏话的,可此刻他却想劈头盖脸得训斥薛康一顿。 可最终从口中吐出的话,却是:“你这等觉悟能力,是如何得陛下青睐到远洲的?” “下官……”薛康闻言有些羞愧,又再次低下了头,倒是有几分扭捏妇人的姿态。让郑明义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语气冷漠道:“她口中的礼仪,既指你衣着不整,也含沙射影的指你故意怠慢她一事。只不过人家棋高一着,借我手与你说教罢了。就如同我方才说的,她不提,我不会知道,可她若是想要将公正此事,闹到了陛下面前,你看看你有几条命能抗大靖律法!” 第两百零七章 一言不合就捆你(二更) 郑明义越想越无力,越说越气愤,七分气愤是为薛康的愚蠢,说完还在薛康身旁走了几步,最后觉得与沈朝野一般难掩心中不爽,手指着薛康怒斥。 “也难怪你来了远洲许久什么事都没做成,原来是这脑袋不灵光。承宴翁主是什么人,你去惹她?!感情你是挑坟地出恭的?真是天降大任于你这贼猢狲,死活都惹嫌腌臜!” 薛康被郑明义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话糙理不糙,他知晓郑明义的话是忠言,是在告诉他,承宴翁主并非是他所见到的表面简单无害,他还该庆幸的是人家是让他郑明义来处理此事,否则,有他恶果子吃。 “郑尚书训斥的是,训斥的是……”薛康老实认命的挨下。 但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薛康还是头一遭,后又一想,他面前的这位是古板严肃出了名的,能得他有些失态般的叱责,也是不易。 但此念头若是被郑明义所得知,恐怕又得气的不轻。 待郑明义气头一过,扔下一句,“你若还有点自知之明,便上奏陛下,你昨日的所作所为,向陛下向翁主诚恳认错,否则,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你这个蠢王八羔子!”便摔袖离去。 郑明义算是给薛康指了一条明路,虽然恼怒之余,他还是明白沈朝野进京时,薛康并不在京内,所以对于京内所发生的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若说他存了维护昔日老师孙女的私心,他一点都不解释,他的确有这份心思,若掩饰了才是虚伪做作,他郑明义行的端坐得正,哪怕在嘉靖帝面前,他都丝毫不心虚。 而他摒弃敏感的身份不提,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嘉靖帝因何而格外看重沈朝野,又是何故让沈朝野参与远洲之事,他看的清楚真切,皇帝喜怒无常,若恰好觉得此事并不要紧也就算了。 若是真计较起来,薛康绝对是个倒血霉的主,所以才会大骂一通薛康,希望能让他意识到沈朝野并不是他所可以随意欺侮的人。 也不知薛康是否听了进去,站立在原地神色讪讪,随即又想到南湘王方才扔下的一句话,眉头一跳,转头跟上了郑明义的步伐,模样乖巧地前后进了开天府。 沈朝野和缙玄清一进开天府后,便有侍女上前带领着他们去各自的厢房。当侍女伸手往一旁示意时,她才发现侍女示意他们走的那条路,刚好是与南湘王他们反方向的。耸耸肩,她觉得这点安排倒是不错,不然定避免不了与南湘王发生口角。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沈朝野她们刚准备踏进厢房里,就被火急火燎赶来的一拨人给拦住,说什么早已在别处给她准备好了落脚地,让她移驾就是。 沈朝野面上无波澜,其实心里有了数,怕是方才郑明义是给那位大人上了一门课,如今学业有成,知道来交作业了。 所以便大大方方地跟着那些人走了。可当沈朝野等人抵达目的地后,看到眼前的一幕,不免嘴角一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方才她才庆幸自己不是和南湘王一个方向的,现下好了,不仅道路同了,就连住所都是相邻的,现在还与房中出来的南湘王‘偶遇’上了,面对面,相视无言。 “哼。”南湘王看了一眼那边的一家三口,抬手一甩袖袍,情绪阴沉的离去了。 沈朝野被瞪的莫名,看着南湘王离去的背影心里腹诽一句脏话,随即便和带领她们的人平静说道:“我觉得安排欠妥,我一介女流,怎可安排在外男附近。” “这……”侍女们面露难色,虽然她们也这么觉得,可主子吩咐下来的,她们能如何。 “承宴翁主莫急,安排在此处,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就在这时,侍女们散开一条通道,沈朝野挑眉,瞅见了此时正大步跨向自己的一个人影,这不是方才在门口与她刚见过的薛康么。 薛康走至沈朝野面前,像极了再大门口的郑明义,朝她行了一个诚心诚意的礼,随即抬头眼眸烁烁如星。 “翁主,下官薛康,昨日之事千般万般都是下官的错,等会无事后,下官会亲自书写一封忏悔文书递交陛下,若是陛下怪罪,下官也甘之如饴,只望翁主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下官一个补偿的机会。” 沈朝野听闻薛康这番话,不免弯了弯嘴角,看来她没有错看郑明义,他果然明白自己,也把自己的意思无差的表达给了薛康。 “我不是记仇的性子,”沈朝野淡淡的口吻说道,如果忽视须要和缙玄清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的话,说不定就真信了这话,紧接着又道:“若这就是大人所谓的补偿,我觉得不必,大人有这份心就够了。” 薛康一听沈朝野这是婉拒的意思,这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连忙说道:“翁主放心,下官并没有想要坏翁主名誉的意思,只是想着王爷是翁主未来的妹婿,在一些琐事上面,王爷会帮衬一些,所以才……” “薛大人,王爷叫你快快过去!否则就捆了你去京都面圣!” 薛康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不远处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众人回过头去瞧,见那人的面孔有点熟悉,是南湘王身边的随从。 “翁主,下官先不与你多说了,总之,你先住下,后续再谈!” 薛康面露急色,快速说完这一句话后,便提着自己的衣摆,追着南湘王随从离去的方向而去。 沈朝野缄默,她都来不及回复,就见薛康一下子就不见了身影。于是长吁短叹了一番,可怜了薛康,先被郑明义恐吓,又接着被南湘王的人威胁,反正总而言之,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要捆了他去京都面圣。 不说薛康会不会听腻烦,就连嘉靖帝若是知道自己要三番两次的面见薛康,恐怕都要烦了。 轻笑着摇了摇头,走进了薛康为她准备的厢房,也就是南湘王的隔壁。 “你住这儿,那我是不是也住在此处?” 第两百零八章 为团子寻找父母 沈朝野闻声回头,却见缙玄清抱着单手抱着敖儿,一手负在身后立在原地,眸光淡淡得看着她。才想起来南湘王之前吩咐下来的,不许缙玄清离开他的掌握范围。 她瞥了一眼方才领她们过来的侍女,“喏,能把他安排在我附近么?” “回翁主,若是这位公子不嫌弃的话,您旁边还有一间厢房空着。”侍女恭敬回答。 沈朝野闻言,朝着侍女所示意的方向望去,不免眼皮猛跳了一下,那间空房正好在她房屋之后,而她也正好在南湘王之后。 啧,搞得跟夹心饼干似的,确定这不是故意安排的? 还未等沈朝野询问,缙玄清不紧不慢道:“不嫌弃。” “娘亲,宝贝要跟爹爹住!”敖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咧开嘴角笑着。 身旁微低着头的侍女们纷纷对视了一眼,心里叹道,真是看不出来,看起来年轻至极的两个人,竟已经成亲有孩子了,不过看着挺相配。 沈朝野一记警告的眼神射向缙玄清,后者挑着眉感到莫名,这他就无辜了,话是从小团子嘴里说出来的,瞪他做什么? “收拾一下,准备出门。”沈朝野扔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方才去叫唤薛康的随从转角处面对着南湘王,原来南湘王摔袖离开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角落处驻足,一双鹰眸盯着不远处的沈朝野等人,许久,才抬手吩咐让身边的人过去。 “王爷,属下不明白,您不是厌恶承宴翁主么,为何又……”为何又这般关注她。随从也明白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所以才未把那一句话说完。 南湘王目光锐利得扫了一眼,负手在后,语气冷薄,“闲云,本王在乎的从来不是沈朝野这个人,而是她既然承天恩浩荡,就不能做出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言外之意,若是沈朝野真与那缙玄清有苟且之事,他作为大靖的王爷,绝对不会放过沈朝野,若确有此事,到时定一剑抹了她的脖子,以免给大靖蒙羞。 闲云垂首缄默,可明明刚才您是听到翁主想换厢房时,才让他去唤薛康的。 但闲云最终什么都没说,跟在南湘王的身后离开了。 沈朝野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裳,便与须要一同去了缙玄清的厢房,她们让小厮前去禀报了一声,自己在门口等候。 趁四下无人时,须要疑惑的问沈朝野,“小姐,南湘王不是说要商量要事吗,你怎么不一同去?” 沈朝野凉凉开口:“他方才开口点名要有关官员,我算哪门子的官?这不是表明我不用凑上前么。再说了,就算我此刻为表忠心去了,也不受他待见,那我又何必自寻苦吃。” “小姐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等缙公子是等会要给小团子找父母吗?”须要想,既然没打算去南湘王那边,那就是要和缙公子去解决小团子的事了。 “一半吧。”沈朝野淡淡说道。 “啊?”须要不解,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 沈朝野笑而不语,她能提的意见都以借沈严铸的嘴巴说出来了,就算此刻让她参与商谈,以南湘王的尿性,指不定会鸡蛋里挑骨头刁难她,有这份费精力去跟南湘王争辩的功夫,还不如去外边体察民情,既能直接知晓实情,还能让南湘王之后想责难她都无从下手。 你不让我参与商谈,那我自己找事了解情况也不为过吧?反正她既没好吃懒做也没无所事事,他也怪不到她头上。 这时,缙玄清牵着敖儿走了出来,他与敖儿都换了一身衣裳,看来这开天府预备的倒是齐全,连小孩子的都有。 而缙玄清褪去粗布麻衣,没了之前的质朴感,恢复了以往的清贵沉静之气。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凝望着她时,眼里的淡漠散开,继而浮起丝丝温暖涟漪。 “哟,巨婴,你老肯下来走动走动了?”可惜的是,沈朝野并未注意到缙玄清那令人悬溺的眼神,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敖儿身上。 这小团子从她第一眼之后,要么在缙玄清怀中,要么在她和须要怀里,要不是这次看见他肯下来,她几乎都要怀疑这小团子究竟是否会走路了。 “坏——哼,什么巨婴,我本来就还小!”敖儿愤愤的开口,要不是顾及哥哥,他早就将那句坏女人脱口而出了。 沈朝野觉得敖儿胖墩墩的脸甚是可爱,于是伸手捏了一把,手感软乎乎的,惹得敖儿想扑上来捶她,奈何某人一手拎着敖儿的后衣领,敖儿欲哭无泪。 按照之前从季氏夫妇那里得知的讯息,须要问了开天府里的小厮远洲关于甄光远之事后,沈朝野与缙玄清便出了开天府。 原来,甄光远成了远洲的富商后,不仅有了自己的独立府邸,还娶了新任娇妻,两人如今正如胶似漆,难分彼此着。沈朝野听闻后,看着敖儿那张天真的脸庞心想,不会好巧不巧遇上了一桩飞黄腾达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戏码吧? 沈朝野他们一路抵达甄府后,敲了敲大门,很快,就有小厮开了门,见他们穿着华丽不俗,于是客气的询问他们找谁,须要回答找甄光远甄老爷。 小厮说了句劳烦他们等候,然后他就回头禀告甄光远去了。不过一会儿,小厮又折回,给他们大开了门,说是他老爷请他们进去。随后便带着他们一路领到了甄光远面前。 沈朝野他们见到甄光远本尊那一刻,瞬间就确定了敖儿绝对是甄光远亲生的无疑,因为敖儿有七八分与甄光远相似。而甄光远模样也是不错,大约三十年纪,俊逸又深邃的五官令人难以想象是个老成的经商老手,且又有过两任妻子的男人了。 沈朝野与缙玄清对视一眼,纷纷自报名字,毕竟身在外边,不能将自己的老底都坦白了。甄光远也是个在商界混久了的人,客客气气的回应后,便询问沈朝野她们找他有何要事。 “甄老爷,我们想让你见一下一个人,不知你可认识……” 第两百零九章 甄府往事(二更) “见一个人?”甄光远重复了一下,随即顺着沈朝野的视线望去,在她们身后有一个粉琢玉雕的孩童,紧接着甄光远不禁睁大了眼睛,那孩童的容貌竟像极了他,几乎是瞬间,他脱口而出。 “敖儿?!你怎么会在这这里!”甄光远大惊失色,刷的一下站起身,大步向前走了进步,随即在敖儿面前站立,缓缓蹲下身子,双眸愣愣,抬起手欲要摸敖儿的脸颊。 可敖儿仿佛被甄光远吓到了,往后退避了一步,躲过了甄光远的手。以往都不愿意跟沈朝野相处的人,如今肉嘟嘟的手抓紧了沈朝野的衣摆,一双大眼睛里浮现着害怕。 沈朝野伸手摸了摸敖儿的头发,似有安慰,但随即便将手放在了敖儿的小肩膀上,看似随意自然的动作,但其实是在护着敖儿的意思。 与此同时,沈朝野轻启樱唇,和缓的开口:“我们捡到敖儿时,他仿佛记忆丢失,错把我朋友当做了他的爹爹,好在路上有人告知,敖儿像极了他们的故友之子,所以我们便想上门来碰碰运气。如今看来我们运气不错,甄老爷是认得敖儿的。” 甄光远对沈朝野所指的缙玄清颔首致歉,“这位公子,给你添麻烦了。” 缙玄清神色浅淡,并未言语,只是颔首示意了一下。 因敖儿的抗拒和害怕,令甄光远眼中闪过心疼落寞又复杂尴尬,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却始终落在敖儿身上。 “此事,真得好好谢谢你们。” “黎叔。” 甄光远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随即招了招手,他身旁的看样子是管家的模样,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糖果,递给敖儿。 “小少爷,跟黎叔去玩好不好?”语气慈祥又柔和,而且手中的糖果直接引起了敖儿的注意力。 显然,黎叔的神情与行为告诉沈朝野她们,他们是认识的,而且也知道敖儿非常喜欢吃糖果。 须臾,敖儿仿佛也不是很抗拒甄府的人了,大大眼睛里透露着他对糖果的渴望,可又还有一丝害怕,犹豫不知是接还是不接,只好抬起脸,看着沈朝野。 此刻不知为何,他十分信任他曾经觉得是个坏女人的沈朝野。 沈朝野看着敖儿,眼眸深处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她抬手狠狠揉了揉敖儿的头发,最终轻声说道:“别怕,去吧。” 她明白甄光远此举的意义,看样子是有话要与他们说,但这话不适合敖儿听见,于是才把敖儿借由引开。而甄光远也默认了敖儿的确是他的孩子,她也没有道理拦着不让敖儿与甄府的人接触,想不到这么快便为敖儿找到了亲生父母。 只不过敖儿的亲生娘亲,却不知在哪儿。 有了沈朝野的应允,敖儿才下定了决心伸手拿了那颗糖果,随即绽开笑颜,由黎叔牵着离开了前院。 这一幕落在甄光远的眼里,心里却是百般不是滋味,明明自己才是敖儿的亲生父亲,可信任与依赖上,却不如一个不过短暂时间相处的女子。 等敖儿的身影看不见时,甄光远才掩去了方才的复杂神色,转身坐回了原位后,抬手虚扶示意沈朝野她们落座。 “请坐。” 沈朝野和缙玄清几乎是同步的朝一方向走去,并且动作一致掀袍地落座,双手落在膝盖上,随后抬起眼凝着甄光远,静等他下文。 须要一旁抿着唇笑着,就连甄光远对他们的十分默契感到诧异,继而释然一笑,这些年少情怀,他都有过。 “甄老爷,恕朝野多问一句,为何贵公子会流落在外呢?”沈朝野神色庄重得开了头。 其实她本想问出口的是为何不见敖儿的生母,可转眼一想,甄光远早已与他人喜结良缘,她若是不明情况下重提旧人,恐怕会给别人心里添堵。 甄光远闻言,深深得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忧愁,眉宇间都是憾色。过了许久,甄光远才徐徐道来。 “沈小姐不知,鄙人在敖儿刚生下的第一年,便与他娘亲离了缘。之后,敖儿娘亲想独自抚养敖儿,鄙人明白为人母之心,所以便依了她,敖儿的娘亲也是同意我时不时去探望敖儿的。我和她之间,关系应在离缘之后算是和顺的一对……” 沈朝野蹙眉,按照甄光远的话来说,甄光远与敖儿的娘亲关系和顺,那么敖儿又怎么会独自一人衣衫褴褛且丧失记忆在荒道上呢?而且她貌似看着甄光远,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负心人,她很好奇,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甄老爷,你近日可有与他们接触过?” 一旁的缙玄清突兀的开口,一针见血,既从甄光远的话中听懂了隐晦,又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甄光远面露讪色,羞愧道:“实不相瞒,前阵子我因生意上的事情外出了,甄府上下都知晓,本来打算回来去探望她们母子俩,但不料我夫人抱恙,所以耽搁至今。若是我之前去了,恐怕就知道敖儿为何会落得这般境地了。” 话落,甄光远身旁的那个小厮,也就是给她们开门带路的小厮,也忍不住开了口. “小人能替老爷作证,前阵子老爷生意上有些不顺,奔波在外许久,夫人担忧不已,因此心中结郁病倒在chuang,若不是老爷在夫人chuang边尽心照顾,夫人的病情可能不会好的这么快的!” 须要接上小厮的话,“那你们夫人现在人在何处?” 小厮眼中暗了下去,恹恹回道:“本来是快痊愈了的,可不知为何突然病情又恶化了,如今还躺着不能下chuang……” 沈朝野了然,原来是如此。甄光远放下了往事,有了一段新的人生,还能顾及到曾经的旧人,已是不易,没有及时寻找敖儿之事也并不能怪甄光远。 而且看现在的情况,甄光远应该尚未与新夫人有孩儿,如今只有敖儿一个儿子。若是他知晓敖儿遭此不幸,定不会冷眼旁观的。 “总而言之,甄老爷也不知敖儿娘亲家发生了何事,那不如现在带我们一同去探个究竟,如何?” 第两百一十章 敖儿娘亲遭遇 缙玄清的一只手搁在茶盏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双眸清泉般透彻得瞧着坐在上方的甄光远。 沈朝野心想,虽然缙玄清当了那小团子的几日便宜爹爹,但恐怕也生了情感,敖儿的情况如此复杂,想再三确认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也凝着甄光远,眼神不明而喻。 甄光远迟疑了一下,温和得笑着对缙玄清回答:“公子说的是,于情合理我都得去查看一趟才是。” 随即对身旁站立的小厮吩咐道:“我去去就来,你多派几个婆子好好照顾夫人,尤其是汤药那边,也要多加注意。” “是,老爷。”小厮恭敬应答。 甄光远起身,与沈朝野他们一同出了甄府,乘坐一辆普通的马车,在期间马车里,甄光远身上有着一股书卷气与生意人的结合气息,熟稔客套地倒了杯热茶递给缙玄清和沈朝野。两人一致地颔首致谢。 “甄老爷,令正如今沉浸在小产的悲痛中,长久以往并非是好事,还是得需甄老爷多费精力开导她才是。” 缙玄清眸子瞧着茶杯上方萦绕的热气,蓦地,从薄唇间吐出了一句话,其内容却令马车中的人心中惊骇。 沈朝野细眯着眼,瞅着缙玄清完美俊逸的侧脸,她怎么不知甄光远的妻子小产,难不成缙玄清又窥探人家的心里所想了? 只是沈朝野并不知的是,有时候也并非是缙玄清高深莫测,而是别人的情绪明显地表露出来,他不过揣测一番,就知晓了大概。 “缙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最为惊异的非甄光远莫属,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达出自家夫人有小产的讯息,这位气度高雅的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缙玄清瞥了一眼沈朝野,心中无奈,她真当以为自己是神仙呢,窥探他人心思不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么,他仅有的精力,恐怕也只够窥探她的了。 面对甄光远的询问,缙玄清只是淡笑回道:“从进入甄府时,有几位侍女经过在下身旁,在下从她们身上,闻到了益母草和红花的药味。后又听甄老爷吩咐小厮注意煎熬的汤药,才不免联想到了令正。” “这两者虽然都与孕妇有关,可在效用上前者是产后活血消肿、清热解毒;后者则是散瘀止痛,孕妇禁用。”沈朝野听闻到缙玄清提到的两味药材,脑海中突然恍悟,在缙玄清停顿后立马接上。 “聪明。”缙玄清眼神无比温柔得瞧了一眼沈朝野,眸底似有赞赏与宠溺,就连语气也比跟甄光远交谈时多了一分人情味。 沈朝野沉默,总感觉方才缙玄清的眼神,像是看女儿似的,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缙玄清本想点到即可,但唇边若有若无的一抹笑,示意着他似乎心情尚可,破天荒的耐着性子多说了一句。 “也就是说,这两者都不宜在有身孕时服用,除非是生产后可以用来调理身子。但甄府上下气氛沉重,压根没有有新生儿降落的喜悦,所以才大胆揣测令正应该是——”说到此处,缙玄清深奥的停顿了。 小产并非是甄府的幸事,他就不必再拿起刀戳甄光远千疮百孔的心了。 “缙公子见微知著,令鄙人心生佩服!其实是我为了不让拙荆伤心,才让下人们统一口径对外宣称是病情恶化。正如缙公子所言,在我因生意外出时,拙荆因担忧过虑,内亏心虚没担住身子,才导致了痛失孩儿。这一切,都怪我这个为人夫的,没平衡好家中之事。” 沈朝野瞧着甄光远这副情深意切的模样,觉得甄光远性情真诚,没有染上生意人身上的那种骄傲自满的坏风气。但上天似乎对甄光远并不善待,给了他财富,却在他的生活上,频繁抛出砖石,直砸人家的脑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甄光远微微一笑,将不幸和悲痛深埋在心底深处,轻声说道:“到了,下车吧。” 甄光远之后便是缙玄清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随后也不知是因为前面几次的行为习惯了还是怎么,一如既往地帮他之后的沈朝野挑起帘子,在沈朝野弯身走出后,还伸出了洁白如玉的掌心至沈朝野面前。 不过此次沈朝野却明白,他们之间的身份没有了其余掩饰,在言行举止上不方便过度亲密,所以并未像之前那般伸出手放在那掌中。 “多谢缙公子,还是奴婢来吧。” 好在须要的良知总算是回归了一些,看清了此刻的形势,上前朝缙玄清颔首致谢后,才伸出双手扶过沈朝野下马车。 缙玄清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恼,不动声色地伸回手负在身后。与沈朝野并肩随着甄光远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破烂不堪的地方。 沈朝野和缙玄清对视一眼,别告诉他们,这里是敖儿他娘亲居住的地方,跟甄府相比,也实在是太凄惨了一些吧。就连他们昨晚借宿的老婆婆家中,都比这里好一些。 “这里……怎么会……”可一看甄光远亦是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颤抖着声线说道,眼底里呈着满满的震惊。 他记得他上次来此处的时候,这里分明不是现在这般模样的,可如今怎么是…… 缙玄清扫视了周围一眼后,清冷得得出了一个结论,“应是没逃过洪水之灾。”随即又瞥到不远处仿佛有几个路人经过。 “那里有人。”缙玄清提醒了一下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的甄光远。 甄光远闻言,慌忙得朝着缙玄清所指的方向奔去,动作甚是狼狈。沈朝野他们并未追赶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见其拦住了那几个人,神色焦急得询问着什么,大概会问的沈朝野他们心里有个底。 不一会儿,甄光远神色怅然若失得折回了步履,周身散发着一股落寞又悲凉的气息。不等沈朝野他们发问,自己缓缓的道来。 “那几个人说,这里前阵子遭遇了洪水,没有一个人幸存下来……”说到最后,甄光远的尾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第两百一十一章 追忆往事(二更) 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却有极大的信息。这里居住的人,因为洪水突袭,尽数都丧了命,这其中包括了敖儿的娘亲,而敖儿却是唯一一个从洪水的魔爪中逃离的幸存者。 如果是这样的背景下,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为何敖儿会丧失一部分记忆,衣衫破烂地晕倒在前往远洲的荒道上;身为他亲生父亲的甄光远,为何会不得知敖儿流落在外的消息;还有这里为何会没有人烟,成了荒凉之地。 甄光远目光呆滞地跪倒在地,口中呢喃道:“梓琬,你这是在惩罚我么……” 他不敢相信,陪他度过了一段有甜有苦有得失岁月的人,就这么丧生在了这洪水之中,一声不吭地带着有关他记忆的,走了,只留下他们的孩子。 沈朝野见此,眼神中略有怜悯之色,动了动胳膊肘,撞了撞缙玄清,眼神给他示意:你不是博古通今、洞察悉数么,来给你表现的机会,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安慰安慰他。 缙玄清此刻却仿佛屏蔽了一切沈朝野投来的讯号,目光不带斜视的凝着前方,眉眼处有一丝的凉薄。 他与甄光远非亲非故的,怎么他自个跟人家的渊源,需要他去安慰人家,难不成男人安慰男人独具味道不成? 沈朝野没辙,就是因为她不会安慰人那一套,才让缙玄清出面;然而缙玄清又不肯,于是只好自己斟酌词句了。 想了一会儿,沈朝野欲蹲下身子开解甄光远。不料胳膊被缙玄清牢牢握住,生生地将她扯直。 “你干什么?”见缙玄清禁锢着自己的手臂,沈朝野眉目不耐,这小子怎么回事,自己不肯,难道还不让她发挥一下人性本善了? 须臾。 “我来。”缙玄清唇间吐出薄凉的两字,只是没眉心处,浮起一丝沈朝野从未见过的冷峻。 沈朝野挑眉,方才还死活不愿意的人,现在倒是愿意了,也不知以缙玄清的性子,是去安慰还是雪上加霜。 话落,缙玄清将她扯到一旁,松开了手,身形站的笔直,眼眸微垂,俯视着一直叨叨念念自责悔恨的甄光远,抿了抿唇后道。 “你现在派人顺着洪水之势寻一寻,说不定能捡到旧情人的尸骨。” 不过缙玄清吐出的话语却是在沈朝野的意料之中,果真不是去好心安慰的人的,而是去再补一刀的。 沈朝野嘴角一抽搐,她就知晓不能相信缙玄清这个六窍不通的人。随即拉过缙玄清制止了他,以免再说出一些惊人之语捅人心窝子。 缙玄清神色依旧,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好好学过如何安慰人。方才若不是见这妮子要安慰这老家伙,他怎么可能会用他这个考虑国事的脑子,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到的一句安慰人的话,却还仿佛被她给嫌弃了。他难道说的不对么,与其在这忏悔无用功,还不如去寻一下,说不定就寻到了尸骸,这不是善意的告知? “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放任她一个人照顾敖儿的……不,我就不该出现在她平稳的生活中,若不是我,她应该是开开心心的当着她的知府大小姐,一生顺遂……怎会落到这种破地方受苦,还没了性命……” 也许是缙玄清的话刺激到了甄光远,甄光远情绪有些失控,双手抱头,极其苦痛的说了一大堆话。 甄光远接下来所说的,沈朝野听后才明白原来敖儿的娘亲并非是穷苦人家出身,而是曾经远洲知府殷家的掌上明珠。而甄光远那时不过是一个穷苦小子,与殷家有点渊源。甄光远的母亲患病去世,他的父亲衷情思念其母也接着去世,临死之前,甄光远的父亲告诉甄光远去投奔远洲殷家,殷家夫人与甄家夫人是旧相识,看在甄母逝世的份上,殷家不会不施于援手。 甄光远遵从亡父的意愿,来到了远洲投奔殷家,就如甄家人所想,殷家人善良又真情,知晓甄光远的遭遇后,二话不说便收留了甄光远。就这样,甄光远便居住了下来,也因此跟殷府的千金殷梓琬相识。 甄光远虽然家境不如殷梓琬那般丰厚,可也是自幼上过私塾读过诗词,知晓人情世故的人,又年长殷梓琬几岁,再加上那时,甄光远靠着殷家的人脉,在生意上有了不小的成就,那通身的英姿勃发和散发出的成熟稳重,瞬间俘获了殷梓琬的芳心。相同的是,甄光远也被殷梓琬的知书识礼、端庄淑睿所吸引,也对殷梓琬一见倾心。 可以说是,甄光远和殷梓琬算是天造地设极为相配的一对。 奈何时机不对,殷梓琬尚在甄夫人肚子里的时候,便与某府公子定了婚约,且离殷梓琬及笄还有一年,两家已经到了互送聘礼的地步了。所以当甄父知晓自家女儿的心事后,是第一时间反对了此事,就连甄母也好言相劝殷梓琬,甄光远虽小有成就,可比不上吃穿用度不用愁的好人家呀。 可惜那时的殷梓琬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解,一心要悔婚,嫁给甄光远。甄光远心里感激殷家给了他一个避风挡雨之地,毕竟没有殷家,哪来如今的甄光远。他得了生意成功的甜头后,就心生了骄傲,找到殷家夫妇表明自己真心爱慕殷梓琬,若他们能应允他们,他会一生一世爱护她,珍惜她,绝不让她吃一点苦。 甄氏夫妇只有殷梓琬一个女儿,自小就是疼爱备至,所以早就为殷梓琬打算好了一切,并且甄光远日后还说不准会不会富贵,他们不敢拿掌上明珠去冒一个赌上一生的险,于是就婉拒了甄光远。 甄光远内心很是落寞,当晚便收拾好了一切离开了殷家。与此同时,殷梓琬也瞒着殷氏夫妇,拾掇好细软去寻甄光远了。等殷家察觉过来,派出人手寻找殷梓琬时,已是大海捞针,更有人猜测殷梓琬离开了远洲。 第两百一十二章 恩怨情仇 殷家寻了殷梓琬整整五年,没想到有一日杳无音讯的殷家大小姐竟自个儿回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随身陪同的还有五年前离开殷家的甄光远。 最主要的是,两人还带了一个粉粉嫩嫩的娃娃回来。 原来,当年殷梓琬不顾一切跟随着甄光远离开,起先甄光远心中念着殷氏夫妇的恩情,劝导殷梓琬回去别让父母担心。可殷梓琬硬是铁了心似的要跟着甄光远,甄光远也是真心慕殷梓琬,于是彼此私定终身了,虽无媒妁之言、三聘六礼,但甄光远许殷梓琬,等他发达了,定会补殷梓琬一个盛大婚礼。 虽然离开了殷家,身边还带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但好在甄光远不是安闲偷乐之人,借着殷家给他打下的人脉基础,他竟将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同时殷梓琬也崭露生意天赋,不仅帮着甄光远在生意上打点,还为自己夫婿吃劳耐苦。 短短五年时间,甄光远积存了不少的财富,活的意气风发;殷梓琬变得成熟知性,却也没了当初的娇嫩年轻。甄光远此趟回来在远洲购置下了一宽敞的院子后,才肯携妻儿登甄家。 殷氏夫妇早在殷梓琬离家出走时,就已心生后悔,早知如此宁可得罪别家,也不强迫自己女儿了,他们还因此早生华发显老态。况且那桩婚约已过五年,与他家定下婚事的那家公子早已另娶良配。所以得知自家女儿终于回来,还带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外孙时,别提心中有多高兴,哪里还记得要责怪当年他们俩的任性妄为。 得到了殷氏夫妇的肯许,甄光远心中埋藏五年的刺,总算是消失了。本想挑个好日子补上婚礼,奈何这时候生意上的纠纷接踵而来,导致甄光远不得不外出处理;而殷梓琬岁心中有些遗憾,可她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取消了已在行程上的安排,默默支持着甄光远的一切。 可没想到甄光远在外停留了一年都不曾回来,殷家派人去探查,才知晓原是甄光远此次生意得罪了贵人,背后那人放言,若是不见点血恐怕不会放过甄光远。此次的殷家没有像五年前那般不信任甄光远,好说歹说的劝住了对方,砸进了一大半家产,最后亏过于盈,殷氏夫妇不得已用了东家的钱财来填补。 而京都的人已察觉到远洲知府私自动用公款,禀了上头,嘉靖帝知晓后大怒,直接下令斩了殷氏夫妇,而殷梓琬因殷氏夫妇的极力保护下,才得以幸免一命。苟活下来的殷梓琬整日以泪洗面,内疚因她的双亲,又担忧不知生死的甄光远,还要强颜欢笑的抚慰幼子。又过了一年,甄光远总算平安归来。只不过这一次,回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甄光远从外边带回了一个姑娘,模样青涩可爱,看任何人都是怯生生的。殷梓琬也是跟甄光远混过几天道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怎么可能安稳,于是这两年多来积累的愤怒一下子喷薄出来,质问甄光远是否要忘恩负义,另纳他人小妾。 甄光远连忙解释这姑娘,原来他是自己逃出生天的,但身边的小厮还有身上的银两都被洗劫一空,能平安归来,是多亏了这姑娘相助。但在路途中,这姑娘的双亲被追赶来的贼人杀死,而此事皆因他而起,他得为这姑娘负责,这才将她带回了远洲。 殷梓琬听后一心都系在了甄光远是否受伤受难,也顾不得这女子会不会影响他俩的感情,便默认甄光远将此女带回甄府。回去之后殷梓琬看着他时总是眼中含泪,他如何追问殷梓琬都不肯实说。一番打探下甄光远才得知殷家为他所做所得,心中痛苦懊悔不已,顾不得风尘仆仆回来好好休息,换上一身素衣去殷家坟前磕头谢罪,还保持了一月着白衣食素食,算是补上他未来得及的披麻戴孝。 殷梓琬为此深受感动,与甄光远之间的感情恢复了以前,也是如胶似漆的感觉回来后,那位安排在甄府的姑娘安分受礼,殷梓琬也就放下了戒心,开始与那姑娘走近了关系。 相处了才知道这位姑娘看似书香,其实是出身渔夫家,但是她的爹娘却从小呵护疼爱她,若不是她执意要救甄光远,恐怕她如今还能承欢父母膝下,报答恩情。殷梓琬闻之,心疼不已,也为自己当初见面时的无礼感到愧疚。 不过甄光远回远洲后就一直卧病在chuang,而殷梓琬又要打理甄光远带回来的生意,还要照顾甄光远,有些分身不暇。于是殷梓琬便让那位姑娘去照顾甄光远,那位姑娘在府中一直循规蹈矩的,她放心。 终于,殷梓琬将生意处理妥当,甄光远病情又有好转。不等殷梓琬欣喜,甄光远能下chuang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他要纳小妾。 殷梓琬只觉得头顶霹雳,一番质问下才知原来是那位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甄光远,他深受感动,也在期间对她有了感情。殷梓琬沉默,她明知男女有别,还是让她去照顾自己夫君,相信她不会背叛自己,却没想到最终背叛自己的,却是自己心心念念着想的夫婿。 可殷梓琬也无可奈何,毕竟都是自己提议的,是自己把她送到他面前,等同是给了让她们两个相处生情的机会。最终,殷梓琬同意了。 不过她同意的不是让他纳妾,而是同意与他和离,让他八抬大轿地迎娶那位姑娘。作为交换条件,她不要分毫财产,只要甄敖。 他心中对殷梓琬有愧,又对那位姑娘有情,于是就同意了。 而那位姑娘,就是他现在的妻子,陆青筠。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殷梓琬早年随他奔波在外,后来深受失去双亲之痛,又为他劳心成疾,身体早已拖垮了,他与陆青筠的背叛,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以说是,殷梓琬根本无力再抚养甄敖,可他不忍再让殷梓琬心生遗憾和怨愤,才会让殷梓琬名义上抚养,但其实暗地里他一直在接济她们母子俩。 第两百一十三章 陆氏清醒(二更) 直到今天,殷梓琬的去世,他才警醒自己当年是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 “对于你来说,只觉得惋惜;可对于殷梓琬她自己,却是解脱。”缙玄清唇间吐出话比这冬日里的雪花还要苍白幽冷几分。 看着因这番话而后悔万分的甄光远,缙玄清的双眸渐渐阴寒。 在他眼里,甄光远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他并不相信甄光远嘴里述说的这个故事概况,里面一些部分恐怕是他自己添加了一些美化过的掺进去混肴视听罢了。 沈朝野双眸凉薄,她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21世纪新时代女性,这种言辞更是不能接受。先不提抛弃糟糠之妻铁板钉钉,如今还有哪个女子能像殷梓琬那般为甄光远做到如此,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这般下场,也不知九泉下的殷氏夫妇知晓可会半夜向甄光远索命。 “局外人看的剔透,唯独局中人不能自解。甄老爷,你有一句话我如今倒是认同,或许从一开始,你们的感情便是错的。” 这样,殷梓琬也不至于死的如此凄惨,现如今连尸首都不知在何处。 不过这陆青筠真的如甄光远所说般简单么……沈朝野唇牙厮磨,默默的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我知道,我都知道……”甄光远双手抱臂,将脸埋进双膝,声音沉闷又喑哑。 沈朝野见此低回一叹,随即侧过头对缙玄清道:“你可以安心了,甄光远心怀对殷梓琬的愧疚,想必会更加善待那个孩子。” 缙玄清在沈朝野凑过来时,便瞧见沈朝野下意识地踮起脚尖,于是他微微低下头,离沈朝野近一些,好让她不必这么累。不过在听到沈朝野的话后,他不免轻笑出声。 “到底是怕我不安心,还是其实你自己不放心敖儿此后是否安乐。” 见缙玄清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便揭穿了她的内心,沈朝野面色却并无窘迫,而是挑着眉,眉眼处流露出一丝狡黠。 “走吧,去确认一下最后的忧虑,若不出意外,我们也可以将团子交给他们了。” 缙玄清抓住了这句话里的关键词,立即反应过来沈朝野要表达的意思,“去会一会陆青筠?” “没错。”沈朝野坦然答道。 甄光远与陆青筠这么久,好不容易现在有了身孕,却还是意外流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甄敖是甄光远现在唯一的子嗣,甄光远定会好生善待;但陆青筠就不一定了,她刚经历丧子之痛,如今甄光远的旧爱的孩子又再次回来,分她的全部宠爱,哪怕真如甄光远所说,陆青筠是个善良的女子,她也要前去见过才能下定论。 沈朝野和缙玄清还有甄光远回去的途中,马车里甄光远忏悔的结果是向沈朝野她们保证会好好对待小团子,而且他的现任夫人也是十分喜欢敖儿的,想必也会和他一起善待他的;接着他会派人去寻殷梓琬的尸首,若能找到他会好生安葬的;若没找到,会寻个曾经的物件给她建个衣冠冢。 缙玄清不发一言,周身的气息冷漠到极致,若是真有忏悔的心意,何必对他们像履行任务一般发誓,多此一举。 而沈朝野则是笑眯眯得回了一句‘那就好’,也不再言语,同样的她与缙玄清想到了一起。接着沈朝野突然想到方才的事,便状似无意得问道,能否让他们去甄府探望一下陆青筠,得到的自然是甄光远大方干脆的同意。 等沈朝野他们抵达甄府后,刚踏进大门,便有小厮往他们这边直面走来,弯着腰恭敬道:“禀老爷,夫人听说有人将小少爷送了回来,想见他们当面致谢。” “夫人醒了?”甄光远扬眉欣喜道。见小厮点了点头,甄光远连忙对沈朝野她们道,“缙公子,沈姑娘,你们不是正好想见一下我的夫人吗,现在随我过去否?” “自然。”沈朝野点头。 缙玄清见沈朝野双眼中有细微的亮光,欲吐出的拒绝顿在了喉间,想了想,便和跟着沈朝野一齐往后院走去。 直到来到陆青筠的院落,沈朝野的脚步刚踏上第一排台阶,突然发觉身后似乎没了动静,停顿步伐,回头却见缙玄清站在离她两三米处的地方,正浅浅得望着她。 “怎么了?”沈朝野问。 缙玄清目光扫视了一番周围,才缓缓开口:“你进去吧,我在此处等候你。” 沈朝野看着缙玄清幽深的双眸,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妇人后院,缙玄清又属于外男,按照礼制他是不能进来的。如今踏进了院子,却不能再踏入女子屋内了。她又想起方才被她一视而过的缙玄清停顿,现在想来恐怕是觉得此事不妥吧。 但他直说无妨,自己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需要人陪着才可以不成? 沈朝野不等细想,身旁的甄光远已经伸手示意她继续走了。于是沈朝野便淡淡的搁下一句‘那你等我’便转身离开了。 缙玄清玉立在原地,看着沈朝野的身影缓缓消失,他唇边的浅笑才隐去,眸底深处弥漫着一股诡谲。 如果说第一次进甄府闻到的益母草和红花的药味,那么如今他站在陆青筠的院子里,闻到的便是比方才还浓郁的药味,而且在相熟的味道下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药香味。 而药味飘散的来源……缙玄清的视线落在方才沈朝野踏进去的门两边的盆栽,眸光渐渐交织沉落。 沈朝野踏入房内的第一反应,便是一个不瞬猛地吸了一口浓郁的药味,不免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不是没听过见过小产后的夫人需要调理,可这药味也实在是太浓了,险些呛着了她。 还有窗台上摆放着的几盆花栽,像假花似的,药味直接盖过了花香味。 就在沈朝野犹豫间,身后的甄光远大步上前,走向chuang的位置,挑起帷帐挂在勾上,自己坐在榻边,眼神温柔得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儿,随后轻轻喊了一声。 “筠儿,沈姑娘来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 甄府上下透着诡异 见*******躺着的人儿身子动了动,沈朝野所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陆青筠微微颤动的睫毛,随即缓缓睁开,黝黑的眸底里流转着幽潭的光芒,似要将人卷入潭底。 陆青筠苏醒后,看着甄光远许久,才微启干涩的唇道:“扶我起来。” 但从这个娇嫩女子口中传出的却是像铁锈斑斑的锯子磨着木头的声音,嘶哑又沉闷,显然是陆青筠长日卧病在chuang,不经常说话的缘故。 “好,好,筠儿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陆青筠的四个字对于甄光远来说仿佛是天赐一般,他的眼眶里盛满了激动的泪水,边扶着陆青筠起身,边对沈朝野说道。 “沈姑娘,快过来。” 沈朝野闻言走到了榻边,俯视着坐起身的陆青筠,果然是个标志的人物,哪怕是在生病期间都难掩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反而为其添了一分弱柳扶风之姿。 沈朝野在打量陆青筠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她眼前不似普通家生子的人。 一袭宝蓝色的劲装,相交的衣领处露出如玉般的脖颈,满头青丝高束,只有细碎的鬓发落在双颊两侧,干练不失轻灵。神情温和绰态,印象最深的是她眉宇间那股超越她该有的年纪的惊人美丽。似笑非笑的双眼盯着她瞧,周身萦绕着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见之所摄,自惭形秽,心生慌畏。 这一场景,在她的脑海中与许久许久前的一幕模糊重叠……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清丽人儿轻启不点而朱的唇瓣,珠圆玉润的嗓音随之溢出。 “甄夫人安好。”不似娇滴滴小姐般的苏苏柔柔的声音。 正是这道声音唤回了陆青筠的神智,她扯了扯嘴角,展开一抹略带牵强的笑,声音依旧沙哑。 “沈姑娘好,方才我已经见过敖儿了,他跟我讲了一些事,所以我想当面感谢你们的恩情,如果多有唐突,望沈姑娘别介意。” 这一句话,陆青筠说的极慢,再是幽幽漠漠的声音,听不出有道谢的意思,倒有几分森森的感觉。 接着缓了缓后又道:“如今一见觉得沈姑娘天姿国色,心底又善良,日后定有好报的。” 沈朝野心想,这小团子能做到如此,没在他父母面前说她的不是,她已经十分意外了,至于恩情劳什子的,她压根就不图甄府什么。 “甄夫人客气了,仅仅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沈朝野客气回应。 甄光远见此,心里有些诧异,虽说筠儿对敖儿的疼爱视同己出,但似乎十分对沈朝野亲和,这是何故。 “筠儿,你累了吧,要不躺下休息一会儿?”甄光远见陆青筠没说几句话,眉眼处就有了一丝疲惫,于是轻柔体贴的询问出声。 “躺下?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日日如此,好让你和那……” 岂料陆青筠听到这话,就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样,瞬间褪去身上的柔弱气息,横眉冷眼得瞪着甄光远,那双眼眸仿佛都镀上了刀片了似的,恨不得将甄光远千刀万剐。 可这一些都不及陆青筠未说完的那句话,尤其是后半句,令人深思不已。 沈朝野凝眉,微微垂下眼,陆青筠口中所指的人是谁,殷梓琬? 可殷梓琬不是丧生于洪水中了么;还是说甄光远跟她们说的话中有掺假,甄光远还有其他藏着掖着的女人? “筠儿,你……”甄光远更是惊愕,虽然他们相识许久,可是他从未见陆青筠如此尖酸刻薄的言行举止过。 而且他以往去探望殷梓琬时,筠儿偶尔也会与她同行;还有他暗中帮助殷梓琬的事,筠儿也是知晓的,她心地善良,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反而默默帮着自己,支持自己的一切决定。 就像当年的殷梓琬一样,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吃苦闯天下……想此,甄光远的心中就惆怅了许多。 其实他心里都清楚的很,殷梓琬陪他度过的那些岁月,哪怕再苦再累,她都从未说过一句,而他刚开始是体恤她的,可慢慢到后面,他好似习惯了一般,直到今日,他也只记得陆青筠的不易,可他却忘了,如今陆青筠所做的那些,不过是以往殷梓琬所为他做过的。 反观此刻的陆青筠,甄光远心想,是否是她知晓了他今日去殷梓琬的住处,没有和她报备,所以生气了。再加上陆青筠刚经历小产,情绪难以控制也是正常的。 于是甄光远依旧是耐着性子哄着陆青筠,“筠儿,是我不好,没有跟你提前说我去殷梓琬那里,但日后我再也不去了好么?” 如今殷梓琬逝世,甄敖也自然而然住进了甄府,甄光远的确不用再去殷梓琬的住处了。 他已经想好了,既然殷梓琬已经不在,那么他就将欠殷梓琬的那一份,都补偿到陆青筠的身上。 陆青筠仿佛也发觉自己太过乖张了,随即看着甄光远,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 “对不起,官人,我……”陆青筠转过头,眼神中复杂又沉郁,说到一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没事,我懂,我都懂。”恰好甄光远体谅陆青筠,顺其自然的接下了陆青筠后面的话,说着,还将陆青筠挽入怀中,动作无比轻柔与小心。 沈朝野看着她眼前的一幕,随即便对甄光远作揖示意自己先退下了,而甄光远也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沈朝野转身瞬间,嘴角紧抿,她若是没看错的话,方才甄光远接触陆青筠时,陆青筠身子是猛地一颤,眼里除了烦躁外,还有一丝厌恶极速闪过。 对,没错,是厌恶。照理说陆青筠与甄光远是夫妻关系,哪怕有不愉快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存在厌恶一言?还有陆青筠的行为,分明是身体下意识的抗拒。 无论她怎么想,都愈发觉得这甄府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感。 沈朝野出屋后,与站在原地都未动的缙玄清对上了视线,见其在漫天雪白中静默,她不免一愣。 与此同时,天空中飘下了细小又片片的雪花,落在缙玄清的发丝上,肩膀处,让他的存在更显得缥缈虚幻。 第两百一十五章 姑娘富贵相啊!(二更) 沈朝野见缙玄清真听了她那句‘等我’,还真的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她,不免觉得他有些老实巴交,回想缙玄清又身怀绝世武功,倒是与武侠话本子里的隐士高人没差,这才忍不住开口调侃了一句缙玄清。 “之前就有听闻修武之人有内力护体,不惧风寒,如今我总算是见识到了。深山高人,可以走了否?” 言外之意,得她的观察,得知甄敖以后会住在甄府,陆青筠好像并不是很反感的样子,反而有一丝安心?目前她还未揣测到陆青筠真实的想法,不过能确定的是应不会对敖儿动手的。 而且短期内,陆青筠也没那个能力。 “深山……你猜到了?”谁料,缙玄清清冽的眸子盯着沈朝野,正色得问了一句。 缙玄清谋算尽天下,学习能力又是极强,可唯独漏算了世俗的与时俱进,他以为沈朝野口中的深山高人,是早已发现了他的身份,才这般说的。 “哈?”沈朝野被一本正经的缙玄清搞得有些糊涂,等不及她细想,屋内走出来一人。 “沈姑娘,缙公子,恰好府上要准备膳食,不如留下来吃了再走吧。”甄光远一脸和善,礼仪周全。 “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朝野预言拒绝,却不料缙玄清打断了她的话,竟答应了甄光远的请求。如今敖儿的事已经解决,还有什么值得他们非得在这用过膳再走的么?她不免疑惑得看着缙玄清。 缙玄清侧头,对沈朝野暗了暗眸色。沈朝野挑眉,立马明白了缙玄清定是有原因留下的,只不过当着甄光远的面,他不便开口。 于是沈朝野她们留下用了膳,还有与甄敖告别叮嘱。甄敖瞬间成了一个小哭包,拉着缙玄清的袍子扁嘴委屈,经过黎叔的贴心回顾下,甄敖又成功恢复了一点零碎的记忆,所以他明白甄府是他的家,是他的归宿。可就算多么不舍,沈朝野他们还是得离开,于是小哭包升级为大哭包,扑在黎叔的怀中呜呜大哭,根本无法直视沈朝野他们的离去。 而在这期间沈朝野这才明白过来缙玄清,隐瞒了甄敖一开始就是故意认错人的事,好让她没法子地带着他们俩各处奔波,气的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可惜又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在甄光远面前笑呵呵的,谁知道沈朝野置在身侧的拳头已经握紧,跃跃欲试的趋势。 就在沈朝野他们转身之际,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长褂的老者,手持一杆上挂着‘算命’两字的幡,方正灰色帽和花白的胡须沾上了不少的雪花,看样子是算命者。 “甄老爷……咦,这位姑娘好面相!” 算命者刚想对甄光远作揖时,余光却瞥到沈朝野,不过匆匆一瞥,他却再也无法将视线转开,反而抬手指着沈朝野叹道。 众人的视线落在沈朝野的身上,须要犹然记起萝蔓曾对她说起小姐刚出生时的一件事:小姐出生后不久,嫣儿夫人求沈家老太太取名,沈家老太太为此亲登凤山庙寻高人赐字,不料那万恶的高人竟说自家小姐没有沈朝歌尊贵,才惹得其中的野字落在了小姐头上。 她听后为自家小姐愤愤难平,气的简直直咬牙,此后就视这些算命者为恶魔,心中还暗暗发誓,不会让它们靠近小姐半分。 所以当这位算命者出现,还拦住小姐口出妄言的时候,她立即亮剑出鞘,一脸警告得看着算命者,一副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一剑劈了你的架势。吓得算命者差点滚下阶梯。 可算命者的一席话倒是引起了沈朝野的兴致,抬手按下了须要的手背,将泛着冷意的剑送回了剑鞘。接着走到算命者的面前,笑眯眯道。 “哦?先生觉得我是属于哪种面相?” 算命者心中犹有后怕,拍了拍******,十分笃定道:“批阴阳断五行,天地万物无所不知,阴阳八卦生死明了,姑娘生的是一副富贵相!” 沈朝野笑而不语,可眼眸深处却没有丝毫笑意。这位算命者说她是富贵面相,可十几年前沈老太太上山求得结论却是,沈朝歌才是拥有那个富贵相的人,她倒想看看,到底哪个人在说谎。 “富贵?是以富为贵,还是以贵为富?”沈朝野抛出了一个问题给算命者。 富贵可分好几种了,若是仅仅只有财,那就是像甄光远这样的生意人,若是以身份地位来显富贵,那么便是沈朝野这种了。不过加上慕容氏的雄厚财力,外祖父母在她离开南州青山时,偷偷塞了不少的珍玩珠宝压箱底…… 唔,虽然拼后台这个风俗不好,可她这刻倒是可以暂时认为,自己好像两者都占了呢。 算命者并不傻,他听出了沈朝野话中的质疑与暗刺,不过他听后不怒反笑,世间的算命者欺骗民众的多了去了,听这位姑娘字里行间,明显是之前有遭遇过类似的事情,不相信他也在所难免。 于是算命者哈哈一笑道:“姑娘可别不相信我,当初甄老爷一无所有时,我就算出了他日后大富大贵的命格,就连当年甄夫人旺……” “咳咳,”就当算命者说的酣畅淋漓时,沈朝野身后响起了一道咳嗽声,打断了算命者后面的话。沈朝野他们转身望去,只见甄光远温和的笑着开口。 “沈姑娘,你还真别拿他当街头骗子,当年姜老算出鄙人日后会家财万贯,我也不信,现在一桩一件都在按姜老所说发生。所以,沈姑娘可以听姜老几句,若是觉得妄言,沈姑娘也可以听过作罢。” 姜老闻言很是舒心地伸手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眉梢处都溢满了大大的骄傲。有了甄光远的附和,就比如是无形之中的坚盾,证实了姜老的实力与能耐。 “如此,那就多谢姜老谬赞了。” 可就算如此,沈朝野亦是神色淡淡,朝姜老颔首,随后就越过了姜老,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诶,你怎么走了诶!唉……”身后的姜老惊异地跳脚。 这是头一个听到他的光荣事迹后,爱答不理地扭头就走了的人。 缙玄清唇边勾着浅浅的笑,不紧不慢地迈开步伐。须要更是冷冷瞟了一眼那姜老,才追了上去。 第两百一十六章 这世上有人能杀得了你吗?(三更) 等上了马车,沈朝野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抡起一拳就朝缙玄清的门面而去。 唰—— 缙玄清不躲不闪,保持掀开帘子欲进来的姿势,双眸清清亮亮得瞧着沈朝野砸过来的拳头,正好停在离他挺拔鼻尖两三毫米的地方。 拳头带起来的劲风却是柔柔得滑过他的侧脸,微微有些刺面的寒冷。 半响,才听闻缙玄清低回轻柔的声音响起。 “若当年你能坚持下去,或许这一拳头会更加有杀伤力。” 他丝毫没有跟她计较突如其来的袭击,反而对于她的力量程度做出了点评。因为他知晓她为何而怒,不就是敖儿那一档子事么,自己皮糙肉厚,她发泄过舒畅了就好。 外边的须要耳尖眼细,注意到了这一幕,在后边笑的合不拢嘴。 见自己这一番行为在缙玄清眼里仿佛是儿戏一般,沈朝野瞬间失去了兴致,悻悻收回了手,一掀衣摆,干脆利落地坐下。 “你说,这世上有人能杀得了你吗?”沈朝野顾自倒着茶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可那字字句句却是令人心生寒意。 沈朝野倒了两杯茶水,另一杯面色平静得移到另一旁。 “目前尚未遇到。”缙玄清与方才沈朝野的动作一致,掀了下袍子,坐在了沈朝野到的那杯茶前面。 那短短六个字,却夹杂了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狂妄。 他不似旁人恃才傲物,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常理;但他也并不虚伪谦逊,比他强的存在他不否认,可至今未遇到也是真话。 这话若是让之前跟缙玄清有过冲突或有交手的人听到,几乎都要骂骂咧咧地想要上前揍缙玄清一顿。 这说的是人话吗?内涵谁呢?说他们辣鸡就辣鸡呗,还拐着弯的夸自己强悍没对手是不是? 后来又一想,他们这些‘受害者’加起来群殴,估计都群殴不过缙玄清一个。 想想还是算了…… 沈朝野闻言,葱白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眼底浮起一抹深思。这货这么牛掰,自己呢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就连自己最擅长的套路都搞不过他。 嘚,自己前世加上今生,都没有在缙玄清这里吃的亏多。 沈朝野越想越憋屈,凭什么别人穿个越都是开金手指,无敌玛丽苏,而她却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菜鸟? 好歹来个俗的发霉的九阴真经、葵花宝典也可以啊!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一定要留在甄府用完膳才走么?”就在这刻,缙玄清抿了一口茶后,敛下眼角轻声道。 沈朝野胳膊肘搁在桌上,凝白的手掌支撑着精瘦的下巴,对于缙玄清‘奇思妙想’习以为常,懒懒的敷衍了一句。 “好奇。” 缙玄清看着闹着小情绪的沈朝野,失笑一声,眉宇间透着一丝足以溺死人的柔软。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茶杯,缓缓落在桌上。 “我方才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但还得到证实,直到饭桌上出现了一碗桑寄生老母鸡汤,我才敢确定,此事绝非巧合。因为陆青筠院子里除了有益母草和红花的药味,也有一抹桑寄生的药味。”说完,缙玄清的手指叩了叩桌面,意味深长。 沈朝野闻言,缓缓垂下了手,眉梢处浮起了一丝惊讶,“桑寄生?” 这抹药也是极其常见的,不过相对于益母草和红花而言,桑寄生不是适用在生产完或者小产后,而是一味用在怀孕时的药材,含义保胎。 可方才缙玄清第一次的推测,是得到甄光远的证实的,说明了陆青筠是小产,才卧病在chuang休养。 可如今怎么还多了一味桑寄生的药材,还是保胎用的,陆青筠又没胎可保……难不成陆青筠压根就没有小产? 没有小产对于陆青筠,对于甄光远,对于整个甄府,都是好事。为何她要隐瞒还假装落胎,难道是为了不让甄光远知晓么。可也不对啊……等等。 难道陆青筠故意欺骗甄光远,就是为了让甄光远放心将甄敖接进府中,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方便她对甄敖下手么。沈朝野在思虑时,耳旁又传来一道声音。 “也难怪你没有发现了,你还记得她院落里的浓郁药味么,这位药的味道极轻,我也是站在那里许久才发觉的。想必幕后主使以防万一,所以下的分量不多。” “但那人既敢做,就有露出马脚。她用的量如此小心,定是有过多剩余,又没有几个人知晓桑寄生对她的作用。桑寄生除了入药,还是一味煲汤奇材,所以厨房里的人,得到府中有客人的消息,又看到有明摆着的上好桑寄生药材,定会拿来利用,再之后——果然不出我所料。” 经缙玄清这么一提醒,沈朝野倒是想起了她进屋时,若是院落里的药味是浓郁程度的话,那么陆青筠屋内的药味那是如同重重小山似的压下来的,险些呛辣了她的眼睛与喉咙。 想起那味道,沈朝野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心里都自觉烦躁起来。 “那怎办,甄光远又不会同意小团子跟在我们身边的。”就算她们此刻担忧甄敖也无用了,人都交出去了。 缙玄清缄默一会儿,觉得此事是有些棘手。他们如今发现的作的都不过是猜测,而甄光远难道会相信他们的片面之词,不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么。 说起甄光远…… “甄光远的说辞也有可疑的地方,我认为,若想搞清这件事,还是得从陆青筠身上下手。”缙玄清淡淡的说完,抿了抿薄唇。 “此事你去吧,我还要顾及远洲灾患呢,没有过多闲工夫。”沈朝野打了个哈哈,心里腹诽,还是老话,谁招惹来,谁负责。 毕竟人家小团子心里只认可他这个‘便宜爹爹’。 缙玄清挑了挑眉梢,却不予置否,每次到这份上,她哪次不是嘴硬不想管,可后面不都还是自觉的掺和进来了。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随即又想到,甄敖的事情一结束,意味他好像,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了? 斟酌了一番,缙玄清突然伸手握住了沈朝野放在桌上的手,掌间轻易拢住她的小手,沈朝野惊惧抬头,撞进了缙玄清深渊似的目光里。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便——” 嘭! ------题外话------ 此文中的各种专业术语,包括穴位和药材用效不要过分深究!!!这些都是舟子为了剧情,另外调整过的!!!! 就比如此文中的桑寄生,资料如下: 1、用于风湿痹痛,腰膝酸软等症。本品既能祛除风湿,又能补肝肾、强筋骨,对风湿痹痛、肝肾不足、腰膝酸痛最为适宜,常与独活、牛膝等配伍应用。 2、用于肝肾不足、腰膝酸痛、脚膝痿弱无力等症。本品药性平和,专入肝肾,为补益肝肾要药,故对老人体虚、妇女经多带下而肝肾不足、腰膝疼痛、筋骨无力者亦每与杜仲、续断等配伍应用。 3、用于胎漏下血,胎动不安等症。本品有补肝肾而兼养血安胎的功效,用于肝肾虚亏、冲任不固所致胎漏下血、胎动不安,常与续断、菟丝子、阿胶等配伍。 本文中的桑寄生只能是用于保胎,但是产后和小产后都是可以用的,只不过要注意用法。 鞠躬。 第两百一十七章 须要受伤 未等缙玄清说完,马车猛地震了一下,像是马车脱离了马架掉在地上一般,这突然的变故让沈朝野措手不及,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前方倾去。 “小心。”不过好在缙玄清握着沈朝野的手,顺势一把握住她的皓腕,一齐跃了出去。 一阵眩晕后,沈朝野这才感觉到脚踏实地的安全感。须要上前扶过沈朝野,神情不知为何的苍白,就连那唇色都黯淡了许多。然而不等沈朝野细想这是何故时,一道声音犹如炮弹般炸裂在空中。 “你是谁?为何与我师兄在一起!” 沈朝野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粉红纱裙的妙曼女子站在他的不远处,头戴纱帽,朦胧的纱绢下浮现若有若无的容貌,气质更是清丽脱俗,站立在漫天飞白中,宛若一位九天玄女落入凡尘。而在她的周围,则是三三两两的统一青衣蒙面之人,各个身佩长剑,气势从容不迫又带着一丝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只不过方才那一声略带尖锐的声音,却让人对那粉衣女子,生生败坏了不少的好感。 “你来这干什么。”不等沈朝野开口,倒是身旁的缙玄清拧着眉,神情肃漠得看着面前之人,他俩是相熟的,但语气平淡的犹如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话落,粉衣女子明显身躯一震,接近摇摇欲坠。沈朝野不掀开她纱帽看,就能知晓那纱帽下的脸色估计都是一副心碎的模样。 满星一双美眸几近淌满了裂色,咬了咬唇说道:“师兄,满星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 “嘭!”未等满星说完,不知从何处卷袭而来的一股力量,击在了她身旁的一个青衣人身上,那青衣人犹如残破风筝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砖墙上后掉落地上,震起了不小的雪尘。而那青衣人则哇出了一大口血,若仔细看,那血丝中还带着不少内脏的碎肉,血腥染脏了那抹洁净的雪白。 “这两年你正经不学,倒是学会干涉我决定的事了。” 只见缙玄清修长的手臂还停在方才青衣人飞出去的方向,眸光褪去平日里的温润,凉薄的唇瓣间吐出却是比冬日飞雪还要冰寒几层的话。 他这番话好似在说,你别以为我不知晓你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打探消息,这个人算是给你警个醒,若再有下次,这力道落在谁处就不一定了。 “满星谨记师兄教诲,不知师兄何时才返回……楚国?天朔殿下记挂着师兄,它也需要师兄。”而被缙玄清冷言相向的满星,语气柔曼,徐徐的说道,连个余光都不带扫一眼方才因她遭罚的仆人,可见其的铁石心肠,薄情寡义。 须要眼神复杂得看着眼前的一幕,方才她感知到危险逼近,可终究是慢了一步,毫无招架能力地被满星踢撞在马车上,十分强悍的力量借她的身体将马车撞散架,险些害了小姐。 而被粉衣女子踹了一脚的肩膀处,还有撞在马车壁上的后背现在还隐隐作痛,她轻咬唇瓣,眸底汹涌晦暗。也难怪这女子如此强悍,原来与缙公子是同出师门的关系,可两人的招式又完全不同,也真是一个奇怪的门派。 想此,须要不免为自家小姐担心起来,这满星的武功在她之上,且来势汹汹,她能感受到这名叫满星的女子,对缙公子感情不一般,今日,恐怕有点棘手。 沈朝野啧啧叹声,感情她活了几十年,碰上个装模作样的沈朝歌不嫌麻烦,现在又来个痴情暗慕的小师妹? 缙玄清凝了凝双目,他明白满星话中的深意,依楚天朔那随性不羁的性格,记挂他倒不会,记仇他倒是正常;还有楚国需要他的那句暗示,欲要回绝满星。 倏尔。 “须要?”也许是须要的异样被沈朝野察觉,她翻手扶住了须要的双手,见其额头冷汗涔涔,整张脸惨白的很,那嘴唇都快被她的贝齿咬破。 “你受伤了,是她伤的你。”沈朝野的这句话不是疑问,还是肯定,在场的人中能伤须要如此的,也就只有那个来势不善的满星了。 沈朝野悠然闲哉看好戏之色瞬间褪去,眉目间渐渐染上了细碎的寒光。 转过头,黝黑双眸微微眯起,危险从而溢出,“姑娘为何无故伤人。”缓慢的语调里带上了片片冰霜。 她可不管这女子与缙玄清是否沾亲带故,也不管这女子是否是天生骄横无礼,但若是伤了她的人,她不会顾忌任何一人的僧面还是佛面,都让她给个交代。 哪怕她不会武功,又如何? “无故?我缙满星做事从来有理有据,为何伤她,你比我清楚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对。” 谁料缙满星冷笑一声,纱帽下的轮廓线条阴冷不已。她方才击伤须要时,顺带试探了一下马车里的人,不出她所料,师兄果真在马车里。 但令她意料之外的是,沈朝野竟然没有半丝内息,这么低级的招式都得靠师兄救她。如此看来,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她何德何能攀上师兄,又如何配与她们打交道! 最令她羡嫉的是,这两年来,她能见师兄的次数都不多,这个沈朝野倒是有能耐,竟能与师兄朝夕相对,这段时间都能比得上她和师兄之间的了。 但满星若是知道她最亲爱的师兄,跟沈朝野同眠过一张chuang了,不知得有多癫狂。 须要诧异,缙满星,同门之下,她竟与缙玄清同姓,难不成她与缙玄清有点血缘关系? 沈朝野睨了一眼面色森冷的缙玄清,淡漠问了一句,“你亲妹?” “她与我没关系。” 缙玄清果断的吐出几个字,只是眼底的冷色倒是更甚了一些,他缙玄清的妹妹不是谁想当,就能当得了的。倒是这缙满星,几年不见,倒是愈发的乖张了。 若是早知今日如此,当初他便…… 沈朝野也是随口一问,无论缙满星是否与缙玄清有血缘关系,她都不会心慈手软。 “可别赶着澄清关系,不管如何她唤你一声师兄,如今你的师妹伤我的人,还污蔑我与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想知道你是作何感想的,但别告诉我,这几日的交情你给我上了一堂‘白眼狼’的戏码。” 第两百一十八章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她(二更) 如果缙玄清真将这几日的相处当真,那么也会当她一位朋友,既然一起走到现在,他应该是知晓自己的脾性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眦必报。就看缙玄清如何抉择了。 缙玄清闻言,面容的冰霜褪去了一些,双目凝着沈朝野,想着她方才平静口吻说着‘和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模样,眸子里瞬间温和柔软下来。 “你想如何就如何。还有,我们之间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堂而皇之让人看,算不上见不得人。” 缙玄清这话算是直接打了缙满星的脸,而且还是贼响亮的那种。而且一句话里,只有七个字是给缙满星的,这七个字还是看着沈朝野说的。 这一幕落在缙满星的眼里就显得十分的刺眼,她跟了缙玄清足足有七年,无论她如何讨好他,他最多只是抿着嘴一笑,从来不会对她露出方才的神情与眼神。 她默默的咬牙,双眸寒冷无比,沈朝野,绝对不能留! 沈朝野注意到那边的波涛汹涌,眸光微微亮着,突然朝缙玄清勾了勾唇,声线魅惑道:“玄清,过来。” 一声玄清,别说了惊清醒了一旁受了内伤的须要,就连缙玄清本人,都微微凝了凝凤眸,只是紧接着那眸底渐渐萦绕起极其潋滟的流光。 看着她黑如深潭的眸底,缓缓地,缙玄清低下头凑了过去…… “师兄!” 缙满星急了,不禁往前踏出一步,眼中的怒火与嫉妒正在灼热燃烧。 然而下一幕,缙满星更是睁大了双眼。只见沈朝野也缓缓踮起脚尖,不点而朱的唇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贴近缙玄清的唇,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缙满星瞳孔猛然一缩,怒喝一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我去死吧!”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足尖一点,积雪四溅,攻势猛烈地朝沈朝野刺去。 勾引她的师兄不够,如今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实属该死! 须要咬牙,这缙满星在她之上,更何况她如今内伤不轻,只要一运内息,牵扯着五脏六腑都疼,连手上的剑都脱手掉落在地上。 “小姐小心!”见缙满星近在咫尺,须要嘶声喊道,此刻她痛恨自己无能力护小姐周全。 而就当缙满星发动攻击时,沈朝野的唇瓣迅速擦过缙玄清的侧脸,阴影下的她神情肃冷,接着嘴角一勾,双手将缙玄清推至她面前,她没想到缙玄清会突然在前面挡着,缙满星神情惊惧,想收回力道撤离。 “师兄让开……” 可奈何方才被沈朝野刺激过深,导致用力够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而沈朝野要的效果就是这样,缙满星就算恼羞成怒攻击她,也不会伤缙玄清一分,而且缙玄清也不会任由缙满星伤他。 果不其然,缙玄清哪怕站着不动丝毫,缙满星的剑停留在他的xiong前半寸的位置后,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环绕在缙玄清的周围,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而趁此空隙,沈朝野足尖轻挑地上的剑,不费吹灰之力稳稳握住了剑柄,动作利落,随即旋身再次面对直视迎面而来的缙满星。 “我这人,不仅记仇,”沈朝野的瞳眸璀璨如星,嗓音却如同森森幽魂。 人在极其的愤怒下,会失去理智的同时还会丧失防御力。她给自己创造了机会,那自然是不会让它白白从她手里流失的。 “还护短。” 话音一落,沈朝野毫不犹豫地动手。泛着凛冽亮光的剑锋朝缙满星刺去,对准了她的心口处,亦如须要那部分位置。 然而缙满星这一身功力不是白练的,也不是花架子,沈朝野拼尽全力的一击,在缙满星眼里,那就是班门弄斧。她随便动一动小拇指,都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朝野捏死。 “你找死!” 她冷笑一声,正欲转剑教训沈朝野时,却发现自己的剑仿佛插入了巨石之中,无论她如何扯拔,都不能撼动剑身丝毫。很快,她还发现不仅是剑如此,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动弹不得。她内心惊骇,这绝对不是自己的缘故,如此想着,伤痛带着质问的眼神看着缙玄清。 能轻易禁锢压制自己的人,在场只有缙玄清,她最敬爱的师兄可以做到。 噗嗤。 就在这短暂的时刻,沈朝野尖锐的剑已经刺入了她的左肩膀处,位置不偏不倚,与她伤须要的那处相同。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沈朝野的发丝,雪白的光芒照映着她冷峻的半边脸。见缙满星的肩膀透出血迹,她才拔出剑,随即缙满星一声闷哼。 那剑是穿过缙满星的纱帽插入她的肩膀,所以当沈朝野拔剑时,顺带把缙满星的纱帽也给挑落了,风瑟瑟而过,纱帽随之飘落在地。而纱帽下的真实容貌,也就这般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缙满星身形纤细显得绰约多姿,一头发丝乌黑油亮;五官精致又柔媚,柳眉如烟,葱鼻秀挺,朱唇皓齿,白玉细腻的肌肤衬托她明珠生晕。最令人惊叹的是缙满星那一双幽蓝的异瞳,宛若泱泱深海般深邃幽美。 但若是那双眼睛没有太多复杂又尖锐的情绪,或许才能让人体会它的美,而此刻她那双眼睛像极了了无生气的死海。 “师兄……”可就算如此,缙满星也只失望怔怔得望着缙玄清,见缙玄清一只手掌间运绕着一股内劲,肩膀处的疼痛都不及心里痛的滴血。 “师兄,你竟为了她,不顾我们七年的情谊?你忘记她方才为了报仇而利用你的事了吗,这种女人怎么值得你为她这般?!”缙满星悲戚的说道。 而这般深情下,缙玄清收回了手掌间的力,“你伤人在先,侮人之后,这是你该受的。至于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语气淡薄疏离。 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是漠然,唯独顿在沈朝野处,宛若春日天暖花开,千丝万缕的柔意交织。 正如沈朝野所说,人家正记着缙满星伤须要的仇,眼神都不瞟他一眼,可能还顺带把他也划为恶人帮凶一类了。能让她消气,利用又如何,剑戳的不是他,已是幸事。 顿了顿,只听闻他看着缙满星绝美的容貌,一字一句道:“还有,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她,你,也不可以。” 第两百一十九章 他为她怒 失去禁锢的缙满星稳稳落地,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神情平静,并无半分痛苦之色。 可那字字句句都宛若魔音似的传入缙满星的耳里,幽蓝的异瞳眸色加深,缓缓垂落下手在身侧,在看不见的角度下握紧,手背暴青筋,指尖泛白,可见缙玄清的话带给缙满星的刺激有多大。 “走。”须臾,缙满星樱唇中吐出一个字,语气冷森。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缙满星与在场的青衣人眨眼瞬间便消失不见,来去虚幻匆匆,若非地上那顶纱帽证明了他们来过的痕迹,否则,还真会以为方才是幻象。 缙满星走后,沈朝野才转身将剑身送回了剑鞘中,又顺手扶过须要,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唯独须要感受到了那细微的动作,小姐扶着她胳膊的手,在颤抖。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若非是自己穿的稍微厚一些,恐怕小姐掌心中的汗渍都要沾湿她的袖口了。无论是那次竹林之中,还是现在,其实小姐有跟新手一样的习惯,那就是过了耍剑的新鲜劲后,真正拿剑上战场的时候,会胆战心惊,就算小姐心理承受力极强,手段够狠,但是身体的本能却是骗不了人的。 “等会回去我替她疗伤。”缙玄清见沈朝野欲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的离开,突然出声。 但其实他明白的,她是个护短的性子,缙满星毫无由头的攻击须要,令须要受伤。缙满星跟在他身边七年之余,所习得的都是与他相仿的招式,在缙满星看来,可能不过是舒展了拳脚,但对须要来说,那一击绝对不会让她好受的。 而世间习武的功法门派都不同,须要受伤不轻,而能替她疗伤的人只有缙满星与他两人。 总而言之,这次是缙满星的过错,须要,倒真的是无辜受累。 沈朝野步子一顿,继而转过头幽幽得望着缙玄清,觉得缙玄清这副装傻的模样真是欠揍的很,后又看了看须要,后者脸色不佳,无辜眨巴的眼神好像在附和缙玄清的话。 仔细一想,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看须要被那女子伤的不轻,至少她从未见过须要这幅模样过。 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后开口,“那就多谢了,不过你还是抽空再想一下如何应付南湘王,我这个幌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如今甄敖已经顺利回到甄府,缙玄清和她未说明的误会,不证而清,又少了一个留下来的理由。而之前缙玄清又说是爱慕她而跟随她来这里,明显信他这胡话的人不多。 若是缙玄清真打算留下来,时间长了,他还是得找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行。 缙玄清恩了一声后,虽然没多言,但心中却在作离开的打算了。他心头里的想法是越来越浓烈,这次就算缙满星不来掺和这一脚,他都要离开回去。前几日他飞鸽传书于师父,信中提到自己遇到疑问,望师父能回谷中一趟亲自解他疑惑之事,借此认清自己的心。 而且师父昨日已经给出了答复,已经在往回赶了,不日就会抵达。 由于马车被毁,三人只好一路走回了开天府。第一时间,他们先去了缙玄清的房中为须要疗伤,沈朝野则在外边望风。不料半路中,南湘王带人气势恢宏地往这边赶来。沈朝野转身告诉了缙玄清。 也不知这缙玄清何来的通天能力,南湘王的一只脚刚踏入缙玄清的房中,缙玄清这边也收回了掌,气息平稳有迈。再看须要,面色恢复了之前的红润,言行举止里没了方才的疑顿。 “沈朝野,你怎么在这?!” 接下来也不出所料,南湘王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沈朝野主仆两人,当场脸色铁青垮下,冷声训斥,那脸拉的跟驴的脸一般长。 在南湘王的认知里,是愈发觉得沈朝野不知检点,连男子的房间都随意进入,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女子的自觉性了! 郝绥与郑明义进来后看到沈朝野的身影,也是微微一惊。王爷吩咐事理后,便说要去会会那楚国人,于是就往这赶来,却不料……算是,抓了个正着吧? 尤其是郝绥,心中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免嘴角一勾,吵吧,争吧,让我看看你沈朝野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沈朝野抿嘴冷淡的看着一来就针对她的南湘王,索性垂下眼不看那张脸,敷衍道:“臣女掉了东西,听侍女说缙公子捡到了,所以过来看看。” “何物?”南湘王眯着眼追问,一点都不给沈朝野喘息的机会。 “首饰。”沈朝野眼都不抬的接上,女子除了能掉这些还能掉什么。 “给本王瞧瞧。” 话落,南湘王瞳眸里是浓浓的质疑,伸出手至沈朝野面前,一副不见东西不罢休的架势。 沈朝野掀着眼角瞅着南湘王,她就寻思纳闷了,南湘王是不是脑子有病,她的大小事都要管,怎么,还真当自己是她的妹婿了?只不过才下了婚书而已,也真够是自大的。 “是不是拿不出,哦不对,是随口捏造的吧。呵,你说父皇若是知晓自己册封了一个yin娃dang妇为皇亲,会不会震怒?” 见沈朝野迟迟没有回复,南湘王料定这两人之间肯定是私相授受了,于是收回了手。心里腹诽,人人皆夸沈朝野端庄淑睿、率礼不越,可依他看来,青天白日下干出这种事,之后撒谎还不带脸红心虚,实则是表里不一的虚伪人罢了。 郝绥听到那‘yin娃dang妇’四字,眼底划过一丝幽深,这个词他甚是喜欢。说起来,他近日好像很久没有尝过滋味了…… “王爷请慎言!翁主绝非如王爷所想的那样!”郑明义拧起浓眉,言辞不觉严厉道。 “若想让本王慎言,你倒是让她拿出证据来。”南湘王冷嗤道。 须要在一旁气急,脸色比方才还要绯红,手紧紧握着剑柄,若是可以,她倒是真的想在南湘王身上砍几刀。 “原来大靖的南湘王,不仅擅长不分青红皂白的扭曲事实,还喜欢为难女子,这一消息若是传进嘉靖帝耳里,那才是真的精彩。” 不过紧接着一道轻笑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站在须要左侧方的缙玄清,他正双手负于身后,神情淡漠,薄唇轻抿,,一身墨黑的锦衣却令人忽视不了他的存在。 可那双清冽又魅惑的双眸,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危险与幽冷。 明明没有一丝一毫有发怒的体现,可众人还是感觉到缙玄清周身的气息骤变,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强者威压,气势磅礴到几乎令人下意识的心生畏惧。 第两百二十章 上演弑妹的把戏?(二更) 他原本是清清落落地站着,想着让她自己来处理。却不料越听越是掺杂了浓厚的偏见,尤其是那四个字,尖锐刺痛了他的耳膜。 “你——” 南湘王也因缙玄清的这气势感到惊愣,后来又觉得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缙玄清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侍卫这么简单,这等气魄与威势就连他父皇身上都不曾见到过,更别提是一个侍卫了。 而他说的话,总感觉有点熟悉,在哪儿听过似的……然而倏尔,一句话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难不成大靖的男儿,窥伺别人容貌为乐后,都爱以奸细为借口推脱?天朔算是见识了。 是他! 南湘王猛地抬眼看向缙玄清,只见他似乎感知到他眼神里的内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仅仅是一个轻微的弧度,嘲讽意味却足够明显,同时仿佛证实了他的想法。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南湘王便明白了当日戏谑他的人,绝对不是楚天朔,而是他眼前的人缙玄清!难怪之前宴会上,他总觉得怎么感觉换了一个人一样,而他此刻一想,若是两人都换上青衣,带着纱帽,还真辨不出真假来。 感情之前楚国使者丢失的事件也有疑点,不是使者丢失,而是楚天朔为了一己私欲,而让缙玄清暂未替代! “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 “回王爷,小姐并未撒谎,这是奴婢方才捡到还未来得及交给小姐的簪子,请王爷明鉴!” 想到那日被缙玄清羞辱的一幕幕,南湘王觉得甚是恼火,刚准备与他对峙时,却见须要从缙玄清后侧方走上前来,走至南湘王面前弯倾身子,伸出的双手之间捏着一根这发簪。 花样精细,翠绿的翡翠为底,周身用金丝包裹着一朵白玉莲花。对照沈朝野发间所戴的花样,这支发簪与她的喜好相同,可以确认是沈朝野的无疑。 南湘王看到那簪子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又恢复平静,冷笑几声,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你是她的侍女,平时将自己的首饰赏赐一些给你又有何稀奇,这个,说明不了什么。” “王爷说的是。”郝绥笑眯眯的附和道。 有趣的事情若不是不参与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南湘王,你出恭后可有照过镜子?”突然,语惊四座。 众人看着方才沉默的沈朝野,此刻正微笑着看着南湘王,但那笑意却达到眼底,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眉梢处浮起丝丝抑制的薄怒。 南湘王似乎是不懂沈朝野这话何意,下一秒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何要照镜子?” “噗嗤。” 话音一落,身旁的郝绥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止是郝绥,在场除了常待营中的南湘王,几乎每个人都立刻反应过来沈朝野这句话。 接收到南湘王的冷眼警告后,郝绥才收敛了笑容,附到他耳际,私语了几句。 随即,南湘王眼中燃烧起大怒,手指猛指着沈朝野的方向,怒不可遏。 “沈朝野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这般骂本王,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南湘王是何等的尊贵人物,得知沈朝野竟骂他口中含那污秽之物,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这不,目眦欲裂中还带了一丝血红。 缙玄清听闻后,不免勾了勾唇,自己果然是不用担心这小狐狸被欺负,走到哪儿,都是她给别人下套的份。 所以当看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南湘王,一副要剁了沈朝野的样子时,缙玄清并不着急开口,而是环抱手臂,静等下文。 于是乎。 “王爷这还没登位呢,就要上演弑妹的把戏了?” 沈朝野鄙夷得瞄了一眼暴跳如雷的南湘王,嘴角含笑,压根就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窦韩瑞若真想杀她,或真能杀了她,就不会与她多废话。可只要他还不是站在嘉靖帝那个位置上,他就深受掣肘,否则他摆明是想抛弃身份,与自己鱼死网破。 可窦韩瑞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的。且她也有法子让他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惩罚她。 他凭空捏造事实毁她清白,不管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千金,还是普通女子,都会不爽反驳。 合情合理,顶多扔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下来。 可她现在的名义可是窦韩瑞的皇亲啊。 你说说,这安排的,窦韩瑞心中得有多气呢。 南湘王听了这大不敬的话,欲要上前动手,却有一人及时地抱住了他的腰身,让他无法再前进半步。 而这人不是郝绥,郝绥忙着看戏,怎么可能会让它落幕,制止南湘王的人,正是他身后的郑明义。 “放开本王!本王今日一定要给这臭女人一个教训!”南湘王皱着眉挣扎。 “王爷身份尊贵,何必跟一个女子过不去?况且此处不是京都,小心隔墙有耳,被他人鹬蚌相争,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啊!” 话音一落,南湘王也停了挣扎。明显将郑明义的劝诫之言听了进去,身居高位,自得小心谨慎,不能让小人钻了空子,好让其他人瞧笑话。 郑明义接着又看了看须要手中之物,微松了一口气,无论是真是假,至少她们给出了南湘王所要的东西,给了台阶下了。 于是拱了拱手,语气间都安稳了不少,“王爷,你身系要事,不该在这等琐事上费精力,你方才不是说要与缙公子商谈么?” 说郑明义是个人精还真不假,须要呈上的东西明显是撂了南湘王的面子,而他虽然偏帮沈朝野,却未有直言,而是以迂回的方式既为沈朝野说了话,又保留了南湘王的尊严。 郑明义这话倒是提醒了南湘王,南湘王愤愤地摔了下袖袍,紧接着冷哼一声,声音冰冷。 “看在郑尚书的面子上,此次本王就饶过你,再有下次,本王绝对让你知晓后悔二字!快滚出去!” 接着郑明义也对沈朝野使了使眼色,示意点到即可,他好歹也是幼虎,可别真把他惹火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寻回丢失的簪子 接着郑明义对须要使了使眼色,须要会意,走到沈朝野身旁。沈朝野因他的话冷嗤一声,随后瞥见须要手中捏着的簪子,心头起疑,垂下眼睑,与须要一同走出了屋子。 等回到自己的厢房后,沈朝野走至圆凳一掀衣摆坐下,微微抬着眼皮子晲着须要。 “这簪子,他给你的?”虽是疑问的口吻,但话音一落后,沈朝野心中有几分了然。 她莞尔一笑,这支簪子是她喜爱的一支,却有一日她找不到了,想着应是掉在了哪处,派人寻了一段时间之后便也忘怀了。 如今在须要手中出现,但她对须要的了解,她既不是个爱妆办的性子,也不会捡到了簪子藏到方才为了替她争辩再拿出来,而且刚才须要正好是经过他的身旁的。由此可见,不是缙玄清给的还能是谁? 须要点头证实了沈朝野的疑问,将手中的簪子放置在桌面,回忆起方才的场面。 南湘王咄咄逼人时,她心中又气又急,而就在这时,她瞅见缙公子负在身后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花样精细的簪子,纤长又白玉的手指悠然把玩着它。而她看着这根簪子觉得甚是熟悉,尔后突然想起,前阵子小姐丢失的那簪子,好像与这支相似极了,于是她立马反应过来缙公子的用意。 于是上前走了几步,经过缙公子身旁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过了那簪子,这才在众人面前,圆了一个结局。 “小姐,你还能想起这簪子是何时丢的么?”但她不明白的是,小姐的簪子,怎么会在缙公子的手上? 在大靖的民风下,女子丢簪不是大事,但落到男子手中那就严重了,好在是缙公子,不然被有心人欲做文章,定是要戳着小姐的脊梁骨唾骂了。 “大抵,应是离开京都的那一天——”沈朝野说到一半,摩挲着失而复得的簪子的手一顿,眸子突然一凝。 她想起来了,这簪子究竟是在哪里弄丢的了。 那日去七宝轩时,婵姝与楚天朔因婵姝的簪子而争吵,缙玄清帮婵姝夺回簪子,同时还恐吓了一番楚天朔,说什么在大靖男子若是要了女子的发簪不归还,那是要娶了人家的,吓得楚天朔一个激灵看着婵姝,那眼神仿佛像是看着瘟疫一般。随即自己被婵姝带倒,好在身后恰好是缙玄清,这簪子,应就是那时候掉下的了。 “啪。”沈朝野将手中的簪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指尖用力泛白。 “小姐,怎么了?”须要问。 虽然缙玄清那次扶了自己,还有这次又帮了她,但是一码归一码,若是缙玄清心中坦荡,为何捡到了不把簪子交还给她。 明明这些天她们相处密切,他有一切的机会,可他从未提过此事。 缙玄清那句话虽然有夸张之嫌,但是并未说错,大靖还真有这个风俗,但他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这究竟是碰巧忘了还是故意为之? 但她若是得知他手上有自己的簪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以寻找首饰来敷衍南湘王,若是缙玄清是个心思不纯之人,当众拿出了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的名声算是有了污点,如何都洗不掉了。 沈朝野微蹙着眉,好在缙玄清是个处事稳妥的人,对她没有坏心思……算了,事已至此,怎么说他也帮了自己,此事就当从未发生过罢。 “没事,只是想起方才的事。”沈朝野淡淡的回了一句。 须要信以为真,于是开口安慰道:“小姐莫要生气,那南湘王处处针对的确是可恶,但奴婢相信,他在缙公子那里绝对讨不到甜头!”但说着说着,就又跑题了。 沈朝野抽了抽嘴角,要不是陪了她许多年的人,她都要怀疑须要是不是缙玄清派到她身边的内应了,时时刻刻不提他就难受是不。 而此时另一边,自从沈朝野离开后,南湘王也不说话,而是一直盯着缙玄清看,那直勾勾得眼神,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 缙玄清则一身云淡风轻,眼神浅淡得迎上南湘王的尖锐目光。身份这种东西,暴露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哪怕是嘉靖帝知晓,也只能对他礼让三句。 他早已说过,能让他畏惧的人,尚未遇到。 若硬要算上一个,那应是他的师父吧,可尊敬和畏惧能相提并论么?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觉得这沉默的气氛甚至有了一丝压抑,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火苗碰撞,还是火花四溅的那种。 半晌,南湘王才阴沉着声调说道:“之前在你们身边的那小孩去哪儿了?” 从方才进屋被沈朝野转移视线,没发觉不对劲,如今平静下来后,却发现之前唤他们爹爹娘亲的小孩子不见了,不由得心生怀疑。 “咦,那孩童还真的不见了,本侯之前听闻他唤他和翁主……诶你倒是说说,那究竟是不是你们所生的啊?” 南湘王这么一问,郝绥环视一周,还真没见到那胖胖的小娃娃,回忆起来,那小娃娃模样倒是不错,于是笑呵呵得问缙玄清,唯恐天下不乱。 “与你有干系?” 可缙玄清更是绝,淡漠得回了五字,随着话音落下,那微挑的眉梢,自然流露出一丝毫不遮掩的狷狂。 郝绥摊手耸耸肩,这模样俊朗的公子,倒是有点性格,惹不得惹不得,他还是看戏吧。 没了沈朝野在此处,南湘王倒是不莫名其妙的暴躁了,而是冷冷一笑,鹰眸里浮现阴霾,字字珠玑,“回答!” 缙玄清闻言眯起了双眸,从未有人在他面前用这副口吻说话。缙玄清神情漠了下来,方才那熟悉的威严再次弥漫开来,压得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南湘王双眸凝着,眼中的寒冰外,又多了一丝警惕,直觉告诉他,缙玄清此人不是好惹的主。 郑明义抿着嘴唇,看着与沈朝野有点相似傲气的缙玄清,心中很是无奈,依他看,这两人在气死人和担心死人上,还真是绝配。 幸好他暗中派去的人有点用处,消息比他们灵通。见他又是行了一礼,徐徐说道。 “回王爷侯爷,其实那孩子是翁主和缙公子在路上捡到的,因丧失了部分记忆,错把他们认成了自己的父母。而方才王爷在商讨要事时,翁主他们已经前往甄府,将那孩童交还了他的亲生父母。” 第两百二十二章 小姐,你情窦初开过吗?(二更) “甄府?竟是甄光远的种?” 郑明义的一席话,倒是引起了郝绥的兴趣,见其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眸里有深思。 他们之所以能知道甄光远的名号,是因为他完全是白手起家,在生意场上那是混的风生水起,嘉靖帝知晓后就重用甄光远,要他为皇家做事,因此给他行了不少方便,就连大靖的国库,都有甄光远的一份功劳,勉强算是皇商了。 如果真是沈朝野寻回了甄光远的孩子,那沈朝野又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日后无论是否会需要帮助,甄光远定是会记得恩情帮她的。 啧啧,这沈朝野到底是个什么狗屎运气,碰到的人一个个都不简单,最主要的是,每次好处都被她轻易占得。 南湘王没有像普通人群那般,真以为甄敖是沈朝野与缙玄清所出,有点脑子的,也该知道沈朝野不可能七八岁就怀孕生子的。他只是单纯的看沈朝野不顺眼罢了。 不过知晓这个消息,他也有些意外,竟没想到那孩童还有这一层身份。 不过转眼一想,想必之前两人会在一起,也是因为甄敖的缘故,如今缙玄清的使命完成,也就没有那个必要继续留在远洲了。更何况这里还是大靖的边防之地,他若继续待着,他还得浪费人力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实在是不便。 而他为何要如此谨慎,是因为从他第一眼看见缙玄清时,心中便直觉不安,此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现在,果然应验了。 因为一个人的气度、谈吐,若想长时间伪装是极难的,就比如缙玄清,他哪怕不表明身份,默默站在一处,他身上那股傲然不俗的气息,让人忽视不了。还有初见那一次他无意间展露的力量,一般人,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境界? 如今想来,当时沈朝野对他说之所以他的人全军覆灭,都是因路途中有贼人袭击的话了。而沈朝野之所以会安然无恙,恐怕都是缙玄清的缘故。 他若是没猜错的话,缙玄清在楚国的地位不会是比他低半分。但他又不是楚姓,排除皇族中人,只剩下楚帝私生子和那位神秘人了。比较两者,他更相信缙玄清属于后者。 南湘王轻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平静:“如今你功成也该身退了,本王已经替你雇好马车,你收拾下东西立刻离开大靖,”顿了顿,仿佛料到了什么,又继续道,“别跟本王继续你那套说辞,你该明白,本王根本不信。”随即嘴边弯起嘲讽的笑。 要不是看在缙玄清的身份尚未绝对,他会如此客气?若是换做别人,南湘王不会这么多废话,直接叫人捆了卸了都得让他滚蛋。 对于南湘王的自作主张,缙玄清哭笑不得,真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按照他的要求做? “你觉得,你的信任与我而言,值几个铜板?”缙玄清勾着唇,声线浑厚又富有磁性,双眸幽深且夹杂讥讽。 郝绥眉眼一惊,这缙玄清是什么来头,如此高傲姿态,竟然把南湘王的信任用铜板衡量,不是银子也不是黄金,竟只是铜板,实在太过猖狂了吧! 南湘王眼眸一暗,阴沉生硬的吐出几个字,“你可是不肯走?” 缙玄清轻轻一笑,低低的笑声中又几分感慨,也不知是在感慨什么,只见他朝南湘王走去,直到经过他身旁时,微侧过头,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走与留,你还没那个资格干预。不过你该庆幸,我有离开的打算,不然,这些就等同废话。”缙玄清见南湘王眉宇间又紧了一些,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接着他更靠近了南湘王一些,眸底是一片令人恐惧的死寂与肃杀之气,他微微压低声音。 “还有,别去招惹她,她是一只会要你命的小野猫;就算你一时得意,也别忘了我这一关,你难过。”若是方才的话那是不屑与挑衅,那么这句话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与警告。 话落,缙玄清唇边勾着一抹浅浅的笑,眸底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幽然,迈开步伐离开了。 “王爷,你……”郝绥见南湘王的脸色铁青,踌躇了一会儿,才敢上前询问。 郑明义沉默不语,他离得近还留了个心眼,方才缙玄清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他的耳中。他不由得啧叹,看来这缙玄清应该是对她有意的,不然为何临走之前还要护着她一番呢? 不料郝绥才说了几个字,南湘王就突兀扬起了手,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 只听闻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道阴森冷冷又咬牙切齿的声音。 “查!给本王彻查!”南湘王眼底的阴霾实在是浓郁,看来缙玄清刺激的不小。 后来,有探子对南湘王禀告,说那人并没有乘坐王爷为他准备的马匹,而是在门口吹了声口哨,一匹黑马驰骋而来停在他面前,他飞身上马,一骑绝尘。 而南湘王听闻后,据说在自己屋里掀翻了不少开天府的珍宝玩物,搞得薛康很是心痛肉痛,但却不敢吱声半句。 这个消息传到沈朝野耳里时,她正磕着瓜子,悠闲自在,好似缙玄清的离开并不能撼动她半分。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奴婢的话,缙公子走了,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走了!” 沈朝野沉得住气,可须要不能,躲过沈朝野刚刚剥好的瓜子仁,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随即强迫沈朝野看她。 沈朝野挑眉盯了须要一会儿,随即静静吐出几个字,“你方才吃的,是有虫子的。” “……”须要神情一怔,随即双眉皱起,心中犯恶心,转过头往一旁干呕呸吐。 沈朝野见此,眯眼一笑,笑呵呵道:“骗你的,谁让你抢我的瓜子仁。” 须要这才转过头,泄气不已,她真是拿自家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叹了一声,趴在桌上哀怨的看着沈朝野。 “小姐,你情窦初开过吗?” 第两百二十三章 传说中的微世一族 沈朝野细想前世今生都是一根独苗苗,睨了一眼须要,凉凉道:“你确定要跟你家小姐谈这个么?”尾音带了一丝威胁。 须要连忙摆摆手讨饶,继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沈朝野正色道:“小姐,你可否听闻过微世一族?” “嗯,我曾听祖父说起过,因他们人数稀少,行踪又隐秘难寻,才被人们称为微世,据说微世一族各个身怀高深力技,但每人所擅长的领域皆不同,而且只热衷那一领域。你问起这个,是觉得缙玄清传说中的微世一族?” 关于微世一族的事,她还是在幼年时,听过慕容策寒与她讲的一件往事。大概是慕容嫣四五岁时,某一天晚上毫无预兆的发烧发热,整个身子犹如烧红的铁片般滚烫,外祖父他们请遍了京中所有的大夫,就连宫中的太医也得圣恩赐予,可却仍是没能降下慕容嫣一点温度,反而呈上升趋势。 就在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突然门外有人敲门,推开门后只见一袭白衣的公子摇着折扇站于门外,气度非凡,他们问他何人有何事,他却笑道来造七级浮屠的。说罢,自个儿就踏进了门,也没人替他引路,却奇怪的是摸索到了慕容嫣的房间。 只见这神秘人对慕容策寒作了一个揖,在众人惊愣下,走至chuang边,指尖轻移间金光闪烁,仔细一看竟是指缝夹着金针,再等回过神来,慕容嫣双颊的绯红淡了一些,楚裴上前一探,才发现慕容嫣体温竟回归了正常。 慕容氏大喜,对着白衣公子致谢,白衣公子却笑而不语,留下一句‘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后便离开了。 起初他们以为这白衣公子是看上了慕容嫣,便迟迟未给慕容嫣定下婚事,可后来慕容嫣年纪以逾出阁年纪,白衣公子也再未出现过,想来或许是白衣公子的一句戏言,这才开始为慕容嫣寻婚姻,也就有了后来遇到沈严铸的那些事。 若是说缙玄清与传闻中的微世有些关联,她倒还真未想过,毕竟微世一族喜好宁静闲散,足迹又神龙不见尾,而缙玄清武功的确高强,可他不是效忠楚帝的么,这一点上就不是很符合她知道的消息了。 “因缙满星的缘故,奴婢先前是怀疑过缙公子的身份,但又转眼一想,微世一族每人所拥有的都是不同的技能,而缙满星和缙公子所展示的竟是一样的招式,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须要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或许奴婢能明白为何郝绥作恶多端至今,却没人能伤他分毫的原因了。” 沈朝野听闻神色一肃,转过头认真得看着须要,启唇道:“你发现什么了?” 从京都那一桩戏子事后,郝绥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表面看起来和善彬彬,就连暗中的动静都小了不少。她不是没怀疑过郝绥是否是发觉了什么,才收敛了一些,但后来她一想,如今她和郝绥同个屋檐下,他若是有什么动作,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且郝绥,难不成还能与微世一族有挂钩?他属于哪一个领域,吃喝嫖乐的巅峰? 须要仿佛看穿了沈朝野心中所想,开口打消她的歪念,“小姐多虑了,是方才奴婢看见郝绥从缙公子的房中走出,路过的侍从中好似混进了暴徒,公然掏出刀来,朝他刺去,就当奴婢觉得他必遭难时,突然暗处射出了一记飞镖,直接射穿了那人的脑袋,朝奴婢而来,奴婢根本闪躲不及,好在那飞镖并非冲奴婢而来,射偏钉在了奴婢身后的柱子上。后来等奴婢仔细一瞧那飞镖,才发现飞镖上刻着两个字——微世。所以才大胆揣测郝绥身边在保护他的高人,极有可能是微世一族的。” 现在回想起郝绥身边的那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冷漠到不掺杂一丝人情冷暖,且恐怖到令人看了第一眼便想逃离。 说完,须要还从袖子中摸出了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这是奴婢匆忙间藏下的,小姐请看。” 沈朝野拆开黑布,拿起这飞镖仔细端详,不免猜想这人的力道定是极强,不然为何穿破了人家的脑袋,这飞镖的镖身上却没有丝毫血迹,哪怕是血丝都没有,真是玄乎。而且在靠近镖柄的镖身处,还真有‘微世’字眼,略凹陷的触感,却有无尽的寒冷与锋利。 沈朝野黝黑的眸子幽深,真是没想到,传闻中难遇的微世一族,此刻竟有一人潜伏在郝绥的身边。 若是如此,她倒是担心昆玉起来。她可没忘记她与昆玉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锦衣华服,却精神萎靡,身上不少的伤,还有紧跟着他的那群侯府小厮。会不会昆玉去侯府时,被那人发现了动静,于是又把他禁锢了起来? 沈朝野心中有些沉重,毕竟昆玉是因和她之间的约定才下落不明。将手里的飞镖放置在桌面,闭上眼又睁开,既然如此,那她便不再顾虑什么了。 微微张开樱唇,话语微冷,“拿我麒麟玉佩吩咐下去,所有人听令,势必找到昆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小姐。”须要不由得站起身恭敬抱拳。 这句话,听的她是热血沸腾,她也好久没有大展身手了,都快憋坏了。 而在当晚沈朝野熟睡之时,黑暗之中,一抹人影眨眼间出现在了屋内,见其缓缓走近chuang边,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自己的衣摆,坐在chuang沿处,月色将他的身形拉的很长。同时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俊朗又沉静,是今日扬长而去的缙玄清。 而在某一个地方,一身黑衣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他,感受到了一股陌生气息的闯入。 “我并非故意不辞而别,我若说见簪子之事败露,不敢来见你怕挨揍,你信么。你恐怕是信的,但更多是笑我罢。”缙玄清说完,却没有答复。 也不知他清清凉凉的眸子盯着*******的人儿多久,终于抬手落在她的侧脸,抚了一下。 “你,再等等我,等我回来。”嗓音醇厚低沉,喃喃之中又有一分魅惑的磁性。 依旧是这一句话,从始至终缙玄清说了三次,可却没人明白他口中的等,究竟是等什么。 第两百二十四章 你胆子够大(二更) 而睡着的沈朝野仿佛感觉到冰冰凉凉的触感,轻轻皱眉,嘤咛一声后翻了个身拱了拱,背对着缙玄清。 缙玄清默默一笑,唇边的弧度美的惊心动魄,尤其是那双清潋的双眼,里面流转着丝丝缕缕的宠溺。 接着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不过眨眼瞬息的功夫,屋内的人影便消失不见,就连气息都没有残留。 缙玄清刚出了沈朝野的屋子,就有一道黑影朝他正面袭来,他双眼一眯,闪身躲过,体态飘飘落在屋顶,手负在身后,眉目沉然。 “呵。”醇厚的声线中夹杂了一丝凉薄。 他扫视周围,却没见有人影出现,他用感官察觉了一番,发现之前袭击他的那股气息并未散去,仍还存在。 倏尔,缙玄清突兀伸出右手一抓,听到身侧紧凑的呼吸声,才缓缓转过头,那伸出去的手,赫然抓着一个黑衣人的脖颈。 “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人,胆子够大。”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的……”因缙玄清缓缓收紧的力劲,让他呼吸到的空气稀薄,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当看到缙玄清眼中渐渐聚集的肃杀之气,他内心升起了无边的恐惧。 他这时候才发现,今天,是踢到了铁板。 “别、别……杀我,我是……是微……微世一族的!”黑衣人翻着白眼,憋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话落,禁锢他的力道蓦地一松。他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缙玄清的身影。 只听闻空中遗留下来的一道淡淡声音。 “微世一族,何时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而此时远在天边的沈府。 萝蔓正坐在门口,看着一片一片雪花飘落到她的身上,眼神恍惚,有些惆怅。 小姐离开也有几日了,这短短几日对她而言,那是真的煎熬。景儿管理七宝轩忙得很;茯苓要打理倚竹轩的事务。说什么哪怕小姐不在,她也不能马虎,说不定小姐哪一天就突然回来了,她可不能让小姐睡布满灰尘的屋子。而她和青娘,因小姐临走前的叮嘱,只能呆在沈朝霞的院子里,无所事事。 可就在昨日,青娘收到命令,离开这里做任务去了。原本还有一个人能陪着她,现在好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实在是无趣的很。 “萝蔓,我回来了。”突然,她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萝蔓双眼一怔,猛地转身回望。 只见乔装打扮过的青娘站在她的面前,满脸愁容。因青娘原先的面孔被不少人看见过,为了以防万一,青娘用的是之前昆玉留下来的人皮面具。萝蔓见来人有些失望,悻悻地转过头,双手撑着两颊,又接着看起了雪来。 “你咋回来了呀,不是说小姐吩咐你有任务做么?”酸溜溜的语气,活像一个被抛弃委屈的小可怜儿。 身后响起了一道叹气声,衣摆沙沙,随即萝蔓感受身边多了一个人,余光瞟见青娘也搬了一小板凳坐在了她的身边,学着她托腮的动作,长吁短叹。 “我也纳了闷,须要说小姐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昆玉的下落,偏偏到了我这儿,却说小姐有吩咐,她不必参与此次行动,只要安然待在四小姐身边就成。可你也知道,谁会对四小姐下手呢,唉,真是浪费我俩了。” 青娘越说心中越是憋屈,她的能力在众人之中是最出色的,可偏偏有时候,她琐事缠身,无法与他们一起做任务。哎,简直是壮志不能酬啊! 萝蔓闻言,眼里浮起幸灾乐祸,看到青娘如此失寞,她心里的郁色散了不少,心情都畅快了。 见她抬手拍了拍青娘的肩膀,一副老成的口吻安慰道:“你也别丧气,咱家小姐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做定她的道理,我们按着做就行。” 青娘依旧泄气的很,抱着双臂,将脸埋进去,一动不动。 “萝蔓,青……昆玉,你们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屋暖和,难道你们不冷吗?” 此时,沈朝霞刚从清风苑回来,因为沈朝野离开时便说过,若自己闲的无聊时,可以去老太太那里打发一下时间,说不准,还能与老太太增进感情,日后对她也多疼爱一些。事实证明,大姐姐说的是对的,因为这几天自己全心全意都扑在了老太太身上,把老太太照顾的无微不至。或许是自己的真心和大姐姐不在的缘故,老太太因此对她改观了不少,话是一天比一天多。 回来却见萝蔓和青娘两人坐在门外,吹着冷风欣赏雪景,心里疑惑,这才唤了一声,但也可能是还没适应青娘此刻的身份,险些叫错。 “见过四小姐。” 萝蔓和青娘闻声转身站起,上前扶过沈朝霞,替她掸了掸狐氅上的雪花,萝蔓是个急性子,见此对沈朝霞身边的婢子责怪了几句。 “你们眼珠子白长的么,没看见四小姐身上这么多雪花么!” “奴婢知错,下次定会注意!”沈朝霞身边的婢子闻言一颤,连忙垂首认错。 沈朝霞见此,伸出一只手拉住萝蔓,替婢子解释道:“你别怪盼曼,她无心的,是我自己要去摘花所以沾上了一些。” “摘花?”萝蔓问。 沈朝霞微微一笑,从氅内冷不防拿出一捧花枝来,定眼一瞧,竟是冬日里开的梅花,只不过沈朝霞手中的梅花有白有粉有红,促在一起格外好看招眼,隐隐约约还有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好漂亮的梅花,还有香味呢,你闻闻!”萝蔓眼前一亮,嗅着吸了几口香味,随即还让青娘闻。 青娘浅笑点头,的确很美很香。 “这是我为大姐姐特意摘得,觉得这梅花很像大姐姐的品性。等我裁剪修理一下,你们等会拿去倚竹轩放着,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大姐姐回来看到,但据说这梅花最是傲然的,能开一个冬天呢……” 得到认可的沈朝霞眼里尽是欢喜,拿着梅花小心地进了屋,盼曼提前走过去为她掀门帐。只听闻空气中沈朝霞的自言自语。 留下萝蔓与青娘对视一眼,突然觉得她们留下是值得的,小姐没有看错人。随后,也走了进去。 第两百二十五章 不服争执 在远洲的这段日子,南湘王完全把沈朝野当成了一个花瓶,不但不让她参与所有计划商谈,并且在期间时南湘王欲推翻沈朝野之论,采用自己的方案,却不料遭到郑明义的强烈推辞。郑明义不惧南湘王的恩威并施,言道这是嘉靖帝的决定,王爷若是觉得不妥,大可先试行方案,若真不可,再向嘉靖帝奏请换法子是最为稳妥的。南湘王被这番话噎的无话可说,但也听了郑明义的话去做了,他倒想看看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口中所说出的法子,究竟有多好! 虽然南湘王故意隐瞒沈朝野一切行动,可事实证明,沈朝野的法子是可行的,这可深让南湘王觉得自己受到了无视和侮辱,若不是郑明义以身劝诫,或许南湘王便又要与沈朝野之间起争执了。过了一段时间,远洲情况因妥善处置得到和缓,再无出现过洪水侵袭的状况。只不过远洲城内哀鸿遍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想要恢复之前的安居乐业,恐怕还得费些时间。 就算如此,沈朝野也并未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每日早起晚归,几乎把远洲城内都快走遍了,另外她还去了洪水的治理区,仔细勘察现场,针对真实情况反思自己的原先计划,再给出了更贴合实际的预防措施。 而在当中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是嘉靖帝派来的承宴翁主,导致在场的人因为之前那一批官员的无能迁怒与她,并打算给这个看起来柔弱白嫩的千金小姐一点教训,自讨苦吃。 只见一个肥胖油腻的大叔,拿着铁锹趾高气扬得走到大家伙的前面,看似威风的不得了,可那双浑浊又色眯眯的眼神却在沈朝野身上打转。 “嗯?”须要皱眉,腰间的佩剑突然脱了一半的鞘,亮着凛冽寒光,倒是让肥胖大叔立马缩回了自己的眼神,吞了吞口水。 尔后肥胖大叔觉得有点失面子,于是往前顶了顶自己滚圆的肚皮,哼了一声,十分傲慢的说道。 “承——宴翁主是吧,之前皇帝派过来的几位大人也出过不少的馊主意,但无一例外都是纸上谈兵,你这个法子,让我们实施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咱们大家伙也不是治水一天两天的了,多浪费个一点时间也不在乎!但我们需要你的一句承诺,若是这法子没用,你应当如何?” “就是就是,你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哪里懂得我们的苦,自个儿家破人亡处理不及,还要毫无用处的待在这里,你们的时间是时间,我们这些人的时间就不珍贵了?!” “谁说不是,现在正值凛冽寒冬,自家孩子都还没有一口热菜吃,我们倒好,为这远洲的吃喝不愁的人卖力卖命,真是讽刺!” “说得对!今日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不干了我们!大不了一伸脖子的事,比在这受罪受气的要好!” …… 有了一个人将这层脆弱的屏障打破一个洞,就会有更多人冲上来将这道口子撕开拉扯开更大。 沈朝野冷静自持得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群人,远洲长时间无法得到妥善的解决,这股洪流也早化身成了恶魔紧紧扎在了他们的心中,封闭了人性的良善,给自私怨恨暴躁打开了大门。她不由得想起了在茶肆听闻到的暴徒传闻,如果说远洲情况恶劣,还不如说是这些暴徒的恶念使远洲成了如今人人不安之地。 “小姐,此事可能不受控制,我们先回去禀了……” 须要见他们的反抗情绪极其激烈,心中担忧万一他们失去理智伤害小姐,于是想先回去再说。 “禀了南湘王,你觉得他会听进去我的话么。”沈朝野悠悠接下须要的话,话中只有笃定的成分。 南湘王虽然在正事上还算是个君子,可按照他对自己的厌恶,视自己如透明人,不乐意让自己参与这些事,如今自己私自前来,若是在此处惹了麻烦回去让南湘王知晓,还不知道会如何嘲笑她贬低她。能否排除对她的偏见妨碍听进去都是一个问题,更别提让南湘王来处理此事了。 说到底,他不信她,她也不信她。 须要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沈朝野迈开步伐上前,吐出了一口白雾,在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所有人虚化的丑陋正对她张牙舞爪,一副要吞下她的模样。 见她缓缓启唇,“怎么,你们觉得命运不公,感到委屈?” “是!”众人异口同声,振聋发聩。 沈朝野闻言轻笑一声,“那你们是在是太贪心了,而且,还没人性。”顿了顿,沈朝野眼中闪过讽刺,朝层层严防的屏障处走去,神情浅然,体态从容,方才还叫嚣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你们只知我来此处动动嘴皮子不理解你们的苦楚,那你们又何尝知晓我四岁时跌入湖中,从此落得一身毛病,还对水充满了恐惧感。” 沈朝野走至屏障旁,虽有层层的遮挡,可仍旧是有不少的地方汩汩流出水流,她伸手过去,指尖处传来寒冷刺骨的触感。 “我犹记得,那日的湖水也如这洪水一般冰冷,冻僵了我的四肢,我甚至没有挣扎的资格,一直往下沉,一直沉……我当时心想,我后悔了,我若是没来这里,我就不会失足落水,也不会让我的爹娘为此难过。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力气,哪怕再怎么寒冷,我也不停扑腾求救,直到嗓子被呛的嘶哑,终于有人发觉了我,因此得救。可后来命运依旧不公,我发了三天三夜的烧,若非我意志坚强,如今站在你们面前侃侃而谈的人就不会是我。” “从那一刻开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命运可以不公,但所有的幸运都时自己争取来的。就像我为了让自己不受往事折磨,强迫自己克服了对水的畏惧,因为我明白,我若是怕它,它不但不会减轻对我的伤害,只会肆无忌惮。对于这洪水,也是同理。” 第两百二十六章 洪水再袭(二更) 众人沉默聆听,他们其中有不少的人,或者是自己的亲人孩子,跟沈朝野有过相同遭遇,所以非常有感同身受。而有些人哪怕没有这种经历,他们也十分同情沈朝野不幸的遭遇和佩服她的胆识。相比方才他们的狭隘偏私,沈朝野敢勇于再次面对曾经的死神,而且还是为了整个远洲的百姓考虑,这是大义。 而肥胖大叔听完这番话,根本没理解沈朝野话中的深意,把手中的铁锹扔到了别处,咋咋乎乎道:“你跟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落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是长在大户人家的小姐,落水了照样有人能及时救你,就算少你一个,你的兄弟姊妹难道还不能抚慰你父母的心么!再说,这洪水是什么,能跟平常的湖水相比么,它已经夺去了许多人的性命,依我看你这些话就是来混肴视听,迷惑我们送死的!” 肥胖大叔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又激起了一圈涟漪。 “老大说的对!女人都是妖精,就只会说谎话来骗我们,这是明摆着要踩着我们的尸体领功劳啊!” “呸!什么人,差点把老子骗进去了。” 大家伙又开始闹腾起来,但是相比之前有了一丝减弱。肥胖大叔见此沾沾自喜,看着沈朝野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仿佛在说: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不照样还是几句话给解决了么。 “你说什么?” 须要虽然知晓自家小姐这些话中有捏造成分,但是其目的是什么她也明白,可一听到肥胖大叔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很是恼怒,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轻易将一个胖子拎开地面。 “要杀人了杀人了呀!”肥胖大叔不停的挣扎呼喊,那杀气腾腾的双眼,看的他是心惊胆战啊。 “你现在知晓害怕了,可方才我见你嘴齿伶俐得很,平时放屁都没这么顺过吧,需不需要我给你把这两个位置互换一下,恩?!”须要一本正经的恐吓。 不远处的沈朝野静静得看着这一幕,任由须要去了。若是放在平时,她定会制止须要这举动。可如今看来,不让这人知晓知晓祸从口出患从口入的道理,恐怕是不行了。 肥胖大叔挣扎了半天,须要的动作依旧如此,丝毫没有撼动什么。慌乱外他突然想起后面还有一群自己人,而且此女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便将自己的恐惧压下,谅她也不敢在众人睽睽之下把他怎么着。可他不知的是,当他被一个女子拎起的那一刻,他身后的那些人早就退后老远,深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肥胖大叔清了清嗓子,准备再下一剂猛药,“你莫要吓我你……”可话说到一半,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你若说恐吓可就抬举我们了,我可是从始至终都在与你讲道理,奈何你不听,我的婢女见你胡说八道,给你提了点建议罢了。须要,放他下来,想必经过方才的事,他已足够清醒了。” “是,小姐。”须要勾唇,毫无预兆的松开了手。 “哎哟!”肥胖大叔双脚一落地,有些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不料周围都是被洪水浸湿的淤泥,鞋底一滑,摔了一个王八朝天,两瓣肉坨摔的是那个惨痛! 可肥胖大叔还是不忘指着沈朝野主仆两人,愤愤开口,“你、你们颠倒黑白、欺人太甚!” “兄弟们,这个臭女人来我们的底盘撒野,实在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上,替大哥打抱不平!”又是那几个依附肥胖大叔的蛆虫在群众中煽风点火、混肴视听。 咔嚓。 就在此时,沈朝野所站之处的屏障突然裂开,随即便是其他地方均裂开了扣子,水流加大猛急,沈朝野急忙退后,看着这道脆弱不堪、摇摇欲坠的屏障,可想而知若是这最后防线都破了,远洲又得再次遭到洪水无情的索取,猛地转身看着众人。 “是我颠倒黑白欺人太甚,还是你们强词夺理罔顾人命?!”沈朝野隐去了笑容,微微掀着眼,眼底一片漠然,眼梢处的狷狂与冷傲随之溢出,周身霸道强大的气场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还记得你们那些因丧命于洪水的邻居血亲么,面临灾难,她们连选择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失去了性命!而你们此刻拥有着她们眼中奢侈的东西,不去为远洲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却成天抱怨这儿抱怨那儿,没做成一件事,还腆着脸要求更多的利益,不能将他物尽其用不是浪费是什么?” “还有,你们别忘了,这里一旦防守不住,无情的洪水再次席卷而来,你们能确保你们的父母妻儿还有命,考虑下一顿饭该吃些什么么?或者你们猜猜,洪水卷袭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会是你们当中的某一个么?!” 这些字字珠玑锋利,让那些抱怨过因洪水没了家园,因洪水导致没了粮食的人们彻底醒悟过来。是啊,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要这些又有什么用,为今之计,为主要的是保住远洲,保住亲人的性命,才是最为主要的! “胡说八道……一切都是胡说八道……”肥胖大叔坐在肮脏的地上,双眼空洞,却仍旧嘴硬着,“你骗得了他们却骗不了我!” 沈朝野眼神凉薄,折步走至他身旁,不惧脏污地蹲下身子,忽的微微笑了,轻声问:“还是你呢?” 接着又伸手替他整理衣领,语气散漫了一些,“你不就是想要更多的金钱美人作伴么,可就算你要到了又能如何,你有那命消受么。不如我给你个承诺,若是你死于洪水,我保证,你头七那天给你多烧一点金银财宝、金童玉女给你,如何。” 肥胖大叔呼吸一窒,眼里闪过晦暗和惧色。 “咔嚓——”屏障处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们几乎可以感受到洪水的猛烈,它想撞开这里,肆意蹂躏远洲各地。 众人更加坚定了内心,跪倒了一片,对沈朝野抱拳道:“翁主!我们都听您的安排调遣!您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两百二十七章 须要受伤?!(三更) “好。”沈朝野站起身,不再理会他,勾了勾唇,眉宇间尽是肃然,喝声道:“光凭你们几个恐怕不够,你们先按照我方才说的,有赌也要有疏,势必守住这里。须要你有武功底子,你留在这里帮他们,我去通知南湘王。”说罢,就转身迈开了步伐,小跑离开。 “小姐!”须要当然不肯了,纵然小姐说的有些道理,自己有武功底子,应变能力快,能帮衬着这里的人,而小姐留下来只会添麻烦。但远洲如今局势混乱,小姐一个人回去怎么能放心! “须要姑娘,快过来帮忙!”而这边又开始催促须要帮忙。 须要见自己的喊声没能让沈朝野回头,只好暗自心中祈祷小姐千万要平安,咬了咬牙,转身投入帮忙去了。 好在沈朝野来时留意了一下周围,所以一路上回去倒也顺然,自从她来到远洲后穿的都是一身劲装,没有裙摆的拖曳麻烦,不过一会儿功夫,沈朝野便到了开天府门口,就当她要进去时,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承宴翁主,且慢!” 沈朝野回头观望,只见那人弯着腰扶着双膝,一身衣着倒是与方才的那些人有些相似,而且气喘吁吁的,看样子是跟着她跑了不少路来的。 “你是何人,找我有何事?”沈朝野问道。 那人缓过气后,才直起身子,神情多有焦急:“方才翁主走后不久,须要姑娘被山上的一块大石头砸中,当场吐了不少的血,昏厥过去前最嘴里还念叨着翁主,所以他们让我来告知翁主一声,不料翁主跑的真快,直到我跟随翁主回到了开天府。”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身为一个男子,体力竟不如一个女人家,说出去倒是怪丢人的。 “好端端的,为何会被大石块砸中,你仔细说来,不可马虎一句!”沈朝野听闻心里震惊外还有一丝疑惑,就算是遇到了突发状况,须要武功在一般人中算是不错的,又怎么会被大石头砸中呢? “是这样的,须要姑娘去山上寻找物件抵挡洪水,这才受伤的,我们几个人已经将她送去了最近的医铺……哦对了,”说罢,那人从袖间掏出了一个香囊类的物件,双手呈给了沈朝野,嘴里继续说道:“须要姑娘知晓翁主心思缜密谨慎,不会轻易相信旁人,所以给了我一个这个东西,我想应该是翁主的贴身之物吧?” 沈朝野看着那人手掌间的香囊,伸手接过,双眉紧皱,她自己的东西她识得,这的确是她的,上面还沾了一点血迹。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担忧,看来这人没说谎,须要是真的出事了。 捏紧了手中的香囊,敛容屏气道:“你稍等我一会儿,我跟他们吩咐完事就跟你一起去医铺。” “好。”那人点头,站在原地不动。 而沈朝野快步上前,走至门外的小厮面前,嘱咐道:“你快去禀告南湘王,洪水再次爆发气势汹汹,让他多派几个人手过去帮忙!” “是,翁主!”门口的小厮一听这消息,又是大石块砸人又是洪水爆发,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跑进了开天府去禀告了。 沈朝野松了一口气,转身朝那人走去,“走吧。”她此刻心中希望须要安然无恙,千万别出事! 而开天府内,南湘王正与各位大人商谈完毕,准备出府去洪水治理区看看并落实,结果迎面撞上来一个急急匆匆的小厮。小厮哎哟一声,被撞到在地,帽子都掉了出去。南湘王倒是无碍,面无表情得看着他,声音冷下来。 “何时让你如此冒冒失失,难道你不知开天府的规矩么!”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是、是方才承宴翁主告诉小人,说说……说是洪水爆发来势汹汹,让王、王爷您多派人过去治理……”小厮被南湘王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道。 “什么!”一听说洪水爆发,在场的人的神情皆是震惊加严肃,想不到洪水这魔魇这么快就又卷土重来。 “你告诉众人实情,但不要过度渲染气氛,让他们保持冷静,另外多派人手出去安抚住情绪,让他们不要出去乱跑,待在家中等待消息。你们,随本王走!”南湘王抿了抿薄唇,甩了一下袖袍后,便大步朝外边走去。 “是,王爷。” “怎么办怎么办,这次洪水会不会淹了开天府……”等他们走后,小厮一下瘫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不料才走了没多久的南湘王,突然又折回步履,上前拎起小厮的衣领子,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拉扯起来,只见他目冷容硬道,“她人呢?” “谁?……”小厮尚在惊愣中还未缓过神来,一时之间没懂南湘王口中的她是何人。但很快,在南湘王冷漠又危险的注视下,他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沈朝野。 “哦哦哦,王爷说的是承宴翁主吧,方才有人过来找她,说是她的婢女被大石块砸伤,所以她跟我说了这个消息后就走了,小人猜想应该是去找她婢女了。”小厮道。 南湘王松开小厮的衣领,随即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袍,双目依旧是漠漠无其他色彩,他站直身子后,说了一句‘果然是主仆,到哪里都惹事生分’就离开了。独留小厮在原地傻楞,有些摸不准这位的心思,站起身拍了拍沾了灰尘的皮鼓,去告知其他人此消息去了。 这一消息散播出去后,远洲里原本因四处离散而疲惫的人们更是惊惧不已,百姓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好在开天府得了南湘王的命令,派出了不少的人出去安抚百姓,才没出乱子。在这一刻,远洲的人们选择再一次相信京都派来的人。 南湘王他们抵达洪水治理区时,见到的便是一群人奋力补填屏障窟窿的人,四处冲溅出来的水流喷在他们的眼睛、口鼻,可他们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气劲,丝毫不受水流的影响,哪怕全身脏兮兮湿漉漉都不曾停下半刻。而在这时,他们中间有人发觉到了南湘王等人,连忙过来禀明实况。 “禀告王爷,之前引入田间分散水流的措施终究不是很可行,好在翁主的新法子很是有效,将水流转移到了另外一处,果然减轻了洪水的压迫力!现下我们最为要紧的,便是死守住这里,熬过这段时期就可!” 第两百二十八章 朝野失踪!(四更) “你们,快上去帮忙!”郑明义听了这话反应过来,对身后的一批人吩咐道。 “是!”瞬间涌上去一群人。 郑明义随后观望了一下情况,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闪动,仔细一看,竟是沈朝野身边的婢女——须要。 “须要怎么在这里,那翁主去哪儿了?”郑明义皱着眉低语道。 平时可见沈朝野和她这侍女可是形影不离的,这次倒是舍得短暂分开了。 郑明义这话倒是提醒了南湘王,方才小厮的话还犹如在耳。 方才有人过来找她,说是她的婢女被大石块砸伤,所以她跟我说了这个消息后就走了,小人猜想应该是去找她婢女了。 南湘王将视线放在了不远处可以说是手脚有力的须要,眼神一暗,这哪里是被大石块砸伤的模样,别提有多活蹦乱跳了,南湘王咬牙,这臭女人定是被人骗了!此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他之前听闻远洲有许多寻事滋事的暴徒…… 想此,南湘王随手拉过一匹马,姿势利落翻身上马,捏紧了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惹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王爷!你……”不等郑明义询问南湘王何时如此紧迫时,却被他一声打断。 “郑尚书,你待着这里注意情况,我去去就回。” 话音一落,南湘王驾马飞奔离去,压根就不给郑明义一点时间思索,究竟有何事值得南湘王放下这里的要事不管。可他看着南湘王离去的背影,再转头却与灰头土脸的须要撞上了面。 “郑大人,请问我家小姐来了吗?”须要见南湘王等人来临,却转了一圈都没见到自家小姐的身影,不免疑惑,于是上前问郑明义,因为郑明义与她家小姐同气连枝,所以她的语气姿态也十分的客气。 郑明义摇了摇头,同样疑惑的回道:“我听府中小厮说她只留下了一句话,其他就不知晓了……我还纳闷为何只见到你,不见她,方才南湘王还急匆匆离开了,难不成……糟了!” “怎么了?”须要听着郑明义的话,心里深感不安,眉宇间紧拧,该不会是自己担忧的事情发生了吧? 郑明义抬起眼直视须要,嘴唇有些哆嗦,“这种时候,她没进开天府,也不在此处,而远洲又如此动荡不安……极有可能是遇上暴徒了!”虽然他不想往这个方向想,可是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沈朝野奇怪又诡异的行为。 而且南湘王对沈朝野的偏见极深,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去,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哪怕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恩怨,南湘王也拎得清他的身份与职责,若是沈朝野丧命在远洲,那么他回京定是要被嘉靖帝严厉谴责的。哪怕嘉靖帝肯不计较,不代表南州青山的那几位会轻易罢手。 那可是他恩师最疼爱的外孙女啊! 当初进京时,恩师便千叮咛万嘱咐过。如今她若是有个好歹,恐怕自己无颜面对慕容氏了! 须要闻言,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就连嘴唇都白了几分。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过失与侥幸,早知如此,她绝不听从小姐的安排,扔下她一个人独自回开天府,内心悔恨不已! 半响,只见须要神情冷峻,倏地捏紧了拳头,指尖泛白。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一句话,“郑大人,你留在此处,我去寻小姐,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找到小姐下落!” 郑明义不能也不愿阻止须要,更何况这边现在只需要严防死守即可,缺了须要一个人也不会如何。 “你去吧,你与她情同姐妹,可能还会从中寻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 须要的步伐一顿,眼里闪过晦暗,随即施展轻功,不过眨眼功夫,便不见了她的身影。 她也希望小姐若是真的遭遇不淑,能留下一些痕迹供她寻找。可远洲的另一边却是这幅情景。 沈朝野走在那人的身后,手里捏着香囊,还在想方才这人的说辞,总感觉有些不对。随即目光无意间瞥到了那人的脚后跟,紧接着不由得瞳孔一缩。 这人的鞋子上没有半颗泥土! 方才情况紧急,她一时不察,竟没有观察到这一细节。若是他真的是从洪水治理区来,那里都是被水流浸湿的淤泥,顺着她下来的途中,怎么可能不会沾到半分?这明显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可这香囊又该怎么解释?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此人根本不是从那里而来,而是半途看见自己身边无人,所以跟了自己一路,眼见她要进开天府,这才冒险前来欺骗她。而香囊她这里多了去了,平时丢了一个也不足为奇,却没料到会落入此人手中,成了他撒谎的证物。这演技,可真是炉火纯青,连她都被骗了过去! 沈朝野心中澎湃不已,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她如今发觉了不对劲,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偷偷溜走。 于是沈朝野敛容屏气,放缓了脚步,在经过一个胡同时,闪身走了进去,这一细微的动作终究是引起了那人的注意,见人逃跑,那人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猛地转身追赶沈朝野, “站住!别跑!” 沈朝野知晓她不能喊叫,不然就等同给那人指路了,所以是抿着唇拐过不少的小道,终于在某个角落隐蔽下来。随即眼神往街上探,因为她知道她把消息带到开天府后,依南湘王缜密的性子,定会派出不少人手出来安抚百姓的,所以她在等,在等有人可以帮她。 过了一会儿,她果然看见了不少人出来,与此同时,还有南湘王骑马奔来,她心一喜,从没觉得南湘王这么帅气逼人、招人喜欢过,于是迈出步子往外跑。 千钧一发,一道猛力将她拉了回去,她想呼喊,却见一片黑影猛下,伴随着后颈吃痛,便不知后事地两眼一黑,晕厥前她模模糊糊听到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 “有些人是禁忌,你一旦去触碰了,就等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的道理。” 第两百二十九章 那本侯便送她一程 南湘王赶到之时,之间街上混乱不已,到处都是背着家当四处逃窜的人。在这批人群中,他一眼找到了开天府的侍卫,驾马踏至他们面前,吁了一声后,才冰冷无斯问道。 “可有见到承宴翁主的踪影?” 侍卫们统一抱拳恭敬回答,“回王爷,未曾见到。” 南湘王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皱紧了眉,眼眸晦暗,这女人就是会惹麻烦!接着又吩咐道:“传本王命令,承宴翁主下落不明,若有知情者告知行踪,黄金酬谢!另外,所有人紧急包围远洲,挨家挨户地给本王查人!若找不到人,你们自己脑袋来见!” “是!王爷!”侍卫们神情肃穆,对南湘王行了一礼后,一行人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京里来的翁主在远洲丢失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这是要牵连无辜人的! 南湘王脑海中中不断浮现沈朝野与他吵嘴的画面,心里无边沉淀,眯起了双眼。 沈朝野,你不是自诩聪明么,那你倒是让我见识见识,你该如何应对你现在的处境。 这时,追赶沈朝野的那人赶到,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一身神秘的黑衣人站在那里,黑兜帽遮住了他的容貌,周身的气息阴森又恐怖,而他的脚边正是他追寻的沈朝野,只不过沈朝野此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迟疑了一下,往前方缓慢地走去,同时还吞了吞口水问道。 “你、你是谁?她……是死了吗?” 黑衣人闻言微微抬了抬脸,那人脚步一顿,这人的眼睛也十分的阴冷骇人,就犹如地狱来的恶鬼一般。只见黑衣人嘴里突然溢出一阵桀桀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就交给你们处置了,不过,你们得仔细着,千万别让她再钻了空子逃跑了,明白么?” 那人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黑衣人是来帮他们的,而且也是他帮他们拦截了沈朝野,不然他们的计划可就落空了,于是就对黑衣人抱拳道:“如此,就多谢了。你放心!我们定会好好招待她的。”说完,幽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地上的人。 “那就好。”黑衣人扔下这一句,一掀衣袍,瞬间消失了面前。 而那人从地上扶起沈朝野,看着外边搜寻的侍卫,嘴边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幸好他多准备的一手。随即转过身,动作轻快的消失了。 而南湘王不知的是,他要寻找的人,就离他不远的地方,而如今,却是离他愈来愈远。 渐渐地,天色垂暮,几乎是迅速的灰暗。 在远洲的某一高楼,一道人影正站在栏杆处,一身花色的锦衣,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手里拿着琉璃酒樽翘着兰花指,身影倾倾斜斜。他一双阴鸷的双眼俯瞰着偌大的远洲,嘴里轻声得吟唱着不成调的曲子。一会儿,突兀地笑了起来,高抬酒樽,张嘴往里灌,直到月光洒落下来,才算看清了此人的容貌,这人不就是消失了一整天的安庆侯郝绥么。 “侯爷。” 一道声音响起,接着街巷处消失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座高楼,只见黑衣人漫步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立,享受着冬日夜里的凛凛寒风的洗礼。风刺骨的不免让他感叹一句: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你来了,”郝绥阴阴笑着转过头,另一只手抚上黑衣人的肩头,他张了张口,继续道,“事情办得如何,我今日可是冒着大险陪你玩的,你可别告诉我,那小贱人逃了。”声线丝丝缕缕的醉熏中,不乏一股寒意。 “她找人摸探的是我的底细,并非是你的,你怎么比我还着急?”说着,黑衣人伸手挥去了郝绥的手,眸底没有丝毫的喜怒。 他原本并没有将沈朝野放在眼里,他堂堂微世一族族人,若是能让她寻得蛛丝马迹,那不是笑话么。令他真正恼怒,起了杀心的,是那日晚上从她房里出来的那个缙玄清,那男人尽管强大恐怖又如何,他在意的女人到头还不是受自己掣肘。既然他让那天晚上成了他今生最耻辱的一晚,那么他便让缙玄清付出血的代价,毁了他的人,让他知晓微世一族不是他可以肆意践踏的! 郝绥随意地耸了耸肩,浪荡不羁的模样与平时众人所见到的郝绥,又完全不一样。只见他又喝了一口酒,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双眼眯着有些迷茫,语调慵慵。 “高晟,你可是本侯最重要的人。那小贱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探你底细,她这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盯上本侯了,随后才顺带怀疑你的,懂吗?” 原以为之前沈朝野派人调查他未果时,他以为她会就此罢手。不料现在又盯上了高晟。高晟在他心里可是有极高的地位的,这些年若不是有他在身边保护,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像现在这样闲情逸致的喝酒。所以,沈朝野动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动高晟。 还有之前从他府里逃走的昆玉,也是被她所截胡,还让他迫于压力不得不亲自上门致歉,可最后还是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让他丢了好大一个脸面。 郝绥说完又朝空中吹了一口气,白白团团的雾气瞬间散开,眨眼间,眸底的茫色褪去,浮起冷冽与杀气,“既然她不知死活,那本侯便送她一程,下辈子可莫要再这么不识像了。” “说起来她运气不好,不止我想要她的性命,就连远洲的百姓都针对她,所以我与你想的一致,借他人之手,送了她一程。”顿了顿,高晟阴影下的侧脸晦暗不已。 “不过,她身后可是有一个慕容氏,你这么做,不怕他日他们发觉了端倪,找你算这笔账么?” 他可没忘记沈朝野的身份,当年郝绥与慕容氏的那档子事,可算是彻底与慕容氏结了仇。如今郝绥还不计后果的让他对付沈朝野,难道这心里是一点都不担心慕容氏报复么? 第两百三十章 再见‘熟人\’(二更) 郝绥闻言嗤笑一声,一个男人却十分妩媚的伏在栏杆上看着高晟,笑的莫测,“我能怕什么,有你在身边,谁都伤不了我。再说了,我手上沾的慕容氏的血,也不是第一个了。” 后面愈说愈缥缈,郝绥眉眼处是变态似的享受与愉悦。手中的琉璃酒樽,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忽的掉下了高楼,叮咚叮咚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本应是动听的旋律,可在这一刻,却添上了一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须要第一时间便是拿了沈朝野的麒麟玉佩号令众人,铺天盖地的寻找小姐的下落。而其中的一人,却告诉了须要,她们在寻找昆玉时,发现了郝绥身边的黑衣人十分可疑,于是便从他下手,准备调查他的身份好获取对她们有利的消息。殊不知,奇怪的是,她们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郝绥身边的黑衣人的任何讯息。还在某一次,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痕迹,竟出手伤了她们其中一人。 她们猜想,小姐突然的失踪,是否会与那神秘的黑衣人有关。 须要听后,当下就冷下脸训斥道:“有任何突发情况,为何不回来禀告,与小姐商量?!小姐只吩咐让你们查找小姐的下落,没让你们私自行动!” 众人听闻皆是自责,沉默不语,其实她们也是想像青娘一样,为小姐多做些什么,却没想到给小姐招惹了麻烦。 须要训斥完她们,自己心里是更加沉落,查不出丝毫也不能怪她们,那人可是传说中的微世一族,若能轻易给她们寻到苗头,岂不是自打招牌?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如今看来,小姐的失踪范围又扩大了,暴徒……黑衣人……此事棘手的很。 不行,她要将此事禀告给长公主! “行了!你,将此消息传递给南州青山慕容氏,务必亲口告诉楚裴长公主!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别杵在这儿了!掘地三尺也好,掀了整个远洲也罢,务必找到小姐,听清楚了么!” “是!” 啪—— “咳咳咳……”不知过了多久,沈朝野被人用一盆冷水泼在了脸上冻醒,然而一睁眼口鼻呛进了不少,整个人瞬间都精神无比。而她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道冷漠又熟悉的声音。 “清醒了没有,老婆子我这里别的没有,冰冻三尺的水确是用之不尽的!” 老婆子?沈朝野只记得自己看到南湘王,刚准备叫唤他,却被人从后面捂住拖了回去,后面就不知晓了……她晃了晃头,将沾湿的碎发撇开眼睛,短暂的模糊后,她才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三人。 竟是之前她借宿过的老婆婆一家!虽然他们衣衫仍旧褴褛,可他们脸上往日的微笑与亲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无情与凶狠。而其中一人,面孔熟悉,可穿着的却是方才在开天府门口欺骗她人的服饰。她看了看三人,还有男人手里的东西,瞬间恍悟,看来这男人是用了人皮面具这等障眼法,也难怪她没认出来。 “是你们。”沈朝野抿着唇低声道,水滴从她的轮廓滴下,虽有狼狈却不减其自有的沉静与傲然。 她之前的警觉和敏感是正确的,这个老婆婆果真有问题,先前故意引她去她家观察自己的底细,后来又暗中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掳她至此。 随即又看了一眼四周,是她来过的那间老破屋。昏暗的烛光气氛,还有四处漏进来的寒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只觉得身心俱颤颤。 尤其是那小女儿,没了之前的率真和骄纵,眉眼间是不符合年纪的媚惑与凶狠。她此刻居高临下得瞧着沈朝野,眸底深处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与展示真面目后的快意。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就算看穿了她与缙玄清并非真实夫妻,知晓她是京中派来的承宴翁主,为何要掳她来这里,难不成她身上她们有什么可图? 还是说,他们三人就是人们口中的暴徒? “看见是我们,你是不是很意外?你那好夫君呢,你倒是让他来救你啊!我自以为我演技逼真,却没想到你比我还会演戏,继续演啊!” 说罢,其中一人抬起腿踢了一脚沈朝野,力道强劲。沈朝野咬唇闷哼一声,双手猛的握拳,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还绑的死紧。 呵,真是高看她了。 沈朝野不语,一双黝黑幽静的眸子凝着那小女儿,眸底涌动着风谲云诡。 “还敢瞪我?!”就当那小女儿想伸出腿再踢去时,身旁的男人拉住了她,并对她平静开口:“妹妹,别忘了办正事。” “办正事……好啊。” 小女儿这才放过了沈朝野,但是却绽开一抹残忍至极的笑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刀,寒光凛凛的光芒刺的沈朝野双眼微眯。只见间小女儿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拿着刀子拍了拍沈朝野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沈朝野眼睫毛微颤。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肯告诉我们,如何摧毁洪水治理区,顺便……顺便告诉我那个男人在哪儿,我便放你走,怎么样?” 她口中的那个男人,沈朝野明白说的是谁,不就是皮囊妖孽的缙玄清么。果然,有时候一个人的桃花,不是好桃花,而是一朵食人花! 特么的,惦记着别人,食的却是她! 小女儿不停用冰冷的刀面贴过沈朝野的脸颊,随意的语调里充满了蔑视与轻挑。 可沈朝野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惧怕,这一刀下去,伤不及性命,不过是这副皮相受损问题。她沈朝野,不在意这种东西。 沈朝野勾着唇笑着不语,但小女儿的话却在她的大脑里迅速飞转,原先她以为这三个人可能是暴徒,可远洲为何会有暴徒,不都是因为嘉靖帝派去的官员都没能治理好远洲之患么,这才导致远洲人心惶惶,揭竿起义,她一直认为这些为远洲着想的人,并不能用暴徒两字称呼。 反观她眼前口口声声让她给出摧毁洪水治理区的三位,才配得上暴徒! 第两百三十一章 香囊落入别人手中(三更) 是什么样的心态让她们说出这种话,难道她们没有想过,一旦治理区失陷,整个远洲都将会被洪水湮灭,还会夺去所有人的性命么。包括她们自己,怎么,自己不想活了,还得拉上远洲的人为她们陪葬? “穗姬,你怎么还惦记那男人?”老婆婆皱着眉斥责了一句。 穗姬耸耸肩浑然不在意,随口一说,“只是见他长得好看,多问一句而已。”但其实心里想的是,自从见了那男人后,她每日每夜,哪怕实在梦里都会见到他,引人心怀。 “说!我耐心有限!”穗姬见沈朝野就是不说话,眼里升起怒火,直接将刀子横在了沈朝野的脖颈处,而且还是毫无预兆的割伤了她,鲜血顺着刀片流下。 “沈姑娘,老身知晓你聪慧,跟聪明人打交道是最容易的事,看在我们真心相处过的几个时辰份上,老身劝你好好想想。”老婆婆突然摆出刚见面时的姿态,是那样的和善亲切,可如今在沈朝野眼里,却犯恶心的很。 这是开始打感情牌? 沈朝野神色依旧,斜视着穗姬,平淡出声,“我不做毫无理由的事。”言外之意,让我帮你们可以,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老婆婆见此,拉开了穗姬,抓着沈朝野的双肩,微笑道:“老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明白我们身为远洲人,却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是不是?”见沈朝野不语,老婆婆自顾自说道:“但我要告诉你,我们并非远洲人,我们来自楚国。说起来远洲此次灾害我们也有原因,若不是为了将楚国的货物隐蔽顺利的传达进来,也不会破坏了河道,远洲百姓也不必遭此灾难。” 沈朝野表面不为所动,可内心却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种现象用现代化来讲,不就是走私么。原来此次远洲的洪水灾难并非天意,而是人为!其幕后凶手此刻正站在她面前谈笑风生!为了自己巨大的牟利,竟要赔上远洲所有人的命,太丧心病狂了! “犯下过错,我们想过弥补,可是我们却发现……”老婆婆慢条斯理的说着,可接下来的话,就算她不说,沈朝野都明白了,于是冷笑了一声,主动给老婆婆接下去了话。 “可你们却发现,这洪水有弊也有利,简直是为了你们运输货物增添了不知多少的便利!所以你们心底里那仅有的愧疚和良心跟巨大的利益相比,根本不重要。你们见我有对付洪水的法子,便想定也能为你们出谋划策,可对?” 沈朝野这一连串的猜测如同炮弹般砸落,倒是微微惊住了那三个人。她们看着沈朝野不过几句点拨,便能想得如此透彻,心里有一丝忌惮,更是想好了无论事成,她们绝对不能让沈朝野活着回去! 不过很快,老婆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沈姑娘果然蕙质兰心,没让老身失望,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或者你可能还想不通,我们这些做坏人的,何必让你额外知道真相呢,直接逼你做不就行了。可老身不想这样,老身喜欢看一个人明知所有真相,却仍旧要按照错的轨迹做下去的痛苦,哈哈哈……”说完,老婆婆露出狞笑。 笑够了后,老婆婆收敛了笑容,冷淡的问道:“怎么说,想好了没有,是想死在这里被我们抛尸野外,还是……” 叩叩。 “有人在吗?我们是开天府的,奉命巡查!快开门!”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了粗鲁的拍门声,还有不少人走动的嘈杂声。 沈朝野心一动,看来他们已经发现自己失踪,特意派人来找她了。这三人为了掩饰过去,定会给他们开门,但又不能暴露自己在此处,所以一定会将她藏匿起来,不行,她得为自己寻找生机。可不行啊,她为了方便穿着简便,而且没有佩戴首饰簪钗的,根本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们留下线索。 倏尔,眼珠子转了转,她记起来了,她手上有之前他们骗她的一个香囊,或许可以为她所用。 于是沈朝野使劲翻转着自己的双手,凝白的皓腕因为束紧的粗麻绳而摩擦出红印,可无论她怎么摸腰间,都没有找到那个香囊。 “你在找这个么?”一道娇嗔柔媚的声音响起。 沈朝野猛地抬头,逐渐缩了缩瞳孔,却见穗姬手指捏着的一个精细的香囊悬在半空中,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笑,充满了嘲讽。 她震惊的不是那个香囊为何和她方才拿到的香囊不一样,而是她清晰的看到那个香囊上面绣着风华两字。穗姬手中的香囊并非是自己的,而是她离开京内的那天晚上,窦风华交给她的哪一个香囊! 她觉得香囊里面的内容,不是她喜闻乐见的,所以便将她扔给了须要,让她为她好生存放起来,等闲下来再打开看其内容。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多,导致她都没注意这个香囊。 兜来转去,平常普通的香囊没丢,倒是把窦风华的那个香囊给丢了。 “你们做的买卖,难不成是专门偷人家贴身之物么。” 沈朝野咬着银牙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她们的计划竟如此周全,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了她的香囊,而且偷的不止一个,一拿一个准,好借此迷惑她。 将香囊收进了袖子里,并伸腿又踢了一脚沈朝野,这一次,穗姬心肠狠毒,一脚踢在了沈朝野的心口处。沈朝野并没有习过武,这一脚下去,直接让她嘴角流出了血丝。 沈朝野心里再次怒骂了一句命运,穿越也就算了,居然还不给她牛掰的实力,害的她现在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啐!”沈朝野偏头吐出了喉间积存的淤血,直勾勾得盯着穗姬,轻声道:“呵,我真可怜你,想杀了我痛快吧,可是你不能。” 沈朝野明白自身存在的价值,只有她还有让她们忌惮的东西,她们便不会直接杀了她。 “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砸门进来了!”外面的声音急促的犹如催命符。 “你!”穗姬被沈朝野挑衅的话气的,要不是老婆婆他们拦着她,她几乎差点想拿刀划花沈朝野那张欠揍的脸。 第两百三十二章 拼的是演技(四更) 老婆婆拦住穗姬后,阴冷得看了一眼沈朝野,对自己的儿子吩咐道:“你把她扔进地窖,等开天府的人走了再说。” “是,娘。” 沈朝野抿紧了苍白的唇,男人面无表情得朝沈朝野走过去,丝毫不给她一点机会希冀,随便拿了一块布塞在了她的嘴里,随即又是熟练的一记手刀,将她弄晕后,男人抱起沈朝野。外边催的急,老婆婆和穗姬搬开地窖的板,男人抱着沈朝野下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又走了上来,对着她们点了点头,这才把地窖的板再次合上,移过方才的遮挡物盖在上面,没有人能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 老婆婆三人相视一笑,这才走过去,为外边的人开门。 而他们不知的是,就当地窖的板合上的那一刻,沈朝野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亮丽又坚韧。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老婆婆三人看见了开天府服饰的侍卫外,还看见了一个熟人,短暂的惊愣后迅速反应过来,摆出一个微笑。 “须要姑娘,你怎么来了?” 地窖里的沈朝野缓慢移到有物件的地方,依靠着它们踉跄地站了起来。好在这个地窖是临时建造的,并不是很大,楼梯离她不过几步的距离,于是沈朝野咬牙一蹦一跳过去,到了楼梯旁,她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声。 刚开始她还能跳上阶梯,可随着高度,她最后不得不用双膝一点一点磨蹭上去,渐渐地,沈朝野的额头都冒出了不少的薄汗,还有那不停磨损的双膝,都隐隐有血迹冒出…… 须要冰霜着一张脸,几乎是看都没有看老婆婆三人一眼,顾自的走了进去,凌厉的眼神扫向屋内,而侍卫们见须要一马当先,于是也跟在她的皮鼓后面开始搜查每个角落起来。 须要边观察边思考,她听闻南湘王已经派人去寻小姐的下落时,她的心里有一丝侥幸,等她与开天府的人交汇后,得到的却是摇头。她心灰意冷之时,却突然想起之前小姐跟她们提过的那奇怪老婆婆,于是循着记忆,找上了门来。 她来时看见了屋内亮着,可他们叫唤了许久,却迟迟未来开门,流逝的一分一秒让她十分焦虑,同时她更加怀疑了这些人。 “须、须要姑娘,你找什么?或者你可以跟我们说,我们帮你一起找。”老婆婆见须要气势汹汹的模样,心里略有不安,毕竟她们原以为只是开天府的人来巡查,却没料到须要也在其中。 须要可是习武之人,观察力惊人,万一发觉了什么,她们也难以对付。 须要并未理会她们三人,沉默不发一语的走来走去。很快,须要快步来到了关押沈朝野,也就是穗姬的那间房间。 一踏进去,须要便蹙了眉头,凭她多年的经验,这屋子带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于是须要比方才还要仔细谨慎的观察起来,可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特别的,倒是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滩未干的水迹,旁边还有一个水桶。 “这是什么?”须要冷冷得望着老婆婆她们,指着那一滩水渍问道。 “你看不出来那是水么。”穗姬翻了一个白眼。 “说实话!” 须要大喝一声,震耳欲聋,双眼猩红不已。沈朝野的丢失令她暴躁不已,她们绝对相信若不给她一个交代,须要一怒之下劈了她们都有可能。 而这一道声音也让地窖中的沈朝野听见了,听到须要声音的那一刻,沈朝野双眼一红,须要来寻她了,于是又奋力往上拱了拱,离哪块板更加近了一些…… “说就说,凶什么凶,莫名其妙的!这是我打来的水,准备洗漱用的,够明白了吗?切!”穗姬依旧是之前那副骄纵蛮横的模样,抱着双臂上前直视须要,直截了当。 老婆婆也颤颤的上前拉住须要的手,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眼眶红红道:“须要姑娘,到底发生何事了,你怎会变的如此?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须要挣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家小姐,不见了。”随即立马观察眼前三个的神情。 “什么?!你家小姐不见了?怎么会!……” “哎哎,娘!” 老婆婆闻言大惊,身形不稳往后倒去,若不是穗姬他们及时扶住,恐怕要摔在地上了。 老婆婆一口气缓过来后,又连忙拉住须要,热泪盈眶道:“你家小姐怎么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须要看着拉着她衣袖抽泣抹眼泪的老婆婆,眯了眯眼,难道此事与她们真的毫无关系? 须要自小学习的都是技能,哪怕跟在沈朝野身边经历了不少的事,可她在识清人心这方面上有所欠缺,她看着眼前三个人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装模作样,可现在没有人过来告诉她,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不知过了许久,须要才狠心咬牙,迈开步伐,准备离开这里,刚踏出门一只脚。 地窖中的沈朝野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靠近了一些头顶上的板,却听闻须要要离开的脚步声,心一急,使劲往上一撞,这一股力道却时仿佛击在了棉花上,但还好索性是碰撞到了。 呯—— 一道很轻微的声音传入了须要的耳中,她停了下来,转身望去。 “啊!你干嘛窥探我,没见过女人脱衣服么,还不快转过去!” 可是映入须要眼中的,却是衣衫半褪的穗姬,还有因她突然转身而慌乱无比穿衣时,衣摆不慎甩到桌上的茶杯,随即掉落在地,发出很清脆啪的一声。 而地窖里的沈朝野手脚皆被束缚,因为那不计后果地一蹦,还有那摇摇欲坠的木梯,沈朝野一个脚滑,直接滑了下去,她的后背正对着每台阶梯最坚硬凸出的地方,十几阶的接连撞击,沈朝野痛的失了声,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嘴里塞着的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染红。 而地窖中的所有声响,皆被那一声茶杯碎裂声给盖了过去。 第两百三十三章 他才是真正的微世一族! 此时,栾川谷。一抹墨黑的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行走着,走至一处荆棘藤蔓交织的尽头,掌间凝聚了一股力劲朝对面挥去,刹那间那些看起来恐怖又森然的荆蔓如同一个乖巧的孩童般撤去,伴随着沙石滚落,原本的尽头此刻突然出现了一个路口。墨黑的身影缓缓踏了进去后,四周的荆蔓又缠绕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尤其是荆蔓上的刺头仿佛泛着冷光。 从道路走出后,才发现别有洞天。现在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可栾川谷中却是烟雾环绕,山清水秀,燕语莺啼,实在是像极了人们口中的世外桃源仙境,与外边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墨黑的身影还没走几步,便在前方瞧见了两抹身影,心中了然,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过去。 “师兄!你回来了!”前面的粉色身影转过头,一见来人是缙玄清,满脸笑容,那双幽蓝的眸子瞬间有了光彩,一上来就欲挽他的手臂。 缙玄清并未闪躲,而是拿着凉薄的余光瞥着缙满星,眸底不动声色的警告与疏离让缙满星伸出的双手一滞,她差点忘了师兄不喜欢旁人碰他,于是失落地垂回了身侧,后又想起缙玄清与沈朝野相处的画面,是那样的亲昵,双手不禁握紧了拳头。 只见缙玄清目光直视前方,挺拔的身板朝前方微微一倾表示尊敬,同时薄唇微张。 “师父。” 话音一落,在他们面前的那一抹白影缓慢地转过身来,一头银发,白眉白眼珠子白胡须,身上还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子,这若是丢到了现在谷外的雪地里去,保准没人能发现端倪。 白衣老者见缙玄清与缙满星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生分的氛围,一双精明的双眼里仿佛看透了一切,但看破却不说破。只是颔首示意,随即和蔼得看着缙满星。 “满星啊,我方才听你说厨艺有见长,不如趁次机会,给我与你师兄做一桌如何?” 缙满星闻言一扫之前的阴霾,喜眉笑眼的连连点头,“好,那师父与师兄稍等满星一会儿!” 说罢瞧了一眼面色冷淡的缙玄清,又见白衣老者笑着点头,缙满星微笑着转身离开。 待缙满星看不见身影后,白衣老者摇了摇头,抬手指着缙玄清笑的不明而喻,但见其几乎是面无表情,转过身低声叹了一口气,随后往谷中央的碧波荡漾的潭水走去。 同时嘴里念叨着,“你说说你,既然不喜欢她,当初为何要收了她呢,还教她武艺、教她处理谷中事宜。也是你打破规矩收了谷外的人进来,到头来不喜当人家的师父,让她叫了几日的师兄,随后扔在这里数年,嘿,让我这老头子白白捡了个师父当,你可真行啊!”百里临回想七年前的事,心里是哭笑不得。 没错,缙满星这名字是后来她自己改的。她原名容琳琅,是楚国人士。听她的阐述,说是自己生下来就是异瞳而遭家人嫌弃厌恶,若不是生母极尽全力的维护,她一出生就该被摔死了。可惜生母活了六七年就去世了,生母一死,家里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在被他们追赶的途中,容琳琅不慎掉下了悬崖,好在她被树枝托住,才留了一命。 栾川谷中原本是玄清的父母和他一个老头子生活的,后来他的父母生下他后双双去世,所以只有他和玄清两人一老一小相伴。而当年,碰巧赶上了自己外出游历,玄清前来送别他,在玄清即将回谷时瞧见了满身伤痕的容琳琅,看见她那一双碧蓝的双眸,玄清并未露出与世人一般的偏见,而是静默地转身进了谷,虽未发一言,但谷门却没有关上,容琳琅瞧准了这一点,便跟了进来,在玄清的身后叫囔着以后要跟着他。 玄清见此也没多说,只是从谷中拿了一本自己撰写的秘籍丢给了容琳琅,扔下一句让她搬照着上面练习的话后就消失不见,但等同算是默认让她留下来了。容琳琅幼时就吃过不少苦,所以会紧紧抓住这一丝生机,无论多艰苦多枯燥,容琳琅都是硬着头皮咬着牙熬过去了。好在绝境逼人,容琳琅也有点天赋悟性,算是小有初成。 但同时也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玄清,大约是在三四年后,玄清再次出现在容琳琅面前,尔后又扔给她几本簿子,让她有不懂的再来问他,看似是教她谷中事宜,但实则却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离开谷后做准备。 而容琳琅再一次见玄清时,两人各自有了变化,而玄清长相俊美绝伦,再加上这几年本就心心念念,于是容琳琅的心彻底沦陷。经常借着讨教的名头见一面玄清,但每次都只专注看人没有仔细听玄清的良言,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就被玄清发现,冷着脸将容琳琅赶出去,从那以后,容琳琅再也没有出现在玄清面前过。 就当玄清准备离谷的那一天,容琳琅前来送他,并告诉他自己随了他的姓,改名为缙满星,取自出自‘你是天上的一颗星,坠入幽蓝的湖水,那片湖水是我的双眸,至此,满眼都你,满心也是你’,意味着玄清对她而言就是天上遥不可及又可贵的繁星,而她心里眼里满满都是他。 玄清听闻后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丝毫的片言留下,走的干脆坚决。这可让缙满星伤心了好久,但后来也不知怎么得自己想通了,有时候谷中空了,便去外边寻玄清,哪怕是热脸贴冷屁股,她也浑然不在意。 而他就惨咯,一回来就被一个女娃娃甜甜的一声声的师父叫着,让他不自在了许久。好不容易接受了缙满星的存在,她又哭哭啼啼的告诉自己,玄清被外边的妖艳货色迷了神智,还为此出手伤她,把他哭的一个头两个大。 但他清楚自己徒弟的脾性,不会无缘无故出手,定是缙满星触怒了他,况且他们独特的功法,还有一个优异之处就是疗伤快,所以缙满星险些被刺中心脉,却还能不过几日功夫就活蹦乱跳了。 哦,世人称他们为微世一族。 第两百三十四章 如何衡量‘喜欢\’二字?(二更) 缙玄清负手而立,神色淡淡道:“我将她带入谷中的原因除了是想找人打理谷中事宜外,便是她那双眼睛了,与师父您,倒是相配。” 当年看见她的那双眼睛,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师父。以往父母尚在时,能陪师父闲聊作乐,如今只剩下他,他性子生来淡薄,没什么情趣可言。师父又算出他不会拘于谷中,所以他才破格收留了缙满星,想着自己日后若不在谷中,她可以给师父解闷。作为交换条件,他给她一个容身之处,还给她自己撰写的秘籍。 百里临听闻吹胡子瞪眼的,“说话不要惜字如金,若不是我懂你的意思,别人还以为我老牛吃嫩草呢!” 缙玄清勾了勾唇,敛下眼角道:“若是两厢情愿,也不是不可以。” 百里临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恼缙玄清话的同时,他突然间觉得他眼前的人,仿佛比以往多了一丝烟火气,平常那可是三里开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漠的气息的。 想起缙玄清信中所提到的疑惑,他不禁联想到男女之事上,一双眼睛突然滴溜溜的地转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有疑惑寻求师父帮助,你现在说来听听?”好奇八卦外,他内心也是有一点遗憾的。 其实说起来,也是自己的疏忽。微世一族中,每人擅长的领域不同,玄清母亲是武者,父亲是医者,而他则是有预判先知之能。玄清自小在他膝下长大,听惯了他的如何察言观色,洞悉他人想法,还有天象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等等,除此之外,他也不能教什么。可贵的是,玄清遗传了她母亲的基因,与武道方面颇有天赋缘分,不仅将她母亲的招式全部学会,还把微世一族的武功秘籍学了个透彻,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偏偏没人教他男女之事,何为山枯何为石烂的爱情,所以他才会如此对缙满星。后来他一想,缙满星之所以能想明白,恐怕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才想着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的是时间慢慢感化玄清。 可惜还没等感化玄清,玄清便从旁人那里开了窍。啧啧,若是真的如此,那真是造化弄人哪! 缙玄清闻言沉默了下来,一会儿后才徐徐道:“师父你还记得我十岁时,不小心打破了的‘归去来’么?” “你十岁时……哦,记得。当时‘归去来’中断后,天地万象骤变,足足让这四季如春的栾川都下了整整七日的雪,怎么样,老头子的记忆好吧?”百里临并未仔细想,而是沾沾自喜说道。 当年他偶然间获得了一本奇书,上面记载了一种很奇怪的阵法与功法,上面注明:要练的此法,必须得过阵。 他瞧着有趣便让玄清看了看,玄清觉得没什么稀奇,于是当场试炼。前面很是顺畅,到了最后一步布阵,可玄清成功布下阵后,天色瞬间阴垂,山谷里风云席卷。于是他立即掐指盘算,才算出此阵属于极阴极寒的阵法,对玄清很是不利,于是他制止玄清继续试炼。可阵法里的玄清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而且缓缓的,在玄清面前出现在了一幅画面,里面的场景诡异,还有一个女子,不过身上服饰也十分的怪异奇特。玄清双目一愣,伸手去触目画面中的女子…… 然而只是刚刚接触到,那女子有感觉似的突然转过头,唇边泛着一抹浅笑,随即画面消失,阵法也消失。但好在玄清获得奇功,随之山谷中起了一阵大风,损坏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树树。而且还下起了百年难遇的雪花,足足下了七日,才恢复了正常的春色。这不寻常之象,让他再次掐指一算,然而这一算却算出了天降奇遇,而这奇遇竟还与玄清有几分渊源,好坏难辨,他一时间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由得想起七日前的那个奇怪阵法,奇怪画面,于是在谷中沉思却不得结果,于是他打算出谷,才有了后面缙满星之事。 “你问这个是……” 缙玄清拧眉抿唇,看着百里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遇见了当年画面中的女子。” “什么?但我看着她不像是我们这里的……”百里临大惊,当年的画面里的女子他并未在意,因为此女所处的坏境,所穿的服饰,他从未见过,想着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因素,结果现在告诉他,简玄清看到了当年画面中的女子?这也太玄乎了吧! 缙玄清沉吟,“而且,我两年前见过她,两年后我又再次碰见她,这是不是冥冥之中……” 两年前他见到沈朝野的第一眼,便被她所吸引。听到了楚国皇家的字眼,以为她是那里的人,便独身赴了楚国,结果两年后,却在大靖再次与她相见……接二连三,仿佛命运的安排一般。 “如此奇遇?这样,你把她的生辰八字给我,我瞅瞅算算。”百里临听的心里也十分好奇,世上竟有这等事,这不是像极了话本子里的画中仙从画里走出来的戏码么。 缙玄清缄默,修长玉指从腰间摸出了一张折的方正的纸,递给了百里临。当初他留了个心眼,与他师父交谈,两三句不离老本行,想着可能会需要这个,于是就命人打探清楚了一番。 百里临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想要看看这个女子的八字是否也如此玄妙,可就当他想坐下来好好想一想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测测得转头看着缙玄清,狭促的笑问。 “你这么关心这个女子,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从小到大,玄清天赋异禀,一点就通,再长大些,完全靠自己,如今却千里迢迢把自己唤回来替他解惑,他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何困难能难倒他了。 “喜欢?”缙玄清一双清冽的眸子里,难得浮起了一丝迷茫之色。 只见他轻声询问,“如何衡量‘喜欢’二字?”话语中有缙玄清自己都没发觉的小心翼翼与紧张。 第两百三十五章 得知她遇险(三更) 百里临闻言大笑一声,到了他这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子,年轻时也是有过毛头小子的经历过的,只不过后来没成罢了。所以缙玄清在这方面问他,那可是问对人了。 只见百里临清了清嗓子,十分严肃道:“喜欢一个人呢,就是你一见到她,你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哪怕是冷酷无情的人,都会瞬间柔软下来。就比如你父母,你父亲想娶你母亲,那是两情相悦;你母亲肯为你父亲生孩子,说明你母亲对你父亲情谊浓厚。还有,你要是离开她,你心里都跟有东西在挠一样不舒坦,嘶,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这个理。然后看见除她之外的人,都是一副薄情寡淡的模样,喏,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好像……与师父所说的很接近……”缙玄清喃喃道。 百里临看着在这方面一秒变成傻蛋的徒儿,忍不住热泪盈眶,有一种自家养的猪崽子终于学会拱白菜的欣慰感。 “傻徒儿,你这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人家了!” 缙玄清眼眸里闪烁着似懂非懂。如果按照师父的话理解的话,那他是喜欢沈朝野的,但他不确定沈朝野是否喜欢自己。 要不下一次,他问一下她,可否愿意为他生孩子? 好在百里临没有听到这一句话,否则恐怕欣慰变成无可奈何,觉得自家徒儿药石无医了。 百里临释怀的笑了笑,将注意力放在了纸上的生辰八字,掐指估算着。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有小娃娃抱了?! 须臾。缙玄清终于想透彻并下了决定,若是如此,他觉得这些奇幻的事也都不重要了,只要他搞清了自己的内心就好,于是对百里临行了一礼。 “师父,我想去找她。”话落,缙玄清的唇边自然弯起一个弧度。 “等等!!”却不料百里临突然一喝,还伸手抓住了缙玄清的衣袖。 “怎么?” 缙玄清见百里临的神色突变,不禁拧起了眉,他上一次见师父这副神情,还是十年前‘归去来’那事之后,如今又是熟悉的一幕,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百里临看着纸上的生辰八字,只冒出了一句话:“此女的命格富贵无常,且其中还有霸者的命盘,可是——” “可是什么?”缙玄清翻手反握百里临。 百里临怔怔地抬起眼,眼神复杂道:“原本她的运道线直冲云霄,可不知为何,如今却停了,而且生命线突然转着骤降……” 百里临教过他如何看天象命盘八卦,所以他明白百里临这句话的含义,运道线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后面半句,生命线突然骤降—— 表示沈朝野如今性命垂危! “她出事了!”缙玄清峰眉紧皱,吐出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尔后突然掀起眼,眸底风云变幻,凛冽的寒意卷着肃杀之气凝聚而来。 总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动他的女人! 随即,缙玄清手一松,放开了百里临,身影一闪,突兀消失在了原地,凌厉的气息惊动了不少的树叶飘下。 百里临一愣,居然为了她动用了全部的内劲,看来是真的愤怒极致了。继而对着空气喊道:“徒儿!师父还算到你和她命中紧密相连,实属良配!你要加油啊!” 整个山谷中只剩下百里临的回音。 而在这时,之前离去的缙满星恰巧出现,巧笑嫣然的走向他,问了一句,“师父,师兄人呢?”说完,眼神往百里临手中纸上的内容瞥去。 “哦,你师兄他有要紧事,要赶紧回去处理一下。”缙满星对缙玄清的感情,百里临心里跟明镜似的,在缙满星望过来时,百里临自然而然地将纸张折叠恢复原样,随后放进自己的衣袖里,随后才认真得看着缙满星。 “你这是,饭菜做好了是么,太好了!老头子我快饿死了!走走走,你师兄无福享受,我们吃去!” 说罢,百里临摆摆手,揽着缙满星走了。 “好。” 缙满星神情微笑,但这笑意却未达眼眸深处,而是掀起了漫天冰霜。 …… 须要抿了抿嘴唇,原来是穗姬在换衣服,看来小姐的失踪让自己敏感了许多,方才那道声音恐怕是自己的幻听吧,于是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老婆婆与穗姬他们对视一眼,随后她出去将须要他们送走。而穗姬穿戴好衣物,附在门外仔细听外边的动静。直到大门关上,那些人的声音与脚步声渐渐弱下后,他们才走到地窖旁边,搬走了上面的东西,将地窖的板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手脚俱绑的沈朝野躺在楼梯下,双眼紧闭,后背的衣衫被血浸湿一半,还有嘴里塞着的布,隐隐约约有不少血渗透出来。明显是方才因她剧烈的挣扎而摔下楼梯导致的。 “把她拎出来。”对此,穗姬他们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反之只有冷漠和恼怒,方才若不是穗姬急中生智掩盖了过去,恐怕就会引起须要的怀疑了! 男人从地窖里将沈朝野抱出来,随后扔在了地上,老婆婆拿掉了她口中的布。如此不怜香惜玉的行为,只是让沈朝野秀眉微皱,但却没有苏醒过来。穗姬见此,便对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从外边又拎了一桶水来,毫无犹豫地泼在了沈朝野的身上。 “咳咳咳。”沈朝野硬生生被冻醒意识,颤了颤睫翼,缓缓苏醒过来,半睁开眼,又是熟悉的场景。头顶上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你对自己可真狠,可就算你做足了准备,你的婢女还不是照样没发现,何必呢?还不如乖乖从了我们,少受点皮肉之苦不好吗?” 这话是老婆婆眼尖的看见了沈朝野手腕处的伤痕,是抓伤,应该是她方才她知道她儿子接下来的行为,所以抓伤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表面上虽是不省人事,可实则却是没有晕厥! 沈朝野轻笑一声,两桶冰水浇下来,她都没力气睁开眼睛了,索性便闭着眼睛说了一句。 “……我若是就不答应呢……”声音嘶哑又轻柔,唇齿间都是一股专属与血迹遗留的铁锈味。 第两百三十六章 昆玉出现?!(四更) “你没得选。这个香囊,应该不是你自己的吧,别人送的吧?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没有打开过是不是。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惊天秘密吗?”穗姬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朝野慢悠悠又勉强的睁开双眼,看着穗姬手中的不停摇晃的香囊,还有她脸上那狡猾又有把握的神色,显然她一定看了里面的内容,突然间,她也对香囊里的内容开始揣测。 沈朝野眼神恍惚间,不经意的一瞥,却在上方的屋顶处看见了一张人脸,哪怕隔得远,她也清楚的看到了他的五官,瞬间头脑都清醒了许多,瞳孔猛然一缩。 竟然是昆玉?!他怎么在这儿? 可如今也容不得沈朝野多加思考,她能做的,便是立刻垂下眼,不让因她的异样,让眼前的三个人发现昆玉的存在,免得把他也牵连其中。 只见在那一方小小的空白瓦片处,昆玉看着下面狼狈凄惨至极的沈朝野,双眼通红,犹如一只愤怒又哀伤的野兽,他的双手不禁握成了拳。 他知道沈朝野来了远洲,便打算来寻她,结果半路上碰见须要和一群侍卫气势汹汹而去,神情凝重,他想着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打招呼,而是跟在他们身后前行。后来须要他们进了这间屋子,他不方便出来但又好奇屋内的情况,于是便上了屋顶,揭开了一块青砖,敛容屏气的看着下面。他和须要一样发现了这三人的不对劲,但是须要后面选择离开,而他决定再观察看看。 却不料,让他看到了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幕!沈朝野果然在这里,但却满身是伤,还被人泼寒天里的冷水,他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他想下去救沈朝野,可是如今……自己又对抗不过三个人,而且他看底下那个男人步履间沉稳有力,是个习武之人,他更是没了胜算。 穗姬见沈朝野眼神一变,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香囊瞧,嘴角一勾,看来自己是赌对了,于是悠悠得又补上一句。 “你放心,里面的内容绝对是你意想不到的,只要你帮我们,或许你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哦,慕容氏的恩怨么,也就大白了。” 半响,沈朝野才张开唇瓣,吐出了两字。 “不要。”沈朝野回答的含糊不清,可她实际上想表达的内容却是:昆玉,快走。 穗姬皱起了眉,她这话她就搞不明白了,“不要?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好奇里面写了什么有关慕容氏的么,还是说,你看过?” 沈朝野缓缓抬起苍白的脸,目光镇静坚定,唇边勾起讥笑,“你从我这边偷走的东西,却不知我早已看过。你是想拿里面的内容‘慕容氏与嘉靖帝只见的恩怨情仇’来威胁我是不是?呵,这些不光我知道,就连我身边的婢女须要也知道。” 但这一切都是沈朝野装腔作势,她根本不知香囊里的真相,但为今之计,她只能顺藤木瓜,让穗姬放松警惕。 提及须要便是在告诉昆玉,你应该知道须要还未走远多久,你若真想救我,便赶紧离开,找须要,哪怕找南湘王都无妨! 老婆婆的儿子有些看不下去了,附在穗姬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怎么办,她软硬皆不吃啊!”穗姬闻言看着沈朝野甚是冷漠,甚至有了一丝杀机。 “既然如此……” 啪嗒! 而此时屋顶上的昆玉,愤怒之余,也明白了沈朝野想要传递给他的意思。于是压抑下心中的种种怒意,欲将瓦片放回原位,却没料到自己脚下一滑。 “谁?!”穗姬等人反应敏捷,循声望去,一抬头与昆玉的眼神撞了个正着。穗姬不慌不忙的低头,对着沈朝野意味深长的一笑。 “看来天助我也,又来一个送死的,我成全你们。” 话落,老婆婆的儿子当下就纵身一跃,一伸手轻易的拉住了昆玉的衣领子,猛地一拽,昆玉逃之不及,直接被男人拉了下来,伴随着片片砖瓦掉落的声音,昆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昆玉!”沈朝野眉色浮起焦急,她原以为昆玉会带人来救她,不料事情最终还是顺着坏的方向发展,昆玉没能逃过她们的魔爪。 昆玉虽然摔的不轻,但好歹是个男人,比女人结实,他捂着xiong口看着沈朝野,眸底深处有歉意。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行了!” 穗姬此刻也不管这香囊里的内容,沈朝野究竟有没有看过了,直接丢掷一旁。因为昆玉的出现让穗姬的心中警铃大作,既然有人已经发现了沈朝野,那么定是她们的行为有漏洞或者是暴露了什么,还会有第二个昆玉第三个昆玉出现。 所以,她打算直接步入主题。 “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哥哥,将这男人也绑了,我们立刻去洪水治理区!” 须要带领着开天府的侍卫返回的途中,碰见了南湘王等人,两人眼神相视,哪怕平时南湘王爱为难小姐,可如今小姐下落不明,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于是对南湘王作揖行礼。 “奴婢见过南湘王。” 南湘王恩了一声,见须要的神情焦躁又怏怏,不用问也知晓一天下来,并未有半点进展。 “都查遍了么?”南湘王问道。 侍卫们恭敬回道:“回王爷,还有剩余几家没有去过,正准备去。” “须要姑娘,你可有什么进展吗?”薛康见须要一直沉默不语,于是上前发自善意的问道。 而须要脑海中一直在过滤这一天下来的所有的事,包括方才在那老婆婆家中,她总觉得那里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就是我们身后那一家人,总觉得他们很奇怪……” “什么一家人,据我所知,那里是没人居住的啊!”薛康疑惑的看了一眼须要,有些不明白须要的话。 这里原本是有一户人家的,可是之前洪水爆发时,这一家人全数丧命了,他当时根据意外丧命的人户专门登记造册呢,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人来,不是,不会是,见鬼了吧? 这一想法吓得薛康往后退了好几步。 第两百三十七章 楚国翁家 须要上前一手揪住薛康的衣领,眯着眼寒声问:“你确定在这里没人居住?!” “我不敢欺瞒姑娘……”薛康欲哭无泪,怪他这张臭嘴,没事张开干什么! 接着沉下眼,心中百转千回,如果这里原本是一处荒地,那么她所见到的老婆婆一家人又是什么人?她突然想起方才老婆婆小女儿突然在房中宽衣解带,哪有一个女儿家明知家中有不少外人存在,会大意到这种地步,不,不对,她们一家人肯定是有问题! 小姐……不行!她得回去看看! 须要蓦地松开薛康,反对南湘王抱拳道:“王爷,奴婢方才去的那户人家,觉得那位老婆婆很是可疑,请王爷允许奴婢再次前往一察!”声音洪亮坚定。 “本王与你一同去。”头顶上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 须要惊讶抬头,却见南湘王双眸如潭,透着一丝深邃犀利,薄唇轻抿成一线,轮廓冷峻,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沉熟稳重的男人魅力。也许是感知到须要的注视,南湘王微微一瞥,看着须要不明所以。 须要连忙低下头,回道:“是。” 当南湘王与须要他们赶到老婆婆的家中时,薛康摸着脑袋喃语了一句见鬼了。而须要见里面的烛光犹在,这次再也没有耐心,一刀劈开了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踩着门板而入,须要轻门熟路地走到她方才来过的房间,烛光昏渺,却不见那三人,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地上杂乱潦倒,还有不少瓦砖碎片,抬头一看,屋顶还破了一个大洞。 “这里有个地窖!”突然,有人叫喊了一声。 须要立刻快步走去,走到一半,却发现脚下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个沾了脏污的香囊,看着上面熟悉的花样,眸光猛地一惊,连忙伸手去捡,可捡起后却发现地面比她前一次来时,更湿漉了几分,于是循着水迹望去,只见在角落一边,一大片的水迹…… 不,或者说,是一大片混淆着血色的水迹,旁边还有一块染血的布,看着在昏暗烛光下显得阴森异常的血水,须要的心猛地一颤,这不会是……她摇了摇头不敢想象,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视线移到一块与平常地面无差被撬起的板,再次迈开脚步朝那边走去,然后缓缓蹲下身,不大不小的入口里面一片黑沉沉,像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 须要抿起唇,难怪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要是这上面再放一点遮挡的东西,谁都不会怀疑这里下面是一个可以藏人的地窖! 而她家小姐,或许就在这里面,从满怀希冀,再慢慢灰暗…… “须要姑娘别急,这也并不能代表承宴翁主就在……诶须要姑娘,危险!” 身旁的侍卫见须要沉默不语,想着开口安慰几句,可才说了一半,却见须要站起身,纵身一跃进了地窖之中,消失在了他面前。 侍卫一惊,连忙趴着地窖口往下探,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心里一慌,该不是出事了吧。 遂转头对外边喊了一声,“王爷!快来!须要姑娘——” “大喊大叫什么?”侍卫喊到一半再转头,却见原本黑暗的地窖中居然亮起了一丝光亮,火折子的光芒照映着须要的侧脸,微冷的眼神瞅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侍卫略有尴尬的抓搔后脑勺。他怎么能忘了须要姑娘身手不凡呢!这对她而言不过的是个小小的地窖而已。 南湘王循声赶来,踏进房间的那一刻,他敏锐的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似有血腥又有腐臭。他皱了皱眉,尔后他也注意到了角落的一滩混着血的水迹和一块血布,眼眸中晦暗一闪而过,随后须要从地窖中走出,神情凝重肃穆。 于是问道:“底下有何发现?” 须要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敛下眉眼,平静出声,“血迹、幼童尸体,并无其他。”话简语单,仿佛很是轻描淡写。 可南湘王注意到须要垂在两侧的拳头紧握,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溢出丝丝缕缕的血丝,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她在底下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并不好奇,只要不是沈朝野,那么一切都尚有余地。 只有须要内心清楚,她在底下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血,很多的血,从破旧的楼梯蔓延至底下,混杂着砂砾的血迹干涸,她几乎能想到小姐艰难的挣扎,好不容易来到地窖口处,可因手脚口皆被绑,伸展有限,只能靠撞击引起她的注意,等好不容易发出了一点声音,却被穗姬他们的计谋掩盖了过去,而自己也滚下了楼梯,血如同一朵花般绽放,她喉间涌上来的血都无法吐出也无法咽下,只能遗留在嘴里…… 渐渐的,须要红了眼眶,她一想到在这窄小的地窖里,面对来自一具腐烂散发着恶臭的尸体的视觉冲击;而希望近在咫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与她错过,该有多孤独无援、灰暗绝望! “回禀王爷,卑职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了这些。”一个侍卫走上前,双手奉上一些衣物和几件挂牌之类的东西。 南湘王捏着一处衣角,这衣料和花样不是大靖的,看着倒是像楚国的服饰。余光瞥了一眼挂牌上的印刻的字,他眸中闪烁着暗芒,竟是这些人在作恶不断。 “他们不是远洲的暴徒,或者换个说法,你家小姐献策献力治理灾害,暴徒是不会对她不利的。真正掳了你家小姐的,是楚国人。” “楚国人?”须要重复了一句。心里有些忐忑,难道跟缙公子有关? 南湘王点头,知晓他们的身份后,扔开衣角,平静无波道:“无论哪里都会有做生意的人,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是楚国翁家的人。翁家做的是烟草买卖,但这烟草可是明令禁止的。” 须要眉眼微微一松,还好,此事与缙公子无关。 南湘王他怎么会不知须要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冷下声道:“前段时间本王就听闻,没有皇家庇佑的翁家,为了牟利,只能靠阴险的手段,将他们的货物高开低走,大量汇入我大靖的国土,祸害了不知多少人。此番他们趁洪水暴发,乔装混入远洲,暗中大肆贩卖烟草,眼见洪水得到了有效的治理,于是掳走了沈朝野……” 第两百三十八章 你千万不要落入我的手里(二更) “下官明白王爷的意思了!王爷是想说,此次洪水极有可能是人为的!”一听是楚国翁家,薛康也申请加入谈话。 他与南湘王,和须要他们分开行动时,不过都没见到沈朝野,但他们却发现几乎每家都有一位吸食烟草的人,而且皆是双颊凹陷、瘦骨嶙峋模样,可怕的很。本来还疑惑为何洪水暴发期间,会有烟草流入。如今听到翁家两字,薛康才大彻大悟,原来是翁家趁此机会混进远洲生事的缘故! 想到这一点,薛康心中细思极恐。明明灾害只有害无利,而翁家人却偏偏要阻止治理洪水,这显然是不怀好意,其心可见! 南湘王凉凉得扫了一眼薛康,薛康突然噤声。随即看着须要道:“如果按照这个推测下去,那么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会想到。如今他们带着她离开,显然是恼羞成怒,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可能会带着沈朝野去一个地方。” 这翁家人之所以能在天子脚下还能暗中来往烟草生意,皆是因为他们没有明确的老巢,且生性残忍暴虐,手段毒辣,同道上的人和旁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惹祸上身,牵连家人。 沈朝野落在他们的手上,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凶多吉少。 须要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现在不是她自责痛恨自己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小姐! 再次睁眼,眸中幽黯,她看着南湘王说道:“去洪水治理区。” 穗姬将沈朝野和昆玉捆绑在了一处,并召集了所有潜伏在远洲的翁家人,趁着天色昏暗没人会注意他们,直接奔赴洪水治理区。到了之后,并未直接过去,而是埋伏在了一侧的山坡处。下面白天在防御的人现在还在那里忙活,不过情况相较好了许多,于是大部分人都在休息。穗姬环视一周,那防御屏障比她之前见过的更加牢固,光凭刀剑和蛮力,恐怕是无法摧毁她。但后又见人数并不多,还是有胜算去拼搏的。 于是穗姬用刀尖挑起了沈朝野的下巴,冷冷说道:“你不是清高么,那我便让你亲眼看着,你精心布置的屏障,是如何被我一步一步摧毁的!” 接着站起身将刀递给老婆婆手中,“娘,她就交给你了,等会我若是出意外,你便把他们杀了。”说这话时,穗姬面无惊澜,好似生死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崇高的。 “好。”老婆婆也面无表情的应下。 昆玉看着这几个人,有些惊愣,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会让这些人比杀手暗卫还要冷漠无情,不惧死亡也就罢了,可女儿说自己会遭遇不测,做母亲的竟然只回了个‘好’? “你们是亲生的么?”昆玉忍不住开口。 “你说呢?”穗姬勾唇反问,眼里凉薄。昆玉心想,这亲母女之间,真是一点血溶于水的感情都没有。 他不知的是,走私烟草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他们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见惯了生生死死,也早已做足了随时死亡的准备。总而言之,就是没了人性,眼里只有钱。 昆玉一开口倒是让她记起了还有他这个人物,动作一顿,双眼眯着瞧着昆玉的面孔,好久,才说了一句。 “你长得比女子还美,”语气里有惊叹。昆玉闻言冷冷的看着穗姬,他最讨厌旁人拿他容貌说事,但紧接着又听穗姬说道:“娘,这男人若是死了就太可惜了,不如到时候你把他的这张皮撕下来给我留着吧。” 如此恐怖无情的话,可老婆婆却是点了点头。 “前提是你得有命收藏。”一旁的沈朝野唇边噙着嘲讽,看着穗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 方才她们前脚离开时,她就隐隐约约听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往那屋子而去,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须要发觉了什么,又返回来寻她了,只不过两人错过了而已。恐怕穗姬她自己都知道,她们的身份藏不住了,如今还冒险来这里,与老虎口中夺肉无差,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才对她娘吩咐了‘后事’。 穗姬眼中怒火顿烧,抬起手对准沈朝野那张脸便是落下,想到这张令她怎么看都不爽的脸即将面临的,她心里就无比的痛快。 啪—— 可这巴掌最终落在的,并不是沈朝野的脸上,而是昆玉。在穗姬动手的那一刻,昆玉动身挡在了沈朝野面前,也替沈朝野挨了这一巴掌。 穗姬心中更是扭曲,此刻妒忌起沈朝野的好运来,无论是之前与她假扮夫妻的俊美男子,还是现在这个美艳的如同女子的男子,都帮着沈朝野,她长得也不是很惊艳的美人,为何都站在她那里! 沈朝野并未想到昆玉会替她挡着,见昆玉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目似剑光的射向穗姬,一字一句道:“你千万不要落入我的手里。” “一条丧家犬,还恐吓我?” “妹妹,等我们回来再处置她们也不迟。”老婆婆的儿子拉住了上前欲掰扯昆玉和沈朝野的穗姬。 穗姬愤恨不已,又抬腿踹了昆玉几脚泄了愤才肯罢休,寒声道:“走,拿远洲百姓的血祭刀,回来再杀了这个贱人!”说罢,穗姬和男人带着一群人,往治理区走去。 见穗姬离开后,沈朝野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只留下的一个老妪妇。她暗中观察过,虽然她不能确定他们是否都习过武,可这三人之中,最弱的就是这老太婆,眼瞧昆玉靠在她身前,她装作极其不悦,故作大声道。 “你能不能把他移我远点,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老婆婆闻声走近,伸手轻松将昆玉的身子板正,随即充满皱纹的脸皮笑肉不笑得看着沈朝野,刀子拍了拍沈朝野的脸。 “我知道你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这个老太婆年纪大了好摆弄,但我告诉你,我那两个子女,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所以,你一个将死之人,就别妄想从我手里逃走了,明白么。” 第两百三十九章 我就想要她死(三更) 沈朝野神情淡淡,并未露出半分意料之外,模样很是低眉顺眼。 老婆婆心想,看来自己的警告还是有点作用,于是在沈朝野她们旁边盘腿坐了下来,一边关注着下边的动静,一边时不时看看沈朝野这边是否安分。 而下边的穗姬带着一批人逼近屏障,原本休息和劳作的人们,一看到穗姬大惊失色,还未缓过来,就被穗姬的人包围挟持。穗姬轻松无堵地来到重新整治过的屏障,看着这厚厚的一层,她毫不犹豫地拿剑捯饬了一番,可一会儿后,那屏障仍旧是纹丝不动,只是在表面留下了浅浅的划痕而已。 穗姬愤愤作罢,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沈朝野,算你狠!” 这就是她们无论如何都留沈朝野一命的原因,因为每个来治理洪水的人,她们都有在暗地里观察过,要么是无能无力,只能一味的出馊主意;要么就是与这些人起冲突被气走。而沈朝野属于后者,可就算如此,沈朝野也还是有法子让他们听她号令,眼看这次是万无一失了。但却影响到她们传输货物,所以才绑了沈朝野,逼迫她给个反决策,也不至于让她们像无头苍蝇般自个儿费时费力琢磨了。 看,现在就是最坏的结果,对面稳如泰山,自己啥法子都没有。 “你们之前怎么做的,现在就给我恢复成原样!”穗姬对那些人冷声道。 可是那些人眼中除了害怕就是害怕,哪怕她的人推搡他们前行,可他们也是磨磨蹭蹭,压根就不敢前进。而且哪怕他们之中有人为了活命愿意按着她说的做,这期间也费时间,或许她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却等到了追寻沈朝野的人。 “需不需要我把她带下来?”其中一个人走到穗姬身边,低语一句。 穗姬蠕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一阵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 “你们果然在这里!” 穗姬他们转过身,见南湘王与须要骑马赶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须要看着她的眼神冷漠又弥漫杀气。原本犹豫的穗姬,看到这一幕,直接做了决定。 “她只要不下来,咱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南湘王可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人物,其能耐可远在她们之上,一旦看见沈朝野活着,只需要动动手杀了自己便可。而她要做的,就是让沈朝野不是暴露在他们的面前,生死不明,他们就还会因为沈朝野而忌惮着她一点。毕竟,主动权现在在她们手里。 “我主子呢?”须要眉宇间一片煞气,口气不善道。 “你猜?”穗姬眨巴了一下眼睛,故意惹恼须要。而须要伸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南湘王俯视着穗姬她们,眼里一片漠然和蔑视,也懒得废话,直言道:“将她交出来,本王留你们全尸。” “呵。还真不愧是大靖鼎鼎有名的南湘王啊,有资本狂傲!”穗姬闻言冷笑一声,继续道:“可我们横竖都是死,为何不多拉一个人给我们陪葬呢?” 说着说着,穗姬眼睛瞄到了周围蠢蠢欲动想上山的人,瞬间明白了南湘王的意图。见沈朝野不在她的手上,但料到她就在附近,于是想派人翻山寻人。 话锋一转,手指指着这些人,娇嗔嘴噘道:“诶,王爷让你手下的人安分点,我的人胆子小,看见这么多人会手抖的,万一刀剑无眼让她一命呜呼,多不好!您说呢?” 这个女人可真是镇定自若,不愧是翁家的人,心硬如石,薄情寡义。 南湘王心中这般想着,但也还是扬起了手,制止了底下人的行动。随后眼睛眯成一条缝,虎视眈眈得盯着穗姬,冰冷出声,“说出你的条件!” “没条件,我就想要她死。”穗姬莞尔一笑,耸耸肩,根本不惧分毫。 可话音刚落,却感觉面前有抹身影一闪,她神情一肃,拿着手中的剑反抗着须要的一招一式。须要知道小姐就在附近,可这个女人实在是恶毒,跟她们耗时间!她实在是不能容忍一分一毫,所以还不如让她杀了这女人再说! 山上的老婆婆看了一眼安稳的沈朝野她们,再转头看见自己的女儿被人围住,处境危险,心里一紧,不免放松了警惕,专注的盯着下边的一举一动。 沈朝野见此,微微侧了侧身子,压低了声音,对昆玉说道:“昆玉,你对付她有几成把握。” 昆玉沉吟一会儿道:“五成吧。”老婆婆的一双儿女功夫的确不错,他一个人难以抵抗,但如果是这位老婆婆的话,哪怕她也习过武,昆玉也不是毫无把握。 “行,五成就够了。哪怕不能杀了她,你摁住她也好也好,总归我们有两个人。我现在给你解开绳子,你看准时机。” “好。”昆玉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沈朝野绑在背后的手,开始为昆玉解绳子,但由于天气冷绳子又有些紧,解起来又笨拙费力。 “好啊你们,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看我不杀了你们!” 然而老婆婆发觉到了两人这边的细微动作,刷的站起身,拿着刀朝沈朝野她们走去,沈朝野咬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老婆婆走近,扬起刀欲落下的时候,昆玉用力挣脱开了束缚,直接朝老婆婆扑去,将老婆婆扑倒在地,其后脑勺重重击在地上,晕了过去。 “她晕了过去,朝野,我给你解绑!”昆玉见老婆婆昏厥,短时间应该是不会醒来的,心中一喜,于是转身给沈朝野双脚解绑。 然而就在昆玉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老婆婆突然睁开眼,握紧了手中的刀,对准昆玉的后背就要刺下。 “昆玉!小心!” 沈朝野一声大喊,将昆玉推到在一旁,随即一咬银牙,将束绑的双手迎上冒着寒光的刀刃,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划开了她手腕上的粗麻绳。老婆婆见竟然让沈朝野钻了空子,心里一怒,再次扬起刀子,朝沈朝野落下。 第两百四十章 朝野,是我(四更) 而沈朝野因长时间的捆绑,双手和双脚都没什么力气,根本无法扶持自己起身,就连闪避都有些缓慢。 “朝野!” 昆玉反应过来,凝掌中之力,再次朝老婆婆扑去。可这次老婆婆没有再掉以轻心,直接转身避开了昆玉。但昆玉见此,转身抱住了老婆婆的腰,让她无法靠近沈朝野半步。 “朝野!你快跑!” 沈朝野勉强让自己快速适应回来,颤颤地扶着大树刚起身,就见老婆婆一掌一掌拍在了昆玉的后背上,昆玉吐出一口血来,但仍旧抱着不撒手。沈朝野见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行,她不能走!她要冷静,她要想办法帮她和昆玉脱困! 沈朝野脑子快速转,想起了祖父曾教过她若是摸准了人体的脆弱部位,有时候可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猛地对昆玉说道:“昆玉,对准她脊椎的第三块骨头狠狠拍!” 昆玉听从沈朝野的话,手摸着老婆婆的脊椎,直到找到了脊椎的第三块骨头位置,掌间汇聚力量,狠狠往下一拍。 “啊!”老婆婆仰天惨叫,手中的刀直接落在了地上。 沈朝野抓住机会,快速地拿起刀,在老婆婆一脸痛苦又惊恐下,毫不犹豫地往老婆婆的xiong口处扎了下去,滚烫的血溅了沈朝野一脸,还有一些溅在了旁边的雪上。 满脸的血污中,沈朝野黝黑的眸子尤为黑亮,仿佛一头冷漠的野狼。 老婆婆生命力渐渐消失,昆玉松开后,老婆婆直接倒在地上。 沈朝野依旧紧紧握着那把刀,手也不知是发冷的缘故有些颤抖,血液顺着刀身缓缓在刀尖凝聚成一血滴,随后滴在雪上,染红了那抹纯白的雪,妖艳非常。 “朝野,你没事吧。”昆玉捂着隐隐作痛的xiong口,轻声询问。 沈朝野摇了摇头,闭了闭眼,掩去了眸中的汹涌,再睁眼时,已经是一片平静,只见她缓缓开口。 “把她推下去,让穗姬好好看看她娘的下场。”声音轻柔飘忽,可其中的冷意却比冬日的风还要寒冷几分。 昆玉点头,把老婆婆的尸体往山坡下一推,轱辘轱辘地快速滚了下去。 而在下边的南湘王他们,耳尖的听到了山坡上的动静,随即又见有一坨东西从山坡上滚下,待她滚至穗姬的脚边后,才果断地对身后的人扬手示意行动。 穗姬抵挡着须要的猛烈攻势时,突然看到了地上睁大眼睛露出惊恐的老婆婆,可眼神依旧冷漠又寡淡,不过停留了几秒就转开视线,对着须要突然绽开了一抹极诡异的笑。 “我穗姬……呃!” 可话还未说完,迎面一把剑横空划破气流而来,正中她的心脏。须要看着嘴角诡异笑着的穗姬,就这么从她面前倒下。 须要转过身看着南湘王,只见南湘王正缓缓坐直身子,而在他马匹旁边的侍卫腰间,只剩下孤零零的剑鞘,没了剑。须要一眼就明白了,对南湘王拱了拱手致谢。 “谢王爷出手。” 南湘王并未答话,他也不是帮须要,而是见穗姬在他面前猖狂卖弄聪明,他心里不爽,而且他已经纵容须要对她动手了,但却没有见到实际的效果,所以想着还是自己动手了。 而此时倒在地上的穗姬睁大了眼,口中不停溢出鲜血,却仍旧蠕动着唇。 “你们……以为……我穗姬输……输了么……”说完,穗姬眼中的焦距缓缓散去,也渐渐没了声息。 就当没人理解穗姬口中的话时,山坡上又滚下了一个身影,众人仔细看,这次却不是一个尸体,而是一个活人,而且看样子,还是个漂亮美人! “昆玉?!”须要看着继而滚落下来的人,秀眉一拧,不是之前不辞而别的昆玉,还能有谁! 须要走到滚下来后昏厥过去的昆玉身边,扶起他的身子,大概的浏览了一番,见其身上明显的伤倒是没有,倒是这后脑勺可能是滚下来时,不慎撞到了,所以流了不少的血。 “你认识?”南湘王看着容貌妖媚的昆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有点熟悉,于是问了一句。 须要垂下眼睑,眸底的光芒晦暗,继而点了点头,“是奴婢的一个朋友。”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没有提及这是她家小姐。 南湘王抿唇,抬手让人把受伤昏厥的昆玉驾了下去。须要也没拦着,以昆玉现在的情况,的确需要人医治。 不过,这消失了许久的昆玉,怎么会从山上滚下来呢? 须要抬头,望着那望不到边际的山坡,会不会昆玉是与小姐在一起? 而沈朝野这边,形势可是水深火热。她万万没有想到解决了一个老太婆,又出来一个她儿子,他娘才被昆玉推下山,那男人出现直接一掌将昆玉也拍了下去,随即目光灼灼得盯着她。 沈朝野握紧了手中染血的刀,脚步却在往后退,声音强制的镇定,“你是不是一直在暗处?” 下边有南湘王和须要,如果这个男人下去了,肯定是无法逃开他们的视线的。唯一能想通的,就是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下去,而是潜伏在暗处一直观察着他们。 “是。”男人斩钉截铁的回答。 “她老了,没什么用处,死了也干净,倒是你——” “我喜欢你的性格,对敌人狠绝,对自己够狠。”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 沈朝野心里一骇,知道他们薄情寡义,却没想到如此没有人性,眼睁睁在暗处看着自己的娘被人杀死,也不出来阻止一下,直到她死了才现身。现身后居然还说喜欢杀了他娘的人,这得有多病态的心思? “呵,若是你娘知道,会不会在地狱后悔生了你们两个白眼狼?别过来!”沈朝野见男人往自己这边走来,握紧了刀柄,刀剑朝着他,心里有些紧张。 如今在她面前的可不是那人老了有弱点的老太婆了,而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 男人根本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住脚步,缓慢的步伐仿佛在戏耍沈朝野一样。沈朝野咬唇,直接将刀飞了过去。 男人轻易闪身躲过,再转头时,却见沈朝野已经逃跑了。 “你跑不掉的。”男人低低的说了一句,便朝着沈朝野逃跑的方向追去。 沈朝野一边使劲全身力气跑,一边还回望着后边穷追不舍的男人,眼见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沈朝野胆战心惊…… 冷不防—— 沈朝野眼前一黑,突然撞上了一个人,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毫无犹豫的抬手往面前的人打去,而无不例外的是,她的手腕被他牢牢握住,头顶上传来一道清冽淡漠的声音,同时还有一股青竹香沁入她的鼻尖,她的四肢百骸猛地一颤。 “朝野,是我。” 第两百四十一章 他的怒火 随着话音落下,握着她皓腕的温厚手掌松开,顺势拢住她的冰凉的指尖,随即带着放置在他的心口处。感受到他匈腔里稳重有迈的心跳声,自己的内心也不由自主地渐渐平静安定下来。 沈朝野眸光怔怔,缓缓抬头看向来人。淡雅如雾的月光里,他的唇色如温玉,挺鼻如峰,眉似远山;青色祥云衣领衬托着他修长的脖颈,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那双幽沉凌冽的目光里,夹杂着她不曾察觉的疼怜与冰冷,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风雅。 “缙……玄清。”沈朝野看着缙玄清一点一点地模糊在视线中,下意识地眨了下眼,却突然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似冰冷,又似灼热。 短短的三个字让缙玄清眸中的沉着更加深邃,他忍着心底所有的痛楚,将沈朝野揽入了怀中,动作轻柔呵护不已,可他还是感觉到了沈朝野的颤抖。 只是她看不到的是,当她被挽入怀中的那一刻,缙玄清负在身后的那只手也随之抬起,绕到沈朝野的身后,对着追赶而来的男人五指成爪,虚空中将他扯离了地面,扼住了他的喉咙,男人因没有呼吸空气而面孔涨红,剧烈挣扎不已。而这一切,一点声响都没有暴露。 沈朝野怔楞中,只听闻耳侧低回轻柔的呢喃,“是我,别怕。” 这句别怕,对于沈朝野来说仿佛是个沉睡魔音,见她缓缓垂下眼睑,五识俱失,身体没了意念控制顿时软下。然而在即将倒下的那一刻,缙玄清臂弯伸过,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地将沈朝野打横抱起,后者神情安谧靠在他的肩头,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赖与放松。 缙玄清抱着沈朝野,一步一步朝男人的方向踏去,沉稳的步履中湛然若神。一身青衣没了它该有的温儒尔雅感,之前悠缓的神容也不复,眉眼沉着,撇着男人的一双眼光里射寒星,眸底深处弥漫着一片杀气凛凛。 若是说面对沈朝野时,缙玄清是眉目疏朗的淑人君子;那么沈朝野瞧不见时,则是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的,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睥睨蝼蚁的强者风范。 “咳咳……”而险些窒息暴出眼珠子的男人,因为缙玄清突然的撒手而狠狠跌下。但所有的疑惑和后怕,都没有重获新鲜空气来的重要,等喘过几口气后,他双眉紧皱,看着缓步过来的男人,心有余悸。 然而刚想往后退,却被一把横在他的脖子处泛着冷光的长剑所震慑住,尔后身后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 “别动!” 来人正是急忙赶来寻找沈朝野的须要,这里就不得不说下须要的及时性了,赶到的那一刻,恰好是最精彩的时候。见更能护小姐的人出现了,她心里一直悬着的气也不免松了下来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出来制衡住男人,一是怕他垂死挣扎,二是怕他逃跑。 缙玄清走至须要身前,须要看见沈朝野神情安详又宁静的躺在缙玄清怀中,身上能以肉眼看见的伤痕皆是不轻。接着又见缙玄清伸了伸双手,须要会意,收剑从他手中接过了沈朝野。 “多谢缙公子救了我家小姐!”须要感激的说道。 缙玄清闻言颔首,“嗯,我的身份不便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她受了不少伤,你好生照顾她。至于这件事,我来处置便可。”他眉眼淡然,令人捉摸不透。 须要自然是相信缙玄清的,心里也记挂着沈朝野身上的伤,于是便点头应和,“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话落,缙玄清看着那一抹飘忽的侧脸,缓缓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男人平复了之后,见只剩下自己和他,喑哑着声音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男子仅需一只手便可以让他毫无招架能力,实在是恐怖的很,刚才他都已经差不多看清了阎王爷的面孔了! “死人不需要知道。”缙玄清敛下眉眼,嗓音漠然苍远,仿佛尽头所飘来的余音。 只见他缓缓抬起了手,骨节分明的掌中仿佛凝聚着一股气劲。 男人觉察到了缙玄清的杀气,下意识的想反抗,可想起方才的一幕,心中仅剩悲凉,他根本不是眼前男子的对手,但又想到他的身份,或许有一丝希望! “你,你,你不能……我是楚国翁家的人,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啊!!” 缙玄清眼皮都不眨地,抬起手轻轻一动,将男人的一双手都卸了下来,男人痛苦惨叫一声,双目惊恐,嘴里喷涌出不少的血来,当场血流成河,浸融了他身下的雪。 “这是她们的利息。”缙玄清声音缥缈,落在男人的耳里,犹如魔音,在痛苦万分中他竟还能清晰无比的听懂他的一字一句。 他口中的她们,无疑就是之前对沈朝野动手的老婆子和穗姬。如今他也顾不得怪怨,或者唤起自己的良心去心疼她们。她们一死,所有的后果都由他来承担了。 利息……接下来就是他了吧。 接着缙玄清的手微微往后移了移,亦是微不可闻的一动,男人又是嘶声力竭得喊了一声,继而见男人的双腿也硬生生被撕扯了,嘴里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是愈来愈微弱了,鲜艳滚烫的鲜血接二连三得溅一地,却唯独没沾到缙玄清的半分衣角。 “这是你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我……我……” 缙玄清看着地上男人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话,但最终却是嘴里不停翻涌着血污,清冽的眸底里交织着干净与血腥。 许久,他才缓缓收回了手,负在身后,折步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下,唇间逸出一道极轻的叹息声。 随着叹息声余音消失,在他身后那姿势极其可怖诡异的男人,双目猛地睁大,睁大到了欲裂的地步,突然整个人都爆开来,血肉沫溅子横飞,将原本就血红的雪地又加深了一层。 第两百四十二章 危在旦夕(二更) “便宜你了。” 缙玄清掀了掀眼皮,卷翘的睫翼下是风谲云诡,微微勾起的嘴角透着一丝冷意,负在身后的手掌气劲淡去,缓缓收拢。 伤她的人,他会让他们全部为她赎罪! 至于翁家…… 须要抱着伤痕累累的沈朝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其狼狈的模样心里惊异,简直难以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在这群歹人手中硬撑至此的。而南湘王则是眼神复杂得看着沈朝野,最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扔了过去,恰好披在了沈朝野的身上,随后一声令下回了开天府。 而回到开天府,沈朝野发起了高烧,温度愈来愈高,期间还吐出了体内的淤血。吓得薛康连夜召集了远洲的所有大夫进府为沈朝野查看病情,然而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沈朝野外伤还算是轻微的,主要是脊背有严重的摔伤,还有精神上的刺激,再加上沈朝野的身体受寒气侵袭,发烧是必然的,但是发烧吐血不代表情况是往好转的方向。 他们目前只能开药方下去尽力稳住沈朝野体内絮乱的气息,但汤药熬好送来时,沈朝野脸色惨淡,口中梦呓,无论怎么喂都无法将汤药灌进她的嘴里。 须要看着药汁都顺着她的嘴角溢出,眼里心里都是心疼,没了往日里冷静自持,带了一丝哭腔道:“小姐,你倒是喝点药进去啊!” 南湘王站在不远处,目冷眉乱得看着这一幕,chuang榻上的人儿不见往日见到他时的尖牙嘴利,而是紧闭双眼,眉眼处是他不曾在她身上见到的脆弱与痛苦,肌肤汗雨淋漓,已不知浸湿了多少件衣服了,心里莫名的心烦气躁。 面色倏尔黑沉得拉过旁边连连叹息的大夫,指着沈朝野对其寒声道:“她是大靖皇帝册封的承宴翁主,你们若是让她有个好歹,看看皇帝会不会把你们斩了为她陪葬!” 大夫们被吓得纷纷跪倒伏地,战战兢兢道:“王爷饶命!实在是翁主的身子骨弱,这些伤看似不致命,可加起来却让翁主气血尽亏啊!” 其实他们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如果沈朝野命够硬,熬过今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汤药都灌不进去,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一线生机呢?! 南湘王闻言松开了被他提着领子的大夫,侧眼看了一眼沈朝野,抿了抿唇,他这是欠了她沈朝野的吗! 随即见南湘王阖上眼转身摔袖离去,离去时空中留了下了一句话。 “须要,你给她换一身衣服,本王去找楚国神医战无双!” 众人一惊,楚国神医,战无双?说起这战无双的名头那可就大了,听说他有一双妙手回春的手,那些凡事濒临死亡或者看着绝症没救了的人,他一出马,准能救活! 屋里的大夫们看着沈朝野无比虚弱的模样,皆是扼腕摇头叹息,他们能力有限,南湘王若是真能寻来战无双,或许沈朝野还能有一丝希望。随后也齐齐怏怏地出了房。 南湘王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门外郑明义和郝绥皆站在原地望着他,神情肃容,好像在等他的下文。 而郝绥见每人脸上都是一脸肃容,表面不动声色,可微微挑起的眉梢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愉悦心情。 本来他看见沈朝野回来,心中不舒的很,还找了高晟前去刺杀沈朝野,可如今看来,啧,沈朝野这趟回来,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死罢了。 没什么值得顾虑的。 “王爷,翁主的情况如何?”郑明义对南湘王作了作揖,一派庄严。 方才他可是亲眼看着须要抱着沈朝野进来的,虽然身上盖着披风,可从她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情况来看,是遭大罪了! “郑尚书,翁主的情况不容乐观,王爷想去楚国请神医战无双!”而薛康连忙从其身后走出,直接替南湘王回答了。 薛康随后转过头,对着南湘王作揖后,抬起头略有担忧的问:“王爷,下官听说战无双脾性古怪,一般都是看心情治病,您这般去,万一他不答应怎么办?翁主可等不起啊!” “战无双?”郑明义心一沉,他听过战无双的称号,此人医术高明,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 可是,沈朝野的情况如此恶劣了吗,竟需要请战无双这尊大佛的地步。 看来,他有必要上书一封至京中,向嘉靖帝禀明此情况才行…… “什么,王爷不可……” 郝绥一听南湘王要请战无双,面容猛地一跨,险些脱口而出否决,但他才踏出一步,南湘王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郝绥连忙撤回脚步,讪笑一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如薛康所说,战无双完全凭心情救人,并不针对其身份,我也是怕王爷白跑一趟罢了……罢了。” 南湘王双眸幽深,冷冷道:“之前本王救过他的命,他欠本王一个人情,如今只不过是救人一命,没让他赴汤蹈火已是大幸,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薛康和郝绥沉默不语,不过前者想的是‘王爷也真是的,不早点说清楚,害的他瞎操心!’而后者想的是‘幸好他提前和高晟密谋了一番,就看是战无双的腿脚快,还是高晟的刀快了’。 南湘王见此便越过了他们离开,身后只有郑明义高声道:“本官替翁主谢过王爷!”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须要和沈朝野。须要看着沈朝野嘴里不停呼喊着小蔓,以为是她想萝蔓了,须要鼻尖一酸,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落下,但又极速被她拭去。 不行,小姐好端端的,她不能哭,她要相信小姐不会随随便便抛弃她们的。 于是须要就开始替沈朝野宽衣解带,温水浸湿棉布又拧干,给她擦拭身上冒出的汗,随即给她换上一套新的衣裳。待一切完毕,须要看着一旁已经凉了的药碗,便想唤人进来重新热一碗。 “来……” 第两百四十三章 你,会安然无恙的(三更) 就在这际,须要感知到了身后一股凌厉的气息袭来。须要不慌不忙抽出腰间的佩剑,转身与来人碰撞在一起。就当两人的剑相交时,眼前的黑衣人突然莫名地摔了出去,紧接着须要的面前缓缓出现了一抹身影。 一身青色长袍,风华幽静的缙玄清站在她面前,身形玉立,双手负身后,目光幽深又浓烈得瞧着躺在榻上的沈朝野。 “是你!”突兀,地上的黑衣人看见缙玄清后,咬牙切齿的指着他,睁大眼睛如铜铃。 缙玄清悠悠得将目光扫向黑衣人,虽然他蒙着面,但他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就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了。 “加上你,那一切我都明了了。对么,微世一族的人。” “你是……郝绥身边的人!”经缙玄清这么一提醒,须要才幡然想起眼前的人为何如此熟悉,原来是郝绥身边武功高强的人高晟! 可——明明这么强悍的人,也太不经一击了吧,缙公子像是仿佛什么都没做,却感觉差点要了这人的命一样! 缙玄清原本还有些疑虑,为何他离开不久,朝野就出事了。方才他还一路循着蛛丝马迹观察过来,这些明显的痕迹,依她的性子,灵敏又精明,很少人能哄骗了她,这几个人又不是极其难以对付,打不过总可以逃吧。事实证明,她逃了,却没能逃出,栽在了眼前这个人手里。 不然,这个人为何趁这个时候过来欲对她不轨? 他离开的前一晚,与此人交过手,他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的功法招式,的的确确是他们微世一族的功法。但据他所知,谷中只有他和师父,还有缙满星,何时多了一个人? 况且,微世一族不过是世人给他们栾川谷中人的称呼罢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到底是谁?!”黑衣人寒声质问,他之前没发现,如今他才感觉到缙玄清身上的气息,与他颇为相似! “与你无关。” 缙玄清抿唇,掌间一股力量抛去,黑衣人被这一股力量直接掀翻,一时间居然起不了身,于是只咬牙,使出全身的力逃离了这里。 须要见黑衣人逃跑欲追。 “不必追。”倏尔,空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悠缓的声音。 须要闻言看着缙玄清,却见缙玄清越过她,掀袍坐在榻边,随后修长白玉的两指搭在她露在外边的手腕上,静默沉思。 须要见缙玄清这熟稔又专业的姿势,微微睁大眼,难道缙公子也会医术?跟楚国战无双相比如何? 须要也不管那高晟了,顺着缙玄清的眼神看向沈朝野,忍不住开口,“大夫说了,小姐病情不乐观,可能得请楚国神医战无双过来才有救。” “缙公子,你有法子救小姐吗?” 须臾,缙玄清眉峰微微一蹙,唇间吐出凉薄的几字,“没用。”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接着还替沈朝野掖了掖被角。 “嘎?”须要不解,到底是没用还是没有。 缙玄清侧过头望着须要,目光清明,“叫战无双过来没用,哪怕他快马加鞭赶过来,见到的恐怕是一具尸体了。” 战无双他知晓,医术造诣上的确过人,但是性情古怪的很,让朝野眼巴巴等他过来,不太实际。 须要浑身一震,眼神悲切,难不成小姐回天乏术了? “那……那如何是好?” 缙玄清回头凝望着沈朝野的面孔,眼神无比温润柔和,浅薄的唇间缓缓吐出一句话。 “无论是,还是鬼怪,都无法将你带走,你,会安然无恙的。” 那一晚上,南湘王连夜策马奔腾赶去了楚国,找到了战无双,好在战无双还认南湘王的救命之恩,于是便跟着南湘王去了远洲。然而等到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时,却见那些大夫们面色喜悦得出来,看见南湘王时,齐齐眉开眼笑说沈朝野的情况突然好转,高烧已退,接下来只需要等沈朝野苏醒静养一段时间便可。 南湘王和战无双一愣,事发突然,只好亲自踏进屋内一察,却见须要坐在榻边,正在为沈朝野喂药,她面色的确不再苍白。南湘王两人亲眼看着那一勺药汁,顺着沈朝野的唇而入,一滴都没有再流出来。战无双不放心,上前替沈朝野号脉,毕竟他当时听南湘王描述,可是严重到差点见阎王去了的地步,怎么他一到,这人就莫名其妙的好了呢? 结果战无双沉默号脉后,嘴里吸气感叹,怎么回事,这人还真的是渐渐恢复的趋势,这就让他有些奇怪了。 见沈朝野情况好转,南湘王眼中可是怒火中烧,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己跋山涉水冒着风寒去给她求神医,结果到头来自己恢复了,白白浪费他的一个珍贵人情! 好在战无双对他的恩人有些情分,虽然自己也白跑一趟,但对于沈朝野莫名其妙恢复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主动要求留下来照看直到她苏醒为止。 第二日,无论是楚国还是大靖,各地都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楚国一个神秘的组织被人连夜一锅端了,某个地方全是焦尸,那鲜血都把那一带路淌成一条血路了,而且悉数烟草都被神秘人放置在了楚国皇宫门口,楚帝知道后,非但没有恼怒,而是下令让人当众焚烧烟草,以昭炯戒。这一奇闻,倒是成了两国百姓的饭后闲聊,纷纷都在猜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然而这一切落在须要的耳里,她神情却是波澜不惊。旁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是亲眼看着昨晚缙公子,耗费了接近一半的内息,替小姐疗伤修复,小姐才缓缓退了烧热,呼吸渐渐平稳。缙公子收手时,手都是不稳的,额头的汗与高烧时的小姐冒的汗有的一拼。 随之他缓缓站起身,却有些没站稳,扶住chuang杆冷静了一番,才睁开眼对她嘱咐道:‘好好照顾小姐,他会暗中派人保护她们,至于他,得离开一段时间’。 第两百四十四章 你果然是因我而来(四更) 她习武之身自然明白缙公子话中之意,缙公子这种高强度的传送消耗内息的状态,若是不好好闭关调理一番,日后定会有碍习武的。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缙公子离开前,看着小姐时蓦地笑了笑,留下的那一句‘你果然是因我而来’奇怪诡乎之言。 这究竟,是何意思呢? 然而沈朝野虽然被缙玄清所救,身边还有战无双这种神医日日号脉查看情况。但是接近几日,都不见沈朝野有苏醒的迹象,而且身体机能也没有退化,或者换个说法,沈朝野像是睡着了一般。 害的战无双在开天府待了足足半个多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以为沈朝野身体各处都在恢复,应该不日后就会苏醒,却没料到沈朝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至今都没有醒来过,苦的他只能遵守诺言,日日无所事事地待在这个破地方! 沈朝野沉睡的这段时间,缙玄清也再未来过,不过如缙玄清所说,须要感觉到周围多了不少人的气息,是他派过来护他们周全的。 而远在天边的京里,因郑明义的一封书信上奏后,就等于在京里炸开了锅,沈朝野遇袭受伤之事被传的沸沸扬扬。不光是嘉靖帝暴怒,要不是因为信中说明对方的身份并已伏诛,就要下令严查此事了。就连与沈朝野交好的昭阳郡主、窦风华、沈朝霞等,皆为她担忧不已,就说窦婵姝和沈朝霞吧,每日一封问好信送远洲,可从来没有收到一封回信,惹得她们茶饭不思,精神都有些不振。 而且嘉靖帝一听沈朝野至今未醒,派出了不少的太医前往远洲,势必让他们尽心尽力医治好沈朝野额,否则就不用回来了。 沈老太太和沈严铸知晓后,前者晴天霹雳卧病在chuang,后者也良心发现的为沈朝野担心了几日。可怜了被抛下的萝蔓与青娘,知晓这个消息后,萝蔓哭的痛彻心扉,不管不顾得哭着闹着要去远洲她家小姐身边,青娘也日日流泪,奈何她们做暗卫的,只能听主子的命令。 就当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沈朝野祈祷担忧时,总有几个人不合时宜。许氏的一月紧闭早已过去,这一月的紧闭倒是让许氏沉稳了许多。出来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先是日日去老太太榻前伺候照顾,然后便是往怀孕的若氏房里跑,不仅嘘寒问暖,还山珍海味的往里送。时间一长,倒是让沈严铸忘却了前事,想起了许氏的好,两人又心照不宣的重归于好,并且比之前还要恩爱了许多。 许氏和沈朝歌一听闻沈朝野在远洲出了事,并且危在旦夕,表面波澜不惊,但据青娘不经意间看到,那一晚上许氏和沈朝歌在自己的院子里喝酒吃肉,欢笑酣畅,好不乐活自在。沈朝歌自那后,出府都勤快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跟她的那群狐朋狗友见面去了。 就这样,大约过去了一月之余。某一天远洲天空竟出现了太阳,明媚的很,须要见此想着将小姐移至院中晒一晒,对她的身体有益无害。于是,她照常端着水盆,推开门进去。 然而下一秒,须要手中的铜盆掉落在地上,一道声音响彻了开封府的上空。 “小姐!你醒了?!” 须要看着沈朝野坐在榻边,一头秀发披散身后,素净的面孔看见她,缓缓绽开了一抹笑容。 她飞奔过去,握住沈朝野的手,欣喜不已,继而后知后觉,反复的查看沈朝野是否有后遗症,“小姐,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朝野摇了摇头,欲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咙干涩哑痛,于是蹙了蹙眉。 须要会意,立刻从桌上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沈朝野,沈朝野一饮而尽,等润了润嗓子后,才缓缓试着发声。 “……须要,我睡了多久。”声音有些轻微。 “小姐,你睡了已有一月之余。” 须要看着沈朝野精瘦的侧脸,一月的功夫,饭菜不食,滴水未进,能醒来真要感叹一句奇迹。 “一月……” 沈朝野闻言轻轻颔首,眼神有些空灵悠远,没想到她回去了一年,在这个世界,却只是一月的光阴。 不过也罢,她能亲眼看着小蔓没了她,生活也能平安喜乐,她的心也宽慰了。 气氛沉默下来,沈朝野脑袋还是有些昏沉,慢慢的,她记忆归溯到了一月前的事。她记得,她被人掳走受伤……有人穷追不舍……随即她便撞到了一个人,抬头砸入眼中的……是缙玄清渐渐清晰的面孔。 沈朝野眸光一顿,看着须要,轻声询问,“我是否是缙玄清所救?” 须要点了点头,语气庄重道:“不仅是缙公子将小姐托付给奴婢,小姐回来的时候,情况生死未卜,大家都急坏了。好在缙公子出现,耗费了一身的功力,又救了小姐一命!” 说完,须要眨巴了一下眼睛。咳咳,小姐对不住了,虽然缙公子只是费了一半的精力,但是为了你的幸福,奴婢只好夸大其词了! 沈朝野蹙眉,他竟如此么,她想起之前在梦中,那人对她说的一席话…… 她的到来不是意外,而是必然,因为她和缙玄清,命盘相连。 或者说,她与缙玄清原本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时空出错,她投生到了本不该没有她存在的世界,是缙玄清将她带回了属于她的世界。 须要见沈朝野仿佛陷入了深思,神色纠结沉郁,不免咂咂舌,难不成自己的话过分了? “小姐,你……” 沈朝野被须要拉回现实,见她半响才吐出一句话,“那他可还好?” “这奴婢就不知了,不过缙公子为了救小姐费了不少的力,想必闭关调息时间长也是正常的。”须要道。 沈朝野恩了一声,便垂下眼睑,缄默起来。 须要转了转眼,想着沈朝野这么久都没吃东西,于是问:“小姐,奴婢给你煮点粥来暖暖胃吧,你刚醒,得缓缓再吃东西。” “好。”沈朝野平静道。 ------题外话------ 这里,大家可能会看的有点突然和莫名,但是舟子还是要解释一下,这是构思这篇文时,就想要写个姊妹篇的。 这一个月朝野去哪里,干了什么,会在女主为沈蔓的那篇文里揭晓。 放心啦~这篇文完结后,她妹妹的文就会接踵而来,那篇文很短,可能是全文免费的哦~ 大家敬请期待~ 第两百四十五章 慕容清出现 须要给沈朝野穿戴外衣,可也不知是太过喜悦,手忙脚乱的穿了许久都没穿戴好,最后须要找了几个侍女进来伺候沈朝野更衣梳妆,自己去小厨房拿了碗粥,回来见沈朝野自个儿出来吹风晒太阳,连忙将还没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沈朝野拎回了屋内,说什么身子还未大好,得多休养云云。 于是须要苦口婆心地又把沈朝野摁回了榻上,随后拿过来粥,一口一口喂着,随后怕她无聊,于是又给她讲了在她沉睡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掳走她的人是翁家人,她被救回来后,第二日就被神秘的人一锅端的干干净净诸如此类;什么她出事后,京里炸开了锅,光是传来的信就叠成了小山,还有京里送来的补品,开天府都没有空余的地方放了;还有楚国神医战无双,还以为是个翩翩公子,结果是个邋遢小老头,见沈朝野一日日的不醒,战无双都快把他头上的那几根毛发揪没了…… 沈朝野看着须要如同喂鸡崽似的,她这口还没咽下去就塞进来一口,而且耳边絮絮叨叨的,不免苦笑。 如此糙汉式的温柔贴心,可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高冷御姐范的须要啊!难道是这一个月里须要受到了刺激,所以性格大变? 沈朝野不知的是,她的受伤令须要很是自责,这段日子哪怕她从未醒过,须要却是每日守在沈朝野的榻边,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 “你说,表哥来找过我一次?你告诉他们了?”沈朝野从中捕捉到了一丝重要讯息,于是抬手挡住了须要欲投喂的手,轻声询问。 须要知晓沈朝野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慕容氏,放下碗道:“小姐出了这么大事,就算奴婢不告诉长公主他们,他们也会知晓的,与其让他们听到风声担忧,还不如奴婢亲自传递过去的消息可靠,而且奴婢已经避重就轻了,谁知道……”谁知道长公主他们知道后,直接派了慕容清过来。 “也就你认为表哥是祖母他们派来查看我情况的了。”沈朝野听闻后,淡淡的开口。 “难道不是?” 沈朝野摇头失笑,心中叹道须要还是不够了解慕容清,徐徐道来:“慕容氏家大业大,想封锁个消息又有何难,只有他们不想,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而且以祖父祖母的性子,知晓我出事,谁都拦不住他们要来远洲,更别提让表哥一个人过来了。” “况且祖母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我若没猜错,表哥应该是拦截了此消息,自己只身前来,而慕容氏至今都瞒在鼓里。”沈朝野实在躺不住,于是下榻穿鞋,弯腰的一瞬,墨发尽倾洒下来,微暖的碎光照射下来美轮美奂。 须要听着沈朝野的一番话,然后细想慕容清来时的行为,倒好像真的与小姐说的符合,随后感慨小姐心思灵敏,不对,是这一家人都是厉害的主儿! “小姐一言点醒梦中人,奴婢惭愧!”须要摸了摸鼻子,果然小姐不在身边出谋划策,她手脚尽出毛病。后见沈朝野起身,扶着她去梳妆镜前坐下。 沈朝野笑而不语。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记得自己外表受了许多的伤,比如脖子里的刀痕,手腕处的抓伤,虽然不是大伤,可怎么也该会留下浅浅的疤痕,可那几处白嫩光滑的肌肤,让沈朝野略有迷茫,古代医术如此高明么。 “那表哥——” 沈朝野紧接着刚想问,既然慕容清来了,那他此刻在哪里,毕竟据她所了解,南湘王对慕容氏的偏见不亚于嘉靖帝,他能让慕容清大摇大摆地进开天府? “何止你惭愧,就连我也自叹不如啊。”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凭空响起。 转头望去,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关闭,一袭紫青祥云袍角飘袂,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风姿隽爽。他微仰着头,长长的墨发如瀑布般泄下,那双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看着沈朝野微楞的神情,他苍白而修长的手遮住轻轻咳了几声,安静儒雅的开口。 “怎么,一阵时间不见,阿朝连我都不识得了?” 慕容清说这番话时,声线温柔敦厚,语气中自然的宠溺,骨子里透出一股温文尔雅、惊才风逸的气质。 “见过大少爷。”须要反应过来恭敬的喊了一声,慕容清颔首示意,但是眼神却没离过沈朝野。 沈朝野看着慕容清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眉眼间都染上了细碎的喜悦,接着璨然一笑,轻声唤了声。 “表哥。”嗓音圆润文静中有掩饰不了的雀跃。 慕容清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负手叹息了一声,顾自走到圆凳旁潇洒落座,随即又是一阵悠扬的叹息。 “许久未见,本来还想着阿朝见到我会不会十分欣喜,现在看来好像,阿朝不是很欢迎表哥的到来啊。”这股酸溜溜的话与慕容清的外表大相径庭。 须要见这两兄妹难得见面,于是默默的退了出去,在外边替他们盯梢,毕竟这里是开天府,南湘王的这些眼线也在暗中看着,慕容清的身份敏感,能不碰面是最好的。 沈朝野闻言莞尔一笑,也走过去坐在慕容清的对面,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并言道:“阿朝自然不敢过多流露欣喜,免得表哥一激动,天天翻墙来阿朝房里如何是好?” 沈朝野一言道破了慕容清如何出现在这儿的原因,种种渊源下,慕容清是无法畅通无阻的进开天府探望她的,所以只好隔三差五的翻个墙了,看方才慕容清悄无声息的出现,她就知道慕容清这翻墙本领是愈发的精髓了。 慕容清一怔,后继大笑,指着沈朝野摇头无奈。这古灵精怪的丫头,还是老样子嘴损,也不想想他这么有失体面地翻墙,还不是为了谁。 第两百四十六章 香囊真相!(二更) 气氛融洽,慕容清见沈朝野面色红润,身体看着也无碍,于是沉吟道:“如今见你无恙,我也好向祖母他们坦白了。” “不过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你。”慕容清眸光清冽中透着一丝郑重。 沈朝野闻之凝眸,“表哥请说。” 慕容清轻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平静,“关于当年的事,你别再管了。” 沈朝野拧眉,若要说慕容氏上下还有谁能与她统一立场的,那就只有慕容清了。不然她又为何每次送家书给慕容氏时,会另外写一封给慕容清,告知其京中的一些事。 可现在,他却让自己收手? “理由。”沈朝野抿着唇,沉眼看着慕容清,语调微冷,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哪有这么轻易的说收手就收手。 慕容清手指执起茶杯轻啜一口,飘起的白雾朦胧了他眼底的情绪。沈朝野见慕容清迟迟不说话,她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之前穗姬夺走的,窦风华给她的那个香囊,穗姬亲口告诉她,里面的内容与慕容氏有关,再加上窦风华也说过‘如果哪天在你坚持的道路上迷茫了,便打开这封信,信里的内容会给你解惑的。’ 又想起方才她所看到梳妆桌上安静放着的香囊,应该是须要前去找她时,捡到了穗姬扔掉的香囊,一眼认出这香囊,所以带了回来放在桌上,以便她所需。 她眸子瞬间幽冷,她真是粗心大意,再怎么也不该忽略了这件事! 转头一瞧,那香囊就安静地放置在桌上,沈朝野猛然站起身,快步上前拿过拆开,从里面摸出一张纸条展开。 “阿朝!”慕容清皱眉喊了一声,却仍旧没有制止住沈朝野。 虽然纸张被那时候的血水沾湿了一些,但是整体却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看着窦风华在上面所写的内容,眉头越蹙越紧,眸中的暗郁逐渐加深,捏着信纸的指尖用力泛白。 而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窦风华在信里没有劝解她放下往事,而是将他所知道的当年的事都告知了她。 嘉靖帝,也就是窦濯,年少时与窦风华并不受先帝器重,而且当时窦宇备受先帝欢心,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没人会去多加关注,因此给了他们进出皇宫的便利。在一如平常的出宫时,他们偶然间结识了寒门子弟沈严铸、女扮男装化名承宴出来玩耍的慕容嫣,除了内敛腼腆的沈严铸,窦风华和窦濯都一眼瞧出了慕容嫣的女儿之身,而年少时的那次见面,慕容嫣明媚洒脱的性子给他们三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渐渐的,他们每次出宫,都会和沈严铸、慕容嫣一起。 直到宫里某一次宴会上,他们撞见女子装扮的慕容嫣并开口揶揄的时候,慕容嫣才知自己的身份早已被揭穿,于是大方的承认并日后都以女装出现了,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沈严铸了。因慕容嫣知晓他们的身份后,没有偏见也没有畏惧,仍旧把他们当做朋友看待,有时看见太监宫女恃强凌弱,她还会出来袒护他们,所以窦风华心中很感动,但对慕容嫣只有友善之情。反倒是窦濯和沈严铸,窦濯生在皇宫,从小被迫锻炼出来的幽默和讨人欢心已是本能,再加上他们之间的身份方便,来往相见的次数偏多;而沈严铸虽然未有成就,可他的才华儒雅也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偶尔几次也能与慕容嫣见上几次。他们两人慢慢对慕容嫣日久生情。 后来慕容氏发现窦濯与慕容嫣走的很近,他们深知一入后宫深似海,况且窦濯此人并非表面这么简单,内心野心勃勃的很,但又不忍伤害慕容嫣,所以就私下对窦濯坦白他与慕容嫣不可能,还说他若是肯离开慕容嫣,作为交换,他们慕容氏会在储君之位上替他美言几句。窦濯自小宫里的生活太苦,一番权衡下,他选择了慕容氏抛出的橄榄枝。某一天晚上,窦濯约了慕容嫣和沈严铸三人一齐吃饭,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却在酒里下了药,等两人药性发作倒在榻上,他才出现,亲眼看着慕容嫣与沈严铸缠绵,趁他们熟睡时,窦濯拿走了落红的帕子,去了慕容府威胁他们扶持自己为帝。慕容氏没有想到窦濯是个如此心肠毒辣之人,他们算是马失前蹄,间接害了自己女儿的清白,为了不让慕容嫣知道真相,他们选择妥协,但他们义正言辞的告诉窦濯,帮他稳重朝中大臣可以,但其余的事他们不会参与,窦濯同意了。 第二日,沈严铸醒来,见慕容嫣完全的属于自己后很是开心,虽然他不确定慕容嫣是否喜欢自己,但他身为男人,要担起做了事后的责任。当日便携着彩礼登上了慕容府大门,而慕容嫣以为是自己醉酒犯错,心中愧疚,觉得自己玷污了慕容氏的清名,于是决定嫁给沈严铸,婚事不必隆重铺张,一切从简。慕容氏有苦难言,婚事就订在了一个月后。在外人的眼里,慕容氏崇尚节俭,连唯一女儿的婚礼都不奢侈浪费,深受民众的拥戴。 民间都说窦宇与窦秀犯下不可饶恕的乱论之罪,可事实并非如此。慕容嫣大婚那日,窦濯没去吃宴,独自在宫里郁闷,似是后悔自己的决定,也似是怨恨慕容嫣的逆来顺受。喝了不少的酒,醉酒后又错把储秀公主,也就是他的亲皇妹,当作了慕容嫣,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事后第一发现的人是窦风华,窦风华知晓他这个弟弟对慕容嫣的情感,于是好心去看望他,却不料发现了颠鸾倒凤的窦濯和窦秀,窦秀在窦濯的折磨下晕厥。他的到来,让窦濯清醒过来,一番逼问下,窦濯才吐出了来龙去脉。窦风华得知窦濯设计慕容嫣,一怒之下与打了一拳窦濯,窦濯也心如死灰。窦风华见往日的翩翩少年堕落成这幅模样,终归是亲兄弟,心有不忍,于是去求了窦宇。 第两百四十七章 昆玉身份揭晓(三更) 窦宇心地善良,又极其爱惜这个弟弟。如果不是先帝压下来的期望,他其实根本不想争什么皇位。于是想让窦濯向父皇老实交代,可窦濯却以自己地位卑微,若是自己坦白,结果得死,但如果换做是窦宇,以父皇对窦宇的喜爱,顶多骂几声的借口推托。 最终窦宇拗不过窦濯,主动替他承担了责任。先帝知晓后龙颜大怒,直接褫夺了窦宇的皇子身份,并流放他乡。但先帝对窦宇是真的喜爱,说是流放,其实只是借着这个名头,送窦宇去其他地方重新生活,所以窦宇才会与皇位无缘。 而窦宇一下台,窦濯的野心就显露了出来,处处迎合先帝,最后竟然让他成了储君人选。此时的窦凤华才明白,自己被自己的亲弟弟所利用了,那时东窗事发,民间的流言是被窦濯的人散播出去的。他等同于和窦濯联手欺骗兄长,害了兄长,若不是为了替窦濯顶罪,他的帝位固若金汤。而窦秀是窦风华力争保下来的,窦秀是他们的妹妹,性情单纯,也无辜。虽然经历了那件事,窦秀神志不清,经常疯疯癫癫,但窦风华也不忍让她被赐死。他将窦秀交给了窦宇,窦宇不知真相,以为是让他护着窦秀,于是带着她一起流放了,不然她留在皇宫生命堪忧,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对她下手。 之后窦濯顺利登基,窦凤华心中有愧,于是淡出了皇宫,从不干预政事,也不成家,算是给作为帮凶的自己的一个惩罚。 一年时间过去,有一日窦宇给窦风华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那日之后,窦秀身怀有孕,不日便产下了一个男婴,若非他们及时发现,这个男婴就要被窦秀亲手掐死。他们虽阻止了窦秀,可窦秀生下男婴不久,就投井自缢了。窦宇无可奈何,只好将他养在了自己名下。 信中还写道,当初的男婴,窦宇为他取自姓,名唤昆玉。 窦风华最后说道,自己本来想带着所有的事烂于肚中,带到地底下去,可不料她招摇回京,一步一步的潜伏欲掀开当年之事的盖头,他就心里清楚,此事终究是瞒不下去了。每每他看着她,都会想起慕容嫣,想起年少时,烂漫率真的慕容嫣,天真无害的窦秀,她们真心实意的与自己相交,自己明明可以帮她们,可一边是他的手足,他开不了口,才铸下了大错。 见自己的执拗与当初的慕容嫣一模一样,窦风华才下了决心,对她坦白一切他所知道的过往。 沈朝野看到最后两字,心中实为震撼,她是想过慕容嫣与嘉靖帝之间,是否有过儿女情长,但从未想到她苦苦追寻的真相,竟是如此! 昆玉,竟是嘉靖帝和窦秀之子——窦昆玉! 而她的母亲,慕容嫣夹杂在权谋中被迫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赔上了自己的一生,才导致她所见到的慕容嫣,憔悴潦倒了无希望,她是慕容氏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啊,竟一点一点被他们这般践踏摧残! 难怪,难怪嘉靖帝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如此的情深,像是透过她看着谁;赐她承宴翁主封号,事事包容。想来,看到她,是想起了自己曾对慕容嫣所做下的冤孽,如今到暮年,开始忏悔了是么。 呵,承宴……翁主,真是讽刺的很! 须臾。沈朝野才将信纸翻面对着慕容清,眉眼处染上了寒霜,疾言厉色得砸下一句。 “就算我娘亲被迫嫁给了沈严铸,大靖皇室的丑闻真相,但也不至于慕容氏上下皆被流放至南州青山,娘亲刚生产没多久,也毅然跟随而去。你告诉我,这其中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门外的须要在外边百般无聊,突然屋里传出的声响让她心中一惊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让小姐动了怒? 可就当须要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时,里面又突然的静默下来。 沈朝野深吸了一口气,可能久睡的缘故,一下子情绪暴涨,让她的头隐隐作痛,她闭了闭眼,忍着不适,沉寂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慕容清。 声音放缓克制,“你该知道的,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一部分,后面的原因,我不可能查不到。慕容清你若还把我当妹妹,你就告诉我!” 这一次,沈朝野没有再清丽的喊表哥,而是字字珠玑的叫了慕容清。 慕容清看着沈朝野寡淡晦暗的面容,自己当初知晓后也是无法接受,在那一刻,他才突然明白为何慕容氏上下都要严守死咬这个秘密,因为它背后的真相实在太残酷了,他们慕容氏所付出的代价也太沉重了! 还有,就是怕沈朝野知晓后,会有这个反应,那么她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但是看着眼前面容肃穆又不乏杀气的沈朝野,慕容清抿唇衡量许久,才吐出一句。 “想要我告诉你,除非你答应我,知晓后不追究往事,不然……” “好。” 却没想到沈朝野眉目淡漠,极快又轻易的回了一字,慕容清狐疑的看着沈朝野,似乎在考虑她这个字有多少的可信度。然而沈朝野瞥来的一抹冷光,让他选择暂时信她。 慕容清缓缓叙说他所知道的后半部分。跟窦风华不同的是,窦风华知晓的大部分是窦濯的事,而慕容清所知晓的,则是慕容嫣与沈严铸的事。 自从慕容嫣和沈严铸成亲后,慕容嫣虽然孝敬其父母,打理家中事务,然而却因那一次的事心中结郁,对沈严铸十分的冷淡。起先沈严铸还相信慕容嫣哪怕不喜欢自己,时间长了也会被自己感动,会慢慢回报与他同样的真心。可渐渐时间过了许久,沈严铸再怎么爱慕容嫣,也抵不过每次的热脸贴冷皮鼓。后来沈严铸结识了许芙,许芙的温婉体贴,让沈严铸渐渐对她有些好感,可是还是对慕容嫣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不料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在婚后他发现窦濯得势后找过几次慕容嫣时,彻底熄灭。 第两百四十八章 好一句不得入京!(四更) 他是知晓窦濯对慕容嫣的心思的,当初他想过退出,可窦濯告诉他可以帮他得到慕容嫣,就连送去的聘礼,都有窦濯参与的份额;再加上他想起了慕容嫣与他的第一次,慕容嫣没有落红的事,以为两人耍他,实则旧情未断,让他当个愚蠢的绿王八,于是对慕容嫣非打即骂,却不料那时候慕容嫣已有身孕,慕容嫣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打流产的。沈严铸对对慕容嫣死心后,便开始大肆的流连花丛,也正式接受许芙的爱恋,暗通曲款。 沈严铸恨着慕容嫣的同时,也记恨着慕容氏的隐瞒。还有自打他成为祖父的女婿后,祖父不但没有为他铺路,只是给他介绍人源,其余根本不管,沈严铸以为慕容氏一家人都看不起他,都觉得他配不上慕容嫣,于是开始表面唯唯诺诺,让慕容氏放松警惕,实则暗中寻幕僚谋划,欲扳倒慕容氏。 除此之外,慕容清还告诉她,虽然他身在南州青山,但是他的人,终于混进了皇宫,一直待在皇宫里打听消息,终于在某一日,他的人找到了一个人,她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当时慕容氏不顾大臣反对,按照承诺支持窦濯登位,许多大臣都对慕容氏颇有微词,因此还断了好几个至交。沈严铸暗地里将这些人为他所用,而窦濯之前与慕容嫣接触时,遭到祖父的阻拦,导致窦濯对祖父怀恨在心。便与郝绥联手,给慕容一族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可以说,当时的慕容氏已是腹背受敌,可就算如此,他们还是愿意保护慕容嫣心中唯一天真,不曾对慕容嫣说起那些事半点。 窦濯以讨论政事为借口将祖父请到宫中,祖父到底还是低估了窦濯的野心与狠毒,还真进了宫。岂料这是一场鸿门宴,窦濯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逼迫祖父交出权利后,就杀了祖父!不料此事被太后知悉,太后与祖父是旧相识,太后念及年少时与祖父的青梅竹马之情,透露给了她的外甥女,也就是窦濯的贵妃,贵妃冒险去拦截已到宫门口的祖父,将窦濯的计划告诉了救了祖父。 本想着能救了祖父一命,不料太后和贵妃的行动还是被窦濯知悉,就当祖父要离开时,窦濯派人将他们围住,一起押到他面前。窦濯看着昔日心爱之人的父亲,原本可以当自己岳丈的祖父,此刻却跪在他面前,而他却高高在上,成了尊贵无比的大靖皇帝。窦濯见事情败露也不急不恼,反以贵妃与太后之命威胁祖父,若是他不交出权利,那么两人便会被处死。祖父知道,窦濯并非太后亲生,只不过是一个宫婢所出,那位偶然被先帝宠幸的宫婢生下窦濯后就死了。所以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半点母子之情,以窦濯的狠毒绝对说到做到。 祖父也进退两难,虽然太后贵妃生性善良,与他有交情,方才还冒险告诉他真相,可他掌管着慕容氏,他若是退了,那慕容氏就遭殃了,他怎么肯放心把慕容氏交到人面兽心的窦濯手中。就当祖父不知如何抉择的时候,郝绥进来告知祖父,他的儿子,也就是慕容渊,令慕容氏的三万精兵尽数丧命于远洲。 祖父听闻后不相信这是慕容渊做下的事,到最后都是相信自己儿子的。窦濯也阴险的告诉祖父,没错,这些都是他策划的,是他料定祖父不会轻易交出权利,所以提前做足了准备,传慕容渊去远洲解决边防之乱,但也暗地里安排了他的人也去了远洲潜伏,当时的确是有贼寇侵袭,但窦濯的目的是在慕容渊经历一战后,在他们最松懈的时刻,让自己安排过去的人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祖父知晓后大彻大悟大悔,他已经愧对那三万人命,为了不让无辜的太后和贵妃也因他牵涉其中,祖父最终是妥协了。祖父对窦濯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留下太后与贵妃的性命,窦濯如同之前拿慕容嫣威胁他们似的,同意了。 随后就从宫里传出慕容策寒与贵妃颠鸾倒凤,被嘉靖帝当场抓包,文武百官分成了两派,一部分要求嘉靖帝灭慕容氏九族,一部分则以慕容蓝为首,相信慕容策寒是被陷害的,要求嘉靖帝彻查此事! 慕容蓝的性格随了楚裴,性格有些暴躁,所以做事时会遗留下马脚。所以被沈严铸等人暗地里捡漏,积少成多就为有一日可以为他最尖利的武器,于是同一日,沈朝野等人上奏弹劾慕容蓝。此举正好中了嘉靖帝的下怀,慕容氏的宰相慕容策寒,大将军慕容渊,朝廷上舌战群儒的慕容蓝,皆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不过窦濯在最后还要维护他明君的贤名,对外称慕容氏一族是大靖的功臣世家,他绝对相信慕容氏是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谅其劳苦功高,不诛九族,罚慕容氏一族前往南州青山。 此生不得传召,慕容氏者不得入京。 就这样,在百姓眼里犹如神话传奇的慕容氏,经历两朝换代的大家族慕容氏,就这么突然又急速地倒塌了,兔走狗烹,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为慕容氏说话。 后来慕容家被流放,沈严铸与珠胎暗结的许氏,对慕容嫣彻底摊牌,并要慕容嫣做下堂妇,沈严铸还告诉慕容嫣当初醉酒一事,是窦濯设计,他知情照做夺了她的清白,才害了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日日愧对慕容氏的悔恨中。慕容嫣终于心死,与沈严铸闹掰,带着尚是婴孩的沈朝野跟随慕容氏,远离京都。 但据说慕容氏一族离开京都时,不少百姓退立道路两侧,为他们送行,口中还喊道势必相信慕容氏一身清廉傲骨! 沈朝野听闻这一切后,低低得笑了几声,随即掀了掀眼皮,眸底暗潮汹涌,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 “此生不得传召,慕容氏者,不得入京……好一句不得入京!”语调森冷,犹如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第两百四十九章 都是他们欠下的债(五更) 慕容清见沈朝野这幅模样,哪里有半分肯退让的样子,于是皱眉开口提醒。 “阿朝,你别忘了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说好不追究……”不料沈朝野猛地打断了他。 “之前不可能收手,如今更不可能罢休!这笔账我会跟他们慢慢算!” 慕容清最怕的场面还是到来了,见沈朝野这副冷静到异常诡怪的模样,也无法再保持身外人的态度,他冷下声训斥。 “这就是我不愿你再插手此事的原因,它的背后有多阴暗危险远超你的想象!阿朝,祖母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还让她们再眼睁睁的看着你赔上性命吗?!” 沈朝野闻言冷嗤一声,斜眼漠然的看着慕容清,将手中的信纸一点一点撕碎,扬撒在空中,只见她眸中的平静不复,略失色彩的唇瓣轻启。 “我说过,别让我知晓真相,一旦知晓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朝!!” 沈朝野迈开步伐,缓缓朝慕容清逼近,语气依旧森然。 “不管他有多位高权重,不管他有多大的难言之隐,伤我沈朝野的人,我必诛之!” “阿朝!你明知祖母他们已经认……”慕容清极力奉劝。 直到沈朝野站在他面前,她弯下身子,双手撑在桌面,满目冰霜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那是认吗,不是!那是被逼着接受!就算你们认,我不认!慕容氏生我养我,给了我十几年的平安喜乐,我哪怕赔上这条性命为他们搏一搏又如何!” 沈朝野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出,那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是最不怕死亡的’,她心底里还有一个牵挂,如今这个牵挂也没了,她知晓小蔓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幸福安乐,她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上天既然大费周折的让她重生在慕容嫣的女儿身上,给了她至情至性的亲人疼爱,又让她切身体会慕容氏的苦楚,还让她知晓了其中极力隐瞒的真相,难道敢说没有起让她肩负她本该担起责任的心思么。 命中注定她是慕容嫣的女儿,注定她要面临这些事,那她就正如天意赐她的名字,颠覆朝野,让那些人包括窦濯,一一付出代价! “阿朝……”慕容清看着此时的沈朝野,突然喉咙里所有的劝说都无法说出口。 阿朝是嫣姨的女儿,他如何去劝阿朝放下嫣姨落得这个下场的仇恨,而且阿朝自小由慕容氏抚养长大,其中深厚的情谊,阿朝又怎能袖手旁观。就算他能劝住又如何,难不成他能看着阿朝心中因此事郁结,像嫣姨一般郁郁至逝世么! “嘶——”沈朝野头疼的愈加厉害,皱眉咬唇,伸手抚上额头。 “阿朝!你怎么了!都怪表哥不好,不该跟你讲这些,你先坐下。”慕容清见此,连忙扶过沈朝野坐下,眉宇间纠结又懊悔。 “表哥……”不料沈朝野反手紧紧攥住了慕容清的袖子,抬起眼看着慕容清,唇色微白,可眼中却是刚烈莫驯与隐忍的坚韧。 “表哥,慕容氏的命运不该是这样,阿朝知道你也心有不甘,想想我娘亲与大舅母的死,都是他们欠下的债,这不能不还!” 慕容清的身子一震,看着那双黝黑又凛凛寒意的眸子,他的心缓缓沉落。倏尔,慕容清反手握住了沈朝野手腕,沉声道。 “好,表哥明白。” 沈朝野紧皱的眉头这才微微有些松,手指扶着额,阖上眼放松调息,疼痛才得到舒缓。 而在门外不小心听到全过程的须要,同样暴起青筋,双眸中怒火中烧,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原本以为昆玉是嘉靖帝和窦秀乱伦之子,已是十分震撼了。但她没想到得是,嘉靖帝那个伪君子,竟然做了这么多泯尽人性的事,不仅害了嫣儿夫人一生幸福,就连自己的亲兄弟姐妹都不放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何德何能配站在那个位置,受众生拥戴?!还有沈严铸和许芙两个狗男女,真是恶毒到了家! 就在须要替慕容氏打抱不平时,突然有人朝她迎面走来,须要瞧着来人的面孔,是楚国神医战无双,也不知是何事让他如此开心的笑合不拢嘴。 “须要姑娘,老头子我听说你家小姐醒了是不,快!快让我进去瞧瞧!”说着就要越过须要进去。 须要冷笑一声,她正好心情不爽,赶上一个前来当泄气包的。须要剑鞘一送,剑身自动飞出,直接贴着战无双的胡子钉在了门柱上。 战无双笑容一僵,低眼一瞧,只见他那几根白白的胡须飘落在地上,瞬间惨叫一声。 “啊!我的胡子!!你这个人今天吃错药了吗?!” 他又没招惹她,只是打了一个招呼,而且还是满脸笑容打招呼的,她为啥要对自己动手? 须要一听战无双的话,就知道他狗鼻子比谁都灵敏。这个战无双,一边懊恼当时自己的义气之举,但同时也是个医痴,对于小姐这种奇怪的现象很是好奇,日日掰着指头数日子希望小姐醒来,如今醒来他定要拉着小姐东扯西问不肯歇的。若是让他进去了,保不准拉着小姐叽叽喳喳的,她看着就不爽。小姐心情本就不好,还要受这老头的叨扰,万一又倒下了怎么办,那可不行,她不能让战无双影响到小姐! 于是上前将剑收回入鞘,冷眼瞧着他道:“战神医,小姐刚苏醒身子还没恢复,有什么事你过几日再来吧!” 战无双一听,当下就横眉竖眼的不乐意了,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沈朝野一个多月了,怎么还要让他等几天,不行不行,他哪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于是双手插着腰瞪着须要,一副你不让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嘿,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样跟我讲话,你家小姐都还没说什么,你就赶我!老头子在这跟你明说了,别说过几日,明日我都等不了!我今日就要见你家小姐问清楚!” “你!”就当须要要说什么的时候,屋里传出了一道声音。 “须要,让他进来。” 第两百五十章 不曾认识 有了沈朝野的这句护身符,战凌双下巴一扬哼唧一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整理了一下着装,在须要的刺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还探出一个头,给须要扮了一个鬼脸,气的须要脸色铁青,恨不得拿剑劈了战无双。 “翁主这位睡美人可算是醒了,让老头子我好等啊!”战无双进了屋后念叨了一句。 若说起睡美人这个称号就有点意思了。因为沈朝野一声不吭得沉睡了一个多月还能有呼吸,身体也没有退化的迹象。那你说,常人能睡不吃不喝睡一个月么,哪怕有,那不死也得死透了。所以啊,开天府的下人们觉得这一点很神奇,于是暗搓搓的给沈朝野取了一个称号‘睡美人’。 须要去了一趟小厨房,于是开天府众所皆知沈朝野这位‘睡美人’可算是苏醒了。不少人蹲在这周围探头探脑,因惧须要又不敢上前,别提多滑稽了,不过有几个还算有点眼力见,还知道来告知他一声,这不,他闻声而来了,嘿嘿。 战无双视线浏览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半倚在榻边的沈朝野,见其手指撑着发鬓,两弯罥眉轻蹙,眼睑微垂,遮住了眼眸的情绪,粉白的樱唇轻抿,神情中带着一丝病态的娴静。战无双心中感慨,原来外头那丫头真的没有诓骗他,沈朝野看上去真的弱柳扶风般一碰就倒。 沈朝野听闻战无双的声音,垂下了手,轻声道:“是战神医么,快请坐。”说着,欲要下榻,可身子好像颤颤巍巍的无法站起身。 “诶!别别别,你方醒就别这么客气了,快坐下,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战无双连忙上前扶过沈朝野坐下,随即顺势捏过沈朝野的手,两指搭在了其皓腕上,沉思号脉。 须要后脚进来,见到的便是这副场面,一想到慕容清,她随即也下意识得浏览了一下四周。看来小姐已做足了准备,早早的让慕容清离开,才让战无双进来。却无意间,与沈朝野的眼神对上。 这一次她从小姐的眼里再也不见温和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渊一般的凝视,眸底仿佛还有丝丝缕缕的锋芒与桀骜在流转。 须要见自家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看着现在的她觉得,小姐应该是下了某种决心了。但转眼一想,换做谁得知当年的真相,辱母之仇、家族纠葛,都无法平静装作圣母一笑泯恩仇。 不一会儿,战无双才缩回了手,对沈朝野微笑道:“翁主别担心,只是久卧沉睡导致你身体乏力站不稳的,适应几天就会无恙。只不过翁主还是要少激动,少动怒为好啊。”尾音幽幽,战无双仿佛意有所指。 战无双心中也是十分疑惑,距离沈朝野醒来并没有多久,但方才他号脉时发现沈朝野体内的气息极其紊乱,到处强冲乱撞经脉,平常人倒不成问题,主要沈朝野身体机能还未完全适应,若非及时克制住,否则就要伤到心肺了。 他不解,究竟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至于沈朝野如此? 沈朝野睫毛一颤,继而缓缓抬头,眉眼处温顺,舒柔笑道:“多谢战神医提醒,我记下了。” “还不是你方才在外边吵吵闹闹的扰我家小姐休息,现在还反过来怪我们自己不注意,这是你神医的做派么?” 须要见两人之间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对劲,于是上前开始反驳战无双的言论,随意针对的语气,倒是成功打破了僵局,引开了战无双的怀疑。 “我说你这小丫头的嘴齿是跟谁学的,这般尖酸蛮横不知尊老爱幼,我看你才是真正需要我诊治!这种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你家小姐面前说这话,免得翁主被你气的又睡过去了!”战无双瞪大双眼,鼻孔冒气,坐在矮凳上的皮鼓一旋,一副老者长辈的口吻教训起了须要。 须要眉一挑,跟谁学的?可不就是你面前的这位么。看来神医只医得了人心,看不穿人心啊,其实她家小姐才是真正腹黑毒舌的主儿,损起人来不带脏字的。 于是须要双手环臂,神情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话,“小姐,他咒你被奴婢气死。” 沈朝野闻言弯唇掩嘴一笑。 战无双见须要故意耍他,皮鼓又是一旋,眉眼肃穆,义正言辞道:“翁主我可没有说过这种话!”但见沈朝野仪容穆温,没有怪罪的意思,自己也笑了,全当做博人一笑的笑料了。 但笑归笑,战无双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见他神态庄严的开口,“翁主,为何你明明伤的不轻,却突然自己痊愈了,这段时间老夫始终揣这疑惑不能解开,若是一直得不到确切答案,恐怕会成为我的心头诟病,还望翁主能如实告知,开解老头子。” 话落,战无双看着沈朝野的神情淡然安静,也不像一个不知情的人。怕沈朝野不答应,战无双于是又忙开口,换了说法。 “或者,翁主若是不方便透露详情的话,可否告诉我,你,可认识微世一族的人么?” 微世一族四字被战无双压低了声调,此话一出,倒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但是战无双却在沈朝野脸上看到了疑惑,那是一种仿佛刚听闻此消息的下意识反应,不像作假。战无双心想,难不成只是他想多了,沈朝野根本不认识微世一族的人? 而沈朝野原以为战无双在影射缙玄清,据须要所说,从头至尾救她的人是缙玄清,她心中还在想是否战无双与缙玄清有相识,可话锋一转,战无双竟然提到了微世一族,脑海中思索了半天,目前她知道的微世一族的人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郝绥身边的神秘人。她还看了一眼须要,眼神示意她是不是落了什么没有告诉她,可见须要也是与她同样的神情,一脸不知情。 于是对战无双展开一抹礼貌微笑,温声回答:“回战神医,不曾认识。” 第两百五十一章 再听闻白衣公子事迹(二更) 其实这也不能怪沈朝野和须要故意隐瞒了,实在是从始至终缙玄清都没有告诉她们,他是微世一族的人。而且说起来,撇开百里临,在年轻一辈里只剩下进殉情一个,然而这根最强悍霸道的独苗苗,最是低调内敛的,从未外扬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哪怕别人知晓缙玄清这个名字,也不会联想到他是他们口中微世一族的人,沈朝野她们也不会丝毫不怀疑缙玄清了。这句不曾认识,是真的没有掺假成分。 见战无双挠搔了一下头发,沈朝野眼眸一闪而过的幽光,接着又说了一句,“虽然不知战神医为何这么问,但我听战神医的口吻,好像对微世一族的人很是熟悉?” 她并不在意战无双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是她关心微世一族的事情。须要对她说过,她昏迷的时候,郝绥身边的高晟有来过突袭,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想要她的命,若不是……若不是缙玄清,她可能就早已丧命。 高晟的突袭让她想起了自己被掳走的那一天,那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趁其不注意就逃脱了,就当她准备出去与南湘王会合时,眼前一黑,迷迷糊糊中,她所听到了那人阴冷低沉的声音,他说什么她触碰了禁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云云……隔太久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她唯一能对上口的,就是她曾派人去查此人的底细,可如今都没有一点眉目,应是被他发觉了,加上从当年事件中可以看出其心肠歹毒的郝绥,会对自己出手,也并不意外。 所以她听战无双这么一提,她起了想打探战无双所知道的微世一族,比如如何制衡弱点之类。 战无双见沈朝野并不能给他想要的消息,精神气有点怏,竟给沈朝野解释起来,“以前有个病人跟你的病情一样,也差点救不回来,但当时有个白衣公子从天而降,扎了几针,就把她救回来了,简直神奇,若说我是神医,那我真是愧不敢当,那白衣公子才堪称神医之名啊。” 战无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怀念,当时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自从亲眼见证白衣男子的实力后,他就信心百增,这十几年来,他可是一直以他为榜样,追逐他的脚步的,只不过可惜的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虽然战无双没有直接回答沈朝野的问题,但他说的这一件事,同样令她惊讶不少。 沈朝野听后,抬起眼与一旁神情严肃的须要对上视线,好巧不巧,战无双口中的白衣公子她似曾听闻,与祖父告诉她慕容嫣幼时生病所遇的白衣男子极其相似。 于是沈朝野微凝着眉眼道:“那位白衣公子,可是手拿折扇,用的金针?” “翁主如何得知?哦对了,你方才问我是不是与微世一族熟悉,其实不然,是当时在场的人他们告诉我的,说这位白衣公子是微世一族的人,已经救了不少的人,是他们的救世主。” 战无双的一席话,让沈朝野更加确定救了慕容嫣和救了那个病人的白衣公子是一个人,她记得这位白衣公子救了慕容嫣后,留下过一句‘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就是不知他给旁人可有留下过只言片语。 “战神医,那你可还记得,他救人之后有留下话么?” 只见战无双嘶一声皱起眉头努力回想起来,但过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我依稀记得他长得还不错,其他,没有,他没有说什么话过。” “……”沈朝野和须要挑眉,你一个大男人只对人家的相貌记忆深刻,对方还是个男的,这可就有点深意了。 沈朝野垂眼不语,看来微世一族的确很神秘莫测,她竟套不出一点消息来。 战无双见气氛突然有些安谧下来,想着自己也没有其他的问题了,于是就拍了拍大腿站起了身,吐出了一口气。 “翁主,老头子我明日就回楚国了。相识即是有缘,老夫蛮喜欢翁主的性格的,若是翁主不嫌弃,咱们就是朋友,若是日后翁主来了楚国,有什么需要帮上忙的,尽管来‘医手无双’的药铺来找我,老头子能帮定帮!” 虽然沈朝野没有告诉他,为何她能准确说出白衣公子的特征,但是从她的话中他能知晓她与那位白衣公子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不是现在也是过去;再加上这一个多月的等待,他觉得他跟这个女子十分有缘,可能是命中注定把,毕竟放在平常里,他哪里会耗费这么多时间去等人。 “好,那朝野就多谢战神医了。” 沈朝野听闻回之嫣然一笑,战无双的业务能力强,她没有道理去回绝这样一个主动投来的香饽饽。 “既然是朋友,老夫唤你朝野,你唤我一声战爷爷吧。” “好的,战爷爷。” 战无双心中十分欢喜,看来这一个月也不算白等,至少得了一个便宜的孙女。之后,战无双还不忘给一旁站立的须要投去一个眼神,赤果果的显摆和挑衅。须要回之一个大白眼。 须要送走战无双回来后,见沈朝野半闭着双眼假寐,以为她累了,于是放轻了动作靠近,却没想到才刚想扶她躺下歇息,沈朝野的双眼就睁开了。 “你在外边,都听到了。” 沈朝野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清冽,语气和缓平静,并没有因为须要听到了她与慕容清的谈话而感到生气。 “是。”须要见沈朝野眼中根本没有一丝睡意,反而清亮的很,于是收回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许久。 “你能联系到缙玄清么,我想见他。”沈朝野垂着眼睑,语气不咸不淡道。 须要心中一惊,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人,她感觉到小姐提到缙公子并非是之前的语气,以前也没见小姐对缙公子多加关注,现在怎么提出要见他了,难道小姐为了复仇,要…… 第两百五十二章 查阅来信(三更) “回小姐,奴婢不知,之前都是缙公子想来就来……不过小姐也莫急,之前缙公子为了小姐的安全,派了不少暗哨过来,想必小姐苏醒的事,他们会回禀给缙公子的。” 须要说这话时,总觉得头皮发麻,对缙公子有些愧疚。对于缙公子,她欣赏也敬佩,希望能与小姐站一起。但是说到底,小姐才是她的主子,若是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必然会令缙公子寒心,两人之间也许再没有可能,但她也只能也是必须站在小姐这里。 小姐冒着天下大不讳的孤身作战,身边可信的人寥寥无几,如若她都不理解她不相信她,小姐就太苦了。 对于小姐,她是真的打心底里疼惜,也义无反顾的支持和服从她所有的决定。 所以,只能对不起缙公子了。 沈朝野闭上眼抿唇,没有接下须要的话,而是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飘忽问道:“南湘王他们呢?” 她没有忘记须要与她说的,南湘王看见她性命垂危时,还特意给她去楚国花了一个人情请战无双过来,这事放在她不知真相前,或许会对南湘王心存感激,但如今她心里又冷又硬,已经没有一点人情味道可以给他了。若是所有的恩怨情仇,可以靠一个人情来解决,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南湘王和安庆侯今日都不在府中……哦,小姐可能不知,因为小姐的良策,远洲这次的灾害算是平安渡过!郑尚书已经携着这喜讯提前回京了,他托奴婢等小姐醒了问个好。” 沈朝野点了点头,示意知晓,“他有心了。” 原来如此,难怪府里如此安静,原来是不在,不过她现在也有点疑惑,南湘王和郝绥,她都不知,先对谁下手好呢? 须要看着沈朝野变幻莫测的神情,思忖良久,问了一句,“小姐,如今你知道昆玉的身份后,要不要见一见他?他走时让奴婢在你醒来后,通知他一声。” 须要这么一说,沈朝野蹙起了眉,她想起了被翁家人推下山坡的昆玉,他应该也受了点伤,不过伤势比她应该轻一些,痊愈苏醒的也快,但她竟不知昆玉已经离开了开天府。 “走?他在何处?” 昆玉既然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明他的消失与郝绥他们无关,自由没有收到限制。那么他为何又再次离开,难道又与之前一样不辞而别? “说起来也不算离开,他根本没进过开天府。据下人的回禀,据说在回来的路上突然醒来,拒绝去开天府,并且托人给奴婢带了那一句话,若是小姐醒来,就去远洲的一出客栈里寻他。” 沈朝野抬手掐了掐眉心,回了一句,“我暂时不便走动,你让他来开天府见我吧。” “是,奴婢这就去。”须要说完就转身欲离开。 “等等,你先把京里传来的信拿来给我瞧瞧。” “好。” 须要将沈朝野扶到书桌前,京里传递过来的信她都放在了一个柜子里,这样不易丢失也方便。待须要走后,沈朝野看着信塞得满满的柜子,嘴角不免一抽搐,感情这些人都是一天一封? 她先拆开了一封信,是沈严铸的。信中写道,老太太自从她走后对她的牵挂与思念很浓烈,因听闻她出事一下子就病倒了,卧倒在*******都不忘嘴里念叨着她;还有家中的姊妹也很担心她……若是看到信,自己也无恙,记得回信定人心。 沈朝野神色平静得翻过下一封信。若说沈老太太或许她还有一点情谊在,还有沈朝霞,其余人,呵,沈严铸自己信么? 第二封打开,是沈朝霞写来的。信中写道,她、萝蔓和青娘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尤其是萝蔓听闻她出事的当天晚上还做了一个噩梦,惊醒后哭成了泪人,怎么都劝不住,若非她们拦着,萝蔓都要赶来远洲去她身边了……望长姐查阅,无论好坏,必要回信报平安。 沈朝野眼中的一丝暖流划过,唇边浅浅的笑,接着第三封。 第三封的信摸着就有点厚度了,沈朝野挑了挑眉,无不例外的打开一看,却被里面写检讨书似的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内容亮了眼,直到看到前面的几个字,沈朝野的眉梢处皆染上了细碎的温柔,唇畔的笑意渐渐加深。 信中内容: 亲爱的表姐,猜猜我是谁?哈哈哈哈,遭了,我一喊表姐,你肯定知道了。害,下次我要学着更聪明一点!我听她们说你被人掳走了?嘿嘿,你想不到吧,我偷听了她们和哥哥的对话,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祖父祖母她们哦,不然你见到的就不止是哥哥啦!你比我聪明,一定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很危险对不对?我就知道,这些人是爱吓唬人的。表姐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呢…… 呜呜呜呜…… 差不多一张纸全是言语化的哭泣,估计要不是后面写的累了,她还能再写上几张。继续翻下去。 哼,反正你要是少一根毛,不然我定要元叔把他们的祖坟都给刨里,敢欺负我慕容长安的表姐,是嫌命不够长! 表姐若是看到长安的信,一定要第一个回我哦,不然长安会一直担心下去的! 最后落款四个大字,慕容长安。 沈朝野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放置一旁。随后也没有再开封下一封信,而是动手磨了墨,拿过旁边搁着的毛笔,在空白的信纸上落笔,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落笔,折信放信封,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这才开始继续拆封后面的信,由于信太多,她随便挑了几封旁人的,有窦风华、窦元嘉等等的,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来问好报平安的,可这一封封看下来,却没见来自窦婵姝的信。 若是她听闻了自己出了意外,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沈朝野将所有的信都挖出,在最底下,果然找到了窦婵姝寄来的信,而且还不少,大概有六七封。 她逐一拆开。 第两百五十三章 真心为婵姝求姻缘的!(四更) 只见前六封都在问她是否安好,可见窦婵姝才是那个一日一日送来问安信的人。 直到第七封。 沈朝野拆开信,打开信纸一看,秀眉微微一皱,就连唇边的笑意都缓缓凝固住了。 上面没有写很多,只是写了一段话,而且字迹潦草急迫,与前六封完全不同的风格,可见窦婵姝写这封时,环境不佳,心情亦是。 信中写道: 朝野,皇伯伯不知从哪儿听来我有属意之人,要把我许配给靖阳国公府的小公爷任景焕,婚期定在了年后。 可我不愿!他也不愿!朝野,你若安康,看到此信,能告知我该如何自处吗? 最后,婵姝留。 沈朝野眼中闪烁着幽冷,低头看着信,若是她没记错,须要的习惯定是收到一封便放进去,最上面的肯定是最新的。而婵姝的信却被压在最下面,而且她的最后一封,笔锋如此急切,此后再也没有关于她的信,这不像是婵姝的行为。 如她猜想,婵姝应该是强烈抵抗不从被发现,在束缚了自由前,最后给她写了这封信,继而就被软禁了起来,不得让她与外界接触了。 沈朝野捏紧了手中的信纸,嘉靖帝祸害了慕容嫣还不够,如今还要凭着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婵姝的身上!难道嘉靖帝不知任景焕戏耍花丛,为人浪荡随性么,他做此决定前,有没有考虑过婵姝的想法?! 而且在当初的宴席上,她见任景焕频频注意白琴的方向,一个男人,只有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才会时时刻刻注意她的行为,并且任景焕看白琴的眼神很不一般。不光她有没有想错,婵姝与任景焕绝对不是良配,若是硬凑在一起,婵姝的一生都不会快活。 不行,五王妃帮过她,婵姝又是自己的好友,她不能不管! 沈朝野抿了抿唇,放下信,又拾起了笔,写了一张又一张的信纸,这次时间有点久,直到须要回来她都还在落笔。 须要回来说,昆玉并不在客栈,沈朝野便让她明日再去,随后她问了一句京里最近发生的事,须要这才忘记有一件大事没有和沈朝野说,于是沈朝野边写边听须要叙说了她从南湘王身边的侍从嘴里听到的一些事。 半个月前。 原来之前沈朝歌和白琴所见到,大街上任景焕和窦婵姝的事情,不知被谁传的沸沸扬扬,搞得京里众所皆知,都传到了皇宫里的那位耳朵里了。 两家的小孩立刻就对自己的长辈说清了那是一个意外,而且他们对彼此并无那个想法。这才稍微息事宁人了一些。 但后来也不知怎的,五王爷突然在大殿之上跪下,只为求一桩婚事。 “皇兄,临近年关,为了庆祝远洲之灾顺利解除危机,喜上加喜,臣弟有个不情之请!”五王爷一改以往的虎背熊腰,在大殿之上跪的腰板挺直,神情肃穆。 嘉靖帝坐在上座,一身明黄龙袍尊贵威严,手掌放置膝上,眼神落在五王爷身上,缓缓开口。 “五皇弟说来听听。” 五王爷闻言还是忍不住垂下双眼,诚惶诚恐道,“说出来怕皇兄笑话,前阵子京中传言她与靖阳国公府的小公爷来往亲密,不管孰真孰假,臣弟都觉得有伤彼此的颜面。但臣弟心疼婵姝,等过了这年,婵姝就及笄了,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于是臣弟探了一下婵姝的口风,所谓女大不中留,婵姝亲口告知,她对小公爷心有所属。” 直到最后四个字砸落下来,大殿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有调侃昭阳郡主真是女大不中留,看上谁不好,竟看上了靖阳国公府家风流不拘的那位,这不是自跳火坑么;也有人暗暗的指责昭阳郡主身为女流,怎可如此不注意身份,在大街上与外男纠缠,还大言不惭的说看上了人家,真是不知羞耻…… 而这一切五王爷倒是什么都不在乎,而是一脸期许的看着嘉靖帝,希望嘉靖帝能允许这桩婚事。 是,没错,婵姝告诉他,她不喜欢任景焕。可生在皇家的女儿,哪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有有利和没利。靖阳国公府与虚有其名的安庆侯不同,靖阳侯那权势可大着呢,想想当初靖阳侯可是和当初的慕容渊大将军一起上过战场的人,得过不知多少的勋章与荣耀,哪怕慕容氏倒台,靖阳侯也没有受到牵连。 他一直想着能不能搭上有权有势的人家,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如今现在摆在他面前就有一个极佳的机会,他怎能错过与靖阳侯结亲家的机会? 至于婵姝是否愿意,他是她老子!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轮不到她同不同意! “朕明白了,前几日五皇弟驳了朕的要求硬要留在京都,原来是为了今日给婵姝说媒啊!” 冷不防,五王爷的头顶上响起了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五王爷心一惊,这么快就被皇兄看穿心事了么……一抬头,却撞入了嘉靖帝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虽然在笑,但是他的眼底却流转着丝丝的寒意。 五王爷这才想起,前几日嘉靖帝问他,过了这个年,就回自己的封地吧,他也该对自己封地的百姓负起责任来了。他那时就知道,让他回自己的封地,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百姓所着想,但是他在京这么多年,嘉靖帝从未对他提过半句一词,偏偏是在最近他与朝廷官员走的有些近的时候,他开口提了此事。 他不是傻子愣瓜,他的这位好皇兄老谋深算着呢,他的一言一行殊不知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清楚亮堂。借百姓之由让他回封地,已是很客气了,没有撕破他们这层兄弟情谊,若是真恼了他的举动,还会大发好心的询问? 早就刀剑架着他的脖子,赶他出京了! 五王爷脑子里过了千百遍,得知了嘉靖帝的言外之意后,连忙低下头,身子弯下了许多,声音惊慌失措道:“陛下明鉴!一切都是巧合,臣弟是真心为婵姝求姻缘的!” 心里一慌,一心虚,都换了称呼,皇兄变成了陛下。 第两百五十四章 是犬子之幸 郑明义站立在中臣子之间,神情冷漠,仿佛身边所发生的的事都与自己无关。 伴君如伴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诶,五皇弟这是做什么,朕又没说不同意,来,快起来。”嘉靖帝伸出手虚扶了一把,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五王爷闻之犹豫了一下才站起,并说道:“多谢皇兄体恤!” 随后下意识的拾袖往鬓角擦,然后才发现自己被嘉靖帝的几句话,竟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嘉靖帝看着不经吓的五王爷,眸底深处闪过一丝讥讽,若是他有资本想跟他斗也就罢了,偏偏没有头脑还硬要作祟,怪得了谁。 可从嘴里吐出的话却是跟内心不符,“五皇弟,光凭朕与你有这份心意没用,还是得听听人家,靖阳侯的态度。”说完,眼神还瞥了瞥站在众大臣间的靖阳侯任明远。 靖阳侯被嘉靖帝点名,哪怕心中再怎么纠结,最终还是从众人中走到殿中央,与五王爷站在一齐,随即朝嘉靖帝弯腰行礼。 “陛下言重了。”先开口客套了一番。 “靖阳侯,五王爷方才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嘉靖帝问。 早在五王爷开口时,靖阳侯心中就在想他到底该如何回答,毕竟自家那臭小子可是明确告诉自己,他对昭阳郡主无意,可现在不是他有意无意的问题,关键是人家昭阳郡主对他起意,皇亲贵胄,身份何等尊贵,他虽是嘉靖帝亲封的靖阳侯,可说的明白一点,不过是个为皇家做事的人,若是他直言拒绝,撂了皇家的面子,那靖阳国公府日后就难做了。 但他一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心底也是又气又无奈,他与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平常就对其纵容的很,才养成他到处沾花惹草、不务正业的性子。可景焕的本性不坏,若是给他选了一个他不如意的媳妇,先不说会让景焕有逆反心理,就连昭阳郡主的一生幸福也会被耽误啊! 于是靖阳侯思忖了一会儿,拱手回道:“回陛下,臣认为能得昭阳郡主的青睐是犬子三生有幸,可犬子生性顽劣,怕辜负郡主了一番痴心啊……” “这点靖阳侯尽管放心,令公子一表人才,如今正值年少气盛,有些不懂事是正常的,等娶妻生子后就自己会长大的;再者,小孩子之间现在讲究默契,本王的女儿跟令公子的脾气相投,若是喜结良缘,日后定是好事一桩!” 不料还未说完,一旁的五王爷立马接下了后面的话,打消了靖阳侯的‘顾虑’。 “这……”靖阳侯神色依旧还是难言,皱着眉头。 难道,此事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靖阳侯这是什么意思,三番五次的推辞,难不成是看不上本王的女儿,觉得皇家钦封的昭阳郡主,配不上你靖阳国公府吗?!” 靖阳侯的犹豫惹得五王爷心中不快,虽然他无权无势,只是一个挂名王爷,可好歹他也是有人罩着的,他都如此腆下脸去求赐婚了,这老头难不成要与他作对么! 五王爷心中怨恨不甘时,却忘记并没有人强迫他,一切都是他内心的欲望在作祟,抹黑自家女儿也算了,却还要人家硬着同意,这是什么天理? 殿上的臣子们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替靖阳侯不值,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在私下议论纷纷。 靖阳侯抬头撞进嘉靖帝意味不明的眼神中,心一惊,于是连忙对五王爷颔首赔罪。 “五王爷息怒,臣是个粗人,但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诶,五皇弟莫要动气,这等人生大事,总要给靖阳侯多一点时间思考的,不能太操之过急!”嘉靖帝也适时出来打个圆场,劝慰着殿中的两位。 五王爷冷哼一声,转身负手而立,也懒得跟靖阳侯兜圈子了,直言道:“那你说,这桩婚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靖阳侯心中权衡利弊,最终闭上了眼,沉声道:“昭阳郡主静容婉柔,是犬子之幸。”算是默认了。 五王爷闻言,脸上才展开了笑容,转身扶起了靖阳侯的双臂,语气十分亲切,“日后就是亲家了,靖阳侯不必多礼!|” 真是用的好一手打你一巴掌,还给了你一颗甜枣,逼你说没关系。 五王爷此刻心底十分高兴,将靖阳侯撇在一旁,嘴角弯起弧度,对着龙椅上的嘉靖帝笑道。 “皇兄,靖阳侯也对俩孩子的婚事无异议,既然如此,还请皇兄做主!”五王爷的语气中透着无法掩饰住的欣喜。 嘉靖帝看着底下天真的人,手掌慢慢在膝盖上摩擦,须臾,才缓缓开口。 “都说天下父母心,朕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五皇弟为了婵姝的婚事殚精竭虑,哪怕冒着朕的猜忌,都要留在京里亲眼看着婵姝出嫁才肯安心。你放心,好歹朕也是婵姝的皇伯伯,此事定会为她做主的。” 郑明义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为何五王爷突然较真流言,一定要为窦婵姝和任景焕促成婚事,他可不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火花碰撞,据他所了解,五王爷近日的动作有些大,好像与嘉靖帝之间有点不愉快,如今还堂而皇之的拉拢靖阳侯,嘉靖帝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也真是不易。 “臣……” 五王爷一愣,没有料想到嘉靖帝会说出这番话来,他何曾说过自己留下来是为了……五王爷仿佛恍悟了什么,猛地抬头看着嘉靖帝,只见嘉靖帝一双眼睛犹如老狐狸一般透着算计,嘴边一抹似笑非笑。 他明白了,嘉靖帝根本没有打消过对他的猜疑和决定。自己亲口向他求赐婚,正好给了他一个明晃的理由,当着诸位臣子的面前夸了他的慈父名声,但他的醉翁之意还是在让自己回封地上面。 如今他根本来不及反悔了,无论是求取,还是逼靖阳侯同意婚事,都是自己在众人眼下见证的。 第两百五十五章 我喜欢任景焕?!(二更) 如若他说不是因为婵姝的缘故,那就是正中了嘉靖帝的下怀,身为君臣,君要你回封地你拒绝,这是抗旨不遵,情况严重可论剥削王爵贬为庶人的风险;反之他应承下来,就等同承认了这句话,等到婵姝与任景焕的婚事一结束,他就要前往封地,没有嘉靖帝的召见,他再也回不了京。 五王爷咬牙,真不愧是当皇帝的,这缜密的心思,当真狠心绝情! 但是没关系,就算婚事赐下,也不可能立刻晚婚,他还有时间可以搏一搏…… “多谢陛下!”五王爷盯着嘉靖帝,缓缓吐出了一句。 靖阳侯看着这一对兄弟明争暗斗,看透一切却不说破,心里叹了一声,景焕,不是父亲不帮你,而是父亲也有难言之隐啊! 都说当武将厮杀过的人,怎能活的如此没骨气,但其实这不是骨气的问题,而是有些事情,早已定下了结论,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 嘉靖帝看着五王爷的神色,看来是妥协了,于是眉眼舒展,大掌抬了抬,“那就年后完婚吧,婚期由礼部择定!” 说完,嘉靖帝站起身潇洒转身离去,离去时的笑声振聋发聩。 “臣领旨。”郑明义正声道。 即刻,就有太监上来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退朝!”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在家中睡大觉的窦婵姝,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喷嚏,随即又翻了个身继续睡,殊不知自家老爹把她卖了出去。 直到五王爷回王府后,圣旨后脚就下了下来,五王妃得知后,急忙来到了窦婵姝的院子,推门而入,见窦婵姝还在睡觉,快步上前拉开了被子。 嘴里还念叨着:“日上三竿了你还睡,也就你还睡得着,外边都翻天了,我坐都坐不住,起来!” “以父王的脾气,龙王淹了大庙也不会祸及咱们,母妃,再让我睡一会儿……” 可刚一拉开,就被窦婵姝扯了回去,看着自家女儿的散漫相,五王妃又气又无奈,对着*******的人儿吼了一句:“你知不知道陛下给你赐婚了!” “啥?!”*******的窦婵姝一听到赐婚,立马来了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看着五王妃,神情惊愣无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母妃,你把你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窦婵姝愣愣道。 但其实窦婵姝听见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安排了,而且还这么突然! 五王妃没好气得伸出手指点了点窦婵姝的额头,随后坐在榻边,边替她整理头发,边徐徐道来:“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就是你那父王,亲自登宝殿向陛下求的婚事。我还在纳闷,你喜欢靖阳小公爷的事儿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讲过……” “什么?!我——”窦婵姝闻言大吃一惊,伸着手指指向自己,我我我我了个半天才吐出一句。 “我喜欢任景焕?!!!” 五王妃见窦婵姝反应如此激烈,而且充满了莫名,哪怕提到了任景焕,她也没有表现出女儿家的娇羞,心中立马觉得不对,于是抓住窦婵姝的手。 “怎么回事,看你的样子不是你让你父王给你我去求婚事的……你不喜欢他?” 窦婵姝还在晴天霹雳中没有缓过来,只能呆滞的点了点头。 “你父王知道你的心意么?”五王妃继续追问。 窦婵姝点了点头,她记得她明明告诉了父王,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任景焕啊,为什么要向皇伯伯赐下婚事? 还她喜欢任景焕,她喜欢他祖宗沙漠大戈壁!喜欢谁也不会喜欢这个浪荡子的好吧! “该死的,我就知道!你父王心里从来就只有府里的那位还有那个庶女,哪有我们的一点位置!本来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知道为你做主了,没想到他为了追逐利益,还是把你牺牲了!” 五王妃弄清了来龙去脉,双手握拳狠狠在棉被上一砸,眼神一冷,嘴里的话更是觉得咬牙切齿。 窦婵姝一听这话,心里就慌了,连忙拉着五王妃的手道:“母妃,父王、父王追逐什么利益了,他追逐这个,为为什么要把我搭进去?母妃你告诉我啊!” 窦婵姝面色惊慌,眼眶微红,一颗颗的泪珠流下。五王妃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当即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好生安慰。 “前段时间你父王也不知和谁在接触,神神秘秘的,后院也不曾踏入。你也知道你父王的脾气,鼠胆没脑,我就怕有人拿他当枪使,于是有一天我见他会见朝廷官员后,拦住他逼问了一番,他经不住就告诉了我,说他要干一番大事业,事成之后,咱们一家人都会尊贵无比。我以为他肯开窍,不再终日无所事事,于是就随他去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了拉拢靖阳侯,不顾父女情分!” 说到最后,五王妃双眼愤懑,恨不得吃了五王爷才好。哪有当父亲的,会亲手毁了自己女儿的一生!他根本不配当个父亲! 后又心疼的看着窦婵姝,“恐怕陛下、靖阳侯还有那位小公爷,恐怕都以为你喜欢而不得才去求陛下赐婚的了。” “什么……他竟拿我当了筹码?”窦婵姝泄了气,脑子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但她越想越烦躁,于是她下去穿鞋,嘴里念叨着。 “不行,我要亲自去问父王,他怎可如此对我!” “婵姝!”五王妃怕出事唤了一声。 而窦婵姝也随之停下脚步,但很快就发现窦婵姝并非是因为五王妃的呼唤而停下,而是手持着明晃晃圣旨的五王爷,从门外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来的还不止一个人,身后跟着的还有六姨娘和永嘉翁主。 “哟,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永嘉翁主上前拉过窦婵姝的手臂,笑容中不怀好意。 可下一秒,却被窦婵姝冷着脸摆脱开。永嘉翁主也不恼,她今日来就是来看好戏的。 第两百五十六章 任景焕找上门(三更) 五王爷看着窦婵姝身着里衣,仪容不淑的样子,皱了皱眉,犹如一位严父般训斥。 “你如此模样,眼里还有我王府的规矩么!” “王爷,你别怪郡主,她也不是成心的,这不是知道了自己有了一桩良缘,高兴着呢!”六姨娘拉了拉五王爷的袖子柔声劝慰。 现在一想,前些日子受的委屈憋屈都不足一提了,哪有什么事比小贱人嫁出去还值得高兴的事儿呢? “六姨娘,主子们说话没有没有你插嘴的份,若下次再这么不分尊卑,我只好效仿承宴翁主那一套了!” 五王妃面色阴沉的走上前来,将窦婵姝护在身后,气势尤为强大。 六姨娘闻言躲在了五王爷的身后,可五王爷仿佛也对五王妃有些惧怕,根本不敢替她说话。 她暗暗咬牙,眼中快速划过一道暗芒,她可没有忘记沈朝野赐给她的那五十个巴掌,至今想来都觉得脸上仿佛还有余感。 而这个黄脸婆自从沈朝野来王府大显神威后,像是一夜之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根本不像以前温婉和善了。 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还不是照样没能入王爷的眼,不然王爷为什么只把窦婵姝许给京中最有名的浪荡子靖阳国公府的小公爷呢? 这么一想,六姨娘也就没那么不悦了,反而慢吞吞做作的福了福身,“是,奴婢谨记王妃训导。”声音娇媚傲慢。 就让她得意吧,也得意不了几天了,到时候王府里只剩下这个老贱人一个人,看她和永嘉怎么把她挤下去! “行了,你老揪着她不放干什么,而且她说的是实话,你也不多管管婵姝,都快是嫁出去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五王爷说道。 五王爷这不提还好,一提可是戳到了五王妃和窦婵姝的心了,她们彼此都知道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了什么,如今还毫无愧疚的教训她们。 “你还有脸跟我们提这桩婚事?你告诉我,婵姝明明告诉你她不喜欢任景焕,你为什么仍旧要把她推入火坑?!” 五王妃横眉瞪眼的,那眼神可是把五王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五王妃的话,也让窦婵姝深受委屈,于是两行泪珠又落了下来。 “父王,平时你怎么忽视女儿也算了,如今你为了自己的目的,竟要赔上女儿的幸福吗,如果是这样,女儿还不如去和亲!”窦婵姝声嘶力竭道。 哪怕和亲也是嫁给不爱的人,但至少和亲关系到国家,既不会折损她的名声,也不会满足父王的私欲。 五王爷心中一骇,又见身旁眼巴巴瞧着他的六姨娘,顿时觉得自己身为男人不能惧内,于是挺起xiong膛,上前给了窦婵姝一个大嘴巴子。 啪。 啪! 第一声不用想,也是五王爷打窦婵姝,窦婵姝心中很痛很失望,这一巴掌落下来,她已经麻痹了,所以也没有反抗;而第二声,却是五王妃反手给了五王爷的。 “你个贱妇!你敢打本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五王爷捂着脸,满眼的震惊,身子都有些没站稳,幸好有六姨娘扶住了他。 这婆娘下手还真不轻,一掌下去,真是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六姨娘和永嘉翁主也是卓然吓了一跳,她们没有想到五王妃发起怒来竟连王爷都敢打,简直是疯了不成?! “打的就是你!你已经毁了我女儿的幸福,如今还打她!我告诉你,我不是你身后那狐媚子,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谁料五王妃打了五王爷之后,虽衣着上略显凌乱,但气势却丝毫未减,双眼泛着凶狠,显然是被五王爷这没人性的东西给气着了。 自小他对她们母女俩爱答不理的,就只对那两位宠爱备至,谁家的女儿不是父母的掌中宝,可怎么偏偏到了五王爷这里,干出的没一件人做出的事来呢! “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六姨娘见五王妃指桑骂槐,心里不乐意了。可很快,就被五王妃冷冰冰的眼神给吓退了。 “呜呜呜……母妃……” 窦婵姝只能抱住五王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觉得向来温婉的母妃为自己动手打人,心生愧疚。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告诉父王她和任景焕的事。 不,应该早早地离任景焕远点,他在的地方,她绝对不踏入一步! “你,你放肆!你信不信我去御前告你这泼妇一状!”五王爷气的脸爆红心猛跳。 “你去啊!你敢去,我奉陪!”五王妃怒声砸下,“本王妃倒是要看看,是动手打人罪责大,还是你假借婵姝之名,欺君罔上的罪责大!” “你你你……”五王爷被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所以为什么五王妃会说五王爷鼠胆没脑,这件事若真是婵姝的一厢情愿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两方都不乐意,若是闹大了,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 而就在两人僵持的份上,一个小厮赶紧跑了上来。 “禀告王爷,门外靖阳小公爷求见。” 这一声落下,众人的神情又是一变。圣旨传下的功夫都还没过多久,这靖阳小公爷就直接上门来了? 不过他们是熟知内情的人,可没有傻到认为人家是为了感恩这个婚事来的,若他们没猜错的话,极有可能是上门退婚都没数! “你不是叫嚣厉害么,现在这个烂摊子你能收拾么?!”五王妃冷冷的看着五王爷铁青的脸色,眼神中尽是冷漠和鄙夷。 当初,她怎么就甘愿嫁给这个男人呢,换做任何一个人家,她也不至于这样。 窦婵姝一听任景焕上门来了,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但又很快熄灭,心中备觉得难堪,说不定京里传遍了她喜欢任景焕的消息,在任景焕眼里,定觉得自己不知廉耻…… “母妃,我……”窦婵姝拉了拉五王妃的衣袖,欲言又止。 “不行!你不能去!”五王爷见窦婵姝这副模样,还以为她要出去见任景焕,当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第两百五十七章 婵姝自由束缚(四更) 让婵姝出去,那可不行,他向来随意不羁惯了,若是让任景焕知道婵姝不喜欢他,定会死咬着这个理由,闹到陛下面前的求退婚的!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么,婵姝被你害的无颜面对他人了,自然是不能出去见他的。”五王妃见五王爷就来气,但奈何赐婚是他们提出来的,如今圣旨已下,婚事已成定局,她们没法反悔。 五王爷闻言神色讪讪,但心里却是极其不服五王妃的,但现在看来,也就只有五王妃能派上一点用场了,只能先依着她来。 五王妃和缓下脸色,抬手拍了拍窦婵姝的手背以示安慰,“婵姝你放心,母妃一定会帮你的,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母妃去去就来。” 窦婵姝急忙点头,虽然她也不想嫁给任景焕,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稳住任景焕,然后,然后她该怎么办才好啊! “你,快去把小公爷迎进来,千万不可怠慢!”五王妃对那小厮说道,小厮领命跑了出去,自己也随后。 五王爷见五王妃要走,于是就对六姨娘和永嘉翁主说道:“你们两个留下来看住婵姝,切记不能让她离开这屋子半步!” “是。” 六姨娘和永嘉翁主可是听闻任景焕的风流事迹和脾性的,虽然她们遗憾不能去前厅看着任景焕撂五王妃的脸面,但能在这里堵一堵窦婵姝的心也是好的。 五王妃听着五王爷下达的命令,心中不悦,停下脚步,欲转头与五王爷说道说道,这可次却被五王爷抢夺了先机。 “王妃,如今婚事已定,婵姝可不能出半点意外。”五王爷的眸子坚定,五王妃瞬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五王爷在告诉她,若是不把窦婵姝看紧点,万一她为了不想成婚,逃跑了,他们谁也无法承担的起这个后果! 于是五王妃只好冷着脸,与五王爷一起离开了这里,算是默认了让六姨娘和永嘉翁主留下看管窦婵姝。 “母妃!”窦婵姝心中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诶诶,你干嘛呢,想跑呀?我告诉你,没门!王爷可说了,让我们好好看住你,你呀,就安安分分在里面准备待嫁吧!” 可窦婵姝还没走几步,六姨娘和永嘉翁主就横在了她面前,神情凶神恶煞的,还伸手戳着她的肩膀,指甲尖锐的戳的她有些疼痛,于是往后退了几步,不料她们愈加过分,硬是把她戳倒在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母妃还说我是狐媚子,她也不看看你,要不是你跟人家小公爷走的近,谁会注意到你们的破事,也就不至于被王爷利用了,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不知检点,害的我们王府都要蒙羞!”六姨娘冷哼道。 “姐姐,接下来一段时间可是我们姐妹间最后的相处时光了,过了这个年关,我们再见你啊,就要唤一声靖阳少夫人了。”永嘉翁主也来冷嘲热讽一声。 两人尖锐的笑声充斥在窦婵姝的耳旁,她缓缓的冷静下来,随即猛地站起身,推了一把她们,寒下脸道:“就算是那样又如何,我现在终归是郡主。”她伸手指了指她们。 “你,还有你,地位都在我之下,如果不想挨巴掌,就给我嘴巴放干净一点,不然我……啊!” 窦婵姝还未说完,就被永嘉翁主重重的一推,身子失重,直接摔在了地上,四肢都在痛。 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一道轻蔑尖锐的声音。 “郡主怎么了,你当了十几年的郡主有当出什么花头来么?我看你是跟沈朝野那个贱婢相处久了忘乎所以了是吧,看来需要我给你来醒醒脑子!” 话落,永嘉翁主抬起脚对着窦婵姝就要踹下去。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她想如何就如何。 窦婵姝被永嘉翁主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她差点忘记了沈朝野这个人!朝野向来是最深思熟虑的性子,或许她可以告知她寻求帮助! 等等……她差点忘了,她送出去的六封信,朝野一封都没回,也不知朝野到底是否安康……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永嘉翁主的动作。 “郡主!” 随着一声闷哼,窦婵姝猛地抬头,却见蕊心不知何时扑在了她的身上,而且神情苍白痛苦,她这才发现永嘉翁主缓缓收回的脚。 “蕊心!你没事吧?”窦婵姝赶紧问道,蕊心冲其一笑,摇了摇头,可紧皱的眉头却没松过。 “你们太过分了!” 然而窦婵姝刚站起身来,却发现六姨娘和永嘉翁主冷笑一声,将两扇门重重的关闭了起来。 窦婵姝气的直跺脚,身边的蕊心站起身,拉了拉她的袖子。 “郡主,要不还是将错就错吧,小公爷人长的也不赖,或许日后……”日后就有感情了呢,在窦婵姝的眼神下,蕊心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窦婵姝现在脑子里还是在想沈朝野的事,一边担忧她的安危,一边也对自己这边的事故无措,于是就在屋里踱步来踱步去。 “不行!”突然,窦婵姝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惹得蕊心疑惑不已。 于是上前问了一句,“郡主,怎么了?” 窦婵姝抓住了蕊心的肩膀,郑重其事的对她说道:“蕊心,你帮我一个忙。” “郡主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蕊心十分忠心道。 窦婵姝笑了一下,心中很是庆幸身边有这么一个丫头。于是走到书桌旁,铺开信纸,磨墨提笔,开始书书写写。蕊心看着更加疑惑了,但是也没多说,只在窦婵姝身边静静站着。 不一会儿,窦婵姝落笔,将信折好放心信封里,然后交给蕊心,郑重其事的开口。 “眼下这情况,我恐怕无法自由了。我需要你把这封信托可信的人,快马加鞭的送到远洲,交给承宴翁主,记住了,一定要亲手给她!还有,你让那人多问一句承宴翁主是否安好,回来告诉我!” “好,好。”蕊心呆呆的点了点头。 第两百五十八章 景焕心里另有他人 任景焕的出现,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他们看着任景焕在五王府大门口沉着脸踱步,心想,难不成这靖阳小公爷得知喜讯,兴奋的不能自已,迫不及待要来见自己的未来夫人了? 可他们不知的是,任景焕此刻的内心暴躁的很,刚得知时不亚于窦婵姝的震惊与恼怒,只不过他比窦婵姝自由方便,所以这才上门想要问清楚。 明明时间才过去了一会儿,任景焕却感觉仿佛过去了几个春夏秋冬,好不容易等到王府的人出来迎接,他这才疾步进了王府。 任景焕跟着王府小厮来到大厅,只见五王爷和五王妃正襟危坐在上座,瞧他前来,于是摆出和蔼亲切的笑容,虚手一示意。 “小公爷来了,请坐。”语气也很客气。 任景焕冷瞥了一眼惺惺作态的两夫妻,一口回绝了。 “不用了。王爷王妃,景焕此次前来,是想见一面昭阳郡主,当面问清楚一些事!”前面的语调尚能把控,可越到最后,越发的失控急躁。 五王爷和五王妃互视一眼,彼此的眼里是难得的默契,好像在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是来退婚的’。知道任景焕的来意后,五王妃不慌不忙的说了一句。 “陛下已经赐婚,小公爷也知道大靖的规矩习俗,待出阁女子是不可在婚前见自己的夫婿的,而婵姝也在自己的闺房专心女红待嫁,实在是不方便出来与你相见。不过你若是有什么要求,跟本王妃提,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既委婉也坚决,表达了你要想见窦婵姝,那是不可能的;你若是想悔婚,那更是没辙! 任景焕听出了五王妃的言外之意,再也不知冷静和礼貌为何物了,当下就冷声出口,“那就烦请五王妃去告诉陛下,取消这门婚事吧!我与郡主两无情谊,并非良配,况且景焕心里另有他人,强求的瓜不甜。” 他对窦婵姝,一直都是拿亲妹妹看待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会拿他与她之间屈指可数的相遇大做文章,如今还要逼他娶了她! 父亲告诉他,是五王爷在金銮宝殿上亲口承认窦婵姝对他有意。他不信,他好歹也是接触过不少女人的,窦婵姝对他究竟有意无意,他怎么可能不知。况且谁人不知五王府里面的浑水,五王爷宠妾灭妻,就连宠爱永嘉翁主都胜过正经嫡出的昭阳郡主,所以他并不怀疑怪责窦婵姝。 他相信,此时此刻,她也跟自己一样很排斥很抗拒这桩婚事,只不过她没有自己有这份站出来的决心而已。 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五王妃就要任由这件本就错误的事情继续发生下去,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将来自己的女儿不幸福么? “放肆,本王的女儿是大靖最尊贵的昭阳郡主,光凭这个,你有什么理由退婚!”五王爷心有预料的按住五王妃,转头摆出王爷的谱, 而五王妃一听任景焕如此直白的拒婚,还说自己有心上人,这心就不能沉静,若非一旁的五王爷拉住五王妃的手,恐怕五王妃就要失态了。 “你,你有喜欢的女子?” “是!”任景焕掷地有声的回答,同时脑海中浮现那张婉丽的容颜,任景焕的眼神都柔和了一些。 五王妃将任景焕的变幻看在眼里,表面努力维持表面的冷静,可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她可以接受任景焕游戏人间,就算没感情成婚之后可以培养,但绝不能忍受她的女婿娶了她的掌上明珠后,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这是一种赤果果的侮辱! 靖阳侯与他的夫人是何等的恩爱白头,这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遥不可及的羡慕,她走过的路,绝对不能让婵姝再走一遍! 五王妃冷静下来后,看着任景焕的眼神已没了方才的温和,声音漠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那是大靖的皇帝,已经下了圣旨的决定,岂容你说变就变,若小公爷没什么其他事就请回吧,本王妃还要忙着准备婚礼事宜,就不多留小公爷了!” 说罢,双手一甩袖,仪态万千地站起,眉目疏冷,一副送客的架势。 任景焕见五王妃态度坚决,软硬皆不吃,只好咬着牙道:“五王妃,你以为你这是在帮郡主么,你的执迷不悟定会害了郡主的!” “来人,送客!”五王妃并不为所动,冷声下了逐客令。 随即立刻有小厮上前,伸手对任景焕示意。任景焕见此,怒摔袖袍离去,等到任景焕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来人。”突然,五王妃眯着眼又叫了一声,小厮闻声上前,静等吩咐。 “去盯着小公爷的一举一动,有何异样,回来禀告本王妃。” “是。” 五王爷走至五王妃身旁,对其升起了大拇指,肥胖的脸笑成一团,“还是王妃有手腕,三言两语就把他顶回去了,就是本王不知你为何还要派人盯着他,难道是怕他也跑了不成?” 五王妃凉凉得瞟了一眼五王爷,“事情还没到完全不可挽回的余地,他是不会逃跑的,我派人盯着他,是想知道他心慕的女子到底是谁,好给我一个准备的机会。” “王妃为何料定他一定会去寻找,她?”五王爷延长了那个她的音。 五王妃眸底眼花缭乱,轻声道:“一个男人,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被塞了一桩众所皆知的婚事,他的心里是十分不安的,眼看婚事不能立即退掉,他肯定会先去安抚他心中所在意的女子,这也算是安慰自己吧。” 想起任景焕离去的话,五王妃眸色幽沉,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做,可如今毫无计策的解除婚事,对婵姝的名声极其有害,为了婵姝,只能对不住小公爷了,请体谅一颗为人子母的心吧。 “还是王妃略高一筹啊……”五王爷还在耳边拍着马屁。 五王妃冷哼一声,五王爷就是典型的你有用我就巴结你的类型,所以根本不理睬五王爷的谄媚,转头就离开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 你这里住着一个人(二更) 任景焕离开五王府后,就回了靖阳国公府,窝在自己的房间干着急。身为臣子,没有陛下的召见,是不能擅自入宫的,而且父亲告诉过他,这桩婚事牵涉很多,不是他们所能改变的;眼下南湘王也不在,没人能帮他说上几句话,婚事牢如铁,他都快要急死了。 不行,找不到人帮忙,他也得找人诉诉苦,不然这口气怎么能顺的下去。 于是任景焕的皮鼓还未在凳子上坐热,又转眼出了府,派人去邀请,自己直奔倾醉楼。 说起这倾醉楼,那可就有点意思了,平常闹出人命也不是一桩两件的了,偏偏大夫人身旁的丫头死在倾醉楼里的那件事动静不小,本想着倾醉楼可能要玩完,万万没想到等风声过去了,照样打开大门做生意,生意还比之前要火热,于是渐渐地,人们也就忘记了那个疙瘩,又开始捧这个捧那个。 “哟,小公爷来了,快请进来!这次小公爷点哪位姑娘呀,或者奴家为你推荐几位新来的?” 秦妈妈见许久未来的任景焕,连忙上前打招呼,但她怎么感觉今日的小公爷,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哦,也对,她可听闻了小公爷和昭阳郡主的婚事了,听说还是在年后完婚呢,可真会挑日子。 倾醉楼里的人一见任景焕踏步进来,嘈杂缭乱的声音没了,就连抱着美人亲热的公子哥也停下了动作,纷纷注目噙着笑讨论,还有几个胆大的平时有点交情的人开始调笑起哄。 “想不到咱们的郡马爷,大婚临头,还有心情来倾醉楼啊,不怕昭阳郡主知晓了怪罪?”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即将成婚,所以趁此好好风流潇洒一回,以后可能就金盆洗手咯!” “唉,咱们风流倜傥的小公爷一成婚,京中不知多少女子为止伤心欲绝呀。” …… 任景焕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好阴着脸推开秦妈妈,大步朝前走去。 秦妈妈也不恼,扭着腰肢跟在任景焕的后头,像他们这些身份贵重的人,来这儿既不需要预约也不用领路,偌大一个倾醉楼哪怕再多客人,也会留一间专属于接待他们这类的房间。 等到身后议论之声渐渐低落下去,任景焕轻车熟路地推开门进去,却把秦妈妈挡在了外边,秦妈妈诧异之余,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夹杂着不爽的话。 “给我拿酒来!另外,再让蓬莱来陪我!” 秦妈妈心中领悟,掩嘴一笑后挥了挥绣帕道:“好嘞,小公爷稍等片刻。”之后便身影袅袅的离开了。 不一会儿,酒和美人都送了上来。蓬莱一进来,却看到任景焕只顾仰头灌酒,丝毫不看她一眼,蓬莱款款走至任景焕面前,福了福身,嗓音轻灵娇媚。 “蓬莱见过小公爷。” 任景焕这才注意到她,但也只是凉凉的瞥了一眼,随即扬手道:“蓬莱姑娘来了,几日不见,景焕甚是思念你的琴音,不知蓬莱姑娘可愿意为我抚琴一曲?” 任景焕在说这番话时,语调没有起伏,就连神色都是寞寞淡淡的,根本让人听不出有一丝真心思念琴音的样子。 不过蓬莱也见惯不怪了,朝着任景焕微微颔首,“自然。”随后便朝身后的摆着琴的位置走去。 她蓬莱虽身处倾醉楼中,但却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幸得五皇子的青睐,才不用面对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男子。而且任景焕与五皇子一样,前来倾醉楼只找她,除了在她这里消遣赏琴音外,从不对她做任何出格之举,是真正的君子。 而外边传的靖阳小公爷风流成性,不务正业,她也实在是不懂,为何任景焕从来不解释,甘愿被人误会呢? 蓬莱凝眉手动,阵阵悦耳的曲调传入任景焕的耳中,拿着酒杯的任景焕听着这舒缓又潺潺的琴音,不禁闭上眼,将脑子里的烦恼抛之脑后,身心放松,沉浸其中。 “好你个任景焕,竟然到此处来避风头来了。” 须臾。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任景焕缓缓睁开眼,只见门被推开,一身绛紫色锦服的窦元嘉走了进来,面容俊朗,嘴角含笑。 “你来了。” 任景焕看着窦元嘉这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知道他也知道此事了,心底的苦闷又泛上心头,于是一饮而尽手中的酒杯,有一丝酒渍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窦元嘉看着往日风度翩翩贵公子气派的任景焕,如今因为跟窦婵姝的婚事而搞得神情怏颓,颇有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意味,摇了摇头上前。与正在抚琴的蓬莱相视一笑,示意你弹你的没事,这才潇洒坐在任景焕的身旁。 “说说吧,我看你这样子,也能想到你去五王府碰了壁。” 说完,见任景焕还要灌酒,于是一手夺了过去。 任景焕双目无神,很是落寞,沉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与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若是韩瑞在,兴许还有一点苗头。” 窦元嘉听任景焕这没良心的话摸了摸鼻子,虽然也些好气他的瞧不起人,但是他说的也对,在众皇子中,也就只有他的这位二皇兄最受父皇的重任,从他嘴里说出去的话,才有分量。 但终归被人看轻了心中有些不舒,窦元嘉喝了从任景焕手中抢过的酒,随即看着弹琴的蓬莱,啧啧叹道。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呀,兄弟。” 任景焕眉一皱,“开解开解我,说不定我就想通了,肯娶昭阳郡主了。” 窦元嘉闻言,十分吃惊的看着任景焕,好似他这番话是多吓人似的。 “你怎么不让我给你去天上摘星星呢?” 说完,见任景焕的眼眸一暗,神情凄凄惨惨的,想他如今也够可怜的了,于是也就不调侃他了。 “我跟你说啊,不是我不开解你,”窦元嘉伸手拍了拍任景焕的匈脯,并说道:“而是你这里住着一个人,无论我费多少口舌唾沫,对你也没用。” 第两百六十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三更) 任景焕闻言拍开了他的手,玩味的勾着笑,晲着窦元嘉。 “你知道什么。” 窦元嘉看任景焕这嘴硬的样,翻了个白眼,看来还是需要他来揭开这层薄薄的纱。 “别人不知道你,我和皇兄还不知道你啊,自从你幼时与白家大小姐那一面后,你就情根深种了,诶,别急着反驳我,你看你每次遇到有她的地方,你的两只眼珠子都差挂人家身上了!这是最有利的证据,而且虽身经花丛却不曾沾上一片叶,你做的这些不就是想让她注意到你嘛!” 窦元嘉一脸莫测的神情,再加上嘴边坏坏的笑,直白的揭穿他的心思,任景焕也不知是醉了还是什么,两边脸都有些泛红,眼神还躲躲闪闪。 后来索性就懒得与窦元嘉掩饰了,直接承认。 “是又如何,人家只喜欢韩瑞。如今听到我要成婚的消息,恐怕只当做饭后谈资一笑而过,根本不会在意!” 任景焕愈说愈激动,之后竟拿着酒壶直接往嘴里灌,还好窦元嘉赶紧把酒壶拿走,怕这货给自己喝懵了。 任景焕和婵姝的流言就是一人喝醉,一人送她回家,成为了两人关系进一步的导火线。他可不要到时候送醉醺醺的任景焕回去,不然到时候传他和他的流言,那就精彩了。 “你别管我,把酒给我!”任景焕瞪着窦元嘉。 窦元嘉看着纸醉金迷的任景焕,再好的耐心也没了,于是站起身开始训斥起来。 “你要真不想我管你,你叫我来干什么,让我欣赏你的痴情?我真的……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明明你和白琴先认识,是你自己不肯告诉人家心意,一直拖,拖到她喜欢上了皇兄你都没打算告诉她,能怪得了谁?!” 当初白琴还没有对皇兄有意的时候,任景焕明明可以掌握先机,哪怕会遭拒绝,但也至少表达心意了,万一结果是好的呢? 可这货偏偏要逞强,什么都憋在心里,把自己的名声搞这么臭之后,还在人跟前找存在感,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任景焕被训斥一通,身上的气压更是低落了一些,口中喃喃道:“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窦元嘉叹一口气,坐下来,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放缓了语气。 “你记不记得你家老爷子手上,有一块免死金牌,是先帝所赐?” 这块免死金牌,还是先帝在时,赏赐给立了大功的前任靖阳侯的,听说当时还有在边防浴血奋战的慕容渊大将军那儿,也有一块。 “我家老爷子睡觉都要抱着,我记得,怎么了?” 任景焕一听,双眉一皱,没有理解窦元嘉这时候提这块免死金牌干什么。 难道是让他去偷这块免死金牌闯皇宫,然后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不允还要怪罪他,然后他拿出免死金牌保命? 窦元嘉挑了挑眉,仿佛在暗示着他什么,可见任景焕一脸茫然,他只好自己耐心的解释了。 “我认为呢,你趁此机会去找白琴探探她的口风。毕竟沈朝歌和我皇兄已经定下了婚事,两人感情好的很,白琴性子刚强,也应该要放下这段执念了。你一番深情告白,她要是被你感动,你就二话不说的拉着她去皇宫,到时候我给你行方便。届时你拿你父亲的免死金牌求父皇给你和白琴赐婚。待事成之后,父皇要是怪罪下来,我也就挨几板子,为了兄弟,这几板子也值!” 窦元嘉的一番话倒是给了任景焕醍醐灌顶,随着话音落下,任景焕猛地一拍大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先帝赐下的免死金牌可是极其有分量的,饶是现在的嘉靖帝也要重视一下。 所以他和白琴的事,是有点希望的! 可惊喜之余,任景焕却想起白琴对南湘王一往情深,虽然沈朝歌和南湘王已经定下婚事,但要是白琴还是不肯放弃呢,那他还是没有希望啊。 “那她要是拒绝我呢?”任景焕说着又怏下了脸。 窦元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任景焕,如今他希望也给了,应付法子也出了,他竟然还担心这担心那的,真是要气死他。 最终窦元嘉深呼吸一口,才平缓说道:“我不知道白琴会给你什么答复,我只知道,你要是再磨蹭,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再说了,拒绝就拒绝了,正好让你死心,难不成你这一辈子都要吊死在她这棵树上么?” 任景焕听着窦元嘉的话,顿时觉得心中敞开明堂了许多,是啊,他身为靖阳侯的小公爷,就算没有昭阳郡主这回事,也会有其他人,还不如趁此彼此都问清楚,免得遗憾错过。 “好!元嘉,我现在就去找她!”任景焕眼中闪烁着流光,勾唇一笑的瞬间,仿佛以前那个气宇不凡的少儿郎又回来了。 窦元嘉见任景焕总算有了一点精神气,心这才微微安了一些。见任景焕转身离开时,脚还不慎被旁边的凳椅给绊倒,险些摔了。 “哎呀,你慢点!”窦元嘉无奈的提醒。 任景焕都没有转身回头,也许是喝了一些酒还是太兴奋的缘故,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待任景焕离开后,一旁抚琴的蓬莱早已不知何时停了动作,走至窦元嘉的身后,坐在他的身旁,给他倒一杯酒。 浅笑一声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劝解得了小公爷让他认清自己的内心,那你可有好好的想过自己呢?” 窦元嘉唇边的笑意缓缓凝固,转头撞进一汪清潭里,清澈的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微微垂下眼睑,伸手接过蓬莱送来的酒。 “你想说什么。”窦元嘉啜了一口。 蓬莱嘴边有些干涩,她的琴音能感动所有人,却唯独感动不了他。 “不知殿下有没有发现,自从承宴翁主进京后,你每每来我这里,跟我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承宴翁主的。尤其是最近知晓她情况不佳时,你再也没有笑过,还有今日你终于肯踏入这里……其实你自己也是局中人,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第两百六十一章 我喜欢你(四更) 窦元嘉眼中一暗,继而抬起眸子,笑意浅浅的看着蓬莱,语气温柔,“我知道我近日冷落了你,但你别瞎想,我自始至终心里都有你。” “是吗?”蓬莱轻轻的问了一声,随即伸出双手搭在了窦元嘉的放在桌上的胳膊。 然而她才刚刚接触到面料,窦元嘉就犹如触了电似的猛然缩回,让她的手停顿在空中。 窦元嘉也才发现他方才的举动有些冷情,神色都不免有些尴尬,只好咳了几声,和缓一下气氛。 “抱歉,我只是……” “不用对我说抱歉,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予我的,我不敢过多奢求什么。只是我也希望你能像劝导小公爷一般直视内心。” 蓬莱垂下首,好看的睫翼颤颤,隐隐约约仿佛有些亮光闪现。 “我记得你不是心慕我二皇叔么,还是沈朝野亲口……”跟他讲的,说什么蓬莱姑娘心有所属,劝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蓬莱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窦元嘉有些措手不及。蓬莱很懂他的心思,所以他一直把蓬莱当知己,为了让她的生活过得去一些,他会让身边的好友照顾她,不过也不是来侮辱她,只是听听曲子消遣消遣时光罢了,等她有了名声,成为倾醉楼的头牌,秦妈妈也就不过多的为难她了。 以至后来在沈朝野面前,他硬要死撑的说蓬莱是他喜欢的人,也是想要看看她的反应,结果没想到没测出他想要的。 倒是测出了陈年旧怨来了,也就是她回京那日,他夜探她闺房的事儿。 蓬莱抬起脸,盯着窦元嘉许久,忽的掩嘴笑出声,眸子清亮的很。 “刚刚那一出,权当殿下近日不来看蓬莱的惩罚了。” 窦元嘉愣愣得看着蓬莱,直到蓬莱眼眸中细碎的光芒映在他眼中,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蓬莱跟他开了一个小玩笑,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也笑了附和蓬莱。 “你啊你,没想到我这次却栽在了你的手上。”接着窦元嘉开始风花雪月的品酒。 而在窦元嘉看不到的地方,蓬莱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了下去,看着窦元嘉那俊逸的轮廓,她不由得想起了当日和沈朝野谈话的场景。 当时沈朝野问了一些倾醉楼背后的事,而她虽然是倾醉楼的头牌,但是她来这里许多年都是默默无闻的,直到窦元嘉发现了她,并愿意花重金不关情欲的捧她,才到如今的位置的。 她还很清楚当时沈朝野一针见血的说:“外面那位能忽悠我,你眼里的色彩可忽悠不了我,你喜欢他。” 她当时羞怯,就急忙说了一句,“好姐姐,你别告诉殿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沈朝野问。 她当时看了一眼帘缝中,正与窦风华说笑的窦元嘉,心中有些苦涩,她哪怕是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清倌,也配不上他的身份。 “只要他偶尔回头看看我,心中有一分我的位置,我心满意足。” 沈朝野笑笑未语,那她能看出她的神情是有些不懂她此举的,于是她告诉她。 “等姐姐日后有了心爱之人,就会明白蓬莱的。” 然而沈朝野随意的摆了摆手,就掀开帘子出去了。尔后她就瞧见沈朝野附在窦元嘉的耳边私语,她原本心跳擂鼓,生怕她告诉了窦元嘉。 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帮了她。 如今她想来,心中默默,叹了一句。 有多少的爱而不得,都假借玩笑的名义试探了去。 任景焕奔着白府而去,这条路在他的脑海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是如此满怀欣喜的奔赴倒是头一次,他还没见到白琴就已经手心冒汗了。 而他赶到白府门口时,就瞧见白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婢女掀开车帘,一抹清丽的蓝影走了下来,那柔和的轮廓,令他心动的一颦一笑,可不就是白琴么。 他正愁着如何见到白琴,毕竟女子是不能与男子单独见面的,会有损清誉,他也想过翻墙偷偷摸摸的见她一面,因为极有可能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现在,可见他还赶上趟了。 “白小姐!” 眼见白琴要走进白府,任景焕鼓起勇气,心提到了嗓子眼,朝着前边喊了一声。 幸好这个时间点,这条路没有很多人,只有白府的下人盯着这边。 而听到他呼喊的白琴脚步一顿,侧过头望向他这边,见来人是任景焕,以为他是路过,于是对他福了福身子示意后,就又折回步伐欲走。 “白小姐!在下能否与你说几句话!”任景焕急了。 白琴若是进去了,那就为难他了,他是又怕自己不甘心,又怕到时候折损她名誉的。 白琴又是一顿,这才转过身看着任景焕,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他不知男女有别么,况且他已有婚配,此举大为不妥。 但碍于明面上的情分,白琴还是客套的回应了一句,不过是拒绝的。 “小公爷,如今你身份不同,一言一行还是忌讳着点比较稳当。” 言外之意,我与你清清白白,你不要连累了我。 任景焕看着周围异样的目光,自知有些唐突不合礼,但如今也顾不得了,他今日一定要问清白琴的想法。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说道:“白小姐不用过于担心,在下找白小姐,只是想请教一下你们女儿家的心思,好讨郡主欢心。” 明显,他的这句话让白琴微微和缓了神色,见任景焕仿佛很坚定的样子,白琴也不多想,能让未来的郡马爷欠她一个人情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白琴便对自己的婢女吩咐了一声,没有屏蔽旁人,而是让他们在这里站着,仿佛是给自己作证似的。 白琴莲步轻移,走向任景焕。任景焕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踏来的白琴,心跳都不免落了一拍。直到白琴在他面前站立,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小公爷,你想知道什么?” 任景焕看着白琴明媚又深邃的五官,咽了咽口水,直到白琴眼眸中浮现了一丝不耐烦,才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第两百六十二章 喜欢就成全我!(五更) 白琴一愣,可以说是脑子轰轰的,看着任景焕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半响,才从嘴里吐出一句。 “小公爷,你莫不是喝醉了,在我这里胡说八道!”说着,白琴也怒了,觉得任景焕就是有事没事来消遣她的,于是转头就走。 可任景焕怎么可能会让白琴这样走,可白琴的架势坚决,任景焕情急之下,就伸手握住了白琴的皓腕。 “等等!” 白琴心一骇,看着前面她的婢女,白府的仆人都以震惊的眼神看着她这边,她当即转身怒摔开了任景焕的手。 同时恼羞成怒道:“任景焕你是不是疯了?!” “对、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走而已……” 任景焕也是下意识的动作,一脸着急无措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惹怒了心爱的女子生怕她生气而频频道歉。 白琴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个浪荡子帮他,于是吐出一口浊气,忍着最后的仅存的礼貌。 “小公爷,你的忙我爱莫能助,请你另请高明吧!” 就当白琴说完想要离开时,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没有再接触她了。 “我方才说讨她欢心的话是骗你的,一直以来我喜欢的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想白头偕老的人只有你!” 任景焕最终面对着白琴的背影,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而且貌似听着这表白的话,甚是押韵浪漫。 白琴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再转身,而是背对着他。 任景焕心突突的跳着,仿佛要跳出他身体外一样,见白琴没有继续往前走,他觉得有点希望,于是斟酌了一下,打算和缓一下气氛。 “我并不知道她会去找陛下赐婚,但没关系,只要你想,我可以——” “小公爷。” 然而任景焕还没说完,白琴就低声打断了他接下去的那句还未说出口的‘我可以找陛下替我们赐婚’。 白琴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冷漠疏离,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感动,只见她一字一句道。 “小公爷真会说笑,敢情拿对付青楼女子的招式,去讨好昭阳郡主,恐怕是不得宜的。” 字字珠玑,句句寒冷戳人心,她这一句话好似把方才任景焕所说的当成了空气,并未听到一般。 任景焕不屈不挠,“你要是没听清楚,我可以再讲一遍,我喜欢的人真的……” “真真讲讲又如何?”不料再次被白琴抢白,她清眸流盼的双眸看着他,没有半点温度。 “小公爷,以前我不喜欢你,如今更是不会喜欢你。” 残忍无情的话犹如炸弹一样在任景焕的耳边炸裂,片片灼烧了他的耳朵,也伤了他的心,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还有,我听到小公爷和昭阳郡主的婚事甚是开心,能看到小公爷改邪归正喜获良缘,想必是大靖百姓的愿望,所以我心里由衷的祝福你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白琴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今日所发生的事儿,我会全部当没发生过,小公爷放心。” 任景焕倒退了好几步,白琴眉眼处的寒冷与凉薄他看的真切,他心底浮起无限的悲凉和心痛。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是多么讽刺的话! 许久,他才张了张嘴巴,“原来,我在你眼里,有这么不堪。”语气充满了自嘲。 白琴看着任景焕如此萧条,抿唇皱眉,喝声道:“若小公爷无其他事,我先行告辞!” “你是不是因为南湘王,拒绝我?”身后传来任景焕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白琴心里烦躁,他还没完没了了,于是有一半真心一半意气用事的开口。 “没错,我喜欢南湘王,我这辈子也只喜欢他一个,你若是真的对我好,你就成全我!” 说罢,白琴再也不顾身后,大步地朝白府走去,可这次,如她所想,他再也没有开口挽留她。 因为任景焕站在原地,神情悲凉又凄楚,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她的答案。 也成功被她伤的体无完肤。 虽然提前窦元嘉给他做过心理准备,他也预想过她这番回答,可真从她嘴里说出,他还是心痛难耐。 她的那些话犹如刀子,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痛的让他无法呼吸。 但痛过了,就明白了,明白爱过了,也就彻悟了。 看着白琴缓缓消失在白府门口,任景焕凄然一笑,却又突然感觉心中一轻,仿佛积存在心中多年的执念,好似也就烟消云散了。 白琴,我,如你所愿。 任景焕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而暗处盯着任景焕的人目睹着一切。 心中叹道:果然还是王妃有先见,不过真没想到堂堂靖阳小公爷喜欢的人,竟是白府大小姐,而且还爱的如此卑微。 得嘞,他也该回去将这一切禀告王妃了。 白琴踏入白府后,停下脚步,任由寒冷的风划过她的脸颊,让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清醒清醒。 “小姐,你怎么了?”婢女关心的问道。 白琴想起方才任景焕拉扯她的一幕,冷下眼,疾言厉色得对婢女说道:“方才的事,一个字都不允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是。”婢女诚惶诚恐。 白琴缓了语气,“行了,你也去打点一下门口的人,我乏了。” 说完,就离开了。 据说第二日,满京皆知靖阳国公府的小公爷在刚颁下圣旨的时候,去找了白府大小姐诉说衷肠,说什么他爱的是她,而不是昭阳郡主,而白府大小姐却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小公爷。 众人纷纷议论堂堂昭阳郡主竟不如一个大臣之女,是个负心薄幸之人云云…… 此事传到了五王府、靖阳国公府和白府,甚至是皇宫的嘉靖帝耳里,后果不想而知。 五王府和白府觉得靖阳小公爷太过分,一下子伤害了两个无辜女子的名声,纷纷要求靖阳国公府给一个交代…… 而此等有损皇家颜面的事,嘉靖帝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任景焕,于是把人捉进了皇宫好一顿痛骂,随之赏了五十大板子就丢出了皇宫…… 而从那以后,任景焕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出入烟花之地,反而在伤刚刚痊愈之时,请求嘉靖帝派他去兵营里,说什么磨练自己。 自此后,京中再也没有那一抹活的潇洒随性的靖阳小公爷了。 第两百六十三章 你别偷窥我心思(发糖) 昆玉回到客栈后,却听闻客栈老板说有一个姑娘来找过他,他心底的第一反应猜想应该是沈朝野苏醒了,于是大喜过望,刚踏出门口一步。 “去哪儿啊——昆玉。” 一道邪魅又轻挑的声音响起,昆玉觉察面前一道黑影盖下,微微抬头,神情一骇。 …… 夜晚,远洲各户人家都灭了烛光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而在开天府的某一处角落,一阵冷风拂过,来势还不小,拍打在门上,发出呜呜的声音,在这种夜晚里,十分的灵幻。 一个多月来的沉睡,加上白天的刺激,导致沈朝野身心疲惫却无法如愿安睡,还有这细微诡异的声响,沈朝野皱了皱眉,索性起身下榻穿好鞋子,拿过架子上的狐裘披风,便打开了门。 呼呼——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那阵阴嗖嗖的冷风,沈朝野将小脸埋进了毛茸茸的柔软里,希望能挡点风,然后踏出了房门。 走了几步,才发现今日的月色好像极其亮堂,石阶石砖上被人扫的干净,只有片片的山茶花瓣落在上面。 沈朝野缓缓抬起头,只见那阵幽风从她耳边眼前滑过,卷袭过一院子里种植的山茶花,还有四季如青的翠竹,它们闻风摇摆,发出沙沙娑娑的声响,最后茶花与竹叶飘飘而落,跌入大地之母的怀抱…… 视线随着花瓣飘落而下,只见在山茶花和青竹的花叶漫天飞舞间,一袭玉白锦衫的身影静静伫立,花叶落在他一头如墨般黑的发丝上,他的肩头,他的脚边,还有滑过他那俊美绝伦的轮廓,有股不染世俗的谪仙般气质。 须臾,他微微侧过头凝视过来,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唇边缓缓勾起,眼里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柔情,这一系列细微的动作仿佛更加惊绝,在月色的照映下,实在是一副美轮美奂、虚无缥缈的美景。 沈朝野看着眼前的一幕,呼吸一窒,她见多了他穿青衣的模样,如今这一身白衣倒是令人她有些惊艳,于是步伐轻缓地往前迈去。 看着一步一步,看着他一动不动玉立在花叶雨下,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一句。 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城人。 此时此刻,沈朝野自沉睡苏醒后,再见缙玄清时,她的心态已是不同。 她记得她孤独无助时,是他犹如天神般降临在她面前护住了她;她性命攸关时,他不惜耗费自身的内息,拼尽全力救了她一命…… 她还记得,那人对她说过,他们的命盘早已相连,她因他而来到这个世界是必然。 她这一个月梦里的经历,明白了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对么。 而在一处角落,须要方处理完事要睡下,却听闻外边阴风阵阵,于是想睡之前看看沈朝野情况,可一出来却看到了这副场景。 呆滞不过三秒,须要极其自然的转身,回了房间脱鞋睡下。 有人帮她做了这件事,就不需要她操心了,睡觉睡觉…… 然而缙玄清看着缓缓朝他而来的沈朝野,眼神有一瞬的恍惚,记忆中‘归去来’时所见的容颜与此刻无缝连接,让他心沉沉落落。 那一刻,倒真像他之前所说的‘她是真因他而来的’。 直到沈朝野走至离他一尺的地方停下,两两相望,她口齿纠缠,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然而只有几个字。 缙玄清闻言笑意在眸底绽开,化为了一滩春水,喉间逸出一阵低回醉人的笑声。 他捺下一腔的思念悸动,轻轻浅浅的也回复了四个字。 “好久不见。” 沈朝野看着他勾人魅惑的双眼,有些扛不住,直接低下头盯着脚尖,手指拢着颈间的毛毛,下意识的搓捏,一瞬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听说你救我,耗费了不少精力,那你现在还好么?” “好,一切都好。” 缙玄清很少见沈朝野有这样变扭式害羞的模样,心里犹如春日万物复苏般柔软盎然。 随后气氛又缄默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沈朝野咬着唇盯着脚尖。 真是要命,她前半辈子都没谈过一场恋爱,这一个月亲眼看了小蔓的恋爱过程,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情窦初开的苗头,结果还这么尴尬。 最主要的是,她也不确定对缙玄清是否是那种感情。 算了,她如今不该想这些,等她处理完了那些事,或许她就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到时候再明说也不迟。 于是沈朝野抿唇定心,抬起头,“你的恩情,我……” 她明明与他保持了一尺的距离,也不知他何时靠近,沈朝野一抬头就撞进了缙玄清眸底深处,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间,脑子一瞬间当机。 缙玄清矜贵的凤眸里盛满了幽深的温柔绵情,她跌入其中,再也无法挣脱出来。 “虽然你其中加的恩字让我有些遗憾,但对我而言,你迈出至此已是我之幸,剩下的那几歩,由我来走向你就可以了。” 惊愣中,她只看见缙玄清薄唇微动,声音犹如耳边呼过的风,缥缈又那么虚幻。 花叶落在她的脸上,惊动了她的睫翼而颤,突然有一只手拂过她的发间,挥落了多余的花叶。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逾矩的肢体接触,却让沈朝野心中又惊又乱,尤其是心房处惊慌砰跳。 去掉恩……他,他这算是表白么? “如你所想。”缙玄清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 沈朝野双颊猛地烧了起来,两朵绯红浮上,给她添了几分醉人之态。 缙玄清静静看着,眼底一暗。 然而沈朝野说不清的情绪,有惊有乱有慌有羞,还有下意识的,她所没察觉的喜。 “你别偷窥我心思。”沈朝野垂下眼,低声说了一句。 “好。”缙玄清流畅答。 沈朝野鼻尖萦绕着缙玄清身上的青竹香,简直是干扰她思绪,不过沈朝野强制性的冷静后,她的心情才微微平复了一些,只是她还是不敢抬头看缙玄清。 第两百六十四章 他与我并非师出同门(小刀片) “你武功高深莫测,能耐又这么神通广大,自然也知道我的脾性,我的一些情况,你要明白我不是娇滴滴依附男子而活的人。” “恩。” “既然你对我坦诚相告,我也不对你遮掩,我对你,的确有一点好感。但是我现在……” “恩,有这句话就够了。” “你听我说完。” 沈朝野被打断话有些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抬起头,盯着缙玄清。 “但是我现在无暇顾及这个,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完成,不然我心里难安。在这期间,我还会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情,比如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接近南湘王。” 看着缙玄清的双眸逐渐幽深,仿佛在思忖着什么,沈朝野突然心恢复了平静。 继续道:“我说的含蓄,但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接近是何意,光凭这一点,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 缙玄清依旧是沉默,没有开口说话,沈朝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若不能接受,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我权当繁华浮生梦一场,醒来了就好……” “朝野。” 突然,缙玄清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仿佛不知在心底默念过多少遍一般自然又流畅。 沈朝野瞥见缙玄清又往前踏了一步,眼神清冽依旧,唇微启:“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让你给我一点时间的话么?” 经缙玄清一提,沈朝野突兀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不止说了一次让她给他一点时间,她也不知给他时间干什么,也不知为何要给。 沈朝野点了点头,却未语。 难不成,他希望让她再给他一点时间,想透这件事? “我自小是由师父养育长大,他精通八卦预知之术,除了我父母和他所能传授于我外,没人教我该如何去跟一个女子相处。所以我才会让你给我一点时间去解我心中的疑惑。你可能不知,我两年前就见过你,那时只觉得你脾性有趣,直到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才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能我表达并不是很确切,我能告诉你的是,你由我而来,我与你相连,不存在繁华浮生梦一场,我所做的所有决定都不是突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既然我心慕你,你的一切不必顾及我不必支开我。你杀人放火恶疾天下,也要记得我一直在你身后,护你周全,永不离弃。” 沈朝野身体一震,她有史以来听到这么多从缙玄清口中说出情真意切的话。缙玄清如此强大神秘的一个人,却此时像一个普通男子一般,对她诉说衷肠,许下诺言。 还有他话中的隐藏信息,同样让她震惊异常,她和缙玄清竟在两年前相遇过,还有那句‘你由我而来,我与你相连,不存在繁华浮生梦一场’的意思,可是在说,他也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的? 沈朝野抬头,眨了眨双眼,脱口而出,“缙玄清,你怎么知道我因你而来?” 缙玄清倾吐了一口气,幸好,她说出的不是拒绝他的话。 方才她那些话他很是担忧,说实话,他并不担心沈朝野接近南湘王会做出越矩之事,哪怕是为了报复,只因她是沈朝野,她心思敏慧,手腕强硬,根本不需要靠出卖自己而得到想要的一切。 哪怕迫不得已,也不必惧怕什么,他杀了他们就是了。 她只是在试探自己,对她是否是一时冲动而已,可她不知的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早已对她动心了。 而且还是动了那颗锈迹斑斑的心。 “天机。”缙玄清定心后,微微一笑说道。 沈朝野白了他一眼,继而想起他方才所说的父母,还有那位精通八卦预知之术的师父,而缙玄清仿佛像极了这三者合一似的,不禁想起了白天战无双与她所说的。 沈朝野莫测测的问了一句,“今天战无双告诉我,你是微世一族的人,所以才救了我的命。” 缙玄清闻言看着沈朝野,眯了眯双眼,一脸莫名迷茫,就当沈朝野以为自己猜错了时。 “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缙玄清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沈朝野眉头猛跳,心中有些惊骇,她只是随便一问,没有多大的把握,却不料炸出了一个如此惊天霹雳的消息。 缙玄清竟然是微世一族的人? 而他从未对自己明言的原因,居然是他认为自己早已知晓?! 这是暗搓搓的嘲讽她被高看了么。 “我谢谢你高看我……” “不客气,应该的。”缙玄清看着沈朝野这变扭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不舒不快了,于是挑着眉回了一句。 不过他没有明说的是,并非他是微世一族的人,才救了她,而是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是想试探她的身份,于是用了‘归去来’的功法替她疗伤。 因为从他幼时学习了‘归去来’之后,他在这方面上再无长进,仿佛被固定了一样。直到那天晚上,他都不曾拿出来使用过。却不料他足足耗费了全部的‘归去来’才让她无恙。 所以他更加坚信沈朝野才是‘归去来’的真正受益者,之前只不过是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不过真是应了名字,归去来。归去来……可是回归又去再回来的意思? 那朝野从哪儿回归,又去了哪儿。 眼下缙玄清的身份明了,沈朝野想起了郝绥身边的那个微世一族中人,啧,之前她就听须要讲起过,缙玄清一眼识破了高晟的身份,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是师出同门,哎,绝对是把脑子睡傻了。 不过她估计他应能知晓那人的命门。 “我听须要说过,我昏迷期间,你跟高晟交过手,你们虽师出同门,但你的武功在他之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这人的弱点?” 缙玄清皱眉,声音微冷,“他与我并非师出同门,微世一族如今只剩下我与师父,或许可以勉强算上缙满星,其余人不过是谷中打杂的。” 第两百六十五章 他害羞了(三更) “那为何他的武器上会刻着微世一族的记号?” 沈朝野疑惑,搞了半天,这高晟竟然不是微世一族的人。 缙玄清沉默良久,继而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我见他的招式有点像我母亲留下的秘籍,但我不知为何他会知晓这些,若不是看在这点,他对你下手,害你受伤,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起高晟的所作所为,至今沈朝野那一身伤痕,还有满脸的惊慌,他此刻都觉得难以释怀。 “你母亲……我听闻微世一族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不同?”沈朝野言简意赅的问了一句。 如今一知晓缙玄清的身份,沈朝野就犹如一个好奇的宝宝一般。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抬着眼,不似以往的沉静睿智,而是十分可爱的眨着双眼,忍下抬手摸沈朝野头发的冲动。 颔首道:“是不同。我母亲是剑客,我父亲是医者,我师父,你也知道。至于我,传承到年轻一派,只剩下我了,所以我学的有些杂,没有特别的过人之处。” 但对于沈朝野,缙玄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他确定了对她的心意,她也想给他生孩子,唔,师父教的,一个女子若真心喜欢一个男子,会想给他生孩子。 所以,可以这么理解的吧。 然而不明缙玄清内心的沈朝野听完这些是啧啧连叹,呵呵,没有过人之处,如果连缙玄清这样的都算得上平庸的话,那么她们这些人算什么? 顶多算个人? “您谦虚也要有个度,依我看,你是属于扮猪吃老虎的。” 沈朝野越说越酸,眼底泛起了羡慕嫉妒,看人家一生下来就是人生赢家,父母的基因都没跑偏,再看看自己,好歹还是个万里挑一的穿越者,结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三番五次的被人威胁生命。 啧,她活的真够憋屈的。 在沈朝野说完这句话后,缙玄清突然勾起唇角,缓缓靠近她,而且哪怕即将与她鼻尖对鼻尖了也没有要停下的趋势,惊的沈朝野不免往后仰了一些。 “你干什么?” 缙玄清却在那一刻停住了,看着沈朝野的双眸,他轻缓的笑了一声。 “我试一下,我吃的,究竟是不是老虎。” 吃老虎,吃……她?! “你!” 沈朝野羞恼,伸手打了一下缙玄清,而就当要缩回手时,却被缙玄清牢牢的抓住了皓腕,不轻不重的力道,既不伤到她,也无法让她抽离。 沈朝野不明所以得看着缙玄清,却见缙玄清的神情突然沉静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也十分的认真与深思。 半响,才吐出了一句话。 “朝野,日后有我。” 沈朝野一愣,随后眸光一瞥,看到缙玄清的耳尖有些粉红,在她的注视下,粉红逐渐加深,红的剔透。 沈朝野噗嗤一笑,前面说了比这个还要情意绵绵的话,难不成这么久憋出的这一句话还让他不好意思了? 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你摸摸你的耳朵。” 缙玄清闻言,用不抓着沈朝野的另一只摸了摸耳朵,结果刚接触到,就感受到了灼烧感。 接着他愣愣的看着沈朝野眉眼间的笑意,下一秒,缙玄清的双颊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诶诶诶,你捂我眼睛干什么,这又没什么……” 沈朝野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温厚的手掌蒙住了双眼,她的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加深,嗔了一句缙玄清。 她现在是绝对相信缙玄清是第一次对女子表白,他这反应,与他强悍的实力形成了反差萌。 接着耳边响起了几声刻意缓解尴尬的咳嗽声。 “……那个,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话落,蒙着她双眼的一轻,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眼前只剩下一地飘落的山茶花瓣和青竹叶,再无缙玄清的人影。 除了鼻间那股淡淡的青竹香遗留了下来,不然这茫茫月色下,她都要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了。 沈朝野微微一笑,阵阵寒风继续掠来,她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 …… 而南湘王这边,他们因为公事是第二天回府的。一回府,就听下人来报沈朝野苏醒。 南湘王还没发话,一旁的薛康闻言神情仿佛自家媳妇生了孩子似的欢喜,口中念叨着‘谢天谢地,翁主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就差鼓起手掌了。 “王爷,这一个多月来,翁主可算是醒了,我们要不去看看?”薛康试探的问道。 南湘王冷瞥了他一眼,薛康才悻悻收住。不过之后便思忖起来,这段说长也不短的时间,他几乎都快忘了沈朝野的存在了,或者说,他以为她会这么一直睡下去。 但既然醒了,他秉着礼仪也该前去探望一下。 “走吧。”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南湘王他们走到门口,却与里面推开门出来的须要撞上,须要看着眼前的一小波人,手上关门的动作也不含糊。 这意思,是不让南湘王他们进去了。 南湘王轻轻一皱眉,薛康立马反应过来,对着须要问道:“须要姑娘,我们是听了翁主醒来的消息,所以前来探望的。” 须要闻言,伸手抱拳,神情不卑不亢。 “回王爷大人,翁主刚服用了战神医开的药睡下了,恐怕不宜见各位。” “什么?这么不凑巧吗……哈哈哈没事,翁主人无碍就行,这探不探望的不要……紧。” 薛康感觉到身旁的这位气息骤降,还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于是连忙打哈哈,但随着那愈来愈冷的温度,他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去。 薛康心中暗暗咂舌,完了,别人不知王爷和翁主的纠葛,他总该明白的。 王爷在翁主生病期间,可是特意为她去楚国找战无双过来的,结果一赶到,翁主奇迹般的自己就好了,这乌龙也就算了;现在还来了一个想探望,结果被人家拒之门外…… 啧,王爷这脾性,定会觉得翁主是故意与他作对的。 “那个,王爷……” 南湘王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摔袖离去。 第两百六十六章 攻略下南湘王这座城池(四更) 他绝对是自讨苦吃才会来探望她,果然这个臭女人是不值得他一点怜悯的! “王爷,小姐让奴婢转达一句话。”须要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 南湘王停驻了脚步,但却没有转身,可想而知他生气中还有一丝理智,或许他在等沈朝野能说什么话来。 哼,如果她能说点好听的话,他还能大发慈悲的原谅她这些行为。 须要清了清嗓子,学着几分当时沈朝野的神态语气。 “王爷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俗话说‘一饭之恩,当永世难忘’。王爷慷慨失去的人情,日后我定会分毫不差的还给王爷,望王爷勿忧。” 这种冠冕堂皇中带着一丝的散漫狷狂,倒是有点沈朝野的口吻。 原先是知恩图报的好事,只不过这话落在南湘王耳里,就不是那么舒心了。 总感觉沈朝野与他在划清界限,不稀罕不乐意接受他一点点的恩赐,这么一想,南湘王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铁青难堪。 “走!”冷冷吐出一个字,便大步离开了。 一字却让薛康几人感受了个真切其怒气值,只好硬着头皮跟随南湘王的脚步离开。 恐怕今日这一遭之后,南湘王再也不会踏入这里了。 须要看着气势汹汹来又去的南湘王,低叹了一声,南湘王脾气易怒易躁这点不好,但为她家小姐亲赴楚国找战无双此举,的确让她大为感叹,虽然没派上用场。 但就像小姐说的‘一饭之恩,当永世难忘’,无论如何南湘王的确是为了她们费了一个人情,她们是该报答。 可她没理解,为何小姐不亲自把这话说给南湘王呢,让她这个婢女作为转达,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有些轻怠。 须要摇了摇头,继而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须要口中服了药睡下的沈朝野,此刻正站在窗前,纤薄的身影迎着寒冷的风仿佛欲要乘风而去。须要见此,从一旁的衣架拿过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略带责怪道。 “战神医那老头好不容易能走了,小姐可别又吹出一身毛病为难人家。” 沈朝野浅浅一笑,微凉的眼神落在窗外的纯白,有些飘忽所以的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她已经让慕容清在远洲待着,下一步该做什么等她的消息,身上背负之责越来越重,容易干扰她的判断决定,所以想吹清醒一点。 接下来,她到底该从何下手…… 须要明白了沈朝野话里的意思,但不善安慰的她只能在旁边默言陪伴。 也许是须要的沉默,让她微微清明了神智,只见她转过身朝榻边走去。须要在她身后默默地将窗给关上。 “说你和萝蔓待久了还真不假,不过她如今倒是敢问,怎么你反过来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头了。” 须要闻言望去,只见沈朝野坐在榻边,侧着头浅笑盈盈的望着她,她不免有些踌躇。 “奴婢……奴婢觉得小姐这么做定有自己的道理。”半天,才回复了一句平常都不能再普通的话。 沈朝野失笑一声,自从她出事后,须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点像萝蔓,会叨念会愁眉善感,再加上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她对自己是又小心呵护又怕,怕她想不开。 呵呵,她若是想不开就随慕容嫣去了,她活着就是为了让那些人想不开。 “那就当我自言自语好了。”沈朝野浅笑道。 说着她抬起了脸,“南湘王虽然为了我花了一个重要的人情,但他身为男子,在大是大非上心月凶宽广,不会计较这些。而我之所以让你代言,一是搭建我们之间的桥梁,日后好用这个借口与他接触;二是为了激怒他,他对我怨气越深,才更利于我后面的计划。” 须要仔细的听着,随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小姐,你要从南湘王这边下手?” 她是有些吃惊,毕竟她以为小姐第一个针对的对象是郝绥的,毕竟他做了这么多迫害小姐的事,还有当年的事,他也是有参与的。 沈朝野看着须要略有诧异的神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郝绥的那桩桩件件我都铭记于心,处置他并不着急。当务之急,是我得趁回京前,攻略下南湘王这座城池。”说着,眼底掀起了森冷的波澜。 须要心里发苦,该不会小姐为了报复嘉靖帝,要与沈朝歌争夺南湘王吧?这样的牺牲会不会太大了? 再说了,缙公子怎么办,他能同意小姐这样做么…… 沈朝野闭了闭眼,只要一想到当年的事,她的情绪总会有些不受控制,这点是她的弊端,她得好好学着怎么平复自己的心情。 沈朝野伸手捏了捏眉心,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那信送出去了么。” “昨日就托人送出去了,快马加鞭估计也就这两天到。”须要道。 昨日她把她所知京中的事一一给小姐讲完后,已经天黑了,她怕小姐刚醒来身子受不住,于是就让她早早的歇息了,而沈朝野的确面露疲惫,也就依她了。 安置完小姐入睡后,她才把信送了出去。只不过,小姐看完那些信后,只落笔回了五封信。 除了有两封是各自给慕容三小姐的和沈府的外,竟有三封信是给一个人的。 她不明白,昭阳郡主出了如此大的事,为何小姐连一封信都没有给她的?但最后她还是没问,她们这种只知道舞刀弄枪的,除了直白问,不然很难明白主子的心思的。 更何况她面对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千金,而是深谙慕容氏头脑手腕的沈朝野。 当然,她自动忽略了那天晚上她无意间看到的一幕…… 沈朝野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望着明亮的窗户,发现是不是最近的天气很好,今日虽不似昨日一般有暖洋洋的太阳,但也没有下雪。 于是缓缓开口,提了一句,“过一会儿,你替我更衣,去找昆玉。” 昨日没能捡到她,她想着今日总该见到了吧。毕竟她知晓他的身份后,她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是。” 第两百六十七章 朝歌纯良又宽容的女子 “王爷,方才下人来报,说战无双已经只身返回楚国了。” “他早该回了!” 南湘王气愤难平地回到屋内,掀开袍子坐在书桌前,右手握拳掷在了桌上,若是离的近一些还能听到一点磨牙的声音。 闲云随后而至,看着南湘王阴沉的脸色,悻悻耸了耸肩,自家王爷肯定还在生那位的气。 放在平时他或许束手无策,可能还得牵连到,但现下,他可知道如何安抚王爷的情绪。 于是闲云在这种压迫的气氛下,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嘴,拱手时声音明朗道。 “王爷,属下忘记与你说了,沈二小姐的信今日刚刚到达,已经帮你放在桌上了。” 话音一落,闲云还不往偷偷瞄眼南湘王的神色。 果然。南湘王听到沈二小姐几个字,这紧皱的眉头都松懈了不少,经闲云的一番提醒,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下面的一封信,于是松拳拿起信封。 信封上面只写着韩瑞收,光是那三个娟秀婉丽的字,他能想到那张仙姿佚貌,嘴边缓缓溢开了一抹笑。 韩瑞,是他特允朝歌称呼他的。 原先她还羞赧青涩,如今他俩好事已定,倒是放开了许多顾忌。 按照约定,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京里送一封信,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寄,今日倒是惊喜,终于肯给他回一封了。 拆开信封,一股信纸好似浸在海棠精油中的香味飘了出来,南湘王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他知道,这是专属朝歌的味道。 朝歌素来喜欢海棠,所用之物大大小小都与海棠有些关联,最为显著的便是她书房中带着海棠香味的纸张,与他的来信中,每每散发的香味令人印象深刻。 因此他还为她特意打造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深得她喜爱。 铺开信纸,只见里面并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而是很简单的几句话。 殿下,近日来,你可还好? 听闻朝歌长姐受伤,欲想书写一封表牵挂,又犹豫之前的误会纠葛,所以麻烦至殿下处打探消息。 无论好坏,朝歌日日夜夜在京中为殿下与长姐祈福,望你们平安顺遂,早日归来。 朝歌,留。 南湘王看着这字字句句间的关怀中带着一丝小心谨慎,还有对于以往琐事的惆怅,南湘王心里就微微一痛,放下信纸。 别人若是攀上了皇亲,还是大靖最有权势的权贵,定会兴奋的忘乎所以,甚至大胆露骨。 而朝歌却是安守本分,从不跨域礼义廉耻半步,哪怕彼此定下婚约,依旧是秉着女子该有的端丽和矜贵,与他保持着适当又恰好的距离。 南湘王双眼微微恍惚,像朝歌这般心地纯良又宽容大度的女子,这世间可真是少有。 他该好好珍惜。 至少,不像沈朝野这个虚伪的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丝毫没有一点作为大家闺秀的自觉! 于是南湘王停顿了一会儿,便开始提起笔,蘸了蘸墨汁,在信纸上落下。 不一会儿,笔落而成,他想把信封交给闲云,一抬头却看见站的离他好点远的闲云。 仿佛躲瘟疫似的。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把这信给本王送出去。” “是是是,王爷教训的是,属下这就去。” 南湘王一声呵斥,但没了方才那副恐怖的模样,闲云这才赔着笑走过去双手接过信封,退了下去。 “等等。”突然,南湘王出声唤住了闲云。 闲云转过身,“王爷还有何吩咐?” 南湘王顿了顿,眉宇间浮起了一丝烦躁,最终不耐烦的吐出一句。 “远洲之事已接近尾声,你多派几个人看住她,本王不想看到再有之前的情况!” “是!” 闲云应和完,却抬手摸了摸鼻子,但也没说什么,就退了下去。 沈朝野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透白,于是出门前在脸上施了一点胭脂,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却不料被须要所看见,她看着在镜子前扑粉的沈朝野,调笑了一句‘果然女为悦己者容,小姐终于开始注重打扮自己了。’ 听闻此话,沈朝野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缙玄清,随即双颊微微一红,还好有一点胭脂遮掩,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沈朝野凉凉得给须要一个大白眼,这话说得,好像她是要前去会见情郎一样,这让昆玉如此自处? 不过想到昆玉,沈朝野的手微微一顿,恍在了铜镜前。 “小姐?”须要问。 沈朝野转过头神情迷茫,樱唇轻启问道:“你说,禁忌之子照常理来说不是会有些缺陷么,为何我瞧着,昆玉跟常人无异?” 这近亲放在她之前的时代,那是乱lun,生下来的小孩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病。但昆玉除了容貌过于妖孽阴柔外,其他地方,她还真找不出毛病来。 “谁说他没有缺陷了?”冷不丁的须要反驳了一句。 沈朝野挑眉,“说说。” 难不成她忽略掉的地方,被须要注意到了? 须要哼哼道:“你看他弱的跟只小鸡崽一样,如果没有专人保护他,他的下场就跟上次的一样。” 其实须要这里没有说昆玉柔弱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已经很客气了,以她的喜好,只欣赏的来缙公子那般的清隽强大的人,像昆玉这样的她根本瞧不上眼。 沈朝野闻言,刚要责怪须要口无遮拦,毕竟她们现在也知道了昆玉的身份,他好歹也是个皇子,这么说未免有些偏见了。 可刚想时,却突然深陷须要的话中。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他因我而涉及牵连时,原先一直暗中保护他的人并没有出现,若是出现了,我和昆玉应该是能救下来。” 沈朝野摩挲着精瘦的下巴,摸着摸着只感觉到了干巴巴的骨感,啧,看来这些天她还真得好好调养才行。 “小姐也不用自个儿琢磨了,这不是要去找他么,到时候小姐一问便知。”须要道。 沈朝野恩了一声,随即便与须要一起离开开天府。隔了一个多月再出来,远洲好像也变了一个样儿,虽然没有多少的繁华热闹,但是至少她第一次所见到死气沉沉的远洲相比,已是好了不止一点。 第两百六十八章 昆玉与郝绥纠葛(二更) 在须要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了昆玉所在的客栈。 然而她们进门后简单询问了昆玉所在何处,刚欲上楼时,突然有一人拦在了沈朝野她们面前。 “翁主?真是你啊!真是太好了,翁主可还记得小人?” 沈朝野看着拦了她去路的人,思索了一番,才突然想起,眼前的人不就是之前在治理区那儿向她讨说法的肥胖大叔么! 沈朝野微笑道,“记得,不光记得你,还记得你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肥胖大叔闻之神情微有尴尬之色,讪笑道:“小人之前狗眼不识泰山,翁主勿怪!小人因此还特意拉着大伙去开天府想找翁主致谢的,但是他们说你被人挟持受伤昏迷不醒,当时我们还不信,在门口闹了许久……” 但他有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朝野,激动的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是小人多虑了,翁主看上去气色极好,应该是没事了!没事就好!” 沈朝野看着眼前突然间显得和善起来的肥胖大叔,看着他眼里的真诚,自己心里也不免释然了。 在那时的情况下,远洲的低迷绝望气息,是最能勾出每个人深埋在心底的丑陋一面。 他虽有过,但还没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她一笔勾销他当时的所作所为。 于是沈朝野语气放缓了一些,“多谢关心,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说罢,就要越过肥胖大叔。 “小人方才听闻翁主找一个名叫昆玉的人?”不料肥胖大叔在身后叫住了她。 沈朝野闻言停顿了步伐,转头望着肥胖大叔,双眼微微一眯,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认识他?”语气却悄悄的变了。 昆玉的身份特殊又贵重,若是被他人得知其中的隐秘,恐怕会利用它做事。显然,肥胖大叔已经敲响了她的警钟。 肥胖大叔见沈朝野微冷的神情与语调,瞬间就明白过来沈朝野会错了意,误会了他的用心。 于是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翁主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是昨日我看见过他,就在这个门口,当时你们开天府的那个……那个郝郝……” 可说到一半,肥胖大叔神情纠结,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脑海中人影的名字。 “郝绥。”沈朝野沉静的吐出俩字,接上了他的话。 “对对!就是你们一同来的安、安庆侯郝绥!我亲耳听见你找的人看到他喊了这个名字,绝对没有错的!” 须要附在沈朝野的耳边,低语道:“小姐,看来昆玉之前不愿去开天府,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郝绥在的缘故。” “不是可能,是绝对。”沈朝野轻声回了一句。 她当初与昆玉的第一次见面,便是郝绥的奴仆追赶他晕倒在她马车前的场面,当时她就发觉昆玉定是不简单,不然郝绥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捉他;如今更是因为郝绥,昆玉不肯进开天府,可就算如此,郝绥还是发现了昆玉,并找上了门。 而昨日郝绥和昆玉究竟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她眼前的人知道了。 这下子,沈朝野是来了兴致,她缓缓走至肥胖大叔面前,勾了勾唇,慢条斯理道:“叫个名字有什么不寻常的,还让你如此印象深刻?”语气中有试探的成分。 肥胖大叔闻言面露为难,眼神往四周瞟了瞟,才悄咪咪地对沈朝野招了招手,示意凑近点,这事另有隐情。 沈朝野按住须要想要拦住她的身子,缓缓凑了过去,肥胖大叔附在她的耳旁,极轻的说了一句。 “因为他想杀了他。” 沈朝野双眸一沉,撇着肥胖大叔,冷声问:“郝绥要杀他?” “不是,是你找的人,要杀安庆侯!”肥胖大叔语出惊人的说道。 他如今想来都觉得昨日的场景实在是太过震撼,这两个人撞在一起就等同于火山爆发,一言不合就拔剑弩张了,不然他为何要这么密切关注这两个男人嘛。 “结果呢。”沈朝野心微安了些。 如果是郝绥要杀昆玉,那么昆玉是极其危险的,但如果是昆玉要杀郝绥,她也料定没了暗中帮衬的人,昆玉一定伤不了身边有高晟的郝绥。 只要不是郝绥先起杀机,那一切都还好说。 “哎哟,安庆侯可是陛下派过来的人,当然威风凛凛,怎么可能会让昆玉有伤他的机会,结果就是你找的人受了一点皮肉伤,安庆侯与他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肥胖大叔道。 “那你可听到了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沈朝野抿唇,这倒是像郝绥睚眦必报的作风,有人要伤他,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隔太远,听不清楚。”肥胖大叔挠搔了一下后脑勺。 沈朝野默言,看来肥胖大叔能提供给她的信息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她也不着急,既然郝绥只是过来犹如警告昆玉似的小惩大诫,并没有真要了他的性命,也没带走他。 说明昆玉在留在这里,她可以亲自问他得到一切答案。 但沈朝野也没忘了肥胖大叔,朝他真诚一笑,语气也诚恳。 “昆玉是我的好友,此事多谢你告知,往日你若有困难,去开天府找我便是。” “小人只不过把看到的说给了翁主听,要说谢,也是我们远洲百姓谢你才是,翁主,好人会有好报的!”肥胖大叔笑的一脸淳朴。 从这件事中,他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女人,尤其是像沈朝野这般看着就不简单的女子。 沈朝野颔首示意了后,便跟须要一起上了楼。 据掌柜告知的房号,沈朝野她们极快的找到了那间房屋,站在门前,伸手敲了敲。 “昆玉,是我。” 然而她的声音一落,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传出,十分诡异的寂静。 于是沈朝野秀眉一横,对着须要使了使眼色,须要会意,往后退了几步,继而抬起一脚。 嘭! 下一秒,门板破碎倒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动静。沈朝野神态平常,闪身便走了进去,一览房间四周,最终定格在那露出一截臂膀的榻上。 第两百六十九章 你难道没有话对我说么?(三更) “须要,你快过来!”沈朝野喊了一声,便快步至榻边,只见昆玉趴在*******,面色苍白且透着青,眉眼紧蹙,还有那布满了齿痕的唇瓣。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昆玉袒露的后背上,幸好沈朝野不是封建思想的女子,而且昆玉腰部以下穿着裤子,她才没有大刺刺的看着他。 然而令她惊异的是,这背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密密麻麻的青紫,这些应该是昆玉被推下山坡所导致的淤痕,最为显眼的是那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看起来是新伤,血液凝固成了黑红色。 闻声赶来的须要也看到了这一幕,看来肥胖大叔所言不假,这个伤应该就是郝绥留下的了。 可看他的样子,好像没有医治自己的打算,所以伤口恶化导致他晕了过去,她就不懂了,为什么要逞能不去看大夫呢? 许久,沈朝野打破了沉默。 “须要,你去找大夫,我给他简单的清理一下。” “好。” 须要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似曾相识,这算起来,算是小姐第二次救他了。 待须要走后,客栈的老伴后脚就进来,看着破损昆玉当柴烧的门板心痛哀嚎不已,便指着沈朝野索赔,沈朝野没有异议,表示自己会赔偿,但他如果不想让昆玉死在他的客栈里,毁了他的名声,就给她打一盆热水来。 客栈老板人精明,得到沈朝野的一句承诺,心就安了不少,于是也就屁颠颠的去打了热水来。 沈朝野将棉布在热水里浸湿,然后半跪下来,替昆玉擦拭去伤口旁的血迹,并且还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渍。 也许是温温暖暖的触感,唤醒了昆玉的神智,他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时,看见眼前朦胧中有一抹紫影在晃动,他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过了一会儿后,他眼前的雾气退散,紫影慢慢的清晰起来。 “朝野。”昆玉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沈朝野瞥了一眼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昆玉,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也没有知道他身后的巴结谄媚或者是忌惮,而是极轻的恩了一声。 昆玉看着神情认真的她,还有后背传来的温柔,他破天荒的咧开嘴笑了。 “你瘦了。” 一个月多没见,他仿佛觉得,朝野变了许多,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但是他觉得她没有之前的提防和疏冷了,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沈朝野给他擦拭完,随即拿捏着棉布去洗涤,语气淡淡的。 “一个月不吃不喝的瘦了是正常,你要关心,也该是关心我怎么活下来的。” 昆玉闻言,许久才吐出了俩字,“也是。” 这时,须要带着大夫走了进来。沈朝野见此,索性将棉布扔进了盆里,对大夫使着眼色。大夫会意,立马上前打开药箱,查看昆玉的伤势,随即替他包扎,并开了方子抓药。 “这下他是不愿进开天府,也得住进去了。”须要双手环臂,凉飕飕的说了一句。 今日是好在她和小姐来了,发现了昆玉的伤才得以救治,如今还需要汤药辅助,难不成让她们一日三餐的赶过来伺候他不成? 所以,昆玉只能乖乖跟他们回府了。 沈朝野见大夫开始合上药箱,于是便对一旁说风凉话的须要开口道。 “你送一下大夫,顺便抓个药回来,我有话与他说。” “是。”须要领命,与大夫一起走了出去。 等她们离开后,沈朝野走到昆玉对面的圆桌子前坐下,习惯性地想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却发现茶壶里空空如也,只好作罢,索性直接切入主题。 “你难道没有话对我说么?”沈朝野目光垂落着,语气轻飘飘的问。 之前昆玉答应她要履行诺言,结果之后再也不见他所踪,结果在她被驴掳时,他又突然出现,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现在还听闻郝绥已经知晓他的下落& 这一切的一切,她不得不深思,不得不好奇。 昆玉闻言,挣扎着手撑着身体起来,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更衬其比女子还要雪白的肌肤,他一手捂着大夫给他缠了半个身体的绷带,一边凝着双眸看着沈朝野。 见其眉眼处有一丝慑人的凌厉锋芒,昆玉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变的何止一点,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愈发的不怒自威了。 “看来,是躲不过了啊……” 垂下眼苦笑一声,开始缓慢的道来所有的前因后果,只不过叙说时,嘴里多了一丝流淌着苦味。 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揭开这层纱后,即将要面临的,也许是她的厌恶。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沈朝野边听着昆玉的述说,一边手指敲着桌面的声音也十分的有规律。 原来,当初并非是昆玉故意不告而别,他那天晚上既然答应了沈朝野的话,那他一定会去做,哪怕她要面对的人十分的令他恶心。 所以第二日,他早早的起来,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出门去了郝绥的住处,就当他看着安庆侯府的牌匾想要走进去时,却被人一把拉走,他转身一看,原来是他身边的黑袍老者。 “你干什么,放开!”昆玉猛地一挣扎,脱开了黑袍老者的限制。 “你问我干什么?属下倒想问问殿下,为何还要来此,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黑袍老者盛怒之下,看着昆玉步步紧逼质问他,浑浊的眸底里除了燃烧的怒火外,还有失望。 昆玉别开眼,冷声道:“是我自己答应她的,大丈夫就该说到做到。” 黑袍老者闻言冷笑一声,反唇讽讥道:“殿下对她倒是言出必行,在属下这边,却是三番五次的欺骗和糊弄!” 若非他是大王爷的子嗣,他真想一气之下不管他了! 昆玉蠕动了下嘴唇,看着黑袍老者垂下了眸,随即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一次我没有骗你,我会跟你回去,但回去前,让我为她再做最后一件事……”昆玉看着不远处的安庆侯府,沉下眉宇,迈开腿走了过去。 第两百七十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四更) 这次回去,或许以后都不会与她再见面了,所以,再让自己任性一回。 任性最后一回。 “不行!”倏尔,昆玉身后响起一道暴怒的声音,且还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昆玉方欲想转头,可后颈一痛,他彻底失去了意识,黑袍老者稳稳接住倒下的昆玉,看着昆玉安详的面孔,他眼中闪过复杂。 “殿下,别怪属下。实在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让属下丧失了信任感,这一次,就当殿下真正履行对属下的诺言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黑袍老者最后看了一眼安庆侯府的方向,然后身影一闪,连带着昆玉消失了。 当昆玉再次醒来时,却发现映入眼帘的竟是陌生的一群人,这让他受到了惊吓,猛地起身往后退。 然而等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后,他才开始仔细打量眼前有些上了年纪的一男一女,两者穿着华贵又不俗,周身的气度也十分的沉稳,尤其是那男人的面孔,与他有几分相似。 昆玉最终视线一转,落在一旁的黑袍老者身上,看着周围的环境,他也明白了过来,他把自己弄晕后直接带到了。 虽然不清楚在哪里,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在安庆侯府里,也不是沈朝野的身旁,也就等同他失了诺。 如此想,昆玉眼中的幽光更加冰冷了一些。 冷冷问道:“你们是谁?” 他们闻之怅然,一旁的黑袍老者在他们身边显得十分的恭敬顺从,面对他的质问。 他慢慢的解释道:“殿下不必怕,这两位是你的亲生父母,大王爷和大王妃。” 话音一落,昆玉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有惊愣后排斥,他方才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前的两个真是他传说中的父母。 窦宇闻言也皱了皱眉,对黑袍老者肃声道:“淞南,我已不是大王爷,也无心卷入那是非中,日后别再提王不王爷了。” 淞南心有不甘,但是碍于窦宇的威严,他只能遵守。 “属下遵命,王爷。” 看着那男人眉宇间的熟悉感,昆玉的心里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他心里记得清楚,当年自己被他们抛弃在京中,堂堂皇子却流落在窑子中讨生活,当淞南找到他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呵,既然当初不要他,何必现在又装模作样的装父子情深。 昆玉的缄默,让眼前的窦宇突然叹息起来,眼神悠远。 “像,真的像。”窦宇看着昆玉的眼神十分温和,仿佛在透过他看谁一般。 而昆玉并未深究,权当以为窦宇口中的像,说的是他长得像他。 然而窦宇身边的华服女人就没这么和善了,从头至尾都是抿着唇微冷的态度,看着昆玉眼神里在交织着什么。 淞南见他揭晓了窦宇的身份后,昆玉却突然沉默下来,这让窦宇有些面露尴尬,于是他出于好心的提醒了一声。 “殿下,你怎么不跟大……主子说说话呢,你们十几年未见——” “说什么,说你们当初为何把我丢在那,现在又为何千方百计的让我回来?”昆玉冷漠无情的嘲讽道。 窦宇见昆玉十分抗拒,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于是就对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此事并非你想的那样,当初……”说到这里,窦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最终他下定决心的说道:“当初你被贼人掳了去,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但我一直有派人在找你!玉儿,你相信我,我们从来没有打算要丢掉你的!” “别叫我玉儿!”昆玉撇过脸,不愿与他们对视。 终于,窦宇身旁的女人仿佛忍耐不下去了,寒光乍现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昆玉,语气也十分的不善。 “我们明明早就寻到了你,是你自己不愿意回来,硬要与那群女支女待在一起,你现在来怪我们不重视你?!” “阿宛!玉儿刚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窦宇听着傅宛的尖锐的言辞,心中一窒,连忙出声斥责了她。 “你又为了他训我!当初你也是这样,你别忘了,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傅宛红了眼眶,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对着窦宇便是大喊大叫。 啪—— 傅宛偏过头,窦宇的手还高扬着,傅宛机械般的转过头,目光凄冷又怨恨的看着窦宇,最终再落在*******的昆玉身上,冷笑一声,摔袖离去。 “阿宛!” 窦宇心头有些懊悔,但无论他如何的呼喊,傅宛都没有再回头。 “呵,这般做戏给谁看呢?”昆玉讥讽了一句。 这么好的演技,怎么不去上台唱戏呢。 “玉儿,你别这样。” 窦宇的手掌隐隐作痛,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主子,夫人她……”淞南担忧的问。 夫人的脾气自从十四年前的那些事后就变了,主子也处处迁就,但是仿佛夫人一看见昆玉,整个人就如同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方才的那一幕实在是太突然,而且他也没有料想到主子会动手打夫人。 他担心夫人会一时想不开做些傻事。 窦宇叹息一声,仿佛有许多的无奈许多的苦衷,他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昆玉,他对淞南摆了摆手。 “你去吧。” 大概是让他去盯着夫人了。 淞南沉默的退了下去,最后看了一眼昆玉,他才沉着眼转身离开。 窦宇坐到榻边,抬起手掌,欲抚摸昆玉的头发,然而昆玉仿佛早有预料似的,身影轻闪,既躲过了窦宇的手,还顺势下了chuang,站立背对着窦宇。 “你们根本不知道,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你们将我抛弃,我懵懂无知的被人卖入女支院,那里会发生什么,你们可有想过?呵,还口口声声说找到我,让我回来跟没事人一样生活,但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窦宇的喉咙里仿佛哽了一根鱼刺,艰难的的出声。 “什么话。” 昆玉缓缓转过身,幽深冷酷的眼神看着窦宇,薄唇轻启。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题外话------ 随着“武汉肺炎”病例数逐渐增加,疫情进展也牵动着国人的心。 舟子也实时关注着这些重要新闻,如果有武汉的小伙伴看到,舟子想抱抱你,你们要加油,一切都会过去的! 如果是其他地方的小伙伴,舟子希望大家能重视,保护好自己! 据世界卫生组织各方专家的观点,应注意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勤洗手,包括饭前便后、手脏时、咳嗽或打喷嚏后;制备食品前、中、后时段、照护病人时、处理动物或动物排泄物后,立刻用肥皂或者含有酒精的洗手液盒清水洗手; 这里请格外注意,用肥皂/洗手液和清水应搓洗20秒及以上,方可真正做到防护。 在这里,我们重点谈一下选购口罩这一话题。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出门时选择医用外科口罩或者n95口罩,一定程度上可以阻隔飞沫的传播。 据“协和医生do先生”微博表述,冠状病毒平均直径约100nm(即0.1.um),飞沫的直径约1-5um。n95口罩能过滤0.3um非油性颗粒,防护级别较高,但与此同时空气透过率也较低,民众可根据自身需求选购。 较为明晰高效的选购方法,是参考产品执行标准,从高到低为:医用防护口罩,对应gb19083标准;医用外科口罩,对应yy0469-2011;普通医用口罩是yy/t0969-2013。 第两百七十一章 你能不能接纳他 窦宇看着昆玉,心底泛起了阵阵无力与哀伤,神情自责哀默。 其实昆玉并没有说错,当初的确是他们做错了事,不然他也不会去经历那些非人的遭遇,是他们亏欠了他。 昆玉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他只要一想到往日的情形,他的心情就激动波澜,难以自抑,对窦宇是又爱又恨,那抹爱是骨肉血连的亲情,那抹恨,又是骨肉分离的怨念。 哪怕他们有在寻找他,可他终究不能理解,窦宇身为先帝器重喜爱的大皇子,难道不能保他万事无忧吗,若他没丢,后面的事一件都不会发生。 也不至于,他每每面对朝野时,心中的自卑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肮脏,让他永远都无法开口表明心意。 因为,他不配啊。 须臾。 窦宇手足无措的拍了拍衣摆站起身,走到昆玉面前,踌躇了一会儿后。 “你好好休息,等会吃饭了我再叫你。”说完,窦宇便略显落寞的离开了。 昆玉也没有开口挽留什么,没算是默认窦宇的离开。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离开给昆玉一点冷静的时间思考,或许才是最好的。 窦宇一步一步跨的极慢,仿佛心里还是存了一点期许,想着昆玉心里记恨着他,但分离十几年,他对自己会不会有点思念? 可他都迈出了房门,身后也没有传来一点声音,最终窦宇叹息一声,摇着头走了。 屋内的昆玉紧闭双眼,死死咬着唇瓣,双手紧攥,身体微微颤抖着。 虽然淞南依旧想欺骗他,说他是窦宇和傅宛的亲生孩子,可谁都看得出来傅宛并不喜欢自己,天下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如此,所以他大概揣测自己可能是窦宇与其他女人生的,所以才会召傅宛这么不待见。 毕竟是血脉相同的父子,多大的隔夜仇都抵不过心尖上的滚烫柔情。方才他差点就要喊出声,想要窦宇留下来了。 窦宇离开后,第一时间便是去找傅宛。傅宛被窦宇打了后,便将身后跟来的淞南也拒之门外,淞南也不知该如何调节,毕竟夫人不喜欢昆玉是事实,而昆玉又是他寻回来的,主子还因为他打了夫人,此刻夫人心中定是对他厌恨极了。 所以他只能在站门外,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直到窦宇出现,看着被关着严严实实的门,他神情有些晦暗,对着门口的淞南挥了挥手。淞南会意便退了下去。 吱呀。 窦宇打开门后,看见傅宛坐在榻边,神情漠然又空洞,脸颊上的红印明显,同时还有两行半干的泪痕,整个人气质恹恹的,让人看了莫名有些心疼。 窦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傅宛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从皇子至现在,陪他度过了多少风光败落的岁月,再怎么他也不该动手。 于是迈开腿想走过去。 “你不舍得他受半点委屈,所以他一出现,你就把我们的孩子支开,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偏见的父亲!”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傅宛悲凉又讥讽的声音。 窦宇的脚步停顿在那,傅宛在怪他,怪他为了让昆玉能心里好受点,擅作主张的把她的孩子支开,她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寒心。 她甚至现在都认为,当初是窦秀勾引了他,做下了那不论之事,最后还孕育一禁忌之子。所以一直以来,她恨窦秀也恨昆玉,恨不得杀了而痛快。 期间窦宇的心里有痛楚也有挣扎,数十年来的秘密他一直积压在心,从未对外说过一字半句,哪怕是他朝夕相处的妻子,他都口守如瓶。 哪怕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打算,恨就恨吧,总比昆玉知晓真相要好。 殊不知傅宛尖锐的话语让窦宇脑袋昏涨的很,还隐隐作痛起来,他不自觉的抚上额头,一边还吸冷气。 却还是耐着性子对傅宛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想让昆玉和他们有个缓冲的时间,别到时候两两尴尬……” 话音一落,窦宇实在是头疼难耐,身子有些站不稳,慌乱中扶着一旁的圆凳这在堪堪坐下,但神色却依旧难堪。 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傅宛的注意,她看着窦宇这副模样,心中再多再大的气也消散,立马飞奔至窦宇身旁。 “你说说你,身体还没好大发,一听到他回来了,不管不顾的要去看他,结果人家领你情么,还不是被人家赶了出来!” 看着窦宇略有痛苦和苍白的神色,傅宛不禁伸手抚上了他的手,眼眶一红。 “很疼么,我给你去找大夫!”语气依旧有点强硬,但更多的是关怀与温柔。 窦宇的身子正如淞南所说一直不大好,反反复复的,虽然说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忧丢失的昆玉,但很多人不知的是,其实导致窦宇身体真正走下坡的,是先帝对他的失望,还有亲弟弟的利用,才寒心绝望,心中郁结。 傅宛说着,就欲要起身出去给窦宇找大夫来。 可窦宇及时的握住了傅宛的手,虽然还因不舒而皱起眉,但对她却十分温厚。 “别去,我没事的,我这身体你也知道,我能撑几天就撑几天,争取多陪陪你们母子。”再温厚掩饰的语气中,也难掩虚弱和透彻。 自古生死有命,既然上天认为给他的期限以至,那他就该顺应自然。 现在留给他的多一分一秒,都是恩赐,前世修来的福气。 傅宛一个没忍住,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下掉,顺势又趴在窦宇的双膝,似乎是心中的悲伤过度,竟还低声啜泣起来。 嫁给窦宇,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要是当初那件事没有发生,他们一家人定是生活的幸福安康顺遂的…… 窦宇的头痛稍稍缓解后,才伸出手摸了摸傅宛的发丝,动作轻柔呵护,低眼瞧时却不慎看见了傅宛发间的几根银丝,心中一沉。 是啊,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年少了,都人为父母,且孩子已经长大,他们老了。 沉默一会儿,窦宇边摸着傅宛的头发,边轻声的说道:“阿宛,我知道你不喜欢玉儿,但是我恳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你能不能接纳他。” 第两百七十二章 中毒事件(二更) 他希望,这件事到他为止就好,就让他带着这些不为人说的秘密进棺材吧。 这样对大家都好。 傅宛闻言咬唇,但却没有再表现出极其抗拒的模样,因为她知道,窦宇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他是希望在闭眼前,看到的都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美满的场景。 无论有多大的仇恨,那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窦秀早就死的只剩下红眼枯骨,更何况她对昆玉的所作所为,也足够让她放下往事了。 于是傅宛闭了闭眼,一颗泪水划过另一只眼皮,落入鬓间再也不见。 “好,我答应你。” 她傅宛,可以为了丈夫孩子,包容一切。 “谢谢。”傅宛头顶上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释然。 接下来的日子,窦宇对昆玉十分的上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都送到昆玉的面前,还经常去昆玉的房里小坐半刻,多多少少讲起他幼时在皇宫时的记忆。虽然昆玉从来都不接受也不去迎合,可窦宇好像并不在意,只要看到他,心情都很好。 傅宛对窦宇唯一的要求便是让自己的孩子回家,她保证不会再针对昆玉,窦宇同意了。 同时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有她自己孩子的一份,她也会吩咐下去让下人替昆玉也多备一份,还对自己的孩子说了一些关于昆玉的事,好让他们别那么抵触昆玉。 窦宇与傅宛生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比昆玉大一点,已经成家,而这个小女却是傅宛过了许久才怀上的,所以年纪就小了一点,大概也就十岁的样子。 两个儿子倒是沉稳,听闻了自家爹还有一个私生子,没有多大的抵抗,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倒是这位年纪尚幼的小女窦淳徕,生性活泼爱蹦,听到自己还有个哥哥,那可兴奋极了,立刻往昆玉的房里跑。 看到昆玉生的如此漂亮,是她所见过所有人当众,无论男女里面最好看的,所以窦淳徕一天到晚的去找昆玉,让他赔自己玩。 一开始昆玉知道这是窦宇和傅宛的小女儿时,对窦淳徕有些排斥,可这窦淳徕好像十分粘他,照样与他说话,与他接触,还时不时的惹昆玉生气。 昆玉心中有怨,且自小生长的环境没人教他不能对小孩子发火,而且面对的还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依旧大哄大骂。可这窦淳徕好像并不怕他,也不像平常小姑娘一般被训斥了就哭闹。 每每窦宇和傅宛生怕年纪幼小的窦淳徕承受不了昆玉的怨恨,就会过来,但窦淳徕每次的回复言辞都是一样的。 昆玉哥哥没有欺负她,对她很好,而且又生的好看,她很喜欢昆玉哥哥。 窦宇和傅宛见此,而且昆玉也只是口头上训斥,这心里也就没有过多的担忧了。 一来二去,昆玉心里的气发泄出去了,也就没有多余的怨气了,便开始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这个与他年纪相差有些大的妹妹。 或者说,在这里,他不待见任何一个人,但是他却对这个突然的妹妹,有几分包容。 下人每日都会往他房里送一些糕点,由于太甜腻,他不爱吃,从来都是从早上摆放到夜晚才拿下去。这事被窦淳徕所知晓,她就佯装大人的语气训斥了昆玉,说这些粮食来之不易,浪费就太可惜,你不吃,我吃。 于是窦淳徕就把那一盘翠玉豆糕吃了个干净,最后还陶醉恨不得把盘子都舌忝干净才行。 昆玉问她,你好像很爱吃这个。窦淳徕说,她从小就喜欢吃甜的,但因为娘亲不许,所以她也只能在他这里尝到翠玉豆糕了。 昆玉有些动容,看着她想起了自己幼年被卖进女支院,吃的都是人家不要的,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让窦淳徕以后想吃就来他这,他这一份永远都会留给她。 窦淳徕听后欣喜欢快的手舞足蹈,一抹明亮纯真又容易满足的笑容,直直的照射进了昆玉黑暗残破的心中。 也就是窦淳徕的一句喜欢,往后昆玉房中都会摆着一盘翠玉豆糕,这是昆玉特地吩咐下人,每日除了这个必端上来外,其他就不需要了。 直到那一日。 这一天,窦淳徕照样进昆玉的房间,见昆玉正在书桌前描描画画,她往前一探,昆玉笔下画的正是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色的长裙飘袂,身后是魏延的山峰,衬其她的清丽脱俗的傲骨。想必是了解极了,所以哪怕不知晓她的模样,她也能感觉到此女的绰约风姿。 窦淳徕还是架不住好奇,于是问了一句,他画的是谁。 昆玉眉眼解释温柔婵娟,悬着笔,回了一句窦淳徕。 画表相思意,人是心上人。 窦淳徕年纪小,不懂这话的意思,但觉得昆玉看着画中人时,眼里是她没有见过的温柔。 于是属于小孩子的变扭与骄纵心理就来了,对着昆玉哼哼几声,轻车熟路的拿了一块桌上摆放的翠玉豆糕就往嘴里塞,然后看着昆玉说了一句。 她只知道红豆表相思,昆玉哥哥这…… 窦淳徕说到一半,突然犹如鱼刺哽喉般噎住,手捂着脖颈,而且神情逐渐变的难受。 突然,窦淳徕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而那血刚好喷在了昆玉的画上,覆盖在了画中的那抹人影上,逐渐变得模糊。 尔后,窦淳徕双眼一闭,直直倒了下去。 昆玉大惊失色,毛笔从手中掉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与那鲜艳的血色交融,远远望去,竟散发着诡异的美。 昆玉连忙对外呼喊,并抱起不省人事的窦淳徕,直奔自己的chuang,将她放置好。窦宇和傅宛闻声赶来,看到的却是躺在床上嘴角不停涌出血丝的窦淳徕。 傅宛被惊吓的晕厥了过去,窦宇连忙扶住傅宛,并让下人去请大夫。 因为窦宇身体不好,所以府上住着一位大夫,大夫赶来的动作也快,见窦淳徕的情况不佳,便开始为她诊治。 窦宇趁此时间问昆玉发生了什么,昆玉也顾不得对窦宇的记恨,对他交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第两百七十三章 澄清数年来的误会纠葛(三更) 刚说完,傅宛便醒了过来,看到大夫,便挣脱窦宇的怀抱,踉跄的上前抓住大夫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问她的女儿怎么样了。 大夫回答:千金只是食物中毒,好在救治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开个药方子调养就好了。于是傅宛便赶紧让婢女去抓药煮药。 傅宛、窦宇和昆玉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昆玉,一听到是食物中毒,他就联想到了自己房中的那盘翠玉豆糕。 但是翠玉豆糕,窦淳徕也不是第一次吃了,为何这次吃了却会中毒呢,? 昆玉再三的思考后,选择将这件事的疑点告诉傅宛,哪怕对方并不喜欢自己,他也不想让幕后凶手得逞。 然而昆玉只是开了个口,傅宛突然转过身愤恨的看着他,犹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眼光,那般的冷漠和憎恨。 “是你对不对?是你对我的淳徕下毒对不对!是,当年是我自作主张把你扔掉的,但她只是个孩子啊,你有什么矛盾为什么冲我来!” 说着,就冲上去揪住昆玉的衣领,抬起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他。窦宇连忙上前拉过有些失去理智的傅宛,并轻声训斥。 傅宛因为窦宇的训斥,而稍稍恢复了理智,想起自己说出的话,微微一愣,但是继而又恢复了冷漠,眼中的坚定仿佛在说,她并不后悔。 “玉儿……” 窦宇随即也小心翼翼得看着昆玉的神情,而听闻了傅宛的这句话的昆玉心房猛地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原来,自己当初并不是走失。 而是被傅宛亲手扔掉的!像个垃圾一样,随手扔掉了! 一旁的大夫感觉大事不妙,于是拿着药箱告别了窦宇,匆匆离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昆玉口中呢喃着,双眼有些空洞与悲凉,但很快,他沉静下来。 他转头看着傅宛,他一步一步闭闭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你现在说她只是个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年纪比她还小,你却狠心把我丢弃,你知不知道我那段时间活的有多痛苦有多绝望!哪怕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你告诉我!” 发泄完,昆玉心中一片寒冷,他真是太傻太天真了,自古那个正妻不对惦记着自己男人的女人心怀恨意,他早该想到的,他的走失,怎么可能会是这么简单。 接着昆玉转头看了一眼在*******安安静静躺着的窦淳徕,眼眸中是彻骨的恨意。 若他早知如此,他就坐实了这个名号,一定在翠玉豆糕里下最毒的毒药,让傅宛尝试一下他当初生不如死的感觉! “玉儿,你别听她说的,她只是误会了……”窦宇还尝试开解昆玉,可如今的昆玉一记什么话都听不见去了。 “你该死。”却不料,身旁的傅宛突然说了一句。 气氛降到了冰点,窦宇呼吸一窒。 昆玉只觉得手脚冰冷,心跳加快,嘴唇颤了颤,看着傅宛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恨。 轻声问:“为什么。” 傅宛冷笑一声,“因为你体内流的是肮脏的血,你像你母亲一样狐媚,勾引其他男人也就算了,但她居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过,你说你们该死吗?” “阿宛!”窦宇怒声喊道,同时心里突然拔凉一片。 因为傅宛起了这个头,昆玉就会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份,到时候,一切都瞒不住了! 昆玉身形有些晃,手撑着一旁的桌子,呆滞的看着地面。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他体内流的是肮脏的血? 他的母亲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过……意思是,他的母亲,实则是窦宇的亲妹妹么! 他是他们两人乱lun后的禁忌之子?! 窦宇见昆玉疑惑又空洞的眼神望向他,仿佛在等他的回答承认,他不敢直视昆玉只好垂下眼,眉眼焦急慌乱地拉着傅宛。 “这事不是玉儿做的!” “我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淳徕就是在他这里出事的!你跟我说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接受他,我接受了,结果呢,淳徕躺在那里险些被他害的丢了性命!” “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提那件事!”窦宇想压低声音与傅宛交流,可傅宛根本不接受,直接推开了他。 “当初是你亲口跟我说的,你跟窦秀乱lun,我又没说错!他就是灾星,就是令人恶心!” “够了!”昆玉抱着头,怒吼了一声。 如今他不需要窦宇亲口承认他也明白了,傅宛说的没有错,他该死,他就是令人恶心! 窦宇与傅宛看着昆玉,微低垂着头的昆玉,突然冷嗤一声,抬头扫了他们一眼,随即就跑了出去。 “玉儿!” 窦宇想上前追出去,然而傅宛死死地拉住了他,就是不肯让他找昆玉去。 窦宇眼见昆玉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中勃然愤怒,转身便是将傅宛掀倒在地,怒瞪着一双眼睛如铜铃,他颤着手指着傅宛。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傅宛双目凶红,歇斯底里道:“你跟窦秀都生了一个孩子了,那还叫做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没有!”然而,窦宇飞速的接下了傅宛的话。 傅宛一愣,他说没有?他指的是他没有和窦秀苟同生下昆玉吗? 窦宇看着傅宛惊愣的神情,才觉察到自己一气之下说漏了嘴,随即眼神落在了另一边满脸是血的窦淳徕,沉闷的叹了一声,心中倍感无力。 于是他打算对傅宛澄清这数年来的误会纠葛。 傅宛听着窦宇慢慢述来的话,双眼渐渐睁大,嘴巴也成了一个o型。听到越后面,她眼里的愤怒憎恨褪去,浮现起愧疚和自责…… 昆玉跑出去后,来到一棵大树面前拳打脚踢,奋力发泄,连淞南站在他身后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昆玉的手上都打出了血,可他还是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淞南这才上前阻止。 “少爷你干什么你!等会被主子知道了,又得心疼……”淞南拿起昆玉伤痕累累的手,有些不忍。 第两百七十四章 他太肮脏了!(四更) 自从窦宇不让淞南叫他大王爷,他也就不能叫昆玉殿下了,只能变成少爷。 昆玉面无表情的抽回手,看着淞南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全是死寂般的灰暗。 “他心疼我干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才一干二净。” 就当淞南不知该如何说起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淞南,你退下。” 淞南回头一看是窦宇,于是就缄默退道一旁。 昆玉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没有回头,窦宇上前拉起昆玉受伤的手,抿着唇问:“我知道这件事你难以接受,但是我希望你听过就好,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滚开!” 昆玉双眼一眯危险乍现,伸手朝窦宇的月匈口一拍。 他讨厌自己身上流着的竟然是同一脉的血,一对亲兄妹,竟然做出这等丑陋之事,还生下了丑陋的他,结果还让他与他们同流合污,简直令人恶心! 窦宇猛地吐出一口血,双眼一闭,往后倒下,好在一旁的淞南手快,接住了不省人事的窦宇。 “主子,主子!”淞南见窦宇没有醒来,猛地一抬头,诧异的看着昆玉,他怎么能对主子动手呢? “少爷,主子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这次你回来他很高兴,所以才能下chuang,可你怎么能对主子下这么狠得手!” 昆玉看着躺在淞南怀中的窦宇,他双手颤抖,但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 努力平静的说道:“我没用多少力,死不了。” 然而昆玉原本想着的是让窦宇离他远一点,却忘记了窦宇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太好,这一掌下去,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官人!” 不远处担心窦宇的傅宛也出现了,她看见窦宇倒下,是飞奔到窦宇身边的。当看到窦宇嘴角的血丝时,她仿佛明白了一切,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昆玉。 “夫人,少爷他……”淞南刚想替昆玉说好话,却被傅宛一手制止。 只见傅宛盯着昆玉一字一句道:“叫大夫,替官人看病要紧!”随后便自己主动拉扯着窦宇起来。 淞南有些讶异,平常夫人看见昆玉都是敌视的,更何况昆玉这次还打伤了主子,可夫人不但没有怪责,反而如此平静? 但现在也容不得他仔细想,他帮着夫人把窦宇一起搀扶回了院子。 只剩昆玉一人站在原地,风凉凉的吹过他的脸,没有给他半点的清醒,反而令他脑海中更加烦躁。 “啊!!”昆玉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拳击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瞬间鲜血如注。 过了许久,昆玉手上的鲜血因为寒冷的天气而迅速凝结住,昆玉也缓缓冷静下来,想起被自己打伤的窦宇,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愧疚。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都是自己的父亲,而且淞南也告诉过他他身体不好,他,着实不该对他动手。 于是昆玉垂下手,凭着记忆,一路摸到了窦宇的院子里。路上的婢女小厮见昆玉这副颓废的模样,纷纷害怕畏惧躲到老远。 昆玉走过去时,正好与出来的大夫撞上,大夫也害怕昆玉,捏紧了手中的药箱带,绕开了昆玉。 “少爷太过分了,这下主子都不知要何时才能醒来了!” 昆玉走到门口,刚想推开门进去,却听到了淞南的话。 眼神一暗,他竟被自己伤的如此重么…… “淞南,他不过分,是我过分了。”是傅宛的声音,他听着好像语气中有一丝的愧疚。 “夫人这话是何意?伤了主子的不是你啊!算了,我得把少爷叫过来,让他好好看看他把主子伤成什么样了!” 话落,屋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应该是淞南的。 “淞南,别去!”然而,傅宛的声音再起响起。 昆玉原本都做好了面对淞南的准备了,却没有料到傅宛会开口阻止淞南。 “夫人,你究竟是怎么了?!” “总之你别去。”傅宛垂下眼,走到榻边,看着仿佛睡着了一半的窦宇,她眼眶红了起来。 “老爷,是在为我赎罪,都怪我当初的一意孤行,才让那孩子恨他,但他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我呀!是我呀!”傅宛捂着月匈膛痛哭了起来。 她恨了窦秀十几年,哪怕她死了,她都没有宽恕她,草草给她葬了。还有昆玉,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因她的仇恨而受罪。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恨错了人,报复错了人。 窦秀和昆玉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人,她们什么都没有欠她,可她却做下了这等无法反悔的事! “夫人……”淞南一头雾水。 什么赎罪,什么错?他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傅宛哭着哭着,突然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口中喃喃道:“淞南,你说我该怎么偿还这笔债?官人为了昆玉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假称是他的父亲,可如今这个美好的谎言都被我毁了,被我毁了!你说日后我和官人死后如何面对窦秀啊!” “什么?!”淞南猛地震惊,似乎是不敢想自己听到了什么。 夫人,竟然说昆玉不是主子所出?!那他是谁的孩子? “那昆玉是……”淞南愣愣道。 傅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泪流满面,“是他,是那个害了我官人一生的人,亏我之前还对他称赞连连,呸,他根本不配做我官人的兄弟,也不配得到慕容嫣的爱!” 后面傅宛又自言自语的说了许多关于以前的事,当初窦濯如何要了窦秀,还有要窦宇坐替罪羊,自己称帝,最后恩将仇报,毁了窦宇,也毁了慕容氏。 淞南听了傅宛的话,险些摔倒在地,傅宛口中的他,隐隐约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害了主子一生……主子的兄弟……不配得到慕容嫣的爱…… “少爷是当今陛下的孩子?那,那当年与窦秀苟同的……不是主子,是窦濯!” 此话一出,犹如惊天闪电般霹雳落地,不仅砸中了淞南,也砸中了门外的昆玉。 昆玉转过身,神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目光灰暗又了无希望,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就这么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了院子。 他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心如死灰,什么才叫做肮脏至极。 如果他的父亲是窦宇,他或许对朝野没有那么自卑;但如果是那个人,他这一刻开始,就知道再无可能。 慕容氏与皇家的恩怨是仇恨,隔在他和朝野之间也是仇恨。 还有他心里永远跨不过的一道鸿沟。 ------题外话------ 舟子碎碎念,你们一定要平安,知道吗!!! 第两百七十五章 我都会护着你 “够了,我知道了。” 沈朝野打断了昆玉的回忆,昆玉闻声盯着她瞧时,她默默的垂下眼,手指绕着空空的酒杯口,樱唇轻轻抿着。 她原本只想知道当初昆玉是否是被郝绥给掳了去,现在听着他的述说,才明白是被曾经的大王爷窦宇给寻回去了。 她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何昆玉出现时,身边会一个人都没有,恐怕他离开时并未有人注意到他。或者,反应过来再想找昆玉时,又没了下落。 至于后面的一切她不愿意去提及,因为她在这之前早已知晓了昆玉的身份,而昆玉尚还对他的身份未有释怀,如今让他提起,无疑是伤口上撒盐,好不容易结起的伤疤又被撕裂。 沈朝野内心的想法昆玉并不知,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身份后,而厌恶了自己,瞬间嘴角边的笑勉强中带了一丝悲伤。 同时庆幸,在方才的回忆中,他自己有所删减,没有把自己对她的情感所表达出来。 她反感自己没关系,但他希望,他的这份感情还能保留最后的一丝纯净。 “好,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现在就离开你面前,不玷污你的眼睛。” 说完,昆玉便站起身,但好似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神情难耐,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沈朝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扶住了昆玉,并把他重新按回了椅子上,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他背上的白纱布又浸出了血,秀眉微蹙。 便对昆玉解释道:“我不让你说下去,本意只是不想提及你的伤心事罢了,都是生而为人,谁又比谁尊贵了去,何谈玷污。” 昆玉闻言,一双黯淡的双眸里顿时燃起了璀璨星光,见沈朝野收回手,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身上的伤仿佛都不在意了。 “你当真不嫌弃我?”雀跃的声线中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沈朝野下意识的想挣脱开,可不料昆玉握的死紧,她只好作罢,可这左眼皮却一直在跳。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也是奇怪,缙玄清虽然没有过激的行为,可与她的几番接触,她却没有产生抵抗的情绪过。 到了其他人,她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射弧,就例如受过训练的须要,别人一靠近她,她就会下意识的拿剑反击。 不过此时此刻昆玉该庆幸的是,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然他可能会伤上加伤了。 昆玉闻言手中一松,声音轻如蝇。 “……抱歉。” 见昆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沈朝野扶额。 于是她尽量放缓语气,“你如今身上带伤,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凡事都有些不方便,你跟我回开天府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 这个‘无论如何’里,她指的是他忌惮郝绥,而拒绝进开天府的事。 她知道她制止昆玉接下去说的那些话里,一大部分会有他与郝绥之间的恩怨。她也不是不想知道这其中背后的事情,但她现在的计划还是个雏形,所以她打算缓缓,再者她现在的目标并非是郝绥,就算现在知道了可能会徒增烦恼,还不如给昆玉一点缓冲的时间。 来日方长,一件一件来才好。 昆玉眸底泛起挣扎和复杂,他心底是拒绝跟郝绥碰面接触的,可当他看着沈朝野的眼睛时,他仿佛又不是很担忧了。 尤其是她那一句她会护着他,他的心田里都流淌着一股温暖。 他这辈子出现在这世界上就是一个错误,又经历那些遭遇苟活到现在,更是荒唐。 但自从沈朝野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又好像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曙望。她是自己的救赎,就算全世界都厌恶他,唾弃他,但他也相信她会始终站在自己身边。 所以,她所有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半响,昆玉才下定了决心,抬起眼坚定的看着沈朝野,唇瓣微启。 “好,我跟你走。” 沈朝野闻之也微微一笑,随即落在那伤口处,看来又得换药了,于是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衣服给昆玉披上,便搀扶着他下了楼。 刚一下楼,就看见回来的须要,须要见这一幕心中也明白了过来,也不多问。出门时,沈朝野对她提了一句,她们损坏了人家的东西,别忘记安抚人家。须要会意,拿了一些碎银放在桌上。掌柜这才笑逐颜开,也不管她们了。 沈朝野将昆玉进开天府时,府中的小厮婢女都睁大了眼睛,虽然嘴上没说出来,可心里都在感慨。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儿,站在翁主旁边都毫不逊色,那张男女不辨的脸,太容易惹人遐想了。 沈朝野为了避免鱼目混杂,于是加快了脚步把昆玉扶回了自己的院子,可才一脚踏了进去,却撞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见站在她院中的人背对着她,一身眼花缭乱的花样锦服,双手负后。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沈朝野瞅着陌生,眼神最终还是落在了那穿着跟个公鸡一样的男人身上。 然而沈朝野没有注意到的是,当须要看到一旁的人之后,双眼微微一眯,全身还是警戒起来,这手更是悄悄地把上了腰间的剑柄。 而那只穿的色彩鲜艳的男人仿佛也听见了她们的脚步声,微微转过身,这面孔沈朝野可就熟悉起来了,不是郝绥还能是谁? 沈朝野感觉到了身边的昆玉看到郝绥的那一刻身躯紧绷了起来,她也不慌,将昆玉交给了须要,随即继续迈进了第二只脚,一步一步踏下台阶,仪态优雅从容,言笑晏晏。 “侯爷,不知什么风把您吹到本翁主的院子里来了?” 说着,还对郝绥微微欠了欠身,仿佛郝绥对她所做的那一切她都不知晓一般。 郝绥见沈朝野这客套的功夫照常,不仅挑了挑眉,真不愧是慕容家的人,遇到什么事都如此淡定。 不过她也真是命大,他三番五次的安排都没能让她丧命。问高晟吧,他又说她身边有十分神秘的人还护着她,他无从下手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你现在叫我一声爷爷(二更) 目光不禁落在了被须要搀扶住的昆玉,见其一直低着头,可那抿得死紧有些泛白的嘴唇却揭露了他此刻慌张不安的内心。 于是嘴角弯起的弧度也大了一些,上前虚扶了一把沈朝野,眉目有些亲切,看去的眼神仿佛沈朝野只是一个他故友的孩子一般。 “翁主这话就客气了,你可能不知如今的远洲百姓都称翁主是救命活菩萨呢,这样一位世人称颂的仙女放在开天府里,本侯怎能不过来沾点仙气呢?” 这话马匹拍的实在是响亮,估计都没有除夕之夜放的鞭炮还要震耳欲聋,令人忍不住心堵想呕吐。 须要翻了个白眼,还沾仙气呢,这年头真是什么鸟都有,什么话都不经大脑就说出来了。 然而沈朝野只是莞尔一笑,丝毫没有被郝绥的这句话给恶心到,而是倾过身子在郝绥身上嗅了嗅,继而手掩到唇边,轻轻皱眉。 郝绥见此,还以为沈朝野此举有什么玄妙,于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翁主怎么了?” 沈朝野掀起眼皮瞅了一眼郝绥,随后眉眼间似乎有犹豫,小心的问了一句,“侯爷先答应我说了不怪罪,否则我还真不敢说呢。” “当然,翁主但说无妨。”郝绥被沈朝野勾起了好奇心,连忙答应了下来。 沈朝野掩嘴一笑,这才笑吟吟的说道。 “方才幸好侯爷提前告诉我来这儿是沾仙气来了,不然我还以为侯爷是刚刚出恭回来呢。” 须要和昆玉听闻都忍不住笑了,须要暗中给自家小姐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腹黑的主儿,损人都轻描淡写的。 不过小姐有一点说错了,看郝绥这副尖嘴猴腮的模样,恐怕连粪气见了都要绕道走,哪里还会想着贴上去。 郝绥闻言,这嘴边的笑意是猛地一僵,嘴角还有些抽搐,明显沈朝野这话是在给他下套,但又是自己应允下来的,所以这心里的气是想发都不行。 只好咬牙切齿的故作不在意道:“翁主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说本侯身上臭么?!” 沈朝野耸耸肩,丝毫不惧郝绥这欲要发怒的模样,而是勾着唇直勾勾盯着郝绥。 “我这一切不都是顺着侯爷的话说的么,噢,如果侯爷觉得这仙气还不够多,那您就继续站着,本翁主的院子大,容得下。” 沈朝野说完,便笑眯眯着对身后的须要扬了扬手,示意跟她离开。 “翁主如此明目张胆的带回一个男人,难道就不怕本侯将此事禀告了王爷?”岂料,沈朝野还未走几步,身后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沈朝野转过身,神情平淡,语气也随意至极。 “侯爷想为我省下口齿也是极好,多谢了。” 郝绥见沈朝野这副随意中透着傲慢的态度,心中更是恼怒,当下就变了脸色,一手指着须要搀扶的昆玉,眸中一丝笑意都没有。 “我知道你是在维护他,但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还有,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为何我伤了他如此么。” 说着话时,郝绥嘴角上扬,但总感觉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而且眸底透着一丝奸邪与不怀好意。 然而沈朝野没有说话,却让一旁的昆玉有些急了,他看着沈朝野沉凝的神色,心中的不安和危机猛升,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突然拎起了郝绥的领子。 “你不许胡言乱语!”看着郝绥,他目光冰冷,还有一丝警告,吐出的话语更是冷漠。 须要也是始料不及,没有想到昆玉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挣脱他对郝绥动手,于是连忙喊了一声。 “昆玉!” 而郝绥却丝毫不惧昆玉的威胁,而是扬手制止了一旁见他被昆玉挟持欲动手的高晟,而另一只手却轻轻握住了昆玉的皓腕。 昆玉身上有伤,哪怕如此,若非自己心里有数,昆玉又怎能靠近的了他。 随即郝绥靠近了昆玉的耳旁,“你是怕我胡言乱语,还是,怕她胡思乱想呢?” 郝绥看着昆玉,朝沈朝野的位置瞥了瞥,而握着昆玉手腕的手还有意无意的抚摸。 “你!”昆玉心中一惊一骇,连忙急速的撤回了手,看着郝绥那意味不明的笑,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令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须要连忙扶住身形不稳的昆玉,见昆玉的脸色难堪且还苍白,她皱眉疑惑。 方才他与郝绥的话她都听见了,可是她不懂就这些话能让昆玉如此慌张失态么? “侯爷。”沈朝野唤了一声,郝绥闻声望去,只见沈朝野朝他走来,他如今倒也不怒了,他倒要看看沈朝野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然而沈朝野在经过须要时,顺手又利落的从她的剑鞘中抽走了剑身,剑身泛着冷白的光芒,沈朝野拿着剑缓缓对准郝绥,步子迈的极慢。 “你想杀我?”郝绥双眼一眯,语气冷了下来,“你觉得你有这本事杀得了我么。” 然而沈朝野充其不闻,依旧是指剑靠近,眼神淡漠。看着沈朝野步步逼近,郝绥眼中浮起了一丝杀戮和无情,身子站着不动,对着身后喊道。 “高晟,你不是说有神秘人在帮她么,如今趁他不在,你给本侯杀了这个女人!” 郝绥说完,看着沈朝野时,仿佛已经看到了沈朝野被高晟戳成马蜂窝的模样了,于是心情尚好,接着又说了一句。 “或者,你现在把昆玉交给我,我就饶你一命,既往不咎如何?” 沈朝野此刻勾唇一笑,笑容明媚又清冷,眸底皆是细碎的沉稳与波澜不惊。 这抹笑刺激到了郝绥,又眼见这剑要刺过来,而高晟又没动静,他不由得一怒,想先躲过再说,却发现自己小腿一抽痛,随即就感受到了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纹丝不动,不仅如此,就连他全身的经脉都封住了。 他只能看着沈朝野拿着那把剑,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脖子处,冰冷又锋利的剑贴着他的皮肤,让他心中一惊。 “你现在叫我一声爷爷,我就饶你一命,既往不咎如何?” 第两百七十七章 赶紧找人留个后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须要和昆玉有些莫名的看着郝绥和高晟,要知道沈朝野身上可没有习武人的内劲的,照理说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在她之上,可面对沈朝野的举动,他们如此‘顺从不发’倒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而沈朝野一袭紫衣飘袂,风卷起她的发丝带着一位洒脱傲然的意味,葱白如玉的手指握着剑竟十分稳当,神情静谧无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郝绥被沈朝野用剑挟持着,现在一动不能动,又被沈朝野的三言两语勾起了内心的恼怒,然而千言万语都不及身上稳如泰山的禁制。 而此时他身后传来几声轻微的声响,好似是一种努力发出声的声音,郝绥心顿时一沉,因为他明白了过来。 他不用往回看也知道这声音从哪里发出的,高晟之所以没能及时出面,应该是与他一样莫名其妙的不能动弹。 只不过高晟惨了一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他相信了高晟之前与他讲过,沈朝野身边有个神秘人在护她,不然以高晟的能力,绝对能护他无恙,可如今却成了沈朝野可以任意宰割的对象。 想此,郝绥忍耐着怒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不要太过分,我知道你对这小子有意,想护着他,只要你放开我,我可以不找他麻烦。” 他此时有些后悔,为何要来她院中把婢女小厮支开,这样都没人替他作证了。恐怕沈朝野也是掐准了这一点,才会对自己动手。 “行,那我们再来说说我们之间的恩怨。” 沈朝野手指微挑,剑身往上移,拍了拍郝绥的脸,动作极慢仿佛是让郝绥好好的感受他此刻的耻辱。 昆玉听郝绥的话,那一句‘你对这小子有意’扰乱了他的心扉,且她还没有否认,又令他心中灼热,看着沈朝野的目光都幽深了起来。 “你!”郝绥横眉瞪眼的,那眼神仿佛是要将沈朝野吞入腹中才肯罢休,但很快他看着沈朝野笑吟吟的眼神,突然内心划过一股不安。 她说他们之间的恩怨?难道是……她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郝绥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双眸也凌乱了,若只是昆玉的事,他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但如果是那件事,他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但他又转眼一想,沈朝野只是模棱两可的提了一下,并不能说明就是那件事,他不能自乱阵脚,万一她是诈自己呢! 于是郝绥移开眼神,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放过昆玉,如果你执意要我性命,把事情闹大了让王爷知晓,你窝藏男人又重伤朝中重臣的罪名就落实了,作为你的长辈我奉劝你悬崖勒马,莫要得寸进尺!” “侯爷说的有理,”沈朝野好似听进了郝绥的话,点了点头,继而话锋一转,“但我还是不能放了你,”口吻认真的让郝绥双眉松了又紧。 “不过,也还是有商量的余地。”不料沈朝野又浅浅笑着说了一句。 郝绥气急,她这摆明是在玩弄自己!他的心就由着沈朝野的话此起彼伏跟过山车一般,哪怕沈朝野肯与他商量,他也没有一丝舒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郝绥几乎是怒吼出声的。 沈朝野眉眼宁静又柔和,看着郝绥笑弯了双眼,仿佛郝绥这副模样深让她开怀,见她樱唇微启。 “喏,侯爷方才不也说了你是长辈,那就以长辈的口吻唤我一声野野吧,这样我就相信侯爷的那句话是真心的,好让我无后顾之忧的放过你。” 她说了,她现在的目标还不是郝绥,所以在此之前,她不会冒险杀了郝绥,只不过郝绥欠着慕容氏,不能杀之解恨,总得讨回一点利息吧? 郝绥在愤怒之余,再加上沈朝野那两字上面的音调稍作改动,于是他没多想的开始思索起她的话来,还下意识的极轻的呢喃了起来。 “野野?”哪怕郝绥的声音轻不可闻,可这两字还是被沈朝野所听见了。 “诶。”沈朝野无缝连接应下。 只见沈朝野笑着眯起了眼,悠缓又纯净,那慵懒的模样像极了小狐狸。 郝绥这才捣鼓明白了沈朝野的真意,于是愤恨的盯着沈朝野那张笑的无害的面孔,几乎是咬碎了银牙开口。 “你耍我?!” 沈朝野闻言,缓缓收敛了笑意,眼皮轻掀,眸中清亮又幽默,皓腕一翻,剑身的亮光一闪之后,噗嗤一声,剑身刺进了郝绥的肩膀。 不浅不深,却足够让郝绥疼的龇牙咧嘴。 她盯着郝绥一字一句道:“这才是耍你,明白了吗?”话落,又猛地把剑拔出,溅出了不少的血滴子。 “你难道不怕我把这些告诉王爷……” 郝绥心中再大的不满都受限制无法发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朝野对他胡作非为,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料到沈朝野会毫不顾虑的对他出手,不像他之前所见到内敛沉静的她,难道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么。 “我觉得我都捅你了还怕你告状?侯爷,你这十几年来是越活越回去了。” 沈朝野嗤笑一声,眼神落在剑身上的血闪过一丝嫌弃,又在郝绥亮丽的衣服上擦了擦,才送回了须要的剑鞘里。 “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对放我一马的人感恩戴德,赶紧找人留个后,这样你也死得其所,是不?” 随着沈朝野最后一字落下,郝绥和高晟突然往前一倾,高晟反应倒是快,赶紧上前扶着受伤的郝绥,看并未伤要害,才抬头看了一眼沈朝野,那眼中是复杂至极。 放在平时他定是第一时间杀了对他们不利的人,可如今他有所忌惮。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护着沈朝野的人就是他见过的那个人,他之前刺杀沈朝野未果,反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那人伤及内腑后就知他与他之间的实力有很大的差距。 但没想到的是,哪怕他不现身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封闭了他们身上的要穴,还让身无内息的沈朝野来羞辱他们。 他现在才恍悟,不是他与那个人有实力差距,而是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那是实力的碾压。 第两百七十八章 我好看吗?(二更) “侯爷,我们先回去。”所以高晟深谙此理是不会胡来,搀扶着郝绥就往门外走。 郝绥心中是不愿意的,他想报复沈朝野,可沈朝野捅他的那剑实在是恰到好处,让他疼的直吸冷气,只好跟着高晟先离开。 郝绥两人一走,须要就跟在沈朝野身后,亮着一双眼睛追问。 “小姐,方才是不是缙公子暗中相助啊?” 没等到沈朝野的回复,身旁的昆玉立刻询问一句。 “又是他,他什么来头?一直都在你们身边么?”这话里透着丝丝的不悦和沉着。 “关你什么事,你可没法跟缙公子相比,死了那条心吧!” 须要烦似的啧了一声,看着昆玉那模样她就来气,直接开口怼了回去。 昆玉也不发言了,但是也冷冷的看了一眼须要,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可别忘了,你家小姐方才是怎么护着我的,而你口中的缙公子有么,既然她护着我就不代表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 再说了,谁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一定!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然而沈朝野也不管,让他们自己暗自较劲,等她进了房,倏地房门自动关闭,直接将身后的两个人隔断在门外。 须要和昆玉盯着这扇门,心里难得想到了一起,难道是他们惹她恼了,所以才不想见她们? “都怪你!”须要忿忿的骂了一句昆玉。 “是你先挑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昆玉声音冷漠,看都懒得看一眼须要。 须要咬牙,索性伸手拍了拍门板,声音尽力温柔讨好一点。 “小姐,你还没告诉我昆玉怎么安排呢。”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一道声音。 “你先把他安置在你屋里,给他找个大夫看一下,等会我自有安排。” 而此时屋内的沈朝野后背贴着门板,说这话时刚好抬起眼,映入眼底的是那张俊美到可以用绝世无双来形容的脸。 他凤眸清潋的瞥着她,眸底幽深一片,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他身子微微前倾,使她鼻间萦绕着一股青竹香。 她瞅着缙玄清的脸,眼眸微凝,心里感慨,这张脸真的是谁看了都得垂涎,哪怕她看了许多次,也难以招架得住。 许是沈朝野盯着缙玄清看的时间有点长,又不说话,缙玄清于是揶揄着语气说了一句。 “我好看吗?” 沈朝野浅浅一笑,挑着眉,大方的回答,“好看。” 缙玄清闻言,心里方才的不快也就消失了,看着眼前坦然自若的人儿,他又想起了方才昆玉心里的话。 凤眸轻眯,悠缓的又开口,“那跟他比呢?” 沈朝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着眉疑惑得说了一句谁。 然而缙玄清并未直言,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沈朝野,那眼神意味深长。 沈朝野仿佛突然恍悟,试探的说道:“你说昆玉?” 缙玄清微微恩了一声,随即又沉默下来等沈朝野的回答。 沈朝野敛眉思索,缙玄清不同于昆玉那种美的的雌雄莫辨,他的眉眼鼻唇仿佛是上天的鬼斧神工,俊美的惊艳,身上那股沉稳不入世的气质又沁人心脾,难以忘怀。 于是沈朝野很郑重的说道:“我觉得你们两个是两种类型,没法比较。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看你不像是讲究容貌的人。” 缙玄清看着她许久,难不成让他告诉她,她方才在院中护着昆玉的那股劲让自己心里不舒了? 但看着沈朝野迷茫憨态的模样,他最终扯唇无奈一笑。 算了,帮也是自己愿意帮着,现在谈这个未免有点小心眼。 于是稍稍离沈朝野近一些,看着她颤如蝉翼的睫毛,仿佛拂过自己的心尖,勾起阵阵涟漪。 “以前不是很讲究,现在有了心上人,终归要在意一些。”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沈朝野耳边响起。 沈朝野一愣,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随后沉眼思索,缙玄清这是在撩她么? 继而沈朝野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唇惊讶说道:“那你可问错对象了,你应该去问你的心上人。” 缙玄清低眼看着沈朝野调皮的模样,眼里是满满的宠溺,他都拿了她的簪子了,谁是他的心上人她心里会不清楚么。 但知晓她口齿伶俐,倒也不跟她贫嘴,而是缓缓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们等会去看下敖儿吧。”缙玄清说道。 沈朝野思索了一下,才回了一句,“好,不过你先等我把昆玉安排妥当。” 她沉睡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那小团子在甄府的情况如何,既然有一场白白的‘母子’情缘,她的确该过去看望一下他。 缙玄清轻抿了一下薄唇,不认同也不拒绝,“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 说着,缙玄清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动作优雅至极地坐下,还十分不见外的自己着手倒着茶水,仿佛这是他的房间一般。 沈朝野依旧站在门口的小角落,看着慢条斯理的缙玄清,抽搐了一下嘴角,不过事情多,她也没计较,直接打开门出去了。 她去须要屋里时,看见须要正在为昆玉缠绷带,秀眉一挑,她不是让他们去唤大夫么,怎么自己上手了。 “你俩看着倒是挺相配的,要不我当个媒?” 沈朝野的话砸下来,让须要和昆玉两人心惊了一下,尤其是须要,听沈朝野要给她做媒,慌得直接把手按在了昆玉的伤口上,当下痛的昆玉龇牙咧嘴。 “小姐,你可别取笑我,再说了,我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他呀!”说完,须要还嫌弃的看了一眼昆玉。 昆玉简直要被须要气的七窍生烟,先是说不用劳烦大夫,她自己来也昆玉,结果方才那一举动险些要他的命,这不,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绝对相信须要是故意针对他的! 沈朝野见昆玉背上的血又浸了出来,眉眼倒是沉了几分,如今看来,这血来的是正好。 “你还能忍着么?”她看着昆玉,轻声询问。 第两百七十九章 打扰了南湘王的好事 沈朝野的一句关怀仿佛是拂过世间的柔风,温暖了昆玉的心田,就连背后的疼痛都貌似减轻了许多。 昆玉颔首,绽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能。” “好,那接下来我需要你们配合我演一出戏。”沈朝野莞尔,眸子清亮道。 昆玉和须要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中看到了疑惑,但什么也没问,顺从沈朝野的一切安排。很快,他们知道沈朝野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沈朝野带着昆玉和须要直接去找了南湘王,门口的闲云朝沈朝野恭敬行礼,一抬头瞅见沈朝野红着眼眸,眼眶间盛满盈盈水光却倔强的不落下来,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心中一紧。 看这架势,他不免想到了前脚也过来一趟的安庆侯,他也是求见王爷,不过他有点想不明白,今天是个好日子吗,这两个人毫无交集的人都上赶趟的来见,莫不是所为的是同一件事? 继而视线不小心瞄到她身后的陌生人,此人容貌十分出色,艳丽又不俗,乍一看会认为是女相,可眨眼抿唇间又透着一丝男气。 沈朝野见闲云打量昆玉,于是对着闲云轻言细语道:“劳烦你去通报一声,我有事要对王爷说。” 当他们来到这院子后,昆玉才明白沈朝野是带他们来见谁了。他盯着着那扇门,眼底深处泛起了复杂。 说起来,南湘王还得称他一声兄长。同为皇室子弟,窦韩瑞活的金贵且张扬,而他在幼年就流连红尘,双手身体沾染的脏污远过想象。 还有他的亲身父亲,窦濯为了权利害了朝野的母亲,还让慕容氏背负了十几年的骂名,导致他每每面对她时,只要一想到自己身上流着那两股血脉,那种低贱到尘埃里的自卑啃噬着他的血肉,时不时的提醒着他的肮脏,他的不配。 他当初还觉得身为窦宇的儿子感到羞愧,可现在才发现,是他们为了自己最后那一丝羞愧,掩盖住了所有的丑陋不堪,真正的风暴还未来。 而此时此刻,他与自己的亲兄弟,仅仅一门之隔。 闲云收回眼神,可一听这话,却皱起了眉头,看着沈朝野欲言又止。 “这……” 这不是他不肯给沈朝野方便,而是王爷接二连三在翁主那里受了气,心情不佳,早对他吩咐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就连方才安庆侯也过来请求见王爷一面,冷眉瞪目的一副吃人模样,看他捂着肩膀鲜血从手指缝里溢出,仿佛还受了伤。可就算如此,他也是按照王爷的旨意,铁面无私得将安庆侯挡了出去。 最终安庆侯愤恨摔袖离去。 闲云思忖一番,对着沈朝野拱手低首恭谨道。 “实不相瞒翁主,王爷正在里面休憩不便见客,不止是您,就连方才侯爷亦是如此。” 自从沈朝野解决了远洲之患后,不仅远洲百姓大赞她的能力,就连他对这位异姓翁主夜有了不少的好感和钦佩,所以他说这话时不比面对安庆侯时的冷淡。 因为闲云无意间的透露,沈朝野也从其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郝绥会直接过来找南湘王告她一状,只是可惜了没赶上时候,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想此,沈朝野勾起唇,眼眸波光潋滟的说道:“如今天冷,不光是我们女子,就连王爷这样强健体魄的人都有些扛不住是在所难免,我们能体谅。正巧我也没什么事,就在此处等着便好,你若是不自在可以忽略我们。” 闲云一听这话险些脚下一滑,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尔后惊愣得看着沈朝野。他本以为能劝退沈朝野,不料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见到王爷了。她的神情温润又含蓄,可在他的眼里,却是寒意连连。 他怎么听着有点像是损贬王爷的意思,还有那一句天冷仿佛在警告他,这天寒地冻的,你若是真有这胆子让我在外等着,万一寒气入体落下毛病,你看看你有几个皮鼓昆玉抗揍。 这一念头冷不丁的窜入脑海中,使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和汗毛都竖立起来,还忽略她们的存在,几个大伙人,他还没瞎呢。 他本以为能劝退沈朝野,不料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见到王爷了。 于是闲云哪里还敢真的接受沈朝野的客气,立马就对沈朝野飞快说道:“翁主提醒了闲云,闲云作为王爷的属下,自然是得监督王爷非正常作息的!” 说完,就啪的推开门,动作简单粗暴声响大,随即还不忘轻轻的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沈朝野在外边等的身上都染上不少寒意了,才看见这扇封闭的门缓缓打开。 沈朝野看着缓缓踏出脚步的人,秀眉一挑,双眸中闪着狭促的笑意,但开口却是一本正经的口吻。 “闲云侍卫,你这是……换了一身装扮?” 就连须要和昆玉瞧见出来后的闲云,都忍俊不禁。 只见闲云的头发被搅成了鸡窝头,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显目的是闲云的左眼一大块的淤青,高挺的鼻孔里还挂着鲜红的血丝,还有薄薄的嘴唇还被打破皮了,红肿又染着污血。一身衣裳也不似最初的模样,衣摆上有明显的鞋印。 知道的人是闲云进去禀告南湘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闲云被群殴了。 闲云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可看起来滑稽又可怜。若是他能说的话,他真想说一句,这还是拜您所赐,为了两边都不得罪,只好自己受点皮肉苦了。 闲云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从屋里传出一道冰冷又蕴杂怒气的声音。 “进来!” 闲云只好闭嘴,见沈朝野对他一个温和又宽慰的笑容,他心里说不清的滋味,闪身给沈朝野他们让了一条道路好经过。 沈朝野进屋后,发现南湘王就大刺刺的站在书桌前,顺着南湘王沉郁的眸光望去,她看见书桌上纸笔墨砚俱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压着一本册子盖住了内容,从遗漏出来的衣裙飘袂和头发可以猜到,南湘王这是在描绘相思人啊! 第两百八十章 恶人来告状了(二更) 只不过在边缘处她瞧见了一大滩被墨渲染的痕迹,看来是全神贯注中被人打扰一时失手了。 如此,她也能想到为何闲云进来会被暴揍了,这事搁在谁身上谁心里都不好受啊。 “臣女见过王爷。”沈朝野欠身平和道。 见沈朝野进来,南湘王的眼神很是毒辣,看着眼前神态沉静内敛的人,他心中不免一嗤,早上还让他闭门羹,如今自己倒是不愿受半点冷待,眼巴巴的送上前。 这也就算了,还逼迫闲云进来打扰他,毁了他的一幅画,他真没看错眼,沈朝野就是一个自私狭隘之人! “找本王什么事。” 南湘王姿势威严又优雅的坐在椅子上,眉眼冷漠,目光中含着剑光射向沈朝野,仿佛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沈朝野抿唇朝着南湘王缓缓跪下,须要和昆玉见此眼一沉,也随着沈朝野跪倒在地。 或许他亲爱的弟弟自己知道,跪倒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亲兄长,他会作何感想。 想此,昆玉的嘴角弯起一道略带邪气的笑。 沈朝野双目直视座上的南湘王,语气不卑不亢道:“今日臣女特地迎救命恩人进府养伤,不料安庆侯突然闯入臣女的院中,谈话中臣女提醒侯爷该洗澡了,否则身上的异味会惹来笑话,然而侯爷二话不说便攻击臣女,却不料刺伤了维护臣女的救命恩人,婢女抵抗过程中不慎误伤了侯爷,侯爷勃然大怒,临走前威胁臣女好自为之,臣女坐立难安、心中惶惶,不得已才过来找王爷做主!” 须要看着沈朝野一本正经的颠倒黑白,脑子也顺着沈朝野的转了个大弯,明白的自家小姐的用意,心中暗暗的给小姐竖了大拇指。 明明是小姐先戏耍郝绥,还捅了他,结果变成了自卫防范,不慎误伤,这词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用处,这事要是让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郝绥知晓,恐怕情况轻微也要被气成情况高危了。 啧啧,这招是真的狠啊! 南湘王闻言拧眉,狐疑的眼神看着沈朝野,仿佛在确定她所说的可信度。毕竟沈朝野颠倒是非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在她手上吃过不少的亏。 “真如你所说?你可不要糊弄本王,你该知道有些事是要讲证据的,你若问心无愧,本王立即传唤安庆侯过来与你对峙。” 沈朝野非但没有一丝慌意,而是掷地有声道:“还请王爷传唤,若是可以的话请一同请个大夫来。” “为何?” 沈朝野抬眼,冷静道:“方便待会对峙。” 可看着沈朝野神色依旧,不慌不忙坦坦然然的模样倒是让他意外了。 难不成是真的? 虽然他也不喜沈朝野的性子,口齿伶俐的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娇柔,可他也从没想到要真的对沈朝野动手,可如今郝绥竟对沈朝野动了杀心,这就不是小事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沈朝野如今的身份不一般,先不提她是女子,她的父亲沈严铸深受父皇的器重,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宰相,在朝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再者她自身又是亲封的承宴翁主,平常人见了她都要行礼问安的。 如此一想,南湘王神色有些沉重了,对沉声对外边的闲云吩咐了一句,闲云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闲云便带着郝绥走了进来。闲云身为南湘王身边的人,嘴巴严,郝绥怎么都没打探到南湘王为何突然唤他过去,为了揭发沈朝野这个贱人,他可是一路哎哟哎哟喊过来的,为的就是让南湘王看到他被沈朝野欺负的惨样。 可当郝绥进来看到挺拔跪在地上的沈朝野一伙人时,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顿时就提高了嗓音,“好你个沈朝野!竟然恶人先告状!” 闲云被郝绥这一嗓门吓了一跳,立马就不悦的对郝绥说道:“还请侯爷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再大喊大叫,若是惊到了王爷,可就不好了。” 郝绥立马就噤声,小心谨慎得看了一眼书桌那里站着的男人,连忙过去与沈朝野跪在一处。 “参见王爷。” 郝绥下意识的想拱手,却不料肩膀处传来钻心的疼,脸色一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南湘王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蹙眉问道:“伤势如何?” 郝绥一惊,连忙回道:“王爷放心,只是伤了皮毛。”听王爷这口气,好像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沈朝野,心里郁闷,难不成沈朝野会好心到自己前来领罪? “安庆侯,本王听翁主说你无缘无故对她动手,却伤及了她的救命恩人,事末还恐吓?”南湘王问。 郝绥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大变,见沈朝野往他身上泼脏水,当下这口气就忍不了了,索性一股脑儿的都和盘托出了。 “王爷莫要听信这妖女的胡言乱语!臣没有伤任何人,明明是她拿剑伤臣,还让臣叫……叫她爷爷!” 南湘王心叹果然不简单,接着看着沈朝野,微微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人我已经传唤过来了,你有什么话可以与他对峙了。 沈朝野对南湘王轻轻颔首,随即面朝郝绥,神情冰冷。 “劳烦侯爷搞清楚,是你自己要当臣女的长辈,臣女家中的长辈都是这么唤臣女的小名,谁知侯爷会突然喊跨辈称呼,这是大家都没有始料未及的。” “还有,侯爷说臣女拿剑伤你。请问,侯爷身怀武艺,哪怕不是绝顶但对付一个女子绰绰有余,但臣女从未习过武,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剑顺利伤你?还请侯爷自重,明明是婢女自卫导致,莫须有的罪名别扣在臣女头上。” 一连串的质问下来,郝绥气的肝脑一涨手颤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把厚脸皮发挥到这种境地?!说谎话也不脸红心跳,真不知羞耻!! “你!你强词夺理,颠倒是非!”嘴唇抖了个半天,才从嘴里说出了这一句话。 第两百八十一章 欲对皇亲不轨是大罪(三更) “不信?”沈朝野迅速接下,随即眯着眼继续道:“臣女身边可是有证人的,孰真孰假一查便知!” 郝绥顺着沈朝野的视线望去,双眸沉暗,竟是昆玉!昆玉身上的伤的确为他所伤,可今日之事哪能与之前的相比! 南湘王的视线也落在了昆玉身上,此人从刚进来就一直低着头,身影又纤细,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子,然而这时,那人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抬起了头,与他的眼神相撞,让他心里微微一惊。 此人长相极美,是那种魅惑人的阴柔美,而且他有印象,当初寻沈朝野下落时见过她,此刻才突然明白为何沈朝野唤他救命恩人了。 至少两人也是共患难过的。 不过从他不太好看的脸色还有微微泛白的嘴唇中,可以看出他的确是身体不适。还有不知道为何,看着他总感觉有一丝熟悉和不舒服,他眼里的情绪太多了,让他有些压抑。 “你这个贱人血口喷人!”耳边传来郝绥的破口大骂。 南湘王拉回思绪,颔首沉思起来,不过沈朝野方才说的这话有道理,他是常年练武之人,一个人究竟有没有与他相似的气息他能感受得到,沈朝野没有骗人,她的确不会武功。而郝绥又是习过武的,身边定然也有人保护。 若要说沈朝野伤的他,未免有些牵强,反观沈朝野说是婢女所伤郝绥,那个婢女须要一看就是练家子,她伤郝绥,才令人信服。 等等,沈朝野说她的小名是——野野?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野字本就代表不祥,是个正常人会取这种名字? 不过,这声爷爷……野野,野野,倒也解释的通郝绥的话。 郝绥愤怒之余,眼尖的瞅见了南湘王略有思索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南湘王真信了那贱人的邪,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下心口的怒气。 “王爷!他臣认识,昨日还发生了口角被臣砍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她口中的恩人,但臣可以为自己证明臣没有伤她,也没有伤她身边的人半分!” “哦?如何证明。”南湘王一副局外人的口吻。 郝绥抬头,目光灼烈,言辞严厉道:“请人验伤!是旧伤还是新伤,一验便知!” 沈朝野如此护着这臭崽子,他笃定她不忍心再刺昆玉一刀的,只要验出来昆玉身上的伤是旧伤,那么沈朝野说的一切都会被推翻! 沈朝野见鱼儿上钩,勾了勾唇,声音轻描淡写。 “好啊,如侯爷所愿。” 话音一落,沈朝野默默清目的看着南湘王,似乎在等他的一声令下。 南湘王看着沈朝野坦然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疑惑,难怪方才让他请大夫过来,不过她就这么确定郝绥一定会请求验伤以证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 “闲云。”南湘王对外喊了一声,门立马被打开,一位挂着医药箱的大夫缓缓走了进来,见这形势,脚步微有停顿,但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 双手轻轻掀袍,跪倒在地,恭敬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南湘王看着昆玉,淡淡道:“你去给这位公子查看一下伤势,严不严重,顺便,查看一下是否是新伤。” “是。” 大夫不敢怠慢,顺着南湘王的意思,走到昆玉的身边,打开自己的药箱,脱下昆玉的外衣。 这时,须要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挡着沈朝野的侧位,以防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 时间过去一分一秒,空中的气氛也沉默的很,须臾,沈朝野才听闻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还有那大夫的声音。 “回禀王爷,这位公子身上的伤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依小人多年的经验推测,应该是有武功底子的人才能把握的这么恰好。”继而顿了顿,继续道。 “另外,这是新伤。” “你放肆!在王爷面前你也敢胡说八道!说,是谁指使你这么污蔑本侯的!” 郝绥原本信心满满,谁知这不长眼的老大夫居然说这是新伤,他下的手自己会没点数么,这分明是旧伤! 说着不明谁污蔑,但他此刻很怀疑这老大夫是不是沈朝野从一开始就收买好了的,竟然帮着她颠倒是非! “污蔑?”老大夫皱了一下眉,看着郝绥的神情不卑不亢,他从医数十年,救治过无数个病人,他还是头一次从别人嘴里说出他污蔑人的话。 老大夫冷哼一声,“侯爷真是抬举小人了,小人哪有熊胆去污蔑不相干的人。小人之所以能确定这位公子身上的伤是新伤,那是因为小人曾经跟当仵作的好友学过几招,小人不才,但旧伤新伤还是看得出来的!” 随后老大夫好似知晓郝绥会反驳,于是一把掀起了昆玉的衣服,将他的身子转过来面对他们,手指指着那一道看起来血淋淋的口子。 “看,这伤口还流着血没结疤,切痕又明显。而新伤的创面亦是新鲜,触碰疼痛明显,但若是时间较长的伤口就没那么明显了,而且要冒充新伤的话也难,哪怕在流血,也会有结疤撕裂的痕迹。并且这两种伤的颜色也不同的。” 老大夫的一系列专业术语讲出,直接让这屋里再也没有质疑之声,而郝绥更是震惊的看着昆玉的后背,他身后的淤青一般,主要是那道伤痕。 的确如老大夫所说的鲜血艳红,看上去就跟刚刚伤的一样! “不!这不是真的!”郝绥傻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身体更是瘫坐在地。 这怎么可能啊?沈朝野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让这伤口变成新的吧?! 南湘王见此,也是冷下了眉眼,看着郝绥的眼神愈发的沉郁,哪怕他也不喜欢沈朝野,但是如今物证人证都附和沈朝野的供词,他不得不信,不得不帮她。 “有劳了,你先退下吧。”南湘王先是屏退了老大夫,随后才漠然看着郝绥。 “安庆侯,欲对皇亲不轨可是大罪,你还有何解释?” 第两百八十二章 他偏袒郝绥(四更) 南湘王还是偏袒着郝绥的,告诉他这后果的严重性,有什么就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才能为自己扳回一局。 毕竟沈朝野的身份特殊,若真让有心人或者沈朝野自己不乐意,把郝绥对她出手的事捅到了父皇面前,按照郝绥如今只是一个虚名侯爷,他认为到时候父皇只会护着沈朝野,所以这结果很难说,万一就要了郝绥的命呢? “王爷!我记起来了,沈朝野藏了一个人在院子里!有一个神秘的人在帮她,就是他,我才会被她所伤,说不定这些也都是他帮着沈朝野做的!” 突然,郝绥又唧唧囔囔起来,要不是南湘王的提醒,他都要忘记他手里最后的一张王牌了。 那个令他和高晟都束手无措,深感神秘的人,一定是他!不然沈朝野不可能这么大胆的! 看来郝绥真是被逼到险境了,连称呼都忘记了尊卑了。 南湘王闻言皱眉,冷声问:“谁?” “我也不知道……” 郝绥眼神有些躲闪,他就是不知道才一直不说,要是知道他一开始就会让沈朝野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就当南湘王被郝绥这话气出情绪时,倏尔一道清丽悦耳的嗓音阻断了他们索然无味的交流。 南湘王转开视线看着沈朝野,见郝绥那边问不出什么,于是索性直接质问沈朝野就是了。 “安庆侯说的话是否属实,你院里窝藏了男人?!” 不知道为何,他听到沈朝野私藏男人的消息,心中恼火异常,但他把这一切都归为只是恼怒沈朝野的不洁身自爱里。 沈朝野无所谓的耸耸肩,神情浅浅又淡然,樱唇微启:“王爷,趁臣女在您这儿,与其您在这儿多费口舌的问,不如找信得过的人去搜院子不就真相大白了?” 她相信缙玄清。 然而这次南湘王倒是没有跟沈朝野拌嘴,听从了她最中肯的意见,立刻吩咐闲云去搜沈朝野的院子。 闲云动作麻利,很快便回来复命,说沈朝野的院子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也十分安静,没有见到可疑人员。 闲云是南湘王身边的人,并且也是自幼习武,若是有陌生气息存在,他也是能看得出的。所以南湘王相信了闲云。 这代表着,他也相信了沈朝野的话。同时他的心里,又微微一松。 郝绥听闲云的回禀,才突然明白过来高晟为何对他说,那人不好惹了。如果对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别说闲云去,哪怕南湘王去了,都觉察不到一点迹象! 说到底,他还是败在了沈朝野的手上。 南湘王双手负在身后,俯视而下,眼里是对郝绥的失望。 “安庆侯,别怪本王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就莫怪本王不留往日情面。” 须要看着郝绥有如今的下场,心头也很快意,若真能要了他的命就好了。 而在众人没注意的地方,昆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眼眸深处汹涌着某一种光芒。 杀了他,杀了他,郝绥死不足惜! 郝绥垂着首,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他呆愣的余光中还瞥到了沈朝野正浅浅笑着,心中更是气的能呕出血来,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臣,无话可说,还请王爷降罪!” 他发誓,若是此刻能平安过去,他绝对想尽办法也要杀了沈朝野,以绝后患!!! 然而过了许久,南湘王都没有开口,而这一会儿的等待却让郝绥饱受煎熬。 须臾。 “看在你有悔过之心,并且也未伤及承宴翁主,就罚你亲自对她道歉,然后自去闲云那领五十大板,本王就不把这事奏请陛下了,如何?” 南湘王这番话问的不单单是郝绥,还有沈朝野,毕竟现在的情况下,只有沈朝野同意,这个事才算了结。 除了沈朝野,其他人都惊愣的抬头看着南湘王,这不是明显的袒护是什么,把这事闹的这么大,就一句道歉和五十板板子就结束了? 还是去南湘王身边的闲云讨领,是生怕旁人听不出方才南湘王袒护郝绥的苗头么? “谢王爷开恩!” 郝绥闻言大喜,他没想到南湘王如此帮他,于是连忙对南湘王磕头谢恩,仿佛南湘王是他的再生父母似的。 昆玉攥紧拳头,微垂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薄怒,一方面他惋惜没能借此扳倒郝绥,但更多的是,他对身处此境的她,感到一丝心疼。 连南湘王都明目张胆的偏帮郝绥,更别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面临着什么,多少人对她步步紧逼。 须要也十分生气,怒瞪着南湘王,难道他不知郝绥方才的行为对她家小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一个不慎,那就是名誉尽毁浑身碎骨,可他竟如此过分! 可就当须要想要与南湘王争辩时,沈朝野突然伸手按住了须要欲要起身的动作。 只见沈朝野缓缓站起身,弹了弹衣摆处的灰尘,继而眼皮一掀瞅着南湘王,神情没有半点恼怒不爽之意,反而勾着唇浅笑。 “王爷此举臣女觉得,甚好。”普通的一句话,却总感觉蕴含着些别的味道。 须要和昆玉眼神抗议,为沈朝野感到不值,他们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当真?”南湘王眼神沉沉的问道,倒也没跟她计较她擅自起身。 沈朝野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但她自己心里明白,南湘王看不惯自己许久,不可能为了自己真把这件事闹大的或者重重处罚郝绥。如今她博得南湘王的欢心为主要,就不拿此事再雪上加霜了。 反正来日方长,她不着急。 “侯爷,你该如何对臣女道歉才是?” 沈朝野转过身,晲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郝绥,言笑晏晏,仿佛有一瞬间的错觉,郝绥是跪着她一般。 见沈朝野依旧起身,南湘王索性也一视同仁,“起来吧。” 郝绥飞速的站起身,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随后冷冷看着沈朝野,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很是不情愿的低垂下头,声音轻微。 “抱歉,是本侯小肚鸡肠才错怪翁主,还望翁主别怪罪。” 第两百八十三章 先发制人 郝绥说完便抬起了头,只见沈朝野莞尔笑着显隐晦,迟迟未回应他的话,那眼神仿佛在嘲笑着他什么,令他不禁咬着后槽牙,青筋暴起。 不过一会儿,只见沈朝野侧过头双眸清澈又雪亮得看着南湘王,缓缓开了口。 “王爷觉得如何,您若满意,臣女便满意。”嗓音柔婉,只不过却不是对他说的而已。 郝绥心里恼怒,她平时不是能耐的很吗,怎么现在什么事都要过问南湘王,这般对他熟视无睹简直是侮辱! 南湘王也是不解,看着沈朝野那张明媚又深邃的五官,她唇畔的那抹笑沐如春风,像一小片羽毛轻拂过他的心房。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底漩涡着丝丝缕缕的锐利的幽光,仿佛将他整个人看穿了一般。 从始至终沈朝野都没有拒绝过南湘王,好像她浑然不在意对郝绥的惩处,以至于现在她询问他的意见。 可最主要的是她那一句‘你若满意,我就满意’,简直是对他的自以为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他既然选择偏帮郝绥,那么他就没有临时退缩一说法,南湘王沉吟了一会儿后。 才道:“本王认为安庆侯的态度诚恳,想必经历此事后,他日后便会言行恭谨行事。” 沈朝野轻笑一声,对着南湘王拱了拱手,“那就请王爷记住今日之言,臣女先行告退。” 让他记住,今日不是她没那个能耐要郝绥的命,而是她看在他的面子上肯当一回瞎子。 南湘王没说话,沈朝野也转身退了出去,须要和昆玉也跟在沈朝野的身后。半路,沈朝野撇过头,突然发问了一句。 “臣女的救命恩人受了点伤,这开天府……”最后一字沈朝野延长了尾音,仿佛在等南湘王表态。 南湘王沉眼,硬声硬气道:“本王会为他安排房间。” 沈朝野是个人精,她并没有直说昆玉是因郝绥而伤,而是借着他偏袒的漏洞提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就是让昆玉住下来。 南湘王心中暗骂了一句,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现在就开始想着为其他男人做打算,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得到了南湘王的允诺,沈朝野这才满意,款款的离开了这里。 而昆玉在离开前,最后一眼看了一下南湘王,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可惜的是南湘王心情烦躁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见沈朝野离开,郝绥就上前替自己辩解,“王爷,您千万要相信臣,这些事绝对不是沈朝野说的那样的……” “本王知道。”南湘王觉得聒噪,皱眉打断了郝绥的话。 郝绥一听南湘王是相信他的,眉眼欣喜,可很快却疑惑起来。 “王爷知道还?”还帮那贱人? 南湘王睨了一眼郝绥,冷声道:“本王已经抗下了压力替你争取,可你自己不争气有什么办法,你若是个聪明的,就把这尾巴做全了,终究是本王身边的人好比别人下手强!” 南湘王的话晦暗不明,可郝绥却听明白了一切,南湘王的意思便是这五十板也是我给你争取来的,自己人动手总有个轻重,你该知足。 “谢王爷!”这么一想,郝绥心中就喜滋滋了。 后来南湘王扬了扬手,郝绥也不烦他,悄悄的退了出去。 郝绥一离开,南湘王便叹了一口气,自己走回了书桌前,拿开遮挡在上面的册子,当画中的人儿映入他的眸底后,他的眸光一深,缄默许久。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呈现着一个气质绝佳的紫裙女子,除了五官,其余都描绘的细致柔和。如果忽略掉右下角那抹墨迹污渍,昆玉称得上是一幅绝佳的美人图。 这是他看了朝歌与他写的信后,情不自禁落的笔,他循着记忆中的人影,可却不知为何会画紫色衣裙,想起方才沈朝野的一袭紫衣,没有裙子的飘飘欲仙却也干净利落,慢慢的,这画中女子的通身气质仿佛也有些大气凌然。 尤其是那空白的五官,好似在肉眼可见下,缓缓幻化出沈朝野的眉眼鼻唇,而且墨渍也奇迹般消失了。 那一瞬间,整幅画仿佛都明亮了,不仅映入他的眼里,还深深铭记在了心中。 许久,南湘王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想法,再一眨眼,那幅画恢复了原样没有五官,他松了一口气,继而心中为联想到了沈朝野而感到吃惊。 他画的明明是朝歌,怎么会最终想到沈朝野?! 南湘王愈想愈追究,心中愈是沉闷,最后他猛地将这幅画掀翻在地,随即双手撑在桌面,微微喘着气。 定是因为今天受了她的刺激,才会这样的……对,没错,就是这样。 …… 沈朝野她们走出南湘王院子后,沈朝野才扶住昆玉,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其实你不必如此,没有这伤,我照样能让郝绥吃点苦头。” 昆玉从出来后再也无法忍耐下来,脸色苍白到泛着青色,眉眼处是疲惫与虚弱。 但他看到沈朝野眼中的一丝担忧后,他心中很是高兴,柔着声音道:“你能不嫌弃我我很开心,你很聪明,知道他会对我们不利,所以先发制人,但我如今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没错,老大夫并不是因为事先与沈朝野串通好才帮她们说话的,而是老大夫看见的伤的确是新的。在他们来见南湘王前,沈朝野原本打算的是让昆玉的伤栽赃郝绥,但是昆玉却说这样万一被揭发就是麻烦,于是要求在伤口再做动作,以锋利刀刃割去那些周围的皮肉,让伤口看起来又新又惨。沈朝野见此,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昆玉便委托须要下手了。 其过程实在是血腥又惊悚,昆玉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过这次还好请的是看病大夫,如果是专业的仵作,他此举还是存在危机。 只是沈朝野不知的是,昆玉是不会放过一个可以致郝绥死的机会的。 沈朝野看着昆玉这般倔强,轻叹一声,她如今光是猜测也可以看出他与郝绥之间的恩怨不轻,不然他是不必做到如此的。 第两百八十四章 再探甄府(二更) 于是就对昆玉说道:“如今你住在开天府里,以后避免不了与他碰面,我希望你暂且忍忍,万不要让他拿捏住把柄。不过你放心,现在让他挨几个板子只是开始,等日后我必定会让他百般奉还的,到时候新仇旧账一起算。” “好。”昆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允下来,目光潋潋,他很相信她。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朝野便停下步伐,转身对须要开口,“昆玉就交给你了,这次可一定得给他找个大夫包扎,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安排他的落脚处。” 既然南湘王应允昆玉留下来,男女有别,他是不可能跟她们住在同一个院子的,但应该也不会安排在很偏僻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打算从自己的暗卫中分出一半去保护昆玉。 毕竟郝绥这个人,可是蠢蠢欲动的。 须要对昆玉也稍微的改变了以往的看法,所以不管如何她也会好好照料昆玉,但在她的心里,昆玉还是没有缙玄清好。 见沈朝野一副全权交由她打理的口吻,须要不免猜测沈朝野接下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姐,那你?” “我要去甄府一趟,这次你不必跟着。”沈朝野淡淡的回道。 “那怎么行!”见沈朝野要出去,还是不要人陪同,须要和昆玉难得异口同声道,强烈驳回这个念头。 要知道沈朝野之前可是出过事的,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放心沈朝野单独出行,万一又碰上歹人她该如何应对? 沈朝野耐着性子隐晦道:“放心,这次绝对是安全的,没人能伤的了我。” 有缙玄清这个恐怖存在,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再说了,自己也不傻白甜好吧,吃一堑长一智。 昆玉始终皱着眉,他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而是担心沈朝野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但是须要就不一样了,她从沈朝野的话中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她思索缙公子好几次救了小姐了,的确说起来如果缙公子在的地方,小姐是没有危险的。而且小姐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甄府,说不定就是去看那小团子的。 难道……小姐此次出去,是跟缙公子出去?! 昆玉再三的考虑下,觉得还是不可,欲开口说什么时,被须要发现,直接一手伸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看着沈朝野肃声道:“既然如此,那小姐就去吧,不过要记得早去早回。”说完,还对沈朝野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示意。 沈朝野挑眉,哭笑不得,须要在御姐的这条道路上是越来越远了。 不过在须要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遮掩尴尬。 须要嘿嘿笑了笑,也不捉弄自家小姐了,于是转身就走。昆玉两眼迷茫,可不过一会儿,就被须要拖着离开了。 沈朝野低声笑了几声,便也迈开步伐,离开了这里。等她出了开天府的大门口,走了几步,周身的气息倏地微妙了起来,还有那股熟悉的清香,沈朝野唇角不自觉的挽起,虽然没有声音,她也知道是谁。 “这次不带纱帽了?”耳旁传来一道清冽又醇厚的声音。 沈朝野毫不在意道:“这里不比京都,而且我也好几次忘记了,所以带不带已经无所谓了。” 远洲的百姓有一点她还是蛮喜欢的,就是没有京里百姓那样的长舌聒噪,他们不会揪着陌生男女死磕,而且她又是京里派来的,就算她们看到她身边有个陌生男人,也只会以为是一起的,不会多想。 缙玄清也不否认,并且他们此次是去甄府看望甄敖,甄光远又是见过他们的,的确不用多此一举。 不过,缙玄清还是勾着唇说了一句。 “也是,若是我毁坏了你的名誉,你也不必担心,我定会负责到底。” 沈朝野睨着缙玄清,涌到喉间的那句想得美,看到缙玄清完美无瑕的侧脸时又突然咽了回去。按这个情况来看,还不知道是谁想得美。 唉,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当他们来到甄府,给他们开门的还是上次的那个小厮,见是他们,立马客气的笑了起来。等他们说明来意后,小厮这次没有再让他们稍等,而是直接让他们进去。 这一行为,极有可能是她的身份因为治理洪水的缘故而传开了,甄光远也知晓了,因此甄光远给府中的小厮嘱咐了一下,见到她们来临,不必拦不必通报。 小厮见他们此次前来是来见甄敖的,于是带着他们拐进了另一条路,并絮絮叨叨的。 “两位这次幸好是来找小少爷的,如果是来找老爷的,可能就要失望了。老爷前阵子外出做生意去了,并不在府中,估计得费个几日功夫才行。” 沈朝野听闻,说了一句,“看来你家甄夫人身体大好了,不然甄老爷也不会舍得放她一人在家中了。” 当时甄光远有说过,他之后会多陪伴陆青筠,但时隔一个多月,看来陆青筠情况不错,不然甄光远哪里舍得。 小厮见沈朝野这样说,也笑了笑算是附和了她。 “是啊,夫人的病情早就好了,而且与小少爷的感情也很好,像是对待亲儿子一样。老爷出远门前,还专门嘱托把小少爷安排在夫人的房中照料。所以小人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小少爷。” 说起这个,他也是很好奇,大家都知道小少爷并非是现任夫人所出,平常继母苛待原配的传闻多了去了,但放在他们甄府里,却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沈朝野和缙玄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不光是小厮不解,就连她也难以明白。 据她上次的观察,可以看出陆青筠对殷梓琬随着时间的流逝,态度渐渐变得极端和猜忌,这她倒是也能明白,毕竟如今她才是甄光远的妻子,感情上自私是属于正常的。 依小厮的话来说,甄敖和陆青筠的感情还不错,还是在整个甄府的见证下,所以甄光远才会放心的把甄敖交到陆青筠的手里。 第两百八十五章 她不懂情趣(三更) 可陆青筠哪怕明事理到一码归一码的地步,也知道甄敖是殷梓琬所出,她怎么做到把原配所出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对待?而且每日都是如此,若是做戏,也未免太过头了吧。 但很快,小厮带着他们来到了陆青筠的院中。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布置,不过这一次,她们没有再闻到浓郁的药香味,但是空气中仍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飘荡。 沈朝野记起缙玄清之前跟她讲过这院中的药味很是诡异,可如今过来这味道却轻了许多,于是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缙玄清。只见缙玄清微微皱着眉宇,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底的情绪。 “到了,小少爷和夫人就在里面,小人就不过去了,小少爷要是知晓两位来看他,想必会很开心很惊喜的。”小厮说完,就弯着腰退了下去。 等到周围没人后,缙玄清便往前走去,这院中不大也不小,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身影,等到沈朝野她们再走近些才看的清晰。 陆青筠一袭淡雅的衣裳,不奢侈也不朴素,坐在石凳子上,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子,应该是甄敖,陆青筠抱着仿佛睡着了的甄敖轻轻摇晃,转过头低垂的眸光里尽是温柔光辉。正如小厮所说,是一副母子和善的场面。 沈朝野见此,便想上前唤陆青筠,虽然她们的发展有些出于她的意料,但是只要是真心对小团子就够了。 却不料缙玄清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扯,她一个没注意重心不稳便倒去,恰恰好好撞进了缙玄清温厚的月匈膛上,青竹香味沁入她鼻尖,她恍惚抬头时,只见缙玄清一双幽如深潭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眸底缓缓浮起戏谑。 沈朝野耳根子有灼烧的趋势,立刻拉开了一些距离,看着缙玄清似笑非笑的模样,她心底有一些恼怒。 正欲斥责时,却想起缙玄清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突然对她这样不合规矩,于是沉静下心来,平复了情绪后再抬起脸。 声音平静的问:“发生了什么,至于你都来不及跟我打声招呼?” 缙玄清闻言挑了挑眉,他原本以为沈朝野会生气或者斥责他几句,却没想到他连挨揍都做好了准备,她却来了一句极其正经又严肃的话,让他哭笑不得。 虽然知道她素来冷静,却也没想到冷静到了这种地步。 的确,他是看到了端倪才制止沈朝野上前,但原本他有其他的法子告知她,可他却偏偏喜欢用这招,不过结果也没让他失望,沈朝野泛红的耳尖可没逃过他的眼睛。 虽然他开窍晚,但他爱学习,在她沉睡的这段时间,他可做了不少的功课。可如今看来,他不仅追妻之路漫漫,适当的时候他还得教教她。 何为情趣。 缙玄清心中这般想,嘴上可没有说出来,而是对沈朝野使了使眼色,沈朝野走近了一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陆青筠依旧是那样的姿势,但却没有再轻轻摇晃哄甄敖睡觉,而是静静沉默的看着甄敖许久。 过了一会儿才侧过身,空出一只手拿过石桌上的一只陶瓷勺,舀起了一勺褐黄色的汁液,缓缓往甄敖的嘴巴靠近…… “你猜猜,那里面盛着的是什么东西?”耳旁传来低沉的声音。 并且缙玄清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耳畔,令她有一瞬间心跳漏拍。 但很快她也听出了缙玄清话中之意,死盯着不远处的一幕,那汤碗上方早已没有热气,一般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会忍心大冬天的让孩子喝冷的东西。 眼看陆青筠的勺子就要碰到甄敖的嘴唇,沈朝野猛地站起身,快步冲了出去,并且还喊了一声。 “甄夫人!想不到许久未见你都能出来走动了!”沈朝野故意放大嗓门。 庆幸的是,沈朝野的这一声果真引起了陆青筠的注意,而陆青筠仿佛受到了惊吓,手一抖,勺子里的褐黄色汁液全部洒在了甄敖的红黄的袄子上,见此,陆青筠连忙将勺子放回了汤碗里,用自己的锦帕替甄敖擦起了衣服上的渍迹。 随后边擦边转头循声望去,只见穿着不俗的一男一女正朝她走来,那男子的面容生的俊美又陌生,倒是身旁的女子,倒是有几分熟悉,楞了许久,才突然想起来,这女子不就是一个月前与她见过的沈朝野沈姑娘么。 哦,不对,官人说了,这沈姑娘是京里派来的大人物,是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 陆青筠抱着甄敖朝沈朝野站起迎了上去,面容浮起一丝笑容,但是这笑却是有些勉强,应该是方才受惊后的余感。 “原来承宴翁主来了,请恕妾身礼数不周怠慢了您。”语气也相比第一次见面时,要拘束恭敬的多。 “快请起,这里就我们这几个人,就不必拘泥这身份之见了。” 沈朝野见她还抱着甄敖,于是就亲自扶着她不让她行礼。陆青筠也微微一笑,起身后,眼神落在了沈朝野身边的缙玄清身上。 此人容貌绝世无双,一身青衫显得淡雅又清贵,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呢。 于是陆青筠自然的问了一句,“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看着缙玄清意味深长的笑容,沈朝野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一时之间她都没想到合适的词去介绍缙玄清。 难道说他是自己的侍卫?可他这身装扮还有举手抬举间的气质说他是皇亲贵胄都不为过,谁会相信;如果说是楚国人?可楚国人为何会出现在她大靖翁主的身旁呢,还是个男子。 啧,为难了。 见沈朝野略有些尴尬的模样,最终缙玄清自己上前,对着陆青筠颔首道。 “甄夫人安好,在下缙玄清,来自栾川。途经此地时恰好与翁主发现了令公子,期间与令公子产生了感情。因为在下身负要事,想在离开前,再见令公子一面,毕竟相逢便是缘,所以就委托了翁主,与在下一同过来探望,多有唐突之处还请甄夫人见谅。” 第两百八十六章 试探陆青筠(四更) 沈朝野看着缙玄清一本正经的说着,心底不免有点想笑,真是没想到缙玄清也有隐瞒身份的时候。 不过这栾川,说的可是微世一族居住的地方? “自然是方便的,你们救了小儿,妾身感激不尽,此恩情妾身与老爷会一直记得的!”说着,陆青筠的一双美眸里溢满了水光。 沈朝野打量着陆青筠,见其神情中好似没有作假,那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是真的,眼中的心疼与感激也不假,那陆青筠喂甄敖喝的是什么? 接着沈朝野目光不经意间转移到了石桌上的那陶瓷碗,她故作不知情的走了过去,拿起了那碗,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并问道:“甄夫人,这碗是什么,是敖儿生病了吗?” 陆青筠根本来不及阻止,手才伸到了一半又堪堪落下,一听沈朝野这话,秀眉轻皱,好半天才开口。 “敖儿身体挺好的,就是妾身担心冬日的天气寒冷,所以给他熬了一些防御寒气的药。” 这句话如果放在平时,沈朝野会相信,可陆青筠说这话时,眼神明显是躲闪的,还有她下意识的不安宁,尽显露在表面上。 陆青筠在说谎,这碗里的药是药,但是好的还是毒药,就不一定了。 “这样啊,敖儿能有甄夫人这样的母亲在身边真是他的幸运。”沈朝野心里有了些底,嘴上客套的说着,但眼神却看了看缙玄清的方向。 缙玄清会意,知晓沈朝野想让他证实一下,于是他微微一笑。 “方才一路走来,就觉得甄府的下人有些懒惰,如果是为令公子熬药就得千万小心了,万一掺杂一点其他的进去可就不好了。不过巧了,在下学过一些药理,可以帮甄夫人测验一下。”边说边走了过去。 “你别——”陆青筠一听缙玄清是学过一点药理的,神情就有些慌乱了,上前走了一步,也没快过缙玄清过去的速度。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缙玄清骨节分明的手端起碗,把碗沿凑近鼻尖嗅了嗅。这让陆青筠心里很慌,抱着甄敖的手缓缓攥紧了甄敖的袄子。 她不会是要完了吧…… 然而缙玄清过了一会儿,轻笑一声,随即扣着碗底的五指一翻,碗里的药汁尽数都倾洒在了地板上,见碗底空空,这才放了回去。 “你……”陆青筠看着缙玄清这动作皱起了眉,眼中的后怕很是明显,她怕缙玄清发现了什么。 但是她不明白的是,如果发现了什么,为什么又要倒掉呢? 缙玄清转过头盯着陆青筠,眼眸中没有一丝笑意,不慌不忙道:“甄夫人不用担心,这药并没有问题,只是天气太冷,这药凉了就失去了药性,不适合孩子喝,等会让下人重新熬一碗吧。” 沈朝野瞥了一眼神情纹丝不动的缙玄清,虽然缙玄清说这药没问题,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药没这么简单,而他为何不说她也不解。 陆青筠一听这话,心就突然安了下来,她还怕缙玄清发现什么,但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并没有查看出那碗里的东西。 不然他要是觉察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她一介弱女子,也没有让他忌讳的东西吧。 于是陆青筠便对缙玄清微笑说道:“好,好,多谢缙公子。” “唔,母亲。”恰逢这时候陆青筠怀中的甄敖醒了过来,他看见周围好像多了人,于是伸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再一看,猛地瞪大了眼睛。 “爹爹!” 然而,甄敖眼中仿佛只有缙玄清的存在,乍看是缙玄清,立马挣扎的从陆青筠怀中跳了下来,一蹦二跳的扑向了缙玄清,抱住了他的大腿。 “敖儿!” 陆青筠疾呼,没有想到甄敖看见沈朝野等人,比面对她时都还要情绪亢奋,心里不免有点落差。 缙玄清更加自然,微弯下腰,一手揽过甄敖的小身板单手抱起,甄敖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嘟起小嘴在缙玄清的脸上吧唧一口,亲的声音不要太清晰。 缙玄清微微一笑,眉眼都柔软了许多,抬起手刮了一下甄敖的鼻子。 并轻声说道:“是哥哥,不然你爹爹可就要吃醋了。” 说到这里,缙玄清顿了一下,余光瞥了一眼神情略显平淡的沈朝野,她的平淡令他扼腕叹息啊。 “好!哥哥,敖儿已经好久没有见你了,很想你,你想不想敖儿啊?”甄敖笑嘻嘻道。 “他干嘛要想你。” 沈朝野轻哼了一声,实在不能忍下去了,她好心好意的来看他,还心急燎原的给他挡了那药,他倒好,睁眼第一眼看见缙玄清,就好像倾醉楼里的那些男人见了女人一样眼睛都转不动了,除了他,谁也看不到。 咋,她学了隐身术不成,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竟无视的这么彻底。 缙玄清听闻,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眼眸中的光芒都璀璨了许多,他没有拒绝,而是顺着沈朝野的话说道。 “姐姐说的对,哥哥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想心上人了,只能空出一点空隙,来想敖儿。” 这话,在场的人除了他和沈朝野,其他人可能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沈朝野心跳的厉害,抬手摸了摸鼻子,顺当遮掩一下自己的窘迫。我去,沈朝野你激动个什么劲,人家又没指名道姓的说你。 缙玄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的温柔和宠溺简直是要腻出来了。 甄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看见是沈朝野,甄敖兴致不是很高,尤其是怼他的那句,更是让他有点小脾气,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一听缙玄清也帮衬着她,他就不得不迎合缙玄清了。 “哼,原来你也在啊,看在你也来看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也想你好了!” 沈朝野脚下一滑,哟,这话听着怎么她就这么不舒坦呢,但是碍于陆青筠在边上,她不好说什么,只好走过去,伸出双手使劲捏了捏甄敖的脸颊。 “那我就谢谢你了!”沈朝野咬牙说道。 第两百八十七章 这臭女人的脸可真软 甄敖肉嘟嘟的脸颊被沈朝野的双手扯着,感觉自己的自尊深受打击,于是伸手拍掉了她的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你这个女人怎么能随便摸男人的脸,知不知羞呀!” 一旁的陆青筠本就心提吊胆的,见甄敖还动手顶嘴的,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出声训斥。 “敖儿,不得对翁主无礼!快下来!” 沈朝野转过头笑着对陆青筠说道:“甄夫人别太紧张,敖儿还是小孩子,我还是明白童言无忌的道理的。” 陆青筠一听沈朝野并没有恼怒的迹象,心里舒了一口气,双手放在肚子上,也感激又客套的回了几句。 “还是翁主善解人意,不跟敖儿计较,日后妾身定好生教养敖儿。” 而甄敖一听沈朝野的身份,随即扭动了一下小身板,爬下缙玄清的身上,但也没到陆青筠的身边,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小眼神瞅了瞅她全身。 傲娇的哼哼道:“翁主怎么了,不也还是个女人吗?” 甄敖的话让沈朝野有些啼笑皆非,笑眯眯的凑近甄敖,“你说我不知羞,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算是一个男人吗,嗯?小屁孩。” “哼,臭女人!” 甄敖脸红红的,对着沈朝野扮了一个鬼脸后,便迈开小短腿跑到陆青筠的身后,只露出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见没事就在后面捂着小嘴偷笑。 其实他看见沈姐姐和缙哥哥心里都是一样的开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姐姐就喜欢拌嘴,也有可能是专属他们的互动方式吧。 沈朝野失笑,这小团子说着不怕,可行动倒是蛮诚实的,还知道找人庇佑。 陆青筠一手护着甄敖,对着沈朝野两人尴尬的笑了笑。然而沈朝野她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在此刻,身旁的缙玄清突然开了口。 “甄夫人,在下和翁主想带敖儿出去转转,不知甄夫人可方便?” 陆青筠闻言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她看着这位缙公子,总感觉不是善茬,他貌似很懂的抓人心,知道自己能拒了他,可拒不了沈朝野。 沈朝野心中仍在思考那陶瓷碗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听缙玄清要带甄敖出去,这可是绝佳的试探机会,也不管是否借了她的名头,也点头附和。 “是啊,近日远洲情况相比之前好了许多,而且甄夫人也不用担心敖儿的安危,本翁主会与缙公子一起保护敖儿的。” 沈朝野也发话了,陆青筠至少得给出个回应,见两人神情仿佛并无其他猜想,于是陆青筠便将甄敖从后边拉出,低垂着头问他,“敖儿,你想跟哥哥姐姐一起去玩吗?” 甄敖回头看了一眼沈朝野和缙玄清,随即再转过头来,一脸灿烂的笑容,猛地点了点头。 “想!” 陆青筠轻呼了一口气,虽然眼中有那么一丝的不舍,但还是悠缓一笑,抬头看着沈朝野她们。 “既然翁主能保障敖儿的安全,而且敖儿因为妾身大病初愈的缘故,也待在府中许久了,难得有他想跟你们出去,那妾身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就有劳翁主与缙公子多费心了。” “耶!!” 话音一落,甄敖仿佛得到了解脱一样,咻的一下跑到了沈朝野面前,抱着她的双腿仰起小脸望着,一副求抱抱的表情。 沈朝野挑眉,不得不说这小团子实在是机灵,还知道巴结她一下,但是他这模样,是要自己抱他么? “姐姐,抱敖儿。”甄敖仿佛能听到她内心的想法似的说了一句。 沈朝野无奈,只好弯下腰,不过她可没有缙玄清这么好的臂力,只能双手把甄敖抱起来。 然而也不知这一个多月甄府把甄敖养的有多好,这体重早已不是当初沈朝野能承受多了,把甄敖抱起来,她腰都差点闪了,这不,额头的青筋还暴起着呢。 她咬着一口银牙,碍于人家母亲在场,她只好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敖儿长身体可真快啊。” 快的她双手都要断了,她现在不用看,都能感觉到她的手腕上肯定有一圈红印了,还是自己勒的。 她这下知晓缙玄清的臂力有多强了,单手抱着这小团子,不对,这小胖子都没吭一声。 “是啊,听官人说敖儿特别喜欢吃鸡腿,所以每日三餐都会给他备着。” 陆青筠在一旁补了一句,眼神落在甄敖身上满满的慈爱。 一旁的缙玄清瞥见了沈朝野互握的手腕,隐隐有红印显现,他漂亮魅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上前朝沈朝野伸手,在沈朝野懵住中,他缓缓张唇说了一句。 “我来吧,怕你把他摔了。”淡淡的嗓音中隐着笑。 说完,也不等沈朝野同意,直接从她怀里捞走了甄敖,轻而易举的抱在自己的一侧。沈朝野也随他,正好自己乐得轻松。 甄敖也不拒绝,但离开沈朝野怀抱前,偷偷又极快的在沈朝野脸上吧唧一口,随即脸红红的勾着缙玄清的脖子,把脸埋在肩头。 唔,这臭女人的脸可真软。 缙玄清轻轻蹙眉,另一只闲着的手想也没想就在甄敖的皮鼓上轻拍了一下,以示告诫。甄敖轻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他都不舍得越过雷池半步,这臭小子倒好,动作比他还快。 沈朝野摸着甄敖亲过的地方愣了许久,直到缙玄清拍了一下甄敖的皮鼓,她才缓过来,上去挠了几下甄敖的咯吱窝,把他惹的大笑在缙玄清的怀里不安分的扭动。 嘴里还念叨着,“还说我不知羞,小小年纪就知道吃女孩子豆腐,到底谁不知羞,谁不知羞……” 陆青筠笑着看着眼前一幕,看久了,倒是觉得这一场面倒是有点像一家三口,想着也不禁说了出来。 “妾身见缙公子与翁主极为登对,想来日后若是能成一段佳话并有了孩子,这生活定也是现在这么温馨美好。” 此话一出,沈朝野伸出去的手顿住,就连嘴边的笑也僵了僵,眼神不经意间与缙玄清碰撞上,跌进了他温柔极致的眸底,惊的她赶紧撤回手,不敢再看缙玄清。 第两百八十八章 你心慕我否(二更) 心里却在懊恼,这陆青筠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这不是让他们尴尬么。 缙玄清见沈朝野突然拘束起来,那憋屈又尴尬的小模样深得他心,于是他转视线道陆青筠身上。 淡淡一笑,“承夫人吉言。”嗓音沉醉又富有磁性。 陆青筠双眸一愣,继而突然反应了过来,眼神在沈朝野和缙玄清两人间打转,一副了然的模样。 这缙公子对沈姑娘果然是有那点意思的,而沈姑娘好像也没训斥她的无稽之言,看来她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说中了。 之后沈朝野和缙玄清与陆青筠告辞,在折回的路上,沈朝野脑子里回荡着都是缙玄清那句‘承夫人吉言’,简直是挡不住,于是她就动手拍了下缙玄清。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生孩子了,还承她吉言,你要不要承我一拳?” 缙玄清停下脚步,微微垂着眼睑看着沈朝野气呼呼而粉嫩的脸,不自觉的滚动了下喉结。 轻声道:“可我师父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愿意跟他生儿育女的。我心慕你,所以我才会应她的话,我说错了么,如果是,我很抱歉。” “……” 这话噎的沈朝野一句话都说不出,要不是缙玄清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她都差点忘记他如今是情窦初开,不是那些情场老手。 但她仍是恼的咬牙,心中腹诽,这是哪门子的师父,举的例子要不要这么赤果果,就不能举一些‘爱一个人就是包容他的一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诸如此类的么。 “算了,你以后可别当众说这些,免得教坏小孩子。”沈朝野撇撇嘴,神情有些憋屈。 “我不小啦!”甄敖在一旁抗议,然而沈朝野无视的彻底。 “好,”缙玄清很是顺从的说道,但他顿了顿,缓缓靠近沈朝野,一双清朗的眸子盯着沈朝野,“那你可以悄悄告诉我,你心慕我否,像我师父说的那种。” 缙玄清每往前一步,沈朝野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她的后背靠着栏杆,缙玄清也保持那个姿势,目光灼灼令她无法躲避。 沈朝野看着缙玄清俊美绝伦的容颜,还有那双勾人魂魄的双眸,她虽然不是很外貌协会,可这一刻,她还是有一瞬间的呼吸一窒。 “嗯?”见沈朝野久久不回答,缙玄清性感魅惑的轻嗯了一声,仿佛在催促她回答。 这甄敖笑弯了眼睛,但双手却十分配合不打扰气氛的紧捂着嘴巴,仿佛是怕自己笑出声来。 缙玄清的气息萦绕着她,沈朝野脸颊浮上粉云,她也不好伸手去推他,这,这,这都说古人封建保守的很,可为什么缙玄清会是个另类? “咳咳,那个,两位在这干什么?” 突然,旁边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沈朝野心一惊,这才从一旁躲了出去。见来人是之前的小厮,她这脸颊和耳尖瞬间红了个透。 身后的缙玄清也转过身,看着沈朝野粉红圆润的耳朵,他眼里浮起笑意,于是主动对那小厮说道。 “你有什么事么?” 那小厮低头笑了一下,其实他站在这里看了有一些时间,对于他们的微妙气氛他也是装作不知,而是恭敬的朝前示意。 “两位应该是要带小少爷出去玩吧,但你们走错地方了,这个方向是小后厨,不如小人给你们领路吧。” 沈朝野大窘,声音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了,但还是厚着脸皮说道:“呃,原来如此,那就有劳了。” 心里却怨起缙玄清,在人家的大宅院里突然问这个,差点给人看了笑话。 那小厮带着沈朝野等人顺利出了甄府大门,三人准备带敖儿去集市上逛一逛,因为远洲之灾过后,许多小贩又重新开始摆摊做生意,虽然热闹度不似从前,但也在一点点的恢复生息,也是好事。 不过缙玄清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块面纱,横在沈朝野面前让她戴上,并说道他们出来要多注意一些,不然被有心人看到,他是没问题,但她就有些麻烦了。 于是沈朝野思忖这话有些道理,于是没有拒绝的戴好,这才和缙玄清他们前往集市。 因为铺子不多,沈朝野最终停留在了一家卖鬼头面具的铺子上,柜子上摆满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面具,沈朝野瞧的心喜,这些做工可真是精细,都是人工描绘而且栩栩如生,想必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和耐性的。 这卖面具的小贩有些年纪了,看着沈朝野他也是一惊,那眼神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别人家的姑娘都是看首饰看胭脂的,这姑娘却是喜欢这玩意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于是爽朗的说道:“小人摆摊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姑娘家来小人这里看面具,真是稀奇!姑娘随便瞧,看对哪一个,小人给你优惠!” 沈朝野闻声笑了笑,“那就多谢老板慷慨了。”手指划过一个个不同神态的面具。 “你喜欢这个?”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啊,眼看远洲的事情解决,我们回京的事儿也快了,想着回去时带一点玩意儿回去送人。”沈朝野头也没抬的说道,始终专心的挑着面具。 啧,每个都有每个的特色,她还真不好选。 缙玄清一听她要拿这个鬼面具去送人,不免失笑一声,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也就非她莫属了。 “哥哥,敖儿也要这个。”甄敖这时候仿佛也随了沈朝野的性子,对那些鬼面具好奇的很,于是就对缙玄清撒娇。 “好,”缙玄清干脆的答了一声,于是就凑近沈朝野说了一句。 “我和敖儿也想要,能不能给我们挑一个?” 沈朝野神情一怔,她现在都对缙玄清的靠近有些害怕了,想起方才的窘迫场面,她心里就不舒坦,扬了扬眉。 “给小团子挑是没问题的,给你就算了吧,我还记着仇呢。” 说着,沈朝野瞥到了一面小巧的鬼面具,相比这些摆在摊子上威猛恐怖的面具,已经是很慈眉善目的了,于是她拿起这个给甄敖戴上。 “喜欢吗?”沈朝野问。 “喜欢喜欢!” 第两百八十九章 比她还有钱(三更) 甄敖仿佛喜欢这个面具,面具一戴,扬起双手,仿佛要吓人的模样,几乎都可以料想到,这面具下是怎样的搞笑神情了。 然而这无形之中好像也在缙玄清面前显摆,缙玄清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拉住了沈朝野的衣袖,沈朝野回头看着他。 只见缙玄清眨了一下眼睛,“你难道不觉得我长的太过招眼,你不给我挑个面具,万一被你家人发现怎么办?” 其实缙玄清想表达的是,南湘王等人都是见过他的,你如果不给他面具遮挡一下,被人发现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在其他人耳里,就变了一种意思,以为缙玄清这话是在说,我与你好不容易私定终身,可千万不能让你的家人知晓我的存在。 一下子,小贩和路过的人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沈朝野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觉得他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但是心中念叨,不就是想要一个面具嘛,至于搞这么多理由出来。 于是她挑了一个比较威猛大气的面具,也没问缙玄清喜不喜欢,直接动作粗鲁的给他戴上,手指不经意间滑过他的耳朵,惹得他心中一阵涟漪。 喉结滚动了几下,噙着笑说了一句,“谢谢,我很喜欢。” “没问你。”沈朝野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随即也给自己挑了个喜欢的戴上,与甄敖玩闹起来。 缙玄清一手牢牢抱着甄敖,另一只闲着的手从腰间摸了锭银子,默默地放置在了柜子上。 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些我都要了。” 小贩看见白花花的大锭银,连忙拿过,还用牙咬了咬,随即笑的嘴都拢不住了,想不到这位爷出手这么阔绰。 “好嘞,小人这就给你打包。”小贩把银子揣进兜后,喜滋滋的拿柜子上的面具装起来。 沈朝野不明所以,问了一句,“你买下这么多干什么,再说了,这么多也不用大白银吧?” 以前出去时,要么就萝蔓要么就需要身上会带银子,她今日知道要去甄府,所以特地带着了点钱,可带的不多,没想到缙玄清比她还豪,一出手就是一锭大白银。 这个倒也不是大问题,主要是把这些面具全买下来了也不用这么多钱,缙玄清不会不仅情窦初开,就连钱怎么花都没数吧? 缙玄清戴着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冽又柔情的眸子,盯着沈朝野的双眼,缓缓开口。 “我看你好像很难抉择的样子,就索性都买了,到时候你慢慢挑选送人。至于这钱,我全身上下最便宜的就只有它了。” 沈朝野狐疑的望着缙玄清,见他的手放在腰间,沈朝野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伸手往他的腰间探去。 完全没注意到在她摸过来的那一瞬,缙玄清唇角逸开的一抹笑容。 沈朝野摸索了一下,只见缙玄清的腰间只有几片金叶子,金光闪闪的险些闪了她的眼睛,她的眼里浮起一丝羡慕。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缙玄清全身上下只有那锭大白银是最便宜的。 沈朝野轻哼一声,悻悻的收回手,这得是什么家世背景,出来都随身携带金叶子大白银的,她一个翁主都活的不如他。 然而缙玄清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可爱的紧,于是伸手拿过腰间的那几片金叶子,拉过沈朝野的手,将金叶子放进了她凝白的手掌间。 “给你。” 沈朝野一脸懵,看着手里金光闪闪有点分量的金叶子,呆呆的问了一句,“你给我这个干吗?” 缙玄清浅浅一笑,语气随意,“就当我从你这儿买下了这个面具。” “可这是你……”可这是缙玄清付的钱啊,怎么谈得上他从自己手里买下了一个面具。 可沈朝野还未说完,就在缙玄清幽深的目光下声音小了去,直到没声,她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几片金叶子,嘴角不禁抽了抽。 她怎么有一种丈夫把自己钱交由夫人打理的感觉…… 一旁的小贩看见沈朝野手里的几片金叶子,突然眼睛都瞪大了,觉得那锭大白银都不香了。看着他们在他面前礼让,他真是恨不得说一句。 你们两个都不要的话给他也行啊! 沈朝野握紧了手中的金叶子,对着缙玄清朗声道:“行吧,你抱着他也不方便,万一被贼人摸了去也不好,我就先替你保管着,等回去了我再还你。” 缙玄清也没说什么,但甄敖的肚子却突然叫了起来,甄敖害羞的用双手捂着肚子,可那一声音却清晰无比。 “你如果良心不安,就带我们去吃饭吧。”缙玄清淡淡道。 “好。”沈朝野答应的干脆,反正也不是花她的钱。 这会儿功夫,小贩也把东西给打包好了,沈朝野欲要伸手去拿时,一只干净又修长的手挡在她面前,把那些面具都拿了过去。 沈朝野不解的看着缙玄清,缙玄清亦是简单的回答了几字。 “我来吧。” 沈朝野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往前走去,给他们寻觅起吃饭的地方。 沈朝野挑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门店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上来,把他们往空余的桌席领,然而沈朝野扫了一眼人还不少的大厅,就拦住了伙计。 “请问有包厢么?”沈朝野问了一句。 伙计一听是个有钱的主儿,于是就客客气气道:“有的,请客官随小的来。” 接着伙计就把他们领到了楼上的包厢里,沈朝野翻阅了一下菜单,看着密密麻麻的,她头有些疼,索性就把菜单递给了缙玄清。 “你来点吧。”毕竟花的是他的钱,她不好意思。 缙玄清缄默接过,也简单的翻阅了一下,随后还给了伙计。 平淡无波道:“把你们店里热门的上一份,带腥的、味重的不要,鸡腿一定要有,然后再来一点茶点,不要太腻,茶要最贵的。” 小厮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心里反复着这些要求就退了下去。 “原来你的口味跟我一样。”沈朝野知道缙玄清为何要点鸡腿,但其他的要求,她怎么听着都有些相似她的口味。 第两百九十章 究竟小产还是怀孕?(四更) 因为她不爱吃腥的和味重的,茶点倒是蛮喜欢的,但也不习惯太腻的。 缙玄清修长的玉指伸到脑后,给自己脸上的面具解绑,当面具掉落的那一刻,那精致如冠玉的面容映入她的眸底,惊艳了那一瞬。 只见他勾着唇,看着她的眼底一潭清波微漾,薄薄的唇瓣微微张开,嗓音低沉魅惑。 “就是按着你的口味点的。” 他并不挑食,或者换个说法,他在栾川谷的那段时间,辟谷久了,也就不是很在意这些吃的方面,有时候他想吃就吃,不想吃也是不要紧的。 所以这一切都是依着沈朝野的口味点的。 沈朝野咂咂舌,索性就不说话了,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下,不过一会儿,这菜就上来了。 有清蒸醋鱼、红烧肉、盐焗鸡……还有一盘单独鸡腿的。总之这香味飘散在整个包厢,勾着他们的饥肠辘辘,差点流下哈喇子。 “好香啊!我要鸡腿!”敖儿第一个就忍不住要拿鸡腿吃。 缙玄清倒也贴心,将那盘鸡腿放置在甄敖的面前,方便他拿。然而就当敖儿伸出爪子拿鸡腿的时候,一双筷子不轻不重地敲在了他的手背上。 “哎呀,好痛!臭女人你打我干什么!”甄敖气呼呼道。 “用筷子,不然没的吃。”沈朝野眯着眼说道,虽然甄敖这一路上也没让他接触其他东西,看进口的东西,总还是要注意卫生的。 不然回头肚子里长蛔虫怎么办? 甄敖气呼呼的,转头求助缙玄清,然而缙玄清一副沉默的样子,还依旧贴心的递给他一双小筷子。 甄敖没辙,只好乖巧的用筷子插着鸡腿,一口一口啃着,看他满嘴的油渍,好像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甄敖吃的欢,一旁的缙玄清不经意间轻声问道:“敖儿,你现在的母亲待你如何?” 这一句话可让沈朝野提了个醒,看缙玄清的神情,她感觉出来他这是要套小团子的话了。 于是她也轻轻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也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刚开始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么,那现在呢,可有记起什么?” 甄敖专注在鸡腿上,面对他们的问题好似不是很在意,随口说道。 “最近总会闪过一些以前的片段,我知道她不是敖儿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对敖儿特别好,爹爹有时候还要训斥敖儿几句,但她从来不凶我,还十分护着敖儿,也十分清楚敖儿一切的口味,所以才把我养的这么好。” 缙玄清眼底闪过一丝幽暗,顿了顿后,又继续问道:“那你现在的母亲对你这么好,你爹爹肯定很喜欢她,他们两人的感情能这么好,看来你也有功劳。” 这一句话有带着试探的成分,然而甄敖还是个孩子,哪能想到这一层,直接脱口而出。 “才没有呢!自从我回家后,我母亲都很少跟爹爹讲话了,有一天我还看见爹爹把母亲压在*******,母亲拼命挣扎还伤了爹爹呢,爹爹一怒之下还打了母亲,从那之后,爹爹也很少来母亲这了,就连我都是母亲自己要求让爹爹安排在她院子里的,不过她对我很好,我也就开心的住下了。” 这一席话说完,甄敖自己没多大的感觉,倒是沈朝野和缙玄清略有些尴尬,没想到甄氏夫妇办事的时候还不小心让孩子看见了,幸好后面的事没进展下去,不然给小孩子心里留下了多不好的影响。 尤其是缙玄清,默默的看着有些不自然的沈朝野,眼眸深沉又幽暗,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沈朝野匆匆瞥过不敢再对视。 而是看着甄敖,为避免这种情况再出现,她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 “小团子,姐姐要跟你说一句,有些东西就例如方才你说的这件事,以后遇到就要避开,知道吗?” 不过她听到因为陆青筠不愿跟甄光远接触,而遭了打就一阵唏嘘,这甄光远看不出来还是个冲动的主呢。 然而甄敖不以为然,耸了耸肩,不过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啃鸡腿,神秘兮兮的看着他们。 甄敖撅着小嘴道:“看在你们给我鸡腿吃的份上,我可以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什么?”沈朝野好奇的问。 八卦什么的,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别人家的,简直是伴下饭的。 只听甄敖压低了声音:“我母亲,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了。” 话音一落,犹如霹雳,沈朝野和缙玄清默契的相视。 陆青筠怀孕了? 可是前阵子不是刚小产么,而且甄敖自己也说了,打他进府后,陆青筠根本不爱搭理甄光远,而且还拒绝与他亲热,哪怕再怎么勤奋耕耘,这一个多月里,也弄不出来一个孩子吧? 这就奇了怪了。 突然,沈朝野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她突然想起了上一次来甄府的时候,她和缙玄清闻到的那一股药味。 在浓厚的药味下,有一味桑寄生,用量极轻。但这桑寄生本就是用在女子怀孕时的药材,可以保胎,稳住胎像。 之前他们就怀疑陆青筠是否是让甄敖安心进府,好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方便对他下手,才隐瞒了自己有孕的消息,可如今他们也亲眼看到了,就连甄敖自己也说了,陆青筠待他如亲生一般。 若真心想害他,这次甄光远出府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陆青筠为什么就没有动手呢? 这时,沈朝野沉思间,夹着一块鱼肉的一双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那块鱼肉放在她的碗里后缩了回去。 “你应该也饿了,先吃饭吧。” 她缓缓抬头,只见是缙玄清夹给她的,她正想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他时,缙玄清却对她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眼神并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甄敖。 可他的眼里却仿佛会说话似的,他在告诉她,他知道她疑惑什么,他亦是如此。 沈朝野睁大眼,但是看到缙玄清的神情,她心里头也就微微的放心了。 也对,先吃饭再说。 ------题外话------ 没想到吧!这几章都是高甜,舟子写的时候都克制不住的姨母笑!! 嘿嘿嘿嘿抖音上有一招叫做,把狗骗进来杀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舟子也是单身狗,勿怕!) 第两百九十一章 那药果然有问题 这一切在缙玄清眼里,却仿佛波澜不惊,他当初就猜测陆青筠是借着小产迷惑众人,今日去陆青筠的院中,虽然没有闻到之前浓郁到呛人的药味,但是那一抹桑寄生仍是存在。 这就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陆青筠在保胎。 这用量依旧是小心轻微,如果是常人都未必闻得到,可见陆青筠的心思是如何的缜密。 缙玄清瞥了一眼欲动筷的沈朝野,陆青筠缜密到这次连她,都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沈朝野闻着饭菜香早就食欲大开了,于是便专注眼前的食物,既没有刻意维持的大家闺秀仪态,也没有矫揉做作的洒脱,夹菜入口咽食的动作自然又利落,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挺有胃口。 缙玄清夹了几口尝了味道后便搁下了筷子,也不知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如何,索性端起茶杯品茗,动作静雅又矜贵。 只不过这眼神却始终都落在对面的沈朝野身上,黑黝黝透着清亮的眸子,眼底漩涡着丝丝缕缕的柔顺。 沈朝野吃着吃着就发觉了不对劲,对面的人为什么一动不动而且还盯着她看,也不是她自恋,是他盯着自己,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吃了。 于是忍不住开口,“你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吃香很难看?” 缙玄清摇了摇头,沈朝野抽了抽嘴角,余光瞥见那只小团子不知何时竟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双手还握着油腻腻的啃了一半的鸡腿,还有他的嘴巴脸上都是不小心蹭到的油污。 沈朝野见此,放下了筷子,倾过身试探了几声,“敖儿,敖儿?” 然而甄敖睡得沉,除了吧唧一下嘴巴,其余就没有回答沈朝野了。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莫测的双眸,笑了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鸡腿从甄敖的手中抽出,动作慢条斯理的令人噤声。 “对了,我这里有手帕,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沈朝野见缙玄清的手上也沾染了油污,扫了一下桌面,也没见一块可以擦手的布,突然想到自己身上有,于是就把自己的手帕捏着递给他。 缙玄清手顿在半空,看着那块洁白又干净的手帕,角落处还绣着一朵金黄色的菊花,不禁嘴角莞尔,掀眼瞧着她。 薄唇轻吐,“不介意。” 说完,就把帕子拿过擦了擦指腹,随即放在掌心上,将甄敖打横抱起,往一旁的躺椅走去,动作轻缓的放下,甄敖呢喃了一声,转了个身拱了拱继续睡。 沈朝野在座位上瞧着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有无奈与羡慕,真是羡慕小孩子,活的这么肆意烂漫。 缙玄清再度返回座位上后,沈朝野想与他商讨方才从甄敖嘴里套出来的话,涌到喉间的话突然噎住,可她又担心甄敖会突然醒过来。 “你不必担心,他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缙玄清仿佛看出了沈朝野的疑虑,于是悠缓开口解释道。 沈朝野听闻缙玄清的话,心头一松,缙玄清说的话还是有很大的可信度的,他说不会醒,那么她绝对可以放心。 接着沈朝野便盯着缙玄清说道:“你上次的猜测是正确的,陆青筠根本没有小产,而是故意隐瞒了自己怀孕,她因为怀孕所以抵触甄光远的触碰,由此看来或许可以推算出她身孕的月份并不长。但是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她既没有要害敖儿的意思,整个甄府现在也只有她一位夫人,为何不告诉大家自己有孕的消息?” 缙玄清狭长的凤眸一眯,看着沈朝野许久的缄默,过了一会儿,才将之前那方锦帕递给她。 “擦一下。”声音低沉有魅惑。 沈朝野眉眼间有急色,见缙玄清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还有心情关注这一些,于是拿过锦帕十分敷衍的一擦就丢在了一旁。 “你别吊着我胃口,我知道你肯定比我知道的多。”沈朝野语气有些冷了下来。 这小团子最初也是他惹来的,而且小团子对他的感情比自己还要深,可现在好像自己比他还上纲上线。 她就奇了怪了,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担心甄敖的处境么。 缙玄清蹙眉,双手放置在膝上,眸光淡淡的瞥向一处,抿了抿唇。 “你自己也说了,她向所有人隐瞒了怀孕,她若是为了孩子拒绝甄光远根本不成立,甄光远好歹也做过一回父亲了,难道还会发现不了什么?” 沈朝野闻言沉默,的确,这男女之事最是敏感,甄光远不是傻子。 看沈朝野不说话,缙玄清又缓缓的说道:“而且你也别忘了方才的一幕,她的那碗药可不是普通的药,而是致人性命的鹤顶红。当时我没有揭穿陆青筠,是因为那碗药显然是放了许久凉的彻底了,可以看出陆青筠心中也是十分的挣扎,所以我想装作不知的观察她,看看她是否是被迫无奈之举。” 其实缙玄清心中有了一点定论,但是他知道沈朝野的性格,所以他循循善诱,等她自己发掘真相。 沈朝野皱眉,果然如此,那碗药还真是不简单,不过陆青筠也太狠毒了吧,居然要对一个小孩子喂食剧毒鹤顶红。 她很难想象,如果他们去晚了,那碗药真进了甄敖的肚子里,此刻甄敖就是一具尸体了。 “那你观察出了什么?”沈朝野轻声问道。 在观察人心方面上,她必须得承认缙玄清在她之上,或许她所疑惑的,缙玄清都能给她一个答案。 想起方才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冷硬,人家好心之举自己还领情,于是心里有些发虚,看着一旁凌乱的锦帕,迟疑了一下拿起,欲重新好好擦一遍。 然而缙玄清仿佛窥见她的心思,在那脏兮兮的锦帕碰到她的嘴巴时,他伸出手指拾着沈朝野的下巴,另一只手从月匈膛前摸出了一块帕子,动作无比小心轻柔的擦拭沈朝野嘴角的残留。 沈朝野感受到那股温柔的力道,还有下巴处微凉的触觉,心神一震,再缓过来想到他自己明明有帕子,却还是用了她的帕子,实在有些腹黑。 第两百九十二章 陆青筠身份可疑(二更) “你……”沈朝野还未说完。 “我跟你想的相反,我觉得陆青筠很爱敖儿,但是同样的,我也不能理解她给敖儿喂毒药的事。” 缙玄清敛眉,低垂着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从他清幽的眸底,她看不透也摸不准里面的情绪。 沈朝野脑袋里昏沉,一连三串的疑点抛过来她没法立即消化,只好撇过脸躲过了缙玄清,沉静下心,好好思索起方才的话。 缙玄清顺其自然的收回手,缓缓坐下,静等沈朝野想出个结果。 等她捋一捋事件,一桩一件慢慢来。陆青筠是在甄光远外出时才病倒,然而甄光远说他夫人性格温婉和善,可她第一次见陆青筠时,她身上的气息有点紊乱还带着一丝阴沉的味道;还有两人明明感情如火如荼,却在病后先是欺骗大伙自己小产,私底下用药稳着胎,再抵触甄光远的触碰。这一些如果是以记恨甄光远把前妻之子接进府中养着,而冷落报复他,倒是可以理解。 可如今的情况却很是莫名,陆青筠不但避着厌着甄敖,反而对他悉心照料,除了她们今日亲眼所见喂毒一事,谁都认为陆青筠对甄敖是真的慈爱。 包括甄敖自己,也十分认可他这位后娘的。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一点。 在甄敖的自己叙述中,可以知晓陆青筠对甄敖十分的在意,而且甄敖的喜好都了如指掌。再有,她都可以为了甄敖,不在乎甄光远的宠爱。 仿佛陆青筠的生命里,就围绕着甄敖转一样。 这一切太不符合常理了。 沈朝野这双眉是皱的愈来愈深了,倏地,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她眼眸猛地一抬,瞳孔一缩,眼底满满的惊异。 缙玄清神情淡淡,轻声问了一句,“你想到什么了?” 沈朝野咬唇,心底里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才把心中有些荒唐的念头告诉了缙玄清。 “我想的是,我们面对的甄夫人会不会不是陆青筠。” 如果说以陆青筠的身份代入其中,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无法认同。 但如果,是以——殷梓琬的身份带入呢? 这一切都十分的顺理成章了,就连他们今日所见喂毒一事,都可以有理由解释。 或许她们看到的只是表面,那碗鹤顶红不仅仅只想让甄敖死,会不会是她打算两个人一起死呢?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其一:殷梓琬根本就没有死于那场洪水里,她不仅还活着还保持与甄光远的联系,在危险来临前,她巧妙的躲过所有人的视线,狸猫换太子,顶替了甄府的当家主母陆青筠,但心中记恨着甄光远感情的不忠,所以拒绝和甄光远接触,却不料遭到了甄光远的打,心灰意冷下,她选择先让甄敖不知情下饮下鹤顶红死亡,自己再追随而去。 其二:她们所见到的人就是殷梓琬,而死在那场洪水里的人也根本不是殷梓琬,是陆青筠。殷梓琬撞破了陆青筠与甄光远之间的女干情,心怀恨意,设计害死了陆青筠,并威胁甄光远,甄光远因为有愧与殷梓琬,所以帮她处理后事,让殷梓琬顶替了陆青筠。 可这第二条猜测,有点牵强,如果陆青筠是被人害死的,殷梓琬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去冒充陆青筠,毕竟陆青筠才是外来人士,她如果死于意外,他们也不说,根本没人会注意。 所以目前看来,只有第一条的猜测是最能解释所有事情疑点的。 缙玄清闻言蓦地绽开了笑容,眯眼留出一条缝,听到沈朝野的这句话他的反应不是质疑或者取笑,反而有一种欣慰……欣慰感?? 沈朝野皱眉,她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以为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是荒唐,只能干巴巴的问。 “你别不信我,我这个想法也是有依据的。” 缙玄清见她会错了意,颔首朗声道:“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你这个想法我挺认同的,但是目前来看,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就是陆青筠本人无疑。”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一边信着她的话,一边还确定陆青筠的身份。 沈朝野神情有些恹恹的,她想了很久才想到了这一点,结果看缙玄清的神情,仿佛他早就想到了,自己就等于说了废话。 “你我都陷入了这个死胡同,这不可取,或者我们可以去殷梓琬的墓地查看一番。” 与此同时,缙玄清又突然说了一句。 “墓地?你是说这一个多月,甄光远已经寻到了她的尸骨并且造了墓地?” 沈朝野没有忘记当时他们跟着甄光远去殷梓琬的住处时,发现殷梓琬被洪水卷走极大可能丧生后,甄光远对他们的保证。 他说过,他会尽力寻找殷梓琬的尸首,无论有没有找到,他都会为其建造墓地,没找到的话,衣冠冢也不是问题。 缙玄清摇头,“甄光远有没有找到殷梓琬的尸首我不清楚,但是此次我们两个单独去,或许会有一点新的发现。” 沈朝野恍悟,对了,反正甄光远现在也因为生意外出,他们偷偷的去,应该没事。 “那我们现在去吧,等天色晚下来,就不好办事了,我们先把小团子送回甄府。”沈朝野想此,就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摆,她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 “顺便,我再试探一番陆青筠,这一次我可要多套一点线索来。” 缙玄清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戴上鬼面具,然后走过去给睡着的甄敖也戴上后,才把他抱在怀里。 沈朝野见缙玄清戴上了鬼面具,心里唏嘘他可真是细心,想了想,自己也随之戴上。 躲避一些眼目也是好的。 接着沈朝野便和缙玄清下楼付钱离开,直奔甄府。甄府见沈朝野她们如此快的返回,以为是什么大事,便给他们开门领路去了陆青筠院中。 他们到后,沈朝野挥手示意小厮退下,因为他们看见陆青筠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双手微抚着有一点点突出的小腹,神情有些哀伤落寞。 第两百九十三章 你说,我就信(三更) 于是沈朝野转折步伐去了院中,言笑晏晏的站在了陆青筠的面前,轻声的唤了声甄夫人。 陆青筠的眼中出现一抹人影,这迷茫朦胧的双目逐渐清醒过来,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她心里惊骇,连忙从秋千上下来,双手又是下意识的放置在小腹前。 这一点倒是让沈朝野突然想起,方才来时,陆青筠是不是也有过双手放在小腹上的行为。 因为怀孕的妇人,无论身处哪里,面临着什么,都会有下意识的抚摸小腹,那是怀孕妇人的身体本能,这一点她没有着重注意,所以就忽略了。 看来甄敖说的是真的,陆青筠真的怀孕了。 只见陆青筠扯出一抹笑,语气有些勉强,“翁主和缙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敖儿呢?” 身后的缙玄清将怀中睡得香的甄敖交给了陆青筠,陆青筠见此,从缙玄清手中接过甄敖,并感谢的开口。 “小儿顽皮,给翁主和缙公子添麻烦了吧。” 可她也只能坐着的时候堪堪抱得动甄敖,如今甄敖吃饱喝饱而来,她有些吃力,只好唤了手底下的人过来抱走甄敖。 沈朝野微微一笑,客气回道:“怎会,像敖儿这种天性烂漫的孩子已经不多了。方才他还与我们说道,甄夫人比他的亲生娘亲对他还要温柔,我想,敖儿能在夫人膝下养着,定会平安懂事的长大。” “是吗……妾身只是看着这孩子可怜,所以想对他好一些,他能如此感恩,妾身心中也是十分的欣慰的……” 陆青筠一听闻甄敖与沈朝野她们讲了关于她的事,话语疙里疙瘩,脸上没有半分欣喜,就连唯一的笑,都有一点勉强和不安。 尤其是那一句平安懂事的长大,陆青筠心惊了一下,她心里有些慌,这话她怎么听着都有一点含沙射影的味道。 见沈朝野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也没要离开的意思,她的手指抠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终归是在沈朝野的目光下扛不住。 她不禁多问了一句,“那敖儿还有说其他的吗?” 然而话语一落,陆青筠觉得这句话未免有些多余,好像是恶毒后娘生怕孩子告状一样。 于是讪讪一笑解释:“翁主别误会,妾身只是担心敖儿年幼,说了一些话冲突了你们。” 沈朝野微微掀眼凝着,眼底一潭清波微漾,扯唇一笑,“小孩子能懂什么,说的话自然是不可信的,只不过看出他很想念自己的亲生娘亲,甄夫人若是得空,不妨带着他去瞧一瞧他的生母。” 陆青筠听闻气息更是紊乱,这脸上的笑容僵硬的实在是诡异,看着沈朝野的眼神都有些闪躲起来。 声音都有些不太安稳,“妾、妾身记住翁主的话了,改日……改日会得空带他去祭拜……梓琬姐姐的。” 最后一句的‘梓琬姐姐’实在是生硬拗口,好似她并不习惯这样叫唤。 “是啊,说句甄夫人可能不爱听的,这殷梓琬也是一个可怜人儿,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就只留下一个独子,想必对敖儿也是十分牵挂的。若是换做是我,不管曾经过往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我肯为了他做一切牺牲。” 沈朝野故意忽视了这一切,而是浅浅笑着接下了陆青筠的话。 陆青筠听了沈朝野的话后,思绪有些飘远,双目也有些呆滞,低垂下头张了张唇,声音轻不可闻。 “是啊,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什么?”沈朝野装作没听清楚的模样。 后来陆青筠猛地激灵,抬头看着沈朝野浅笑的模样,她有一丝警惕,还好方才没多说什么,不然就漏出马脚了。 “没什么,总之还是多谢翁主的忠告,妾身日后会好好待这孩子的。” 沈朝野见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就对陆青筠告辞。 “甄夫人,敖儿也已经送回,我与缙公子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陆青筠听沈朝野终于打算离开,这眉头也不禁松了松,语气都平缓了下来。 “天色不早,妾身就在此恭送翁主了。” 沈朝野笑了笑,便拉着缙玄清离开了这个院子,缙玄清也任由沈朝野拉着走,见她一转身这神情就肃冷了下来,就知道她方才的试探有了结果。 不禁莞尔,他很好奇,这一次她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沈朝野这次学乖了,拉着他走没一会儿就放开了手,步子放慢,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出了甄府,她与他拐进了一条小道里。 沈朝野走了几步就转过身,将缙玄清压在墙壁上,自己小心的看了一眼外边,确认无人后,才放宽心吐出一口气。 一转头,却撞进了缙玄清布满笑意的眼底,其中还有一丝暧昧与揶揄。 沈朝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撑在缙玄清的月匈膛上,感受到手掌下温厚的感觉,一股热气蹭的冒起,连忙缩回手。 假装方才的事不存在一般,压下心头的悸动,抬起一双黑黝黝的双眸,极其认真的看着缙玄清。 正色道:“缙玄清,我可能发现了一件很玄乎的事。”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此次好像是动真格了,而且她的眉眼上都染上了丝丝的严肃凛然。 “你说,我就信。”缙玄清只回答了这五个字,也同样的严谨态度。 沈朝野一愣,“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么信我?”随即恢复过来,冷静自持道:“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有关我的身份,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沈朝野,阴差阳错下我变成了她,或许你不信,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朝野看着缙玄清的双眼字字铿锵的说道,她本来想说的是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之前那人说过,自己原先生活的世界才是错误,她本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所以她换了一副口吻,这样解释或许缙玄清能更明白一些。 但同时她也很担心,她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玄妙,普通人可能无法接受,毕竟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清的,可如今她只能将这一切告诉缙玄清先。 第两百九十四章 坦白前世引出殷梓琬(四更) 沈朝野心情忐忑等待缙玄清的回应时,只见缙玄清神情依旧不变,看着沈朝野的双眼都柔软了,眼里没有奇异的偏见和质疑,只有满满的了然与信任。 过了许久,缙玄清才勾唇一笑,轻轻吐出了几字。 “我知道。” 沈朝野懵了个大懵,手心有些发抖和出汗,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缙玄清,她等了半天的答案,结果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他说他知道?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了? 缙玄清见沈朝野脸上的表情,不禁失笑一声,这个傻瓜,他不是早就告诉她过,自己知道她的身份的么。 看来她还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十年前在‘归去来’境中见过你的样子,那时你的服饰和现在不一样,而且这服饰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后来再见你时,我有去调查过你以前的过往,我记得你十年前落过水,后来性情大变,所以我猜测你可能是因为我而来到这里。之后你受伤,我就是用‘归去来’里的功法救了你的,这‘归去来’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却能救你,难道还不能说明你与它的联系么。” 沈朝野失语,她目光怔怔,似乎还没从缙玄清的这番话里反应过来,他的话提醒了她,他是与她讲过他们之间的渊源。 或许她一直从未真正理解那人为何说她与缙玄清之间命盘相连的真正含义,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恍悟了过来。 原来,她不是莫名其妙的因他而来,而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等着她。 “你难道都不怀疑一下这几件事有些太过玄乎?”沈朝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跟她了解到的古人常识,怎么不一样? 缙玄清挑眉,他为什么要怀疑? “我师父百里临就是智者,他擅长天象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也就是说他能预测世间上即将发生的某些事物,你的存在他以前就有预测到过,这次我还专门找过他老人家,他还特地算了我与你之间的姻缘。” 沈朝野充满了好奇,想不到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牛掰的人物,还真的存在预知未来的事理,而且自己就身在其中。 于是连忙追问,“你师父说什么了?”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明媚的容颜,想着唇边的笑意更深,他狭促着双眸,一字一句道。 “他说我与你命中相连,实属良配。” 想不到当初百里临急忙中说的那一句话,到底还是让缙玄清给听到了。 沈朝野一愣,那一句‘实属良配’,她倒不是很意外,只是缙玄清仿佛故意咬重了这几个字音,让她的双颊微微有些烧起。 但后续缓缓沉静下来后,她看着缙玄清这张俊美无双的容颜,心中慨叹,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番际遇。 缙玄清见沈朝野的神情变化,心生调侃,于是幽幽道:“等过了这个除夕,我就上门来求娶你。” 虽然有调侃的成分,但是只有缙玄清自己知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美的你。” 沈朝野听闻没好气的看着缙玄清,就算除夕过了,离她及笄还有一些时日,以她的身份,若是及笄了,定会有大把的少儿郎,有巴结有慕名的来求娶她。 而他还真会赶时间,竟然想趁在及笄前几日,就把他与她的事定下来,杜绝他们后面的念想。 但尔后又不禁一笑,他这般也说明了对自己的情感,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她的一颦一笑都染上柔软,看的缙玄清有些眸子幽沉。 随之沈朝野突然想起她还有重要的事没有跟缙玄清说,于是收敛住,恢复正常神色看着缙玄清。 “我之所以跟你说起这个,原本是想给你打一剂预防针,但既然你已经知晓,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之前说的陆青筠不会有顶替的意外,我认同,但我之前猜测的也没有错。” 缙玄清也敛下眉眼,眸子里幽幽漩涡,轻启薄唇,“你的意思——”似乎有点猜到了沈朝野的话。 沈朝野颔首,目光坚定,开口证实了缙玄清的想法。 “她跟我一样,身体没有变化,但是如今领导着她行为的,是殷梓琬。” 方才她故意试探陆青筠,说了一些甄敖压根没有说过还有她编造的话,按照正常的人反应,定是提都不想提自己丈夫的前妻的,然而陆青筠十分冷静,甚至还险些被她带跑,竟帮了殷梓琬说话,那副口吻,是绝对不可能出自陆青筠的。 所以她大胆揣测,他们面对得的的确确是陆青筠的身躯,但她跟自己有些相似,身躯里居住的灵魂,极有可能是殷梓琬的。 缙玄清神情比较深邃,经过了沈朝野的这件事,他对这些事理倒是有几分接受能力,所以听到这个,他觉得还是有道理的,不然陆青筠的行为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这件事光凭他们相信也没用,得让甄光远相信,还有,也得让陆、不,殷梓琬承认才行。 “朝野。”缙玄清轻轻的唤了一声,嗓音亲昵流畅。 “恩?”沈朝野循声望去,只见缙玄清轻轻一笑,见其神情悠缓,语气更是飘然。 “甄光远之前对我们说的那些话,你相信么?” 沈朝野沉思了一番,想起她第一次见陆青筠时,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她,她不喜欢甄光远的触碰,十分的厌恶。 继而抬起头,正色道:“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一点不相信,如今,我更加不相信。如果殷梓琬甘愿退出,她不可能如此反感甄光远,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 如果甄光远之前与他们袒露心声的话里有虚假成分,那么殷梓琬真正的死因也值得再次深究,她当真是丧命在洪水中么。 缙玄清听闻颔首,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殷梓琬的墓地,无论有没有看见尸首,终究会给我们一点答案的。” “好。”沈朝野回答。 虽然不肯定甄光远是否会另寻地方安葬殷梓琬,但是沈朝野他们还是想着去碰碰运气,他们就赌甄光远对殷梓琬的感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 第两百九十五章 发觉惊悚真相(五更) 当沈朝野她们来到之前殷梓琬的住处时,原先的屋子被拆掉了,在其上面建造了一所形状很怪异的房子,为什么说着房子怪异呢,因为这形状十分像一口棺材,令人看了十分阴森悚然。 “谁?!” 身旁的缙玄清突然出声,嗓音冷漠威严,沈朝野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他们身旁快速闪过。 “有人!”沈朝野说了一句,与缙玄清相视一眼,随即立马追赶那黑影而去。 缙玄清他们没有立马追上黑影的脚步,但是跟随着黑影步伐,他们来到了一处地方。此刻天色灰沉沉的,四周很是谧静,谧静到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 紧接着沈朝野发现在面前,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爱妻梓琬之墓’,她拉了拉缙玄清的衣袖示意,缙玄清也注意到了,眸子一沉。 因为那块石碑前,有一个很大的洞,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洞的下方,有一节石阶往下蔓延。 墓碑下面有密道!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气氛太过诡异,而且伴随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阴风阵阵的,简直感觉身处地狱。 “先别管他了,我们走。” 缙玄清似乎明白了什么,凉薄的声音响起,也不等沈朝野回答,伸手揽过沈朝野的蛮腰,足尖一旋,迅速的消失在了原地。 而他们没发现或者发现了,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有一双幽幽冷光的眼睛正看着他们离开的地方。 …… 等到彻底离开了那个气氛压抑的鬼地方,呼吸到了一丝新鲜的空气,沈朝野才开口问缙玄清。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带着我离开?” 如今和缙玄清相处下来,她也能明白缙玄清举动的一些原因。 缙玄清放开沈朝野,肃着眉眼,沉声道:“方才虽然我们没有追上那人,但是我还是看到那人的脸。” 沈朝野太阳穴一跳,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于是脱口而出。 “是甄光远。” 可说完,沈朝野又开始疑惑起来,可甄府的下人不是说,甄光远为了生意外出了么? 一个外出许久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殷梓琬的住处? 缙玄清没否认,双眸幽深,“这个甄光远果然不简单,一招一招的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为什么这么说?”沈朝野皱着眉问道。 她听的怎么一头雾水。 缙玄清也发觉道沈朝野有些不明白,于是给她耐着性子解释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类似于棺材的房子?” 沈朝野点头,她当时还纳闷这造型怎么这么奇特,毕竟房子和墓地建造都是有一些讲究的,事关风水,这类似于棺材的房子,甄光远知晓么。 继而突然明白过来,缙玄清的师父擅长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这种有关于风水的问题,定然也不在话下,那么缙玄清肯定也传承衣钵,从中看出了一点苗头。 缙玄清继续说道:“在风水问题上,不用我多说,你一听跟棺材有关的肯定就联想到了不好的。方才我看了一下那墓碑和房子的距离位置,我感觉有一点怪异,这样的安排有点类似压制亡魂,永世不让其投胎的布局。而甄光远若是真的爱殷梓琬,怎么可能会建造这种压着殷梓琬呢?” 沈朝野听着这话,心里毛骨悚然,哪怕自己也是经历了穿越的人,可听到这个头皮还是会发麻。 这听着也太可怕了,她所见到的甄光远和和善善的,一点都看不出是这样的人,先不说殷梓琬到底有没有死,他拿风水镇压殷梓琬就有些恐怖了吧。 说到风水问题,沈朝野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之前他们离开甄府时,在门口碰到的那个算命者——姜老。 她模糊记得当时他讲起过,当年甄光远的远大前程,还是他算出来的,而且还提到了殷梓琬,她现在想来,甄光远与殷梓琬之间的事情,或许这个姜老会知道一些。 于是她伸手拉住了缙玄清的手臂,“我们去找姜老,之前给甄光远算过命的,或许从他那里能知道一些。” 缙玄清抿唇点头,但其实他心里有一部分答案了,这个姜老的确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但是他只能给他们解惑,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但只要沈朝野想去,他都不会拒绝。 但是沈朝野她们身在人生地不熟的远洲,茫茫人海中她怎么去寻找姜老。而且她现在担心的是,如果缙玄清看到的人真的是甄光远,那么甄光远也一定认出了是他们。 他会不会也跟她们一样想到了这点,而前去杀人灭口呢? 就当沈朝野思考这点的时候,一个人影朝他们走来,沈朝野眯眼一看,竟然还是个熟人。 “大叔?你怎么在这儿?” 这可不就是肥胖大叔么。 肥胖大叔本来还没仔细瞧,现在一瞧还真是沈朝野,于是欣喜说道。 “咦,是翁主啊,真巧,我们又碰上了!” 缙玄清听到又字,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胖子的眼神都有些冷然。 沈朝野此刻看见肥胖大叔都觉得十分的亲切,她突然想到自己不熟远洲没有关系,可眼前不摆着一位熟人么,他可比她熟悉远洲多了。 于是也不跟肥胖大叔寒暄了,急忙开口,“大叔,我想问你一下,你知道姜老么?” “姜老?”肥胖大叔皱了一下眉,随即继续道:“姜老可是我们远洲有名的算卦的,他这人有些滑头,翁主找他做什么……难不成他得罪翁主了?” 说着,肥胖大叔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这姜老整日里都没个正行的,如今还欺负到翁主的头上,实在是可恶! “我……” 沈朝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她跟他说,她找姜老是为了问清楚甄府的事? 现下之计,不大肆宣扬才是正确的。 蓦地,沈朝野余光瞥见缙玄清的脸色有些微冷,于是莞尔一笑,伸手抱着缙玄清的一只手,眼神羞怯又缱绻。 “我想找姜老给我和这位公子算一下姻缘,何时适宜成亲之类的。” 第两百九十六章 大富大贵的沈姑娘 缙玄清垂眼看着沈朝野主动环上来的手臂,柔软的触感还有专属女子的淡雅清香拂过,那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缙玄清玉白耳尖泛红。 缙玄清另一只手五指微曲,放置在唇间轻咳了几声,可微微弯起的嘴角却透着极致的愉悦。 沈朝野此刻满脑子都是想见到姜老,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变化。 “这、翁主你与他是……” 肥胖大叔听了这话,脸上的两堆肥肉不禁抖了抖。其实他刚开始就注意到了沈朝野身边的男子,这位男子身上的气质非富即贵,压根让人忽视不了。 可他没有想到,这两人是一对啊!也不是说不合适,主要是没想到沈朝野会如此坦白。 “有不妥?” 然而缙玄清一听肥胖大叔神情吃惊又干瘪的样子,峰眉一蹙,看着他的眼神漩涡着锋利的流光。 肥胖大叔心一惊,连忙摆手,“没没没!两位很登对很登对,小人这就带你们去见姜老!” “多谢。”沈朝野说道。 肥胖大叔带着沈朝野他们去往姜老的住处,有了熟人带路,这冤枉路都不用多走。期间他还说道如果是算姻缘算财富,这个姜老可是一把手,算的可准了,沈朝野找他准没错云云。 沈朝野她们笑而不语,抵达目的地后,肥胖大叔见沈朝野两人俊男美女的‘腻乎’着,心中慨叹了几声,给他们指明前面就是后就离开了。 这一路上沈朝野的手都环着缙玄清的手臂,直到肥胖大叔离开,沈朝野一抬头不经意间瞧见了缙玄清红的剔透的耳朵。 这可是经上次后,她第二次看见缙玄清这副模样。 于是她心生戏虐道:“缙玄清,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话音一落,缙玄清身躯猛地一僵,因为沈朝野说这话时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他的面容都浮上了红云,好在天色昏暗,只有一双红的能滴血的耳朵明显。 许久,缙玄清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哑又低沉。 “朝野,你能放开我么。” 沈朝野瞧着实在是有趣,平日的缙玄清风华幽静,淑人君子,很少见他有这么接地气的神态。 “我本来是要放开的,可现在我却有点不想放了,怎么,你不是说喜欢我么?”沈朝野言笑晏晏,微眯的双眸犹如一只小狐狸。 尾音一落,只见缙玄清侧过头看着沈朝野,双眼一视,沈朝野唇畔的笑微微有些凝住,一道醇厚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就是因为把你放在心尖上了,所以不忍伤害你,”接着顿了顿,他的眼神深邃到了极致,直勾勾得看着她挨着他手臂的身前。 “但我还是个男人,面临此景,容易丢失理智和人性的男人。” 她一愣,缙玄清眼眸幽深凌乱,眸底仿佛霹雳啪啦燃烧着什么,在那幽沉深处,激荡着层层隐忍的古潭。 经缙玄清这么一说,她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她的柔软挨着他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手背上的青筋分明,明显是在强硬压制着什么。 沈朝野迅速放开,并且还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素净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尴尬。 “那个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问完姜老就回去吧。” 天哪,她现在恨不得拿鬼面具遮一遮才好,这也太尴尬了。 缙玄清见方才还嚣张的沈朝野如今倒是怂了,压下心头的怅然所失感,负手在后,勾着唇看着沈朝野,眼里的波涛汹涌缓缓平静。 嘴上却是开始调侃,“你不必害羞,等我们大婚之日,我随你处置。” 最后微微上扬的尾调简直充满了诱惑与暧昧,饶是沈朝野都有些受不住,直接转头眼不见为净,心里默念着清心咒往前走去。 缙玄清也拿捏分寸,不紧不慢地跟在沈朝野身后。 随之沈朝野来到姜老的门前,可这房子都是暗着的,沈朝野心想,这姜老难不成这么早就睡了,过的可真养生。 与缙玄清对了个眼神后,她依旧是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 “谁啊,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里面传出一声不爽的抱怨,可屋子里一丝光亮,仿佛是在等门外人的应答。 沈朝野唇瓣微启,压低声音,“是我,大富大贵的沈姑娘。” “噗嗤。”一旁的缙玄清听到沈朝野这样形容自己,忍不住弯唇一笑,神明爽俊的容颜瞬间令万物失色。 想来她是记着上次在甄府门口,姜老算出她是大富贵的面相,所以她生怕姜老不开门,这才说自己好提醒姜老。 下一秒,果不其然,里面的姜老一听是沈朝野,这烛光立刻就亮堂了整个房间,同时还有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响。 吱呀—— 不一会儿,这扇就打开了,姜老随便找了一件宽厚的外衣松塌系着,不少角落都有褶皱,可见姜老仿佛很着急见沈朝野,都顾不上穿戴正衣服了。 沈朝野见此,笑吟吟道:“姜老,这么久没见,你不会忘记我吧?” “明知故问!” 姜老看见沈朝野的第一眼就是大喜,继而又哼哼,神情十分傲娇,扫了一眼寂静的外边,扔下一句便进了屋子。 这意思就是让他们进屋谈了,于是沈朝野和缙玄清便后脚进了屋,并自觉的关上门。 随后转身打量这个还挺宽敞的房间,屋子里的摆件与挂饰都是符合算命者的风格,但是这手笔不像是平常算命者该承担的起的才对。 看着进屋后,便坐在大方桌前,开始给他们沏茶的姜老,沈朝野状似很自然的开口。 “看来甄老爷对姜老十分的器重,从这房子来说,花下的手笔就费了不少。” 说完,沈朝野和缙玄清坦然地坐在姜老的对面。 姜老一听沈朝野的话,也没想多,只是觉得沈朝野还挺有眼光的,这都被她看出来了。 当下下巴一扬,说道:“那是自然,他如今能有这成就还得多靠我预测先机,不然他哪能这么顺利的坐拥滚滚财富。” 第两百九十七章 旺夫牵引的恩怨纠葛(二更) 沈朝野和缙玄清相视一眼,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姜老绝对是知晓甄光远许多秘密的人,不然他为何要对他这么好。 “这么说,甄光远和殷梓琬的相识,应该也多亏了姜老吧。” 缙玄清幽幽的看着姜老,口中冷不防的蹦出这一句话。那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是……等等,不对啊,你们怎么一直都在问他的事?你们究竟是来这儿干嘛的?!” 姜老下意识的回答,可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劲,于是面露警惕得看着缙玄清。 “果然。”缙玄清轻笑一声,神情中仿佛是尽在他掌握中的玄妙。 沈朝野见此,心里腹诽,没想到缙玄清还能举一反三,直接猜到了最深层的东西。 如今姜老在他们面前安然无恙,沈朝野倒也不心急,手撑着下巴,轻挑着声线问。 “那姜老觉得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姜老神情凝重,思忖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手指着说道:“我知道了,你们是知道了殷梓琬旺了甄老爷这么多年,心生羡慕,于是让我为你俩算一算,看看你旺不旺他,对不对?” “嘿嘿,你现在相信我不是江湖骗子了吧,当时我算你非富即贵,这不你看,你这身份不就证实了我的话。不过现在悬崖勒马肯相信我,也不算晚……”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算错了呢,结果承宴翁主治理洪水的消息传遍远洲后,他一问才知道,这承宴翁主不就是他在甄府所见到的沈朝野么。 沈朝野一听险些手滑咯噔,看着姜老的神情有一丝嫌弃,这想象力比撰写话本子的人还有丰富,连旺夫都能扯出来。 等等,旺夫? 沈朝野秀眉一蹙,这令她不禁想起,当时在甄府门口,姜老那句还未说完就被甄光远打断的话。 由此可见,当时姜老就是想要说殷梓琬旺夫的命格,但是甄光远心中谨慎,怕让他们知道了会多想,才会中断姜老。 啧,这甄光远,可真是个老狐狸,藏得不是一般的深。 于是沈朝野打算将计就计,盯着姜老说道:“是啊姜老,你促成的这段姻缘可是一段佳话,但是甄老爷仿佛不愿外传,我们又好奇的很,不如你给我们说道说道这故事如何?” “这……”姜老有些犹豫,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一个外人不好侃侃而谈吧? “你不说,我们怎么能相信姜老的实力,说不定是旁人为了生意而拿来噱头的。” 一旁的缙玄清闻言神情松缓,他明白沈朝野的想法,所以附和她。但是他心里清楚,他根本不关心沈朝野是否有旺夫的命格,毕竟,只有懦弱的男人才需要女子来旺他。 对他而言,沈朝野能坦然接受自己对她的好,或者能接受他来旺她,就已经是不错了。 这句噱头可是真真实实的刺激了姜老,缙玄清的话是一下子推翻了姜老的招牌,这他怎么还能忍! “说就说!不过你们要记得,这件事是我看在你们前来求姻缘的份上才告诉你们的,别事后到处透露他人,不然到时候死于非命可别怪到我头上,明白么?”姜老郑重其事说道。 沈朝野浅笑点头,姜老这才缓缓说起来。 “其实当年甄光远进殷府时,一心都扑在了生意上面,根本没有对殷家大小姐有那方面的心思。直到有一日甄光远碰见了街上摆摊的我,我算出他命中有贵人相助,这贵人不仅旺夫而且还镇家宅,甄光远闻之要我告诉他那贵人在何处。你们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人,怎么可能会直言相告,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告诉他。” 沈朝野听着有些心沉,她如果没记错的话,甄光远告诉他们的是,他与殷梓琬是偶遇相识,顺其自然相恋,如今看来这是单纯的接触么,明显是有目的接近的! 这甄光远真是厚颜无耻,瞒着他们他所做下的那些腌臜事。 于是她冷声问道:“之后呢,你可别告诉我他自己摸索出来这贵人身份的。” “之后,之后……”姜老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当年自己做的决定是有违背天道的。 “最终甄光远倾家荡产的给你好处,许诺你后半辈子无忧,所以你丢弃了原则告诉他,那贵人就是殷梓琬。” 缙玄清神情淡漠,听着姜老的自述,他眼皮都懒得掀,不咸不淡的接下他的话。 沈朝野闻之对姜老有些嗤鼻,没想到姜老也真是深藏不露,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转眼把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卖给了甄光远。 “你怎么知道的?” 姜老听闻了缙玄清的话,直接瞪大了眼睛,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况且沈朝野自己也说了,甄光远没有将这些是告诉她们,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老不由得仔细审视起他面前静静坐立的缙玄清,此人就这么坐着,不声不响也难以让人忽视他身上独特的气息。作为一个算命者,看到这样的人,会忍不住的暗自盘算。 可他盘算了半天,竟盘算不到半点关于此人的命盘,他心中唏嘘,他算不出来的人中他是第一个。 自古以来,算不出命盘的人,要么就是尊贵显赫到万人臣服的地步,要么就是穷凶极恶的六亲不认命格。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惹不起,于是姜老心中就对缙玄清有些肃然起立了,不敢有半点的怠慢和松懈。 见缙玄清不语,姜老也不好逼问,见自己的私密都被人家晓得了,就也不藏着掩着了,老老实实交代。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当时我与甄光远都是穷困潦倒之人,在那种境况下,我见他把自身有的东西都给了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告诉了他那贵人就是殷梓琬。于是甄光远就开始接触殷梓琬,掳获她的芳心,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事……” 其实也不能全部怪他吧,当时都是穷过来的,甄光远又如此谄媚他,他收了钱就该替人家办事的嘛。 第两百九十八章 生生世世供养他(三更) 姜老说着面露难堪,但是很快他又摆手澄清,“但是我告诉他之前,我我知道甄光远寄宿在殷府,而且这殷梓琬我也看过面相,她命中注定是与甄光远纠缠不清的。所以我想着抛开殷家大小姐旺夫的命格不说,这两人孤男寡女的相处同一屋檐下,没有我的这句话,他们也会在一起的……”声音愈发的小了去。 沈朝野见姜老到了这一步都还心存侥幸,给自己找借口开脱,他难道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么,还真把自己当做月老了不成。 努力镇定下情绪,沈朝野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殷梓琬如何死的?” “殷梓琬不就是死于洪水么,不然还能怎么个死法?” 姜老闻言,十分激动的摇头晃脑,声音都变了个调,但又不敢直视沈朝野的眼睛,眼神撇向一处。 沈朝野心怒,姜老不寻常的反应告诉她,他绝对知晓殷梓琬的死因。既然当初卖了人家的女儿,也有可能今日杀人灭口,他说不准也参与了。 “你若是不把实情说出来,我直接捆了你去见官,看你能挨住几道刑法。”沈朝野冷冷道。 姜老哀嚎一声,但此刻他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两人哪里是来求姻缘算命的,明显是来要他命的! “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一生就干过这一件不人道的事,其余就没了,你是翁主你权利大,但也不能平白无故污蔑好人啊!” 哪怕有沈朝野的警告,姜老也选择了严封嘴巴,这副耍赖硬气的模样,好像是下定决定撇开干净自己了。 “你!”若不是这姜老知道一些实情,沈朝野真想一刀砍了他。 随即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沈朝野感受到那温厚的触感,转头看着他,却见缙玄清面容淡然,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只见他看着姜老的眼神有些凉薄,轻启薄唇道:“如今殷梓琬的冤魂前来索命,将甄府上下搅得不得安宁。我们有心救你一命,既然你自己寻死,那就成全你。” 说罢,就拉着沈朝野转身就走,背影坚决。 沈朝野一听此话,就明白了缙玄清的意思,对付某一些人,还是需要采用极端的法子的。 然而那句话还有他们毫无留恋的背影,却深深印在了姜老的脑海中。姜老一听殷梓琬的冤魂前来索命,而且已经将甄府搅得不得安宁,心中立马联想到了那件事,他更加深信不疑。 “你们等等!”于是连忙唤住了他们的脚步。 沈朝野和缙玄清走了七步刚好到门口,连多一步都没有相差,沈朝野心中叹道,想不到缙玄清算计姜老算的如此准。 于是在缙玄清包裹着她手的掌心,轻轻地挠了挠,后者立马将她握的更紧,但是力道还有保留,没弄疼她。 姜老咽了咽口水,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们,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殷梓琬的冤魂真的回来了?”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甄光远没有再来找过他? 两人转过身,但却没有回位子上,而是静默如同死水般的看着姜老,等同默认。 姜老一下子有些泄气,神情耷聋着,瓮声瓮气道:“回来吧,只要你们等救我一命,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沈朝野和缙玄清这才折回,重新走到凳子旁坐下,与姜老面对面。 “所有,一个字都别想瞒着。”缙玄清冷漠口吻道。 姜老叹了一口气,眼神都灰暗了许多。 只听他道:“你们想的没错,殷梓琬的确不是死于洪水。但你们也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我可没有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是甄光远,一个多月前亲自找上门,说他杀了殷梓琬,问我会不会影响他的运势。那毋庸置疑啊!殷梓琬就等同给甄光远挡风挡雨遮阴的一棵参天大树,如今他把整棵树都给拔了,哪里还能有好处。” “然后他又问我该怎么办,我起初是拒绝的,毕竟这种涉及人命的事,我可没那个肥胆。”姜老这句话说的也是实话。 他当时一听甄光远身上背了人命,还是他以前的枕边人,他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废话,肯定是命啊。 沈朝野眯着双眼,事情绝对不简单,肯定不止姜老说的这些。 姜老随之抬头瞧了一眼,又跌入了缙玄清冰寒如潭水的眸子里,心下惊骇,无形之中有一股强大的气压向他逼来,压得他没法好好喘气了都。 只好将后面的事也说了出来,“但谁知道甄光远这个人疯了一样的逼迫我为他做事,不然他不好过也不会让我安然活在这世上的!我怕死啊,所以我就把我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个法子告诉了他,他这才放过了我。” 可他也有难言之隐啊,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活着,他也不想这么做的,毕竟他已经损了阳德,如今又损了阴德。 “什么法子?”沈朝野问,她想到了方才他们在殷梓琬住处所看到的棺材形状房屋,还有奇怪隔的老远的墓碑。 缙玄清说过,这一切布局的根本不合理,常人若是祭祀一个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她想,也许姜老告诉甄光远的法子,就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一幕。 姜老这次很快就回答上来,“我看书上记载,如果一个运势极好的人死后,还想让它为己所用的话,可以采取风水构造压制那人的魂魄,把她困在自己的名下,生生世世供养造福子孙后代……” 说着,姜老的神情有些羞愧,当时他还没觉得这个法子有什么问题,可如今他亲口告诉沈朝野他们,倒是觉得这法子真残忍。 不对,是殷梓琬真惨,活着的时候被甄光远利用,就连死了也不能去投胎,一直都要这么为甄光远造福子孙。 哎,说多了自己也有原因,要不是当初自己的一念之差,也就不会导致如今的结局。 第两百九十九章 告知南湘王(四更) 沈朝野听的后背汗毛都竖起了,如今能确定的是,殷梓琬的的确确的死了,所以他们所见到的陆青筠,也不是陆青筠本人,大抵是殷梓琬附在陆青筠身上的。 她很难想象,当殷梓琬知晓自己的枕边人是这样一个心怀鬼胎,又心狠手辣的人,她的心情是如何。 恐怕是怨恨的,不然也不会附在陆青筠身上报复了。那真正的陆青筠又去了哪里,难道跟自己一样,新的灵魂挤入这躯体中,原来的灵魂就要消失么。 想此,沈朝野转头看着缙玄清,神容悠缓道:“我现在就要回开天府,向南湘王说明这一切。” 缙玄清眼眸幽暗,若果他没猜错的话,她的意思可不单单指只是向南湘王说明这一切。 “你想让他也牵涉其中,好拉近你和他的关系?”缙玄清清冽的嗓音中,听不出喜怒。 沈朝野并没有躲闪,也没有隐瞒,直直得看着缙玄清的双眼,“是,我心里有个计划须要靠这个来施展,可能有些危险,但我相信他顾虑我的身份,不会让我丧命的。” 虽然缙玄清没有直言,但她能感觉到缙玄清身上周围的气息都有了些变化。他不爽,却知道没法阻止自己。 这件事她当初就跟缙玄清有提起过,这一世她亏欠了的只有慕容氏,只有慕容氏的事情得到解决,她才能放心去考虑情情爱爱。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的双眼,许久都没有说话,眸子里风谲云诡,过了好半晌,他的唇间才吐出了一个字。 “好。” 沈朝野明白,这个好字是经历了多少复杂和不甘不愿的情绪辗转,之后又都被他深埋在心底才汇集而成的。 沈朝野微微低垂下头,总感觉她的一意孤行的后果,都是由缙玄清来承担的。 “那个,那我怎么办?”一旁的姜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两个人怎么能这么忘乎所以的把他忽略彻底,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告诉你们想要的,你们就会救我的,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沈朝野正愁没有发泄的口呢,于是就斜着眼看着姜老,眼睛眯成一条缝。 “若不是看你还有一些用处,我绝对把你送到殷梓琬面前,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些留给说给她听,看她原不原谅你。” “……谢翁主,谢翁主……” 姜老撇撇嘴,虽然沈朝野的话不好听,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已是对自己不错了。 缙玄清问道:“既然你打算留他一命,那么你如何安置他?” “把他先安置在开天府吧,就如他所说,甄光远知晓是我们,也能猜到他身上,我担心他会被甄光远杀人灭口,开天府现下还是比较安全的。” “好。” 一听沈朝野要将他带去开天府,姜老喜极而泣,连忙带包了一些东西。沈朝野看的真切,他的细软里一半时金钱,一半是算命的工具。 嘚,都到了这时候,还不忘记自己的命根子——钱。 之后姜老便跟在了沈朝野和缙玄清的身后去了开天府,因为缙玄清的身份,他不能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于是就对沈朝野说他们先进去。 沈朝野说好,便和姜老先进去,然而她还威胁了姜老一番,若是敢泄露半字,到时候死于非命可别怨她。姜老惜命,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答应守口如瓶。 沈朝野他们进去后,便直奔南湘王的厢房,刚一到就看见闲云守在门外,脸上的青紫红肿倒是消退了不少,但是衣服上的鞋印子还在。 “闲云,你进去禀告一声,说我有事求见。” 闲云看着沈朝野一愣,还有那熟悉的口吻,这翁主不是白天还来过一次么,怎么晚上了又来。 这身边……还带了一个老头子? 白天带少年郎,晚上带老头子,这也太押韵了吧,敢情咱们这翁主有那癖好? “看什么呢,还不快去!”沈朝野见闲云的眼神很是诡异,于是一个冷眼甩去,脾气也没了白日的温和。 “是是是。”闲云这才进屋禀告。 只不过这次进去动静可就轻多了,从他的行为中,可以看出闲云是被南湘王教导好了。 很快闲云又走了出来,这次一点痕迹都没有,还笑迎着沈朝野进去。沈朝野倒也干脆,领着姜老便走了进去。 进去时,闲云还与姜老对上了个眼神,姜老被撞见直接低下了头进去。 沈朝野进去看见南湘王依旧坐在书桌前,只不过之前看见的那画像和册子都不翼而飞,现在只剩一些折子书信了,南湘王正一本一本翻阅。 “臣女见过王爷。”沈朝野欠身行礼。 一旁的姜老也跪倒在地,磕头行礼,喊道:“草民见过南湘王,王爷万安。” 南湘王闻声抬头看了一眼沈朝野和姜老,随之又专注到手里的折子上,语气散漫随性道:“又找本王什么事儿?” 沈朝野拱手,眸子亮晶晶的,说道:“臣女发现甄府甄光远涉嫌杀人灭口,这甄光远说的大一些,也是跟皇家有点关系,这等丑事还是由王爷亲自解决比较好。” “甄光远杀人?”南湘王皱眉沉声重复了一遍。 “是,目前来看已经有些打草惊蛇,所以臣女才匆匆前来打扰王爷处理公务。”沈朝野不卑不亢道。 南湘王放下了折子,面容冷峻又沉思,沈朝野说的不错,这甄光远与皇家有些渊源。他若真的杀人,这可就不是一桩小事了。 “你把整件事始末告诉本王一遍。”南湘王道。 沈朝野也不扭捏,侧过身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姜老,那凉飕飕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 现在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你若是知趣想活命,就当个聪明的证人,不然,到时候你就等着跟甄光远一起上断头台吧。 姜老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会意了沈朝野的眼神,身躯一抖索,垂着头,把方才对沈朝野说的那些话,又老老实实的再说了一遍。 当然其中他自己为了保命,删减了一些自己的片段,就是把所有的账都推到了甄光远的身上。 第三百章 他要离开(五更) 乒乓。 闲云站在门外,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茶盏碎裂的声音,不由得心一惊,不会是沈朝野又惹王爷生气了吧? 啧,这小祖宗怎么没事有事都惹恼了王爷呢! 然而在屋内,沈朝野看着摔在她脚边的碎片,秀眉一挑,还好自己没穿着绣花鞋,不然以南湘王的能耐,这些碎片能原地快速旋转划破她鞋子都没数。 见南湘王听闻后恼怒异常,沈朝野眉眼沉稳平静,淡淡的说了一句。 “王爷,或许你觉得此事玄乎诡异心存疑虑,但是只要明日你随我去趟甄府,还有殷梓琬的墓地,一切都会明白。” 南湘王冷嗤一声,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晦暗不明,“你今日是一个人去的甄府么,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你也敢一个人进去自如,就不怕,进去之后再无法出来?” “臣女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可惧,再说这甄夫人也没有想象中如此难对付,王爷尽管放心便可。” 沈朝野知晓南湘王是在试探她,所以避重就轻的转移了话题。 应该是今天郝绥与他讲起的那个神秘人,再加上她此次前去,不带会武功的侍女须要,反而一个人前去,猜想她定是有人陪同。 可那又如何,南湘王手上并无证据,再者,如果南湘王没有让她失望,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甄府的事。 南湘王染上寒霜的双眉一横,看着沈朝野有些不解,沉声道:“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沈朝野缓缓抬起头,目光清丽淑雅,声音珠圆玉润。 “因为臣女是女子,女子之间好交涉。至于甄光远,人证物证还能抵赖不成?” 话音一落,南湘王迟迟没有作出回答。 半响,南湘王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也说了,你的行为可能打草惊蛇,如果明日再行动,恐怕甄光远会掌握主动权,对我们不利。” 沈朝野思忖一会儿,才继续道:“是臣女疏忽了,那烦请王爷派人暗中连夜看守甄府还有殷梓琬的墓地,这一夜的功夫,或许会给我们一个意外之获。” 有时候逼疯别人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假想敌。甄光远知道她和缙玄清发觉端倪,心中定会不安,会立马采取措施面临即将的危险。 可她偏偏就不立刻揭穿甄光远,她给他时间挣扎焦躁,这样,一切马脚漏洞都会慢慢的显露出来。 南湘王恩了一声,看着沈朝野素净的面孔,那眉眼那唇,虽然没有朝歌的娇艳动人,但是却独有自己的味道,他的心中微微触动着…… 紧接着南湘王又暗下眉眼,他在想什么,居然会觉得沈朝野比沈朝歌要好?荒唐至极,谬论至极! “都出去!”南湘王心情不舒,就对沈朝野和姜老下了逐客令。 “是。”沈朝野和姜老什么也没说,恭顺的走出了门。 在她的眼里,南湘王没有怼她恶言相向已经是进步,所以她不多奢求什么。 走出门外后,沈朝野便对一旁的闲云吩咐道:“这位是姜老,接下来一桩案子里的重要证人,你妥善安置他,保护他性命,不然王爷那你自己跟他交代。” “遵命,不过……接下来是什么案子?”闲云倒是顺从,但是他感到莫名的是沈朝野口中的案子。 他不懂,如今远洲风调雨顺,家和民安的,还有案子? “你等会就知道了。”沈朝野笑的明媚,语气神秘兮兮的,倒是勾起了闲云的好奇心。 下一秒。 “闲云,给本王滚进来!”南湘王在里面暴跳如雷。 闲云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言一句,便对沈朝野拱拱手,示意自己会安排好姜老的去处,紧接着便进了屋。 谁也不知南湘王为何突然生气,沈朝野也不关心。 与姜老示意后,沈朝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踏进院中一步,就瞧见须要站在她的房门外,见她回来,立马上前查看她是否安好。 “小姐可算回来了!没事就好,奴婢都担心你一整天了,不过……看小姐这神情,仿佛是有什么发现?” 沈朝野笑了笑,“知我者,非须要也。” 须要被沈朝野这么一夸,有些难为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追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甄府有问题,明日打算跟南湘王过去一探究竟。”沈朝野言简意赅的带过了所有的事情。 毕竟她可不想跟姜老一样,再把那些费托沫溅子的话再说一遍,她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口舌干燥的很。 须要会意,但一想到甄敖不就在甄府么,于是就问:“那敖儿呢,小姐就不担心他的安慰么。” “不担心,他比谁都安全。”沈朝野淡淡的回答。 在整个甄府里,最安全的酒只有甄敖。陆青筠体内的灵魂是殷梓琬,殷梓琬是他的亲娘,之前也许是想不开才想投毒鹤顶红,经过她的劝告,想来也不会再这么做了;再者甄光远,虎毒不食子,更何况甄光远膝下只有甄敖一个孩子。 须要闻言点了点头,“那小姐早日休息吧,今日也很累了。” “好。你也去吧,今晚我一个人就好。” “是。” 见须要离开后,沈朝野迈出步伐,刚想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不料一阵风拂过,带着熟悉的清香而来,再回神之际,她的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臂膀。 沈朝野眉眼波澜不惊,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然而腰间的手臂仿佛在告诉她并非如此,沈朝野还未缓过神,就感觉到身上多了一道重量,不是很重,却也足够温厚。 沈朝野也没有挣扎,这种感觉很特别,就像心房流过轻微的电流,麻酥酥的。 缙玄清动作轻柔小心的抱着沈朝野,没有过多的蛮力和唐突,就仅仅只是像好友间的环抱,一切都这么自然流畅不违和。 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主动越雷池抱了她。他视她如珍宝,所以他不愿主导她,她做的一切他试着去理解包容。 沈朝野的下巴搁在缙玄清的肩膀上,只听耳畔传来一句清清淡淡又微冷的话语。 “朝野,我要离开了。” ------题外话------ 看在最近舟子勤奋码字的份上,亲们转驾去评论区里踩踩? 猜测剧情或者唠唠嗑都可啊o(╥﹏╥)o 太冷清了,氛围搞一点上来,说不定码字就更有动力了~ 第三百零一章 他吻了她(庆贺!) 这淡淡的嗓音就犹如一阵风吹拂而过,回荡在沈朝野的耳畔,不过眨眼功夫烟消云散,可这几个字却又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缙玄清见沈朝野一直沉默,低垂的眉眼微颤,她身上的一股清香令他都舍不得放开,只想这么一直下去。 但他还是娓娓道来,“其实在你醒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下达了三封通牒催促了,可我想目睹你平安醒来,不然我回去了也不安心,所以才拖到今日。如今见你无碍,下面的事你且自有安排,我也把身边的人都放置在你身边,他们会护你无虞……” “那你呢。”沈朝野语气平静的问。 虽然缙玄清从未说明他在楚国的身份,可她知道必定是没这么简单,她若想知道,他也不会隐瞒着自己,只是她自己不想罢了。 就比如她一意孤行要为慕容氏翻了这血海冤案,缙玄清不也什么都没说么,他也有自己的事做,他不干涉她,那她又何必去好奇这些,她只要知道缙玄清不会伤害她就够了。 她许久都未开口,可也不代表着她恼缙玄清,她只是没想到之前缙玄清与殷梓琬说的话是真的,他的确是要离开。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就连这三个字,她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沈朝野感受到肩上一重,随即耳畔传来一声极轻极沉的叹息声。 “朝野,跟我去楚国吧。”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这段话里她明白了缙玄清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其实是不舍的,若非他喜欢她尊重她,或许他也跟自己一样一意孤行把自己带去楚国。 沈朝野双手撑在前面,轻轻推开了缙玄清,之后浅浅笑着看着他。 “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悲伤做什么,去归去,承诺我的一件都别落了,否则,我就真转头跟南湘王好了。”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那双清潋的双眸,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所说的那件他承诺她的话是他说的是,除夕过后他上门求娶她之事。 “你找他作甚,他没有我多金。”这话是以玩笑口吻回应的。 虽然这丫头还顺带威胁了他一把,但只有缙玄清自己心里清楚,她若是敢,也要看南湘王有无命奉陪。 沈朝野也突然记起缙玄清的全身家当都在自己这儿,于是低下头,双手在腰间摸索起来,嘴巴也念叨着。 “说起来你的金叶子还在我这儿,你拿回去路上可以用。” 可能缙玄清不缺这身外之物,可她也知晓不义之财如流水,还是不拿比较好。 “看来朝野日后是一位精打细算的好娘子。”上头传来醇厚又迷人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低笑。 沈朝野右眼皮突然猛跳起来,这家伙又开始了,是她孤陋寡闻,还是情犊初开的小白生学习能力都这么强,分分秒秒撩的你没话说。 “谁是你——”娘子。 沈朝野还未说完,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极其幽深的双眸里,与此同时,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唇上还有微凉的触感,她的睫翼忍不住颤抖起来。 刹那间天地都失了色,周围都谧静到只剩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他,他居然……若说之前马车里那次擦唇而过是意外,那这次,她是前世今生的初吻都没了。 现在她明白为何右眼皮会有预兆的突然跳,所谓左眼眼皮跳财,右眼眼皮跳桃花运。 抱都抱了,雷池也踏进了一脚,纵使粉身碎骨他也想沉沦在她之下。 好在缙玄清没有再做进一步的动作,就如同蜻蜓点水般点过,缓缓地,他离开了她的唇。 从他后退的动作还有他眼里浮起的细碎笑意中可以看出,他是有些流连忘返的。 缙玄清知道沈朝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她不知的是,自从遇见了她,一刻不在她身旁的煎熬,生离死别都算是轻的。 但看着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他心中有气也无可奈何,所以一时没忍住就小惩大诫了一下。 “好,你不去也罢,那我等你便是。” 沈朝野下意识的抿唇,险些伸舌头出去舌忝以舌忝了,还好克制了主,不然就得在缙玄清面前出糗了。 见缙玄清也不提,沈朝野也装作无比冷静自持,哪怕心中早已翻天覆地的掀起了巨浪。 “你等我做什么?” 然而沈朝野不知的是,他没料到的是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沈朝野竟没给他甩个巴掌来,这一点,就足够缙玄清心中偷乐了。 说明她心里有他,她在慢慢接受自己。 所以得了一点甜头的缙玄清,不会再自掘坟墓的提方才的事,就当方才的那个吻,并未发生过。 “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猜?” 缙玄清轻轻挑眉,只是这一次他可没有平白逗她,她现在或许不会答应他,可在不久的将来,她终究会亲赴楚国的。 “行,那你走吧,我要睡了。” 沈朝野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便越过缙玄清,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缙玄清看着沈朝野的清瘦的背影,瞧瞧,这不解风情的主儿,若是她服软几句,难不成他还真能坚守自己的底线不成。 但这次缙玄清是真的有事要走,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就当他准备离开时,他勾了勾唇,对着沈朝野的背影说了一句。 “那几片金叶子还是放在你这较为妥当,若是闲来无事可以看看缅怀下方才的吻。” 砰—— 缙玄清话语一落,继而得到的是沈朝野冷冷且猛力关上门的声响,直接将他隔在门外,眼不见为净。 缙玄清双眸浮起笑意,又在院中站了一小会儿,便也消失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原本紧闭的房门又猛地被打开,沈朝野一脸憋屈的怒扫了一眼院中,发现没有人影后,她捏紧了手中的字条。 若是仔细瞧,可以看到上面写了几个字。 借你簪子一用,聊表相思意。 啧啧,看来好不容易寻回的簪子,又给缙玄清不动声色的顺走了。 第三百零二章 甄光远逃了(二更) 第二日早晨,仿佛因为缙玄清的离开,老天都有些惆怅,竟下起了细细的雪花来。等沈朝野睁眼醒来,外边都已经有薄薄的一层了。 因为今日约好与南湘王去甄府一探,所以沈朝野醒来也没多贪chuang,直接唤了须要进来侍候更衣,穿戴依旧是劲装,只不过看外边不肯歇隐隐约约有呈疾的趋势,须要以防沈朝野冻着,又加了一件极厚极暖和的狐氅。 沈朝野无奈一笑,可这样的话,她行为就多有不便了。 算了算了,也许今日并没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简单的梳妆后,沈朝野想起了什么,便附耳在须要耳边说了几句,须要点头会意,之后便和沈朝野一齐出门,却是分开行事。 沈朝野前去的路上,恰好与整装待发的南湘王碰面,只不过他如今身边只有一个闲云和姜老,薛康和郝绥等人都不在。 或许在南湘王眼里,这件事不算很重要,不值得兴师动众的,所以没叫其他人,至于郝绥,他那五十大板哪怕掺了水分,也够他嗷几日了,他想来都没法来。 “臣女见过王爷。”沈朝野不含糊的行礼。 “草民见过翁主。”一旁的姜老也老实客套。 南湘王顿住脚步,他原本也是要去寻沈朝野的,可他没想到她竟与自己起的一般早,丝毫没有拖他后腿,这倒是令他有些吃惊。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轻轻对沈朝野颔首后,便默认她跟着自己出了开天府,须要早已在门口等候,一行人简单又不低调的前往甄府。 在马车上,南湘王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如你所想,应是昨日甄光远起了疑心,于是连夜回了甄府。外人只知他是摆平了生意上的事情回府,但闲云亲眼看到甄光远从殷梓琬的墓地回了甄府。” 经过一晚,他更加相信甄光远有问题,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利用这种玄乎的事作妖,这若是让别人知晓了,还指不定会闹出多少腥风血雨来。 “这些倒是不重要,王爷可有问过闲云,他有没有看到甄光远搬运尸体?”沈朝野问。 如今她最关心的问题是,经过这一晚甄光远是否有其他的诡异举动。因为他们如今唯一一个百分之百确定的就是殷梓琬已死,所以她的尸首是最主要的。 昨晚她与缙玄清前去的时候,他们以防万一最终没有进去那个诡异可怖的墓里。所以他们也不确定殷梓琬的尸首是否在里面,或者说,尸首会不会给甄光远处理掉了。 南湘王摇头,并抿唇说道:“如果甄光远没有搬动尸体,原因只有两个。要么就是这尸体他不方便搬动,要么就是这尸体已经被销毁了。按照姜老所说的,殷梓琬对他还有用,所以她的尸体不太有可能会被销毁。” 沈朝野听着南湘王的分析,点了点头,的确,殷梓琬死了都还有为他所用,甄光远是不会再犯忌讳的。 不愧是在战场上待过的人,面临这种事这清醒的头脑令人叹服。 “那么目前来看,王爷觉得这尸体此刻会在哪里。”沈朝野继续问道。 毕竟甄光远让殷梓琬死后都不安生,不就是为了他的私欲么,姜老也说他要拿殷梓琬的魂魄镇家宅,所以她觉得殷梓琬的尸首极有可能在甄府或者墓地,两者其一中牢牢被封闭着。 但是以南湘王方才的思路想,殷梓琬的尸体有极大的可能在墓地里。 南湘王皱了皱眉,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有了一丝嫌弃,“本王又不是甄光远,你问本王有什么用,待会到了甄府,你去探陆青筠的口风,本王命人搜遍甄府不就知晓了。” “……王爷教训的是。”沈朝野扯出一抹笑,心里头一直安慰自己。 算了算了,就把南湘王当做能派上用场的猪,别气别气,等事情解决再算账也不迟。 到了甄府,南湘王和沈朝野下了马车,门口的小厮一见这次的来头恐怕不小,连忙打开门连通报都省了,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沈朝野心中腹诽,果然有时候再费多少的口舌,都没有身份权利来的可靠。 南湘王却踏进甄府后,心情十分不爽,这双眉皱的都快要拧成毛毛虫了。 沈朝野看了一眼这甄府上下的安宁,心里也略有不安,照理说她和南湘王的来临,甄光远定会前来拜见,可过了许久,不见甄光远来,也不见小厮前去禀告。 一旁的闲云待在南湘王身边久了,也就知道自家主子的想法,直接从旁边抓了个小厮,冷着脸质问。 “你家老爷呢,王爷至此,他这是要故意怠慢么!” “老爷,老爷……老爷不在。” 南湘王也没阻止闲云此举,那小厮被闲云吓了个屁滚尿流,惊恐的表情摆了半天,才疙里疙瘩的蹦出几个字来。 沈朝野见此,微微蹙了蹙眉,没想到在南湘王的严防看守下,甄光远竟然还能不露丝毫马脚的离开了甄府。 想此,她余光瞟了瞟一旁的人,果然后者的神情跟吞了苍蝇一般铁青难堪,眉宇间还有隐隐要爆发的怒火。 下一秒。 “给本王彻底的搜查!” 南湘王冷声令下,闲云松开小厮,带着随行寥寥的侍卫,还有一大波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人,瞬间将有些显得空荡的甄府给填充满。 沈朝野抓过还有后劲未散的小厮,语气相对于南湘王显得平和。 “你现在带我去见你家夫人。” “是。”小厮唯唯诺诺的应下,动作也不敢含糊,就带着沈朝野去了陆青筠的院子里。 南湘王倒也没说什么,任由她离开,只是沈朝野转身的那一刻,南湘王的眼神盯着她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沈朝野脚下的路已经有些熟悉,不过一会儿就来到了陆青筠的院中,这一次她没有再看见陆青筠和甄敖的身影,她有些不安,直接进去推开了房门。 然而。 “翁主?你怎么来了。”在屋里休憩的陆青筠被这架势给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过来疑惑的看着沈朝野。 第三百零三章 甄敖落入他手(三更) 见陆青筠还在,她微微放心,但很快她又发现了巡视了一圈,都没看见甄敖。 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她眯着眼看着陆青筠,神情没了往日的温和,语气也十分的漠然。 “敖儿呢?” 陆青筠看着今日的沈朝野仿佛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勉强保持微笑,语气温软道:“昨日官人回来,说是想带敖儿出去玩一阵子,妾身这段时间身体好像也十分的疲累,于是就允了。” 沈朝野一听,心中警铃大作,她突然想起南湘王与她说,昨日甄光远突然现身,还有今日不知不觉的消失…… 她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为何甄光远为何会回来了,他当时看见她和缙玄清去殷梓琬的墓地,担心他们迟早会对他不利,于是就先回来带走了甄敖,他知道甄敖与他们有几分情面,所以是想拿他当人质! 她想过甄光远心狠手辣,却没想到虎毒尚且不食子,如今他见事情败露,竟要拿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要挟,实在是心肠毒辣! 想此,沈朝野神色大变,看着陆青筠的双眸一冷。 语气寒冷道:“陆青筠,哦,我该称呼你为殷梓琬才对。你可知你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你怎么能让敖儿跟甄光远离开?” 陆青筠听闻,身子一震,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朝野,但尔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强制冷静出声。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是官人的夫人陆青筠,不是你口中的那谁!再说了,他是孩子他爹,带他离开不是名正言顺的么!” 但说完,她的心中却在不安怀疑,沈朝野是如何得知她的真实身份的,她从未对外扬言半句,就连甄光远自己都没有发现过,她究竟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沈朝野冷笑一声,语气毫不客气,“殷梓琬,你可以否认你的身份。可你能否认甄光远对你做下的一切么,他当初既然能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如今见事情漏出马脚,哄骗带走你儿子,你觉得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杀了敖儿!” “什么?” 陆青筠,不,殷梓琬被沈朝野这番话惊的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一是震惊她以前所有的事沈朝野都知晓,二是沈朝野口中说的,甄光远带走甄敖,不是为了什么玩耍,而是要他的命! 一提到甄敖会面临危险,殷梓琬再也装不下去了,两行泪珠滚落下来,低声啜泣,这段时间她其实活的也不快乐。 自打她被甄光远杀死后,原以为她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游荡这世界,可谁知她的怨念太深,一睁眼竟附在了陆青筠这个贱人身上。她讨厌甄光远,也讨厌陆青筠,他们两个就是一对狗男女,她束缚在陆青筠的体内,日日夜夜都令她犯恶心。 很快,她又发现陆青筠这个贱人竟怀上了甄光远的孩子,她怎能容忍,她死了不要紧,可敖儿是她在人世间唯一的牵挂,陆青筠的孩子会威胁到敖儿日后的地位,所以她刚知晓时,打算堕了这肚子中的孽种。 可就当那碗红花药端到她面前时,她又犹豫了,她抚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她想到了自己当初刚怀上敖儿的日子,不禁落下来泪来。 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哪怕陆青筠和甄光远罪大恶极,可这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她也是为人母过的,她实在狠不下心这样断送了这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于是她边忍耐边犹豫的浑浑噩噩活到现在,不知不觉这孩子也大了一点,还有敖儿的日日陪伴,她更加不忍动手。 生怕她的罪孽转接在敖儿身上。 殷梓琬回想这些痛苦至极,好久才缓过来,记起方才沈朝野所说敖儿有危险,她一咬牙,在沈朝野面前跪了下来。 “翁主,你说的对,我就是殷梓琬!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治那混蛋,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敖儿,他是我的命,他不能有好歹啊!” 殷梓琬歇斯底里的声音让沈朝野有些心沉,低头看着哭的跟泪人儿一样的殷梓琬,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她闭了闭眼。 “你知道你的尸体在哪儿么。” 原本,她还想从殷梓琬口中得知更多以前的事,可如今看来,她只能直奔主题。 殷梓琬深呼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下来,她脑子里努力回想她死前的一幕,可不知为何她仿佛对那件事很是抗拒,她根本回想不起来。 于是抓住了沈朝野的衣摆,带着哭腔无力说道:“翁主,我,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啊!” 沈朝野看着殷梓琬这副模样,心里是相信她的话的,于是连忙扶殷梓琬起身。 “我信你,你起来说话,再好好想一想,如果不确定你尸体的具体位置,那你告诉我,这段时间他有没有提过有关于你的事。” 但她心里有个疑问,难道是殷梓琬重生在陆青筠的身上,只记得对甄光远的恨意,却忘却了曾经的事情,包括死之前的那一幕么。 殷梓琬起身,努力抑制内心的慌乱与刺激,随便抹了一把眼泪,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抬头看着沈朝野。 “听他对我说,他给我建造了一个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墓绝对不简单,我还知道他在外边找了个会算卦的人对付我,我猜测我之所以会在陆青筠身上重生,也是因为他跟那个人联合起来算计我的缘故!翁主,我的尸体不出意外就在那墓地里,这甄府人多口杂的,他肯定不会冒着风险放在甄府里的!” 沈朝野抿唇,还好,只是殷梓琬死之前的那一幕恐怕有些令她惧怕,所以记不得了。 看来不出意外她的尸体就是在墓里了,虽然这个答案没有多大的用处,至少也收缩了一定的范围,不至于两边都兼顾。 “行了,我大概明白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了,你所说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府中,但你别慌,他也是受了甄光远逼迫。为今之计,甄光远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等这件事了后再说也不迟。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我会派人保护你们的安全,我和南湘王会去你的墓地一探究竟,听明白了吗?” 第三百零四章 我不会告诉二妹妹的(四更) 殷梓琬连忙点头,她此刻哪里还听的进多少大道理,她现在一颗心都系在了甄敖身上,只要沈朝野肯去救她,她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的。 沈朝野带着殷梓琬去大厅找南湘王,简单的回禀了一些事后,便对他说道:“王爷,如今甄敖在他手上,我们受不少的掣肘,还请王爷有什么行动能与臣女商量一番。” 沈朝野之所以会说这一句,是因为她听须要说过,当时她被挟持时,南湘王好不犹豫的一剑射穿了穗姬的月匈膛。 虽然当时情况所迫,而且她的下落也明了,但南湘王此举还是给她留下了一点不安,她怕此次南湘王也会重蹈覆辙。 毕竟跟甄敖有感情的不是他,而是她和缙玄清。她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南湘王会看在甄敖的面子上有所顾忌。 南湘王闻言看了一眼沈朝野,知晓她此话是何意,盯着沈朝野的面孔许久,他才冷漠的说了一句。 “本王知道了。” “谢王爷谢王爷!”殷梓琬眼眶又是一红,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掉下来,对着南湘王感恩戴德,就差跪下了。 随之南湘王便命令甄府里的人停下动作,将甄府彻底的包围了起来,就连闲云和须要也留下来保护殷梓琬和姜老,而他和沈朝野则去了殷梓琬的墓地。 沈朝野凭着记忆将南湘王领到了这里,随后看着眼前这棺材形状的房子,南湘王压下心头的惊异,仔细一瞧,原来这房子并非是普通的房子,它四周封闭,根本没有进出的口,它仿佛就好似摆在那里给人看着一样,紧接着沈朝野又带着南湘王去了殷梓琬的墓碑处。 沈朝野跑到那一块方正的墓碑旁,看着这层层而下的阶梯,还有深不见底的道口,抿紧了唇瓣,这条道路还是通往地底下的,说她没有丝毫的惧怕就有点假了。 但只要一想到甄敖那张稚嫩的脸庞充满了哭啼恐惧,她又只能硬着头皮去克服心里的障碍。 沈朝野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刚踏出去一只脚,就被一股力量给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危险么!” 沈朝野一转头,是南湘王制止了她,而且还冷若冰霜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叱责。 移开视线,挣脱了南湘王禁锢她的手,语气淡淡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当然怕死,可怕死有什么用,如今你我已经踏上了这条路,搞好了你我最后都有陛下的奖赏,如若不测,也算死得其所。” 南湘王十分不喜沈朝野这副口吻,搞得有多深明大义一样,于是讥讽道:“早知如此你管这闲事干什么!难道这点奖赏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么?” “重要。”沈朝野直接迎上南湘王蔑视的眼神,目光坦坦荡荡。 见南湘王以为她牵涉其中,就是为了他老爹那点荣誉赏赐,可她如今也懒得解释,他的误会她根本不在乎。 她眉眼肃冷,反唇讥讽:“王爷活在太阳底下,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原本活在深渊里的人。想必直到现在,王爷心里也是对我回京的目的十分怀疑的吧,对,没错,我此次回来,就是要一步一步爬到最高,让你们知道你们当初的决定都是错的。所以你现在知道这点奖赏有多重要了么。” 话落,沈朝野没有再看南湘王一眼,果断的踏上那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南湘王没有预料到沈朝野会如此的直言坦白,要知道这话若是给有心人听到,在父皇那里告一状,都不够沈朝野死一百回的! 可如今他哪里还顾及得上要怪罪沈朝野,见沈朝野走的倒是飞快,于是嘴里怒骂了一句。 “疯女人!” 便也迈开步伐走了下去,而且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他就走到了沈朝野面前,下意识的护在她身前,以防有危险面临。 沈朝野她们下了台阶后,踏上的就是平坦的道路,定神一看,原来台阶过后就是一条窄小的甬道,四周墙壁上都有烛光照耀着。南湘王与沈朝野互视一眼,依旧保持着男前女后的姿势,走了进去,无比谧静的甬道里他们能听清彼此的脚步声,还有呼吸声。 忽然,南湘王迈起的一只脚踩下时,地板发生了轻微的声音,两人看了一眼南湘王踩着的地方屏住呼吸。 突然。 空气中咻的一声冲出来一支穿云箭,朝着他们的正面就来,南湘王反应极快,直接按着沈朝野的头蹲下才躲过。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支箭并非是开端,也不是结束。耳侧传来不停的杂音,他们再回神时,就发现即将面临着的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唰唰!” 南湘王哪怕有深厚内力都抵挡不住漫天箭雨,而且这甬道太小,根本不足令他施展身手,他身后还有沈朝野要顾忌。 于是南湘王沉着眼,在箭雨把他们扎成蜂窝前,他转身毫不犹豫的扑倒了沈朝野,将她压倒在了身下,好在这些箭都是横扫中间那一块,趴在地上的两人,还算是安全。 南湘王迫使的看着沈朝野的面容,本来是心生抵触的,可不知这一垂眼,就再也不能移开了。 沈朝野仿佛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而且南湘王的手劲也不小,压下来时她的脑袋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疼的她微微皱起了秀眉,一双黝黑的眸子里在烛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还有那微如同羽翼般的睫毛,就好像一把小刷子似的刷动着他的心,那秀挺的鼻梁,还有她不点而朱的唇瓣,仿佛一颗引人采摘的樱桃…… 南湘王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噙着她的那抹樱唇就要落下。 “王爷,你放心,此事你也是迫不得已,我不会告诉二妹妹的。” 这一声二妹妹就立马唤回了南湘王的神智,他的动作就犹如按了暂停键一般停住,视线中她的樱唇顿时黯淡无光,心中的澎湃恢复平静,而且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知道就好,若是敢肖想本王半分,破坏本王与朝歌的感情,本王第一个就杀了你!” 南湘王双眸幽冷,微微移开视线,也不再看沈朝野半分,薄唇吐出的话语也十分的漠然。 但隐隐的,好似也有被沈朝野这一句话打扰后的不悦。 第三百零五章 再见甄光远 沈朝野无语凝噎的抽搐了下嘴角,方才也不知是谁一副动情的模样,要不是她出声阻止,保不准自己就要被准妹夫给羞辱了。 她余光瞥了一下足够同时容下两人的宽度,她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明明可以不必压着她也可以躲过,可他偏偏如此,还反咬她一口,她现在十分怀疑南湘王是否是故意的了。 “起开。” 沈朝野蹙着眉把南湘王推到一旁,自己的身子也移了移,随后她的手好像无意间碰到了一块略松的板砖,她顿时明白过来,根据她们的位置距离,这一块极有可能是方才南湘王不小心踩到的机关了。 而南湘王仿佛没料到沈朝野会推开他,虽然把他推到一旁没有受伤,但是他心里的自尊心作祟,还以为沈朝野是不待见他。 于是就瞪着眼不满道:“你别忘了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是把我惹恼了,到时候可别怪本王不救你!” 沈朝野玩味的盯着他,竟被南湘王气笑了,她本来还想告诉他她摸到开关的事,可如今她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她反问:“那王爷你说说,现在我们进退两难,您要怎么救我和自救?” 说着,她的眼神瞟了一眼上方仿佛弹粮难尽的箭,暗示意味很明显。 南湘王见沈朝野胆大包天的竟用我自称,可现下的环境也容不得他去计较这些,这些都是小事,等出去了自有办法收拾这女人。 他拧了拧眉,沉吟道:“本王方才应该是踩到了机关,但这种机关在战场是常见的,不是什么特别的招数,只要找到开关……” 啪嗒。 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正好打断了南湘王的话,而且头上唰唰而过的箭也霎那间断了。 “像这样么?”耳边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 南湘王莫名,下意识的转头,却跟沈朝野涟涟笑意的眸子相对,从她微微勾起的嘴角中可以看道一丝的调侃与傲慢。 “你!你早有把握为何不说!” 南湘王感觉深受沈朝野的戏弄,心窝里头的怒气盛起,他堂堂大靖的王爷,竟被一个女子耍的团团转,传出去他的颜面往哪儿搁。 “方才我也只是猜测,何为把握?那当然是要试过才知道了。” 沈朝野挑眉,面对南湘王的质问,语气也没有恃才傲物,反而平静许多。 之后沈朝野也懒得看南湘王的脸色,顾自的站起身,顺便还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随即目视前方黑不溜秋的地方。 “王爷说到机关,令我不禁想起了他与姜老的关系,算命者也会一些奇奇怪怪的卦术,所以我猜测这里面不仅仅只有机关,但是由于时间紧迫,甄光远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精心布置完全,所以应该多多少少会有漏洞。” 沈朝野分析完毕,转过头看着也站起身的南湘王,莞尔一笑,“臣女不才,对这些并没有研究,所以接下来只能靠王爷了。” 南湘王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仿佛并没有将她方才的话放在眼里,随即上前了几步。 沈朝野会意,主动往他身后退,这让南湘王欲伸出去拉扯她的手一顿,心里又是一阵不顺,暗骂了句不知好歹的女人,继而又自然垂落在身侧。 随后他便开始观察四周,经沈朝野这么一说,他还真在前面的地上发现了一些一串有规律的图案,他凝神思索,这些图案的布置他好像有点熟悉,于是他便按照脑海中的直觉,迈出了第一脚。 沈朝野见此,就知晓他有法子了,但却不后脚跟着他,只是仔细盯着记下了南湘王的每一步走法,直到南湘王安全走了许远,仿佛离开了窄小的甬道。 南湘王见果然如他预想般顺利,心头有些愉悦,这下沈朝野也该对他五体投地了,转过头,却看到沈朝野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又皱起了眉,训斥道:“你还杵在那干什么,不想救甄敖了么!” 沈朝野没说话,见南湘王无碍,于是循着脑海中的记忆也顺利的摸索了过去,这动作比他还快还利落。 南湘王看着沈朝野此举,他渐渐眯起了双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吐出的气息幽冷。 “你倒是聪明!”这话几乎是嘲讽口吻,他才反应过来沈朝野的目的,竟拿本王当垫脚石? 沈朝野浑不在意的说道:“我不像王爷这般神通广大,有备总是无患的。” 南湘王冷哼一声,此刻有点后悔答应沈朝野趟这趟浑水,先不说对他有多少益处,光是在她这里受得气就已经好几壶了。 轰隆隆—— 就在此时,沈朝野身后传来不小的震动,她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撤退,随即就看到了她身后的那个甬道,被一块石门严密的封锁上了,瞬间一点亮光都被隔绝了。 沈朝野和南湘王身处无边的黑暗,心中难得默契的一齐暗道不好,他们可能是掉落甄光远的陷阱里了。 “真是没想到沈姑娘竟还有如此的魄力,能为了鄙人的儿子甘愿冒险,此情难得不易,着实令人佩服啊!” 随着一道熟悉的宽厚声音响起,原本黑暗看不清五指的空间里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沈朝野闻声望去,看到一抹身影从另一个甬道里缓缓走出,手里还拿着一个火折子,他的吐息使火苗飘忽不定,但那亮光却将他邪恶的嘴脸照的清晰,尤其是那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没了往日的温和,只有一股奸佞之气。 是甄光远! 他们在打量甄光远的同时,甄光远也在观察他们,当他的目光移到南湘王身上时,他狭长的双眼一眯,里面的东西隐晦不明。 “哦,连南湘王这个稀客都搅进来了,看来鄙人的脸面还挺大!不过怎么就没见上次的缙公子呢,翁主?”后面一句意味深长。 南湘王听闻,神情倏尔黑沉,旋起一阵掌风便是朝甄光远的方向袭去。 “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真是不知死活!” 第三百零六章 发现女尸!(二更) 然而甄光远阴阴一笑着,轻而易举的躲过,南湘王的掌风击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也是因为南湘王的攻击,等他们再回神一瞧时,却不见了甄光远的身影,只剩掉落在地上灼烧的几乎没了火光的火折子。 沈朝野见此,心中一怒,在微弱的光芒中瞪着南湘王,质问他道:“你刚才是几个意思,我不是让你在一切行动前告诉我么,如今人又没了!” 要不怎么说她料事如神,她就知道以南湘王的尿性,一定会唯我独尊的行动,所以才提前与他约法三章,结果……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方才的情况下,难道你要用你的刀子嘴去感化他不成。”南湘王冷哼反驳,并不认为这件事是他的错。 “还有,本王为什么事事都要先与你禀告?你自己那档子有跟本王禀告过么!”这次的语气就有些莫名的酸溜溜了。 他可没有忽略甄光远口中的缙公子,他用脚趾头想象也知道是缙玄清,但他并不意外,他此刻都还以为甄光远之所以记得缙玄清,是因为之前送甄敖回去时他也露了面。 但是他突然心中有个想法,郝绥说沈朝野身后的神秘人,会不会与他有关? 沈朝野额头的青筋猛突,她面容带上了愠色,声音是强制冷静。 “我现在十分怀疑我找你来处理问题,是不是一个错误。”她直接无视了南湘王第二句话。 说完,沈朝野也不愿再面对南湘王那张欲要发作的脸,直接对着空气朗声道:“甄老爷,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什么事是不能商谈决定的。你要发财致富我们不拦着,也阻拦不了你,可敖儿是你的亲儿子,这里环境这么恶劣,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有损你甄家的根本?” 然而这余音回荡了许久,也不见甄光远有开口回复她。 “呵,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你说这么多他有搭理你一句么,与其说这么多废话,还不如找一下出口。”南湘王讥讽了她一句,便开始自顾自的四周摸索起来。 沈朝野在南湘王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随即看到地上还没熄灭的火苗,便小心的拿起来照映过去,只见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四周都是砖墙,不过她好像看到了挂壁式的蜡烛。 走过去一瞧,还真是,沈朝野心一松,于是边给它们传递火,边对空气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们,可如今你也该明白你四面楚歌,单单握着我们两条人命根本不能保证你十分的完全;殷梓琬的冤魂就在甄府,你若是敢伤她儿子半分,你觉得她来找你算账,是不是比我们容易的多?” 见甄光远软的不吃,那她只能来硬的了。甄光远与姜老打了这么多次交道,都是因为甄光远信奉鬼神之说,所以她才敢大胆的说这个,虽然她没有直言陆青筠就是殷梓琬,而是告知殷梓琬的冤魂就在甄府,至少也会起到震慑他的作用。 空气中依旧是死寂般的沉默,就当沈朝野小心的注意着听动静时,一旁的石门突然翻转了一下。 沈朝野就等着这一秒,扔掉了蜡烛往那翻转的石门冲了过去,只是那石门仿佛知道她的意图一般,丢出了一团东西后又迅速的关闭上了。沈朝野碰了个壁。 紧接着甄光远轻蔑又苍远的声音响彻在这个空间里。 “你们不用再做无畏的挣扎了,这个墓室除非我亲自放你们出去,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们。但你们觉得我会放你们出去对付我么,哈哈哈哈哈……” 甄光远的笑声接近变态,但很快她们就发现这声音越来越轻,还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甄光远竟然离开了?! “老狐狸!”沈朝野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将注意力放在了从石门里丢出来的那团东西,盯了许久才看清那团东西。 她心一惊,这不就是甄敖么,只不过此刻的甄敖仿佛跟睡着了一般安静。 “小团子!小团子,你醒醒!”沈朝野连忙将甄敖扶起,并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小脸,还时不时地用手掐着他的人中。 南湘王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他直视瞟了一眼便移开,对他而言,甄敖与他无关,他也不用这么上心。 “嗯……”甄敖嘴里发出一声嘤咛,随即慢悠悠地睁开眼,当看到沈朝野时,他还有些惊讶地用手揉了揉眼睛才肯相信的确是她。 甄敖问:“沈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我又在哪儿……”继而看了看昏暗又泛着阴森的周围,他吓得直接躲到了沈朝野的怀中。 “敖儿不怕。”沈朝野抱不动甄敖,只能抱住甄敖不停的抚摸他的脑袋安慰道。 随即,她才发现周围好似比方才更亮堂了许多,转头一瞥,才见南湘王正拿着她点亮的蜡烛,把其余几个地方的也点燃了。 只不过他站在她不远处,手拿着不停滴蜡油下来的蜡烛,目光深邃又幽冷的盯着前方,神情很是晦暗不明。 他知道沈朝野正盯着他看,于是他抿唇轻声道:“看来我们想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沈朝野闻言心一沉,明白了他所指之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神情天真的甄敖后,便站起身转身,却见她身后竟有一个占了一半空间的石棺,其高度正好在甄敖高一点,所以她们能近距离的看清石棺里的一切。 石棺上的棺盖凭空消失,棺壁四周都是用红衬布打底,红衬布上放置着一具同样穿着红裙的女尸,女士旁还放着不少的金银财宝,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养在一片血池里的珍宝。 而女尸起码死了有几个月了,除了一头黑发完整外,面容也有不少的破损,泛青的皮肤下都密密麻麻冒出许多蛆虫,正在薄薄的皮肉间蠕动。但粗略一看,还是能看出女尸生前还是有着不错的容貌的。 最令人惊骇的是,女尸的四肢都用两指粗的石钉牢牢的钉在石棺里,但伤口处却只有丝丝缕缕的血丝,而且还冒黑凝固了,看来是死后才被钉上去的。 第三百零七章 心起杀意(三更) 沈朝野回想起电视里的那种恐怖片都没有这一场面来的惊悚,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令人作呕的恶心。 看来殷梓琬兜兜转转魂魄又回了甄府的原因,就是因为甄光远给她身体上钉下的石钉,但他肯定没有想到,殷梓琬的确如他所愿留了下来,但是却附在了陆青筠身上,日日陪伴着他。 “沈姐姐,你们在看什么呀,我也想看!” 沈朝野低头看了一眼因为身高不够高,而努力踮起脚尖趴在石棺边的甄敖,她心里沉闷,她不知该不该让甄敖看到殷梓琬的死状,毕竟有些太过残忍,怕给小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就当沈朝野打算好好的跟甄敖解释时,一旁的南湘王却大步走来,一把捞起甄敖,让他近距离的看着那女尸。 “啊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呜呜呜……沈姐姐救我!敖儿害怕!” 然而甄敖真看到了棺中的女尸后,而且还是极近的距离,近到他都可以闻到那女尸身上散发的腐臭味,还有他哪怕闭眼了,脑海中都挥发不去的那密密麻麻的蛆虫。 他心中惧怕不已,在南湘王的怀抱中剧烈的挣扎,好似那蛆虫也爬到了他的身上蠕动啃咬着他。 “你放开他。” 沈朝野见甄敖吓白了一张小脸,连忙从他手中夺过甄敖,而甄敖仿佛真受到了刺激,哪怕在沈朝野的怀抱里也尖叫着扭动着。 南湘王漠视这一切,双手环抱臂膀,不屑道:“不是你自己要看么,看了又不经吓,如此懦弱胆小,日后长大了也是一个没出息的男人!” 沈朝野一边用手安抚着甄敖的后背,随之冷眼看着南湘王,她再好的脾气也被他消磨殆尽。 寒声道:“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孩童,还是一个被亲爹丢进惨死生母墓中的可怜孩子,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也请王爷不要把自己的标准恶意权衡别人,若是过头了就是王爷咄咄逼人,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说完,便扭头带着甄敖朝一旁空闲之地走去,解下身上的狐氅,披在了甄敖的身上,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南湘王从未见过沈朝野这副模样,知道她刁钻蛮横,可这一刻肃然较真起来,倒是还颇有几分威严气势,令他都不禁觉得自己仿佛是有些过分。 可他向来高傲,让他开头认错那可是难如登天,所以他只能和沈朝野之间干巴巴的对峙着。 突然,他不经意间看到了角落处那探头探脑的东西,大步上前,一脚猛然踩下,那东西才吐了吐红信子,奄奄挣扎了几下就再无动静。 “小心有蛇!”南湘王警觉的说了一句。 沈朝野看着那条被踩死的蛇,她深感不对劲,在这种封闭的地方,如果有蛇,绝对不会只有一条。 继而她瞳孔一缩,疾声道:“糟了,可能是蛇群!” 与此同时,四周嘶嘶声此起彼伏,它们蜿蜒着朝沈朝野她们的位置匍匐前进。南湘王步步后退至沈朝野身边,目前来看,沈朝野所站的位置,竟是最安全的。 “该死,我没带剑!” 南湘王下意识的去探腰间,这才发现自己今日没有佩剑,懊恼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又恢复警觉,一手护在沈朝野她们面前。 “我知道你自保肯定没问题,你要能弄死一条算一条,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说完,沈朝野从发间拿下了一只银簪子,牢牢握在手中,对准那些对她们虎视眈眈的蛇头,眼神阴冷又坚决。 她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戴了一只银簪子,不然她连傍身的东西都没有。 南湘王看着沈朝野坚毅的侧脸,一瞬间有些恍惚,她总是那么不同于平常女子,虽然口齿伶俐,可往往碰上这些事,她从不露怯半分。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便从唇间吐出了一个好字,随后便聚起内劲扫向那群昂首翘尾的蛇,但是也仅仅也是击退它们,有几个弱一点的倒是当即毙命,可一波盖过一波。他还要兼顾着沈朝野她们,南湘王内力的耗费令他额头起了不少的汗。 嘶嘶! 而她们所站的地方也不是完全的安全,就比如靠近她们的那墙壁上也蜿蜒下来几条蛇,沈朝野抿紧了唇,在这种地方密集而居的蛇群,她不好判断是否有毒,但是被咬到绝对不会好受就对了。 她捏紧了手中的银簪子,对着朝她挑衅般吐着蛇信子的蛇猛地划去,速度极快又利落,直接趁其不备时,将它划成了两半,腥臭的血四溢。 这令旁边的几条蛇有了一丝警惕,不敢再小看沈朝野,豆子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好似想等她恍惚时发起猛烈的攻击。 沈朝野此次也不敢再大意,幸好自己穿的不是绣花鞋,于是就用鞋半踩半引诱那些蛇,转移蛇的注意力时,她在用银簪子哗哗两下,送他们归西。 突然,一条狡猾的蛇瞅见了机会,直接朝沈朝野的腰间探去,沈朝野反应过来时,这蛇已经挂在了她的身上,咬住了她的腰间紧紧不松牙。 沈朝野一把揪住它的尾巴,就当手起簪落时,却发现这条蛇软趴趴的,根本没有了一丝气息。 沈朝野皱眉不解,循着蛇咬着的地方望去,突然她眉头一松,蛇咬住的根本不是她的皮肉,而是她腰间的一包药粉。 她瞬间反应过来这药粉或许可以帮他们逼退这些蛇群,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于是她扔开死蛇,打开药粉用簪子尾部沾了沾,再去试探墙上倒挂的蛇。 果然,那些蛇各个都是缩头后退,根本不敢再往前靠近半分。 沈朝野心下一喜,看着一旁正面临源源不断的蛇群的南湘王,她嘴角的笑意顿住,当下就捏紧了手中的东西。 她可以凭着这药粉自报,而南湘王的内力也迟早会有竭尽的一天,那个时候他死在这里都没人会发现,反正也不是自己动的手,不是么。 皇家的人欠了她们慕容氏多少都数不清,要南湘王窦韩瑞的一条命也不算过…… 第三百零八章 叔叔?你说本王?!(四更) 这时候南湘王突然转过头,瞳孔焦距变大,他大步朝自己走来,一手依旧对付着那些蛇群,一手直接穿过她的脑袋。 并怒吼道:“你不是说不会给我拖后腿的么,为何愣着不动?!” 沈朝野余光一瞥,只见南湘王直接捏住了正准备攻击她的那条蛇的七寸,这让她眼眸一暗。 下一秒,她翻转着手中沾着药粉的簪子,朝那条蛇刺去,蛇血溅了她一脸,属于蛇的腥臭味占据了她的鼻腔,令人忍不住作呕。 “你?”南湘王惊讶得松了手,没想到沈朝野会这么干脆,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柔弱不堪的千金小姐。 至少换做是朝歌,遇到此种情况,定是往他怀里钻都来不及。 沈朝野将手里的药粉包丢给了南湘王,他一把接住,不明所以,只听沈朝野又轻又冷漠极致的话响起。 “须要放在我身上的,这药能对付它们,你比我厉害,就由你把各处都撒上了。” 这一次,她暂时放过他一命。这墓中危险难料,就当拿他当做免费的劳动力,等出去了她再另寻机会。 南湘王从未见过如此神态的沈朝野,没了往日的刁钻蛮横,此刻她冷静沉稳的像是令一个人,因为她的眉眼处都染上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寒霜,那眼神漠然疏离,还有一丝厌恶和不耐烦? 她厌恶他?她有什么资格厌恶他?! 南湘王皱眉,看了看手里的药粉,身旁又是渐渐逼近的蛇群,情况所迫,他先按照沈朝野的话,把药粉均匀且一滴不漏的泼洒了出去。 她说的还真不假,这些蛇群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地趋势,这药粉一撒出去,倒是瞬间乖巧,动作一致的退散了回去。 南湘王见此,心中舒了一口气,但同时想到方才沈朝野直勾勾盯着他瞧不动的样子,他心里起了疑。 于是问她,“你方才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本王这药包的事?” “是又如何,你真以为我跟你一家姓的?省省吧,换做沈朝歌在这里,你信不信她也会犹豫。”沈朝野话语浅浅,不为所动。 南湘王闻言,心中好不容易对沈朝野的一点好感,也因为她这几句话瞬间心拔凉,继而滔天盖地而来的事满满的不甘与怒火。 “本王看你比那些蛇心还要毒辣几分,自己冷心冷情也就算了,但本王警告你不要牵扯朝歌,朝歌不是你这等勾三搭四的女子能相提并论的!” 说完,就背过身去不看沈朝野一眼。 冷心冷情,勾三搭四?沈朝野漠漠的笑了几声,笑声中充斥着轻蔑。 “王爷这是在吃臣女的醋么?”沈朝野淡淡道。 南湘王心中一惊骇,背着沈朝野的面容有一闪而逝的沉凝,随即他平复完心情转头,目光冰冷又厌恶的看着沈朝野。 傲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本王吃醋,不要在这大放厥词了,你现在一分一秒激怒我的,等出去了本王会一样一样讨回来的。” 沈朝野轻笑一声,站起身,目光坦然的迎上他的视线,那眼神仿佛要看穿他似的。 “那就好,但臣女还是要提醒王爷一句,要是喜欢上一个你无法承受的女人,小心连命都搭进去。” 南湘王缄默,他从沈朝野的眼中看到了凛冽的寒意和阴鸷,还有转瞬即逝却被他捕捉到的肃杀之气。 她在警告他,别对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南湘王心里十分的不爽快,就算他对沈朝野有几分感兴趣,自己堂堂大靖王爷,心中只有一个朝歌,能挤出一点空间给她,那是莫大的赏赐,难不成她还能拒绝不成? 她越是这么说,他硬要试试看,他倒是想知道沈朝野究竟有多么可怕,能让他连命都搭进去! 就当两人对峙期间,倏尔,甄敖突然拉住了沈朝野的手摇了摇,把沈朝野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过去。 “沈姐姐……我想起了一些事……”甄敖的声音软软蠕蠕的,还有惊吓后的后遗症,他眼神闪躲。 沈朝野蹲下身,和缓语气问道:“想起什么了。” 甄敖见南湘王的眼神也瞟了过来,吓的一哆嗦,脑子里又浮起那些恐怖的画面,他闭上眼摇着头打算把那些摇出脑袋外。 然后才对沈朝野说道:“我我我方才被那位叔叔一吓,然后就想起了我娘亲是怎么死的了!”说着,还掉了几颗眼泪。 他心底里有些愧疚,他作为娘亲的儿子,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怕她的,说到底还是那位叔叔说的对,是自己太懦弱了。 “叔叔?你说本王?!” 南湘王呢喃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甄敖口中的叔叔在说他,当下就目冷容硬的想走过去拎起甄敖的小身板。 他一个还没有成婚的男人,尚且才刚过弱冠,就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叫做叔叔,这是何种的奇耻大辱! 他非要好好教导这小屁孩,什么男人是哥哥,什么男人才是叔叔! “对不起对不起!是敖儿说错话了,你不是叔叔,你是哥哥!” “沈姐姐!”甄敖害怕的躲进了沈朝野的怀里,小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沈朝野立刻转头凉凉的看着南湘王,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动下他试试? 南湘王竟还真的停住了脚步,但看着甄敖的眼神却十分的不善,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甄敖就已经死了不下十次。 然后沈朝野才微笑着问,“敖儿别怕,你告诉姐姐你想起了什么。” 甄敖吞了吞口水,“那天,那天爹爹来找娘亲,他们两个吵架了,吵的很凶很凶,屋子里的东西都摔的稀巴烂,我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然后我就看见……看见……”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忍不住抖了起来。 沈朝野没说话,伸手帮甄敖顺着气,他才缓缓平复下来,不过这次就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我看见爹爹呜呜呜……爹爹喂东西给娘亲吃,娘亲不肯吃,然后娘亲的嘴里就涌出了血,好多好多的血,她倒在地上,眼珠子直挺挺的看着我,我呜呜呜……” 第三百零九章 慕容清出现(五更) 后来甄敖泣不成声。 沈朝野把甄敖抱进怀里无声的安慰着,这件事对于大人来讲不过是一瞬间的刺激而已,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亲生娘亲的死,给他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掉的创伤和阴影。 就好像,她五岁那年,看着慕容嫣在她面前,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却不说一句话,直到一点一点断了气,眼睛都没阖上。 那一幕她从未忘记,她当时看着慕容嫣的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或者她是疼爱自己的,或者她又因自己身上流着沈严铸的血,而迁怒自己,讨厌自己,所以临死之前,就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 但她却不怪慕容嫣,更别说如今知晓真相的她,更加不会恨她。 慕容嫣这辈子活的太苦了,死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南湘王就在身后看着沈朝野那略有迷离的神情,她似乎在感怀着什么,她眼中的悠远与沧桑是他从没见过的,是那种悲哀中带着一丝怜悯。 她在悲哀谁,又在怜悯谁。 是因为甄敖说到了他的娘亲,所以她也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慕容嫣是在沈朝野年纪极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比甄敖还要早。 想到此,他的心里竟无比的沉抑,仿佛也被沈朝野给影响了一半,他也在为她的悲哀而怜悯。 过了一会儿,沈朝野仿佛给了甄敖极大的安全感,哭着哭着就在她的怀里睡着了,而沈朝野仿佛也闭上了眼睛,空气中安静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南湘王看了一眼盖着沈朝野狐氅的甄敖,思虑了一番,便从身上卸下了外衣,一步一步朝沈朝野走去。 也许南湘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脚步下意识放轻,好似生怕吵醒了沈朝野一样。 走到沈朝野面前,阴影笼罩下来,沈朝野仿佛有感知似的蹙起了眉,不禁给她的面容增添了一分凌厉。 南湘王见此刻的沈朝野十分赏心悦目,她的眉眼鼻唇每一样都在散发着魅力,哪怕皱眉都十分的有风情,他不禁喃喃了一句。 “臭女人,老学着少年老成的人皱眉干什么。” 接着,他将手中的外衣慢慢盖在了沈朝野的身上,想着她要是知道自己这么用心对她,心里肯定感激涕零了吧。如此,嘴角挽起一抹弧度。 就当这外衣刚碰到沈朝野,她那双紧闭的眼睛唰的睁开,眼中冰寒一片,与此同时的,就是她抓住了南湘王的手腕,力道极大,就连南湘王自己都有些不舒服。 “你干什么?”沈朝野漠然问。 南湘王心中说了一句,果然还是睡着了比较可爱一点,嘴里吐出来的却是。 “怕你死了还要连累本王。” 说着,南湘王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外衣,仿佛在说,打算好心给你披衣服。 沈朝野眉宇松了松,但是眼中的寒气依旧没有退散,一把推开了南湘王的手,语气生硬道:“不用,我命硬不用你操心。” 南湘王一听,瞬间就炸毛了,怒目瞪着沈朝野,这女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也怪他自己贱,非要往人家面前凑,真是狼心狗肺的女人! 南湘王愤恨地将衣服重新穿回去,再也不瞧沈朝野一眼。 沈朝野静下心来,盯着那口石棺思绪飘远。 如果殷梓琬是因为这几个石钉被束缚自由,那是不是她拔掉这几个钉子,陆青筠就会变成正常的陆青筠了? 不对,殷梓琬的住处那里还盖着一间棺材似的房子,那个估计对她也有影响,或许等这件事解决,她可以试试。 想此,她估摸着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就偏头问道:“王爷,你还没想到如何出去的法子么?” 沈朝野主动搭话,南湘王依旧是一脸的臭脸,冷哼几声道:“本王看你比我还厉害,与其拜托在本王身上,还不如自己想办法。难不成我想让那门打开,它就会打开……” 嘭!!! 一阵震裂四方的声音响起,南湘王的话顿在半空,随着沈朝野她的眼神一起望去,只见他们之前进来的那甬道的石门,竟然直直地摔了下来。 甄敖也被吓醒,一脸惊恐的看着前方。 “咳咳咳。” 在漫天的灰尘飞扑中,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衣冠胜雪,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唇角浅浅的笑容显得温文尔雅,仿若谪仙一般的降临人世间。 如果,能忽略掉这么仙气清雅的人手中拎着一颗人头话。 沈朝野看清那颗人头后,动作麻利的直接捂住了甄敖的双眼,甄敖不明所以,呆呆的问了一句。 “沈姐姐,为什么要蒙敖儿的眼睛呀?” 沈朝野抿唇,“少儿不宜,别问了。” 难道让她告诉他,她表哥杀了他亲爹,还略带邀功显摆似的把人头拿了过来? 虽然甄光远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这一幕实在是太冷漠血腥,她想了想,还是不让甄敖知道比较好。 而南湘王只觉得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当他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呼吸一窒,那周身的气息还有那眉眼,简直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一个人。 只见白衣男子对着沈朝野的方向勾了勾手,笑的十分温润。 嗓音也清朗,“阿朝,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沈朝野撇了撇嘴角,对着慕容清手里的那颗人头示意,慕容清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此举有些过于血腥了,于是将手里的人头随意一丢,正巧丢进了石棺里。 “这样可以了吧?”慕容清笑眯眯道。 从始至终,这对兄妹的眼神都没给南湘王一个,算是忽视的彻底。 沈朝野看着甄光远那颗人头轱辘轱辘滚到了殷梓琬的头旁边,乍一看像是一句身体两个人头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也该让甄光远自食恶果,到时候就让殷梓琬自己去收拾他。 这时,身旁一道怔怔又干涩的声音响起。 “你,你是谁?” 只见南湘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清,眼神没了面对沈朝野时的针锋相对,而是十分的炙热,隐隐的,好像还红了眼眶? 第三百一十章 家中来客 南州青山,慕容府。 晋元穿梭在回廊中,正巧慕容长安从另一头奔跑来,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团火焰蹿了过来,还传来阵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直到她转弯瞅见了前方停驻的晋元,她才收敛了一些,想起平日里母亲教导过的礼仪要端庄淑睿,于是她就扭捏着走到晋元面前。 清了清嗓子,柔曼道:“元叔好,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晋元明白过来她这是又被少夫人捉去恶习礼仪了,看着慕容长安这十分变扭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 只好憋笑说道:“少夫人不在,三小姐不必受拘束,我也不会告诉少夫人的。” 话音一落,慕容长安就宛若解脱,清眸流盼,瞬间又恢复了方才的俏皮随性。 对着晋元挤眉弄眼道:“还是元叔疼我!这阵子母亲估计又是闲的没事做了,每天就是想着怎么逮我去学习那些枯燥的礼仪,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文绉绉又麻烦的规矩有什么好,难道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晋元看着慕容长安,有板有眼道:“咱们慕容三小姐,谁敢说个不字?” 瞬间惹得慕容长安眯眼咧嘴一笑,眉目间尽是天真烂漫。 “既然元叔来了,就陪我玩会儿打雪仗吧!以前下雪天我还能扯着表姐陪我,现在……哎,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晋元被慕容长安这副故作哀愁的调调弄得失笑没辙,知晓她也是实在无聊,毕竟二小姐走后,少夫人抓得严,家里下人因此也不敢顺从她,再下去她可能都要憋坏了。 看着她娇小的身躯几乎都埋在了火红的狐氅下,只能看到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伸出狐氅的手里还各拿了一个雪球,由于暖和的温度使雪球滴下几颗水珠,同时寒冷把她的双手都冻红了。 这样下去,保不准会生冻疮,三小姐又怕疼,到时候上药又得急急呼呼耍可怜赖皮了。 于是晋元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说道:“我这里有比打雪仗还要好玩的东西,三小姐要不要看看?” “信,给我的吗?”晋元不语,只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慕容长安盯着那信许久,随即脑海中猛地想起她前阵子不是偷偷给表姐寄了信么,看来是表姐回信了! 于是慕容长安想都没想地,就把手里的两个几乎都快融化了的雪球往后随便一扔,然后搓了搓手,还担心手里的水会沾湿信,特意去拿信前还在外衣上蹭干。 “谢谢元叔!”慕容长安拿到信后,眉眼弯弯,神情一片狡黠与开心,随即转身就跑回房间自己去看了。 “慢点!小心摔了!” 晋元在身后连忙嘱咐,可不一会儿慕容长安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这嘴角的笑意却是一点一点的撤了下来。 当初三小姐不愿意学习这些繁琐的礼仪,可是跟少夫人闹了好大的脾气,三小姐的性格几乎是随了三少爷慕容蓝,再有老爷老夫人宠着,她不愿意的事还真勉强不了。 直到少夫人拿出了杀手锏,跟三小姐约法三章,只要她肯达到她的要求,她便让她去京都见二小姐。 这一招起到了奇效,三小姐一听能见到二小姐,立马就答应了下来。所以这几日她一边抱怨这些规矩礼仪没人性,一边还是老老实实的学着。期望有一天,她能如愿见到二小姐。 晋元叹了一口气,可是三小姐哪里会知道,他们慕容氏,这一生都不能再入京了。 少夫人也是为了三小姐好,三小姐日后还要嫁人,她迟早都要学会这些,免得给未来婆家笑话,所以才扯了这个天大且不实际的谎言哄骗她。 如今,只能瞒一天,算一天了。 慕容长安回了房间后,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信看,可惜就像沈朝野淡然的性子,她写过去起码有好几张,可表姐回复的,却是少的可怜。 她撇了撇嘴,然后自己安慰自己,少点总比要好不是? 信上的内容就是回复她的,她娟秀又不失大气的字体写着,她安然无恙切勿担忧云云。 但很快,她就被最后一行字给吸引去了注意,看完后她呼吸都屏住了,随后把信放在了身前,目光怔怔,继而蓦地迸发出一抹喜悦与不敢置信。 下一秒,她猛地拉着衣服跑出了门外,一路狂奔往着一个方向去,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热烈至极的火焰。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停住,她看着祖母紧闭的门,咦了一下,不过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而入了。 “祖母祖母,长安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结果刚一踏入就傻眼了,祖母的房间里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有熟面孔也有陌生面孔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看就是她打扰了他们的谈话。 她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小兔崽子越发的没规矩了!不知道进来要先敲门了吗!”一旁的慕容蓝迅速反应过来,脸色黑沉,对着慕容长安便是劈头盖脸的训斥。 虽然话糙了一点,但是慕容蓝也心疼自家闺女,一直对着自家闺女使着眼色,趁这会儿赶紧出去! 然而慕容长安也是个单纯的主儿,没听懂慕容蓝的意思,还以为他是让自己给大家行礼。 于是她就上前,对着大伙儿标标准准地欠身行礼,身段神情都拿出了平时都未达到的水平,让人看了也觉得舒坦。 只听她语调柔曼道:“长安疏悉礼仪打扰长辈谈话,给祖母祖父,大伯伯,爹爹,客人赔不是了。” 慕容蓝心里气急了,都是父女都是心有灵犀的,怎么放到他这儿就狗屁不通了呢。 最终,躺坐着的楚裴缓了过来,先对一旁的客人致歉一笑,随即便对慕容长安招了招手。 “长安过来祖母这边。” 慕容长安见这么多人,于是就偷偷把信攥成一团捏在手心里,随后才款款步步地朝楚裴走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长安名字由来(二更) “祖母。”慕容长安坐在楚裴身旁,挤出一抹看似大家闺秀的笑。 天知道她这嘴角都要忍不住抽搐了,还搞得她一身的汗毛竖起,果然她不适合这种繁重的礼节,要不是怕被母亲骂,她才不要这么为难自己呢。 楚裴拍了拍她的手,随即微笑着说道:“正巧你来了,祖母给你介绍一个人。” “好。”慕容长安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乖巧的点头。 她不太爱见生人,所以这种介绍也只不过是客套一下,她做个样子就好了,没必要真的去记住什么。 不过她身旁的祖父神情这么严肃,严肃到几乎可以用眼神秒杀一个人,好似面对的不是家人客人,像是防贼人似的。 接着楚裴便对她左侧前方示意了一下,温柔的语调缓缓道来:“祖母的故交楚国大将军裴炎之子,裴玉书,此次受他父亲之意前来探望祖母的。哦对了,他比你大几个年岁,你唤他一声玉书哥哥就好。” “玉书哥哥好,我叫长安,长短不一的长,平安的安。”慕容长先是安象征性的礼貌一下,声音清脆悦耳。 “长安。”楚裴轻喊了一声,以提醒她仪态。 慕容长安撅了噘嘴,随后才抬头,循着楚裴的视线望去,这一望可就不得了了,这眼神就仿佛黏住了似的,再也无法转开。 少年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还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玉佩。端坐在窗外透进来丝丝缕缕的光芒下,头发墨黑有光泽,仅用一根同色系发带松松地绑着,鬓角处几缕发丝柔顺的垂落,他微微仰着头,神色安详又宁和,嘴角弯着微笑,双手安静垂落在双膝上,动作自然而潇洒。 这就是祖母故交之子裴玉书? 他的穿衣打扮很是安静儒雅,与记忆中的堂哥的风格相似,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见她的视线望过来,他没有躲闪得直迎上去,轻轻颔首温润出声。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长安这名字取的甚好。” 见裴玉书夸赞她的名字,虽然有更改她方才‘长短不一的长,平安的安’之嫌,但是她可以不跟他计较。 母亲都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嘿,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功德圆满了! “是啊,当年你父亲送来这两字的时候,我瞧着也十分的喜欢,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个名。” “什么?我的名字是他父亲取的?” 慕容长安一听可就按捺不住了,她一直以为她的名字是家人商量后定下的,结果现在告诉她,她的名字居然是假借外人之手?! “长安,成何体统,坐下!” 慕容策寒对着她虎着脸,后者悻悻坐下,可这心里却是闹起了变扭,看着裴玉书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哪怕裴玉书再长的如何好看养眼,都无法让她心情好起来。 “没事,长安定是有些意外,而且在玉书看来长安率真活泼,一看就是……咳咳咳。” 裴玉书本想为慕容长安解释几句,可突然月匈腔翻涌上来一股气,呛得他用苍白而修长的手遮住唇咳了几声,眉宇间因不适而紧皱着。 慕容长安这才发现,他的皮肤白皙的有些苍白,还有说话语态,都能体现着他身子骨仿佛并不好。 她心中嘁了一声,原来是个病秧子,亏他还是楚国大将军这么牛掰人物的儿子呢。 “玉书,你身子一直都是如此,治不好了么?”楚裴就不一样了,好像是亲儿子亲孙子生病了一样的伸脖子关怀。 这让一旁的慕容策寒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但是他却只能忍耐着不发。 裴玉书缓过来后,放下手,面容文雅,轻声道:“老毛病了,家父一直在为玉书四处求药,这几年身体好多了,现在的每一天每一时辰,对我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 “苦了你了……”楚裴眼神复杂的说了一句后便眼眶红红,不再言语。 慕容长安一见楚裴这伤心的模样,心里也不痛快,于是就打算说点开心的事哄她开心,正巧她手里还有表姐的来信呢! “祖母,表姐——” “长安,你表姐前不久托人送来了一样东西,正放在我房里头,你现在随我过去拿吧。” 就在这时,做在另一端的慕容渊沉默许久,突然开了口,只不过是对慕容长安说的。 语气又不缓不疾,仿佛只是打断的恰好时分。 慕容长安一听表姐还有送东西给她,当下几乎乐的要蹦起来,但还好她还有点分寸克制住了。又见这屋子里头的气氛实在莫名其妙,她离开了正好舒适。 于是便对慕容渊甜甜道:“好的,大伯伯。” 楚裴和慕容策寒不说话也默认了,两人起身对着他们行礼告退出门了。 临走之前,慕容长安无意间瞥过裴玉书,只见他的视线仿佛一直在她的身上,她看过去刚好与他的视线碰撞,他也不尴尬,反对她温和一笑。 就好像邻家大哥哥那样的自然流畅,不会让人起一点异样反感。 没了外人在场,而且又是自家人,慕容长安显得肆意多了,在慕容渊身边蹦蹦跳跳的,嘴里还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慕容长安脑海中突然响起方才祖父的神情,抖了抖,撇嘴提了一下:“大伯伯你可没看到祖父那几乎可以吞人的眼神,比我父亲还要吓人。” 慕容渊温柔的眼神中笑意浅浅,对着一旁还有点装大家闺秀样子的慕容长安说道。 “长安,你知道你的名字,为何是裴玉书的父亲给你取的么?” 慕容长安一提起这个就不是很高兴,语气恹恹。 “不知道。” 慕容渊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来,“因为你祖母还没嫁给你祖父前,裴玉书的父亲,也就是裴炎,他们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而裴家世代忠良,你祖母的名字就是取了两家之姓,意味着皇家和裴家世代友好。直到楚国先帝派你祖母过来和亲,裴炎才对你祖母表达了心扉,你祖母那时候年少无知,错把两小无猜当做了爱情,便私下和裴炎许诺了终生。” 第三百一十二章 楚裴往事(三更) “可是终究难逃和亲命运,当时大靖先帝性情温和,给了你祖母自己挑选夫婿的权力,而你祖母记恨皇家,她不愿和亲皇家,便随便选了一个人。” “所以就选中了祖父?”慕容长安咂舌,没想到老一辈竟还有如此轰轰烈烈的爱情。 慕容渊点头,“当时祖父一心立业,没想娶妻生子,于是就拒绝了你祖母的要求。” 说完,慕容渊和慕容长安相视一笑,眼中有取笑的意味,只能说是谁也逃不过真香境界,嘴上说着不要,后来还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还生了三个孩子! 慕容渊接着道:“你祖母因为祖父拒绝了她,一下子勾起了好胜心,本来只是随便的决定,这下更加要下定决心嫁给你祖父了。楚国风俗开放养成了她不拘小节,天天缠着你祖父,后来就水到渠成,两两互生情意,加上那时候我们慕容氏的势力如日中天,这婚事也就成了。” 慕容长安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与自家祖母有关系的裴炎身上,于是她急忙问道:“那那那个裴炎怎么办,祖母不是和他已经许诺终生了吗?” “那裴炎,”慕容渊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冷意,与慕容策寒如出一辙的神情中带着不嗤。 “你祖母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便和裴炎说清了前因后果,让他别再记着她,找个人过日子。结果裴炎不甘心,动不动就骚扰边境,给慕容氏添乱。有一次胆大妄为到进大靖来掳人,还好你祖父厉害,打败他的情敌。这一变故也让裴炎彻底死了心,回到楚国也没有娶妻生子,至今都是如此。” “啊?那那个裴玉书不是他的儿子吗,难道是他玩大了人家的肚子之后的私生子?” 慕容渊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慕容长安的脑袋,语气平淡。 “裴玉书不是他亲生的,只是他的养子。”顿了顿,继续道:“祖母心中觉得有愧于裴炎,于是想着让他给刚出生的你取名来缓解关系,所以,你的名字来之不善,去之不易啊。” 反正据他当时的记忆,父亲是极其不喜欢裴炎的,更别说让他给自己的孙女取名字,虽然长安是很好听,可终归是来自情敌之手啊! 所以这些年,这个事也是他的心头鲠刺。 慕容渊想起方才楚裴拉着长安介绍裴玉书,他仿佛突然明了了,对着慕容长安轻轻一笑。 “长安,如果不出我所料,那裴玉书极有可能要在府中多待几日了。” “为何?”慕容长安木讷的问。 慕容渊一字一句道:“因为祖母仿佛有意撮合你们两个。” “什么?!我不喜欢他啊,他那病恹恹的样子,我可不想到时候做寡妇,我现在就跟祖母去说!” 什么啊,就这么一面,而且还短短的时间,就要给她订下这种荒唐事,她才不要。 他现在很怀疑,阿朝的毒舌是不是都传授给长安了,虽然这裴玉书他也瞧着稀奇古怪的,谈不上欣赏,但至少他也没做坏事啊,瞧她把裴玉书给贬的。 慕容渊拉回了蹬蹬想跑的慕容长安,耐心说道:“你先别急,你祖母身体不好,先顺着她的心意来,等她自己发现你对裴玉书无意,她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慕容长安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听从了慕容渊的话,尔后突然想起之前慕容渊说表姐给她送来了好东西,她心中的不快立马消散。 “大伯伯,表姐给我送来了吃的还是用的?我觉得应该是吃的,表姐直到我贪吃,而且京里肯定有我没尝过的美食。”见慕容渊没接话,慕容长安又接着说:“不是吃的用的吗,那难道是小宠物?不会吧,我自己都懒得动,万一被我养死了怎么办?” “长安。”许是慕容长安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让慕容渊有些忍耐不下去,于是就开口打断了她。 “怎么了大伯伯?”慕容长安也停下来看着慕容渊。 一提起阿朝,他就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或许长安可以给他解惑。 慕容渊转过身盯着她,那风华未老的容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慕容清的大哥而已。 慕容渊眼眸一暗,只听他张口,往日温润的声线中夹杂了一丝沉郁。 “你堂哥是不是去京里找阿朝了。” 慕容长安闻言笑容一僵,脑袋轰的一声告知她大事不妙,堂哥的事情恐怕是难以藏得住了。 但她还是勉强一笑,讪讪道:“说起堂哥,长安也很久没有看到他了,难道他不在府里吗?” 可是她自己都发现自己的声音虚的很。 慕容渊手伸到她身后,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她的信,只不过他并未打开,而是拿着对慕容长安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阵子不久也有这样一封信送到了你祖母那里,那信标记着楚氏暗卫的记号,但据我所知你祖母为了劝诫阿朝将楚氏暗卫尽数都收了回来,所以这一封信是来自唯一留在阿朝身边的暗卫须要,她什么能耐我明白,定是阿朝出了严重的事故,不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可能发出讯息。” 慕容长安暗暗的咬牙,完了,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劳什子的东西要给她,明明是拉她出来逼问事情的! 堂哥,不是做妹妹的不帮衬你,而是敌方太强大,妹妹受不住!!! 慕容渊见她不说话,双手还不安的绞着衣边,继续开口,只不过这一次语气放缓了许多。 “但是那封信最终没有落入你祖母手里,而是被阿清给截胡了,他私自看了信中的内容,才决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而这一切刚好被你撞见,你好奇心重,缠着阿清没法,只能将信里的内容告诉了你,而你也答应不把这一切透露出去,所以帮他销毁了那封信,不让我们其余人知道。” 慕容长安噤声,心中感慨,不愧是曾经大靖最骁勇睿智的大将军,这一段段的推敲简直神了,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让她哑口无言。 第三百一十三章 慕容渊发觉不妙(四更) 只好认命的低下头,声音嗡嗡的,“大伯伯料事如神,长安无话可说,堂哥,堂哥他的确去找表姐了,可是那是因为表姐被歹人给掳了!” 最后一句她也急了,她知道大伯伯因为堂哥习武之事对他要求颇多,如今发现他私自下山,肯定会雷霆动怒的! 然而她预想中慕容渊的恼怒倒是没有,反而竖起一指贴在双唇上,对着慕容长安摆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这里不方便,你与我去屋里说。” 慕容长安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跟着慕容渊去了他的屋子里。 进了屋后,慕容长安便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慕容渊。那信中的内容,还有沈朝野被人掳去生死不明,还有她方才所得到的平安信。 表姐在信中也提及了堂哥的做法,她表示很认同,毕竟慕容氏的脾性他们都知道,向来护短,更别提让那两位老人知道了,指不定会重新杀回去都没数。 “幸好阿朝无碍,否则不用阿清去,我也会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敢动他们慕容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珍宝,想必是想提前下去跟阎王爷打招呼了! 慕容渊听说后,温润儒雅的神情不复,继而是慕容长安从未见过的杀伐果断之气。 她猜想,大伯伯还是大将军的时候,定然也是这么杀气凛凛、湛然若神的。 不过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慕容渊话里的深意,她猛地欣喜问道:“大伯伯,你不怪堂哥了吗?!” 慕容渊挑眉,“为何要怪,这件事上他并没有错。” 慕容长安咧嘴一笑,但下一秒令她措手不及。 “但是如今阿朝也无碍了,你书信一封让他回来吧,外面的人眼杂口更杂,我们慕容氏还是不便出现在外人面前较为妥当。”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慕容长安的心情就犹如做过山车一样颠簸,她几乎是要欲哭无泪了,怎么什么事都赶这么巧了。 前阵子堂哥刚给她书写了一封信,说是表姐那边有点事,他要耽搁几日,让她尽力拖住大伯伯。 之前她还相信以自己的耍赖功夫,应该是可以的,如今她是一点法子都没了,谁能教教她如何骗他机智过人的大伯伯呀! 慕容长安硬着头皮道:“大伯伯,堂哥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说完,她都忍不住咬住了舌头。 慕容渊闻言皱眉,声音又一下子冷了下来,“为何,阿朝那边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后看着慕容长安的神色,他心中突发的不妙。 他不是没听父亲母亲说过,阿朝此次回京大有为十四年前的事翻案的决心,他们如何都劝不住;而且据他所知,阿清也在暗中调查那些事,但他使了手段,他们应该查不到什么。 可如今阿清还推辞返回家中,他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两人凑一起一定不会有好事,万一两人想联手就遭了! 想此,慕容渊无法再平静,严声道:“不行,我得亲自下山一趟。” “不行不行不行!”慕容长安一听慕容渊要下山,连忙双手一伸,拦在了慕容渊面前。 堂哥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让大伯伯插手进来的! 慕容渊看着慕容长安执拗的模样,稳下心神,尽量语气温和的开口。 “长安听话,我和你大伯母只有一个孩子,你不能纵容他,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他要是出了个意外,我下去了如何给你大伯母交代?” 这一句话说到了慕容长安的心坎上了,她咬唇不语。 她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大伯母,他们都说大伯母生堂哥的时候难产而死了,可她幼时明明好几次看见大伯伯画着大伯母的画像,画着画着就哭了,嘴里呢喃着说什么,他对不起她,要不是因为他她就不会死云云的。 而且堂哥也跟她说过,他根本不相信他母亲是生他难产而死,所以他跟表姐一样,一直对十四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慕容长安犹豫了一番,才抬起一双布满小心翼翼的双眸看着慕容渊,语气接近于祈求。 “大伯伯,你再给堂哥几日的宽限!表姐也在信中说了,再过一阵子就接我去京中玩耍,就以那时候为期限!我离开后就让堂哥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大伯伯!” 可这话一出,慕容渊的神情又突然不对了,“你说,阿朝要接你去京里待一阵子?” 慕容长安谨小慎微的点头。 说这话时,慕容渊自己都不相信,皇家当初的命令犹如在耳。 此生不得传召,慕容氏者不得入京。 长安冠着慕容姓氏,哪怕隐瞒真名进去了,万一漏出了马脚,那带给阿朝的灾难可不是说笑的。 阿朝性子又沉稳,不会做出这等给自己带来隐患的决定的! 难道是…… “长安,你真的不能拦着大伯伯,你这样偏袒他们,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不光是你,就连我们慕容氏都免责不了!” 看来阿朝是势必动手了,她如此放心且肯定的给予长安承诺,定也为她的安全考虑周全。 能让慕容氏安然无恙,招摇大摆的进京,除了已翻案或是推翻了如今的帝王,其他法子是不能做到的! 但这两种其一的结果,都不是他乐于见到的。 怎么会如此突然,难道是阿朝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有阿清突然的拒绝返回,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大伯伯……” 慕容长安从未见过慕容渊有这般失态过,在她的印象里,大伯伯都是最温柔如斯的人,从不与人动怒,可方才她能感受到他话里的怒气。 而且是滔天怒气。 就这样,慕容渊越过了发愣的慕容长安,正推开门出去,却看见了门外不知何时站着的慕容策寒。 “父亲,您怎么来了?”慕容渊收敛了神色,平缓的问道。 慕容策寒凉凉得看了一眼慕容渊,随即对着慕容长安笑呵呵道:“长安,你先出去,祖父有话跟你大伯伯说。”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奉劝你不要无理取闹(五更) “哦,好。”慕容长安反应过来后,也发觉了气氛不对劲,顺着慕容策寒的话而下,逃似的出了门。 她也不敢偷听祖父和大伯伯的谈话,捏紧了手中的信,想起信中的内容,还是令她不禁嘴角挽起。 那一天,她不知道房中的两人究竟谈了什么,谈到何时,她只知道,大伯伯最终还是没能下山,并且还头一次没参与阖家用膳。 …… 沈朝野看着眼前两人这含情脉脉的眼神,有些受不了,她索性挑着眉问慕容清。 “看着情况,你俩是旧相识而且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慕容清瞥了她一眼,这话说得,仿佛他和南湘王一对似的。 “阿朝别乱说话,你表哥我可向来取向正常,喜欢的女子,喏,像你这样的就成。”慕容清笑眯眯道。 “表哥?”南湘王磨牙动舌的说道,他皱起了眉,开始在脑海里搜索有关于慕容氏的信息。 “你是慕容清?” 此人自称是沈朝野的表哥,那就是慕容氏的人了,据他所指,慕容氏年轻一辈中,只有一个男子,那就是慕容清。 可这慕容清为何会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人长得如此相像,难道…… 南湘王猛地上前,神情不怒自威,他鹰眸紧盯着慕容清,冷冷开口。 “你怎么进来的?!” “这种阵法不是小意思么,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了。”慕容清不为所动。 “你再走一遍!”南湘王却在此时怒吼道。 慕容清蹙起了峰眉,这人是疯子么,站得这么近吼人,也不怕把他吼聋了。 于是他也没了好脸色,声音冷漠道:“你除了身份能显摆外,其他也未必如我,我奉劝你不要无理取闹,以免吓到我妹妹。” 最后一声以免吓到我妹妹,语气就突然的温和了下来,说的沈朝野不禁挑眉显示自己的愉悦。 这世间,只有家人才会处处肆意的袒护你。 哪怕是不成规矩、毫无道理的宠溺。 “那咱们就试一试!”南湘王眯起了眼,说完便迅捷的对慕容清出手。 慕容清也不是吃素的,反应也快速,但他也冷静自持,面对南湘王的突然攻击,他只守不攻。 但后来南湘王的攻击实在是令人吃不消,慕容清只好反击。可这一反击,却是让两人共同愣住。 “你……” “你……” 两人还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慕容清拧眉,此时神情上多了一丝慎重严肃。 “你怎么会我慕容氏的招式,这些我若没记错是不外传的,更别说你是皇家的人。” 南湘王事到如今,已然明白了一切,他终于知道为何他会长的像他记忆中的人了,而且他们一致的招式。 这分明是出自同一人所授! “你父亲慕容渊,十四年前是否消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南湘王已了解了真相,但他还是阴沉着问出了口。 慕容清缄默,开始在脑海中思索这段记忆,不出意外,还真如南湘王所说,他父亲还真有一段时间好像离开了挺久,他当时年纪还小,这事还是家里人无意间提起的。 但是父亲好像不愿提及此事,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以为是思念亡母出去调整心情了。 然后他狐疑的看着南湘王,语气不善道:“我父亲的消失跟你有关?” 难不成他父亲消失的那段时间与南湘王有关? 还有他身上的那些熟悉的招式,不会是他父亲传授给他的吧?! 可慕容清不知的是,慕容渊教的不止如此,他几乎是将毕生所会的都不落的传给了南湘王。 “我说,你们要促膝长谈偏偏要选在这墓地里么,外边不快活,空气不新鲜?” 慕容清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沈朝野那边,见那一大一小直勾勾的望着他们,他摸了摸鼻子,好像是忽略如今的情境了。 “来来来,表哥带你们出去,”说着,慕容清一手抱起甄敖,一手亲密无间地揽着沈朝野的肩,哄着他们走了。 南湘王在身后也如愿的看到了慕容清出去的方式,瞳孔不禁微微一缩,与自己如同一辙! 这更让他坚定了心中所想。 耳边传来慕容清与沈朝野之间亲昵又自然的话语,就好像是自家哥哥与妹妹打趣一般,他也听到了从未在沈朝野那里听到的笑声。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思绪不免飘远了些。 十四年前,正离慕容氏被贬谪不久,年仅六岁的他被父皇无情的扔到远洲军营里历练,当时的他什么都不懂,谁也不知道他是当今陛下所出,是大靖最尊贵的二皇子,所以饱受欺凌。 就在那时候,从天而降一位白衣男子,面容戴着一块玉质面具,他从他们手中救下了他,并且什么都没说,也没问,他就开始教习他一些战场上的道理和作战技巧等等。 他早该想到的,能轻易进入军营,且不被士兵高发的人肯定不简单。 哪怕,当时流言蜚语满京皆知,慕容渊一人之过,害了慕容氏三万条性命。 对他们来说,慕容渊,是他们的神,令大靖永无后患的神。 那之后,他渐渐变得强大,从愿意射杀动物到杀人,他一步一步的蜕变。十岁那年,他再次出现在父皇面前时,他已经拥有了少年老成的稳重。 父皇很喜欢也很满意他的变化,他当时也感激他的恩师,于是主动请辞回到远洲再深造,父皇允了。 可这次他再回去见到恩师时,恩师却对他说,他要离开了,并把几本他撰写的册子交给了他,让他没事多看看会受益。他对恩师早就产生了依赖和尊敬,那时的他还有一点稚气未脱,于是就趁其不意,耍剑挑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他如愿的看见了恩师的脸,可下一秒,他就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就犹如一阵风吹走了柳絮,不曾留一点痕迹。 南湘王闭上眼,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十四年了,这事一直深埋藏在他的心中。 许久,他才睁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迈开步伐往外面走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是去是留给你选择(六更) 却没想到,有一日会像现在这般,将这层纱揭开了,其背后的深意他竟心生排斥。 等沈朝野他们刚出来墓地,就瞧见了墓门口的须要和闲云,两人看见各自的主子安然无恙,这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了。 须要看见沈朝野身旁的慕容清,也对他行了一礼。 这让一旁的闲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是谁呀,怎么感觉翁主关系很好的样子? “小姐,现在我们去哪儿?” “去甄府,见殷梓琬。” 沈朝野不慌不忙的离开,因为她听到了身后的人开始号令了。 “闲云,你找个人将里面的女尸搬到甄府,记得,四肢的石钉不可动分毫。还有,把殷梓琬的住处的房子给本王毁了,看着碍眼。” 沈朝野勾唇一笑,看来他也不算太笨,到底,是大舅舅教出来的人啊。 殷梓琬见须要和闲云匆忙出府后,这心就一直悬着放心不下,而且中间她的心还猛地作痛,直觉告诉她不对,于是她索性就站在甄府门外不安的来回踱步。 直到沈朝野她们回到甄府,殷梓琬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立马上前抱住了甄敖痛哭流涕。 并自责愧疚的说道:“我的敖儿,都怪娘亲不好,娘亲不该弄丢你的!快让娘亲看看,你受伤了没?” 说完,就开始抱着甄敖的身子翻转,那眼神是一个地方都没有放过,直到没发现伤口和异样,她才松了一口气。 甄敖有点呆愣,他此时还不知道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陆青筠的体内是他亲生娘亲,他有点迟缓的摇了摇头。 “母亲放心,敖儿没事。” 这懂事乖巧的模样又惹起了殷梓琬的一阵怜惜自责,顺带着还有一波气势汹涌的眼泪。 “甄夫人先进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沈朝野语气淡淡的提醒,让殷梓琬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眼泪,说了声好,便牵着甄敖走了进去。 沈朝野进去先跟姜老私语了几句,随后颔首明白,等殷梓琬把甄敖交给须要后,沈朝野才和殷梓琬独自进了屋,并还关严实了门,以防人突然闯进来。 一进门,沈朝野便如实的告诉了殷梓琬。 “甄光远已经死了。” 这句明明是令人听起来悚然的话,可沈朝野却仿佛跟讨论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一样。 她可不管殷梓琬到底会不会因为旧情而责怪她表哥杀了她的丈夫,她只知道甄光远心理变态,而且还对她和南湘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哪怕没有死在慕容清手里,只要他们出去了,甄光远只有一个做生意的头脑,耍不来刀剑的,还是难逃一死。 所以她并没有说明谁杀的,因为这个毫无意义。 “死的好!死得好!” 然而殷梓琬没让她失望,听到甄光远的死讯,她的反应还是令她满意的,毕竟这样一个利用她至死都不放过的渣男,的确没有值得同情的。 “他早就该死了!当初我父母为了保下他,花了全部的家当,最后还失了性命,他倒好!从陆家带回了一个小妖精,二话不说就要纳她为妾,我不同意竟然还要休了我!呸!” 沈朝野听到这里却蹙起了眉头,确定了她没听错,她重复了一遍当时甄光远与她们讲的话。 “陆家?不是陆青筠在甄光远生病期间,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才生了感情,然后你成全他们的么?” “什么?他是这样对别人讲的?!”殷梓琬猛地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说不敢相信,而是没想到甄光远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 接着又冷嗤一声,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有些隐晦,“他倒还真是睁眼说瞎话。当时的确有人生病,但生病的人是我,不是他。而我卧病在chuang期间,他们这对狗男女腻腻歪歪一不小心被我发现,现在想来都觉得十分恶心。” 后来她自己说着,好像就明白了什么,殷梓琬又自嘲一笑。 “原来是因为我撞见了她们的女干情,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弄死我,呵,我为他流浪天涯,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几乎赔上了自己的所有,却换来这般下场。是报应啊,也是兰因絮果……” 沈朝野见她如此,心中只有同情怜悯,先不管那陆青筠来自哪个陆家,如今最为要紧的,是墓中的那具女尸。 “我找到了你的尸体,但是你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而且四肢还被钉上了石钉。我方才也问过姜老了,他也认为,如果去除你四肢的石钉,你很有可能脱离这具躯壳。” 说着,沈朝野伸手摸了摸殷梓琬有些突出的小腹。 轻声道:“有三个月了吧?” 她知晓一切,可还是想听听她的真实想法,也等同于,她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反正这四个钉子的意义没几个人知道,如果她愿意顶着陆青筠的身体和面孔生活,她也成全她,并且这个孩子也等同是她的亲生孩子,两全其美。 这也就当陆青筠不安分守己,该付出的代价吧。 哪怕南湘王知晓她们的意图,她也有办法让他不提此事,再说,他也不像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 殷梓琬有些惊讶,没想到沈朝野动作这么快就摸清了这些门路,但同时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在第一时间,她选择先过问她的想法,而没有站在陆青筠的角度上而抛弃她。 “翁主,我……” 殷梓琬下意识的想告诉沈朝野,她舍不得离开敖儿,她不想离开,哪怕是以陆青筠的身份待下去,她也愿意! 可话涌到嘴边,她发现她又说不出口,沈朝野的手离开小腹后,她忍不住拿手摸了摸,她心底的一丝善良告诉她自己。 她如今已不是人了,她只不过的占据了陆青筠的身体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她如果硬要留下来,陆青筠就真的不存在了。 这倒也不重要,可她怕,就怕她的冤孽债,会报应在敖儿身上,那是她不乐见到的。 须臾,殷梓琬沉默完后,抬头下定决心开口。 “翁主,我想好了。” ------题外话------ 这章是专门给qq689d716980ac76加更的! 昨天刚发表完就看见了这位小伙伴的三条留言,不知为什么我挺感动的,大概是很晚了,还有人在看文文。 让我感觉我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所以我今天刻意赶出来的! 谢谢这位小伙伴的支持,谢谢其他默默支持的小伙伴! 金闺有你们相伴很值得! (我感觉这位小伙伴有点像慕容长安哦,嘿嘿嘿)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其心可诛 沈朝野和殷梓琬商妥完毕后,就出房门去了大厅,当她们到达时,只见大厅之中摆放着一石棺。也不知闲云他们最后是怎么把石棺挪出来墓的,竟没损坏石棺的周身,并且在上方盖了一块白布,恰好把石棺内的景象遮得严实。 “翁主,我头好痛……”身旁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 沈朝野侧头一视,殷梓琬双手抱着头,紧闭双眼,贝齿咬着唇瓣,面容一片痛苦之色,身子也摇摇晃晃的仿佛有些难以站立住。 她当下就明白了过来,应该是殷梓琬的魂魄一靠近自己的尸身就会头痛欲裂,虽然石钉钉住的是她的四肢,可传递痛苦的却是她的大脑。 她抿唇淡然道:“你不便过去,就安心的待在这里吧。放心,你的要求我会替你达成的。” 殷梓琬闻言往后踉跄地退了几步,这脑袋传来的剧痛竟也缓缓消散了,她抬头对沈朝野扯起一抹笑,仿佛是感激,随即站在原处不再动一分。 沈朝野款款莲步朝大厅中央走去,甄府仆人见此,也收回了他们好奇的目光,纷纷给她让开了条道来,几乎是内心产生的敬畏。 毕竟放在平时,哪有一个女子敢正面直视这尸体的,都怕见了留阴影,晚上做噩梦。 “须要,遣散他们。”沈朝野经过须要身旁时,淡淡的说了一声。 须要领命,把那些看好戏的甄府家仆给遣离了这里,并且南湘王的一部分人也充当了肉墙,隔绝了一切有机会窥探和进来的可能。 一下子大厅之中空荡荡了许多,只剩下沈朝野、南湘王、姜老、殷梓琬和几个自己人在场。 沈朝野踏步上前,正巧南湘王也在,见他负手而立,眼神紧盯着那石棺,仿佛在思量着什么。周围也不见了慕容清的身影。 她扫了一眼那平坦的白布,纯白到连一丝血迹都没沾染上,可见里面的人头在这石棺搬进甄府时,就已经被人拿走了,这说明南湘王已经打算好了下面一切。 甄光远一死就等同给这件事拉下了帷幕,南湘王后面无非就是将此事禀告嘉靖帝画上个句号就可以了,所以他盯着石棺瞧,想的绝对不是殷梓琬的事。 “王爷,臣女表哥去了何处?”沈朝野问道。 南湘王听闻眸色一沉,就连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许久他才回了一句。 “他走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走之前说了明日会来开天府找你。” 其实慕容清是受不了南湘王那‘情意绵绵’的眼神,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溜了,或者,他也疑惑墓中发生的那些事。 沈朝野挑眉,“王爷答应了?可臣女记得,之前王爷不是拒绝让他进府的么?” 她可没忘记她刚醒来时,须要对她的慕容清来找她时并未顺利进来,只能偷偷摸摸翻墙来见她。 如今两个打了个照面,南湘王就默认让他进来了? 南湘王被沈朝野这句话问的迷惑,直言反驳道:“本王才与他见过一次,就在刚才。况且他父……父皇的旨意只限京都,本王又为何要拒绝他进开天府?” 后来又见沈朝野的神情不像说假,他才认真思考起来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他记得平日里他忙的焦头烂额,小事他都交由了郝绥打理,关于慕容清是否来过开天府被拒,他应该比自己清楚。 但看沈朝野如此言辞凿凿的模样,应该是有人将他拒之门外了,但这个人会是谁? 郑明义已经回京,薛康没有那个胆子自作主张,那就只剩下郝绥了,郝绥此人奸猾老道,在之前还参与过揭发慕容氏罪证中。他都能根据慕容清的容貌认出慕容渊,那郝绥更是清楚。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慕容清的身份,可他却没有跟自己说起,看来他还养了条狼在身边。 “可能是下边的人出了纰漏,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揪着不放,明日开天府不会在拦着他。” 南湘王哪怕心中有数,但是他也不会在此刻撂郝绥的脸面,等回去了他他训斥几句便也算了。 可沈朝野看着南湘王的神情变化,他虽然不说,但开天府里有权的就这么几个人,猜忌排除是最简单的法子,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当日拒了慕容清的人,就是郝绥。 于是。 “那王爷得好好想想了,这下边的人连罪臣之子的事情都敢瞒着你,其心可诛啊。” 沈朝野轻轻咬重了罪臣之子四字,明显看到了南湘王身躯一震,眼神复杂不已。 一旁被众人所忽视的姜老见他们气氛不对,连忙上前转移话题。 “翁主,事不宜迟,赶紧拆了石钉,让殷夫人入土为安吧!” 说起来他对殷梓琬也心中有愧,所以他也十分希望殷梓琬最终能安然无恙的安葬。 “恩。” 沈朝野见好久收,分寸拿捏得当,随即移开视线,蹲下身子,掀开了那石棺上的白布,一阵腐烂恶臭味扑面而来,她微微蹙了蹙眉倒也没说什么,索性一把全掀开了那白布。 哗—— 众人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再回神一瞧,石棺中的景象一览无遗,里面躺着一个红衣女子,身体腐烂程度中等,皮肤组织下都有密密麻麻的蛆虫,还有几条仿佛被喂饱了,体积大于平常。而且她的四肢都有石钉钉住……视线再往上移时,却发现白布的一块角落刚好盖在了红衣女子的面容,让人浮想联翩。 在众人瞧不见的角度下,当白布掀开露出里面的景象后,殷梓琬捂着嘴唇,身躯不禁颤抖了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升到了天灵盖。 沈朝野告诉过她她身上有被甄光远钉石钉,可等到自己亲眼目的,还是忍不住心中惊骇。 没想到甄光远竟对她如此狠心,连她死了都不善待她,往日的恩爱夫妻情都是他强装出来的吧,自己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为他谋利的工具而已! 此时,沈朝野也望了过来,眼神中仿佛在与她示意她要开始拔石钉了,就当沈朝野芊芊素手缓缓伸过去时,她的心底里迅速升起了一丝懊悔。 “翁主!等等!”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定让她灰飞烟灭(二更) 千钧一发,殷梓琬开口唤住了沈朝野,沈朝野的动作一滞,继而收回。 目光凝着她,问道:“怎么了?” 殷梓琬眼中升起了一丝祈求,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只能生硬道:“能否让敖儿来妾身身边,他胆子小,在妾身身边比较好。” 沈朝野深深的看着殷梓琬,她懂她的意思,她对着须要摆了摆手,须要一直蒙着甄敖的眼睛,得到指示后,便打算把甄敖交给殷梓琬。 “我不要过去!我不要!” 甄敖却突然挣扎起来,伸出双手便把须要蒙在他眼睛上的手扯了下来,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石棺里的女尸,下一秒直接淌下了眼泪。 继而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知道她是谁,她是我娘亲,我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爹爹做的,爹爹是坏人!” 不远处的殷梓琬被甄敖的话感动的心都软了,也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她无法靠近,早就冲过去将甄敖抱在怀里疼爱了。 沈朝野知道殷梓琬的为难,于是她抬手抹去了甄敖的泪花,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话毕,甄敖抬起一双泪意涟涟的双眼,看着殷梓琬哭的更加凶了,当下就自觉跑了过去扑入了殷梓琬的怀中,殷梓琬也紧紧拥住甄敖。 众人看在眼里就认为,这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却更似有血缘的母子。 “你把她是殷梓琬的消息告诉了小屁孩?” 沈朝野转头,只见南湘王不知何时竟也蹲在了她的身侧,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她再看了一眼依依惜别的殷梓琬母子,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移了移。 接着低垂着眉眼,道:“甄光远欠她的,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她。但殷梓琬怕自己的冤孽落在甄敖的头上,最后选择把身体还给陆青筠,”转头凝着南湘王,张口一字一句道。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选择了自我消失,那么世间再无殷梓琬,甄敖才是真的失去了亲娘。如果我现在告诉他,近日相伴身旁的人就是殷梓琬,他肯定相信,但你我都知世上只有陆青筠了,她可比不得殷梓琬,到时候太相信陆青筠,我担心他会失望大过期望,最终影响他的一生。” “所以我只是告诉他,他的亲娘已经死了,但陆青筠是他唯一的依靠,而且她对你也十分好,让他别伤了你的第二个娘亲的心罢了。” 无论殷梓琬消失后,陆青筠对甄敖是否和善,那都是殷梓琬的选择,也是甄敖命中的劫数,她能做的,就是现在让她有个好的结局。 南湘王讶异,觉得沈朝野的心思竟有如此细腻温柔的一面,看着沈朝野精瘦又深邃的侧脸,他竟入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沈朝野长得也不比朝歌差,两者是两种味道,他的心仿佛更促使他接近沈朝野这种性子。 能柔能刚,不卑不亢,独立娴静,很让人着迷。 “我记得,过了这个除夕,你及笄后该挑选夫婿了。” 沈朝野的身侧,冷不防的冒出了这一句话,听的沈朝野瞬间起鸡皮疙瘩。 她没把南湘王的自我称谓放在心上,以为他是跟嘉靖帝一样喜欢插一脚人家人生大事的德行,于是她双眸渐渐冷然了下来。 她神态庄严道:“我的事与你无关,请你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还有,与其有闲心操心我的事,王爷还不如关心你的好兄弟任小公爷,据我所知,他也不稀罕什么郡马爷,等我们回到京都,王爷有的忙。” 说完,沈朝野唰的站起身,双手环臂,背对着南湘王,神情中的嫌恶一闪而过。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父子俩都是这副德行,也不知道当初大舅舅是怎么挑中他的。 南湘王不怒反笑,他如今倒也习惯沈朝野的小性子了,以前觉得不符合常理,现在觉得她是真性情,闹一闹脾气也蛮可爱的。 于是他语调轻松道:“本王已经吩咐下去了,三日后便回京,呆在远洲的时间已经不长了,这些杂事今日是一定要处理完的。” 他指的是石棺里女尸四肢的石钉什么时候拔掉。 “等,等他们母子告别完。”沈朝野冷冷的吐出一句。 南湘王不予置否,不阻碍她散发人性良心的一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大家的注意力放在殷梓琬母子身上时,某一个角落的身影正在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殷梓琬含糊的跟甄敖说了许多让他珍重的话,甄敖也迷迷糊糊的听着,殷梓琬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即就想对沈朝野示意可以动手了。 却不料一转头,就看见石棺旁鬼鬼祟祟的人影,她心生不安,急忙对着沈朝野喊道。 “翁主!小心有人不轨!” 殷梓琬尖锐的声音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力,沈朝野猛地转头时,南湘王已经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擒住了欲对石棺伸出的手一折。 “是你?” 沈朝野看着眼前因痛楚而神情狰狞的人,她分辨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此人不就是之前来甄府时的那个管家黎叔么。 她明明让须要遣散了甄府家仆,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这动作,应该是想要对殷梓琬的尸体不利。难怪她们从那以后都没有再见过黎叔,想必他和甄光远沆瀣一气的,见他们安然归来,他已经预料到甄光远的下场不会有多好,所以想为旧主完成心愿吧。 南湘王的动作不轻柔,黎叔又有些上了年纪,这手像是要断了一样,疼的他龇牙咧嘴。 只见他头冒冷汗,咬牙切齿道:“你们瞒的了其他人瞒不了我,老爷猜的果然没有错,夫人就是被这女人的魂魄给附身了,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突然冷落老爷!” “我知道你们要帮那个女人夺走夫人的身体,但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定让她灰飞烟灭,永无翻身之地!” 说完,黎叔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火折子,一阵风吹过,吹亮了它的火苗,继而黎叔动作极快的丢进了石棺! 第三百一十八章 焚尸取石钉!(三更) 要知道殷梓琬的尸体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腐烂之余还溢出着尸油,哪里经得起这丝丝的火光。这一火折子扔下去,就仿佛火星掉落在石油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燎原整个石棺,那霹雳啪啦的燃烧声,还有滋滋滋的冒油声…… 那灼热的燃烧感和呛人的味道也几乎是一瞬间的涌上来,令他们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免得把人灼伤了。 “糟了!”一旁的姜老见此睁大了双眼,书上可是记载,必须得在尸体完全的情况下拆卸石钉方有效。 这下……该如何是好…… 而沈朝野咬牙,在那一瞬间,她迅速伸手进石棺,握住那石钉使劲往外一拔,才勉强拔掉了一根。 “小姐!”须要惊呼。 “翁主!” 南湘王被沈朝野的作为一惊,立即将沈朝野扯近自己,并拿起她那只烧没了半只袖子的手仔细观察。 可是火势无情汹涌,哪怕沈朝野速度够快,也被它灼烧了衣袖和烫伤了手表面,泛红也有泡。 虽然他应该全神贯注关心沈朝野的伤口才是,可当他碰到沈朝野的肌肤时,他竟被这柔软触感给愣了一下,内心也一震,忍不住指腹摩挲了几下。 闲云在南湘王放手的那刻就接着摁住了黎叔,可下一秒他却被南湘王的行为给惊呆了,向来除了沈二小姐外,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家王爷竟碰了其他女子! 他不免吞了吞口水,姐姐与妹夫这一幕实在是太暧昧了,若是让沈二小姐知道,还不知道会不会疯癫! 姜老见那火势虽然凶猛,但是一时间还不能将尸体燃烧完,他连忙对着沈朝野说道。 “翁主,这必须得赶在尸体燃烧完前拆掉剩余三根石钉啊!否则……”后面的话他不用说,沈朝野也明白。 “哈哈哈哈哈……没用的,你们来不及了,她必死无疑!”被闲云制住的黎叔接近于疯狂,猖狂大笑,眼眶中都笑出了眼泪。 他从小就开始陪伴在老爷身边,老爷的处境他十分清楚,在那种情况下,老爷也从未放弃过他,所以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他这一生都会忠诚老爷。而殷梓琬活该被人利用,谁让她生来命就如此好,老爷拿一生的幸福换她的命格,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老爷至今都没有回来,他早就知道了最坏的结果,所以,他会代替老爷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 老爷死了,殷梓琬也别想好过! “你给老子闭嘴!” 闲云拍了一掌嚣张变态的黎叔,后者直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随即他一手刀砍在了黎叔颈处,黎叔才安静下来。 “母亲你怎么了?母亲!”是甄敖的声音。 沈朝野的眼神直接看向殷梓琬的方向,只见殷梓琬满脸苍白,硬是咬着唇瓣忍耐着不发出声音,但她能感觉到这火焰仿佛烧在她的身上一般,令她痛苦不堪。 她的眼神也直勾勾的望着她,那是一种坚定的信念,她信任她。 “你疯了你!你怎么能把手直接伸进去?!”耳边传来南湘王带着一丝莫名倾诉的训斥。 “我没事,小伤而已。” 沈朝野皱眉,心中抵触南湘王的碰触,直接挡开了南湘王的手,随即眼神落在那冒到屋顶的火焰气,沉眼幽冷。 迅速道:“须要,你想办法取出剩下三根石钉!” “是!”须要上前,却被这凶猛的火气有些吓退,知道用外物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这石钉是穿过血肉钉在了石棺上的。 这石钉不能弄断,她只能催动内力,隔空取石钉。 沈朝野看着须要的动作,眼中倒映着熊熊烈火。 她忽略了黎叔这颗忠仆棋子,他是甄府的老人了,之前不见他定是隐藏在某处,如今又躲开她们人的眼线进来想销毁殷梓琬的尸体,没想到他会为了甄光远,这么极端的行事。 这尸油顽强的比一般的油厉害,这火不是说几盆水就能立即浇灭的,再者她已是尸体,火化也不是意外之举,只是到时候下葬的时候省了棺材罢了。 现在最为主要的,就是取出那剩下的三根石钉,这样殷梓琬才有一丝生机。 “嗯……” 一旁传来了殷梓琬忍耐的痛苦声音,视线再转去之时,只见殷梓琬的嘴唇都已经被她用力咬破了,但是她还是继续忍耐着,神色十分虚弱。 沈朝野回过神瞧须要取钉的动作,只见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只取出了一根,还有两根。 她看着那烈火中显得突兀的两根石钉,以现在的速度,没等她们取完石钉,殷梓琬就受不住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往前踏了一步,没关系,她还有一只手,而且她动作快,幸运的话只不过跟另一只手的状况是差不多的…… 然而一道强劲的力道拽住了她,她映入眼帘的,是南湘王这张黑沉的面孔,黑的仿佛能滴下墨来。 他鹰眸盯着沈朝野,眼里仿佛也烧起了怒火,只见他握着她手腕的手用了力,话语从他牙缝间蹦出来似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会让你去的,你越是这么看不起我,我硬是要证明给你看!” 说罢,他转身也凝聚内力帮助须要加速取石钉。在南湘王的加盟下,事半功倍,不过眨眼间,第三颗石钉也取了下来。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沉闷的声音却令人有几分喜悦。 还有最后一颗,也迅速的从女尸身上取了下来。 也几乎是差不多的时候,女尸被烈火燃烧的全身乌漆嘛黑,火势减弱,开始燃烧那些坚硬的骨骼了…… 南湘王见此也慢慢收回了力量,但是他也耗费了不少,脸色有些不好,他第一时间是看沈朝野,只见她注意力都在石棺里。 又给他气的心脏痛,他为她管了平时不会管的事,也为她做了这么多,为何她一眼都不瞧下自己?! “王爷,你没事吧?”一旁的闲云还是挺关心自己的主子的。 “闭嘴。”南湘王冷声训斥。 第三百一十九章 此番真正离逝(四更) 闲云讪讪不言语,看这架势,又是生气的预兆了。 须要精疲力尽,但她还是强撑着走到沈朝野身边,余光看到她手上的伤,眼中心疼不已。 “小姐,你受伤了得包扎,不然会留疤的。” 虽然小姐身上的疤并不少,但她还是希望能治愈好的情况下别留疤痕。 须要这么一说,沈朝野突然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热辣辣的痛感,这时冷风还徐徐,吹在伤口上,真是刺激和同感并存。 “等会再说,你把小团子带走,我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石棺中女尸的四根石钉已经取下,殷梓琬倒在地上,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更加苍白不似人样,但她却没了痛苦之色,看着她的双眼里有真诚的感谢和松懈,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纠结。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是有话要跟她说吧。 于是须要便上前带着甄敖稍稍退后了些,甄敖也不排斥须要,模样很是乖巧顺从。 沈朝野走到殷梓琬的身旁,缓缓蹲下身,伸手替她撩开沾了汗水的一缕发丝,随即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而那只此刻已经红肿的手则是静静垂下。 她轻声道:“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你还有何心愿说出来便是,我已做到如此,也不差你后面的话。” 她看着殷梓琬的面孔有些迷茫,她至今也没搞懂自己的心思,如果光是甄敖为借口,她也不至于做到这般。 或许,她所遭遇的跟慕容嫣有些相似吧,只不过慕容嫣最后选择了挣脱牢笼,而殷梓琬,没得选择罢了。 解决了甄光远,恐怕也是不希望甄敖将来像自己这般做任何事都深感孤独和沉闷。 殷梓琬感激的眼神看着沈朝野,她很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五识正在慢慢的脱离,她迫不得已只能死咬住舌尖,疼痛才能使她保持清醒。 她吞下了口腔里的腥血,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过于颤抖,而让沈朝野听不清话。 “翁主,我……我感激你……来世、来世必定报答……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不信陆、陆青筠……还望你看在……看在与敖儿有缘的份上……别让他受太大委屈……” 虽然话语有些急迫而缩字,但沈朝野也明白了殷梓琬的意思,她如今什么都不顾了,她只放心不下她的孩子。 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陆青筠的,她为了甄敖而把身体还给陆青筠后,要面临的就是陆青筠是否会善待甄敖。可目前来看,陆青筠也不是个善茬,她会善待甄敖的几率小之又小。 她只是想让自己能偶尔想起甄敖的时候,能打听一下他是否安好,别被陆青筠给过分欺凌了。 沈朝野看着殷梓琬苍白无血色的面容,知道她是咬着一口气强撑下来的,她留着这口气,就是为了让自己答应她这个请求,不然她怎么都不会安心。 “记得下辈子,别再重蹈覆辙了,殷梓琬。” 沈朝野微不可见的颔首,并苍远的说了这番话,话语中有叹息也有沧桑。 这句话,她记得十年前,她坐在慕容嫣的病chuang前,看着她一点点的闭上眼睛,她心中也是这么说了一句。 识人不淑,是女子一生中最悲哀的事情。 殷梓琬见沈朝野答应了她,她紧皱的双眉缓缓松开,呼吸愈发的沉重了起来,她几乎都支撑不住身子,只能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目光迷离的看着离他不远处的甄敖。 看着他天真呆萌的模样,眼前的白影是越来越多,眼皮也无法勉强撑开,只能无力闭上。 敖儿,娘亲最疼爱的宝贝,娘亲,真的很想在离开前,再亲一亲你的额头,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小嘴…… 可惜,娘亲撑不下去了。 这一次,娘亲是真的要离开你了。 希望在娘亲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好好生活,好好长大,日后有一番作为。想到将来你会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娘亲提前为你感到高兴,也由衷的祝福你。 娘亲也会在天上保佑你,一辈子,平安顺遂,妻子美满。 还有,娘亲很爱你,很爱很爱。 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下,殷梓琬眼角的一滴泪缓缓流下,没入鬓角消失不见,而她的嘴角却慢慢弯了个弧度,停止不动。 沈朝野闭了闭眼,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站起身,眼神正视前方,声音威严无比。 “来人,甄夫人晕倒了,快扶下去传大夫查看!” 话落,立刻有甄府奴仆上前将‘晕倒’在地的陆青筠抬了下去,同时还偷偷瞥了一眼大厅里的石棺,却不慎与沈朝野冰冷的眸子相撞,吓得一哆嗦,只能老实本分,不敢再造次。 不过这焦臭味还真是重啊。 沈朝野转过身,南湘王正迎面朝她走来,她移开视线,却发现甄敖不知何时已默默哭成了泪人。 她心中一沉,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甄敖的脑袋,轻声道:“怎么哭了。” 沈朝野这么一问,瞬间击溃了甄敖所有的防线和忍耐,他转身扑进了沈朝野身上,嚎啕大哭。 然而甄敖无意间碰到了沈朝野的伤口,她蹙了蹙眉,扬手制止了须要想要上前的动作。 当年慕容嫣死后,她没掉一颗眼泪,他们都以为自己坚强,其实不然,她只是心中毫无波澜。哪怕这具身体自带的血缘驱使下想有流泪的冲动,她也忍耐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该哭的不是她,而是欠她们的人。 “吵死了!” 一旁的南湘王脸色更是铁青,这哭声更哭丧一样,听的他头疼。 之后看了一眼沈朝野,见其没空理睬他,冷哼一声,便大步地离开了这里。 哭了好点久,甄敖才稍稍平缓了下来。 只听瓮声瓮气道:“沈姐姐,我、我方才感觉很难受,好像……好像有一种东西离你而去的感觉,虽然敖儿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敖儿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他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沈朝野,声音闷闷中带着一丝难受。 第三百二十章 画了只乌龟?(五更) 沈朝野抿唇未语,只是摸着甄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 之后沈朝野在甄府耽搁了一点时间,她亲眼等陆青筠苏醒期间,那大夫也顺便给她包扎了下伤口。 哦,说不上顺便,应该是须要摁着沈朝野,让那大夫给她上药包扎的。 陆青筠醒来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她就分辨出来了不是殷梓琬,那是一种陌生和怀疑的眼神,就连周身的气息都不对劲了。 沈朝野也没跟陆青筠兜圈子,而是直接对她切入主题,嘱咐她如今有身孕好好养胎,并提醒也像是警告她。 甄敖是她沈朝野的人,你若是识相就善待他,不然被她知晓,可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青筠迷茫不解,只是好久才问了她一句,甄光远在哪儿。 沈朝野定定的看着陆青筠,语气轻松随意,死了。 死了?陆青筠满脸震惊,一时间呆住不该说什么才好。 沈朝野也不跟她废话,又语气平缓的对一旁的甄敖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珍惜这个母亲,她对他那最好,若是不好,大可告诉她。 书信一封,直接送到京都,东榆林巷沈家便可。 甄敖似懂非懂的点头,呆萌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继而沈朝野便出了甄府,回到开天府后也已经接近晚膳的时间了,回去后她也一言不发,直接洗漱了一番,换上宽松的水绿色长裙,一头青丝随意用一根发带束在身后,便开始在书桌前作画。 表面名曰陶冶情操,实则沉淀心情。 否则她真保不准,会不会冲到南湘王的房间,不顾一切的对他动手。 等外边彻底的暗下来后,须要敲响了外边的门。 “小姐,奴婢给你送来了一些饭菜。” “进来。”沈朝野专心致志,眼皮也不抬的说道。 推开门,须要端着标准的一肉一菜一汤一饭进来,她是专门挑着小姐的口味准备的晚饭,毕竟今天遇到的事太多太复杂了,小姐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人都已经瘦成那样子了,再不吃就完蛋了。 须要一进来,这饭菜香就瞬间溢满了整个屋子,可见须要是趁着饭菜热腾腾的时候就端过来了。 “小姐,你在干什么?” 须要见沈朝野天黑了还有心思作画,于是就在圆桌上放下盘子,便走过去一探究竟。 “你猜?”沈朝野道。 “……小姐,你现在不画蜗牛,该画乌龟了?” 须要看清那宣纸上呈现的东西,她就忍不住嘴角抽搐,以前在沈府的时候,小姐爱画蜗牛,几乎是掌握了蜗牛的神态动作精髓。 现在好了,长进是有,但还是脱离不了动物,好似对带壳一类的动物十分热衷,换了蜗牛,现在画乌龟。 这乌龟还十分的惟妙惟肖,乍一看过去还真像是真的小乌龟一样。 沈朝野一挑眉,“再仔细看看。” 须要老实的再仔细看了一遍,可是不管她看多少遍,这乌龟还是乌龟,也不会变成金龟婿啊。 等等,好像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慢慢的,她不禁睁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沈朝野。 愣愣道:“小姐,奴婢只见过钓鱼的,没见过钓乌龟的,你作画还真是……奇思妙想。” 她原来在乌龟的上面,有一根杆子,然后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垂直水面,鱼钩上没有任何鱼饵之类的东西。 而最为奇怪的是,这乌龟居然还是呈一种靠近鱼钩的姿势。 奇怪,太奇怪了,一般人想不到的。 沈朝野看见须要一头雾水的模样,眉眼间染上狡黠的笑意,知道须要好奇,可她却偏偏不解释,反而奔着摆放着饭菜的圆桌而去。 “饿了,该吃饭了。” 那香喷喷的味道,她都馋了,今天要吃三大碗! “诶诶诶,小姐不带你这样的,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又不说,不行,你今天不说奴婢就不让你吃的安心!” 身后的须要见沈朝野终于绽开了笑颜,这紧绷的心里也松了,开始顺着这趋势跟沈朝野打趣玩闹。 但是那画里的意思,却是跃然纸上的,明明白白的很。 …… 同一时间,南湘王的房里就不一样了。 南湘王坐在书桌前,他面前的案牍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张崭新雪白的信纸,而他盯着那张纸已经许久了,不动笔也不说话。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今日才发现原来他平时看到的只是沈朝野的另一面,她有很多是值得自己的深挖思索的。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坏,她深谙人情世故,还有世态炎凉。 她只不过,不愿把柔软的一面面对自己罢了。 可想到此,他这心中还是有些不快,自己生来就是尊贵的大靖皇子,更早早的封王,而且还深受嘉靖帝的青睐,日后只会更尊贵。 他搞不懂,大靖的女子哪个不是见了他就想扑上来把他吞入肚腹,可偏偏沈朝野是个例外。 她敢不像其他女子一样对自己阿谀谄媚,也敢做其他女子不敢做的事,是活的那样恣意随性,目空一切。 而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她的眼里,连一粒尘土都及不上。 可他不服,这世上性格独特的人多了去了,沈朝野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要征服她的野性子! 南湘王搁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捏紧,眼眸幽暗到了极致,最终,他松开抬手挑起了一支笔,并落下。 朝歌,吾有一事要与你商榷…… 不知写了多久,南湘王写了一封,又一封。 …… 再打打闹闹中结束晚膳的沈朝野,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子,看了一眼清空的盘碟,双眸一眯,眉梢处一片慵懒和闲适。 “小姐要不要再来一点饭后甜点?”须要问。 “上呗。”沈朝野不知从哪儿的一股子痞气。 看的须要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就当须要端着盘子出门时,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人。 “昆玉?你来干什么。”须要的语气相比之前,好了许多了。 昆玉扫了一眼须要,语气平静无波澜。 “我找你家小姐说点事情,你出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可疑信封 “你!”须要见他这态度,端着盘子的手就捏紧,刚想拒绝他进去,不料身后就传来一道浅浅的嗓音。 “我突然想吃珍珠翡翠银耳了,须要,你替我去小厨房问问有没有。” 须要只好领命离开,临走前凉飕飕的看了一眼昆玉,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仿佛在说,你可别趁我不在的时候胡来,不然我剁了你! 而昆玉却忽视了过去,他大步跨了进去,第一眼就瞧见了正摆着棋盘的沈朝野,她凝白的手指勾着棋盒分别放置,随即双腿盘绕端坐着,一袭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松松的披在身上,里面的水绿色裙摆略长逶迤垂地,一头青丝仅用一根发带束缚住,几缕细碎的发丝垂在脸侧,给她细致的轮廓上又增添了几分梦幻感。 “我许久未与人对弈了,正巧你过来了,不如坐下弈一局?” 见他走来,沈朝野微微侧过头,神容悠缓,伸手示意对面的空位,伸手之际露出了古纹云形双蝶的衣袖,还有一小节凝白如玉的皓腕,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下,根根青筋血管明显可见。 昆玉原本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说的话都自发的沉淀了下来,顺着她的示意坐在了她的对立面,看着她被烛光照柔的容颜。 神乎所以的冒出了一句,“我若赢了可有彩头?” 沈朝野闻言轻笑出声,眉眼霎那间染上了一股凛然的傲然与轻挑,她一边双指捏起一颗黑棋,一边轻飘飘的开口。 “你我有共担生死之情分,只要你提我能力所及,孰输孰赢并不重要。” 最后一字尾音消逝,沈朝野手中的圆润黑棋已然落在了棋盘上的中心位置。 声音不轻不重,清脆分明,却在昆玉的心上重重一击。 她淡然婉约的声音中,她对自己的能力十分有把握,好像他那句话并没有令她放在心上,她落子的瞬间,仿佛就更有一种大局已定的感觉。 但她又告诉自己,就凭他之前因她而滚落山坡受伤之事,只要他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提出要什么,她不会因为这盘棋的输赢而答应或不答应。 相比她的豁达清晰,自己之前的屡屡爽约,倒是十分惭愧。 这令他更加坚定了来之前心中所想,他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才行。 因此昆玉也不着急开口了,而是静静的与沈朝野对弈,气氛平和又安谧。须要后来端着珍珠翡翠银耳进来,见沈朝野正认真思索,于是就把东西搁置旁边,便退出门外,给屋里的两人守风起来。 时间过去了一分一秒,棋盘上都布满了黑白两色。昆玉捏着白棋许久,最终再也无法找到合适的位置落下,他轻松一叹气,将白棋扔进了棋盒里。 “我输了。” 沈朝野见此微微一笑,眉梢处跃上一丝舒适和快意,仿佛方才的一局比任何事都来的酣畅淋漓。 眼眸眯了又眯,“你棋艺其实不错,再练个几年或许就能让我吃瘪了。” 这句话她没有说假,她前世整日处理公事,好不容易闲下来的一点时间都用来陪伴小蔓了,有时候实在无法赶回去时,她就自个儿在办公室里琢磨棋,数年如一日,各种棋法都让她尝试个遍。 再加上来到这异世后,她更加是闲的慌,在慕容氏的日常便是拉着祖父祖母大舅舅三舅舅对弈,他们这些老人物走过的路比她吃过的盐还多,所以从刚开始的碾压她,到现在她精通所有棋术。 方才对弈下来,她觉得昆玉的棋并不算太差,只是缺乏人悉心指导,若有人精心教导个三年五载,也未必不成才。 “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棋下得精绝,没点城府的人是做不到的。方才你还故意让了我几子,想必也是你无聊想下的久一点吧。” 昆玉轻哼,看着沈朝野的双眸里有一丝无奈和挫败感。 正如她所说,她许久未下棋,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倒让他有些看轻了她,到后来如同战场上一般的硝烟弹雨、石破天惊手法,令他溃不成军,全军覆没。可她也使了一点坏心眼,每到他必死无疑之时,故意露出破绽给他一点希望,后又轻易击破,如此反复…… 他本来不想说的这么明白,毕竟下不过一个女子脸面上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她这种自谦似的安慰实在是雪上加霜。 昆玉夸她心有城府,她觉得这个词十分的喜欢合适,于是莞尔一笑表示满意。尔后又记起方才昆玉进来时的匆忙。 “你此次前来有什么事?” 说着,她还伸手去捧一旁的琉璃盏,摇动着勺子浅尝了一口,发觉冷了也不在意,照样吃了几口。 今日的胃口好像格外的好。 昆玉正想徐徐道来时,却余光瞥到了沈朝野缠着白纱布的手,脱口而出的便是。 “你的手怎么了?” 他这才注意到方才她一直都是一只手执棋,另一只手垂放在桌子下,原来是受伤了多有不便。 沈朝野不以为然,“小伤而已。” 昆玉蠕了蠕嘴唇,欲言又止,关心叮嘱的话语须要定然都说腻了,他此刻再说恐怕会遭她的烦恼,于是他还是选择跟她表明自己的来意。 “我方才突然间想起了一事,是关于郝绥的。他有个别人都不许触碰的木盒,以前我在他府里当差的时候,偶然的一次我看见过他打开木盒,但里面并无其他,只有几封信,我当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觉得那几封信一定不简单,或许正是他当年陷害慕容氏的罪证。” “而且郝绥又狡诈奸猾,一旦离开了京都,他也会把那几封信放在身边。我听下人说了,南湘王已吩咐下来三日后集体返京。但现在我们都在离京都遥远的远洲,此时动手比回京是便捷多的!” 当年他不知他的身份如此坎坷多重,而且也不知窦濯与慕容氏的真相,所以他并未留意,但是现在他回想起来,他倒是觉得,郝绥如此珍重那几封信,里面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信息,或是这些信息让别人知道了,会给他带来血光之灾。 第三百二十二章 造化弄人(二更) 沈朝野闻言放下了琉璃盏,说实话,他说的的确勾起了她的兴趣。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动郝绥,她还有一件事要赶在回京前完成。 郝绥身边的高晟并非是泛泛之辈,而缙玄清留了他的一支人脉保护自己,但那也仅是保护,她没有指使的权力。 她现在要是去对郝绥动手,必定掀起不小的波澜,到时候为了这几封信去与郝绥闹起冲突,还间接引起了南湘王的警惕,那她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哪怕郝绥的那几封信究竟写了什么,她都只能隐忍一刻,等候时机。 随后渐渐隐下了笑,她盯着昆玉许久。她一直不知道昆玉在郝绥身边的那几年一直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为何郝绥如此隐秘的事情,他都会知道? 昆玉仿佛看出了沈朝野的疑虑,于是心一横,立刻坚定的说道。 “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去偷那几封信!” 虽然在郝绥身边的那几年他生不如死,至今都心有阴影,但只要是沈朝野想要的,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愿意为她去冒险。 沈朝野抿唇,定定的看着昆玉说了一句,“你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 昆玉现在已经被她带进了府中,还表明了彼此的关联,他动手就意味着自己也有参与。 “为什么?!我也想为你做一些事,你相信我,我不会连累你的!” 昆玉焦急不已,在他的眼里,沈朝野不让他行动的真正原因,是怕自己没能力完成任务还葬送自己。 可自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不堪,他身上还有郝绥想要的东西,他大不了给了作为交换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下一秒沈朝野袖子一扫,直接将整个棋盘都掀倒在地,珠圆玉润的黑白棋子都跳跃在地面上,发出清晰有规律的声响。 这一动静直接引起了门外站着的须要,她立刻推开门,所见到的便是沈朝野和昆玉两两对峙的一幕,棋盘带着棋子都杂乱不堪的铺满在地。 而沈朝野双眸冰冷的看着昆玉,唇间吐出的话语薄情又寒冷。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若是敢一意孤行,你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总之一句话,现在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现在它不是最为主要的,再等等,再等等吧……再给她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昆玉看着沈朝野这副坚决的态度,他心中是无力又自嘲,看来,自己在她的心中,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最终昆玉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踩过那些棋子,离开了这里。 沈朝野又坐了回去,心中烦躁不已,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而须要上前捡起一颗颗散落在地上的棋子,最后放回了原位。 并说道:“小姐为何要对昆玉说这么重的话,其实他对小姐您,从来都是一片真心的。” 虽然平日里她看不惯昆玉,但是在是非上她还是理智的,昆玉对小姐是真的关心,但可能有时候关心则乱了吧。 沈朝野轻叹了一声,语气平缓了一些,“我何尝不知他是为我好,但是他太想证明自己而忽略了过问我愿不愿意。你派人盯着他,这三天别出岔子。” 接下来的三天,才是她最重要的时刻。 须要敛起眉眼,轻声应答后,就退了出去。 三日后就要回京,她也得做些准备应付,此时京中的腥风血雨可不亚于之前暴乱的远洲。 京都,尚书府中。 “大人,承宴翁主来信了。”郑明义的书房门外响起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郑明义正与自家夫人在房中品茶闲聊京中的闲事,一听这话,郑夫人心领会郑大官人的意思,走出去打开门,从小厮的手中接过信的刹那,郑夫人温婉的眉眼上浮起了诧异。 转身将这信送到郑明义的面前,并轻言细语道:“翁主此番怎么送了四封信过来,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能一封信说完的?” 郑明义见这封的严实的四封信,粗糙的指腹摩挲过书封上的字,他沉吟了一会儿,便对自家夫人和善道。 “夫人,恐怕为夫今晚又不能与你谈笑风生了,你先洗漱睡吧,为夫还要处理公务。” 哪怕自己夫人明事理,但是这四封信上的署名都不一样,可能事情未必只是唠家常这么简单,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屏退她人比较好。 郑夫人闻言并未恼怒,只是面容上闪过一丝惋惜,说起沈朝野,郑夫人并不意外,她一直都明白且支持自己夫君的主意。 并且她当年和张明义的姻缘,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慕容大人,所以,一直以来,她心中对慕容氏都抱着感恩和信任的。 随之便对郑明义说道,“那妾身就不打扰官人了,官人也要记得早点歇息。” “好。” 随后,她就款款离开了书房。 郑明义这才开启了署名是他的那封信,从方才的手感中,他就发现四封信中,只有他的那封是最厚实的,看来沈朝野要对他说的话还不少。 翻阅信纸期间,郑明义的神情是愈发的严肃还有寒冷,从他紧捏着信纸的手指中就可以看出他此刻躁动难平的心情。 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他才缓缓放下了手,那信纸因他意外的力度而产生了褶皱,他往后重重一靠,微仰着头,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 随之他闭上了眼,一颗泪从他眼角滑出落入鬓间。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谁知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他敬爱的老师,慕容氏一族,两朝元老,世代子孙皆为大靖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上承得起信任重任其的皇家,下对得起寄予厚望其的百姓,可最终却落得了一个这样悲壮无奈的下场。 谁能说不是是造化弄人啊! 别说他现在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真相,他此刻脑海中都能想起,沈朝野知晓的那一瞬间,她的负极,她的欲望在那一瞬膨胀的几乎要爆裂了吧。 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平静的下心,给他写了这封书信。 那白纸黑字中,他已然体会到了字字泣血又泛着幽冷的气息。 第三百二十三章 想为她赐婚(三更) 皇家欠下的债,她是不肯罢休的,这字字句句中是表明了打算要颠覆了大靖啊! 郑明义手指有些颤抖,他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平复缓过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起还有一页没有看完,于是又哆嗦的翻阅到下一张。 等他看完,他叹了一口气,他打滚摸爬了十几年,也才走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而沈严铸,作为曾经老师的女婿,如今正居六大尚书之首。 如今她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竟请求自己扶持沈严铸一把,助他登上他所追求的宰相之位。 这心思,他蒙猜了一半,却不敢深想。既然她提出来了,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她,也算是不负老师的教导之恩。 但凡事细心缜密周到是她的作风,若是没有那档子事,沈朝野会是一个当官的料子,朝中女官虽然未有,可也不是不能有。 可惜了,到底是可惜了。 天微微亮,就有一人快马加鞭的疾驶过京都,在东榆林巷沈家门前停留了半刻后,就又翻身上马急速前进皇宫的方向而去,很快身影消失不见。 而郑明义一早就身穿戴冠整齐的上早朝去了,身上还携带着另外的三封信。 因为有一封信是沈朝野托他上交给嘉靖帝的,当时郑明义摸着的时候就感觉是最轻的一封,想必里面的内容也是寥寥几句的报平安吧。 果然嘉靖帝打开信一看后,龙颜大悦,说真是巧了,今早南湘王也派人快马加鞭的送来了一封信,里面也写明了沈朝野已无大碍,还表明三日后便会返京。 他之后还无意间调侃两人倒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了。 郑明义看着嘉靖帝的喜悦难测的神情,他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安,他总感觉南湘王送来的信里有些不对劲,不然为何嘉靖帝的心情怎会如此的好? 可不容他细想,嘉靖帝便早早的结束了这早朝,遣散百官时,唯独就留下了郑明义说话。 “郑爱卿,等他们这些孩子一回来,这也要过年了,昭阳那些事你要多留心一些,外面风言风语这么多,到时候这婚事仪仗可不能再让人捏住了把柄。” 嘉靖帝语气平缓的说道,但是那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还是给了郑明义有些压力,他严肃的垂首应答。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身为礼部尚书,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学校、科举和外事活动,包括这婚嫁琐事。因为以现下的情况,一个不愿嫁,一个不愿娶,两家都管的甚严,生怕婚礼前出什么纰漏,所以沈朝野才会把信都送到他面前。 因为他这礼部尚书的身份是最合适不过的,他只需一句婚事事宜借口,就能接近那两位主角,也就自然的把沈朝野的信,安全且畅通无阻的送达。 随之嘉靖帝也没开口,也没让郑明义离开,伸手摩挲着下巴,仿佛在思忖着什么,许久,才幽幽的说了一句。 “郑爱卿,朕记得,承宴翁主过了这年也要及笄了吧?” 这次的语调更是随意浅淡,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罢了。 郑明义手一顿,心中瞬间就敲醒了警钟,联想方才的嘉靖帝的神情,他仿佛料到了什么。 但他只能装作不知的拱手道:“回陛下,翁主的确到了该挑选夫婿的年纪了。” 嘉靖帝闻言抚掌一笑,语气中有了一丝阙然,“朕知晓她与昭阳之间的关系不错,且年后有不少的好日子,朕也想为她赐一桩婚事,想着这两人若是能差不多时间出嫁,定然心中也十分的欢喜。” 郑明义表面不动声色,可内心却在腹诽嘉靖帝,放心,这两幢婚事,她们两个都不愿意,至于欢喜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但他还是注意到南湘王今早送达嘉靖帝面前的信,于是他直言道破了嘉靖帝的试探。 “请恕臣大胆猜测,陛下的决定可是因为南湘王的信?” 嘉靖帝闻言眯起了双眼,这郑明义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所以他这番话并没有说明出于常理之外,但是他不知为何总感觉郑明义仿佛并不乐意的样子。 “大胆!陛下的心思都敢胡乱猜疑!”一旁的李公公见嘉靖帝的神情有些微妙,以为是生气了,所以赶紧训斥殿中的郑明义。 然而郑明义并未慌乱,而是不慌不忙地掀袍跪倒在地,神情依旧。 口中朗声道:“请陛下降罪!” 他如今还真巴不得嘉靖帝给他降罪,这样他就能离开此地,沈朝野的婚事或许还能缓上一缓。 然而嘉靖帝好似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眼色便让李公公收敛退避一旁。 转头便对郑明义和颜悦色道:“郑爱卿快请起,你只不过是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何罪之有?这大靖需要的就是像郑爱卿这样敢言敢做之人啊!” “多谢陛下开恩!” 面对嘉靖帝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客套,他并不为所动,又悠缓的站起,身子挺的板直,眼神微垂,静等嘉靖帝的下文。 嘉靖帝心中还是十分欣赏郑明义这样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明知他是慕容策寒的门生,不牵连怪罪他,反而给他公平的晋升机会。 于是他笑笑说道:“是啊,韩瑞来信中说他对承宴翁主有几分心慕之意,想问朕是如何的想法,可郑爱卿也应该知晓朕为何如此看重朝野,不然也不会当初力排异议封她翁主,给与无边荣耀了。朕之前就有促成他俩打算,奈何韩瑞这小子心中只有这沈朝歌,沈朝歌虽好,但还是朝野更得朕心。” 郑明义听闻后,心叹果然不出他所料,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一段时间,就让南湘王起了这样的心思。 可嘉靖帝可以当糊涂人,他却不能,他明白的很,沈朝野可以嫁给任何人,但唯独不能嫁给有血海深仇的皇家的。 许久,郑明义又装作笨拙的模样说道:“所以陛下说的婚事,是为南湘王和翁主?可臣记得,陛下已经下旨让沈家二小姐为南湘王妃了,难道陛下是想让翁主当侧妃么?” 第三百二十四章 嘉靖帝的私心(四更) “不不不,”嘉靖帝摇头否认,他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郑明义,接着徐徐道来,“朕可从未说过应允沈二小姐为韩瑞的正妃啊。” 郑明义仿佛想到了什么,从方才到现在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嘉靖帝,眼中有一丝惊讶和暗沉。 嘉靖帝看到郑明义露出的神情,心中十分受用,难得好心情的替他解释起来。 “第一次韩瑞向朕请旨求娶沈朝歌的时候,朕没有拒绝也没有正面答应;第二次就是朕下的那两道圣旨,朕在圣旨里写的清清楚楚,只是答应将沈朝歌许给韩瑞,并未说明是正妃还是侧妃。正是这个空子,朕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朝野赐给韩瑞,由她来当这个南湘王妃才合适,至于沈朝歌,侧妃的名头也不算委屈了她。” 郑明义听完满目震惊,但见嘉靖帝的眼神如此深邃,他又不得不低下头,暗自懊恼。 原本他还想让嘉靖帝为自己所下的旨而自寻苦恼,可没想到嘉靖帝下了这么一盘大棋,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连南湘王会对沈朝野有一丝动心都设想到了。看来之前嘉靖帝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沈朝野去远洲,恐怕也是存了让这两人单独相处好生感情的心思。 啧,真是不愧做帝王的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在算计之中。 当初慕容嫣突然选择嫁给沈严铸,大家都觉得很奇怪,老爷也不对他袒露实况,现在他明白了,他费尽手段让沈朝野嫁给南湘王,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少年时的遗憾么。 不过他这心可真够大的,也不怕南湘王万一就没对沈朝野动心呢,还有沈朝歌这道坎也未必能顺利度过,此人也不是善茬,没那么好糊弄的。 于是他沉默许久后再次开口,“陛下有自己的考虑,但是这样做的话,沈二小姐万一不肯如何?或者,南湘王的本意只是想让翁主当个侧妃而已……” 可是越说到最后,他就不能再说下去了,因为说多了他的意思就太明显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嘉靖帝笑意微微撤下,看着郑明义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变化,他轻声说道:“你别忘了朕是大靖皇帝,沈朝歌一介女子有资格与朕讨价还价么,朕能让她当侧妃已经是恩赐,她还有何不满的?至于韩瑞,朕不仅是一国之君,还是他的父亲,自古孩子的人生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的决定他也不能拒绝。” 言外之意,沈朝野这个南湘王妃是当定了! 郑明义无言反驳,他想嘉靖帝实在是太狡猾了,光是权利上就压制了所有人,实在很难让人有应对之策。但他应该要知道,当初慕容嫣是顺来逆受,可沈朝野不同于慕容嫣,他就没想过沈朝野不愿意而拒婚么? 毕竟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是沈朝野这样深藏内敛的小狐狸。 可如今看来他是说不上什么话了,一切只能等沈朝野他们回来后,自己解决了。 郑明义抿唇对着上座的嘉靖帝拱手,“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决定,那臣就等不日后的好消息了。” 嘉靖帝这才展开了笑容,对郑明义的表现十分满意。郑明义说的有道理,这件事还得再考虑考虑,不过不是考虑取消,而是考虑如何才能更好的实施,毕竟他还没问问沈朝野的想法呢。 所以这事还是得等他们回京后再商议,于是他就对郑明义摆了摆手,示意退下吧。 “臣告退。”郑明义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郑明义是最后一个离宫的,他出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沈府送信,剩下的两封里,有一封是给沈府的。大概是沈府有几个人她也想报个平安,免得她们记挂吧。 听说郑明义送来了沈朝野的平安信,喜的沈老太太说什么都要从*******下来,亲自去见郑明义,大家只好围扶着沈老太太去大厅中。 当郑明义将信交给沈老太太后,沈老太太看着里面的内容,不禁潸然泪下,还满面红光,瞬间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好了一些。连说了三个好,才算是放下了心。 郑明义见此,也就离开了沈府。他的身后是满屋的人都在开怀大笑,但是谁又说得准,这些笑声中有几分真心呢? 接着郑明义拿着最后一封信,去了五王爷府,这最后一封信,自然就是沈朝野托他交给窦婵姝的了。 当他来到五王府时,只见五王府比平时更寂寥了一些,五王爷和五王妃都上前迎接他,他简单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因为婚事事宜需要亲自过问当事人的意见,所以要求见昭阳郡主。 五王爷和五王妃当然是欣喜的,二话不说就带着郑明义去了窦婵姝的院中。可郑明义却看见了属于窦婵姝的房门上上了锁,一看就是被软禁起来了。 “那个,事出有因……要不郑大人跟我们讲也是可以的,不必过问小女的意见了。” 五王爷和五王妃有些尴尬,但好在此刻五王爷反应的快,想着要不还是别让窦婵姝见人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郑明义皱起了眉头,装作有些为难起来,“只是陛下说了昭阳郡主的婚事让本官多留心,切不可搞砸了,本官也很纠结,万一这布置不合郡主的心意,陛下怪罪下来,本官也……” 五王爷和五王妃一听,互看了一眼,还是作罢,这场婚事本就闹的沸沸扬扬,再出一点差池,谁都不好负责。 “那还是劳烦郑大人劝劝小女了。”于是就给郑明义打开了锁,五王爷也给郑明义使了个眼色,让他意会。 毕竟因为这件事,窦婵姝对他们有几分抱怨,平时也不理会他们,所以想给郑明义先打一预防剂。 “好的。”郑明义客气回应。 接着三人就推开门走了进去。五王爷和五王妃一进去,便开始呼喊窦婵姝的名字。 “婵姝,郑大人想问你一些关于婚事方面的问题。”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开解\’婵姝(五更) 然而并无人回应,里面的气息也十分的阴暗和沉闷,让人心感不舒。 紧接着郑明义走了几步后便在看见,窦婵姝一身素衣,赤足坐在梳妆桌前,头发披在身后,鬓间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所以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寒冷的天气把她的双脚冻的发红。 “婵姝,这大冬天你怎么能赤着脚呢!快,母妃给你穿上,可别让身体有个好歹!” 五王妃见此顿时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拿过一旁的鞋袜,蹲下身体想为窦婵姝穿戴好。然而窦婵姝并未领情,直接将踢掉了那鞋袜。 并冷冷开口道:“你们还来做什么,出去。” 想必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或者是说太多,而导致声音有些嘶哑,不似往日的开朗悦耳。 五王爷深感在郑明义面前丢了脸,于是黑下脸对着窦婵姝训斥道:“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你这样做这件事就能如你所愿么,我告诉你,没门,你死了都得给本王嫁进靖阳侯府!” 随即又话锋一转,对着郑明义说道:“郑大人别介意,小女顽劣,让你见笑了。” 郑明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没事,本官见惯这种场面了。” 他为官数十载,在婚前闹这种的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那就好,那就好!”五王爷放宽了心。 但是郑明义看着窦婵姝仿佛被五王爷的话给气的不轻,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下一秒,原本静坐着的窦婵姝仿佛发了疯似的扑了过来。 嘴里还嘶吼着,“你们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卖掉我,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的愧疚可言吗?!你们还是不是人,天下哪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还有你,你也给我滚,我什么都不满意,我不嫁我不嫁!” “婵姝,不可!” 五王妃连忙上前拉扯住窦婵姝,才没让窦婵姝伤了五王爷和郑明义。 但还好窦婵姝被制止了,不然以五王爷的脾气,恐怕会一脚踢过去。 但却不料五王妃的靠近,更是刺激了窦婵姝,她反过来抓住五王妃的手,眼眶红红的,眼中溢满了失望。 “母妃,你口口声声说会帮我,为什么到头来你要帮着他葬送我的一生幸福!啊?!” 五王妃被窦婵姝逼问的没有一点话可说,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要是选择帮窦婵姝逃婚,那这五王府就完了呀! “婵姝,那是圣旨!没有人能违背陛下的旨意……啊!” 五王妃还没说完,就被窦婵姝都猛地推开,好在五王爷及时的拉住了五王妃,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五王爷回过神来,他怒瞪着如同疯了一样的窦婵姝,上前便是一巴掌甩下。 “你这孽女!” “你打她做什么!”五王妃推了一把五王爷,十分不乐意他对窦婵姝动手。 尽管如此,五王妃也没有怪罪窦婵姝的意思,毕竟这桩婚事是他们强求她的,她发泄不爽也是情理之中。 窦婵姝被打偏了脸,只是冷笑了几声,随即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们。 口中吐出几字,“滚,都给我滚!” “你!”五王爷见此,又要教训窦婵姝,然而五王妃这次提前死死拉住了五王爷。 郑明义也不好再让他们起冲突了,于是就对五王爷五王妃拱手说道:“如今的情况,王爷和王妃实在不便待在这里,不然本官一劳无获,回头陛下怪责就不好了,要不王爷和王妃去门外等候片刻如何?” 五王爷和五王妃神色有些复杂,他们一边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出意外,一边又觉得郑明义说的不错,他们待在这里毫无作用。 许久,才回应了郑明义。 “既然如此,就劳烦郑大人多费心了。” “客气。” 最终五王爷和五王妃离开了房间,前者是愤恨的离去,后者是依依不舍。 窦婵姝见他们俩出去了,这神情微微有些放松下来,但是眼中的寒意未曾退却,她抬头看着郑明义,还是冷笑了几声。 语气也阴阳怪调道:“怎么,郑大官人是想来碰碰我这颗钉子够不够硬?如果是这样的话,出门左拐不送,本郡主说不嫁就不嫁!” 郑明义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走过去,将门关上,隔绝了外界一切干扰。 随即就走近窦婵姝,双眸明亮,语气平静,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若是真的想来劝说你,我就不会屏蔽王爷王妃了。”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窦婵姝见身后突然的转变,连忙转身,见郑明义依旧是严肃的面孔,但是手里却捏着一封信了。 “这是……” 她猛然抬头,眼中的寒冷褪去,有了一丝暖意,巴巴得看着郑明义,仿佛期待他后面的话。 郑明义点头,“她知晓你如今的境地艰难,平常人想见你一面都难,所以托我转交给你的。” 话音刚落,窦婵姝一听是沈朝野给她的回信,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的从他手中夺过,飞快的拆信。 与此同时,郑明义看着身旁摆放着的名贵花瓶,他想都没想就打翻了它。 噼啪—— 这把窦婵姝吓的不轻,目光怔怔的看着郑明义,只见郑明义神容严谨,言若悬河。 “郡主,本官只是想完成陛下转交的人物罢了,还请你不要无理取闹,毕竟你该明白,无论做多少,也改变不了你要嫁道靖阳侯府的事实。” 声音仿佛是刻意放大给外边听见似的,还有郑明义深邃不明的眼神,窦婵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郑明义这是让自己配合他演戏,不然父王母妃会在外边怀疑他们的。 “哼!本郡主决定的事,谁都干涉不了!而且,我还要去皇伯伯面前告你一状,告你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完,窦婵姝也挑了身旁的一样东西,往地上摔去,并趁机快速的浏览信中的内容。 然后又是乒乓一声,又一件名贵的摆件光荣牺牲。 外边的五王爷和五王妃听着里面的器皿碎裂的声音,心也跟着一紧,生怕窦婵姝急了砸伤郑明义。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第三百二十六章 剥了她的衣服!? 五王妃说完欲要冲进去,然而五王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并且对她苦口婆心的开解。 “你进去做什么,方才你不是没有见到婵姝的样子,她现在面对郑明义是摔罐砸瓶的,你要是进去了,她指不定还会以死相逼我们改变主意!” 五王妃闻言皱起了眉,虽然他有故意夸大恐吓自己的成分,但是话糙理不糙,她与婵姝母女情深,平日里她说几句好话,她耳根子就软了,所以为了避免这状况,她这几天都没来见婵姝。 她平常安分,如今见他们来了就开始闹腾,明显是想让他们放弃这个念头。现在的动静只要没伤及血肉都是轻微的,可她要是进去了,婵姝只会变本加厉。 对,她还是在外面等郑明义的消息比较好。 而此时的窦婵姝一边挥落屋中的摆件,一边飞速的看完了信中的内容,随即压低声音询问。 “朝野说她一切安好可是真?” 郑明义点头。 窦婵姝放心的呼了一口气,继而又说道:“她说她知道我此刻的处境,要我切勿暴躁,别跟家里人闹翻,不然到时候得意的还是府中的六姨娘和永嘉,还让我每天吃好睡好玩好等她回来,她会替我解决。若是闲着没事做,便让我派人去盯着白府和靖阳侯府的动作,尤其是白琴,说什么他们返京那日特别要注意,只要白琴去了,就让手下人剥……剥了她的衣服!?” 在信中,她唯一看明白的只有两点,一是她来报平安了,二是她让自己别让六姨娘和永嘉钻了空子。 其余什么的,她竟怎么都没想明白。 难道剥了白琴的衣服,她就能解除这桩婚事了? 郑明义闻言也是惊异的挑了下眉,继而又拧眉,哪怕是要借题发挥,这白琴跟任景焕有点冤孽情缘,可事经那次后,两人是绝无可能了。 沈朝野让窦婵姝盯着他们做什么?他也有点不太能理解。 郑明义见她们发出的动静已经恰到好处,不能再过,于是就甩了甩袖拱手对着窦婵姝。 “这事恐怕你得问她本人才行。现在消息我也传递到了,接下来就看郡主你自己了,我得走了,还请郡主多保重,凡事都记着翁主的话,她不会害你的。” 但他还是相信沈朝野的能力的,既然她选择大费周折的把这个消息传到窦婵姝的耳中,定是有自己的道理,他们等着看就是了。 窦婵姝顿时感觉心中充满了动力,朝郑明义重重的点头,郑明义才微笑缓缓退出了房间外。 当他刚打开门,踏出一只脚时,身后传来了器皿碎裂的声音,随之还有一道极其凶狠的声音。 “该死的郑明义!就凭你这态度想说服本郡主是不可能的,你们薄情寡义就别怪本郡主耍泼无赖到底!” 郑明义脚步一顿,没想到窦婵姝还是有几分胆识的,知晓此刻她若是立即变换态度,会引他们怀疑,所以这是打算循序渐进了。 那么,他也该配合她几下。 “呵,本官算是大开眼见了!堂堂郡主竟像市井泼妇一样蛮横不讲理,此事不用郡主告状,本官也会主动将这一切明明白白禀明陛下的!” 说完,郑明义甚是‘恼怒’地一摔袖袍,连五王爷和五王妃都没行礼,就肃着脸快步离开了。 “郑大人!”五王爷在深厚火急火燎的喊叫也没让郑明义回头。 郑明义当然不会回头了,他可还要做足了样子去靖阳侯府也询问一番,免得别人说他厚此薄彼。 最后他指着五王妃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我真的……唉!”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便追着郑明义的步伐去了。 开玩笑,要是真的得罪了郑明义,他一个无实权的王爷在朝堂之上岂会好过! 五王妃心中也百般滋味,她与五王爷想的不同,她担心的是郑明义若真禀明陛下,那么婵姝可就要遭殃了呀…… 于是五王妃叹了口气,看着那大开的门,她最终还是迈了进去,打算好好劝说窦婵姝。 而在沈府的某个角落,同样的,也有类似的烦恼发生。 因为郑明义带了个好消息来,沈府压抑的气氛都退散了不少,还隐隐约约能听见欢声笑语。 而在这种情况下,萝蔓与沈朝霞她们坐在屋里头靠着炉盆正在闲聊,或者准确来说,除了萝蔓,其余人都在庆幸沈朝野并无大碍。 沈朝霞见萝蔓如此,于是就问了一句,“看你之前急的都哭了,如今听到你家小姐平安的消息,你都不开心一下?” “开心啊!怎么能不开心。” 萝蔓被沈朝霞的话打断了脑海中的片段,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后,就开始啧了一声。 “怎么了,今天你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一旁的青娘皱眉问道,自打她早晨回了这醉霞轩后,总是有些神游。 萝蔓也不是一个能瞒得住心事的人,见青娘问起,她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确认这醉霞轩没有外人后,她才凑近她们。 轻声道:“今天我睡梦中起来出恭时,看见舒兰鬼鬼祟祟地出了府,那时候天都还暗着呢!这个时间她不睡觉是干什么,以我的好奇心当然是跟上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沈朝霞和身边的婢女对了个眼色,这舒兰可是沈朝歌身边的婢女,听萝蔓见到舒兰形迹可疑,心中立马起了八卦之心。 于是转头异口同声道:“她不会是去偷男人了吧?!” 青娘虽然没有开口,但沈朝野她们的话她也在考虑之中,但以及让自己瞎猜,还不如听萝蔓详细道来。 萝蔓一听,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随即乐呵呵的说道:“我没想到你们的想象力比我还丰富,当然不是了,沈府规矩如此森严,她要是偷男人早就被发现了。” “那你快说嘛,你究竟看到舒兰做什么了?”沈朝霞就像个好奇宝宝,萝蔓磨蹭不说就让她心里难受的很。 第三百二十七章 借刀杀人(二更) 萝蔓嘿嘿的笑着道:“我看到舒兰与一个陌生男子会面,从他手里接过了一封信,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回揽月轩了。” 她可以确定,舒兰手中的那封信并非是她自己的,而是沈朝歌的。不然她为何要带回揽月轩,这种隐秘的东西不该是立即看完销毁的么。 “什么呀,一封信而已,说不定是二姐姐的某个好友送来的,真无趣!” 沈朝霞听了十分的大失所望,还以为有什么重头戏呢,结果只是去拿了封信而已。 “别呀!我当时可看清楚舒兰脸上的神情,慌慌张张的生怕别人看见,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为何这么心虚。” 萝蔓待在沈朝野身边久了,自然就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而且她猜测的肯定没有错,这沈朝歌就是收了外男的信! “可能,萝蔓姐姐说的是真的,因为奴婢方才来时,就看见二小姐急匆匆地往大夫人的院中去了,脸色,不是很好。” 这时候,沈朝霞身边的婢女盼曼小心翼翼的开口。 萝蔓的眼神挑了挑,仿佛在说:看吧,我可没有骗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猜猜那信里会写些什么呢?”萝蔓问。 “与其我们这边瞎猜,还不如我前去一探究竟比较干脆。” 随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青娘发言了,她是这里所有人中身怀功夫的,由前去观察沈朝歌她们再为合适安全不过。 这沈朝歌对她家小姐并不友善,若是真如萝蔓所说的那样,她刚好可以趁机搜集她这些不正当的证据,到时候转交给小姐让她处理。 若是有一日小姐跟她对上也还能多一些筹码,而且小姐若是知晓了,定也会对她一番另眼相看的,说不定就将自己留在身边了。 也不至于自己日日思念的紧,都快得相思病了。 萝蔓一听很是赞同,立即一拍手应和,“好啊好啊,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你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告诉我们你扒到的墙角!” 于是青娘就离开了这间屋子,因为现在是白天她不好直接飞檐走壁,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直到距离近了又四下无人,她才直接闪身去了屋顶,为了降低突兀感,揭开一片瓦片后,她只能趴着一动不动。 那一道方正窄小的缝隙中,她将里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许氏的屋内只有她和沈朝歌两人,此刻沈朝歌十分的恼怒,脚边还有一些碎裂的瓷杯,看来她来之前,沈朝歌已经在这里发泄过了。 只见其坐了下来,莹白的手重重地捶在了桌子上,往日的娉婷秀雅的面容此刻充满了鄙夷不屑。 她咬牙切齿道:“沈朝野这个贱人怎么就不死在那洪水中!真是上天垂怜蠢人给福气,硬是让她活了下来,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眼看南湘王就要被沈朝野给勾走魂魄了!” 屋顶上方的青娘一愣,南湘王被小姐勾走?这是什么意思。 沈朝歌说完又握紧了拳头,之前沈朝野传出性命垂危的消息时,她心中畅意的同时也留了个心眼,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属下去了远洲待命。 希望沈朝野若真有个好歹,她是第一个知道她死讯的人,这样才能消她那几日的心头之恨。 而没想到的是,她派去的人却频繁的给她写信,信里写了沈朝野仿佛与南湘王走的很近很暧昧,她当时见了十分的恼怒,但是她后来一想,保不准是沈朝野为了报复她而故意往前凑的,南湘王未必会着她的道。 自打南湘王去了远洲后,他几乎时隔几天便给自己写信,哪怕自己这边无所回应,他也从未间断。直到她难得回了一封,她再收到他的信时,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悦和爱慕之情。 可她谁能知晓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南湘王的信中竟开始夸赞沈朝野有才有谋,说她并非是他们所误会的那种人,还说什么希望日后她们之间能和平共处。 呸,谁跟贱种和平共处,想都不要想! 如今她想起南湘王信中所写的一切,她心中就无法平静,前几封信态度还是照常的,怎么偏偏这一封就完全变样了呢。 而且还是托人快马加鞭的送过来,仿佛深怕她不知道似的。 听舒兰说,送信之人还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的这封信并非是唯一。 此刻她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封唠家常的信,若是掺杂了一些其他的,那就棘手多了。 许氏见自家女儿这幅模样,她的心中也愤愤不平,于是似安慰似开解的说道。 “你也别太担心,他现在只是在心中提了几句她罢了,万一南湘王是看着她是嫡长女的份上故意这样客套也说不准。我现在正在与你爹缓和关系为那贱人回来做准备,你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前几次的刺杀她都侥幸逃脱,那我们这次就规划一个严谨的计划,我就不相信她还能如此命大福大!” 沈朝歌听着这话心里才好受一点,同时她心里也在琢磨趁沈朝野还未回来,她得好好想一个计划整治她! 不然等她安然归来,拿着天大的功劳一领赏,瞬间就压过了自己,那日后在沈府她们母女的地位就难做了。 计划、计划……怎么做才能让沈朝野付出不小的代价…… 青娘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阴谋气息,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眼中泛起了冷意,没想到这两个人几次刺杀未果吃的教训还不够,如今又要开始对小姐下手! 哼,她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小姐! 沈朝歌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了许氏的手,问道:“娘,如今远洲之患已经得到了解决,按道理来说已经没有了暴乱,但要是在三天中,不断发生百姓突然暴毙之事呢?” 屋顶上的青娘竖起耳朵听的仔细,一个字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 许氏听闻后有一瞬的呆愣,继而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想借刀杀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趴墙角窥探(三更) “没错,女儿的眼线告诉我,当初沈朝野刚去远洲时,有不少的百姓对她颇有微词,如今哪怕事情过去了,他们既不感激她也不拥戴她。女儿认为,我们可以找人杀了这批人,随后嫁祸给沈朝野,可以随意给她按个名头。” “比如她居功自傲,不满远洲城内有不服自己者,而影响自己进京封赏,所以杀之而后快。我相信,这个理由不仅会煽动远洲百姓给沈朝野,甚至是朝廷施压,到时候又是死无对证,又有人可以替我们收拾她!” 此话一出,青娘满目冰霜,虽然她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是她一个门外汉听起来都觉得此计甚是狠毒。 沈朝歌这次是想让小姐身败名裂外,还要她的命!但她的手段高明,每一步每一招她都是不经过自己手,而让他人来充当这个刽子手。 青娘此刻无比的庆幸自己来此处听墙脚,不然这样要紧的消息没能传给小姐的话,她一定会终身抱憾的! “不愧是为娘的女儿,其心肠其手段都不亚于当初的我,当初你娘就是敢豁出去一切赌你爹的花花肠子,所以我如今才能稳坐这沈府主母的位置。朝歌,你放心,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娘亲会一直在身后替你撑腰的!” 许氏听闻后自然是十分满意的,随即就是鼓励自家女儿千万不能放过此次机会,说不定此次沈朝野倒台,她就再也不可能有翻身之地了。 “有娘在身边,朝歌什么都不怕。”沈朝歌轻声的说道,但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一脸慈爱的许氏。 “但娘也别忘了尽快重新掳获爹爹的心,虽然若言这个贱婢捏在我们的手里不敢轻举妄动,但难保证万一生下了个男丁会不会博得爹爹的喜爱。女儿也知道娘还是照常服药调养身子,到底还是还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放心,所以她肚子里这个只能当做备选,娘可要加把劲才是。” 她如今还担心的就是若言,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变大,心中的焦虑和不安也是日渐浓烈,无论男女对她们母女的地位来说都有一点影响,要不是如今娘亲没有怀孕,不然她绝不会让那若言在她面前晃荡。 许氏见这种事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当下有些不好意思了,最近也不知是调养的还是被沈严铸滋润的,气色又恢复了从前。 只见她嗔道:“放心吧,娘会上心的。还有你也要顾及自己,如果南湘王真的对沈朝野上了心思,你也别慌,说到底你是陛下钦定的南湘王妃,那个贱种后来者居上最多也只能是侧妃,你还是压了她一头。” “好,女儿自有分寸。” 可许氏和沈朝歌沾沾自喜沉浸在南湘王妃的美梦时,却不知嘉靖帝设下了一个极大的骗局,这个南湘王妃人选可悬着呢。 接下来两人就在屋里又母女情深的聊了起来,后面的话青娘就不是很关心了,她如今只想快点把自己的这个消息传达给小姐,晚了可就遭了。 于是青娘拿过一旁的瓦片想要重新放回去时,却见下面突然又多了一个人影,她还未仔细瞧那人的面容,就听闻一道声音。 “大夫人,二小姐,奴婢思来想去,还是想把今天早上发现萝蔓跟踪我的事情告诉你们……” 青娘的手一滑,这瓦片就这么掉落了下去,青娘迅速起身,离开了上面并快步前往醉霞轩。 “谁!”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看来现在的事已经不简单了,舒兰也是个人精,居然发现了萝蔓却没有直说,这是打算默默的灭口么。 青娘来到醉霞轩冲进房间,二话不说拉扯起萝蔓的手臂,在沈朝霞诧异不解的眼神下,把萝蔓带离了醉霞轩,并呵斥沈朝霞别跟来,然后再折步去倚竹轩。 直到外边的寒风把萝蔓吹清醒了,她才反应过来青娘牢牢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腕,令她有些痛感,所以她尝试挣扎一下。 “别动,你已经被舒兰发现了,如果不幸的话,我也应该是被发现了。” 虽然她的身份沈朝歌还没有这么大的本领知晓,但是从她听到萝蔓二字匆匆离开中,想必也猜到了她是哪边的人。 “她知道我跟踪她了?可不对啊,她如果发现我了为什么不直接说啊,还有你趴墙角听到什么了,现在又要带我离开去哪儿?” 萝蔓惊愣,虽然不明白青娘的话,但是身体倒是挺实在的不再反抗,青娘也稍微松了些力道。 青娘边加快脚步边沉声道:“你知道杀人于无形这个词吧,难不成人家想杀你的时候还会提前告知你一声么。我现在带你离开,是为了遵循小姐的吩咐,就算死在外边了,也不能让四小姐牵涉其中,明白么。” 她们两人被沈朝野放置在沈朝霞的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的,现在她俩都有暴露的风险,如果她们不走的话,以沈朝歌的性子肯定直接找到醉霞轩,到时候牵涉沈朝霞就不妥了。 所以她才会带着萝蔓去倚竹轩,至少那里空荡,若真动起真格来,她应该也不会完全没有胜算。 萝蔓这才明白过来了经过,随着青娘的步伐越走越快,两人很快来到了倚竹轩,趁现在还没人,萝蔓就把青娘拉进了她的房间。 青娘以为萝蔓是想躲在这里,就对她说:“你放心,沈朝歌不会武功,我会尽力保下你的。” 她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陪伴在小姐的身边,但是她也明白小姐除了慕容氏,还关心的就是陪在她身边的萝蔓和须要。 所以,只要是小姐喜欢的,她也爱屋及乌,不管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也会保下萝蔓。 这大概也是一种无怨无悔吧。 青娘深呼吸了一口气,打算趁此机会,把在绛雪轩听到的一切都告诉萝蔓,这样她若是死了,萝蔓还能逃出生天,把沈朝歌的计划告诉小姐。 “我……”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她喜欢小姐(四更) “青娘,你喜欢小姐吧。”这一句不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萝蔓定定的看着青娘,眼里是一片坚决。 青娘一愣,瞬间什么话都涌了回去,她心慌的极快,但萝蔓也逼迫似的看着她,她只能装作不以为然的开口。 “是啊,我的命是她救的,所以喜欢她,就跟你和须要喜欢小姐一样。”她看不出破绽的掩饰着她的慌乱。 “不,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萝蔓却此刻并不打算跟青娘周旋此事,而是开门见山道,“我指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青娘,你喜欢小姐没什么稀奇的,所以没必要刻意去遮掩什么,而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小姐的。” 青娘闻言缄默了下来,她看着萝蔓那双圆溜溜的双眼,一时间竟感觉她里面透彻又明亮,能把人都吸进去似的。 许久,她才微微叹了口气。 “你怎么发现的?”间接承认了萝蔓的话。 她的确喜欢小姐,从她把自己从窑子里解救出来,再教她许多的本领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对小姐产生了不一般的情感。 但自己明白她和小姐都是女子,这种情感又畸形也要不得。她在那几年的时光里,她一边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让小姐发现,免得到头来嫌弃自己的另类,一边疯狂的训练,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她手中的刃。 可她越压抑越是喜欢,所以她最终选择直视这段感情,她想陪着小姐,或许只有自己有用了,小姐才能把她留在身边。 她也不多求什么,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只要她能看见她,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萝蔓微微一笑,“自从小姐出事至今,每天夜晚,你口中都在呢喃着小姐,而且你还说着‘我喜欢你’……” 说到这里,萝蔓闭嘴了,其实青娘睡着后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是现在青娘已经承认,她就不多说了。 青娘在黑暗中的脸微微泛红,那段时间她十分担忧小姐的安危,却没想到自己日思还真夜想了。 她轻声的说了一句,“或许能理解我的,只有你一人了,别人若是碰见这情况唯恐避不及,而你却活得剔透又开朗。” “不是的,”萝蔓摇头,“不是我活的开朗,而是小姐活得真剔透,是她一直告诉我们几个,世间万物皆是平等的,只不过是人规划了三六九等、尊卑廉耻。” 青娘双眸微颤,心中有热血在沸腾,这就是她心慕的小姐,突然觉得能为她死,其实也不遗憾。 啪嗒啪嗒—— 青娘立马警觉,听这脚步声,来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且可能还不是普通人,她下意识的想把萝蔓护在身后。 “萝蔓,有人来了,你快躲……” 萝蔓也听到外边的脚步声了,她深知时间来不及了,于是就抓住青娘的手臂说道。 “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让你明白,别人可以否决你,但是唯独你自己不能否决自己。你的感情,不卑不廉不耻!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了沈朝歌的一些事情,所以打算告诉我,然后牺牲自己让我活着出去。” “萝蔓……” “但是我可以很残酷的告诉你,沈朝歌此人心如蛇蝎,你我威胁到了她的利益,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现在能踩着你的尸体躲了出去,但是我后面根本无法躲得过。只有你,是最合适出去的那个,所以待会你寻准了机会不要管我怎么样,一定要离开这里,明白么!” 青娘眼眶有些涩,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萝蔓眉眼上也浮起了焦急,于是就放开了青娘,直接打开门冲了出去。 “萝蔓。”青娘预料不及,想呼喊萝蔓,却只能最后捂着嘴失了声。 她知道萝蔓为何会突然冲出去,她也知道沈朝野此次是下了狠心,所以派了这么多不简单的人过来阻扰她们,而她此举,是想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一时间她左右为难,一边是小姐最疼爱的萝蔓,一边是萝蔓的自我牺牲给她争取的时间。 外面的沈朝歌看着萝蔓从房中跑了出来,明媚妖娆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笑,可她一双美眸眸底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而是无边的寒冷与肃杀之气。 只听她语气不缓不疾道:“在沈朝野所有的婢女中,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因为许多的地方实在是像极了她,口齿刁钻,目中无人!如今还胆大包天的敢盯上我的行动,我看你真的是活腻了!” 在沈朝歌的周围都是一些南湘王留给她的暗卫,人数不多七八个,但是对付萝蔓和青娘却也是足够了。 萝蔓并不惧沈朝歌的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反而弯着唇眼神轻蔑的看着沈朝歌,语气也十分的平静。 “在小姐所有的姊妹中,最让我恶心的人也是你,因为你相貌如同你的心肠一样丑陋不堪,还学着你那娘亲到处勾搭男人,一天两头的送信,我看你才是真的不知廉耻。” 萝蔓从未说过如此激烈又赤骨的话,但这些又都是她发自内心的。 自己不像青娘须要她们有防身的东西,也不像小姐聪慧机敏,从她下定决心跑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 所以明知道自己没命活着了,那就过过嘴瘾吧,死之前也痛痛快快骂一顿沈朝歌,算解气了。 想到这里,萝蔓鼻子泛酸,她不是不怕死,而是一想到她的死会有意义,她就开心。 只是她心里唯一不舍的,就是日后小姐身边就没有唠叨的自己了。 “你!果然是你跟踪舒兰!你个贱婢真是嫌活的太长了,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目中无人!居然敢这么说我!” 沈朝歌被萝蔓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咬牙切齿的身旁的暗卫指使道。 “你们给我杀了那贱蹄子!给我把她碎尸万段!!” 沈朝歌身边的暗卫沉默的开始行动,看着萝蔓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件死物一样的寒冷漠视。 第三百三十章 待会我拿你做实验(五更) 萝蔓嘴唇一白,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青娘所在的方向,只见她还站在远处,这神情才微微一变,开始对她使着眼色。 你疯了还不走!再不走我就没法帮你了,难道你想让我死的毫无价值,想让小姐掉入沈朝歌的陷阱中么! 青娘紧紧咬住唇瓣,看着萝蔓,她实在是不忍心,两边为难。 “等等。”沈朝野唤住了那些靠近萝蔓的暗卫,暗卫动作一致的停在原地,萝蔓也侧过头看着沈朝歌。 只见沈朝歌顺着她方才的视线望去,随即双眸一眯,语气极尽危险开口。 “里面还有一个人是不是?是啊,我早该想到的,一个没有内力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会爬上屋顶窥探我们呢,险些中了你的激将法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为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沈朝歌说这话时,她看着萝蔓脸上的神情有细微的变幻,于是她了然于心,话也不说完的就对大部分的暗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的朝萝蔓的屋子里靠近。 “别——” 然而就当她慌乱时,一转头却不见了青娘的身影,她心头这才一松,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与其让青娘为废物般的自己牺牲,还不如让青娘踩着她的尸体安然逃离此处。 想此,萝蔓已经做足了一切的准备,她大义凛然的看着沈朝歌。 “要杀要剐随你,反正我这辈子活够了!” 那些暗卫顺着痕迹而去却没找到人,只好返回沈朝歌的身边,等待她下一个命令。而沈朝歌则十分气恼,看着萝蔓的眼神恨不得想把她吞入腹中。 “你们留一个人在我身边,其余都跟着我的婢女去寻人,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沈朝歌对着身边的暗卫说道。 接着舒兰便带着那些暗卫缓缓离去。因为之前青娘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正好是昆玉所用过的,沈朝歌和她的婢女也见过,所以让舒兰跟着去方便指认。 而她,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朝歌眼神犹如毒蛇般看着不远处的萝蔓,她缓缓迈开步伐,动作是那样的娴雅有致,但是在萝蔓的眼里却是充满的阴森。 “我中过你的圈套一次,就不会中第二次,你想让我杀了你好让你解脱,但是我偏偏不如你的意,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抓到那个婢女,折磨致死,还有你以命维护的沈朝野,我也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萝蔓面容瞬间褪去了红色,苍白一片,她的眼中终于浮起了一丝沈朝歌爱看见的恐惧。 到了这里,沈朝歌才对那唯一的暗卫摆了摆手,让他上前把萝蔓押下去。 “哦对了,我近日在书上看到了一种很是新鲜的刑法,待会我拿你做实验,放心,你会尝遍世上最疼的感觉,但不会死,而且意识还会十分的清晰。” 沈朝歌魔鬼似的声音徘徊在萝蔓的耳边,她隐隐约约仿佛知道了沈朝野口中的那刑法。 既让她生不如死,却又不会死,意识还会十分的清晰…… 青娘逃出沈府后,第一时间便从路上随便牵了一匹马,直接翻身上马,疾驶城外的方向。 她知道远洲的路,虽然有点远,但是南湘王能让人快马加鞭一日之内就让书信送达,那么她也一定可以如愿见到小姐! 她一路的马蹄哒哒,但是不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身后一批人正急速的朝她追来,她心中焦急不已,只能不断的挥动缰绳迫使马匹加速。 可是天气又冷,这条山路上还有许多的余雪,马儿又使了全力奔跑。然而不知行驶了多久,最终在天色彻底昏暗下来的时候,马儿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毫无预兆地突然倒地,把青娘甩了出去。 而刚好前方有一湖潭,咔嚓扑通一声,青娘整个人就掉进了那湖潭里,但因为天气的缘故,她撞裂了表面的冰层,而那明显的洞里的水面上冒了几个泡泡后,就再无声响。 急忙追来的暗卫见青娘掉进了湖潭,而且这水面十分的平静,他们互视了一眼。 “怎么办,还追么?” 另一个暗卫看着那湖面许久,才说了一句,“不追了,这湖面都结冰了,不用我们动手,她也未必能活的下来。” 就算活下来,这时间她也赶不上,所以没有追赶的必要。 于是那几个暗卫就统一的返回了。 而正如暗卫口中所说,这湖水冰冷的很,青娘一掉进去立马就丧失了全身的直觉,脸上的人皮面具也自动脱落了。 要不是心中有一股坚定的信念扶持着她,她都使不上力气扑腾游上去。 更因为表面的那一层冰层,青娘是直接用手拍出了个洞来,坚硬又锋利的冰块把她的手掌划的到处是口子,鲜血直流。 “咳咳。” 而青娘一回到地面就咳嗽个不停,因为她全身都湿透了,再加上这夜晚的风拂过来,更加寒冷,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青娘冷的神智有些不清,她只好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直到腥甜的味道充斥唇齿间,她才微微反应过来,暗暗的对着自己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不行……我要见小姐……我一定要见到小姐!” 于是青娘就一步一顿的往前走着,最终在前面看见了一辆马车,她又咬了一口自己,想要自己保持清醒。 随即便靠近那辆马车,不动声色地钻了进去,她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表情,也没有给他反应,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簪子横在了他的大动脉处。 “你若不想死,就送我去远洲开天府!” 而那人颤颤巍巍的说道:“好好好好,没问题,因为我也要去远洲,但是姑娘你能不能先把簪子移开,小心误伤人啊!” “少废话……”青娘感觉浑身滚烫,其实意识以及有些模糊,但还是仍旧强撑着。 “我不说我不说了,咦,姑娘你的手还在流血啊,刚好我马车上有药包,我给你包扎一下吧……诶,姑娘,姑娘!” 然而青娘最终还是没受得住那人的唠叨,直接晕厥了过去,就连晕过去前她都牢牢紧握着手中的簪子做防御姿势。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发生分歧激烈争吵 第二日,正如南湘王应承下的话,慕容清进开天府一路畅通无阻,并且还有人专门门口等候他的来临,引领他去大厅中等候,并好茶好点的伺候。 比起之前被拒门外,爬墙做贼似的,这次可是心里舒畅许多。 而慕容清进开天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还在*******养伤的郝绥耳里。 “什么?!……嘶,是王爷让他进来的?” 他一个猛烈的动身,就牵扯了身上的伤,痛的龇牙咧嘴的,但是还是忍着痛问道。 “是的,还是王爷叮嘱下人不能怠慢这位公子。”小厮毕恭毕敬道。 郝绥心里反复回转了万千想法,当初他看见慕容清的那一刻差点以为看见了慕容渊,心惊之下就把他拒之了门外,而慕容清好似知趣般的也没有再来过。 可这次竟然是南湘王主动下达命令,迎进府来尊他为上客,若说在他养伤期间他们两人相熟了,也不至于用如此的待客之道对慕容清吧? 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本侯知道了,你下去吧,不过还是要帮本侯盯着些!” “是。” 南湘王的脾性他不是不知道,他连沈朝野都带有偏见,更别提是慕容氏的子孙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忽视了。 慕容清等了一会儿时间,就见沈朝野袅袅前来,他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神一柔,搁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走过去。 可还未走到沈朝野面前,沈朝野却自发的开口了。 “昨日表哥不告而别,阿朝还以为表哥这是要回青州南山了。” 慕容清的笑容一僵,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昨日南湘王的眼神太过炽热,让他有些抵挡不住嘛。 “这不是亲自来给你赔罪了,阿朝,我今日来想有件事告诉你。” 慕容清眼中略有讨好的上前,习惯性的抬手想摸一摸沈朝野的脑袋,然而却被她的一记冷眼给制止了,只能悻悻地放下手。 沈朝野凉凉的开口,“说吧。” 慕容清眯着眼道:“虽然昨天那南湘王什么都没说,但是他话语眼神还有他的一招一式让我突然间顿悟,父亲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兵器,我猜想父亲离开的那几年,很有可能是去教导南湘王了。” 他这个父亲,是完全的继承了祖父所有优点,心怀国家大义的情怀,哪怕遭到皇家的白眼陷害,他也心系着大靖的河山,所以想归隐山林前,想找个能肩负大任的人,把自己所闻所学都传授给他,好让他心中能没太大的遗憾。 可目前看来,南湘王的确是出色,成了大靖新的战神,但是这品性的话,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大概与他父亲突兀离开有些干系吧。 “嗯,然后呢?”然而沈朝野的回答却有些平平无奇,好像并没有慕容清想象中那么惊讶。 慕容清眨了眨那双清冽的双眸,随即附在沈朝野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可在慕容清没注意的地方,沈朝野的脸色猛地一变,等他说完后,沈朝野转头漠漠的看着慕容清,樱唇中缓缓吐出凉薄的气息。 “你还是回青州南山吧,此事我不会应允的,而且他也不会同意。” 慕容清闻言,明朗的笑容渐渐褪了下去,他不理解的看着沈朝野。 “为何,除了他投了个好胎外,他的能力荣誉都是我父亲给予的,如今只是让他满足我的一点心愿,施展我的报复,总之都是为了大靖,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沈朝野明显有些动气了,转过身深呼吸一口,好似在压抑着心中的火苗。 过了一会儿,她硬邦邦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凭他是大靖的南湘王,日后还有可能登上那君王之位。而你,还有大舅舅都是臣,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理所应当,不够作为叫嚣的资本。” 沈朝野这话说的直击要害,而且还十分的残酷,慕容清的双眸深邃又幽沉,仿佛是一潭死水。 许久。 “这是你对南湘王的猜测,还是你的心里话?”慕容清只缓缓说了这样一句,字里行间对沈朝野有一丝失望,见沈朝野不答,他突然提高音量。 吼道:“你是不是进京认祖沈家尝到了甜头,就觉得不把慕容氏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沈朝野,你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慕容氏的!还有你的亲娘是被沈严铸逼迫死的!这桩桩件件你难不成都忘了吗!” 后慕容清调整了下情绪,稍微缓下了语调,“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帮我,这样日后我若是有所成就,看在兄妹情分上,我也会为你撑腰。不然,你再也不是我的阿朝,此后我们再无瓜葛。” 软硬皆施,而且还是以断绝关系来威胁沈朝野。 沈朝野眼神幽远,神色都不变半分,轻吐道:“不可能。” 慕容清拧紧了眉头,直接跨一步上前,扳过沈朝野的身体,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口中吐露的失望加剧,“沈朝野,算你狠。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找南湘王。” 说完,就愤愤的放开了她,打算越过她离开。 沈朝野皱眉,慕容清若是真的去找南湘王商讨,定会被南湘王误会,以他的尿性定会洋洋得意,以前荣耀一世的慕容氏也有沦落到求他的地步,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飘飘然的事情。 想此,沈朝野上前阻拦慕容清的行为,嘴里还喊道:“不行,我不同意你去!”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凭空响起,打断了沈朝野与慕容清的拉扯。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南湘王独自一人正踏步走来,步伐徐徐,很是金贵沉稳,只是那双鹰眸让人胆战心惊。 沈朝野和慕容清这才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神色无常得对着南湘王行礼问安。 “见过王爷。” 只不过他们心中猜想,这南湘王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他到底听到了什么话没有。 “恩,方才听你们貌似在争吵,怎么了,昨日不还是感情深厚的兄妹,今天就差动刀泄恨的地步了?”南湘王的声音继而响起。 第三百三十二章 联合嫌疑(二更) 沈朝野瞥了一眼身旁欲开口的慕容清,果断的直接盖过了他的话开口道。 “回王爷,臣女只是和表哥平常打闹罢了,算不上争吵。”语气轻飘飘的,却隐隐有一丝掩饰。 “当真?”南湘王眯起双眸,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你可不要觉得本王是你可以随意欺骗的对象。” 其实慕容清进来的那一刻,他的人就来禀告他了。所以在沈朝野前脚刚来,他后脚已经在门外了,他是存了私心,想知道这对身份敏感的兄妹俩凑在一起,到底会讨论些什么。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短短的时间内他获得的信息量可不少啊。 “当然不是。”慕容清仿佛很是不耐的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沈朝野,随后就对着南湘王道。 “是她不愿我靠近你,怕我对你有所企图。”就连语气都些嘲讽。 南湘王莞尔一笑,虽然他明知所有,可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别太聪明,于是他就挑着眉,眼神划过一旁低眉顺眼的沈朝野。 “那说说看,她认为你对本王有什么企图?” “自然就是……”慕容清正想好好说道时,就被沈朝野暗暗伸过来的手捏了一把,劲道不小,直接让慕容清俊朗的五官猛地一皱。 沈朝野顺势就接下了他的话,“自然就是怕影响表哥日后娶妻生子的事了,如今表哥在外边也待久了,臣女想大舅舅也应该很想念表哥,所以正打算劝他回去。” 慕容清听闻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面不改色的沈朝野,别人一听可能没觉得此话有问题,然而他可意会了她的意思。 “你竟对我如此狠?” 沈朝野也顾不得南湘王在场,索性直接转过头看着慕容清,眸底闪烁着晦暗的光芒,警告转瞬即逝。 “那表哥走不走?” 慕容清咬牙,看着沈朝野的眼中有热烈火焰在燃烧。 她是最了解他父亲的脾气的,此次他出来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而且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家人,就光是长安那小丫头的功力,根本就不够迷惑他父亲的。 而现在沈朝野为了不让他说出那些话,竟不惜拿慕容渊逼他至此。 以他这个妹妹的狠心程度,他甚至相信他要是敢不顺她的意,她立刻就书信一封送去慕容氏那里。 只要他还在远洲,他那父亲绝对会亲自下来逮他回去宰了他的! 于是。 “我走!”这简单的两个字几乎是从慕容清的牙缝里逼出来的,可想而知他有多么不甘愿。 慕容清扔下了这两字后就眼也不瞟,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都没跟南湘王打声招呼。 慕容清气呼呼的走出去之后,正打算离开开天府时,却突然有人拦在了他的前面,慕容清正在气头上,刚想不耐发作时,那人却先开口了。 “慕容公子,我家王爷请你去他院中一坐。” …… 而沈朝野见慕容清总算离开,这神容有微不可见的松懈。这一点,也没有逃过南湘王的眼神。 他看着沈朝野的眉眼,轻缓说道:“其实你不用赶他走,因为你们的话本王都听见了。”继而顿了顿,又道:“但本王不排除是你们两人专门合伙演了一场戏,好博取本王的同情与信任。” 慕容清没有说错,他是慕容渊一把手教出来的人,之所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其实大部分的功劳都不在他,而在慕容渊。 他教的那些对他对大靖都有极大的作用,所以方才的那一切,他做了两个揣测。 一是他们故意联合演习给自己看的,好让他碍于良心帮慕容清;二是沈朝野虽自己入了京,但是她还是铭记当初嘉靖帝颁下的旨意,慕容氏不经召不得入京。她拒绝慕容清也是为了他好,免得慕容氏十几年来的隐忍都打水漂,也不想让那两位老者死了都要冠上一个不尊皇命的罪名。 自从和沈朝野经历了那些事后,他心里也慢慢对她有些改观,同时也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看透沈朝野。 所以这一次,事关重大,他得仔细慎重考虑。 “同情?”沈朝野口中呢喃了一声,随即勾着唇,眼神幽冷的看着南湘王。 “你偷听归偷听,反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惧你知晓。但是我可告诉你,不要把同情用在我,包括慕容氏的任何一人上。因为你该知道,当初沈严铸如何对我娘亲,你们皇家又是如何对待慕容氏的,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欺骗的了普通民众,却欺骗不了你们自己的良心。” 十四年前的那些事,她不相信南湘王完全不知道,就算皇宫中人人禁口,难道他就不会猜忌这其中的渊源么。 所以她笃定他肯定知道或发觉了什么,南湘王是个何等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大舅舅所挑中。 南湘王闻言皱起了眉,眼中快速的闪过一道光,但还是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的事本就是慕容策寒自己犯错,这跟皇家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凭空乱泼脏水!” 沈朝野讥讽一笑,看着南湘王的眼神有些微妙,“事实的真相你心里清楚,若还是迷茫,就好好想想我大舅舅是如何教你为人的。” 这话说的毒辣,让南湘王无言反驳。他能有今日的正确三观和见解,都亏了慕容渊的悉心教导。 他能驳沈朝野的话,却驳不了慕容渊所做的一切,因为他要是驳他,就等于驳了自己。 这一刻,他对慕容渊是又敬重又痛恨,他敬重他的大仁大义,但是也痛恨为何选中自己。 不然,他也不至于此刻的痛苦和烦恼。 沈朝野抿着唇,一双眼眸幽静的如同古潭,黑的无尽,静的可怕。 她轻启唇瓣,吐出来的话却锐利无情,“你看,你自己都没法替皇家辩驳,多么可笑滑稽!” 南湘王突然伸手抓住了沈朝野的手腕,看着她时有了一丝复杂,“更因如此,你和慕容清更有联合起来的嫌疑!” 间接的他有些默认了沈朝野的话。 第三百三十三章 打算让他隐姓埋名入官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再堕深渊,他也在所不惜!(二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亲自找上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他妈有种就直接动手(二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七章 贺元英之死 高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剑碎成了两段,如同废铁一般的摔落在地。而撞裂他剑的却是一柄轻巧又短小的匕首,强烈的冲击力在划过他的剑后,直直地钉在了远处的石砖上。 “谁!”高晟不敢再大意,立刻倒退了几步,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原本只有沈朝野两人和他的院中,突然唰唰地凭空降临了许多青衣服饰的人。 他们都统一戴着白纱帽,微风吹扬着他们的面纱与衣袂,在宁静又安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的飘逸与空灵。 须要看着这些从天而降的青衣人,此刻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何方才小姐不让她动手了。 一方面是知晓她与高晟之间的实力差距,盲目攻击等于自寻死路;而另一方面,则是想要以自己为筹码,引出缙公子在暗处安插的眼线。 因为只有小姐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他们才会真正引起重视和现身。 “你们是他的人?!” 高晟看着这些人的气势,还有略微熟悉的气息,都与之前沈朝野背后的人有些相似,他怀疑这些人就是之前他趁沈朝野沉睡期间刺杀被阻拦的那批人。 青衣人死一般的沉寂,并未回答高晟的话。 高晟咬牙,这些人的实力虽不能与那人相提并论,而且他们中也没比他高的哪里去的人,可若是这么多人加起来针对他,这就棘手了。 相当于一个高手,被一群中等偏上的人围攻,其结果可想而知。 高晟沉思衡量间,面前的沈朝野却忽的笑了起来,在暗夜中如同一朵惊艳的黑莲徐徐绽放。 而她凝白的脖颈处,却有一道被高晟划出的极细极浅的口子。见她红唇轻启,吐出的语调森寒无比。 “方才我给过你杀我的机会,既然你不珍惜,那么就别怪我不通人情世故。” 接着她慵懒漠漠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青衣人,而那些青衣人仿佛意会了她的意思,竟纷纷向她的方向轻轻颔首。 然而下一秒,青衣人伸出手,几声飒飒的声响,每个人手中都有半臂长的弯刀匕首,全身漆黑,只有锋利的刀尖迎着月光的照耀而散发出阴冷的光芒。 高晟见此嗤笑了一声,他们不会是想拿这不入流的匕首来对付自己吧,这也太小瞧他高晟了! 虽然他没了武器傍身,可也没有沦落到能被这匕首威胁的地步。 “哼,你简直也太……” 就当高晟想开口讽刺沈朝野时,却被青衣人后面的举动给惊掉了下巴。 只见青衣人每个人的手中都拿捏着一柄弯刀匕首,随即伸手凌利地将两柄匕首把无缝连接在了一起,霎那间匕首的小巧感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足足大约一臂半的相反双弯月刀的厚重威力感。 这把相反双弯月刀顺针逆针都可造成不小的伤害力,而且它还承应了匕首的小巧方便,必要时还可手掌凝聚内力操控双弯月刀旋转攻击敌人。 沈朝野见高晟的脸色从青至白,白青至紫黑,别提有多精彩,她浅浅一笑,步伐款款地朝里屋走去,步履不紧不慢,仿佛在挑衅又好似是嘲讽高晟。 这一次高晟没有再拦着沈朝野,因为他刚下意识的身手去拦,沈朝野身后的那批青衣人与他同步地往前踏了一步,并且操纵内力使掌间的双弯月刀快速旋转。 大有一种你敢阻拦,下一秒就绞了你的四肢!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与恐吓! 高晟只好憋屈得看着沈朝野一步一步走近了里屋,在门外迟疑了几秒后,才抬起一双素手,轻轻往里一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沈朝野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萎靡与腥臭味迎来而来,这股难闻的味道中还夹杂了一丝血腥。 门口的沈朝野立刻用袖子掩了掩口鼻,等稍微习惯了后才踏步进去。 而她们这些动静都没能让屋内的一切有所缓解,沈朝野一进去看到的便是在榻上不停耸动的两人,然而还未等她看清楚两人的面孔,身边的须要便蒙住了她的眼睛。 “翁主在此,你们还不收敛一些!”是须要恼怒的训斥他们。 与此同时,她前方的动静似乎是小了一些,并且还有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哟,咱们的翁主来了,可是来寻本侯的男宠的?” 接着窸窣的声音过后,须要才放下了手。 沈朝野再次看到的,就是一席花团锦簇的锦被下的两人。郝绥停住动作,双手撑在昆玉双侧,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她,他的额头轮廓上都是淌流下来的汗水,虽然他在桀桀的笑着,但是他的脸色很是苍白。 可以看出他是因为伤势未好而做激烈运动的后果,而在被子以外袒lu的肌肤上都是齿痕和抓痕。 而在他身下的昆玉,则是一脸的痛苦交织,一张精致的面孔已经失了血色,紧闭着双眼,柔嫩的唇瓣也被他咬的没一处安好的。还有被子没遮挡住的地方,脖颈、锁骨、月匈膛都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咬痕,看起来是在是触目惊心。 须要都有些不忍再看下去,实在是没有想到郝绥在这方面上居然有这种残暴的倾向。 这也难怪之前昆玉千方百计地想要摆脱郝绥了。 郝绥见她们缄默,于是嗤笑着开口,“不是本侯不舍得,而是昆玉离不开本侯。” 说着,这锦被下,郝绥又往前顶了一下,他身下的昆玉痛苦又有一些欢愉在里头的哼了一声。 并且之后还在昆玉耳畔轻轻低语了几句,“你猜猜,她日后还会不会再要你。” 昆玉似乎失了神智,并未回应他的话。 而沈朝野却注意到,他的一只洁白细腻的手臂无力地垂在榻边,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拢着,掌间有隐隐约约已经干涸的血迹。 看来他之前挣扎过,不过他又为何要答应与郝绥做这档子事。 之后昆玉仿佛听见了沈朝野来的消息,睫翼颤了颤,从眼角处落下了一颗泪,没入了他的鬓发,再也寻不见。 果然,他竭力想隐瞒的一点东西,都没能守住。 就这么毫无保留、如此残忍的全部展露在她的面前…… 随后沈朝野看着他缓缓睁开了湿润的双眼,眸中迷茫朦胧的雾气渐渐褪去,露出了里面充满了情yu的色彩,被她盯久了,继而被深处涌上来的难堪与悲伤覆盖。 此刻,她一定是厌恶极了这么肮脏的自己。 呵,他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该明白,他的世界里只留存下灰白,不会有明媚的太阳的…… 最后又汹涌沉淀成心如死灰的平静,眼中再也没有了色彩,仿佛任何的东西都激不起他一点的波澜了。 沈朝野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她黝黑的眸子转了转,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了一脸奸邪的郝绥身上。 “是你自己放开他,还是我杀了你才肯。” 此时此刻,沈朝野看着郝绥的眼中有了一丝肃杀之气,正在眼底汹涌徘徊。 这话一出,郝绥才收敛了一点,因为他才注意到沈朝野之所以能安然无恙顺利的进来,定是因为高晟没有拦住。 哦,应该说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他无法拦住。 这一因素他几乎能猜到一点,也许是沈朝野带了帮手,而且这帮手是让高晟所不得不顾及的。 于是,他就这么大刺刺的仰起身,并突然地把昆玉一脚踢了下去,而自己却速度极快地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 而昆玉就惨了,一丝不lv地滚了下去,还猝不及防在地上磕了一下脑袋,顿时鲜血如注,衬着他那张莫辨雌雄的容貌更加美艳的不可方物。 “须要!” “是。” 好在沈朝野和须要极快的反应过来,须要抽剑五步跨三步来到郝绥的面前,直接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她不能与高晟相提并论,可对付郝绥,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沈朝野则是顺过地上凌乱的外衣走过去,眸光正视前方,在余光中确定昆玉所在的位置,甩开宽大的衣衫,准确地盖在了赤果的昆玉身上。 之后才将目光放在昆玉身上,只不过她盯着的也只有他那张苍白的脸而已。 她轻声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言外之意,就是她已经知道昆玉会如此,一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她了。 纯白又宽大的外衣正好遮住了敏感部位,还顺带遮掩着那些郝绥留下来的痕迹。只露出了修长又白嫩的四肢,这样一瞧,仿佛方才的那一切只不过是错觉。 昆玉,依旧是那个她初见时,美的纯洁的不产一丝杂质的人儿。 昆玉低垂着头,根本不敢与沈朝野对视,隐在外衣下的手又忍不住握起,只能沉闷低声道。 “他枕头下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声音嘶哑干涩。 没有回答沈朝野的话,也没有自作坚强的告诉她自己没事,而是很简单的述说着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 沈朝野抿唇,这个时候她还是给昆玉一点冷静的时间吧,毕竟这种事情被人撞见,换做谁心里都有疙瘩。 于是她对昆玉说了一句,“地上凉,把衣裳穿上吧。” 随即就站起了身,看着因皮鼓上的伤而裹着被子半躺着的郝绥,目光逐渐冰冷。 看来是闲云的那五十大板放的水太重了,导致他带伤都还如此的不安分! “杀了。”沈朝野最终吐出了两个字。 此话一出,身后穿戴衣服的细细碎碎的声响一顿。就连郝绥自个儿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朝野有些意外。 但仍是死要硬撑着他的高傲,须要闻言便把剑贴近了几分,郝绥这才有了一丝惧意,语气有掩不住的急了。 “你以为光凭你就能杀了本侯么,本侯是朝中命官!就连南湘王都得时刻注意着本侯的安危,否则他如何解释!” 说完,南湘王仿佛成了他的保命符,心中安了不少,接着又补了一句。 “如果本侯没有猜错,你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南湘王此刻正往这里赶,你若是敢伤我,你看我回京了不把你的恶行禀告了陛下!” 这就是为何南湘王如此厌恶沈朝野外,还要处处保护她的性命,因为能被嘉靖帝派过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有个好歹,身为此趟负责人,南湘王免不了问责。 而且他与沈朝野之间的恩怨祸根南湘王早就知晓了,所以,他是不会放任沈朝野任意对他伤害的! “禀告陛下我的罪行?”沈朝野丝毫不惧他的话,反而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滑稽的言论。 她看着郝绥一字一句道:“我的罪行跟你玷污皇嗣血脉相比可轻太多了,若是没有这档子事,我还可亲自送你到陛下面前告我一状。可现在我已经不想留着你这条贱命了,至于南湘王,我既然敢杀你,定然会把尾巴收拾干净,就不劳你费心了!” 郝绥被沈朝野的坚毅和狠心给惊讶到了,他竟然没料到沈朝野竟然会如此果断,不给别人留活路,也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 “须要。” 沈朝野淡淡的喊了一声,也没说什么,须要却明白的很,这是在暗示着自己可以动手了。 眼见自己脑海中敲响了警钟,他只能飞快的想着如何才能暂时拖住沈朝野。 突然,他脑海中精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个绝对能让沈朝野不敢动他! 就当须要想要动手的那一刻,郝绥却紧闭双眼,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声。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贺元英是如何死的么!” 话音一落,郝绥见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这才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须要的刀停顿在半空中,并未落下来。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猜对了。 沈朝野闻言却是肃冷着一张脸,眉宇间一点的平静都没了,眼中风谲云诡的流淌着杀意和漠然。 她紧盯着郝绥的脸,额头有一丝青筋绷起,嗓音更是三尺冰寒。 “你知道什么,说!”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二更) 除了昆玉,他们都知道贺元英是沈朝野的大舅母,也就是慕容渊的妻子,早年对外宣称是产下慕容清而难产而死。 但是这一点能骗的了普通人,却骗不了她们。 沈朝野和慕容清都心知肚明贺元英也是武将之女出身,身体康健又硬朗,怀着慕容清的时候都能骑马驰骋,与慕容渊并肩作战都不成问题。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难产至死,她不信,慕容清更是不信。 可如今郝绥却告诉她,他知道贺元英真正的死因,而郝绥这等奸佞小人,能跟他扯上关系的绝非是好事。 贺元英的死,一定与郝绥有关! 郝绥见沈朝野如此肃穆与庄严,有些畏惧地吞了吞口水,继而就想含糊过去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打断了他们。 “小姐,不好了!南湘王正带着人过来了,我们可能拦不住!” 须要看是自己人,而且昆玉也在这期间穿戴好了衣服,除了脸上有些小伤外,其余并不会让人浮想翩翩,也就放宽了心。 可她又见沈朝野并未回头,而是依旧如同毒蛇般的盯着郝绥,那眼神就差吞了郝绥了。 而郝绥闻之喜出望外,当下就立马紧闭嘴巴,一副你耐我何的欠扁模样,看这样子,是不可能会告诉沈朝野半分了。 不然他的筹码将会毫无意义。 于是她开口劝道:“小姐,南湘王来了,我们先带昆玉回去治伤再说,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不说郝绥对沈朝野心生惧意,就连她对这样子的小姐都有些担心。 她担心小姐一个控制不住,就要把郝绥给杀了。 一旦牵涉到慕容氏的事情,小姐的冷静限度小的跟芝麻粒一样。 沈朝野看着郝绥未语,但眼中却微微的幽深起来,看来是在思考须要的话。 半晌,她才轻吐出了一口浊气,声音不咸不淡道:“你出去告诉他们,别拦着南湘王,就让他进来。” 这句话,是对她身后那个来禀告的人说的。 “遵命。”那人离开。 然后沈朝野才微微弯倾着身子,发丝一泄而下,她素手纤纤地伸过去,从郝绥枕头下夹出了几封黄褐色的信封。 为了以防真假哄骗,她还特意打开信封,抽出了几张信纸粗略一看,字迹清晰还有印章。 这才将信纸塞了回去,放进了自己的月匈膛的衣领间。 接着又默默地对须要扬了扬手,须要会意,才放开了郝绥,并把自己的剑入鞘,主动走过去扶着昆玉。 毕竟这可是用昆玉牺牲了极大的代价换来的东西,她自然不能让郝绥有一点得意。 而沈朝野的视线依旧没移开郝绥,她看着他的眼神幽幽的犹如深潭,继而说了一句话。 “你珍惜剩下不多的时间,这是我最后对你的忠告。” 说完,沈朝野便转过身,与须要他们一起缓缓走出了这房间。 直到沈朝野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郝绥这才失了力气地彻底瘫在了*******,不知不觉,他竟然被方才沈朝野那恐怖的眼神给吓出了一身汗。 沈朝野出去后,就发现已经不见了那批青衣人,还有高晟的身影。 她心里清楚,于是就离开了这院子。只不过刚出院门,就与迎面走来的南湘王撞了个正着。 南湘王见须要扶着神色略有些不佳的昆玉走来,沈朝野的手指也搭在昆玉的手臂上,脸色是直接黑沉了下去,直直的拦住了沈朝野。 “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么。还有他,为何会在郝绥的房里?” 南湘王指着昆玉道,看着他的眼神是一点一点的冷然,这沈朝野倒是真的与众不同。 人家是怕极了自己的名誉有损,离别的男人远远的,而沈朝野仿佛是生怕别人不来影响她的名誉一样,眼巴巴往别人眼前凑。 等等,她这脖子上的伤是? 昆玉看着南湘王不发一言,最终垂下头,神色黯淡无光。 大概这就是区别吧,同样是嘉靖帝的儿子,南湘王活在太阳照耀之下,而他却只能躲在阴暗处,苦苦挣扎。 “这跟你无关。” 沈朝野淡漠的说完,便带着昆玉直接越过了南湘王离开。 放在平时,她还有可能会表面客套几下,可她如今没心情跟南湘王扯有的没的。 南湘王见沈朝野神色异常,倒也没拦着,本来他此行就是为了怕出事所以赶来。 “本王临时想提前一日回京,你,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他在沈朝野的身后却这样说了一句。 沈朝野脚步一顿,本来是后天启程,这样一来,明天就要启程了。 心中琢磨有数后,沈朝野再次迈开步伐,继续朝前走去。 南湘王抿唇,他之所以想要提前,也是因为他送出去的那封信,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见沈朝野知晓后的神情了。 可见沈朝野爱答不理的,他心中原本的一丝期望瞬间落空。 于是南湘王就心情沉闷得前往了郝绥的房间,想要看一下郝绥是否安好。 回京的时日bi近,所有人都不能出一点乱子。 南湘王哪怕进了郝绥的房间之后出来,都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异样。毕竟这房中的味道也因房间的大开而散了许多,他以为昆玉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和郝绥又吵了几句嘴,因为他记得之前郝绥说过,他与昆玉相识。 而沈朝野之所以会搞这么大的阵仗,也是知晓这点,生怕两人出事才对。 而南湘王原本想问郝绥,沈朝野脖子上的伤痕从何而来,可想起方才沈朝野冷淡的态度,他心里也有气,索性就不问了。 然后见郝绥没事,便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这里。 而郝绥心里惦记着被沈朝野拿走的信,本来想哄骗南湘王帮他拿回来,可转眼一想又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危险,于是就没提出来。 打算等会让高晟寻个机会,从沈朝野那里拿回来,哪怕高晟死在那里,都给他拿回来! 而沈朝野带着昆玉回到了他的院中后,昆玉已经晕厥过去了,于是沈朝野让下人出去寻找大夫给昆玉查看一番。 可由于天色已晚,下人去请了许多大夫都以歇息为由拒绝了,最后下人跑遍了整个远洲,才找了一个有空闲又比较靠谱的大夫,这会儿姗姗来迟。 等他来了之后,沈朝野才发现这人正是前不久见过的有几分仵作知识的老大夫。 老大夫也认出了此次的人是之前见过的,于是也懒得客套了,直接就上前给躺在*******的昆玉把脉起来。 “大夫,他身体还好么?”沈朝野轻声的问了一句。 老大夫并未言语,而是收回手站起身,上前撩开了昆玉的衣领,等看到里面的青紫痕迹后眼神一凝,随即又把昆玉翻过来,查看他之前的伤。 随后才转过身面对沈朝野,严肃开口,“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追求刺激也要有个限度!平常的恩爱是可以利于双方身体机能,但是你往死里的要他,只会让他的肾元亏损的更加厉害,到时候就是你们口中的静尽人亡!”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这样,凡事都没有个度,该疯狂的时候疯狂,最后穷途末路了才知道寻人帮助,懊悔不已! 须要眨了眨眼,看着老大夫对小姐谆谆教导的模样,她有些诧异。 这老家伙不会以为是小姐过度的索取,才导致昆玉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的吧? 当下她就解释起来,“大夫,你误会了,我家小姐……” 然而沈朝野在一旁拉住了须要,须要才闭了嘴。只见沈朝野双眼定定得看着老大夫,轻轻颔首,表示知晓。 语气也十分的谦虚,“大夫教训的是,我们日后一定注意。除此之外,他其他还好么?” 沈朝野看了一眼躺着无声无息的昆玉,姣好的容貌透着虚弱和无助,她心中低叹一声。 总之都是因她如此,与其让别人笑话他,还不如自己替他背了这黑锅,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老大夫见沈朝野‘知错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于是话语也就稍微缓了一些,便仔仔细细的给沈朝野分析起来。 “这肾元亏损的很严重外,还有他身后的伤又崩开了,这些倒也没什么,养一阵子也就好了。只是他体内的气息全乱了,五脏六腑也呈病化趋势,大抵是受他脑部的刺激,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使他极为崩溃,所以伤身也伤了内啊!但老夫的能力有限,只能给他开几个方子先压着。” “对了,我记得你们是京中的大人物,马上就启程返京了,到时候你可以请教一下京中的大夫看看,或许他们有更好的法子治疗他的内伤。” “好,多谢。”沈朝野听着点头。 之后老大夫便打开药箱,开始给昆玉包扎起来,背上的还有手上的。 等一切完毕后,沈朝野便差遣下人送老大夫出去,顺便抓药回来熬着。 屋内只剩下沈朝野和须要,昆玉还未醒过来。须要见此,便说道:“小姐,昆玉到底看见了什么东西,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换回来?” 须要这么一提,沈朝野才想起自己拿了郝绥的那几封信,于是她拿出来打开。方才在郝绥那里,她只是粗粗略略的翻阅了一下分辨了真假,但是还没有仔细的看过。 直到过了一会儿,沈朝野才翻阅完毕,边把信纸重新塞了回去,边对须要说道。 “信中的内容大概就是他如何与嘉靖帝一起谋算陷害慕容氏,还有十四年前的那桩惊天动地的三万亡魂之事,也是郝绥提议嘉靖帝毁了慕容氏的左膀右臂的结果。” 沈朝野口吻平静的述说,也不是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而是这一切她早就知晓或是已经猜到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背后的人竟会是郝绥在策划,难怪那件事后,嘉靖帝直接册封郝绥为安庆侯,虽无实权,可这地位也不低。 只是她没搞明白的是,据她所知郝绥与慕容氏并无过节,他为何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和冒着一个巨大的风险去针对当时风光一时的慕容氏。 若是只是为了趋炎附势,恐怕也不尽然。 “什么?!我们慕容氏惨遭横死的三万士兵竟是郝绥一手策划的?最后还让我们的大公子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须要愤愤不平道。 只有外人相信当初那三万条人命是慕容渊的失误错判导致,可只有她们自己人才知道,这幕后的主谋可以是任何人,也不可能会是慕容渊! 因为慕容渊不仅是这三万士兵的领头羊,更是手握大靖一半官兵的大将军,战功赫赫不说,对待士兵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兄弟,怎么会忍心害死自己的兄弟呢! 而且最为奇怪的事,再怎么也不至于到全军覆没的地步,毕竟是三万条人命,不是三十颗大白菜,岂能说全死就全死了! 这一看就是幕后主使为了死无对证,才杀了那三万士兵,好坐实慕容渊的罪名! 因为慕容渊与手下的兵建立了极深的感情,更别说是他们慕容氏的士兵,所以士兵们一死,哪怕不是慕容渊故意为之,可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会深陷愧疚悔恨之中无法自拔,哪里还会顾得上洗清罪名呢。 这一招,当真是狠绝,是对准了慕容氏的弱点往死里整! 沈朝野的视线又落在了昆玉的脸上,喃喃自语道:“这次我们得好好谢谢昆玉,虽然这消息对我们而言并无有用,但是日后也可以当做证据,推翻嘉靖帝。” “小姐要推翻如今的嘉靖帝?”须要小声的确认。 沈朝野轻轻颔首,“他的皇位有一半部分都是靠着慕容氏,既然他选择过河拆桥,那么我们为何不可以毁了他想当贤君的帝王梦?而且我不仅拉他下来,还会让他最难以想象的人继承他的位子。” 须要见沈朝野一直看着昆玉,再联想之前沈朝野无论如何都要护下昆玉的举动,她心里浮起了一个巨大的猜想。 第三百三十九章 谋略取代,慕容渊杀的?(三更) 不会吧,小姐竟然起了这个念头,可是—— 这时,沈朝野突然站起身。她一看,原来是昆玉醒了过来,小姐亲自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神容浅浅,没有半点寒霜和嫌弃。 然而昆玉却伸手抵挡开了沈朝野的帮助,自己撑着坐躺好后,眼帘也依旧微垂,不看沈朝野也不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沈朝野也不介意,缩回手,随之索性坐在了榻边,眉眼温和问道。 昆玉睫翼一颤,眼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但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等情绪平缓后,他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别碰我,我脏。” 他说完,又忽的想起曾经他可以隐瞒这一点,好心安理得地陪伴她左右,但如今的他却是无比的真实又恶心。 不用她开口,他自己都嫌弃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听了昆玉这话,沈朝野和须要都明白了,她们今日撞见的不光是昆玉不想面对的过去,因为那是他心里最深最痛的伤,也间接打破了他一直追求的美好与纯净。 沈朝野看着昆玉无措搭在被子上的手,眼神一顿,继而浅浅笑着看着昆玉,语气柔和又娴静。 “其实你不必这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猜想过,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掌握在郝绥的手里,只是我没想到他是以这种方式欺凌你的。但是你不要担心,我和须要对你从来没有半分的偏见,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当你是朋友,如今你被欺负,作为朋友的我们,是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她明白此时的昆玉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安抚,哪怕是让她拿出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话,她也是愿意的。 从始至终,沈朝野都将郝绥对昆玉惨无人道的凌虐归于欺凌,不带一点有色眼镜去看待昆玉这件事。 这也就在沈朝野眼里是如此了,毕竟她所处的时代比昆玉这严重的事情多了去了,那里的人们都很宽容,无论是男女之爱,还是同性之爱,都是可以被接受的,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小姐说的对。”须要也附和道。 但她心里想的是,除了你不适合与小姐携手走一生之外,其他偏见她还真没有。 而且同样的,她与小姐都认为昆玉的遭遇实在有些惹人同情。 昆玉一听,神容一动,两行眼泪也就这么落了下来,所谓梨花一枝春带雨,大概形容的便是这样的了。 “真的么,你真的不会嫌弃……这样的我么?”还有帮他讨回公道。 她真的,真的没有嫌弃自己,反而还是一如平常的护着他…… 他没了平日里的精神气,只是伸手握住了沈朝野垂在榻边的手,他略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她有下意识的想要撤回。 可一看到昆玉那弱小无助的神情,她又有些不忍,算了,不管什么事,先把眼下的过去了再说。 沈朝野轻轻的恩了一声,可直到昆玉手掌那里的白纱蹭疼了她柔嫩的肌肤,她才微微用力挣脱开来。 然后才开口道:“是,你能否告诉我,你人皮面具制作须要费多少工夫?” 昆玉并未想其他,而是老实的回答:“精细一点的要花个三五天,粗糙一点的一天就足够。” “那如果我要你在今晚前完成呢?” “这么急……我可以试试……”昆玉有些惊讶,不明白沈朝野需要这个人皮面具干什么。 于是怯怯的多问了一句,“那你能告诉我你要这个干什么用吗?我不是好奇,我只是想知道你拿去的用处,或许还能帮提点建议。” 一副生怕沈朝野嫌弃而不要他的模样。 “我知道,”沈朝野耐着性子的说道,接着继续道:“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接近嘉靖帝?” 昆玉一愣,接近嘉靖帝?那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么。 “为何这么突然问……这个。”昆玉有些躲避。 哪怕心中有一点念头,可他的身份根本不够面见嘉靖帝的。 沈朝野继续追问,眸光清亮,“只要你想,我就能让你进皇宫见他。” 昆玉沉默了一会儿,对于他的亲生父母,他是一点感觉都有,一个是刚刚才知晓,一个是生下他后就逝世了。 其实说想见也没那么想,但若是说真不记挂也是假的,毕竟他如今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他的父亲嘉靖帝了。 于是昆玉抬起脸,迟疑了一会儿后,才轻轻点了点头,说明他想见。 沈朝野呼了一口气,浅笑道:“那你需要什么材料,我给你找来,然后你指导须要帮你做一张……郝绥的脸,不用太精细。等我杀了郝绥,先蒙骗过去就成,等到了京中,你伤好了后,再做一副精致的也不急。”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须要和昆玉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朝野。 他们没听错吧,沈朝野需要的人皮面具,竟然是郝绥的脸! 难道她是想要昆玉顶替郝绥的位置进京么,难怪她会问自己想不想见嘉靖帝,如果是以昆玉的身份,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但如果是郝绥的身份,那就容易多了。 可他这个假郝绥,哪能比得上真的郝绥,万一被揭穿了怎么办?! “小姐要杀郝绥?我吗,如果高晟不在的话,我或许可以试试。”须要沉思道。 “这么突然么,其实你若是为我报仇也不需要这么急切,现在临近返京,南湘王定会加派人手盯紧所有人,你这样冒险的话可以会引起他的猜忌的。”昆玉道。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想要郝绥死,但是他不能让朝野为他涉险。 沈朝野并不在意,轻松道:“我这个决定一半因为你,一半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所以你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就算你不许,我也会在今夜杀了他一了百了的。” 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早就观察过了,你与郝绥的身形差不多,只不过你偏瘦偏柔,但到时候衣服一穿,不仔细瞧也瞧不出。你又是我们之中最熟悉郝绥的人,他的声音想必你也昆玉模仿几分,再说了万事都有我给你打掩护,他们发现不了。” “可是……” 昆玉还是担忧非常,就算这几日能遮掩过去,可后面回京后呢,到时候他得回安庆侯府中,面对的那些‘熟人’,他照样会露馅的。 而且那时候朝野又处处受限制,她不能来侯府之中,他也无法再去找她,那他们如何谋划出策,他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行。 沈朝野打断他的话,“南湘王说了明日便会回京,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就像你说的,此次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错过了,下次再对付他,必要难上加难。” 她知道此刻的昆玉内心是脆弱的摇摇欲坠的,他既不想再惹是非,也不想让自己淌浑水,但她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毫无理智的只为自己。 从郝绥那里回来前,她脑海中始终想着的都是郝绥与她说的贺元英之事。 她隐约猜测到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想要求证一下郝绥。 看来,还有必要叫上表哥一起了。 昆玉看着沈朝野如此的坚决,于是一番犹豫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话。 “那好吧,我尽量配合你,这材料我需要……” 昆玉说出的一系列东西,沈朝野都让须要记下。语毕,沈朝野又想到若是昆玉替代郝绥,那么昆玉此刻就必须要离府,不然会让人起疑。 于是等出去采购药包的下人回来后,沈朝野便让他和须要扶着昆玉出去,一路上也没遮掩着小厮婢女们的眼神。 这一切让他们看着才好呢,因为她们可都是她的证人啊。 沈朝野只送到开天府门口,却让须要独自一人把昆玉和打包好的药材送出了府。随即自己就优哉游哉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这一切都被暗处的一个眼线盯在眼里,见沈朝野送走了昆玉,并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才一路小跑的去了某个地方。 等他来到南湘王的书房,向他禀告了一切后,南湘王这才说了一声知道了,就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那人走了后,南湘王才独自沉思。 那昆玉一看就是深受沈朝野的青睐,方才还为他险些大动干戈,可听到明日便要启程回京,才不过一会儿,她就舍得将他送出开天府了? 他还以为沈朝野是起了要把那昆玉带回京的心思呢。 不过也好,她选择这样安排是正确的,因为昆玉回不回去都没什么作用,而且他看着也不爽。 …… 沈朝野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本想有点动作吸引那批青衣人现身,却没想到她一进门,就看见他们早已排排站齐了,手中的那双弯月刀不见了,少了一点戾气。 她挑了挑眉,语气随意道:“看来你们挺自觉,我本来还想再故技重施引你们现身呢。” 此话一出,青衣人们不禁滴下了冷汗,他们明白她的话大概是在讽刺他们所谓的保护。 大概就是如果他们没有提前出现的话,他们大概就会看见沈朝野拿着某一物威胁自己生命的场面了。 说起这个,他们倒是想起了因为他们的一时大意,导致沈朝野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他们可记得主子离开后的吩咐,是不能让沈朝野少一根寒毛。 他们倒好,直接让沈朝野破皮见血的,若让主子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们呢。 于是他们其中一人连忙有些颔首致歉,“翁主抱歉,是我们疏忽大意了。”话语平平的。 “不必,你们现在便可以回缙玄清身边去了,我这里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了。” 沈朝野说着莞尔一笑,可嘴角的弧度却是若有若无的冷意,说真,这么多人的‘保护’下,照样还是让她挂了彩,说出去可真的撂面子。 这一声缙玄清,倒让青衣人心中惊骇,他们活这么久,除了栾川谷中的百里临,还没听谁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过主子。 而且,若是他们要是真的听了沈朝野的话回去,那可是擅自违背了主子的旨意,到时候回去了可想而知他们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忽然对沈朝野升起了又畏又惊的心态,互视了一眼后便齐齐跪倒在地。 “翁主息怒!今日之事权属我们顾虑不周,才让您受伤!翁主心中有任何不爽的可以任意发泄,或者翁主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只要翁主不赶我们走!” 青衣人话语间夹杂着一丝卑微,平常从来都是别人求他们,哪里会想到自己也有这样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 可相比去主子那里承受生死不如的惩罚,那还不如提前巴结好这位主子重视的人,至于面子自尊什么的,也是可以暂时先缓缓的。 “当真,我说什么,你们都会去做?” 沈朝野勾起唇,捋过一缕发丝至月匈前手指把玩,眼神清幽得看着眼前的一批人。 青衣人见沈朝野顺坡的极快极溜,显然是挖坑给他们跳,可他们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了。 “是的,翁主但说无妨,无论是杀人放火、打家截道、偷东摸西都不在话下。” 但估计是学到了沈朝野的一点狡黠,拐着弯的在嘴皮子上讨沈朝野的便宜。 然而他们却小瞧了沈朝野,她虽然武功方面不胜他人,但是要论这嘴皮子,恐怕没人能在她这里讨到一点好处。 只见沈朝野笑眯眯眼睛,轻吞慢吐道:“放心,我人小志向短,只是辛苦你们杀人就行,其他那些你们客气了,到时候有需要自然会喊你们。” 仿佛没有听出他们话中的一丝故意,反而继续顺着他们的意思走。 “……”青衣众人汗颜。 没想到他们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倒是让沈朝野捡了一个大便宜,说杀人跟杀个大白菜一样,人小不假,这志向恐怕是要捅破天了。 之后沈朝野得到了青衣人的承诺后,就在自己院中等候消息。不过一会儿,须要和昆玉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屋内,本来就不是特别宽敞的房间,又加了两个人,倒是显得有些拥挤。 须要和昆玉看见青衣人的时候一惊,但好在须要反应快,便对沈朝野表示人皮面具已经加紧做成,不知何时出发。 “走吧。”沈朝野扬眉,人齐了就该干正事去了。 他们一路摸到了郝绥的院中,原本她们的气息很容易被南湘王身边的人发现,但是有青衣人帮衬,这动作声响可以与风相较衡了。 “你们怎么又来了,人也给你要走了,来来回回的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又是极其不凑巧的与高晟撞上了,高晟一看到从他们院中大摇大摆出去的一伙人,如今又极其猖狂的返回了。 心中就有一股极憋屈又盛怒的气,敢情他们这里是石矿还是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来回踩? 沈朝野看着如此暴躁的高晟,啧了一声,懒得与他废话,便给身边的青衣人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会意,双手凝聚内力,空荡的手掌间眨眼间就出现了之前的双弯月刀,且飞速的旋转,他们操控着双弯月刀一齐攻向高晟。 这么多人扯住高晟,他根本无心关注其他,于是沈朝野便带着昆玉他们直接进了郝绥的里屋。 “侯爷!”高晟眉宇间浮起焦急之色,想脱身阻拦沈朝野她们。 可是这一次的青衣人的攻击明显比方才猛烈,方才只是吓吓他,然而这次好像是拼力要杀了自己似的,他使出全力,也只能堪堪抵挡。 身上各处还不慎被他们的刀划破,虽不致命,可几处小伤加起来,却也让他有些吃不消。 沈朝野进门前转身凉凉的吩咐了一句,“把他嘴给我封了,我可不想此事引起别人注意。” 青衣众人明白,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让高晟根本无法抽出一点精力去想词汇开口。 沈朝野她们一进去,就看见郝绥刚从*******站起身,这一次见他,却是穿戴好了衣物的,只不过那皮鼓上的伤,仿佛让他无法落座,更无法迈开腿,只能干巴巴的站着不动。 郝绥看着沈朝野她们再次返回,他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跟贺元英之事脱不离干系。 “你们干什么!如果是想从我这里得知什么,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索性一刀砍了我得了!反正明日回京,我有个好歹,你们也一个都逃不掉!” 可说完,沈朝野却往前走了一步,郝绥下意识的躲避,然而皮鼓撞到榻边,疼的他龇牙咧嘴。 沈朝野笑道:“既然你意志如此坚定,那么我们先来算昆玉这笔账好了。须要,把他嘴给我封了。” “是。”须要话音一落,就见她一脚揣向郝绥,郝绥直接一皮鼓坐在了榻上,等他疼痛的要叫出声张大嘴巴的时候,须要又麻溜的剥下他的鞋袜,直接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唔唔唔唔唔。”你们干什么! 看郝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眉宇间的坚毅仿佛在说,你别想着花头,我是不可能告诉你一点消息的! 嘎吱两声。 然而须要好似料到了什么,提前在郝绥的动作前,一只脚直接踹碎了郝绥的两只膝盖,使他没有力气夹腿。 郝绥痛苦的额头两侧冒起了冷汗,然而口中还支支吾吾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估计也不会是好词。 “唔唔唔唔……”贱女人,臭女人,居然敢这样对我! 沈朝野依旧浅笑,对着须要指示道:“记得干脆利落,不要留下一点根,这样才能解气。” 并附带着眼神交流,须要跟了沈朝野许久,这点眼色还是看的明白的。 “是。”须要隐着笑,翻剑便是落下,剑尖直接没入了郝绥双腿间的空余chuang板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旁的昆玉皱了皱眉,直接撇开了头,有些不想看这副场面。 不得不说,朝野的心思真的……很独特。 须要故作惊讶道:“呀,可能许久未练了,身手有些生疏,你别急,我保证给你一个痛快!” “唔唔唔……”臭女人,吓我一跳! 郝绥的双腿有些忍不住的开始打颤起来,他尽力告诉自己不要抖,可这双腿仿佛不听使唤似的,抖的更加厉害。 “你别抖,你一抖我眼神就不好使了!”须要继而又是一剑插下。 噗嗤—— 这一次没有射空,也没有刺中目标,而是刺入了郝绥一只大腿内侧的肉里! “哎呀,虽然还是没中,但没关系,这一次我绝对包君满意!” 须要又是哀愁得叹了一声,继而又缓缓提起了剑,剑尖从郝绥的肉里缓缓的拔出,随即欲要落下。 “唔唔唔唔!!!”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郝绥这下是彻底的怂了,他能感受到下面的凉飕飕之意,这感觉在告诉他。 沈朝野并没有与他说笑,她是真的动真格了! 如果自己不顺着她的意,这样下去,自己也得流血致死了! 若是说了,或许还有谈判的余地,不行,无论如何,他都得给自己争取一下…… 于是连忙的瞪大着眼睛看着沈朝野,那眼珠中的缕缕血丝几乎要爆裂似的,嘴中一直唔唔唔唔的叫唤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等等,咱们的侯爷仿佛有话要说。” 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凭空响起,惹起了郝绥身上阵阵的鸡皮疙瘩。 沈朝野就是个魔鬼!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接着须要就取下了郝绥口中的鞋袜,之后还嫌脏的在郝绥的衣物上蹭了蹭自己的手。 而郝绥立马的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眼神躲闪着看着沈朝野,声音轻闷道。 “贺、贺元英……的确不是难产而死,她、她是被慕容渊杀的!” ------题外话------ 答应你们的,会尽量补上昨天少更的一部分,所以今天更一万四。 还有因为之前章节序号老师搞错,很麻烦编辑,所以接下来字数少的话就一章2000,更的多的话,那么就会一章四六千也没。 没有开启自动订阅的小伙伴可以在后台看消费记录的,以此推算舟子的更新量~ 小小的解释一下,了解的忽略不计~ 大家可以在评论区里猜测一下,贺元英到底是谁死的,或者因为什么死,猜对了有奖~ 明日的更新会揭晓的!所以要抓紧机会哦! ps:舟子一直秉持的都是看文就好,不用打赏什么,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多评论,给舟子一点小小的支持就可以了! 第三百四十章 郝绥伏诛 “你肯定不知道,贺元英是一个多么刚强的女人,她自从知道慕容渊不仅战败还赔上了慕容氏三万精兵的性命后,对着慕容渊日渐冷落,反而日日与我谈笑风生,并且还肯为了我连当时腹中的孩子都不想要!要不是慕容渊死皮赖脸地求着她讨好着她,贺元英是根本不可能生下慕容清的!” “可是我与贺元英之前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慕容渊发现,我原本想等贺元英生下孩子后,带她远走高飞。可是慕容渊这个杀千刀的孬种,趁着贺元英产后虚弱杀了她!” 说着,郝绥的双通变得通红,模样甚是恐怖,不像是说假。 屋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寂静起来,须要闻言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一眼神情未变的沈朝野. 心里舒了一口气,还好小姐没有把郝绥的话放在心上,不然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须要便对郝绥呵斥道:“你死到临头都还要泼我家大公子脏水,看我怎么教训你!” 那顿在空中的剑直接落下,刺在了郝绥的另一条腿上,这次须要可是用足了全力,疼的郝绥那是个打滚嗷嗷叫。 “我说的……都是真的!” 可就算须要给他戳出了两个血窟窿来,他也照样咬着牙坚持自己所说的。 “你!” “须要,住手。”沈朝野闻言不紧不慢地制止了须要。 须要再有不爽,也只能听从沈朝野的决定。 而一旁的昆玉见此,以为沈朝野是相信了郝绥的话,于是劝道:“朝野,你别相信他,虽然我对慕容氏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相信慕容大公子不可能残暴到连自己有孕的妻子都会下手,郝绥一定是在挑拨你们内部关系,你不能上当!” “昆玉!” 郝绥见昆玉为慕容渊辩解,布满痛楚的神情中多了一丝狰狞,像是妒忌又像是不甘。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曾经记忆中的一个人,也是这么为了别的人这么出卖自己的! 沈朝野轻笑一声,看了一眼神色略有焦急的昆玉,随即便对脸色一变的郝绥示意道。 “你自己也看到了,你的话连旁人都不信,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中你的圈套?” 昆玉一听沈朝野脑袋清楚,并未相信郝绥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自己的错觉。 郝绥青着一张脸,他能感觉到自身的血液在慢慢流失,但他却见不得沈朝野那张气定神闲的脸。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说的就是实话,就是慕容渊杀了贺元英!” 最后半句,郝绥几乎是嘶吼出声的,可见他是对慕容渊抱着多大的仇恨。 沈朝野看着郝绥这副模样,眼底泛起了一丝怜悯,迈开步伐走近了一些,看着郝绥不慌不忙道。 “既然你脑子不好使容易忘记事,那我就替你回忆回忆。”嗓音清清淡淡,仿佛讨论的不过是一件下雨该收衣服的事。 郝绥闻之嗤鼻,“我说的就是实话,你能替我说什么!” 她扬着眉眼,道:“自然是你方才给我的讯息了,让我猜猜,你方才的那些话其实都是颠倒了的吧?” 沈朝野眸光清潋,掀了掀眼皮,仪态清雅不失华贵,与郝绥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什么讯息什么颠倒!你莫要在我面前耍手段,我是不会中你的计的!”郝绥面色突然沉静了下来,心里却升起了一股不安。 “你说我大舅母为了和你在一起谈笑风生,连孩子都不要。但据我得知,我大舅母与我大舅舅出征惯了,他们俩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世俗爱情。可当大舅母发现自己有孕时,哪怕身子骨健朗,她也还是忍痛远离她最爱的战场,选择在家养胎。这是其中一个破绽。” “就是因为慕容渊抛下贺元英独自在家,所以才会给了我可趁之机,她之前没想明白,难道还不许后面悔改么!” 郝绥依旧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沈朝野的推论。 “还有一个破绽就是你自己泄露的,就是这些信,”沈朝野从袖中扬了扬从郝绥那里拿走的信,继续道:“这里面写着什么你这个当事人比我还清楚,所以什么因我大舅舅之顾赔上那三万条性命,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郝绥看到那些信冷哼一声不做言语,这信的确是让他的一些话不攻自破。 可那又如何,贺元英已死,慕容氏那些人到死都不可能会说出贺元英的事! 他倒想看看,沈朝野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领能撬开他的嘴! 沈朝野见郝绥不说话,于是勾唇一笑,从须要手中接过她的剑把玩,而须要有先见之明的上前将郝绥全身的大穴都给封住了,让他对沈朝野构不成威胁。 她见此,继续徐徐道来:“我知道你这些话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就比如我大舅母为何突然会改变主意不想生下孩子,或者换个说法,会不会是你做了什么,让她的孩子险些保不住?还有我大舅母的死,到底是真的是我大舅舅亲手所杀,还是你趁着我大舅母产后虚弱对她做了什么!” 说着,沈朝野的剑已经移到了郝绥的腿上,慢慢朝那玩意儿靠近,却又始终保持一点点的距离,在那附近转悠,十分的撩人。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郝绥见此,这心思哪里还记着贺元英的事上,眼珠子紧盯着沈朝野手中的剑,生怕她的一个手抖,就让他变太监了。 郝绥的话音一落,沈朝野的手就顿住了,她手中的剑更是恰好贴着那玩意儿了,她巧笑倩兮的看着郝绥。 可吐出的话却是毛骨悚然,“我再问你一遍,我大舅母如何死的,你若再有半分隐瞒,我保证你这宝贝根儿落入狗肚子里。” 说完,沈朝野还十分的恶趣味地用剑身拍了拍它,仿佛也在无声得警告着郝绥。 “你,你别!” 郝绥十分清晰的感觉到贴着宝贝儿的凉意,让他面孔尽褪血色,他只能干涩的吞了吞口水,再抬头就不经意间撞进了她极尽深邃又幽冷的眼底。 那里面丝丝缕缕交织的寒意,仿佛在告诉他:你看我这一剑下去,会不会跟须要一样手抖失误。 “不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完,沈朝野就要落下手。 “等等!我说我说!” 郝绥急忙阻止,沈朝野手也顺着他的话而停顿在半空。 郝绥见他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富贵险中求了,但他是先看着沈朝野问了一句。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会不会放过我?” 沈朝野沉默不语,但她却缓缓又开始落下手,用行动在证明告诉他。 你如果再不说,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郝绥见此急了,可奈何身上的穴道都被须要给封了,他急出了满头大汗都没办法。 “是我骗了你!贺元英不是慕容渊杀的!是、是我设计把慕容渊调离京都,然后骗来即将临盆的贺元英,把……把她玷污了……但事后我就放她回去了,但谁也没想到她就这么见了红,险些胎儿不保……至于她的死,我真的不太清楚,是慕容府先传来消息,说她难产至死的!这些都是实话,没有再骗你!” 郝绥急迫的说完,然后立刻抬头看着沈朝野,求饶道:“你说的,只要我说了实话,你就放过我的!啊!!!” 沈朝野闻言,眸中冰冷一片,握着剑柄的指尖泛白。之后她再也没有一丝的迟疑,手突然落下。 噗嗤—— 一道沉闷的声音伴随着滚烫的鲜血溅了沈朝野整一只手臂,还有她身前的衣裙,月匈前的那一朵精致绣莲都被鲜血染红,瞬间妖艳无比。 “晚了。”只听她轻启红唇,声音寡淡。 这大概就是她方才就想回答郝绥的话。 郝绥惨叫一声后,白眼一翻,彻底的痛晕了过去,身下之血汩汩的往外冒,不过一会儿就弥漫开了一整张chuang,并且榻边都有血滴不停的滴落。 众人震惊,没想到沈朝野会这么直接断了郝绥的命根子,这比专业杀手还要杀人不眨眼啊! 而此刻,沈朝野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平静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阿朝,谢谢你。” 她不用转头,都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南湘王虽把慕容清收在麾下,因为回京在即,他为了避免麻烦,于是就还是让慕容清住在外边,等回京了再给他安排去处。 所以她让须要送昆玉出开天府制造假象的同时,她也吩咐了须要,叫上慕容清在暗中跟着。 因为她知道慕容清的心中也一直记挂着贺元英的事,为的就是让慕容清亲耳听到关于她母亲死亡的真相。 可如今看来贺元英的死还只是揭晓了一部分,郝绥只是玷污贺元英和陷害慕容渊,但她究竟是怎么死的,估计这事还是得问慕容氏。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朝野淡淡的回复了一句,随即便从自己身上撕下了一块纱布,擦拭这意外溅在她肌肤上的血迹。 须要对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慕容清点头示意,而慕容清未与昆玉见过面,所以昆玉就有些意外了。 不仅沈朝野说她与眼前俊美绝伦的男子是自家人,而且他还亲切唤她阿朝,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慕容清走上前,看了一眼郝绥那血水肆意流淌的位置,眼中升起嫌恶。 今日要不是多亏了朝野,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母亲生前竟被郝绥迫害成这样! 可他同样不能明白的是,为什么父亲要将此事瞒的如此牢,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不透露半分! 在慕容清出神之际,沈朝野浅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还没死。” “你想杀他么?”慕容清侧过头,看着沈朝野那张素净的面容,轻声问出口。 沈朝野瞧着慕容清那酷似慕容渊的脸许久,才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不仅是慕容氏的子孙,还是你大舅母的儿子,郝绥****祸乱糟蹋良家子,可谓是坏事做尽死有余辜。今日我们已做到如此,如果放他一马绝不是好事。” 昆玉一惊,听了沈朝野的话,他才知道眼前这风度翩翩的男子,原来是慕容氏的人,还是慕容渊的儿子慕容清! 难怪,难怪他对沈朝野会如此的亲昵。 看着慕容清和沈朝野两个人的身影,他心底的自卑和沮丧泛滥。 看看,他们这样的人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站在他们身边的人,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至少,不会是像自己这样充满了污点的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是想杀他,但是杀他的那个人由你更为合适。” 说到这里,慕容清才算真正的明白沈朝野的意思。 她不是不愿杀,而是想留给慕容清手刃辱母仇人。只有他亲手解决了郝绥这个禽兽,那么他心中的坎才能过去,日后也能坦然面对他母亲的墓碑。 可他也明白,之前她暂留郝绥一命,还有现在又提前改变计划,如此用心良苦、心思缜密策划一切。 都是为了他。 慕容清抿唇,果然是祖父教出来的人,他们的阿朝,从来都没有辜负过他们的期望。 许久,慕容清才缓缓开口。 “好,后面一切就交给我善后。”温润的声线中夹杂着一丝冷然。 沈朝野颔首,随即又走到昆玉的面前,她语气依旧道:“今夜过后,这世上再无郝绥之人。以后,你就是他。凡事遇到困难,就想想你与南湘王并无相差的身份,他是皇子,你也是皇子,同样尊贵无比,不用惧怕任何人。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不久你就能见到嘉靖帝,到时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昆玉见沈朝野在安抚他的情绪,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当他看着沈朝野那双透彻雪亮的双眼,他就暗暗在心中告诉自己,对她的所有感情,还是让他一个人独自承受吧。 他,不想,再给她添半点麻烦了。 ------题外话------ 这里感谢咕咕鱼的一张月票~ 第三百四十一章 返京及同寻朝野(二更) 之后沈朝野和须要从房中搜出了几套郝绥的衣物给昆玉扮上,还有他们急忙赶制出的人皮面具戴上,乍一看,好像也跟郝绥并无区别。 只不过细细看着,就能看出这人皮面具的粗糙,于是沈朝野又从压箱底里摸出了一顶黑色纱帽,给昆玉戴上。然后又让昆玉学着郝绥的声音说几句话,却没想到昆玉对郝绥真是熟悉,学了几声,倒是令人听不出差别。 “添一点朦胧感,谁也不会猜疑你的身份了。”沈朝野浅笑道。 “想到日后再见昆玉,可就要行礼了,心中颇为不是滋味。”须要也打趣了一句。 昆玉淡淡笑着,随后以郝绥的声音回了须要一句,“那本侯就特许你不用行礼就是了。”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默契的笑了,氛围融洽。 之后沈朝野有些犯困,须要一看外边的天色已是丑时,于是就带着沈朝野先离开了,后面有慕容清和昆玉在,应该不是多大的问题。 在沈朝野走后,郝绥又被痛的清醒过来,皱眉睁开眼看见他面前的人的那一瞬间,他心猛地一跳,要不是身上的穴位还封着,他都忍不住跳起来了。 “你,你是谁!是慕容渊还是他的儿子?!”声音中还透着一丝虚弱。 慕容清看着郝绥这副后怕的模样,冷冷一笑,“要不你猜猜,猜对了有奖励。” 郝绥一听这声音有些熟悉,立马想起来,不禁睁大眼睛,嘴唇哆嗦道。 “你、你是慕容清,你是他的儿子!” 然而说完的下一秒,慕容清手一扬,郝绥瞪大了眼睛,他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痕,之后又那口子里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薄。 他的目光无神又空洞,渐渐失去了焦距。 “这是给你的奖励。”慕容清薄唇一勾,凉薄如斯的话语轻吐。 然而奇怪的是,郝绥喷涌而出的血液经没有半分沾染到慕容清的身上,反而那血色辉映这他雪白的衣裳更加纯洁。 昆玉站在他身后,以前他曾巴不得郝绥死无葬身之地,可如今看到郝绥的下场,他心里却没有半点波澜。 或者是恨的久了,也成了习惯,郝绥一死,他能恨的人就少了一个。 “我们天亮前要把这里恢复成原样,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尸体。”昆玉轻声询问。 慕容清闻声转过身,看着装扮成郝绥的昆玉,眼中的晦暗一闪而过。 这个男人,他知道,名叫昆玉,他看着好像对阿朝有点意思,不过他看得出来阿朝对他是没意。 继而笑了一声,说道:“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先等他的血流尽了再说。” “……好。” 沈朝野他们一出房门,就见青衣人在门外等候,地上有不少的斑驳血迹,而高晟此人却不知了去向。 “高晟人呢。”沈朝野问道。 青衣人们看见沈朝野衣物上的血迹一愣,继而恢复过来作揖行礼,语气中有些懊悔。 “回翁主,高晟此人狡诈,见不敌我们众人就耍小手段,妄言是微世一族之人,我们一个失神,他就跑了。不过他受伤也颇为严重,没个把月应该不会缓和。” 说起来也是他们的过错,要不是因为高晟紧要关头蹦出了这一句话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根本不会失手。 不过,他们也很疑惑,什么时候主子有个兄弟了? 他们记得真正的微世一族只剩下百里临和主子,而他们这些也是主子千挑万选所训练出来的人,跟侍卫无异,可那人却自称微世一族中人? 沈朝野蹙了蹙眉后又松开,没能杀了高晟她是有点遗憾,但是能重伤他也够了,这点时间让昆玉蒙混过关也差不多。 于是就对他们说道:“辛苦你们了,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走吧。”刚迈出一步,她又停住回头嘱咐了一句。 “记得留几个人把这里恢复原样,别让别人看出端倪。” “是。”青衣人们听从。 等沈朝野回到自己的院中后,简单的梳洗了一番,然后便盖上被子沉沉入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南湘王派人前来通知须要,用过膳过就要出发了。可等须要进了房间后,沈朝野还沉浸在梦乡中,无论她如何叫唤都不肯起来。 继而她打算先给沈朝野收拾屋子里的东西,可却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信,这信还未来得及装进信封,上面用狷狂的字体洋洋洒洒写了一片。 须要瞅着忍不住眼皮一跳,她记得昨晚她出门前,这封信还没有。 难不成小姐半夜睡着睡着就起来写了一封信,所以才弄的这么晚,头一次还赖起了chuang。 “你待会记得把这封信送出去,别让南湘王看见。”身后传来了沈朝野慵懒怠倦的声音。 须要回头一看,发现沈朝野竟自己起身了,只不过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身子半倚在一边,赤脚凌空晃悠。 “哎呀,我的小祖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老是这样不穿鞋袜,到时候风寒侵入咋整?” 须要看着直拧眉,虽然口头上还是有些强硬,但还是径直走过去半蹲下,边念叨边轻柔地给她这双玉足套上鞋袜。 沈朝野舒适的闭上眼,弯唇一笑,打趣了一句。 “我发现你变得跟萝蔓一样啰嗦了,看来我之前的那个须要是回不来了。” 须要白了一眼沈朝野,“小姐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些事情奴婢都记得,到时候回去了就告诉萝蔓,让她那张巧嘴好好说道!” “别,我现在也说不过她了。”沈朝野笑眯眯道。 须要叹了一口气,虽然小姐现在还是跟她说笑打闹,但是她面容上的困倦疲累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 看来小姐昨晚上没怎么睡好,要不是今日回京,她相信小姐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问题。 须要看着沈朝野强撑的精神,心中也心疼许多,于是便也不说话了,开始给沈朝野梳妆穿衣,然后亲手喂着沈朝野吃早饭,然而沈朝野困到喝个粥都打盹了。 好不容易把吃的都喂完后,须要再把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完毕,装进细软后,才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沈朝野扯起,一起往外走去。 可奇怪的是,就当跨出了这后,沈朝野突然容光焕发,神情之中不见了那些困意,步伐款款地往前走着。 须要心里明白,小姐之所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也是因为早上还有一个大关卡在等着她,她必须给解决了才行。 所有人在开天府门口集合,沈朝野和南湘王都到了,却不见‘郝绥’。 “表哥,你怎的在此处?” 而沈朝野却一眼就看见了在马车另一头的慕容清,蹙起秀眉,好似十分不理解的问道。 慕容清知晓沈朝野的意思,便把这场戏给演了下去。 “与你无关。”语气冷漠的很。 还真像一对闹别扭的兄妹。 南湘王趁此便与沈朝野开展话题,主动与她说道,关于他自作主张把慕容清收入麾下,并取名谢承望的事。沈朝野态度敷衍,并没有因此恃宠而骄,或者说她根本不屑,南湘王也不是傻子,听出了其中的一丝含义,气的他大袖一甩不再言语。 一旁存在感极低的薛康只能颤抖着站立,他觉得这温度怎么就突然变低了呢。 见‘郝绥’还是未出现,南湘王沉着面容,正打算再派人前去请的时候,‘郝绥’才姗姗来迟。 “见过王爷。”‘郝绥’微微弯下腰,沉闷的声音从面纱下逸出。 “你这是怎么回事,像个妇人一样戴纱帽?” 可当南湘王看着头戴黑色纱帽的‘郝绥’出来后,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郝绥’如此让他想起了之前戏耍他与股掌之间的缙玄清! 所以对这‘郝绥’就黑沉下脸训斥了几句。然而他也没有发现‘郝绥’有半点的不对劲。 因为除了突然带黑色纱帽外,郝绥跟平时并没有差别。 就连之前挨过板子,走路一顿一顿带点小抽搐,还有对待身边人的轻蔑也是模仿出了精髓。 沈朝野和须要看在眼里,若不是碍于南湘王在此,她们或许就要拍手叫好了。 ‘郝绥’扫了一眼沈朝野,对南湘王道:“昨日翁主来我这儿后,我的脸上就起了红疹,为了不碍王爷的眼睛,只能取之下策。” 言外之意,你一定要问个为什么,你就问你身边这位干了什么。 南湘王皱眉,只见‘郝绥’黑纱帽下的脸上的确有些红色的斑点,于是他的眼神转移到沈朝野身上。 “你对他做什么了,明明本王昨日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沈朝野挑了挑眉,接着双手一摊表示不懂,可从嘴中吐出的话语却不是那么的善意了。 “臣女只不过去侯爷探望一下,谁知他突然朝臣女腰间摸来,顺走了臣女的一包药粉,那药粉是什么作用还真不知,一直以来都是须要放置在臣女身上的,不如王爷问她?” 南湘王听到‘摸来’时,余光幽冷得瞪了一眼‘郝绥’,‘郝绥’吓得‘哆哆嗦嗦’。 沈朝野这话,让他想起了当日在殷梓琬的墓中,也是她身上的那一包药粉起了作用,吓退了那些蛇群,她起先也并不知道这药粉的作用。 所以他不免对她的话信了几分,于是沉默的眼神转移落在须要身上。 不过他心里很奇怪,这对主仆心挺大,一个不告知的情况下放毒药,一个毫无顾虑的带着,偶尔还用了。 只是南湘王不知道的是,须要知晓对沈朝野说这么多也是无异,于是便告诉她,这些药粉能在危难时刻派上用场,所以沈朝野一直记着的就是遇险,她只要洒了就行,管它是什么。 须要微微上前倾着身子禀告道:“回禀王爷,小姐身上所有的药粉都是奴婢为小姐安全备下的,若不是侯爷突然出手,这红袖香是不会让侯爷吃苦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过几日毒性过了红疹褪去了,自然也就无碍了。” 这红袖香听着就不难理解,南湘王也就没有再多问。 “行了,赶紧上马车出发。”说完,南湘王便一跃上了马。 慕容清见此,戴上了南湘王给的一副人皮面具,也翻身上了马。 既然是隐姓埋名,那就得做的真切,慕容清的这张脸太过招眼,京中的人见了会直接露馅,于是就给他一张做工不错的人皮面具遮掩。 “是。”沈朝野和‘郝绥’分别转身。 薛康也连忙的跟上他们的步伐,却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你——” 就当南湘王心血来潮想问下沈朝野,要不要与他同骑一匹马欣赏风光时,却见须要扶着沈朝野已经上了马车,人影顿时消失不见。 南湘王沉眼,动作倒是快,仿佛本王是蛇蝎避之不及。 而沈朝野一上了马车,那股精神气就忽然消失了,直接瘫倒在了长椅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休憩,空气中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须要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见马车单薄,于是又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了沈朝野的身上,以防受冻受寒。 就这样,一行人缓缓离开了开天府,朝着京都的方向而去。 …… 而在远洲的某一个地方,同一时刻,躺在*******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清楚头顶上的花锦帘后,她才动了动想要起身。 “哎呀,你小心你小心,你身上还有伤呢!” 突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在后背处支撑着她的身子坐起来,随后那人还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过来。 青娘眨了眨眼,等看清眼前之人一身小白书生的打扮,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她钻进的那个马车里的主人跟他的声音极其相似,如果不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了。 还有自己手上的白纱布,应该也是她托人给自己包扎的吧。 于是青娘微微一笑,对着身旁的人轻声道。 “谢谢你,姑娘。” 一声姑娘,吓得青娘身旁的人险些把碗里的药汁都撒了出去,她动作一滞,随即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双眼看着青娘。 她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啊!我自己觉得我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啊!” 青娘看着眼前有些惊讶的人,她的笑容有些僵住,难道她不小心戳破了人家一件事么。 可是这姑娘的伪装的确不够严谨,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好像看她的穿衣打扮,好像也不像是大靖人士。 青娘只好迟疑的开口,“你的耳垂,还有你的声音……比较像女孩子。” 她这样说,应该不伤人心吧? 那人一听还真去摸了摸耳垂,果真,那耳洞很明显,随之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姐姐言之有理,沛儿受教了!下次定会精益求精!……哦对了,我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容沛儿,是楚国人士。” 自称沛儿的姑娘的性子倒也开朗,露出尖尖的虎牙对着青娘一笑,随之还搞怪的吐了吐舌,十分的俏皮和可爱。 青娘也被容沛儿的活泼可爱感染到了,回之一笑,道:“沛儿姑娘好,你叫我青娘就可以了。” “青娘?咦,这名字好奇怪,你又不老,为什么要在名字里加个娘字呢,不如这样吧,我以后叫你青姐姐好了!” 容沛儿觉得青娘这名字叫着有些怪异,叫着不顺口,于是就想着忽略那娘字。 “好。” 容沛儿见青娘应下,顿时开心的眯着眼睛,后来又突然想起之前在马车上的一幕,她问了一句。 “对了,青姐姐,说起来我们还十分有缘分呢!我当时也是想来远洲,却没想到你也是想去远洲…… 青娘见容沛儿提起这个,温和的脸色才突然的一变,要不是她说这个,她都差点忘记她来远洲是要事的! “沛儿姑娘,你怎么不叫醒我,我睡了有多久?” “一天一夜……我当时见你伤势不轻,所以就没……”容沛儿有些委屈的嘟起了小嘴。 青娘嘴里念叨着,“一天一夜,遭了,小姐!”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她还没把沈朝歌的计划告诉小姐呢!不过还好,她现在去,应该还赶得上! 于是青娘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掀开了被子就穿鞋离开,还把容沛儿手中的汤药都撒出来不少。 “什么小姐……青姐姐,你去哪里啊!这药都还没喝呢!” 青娘刚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问容沛儿。 “沛儿姑娘,请问你来远洲是所谓何事,如果我能帮的上忙的话,你尽管开口。” 她方才听到容沛儿说到她也是有事来远洲的,不知道她所谓何事,若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她可以帮她一把。 也算是还了她送自己来远洲的人情。 容沛儿有些傻了,青娘这一系列的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能呆呆的回答,“我来远洲,是听说大靖的承宴翁主在此处,我想见她一面,所以就来了。” 而青娘一听到容沛儿来远洲的目的,同样是为了她家小姐,她有些吃惊和不解。 “什么,你也找我家小姐?你找我家小姐干什么。”说完,青娘心中有了一丝警惕。 凡事牵扯到小姐身上的,她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容沛儿也诧异了,没想到青娘口中的小姐,竟然就是她想找的沈朝野,就如她所说,她们两个也太有缘分了! 接着青娘也等不及容沛儿细细道来了,于是就拉着容沛儿一起离开,在路上,容沛儿才后知后觉的开始给青娘述说起源。 原来容沛儿家里给她订了一桩婚事,想让她和一个皇族位高权重的一个人成婚,容家父母把那人吹的天花乱坠,导致容沛儿对这个未来夫婿很是憧憬,便一直往他的地方跑,可每每都被拒见,容沛儿心中更是对此人好奇无比。 容沛儿换了个法子,虽然两人不能见面,但是容沛儿却是到处收集有关那人的消息,也算是心中的一个慰藉。 可后来,她的未来夫婿去了大靖,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很是着急,于是就扯着一个与她关系不错,又与她未来夫婿相熟的人到处逼问,后来他被自己逼的烦了,才告诉自己,她的未来夫婿在大靖看上了一个美人,看样子还会娶她,说她没机会了云云。 容沛儿向来是家中最疼爱的小女儿,哪里受过这等气,于是就气呼呼的回家,瞒着家里人收拾好了一切,当天晚上就溜了出来,离开了楚国,来到了大靖的远洲。 路上的容沛儿心中愤恨不已,想着要是让她见到了勾引她未来夫婿的女人,她一定要狠狠揍扁她才能解恨! 可之后她又反复的想了一想,思考了很多,想到自己是不是就是那么不如别人呢,难道是那女人前凸后翘比自己有料吗,可自己也还小啊,总会发育好的嘛! 最后容沛儿又改变了主意,要是到时候她见到了那女人,她的确比自己好千倍万倍,那她就认输,主动退出! 但如果那女人不如自己,那她是一定要揍扁她的,警告她离自己未来夫婿远点才行! 青娘听完后抽搐了嘴角,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未来夫婿叫什么名字?” 容沛儿思索了半天,然后无奈的一撇嘴。 “我不知道,不仅我父母不知道,好像连楚国也没有几个人知晓他的名字。” 青娘青筋突了突,这是什么父母,给自己女儿找了一个连名字都别摸清的相公? 但她为了保持礼貌,只能讪笑道:“你们楚国的民俗还真是特别,呵呵……” “哎呀,重点不在他啦!是你家小姐,我只要见了她,我心中就有数了。不过你放心,看在青姐姐的面子上,我绝对不揍她!”容沛儿信誓旦旦的保证。 青娘心中腹诽,就你这小身板,还有那跟莲藕似的胳膊腿,先能不能打得过须要再说吧…… 随后两人就来到了开天府,她们询问了一番门口站岗的小厮。可小厮却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们,并且给出的回答也十分的惊异。 “什么!他们返京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楚国神秘国师竟是他 青娘和容沛儿一脸震惊,互看一眼,青娘明明记得是三日后返京,哪怕她沉睡了一天一夜,掐算估摸着也得明天才走。 怎么就突然提前了?而且还是赶在她们来之前就走了,说明她们是相失交臂。 “嗷嗷嗷,怎么会这么凑巧啊!我跋山涉水的来远洲,结果告诉我跑了一趟空?!” 容沛儿耷拉着小脸,神色十分黯然,早知道这样,她就该到远洲时就直接来开天府,先见了那人再说! 青娘神情也十分的凝重,她的事情非同小可,原先她还可以偷偷摸摸的见小姐,把一切来龙去脉都告诉小姐,可偏偏这时候小姐却已经返京了。 “青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家小姐走了你心里伤心啊!没关系,我们现在追上去未必来不及!” 容沛儿一见身边的青娘脸色不太好看时,立刻就将惆怅抛之脑后,话锋一转开始安慰青娘,还主动表示可以跟她一起去找沈朝野。 “谢谢沛儿姑娘,但是,不了。”青娘却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容沛儿的好意。 “为什么呀?”容沛儿不解,感觉大靖的人有些奇怪,明明心里牵挂的很,却又支支吾吾的左右为难。 为啥都不能像她们楚国儿女那样洒脱干脆呢?想去就去呗! 而青娘想的是,沈朝野身边人烟交杂,光是和沈朝歌交好的南湘王就令她警惕,毕竟沈朝歌派出来的人就是南湘王安插在她身边的,而她这样贸然追上去只会让南湘王起疑! 青娘轻吐出一口雾气,抬头望着这开天府的四角砖瓦,眼中闪烁着坚毅。 “我要留下来找证据,我是不会给她一点机会陷害小姐的!” 她已经想明白了,与其她这样盲目追上去告知沈朝歌的计划,让小姐为此对远洲耿耿于怀,心神不安,还不如她自己待在远洲,暗中盯着沈朝歌的动静来的快捷便利。 只要沈朝歌一展开动作,她就直接现身打破她的计划。 哪怕她不敌他们,还是让沈朝歌得逞,那她至少也能收集一些沈朝歌来不及收尾的证据,好在关键时刻帮小姐一把。 想此,青娘要留在远洲的决心更加坚定。 她看了一眼身旁略显迷茫的容沛儿,虽然她没能帮到容沛儿以偿还人情,但是她也不会过分到让人家一个小女孩跟着她,所以这人情恐怕得先欠着了。 “沛儿姑娘,你要找的人在这里是见不到了,或许你可以想其它方法试试。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跟着我家小姐已有数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绝对不会夺人所爱与已有婚约的男子纠缠不清。所以沛儿姑娘得好好想想,到底是我家小姐的缘故,还是你那未来夫婿到处沾花惹草,骗了你也骗了我家小姐。” 这一番话青娘是站在了沈朝野,和容沛儿各自的角度阐述的,神情冷静,话语又客观。 容沛儿闻言,微微咬了咬唇,她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在内心思索着这件事。 毕竟他们之间就只有一纸婚约保持联系,她和她那未来夫婿从未见过面,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连他叫什么名都说不上来。 所以他此人的品性如何还真不好判定,反观身为那女子婢女的青姐姐,不仅有与她相匹配的一身侠骨柔肠,而且还敬忠主爱护主。 常言道,一个做主子的如何,往往能从她身边的婢女德行中可以观察分辨一二。 所以她犹豫了,虽然没有见到那女子,但同样的,她对她产生了与初次得知自己未来夫婿时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不仅让自己那冷傲的未来夫婿都另眼相看,还有让这样一个出色的婢女忠心耿耿。 反正那女子也回京了,那好,她就留下来跟着青姐姐,一齐帮她找那劳什子的证据。若是在这证据里有她一份功劳,那她下次见到那女子的时候,她就能扬眉吐气了! 说不定到时候她还得求着感谢自己呢!想想都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 于是,容沛儿抬起明亮的双眸看着青娘,神情坚毅无比。 “青姐姐,我想好了,我不回去了!我要跟着你一起为你家小姐搜集证据!” 青娘皱眉不明所以,打量了一下她的小胳膊小腿的,语气中有一丝为难。 “为何,后面的路危险重重,我自己的性命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哪还有闲暇功夫顾得上你。别闹了,赶紧回家,你父母说不定现在在家有多着急呢!” 说到了最后,也不免语重心长的教导她,作为子女还是别让家中长辈担心才好。 容沛儿撇撇嘴,他们着急就让他们着急去呗,反正他们也从不管自己,只知道把她关在府中,那种度日如年的日子她才不要! 容沛儿见青娘不肯,只好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一片无辜。 “我的好姐姐,你就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就让我跟着你吧,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青娘不发一语,还是不松口。 容沛儿嘟起了嘴,见软的不吃,只能来硬的,索性就放开了青娘的手,自叹自解。 “就算青姐姐不肯让我跟在你身边,我也不会走的,我就默默跟在你皮鼓后头,到时候被不怀好意的人瞧中了,拐走当女昌女支,或者被仇家暗杀了,我也不会吭声半句的……呜呜呜。” 容沛儿唉声叹气的用衣袖抹着那几颗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这娇俏的面容透着满满的委屈,叫人见了就忍不住怜惜。 青娘额头的青筋真的是突突突的要炸裂了似的,她只好扶着额无奈道:“行了行了,看来我不同意也没用,你还是会跟着我的。与其让你毫无保障的遭遇危险,还不如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 见青娘终于同意,容沛儿才绽开笑颜,开心的跟个小孩子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 “太好了!果然还是青姐姐人美心善,将来青姐姐的夫君定是个有福气的!” 容沛儿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让青娘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而容沛儿不知情,以为是青娘一时间羞赧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之后青娘便和容沛儿一齐回了原先的客栈,打算先养着身体暗中观察,只要一有动静就立刻动身。 容沛儿是个天真善良的,好似就对青娘一眼相中了,喋喋不休的跟着她讲了不少自己在楚国的趣事。 同时,又提了几次她那未曾谋面的未来夫婿。 容沛儿闲聊时,余光忽的瞥到了窗外那白白点点,忍不住说了一句。 “咦,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好端端的又下起雪来了。” 青娘也看见不少的雪花飘在了窗柩上,目光幽幽,说不尽的感受。 只听她喃喃了一句,“这雪大概是要下到除夕了。” 与此同时,楚国,皇宫中。 细细碎碎的雪花如同轻纱一般笼罩天地,给这古色古香的绿瓦朱门添了一分安宁与萧索,远远望去,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而在皇宫的一条静谧无人烟的宫道上,仅有一人在缓缓行走,步伐间沉稳有迈。简单格调的油纸伞撑其上方,风雪拂吹而悄无声息落在伞上。 一半的伞骨微垂,遮住了伞下人的容貌,只能瞧见他那玄色窄袖蟒袍,还有握着伞杆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颀长纤细的腰间青绿白玉腰带,上挂一块质地古朴的翡翠玲珑腰佩,随着步履摇曳显得高贵清华。 直到那人折步,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驻足,随即手指微动,伞骨平衡,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可就在轻掀伞骨伞的那一瞬,伞中人的容貌才可谓窥得一清二楚。 而殿门口的两个侍卫才一抬头,就被眼前之人的气势吓得猛地低垂目光,他们几乎不用仔细看清此人的容貌都知晓他是谁。 “见过国师大人。” 同时弯腰作揖,十分恭敬谨礼,微垂的目光中更带有尊敬崇拜。 看见他们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国师大人,他们心中别提有多激动了。 这可是他们大靖的威震四方的国师啊! 自从国师大人离开楚国后,这楚帝是寝食难安,整天唉声叹气的,生怕国师会一去不复返。然而事实证明楚帝的担忧时正确的,明明出发大靖前是整齐的队伍,可回来后,却缺少了一人。 缺少的还正是楚帝所忧愁的国师,当时楚帝就差点没把天朔殿下的头给拧下来了,说什么最该回来的人没回来,你回来的倒是勤快! 可这也不怪楚帝过于偏重国师,因为一直以来楚国便都受大靖的压制,周围的蛮荒小国见此,就时不时的在楚国的边防之地暗潮汹涌挑衅。 直到两年前国师来到楚国,凭一人之力,痛击了那些前来试探又挑衅的小国。楚帝见此大喜,便将国师以贵宾之礼迎进了皇宫,之后他更是献计献策,巩固边防,施展策略,一次又一次的击退外来之力。 并且在这几年,还帮楚国收复了不少的小国,不仅壮大了他们的兵力,还以一种罕见的作战策略训练士兵,就连大靖的南湘王有时都难以招架得住。 但每每都是国师突然撤回兵马潦草结束,仿佛跟大靖只是普通的切磋技艺一般,并没有打算真要它的命。 所以他们楚国每个人都在讨论,若是国师使出了全力,大靖与楚国之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他们认为近两年来楚国已不复从前,若真干上。 这大靖南湘王的战神称号,恐怕就拱手让人了。 所以楚帝对于国师那可谓相当于是对眼珠子般的爱护和珍惜。 执伞之人却缄默,视线微移,最终落在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上,眸光深沉,继而又缓慢迈开步伐,踏上了台阶,手一松,油纸伞便悄然落在他的身后,伞骨尖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其中有一个侍卫见他朝正前方走去,便想上前主动为他开门。却不料他才刚走了一步,那扇紧闭的大门却忽然自己大开了。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就这么自然又恰好地踏了进去,他的步伐与身影独显大气磅礴,令人无法忽视。 之后,那门又自动地缓缓关闭了。 门外的两个侍卫看的瞠目结舌,等恢复过来忍不住啧叹。 “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咱们国师大人的这张脸看不腻了,还有那气场,啧啧,幸好是回来了,不然真得担心会不会被人拐走了。” “谁说不是呢,别说楚国,你说哪里能找得出第二个能与国师相媲美的人?不过说拐走,谁能骗得了国师大人啊!” “的确。” “不过硬要说出一点缺点的话,那就是太冷清孤傲了,他若是有天朔殿下一点玩世不恭的话,那么这天下的女子都该为他疯狂了!” 两个侍卫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私语,话语间五一不透着他们对方才之人的钦慕,看着紧闭的殿门,眼神更是望眼欲穿。 而在遥远的后来,某一天沈朝野跟着缙玄清来此处探望旧人,她无意间又听到相似的话,她不免好奇的也凑了过去。并与他们一起嘀咕,有时还反驳他们。 谁说缙玄清冷傲孤清的,他明明热火的跟个小太阳似的,而且还缠人! 众人无言以对…… 回归现实,殿中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其中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缙玄清一袭玄色窄袖蟒袍长身玉立殿中,袖口处镶绣金线的祥云繁华又矜贵,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仿佛有君临天下的气场。 与在沈朝野面前淡然飘逸出尘的气质不同。他墨黑如玉的长发一半高高束起,冠中有一支翠绿金丝白玉莲簪子插着,穿过戴冠的银色缨带垂至他的身前。 斜飞的英挺剑眉,锐利深邃目光,淡淡扫来时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棱角分明的轮廓,削薄轻抿的唇,更显拒人千里之外,遥远而不可及。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让楚帝废了这荒唐事(二更) 只见他静默直视前方,并不言语一字半句。 因为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尽显仁慈的君王。手执着狼毫笔,正在批阅着眼前的奏折,时不时勾划二下。 底下,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将这一切朦胧的望不真切。 “朕足足下了三封通牒,你才舍得回来了。” 只见楚帝头也没抬的,边低低的开口,边在最后的奏折上划了最后一红圈,随后合上奏折,与笔一齐放置一旁。 那双精明老练的眼神盯着那一抹玄色人影,眼中的精光缓缓变得灼热,一直拧着的眉头也不经意间松下了。 说起来,从未有一人能让他如此重视与不安过。 知道他喜静,于是他格外为他建造了一处宫殿,授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之位;他不喜被监视的感觉,他如他愿,无论他去哪里,他都不会派人打探他的消息。 别人,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未有如此的殊荣。 可缙玄清却值得他如此,他的才能头脑与手段是如今楚国正需要的,所以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不触犯底线。 他都会毫无要求的纵容与接纳。 不过他很好奇,究竟天朔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子到底有多重要,竟让缙玄清不打声招呼就留在了那里。 一封通牒代表十万火急,可缙玄清竟让他足足下了三封,才迟迟归来。 缙玄清对楚帝轻轻颔首,嗓音低沉淡漠,“我此次回来,正是要与陛下商量此事。” 楚帝闻言双眼一凝,这也是他赐予缙玄清的另一个殊荣,见他不必行礼不必谦称,一切照常初次见面依旧。 只不过他说要与自己商量何事? 是商量他此次为何滞留大靖晚归之事的缘由么。 楚帝并不言语,而是站起身,明黄色蟠龙长靴踏至缙玄清面前,他的视线被他冠中的簪子给吸引住了,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 这明显是支女子专用的饰物。 于是他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这簪子造型倒是精细,不知是出自那位名师之作?”也极其顺然的带过了方才缙玄清的话。 缙玄清看着楚帝那张慈祥和蔼的面容,许久,他才慢慢开口。 “看来宫中近日来太平和顺,陛下有了闲工夫钻研此类,并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同样的,他也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且还没有得罪楚帝。 空中沉寂了几秒后。 “你啊你!还是你比较会惹朕高兴,不像天朔那臭小子,处处惹我生气!说说吧,这些日子在大靖收获了什么?” 楚帝闻言笑容不变,反而爽朗的大笑几声,并抬手抚在缙玄清的肩膀上,待与他幽沉沉的眼神交织,停顿一下,才作出一副为他掸去灰尘的模样,继而收回。 许久不见,他差点就忘了缙玄清并不喜欢别人轻易接触他的习惯了。 缙玄清的眼神微微移了移,轻声道:“眼看年纪合适,便索性在那物色娘子了。” 说这话时,楚帝从缙玄清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一丝温柔。 这是他与缙玄清相处了两年多,都不曾在他身上见到过的。 虽然楚帝并不相信缙玄清这番敷衍之语,但是他还是兴致勃勃得打趣道,“难不成朕的楚国中就没有一个令你能看得上眼的女子,非得让你千里迢迢去大靖物色?玄清,你这话让我楚国女儿听到了,不知会碎了多少颗芳心。” 缙玄清淡淡一笑,心中却是暗叹,哪怕还有比她还要出色的女子,这世间上他也只认她。 只听他不卑不亢道:“陛下知晓她是谁,所以不问,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提起无关紧要之人。” 楚帝眸底暗潮汹涌,果然是他看中的人,他什么心思缙玄清都摸得明白,而有时候缙玄清的心思,他却还得靠着旁人来知晓一二。 他不怒反笑,“是啊,天朔与朕说起时,朕还十分的诧异,没想到玄清找了两年多的人,竟出现在了大靖。见你又迟迟不归,朕还担忧你是否都不会回来了呢。” 最后一句,楚帝有一丝丝的试探之意。 当初缙玄清出现在楚国,并帮了楚国不少的忙,他借此想留下这个材能超群之人,可他却说道他正在寻找一个人,若他能帮自己找到,他可以留下来。他想,找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于是他便问缙玄清,他找的是何人。 可当他听到沈朝野三字时,心神一震,这不就是他皇姑姑的外孙女么。可沈朝野并不在楚国,而是在大靖,他怕缙玄清去了大靖,身上的锋芒会被嘉靖帝知晓。 所以为了留下缙玄清,他只好谎称他仿佛听过这个名字。当时的缙玄清仿佛纯净的如同一个孩童,十分信任他的话,就答应了他留在楚国。 于是他就一边装模作样的派人在楚国寻找,一边暗中给缙玄清洗脑,让他莫要执着沈朝野这个人,好一心一意地给楚国做事。 就这样过了两年,沈朝野的下落他一直没找到,而缙玄清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似的,倒也不再提起,所以当他说要去大靖时,他并没有怀疑阻拦。 可还是没有想到,茫茫人海中,竟然还是让他与沈朝野遇见了。 而且最为紧要的是,缙玄清对她产生了感情。这样一来,他根本无法再能要求缙玄清继续留在楚国了。 缙玄清往后退了几步,随即便朝楚帝作揖了一下,嗓音依旧低沉醇厚。 “我此次回来,正是要与陛下商量此事。” 又是重复了第一次开口的那句话,这一次,楚帝却无比清晰的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之前他还能以为是解释他为何滞留在大靖的原因,可现在他明白了,他想与他商量的是,他想要离开楚国的事。 楚帝的笑容终究是有些维持不下去,他声音有点沉下来。 “玄清,你要离开楚国?” 缙玄清只是清默得看着楚帝,不言不语却让楚帝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帝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来:“玄清啊,虽然你找到了你一直在找的人,朕本该成人之美。可不是朕不愿放你离开,而是楚国如今的境地你也明白,你若突然离去了,对楚国而言是致命之痛。所以,你能不能再待一段时间,等你把手头上的事情都交付完毕了再离开,到时候朕绝无二话!” 缙玄清神情闲淡且无忧无喜,仿佛楚帝的这一番话是他的预料之中,或者根本不在意。 他的静默不言,让楚帝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也不是没有余地可以回转。 “朕就当你默许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天朔那小子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你又得不得安生了。” 缙玄清又是轻轻颔首,顺着楚帝的话,转身便迈着步伐离开了这殿中。 楚帝看着缙玄清离开的背影,心中愁绪万千。他知晓缙玄清此人身份实力皆是神秘强悍,致使他两年多都不曾掌握他的一点信息,所以并不能采用抓其亲人威胁他的法子。可让他就这样放任他离开楚国,他心中又绝对不甘。 而且就当他想一些阴损的招对付他时,缙玄清的那双清透的眸子仿佛洞悉一切,令他所有想法都无处遁形,碍于心虚,他只能讨好赔笑。 一直以来,他也挺疑惑,明明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为何会有那样惊人的头脑与实力。 而他贵为一国之帝,在他面前言行却是缩手缩脚,心中更是发虚的很,好像他所有的计划与念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不过他不说罢了。 这样神秘又高深莫测的人,是最迷人又最危险的。 楚帝眼眸黑黢黢的闪耀着什么,他暂时管不了什么,先把缙玄清稳住再说。 见缙玄清从殿中出来,殿门口的那两个侍卫不禁挺直身躯,目光十分坚毅得正视前方,仿佛想给缙玄清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 然而缙玄清眼神都未偏离一下,只是倾过身子勾起地上的油纸伞撑在发上,随即慢悠悠地离开了。 等缙玄清离开后,那两个侍卫才松懈下来,看着缙玄清离开的背影,又是一阵唏嘘。 缙玄清走在回自己宫殿的路上,心中想起方才楚帝的话,捏着伞杆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眸中清潋中带了一丝冷意。 从他把自己带入皇宫,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他就明白了楚帝是在欺骗自己。但他又不着急揭穿和离开,因为他发现这皇宫之中的人十分的有趣,有很多他不曾接触的人和事物,而这些新鲜玩意儿有利于他的汲取新的文化与知识,所以他才会长达两年的时间留在这里。 还有出谋划策、制定战略规划、教习楚国士兵,也是他突如其来的念想,想拿他从书籍上学到的东西学以致用罢了,试试看到底有没有书上记载的这么大的威力。 所以每次与大靖的交战中,他都是点到为止,并不深入。 至于帮楚国收复周围蠢蠢欲动的小国,是想着楚帝也不算薄待了自己,所以才会顺手帮他了一个小忙。 可鉴于他方才的言行,他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了。他那不是帮,而是纵其欲望野心的蔓延了。 他知晓楚帝心里的小九九,他这招是缓兵之计,他想先把自己稳在楚国,打算找个新的借口拆散成许多的小问题,继而阻止他的步伐,让他又跟以往不知不觉待两年一般,周而复始。 可楚帝不知的是,之前是他自愿待在楚国,而一旦他歇了这个心思,谁都拦不住他。 而他之所以会默认楚帝的话,也是如今楚帝知晓了朝野对他的意义,忌讳他使小手段去对付朝野,虽然他把自己身边的人都给了她,楚帝也不可能轻易伤了她。 但是他也不想给她增添一点麻烦,而且还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万一迁怒自己,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反正如今待在哪里都没什么两样,那就等朝野那边的事结束了,他再离开也不迟。 说不定,到时候他把自己万般忍耐寂寞的事情告诉朝野,还能博取她的一点心疼呢,这可是大涨彼此感情的机会,他可不能搞砸了。 缙玄清思绪飘外时看见前方有一排宫女过来,他不急不慢地微垂一半的伞骨,将自己的容貌一点一点的遮掩了去。 而与缙玄清交叉走着的那几个宫女,无意间的一瞥,却被缙玄清那微垂的伞骨下,一闪而过的浅浅的弧度,给看呆了。 那一抹浅笑,笑的惊心动魄,又美的风华绝代。 …… 缙玄清回了自己的宫殿,其实说是宫殿,还不如说是一个和尚庙,侍候缙玄清的都是太监侍卫,没有一个母的。 正当缙玄清推开眼前的那一扇门,要踏进去时,眼前突然一道黄影闪过,缙玄清下意识的神情一凝,直接对那黄影出手。 “诶别别!缙玄清,你谋杀我呢!人家只不过想给你一个抱……疼疼疼,快松手!” 原来在缙玄清眼前闪过的人,正是楚国七皇子楚天朔,他一袭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墨发高束,面如冠玉,本该神采英拔的面容此时却是紧皱一起,嘴里还对缙玄清训斥着,眉眼间尽是出糗与忿忿。 因为楚天朔本想在缙玄清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的,然而缙玄清仿佛早就发现了他的动机,于是就将他的手都折了过来负于身后。 缙玄清倒也松开了手,并便边走边道:“下次再如此,折的就不是你的手了。” “哎哟。”楚天朔没有料到缙玄清会突然的撒手,整个人直接帮一处栽了过去,好在反应快,才堪堪的站稳脚跟。 后来才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也跟随着缙玄清的步伐走了进去。 并抱怨道:“怎么,这还没讨到佳人呢就开始为她守身如玉了?” 然而得到了则是缙玄清一记凉凉的眼神,楚天朔轻哼一声,仿佛不把缙玄清的警告放在眼里。 可很快,楚天朔就捕捉到了缙玄清唇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心想,缙玄清这闷葫芦向来是最稳重自持的。 可如今却是笑成这样,难道是有什么喜事?他思索着,能让缙玄清神情大变的,也就只有沈朝野了。 于是他嘿嘿笑着凑近缙玄清,不怕死的说了一句。 “说说,这段时间你跟她发展到哪个地步了。你不说话,是不是……已经攻略下那承宴翁主了吧?哟呵,你动作竟比本皇子还快还老练,”楚天朔揶揄道,“所以不是你为她守身如玉,而是她管你管的紧,所以你忍痛割爱拒绝我?” “你若觉得这一世的皇子不够你挥霍的,那我现在就送你下去重新投胎。”缙玄清语气出奇的平静。 对于楚天朔,缙玄清的耐心明显是已经到了极致,他眸子的幽光丝丝缕缕的交织着,还有那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无一不在体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美丽。 楚天朔被缙玄清这句话威胁的撇了撇嘴,嘴上倒还真的不敢造次了,但是心里还是可以腹诽的嘛。 他猜测的绝对是对的,想不到缙玄清也会难逃美涩诱惑,从而变成了见色忘义之人! 过了一会儿,缙玄清才想起之前缙满星准确找上他,还有这一次楚帝又知晓朝野的事。 于是他冷冷得看着楚天朔,“亏我为你留在楚国,结果你暗搓搓的出卖我的消息,嗯?” 楚天朔眨了眨眼,知晓缙玄清指的是何事,可他现在疑惑的是,他怎么不知缙玄清留在楚国,是为了他? “你后面的话本皇子倒是承认,但是你说你为我留在楚国这话也太假了吧,说出去谁信,保不准别人还以为本皇子有龙阳之癖呢!” 缙玄清也只是逗逗他,所以并不着急,而是凉凉的套路道:“不然你以为刚才我去楚帝的寝殿所谓何事?我原本打算着等会就离开此处,是紧要关头,你父皇提及了你,我才犹豫导致最后走不成,结果你到处出卖我,啧,你可真是对得起我。” 楚天朔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他说呢,怎么缙玄清去了父皇那里许久都未回来,原来是去请辞了,结果被父皇拒了,拒了的同时还提到了他,而缙玄清也是因为他才没有走成。 因为在这个皇宫之中,只有楚天朔与缙玄清的交情还算不错,两人算是不拘泥身份的交友,所以比平常人能多说的上几句话。 从而楚天朔也明白缙玄清其实根本无心留在楚国,别人追求的权力地位,他根本不屑一顾。 所以他的话,楚天朔相信了。 “原来是这样啊,嘿嘿,想不到你对我还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只见楚天朔挠搔了一下后脑勺,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他突然记起来了某事。 便对缙玄清皱眉说道:“其实根本不是我自愿卖你的!是与你有一纸婚约的未过门娘子见你没跟我一起回来,所以对我死缠烂打的,我挡不住她的聒噪,就说你跟别人相好去了,谁知道她会闹到父皇面前,搞得父皇后面还召见我……” 说到最后,楚天朔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空气中透着一起诡异的安静和尴尬。 我去,他差点忘记了缙玄清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完了,暴露了! 楚天朔的动作仿佛被人定了穴一样一动不动,也不敢看缙玄清的神情,但心底里还是有有一丝发虚的。 缙玄清微微眯起了眼,嗓音低沉道:“我竟不知自己何时与其他女子有一纸婚约了。” 这消息,他听了都觉得滑稽,他从未透露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家世,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妄自决定他的事情? 而且看楚天朔的神情,他是知晓来龙去脉的,也定是答应了谁瞒着自己。 不过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好在楚天朔只是在他面前说漏了嘴,而不是在朝野的面前。 若是这一句话给她听到了,呵,自己不但前功尽弃不说,可能还会被她直接划入黑名单。 然而缙玄清不知的却是,就在不久之后,自有人会告知沈朝野一切,并且后续还很精彩。 楚天朔这才坚持不住,看了一眼缙玄清,奈何就撞进了他充满审视和寒冰的眼底,他瞬间就怕了。 于是他求饶道:“哎呀,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 缙玄清不言语,原本安静放置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拢起,呈拳头的姿势。 楚天朔吞了吞口水,心里发憷,“好吧,我都告诉你。” “是容丞相有一次在父皇的殿中见到了你,于是起了想跟你联姻的心思,你也知道父皇和容家关系密切,所以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询问你的意见,但是没想到容丞相直接跟别人坦白了你与他女儿有多么的相配,迫使父皇只能先答应下来。而当时正要告诉你时,你却要跟着我去大靖,父皇便觉得等你回来再告诉你也不迟……所以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不过你也还真别说,这容家老头子就是个心里变太,他家那小女儿才几岁啊,貌似才十一岁,离及笄还有四年呢,就这么着急的把她许给你。” 楚天朔说完后,便在心里感慨,真不知容家这糟老头子在想些什么,难道缙玄清有这么好,为什么对他一见钟情,说什么都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难道自己一介皇子还不够入他的眼的? 缙玄清可不相信楚天朔的鬼话,楚帝若是真的抓到了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留下来的机会,他岂能放过,所以那被逼无奈的都是假象,他心里可是巴不得如此。 因为楚国不比大靖,大靖是不出意外,必须是得及笄后才能成亲嫁人;若是出了意外,必须成亲不可,但未及笄前也是不可同房的。 而楚国则是一旦定下婚事,便可以不顾是否及笄之由,成亲嫁人同房生子。 所以,外人都说楚国的风俗开放,但其实也有令人难言之隐的苦衷。 缙玄清听此,双目冰冷无一丝温度,他薄唇轻抿出声。 “趁我还没有起杀心之前,你让楚帝废了这荒唐事,不然,就别怪我不念及两年之情。” ------题外话------ 今天是全国疫情连续7天呈下降趋势的好消息! 所以发了8个小红包庆祝一下,希望明天依旧是一个美好充满希望的明天,给你们沾沾喜气,身体要越来越棒,祖国也会越来越好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她的名头比天王老子还要好用! 话音一落,殿中的器皿突然爆裂,有些里盛着清水与新鲜花枝的器皿,也无一幸免,水花残枝碎片都砸落在地,十分凌乱狼藉。 楚天朔见此不禁咂舌,他眼睛要是没问题的话,缙玄清就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分毫吧,怎么就、就突然这么大的一场阵仗?! 但他也还是能从中判断出缙玄清对此事的态度。 从他结识缙玄清开始,见过缙玄清发怒的模样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因为要是真令他不快,他也顶多冷淡至极转头离开,从不与你多说一句废话,这也表明了这件事在他那里没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这次父皇和容丞相妄自给他定亲之事,恐怕是真的令他动怒了。 之前不发怒时,有些事都不容置喙;如今发怒了,更别妄想能让他听从一字半句。 楚天朔只好挤出一个笑来,说道:“你别生气,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这样,我现在就去跟父皇商谈商谈,你也知道这事已进行至此,退亲起来也颇为麻烦,再怎么你也得宽……” “我不给别人的自作主张负责,最迟今晚,若再让我听到这婚事的一点风声,我不介意动动筋骨。” 缙玄清边说边起身,步伐优雅矜贵地跨过地上的碎片,走至书桌前悠悠然坐下,翻开一本书册静静得浏览,仿佛又恢复成了沉静寡淡的少年郎。 如果真能忽略掉他话中的隐隐约约令人汗毛竖起的森寒肃杀之气的话。 楚天朔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今晚?这又不是买卖白菜,可以说退就退,怎么可能这么快! 此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十分孤独无助。 但知晓是他们先斩后奏在前,所以楚天朔也没那个脸对缙玄清大喊大叫,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做那最后的无畏挣扎。 “你这也太刻薄了一些,你看,‘六礼’之中,已进行到了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你给我这么一点时间岂不是……再说了,那容家小女儿本性并不坏,你这样赶鸭子上架,只能牵连了跟你一般的无辜之人。” 楚天朔把肚子里的墨水都搅拌个遍,想破脑袋也只能说出这些推辞来了,心中万分希望缙玄清能听进去一些,好让自己能喘口气。 不过后面他肠子也悔青了,他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没事找事?如果不来,他就不会说漏嘴,哪怕最后还是纸包不住火,至少也不用他来背锅呀! 最主要的是缙玄清这厮实力太过强悍,至今都未曾找到人能对抗他,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以强服人在他这儿统统行不通! 好巧不巧,缙玄清无意间翻开的一本册子中,正好与楚天朔所说的契合上了。 就比如那“六礼”,楚天朔只提到了纳采、问名、纳吉,但还有剩下的纳征、请期、迎亲。 他突然来了一点兴致,于是便细细的阅了下去,直到了结尾,他才合上了册子。 对于楚天朔的死缠烂打,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亚青的楚天朔,他不怒反笑。 缓缓开口,“你口中的容家之女,我有点印象,她之前一直在宫中打听我,后来倒给她寻到了我的宫殿,不过可能是我一直拒着她,她也悻悻而回了,看着,算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 见缙玄清突然提到了容家小女儿,好像印象还不错,于是楚天朔一下子有了希望似的连忙附和他。 “对对对!她是容家的幺儿,闺名沛儿。性情活泼烂漫,谁瞧了都心生欢喜的!所以你不看在两家的脸面上,你也得考虑一下……跟承宴翁主一般善良纯真的容沛儿啊,她毕竟没过错是不是?” 楚天朔像是被缙玄清一句话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立马乘胜追击,还鬼精得晓得这时候提沈朝野,有十分大的作用。 缙玄清听闻这话,不禁挑了挑眉,这两人是怎么给他想到混为一谈的? 她,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拿来比较的。 “依你所言,也不是不可。”缙玄清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凉薄。 楚天所一听,有点希望了,于是心生大喜。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这沈朝野的名头比天王老子还要好用! 看来下次见到沈朝野,他可得好好巴结巴结能被缙玄清这货放在心尖上的人,说不定日后他在他这里受的气能借那位讨回来! 而沈朝野这边,或许是真的累着了,哪怕日上三竿了都没有要醒的迹象,反而因路途颠簸使沈朝野好几次差点跌落下来。 须要见此不忍心,于是与后面的薛康换了顺序,这样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放缓前进步伐,既能看见前面的影子,又能让自家小姐睡个安稳觉。 这一动静直到准备在一旁休息片刻的南湘王给发觉了,起先他独自一人在前就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从早晨至现在一直在前行,沈朝野会不会觉得枯燥颠簸,于是就想以公徇私让大家在一边休息一会儿。 结果一回头就发现沈朝野乘坐的那辆马车顶不见了,他立即吁声勒马,转头看着后边的闲云。 拧眉问道:“承宴翁主的马车呢?” 南湘王一停下来,所有人包括马车也停了下来。 慕容清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少了一辆马车,他狭长的桃花眼微眯,早上就见阿朝掀帘进马车的身后,面容上有一抹掩盖不住的疲惫。 想来昨晚她并没有睡好,今日又要奔波,也不知那马车是否舒心。 闲云闻言也往后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神情疑惑不解。 照理说安庆侯马车后面就是承宴翁主,可如今后面却是同样骑马的薛康一伙人。 “王爷稍等,属下去看看。”于是闲云便对南湘王一拱手掉马,去后面询问情况了。 “出何事了?” 闲云一转头,是‘郝绥’的马车里传来的,只见马车里伸出一只皮肤白嫩的手挑开了车帘,仿佛在等待闲云的回答。 闲云有些微愣,心中想着这安庆侯这段时间倒是会保养了,随即反应过来给拱手回答。 “回侯爷,是翁主的马车好像落队了,属下正要前去看一下。” 那只手微微一顿,随后过了许久,才缩了回去,车帘安静的垂下。 “知道了,去吧。” 闲云微微颔首,并无发现什么异样,继续往前走了。 马车里的昆玉神情一片担忧,但他却不能表露出一分担心她的样子,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郝绥,与沈朝野没有一丝善意的郝绥。 想此,昆玉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放置在双膝上的手缓缓握紧,直到指尖泛白。 他现在,要习惯离开她的日子。 “薛大人,属下记得翁主的马车不是在你前头的吗,怎么变成你在前了,翁主呢?” 薛康见闲云过来,神情突然的一紧。 见闲云问这个,薛康这才猛地一回头见后边空落落的,这才懵了慌了。 连忙对闲云说道:“本官、本官也不清楚翁主为何不见了呀,方方才还在呢!怎么就……是翁主身边的婢女过来与我说,说翁主贪睡,这马车过快容易颠簸什么的,所以想与我调换一下位置。我也是出于好心体恤翁主才同意的,我也不知啊……” 薛康简直是要欲哭无泪了,他还多机灵了一下,特意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大意的时间,沈朝野就不见了。 他薛康这是招谁惹谁了这是,这可怎么办呀! 就在薛康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时候,南湘王和慕容清他们驾着马也过来了。 只不过南湘王那布满寒霜的神情直接让薛康心神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然后低垂着头一副顺从聆听的模样。 “下官、下官见过王爷。” 然而南湘王却并未理会他,薛康大着胆子抬了一下眼皮,结果看到南湘王的眼神真直直得盯着他的身后,这让他也忍不住往后一看。 原来是沈朝野她们的马车姗姗来了,正以肉眼可见的龟速一点一点挪过来。 对,不是走过来,是挪过来的,因为实在是太慢了。 然后他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南湘王的神色,果然,原本寒霜的面孔现在变成了铁青黑沉了,他看的胆战心惊只能低下头。 南湘王看着这慢吞吞行驶的马车,心里一点的好脾气都荡然无存。 他好心好意的为她考虑,还想着让她休息一会儿,结果她倒好,晾着他们一大群人不管,一心只图自己开心! 看来真的是最近他太给她好脸色了,导致她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后来停在他面前的南湘王终于驾着马往他身后而去,薛康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南湘王他们慢慢靠近了那辆马车,也许是他们的哒哒马蹄声引起了马车里须要的注意,于是她就掀开了靠近自己的那一块车帘。 看见南湘王他们后,才转头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熟的沈朝野,犹豫了片刻,才起身弯腰走了出去。 “奴婢见过南湘王。” 然而南湘王此刻冷的一张脸,看都不看下了马车的须要,而是厉声叱责。 “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突然的消失,你们拖了我们的后退,导致我们整个队伍的行程都被耽误!” 须要闻言沉默,低垂的眼里有复杂和犹豫,但也知道此事是他们不对在先,于是她并没有任何话说。 她恭顺的回道:“王爷教训的是,奴婢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南湘王没有想到须要一点都没有反驳他的话,不过他也知道,沈朝野身边的几个婢女都还算有点礼仪可讲,就只有沈朝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惹他发怒。 “你家主子要是有你一半的知趣就好了,说起来,她在里面做什么,怎么不出来见本王?”南湘王问道。 因为须要的好态度,南湘王心中的不满倒是消了一些,但他突然疑惑。 这要是放在以前,沈朝野早就出来顶嘴了,可过了这么久,这马车里十分的安静,就像根本不存在人似的。 须要不慌不忙道:“小姐没事做就打盹睡着了,王爷若是有事找小姐,不如可以先告诉奴婢,等小姐醒了,奴婢会代为转告。” 可南湘王却凉飕飕得瞟了一眼须要,语气略有讥讽道:“就算本王找她有事,也轮不到你来当中间人。” 这话间是根本不把须要放在眼里,或者说,须要在他眼里,或许还算不上一个人。 一旁的慕容清轻轻皱起了眉,现在他敢肯定,阿朝绝对是睡着了不假。 不然以她护短的性子,听到南湘王这么贬低须要,早就对南湘王不客气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南湘王,南湘王生来尊贵,后天又重权在握,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平常的人自然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只是一个翁主身边的婢女了。 须要闻言不发一言,为了小姐,这些都无关紧要。 这一句打盹睡着了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南湘王都可以相信,但是如果是沈朝野,他就得怀疑几分了。 因为记忆中,沈朝野并非是一个贪睡的人,从他们去甄府的那次中就可以看出,沈朝野是一个对自身极强规律的人。 所以,他现在很怀疑,沈朝野究竟是否如须要所言正在里面睡觉,若是,那倒无碍。 但若是假借睡觉之名去做其他事,那么意义就不一样了。 于是南湘王便主动下了马,缓缓走向沈朝野的马车。身后的闲云和慕容清也顺势下了马,前者是习惯,后者是担心南湘王对沈朝野做什么。 而慕容清看着逼近阿朝马车的南湘王,眼里划过一道流光,心中幽叹。 窦韩瑞啊窦韩瑞,从你下马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给阿朝了。 恐怕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对阿朝有不一样的情感,可外人看的清楚。 可惜了,窦濯对你的一番苦心栽育,却唯独漏算了一个情字。 然而在南湘王靠近过来时,须要一只手横在了他的面前,南湘王停顿,锐利的眸子盯着眼前那只手,从没有人敢这么拦着他。 “滚开。”南湘王嘴里吐出了冷漠无情的俩字。 若不是看在她是沈朝野身边的人,他若动她,沈朝野必定会与他没完。 不然他早就把这只手砍了去喂狗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贺元英之死真相!(二更) 须要缓缓抬起了头,不卑不亢道:“王爷,小姐还是待字闺中,您若在此刻闯进去了,恐怕对小姐,还是对您自个儿的名声都不好,还请您自重。” 原本她以为她说了小姐在睡觉,南湘王还能忌讳一点,谁知道马车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身为男子的南湘王,应该要想到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南湘王竟一点都不顾忌,还硬要往里边闯。 这不是存心要毁了小姐的名誉么,南湘王自己可以不要名声,不要脸,那她小姐还要呢! 身后的闲云见此,也忍不住劝解自家王爷,是个平常人都要记得男女有别,而且更是在不方便的时候更加要注意一些。 “是啊王爷,翁主既然睡着就让她睡着吧,有什么事情等翁主醒来再说也不迟啊……” 闲云他也是好心,不想让南湘王被人拿捏住了什么把柄,或者也不想到时候南湘王后面懊悔而怪罪他当时不出来阻拦。 “闭嘴!本王决定的事,何须你来置喙!” 然而南湘王根本就听不进去,反而觉得须要越是阻拦他进马车,这里面更是有诡异。 说不定沈朝野早就趁他们不备的时候溜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慕容清看着须要很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照样还是一动不动地拦在南湘王的面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勾起了嘴角。 便对须要朗声道:“须要,让南湘王看一看吧。况且南湘王早与阿朝的妹妹有婚约,看一看,也不算是辱没了阿朝的名誉,但你要是不让他看,恐怕你家小姐两个清白都难保。” 言外之意,就算她不让南湘王看,南湘王对沈朝野的怀疑只会更深,从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但你若是让他看清楚死了心,他也就不会这么执着了,至少还为沈朝野洗净嫌疑。 这一番看似在为南湘王分辩的话,但实则也是暗搓搓的嘲讽了一下南湘王。 在明知与沈朝野妹妹有婚约的情况下,还要往人家姐姐的马车里闯,也忒不人道了。 而南湘王仿佛也听出了慕容清这话中的两种意思,正待好好思索追究时,眼前的须要倒是听从了慕容清的话,还真的退避在一旁。 瞬间南湘王的脑海中被愤怒和不甘所占据,他堂堂一个王爷叫她让开她不让,慕容清叫她让路她就让了,这是几个意思? 而须要之所以让开,那是因为知道慕容清是在这几个人之中最不可能害小姐的人,他那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她才会给南湘王让路。 这一下南湘王也顾不得旁的了,坚定决心要看看沈朝野究竟在不在里边,于是就跨步上去,掀开帘子就弯腰往里进。 “你!” 可真当南湘王掀开帘子进去了,须要又急了,不是说只看一眼的吗,怎么就进去了! 这孤男寡女的相处一马车怎能好,要是传出去了让那些人怎么瞧小姐! 可须要欲冲动时,却瞧见一旁慕容清暗示过来的眼神,她又只能咬牙忍住不动。 慕容清看着那薄薄的车帘却把里面遮掩的牢实,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此事沈朝歌不在现场可真是可惜了,真该让她好好看一看。 她的准夫婿,是怎么不顾阻拦,硬闯自己亲姐姐马车的。 而进了马车的南湘王,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原本只是想着掀开帘子看一下沈朝野是否在里头罢了,可他一掀开看到里面小小的一团,他又忍不住走了进来。 他只好为了掩饰尴尬轻咳了一声,随即平静道:“沈朝野,本王进来你也不拜见一下?” 可过了许久,也没人回应他,寂静的空中只有浅浅若若的呼吸声。 他现在可以相信,沈朝野是真的睡着了,而且还睡的很沉,这让他有些疑惑。 她昨晚是没有睡好么,难道是因为他昨天更她说今日要返京,所以她激动了半夜? 停顿了一会儿,南湘王才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在那小小的一团前半蹲了下来。 他也趁此时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幕,沈朝野缩成一团,她一头青丝尽倾泻在凳子上,旁边还有她的一支玉簪,看起来是因为睡姿而意外蹭落的。 一张精瘦的小脸埋在她狐氅的毛绒绒之中,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很卷翘,像一把小扇子似的。靠近秀鼻那的毛毛因为她的呼吸而颤抖着,看着竟难得有一丝乖顺之态。 南湘王盯着有些久了,竟有些恍惚,这样模样的沈朝野他只在那次墓中见过一次,但那次她很快的醒来,打破了所有的美好幻象。 而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憨柔可爱,还有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女子的雅香,清淡又舒适,不似朝歌身上的那股海棠的醉人。 让他的心速都有些跳快了。 他不禁喃喃了一句,“你要是一直都如此,我又岂会舍得那般待你。” 说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想要去抚摸她粉嫩的脸颊…… “南湘王,阿朝的确在里面吧?” 就在这时,南湘王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他不用回头,也可以从声音中辨别是慕容清。 他现在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后那一道灼热的视线,火辣辣的好似看透了他的一切举动。 令他的手距离沈朝野几厘米的位置不得不停下。 之后他的眼神注意到,她身上披着的披风一半有滑落垂地上,南湘王犹豫了一下,才顺势将那披风往沈朝野身上提了提。 随即微微站起身,微低着头转过身,与半掀开帘子,依靠在马车上的慕容清视线相撞。 慕容清的眸底幽幽的,令人难以捉摸透。 南湘王没有说话,而是下了马车,自顾自地上了马,对着众人低声说了一句。 “继续前行!”说完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稍微放慢步伐。” 之后,便一夹马腹地哒哒离开了这里,往前头去了。后边的人也不敢看戏,只好也跟上大队伍。 而慕容清则是看了一眼依旧安睡着的沈朝野,随即不慌不忙地将帘子垂下,对着一旁的须要微微颔首后才离开。 “大少爷,小姐让奴婢送了一封信给慕容。” 身后的须要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足够只让慕容清听见。 慕容清何等的聪明,若只是平常的信,须要是不会跟他特意说的。再联系昨晚发生的事,他大概心里有了个数。 “以后你要记得,我的名字是谢承望,你若不小心泄露,那么带给阿朝的灾难会很多。” 慕容清淡淡的说了一句,他的事小,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一死。 可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阿朝受到半点伤害。 须要面色一紧,连忙道:“奴婢谨记!” 当她再次抬头时,慕容清已翻身上马驾马离去,看着那背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底有一丝悲凉。 就好像,曾经那么辉煌,那么权重一时的慕容氏的时代,好像已经过去了。 青州南山,慕容氏。 “大公子,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晋元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慕容渊。 慕容渊一见是晋元,温润的神情起了一丝暖意,打趣道:“见是你送来,我就知道这是阿朝的信了,不过,这丫头竟还记得给我写一封?” 慕容渊有些惊讶,阿朝送到慕容氏的信,如果不是给那两位老人家的,那就是给阿清和长安的,他这儿倒是头一次。 “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老爷和夫人仿佛有些察觉到了什么,我粗人一个,说话难免会出纰漏,若是他们问起,大公子这儿可能要多费一番功夫了。”晋元道。 他的神色有些无奈,这些天的信貌似有些频繁,而下人一听是三小姐那里来的,根本不敢拿,所以只好让他跑了。 这不,现在都快成了三小姐书信的专属跑腿人了。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怕长此以往下去,老爷和夫人迟早会起疑的,毕竟自古寄来的信都是公开的,现在这般躲躲藏藏的,换做谁都会想多。 然而慕容渊拆信的手一顿,他不禁想起了当日父亲与他单独的谈话,他眼眸一暗,继而又遮掩下去。 微笑对晋元道:“以后凡是阿朝寄来的信,不用对他们二老遮掩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会对阿朝有什么影响,他们疼爱阿朝是到骨子里的,不忍心让她如此辛苦的。” 慕容渊说到一半时,看到了晋元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和落寞,所以才会多说了一句。 因为这个家里,除了他们这些知晓内情而不愿再起事端的人,也就晋元他们还是很希望慕容氏能够回到从前的。 与其是说他们想让慕容氏回到从前,还不如说是他们想让他们这些虽隐忍不发,却仍有牵挂盼头的人,能施展心中的抱负。 毕竟慕容氏家的傲骨一直都存在着,热血也一直沸腾着,心中怀着的,也一直都是大靖和百姓。 晋元闻言有短暂的一愣,大公子这话的意思是,老爷和夫人已经知道了,而且不打算阻拦了吗? 他们,终于想明白了吗? 继而缓缓的,心底里像是炸开了一样东西似的,热烈烈的又暖呼呼的。 他知道,那是慕容氏的忠义之魂苏醒了。 可自从十四年前的那件事后,他就再也没有有这么强的感受过了。 晋元看着慕容渊许久,才忽的裂开嘴一笑,笑的那般纯真炽热。 “好,好,好!”晋元直说了三个好,才激动地转身离开。 也不知是找他的一帮兄弟去了,还是想一个人好好消化自己突如想到的事。 慕容渊看着晋元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一阵怅然,晋元比他还大一些,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十分的好,之前也是跟着他一起上过战场的,所以他怎能不知他心中所想。 可他也难以开口,晋元猜到的只有事情的一半。 父亲和母亲的确有纵容阿朝的念头,但是他们是做好了双向的打算。 在阿朝没出事之前,他们会把慕容氏的人一点一点全交给阿朝,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危。 如果真有一天慕容氏的冤屈被刷洗,那么这些人都会归为阿朝的麾下,只听她的号令,而父亲和母亲则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而若是冤屈非但没有刷洗干净,反而要赔上阿朝的一条性命,那么父亲和母亲就打算赔上他们的性命还有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全力保下阿朝和阿清。 这是他们,能为这些小辈做的最后绵薄之力。 这些都是当日父亲在房中一字一句告诉他的,因为他当时冲动想要下山捉回阿清,然而父亲告诉他就让那两个人碰一碰壁,长长见识吧。 这后面的代价,慕容氏如今还能承受的起。 想此,慕容渊的眼眶有些湿润,心底里泛起了一丝不甘,十四年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可自从父亲对他说了那些话,他的心中就五味杂陈,他不甘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其实他们慕容氏很无辜,并未做错任何一件事。 为何到头来落得是这般下场,还要带走他心爱之人,令他时过境迁都无法面对那件事。 慕容渊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按捺下心中强烈涌上来的情绪,伸手将信封打开,一段一段的阅读了下去。 可过了一会儿,啪嗒一声。 一颗眼泪突然落下,滴在了那字体娟秀的信纸上,晕染开了那纸上的墨迹。 继而又是几滴泪啪嗒啪嗒的落下,险些将那信纸的一个角落打湿。 慕容渊忍不住倒退了几步,那信纸也轻飘飘地脱离他的手,掉落在地上。 慕容渊的神情震惊又恍惚,脑袋轰轰轰的。 阿朝来信中说道,当年玷辱了元英的郝绥,已被阿清亲手解决了,且抛尸在了远洲的河道中喂了鱼,尸骨无存。 还说道,她和阿清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若他还记着阿清母亲之死,就让阿清跟她一起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别让阿清至死都活在他自认为的善意谎言之中。 慕容渊苦笑,心感无力,哪是他不肯告诉阿清,其实这些都得追溯到十四年前说起。 他与元英自小相熟,并订有娘胎亲,两人也正好是对上眼的,所以这桩婚事更是锦上添花。而当时他也还不是大将军的身后,郝绥还只是一个知府之子,与他和世代武将的贺家嫡女贺元英同念一个书塾,为了保全元英的清誉,他们在外人面前还算是恭谨的。 郝绥不知,或者知道也当不知道,时间一长,郝绥就对性情爽朗耿直的元英心生爱慕,并不顾旁人的眼光对元英表达了心意。 然而结果当然是被元英坚定的拒绝,可郝绥此人心性不正,见被元英拒绝成了笑话,就直接退了书塾,并流连烟花之地,养了一身不正之习。 之后贺家两老在战场上不慎丢了性命,贺家老爷子老太太也由于经不住打击,也病逝了。只剩下元英一个孤女,而那时候他们两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由于这一意外,不得延期三年。 元英悲痛万分,而他也一直视贺家的人为半个亲人,所以陪着元英给贺家守孝了三年,就连慕容氏,也为贺家遭遇茹素三月。 这期间郝绥又出现在元英面前,说她已经配不上堂堂的慕容氏了,与其像个可怜乞儿嫁过去,还不如跟他在一起,门当户对。 这时候的元英心灵脆弱,再也没了往日的风采,竟真听了郝绥的话心生臆想,而他只能痛斥郝绥一顿,并将他赶出门,并好言好语的劝导元英,元英这才安定了下来。 三年一过,他们才终于修成正果,也是和三年,他成了大靖的大将军,风靡一时。 因为顾及到元英,他们的大婚很是隆重,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婚后,他的父亲母亲更是将元英视同女儿般疼爱,这才让元英慢慢地重拾了信心,开始活回去了,那个曾经令他痴迷的潇洒率真的女子又回来了。 不出一年,元英就怀上了他的孩子,起先他们两个野惯了还不知道,直到有一次元英跟着他一起上了战场,下马的时候裤子见了血,元英还以为是月事,却不料刚弯了个腰就晕过去了,太医一把脉,才得知元英有孕了。 这一消息让慕容氏上下都高兴不已,就连他也初为人父,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对元英很是小心翼翼。而元英更是谨慎,与他商量日后就待在府里安心养胎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而那时候的郝绥,已是大靖有名的浪荡子,相貌一般,撩拨女子的功夫倒是极强,有几次还骚扰过嫣儿,不过嫣儿也不是好惹的,况且那时候嫣儿还在外边认识了不少的朋友,直接将郝绥打骂了回去。 有一次他接到圣旨外出平乱,就是他带着慕容氏三万精兵讨伐那次。郝绥趁着他不在,以一个他平乱重伤的消息将元英约了出来。 他回来堪堪赶到的时候,元英全身赤着躺在榻上不省人事,而郝绥就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外衣坐在旁边,他的身旁还有好几位衣衫不整的男倌正在服侍着他。 他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郝绥给元英下了药并侮辱了她,那是男人的尊严啊!后来郝绥还亲自告诉他经过细节,而且还表明是跟着这几个男倌一起侮辱了元英一天一夜! 可元英还怀着他的孩子啊,一个孕妇他都不放过! 他当时就想杀了郝绥,可郝绥身边有一个武功极强的人,战场上受了伤的他根本不能取郝绥的狗命,而郝绥又刺激他,说他再不把元英带回去,等她醒了,让她亲眼目睹才是真的残忍。 于是他只能忍着屈辱带着元英先回了慕容家,并把这些事告诉了父亲母亲,当时他们就难以接受,并打算派人杀了郝绥,可无一例外的,全都没能伤郝绥分毫。 原来郝绥是与嘉靖帝合谋针对慕容氏,所以郝绥的生命安全嘉靖帝力保他,而他此次出征也是他们的计谋,元英只不过是陪葬的一枚棋子而已。 他懊悔,他自责,他痛心疾首。 后来贺元英醒来见到的是他,又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为了瞒着元英不让她受刺激,他只好说是自己,元英还因此见了红,不过好在胎儿顽强,她怪他不知轻重,可他心中苦涩。 直到元英平安产下孩子,原本他打算就这么过去算了,谁料元英产后大出血,最终血崩而死。 他本就欠了三万条认命,又面临元英之死,之后一蹶不振,孩子都是交由父亲和母亲照顾,就连元英的绝笔书都是他们替他打扫元英遗物时发现的。 信中说道,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次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郝绥,因为她曾受到过郝绥的挑衅信,她深受打击,可为了肚中的孩子,为了不让慕容家为她担心,不让他善意的谎言被揭穿,她只能装作不知情的与他过日子。 可这心中的坎过不去,就会心生郁结,最终郁郁终生,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了。 并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或者说,哪怕不是血崩而死,生下孩子后,以元英的脾性,她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在信中交代了一切,她不怪任何一人,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肮脏的,于是就祈求他,一定一定不要告诉孩子真相,就让他平安长大就好。 并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字清,代表她一直追求却丢失的清誉。 最后,他以元英定下的小名清字做了孩子的大名,目的就是让他知道,他的名字是他娘亲用血的教训换来的,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清誉。 而他也是因元英的一封信幡然醒悟,元英死后,他面临着嘉靖帝的裁决,后苟留一命,可他再也不想碰兵器。 因为每当碰这些,他就回想起慕容氏三万性命,还有他最钟爱的妻子之死。 郝绥也写信胁迫,若他死了,那么贺元英之事便会被传的沸沸扬扬。 不然,他怎能忍受辱妻之恨,害族之仇? ------题外话------ 今天突然来姨妈了,真的难受,但还是会尽量保持每日的更新量的。 这里就解释了为什么慕容氏一直没能动郝绥的原因,还有为什么缙玄清他们的人可以压制高晟,因为缙玄清很强,男主很牛掰,就对了!啊哈哈哈哈 第三百四十六章 长安被罚跪附赠一人陪跪 “大伯伯怎么就哭了?” 而在离慕容渊不远处的大叔后面,一个小脑袋探出缩回的,嘴里还喃喃自语的念叨着。 但从那一小片绯红的衣裙中,可以判断出能做出这种事的,定是慕容长安无疑。 这次她又是好不容易从母亲的魔爪下逃出来的,正好还碰上了给大伯伯送信的元叔,元叔告诉她表姐又送来信了,只不过这次没她的份。 她不免心生小气,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盯着他们谈话,可是他们讲的那些,她都听不懂诶。 她看着慕容渊掩面蹲下许久,视线落在地上平铺开的信纸,她很好奇表姐究竟在上面写了什么,竟会让大伯伯像她一样哭鼻子,真是羞羞脸。 就当慕容长安忍耐不住好奇,想要迈开步伐上前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道阴沉沉的声音。 “你大伯伯好看吗?” “好看啊!大伯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慕容长安想都没有想的就脱口而出了。 然而后知后觉才感知到身后微妙的气息,还有那似曾相识的声音,她机械地一点一点转过头。 却不料看见了因恼怒而狰狞的面孔,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面目看起来很可怕。 吓得她浑身一震,嘴唇都不禁哆嗦起来。 是、是母亲过来抓她回去了! “跟我走!” 慕容蓝之妻严翁可严氏干脆利落的伸手,一只手熟练无比地揪起慕容长安的小耳朵拽走。 慕容长安身子一抽,疼的两眼泪汪汪,当下就忍不住哼叫出声。 “嗷呜……” 然而还未等这声音穿透这四周,就被严氏早有预料,另一只手也及时地伸过来捂住了慕容长安的嘴巴。 就这样,慕容长安丝毫没有反抗余地地被严氏拖离了这里,而慕容长安则是欲说还休得盯着离她渐行渐远的慕容渊。 唉,大伯伯,你好歹抬头看一眼,长安也不至于落得这样无助…… 等到严氏将慕容长安拽到了她的院中,才松了手,然而不等有一丝的喘息机会,她又劈头盖脸的骂了下来。 “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我一会儿功夫不见,你就溜的没人影了!这些当年对你母亲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怎么到了你这就像是要你命了?!刀架在你脖子上都不肯学一分?” 只见严氏里身淡橘罗衣,外头披着一件狐裘,颈项中挂着一串成色圆润的明珠,发出淡淡光晕,照映着她的肌肤更加白嫩丰腴。再往上,便是她秀美中透着一股娇媚的脸庞,柳眉纤挑,双眸流动,唇红齿白,若是除去那暴躁难遏的声音的话,的确是一个端庄典雅的美妇人。 可就算训斥起人来,也有一丝骨子里的优雅保持着。 慕容长安被骂的狗血淋头,她一边委屈地揉着被揪红的小耳朵,一边还怯生生得瞧着忿然作色的自家母亲。 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它们要是真的管用,您哪还会这样吼人呀。” 虽嘴上抱怨,但是又很有自觉性的放低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的份儿。 可慕容长安是严氏肚子里出来的,她心里的小九九自然清楚着,于是严氏眯了眯眼,夹杂着一丝威胁得开口。 “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然而慕容长安心中也知晓,这些话若真被严氏听见了定是一番腥风血雨,于是就赶紧笑一笑,说好话逗她高兴。 “没,没!母亲大人,长安怎么会舍得说您坏话呀!长安是说,母亲教训的对,一下子就激起了长安的羞耻心和求知欲,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学习礼仪了!” 这一番连环彩虹屁可香了,说完还抱着严氏的胳膊撒娇式的甩了甩,严氏的脸色才开始变得舒缓一些。 但她还是嗔了一句,“你可别跟我整这些虚的,我告你啊,没用!” 严氏的斜长的柳眉一挑,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你溜出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若再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不会知道花儿为何那么红的。所以,喏,去那里跪着,先跪个半个时辰小惩大诫吧。” 说着,严氏涂着粉蔻的纤长手指往院中那一块积雪处,示意让慕容长安跪在那里好生反省。 慕容长安顺着严氏所指的方向一看,瞬间就怂了,这么厚的雪,她这小身板一跪,腿脚都要陷进去了! 再加上这天气这么冷,到时候寒气侵体又得抱病学习礼仪,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于是慕容长安拉着严氏的手臂摇晃的更加厉害了,嘟起小嘴撒娇认错。 “母亲,长安真的知道错了,绝对不敢再逃跑了!您就行行好,别让我跪在那里天寒地冻的,到时候给我冻坏了,您和爹爹心里不心疼么?” 严氏一个余光都不给慕容长安,反而拂开她的手,语气不容抗拒道。 “这是我和你爹日思夜想出来的法子,专门整治你这胡闹性子的!以后你逃一次,就跪一次,跪的时辰也根据你逃的次数双倍增加!” 意味着,慕容长安下一次再逃跑,那么得跪上一个时辰。 慕容长安一听自家母亲好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狠心要把她驯服了,一点都不给她偷懒的余地,于是她也来了脾气,转身背对着严氏。 气呼呼道:“我要告诉祖父祖母去,您和爹爹虐待我!” 可她的心里也奇怪,虽说强迫她学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今日母亲好像格外的殷勤,生怕她给慕容氏丢脸了一样。 “随你,我绝对不拦着你。”然而严氏却是迅速的接上了她的话,仿佛并不怕她去告状。 “真的?” 慕容长安不确定的问了一声,这可是她的杀手锏,每次只要一提祖父祖母,母亲就会对她稍微松懈,所以她也习惯这招带来的甜头了。 可没想到这次母亲竟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还一副料定她根本不会去告状的模样。 但很快,慕容长安就明白了为何严氏会如此安心定志了。 “你要是去了,日后你表姐若是来接你进京,我也会婉言驳回的,阿朝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不许你去,她也不会强求。到时候,你可别怪为娘没提醒过你。” 严氏说完,竟还微微笑了,颊边微现与慕容长安一徹的梨涡,妩媚又端庄。 “母亲你!” 慕容长安气的无言以对,这府里谁不知道她有多么想去找表姐,可母亲如今竟然拿这件事威胁她。 “所以,你到底选什么?”严氏悠哉游哉得问。 “我选跪!”慕容长安咬牙切齿道。 她打不过骂不过,只能忿忿的咬唇,腮帮子有些气鼓鼓的,一副哀怨羞恼的神情。 “那去吧,半个时辰后我自会过来验收成果,若是让我没看见你的人影,你该知道后果的。” 严氏眉眼闲适,凉凉的扔下了这一句后,就体态优雅地走开了。 她现在才明白,对付自己的女儿,阿朝才是最有利的借口,哼哼。 慕容长安心中憋着的这一口气直到严氏离开了,才对着她的背影扮鬼脸跺脚,随即气也发泄了,才耷聋着脑袋,认栽地一步一步朝那块地方走去。 双膝一弯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还陷了一半进雪地里,冰凉冰凉的感觉直席卷而来,她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更是怨愤。 雪上反射过来的白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而此刻天空好像也见笑了,竟飘落了许多小雪花下来,落在慕容长安的发上、脸庞上,狐氅上。 远远望去,漫天雪白中,仅有一抹绯红的身影艳的跟火焰似的绽放在其中,煞是好看。 慕容长安越想越气,直接仰起头对着天空便是呼了一口雾气,气急败坏道:“该死的!居然这么不给我慕容长安面子,我还跪着呢你就下雪,磕碜我呢!” 然而一吼完才发现好像有一团白白的东西,慕容长安眨了眨双眼,奈何睫毛上都是飘落积累的碎雪,视线有些模糊。 她咦了一声,喃喃道:“是仙女姐姐吗?” 因为那一团白白的东西正好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中,衣裙飘袂十分的缥缈,还有那模糊不清的五官,更是添了一丝朦胧美。 然而,就在慕容长安的声音一落,那抹白影竟缓缓动了,朝着她的方向飘了过来,愈来愈近…… 慕容长安睁大了眼睛,樱桃小嘴成了一个o型,渐渐地,那东西的容颜才清晰了。 “长安妹妹好。”同时,还有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和又悦耳。 慕容长安这才从恍惚中惊醒,双手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雪花,看清来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女姐姐,而是自打上次见面后,就顺其自然的住在了慕容府的裴玉书,美曰小住照顾祖母一段时间,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只有祖父一个人在房间里生着闷气。 他依旧是那一身雪白的锦衣,那衣摆处的白祥云纹实在是精细好看,一头墨发仅用一根同色系发带松松地绑着,鬓角处几缕发丝柔顺的垂落,他低着头瞧着慕容长安,嘴角微挽,神情温文儒雅。 “原来是你,走开走开,别挡着路,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在跪你似的!” 慕容长安没好气的说道,朝裴玉书的双脚挥了挥手,像赶小鸡崽似的,示意他站远一点。 顺带还翻了一个白眼,十分的不待见他。 裴玉书听了她的话,走过去与她站一起。 看着与他一身白形成强烈视觉冲击的红影,还有她那张在雪天中冻红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微垂着,而那小嘴仿佛不服气的撅着,看着十分的可爱。 随后又轻声的询问,“长安妹妹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被罚跪在雪天里?” 然而慕容长安觉得裴玉书在耳边叽叽歪歪的十分的聒噪,自己病秧子一个还管她的闲事,真是笑死人了! 她嗤鼻,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 “这关你什么事,难道我告诉你你还能跟我一起跪不成?还有,你别一口一口长安妹妹短的长的,我表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还是我祖母情敌的儿子,更要划清你我之间的界限!” 慕容长安的小嘴巴就像炮弹似的丢丢丢的往外冒,对于裴玉书的温情善意她根本就不领情,反而是一脸嫌弃。 裴玉书听闻不怒反笑,笑呵呵的说道:“长安怎么肯定我不会与你一起跪?只要你一句话,玉书哥哥自然是肯的。” 行,既然她不愿意听自己唤她妹妹,那他唤她名字总不为过吧? 还有这个表姐,他知道是谁,他从好几个人的口中听到了有关沈朝野的事迹,看来这位外姓女子对慕容氏有极大的影响啊。 “你!” 慕容长安正在气头上,裴玉书还处处与她作对,她更加火冒三丈,于是就瞪着裴玉书。 “既然你这么想跪,那你就跪吧!” 但是慕容长安以为裴玉书只是与她开玩笑罢了,所以语气冲了些。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话音一落,裴玉书还真的一掀白袍,动作高雅至极地跪在了她的身侧,就算如此,裴玉书也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 慕容长安一怔,继而心中惊骇,连忙喊道。 “你是不是疯了,我叫你跪你还真跪了?” “长安的要求,做哥哥的自然是要依着些的。”裴玉书浅浅笑道。 他的眉眼处染上了霜雪,但不过一会儿,他的唇色更加淡薄了,神情也比那雪还要苍白几分了。 慕容长安这才想起他身子骨本就弱,还要硬撑着与她胡闹,但她又拉不下脸来,只能扭转过头去。 硬邦邦的开口,“瘦驴拉硬屎干逞强,你还不如回你的房间里去待着,免得等会你这条小命葬送在这儿了还要赖上我!” 虽然语气没多少好听,但至少这声音中怒气去了一大半。 “我剩下的日子并不多,若真能以这苟延残喘的命博长安一乐,倒也值了。”裴玉书在一旁淡淡道。 那苍凉淡薄的声音,仿佛已看淡了生死,让人不禁心生同情。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昨天有一章节里的称呼写错了,长安是三小姐,朝野是二小姐。 已经改过来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朝野发觉不对劲(二更) 慕容长安听着也十分的揪心,她听祖母说过,裴玉书的身子骨都是裴炎拿到处求来的仙丹妙药养着的,才能活到至今,不然早就死了。 而且其实说起来,裴玉书并没有对不起她什么的,祖母和裴炎的那些二三事也是陈麻烂谷子了,况且他还只是裴炎收养来的儿子,是个孤儿,更可怜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竟有些不好受,难得有一次没有出言驳裴玉书的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和沉闷,后来终有一人打破了沉默。 裴玉书微微弯着腰,凑近慕容长安一些,狭促笑着道:“不生气了?” 慕容长安乖顺的点了点头,耳边传来裴玉书轻浅的笑声,宛若山涧泉水滑过般悦耳动听,慕容长安有一瞬的愣住了。 “那就好。” 好字的尾音一落,慕容长安就看见眼前白影闪过,溅起了不少的雪花,她这才反应过来,裴玉书竟倒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 可奈何慕容长安如何摇晃裴玉书,裴玉书都没有再睁开眼,而且他的唇色比方才更要淡了一些,整张脸煞白的有一丝恐怖。 慕容长安急了,一边猛烈的摇晃着裴玉书,一边大声的喊叫。 “来人啊!有人晕倒了!来人啊!” 也许是慕容长安的嗓门威力不小,把院子外留守的婢女都喊了进来。 就连并未走远太多的严氏也闻声赶来,生怕慕容长安还真在雪地跪出毛病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只是吓吓她,哪里真舍得让宝贝女儿吃苦。 “怎么了,出何事了?” 严氏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慕容长安还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但是她和一群婢女仿佛一起围绕着看什么。 慕容长安一见自己母亲过来,这张皇失措的心一下子就崩溃了,直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您快过来看!裴、裴玉书他,他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都是因为我,他会不会死啊呜呜呜……” 严氏赶紧一边安抚着慕容长安的情绪,一边看着裴玉书的情况,见他的月匈膛缓缓起伏,这才放心下来。 “好了好了,你放心,他还活着呢,母亲立刻叫大夫给他过来瞧瞧。” 说完,严氏便对周围的婢女抬了抬手,婢女们会意,扶起裴玉书便往外走。 可这裴玉书的身体状况她们也不是不知,可能普通的一点小毛小病就容易要了他的性命。 于是严氏也不好过于轻视,只能对那些婢女仔细叮嘱。 慕容长安闻言哭的更是汹涌了,她连忙抓住严氏的裙角,呜咽道:“母亲,这都怪我口无遮拦,他才与我置气跪在雪地里晕倒的,如今他因女儿出事,我这心里十分的放心不下。长安求求您,让长安去瞧一眼,如果他真的无碍的话,长安就回来继续跪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都没关系的!” 说着说着,又哇的一声哭超大声,还哭的那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裴玉书是死了还是怎么着的。 严氏深知自家女儿的品性是最善良单纯的,要是这件事因她而起,她不看到结果是不会安生的,更别提裴玉书是因她而晕倒,她的良心更加过意不去。 于是她就哄着,“原本就只是让你长长记性,并非有意苛待你,瞧这天寒地冻的,快起来。你要真想去看看他,你去就是了,不过这位裴公子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娇弱,你万不可再冲撞了他,明白吗?” “明白明白!” 慕容长安点头如捣蒜,答应的飞快,随即就要起身,奈何双腿仿佛跪在雪地里有些僵硬,若不是严氏在一旁扶持着,她可能就要摔成狗爬式了。 好不容易站起,慕容长安就脱离了严氏的扶持,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好几次,险些摔在地上,这让后边的严氏看的是眼里满满的心疼。 若非是裴玉书在府中,她也不会对长安如此苛求礼仪。 母亲的意思,是想撮合这两人的姻缘,算是对年少时弥补她对裴炎的亏欠,可是感情这种事,真勉强不来,还得看他们自己是否喜欢。 等慕容长安一路摸到了裴玉书的院落后,就看见不少的婢女小厮还有大夫围绕在他的榻前。 大夫把完脉后叹息一声,神情很是凝重和不悦,对着身边那些婢女小厮就是一顿训斥。 “唉,这身体都如此了,你们怎么还会让他去外边受冻,这不是平白无故找虐么!” 那些被无端挨骂的婢女小厮心中哀嚎不已,天大的冤枉啊,这哪里是他们做的呀!但表面却只能垂首不语,一副恭顺的模样。 这大夫是他们慕容氏自身就聘请住在府里,专门只为慕容氏看病的,所以十几年下来,这大夫的威信还是有一些的。 慕容长安闻言也知晓这次她是闯大祸了,但又不好意思说是她的锅,只能踌躇间就走了进去,手足无措地站在榻边。 而大夫一见慕容长安进来了,他稍微收敛了一些脾气,对着她拱手道。 “三小姐来了。” “嗯……他怎么样了,应该,不大要紧吧?” 慕容长安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裴玉书,虚弱的犹如纸娃娃一般易破碎,她心里很是不好受,闷声闷气道。 大夫如实禀告,“裴公子的病根已经侵入骨髓了,平时要上好的药吊着一口气已是不易,如今又受了寒气,恐怕又要费好些药材,而且也不知能否稳住他的病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慕容长安一听,就深受自责,两行泪珠滚滚落下,还吸了吸鼻子,整一小可怜儿。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不然他也不会这样,祖、祖母若是知道了定会饶不了我……” “这……” 大夫这一大把年纪了,要是再不能明白事情始末来,就妄活这么大岁数了。 因此他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安慰道。 “三小姐别急,你在这儿好生照料着,我这就去给裴公子煎药,到时候几剂药方下去,裴公子就会醒的。” 之后就带着一群婢女小厮退了出去。 或许只有他给她一点‘赎罪’的机会,三小姐这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吧。 “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只是刚挨了母亲的训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对你……呜呜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后,慕容长安就坐在方才大夫所坐过的地方,看着一动不动的裴玉书,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要是你死了,我一定向祖母负荆请罪,不对,向你父亲……” “可这事全错也不在我呀……你要是口气硬点,骂我一顿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了,为什么要……要……” 慕容长安一边自我否定,一边又给自己找说辞,互相矛盾的让榻上的裴玉书实在是忍不住弯起嘴角了。 裴玉书只好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自顾自哭着的慕容长安,失笑一声。 “我这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哭丧了?” 裴玉书的声音响起,慕容长安的哭声才戛然而止,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正靠坐着的裴玉书,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狭长的丹凤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流光。 “你……你醒了?” 慕容长安呆愣愣的冒出了这一句,语气中有一丝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是她的幻象似的。 裴玉书浅浅笑着,未语。 “哇!”慕容长安见裴玉书是真的醒了,于是就猛地朝他扑了过去,神情又哭又笑的。 “呜呜,你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醒来,我就完蛋了我!” 裴玉书被她这搞得哭笑不得,在他眼里,慕容长安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他抬手摸了摸慕容长安的头发。 出乎意料,这发质十分柔顺,手感极好。 他轻轻的开口,“方才我是想假装晕倒的……” 然而慕容长安原本还喜极而泣的,一听裴玉书是骗她的,她飞快的起身,看着他咬唇,眸中还水意涟涟的,抬手就捶了他一下。 “你为什么要假装晕倒骗我?你不知道我刚才都要吓死了吗?!” 慕容长安的声音瞬间就提高了十八度,期间还夹杂了一丝怒气。 她一分真心为他担忧,他倒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骗了她的眼泪,也骗了她的信任! “恩……”然而慕容长安这一下并不虚,捶的裴玉书嘴里闷哼一声,脸色比方才还苍白了几分。 慕容长安见此,心中也料定他是装的,翻了个白眼道:“你别在我眼前演戏了,我就知道你这病秧子身体不好,这心眼也不好!我不会再轻易被你骗了!” “不是,”裴玉书闭了闭眼,才将心中的不适压制了下去,继而勉强对慕容长安解释道。 “你没有听我说完,我起初……是想假装晕倒,这样严伯母就会看在我一个外客的份上,不会再为难于你。”然后他顿了顿,语气里有一丝自嘲。 “但我没有想到我这副躯壳如此不中用,后面竟真的晕过去了。” 慕容长安竖起耳朵听着,见裴玉书这样说,她不免转头瞟了一眼他,他的神色倒是情真意切,仿佛不像是骗她的样子。 “真的?”慕容长安撇撇嘴问道。 “真的。”裴玉书颔首承认,接着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而且我能醒来,也多亏了你的哭声,或许阎王爷听到这么浑厚的哭声,也不敢多留我了。” “去你的!”慕容长安也被裴玉书的话逗笑了,但还是嗔了他一句。 随即又想起她方才那不轻的力道,她下意识想伸手摸了摸,但是还是停在了空中,继而缩回。 “刚才,打疼你了吧?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 “没事,一点都不疼。” 裴玉书摇头,他也没有说假,现在已经有些缓过来了,所以并不疼了。 “那就好。”慕容长安笑弯了一双眼睛。 裴玉书看着慕容长安总算是笑了,而且笑的很是好看,那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眉眼处是独有的清纯与秀雅之气。 他双眸一深,情不自禁的开口呢喃。 “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说完,慕容长安一怔,双颊有些烧灼感,竟浮上了粉云。 她从小到大,听惯了家里人的称赞,还从未,从未从别的男子口中听到过这类话。 裴玉书也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目光慌乱中撤下,继而也不知是掩饰还是其他得轻咳了几声。 他抬头看着慕容长安道,目光清亮,“长安,我刚来慕容府那时候,就见过你拿着两个雪球在雪中打雪仗的样子,我活到现在,也没有打过雪仗,而且父亲也不允许,如今我甚是想尝试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其实慕容府这一趟本来并不是他来的,而是父亲自个儿来的,但是中途父亲得了风寒,只能在家休养。 而他见父亲对楚裴长公主实在是牵挂,这才瞒着父亲来了大靖探望楚裴长公主。 原本只是想探望了后就离开,可是来时不经意间被那一抹炙热的红影给吸引了注意,于是就在楚裴长公主开口挽留小住一段时日的时候,他就顺口答应了下来。 可能,慕容长安活的如此恣意洒脱,正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吧。 “不行,你的身体这么弱,到时候再出什么好歹怎么办。” 可慕容长安却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裴玉书,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然而慕容长安怎么会不乐意有人陪她玩呢,但是她是真的怕了,怕裴玉书的身体无法承受这寒气,方才大夫的话还历历在耳呢。 她就算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能拿裴玉书的性命开完笑吧! 裴玉书听闻,眼神忽然的黯然了,抿紧了唇瓣,随即也不再提,但是房中的氛围确实一下子的萧索了起来。 这让慕容长安有些不太好意思,搞得有点像是她不通情达理似的,可是…… 慕容长安看了一眼外边,雪依旧是方才来时的细碎小雪花,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下,随即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 “如果你真想玩,那我就陪你玩一会儿,不过只能一小会儿,等药煎好了,就必须回来喝药!” 裴玉书一听慕容长安松口了,眉眼一柔,竟温煦的笑了起来。 那一刹那,慕容长安觉得他比冬日暖阳还要温柔。 “好。” 随即慕容长安亲自扶着裴玉书下榻,然而慕容长安身子过于娇小,裴玉书并不敢把自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好在刚才的劲儿已经缓过来了,他也不至于走不了路。 两人在裴玉书的院中玩起了打雪仗,可是裴玉书是真的从未玩过这些,别人是拿雪球砸人,裴玉书是直接抓起雪花就扔,这让慕容长安看到了直直站在那里叉腰笑了许久。 裴玉书腼腆的很,有些手足无措,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抚摸雪花,因为他的身体缘故,父亲是从不肯许让他碰这些东西的。 只觉得慕容长安笑声婉转,在漫天的飞雪中是极其亮眼又夺目的存在。 不过慕容长安笑完后,她还是照顾到裴玉书的特殊情况,亲自给他示范雪球是怎么捏成的。 更教他如何将一个小雪球滚成一个大雪球。 然后两人一起叠了一个胖乎乎的雪人,用石头树枝给它添五官,还拿出了她身上的胭脂,给它涂了一点腮红,再围上女子的披帛,可谓精致。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雪人?嘻嘻,这是我表姐教我的,是不是很好看,我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它是世上最好看的雪人!” 慕容长安喜滋滋道,看着雪人的眼神十分的柔软和喜爱。 这也是为什么她只喜欢跟表姐一起玩,因为表姐小小的脑袋里好像装了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十分对她的胃口。 只是今年的雪……表姐却不在了。 慕容长安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想起她如今学的这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表姐呢,不由得鼻子一酸。 裴玉书点了点头,可视线一转,却发现慕容长安的眼角仿佛有晶莹感,他心中一震。 她这是哭了吗? 为何哭? 裴玉书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想替她拂去那眼角的泪花。 “算了,你该玩够了,跟我回去喝药!” 然而慕容长安动作比他还快,胡乱的抹了一把,随后还看见他伸过来的手,他都没发现他的手都肿红了。 “你看看你的手,再下去非得长冻疮不可,快回去吧,我给你擦点药膏。” 随即,也不顾裴玉书是否同意,就拉着他往屋里走。 裴玉书还在恍惚中,他眸子紧紧的盯着慕容长安拉着他的手,她的手小巧又白嫩,不像他这种第一次玩雪而肿红的手。 这也是他第一次触碰女子的手,软软的,柔柔的,像棉花一样。 在慕容长安并不知,此刻她身后的裴玉书的双颊,也微微的红了。 屋里温暖如春,正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而外边却是突然大雪纷飞,一片寒人的银色。 …… 而这边沈朝野足足睡饱了才起来,然而起来的一时间,便是查看外边的景况,待看清楚外边后,她略带着雾气的双眸,微微一凝。 “外边都下大雪了,我睡了有多久了?”沈朝野的嗓音因干涩而微哑。 “中途已经休息过一会儿了,现在正在赶路,但看着外边的大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所以可能会找个落脚地先过一晚。” 须要见沈朝野醒来,动作麻利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沈朝野接过,先捂了一会儿手,才低头轻啜了一口。 随即挑眉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你应该叫醒我的,让南湘王那厮知道了,又得暴躁寻事。” 须要心中暗暗给自家小姐伸了一个大拇指,她家小姐真是料事如神,连南湘王的反应都想的这么透彻。 只是可惜了,人家早就趁你睡梦中,已经发作了一回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他已经?” 沈朝野是个人精,不经意间的一瞥,就瞥到了须要那难以言说的神情,于是一番推测,就推测出来了。 看来南湘王已经趁她睡着期间闹过一回了,啧,怪自己睡的太熟,竟错过了。 须要思索了几番后,才对沈朝野说道。 “小姐,奴婢方才听南湘王与闲云谈话,好像是说南湘王把自己的一半的暗卫都分给了沈朝歌,导致落在闲云肩上的担子有些重,回头要好好的补偿闲云。” 沈朝野闻言,手的动作一顿,袅袅的雾气上飘,遮住了她眸子里的情绪。 这话一听没多大问题,可若是细细的琢磨,沈朝野就听出了须要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许久,她才开口。 “这段时间,青娘可否与你联系过?” “除去小姐沉睡那时有一次联系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须要沉声回答。 之后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但奴婢已经用您的麒麟玉佩号令下去了,让她们火速赶回京中沈家一查究竟,如今我们行驶已有一半的路程,这个点,她们也差不多要到京中了。” 她本来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以为许是她们那边太过安逸了,所以就懒得回复她也有可能。 可方才一听南湘王和闲云之间的谈话,她细细一想,就不得不当做一回事了。 如果是南湘王身边的人派去了沈朝歌的身边,那么这就说明,小姐所留下的青娘和萝蔓,就是一个摆设,根本不足与她抗衡。 而且青娘与她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她细思极恐,心中略微有些担忧她们的处境。 沈朝野将手中的茶杯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不轻不重地声响,却在窄小的马车里,十分的清脆沉重。 “你的意思,青娘和萝蔓,很有可能出事了。” ------题外话------ 今天发现有两个小伙伴打赏了,而且还不小,这里先谢过 烟歌笑孔丘打赏的一个告白气球 元气女孩日常想暴富投的三张五星评价票 真的谢谢你们的支持! 你们的心意我受到了,也谢谢你们的体贴暖心,但是真的只要看文就可以了,这些钱多给自己买些小零食就好! 爱你们 第三百四十八章 她来月事了 夜幕降临,远洲各地都静悄悄的,染上寒霜的屋檐上飞速地闪过几道黑影,正如同寻找猎物般四处分散。 身在客栈中闭目养息的青娘倏尔睁眼,眼中寒光乍现,她感知到了一股杀气了。 他们果然来了。 “走!” 青娘拿起身侧的剑,抓住一旁正啃了一口馒头的容沛儿就走。 容沛儿有点懵,就看着从她手里掉落的馒头,轱辘轱辘地掉在地上滚了许久才停下。 好可惜,肉馅都沾上灰尘了! 都怪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害的她馒头都来不及吃! 青娘带着容沛儿飞身上了屋顶,随后就看见了好几道黑影闪过,与此同时她还听见了黑影所过之处,都响起了惨绝的叫声。 “没想到他们动作竟如此的迅速,”青娘皱眉呢喃了一句,随即微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容沛儿嘱咐道。 “沛儿,跟紧了!” 容沛儿一手被青娘牵着,一边她圆溜溜的眼神四处环顾,好像瞧着很是新鲜。 “啊,好!” 之后青娘就带着容沛儿选了一个离她最近的黑衣人追了过去,两抹清丽的身影在黑夜中穿梭,跟着黑衣人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人家。 她们趴在屋檐上,掀开了一块瓦砖。只见黑衣人破开那家的门,继而熟悉的惨叫声再起,微亮的窗纸上赫然洒了一道热血上去。 不过眨眼瞬间,这人家一个活着的都没有剩下。 青娘抿唇,虽然说这些百姓的人命无辜,但是她势单力薄,身旁跟着一个容沛儿她都有些头疼,更别说分开注意力去救她们了。 那黑衣人大刀的刀尖上滴着血,可他却并不着急离开,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扔在了桌子上,随即就消失在了屋中。 青娘和容沛儿趁黑衣人离开后,才现身下去,青娘拿起桌上的纸条一看。 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字:与承宴翁主作对者,杀无赦! 果然是预料之中的一招! 青娘眸一暗,将纸条揉碎在了手中。 “青姐姐,刚才那些黑衣人好凶残啊,见人就杀,看这血哗哗流的……”容沛儿看着这满屋子的狼狈血腥,啧啧叹了几声。 随即又转过头看着青娘,却发现青娘仿佛有些出神。 随即她扑闪了一下大眼睛,走过去轻声问,“第一次见青姐姐的时候,青姐姐就是满身的伤痕,如果沛儿没猜错的话,就是这些黑衣人伤了你吧?” 青娘闻言,收敛了一下外放的冷冽气息,谨慎琢磨了一番,才对容沛儿摇了摇头。 “不是,之前那批黑衣人的实力在我之上,若不是我掉落冰湖之中,我也许就要被他们捉回去了,而这些黑衣人方才都没有发现这么近的我们,显然不是之前追我的那批。” 沈朝歌身边的那些暗卫是南湘王临走前安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却被她利用来对付她们,恐怕也是知晓了沈朝歌是未来的南湘王妃,才会听命于她。 可她也在奇怪,为何这次前来远洲的人却不是南湘王的人? 如果不是南湘王的人,那就极有可能是沈朝野自身或者是许氏母家的人。 遭了,这次沈朝歌是下狠心了,内外都是她们的人,是誓必要让她家小姐不得翻身了! “我们继续跟过去看看。”青娘回过神,拉起容沛儿便往外走。 然而这一次再看黑衣人的身影时就明显少了许多,青娘清楚,看来是杀的差不多了,想要回京复命去了。 她们又跟了一个黑衣人前行,这一次没有再给黑衣人动手的机会,等他一降落在一户人家前,就现身制伏了黑衣人。 黑衣人仿佛只是一时大意才被青娘抓住了机会,反应过来时,就不停的挣扎扭动。还伸手往自己身上摸,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而青娘作为过来人,自然是知道黑衣人此举意欲何为,一边钳制着他,一边顺利从他身上摸到了类似与信号器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并放话威胁道:“再动就杀了你!” 黑衣人这才稍微安分了一点,青娘揭开了他的黑面巾,映入眼帘的是他恶狠狠的面容。 青娘却一把揪起他的头发,冷声问道:“我问你,你们这次行动一共要杀多少人,杀的又是谁,可会留活口?” 因为这黑衣人杀人后,都会留下这样一张表明小姐身份的纸条,意味着这些被杀的人,都是认识小姐的。 而沈朝歌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无辜被杀人的性命栽赃在小姐头上,所以她猜测她一定会留个活口好做‘证据’的。 “不用废话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然而这黑衣人倒是忠心耿耿,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并不打算坦白。 见黑衣人根本不配合,青娘也就不想留着他的性命了,于是就想挥剑砍了他。 却不料千钧一发,给黑衣人寻了空子,一个泥鳅甩尾,就逃脱开来,他瞅准了青娘身侧那柔柔弱弱的容沛儿而去。 “给我陪葬吧!”黑衣人邪笑道。 反正他也落入了她们的手里,逃不过,那就多带一个也是赚的。 “沛儿!”青娘惊呼。 就当她以为容沛儿就要被黑衣人所劫持时,下面的发展却令她大跌眼镜。 黑衣人朝容沛儿袭去时,容沛儿面色很是镇静,小小的身躯往后仰躲过了他的袭击,并顺势伸手一旋,抓住了黑衣人的腰带。 就这样,黑衣人一个壮实的男人,就被容沛儿轻而易举地扛了起来,并拎过头顶,而且手不抖气不喘吁。 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身躯悬空,无论他如何扑腾扭动,他身下的那只手犹如巍峨大山似的,一动不动。 他不免大惊,“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容沛儿对于黑衣人口中的东西十分的不爽,抬头瞪了他一眼,并开始反驳。 “沛儿不是东西,你才是东西,不对,都不是东西,倒是因为你们,害的我的馒头都没了!你们这些大坏蛋,赔我馒头!” 说起东西,她就不免想起了她那个掉在地上沾灰的馒头。 黑衣人傻眼,难不成这力道无穷的丫头眼里,只有她的馒头才重要? 他这是碰上了什么怪物啊! 之后容沛儿笑眯眯的转头看着已经呆傻了的青娘,天真无邪的问道。 “青姐姐,你想怎么处理这个人?” 而青娘却是后知后觉地走到容沛儿面前,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她应付黑衣人都有些吃力,更别说能将他高举过头顶,令他毫无招架能力。 可容沛儿如此单薄的小人儿,居然能轻而易举的将一个男人举过头顶,而且还能与她不带气喘的说话。 简直是神了! “沛儿,你,你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难道你以前练过武吗?”青娘惊叹的问道。 容沛儿闻言,神情露出一丝迷惘,练武是什么东西? 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的回答:“沛儿小时候力气就与普通人一般大,所以父母就给沛儿寻来了世界各地的秘籍,让沛儿练着玩,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之所以这样,她出来才没有带任何一个丫头,她可以自己驾马还有自己照顾自己,完全不用愁的! 对了,还有青姐姐晕倒的时候,也是她抱着青姐姐到处求医的,那时候天色晚了,医馆不开门,她还不小心掰坏了人家的门呢。 说起来,至今都还没赔他银两,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沛儿还是一个小神童。”青娘眼中更是讶异了,原来这是容沛儿与生俱来的天赋!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啦,让人怪害羞的。” 青娘这么一夸,让容沛儿害羞得红了脸庞。 “我说你们能不能先把我先放下来再聊?” 上头的黑衣人翻着白眼,这俩娘们是不是太自顾自的谈话了,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在眼前,她们都不顾及一下的吗? 容沛儿却是转头看着青娘,征求她的意见,而青娘则是轻轻点头,容沛儿这才将手中的黑衣人朝地上摔去。 对,别人是扔,而容沛儿的力道对于黑衣人来说,那就是摔! 摔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痛! “咳咳咳……你这个小孩怪异的很!离我远点!”黑衣人顿时感觉喉间有涌上腥血来,好在还能压抑的住。 然而下一秒黑衣人的脖子上就横过来一把剑,只听到青娘冷漠的声音响起。 “那你现在要不要改变主意?” 黑衣人闻声捂着月匈口不说话,眼神闪躲着,似乎在衡量什么。 此时的容沛儿实在是等的不耐烦,走过来就踹了一脚黑衣人。 “噗——” 或许容沛儿只是觉得轻轻的碰了一下而已,但黑衣人喉间那口腥血就被她这一脚踢得,直接反了上来,哇的吐了出来。 “你说不说?不说我继续了?” 容沛儿边说边脚下用力捻着,这黑衣人就一直口喷鲜血,这场面有多惨烈就有多搞笑。 “我、我说。”黑衣人艰难的边吐鲜血边吐出几个字。 容沛儿这才轻哼几声,缩回了脚,青娘在一旁莞尔一笑。 看来她是捡到一个宝了,有容沛儿在,做起事来都是事半功倍的。 而这边沈朝野她们住进了一家客栈,因下马车时,沈朝野就深感不适,就让须要为她备洗澡水,她想沐浴。 等须要备好了一切,为沈朝野宽衣时,才发现沈朝野的两胯间有点点猩红。 “小姐,你这是来月事了?可奴婢记得,你的月事时间不是这几日啊。”须要问。 沈朝野也闻着须要的声音看去,结果她的裹裤上一片血迹,她无奈的扶额。 她就说呢,平时也没见她这么贪睡过,原来是来月事了,所以身子乏重贪懒罢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她还是深感无力,她平时胃口就不是很好,这几日才好了一些,如今又要天天掉血,谁受得住? “我估摸算着应是之前沉睡的缘故延迟了,别说了,你去箱子里找找有没有备用的卫生带。” 卫生带,则指是将新棉花装进小布条里,两头同细线系在腰间,成了所谓的卫生带。 虽然比不得现代的姨妈巾来的方便轻巧,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垫要好的多。 沈朝野说话间又是一股暖流,汩汩而下,同时还伴有轻微的痛楚,她秀眉一皱,唤住了正欲离开的须要。 “泡澡是不成了,你给我拿一个盆来,还有,再备一壶热水在房间里。” “是。” 虽然她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忍受来月事时泡澡的,但是她肯定接受不了,那些血瘀难道不会漂上来么,想想就有些反胃。 而且这腥血味愈来愈重,她闻着就有些不舒适。 后来须要端着一个铜盆毛巾,还有一壶热水就进来了。 沈朝野让须要从水桶里舀水给她简单的清洗一下,随即穿戴上新的里衣,又用桶里干净的谁简单的把梳洗了一下,躺在了*******,有些昏昏欲睡。 当她即将闭上眼时,却看到了须要正打算端着那盆血水出去,她还是撑着眼皮轻声开口。 “在上面盖一块白布吧,毕竟这血水太惹眼了。” “好。”须要点头,把沈朝野擦拭过的白布拿来盖在了上面,随即就出了门。 沈朝野这才裹住了暖呼呼的被子,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一天,沈朝野醒着的时辰倒是能用手指头算过来。 须要端着那铜盆出门后,正好迎面走来了慕容清,他看见须要就停了下来。 他见那屋里竟然黑了一片,于是问道:“阿朝不是睡了一路么,怎么又这么早歇息了?” 他原本还瞧着明日应该就差不多要抵达京中了,想着今晚想与阿朝彻夜长谈的,结果阿朝晚膳都还未吃呢就睡了。 “小姐身子乏的很,所以就早点歇息了。”须要言简意赅的回答。 “那行吧。” 慕容清只好悻悻的收回眼神,就当他要离开,他的余光却注意在了须要手里的那铜盆上,还用一块白布盖着,倒是稀奇。 “须要,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用得着这么严实的盖着?好像,我还闻到了一股腥味。” “没什么,这是给小姐擦身子用过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南湘王夜半轻薄她!(二更) 须要见慕容清越发好奇的凑了过来,于是往旁边躲了一下,然而这一下,却让里面的血水溅起,沾湿了一小块的白布。 那一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这是——” 慕容清眼尖的瞧见那一抹红,他抬起眼看着须要,结果看到了须要眼中的无奈。 继而结合须要的话,他才幡然醒悟,看破不点破,笑着离开了。 须要呼了口气,正欲要继续往前走时,却发现南湘王正依靠在门上,眼神幽深得盯着她。 她心头倏尔一跳,接着她又恢复平常,走过去对着南湘王欠身算是行礼,随即就平静的经过了他的门前。 南湘王也没出声拦她,这让须要心头总算是安了一些。 而须要不知的是,慕容清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所以她的那句‘给小姐擦身子用过的’话也一字不落地给他听见了。 但是南湘王并没有与慕容清想的一致,还以为是沈朝野受伤的缘故。 所以是盯着那一块泛红的白布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 后来须要返回屋里的时候,并带来了一些饭菜,轻轻叫醒了沈朝野。 “小姐,你这样睡到明天早上怎么行,先起来吃一点再睡。” 沈朝野却嫌须要啰嗦,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耳朵继续睡。 须要将她翻了过来,硬是将沈朝野叫醒,然后一口一口喂着睡眼惺忪的沈朝野吃饭。 也许是饭菜香味浓郁,沈朝野倒还真吃了几口,然后就又窝回了被子里。 须要叹了一口气,贴心地拿手帕给她擦拭嘴角,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夜深的更加寂静,外边呼呼的风声此刻显得特别的清晰,还有丝丝的寒气正卷袭而来,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沈朝野原本还眼皮沉重着,可也被这寒冷给冻醒了,她皱着眉睁开了眼。 然而,刚睁开眼凝神时,这恍惚的双眸猛地一惊,眼里的雾色瞬间褪去。 沈朝野反应迅速地卷着被子滚到了角落处,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一小半的碎发紧贴她略有苍白的脸色。 一半是下面流血不止,一半是她被惊吓到的缘故。 她冷着声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里?!” 沈朝野双眼紧盯她坐在她榻边的人,借着月光的打量,她才看清楚了这人的长相。 “南湘王?”她轻声的开口。 南湘王闻声抬起眼看着她,一只手还停在方才她躺着的位置,看样子刚才她感受到的寒意,并不是什么寒气,而是南湘王的在她身侧。 她难以想象,南湘王不发一言地坐在那里,还对她上下其手的,细想就恐怖。 “方才我看着你婢女端着一盆血水出去,以为你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样,哪里有受伤吗?” 南湘王垂下手,眸子灼灼得看着角落里的沈朝野,她那犹如小鹿受惊的神情正中他的下怀。 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沈朝野露出这副表情,他的心底就燃起了一团火焰,灼热的令他有些口干舌燥。 而这一次也没有用本王,而是以我自称,语气还十分的温柔。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无端的添了一分暧昧之色。 这温柔,沈朝野只在沈朝歌在的时候听到过。 沈朝野抓紧了手中的锦被,咬着牙道:“多谢王爷关怀,臣女无事。倒是王爷这样闯进臣女的房间,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她之前就担心那盆血水会说不清,才让须要盖着一块白布,但是没有想到还是让南湘王发觉并误会了个彻底! 以至于夜班不睡觉闯她房间对她净扯废话! 原本就因月事的缘故她心情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南湘王与她孤男寡女的相处一室,她又打不过他,她都快要疯了! “你别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过来我好好瞧瞧。” 南湘王却好似没听见沈朝野的后半句话似的,衣袖撩了撩,打算坐近一些。 这让沈朝野心中慌张更甚,这南湘王莫不是脑子抽了,怎么会想到突然来她的房里,说一些不符合他仇视自己身份的话? 而且那声音魅惑低沉,这时候沈朝野要是再想不明白一些,她就枉有女子的第六感了。 “你别动!” 话音一落,南湘王倒还真的不动了,只是那丝丝绵绵的眼神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后,说道:“臣女真的没事,那血水不过是臣女的月事,无须王爷挂怀!” 该死的南湘王,发晚上的发情还发到了她的房间里,真是晦气! 导致她不得不跟他直言自己来月事的事,不过之后她又不免庆幸,这月事来的真是时候。 南湘王一愣,那双目中的缠情退了一半,眼底的光亮都暗了一些,仿佛有些冷水浇下来的扫兴感。 两方僵持了一会儿,南湘王才沉下声道:“本王让你过来就过来,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听到熟悉的腔调起来,沈朝野这脑海中紧绷的弦这才慢慢地松了下去,并吐了一小口浊气。她黝黑而清亮的眸子在黑夜极为的璀璨。 “王爷,你若没其他的事还请你出去,臣女要休息了,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但依旧的,直到这番话说完了,沈朝野也没有真的如南湘王所言而挪过去一下。 毕竟男女有别,她该有的警戒心还是不能彻底松懈的。 南湘王见沈朝野从头至尾的都在拒绝他,再加上方才沈朝野那句略扫兴致的话,他心头的怒气难以抑制。 “你简直冥顽不灵!既然你如此,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唰的站起身,大手一伸,这chuang本就不大,所以南湘王轻而易举的攥住沈朝野的皓腕,并有些粗暴地将她拖至自己面前。 沈朝野向来睡觉便是穿着薄薄的里衣,此刻由于南湘王的暴戾拖拽,衣领有些凌乱,里面细腻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南湘王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却再也无法移开,而且那幽深的瞳孔中仿佛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什么,令人难以看透。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沈朝野很是惊慌不已,一边奋力挣扎,可她越是挣扎,南湘王仿佛越是凶残,她的皓腕不知不觉已经红了一圈。 “你或许还可以喊的更大声一点,把所有人都引来,让他们看看我们如今的模样,看到时候你重视的清誉,还能不能保留住。” 南湘王故意凑到沈朝野的的耳畔,嗓音带上一些诱人的情绪,半威胁半挑逗的开口。 嗯,她的身上的味道是真的令人魂牵梦萦。 “你……” 沈朝野没有想到南湘王不要脸起来,实在比沈朝歌还要脸皮厚。 然后她看了一眼她和南湘王之间的距离,因为南湘王的拖曳,她整个人都跪在南湘王的面前,南湘王一边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还缓缓地朝她身上伸来! 该死的,那些青衣人呢,这种时候了还不来帮自己! “王爷,我是你未来妻子的嫡姐,你难道真让做一些令天下人不齿和让沈朝歌伤心的事么!” 但她也明白她要是真将人引来了,恐怕最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她说这话时,可以压低了声音,仅能两人自己听到。 话音一落,南湘王的手明显的一顿,就连拉着她手的力道都有些松了,但她还是没能挣脱开。 只见南湘王看着她许久,保持沉默,气息有些不稳,俊美的面庞上蒙上了一片阴霾。 沈朝野心跳极快,看来沈朝歌的名头对她而言,还是有些用的。 但也许是沈朝野受惊,她下面又是汹涌来潮,还有伴随着一阵绞痛,沈朝野的脸色唰的白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额头不禁有了一些薄汗,她的双腿都有些忍不住打颤。 沈朝野微垂下头,秀眉紧蹙,唇间溢出刻意压低又带有怒气的咆哮声。 “窦韩瑞,你放开我!” 南湘王一愣,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唤他的真名,手里的力道不由得一松,沈朝野的手无力滑下,整个人直接就躺了下去。 直到旁边有忍耐的嘤咛声传来,南湘王才低下头看着躺在他面前的沈朝野,她双手捂着肚子辗转反复,在月光的倾泻照映下,白嫩光滑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的秀静的面孔上透着一丝痛楚,小脸一片苍白,那张原本娇艳欲滴的红唇此刻没了血色,还布满了咬痕。 南湘王看着她这幅模样,竟有一丝病态到极致的妩媚感,心头一燥,他滚动了一下喉结。 可吐出口的却是,“你,怎么了?” “不关你事,你给我滚!”沈朝野这话是从她牙缝中憋出来的,可见她此刻的情绪有多浓烈。 沈朝野小腹疼痛的冷汗涔涔,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一只手从旁边抓过锦被,把自己遮盖住。 她此刻太痛恨身边没备把刀,不然一定要刺死窦韩瑞这王八蛋,登徒浪子! 而沈朝野的针芒相对的态度让南湘王心头很是不舒,他好心好意的关怀,却被她弃之如履! 于是南湘王便伸手掐在了沈朝野的脖子处,缓缓收紧。 “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迷药,竟让我对你如此神魂颠倒的,可如你所愿了,你又从不把我放在眼里,说,你究竟想我怎么做!” 沈朝野此刻本就虚弱,南湘王再如此更令她难受,所以根本来不及去细想南湘王的话。 她要是真的想给南湘王灌药,那肯定也是毒药。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面上露出一丝怯懦,哪怕她呼吸到的空气稀薄,她也微微勾起嘴角,双眸淡漠的盯着他。 “你今天要么,就杀了我,不然下次,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沈朝野的眸底漩涡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还有杀意,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强烈的想杀了他。 南湘王这才发觉自己失了态,连忙松手,瘫坐在榻边,看着沈朝野咳嗽着,他的眼神沉郁又复杂。 口中喃喃道:“为何我俩之间每次都要搞得如此剑拔弩张呢,你若态度和婉点,我也会对你好的。” 终于,他在沈朝野清醒的时候说了这句话。 “……你以为我是沈朝歌么,谁都得稀罕你的爱,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现下也差不多跟南湘王撕破脸面了,沈朝野也懒得跟平时一般装模作样了,直接对他发泄心中多日以来的真实想法。 那种嫌恶和憎恨,简直不要太明显刻意。 南湘王闻言转头怒视沈朝野,看着她眉宇间的那股倔强与坚韧,他就不免想起了之前甄光远口中的缙玄清,那熟练自然的语气,仿佛缙玄清与沈朝野才子佳人天作之合一般! 心中的怒气再也难以控制了,他忍不住握住沈朝野的双肩,怒声逼问。 “那你告诉我,你稀罕谁的爱,缙玄清吗?!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他!” 不知道为何,听到缙玄清三个字,沈朝野双眸幽深褪去,尔后浮起了涟涟水意。 沈朝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见也挣脱不开南湘王的控制,索性就跟死鱼一样躺着,双目墨寒得瞧着南湘王。 那眼里,仿佛有一种怜悯,只见她苍白无血色的唇瓣微启。 “对,我不光眼里有他,就连心里也只有他。” “你与他相比,简直就是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南湘王身躯一震,看着沈朝野的眼神微妙起来,里面并没有爱,只有杀气腾腾。 他对沈朝野,起了杀心。 可接下来,南湘王却做了一件沈朝野想不到的事情。 他仿佛也被沈朝野刺激的狠了,直接摁住了沈朝野就低下头来,欲擒住那抹令他盼想了许久的唇瓣。 然而沈朝野却偏过头,南湘王的冰凉毫无温度的双唇落在了她的脸上并滑过。 “恶心。”并且还冷漠无情的吐出俩字,直戳南湘王的内心。 短暂的沉默后,沈朝野的耳侧才传来了一道压抑又暴怒的声音。 “沈朝野你记住了,本王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只要本王一句话,你信不信回京了我们——” 可南湘王还未说完,他一声闷哼,就倒在了沈朝野的身侧。 沈朝野猛地一抬头,却撞入了一双清冽又明亮的双眼,她瞬间红了眼眶。 “表哥。”嗓音中带上了一丝哭腔。 或许,沈朝野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和强大都是给外人看的,而那柔软的一面,则都给了亲人。 来人正是慕容清,他一身灰色长袍,模样俊逸出尘,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满满都是心疼与怜爱。 “嘘,阿朝轻点,表哥在呢。” 一声简简单单的阿朝,却让沈朝野拥有足够的安全感,她颤了颤睫翼未语。 慕容清给沈朝野示意完后,便先把倒在沈朝野身侧的南湘王给抬了出去,后面沈朝野也不知。 但是慕容清去的时间有些长,沈朝野躺着躺着便有了一丝倦意,可这时,有一样热乎乎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沈朝野这才微微睁开眼,原来是又折回步履的慕容清。 慕容清坐在她的榻边,正在给她掖着被子角,他的面容是依旧的温润又俊朗,她的心中很是安心。 见沈朝野盯着他看又不说话,慕容清微微一笑,替她拂去了两旁的碎发。 “你穿这么单薄,我怕你冷,你如今身子不便,不能着凉,所以去厨房给你拿了一个汤婆子。” 尔后眼神又落在她脖子处的红印,一顿,但很快又移开。 她不知道慕容清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又对南湘王做了什么。 但是他很懂她,他什么都没问,就跟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的给她塞了一个汤婆子。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吧。 沈朝野心中划过一道暖流,缓缓闭上了眼,在昏暗之中无声缄默。 慕容清仿佛感受到了一滴冰凉落在了他的手上,虽小,却一下子冻彻了他的心扉。 之后,直到沈朝野浅浅若若的呼吸声响起,慕容清嘴角的那一道淡淡的弧度才蓦地撤下。 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的冷漠,还有他器宇轩昂的眉目间,都浮起了一丝寒霜,与方才温润气质完全不同。 原来,慕容清是为了不让沈朝野担心,所以才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是,南湘王的行为,他作为阿朝的兄长。 他如何能装作真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虽然碍于如今的形势,他不能为阿朝报仇。 但也不代表着他一点都不能做什么。 直到东方吐鱼肚白,天微微有些灰亮时,慕容清才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整整一个晚上,慕容清都守在沈朝野的榻边,一步不离。 沈朝野仿佛有感知似的,睡的无比的安心与舒适。 因为今天他们还要赶路,须要按照昨日说好的,早早的起了。 可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昨晚好像睡的太熟了? 但是又见自己醒来的恰好,于是甩了甩头,就没有再多想,简单的梳洗后,直接去了沈朝野的房间。 “小姐,奴婢进来了。”须要推门而去。 然而这一次,须要进去的时候,看见的竟然是一片青色跪在地上保持沉默,而*******不见了人影,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 再往里走了一步,才发现沈朝野自己穿戴好了衣物,此刻正坐在梳妆镜前。 须要看着这氛围不太对劲的一幕,有些莫名,这是发生什么了? 须要的脚步声沈朝野很是熟悉,只听她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你来了。” 须要闻言皱了一下眉,问道:“小姐的嗓音怎么这么沙哑,是昨晚冻出来了么?” 然而须要不知的是,沈朝野昨晚压低声音式的与南湘王嘶声竭力,精神上又有些刺激,于是这嗓子有些带上了沙感。 “也许吧,不重要。” “你帮我去打盆洗漱水来,多打些,可以留点擦身子。”沈朝野淡淡道,声音中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是。”须要迟疑了一下,才退了出去。 等须要离开房间后,这屋内的气氛又低沉下来了,压抑的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沈朝野看着铜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缓缓开口。 “我并不想知道昨晚你们为何不现身,我也没有权利来指责你们。但是你们给我记住,别人事不过三否则不用,在我这里,除非你们对我还有用处,不然有了第一次,我就弃之如履。” “可你们很荣幸的在我这里失去了存在价值,所以我不会给你们第三次机会,你们走吧,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沈朝野苍茫淡漠的说着,透着铜镜,她能清楚的看到身后的青衣人面面相觑,仿佛还想张口狡辩什么。 可如今,沈朝野是打算一点机会和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她轻轻的吐出了几字,态度凉薄且坚决。 “缙玄清来了,都如此。” 此话一出,青衣人神情具震惊,他们仿佛知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也没脸反驳了。只好对着沈朝野拱手。 “抱歉翁主,告辞!” 之后眨眼一瞬,青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朝野放置在双膝上的手早已握紧,她只要想起昨晚的一切,她就忍不住想要杀了窦韩瑞。 当初她在墓中就不该存了留他一命的想法,不然昨晚她也不必受如此屈辱。 如今脖子上的红印还淡淡存在,还有那时时刻刻从未褪去的空气稀薄感。 当时南湘王提起缙玄清的时候,她的确是怪过他平常都能顺利护下自己,而昨晚他却没有出现救自己。 可小性子使完之后,沈朝野才发现,这是因为她已对缙玄清产生了依赖。 这种依赖致命,要不得。 如果她真喜欢缙玄清,就不该处处依赖他,更不能想着她有任何危险都得靠缙玄清。 她必须得让自己也足够强大,那才能与他并肩站在一处。 他们应该是相辅相成,而不是她站在他的羽翼下,让他一人独自奋战。 后来须要返回,给沈朝野擦了身子,她看见了沈朝野脖子处的指印,联想到了昨晚奇怪的熟睡,于是直接跪下向沈朝野请罪。 沈朝野却是淡淡的穿衣物,并没有怪罪须要。 之后两人整理好东西便下楼用膳,这是头一次沈朝野当众用早膳。 自然,南湘王也在大厅处用膳,下楼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盯沈朝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而沈朝野也坦然漠然的迎了上去,但很快她的眉眼一挑,慵懒与妩媚浑然天成。 因为,她看见南湘王一张俊脸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显然是被人揍了的模样。 ------题外话------ 缙玄清:我盯—— 舟子:瑟瑟发抖…… (都没人留言,人家也要撒泼拉) 第三百五十章 更好的祭祀之礼 “过来吃饭!”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只有南湘王依旧行为矜贵地挑菜,脸上青青紫紫的倒也没多大影响他神明爽俊的容颜。 好像经过昨晚,南湘王整个人好似脱离了一层刻意的隐忍。 因为他盯着沈朝野的目光里有了从不外显的霸占欲。 这声音的来源正是南湘王身后的那一桌,慕容清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微妙气氛。 说完,还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瓷碗,声音清脆。 慕容清还记得沈朝野与他说的话,所以语调并未和善到哪里去,反而粗粗咧咧的,有一种嫌弃却又不得不去待见感。 沈朝野微微掀着眼皮,迈开步伐走了,但是并未顺着慕容清坐在他的面前,而是和须要走向了靠向门的那个空桌。 与南湘王和慕容清距离了好些远。 后来客栈小二上了一套与南湘王他们差不多的饭食,沈朝野昨日的不适感已然退去,今日刚好很有胃口,便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小姐,这南湘王怎么会成这幅样子,谁揍得?” 因为须要坐在沈朝野的对面,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南湘王的那个方向。 虽然从方才一系列的细微动作中,小姐并未明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她也猜到了一些,昨晚潜入小姐房中并在她脖子上留下红印的人,应该就是南湘王了。 但看着南湘王脸上分寸把捏甚好的痕迹,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因为这个痕迹程度用药敷着,等到她们回京,早就愈合的看不出一点迹象了。 啧啧,这到底是谁干的,她真得佩服佩服。 沈朝野神情自若,夹了一块剔透的萝卜放置在须要的碟中,嗓音轻缓。 “你觉得还能有谁,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此次我也觉得他该得一点教训。” 虽然没有直言,但须要内心也清晰明了了。 这南湘王的武功在众人之中,也就只有慕容清能与他交锋,而且也只有他动手,南湘王才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下这个闷亏。 一方面哪怕他们心中有‘芥蒂’,慕容清也是沈朝野的表兄,给他撞见南湘王欲侮辱沈朝野的场景,那是换做谁也难忍得住怒火的;另一方面,本就是南湘王对沈朝野不轨在先,他难道还能反过来说沈朝野的不是? 更何况南湘王曾被慕容渊教导过,更应该知晓慕容氏的脾性血性。 因此,他根本不能说些什么,或许也是自愿不去计较。 须要了解了其中的渊源后,她稍微凑近沈朝野一些,压低声音道。 “南湘王如此不尊重小姐,小姐日后寻了机会,千万别放过他。” 沈朝野低敛着眉眼未语,只是静静给须要又夹了一块萝卜。 “小姐,奴婢不爱吃萝卜的。”须要说了一句,可说完之后,她猛地抬眼看着沈朝野。 却见她眼里有清浅的笑意,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恢复了平常的静默。 得,小姐这是变着法子让她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沈朝野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饭菜,眸光有些悠远,思绪飘散。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笑泯恩仇。 她起先是抱着目的接近南湘王,但根本没有打算用牺牲自己的糅体和感情来获得,如今慕容清也顺利拿下了南湘王这个挡枪口,所以南湘王对她而言,真正的用途已经消失,她自然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他什么。 但他却出乎意料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点对她或许在将来还能起点作用,毕竟沈府和皇室,一个都休想置身事外。 如今郝绥抢先死在了前面,虽然有些打破她原先的计划,但是她也不算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后来须要突然起身出去了一下,沈朝野也没抬眼,因为她又很快返回了,重新拾起了碗筷。 “小姐,京中来消息了。”说着,动作极其自然的夹菜吃了一口。 啪的一声,沈朝野放下了筷子,虽然她胃口不错,可这里的饭菜并不对她的胃口,她还是再熬熬吧。 京中的东西,才是诱人。 须要扶着沈朝野提前出了客栈,并钻进了马车,安静的吓人。 从头至尾,沈朝野也没跟南湘王他们说一句话,客套都免了,这要说起来还是头一回呢。 “王爷,您和翁主之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好像两个人都变了。” 一旁的闲云看着沈朝野大刺刺的离开,心中疑惑不解,于是开口问道。 反观南湘王,面不改色之态,仿佛也并不因沈朝野的目中无尊卑而怒,反而眉宇间尽显坦然和大气。 好像隐隐约约中有一种沈朝野本王罩着,她想如何就如何。 “闭嘴。”南湘王仅吐出俩字后,也放下了碗筷出门了。 闲云刚想跟上南湘王的步伐,岂料身后的慕容清一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随即戏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叫,咸鱼是吧?” 闲云皱眉,沉声道:“属下闲云,谢公子。”后头咬重了谢公子三个字。 仿佛在发泄慕容清叫错他名的不满。 慕容清修眉一挑,闻言有些较真的点点头,“嗯,咸鱼,你觉得你家王爷最后会跟沈二小姐成亲么?” “……不然还能有谁?”闲云咬牙切齿道。 但碍于某一些原因,他只能忍气吞声,心中默念他大度,他不跟他计较。 “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慕容清勾唇一笑,眼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赌什么?” “赌你家王爷最后,成了负心薄汉。” 闲云刚想反驳慕容清,可肩上一轻,只见慕容清越过他走在了他面前,他只能将喉间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明白了这慕容清这意思是想说,王爷最后会为了沈朝野抛弃沈朝歌吧。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爷对沈朝野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他可不认为王爷会为了她做到如此的。 这承宴翁主虽有勇有谋,但是从五十大板的事上可以看出她偏狭又睚眦必报的性格,并非王爷良人。 还是温婉贤淑的沈二小姐更好一些。 等大家都差不多准备好了的时候,郝绥才从客栈之中走了出来,因为这个临时赶制出来的人皮面具出了一点问题,所以他费了一些时间去修复,因此也错过了早晨那令人深思的一幕。 一行人又踏上了返京之路,马车里的沈朝野微挑开小帘子,一边瞧着外边纯洁无瑕的银光,并感受着迎面而来刺骨的寒风。 一晚上,这大雪都没有停过,看来是真的要下到除夕了。 京中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就是告诉了沈朝野,沈府周围都有一批武功高强的人守着,她们放了一个她们自己人的信号,没等来回应倒是险些被那批人给引来了,她们不得不离开。 虽然她们不敢硬闯,但是她们也百分之百确定,青娘不在沈府。 可她离开前是表明了让青娘和萝蔓待在沈府的保护沈朝霞的,如果青娘不在,那么意味着萝蔓处境也不详。 这让沈朝野心中一沉,青娘绝对不会无端且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离开,一定是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 “须要,离除夕还有多久?”突然,沈朝野开口询问道。 须要心里估算了一下,随即道:“还有七日的样子。” 沈朝野双眸也随着寒冷的微风逐渐幽冷,还剩下七天了,离慕容嫣的十周年忌日还有七天。 而须要以为沈朝野提起这个事,是想提醒自己祭祀夫人的东西是否准备好,于是就徐徐道来。 “小姐放心,祭祀夫人的东西奴婢早就在去远洲前就准备好了,等到除夕前一日就可以动身……” “须要,这个除夕之夜,我不打算离开京中。” 沈朝野却在此时打断了须要的话,并表明她不会去慕容嫣的墓前祭祀她。 “什么,小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这、可是夫人的十周年忌日啊!” 须要不解,平常逢年过节,或者是夫人的忌日,小姐也从未有一日落下过,可这次这么隆重的日子,小姐却不去了? “我知道。”沈朝野垂下撂着车帘的手,抬起一双黝黑的眸子,黑亮亮的让人陷于其中。 “正是因为是母亲的忌日,所以做女儿的更应该拿更有意义的东西来纪念她,”沈朝野紧盯着须要,慢慢吐出话,“例如,送一个人下去陪伴她。” 话语森森令人汗毛竖起。 “小姐是要杀哪一个?” 须要发现,她如今都愈发的搞不明白小姐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沈朝野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两者择一,就看谁更狠一点。” 如果青娘和萝蔓有个好歹,她定把这账记在沈朝歌与南湘王的头上。 或许上天是眷顾着沈朝野他们一行人的,这一路上雪虽然没有要停的意思,但是却也渐渐的变小,他们趁此机会,加快了速度,离京中是越来越近了。 …… 京中,五王府。 此时,窦婵姝在房中待的无聊了所以出来散散心,可走到花园附近,却听到了一群婢女在窃窃私语,她怀着好奇心地走近。 “你们听说了没啊,方才城门口传来消息,说是南湘王他们的队伍应该今日就到了,好些人听闻讯息都纷纷去了城门口,准备到时候一睹王爷的风采呢!” “今日?这么快!最近风雪交加的,照理来说,不该更延后了才对吗?” “你傻呀!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对方是谁,可是咱们大靖战神南湘王,能一样么。” “反正她们都去了,我们要不也去凑个热闹?” 就当众人忙不迭的点头正有此意时,身后冷不防传来了一声娇喝。 “凑谁的热闹?” 众人一惊,连忙跪倒了一片,并惶恐开口。 “奴婢见过郡主!” 窦婵姝扫了一眼面露惊惶的婢女,她可什么都听到了,她还说呢,今日怎么各个都跟怀春少女似的,原来是她的堂哥要回来了。 她轻哼道:“说吧,依据你们的小道消息,南湘王何时才到?” 当然,她醉翁之意可不在酒,她哪里是关心南湘王,她真正关心的是她的朝野何时才到。 之前朝野让她先服软好给自己争取自由之身,后来她按照她所说行事,果然没过几日就被母妃放出来了,因此父王和母妃还大吵了一架,这下就更加顾不着她了。 如今又听闻朝野即将回京,她们都几乎两个多月没见了,她可不得亲自去接一下才对么。 而且很多人都已经去了,这样说来,那沈朝歌要是知晓也定会前去,还有那白琴,那她们都去了,她可不得去么? 京中女子都是为了南湘王而去,那朝野岂不是孤零零的很没面子,那她必须去给朝野撑撑场面才是! 再说,她这桩婚事可全得靠朝野了,她哪怕和亲都可以,就不想嫁给任景焕。 “回郡主,大概……大概就在下午了。”为首的一个婢女弱弱开口,之后眼珠子一转,又补了一句。 “若是郡主不想错过承宴翁主,或许可以提前去订席位,这样至少不用与凡夫俗子一起拥挤了。” 窦婵姝定眼瞧着这婢女许久,这婢女倒还挺会说话的,而且说的也很在理。 于是就摆了摆手,“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等会去库房领赏吧。蕊心,咱们走,去母妃那里。” “谢郡主!”那个为首的丫头低着头谢恩。 窦婵姝走后,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婢女才抬起头,神色沉静,眸子里幽深一片,不顾身后那几个婢女的对她的讨论,直接快步的离开,往王府的另一个地方走去。 叩叩—— “谁?”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那位婢女眉眼处闪过一丝不耐,随即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是我。” “快进来!”婢女的声音一落,里面的态度瞬间就转变了一大圈,客客气气的,屹然是面对一个尊客的态度。 婢女推开门走了进去,并确认四周没有尾巴和闲杂人等,才关上了门。 婢女进了屋后,便看见熟悉的背影,她秀眉微皱,眸中有一丝冷意和嫌恶,语气也十分硬邦邦。 “南湘王和沈朝野即将进京,你女儿打算要去迎接沈朝野,现在已经在去说服五王妃的路上,以沈朝野昔日的情分,五王妃定然不会拒绝她的恳求。所以我要求你,在她身边放几个眼线,到时候好方便我的计划。”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举京迎接,口舌争辩(二更) 没错,站在婢女面前与之交谈的正是五王爷,他一听她要自己算计自己的女儿,他这神情有一丝的凝重。 “姑娘此举,可是会危及小女的性命?” 婢女闻言,眯了眯眼,看着五王爷的眼神有些冷然,她勾起唇一笑,明明不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可却被她笑的十分的娇媚。 只听她道:“世人皆传五王爷宠妻灭妾,一心只有府中的六姨娘与永嘉翁主,并不管五王妃与昭阳郡主的死活。可依我看来,这传言误人,五王爷明明心中对郡主疼爱有加,关怀备至才对。” 这话中有明显的嘲讽之意,五王爷也听出来了但只是笑笑而过。 “姑娘言重了,自古女人如衣服,无论是谁都没有事业重要,之前我依着姑娘的话,笼络了不少朝中大臣,就连小女不从这婚事,也是靠姑娘才得以调教过来,可见姑娘的手段在当今世上尤为的高明,令人叹服!” 此女究竟是何来头,居然在堂堂王爷面前明嘲暗讽的说话,而且最为令人惊讶的是五王爷不但没有怪罪,而且反而有些对此女巴结讨好迹象。 那婢女闻言轻笑一声,眉眼处的愉悦证明了五王爷的话取悦了她,但是她也看的剔透,眼中又对五王爷此举十分的不嗤。 说服窦婵姝的人可不是她,至于是谁她就不点破了,她知道她会干涉进来。 但她很好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如何力转乾坤。 “只是——”五王爷却突然话锋一转。 “只是什么?”婢女斜着眼瞧他。 她就知道,这种阿谀奉承的话后面总会有下文等着她。 五王爷却对婢女拱了拱手,才道:“只要是姑娘想要的,哪怕是小女的性命又有何不可,只是姑娘之前让我千方百计的促成这桩婚事,如今若是突然要了小女的性命,那这婚事该如何进行下去,万一影响了大计,岂不是得不偿失?” 原来,五王爷之所以会问那句话,并不是怜爱窦婵姝的命,而是怕窦婵姝死了,他无法找人交差。 那婢女不禁为五王爷的狠心冷情啧了几声,窦婵姝说到底也是他的骨肉,他竟能说出这种话,这等石头心肠简直不输当今嘉靖帝分毫。 若是除去这头脑问题,或许五王爷还真的挺适合当一国之君。 但他要是得知自己从头至尾都没有打算助他登上帝位,他会不会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一丝后悔? 婢女嗤笑一声,“你放心吧,我并没有打算要她的命,她若突然死了岂不是给我自己寻苦恼?再者,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只是为了我自己。” 五王爷松了一口气,回道:“一切都在姑娘的掌握之中,我自然十分信任姑娘。” 尾音回荡在房间之中直到消失,五王爷才抬起头,可他面前的人却不知了去向…… 那另一旁的窦婵姝轻而易举的说服了五王妃让自己出府,回自己的房间里精心打扮了一番,戴上面纱才欢欢喜喜地出了府,直奔京中最大最热闹的天香坊。 窦婵姝没有发觉的是,从她踏出门的同时,她周围就有许多乔装打扮的人跟随着她。 然而窦婵姝抵达天香坊附近时,就看到满大街上的都是人,她不免咂咂舌,当她踏进天香坊的门槛时,更为吃惊,这一楼的大厅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头了。 她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情况,之前也没见南湘王出征回来有这种阵仗过。” “是啊,奴婢感觉这一侧的墙都要塌了似的!”一旁的蕊心也点头附和。 之前每逢南湘王出征回来,满大街上的都是倾慕他的女子,而此次就绝了,男女老少都俱全,都往窗口处挤,想要占个好位子。 “一看你们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们不知道吧,自从承宴翁主献策治理好了远洲洪水的消息传遍之后,这百姓对翁主那可是打心底里的敬佩!这不,一听南湘王他们要回京,早早的就来这天香坊订位子了,因为呀,我们这儿地理位置好,视野也宽阔!” 一旁正在忙不迭记账推珠算盘的掌柜见窦婵姝主仆傻楞在原处,于是就徐徐解释起来,说到最后还沾沾得意。 窦婵姝闻言与身边的蕊心对视一眼,心中更诧异不已,她颤抖着手指着面前一群可以用疯狂二字形容的人群。 说到:“你是说,此次前来的人中有一半,是为了承宴翁主而来的?” “是啊。”掌柜掀眼瞧了一眼窦婵姝,随后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 如今的承宴翁主可是绝大数百姓心中,相当于观世音的存在了。 “我去,我还想着给她撑场子,没想到啊没想到!” 窦婵姝叹了一口气,真是时过境迁,谁知朝野会如此恐怖的步步高升啊! 那掌柜见窦婵姝这副打扮,心里一想,恐怕又是一个为南湘王而来的人,于是就又开口说道。 “姑娘,你若是与他们一同的心思,那我只能告诉你,今日天香坊的位子均被订满了,已经没有空位了。” “谁说我要订位子了?”窦婵姝皱眉问道,这掌柜啥意思? “你今日不订位子上这儿来,难道是为了吃饭不成?”掌柜反问。 这时,一旁的蕊心见掌柜如此看轻人,不免鼓起勇气扒着他面前瞪着他。 “瞪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这位是五王府的昭阳郡主,不是你眼中的普通千金!” 窦婵姝闻言很是满意蕊心的话,于是伸手摸了摸蕊心的小脑袋,蕊心纯真无害的一笑。 而这边掌柜一听是昭阳郡主,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停了笔,走了出来跪在了窦婵姝的面前。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昭阳郡主驾临!若有得罪郡主之处,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饶恕小人!” 窦婵姝翻了一个白眼,放在平时她可能不会这么作罢,但是现下还是朝野要紧。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那本郡主再问你,这位子可还有?” “有的有的!”掌柜连忙点头,他惶恐道,“天香坊给像你们这样的贵客都备了一个包厢的,平时并不会给其他人用,所以郡主若是不嫌弃,上楼便可。哦对了,还有五皇子还有许多世家千金公子都已经在了。” “这么快都到齐了?” 窦婵姝感觉许久未出门,自己就像是跟京中脱了轨一般不熟悉,她还以为自己动作够快了呢,结果他们比她还要勤快。 这下窦婵姝再也顾不得这掌柜了,直接提着裙摆就上了二楼。 身后的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回到自己的该站的位子去了。 幸好幸好。 等上了二楼,就没有楼下这么聒噪爆满了,因为是一个个的独立的包厢,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才可以包的下的。 而她此刻注意的并非是这些包厢,而是在二楼小小的大厅之中,站了不少的人,这些人的面孔各个熟悉。 其中还包含掌柜口中的窦元嘉,还有——沈朝歌。 窦婵姝见此挑起了眉,取下面纱,她想得不错,沈朝歌果然会来,但她注视了许久,也没见到白琴。 难道,白琴没有来? 那就遭了,朝野交代她的事她可都记着,人都备好了,结果告诉她主角不在?! “昭阳?难得啊,你竟然还能出五王府?” 也许是她这边的视线太过热烈,导致那边的窦元嘉一眼瞟过,就看见了她的人,于是就转过身朝着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揶揄。 仿佛在说,你窦婵姝也有今天啊,让你之前帮着沈朝野怼我。 沈朝歌她们也闻言注目了过来,这让窦婵姝只能迈开步伐朝她们走去。 要知道自打窦婵姝和任景焕之间的婚事定下之后,世人皆知这窦婵姝被五王爷五王妃关在了房中,可以说是这次是最近以来头一次出府了。 只是可惜了任景焕不在此处,不然就可以看到更精彩的一幕了。 “五皇子,沈二小姐,真是巧啊。”窦婵姝客套了一下。 除了在场皇子身份的窦元嘉,还有即将成为她堂嫂的沈朝歌之外,其他人就不值得她开口了,而且她也懒。 “昭阳郡主安好。” 沈朝歌依旧是韶华不减,一身红裙衬托其肤白貌美,更加雍容华贵,就连声音都娇媚的令人骨头酥上一酥。 后来还有一一行礼的千金,但是跟在沈朝歌身侧的一个个头略小的女子神情倒是有些不满,窦婵姝盯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这是方家的幼女,方玉珠,平时跟沈朝歌还有白琴十分的交好,所谓的闺中铁三角。 也是,因为任景焕不顾后果的行为,导致她与白琴可是被京中取笑了许久。这方玉珠自然看不惯她了,但是那又如何,身份就是他们无法跨越的鸿沟。 窦婵姝收回视线,看着窦元嘉,丝毫不示弱的开口反击。 “本郡主与众位千金来此目的明了,就是不知五皇子来此处,是为了何人。” 哼,之前他就爱拿身份欺负朝野,如今还讽刺自己与任景焕的婚事,真是可恶。 “自然是王爷无疑,不然你以为为谁?”窦元嘉眯起了双眼,嘴上虽是这般说道,可是心里却想这丫头又要胳膊往外拐了。 “是吗?”窦婵姝莞尔一笑,“本郡主若是没记错,当时承宴翁主受伤的消息传来,五皇子可是差人连夜送了一封信去远洲,当然,五皇子的这封信肯定是送到了王爷的手中。”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这五皇子竟然还有如此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难道是对沈朝野有那方面的心思? 然而此事全是窦婵姝自己胡说八道的,她当时被关在王府之中,连外面的事都摸不清,怎么可能还会知晓皇宫里的事。 全是因为她看不惯窦元嘉在她面前嚣张,所以才会这般说,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胡乱说的话,却是事实。 窦元嘉缄默不语,看着窦婵姝的神情有些阴沉,还有一丝加以掩饰的警惕。 他记得此事并没有外宣,窦婵姝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说起来,他心中也十分的不快,他关心沈朝野送去的那封信却迟迟没有回应,直到有人说沈朝野回信了,但却是送到了郑明义的府中,并且交上去的,也只有一封十分平淡的报平安信。 别人信,他可不信,以他对她的了解,沈朝野不至于到一点没有京中风声的地步,定还有其他的信只是他不知道。 但他能确定的是,没有他的份。 沈朝歌一双美眸在窦元嘉和窦婵姝之间来回的打转,原本以为是窦婵姝随口一说,却不料窦元嘉却突然沉默下来,像是默认了一样。 她这心中立马就变了味,暗暗咬着牙,这沈朝野到底有哪点比的上她,竟然一个一个的都如此垂青她! 但哪怕心中再多不满,沈朝歌还是展开完美无瑕的一抹笑容,开口缓和这气氛。 “那一定是郡主误会了,就算五皇子关心长姐,也是顺口一提,毕竟如今长姐可是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和您有一点相似,就是与五皇子有点关系,就凭这一点,五皇子此举也并无伤大雅。” 众人闻言,兴致有些低了下去,沈朝歌这话说的在理。 窦婵姝的庶妹永嘉翁主见了五皇子,都可以叫一声堂哥,更别提被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了,她与五皇子之间更是厚此薄彼。 窦元嘉闻声望去,只见沈朝歌言笑晏晏的,十分的优雅端庄。 他心里微叹,不愧是南湘王挑中的女人,一开口果然是不简单,轻言三语就化解了这尴尬沉闷的氛围。 “就是,这承宴翁主又不比朝歌姐姐仙姿佚貌,哪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堂堂五皇子为她倾倒。” 站在沈朝歌身侧的方玉珠一听还有这么一回事,就沉不住气了,直接开口便是把沈朝野贬了一贬。 “玉珠,不可胡说。”沈朝歌轻拧娥眉,轻声训斥了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方玉珠撇嘴。 这让窦婵姝和窦元嘉的脸色纷纷一变,这点他们倒还真有堂兄妹的默契,对于方玉珠不经大脑的话,他们如出一辙的不喜。 在他们眼里,沈朝野虽看上去没有沈朝歌那么明艳动人,但都是因为沈朝野并不在打扮上花心思,所以看上去素净又婉约。 若真施脂抹粉的,未必会逊沈朝歌一筹。 毕竟慕容嫣当年可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有其母这良好的底子打着,沈朝野能差到哪里去? “看来方小姐不仅年纪幼小,就连这认知也十分的有限,若是不知仙姿佚貌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就莫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与仙女相提并论的。再者,私自妄议皇子可是大罪,难不成方府中没人教导你何为尊卑么,还是说,你以为你与本郡主一样,与五皇子有一层血亲关系在,就能胡言乱语?” 窦婵姝字字珠玑,句句带刺,说的方玉珠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郡主莫要欺负我!” 方玉珠到底年纪还小,所以跟窦婵姝的功力相比,弱了不止半截,最后脸红脖子粗都没能找出话来给自己辩解。 “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哪个意思,难道你是想挑起沈家姊妹之间的关系么?!” “我,我不是……朝歌姐姐,你最明白玉珠了,玉珠怎么可能会挑拨关系呢!” 方玉珠见争不过窦婵姝,于是就拉着沈朝歌的衣袖,急的直跺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可这也只能说方玉珠倒霉了,窦婵姝正愁没地来发泄近日来所受的委屈呢,恰好方玉珠不知死活的撞上来,怪得了谁? 她今日非得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窦元嘉听闻不禁又是一叹,骂人从来都是拐着弯不带脏字的骂,而且也从不落下一点可以被人拿捏的把柄。 果然是跟沈朝野那厮混在一起的人,这毒舌功夫是真的妙绝。 众人也是屏住呼吸,纷纷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没想到这昭阳郡主竟如此袒护沈朝野,听不得半句不利沈朝野的话。 看来她们日后可要仔细注意了,万一被昭阳郡主抓住了小辫子,她们的下场未必会比方玉珠好一点。 沈朝歌却是神色一僵,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方玉珠,抬头的美眸中遗漏出一丝惊异,窦婵姝口中的阿猫阿狗—— 说的是自己? 这下,沈朝歌哪怕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微笑,这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下,手却是紧紧的攥起,心中十分的不甘。 纵然她无法与仙女相提并论,可她的美貌是世人公认的,沈朝野不如她有何说错半句? 难不成她有资本被南湘王所倾慕,还不足够证明么。 “行了,要不是你无端提及,也没后面的事,再吵下去,要是错过了什么可别怪本皇子没提醒你们。” 窦元嘉适时出来打破了僵局,不说他有故意成分,借窦婵姝之手教训这嘴无遮拦的方玉珠,但沈朝歌之前有帮他说话。 不管有无私心,他也帮她一下,算是还了人情。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然后齐齐得往外看了一眼,却见外边虽然人声鼎沸,但是想见到的人还是没有出现,不免有些失望。 之后窦婵姝实在是无聊,于是瞥了一眼身旁那风姿绰约的沈朝歌,悠悠的开口。 “沈二小姐,今日怎么不见你的妹妹们,还有白小姐?” 窦婵姝在最后三字上微微咬重了字音,可见前面只不过打幌子的,她的重点可是在白琴上。 沈朝歌闻言,转过头,对着窦婵姝不失礼仪的微笑,嗓音也柔婉温和。 “回郡主,三妹妹和四妹妹近日都得了一些风寒,所以就不来这里凑热闹了。至于白琴姐姐,来此前有派人前去白府请她,但是下人说白琴姐姐也身子不适,不方便出府。” 一言一句很是耐心的解释,再配上那姣好的容颜,可谓是静容婉柔、灿如春华。 “这样啊。” 窦婵姝本想让沈朝歌尴尬的,却没想到感觉是拳头击在了棉花上,有点无聊没趣,于是草率的了结。 “郡主这倒也是提醒朝歌了,今日只见郡主前来,却不见永嘉翁主的身影,不知是?” 可沈朝歌好似并不打算就这样如窦婵姝的意,于是主动提起了永嘉翁主。 后来一见窦婵姝的脸色一变,她又捂住嘴,一副惊慌的模样。 “不好意思郡主,朝歌不知……不该在此刻提起永嘉翁主的。” 可在众人瞧不见的角度下,沈朝歌的嘴角却是轻轻的挽了起来。 既然窦婵姝想让自己不舒心,那么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她能营造出姐妹和睦的假象,就不知窦婵姝能不能把方的说成是圆的了。 因为众人皆知五王府那档子事,她就是要在此刻装模作样的提起永嘉翁主给她心里添堵。 “哦?为何沈二小姐不能提及本翁主?” 然而下一秒,空中倏尔一道冷傲的声音砸下,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永嘉翁主一身华服站在方才窦婵姝所站的位置,耳旁半挂着面纱,除了五皇子和窦婵姝的人都纷纷欠身行礼。 “见过永嘉翁主。” 永嘉翁主的视线却锁定在了窦婵姝的身上,随即莲步依依地往这边而来,并对众人虚扶了一把。 “起来吧。” 之后她对着窦婵姝和五皇子道:“永嘉见过姐姐、五皇子。” “你来此处做什么?”这次换做窦婵姝不悦了,她看着永嘉翁主没有半点嬉皮笑脸。 她可没忘她在禁足前还有禁足后,窦怀柔是如何欺侮她的,若非是朝野的一封信令她幡然醒悟,恐怕她至今都无法能行动自如,并且这五王府日后更是她和六姨娘的天下了。 永嘉翁主丝毫没有惧怕之意,而是直视着窦婵姝,面容闪过一丝不解和嘲讽。 “原本闺中待嫁的姐姐都能出来,难道永嘉就不可以了?” 一旁微微低着头的沈朝歌闻言轻勾唇角,心情愉快。 果然,有些人还是得挑人整治才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啊啊啊啊!他们来了!南湘王回来了!” 然而此刻,窗外爆响起了一阵哄叫,直接将她们这里刚有起色的硝烟给叫散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朝野受众人拥戴 窦婵姝他们齐齐凑到那宽阔的栏杆旁边,低眸瞅着外边热闹的景象。 只见下边的人群躁动不已,硬是要往前挤差点挤破脑袋,可就算如此,却还能自觉维持出一条十分有序的队伍,中间留着一块从城门口蔓延到开不到尽头的过道,谁也没有踏出界限一步。 而此时这城门已然缓缓打开,厚重的声响仿佛是打开了古老的书籍一般的沉闷,与群众的欢呼声交相辉映,却不突兀。 下一秒,一匹威武雄风的马匹缓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众人屏住呼吸,眼中闪烁着期待的色彩,可更多的却是一些敬佩。 紧接着一片绛紫衣袂翻飞,跨坐在马上的南湘王一手牵动缰绳而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剑眉星目,一双眼光射寒星,修长紧致的双腿夹于马腹,挺拔的身躯英姿飒爽,全身散发着一股威风凛凛的气息。 “朝歌姐姐你看,那是南湘王!” 方玉珠指着南湘王的方向对着身旁的沈朝歌惊喜的喊叫着,开心的跟个孩子一般。 不仅如此,南湘王身侧除了闲云之外,还有一位清新俊逸的男子,虽然容貌并没有南湘王出挑,但是这周身的气质也不容旁人忽视看轻。 咦,这位是何人,她怎么从未见过? “嗯,我看见了,王爷能平安归来,我也能放心些了。” 沈朝歌纤纤玉手握住方玉珠的手,含情欲怯的眼神凝在下面那抹身影身上。 而此时南湘王的目光仿佛有感知似的抬头,刚好与她的视线相撞,刹那间万千相思柔情交织在里面,令人忍不住沉沦。 沈朝歌白玉般的双颊微微粉红起来。 几月未见,他仿佛更光彩夺目了。 沈朝歌眸底快速闪过一丝高傲,这样的男人,才配做她的丈夫,当她的天。 倏尔。 “你这么大嗓门是把沈二小姐当聋子瞎子,还是把我们当聋子瞎子,那人是谁,呆子也知晓,用的着你在这儿叽叽歪歪的介绍?” 窦婵姝装作一副被方玉珠吓到的模样,捂着耳朵朝着方玉珠便是一顿数落。 她就见不得沈朝歌这副矫揉做作的模样,虽然没有借口发作沈朝歌,但是不代表她不能借其他人当靶子呀。 果然,下一刻沈朝歌的羞赧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在众人没注意下,她轻轻抬眼,看着窦婵姝的美眸里层层冰寒。 好似她的忍耐限度已经到了极致。 “你!郡主处事不公,在场说话的人这么多,为何偏偏故意针对玉珠?!” 窦元嘉皱眉,这群女人怎么又开始了?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能延伸开来,真是神奇。 方玉珠也被窦婵姝三番两次的针对给气急了眼,她就想不明白了这窦婵姝要是真的有能耐。 怎么不去说别人,偏偏挑着她年纪小好欺负是吧,可她方玉珠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被人当软柿子捏的! 于是方玉珠紧接着对窦婵姝身后的窦怀柔抱怨道:“还请永嘉翁主评评理,方才玉珠可有说错半句?” 窦怀柔瞧了一眼神色不动的窦婵姝,她笑着回道:“就算有也不能怪罪方小姐,方小姐在我们之中年纪最小,我们这些做姐姐的,自然是要包容一些。” 此话含沙射影了一番窦婵姝,讽刺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却和一个年纪小的过不去,真是失了身份也失了大度。 窦婵姝仿佛就等着窦怀柔开口似的,她刚说完就接了上去。 “本郡主可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又何来包容之说?哦,也是,像永嘉深受六姨娘悉心教导,心月匈自然海阔天空,这里那里都是取之不尽的妹妹,不过这副做派,本郡主还只在青楼女子身上见到过。” 窦婵姝说完,还动作优雅的掩嘴笑了一声,好像听闻了一件多么滑稽的事情。 刚才还未来得及还回去的那招‘明朝暗讽’,可算是让她逮住机会狠狠打回了去。 真是搞笑,一介姨娘生的庶女也敢在她嫡出面前耀武扬威,以前她或许还是因为母妃有所忍让,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可不会给她一点甜头! 朝野有句话说的太对了,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该走她走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众人一惊,没想到昭阳郡主竟然拿青楼女子与永嘉翁主比较,这不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 谁不知道永嘉翁主的生母六姨娘,是五王爷从倾醉楼里赎身出来的。而青楼女子的确很爱一口姐姐一口妹妹的称呼,让人觉得随便又不端庄。 啧,这昭阳郡主这话也太狠了一点,这是按着永嘉翁主的软肋痛打啊! 再看窦怀柔的脸色已经黑沉可以跟锅底相媲美了,可窦婵姝忘记了她能忍,可窦怀柔不是一个肯忍气吞声的主。 “窦婵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娘亲低贱还是我不入流,谁不知出身这种东西并非是人可以选择的,你这么咄咄逼人也不见得五王妃有多会教养!” 窦怀柔说完推了一把窦婵姝,窦婵姝没有站稳,身子直接撞在了栏杆上,栏杆发出咔嚓的声响,窦婵姝有些吃痛。 而且栏杆上上的一层雪也被抖落了下去,而栏杆外,则是雪白一片。 “啊!”方玉珠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样子,直接躲在了沈朝歌的身后瑟瑟发抖。 差、差一点就…… 众人一惊,前面的惊讶还没有缓过来,就被窦怀柔这一推给提神醒脑了。 那可是昭阳郡主啊,栏杆外还有积雪,要是昭阳郡主没有站稳,这人就直接从这儿栽下去了! 到时候不死也得残! “别怕,此事与你无关。”沈朝歌轻声的安抚着受了惊吓的方玉珠间,稍稍退后,免得池鱼遭殃。 方玉珠点头乖顺,而沈朝歌的视线却一直盯着前方,眼底的静默不乏冷漠。 “永嘉,你之前受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如今还敢推昭阳,她婚事在即,若有个好歹,你拿什么负责!” 窦元嘉原本还能睁一只闭一只眼任由她们胡闹,但是一旦动手了,他就不能装作没有看见。 窦元嘉攥着窦怀柔的手腕,用上了一些力道,痛的窦怀柔身子一痉弯,声声哀叫。 “元嘉哥哥我错了,永嘉再也不敢了,你抓的永嘉好疼!” 不得不说这窦怀柔可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典范,明明是她偏帮外人在先,可到头来却装作受害人的模样。 窦婵姝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身,趁窦元嘉束缚着窦怀柔,她直接高扬起手。 清脆啪的一声,窦怀柔脸上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巴掌。 继而说道:“窦怀柔你记着,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窦怀柔刚开始被窦婵姝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懵,但后面又迅速的反应过来,直接将自己刚说过的话抛之脑后,欲冲上去与窦婵姝撕打。 “窦婵姝你敢打我,你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永嘉!” 然而窦元嘉牢牢的攥着窦怀柔,让她没法上前撼动窦婵姝半分。 相对于方才的凶险,窦婵姝给的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了。 “那后面的,应该就是大姐姐了吧。” 这道声音正是从沈朝歌的唇间逸出,众人见沈朝歌清似水的眼眸慢悠悠的凝视前方,他们也不禁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然而沈朝歌的话音一落,只见窦婵姝也顾不得腰间的隐隐作痛了,直接朝栏杆外伸长了脖子,那一双眼眸从未这么亮堂过。 就连禁锢着窦怀柔的窦元嘉也松开了手,眼神下意识的往众人望去的方向而去。 她,回来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窦怀柔轻声哀怨了一句,并揉着自己发红发痛的手腕。 可之后又遭两道冷眼射过来,她只好闭口。 但她瞧不起的同时也忍不住看了过去,她倒想看看,沈朝野有多么了不起。 沈朝歌见大家的视线统一的望过去,没人注意之下,她的面容有一瞬的狰狞,又转瞬即逝,她幽幽的眼神接着又落在了窦婵姝趴着的那根杆子上,意味深长。 沈朝歌说的没错,在南湘王身后的那辆马车外坐着一个腰佩长剑的女子,这个女子她们并不陌生,是沈朝野身边会武的婢女——须要。 但是说起来,这个马车原本应该是昆玉的,要不是之前沈朝野几人险些丢失的例子,南湘王也不会要求把她的马车提到了他的身后。 “是朝野,是朝野!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窦婵姝一眼就看到了须要,于是就更加确定那马车里的就是沈朝野了,于是一激动就拉着窦元嘉兴奋的叫着。 “恩。”窦元嘉嘴角不禁微微弯了一个小弧度,难得的应了一声。 虽然沈朝野没心没肺的,多次惹他恼怒,但是现在这一刻。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他心中也就舒畅了。 “明明自己也是如此,还说我。”方玉珠撇撇嘴,在沈朝歌的身后轻声不满。 她就想不通了,异性相吸,女子为男子惊哗常理之中。 她怎么看到沈朝野就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情人一样激动,明明沈朝野是几个月前返京的,她俩这感情深的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还有更莫名其妙的一幕发生,天香坊的楼阁上她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围着的百姓突然自发的围了过去, 直接将跨坐在马上的南湘王与慕容清等人隔绝开了来,都围绕在了须要的马车周围,须要不得不勒马止行。 随后她就听清楚了周围人嘈杂的讨论声。 “我跟你说,我有个在远洲的叔侄来京中做生意的时候,顺便回来了探亲,他告诉了我承宴翁主是如何用巧计抵挡洪水,又是如何在奸贼手下受尽苦楚却坚守原则的事,我听了后对承宴翁主啊真的敬佩!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却如此有勇有谋,堪称惊才能绝!” “你说的这件事,咱们京中每人都知晓了,你可能不知道,远洲百姓知晓承宴翁主返京,皆跪在街上为他们送别呢!” “哎呀,这承宴翁主可真是能干!让我不得不想起十四年前的慕容氏,凡冠姓慕容氏者,哪个不是超群绝伦的?” “哟,你说在我的心坎上了,只是……唉,可惜了,好在承宴翁主争气啊!” “唉,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或许当年的真相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你这是什么话,慕容氏各个都是一腔正气的人物,难不成你还真信当年的慕容宰相会干出这等荒唐事?我可不相信。” …… 须要嘴角一抿,看来这京中还有几个人是带着脑子的。 “须要,怎么不继续走了?” 这时候,须要身后的车帘里传来了一道浅浅淡淡的声音,犹如山涧的清泉般悦耳。 须要转身回禀,“小姐,是大家把前面的路给堵住了,盲目前行恐怕会误伤旁人。” 与此同时。 “承宴翁主!承宴翁主!”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异口同声的喊叫着,这汹汹的气势宛若千军万马,喊得这寸寸土地都不免震动几分。 这架势,好像是必须要见沈朝野一面才肯罢休似的。 车帘后面缄默许久,才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须要。”同时,一支洁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 这手极其的好看,指骨纤长,指尖圆润有度,皮肤白皙,薄薄那一片下的青筋血管看的十分的清晰。 须要会意,拾上了沈朝野的手,并撩开了一半的车帘。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致屏住呼吸,炙热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期盼。 “大家如此热情,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可这些都是我的职责所在罢了。” 只见素白的狐氅逶迤而过,沈朝野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狐氅下水蓝的衣裙徜徉过温柔宽和的气息,视线再往上,她墨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仅用一根钗定固,眉眼刹那绽放出惊艳的光彩,随之又恢复平淡幽静。 可就当他们想继续探索时,却被一片面纱给遮掩了去,然而更添了一分神秘又高贵之感。 众人窥探的呼吸一窒,哪怕没有看到沈朝野的全貌,可他们也被她身上那股雪莲般清透的气质给惊艳到了。 闲云见百姓不仅挡了沈朝野的去路,还有身后的安庆侯与薛康等人,就无法前进,还有他们的话…… 于是就对南湘王拱手,“王爷,您看需不需要属下……” 南湘王却是抬手制止了闲云,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马车上的那一抹丽影,轻轻吐出了几字。 “不着急。” 她好似不用做什么,就静静站在那里,都仿佛有一股无形之中的魅力在吸引着你。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任景焕的抉择!(二更) 此事天香坊楼阁上的几位见此,都不免瞠目结舌。 “我滴乖乖嘞,这场面也太震撼了,饶是南湘王都未有这般的待遇过吧!” 窦婵姝忍不住说了一句,的确相比南湘王几人被隔绝在圈外,显得有些孤伶萧索。 “郡主可要分清楚,王爷是为整个大靖立下赫赫功劳之人,几番置生死不顾,大靖百姓哪个不为之叹服敬佩!当然,大姐姐此次也帮大靖解决了一桩难事,也是年少翘楚,但是郡主这话不免有失偏颇,若是有心人听见了,还以为大姐姐矜功负气,想要凭此压过王爷。” 说话的还是沈朝歌,不过这一次她不再十分的轻言细语,而是庄重肃穆的反驳着窦婵姝的话。 她的一双盈水泛泛的美眸里幽沉无比,让人摸不清她的心思。 而众人没发觉下,没人看见沈朝野藏在袖中的手是如何绞着锦帕,那泛白的指尖,仿佛这锦帕跟她有多大的仇似的。 因为自从沈朝野从马车里走出之后,南湘王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去,从沈朝歌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南湘王背对着她。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南湘王是用一种何等的眼神在凝望着沈朝野! 他竟然舍得与她错开,转过去看沈朝野那个贱人! 窦婵姝轻哼出声,白了一眼沈朝歌,心中腹诽,不就是见不得有人夸你嫡姐么,不就是不想让朝野压你一头么! 别人不知道你的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但之后窦婵姝的目光随意的一扫,却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突然顿住。 随即言笑晏晏的转过头,看着沈朝歌。沈朝歌被窦婵姝盯得莫名其妙,她眼中浮起了一丝疑惑。 “郡主,你这般看着朝歌作甚?” “沈二小姐,你往那看看,瞧瞧那是谁?” 窦婵姝边开口边对沈朝歌使了使眼色,嘴角挽着一抹诡异的弧度。 不止是沈朝歌,就连其他人也不免好奇,跟随着窦婵姝示意的方向望去。 可这一望,可就不得了了,众人皆震惊在了原地。 尤其是沈朝歌,不仅僵住了身子,就连神色都无法保持平静了,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仿佛是不可置信。 “咦,那不是白府的大小姐白琴吗?她怎么跟这些人挤在一起。” “就是说啊,我记得方才沈二小姐不还说,这白小姐因病在白府么,这……不就是打脸了沈二小姐么。” 最后一句是刻意压低声音说的,可照样还是落入了沈朝歌的耳里,十分的刺耳。 众人窃窃私语,边说边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沈朝歌,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的。 一旁的方玉珠看见白琴的那一瞬间,也是一惊,但她下意识的是看沈朝歌,见沈朝歌的神色晦暗不明。 于是她连忙开口,“朝歌姐姐,你千万别多想!许是那下人藏了私心,白琴姐姐是绝对不会故意让你难堪的!你一定要相信她!” 可此刻的沈朝歌哪里还听得进去身边的话,她幽幽的眼神紧盯离她们不远处的白琴。 白琴一身浅紫色的华裙,外面一件同色系的披风,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还抹着精致的妆容,身边还有她的贴身婢女。 她此刻正痴痴得望着南湘王的背影,眼中的倾慕与欣赏毫不遮掩,而且她双颊的绯红也是因此而来。 女子向来珍重自己的名誉,外出都会带着面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白琴倒好,不仅没用面纱蒙面,还穿了一件与南湘王极其相似的服饰,简直招摇的不得了。 白琴,你是想向自己耀武扬威什么不成吗! 沈朝歌的眼神一暗,没想到在自己面前的白琴如此的亲切,可趁她不在之时,又对她的夫婿惦记不已! 然而,窦婵姝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结束,她故意靠近沈朝歌近一些。 啧道:“你不是说白小姐身子不适,不便出白府么,可为什么本郡主瞧着白小姐气色红润,压根不像是得病之人?而且白小姐为何在那儿呢,她在看什么呢,本郡主瞧瞧……恩,有点像是南湘王的方向。” 最后这一句恩,很是带感有灵魂,把那一丝的轻蔑与嘲笑发挥的淋漓尽致。 撕拉—— 然而就在窦婵姝说完不久,一道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窦婵姝闻声一瞥,只见从沈朝歌的袖中掉落下了两半的锦帕,犹如残布得轻飘飘掉在地上。 窦婵姝心中快意至极,不得不说她本来还遗憾白琴居然不现身,结果却是有大戏要上场,简直精彩。 窦婵姝轻笑之余,还不忘沈朝野对她所说的话,于是便对身边的蕊心吩咐道。 “去,把咱们沈二小姐的闺中好友白琴小姐迎上来,她一介千金之躯,怎么能与他们厮混在一起,还是上来与我们站着一起看好戏,也可让两位好友聊表相思。” “是。”蕊心会意退了下去。 窦婵姝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让蕊心下次吩咐暗地里的人可以准备动手了;二是明晃晃的讽刺沈朝歌,拿白琴这把锋利的刀戳着沈朝歌的心。 “朝歌姐姐……” 一旁的方玉珠见沈朝歌一直不说话,她很想为白琴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都快急哭了。 沈朝歌心中一片冷漠与心寒。 看好戏,看谁的?她和白琴么,还有闺中好友? 从她欺骗自己,还有明知她即将嫁给南湘王,可还是不收敛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她就已经不配了! 沈朝歌就算心中有滔天的怒火,可也没有轻易的全部展露在脸上,可袖中的手却是握的死紧,过了一会儿,却又突然松开。 她神情和婉的转过头,对着窦婵姝微微欠身。 娇声道:“那就多谢郡主了。” 窦婵姝闻言一愣,眨了眨眼,确定从沈朝歌脸上看到的是温和平静,并没有半点的不悦,仿佛她此举正好顺了她的意似的。 窦婵姝心头诧异,但也懒得管了,挥了挥手敷衍了过去。 “举手之劳。” 沈朝歌这矫揉做作也不时一天两天了,不然怎么说她心机深重。 而沈朝歌心里头想的却是,她也很想看看白琴知晓她看见她后,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是震惊无语,还是痛哭流涕? 随后沈朝歌就看见蕊心出了天香坊,一路小跑蹬蹬地朝白琴的位置而去,可奈何人群密集,蕊心娇小的身躯挤进去,一时半会也碰不到白琴。 就当蕊心快要拨开人群拉住白琴时,下一秒情况突变。 一群灰衣蒙面的人飞身而过,轻而易举的赶在了蕊心的前面,将白琴犹如抓小鸡崽一样的捉走了。 “啊!” “白小姐!” “白琴姐姐!” 众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只见灰衣蒙面人将白琴捉起后,就飞身至了窦婵姝她们对面的那屋檐上,并拿刀横在了白琴的脖子上。 也是在这时候,白琴惊慌失措四顾的时候,才看到了沈朝歌她们。 “朝歌……”白琴看到沈朝歌的那一瞬间,眼中惊讶、复杂、愧疚交闪,最后咬唇回归沉默。 恐怕她也没有想到她和沈朝歌这次的见面如此的尴尬与窘迫。 她似乎是羞愧难当,只能低下头,可脖子上的凉意又不得不迫使她抬起头。 窦婵姝倒是挺心安的,这一幕是自己的预料之中,但她又不得不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 “哟,这可怎么办,沈二小姐,你的好友白小姐如今可是危在旦夕啊!” 沈朝歌紧盯着白琴身上的那一抹浅紫色,平静出声:“朝歌心中十分想救白琴姐姐,奈何有心无力。” 她从未觉得紫色会是有一天让她感觉这么扎眼。 但她如今还真的想救白琴么?当然不会,她现在心灰意冷。 巴不得那灰衣蒙面人一剑抹了白琴的脖子才好。 但很快白琴心底复杂愧疚的情绪立马被按捺了下去,因为,南湘王的目光也这时候望了过来。 “王爷,救我!”白琴忍不住往南湘王的方向喊了一声。 如今,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南湘王的身上。 哪怕,沈朝歌就在身边,但她为了南湘王这一回眸,甘愿付出一切! 终于有一次,他的眼里容得下她了。 “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 只见南湘王镇定自若,看着那灰衣蒙面人,冷静的说道。 明显灰衣蒙面人的人并不多,若是他肯的话,杀了他只不过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他此刻顾虑的是,白琴会受伤。 毕竟是任景焕那小子在意的人,他不得不多留意一点。 “放开她!” 可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在人群之中,还有一道白色身影,细细一看,竟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任景焕! 不止众人惊讶,就连被灰衣蒙面人挟持的白琴也是微微一愣。 任景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朝野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微微勾起了唇角,对着身边的须要询问了一句。 “都安排好了么。” “一切安排妥当。” 此时,天香坊的楼阁上却是风潮暗涌,沈朝歌看见任景焕的那一刻,她的神情突然松懈了下来。 她转过头,巧笑嫣然道:“郡主,那不是与你定下婚约的任小公爷么?朝歌这才明白为何大家都说郡主和任小公爷极其相配了,瞧瞧郡主前边还担心白琴姐姐的安危,后边任小公爷就出面解救白琴姐姐了,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众人面面相觑,此刻特别痛恨自己为何会听懂这其中的曲曲折折。 谁人不知这昭阳郡主和任小公爷是两两对这桩婚事的不乐意,奈何圣旨已下已无回绝可能。 后来任小公爷亲自找白琴表述心意一事,更是闹的沸沸扬扬,这场特别的三角恋,倒是令人唏嘘不已。 沈朝歌此刻在这里提及任小公爷和白琴,可不是在讽刺昭阳郡主得了个只有一副躯壳,心在她人身上的夫婿么。 “咳咳。” 一旁的窦元嘉的眼神却有些不自在起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其实说起来,任景焕会去找白琴,也是他极力怂恿的结果。 虽然窦婵姝经常联合沈朝野与他作对,但是好话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段缘’,这事上的确是他过于欠考虑了。 但窦婵姝不同,她心里一点也没任景焕,所以当他出现时,她心里波澜不惊,并且还有一丝想看戏的心思。 只听她道:“这白琴,到底由谁来救才好?”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既忽视了沈朝歌内涵她的话,也让大家疑惑。 这到底是心大,还是心大? 你未来夫君都要去救别的女人了,还是他最在乎的女人,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嘛? “那不如就由你去救吧。” “什么?” 窦婵姝沉思之间,就听耳边突然滑过一道十分轻微的声音,她有些没听清。 “哎呀。” 就在窦婵姝转头的一瞬,她脚下一痛,整个人朝后边倒去,但她身后正是她的死对头窦怀柔。 “滚。”窦怀柔见窦婵姝朝她倒来,她面容闪过一丝嫌恶,直接下意识地往前一推。 窦婵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往前扑去,撞在了那根栏杆上。 而那栏杆之前遭受过窦婵姝的重力,早就有些松动,再加上窦怀柔那用力的一推,直接就撞断了那栏杆,整个人飞出了阁楼。 “啊!!!” “郡主!” 这让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离她有些近的窦元嘉都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那根栏杆会阻挡住窦婵姝的,可没想到…… 可等他飞身前去救窦婵姝时,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将窦婵姝掳走,并飞速的朝灰衣蒙面人那而去。 底下的南湘王和任景焕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没有料到会突然又闯出一个人,把无辜的窦婵姝也牵扯了进来。 好死不死,这两人都对他们来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尤其是任景焕。 而灰衣蒙面人原本就是窦婵姝的人,见郡主被挟持,他心里早就慌了,但是为了不露馅,他只能按兵不动。 但又见那黑影朝他而来,并且眼神中有明确的暗示,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手中的白琴到了他的手里。 而窦婵姝则扔向了他,为了窦婵姝的安危,还有不暴露,他只能继续演下去,把刀架在了窦婵姝的脖子上。 “哈哈哈哈哈,本大爷最喜欢看两者择一的场面了!嘿!那位,敢不敢跟我玩个游戏?” 只见挟持着白琴的黑影仰天笑了几声,随后便对着灰衣蒙面人扬了扬下巴,态度十分的嚣张。 灰衣蒙面人一咬牙,粗声道:“什么游戏,你尽管说来便是,反正今日总是有一人要见血的!” 怎么办怎么办,郡主只让他挟持白琴,可后面的事她并没有告知啊! 黑影笑眯着一双眼睛,“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不如这样,我们两个手里的人都与任小公爷有关,就让任小公爷来告诉我们,他最想救哪一个,而被抛弃的那个,就月兑光衣服示众人如何?” “我数一二三,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一……好,那就让任小公爷选吧。” 对于黑影耍赖的举动,众人也没有空余去说道了。 只能吸了一口冷气,玩的这么劲爆的吗,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郡主,换做哪个都是他们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对方。 可如今却有人说,其中有一方即将暴露在众人面前。 啧,这也太刺激了一些吧? 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任小公爷究竟会选择让谁来受这份屈辱?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任景焕的身上,那眼神仿佛很是探究,他们也很好奇,面临如此景况。 任景焕会如何选择。 “你,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何要如此对我们!如果你只想要金银财宝我们给你就是,只要你肯放了我们!” 白琴见这个人竟然还要剥了她们其中一人的衣服,她哆哆嗦嗦的说完了一句,才发现自己手冷脚冷心更冷。 现在她才知道,刚才的灰衣蒙面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的这个人! “金银财宝有什么好的,像你这样的美人,才是最宝贵的。”黑影桀桀的笑了几声,还凑近白琴深嗅了一口。 眯着眼道:“恩,真香,要不是看在你和任小公爷有关系的份上,我定把你占为己有。” 因为黑影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大,白琴担心下边的南湘王会听到误会,于是连忙澄清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任小公爷没有关系!” “哦?没有关系么,”黑影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然后看着下方的任景焕。 大声道:“任小公爷,你听到了没有,这个女人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你划清界限,这样的女子,我要是你,我想都不想直接选择她!” 黑影指着一旁窦婵姝。而此刻的窦婵姝之所以一句话也不说,是因为她脚下的瓦片实在是令她惊慌,她有点恐高。 而任景焕一见白琴又落入一个相比更危险的人手中,还比他做什么这种选择,一双眼睛早就猩红了。 他如何选?一个是与他有婚约的窦婵姝,一个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哪怕白琴依旧对他狠心无情,可他就是贱骨头,喜欢受虐,他就是忘不了白琴! “你!” 任景焕克制不下去,于是想要直接与这两个歹人拼搏算了。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南湘王直接飞身过来,摁住了任景焕。 “你不能冲动,不然她俩都会危险!” 这时,黑影又开始发话了。 “对,南湘王思虑周全,谁敢贸然的闯上来,我就杀了她。当然,我相信这位兄弟,也不会让昭阳郡主活着的。” 被点名的灰衣蒙面人有些心惊,他只能保持沉默,不否认也不承认。 任景焕心中焦急,可南湘王又拦着他,他只能愤愤转过身,怒着盯着南湘王。 “那你让我怎么办,想让我牺牲与你有关的昭阳郡主,还是她?” 那个她,不明而喻就是指的白琴。 南湘王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看着任景焕的双眼,郑重道:“景焕,无论是我的建议,还是你现在的身份,都只能选择昭阳。” 任景焕有些没有料到南湘王竟直白的让自己去选择窦婵姝,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你在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心里——” “我就是知道才会让你选择昭阳!”南湘王却快速并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的话。 “第一,昭阳是你的未婚妻,你若是选择白琴,你日后让她如何自处?第二,昭阳生在皇家,你不选择她,难道让她失了清白在众人面前不成,你要知道昭阳受辱,就是五王府还有靖阳侯府受辱,还有整个皇家的颜面!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你觉得你能承受多少?!” 这次换任景焕沉默下来,虽然他不肯去接受这个事情,但是也无法否认南湘王说的的确是有道理。 他若是为了私心救下白琴,让窦婵姝受辱,那么不光是靖阳侯府,就连白府都要承受整个帝王之怒! 这个沉重的代价,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来的。 南湘王见任景焕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于是放缓了语气,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白琴,所以你先去移开他的视线,你先选昭阳,我去救白琴。” 任景焕抬头,轻声问:“真的?” 南湘王点头。 虽然他知道白琴对南湘王一直都是倾慕的,若是再被他救了,白琴更会一往情深,难以自拔。 可他又一想到之前白琴与他说的那句话。 你若真的喜欢我,那就成全我! 任景焕猛地闭上了眼,罢了罢了,他就当是,成全了她。 任景焕睁开双眼,“好,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救白琴!” 南湘王恩了一声,便轻轻的在任景焕肩上一拍,任景焕这才飞身上了屋檐,与他们站在同一水平高度。 这乍一看,倒还真有几分像是三角的形状。 黑影挑眉问道:“任小公爷这是,想好选谁了?” 任景焕点头。 “那是——” 可不等黑影说完,那边窦婵姝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见任景焕这边已经做好了选择,她心一慌,直接喊出声。 “任景焕,你敢选我我就打死你!” 有些啼笑皆非的威胁。 她现在算是有些明白了朝野的意思,朝野大概是想让任景焕与白琴挂上联系,好借此摆脱这桩婚事! 所以她当然不能让任景焕选择自己了,再说了,挟持自己的就是她的人,她的人怎么有胆子掀她的衣服。 “这。”任景焕沉眸,他原本以为窦婵姝开口是求他救她。 却不料她竟是让她别救她? 另一边,白琴见窦婵姝竟如此‘舍己为人’,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于是对着任景焕喊了一声。 “任景焕,昭阳郡主是你的未来的妻子,你必须选她!如果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看不起你!” 窦婵姝此刻真忍不住翻个白眼,大姐,她有自己人,你有吗,还在那里叽叽歪歪的真是的。 但情况紧急,她顾不得什么了,只能顺着白琴的意思而下。 “白琴有句话说的对,如果你连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也看不起你!” 白琴懵了,她方才说的,好像并不是这一句话吧? 而任景焕仿佛被说中心思了一般,他复杂的看着窦婵姝与白琴,这下,他又犹豫了起来。 是啊,他要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人? “别吵了!吵的我脑瓜子嗡嗡嗡的!你,快说,你选谁!”一旁的黑影直接打断了他们,声音中显然有一丝不耐烦。 “任景焕!你不要选我,我不想欠下你的人情!”白琴咬唇道。 “任景焕你要是救我我就把你揍成猪头!我我还要把白琴扔进倾醉楼里当女支女!你敢选我试试!” …… 任景焕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黑影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坚定。 只见他蠕动了一下双唇。 “我,选白琴。” ------题外话------ 看到有很多小伙伴问什么时候完结,这个舟子只能给个最保险的期限。 四月份前一定会完结。 如果动作快的话三月半前。 就看舟子码字动力了,所以你们多多留言,出现一个新面孔我都很开心,所以今天多写了一点。 还有一件事就是: 大家提到完结,舟子就想给个福利给大家,这些正文都会按照步骤一字不落的交代清楚。 至于番外,舟子打算不以收费的形式公布给大家。 凡事你们想要看的番外只要在微博底下评论,到时候舟子选择几个欢呼声高的现写现发。 主角的番外也是一样,根据大家的活跃度而定。 如果大家期望不高的话就都以vip章节发表了。 那么废话不多说,直接公布wb号:姜兴尽晚回舟 如果有其他方面的建议或者期许,大家也可以底下评论,或许你的一句话也可以决定文的结局。 所以,快来关注我叭~ 第三百五十四章 情况突变,出尔反尔? “任景焕!” 底下耳尖听到这句话的南湘王勃然变色,对着上方对峙着的任景焕肃声大喊。 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们明明说好的事,他先将表面功夫做足了去,到时候他自然会倾力救白琴。 他为何突然反悔? 然而任景焕仿佛充耳不闻,眼神定定的看着白琴,那眼神中好似燃烧着永不融化的铁。 看来这下,任景焕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一人的劝告了。 他这是铁了心要救白琴,牺牲窦婵姝了。 慕容清见南湘王的脸色极其不佳,可谓是为任景焕的选择而感到十分的恼怒,至于他紧握的拳头都崩起了青筋。 但他的眼神却是不自觉得往沈朝野的方向而去。 只见沈朝野身立静华,眉眼淡漠的挑着,仿佛在她眼里这些都不过是一出好戏。而且身侧的须要也如此。 之后她好似感知到了他的略带探究的视线,她并没有躲闪,而是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在笑。 面临此景,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以他对阿朝的了解,此事大概她也脱不了干系了。 既然如此,他也还是默默看着便可。 “南湘王低估了任景焕对白琴的深情,这如意算盘算是打翻了。” 沈朝野娴静得看着眼前的一幕,轻笑一声说道。 周围的人注意力并不在沈朝歌这边,所以除了须要,没人能听清她说的话。 须要闻言,眼神射向了挟持着白琴的黑影,这人,只不过是小姐手下的其中一人罢了。 就算挟持了白琴也不会真的伤害她,只需要她陪着他们把这场戏唱完即可。 她回道:“而且郡主也十分的机敏,看刚才她的样子,应该是明白了小姐的计划。” 沈朝野掀了掀眼皮,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漠出声。 “如果她没有明白过来,或许会更精彩一些。” 婵姝此举有利也有弊,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身处险境,本能反应则是自私为己,不顾一切让自己生存下来,而不可能在这种时刻还能舍己为人。 这一点若是有心人注意到了,接着仔细推敲就会得到一些猫腻,那么这场局就没了它的作用。 但好在窦婵姝、任景焕和白琴之间的关系复杂,还能为其掩饰一番。 天香坊楼阁的几位人更是因为任景焕的话而热烈的讨论了起来,果然女人在的地方,是非八卦就多一些。 “朝歌姐姐,你是不是因为白琴姐姐瞒着你来这里看……然后生她的气了?” 一旁的方玉珠小心翼翼的看着沈朝歌的神色,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她的心也就十分的不安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朝歌姐姐对她们露出这种神情过。 然而沈朝歌却闻声转过头来,笑沐春风,眉眼弯弯,眼梢处尽是温柔。 “怎么会,南湘王并非是我一人的,若是白琴姐姐真心倾慕,我也不会拦着。我和她姐妹情深,若是能一同侍奉王爷,也是一段佳话,又何来怪罪之说?” “真的吗?朝歌姐姐你真的这么想!”方玉珠突然松了一口气,抬起脸,杏眼中满满的开心。 倒不是因为她支持白琴跟沈朝歌抢男人,而是面临这种情况,沈朝歌还能如此的宽容大度。 实在是令她钦佩和欢喜。 “自然。”沈朝歌神色依旧,眉眼弯弯让别人看不到她眸中的情绪。 但是方玉珠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俩字背后其实是森寒无比的冷漠。 “可如今不是我成不成全,而是任小公爷让不让的问题。依我所见,这任小公爷对白琴姐姐,可谓是用情至深。” “虽然他选择了白琴姐姐,可之前的事朝歌姐姐肯定有所耳闻,白琴姐姐不喜欢他又能如何?” “有时候,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呢。” 沈朝歌悠悠的说完这一句话后,无论方玉珠在后边如何的询问,她都笑然未语了。 一旁的窦元嘉的眼神在沈朝歌与方玉珠身上停顿一会儿之后才移开。 也就方玉珠这傻乎乎的相信沈朝歌了,连皇后的母仪天下都是被逼出来,就更别说沈朝歌甘心跟别人共享丈夫了。 说到皇后,他眼神深了深。 而此时任景焕选择了白琴之后,窦婵姝松了一口气,瞬间感觉全身舒畅,仿佛解除婚约就在眼前朝她挥手。 所以当任景焕略含歉意的眼神看过来时,窦婵姝很是想无所谓的摆摆手,但是她也知晓不能把兴奋过于表达。 于是她就冷着一张脸,一副成全有情人而甘愿大义赴死的模样。 而被任景焕选中的白琴可丝毫没有觉得有多舒心,她的双手皆被黑影抓在身后,她只能愤愤地扭动着身躯朝任景焕喊道。 “任景焕,你混蛋!” 说着,她的双眼也不禁红了,别人或许以为自己是装白莲花故意博得任景焕的同情。 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想让任景焕选择她,人家未过门的妻子就在边上,可他却选择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她,这让别人如何想她白琴? 不知廉耻,勾三搭四……她都能想象到。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做牺牲的那个,至少自己心里也不会如此疙瘩。 “别动!惹怒了老子就一刀把你解决了!” 见白琴又羞又恼得不停挣扎,黑影只能将手中的刀子逼近了一些,白琴这才不甘的安分下来。 随后黑影朝着对面的任景焕桀桀笑了几声。 “小公爷,你真的想好选她?刀子一落,你再想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任景焕灼灼的盯着白琴,铿锵吐出一字:“是!” “你……” 白琴急红了眼眶,方才这个人明显是又给了一次机会,他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难道他不知道今日他选了自己的这件事传到五王爷王妃,或者是陛下的耳里,他该承受是什么样的后果吗!靖阳侯夫妇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若出事了,让他们如何活?哪怕是任景焕一力承担下了所有,那难不成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整个靖阳侯府考虑才对! “绝不后悔。”任景焕打断了白琴想要说的话,因为他知道那绝非是他想要听的。 白琴一愣,看着任景焕坚毅的神情,那四个字,却像是一道雷电袭卷了她的心,惊异之中还有震撼。 她年少时也期待过她的心上人,会犹如天神降临一般拯救自己与危难之中,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来的不是心上人。 而是她一直未放在眼里的任景焕。 此时此刻,白琴眼眶里盈盈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虽然如今最该悲伤的人不是她,但她还是忍不住感伤,可追究到最后她也不知为何而哭。 她并不爱任景焕啊。 “想不到任小公爷还真是痴情种呢,既然如此,说话算数,这小美人我就还给你了!” 黑影嗤笑了几声,随后便把白琴用力往前一推,不顾白琴的死活自己转身飞身离开了。 “白琴!” 任景焕见此,立刻点起足尖猛然一跃,双臂伸展,欲接住白琴的人。 然而就在他快要碰到白琴之时,眼前一阵花影闪过,他再回过神来,人影已消失不见。 “你们决定此事结果前,有无问过我的意见?” 浑厚深沉的声音响起,众人这心又瞬间提了一个高度。 任景焕闻声望去,只见消失的白琴已然落入了灰衣蒙面人的手中! 白琴和窦婵姝两人都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可神色却是无比的惊骇,想必是被灰衣蒙面人给封住穴道了。 “须要。” 底下的沈朝野见此,平静如湖面的眸子突然掀起了风暴,她压着声音喊了一声。 “奴婢明白。”须要轻声的说了一句后,便瞬间混入了人群之中。 沈朝野黝黑的眸子紧盯着那灰衣蒙面人,眸底深沉不已。真是没有想到,计划还是没有赶上变化,还是让人见缝插针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灰衣蒙面人恐怕根本不是五王府的人,可她想不到的是,那他又为何要配合自己唱完这场戏。 又在戏幕落下前,硬生生的破坏定好的结局,他到底想要什么? 任景焕见此,神色愤懑憎恨得指着灰衣蒙面人,眼中怒火中烧。 “你放开她们!方才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何要出尔反尔!” 灰衣蒙面人此刻像是变换了一个人似的,对着任景焕冷哼一声。 “我可从头至尾没有答应过那个无理的要求!不过,他那个提议我还是十分的感兴趣的,但是呢,我跟他恰恰相反,他让你选谁那就谁活,可我这里不一样,你选谁,她就得死!” 灰衣蒙面人扬起了手中的刀,刀尖在两人之间徘徊,最终缓缓停顿在了白琴的面前。 这突然的变故本该很是严肃,可天香坊上站立的沈朝歌,却是弯了弯唇,尤其是听到那句话,她眼底划过一丝快意。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可白琴听到灰衣蒙面人的话后,却突然吐出了一口雾气,她闭了闭眼,神情好似轻松了许多。 只要让她别被迫接受这烫手山芋的恩情,让她死都可以。 接着,白琴低头看了一眼神色沉重的南湘王,再转头看了一眼神色娴静的沈朝歌。 反正她也没有机会了,死了倒也是解脱,免得让朝歌为难。 “你,你……” 一旁的窦婵姝这时候才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 就当她焦急无比想要质问时,却瞥到白琴担忧的神情,她又突然舌头打结,有些犹豫起来。 这让她如何讲,这灰衣蒙面人原本就是她王府的人,刚才还好好,可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仿佛是要动真格。 难不成她要当着白琴的面质问灰衣蒙面人为何如此对她?这不是自打自招么! 她这双腿竟然忍不住打颤了起来,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昭阳郡主别着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大发慈悲再给任小公爷,还有南湘王一个选择的机会。” 灰衣蒙面人仿佛看到了她有些发抖的双腿,笑了几声,笑声十分的瘆人。 窦婵姝一听还提到了南湘王,慌乱之余她也疑惑了起来,于是就壮着胆子扬声道。 “你……你又扯上南湘王做什么……这事又与他没关系!” “不不不,马上就与他有关系了。”灰衣蒙面人突然桀桀笑了起来,猛地转过身,看着底下的人。 “对吧,南湘王,让你手下的人悠着点,再靠近半步,我可就对她们不客气了!” 与此同时,灰衣蒙面人的刀直接抵在了窦婵姝的脖子处,并且还微微用力,有少许血迹渗了出来。 灰衣蒙面人的话倒是让众人四处乱瞟,果不其然,在围绕着她的周围的确有许多蠢蠢欲动的人头。 众人惊异之余也感叹这灰衣蒙面人竟如此厉害,连南湘王的计谋都被看穿了。 窦婵姝这才彻底的崩溃了,脖子那里冷风阵阵刮着伤口处,她对着底下哭喊道。 “呜呜呜,朝野救我!” 人在精神崩溃的时候下意识喊得人,一定是她最信任的人。灰衣蒙面人明明提的是南湘王,可窦婵姝喊得,却是沈朝野。 可见,窦婵姝心中对沈朝野的依赖有多强。 “住手。” 底下的南湘王的眸子里幽玄变幻,他最终还是抿着唇,抬手制止了周围打算靠近人。 沈朝野双眸定定的看着呜呜哭噎的窦婵姝,心中有些沉闷,她没有想到有人会借她的计划行事,这才导致了窦婵姝身处险境。 可她现在还不能确定此人的目的,所以她只能等,等待须要的消息,也等待时机。 见周围比之前更加安静,灰衣蒙面人这才将染血的刀移开,但他又好似不喜刀上有血,于是把刀上的血都蹭在了身侧的白琴脸上。 “你莫要伤她!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而一旁的任景焕却以为灰衣蒙面人是想对白琴出手,于是连忙开口制止。 要不是白琴在他手上深受掣肘,恐怕任景焕早就冲过去与灰衣蒙面人厮打了。 而白琴雪白又柔嫩的脸颊上,瞬间有两道血痕,两色交映,说不上的妖冶。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杀了沈朝野,白琴投怀送抱(二更) 白琴的呼吸声有些凌乱和厚重起来,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惊惧,因为她能确切的闻到血的腥锈味。 灰衣蒙面人仿佛十分的满意自己的杰作,于是转过头,笑着对任景焕道。 “既然小公爷这么豁达,那么我也不跟你们绕圈子了,很简单,我们换个赌注继续玩。” “什么赌注。” 这次,没等任景焕开口,底下的南湘王却沉声问道,他负手而立,身姿隽爽。 灰衣蒙面人却在此时狞笑起来,干净亮堂的刀换了一个方向,扫过众人。 “杀了沈朝野。” 最终,那明晃晃泛着寒意的刀尖对准了站在马车上的沈朝野。与此同时,众人的视线也是唰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连一旁呜咽的窦婵姝都愣了一下,好似是没听清楚杀谁,可当她看见灰衣蒙面人指着沈朝野的方向时,她才震了一下。 白琴亦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没有料到原本极其简单的一件事,却拖到了现在,还牵扯了更多的人进来。 此刻在场的南湘王、窦元嘉,还有慕容清脸色倒是难得一致的变黑了。 底下的沈朝野凝眸望着上方的情景,心里了然。 原来如此,看来不仅坏她的事,还盯上了她。 可到底是谁不惜得罪皇胄权贵都想要自己的命? “什么?” 任景焕皱起眉,低头看了一眼那抹身影,之后又抬头盯着灰衣蒙面人,眼神中仿佛十分的不解。 此事又跟沈朝野有什么关系? 灰衣蒙面人继续徐徐道来:“昭阳郡主代表南湘王,你代表白小姐,谁能杀了她,我就放了谁。” 话音一落,沈朝歌的眉眼处愉悦到了极致,就连那一丝兴奋都难以抑制下去,还有那袖子微掩住的嘴角,都快弯到了耳后根去。 还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沈朝野的身上,从而忽略了沈朝歌的异样。 然而沈朝歌心中却是快意至极,她激动的几乎在内心狂喊,还等什么,赶紧杀了沈朝野! 只有沈朝野一死,她就是沈府唯一的嫡出大小姐,日后再也没人能压过她的风光! 整个大靖那个,也就只有自己配得上南湘王了! 所以,快杀了沈朝野,杀了那个贱人!!! “不可能,换个赌注。” 然而沈朝歌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多久,底下传来了一道否决的声音。 而说话的人,正是她的未来夫婿,南湘王。 沈朝歌的神色猛地一僵,嘴角那一丝的笑容也迅速的撤下,眼神幽暗得看着南湘王。 他为何要帮沈朝野!为何! 难道,在远洲的这几个月中,他对这贱人真的改变了心意么?! 旁人丝毫不知,身边这个看似来淡雅娴静的沈朝歌,此刻心中早已因为南湘王的一句话而扭曲了心理。 “咱们承宴翁主可是大好人,你为何无缘无故的要杀她?” “就是,别说王爷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咱们都不同意!谁想动承宴翁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南湘王开了一个头之后,底下的群众纷纷也附和他,说着还往沈朝野身前站了站,一副保护她的姿势。 慕容清眉毛一挑,好在南湘王没有应下,不然他得让他再尝尝那鼻青脸肿的滋味了。 随即慕容清看向沈朝野,后者也注意了过来,他扬了扬眉。 仿佛在说,可需要我帮你? 沈朝野却在此刻移开了视线,慕容清了明,阿朝既然选择不让他插手,那么他就坐观其变了。 “换个赌注?” 灰衣蒙面人冷笑一声,“南湘王,可别给脸不要脸,我只不过让你杀个女人,你至于像个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么!还是说,她与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说到最后,还带上了一丝讥讽。 南湘王目光沉寂,并未因灰衣蒙面人的话而动摇丝毫。 “本王说不可就不可,你若是不退让,那就别逼本王与你来硬的,你该知道京里都是本王的眼线,别不知趣最后落得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灰衣蒙面人听闻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南湘王的话的确让他有了几分惧色。 他说的没错,这里是京中,到处都是皇家的人,他若是真的要硬碰硬,恐怕未必能讨的好处。 于是他换了一个目标,眼神盯着不远处正神色犹豫的任景焕。 他微微一笑,机会这不就来了。 “任小公爷,既然南湘王不愿动手,看来他是放弃了昭阳郡主,那么你呢,你跟他也是想法一致么?” 说着,灰衣蒙面人便绕到了白琴的身后,刀子横在了她的脖子处,惊得白琴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任景焕双眉皱的更深了,可他依旧有些犹豫,毕竟这此的事情可不比方才。 现在是让他去杀人,杀的还是当今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 见任景焕不说,灰衣蒙面人的刀子微微往下,并悠悠开口道。 “看来任小公爷也是想不想白小姐活下去了,既然如此,那么就履行方才那人的话吧,让我想想是什么来着,是让其中一人赤果示众人对吧……” 尾音缓缓消散,灰衣蒙面人的刀尖割断了白琴外面的披风,露出了里面单薄的衣裳。 接着又迅速的挑开了白琴的外衣,一件又一件的掉落在白琴的脚边。 任景焕往前迈了一步,看见白琴被灰衣蒙面人羞辱,他心中很是痛惜。 可是,难道真的只有他杀了沈朝野才能救白琴吗…… 当着众人的面,白琴羞愧难当,虽然她不惧死亡,可她注重清白重于生命,眼见自己即将难堪的一面,她忍不住带了一丝哭腔。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杀你,不,我不会杀你的,但至于你的清白是否能保留住,这决定权可在任小公爷的手中,要不,你求求他?” 灰衣蒙面人在一旁怂恿着白琴,他说话不是很管用,但是不代表白琴的话任景焕会不听呀。 “不,我不求他。”可不料下一刻白琴却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白琴偏过头,眼神低垂并不想看任何人。 她不能求任景焕,他不是她的谁,或者说可以连朋友都算不上,之前她还明确的拒绝过他,现在他该救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哪有这个脸求着别人不救自己的未来妻子,反过来救她? 不行,绝对不可以! 灰衣蒙面人对于白琴的执拗有些恼怒,于是将她另外的一件又挑开,现在白琴只剩下一件雪白的里衣。 若是站的角度不错,或者是眼神好的人,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衣里面的橙色的肚兜的。 白琴眼眶里不停地溢出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双眼充满了屈辱与绝望,心冷身体也冷,仿佛都被冻僵了一般。 可她却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一旁的窦婵姝虽然不能动,但是余光却能看的清楚,她心里的确同情白琴。 并且觉得白琴刷新了她以往对她的看法,原来白琴和沈朝歌并不一样,白琴性情正直大义,是非黑白公私她都拎的十分清楚。 但是此刻她并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装作大方劝导白琴求任景焕,此事关于朝野的性命,她只能自私。 她看着有些不忍,索性就偏过眼,免得自己心里难受。 “行了,不就是想要我的一条命么,来拿便是。” 最终,就当灰衣蒙面人的刀尖打算挑开白琴的里衣时,底下传来了一道不轻不重略显闲淡的声音。 众人望去,只见沈朝野行资优雅、风姿绰约地从马车上走下,并走到南湘王的身边。 轻声道:“带我上去,我有办法救她们。” 声音淡漠如斯,仿佛只是与一个陌生人交谈一般。 南湘王沉眸,看着身侧气定神闲的沈朝野,他脑海中不免想到了之前的事,也就是那天晚上的事。 以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看来,她还在因那件事生气。 但至少她还肯理会自己,也不能说明她完全讨厌自己。 而南湘王不知的是,沈朝野之所以找他,是因为她现在不方便与慕容清过多的交涉,要是传进了窦濯的耳里,指不定会让他猜忌一些,所以最终选择了南湘王。 之后南湘王便主动挽上了沈朝野的纤细的腰身,带她飞上了任景焕的身旁。 而沈朝野见南湘王的手秀眉一皱,心头很是不悦,但碍于自己菜鸟一只,只好等落在屋檐上,才躲避开了南湘王。 南湘王见手掌间的柔软离开,他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之后又装作无事人的站着。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沈朝歌的眼里,却颇不是滋味,面容有一瞬的狰狞。 果然贱蹄子,死到临头还不忘勾搭男人!不要脸皮的贱人! “朝野,呜呜呜……”窦婵姝见到沈朝野的那一刻热泪盈眶,叫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干巴巴的哭着。 但是她这忽上忽下、五味陈杂的心中,却因朝野的到来而舒缓了一些。 “你上来做什么?”灰衣蒙面人将刀子换到了窦婵姝的脖子间,冷然开口问,他的神情有一丝的凝重。 他听主子说过,沈朝野此人狡猾奸诈,一不留神就极有可能会落入她的圈套,所以他不敢大意。 “这不是你要我的命,现在我把我自己送到你面前,你想要就拿去,何必为难旁人。” 说着,沈朝野的眼神还瞟了瞟窦婵姝、白琴和任景焕,意思就是,你想要就冲她而来,别伤害无辜的人。 身侧的任景焕闻言,不禁朝沈朝野递送一个感激的眼神,想不到沈朝野就如此大义,而他也终于不用左右为难了。 然而灰衣蒙面人可不相信沈朝野会如此简单的前来送死,他心中略有不安,于是将刀又往窦婵姝的脖子那里送了几分。 “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弄你的小聪明,你若是敢心存其他心思,我立刻就杀了她!” 沈朝野无所谓的耸耸肩,微风吹起了她的面纱,面纱下素净的面容若隐若现。 “我能起什么心思,你的目的既然是我,那么就应该对我很了解,我只会耍嘴皮子,其他什么都不会,对你而言,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算你有自知之明!” 灰衣蒙面人听闻,心里一想,倒是实话,沈朝野不会武的事情谁都知道。 要不是她身边的人保护着她,沈朝野怎么可能活的到今日。 说起她身边的人,他就不免想起了一个人。 “你身边那个会武的婢女呢,她去了哪里,不会是在暗处等着袭击我吧?” 说着,灰衣蒙面人还警惕得快速浏览了一下周围,可周围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可疑的迹象。 “是啊。”却没想到沈朝野直接干脆的承认了。 “果然如此,你这女人心机深重的很,我差点就中你的圈套了!”灰衣蒙面人恶狠狠道。 “听我说完,急什么。” 沈朝野却慢悠悠的打断他的话,她挑着一双眼睛,十分地魅惑,并双手环臂。 “我原本跟南湘王想的一样,但是他的人不是被你发现了么,那我的人又能好的哪里去,与其冒着被你发现的风险促使你狗急跳墙伤了她们,我还不如自己知趣一点,不是吗。” 沈朝野一如既往浅淡的话语,让人窥伺不出任何一点的有异样的情绪。 沈朝野的话让灰衣蒙面人稍微松懈了一些,他见此,对着任景焕说道。 “任小公爷,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杀了她,我就立刻放了白琴!” “我——”任景焕迟疑了一下。 沈朝野在下边的时候,他都犹豫不决要不要动手,如今她就站在他的身旁,还是打算舍己为人来着。 他又怎么好意思下手? “不愿意是吧,那就别怪我!” 灰衣蒙面人一咬牙下狠心,直接将白琴雪白的里衣也给挑开了,露出了里面绣着蝶恋花的橙色肚兜,同时还有洁白纤长的四肢,还有一些肚兜没有遮挡住的肌肤,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遗。 “啊!” 白琴终究是一个闺阁中的女子,有再强大的内心,也抵不过如今只剩下一块肚兜遮身示人的场面。 而且其中还包含着她一直暗慕之人。她潸然泪下,又羞又怒又绝望,于是哭的凶狠。 “你真卑鄙!” 南湘王和任景焕都下意识的撇过头,毕竟非礼勿视,但任景焕还是忍不住训斥了一句灰衣蒙面人。 此举,实在是欺人太甚、逼人太甚! 虽然他们已经是极快速度的转移开视线,但是那一抹橙色还是有了一些印象。 这让南湘王心中掀起了一点涟漪,倒不是因为白琴的缘故,而是白琴这幅模样,让他不免想到了那天晚上沈朝野面对他的情景。 那天晚上她痛苦又娇媚的神情简直是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只不过可惜的是。 当时情况有些让他分心,他也没有好生注意沈朝野那凌乱的里衣下的风景。 如今想来倒是有一些遗憾,他猜想以沈朝野如此独特之人,应该是看不上这等蝶恋花、鸳鸯戏水的俗气图案的。 好在沈朝野不会读心,要是让她知道南湘王心底里想的是这些粗俗之物,定会狠狠揍扁斥责他一顿。 南湘王他们有极强的自制和自律力,但是底下那些群众就保不准了,他们的目光灼灼,有看好戏的也有不齿这一幕的。 “那你动不动手?” 灰衣蒙面人的刀又慢慢移到了白琴那橙色的丝带下,只要他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就能将这最后的遮蔽之物给去了。 任景焕也是被灰衣蒙面人逼了急了,他只能转过身面带愧色的看着沈朝野,并慢慢朝她走过去。 南湘王却在此时攥住了任景焕的手,并对他横眉冷斥道。 “你疯了,你要杀了无辜的人?” “那我能怎么办!她无辜,白琴就有罪了吗?她不死,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白琴去死吗!”任景焕对着南湘王咆哮。 他也不想,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不能看着白琴在他面前受辱,他做不到…… “不用劳烦别人,”沈朝野往前走了一步,面不改色道,“我自己过来,你亲手解决我不是更好给你主子复命?” 她的行为却在此时又一次的吸引了灰衣蒙面人的注意力。 “沈朝野,我可不相信你是这样逆来顺受的人,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可灰衣蒙面人十分的谨慎,根本不相信沈朝野的言行。 “我的目的——”沈朝野闻言沉思了一下,随即抬头,目光清潋。 “我的目的就是以我一命换她俩平安,怎么样,这个理由你可满意?” 灰衣蒙面人沉默,见沈朝野就站在他不远处,就算她能耍手段,她也逃不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于是思虑了一番,他才缓缓开口。 “那你独自一个人过来,并把外面的狐氅给我脱了,免得你在我眼下私夹武器!” “行。” 沈朝野答应的很是顺口,当下就伸手去解开那带子,可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沈朝野的皓腕。 “我不许你去!” 南湘王阴沉着脸,冷硬的语气表达他的态度,而且也没有自称本王。 好像面对沈朝野,南湘王是越来越少摆出王爷的架子了。 一旁的任景焕看着这一幕,有些诧异,瞅瞅南湘王,又瞅瞅沈朝野,最后眼神一凝,他好像懂了什么。 “与你有何干系,放开。” 这一次沈朝野依旧是眼都不抬地说道,并用了全身的力气甩开了南湘王的禁锢,随即又将狐氅解开,露出了里面水蓝色的衣裙,裁剪得当的衣裙衬托着她妙曼的身躯。 随即,慢慢朝灰衣蒙面人走去。 一步一步,因为是屋檐的缘故,沈朝野不敢大意,极为小心谨慎的踏出每一步,免得不慎滚落下去。 从这掉下去,她就别有侥幸心理了。 最后,好不容易走到了灰衣蒙面人的面前,她停住脚步,吹拂而过的风让她感觉有些冷意。 她平静道:“来,抹脖子还是刺破心脏,你选。” 血淋淋的话题硬是被沈朝野说出了一股今天天气可真好的味道。 “去死吧!” 灰衣蒙面人仿佛也被沈朝野轻飘飘的态度给惹怒了,于是直接冲了过去对沈朝野动手,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别人杀不掉的人,他却能杀! 可临近咫尺,他却看见风吹掉了沈朝野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素净明媚的容颜,此刻她的唇角轻轻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嘲。 只见她微微张了张唇,吐出了几个字。 “须要,动手。” 灰衣蒙面人大惊,果真有人埋伏! 他连忙撤回,并回头看,可是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这才意识到被沈朝野耍了。 “你!” 可他迅速回头的瞬间,只见漫天的粉末洒了过来,眼前模糊的人影却在急速地缩小。 她竟然跑! 灰衣蒙面人想追赶上去,却不料浑身上下剧痛无比,根本没有力气,紧接着噗嗤一声,皮开肉绽的声音,他呆滞在了原处。 接着不可置信的看着穿透他心房的那把剑,剑尖还滴着鲜艳的血滴子。 耳边还模糊传来了一道悠远又森然的声音。 “既然你不选,我帮你选,还是刺破心脏来的好使。” 尾音消逝之后,灰衣蒙面人的身躯赫然的倒下,并从层层屋檐下摔落了下来。 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看清了一举杀了他的人,那人正是须要。 须要面无表情地将剑收回了剑鞘,随即朝沈朝野走去,捡起地上的狐氅,给沈朝野披上。 原来沈朝野以自身为饵让敌人放松警惕,又故意喊须要迷惑灰衣蒙面人,随之用毒粉让他中招,之后再让须要了结了他的性命。 这对主仆的配合默契度,可真是天衣无缝。 沈朝野瞥了一眼南湘王和任景焕,轻声开口,唇畔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还不去救人?” “多谢!”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任景焕对沈朝野道了谢后,才与南湘王一同朝窦婵姝与白琴那里飞身过去。 沈朝野静默的看着他们,别的不说,须要的轻功可是数一数二,想要无声无息出现在那人身后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这幕后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接下来就尴尬了,南湘王和任景焕一同抵达,并分别朝两人伸出双手。 而白琴仿佛是吓坏了,在揭开穴道的第一时刻,却是直接扑进了南湘王的怀抱中,并带着啜泣道。 “王爷……” 南湘王和任景焕一并的僵在了原地,还顺带一旁的窦婵姝有些尴尬。 ------题外话------ 大家提到完结,舟子就想给个福利给大家,这些正文都会按照步骤一字不落的交代清楚。 至于番外,舟子打算不以收费的形式公布给大家。 凡事你们想要看的番外只要在微博底下评论,到时候舟子选择几个欢呼声高的现写现发。 主角的番外也是一样,根据大家的活跃度而定。 如果大家期望不高的话就都以vip章节发表了。 那么废话不多说,直接公布wb号:姜兴尽晚回舟 如果有其他方面的建议或者期许,大家也可以底下评论,或许你的一句话也可以决定文的结局。 所以,快来关注我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南湘王与任景焕起争执 众人呼吸一窒,这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让他们看到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在暗处的某一人看了整个经过,见灰衣蒙面人被沈朝野了结,她的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与冷漠。 单凭她一个手无寸铁的站在面前都无法杀了沈朝野,她都不知该说那人无能,还是她的命太硬! 随即她也未多留,在群众的人流作为幌子下,缓缓离开了。 天香坊楼阁里的气氛瞬间冰冷到了极致,虽然沈朝歌看似平静,但是众人都感觉到她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免得点爆了这危险的气息。 方玉珠的眼神在白琴和南湘王,还有沈朝歌身上来回的打转,她轻咬粉嫩的嘴唇。 虽然朝歌姐姐明确跟她说过她并不介意白琴姐姐也喜欢南湘王,但是她总感觉朝歌姐姐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那种直勾勾的眼神,让她心中又不安又害怕。 白琴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就这么扑进了南湘王的怀中,男人宽厚的身躯瞬间遮挡下了她娇小的身躯,他的双手僵在窦婵姝面前,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而一旁正弯腰捡起白琴掉落在地上衣物的任景焕,身体僵硬的令人心悸,他捞起那些衣衫的手指更是骨节分明中透着一丝青色。 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没人能窥见其此刻的神色,但心思剔透的人总能发现他身影中的萧瑟。 “那个,能先把我解开再抱么?” 然而被白琴拦截住南湘王而只能干涩的站在原地不动的窦婵姝忍不住开口了,她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也并非是恼怒,而是无奈,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待着这里八卦这三人之间的瓜葛。 她现在只想迫不及待的飞身过去,扑倒朝野,好好说道她对她的思念之情,嗷呜。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 白琴这菜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连忙离开南湘王,并双眼通红,声音哽咽惊慌的解释。 南湘王立刻解开了窦婵姝的穴道,窦婵姝这才动了动酸涩的四肢,却不经意间牵扯到了脖子那里的伤口,疼的她直吸冷气。 心里怒骂着那灰衣蒙面人,想不到还会 后见白琴在大冬寒天里仅有肚兜遮身,这双眉不禁一皱,略微的犹豫后,他才把自己的披风解下递向白琴。 同时视线撇向其他处,淡淡道:“白小姐先穿戴好衣物吧,今日之事,本王会吩咐下去,绝不让其他人私下嚼舌根。” 按照道理来说,以往欲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而他除了沈朝歌之外都拒绝了。 可这次当白琴扑过来时,虽然知晓她是受惊吓过度才会如此,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反感抵抗情绪升起。 可意外的是,他竟不想推开白琴,因为他知道沈朝野就在他的身后,她能看到这发生的一切。 若非他重面子,他还真想回头看一眼,沈朝野是怎样一副表情。 窦婵姝翻了一个白眼,随即将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的沈朝野身上,眉眼一软,眸底里瞬间溢满了欢喜。 “朝野!” 窦婵姝欢欢喜喜地提起裙摆,朝着沈朝野小跑了过去,她眼里只有沈朝野,都忘记了她此时脚下是屋檐瓦片。 不过好在她大大咧咧的,倒还真给她跑到了沈朝野的面前,并紧紧抱住了她。 “呜呜,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窦婵姝埋在沈朝野柔软的颈项旁,低声嘟囔,语气间一副委屈模样。 沈朝野悠缓的神情中也多了一丝人情味,她轻轻拉扯开窦婵姝,反拉着她的手,瞥到她脖子处的伤口,黝黑的眸底清幽幽的。 只见她微微张唇,“婵姝,我们下去再说。” 窦婵姝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们还站在人家屋檐上,心底深处的恐惧感又蔓延了上来,于是忙不迭的点头。 随后须要一手拉着一个,安安稳稳地带她们落地。 可一站稳脚跟,窦婵姝又黏在了沈朝野的身上,并撒娇出声。 “快说快说,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我!” 沈朝野这才微微一笑,抬起双手拍了拍窦婵姝的后背。 “想。”声线温和又宠溺。 窦婵姝这才高兴的放开了沈朝野,然后突然想起之前的事,随即眼光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我之前听说你出事了,快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现在好些了没?你也真是的,远洲那地方本来就不安全,你也不好好保护自己。” 说完之后又秀眉一拧,轻声嘀咕道:“看起来好像精神还可以,但是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呢,是不是南湘王欺负你了?” 沈朝野浅浅笑着,反手握着窦婵姝的手,眼神盯着她脖子处血迹凝固的伤痕。 “不疼?”只字不提那些事,直接的转移话题。 窦婵姝见沈朝野盯着她看,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了脖项处的轻微刺痛,她捂着伤口,顺势打惨卖乖。 “疼,可疼了,疼死我了!” 一旁的须要都不免笑了一下,她们这位昭阳郡主,可真的是个活宝。 沈朝野眨了眨眼,知晓窦婵姝是故意为之的,倒也没揭穿。 她淡然道:“待会让宫里头的太医给你诊治开个方子,切记不可留下疤痕。” 但是也不敢轻视了去,毕竟同为女子,她明白女子身上可留不下疤痕,免得未来夫家有想法。 当然,她并不关心自己身上有疤没疤。 “啊?你们待会不休息一下就直接进宫了吗?” 而窦婵姝却有些意外,她以为待会他们还要进宫复命,毕竟这次事由的负责人还是南湘王,他是有带领此次所有参与者进宫禀告一切的,当做是结尾。 不等她等候沈朝野回答,一旁就传来了着急担忧的声音。 “郡主!郡主!” 窦婵姝回头一看,原来是蕊心小跑着过来了,她气喘吁吁的的模样十分的可爱。 之后又看见了沈朝野,便连忙行礼,“蕊心见过承宴翁主。” 沈朝野轻轻颔首已做示意。 接着蕊心才环顾了窦婵姝一身,“呀!郡主你怎么受伤了呀!疼不疼,奴婢这就给郡主找大夫去!” “哎呀,又不是胳膊断了,你别着急,等会再说!”这副腔调和在沈朝野那里卖惨卖乖时刻不一样。 “可是……” “恩?”威胁的扬起了声调。 “好吧。”蕊心妥协。 被蕊心一打断,窦婵姝也把方才的事抛之脑后,开始对着沈朝野吐诉这日子以来所有的趣事恶事,叽叽喳喳的像只百雀鸟一样。 而沈朝野一边浅笑着聆听,可另一边她的视线却是落在了仍旧在屋檐上的南湘王三人。 只见白琴盯着南湘王递过去的披风,神情受宠若惊又带着点点羞涩,她犹豫了许久,才颤着手伸了过去。 “谢谢……” 这是第一次,南湘王第一次对她伸出了手。 哪怕,哪怕只是一件披风。 任景焕捏紧了手中的衣衫,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在白琴未碰到那披风前,将手里的衣衫放在了她的手中。 白琴惊异,只听闻头顶上传来了一道低沉中夹杂着一丝压抑的声音。 “沈二小姐就在那里看着,白小姐又尚在闺阁之中,还是莫要做出令人误会的事情为好。” 任景焕的话一出,让南湘王和白琴纷纷往一处看去,正如任景焕所说,沈朝歌站在天香坊楼阁上正静静的看着这里。 隔得有些远,他们看不清沈朝歌脸上的细微表情,但是两人心中都联想到了此刻的沈朝歌,心中定是有一些异样情绪。 而他们的视线交融了一会儿,就见沈朝野婀娜的身影动了动,她转身便离开了。 “朝歌——” 白琴咬唇,心中又羞又愧疚,她心里十分明白。 恐怕从此往后,朝歌都不会与她再毫无芥蒂的心贴心了。 南湘王手指攥住那间质地上佳的披风,他敛下了眉眼,转过身淡漠的说了一句。 “先下去吧,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白琴沉默地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可边穿着眼角也泪光涟涟。 “看笑话?原来王爷也知道此事会变成百姓口中的饭后谈资啊。”身后传来了任景焕有些莫名的话。 南湘王转过身,看着任景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任景焕嗤鼻,声音轻蔑。 “你之前跟我说让我先选窦婵姝,然后你救白琴,可我现在才发现,那些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根本就没打算救白琴,你只是想让我保全你们皇家的名声,可对?” 自从灰衣蒙面人看穿了南湘王潜伏在周围的人之后,他就大彻大悟了。 以他对南湘王的了解,一旦他选择了窦婵姝获救之后,那么他就会立刻下令不顾一切当场绞杀黑影,而在在他手中的人质白琴,则就十分危险。因为白琴与他非亲非故,南湘王既不会因为她而过多的顾虑,到时候惹得对方恼羞成怒,杀了白琴都有可能。 若他真的有心救白琴,他是不会如此的。 他以为,他真心帮着自己,结果也是利用他,维护他们皇家的人与尊严而已。 一旁听到任景焕婵姝的白琴,身形一颤,猛吸了一口气。他迟迟不救自己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么? “你误会了。”南湘王闻言神情有微微的一变,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冷漠的说了几个字。 虽然他的确有自私的念想,但也没有任景焕说的如此恶劣。至少,他为了他的心上人是白琴,还有慎重的考虑。 作为与他有数年交情的任景焕,实在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刚才你就该一碗水端平,不该让我只选择窦婵姝!” “任景焕,她是昭阳郡主!” “昭阳郡主又如何,我不喜欢她,哪怕她是公主都无用!”任景焕冷冷道,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南湘王沉下了眼,对于任景焕的尖酸刻薄,他心里十分不舒。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跟任景焕起争执,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也没有料到他对白琴用情至深到这样无理怪罪自己。 白琴沉默中不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血溢满了口腔,她心中难受又灰暗。 此刻她才明白她这单相思的感情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若是换做沈朝歌被挟持,南湘王绝对不会轻易做下这等决定的。 说多了,就是不爱罢了。 南湘王心中的怒火再也难以抑制下去,他上前拎着任景焕的衣领,将它攥的皱巴巴。 只听他沉声道:“你说本王没有一碗水端平,本王认了。那你呢,你毅然决定选择白琴的时候,可有考虑过与你有婚约的婵姝也身处险境么。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刚才的行为,会让婵姝受多少人的白眼与耻笑么。本王没怪罪下来全是因为体恤你,你倒好,给本王上演一场农夫与蛇的戏码?” 说完,南湘王才夹杂怒气地摔开了任景焕,眼里是满满的失望。 虽然窦婵姝只是他的堂妹,她与任景焕的这桩婚事两人也是迫不得已,但是木已成舟,任景焕既然没有勇气不顾一切解开婚约,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装深情。 他皇家的儿女,自古以来尊贵高傲,他们自家人可以吵架拌嘴,但是可容不得旁人来随意欺侮! “我……” 一提到窦婵姝,任景焕心中还是有一些歉疚的,不管他爱不爱窦婵姝,他如今和她有一纸婚约在身,方才的情形,的确他也失了偏颇。 所以南湘王的叱责他该受。 接着南湘王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冷冷的开口,“与其你在这里质问本王的决定,或是关切其他女子,还不如好好想一下,如何给个妥当的交代!” 之后再也不看任景焕一眼,单手负在身后,欲施展轻功离开此处。 他也不想多费口舌斥责任景焕了,因为就因为他方才的选择,他之后要面临的困难,有五王府、靖阳侯府还有皇家,这些都是需要他给个妥善的说辞的! “等等……王爷可以带我下去吗?” 第三百五十七章 臣女求解除他们的婚事!(二更) 突然,白琴唤住了南湘王,小心翼翼的询问。 那句‘其他女子’让白琴心中更是一凉,面上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仿佛她坏了人家的一桩姻缘一样。 而朝歌也在附近,按理来说,她两个都不能过多的靠近,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选择南湘王了。 任景焕见白琴这般,心中更是痛的无法呼吸,他只能闭上眼不去看眼前的一切。 南湘王没说话,但也没拒绝,一手揽过白琴的细腰,足尖一跃,在眨眼后,已安然落地了。 不一会儿,任景焕也下来了。 而沈朝野就站在原地,静默的看着他们,南湘王见此,快速地放开了白琴,白琴脚步有些不稳。 南湘王看着沈朝野那淡到杳杳无迹可寻的神色,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往前踏了一步。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哒哒马蹄声,而且听起来十分的急促。 众人回过头,只见有一人跨坐着马儿驰骋而来,最终在南湘王等人的面前停下,利落的翻下马,跪在了南湘王的面前。 “奴才拜见王爷!陛下有令,王爷等人若是抵达京后,立刻进宫觐见!” 天香坊楼上的窦元嘉听闻也一皱眉,于是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反正她如今无事,他也无须担忧了。 南湘王仿佛预料之中,淡淡一声知道了,随后走到来人面前,附耳私语起来。 这时候,窦婵姝见此有些诧异,还真给朝野说中了,她不免多看了沈朝野几眼。 不说她说假,她真的隐隐约约觉得,朝野整个人的气息有些变了。 之前还能说她身上是一种淡然脱俗的气质,可如今倒有了一股……怎么说呢,反正她只在皇伯伯身上看到过的气势。 “承宴翁主。” 窦婵姝沉思苦恼之时,沈朝野的身后传来了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声线十分的温润清越。 她偏头望去,只见一袭深蓝锦衣的男子正缓缓朝她们走来,虽然那张脸没有让人感觉到惊艳,但是他这举手抬足间的气质,却是高雅清贵的很,在一般人身上极其少见的。 而后她就看见沈朝野闻声转过头,面对蓝衣男子,她恪守礼仪。 “谢公子,有何事吗?” 她仪容穆温,将女子的温婉与翁主身份的高贵表现的淋漓尽致。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在下就不用进宫了吧?”慕容清问道。 沈朝野微微点头,并轻声道:“谢公子的一切都交由王爷决定,他会将你安排妥当的。” “好。” 两人之间分寸拿捏的甚好,没人起疑。 然而一旁的窦婵姝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朝野,凑近低声道:“朝野,他是谁啊?是南湘王身边的人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沈朝野微微挑眉,“你问我,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他名唤谢承望,这是他挑中的人,其余你该问他才对。” 这三言两语的就将他们俩人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噢。”窦婵姝见此也就不多问了。 反正也是一个陌生人,长的也一般般,她没有多大的兴趣,算了,还是不问了。 而慕容清心底失笑,论演技,阿朝当真是自然流畅,骗的他都觉得自己真的是谢承望了。 而另一边的白琴,这就被巴巴的晾在了原地,她也不主动找人聊天。 但你若是仔细瞧,还是能观察到有一处灼灼的视线正盯着白琴,那就是任景焕。 窦婵姝咂舌,看见这两人她就想起她与任景焕之间的婚事,心里就糟心的很。 “朝——”窦婵姝才刚想偷偷摸摸询问今日之事,却不料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昭阳郡主。” 窦婵姝望去,只见任景焕正朝她走来,他一过来,周围的视线围过来的也多了。 就连朝野意味深长的眼神也瞥着她,窦婵姝脑子里回转了许多言辞,最终吐出了略显干巴的几个字。 “呃,干嘛?” 任景焕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定定的看着她,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闪烁着些许愧疚与歉意。 “景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以为方才的事需要向郡主道个歉,但景焕也自知对郡主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所以郡主要骂要罚,景焕也绝无二话!” 这是自从她们的事情定下之后,她们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然而这次明显相对于以往的随性,多了一丝拘束和礼节。 然而窦婵姝听这话却是有些不习惯任景焕对她如此的客套,但碍于现在他俩的关系,她神色有些尴尬。 只能继续干巴巴的回复,“没事,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但同时她的双眼有些躲闪,心里发虚。 毕竟挟持白琴之事是她和朝野一手策划的,她实在不好说什么,要真说道歉,也应该是她才对。 谁知任景焕听到窦婵姝的回答,这眉头拧的更深,他沉默许久后才抬头。 看着窦婵姝一字一句道:“郡主宽宏大量,虽不对景焕计较,但景焕也希望郡主别迁怒白小姐,此事都是景焕一人之错,与他人没有一点关系。” 任景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底快速闪过晦暗,还有他的姿态放低了许多。 又是为了白琴。 “就这事吗?哎呀,没事的,当时的情况下换做谁都会选择心爱之人的,我懂我理解。” 窦婵姝闻言很是无所谓的甩手,语气也浑然不在乎。 “那就好。”任景焕得到了窦婵姝的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气。 “任小公爷。” 然而此时,沈朝野一把拉住了窦婵姝,往前踏出了一步,任景焕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精美花纹的绣花鞋。 可不等他抬起头来,头顶响起了一道声音,同时还有四周弥漫开来的一股令他有些沉闷的气压。 “你与郡主还有白小姐的事情如此搞得满京皆知,明眼人都会体恤你。但是,我有一句话赠给小公爷,郡主身份尊贵,不是谁都可以利用的工具,也不是谁都可以践踏的花草。事已至此,凡事只可适当,切不要踩着旁人的血肉以求自己的心安理得。” 她的话半明半暗,一方面她同情他,但是另一方面,就如之前的险情,若非是她的一手策划,那么任景焕的一意孤行,最终受辱受伤的只会是婵姝。 婵姝心思相比一些沈宅后院之人比较单纯,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任意践踏婵姝,明月就该活在天下,而不是地下。 就像以往璀璨如星的慕容氏,也一样的道理,她最终会让一切都归于原位。 沈朝野这一席话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任景焕的心头之上,他神情晦暗不明,嘴唇蠕蠕。 “……我知道了,多谢翁主劝诫。”话落,他转身离开了,身影落寞。 对于窦婵姝的豁达和善,让他更具压力之外,或许只有沈朝野这样话中带刺的叱责才能让他心里的愧疚感才稍微的减轻了一些。 沈朝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心里微叹,想起那次游湖节上他恣意又洒脱的风姿,再联系如今萧条落寞的人影,她只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可这事的罪魁祸首却是十分的明朗,依旧是爱乱点鸳鸯的嘉靖帝。 等任景焕离开后,沈朝野轻吐出一口浊气,余光瞄到窦婵姝星星眼的盯着自己,她挑眉询问。 “怎么了?” 话音一落,窦婵姝却猛地伸手抱住了沈朝野,嘴里哇哇大喊。 “啊啊啊啊!朝野你刚才太帅了!说出了我的心声!终于,终于有人为我说话,为我考虑了……”可说道最后,窦婵姝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低弱了下去。 自从皇伯伯的旨意下达之后,不仅父王冷心薄情,就连一向疼爱她如珍宝的母妃,也没有站在她这里了。都一味的让自己顺从,却从不在乎自己愿不愿意。 哪怕为她争取一下那渺茫的机会,都不没有过,她这心里是灰心意冷又难过痛苦。 而如今朝野却因为任景焕在危险之时毅然选择白琴之事为她打抱不平,那一副肃穆庄严姿态的维护,实在是让她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呜呜,果然还是朝野对她最好,有她在,她的心里才会真的安然。 沈朝野感受到颈边的凉意,心一顿,后又了然,对着窦婵姝轻声道。 “一段时间不见,你之前为我进宫御前讨说法的气势去哪儿了。” “我,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这件事情不是你大不大度的问题,有时候,还是要为你自己想想,为五王府着想。” “好啦,我知道了……”窦婵姝拱在她的脖子间吸了吸鼻子。 她自然知晓婵姝为何如此,一是她不爱任景焕,二是性情善良,她也在为任景焕和白琴的事可惜。 但是有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些也不该是她考虑的,一贯如此,到头来委屈的还是她。 “行了,别当缩头乌龟了,给你看场好戏,喏,那里。” 不过一会儿,沈朝野的声音响起,窦婵姝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只见沈朝野眸光浅浅笑意得看着前方,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不禁睁大了双眼。 “这……这俩关系还能这么好呢,我还以为——” 只见白琴此刻已不再是独自一人,身旁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沈朝歌,她们两人面带微笑的聊着天。 或者准确来说,沈朝歌是面含微笑,白琴则是面露惶恐,那是心虚导致的。 白琴好似十分惧怕沈朝歌,沈朝歌刚伸手想握白琴的手,却在要碰到之时,白琴往后退了几步。 这让沈朝歌的纤纤玉手顿在了半空中,白琴意识到了自己的抗拒,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但她也只能晦涩的开口,“朝歌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要破坏你和南湘王……” “嘘。” 然而沈朝歌倒是不慌不忙的伸指在唇间,打断了白琴的话,只见她随后对其微微一笑,笑的无比的婉丽。 “白琴姐姐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朝歌心里并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现在知道了你的心思,朝歌很是开心,并也希望日后能与白琴姐姐一同嫁入王府侍奉王爷呢。” 沈朝歌的轻柔的话语让白琴稍微褪去了防备,但是她却不敢相信沈朝歌会如此的好说话,但她的话又是那么的吸引人。 入南湘王府,她都没有想过。 于是她苦涩一笑,轻声道:“得知你并未怪我,我心里也算是落了块大石头。我今日来,也是想绝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念想,如今明白了一切也心死了。你放心,王爷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只有你,所以我不会介入你俩之间的。” 见白琴姿态放低,还有一丝卑微之感,沈朝歌看在眼里,心里是极大的虚荣和快意。 她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嘲讽,亏你还有自知之明,但是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当做之前那些事没有发生过! 沈朝歌这次再伸出手过去,白琴也没有退缩,她们双手相握,深情对视。 “白琴姐姐,我一定会说服王爷,让他纳你入府的。虽然你如今这情况……万一王爷只给个侍妾身份,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白琴脸色一僵,侍妾,她堂堂白府唯一嫡出大小姐,竟沦落给人当侍妾了么。 可最终她还是闭上了眼不言语,别人她自然不肯,可若是为南湘王的侍妾,她未必不愿意。 相反,她觉得侍妾都十分的可贵了。 “她俩在说什么呢,隔太远了听不清。” 窦婵姝伸长了脖子耳朵,也只能看着她们的嘴型,听不到一句话。 可她专注沈朝歌她们了,没有看到须要正附在沈朝野的耳边说话。以须要常年习武,这点耳力她还是有的,于是她就将那些话都转告了沈朝野。 沈朝野听闻后,唇角一勾,幽幽道:“既然听不见,那么我们便过去好了。” “啊?”窦婵姝有些惊异。 说着,沈朝野就拉扯着她一起朝她们走了过去。 “哟,大姐姐过来了,许久未见,朝歌给大姐姐问安了。” 沈朝歌眼尖的瞅见了沈朝野和窦婵姝过来的身影,她笑意涟涟的眼神紧盯着沈朝野的面容,边说边微微欠了欠身,仪态雍容华贵。 许久不见,沈朝野有了一些变化,但是这些变化,不是她乐衷见到的。 白琴听闻也转过身来,对着沈朝野欠身行礼,“见过昭阳郡主、承宴翁主。” 毕竟人家有翁主封号在身,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 沈朝野淡漠的视线在白琴身上稍微的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再转到了沈朝歌的身上。 她轻浅一笑,笑的魅惑无比,微扬了扬了下巴,轻启朱唇。 “二妹妹也是,愈发的美艳了,怪不得南湘王一直在我这里念叨着你。”声线中有故意卖弄的慵懒之意。 此话一出,窦婵姝和白琴两人竟然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装作没听见这话的样子。 我的老天爷,这是让她们听到了什么?!南湘王在沈朝野的那里念叨沈朝歌?? 南湘王在沈朝野那里?!! 而下一秒,沈朝歌的神情果然有一瞬的僵住,随即又迅速恢复过来,但那柳眉却有一丝生硬。 “是吗,也不知王爷在大姐姐那里说了些什么,让大姐姐记了这么久。” 沈朝野微微一笑,沈朝歌这是在套她的话呢,看来她还真觉得她和南湘王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于是她偏偏隔了许久才含糊出声,“也就平常那些,就让妹夫之后私下里告诉你便是。” 私下,南湘王和沈朝野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随后她匆匆瞥过沈朝歌不自觉握紧的手,她眼里泛起讽刺,之后她看着白琴。 “白小姐,今日之事动静闹得如此之大,想必陛下那里也有耳闻,所以可能需要请你与我们一同进宫一趟了。” 其实她本可以让南湘王自己来说,但是她此刻就是想当着沈朝歌的面,替南湘王做决定。 因为既然沈朝歌往那方面猜忌,她也不想澄清,她甚至希望沈朝歌心中的猜疑越来越深才好,尝试一遍当面慕容嫣的感受。 她也不怕南湘王拆她的台,毕竟这事无论如何都是要在嘉靖帝面前说道说道的,那由谁来开口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琴扯出了一抹笑,“好,一切都听翁主的。” 她几乎可以猜到,明日这京中到处都是有关她今日的流言,所以她心中早已冷了一片。 自此以后,父母要是再想给她寻一门婚事也难上加难了,谁会娶一个不洁不净的女人。 不过也好,她心中现在只有南湘王,这些事她倒并不在意,只是苦了白府。 之后南湘王走了过来,大概重复了一遍沈朝野说过的话,白琴垂首附和。并与沈朝歌说了几句话,其中还有一些安慰。但沈朝歌却是很是体贴温柔的回应,深得南湘王的心意。 因为沈朝歌并没有特例,所以她不能进宫,于是她就眼见沈朝野和白琴等人进了马车,并扬长而去。 但是也不知是沈朝野故意为之,在她离开前,她仿佛故意凑近在南湘王的身旁,并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夹杂了一丝挑衅和轻蔑在里头的! “沈朝野!你若是真勾引南湘王,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沈朝歌看着队伍的离开,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扭曲和狰狞,几乎要压碎了一口银牙,额头上还有因愤怒而暴起的青筋。 马车里窦婵姝本想缠着沈朝野询问方才的事的,可碍于白琴在场,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沈朝野,眼神火辣辣的,让人难以招架。 然而沈朝野索性闭上眼假寐,这事本就子虚乌有,她如何和窦婵姝解释,再说了,还有人在呢。 她不可能自打脸面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皇宫,但都是一样的,抵达宫门口,众人纷纷下来。因为皇宫之中,除了皇帝和皇宫之人可以用轿子类似的工具外,其他人无不例外都只能步行进去。 不过这一次,有了南湘王在前头带路,沈朝野也不必担心再走错了。 哦不对,不用再担心南湘王再迫害她才是。 众人顺利的饶过宫道来到了一处宫殿,不是早朝的尚议殿内,看样子有点像是嘉靖帝的独家书房一般。 等太监进去禀告了之后,他们才能走进去,但是一走进去才发现,原来这规模也不小。 沈严铸、郑明义、许祥侯、任明远、白嵩云……六部尚书皆在此了,还有一位靖阳侯。靖阳侯看见走进来的任景焕,那神容黑沉的可以杀人了。 沈朝野观察完毕敛起眉眼,看来方才发生的一些列比她预料之中还要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宫里。 不然嘉靖帝又为何要叫齐这些人呢?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嘉靖帝深沉又雄浑的声音在大殿之中环绕,显得威严又肃穆。 众人起身,但嘉靖帝仿佛并不着急过问刚才在京中发生的事,而是与南湘王交涉着远洲的事务,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商谈,沈朝野就有些显得无趣,索性思索起方才之事后续的疑点。 然而就当她十分认真专注的想事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了一道十分爽朗宽厚的声音。 “承宴,你不仅解了远洲的燃眉之急,还替朕抓出了一只害虫,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说说,你想让朕嘉赏你些什么才好?” 沈朝野睫翼一颤,闻声缓缓跪伏在地,尔后再挺拔腰杆,眸光低垂。 南湘王也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在了沈朝野的身上,他看着那抹人影,他心里有几分喜悦。 方才他听传达消息的人说了,陛下已经同意了他的请求,并且就等他们进宫下达旨意了。再加上方才,她竟然主动朝他靠近,他心中更是满是欢喜。 他就知道,沈朝野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大靖如此优秀的男儿摆在她面前,她不可能不心动! 只见她清越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回禀陛下,臣女不求其他,只愿臣女的好友昭阳郡主,能与任小公爷解除婚事!” ------题外话------ 今天凌在我微博下评论了,于是有以下对话。 凌:我最喜欢须要,我想要她有点啥 舟:拍飞,她没有感情戏的啊喂!!! 凌:我要加!人家那么好,性格也喜欢,这么好的人没个人喜欢合理么?! 舟:我也喜欢啊,但是她要是喜欢别人了女主咋办,她要保护她滴。 凌:哼…那也可以保护!我喜欢须要,就是须要! 舟:拍飞,意见驳回 凌:你这违反了粉丝意愿(重复三遍) 舟:少数服从多数,我要看看谁要附和你! 凌:¥%¥@%#% 你们说说,想要须要要感情戏不,少数服从多数昂!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两大尚书之争 话音砸下,震惊四座,就连大殿之中的空气都突然凝滞了起来,压抑深沉非常。 窦婵姝和任景焕更是诧异得盯着跪倒在地的沈朝野,哪怕窦婵姝是早就知晓沈朝野会帮她,但他们也都没有料到沈朝野会如此直白提出这个请求。 此外,沈严铸脸色不是很好看,沈朝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竟要拿自己的赏赐去换窦婵姝的自由? 但是这点功劳怎可比得上陛下的金口玉言来的神圣严重,况且圣旨都已经下了,礼部也开始着手准备有关事宜。这时候撤回旨意,岂不是在自打脸面,打了皇家的尊严么! 他若是她,有甜头就不占白不占,何必为了旁人如此作践自己。她难不成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沈府为牵绊么,她自己找死他绝不拦着,但是别拉着他们为她陪葬啊! 真是的,好好的一件事却被她搞得人人不快,真是晦气! 刑部尚书许祥侯也是面露鄙夷,还以为这沈朝野有多么的智谋双全,却不料是个冲动性子,竟敢拿着这些封赏的名头蹬鼻子上脸,这不是自寻收拾么。 而郑明义则就仅是皱了皱眉,他心里想的是,此举实在有些太过冒险,她也太大胆了些。 “朝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下一秒,大殿中响起了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可声线平淡的令人窥探不出喜怒。 众人闻言更是将头低了一些,他们不用看,也能知道上座那位的脸色如何。 方才还唤封号承宴呢,这下就因为那番话改唤其名了。 这不是暴怒的预兆还能是什么,都说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他们哪怕猜不透,也是还能稍稍摸到边缘的。 而南湘王沉默了一瞬后,迈开步伐走至沈朝野身侧,拱手示意后才开口替她解释起来。 “父皇,承宴翁主许是舟车劳顿又与昭阳感情深厚,才会说出这种胡话来,还望父皇看在她有功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南湘王是最了解自个儿父皇的人,身居高位心思本就多猜疑,更别说有人质疑他的决定,想让他收回说出去的话。 毕竟金口玉言,岂是说撤回就撤回的。 “是,臣女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每个字音每句话,以至一言一行,都无关意气冲动或是头脑不清醒。” 岂料南湘王话的余音还在殿中萦绕未散时,身板挺直,神情异常冷静的沈朝野却再次开口。 而此次开口,却是硬生生地驳了南湘王的言论。 这让南湘王的脸色很是铁青,他眸中的沉郁几乎是要将人搅碎,他鼻哼气,愚蠢的简直无可救药,沈朝野要是有朝歌一半的心智就勉强完美了。 众人又是呼吸一摒,这沈朝野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言辞态度如此强硬了? 嘉靖帝坐在上座,并不言语,可那双锋利的鹰眸却十分的幽暗无尽。 “皇伯伯若是硬要怪罪,就让昭阳为她承受吧!” 一旁的窦婵姝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站出来袒护沈朝野,因嘉靖帝的威严,她娇媚的容颜上也不免蒙上了一层倔强式的惶恐。 朝野为了她的事殚精竭虑,连自己的封赏都可以不要,那她又怎能让她失望,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下朝野的! 反正她父王母妃都不在,她也没什么好畏惧的,就算在,她也不惧!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朝野无忧才是! 只不过很奇怪,感觉所有人都到齐了,偏偏五王府的人却只有她一个人? 短暂的时间内,就已经有南湘王和窦婵姝出来为沈朝野说情了。然而嘉靖帝和沈朝野的神色很是平静沉稳,两人皆不言不动,仿佛在互相对峙一般。 “陛下,您看这……” 嘉靖帝身侧弯着腰的李公公也适时出来打圆场,他自小就陪伴在嘉靖帝的身边,对他的脾性自然是比旁人要了解一些的。 别人或许都会觉得嘉靖帝这是生气的表现,可他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若是陛下真的生沈朝野的气,是不可能一直盯着她瞧的,那眸光幽幽的,完全没有半点恼怒的迹象。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陛下这是又透过沈朝野去看另一个人了。 这是陛下心中埋藏多年的一个结,以那位的缘故,哪怕沈朝野真的做了让陛下难以接受的事,陛下也是不会重重的责罚的。 因为已经失去过了一次,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世上与她有最后一丝联系的人消失在面前了。 哎,他们这位承宴翁主赢就赢在她拥有所有人都没有的血缘优势。 见这么多人开了口,嘉靖帝眯起了眼睛,眼角旁的细纹明显异常,微微抬头,眼前的珠帘玉翠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最终扯出一抹笑,声音缓和了不少,“朕又没说什么,瞧把你们一个两个急的,都起来回话。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 尤为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嘉靖帝不但没有一丝要怪罪沈朝野的意思,反而还对沈朝野体贴至微。那口吻,简直像极了父亲关切女儿。 南湘王垂下了眼帘,不管父皇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要不伤她就好。 “谢皇伯伯!朝野,你身子骨本就不好,快起来!” 窦婵姝连忙起身,还不忘扶持一把沈朝野,她的神情上皆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她喜一是嘉靖帝并不怪罪沈朝野,二是他也没有明确拒绝沈朝野的请求,这说明一切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谢陛下。” 沈朝野闻言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起身,并抚平了衣裙的褶皱,仪态十分的娴雅高贵。 这微妙的感觉,沈严铸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不仅联想起以往慕容嫣与嘉靖帝的陈年旧事,这脸色霎那间黑如锅底。 当初慕容嫣跟他之后并没有落红,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怀疑,慕容嫣小产的那一胎,是不是嘉靖帝的种! 然后嘉靖帝只是玩玩慕容嫣,慕容嫣没法,这才找上了他,让他心甘情愿的当这个绿帽子! 想此,沈严铸心中对慕容渊还有沈朝野的厌恶,直接上升了一个新层次。 嘉靖帝仿佛对沈朝野的态度十分满意,不卑不亢,这才是她的女儿。 紧接着他又缓缓开口问道:“赏赐是朕主动询问的,这事赖不得,既然你拿自己的封赏换解除他们的婚事,那么朕答应你会好生思量,但是在这之前,你能否告诉朕你的理由?” 这一番话说的极其的委婉和温和,这殿中除了沈朝野,其他几人的表情就丰富多彩了。 他们在朝中为官数年,还没见过嘉靖帝有这样一幅面孔。也不是说平日里的嘉靖帝不平易近人,而是身为君王者,大多都是喜怒无常,令人难以捉摸的透。 这现在他们却从嘉靖帝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真真切切的慈祥气息。 可不等沈朝野开口,一道急切的声音抢先落下。 “陛下!”许祥侯心中十分不悦,于是出面程词,“虽说承宴翁主的确是立下了大功,但是这两件分明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俗话说得好,君无戏言。陛下又已经下达了旨意,若是此刻撤回,只会让众人嘲笑陛下被一个女娃娃戏耍在掌间,没有自己的半点原则道理啊!” 之前他就听闻朝歌说起这沈朝野在沈府为虎作伥,短短几日功夫,就将芙儿陷害至禁闭一个月的地步,如今她又如此的不知死活,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绝好机会的! 窦婵姝和任景焕齐齐得盯着许祥侯,那眼神要是可以杀人,许祥侯一定死的不下百次了。 窦婵姝暗暗咬牙,这老匹夫,居然这样说她的朝野,不仅如此,还要多管她的闲事! 哼,这笔账她记下了,看此事过去了她怎么对付他! “许大人这话未免有存偏见之私,陛下都说了只会是思量,并不会立即下决定,你这样妄自替陛下决定和揣测承宴翁主居心,难道就有原则道理可谈了不成?” 说话的正是郑明义,他反应速度极快,几乎是在许祥侯尾音刚落时就接了下去。 原本六部尚书只想安静的当个局外者并不打算管这闲事,可既然许祥侯开口针对沈朝野,那么郑明义自然是不肯罢休的。 许祥侯被郑明义这么一顶,他心中那口气就难以散开了,于是怒目圆睁的看着郑明义,与他争辩起来。 “你!郑大人,你我同袍本该为陛下排忧解难,为何你处处偏帮承宴翁主,依本官看,你就是与承宴翁主一伙的,存心扰乱我大靖社稷!” “呵,”郑明义闻言冷笑一声,仿佛是听了一段多么可笑的言论一般。 他严词俱厉道:“许大人这样故意抹黑我与承宴翁主,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胡乱揣测许大人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想铲除承宴翁主为快呢?!”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与她并不相熟,又为何会平白无故害她!” “是吗?我要是没记错,许大人的小女不正是沈大人的继室么,这原配嫡女的存在,想必也让沈夫人深受烦恼吧?” “一派胡言!你……” 郑明义将沈宅后院中脏秽之事扯了出来,等于是将许祥侯心中的打算也一并的揭露了出来,这让许祥侯一时之间有些语噎。 一旁的白嵩云见此,几乎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许祥侯。 以郑明义在朝堂之上冠有‘三寸不烂之舌’之称的底子在,饶是六部尚书为首的吏部尚书沈严铸都不会轻易与他起冲突的,毕竟这胜算寥寥无几。 可偏偏某些人硬是不愿认清现实,非要与郑明义逞口舌之快。 “行了,两位爱卿何必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呢,有什么意见不如听承宴翁主说完再提也不迟。” 与此同时,高位上的嘉靖帝也难得好脾气得开口打断这段小插曲。毕竟放在平时,臣子当着皇帝的面前争吵不休,嘉靖帝早就下令惩处他们了。 “是,臣遵旨!” 有了嘉靖帝的话,许祥侯这才收敛了一些,憋着一肚子的气,准备待会寻准了沈朝野的错处发泄! 窦婵姝闻言很是得意的轻哼,好在皇伯伯讲道理,不然就要顺了万恶的老匹夫的意了。 嘉靖帝的眼神这才重新落回了沈朝野的身上,语气依旧,“只有你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朕,朕自然会慎重考虑。” 这应该就是嘉靖帝寄予沈朝野的最有保障的一句话了。 沈朝野闻言睫翼一颤,随即轻吐出一口浊气,眸光缓缓上移,与嘉靖帝探究的眼神相撞交缠。 “方才街上发生了何事,陛下应比臣女还要了解清楚。既然一切大家都明了,不如都把这些事放在明面上来讲一讲。” 沈朝野停顿的时间,嘉靖帝的目光不禁落在了一旁沉默不发一言的任景焕,还有低眉顺眼的白琴身上,只听她继续道。 “先不提任小公爷不顾昭阳郡主安危选择白小姐的罪过,从道德情感的角度出发,任小公爷是无错的,换做是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选择最重要的人,而事实证明,昭阳郡主不是他愿意抛开一切想护的人,而郡主也并不怪罪任小公爷,说明了两人之间皆无情无意,并非良配。而郡主是臣女结交的好友,自然也是见不得她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夫君,踏入一场明知不会幸福的婚姻之中。” 沈朝野徐徐道来的话,让大殿中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件事涉及的几位当事人都恭谨无比,尤其是白琴,她垂首柔顺的模样几乎可以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感。 而一旁的任景焕此时看着沈朝野的方向却抿嘴笑着,那双灰淡的眸子里矍铄着期许的光芒。 虽然她的话中有贬低他的成分,但是他做事光明磊落,他不否认。但是更多的,他能感受到沈朝野这是在帮他们,而且目前来看,也只有沈朝野肯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 南湘王皱眉,沈朝野的话并没有错,而且还道出了人人皆知的事实,但是既然享受了郡主身份带来的好处,那么就该承受这个身份所存在的责任。 这就是君臣之间不可跨越的一道鸿沟。 沈朝野若是想凭此来解除这桩婚事明显是不够的,理由太牵强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婚约解除,再起婚约!(二更) 许祥侯却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冷嗤,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个会成为他最有利的反驳点。 “哼,依翁主这话,那世上无可奈何的夫妻多了去了,难道都要分开不成,再者,有些感情是靠后天培养的,现在任小公爷和昭阳郡主还未成亲,也许还不懂,但一旦成婚后,也难保不会互生情愫。因此,臣认为,翁主的话根本不成立,还望陛下三思!” 郑明义沉眸,他本想帮沈朝野说几句,但是最终还是作罢,有些事她比他处理起来还要方便。 沈朝野闻言非但没有一丝怒意,反而神情平静如池水,幽深难测。 嘉靖帝也点了点头,他不可置否,如果只是这个理由,还是无法说服他的。 但是他知道,沈朝野之所以这么淡然,肯定还有话要讲, “你继续说。” 于是他忽略了许祥侯,再次开口。 “陛下!”许祥侯不甘心,都如此了为何陛下还是听沈朝野的话? “朕自会定断,就不劳许爱卿操劳了。” 嘉靖帝明显这次没有很好的耐性了,他语调中褪去了伪装的温和,更多了一丝不怒自威的警告。 许祥侯没辙,只好诺诺连声退避在了一旁。 沈朝野轻轻颔首后,再次清声道:“既然家常已经说完,那么接下来就是国家大义了。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一月前臣女被楚国翁家所掳之事,这翁家虽然是如今被不知名的势力剿灭,但是翁家之前能在陛下的眼皮下底下,不知不觉将魔爪伸进了大靖之中,足以说明其中并不缺乏有帮衬的势力,而至于是楚国还是大靖都未可知,再碍于近几年楚国的发展趋势,不得不重视它对大靖的威胁程度。但据臣女所知,陛下膝下并无公主,就连几个王爷之中,也只有一个昭阳郡主,若是真到了那一步,陛下定会为此苦恼。” 沈朝野语调如常,口若悬河般说了一大串的道理,只不过这一次,她侧重点可是国家层面了。 她说到的那一步无非就是和亲,按照大靖的风俗,自古都是郡主和公主才可有和亲的资格,而庶出的类似翁主县主是没有这个特例的。 换言而之,如果昭阳郡主被许配给了任景焕,那么大靖就在和亲这条路上没有了主动权,只能任由他国派个不相熟的质子过来,时时刻刻都得防备着。 众人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这一次饶是许祥侯都无法找到理由来反驳沈朝野了,因为这次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这个方面,是他们大意间遗漏了。 沈朝野一直盯着嘉靖帝观察,见其脸色有些沉凝,她就知道自己落得字下对了。 于是她又继续开口,相比之前有些刻意要求外,她又利用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血缘关系。 “世俗道理臣女不是不懂,而是太懂,正因为身边有囚困在牢笼之中受尽摧残折磨的例子,所以也想为郡主努力争取一下。因为陛下是郡主的至亲,除了命运只有您才能决定郡主的一生,孰好孰坏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臣女如此大言不惭在御前失仪,也是不想让陛下将来后悔罢了。” 说完,这眼神才缓缓低垂下来,姿态也微微的放低了一些,一副全然是为嘉靖帝、为大靖而考虑的模样。 窦婵姝简直是傻眼了,她还没仔细推敲沈朝野这些话的含义,就见沈朝野这张小嘴巴拉巴拉的就说完了。 她只能张个嘴巴直发愣,朝野也太厉害了,这些理由她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而南湘王听着这些话,看着沈朝野的眼神也变了,缓缓变的炽热幽深,像是看待一个猎物般的眼神。 他原本以为沈朝野不如朝歌心思缜密,只是虚有其表难以抗衡四周的压力,却不料,她竟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 若是有女在他身侧出谋划策,他岂不是如虎添翼,何愁日后不能安邦家国?! 就连坐在上方的嘉靖帝心中亦是和南湘王无二的想法,他不禁微微点头,眼底满满的都是对沈朝野的满意。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决定,他绝不会让沈朝野这香饽饽的肥肉,落入他人口中的。 一旁的郑明义站了出来,并对嘉靖帝拱手道:“陛下,翁主的话如同醍醐灌耳令臣幡然醒悟,在国家层面上来讲,昭阳郡主的确暂时还不适合许配婚事,臣建议陛下仔细斟酌再下定论。” 虽然郑明义没有一开头便是要求嘉靖帝改变想法,但是他的话语间已经是明显的倾向了沈朝野。 但是他也不用担心有人误会他和沈朝野之间的关系,毕竟在这种方面上,谁都会觉得沈朝野说的事正确的,不然也不会半天没人出来反驳了。 嘉靖帝闻言看了一眼郑明义,这就是他为何欣赏郑明义的地方,因为每次他都给自己一个十分的台阶下。 于是他抚掌一笑,爽朗道:“既然礼部尚书都如此说了,那么朕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朕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的。”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不得令人仔细沉淀,但是除了几个知情人外,谁都不懂嘉靖帝这番话的意思。 “是。”郑明义此刻竟有一丝心惊肉跳,他急忙低下了头去。 别人不知他难道还能不知嘉靖帝的意思么,看来他是想要准备公布那事了。 他恍惚间,只听那声音再次响起。 “承宴,朕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拿你的所有功劳换昭阳的一时安宁?”嘉靖帝此话说的也是直白。 既然沈朝野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么日后若是真走到了和亲的地步,窦婵姝就再也没法逃脱的掉了。 沈朝野神色不变,眉梢处皆是一片沉稳。 只听她淡淡的回了一字,“是。” 嘉靖帝点头微笑,紧接着道:“那朕就应允你这次,下不为例。” 可见嘉靖帝对沈朝野是十分的偏爱与青睐,就连那‘下不为例’四字,都有一些温厚宠溺的感觉,不带丝毫的威胁恐吓。 “陛下,可是……” 这次出声的就不是许祥侯了,而是嘉靖帝身侧的李公公,他整张脸都皱着,阴柔的眉宇间还有一丝忧愁。 “别说了,朕自有定论。”然而嘉靖帝迅速打断了李公公的话。 “是。” 李公公无奈,别人不知道为何陛下会应允这桩婚事,可他却是明白,近日来五王爷的动作的确是太大了,陛下此举也是想要警告一下五王爷,却不料后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而沾沾自喜浑然不知自己正在挑战谁的威严。 如今陛下解除这桩婚事,恐怕接下来处理五王爷这事会更加的棘手。 沈朝野闻言,神色并没有大惊大喜,而是双手挥起裙摆,往地上又是一跪。 “多谢陛下开恩。” 而就在这瞬间,窦婵姝和任景焕互看了一眼,从各自的眼底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这些日子以来困扰他们的这件婚事,竟然就这么轻松的解除了?! “傻孩子!还不赶紧谢恩!” 一旁的靖阳侯见任景焕傻乎乎的站着,他心里也急了,连忙对着自家儿子呵斥道。 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事么,如今顺了他的意,他倒好跟个木头一样了! 靖阳侯的一声不禁唤醒了任景焕,还顺带点醒了窦婵姝,他们两人如今倒是难得的默契,一齐跪下谢恩。 “谢陛下开恩!” 就连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激动和喜悦。 许祥侯看着这一幕心中很不是一番滋味,倒也不是故意见不得他们好,只是觉得自己活了几十载,竟斗不过一个小姑娘,这让他心中十分的受挫。 不过也罢,至少这是其他人的事情,他倒也不在乎。 “行了,你们两人搞得好像朕赐的不是婚事,而是要你俩性命似的。怎么,朕赐的婚事有这么不好?” 他还故作唬人般的佯怒,这让这大殿中的氛围有一些和缓。 “没有没有,皇伯伯的眼光最是好了,比父王好一百倍一千倍!” 到底窦婵姝是个人精,比较会哄人开心,一下子又把嘉靖帝哄笑了,只不过这笑意未达深处。 “你个小马屁精,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怎么一会儿不见又跪下了。” 众人只好起身,特别是窦婵姝,起来的飞快,一双眼睛直盯着沈朝野瞧。 要不是碍于周围有许多人看着,她早就冲过去抱住朝野了,果然还是朝野可靠,别人觉得极难的事情,她却能三言两语的解决! 她现在都还有一些身处恍然的感觉,真是没有想到,她现在已经恢复自由身了! 任景焕心中也是欢喜的很,嘴角都不自觉的勾起了,那一瞬间仿佛之前那随性不羁的任小公爷又回来了似的。 他不禁朝默默无闻的白琴看起,但是很快他眸中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那又如何,他照样还是不能取得自己所爱。 而白琴被众人晾着有些久,再加上她之前受的刺激,她的身子有些难受,恐怕—— 恐怕这是得风寒了的征兆…… 白嵩云也十分的关注自家女儿的情况,见白琴一言不发,他心中也十分的心疼。 现在任景焕与窦婵姝虽然解除了婚约,但是他女儿却因任小公爷而被京中的人嘲笑,再加上今日大街上遭遇不淑,她这往后的日子是不会再多快活无忧了。 “朝野,你怎么还跪着呢,皇伯伯都让我们起来了,你别一直跪着对你身体不好!” 可过了一会儿,窦婵姝却发现他们都起来了,唯独沈朝野还跪在地上不起身,于是她就过去拉扯她,可却被沈朝野一手推拒了。 看着架势,沈朝野这是还有话要说? 嘉靖帝眯了眯眼,问道:“怎么了,这个结果你难道还不够满意?”最后的尾调上弥漫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沈朝野依旧低垂着眉眼,语调温温道:“任小公爷虽如愿以偿,可白小姐的事还没有解决,所以臣女斗胆请求陛下为白小姐做主。” 被提到名字的白琴有些反应迟钝得抬头,两颊有一些不正常的红云,她发着楞,双眸之中有一些迷茫。 方才,她是听到有人唤她了吧? 是谁……她脑袋好沉,明明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了…… “白小姐!”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惊呼了一声,白琴只感觉整个人一阵眩晕和眼前空白,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琴儿!”是白嵩云,他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捞起了晕倒在地上的白琴,见白琴如此,白嵩云一双浑浊的老眼热泪盈眶。 “琴儿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别吓为父!”声音哀泣。 嘉靖帝这边才刷的起身,大手一甩袖袍,神色庄重的开口。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宣太医为白小姐整治!” “是!”李公公赶紧差遣底下的太监宫女去做事。 之后白琴便被宫女们抬去了偏殿,由于事出突然,嘉靖帝等人只能跟随着一齐去了偏殿。 沈朝野倒也不急,一路上悠缓踏步,因此落在后头,窦婵姝还特意到沈朝野身边咋呼。 “朝野,今日之事多谢你了啊!” “没事。”沈朝野浅浅笑着。 其实她这件事本来就容易,难的,是另外一件事。 “嘿嘿,对了,照理说这事不已经结束了吗,你怎么还提白琴呢?难道你要借此促和她和任景焕?”窦婵姝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直接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我……”沈朝野刚开口,就见窦婵姝被一只手给拎到了一旁。 两人定神一看,原来是南湘王不知什么时候也放慢了脚步走到了后头。 “南湘王,你干嘛?!”窦婵姝瞪着眼不满道。 南湘王轻挑眉,“你我是兄妹,喊称呼太生分了,你日后就叫我二哥就行了。” “诶?”窦婵姝诧异,她长了这么大喊了多少次的南湘王都数不清了,也没见他让自己改口,现在才跟她提生分? 随即他便松开了窦婵姝,却将她隔绝开来,让窦婵姝无法凑在他俩之间。 而南湘王却是目光柔和的看着沈朝野,他微微一笑,是前所未有的温煦。 “朝野,刚才你做的很好。” 沈朝野停顿了一下,抬起了一双莫名的双眼看着南湘王,许久她才抿唇移开,继续往前走。 她都懒得搭理这人。 什么你做的很好,他以为他是她的谁? 南湘王此刻也不跟沈朝野计较她的冷漠,他大步追了上去,继续说了一句。 “你知道方才父皇为何会说,不让郑明义白忙活一场么?” “不想知道。”沈朝野语气淡淡,回绝的干脆利落。 “……” 饶是南湘王再强撑出来的好脾气,遇到沈朝野这样从始至终撂他面子的人,他也顶不住。 南湘王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好看,不过他也没有再自讨没趣,反正很快她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了。 与此同时,他们也来到了偏殿,太医们随后就到,对着*******的白琴就是一顿摸脉,之后又简明了然的说了一句‘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随即就退下去为白琴准备汤药了。当然,窦婵姝脖子上的伤也不容小觑,沈朝野拽了一个太医给窦婵姝清理伤口。 而白嵩云这颗老父亲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毕竟白琴是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女儿,他不可能不心疼。 见白琴并无大碍,嘉靖帝索性就坐在了椅子上,尔后又记起沈朝野未说完的那句话,他又朝沈朝野招了招手。 “朝野,你方才想让朕为白小姐做主什么?” 但他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沈朝野闻言朝着嘉靖帝欠身行礼,眸光清澈雪亮。 “因为白小姐被歹人当众羞辱导致失了名誉清白,恐怕日后嫁人都颇难了,而当时在场见过白小姐身子的人中包含了南湘王与任小公爷,加上任小公爷对白小姐又情根深种……” 任景焕猛地抬头看着沈朝野,她这是在帮他?他今天很是意外,他原本跟沈朝野不是极其相熟,可她却接二连三的帮助自己了。 这是为何? “原来是这样,你的意思朕大概的明白了,你这是想为任家那小子,还有白家姑娘促成一段姻缘?” 嘉靖帝眉笑颜开,果然不出他预料,沈朝野打的是这副算盘。 但很快他又微微皱起了眉,“可是白小姐当众失了清白,若是为景焕的正妻,恐怕会被世人诟病哪!” 言外之意,要想白琴嫁给任景焕倒也不是特别难,但是这位子可就不是正妻了,只能是妾室。 虽然白琴并未彻底的失了清白,但是说到底也是被众人看了身子,这女儿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平常一个胳膊都不给外人瞧见,更别说如今露出了不该露出的。 白嵩云闻言神情也十分的复杂,他看了一眼至今还昏迷的白琴,他这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陛下说的对,女子失洁为大,琴儿这一生算是被那歹人毁了个一干二净。 “不,臣女并非是这个意思。” 可倏尔,沈朝野却轻轻开口纠正了起来。 嘉靖帝一愣,她说这话难道不是为了任景焕和白琴吗,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只听沈朝野悠悠道:“先不说靖阳侯夫妇和白氏夫妇对感情是出了名的忠贞,一生都只有对方,又怎么会肯让白小姐去给人家做妾室呢?再说任小公爷也不会同意的。” 话音一落,一旁的任景焕也闷闷的出声。 “对,若让我娶白琴,我也只会娶她为妻,万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靖阳侯沉默,其实他心里对白琴也是十分的满意的,毕竟大家闺秀、恪守己礼,但是如今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而白嵩云听闻如此时候了,任景焕还如此的情深意切,他暗自在一旁默默的抹眼泪。 心中替自家女儿懊悔不已,琴儿你看看你听听,你一直暗慕南湘王却忽略了在你背后如此珍爱你的任景焕啊! 嘉靖帝这更是糊涂了,他神情凝重的看着沈朝野。 问道:“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臣女说了,看见白小姐身子的不止任小公爷,还有南湘王,而且当时白小姐在那样的情况下,也毅然扑入了王爷的怀中,可见对王爷也是一往情深。方才臣女虽然先不提任小公爷对皇家的不敬之罪,但是也没说可以一点都不计较,毕竟事关皇家颜面。” 而此时在一旁的南湘王,却不知为何突然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出于身体本能的他想跨步过去捂住沈朝野的嘴巴。 可最终还是听沈朝野眸光扑闪,嘴角挂着一丝丝的笑容说道。 “看在任小公爷爱慕白小姐的情分上,臣女恳求陛下把白小姐赐给南湘王为侧妃,一是替白小姐做了主,二是算给任小公爷一个小惩大诫了。” 果然,沈朝野这些话中的字字句句都是南湘王和任景焕想要听到的。 而众人更是一惊,这事情翻转的太快,让他们有些来不及反应,不是说好是为任景焕和白琴么,怎么最后变成给南湘王赐侧妃了?! 而南湘王听闻这话,直接阴沉了下脸,他三步跨两步至沈朝野的面前,沉声问道。 “你想让本王纳白琴为侧妃?” 只不过这话间没有丝毫的妥协之意,反而有浓浓的怒意和质问。 沈朝野依旧垂着眸,轻声道:“臣女不敢,赐婚这事还是由陛下做主才对。” “承宴翁主,我以为你是真心帮我的,可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一直因为昭阳郡主而记恨我,记恨到连白小姐都不放过么!” 另一边的任景焕也是压抑着怒气对沈朝野发问,心底里不多的感激与信任瞬间烟消云散。 沈朝野微微掀了掀眼皮,她抬眸看着白嵩云,道:“白大人觉得,本翁主是迫害令媛么?” “这——” 白嵩云有些噎语,此事要是真说起来,迫害算不上,只能说是成全了白琴才对。 毕竟白琴喜欢南湘王也是不一天两天了。 嘉靖帝看着沈朝野那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笑容,他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睛,真是聪慧啊,连他都算计了进去。 这等新机城府,当年的慕容嫣连她的一半都没有。 不过,越是美丽的东西他越是想要摧毁,就比如这件事,沈朝野可能都不知他才是那个计中计! 于是他微微扯了扯唇角,苍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韩瑞,你不该如此质问朝野,相反,你应该为你有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王妃而感到高兴才对。” ------题外话------ 和亲这里设置全是架空,别牵扯历史,因为剧情发展的缘故需要哈~ 第三百六十章 南湘王妃成了香饽饽 王妃?谁,沈朝野吗? 众人震惊,这嘉靖帝莫不是老眼昏花了吧,之前赐给南湘王为王妃的不是沈朝歌么? 郑明义在心中微叹,你们现在总算明白陛下方才为何会说不会让他白忙活一场的话了吧,这摆明了是要将沈朝野和南湘王的婚事顶替了昭阳郡主和任景焕他们啊! 但是这个忙,他怕是帮不了沈朝野了,只能靠她自己的聪明才智。 南湘王闻言这紧皱的眉头才微微的舒展开来,听到‘你的王妃’几字时,他的心中的怒气才稍微平和了一点,另外,还有一丝丝的期许升起,他不自觉得朝沈朝野的方向看去。 他很想知道,当她得知了此事后,她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琴儿,你醒了!” 就在此时,*******传来了一道嘤咛之声,众人望去,只见白琴缓缓睁开了眼,并茫然无措的看着周围,直到视线中看见了嘉靖帝的身影,她心中一惊骇,立即掀开被子下来。 “臣女……臣女御前失仪,还望陛下降罪!” 可白琴的烧还未褪去,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了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白崇云连忙去扶她,但她只是紧咬着唇,声音中还有一丝难得的冷静。 任景焕只能收回那只已经踏出一步的脚,眼神复杂得看着白琴,比起白嵩云的怜惜他并不少半分。 嘉靖帝看着白琴知书达礼的模样,轻轻的颔首,的确,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以白琴的品德脾性,配任景焕绰绰有余,只是如今—— 更别提能让她做韩瑞的侧妃了,就连侍妾都有些抬举。 嘉靖帝看着白琴身旁的白嵩云一脸的怜爱之色,于是就对白琴扬了扬手。 “起来吧,你也不是无心的,朕不会怪罪你。你先躺回去,待会宫女会送来汤药的。” 话音一落,端着汤药的宫女就走了进来,得了嘉靖帝的肯许,她们才端着药走了过去。 “谢陛下。”白琴这才顺着白嵩云的扶持坐在了榻边,她也不娇气,拿过宫女的药,皱着眉灌完。 此时白琴还沉浸在自己失了清白的悲伤之中,并不知沈朝野欲撮合她和南湘王的事。 就当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嗓音突兀响起。 “陛下是否是记错了,臣女记得前段日子赐给南湘王的人应是家妹才是,臣女何德何能配得上南湘王殿下。” 只见沈朝野微微垂眸,卷翘的睫翼遮去了眼底的情绪,不慌不忙的说道,还特地拍了一下南湘王的马屁。 可就算如此,他们还是能从中嗅到一丝不乐意的味道。 她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令人难以琢磨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啪嗒—— 白琴正欲递给宫女的琉璃盏掉落在了毛毯之上,声音不大,只是毛毯沾上了一些渍迹。 她呆呆得看着沈朝野的方向,方才她说什么?她何德何能配得上南湘王……这意思是陛下有意将沈朝野……赐给南湘王么。 突然,喉咙间有些酸涩,眼眶也红了,她低下头咬着唇极力忍耐着。 就连放在平时她作出失态之举时的自觉认错性,也被她抛掷了脑后。 紧接着有一道声音响起。 “就是啊,皇伯伯要是觉得白小姐的事让您为难,要大不了不管了就是,为何要如此说?” 窦婵姝快速反应过来,顺着沈朝野开的头继续附和,但她故作轻松的神情之中还是遗漏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她听到的那一刻也差点跌了下巴,这消息简直是比她和任景焕的婚事还要惊悚! 就像朝野知道她不喜欢任景焕一样,她也知道朝野对南湘王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而且两人看上去也不是十分的登对,性子又不同,若要把朝野跟南湘王凑在一起—— 那她宁愿沈朝歌来当她的二堂嫂,她可不舍得让朝野来吃这些苦。 白琴听这次还提及到了她,她有些六神无主得抬起头,轻声询问。 “什……什么事?我什么事让陛下为难了吗?” 窦婵姝眼珠子一转,于是就坐到了白琴身边,好声好气道:“就是朝野见你平白遭受了非人劫难,于是想让皇伯伯为你做个主,把你赐给南湘王做侧妃,可是皇伯伯却莫名其妙的说朝野是他的正妃,那谁不知道朝野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起,这可不让我们大吃一惊么……” 窦婵姝叽叽喳喳就把刚才的事概括了出来,恩,她说完还觉得自己概括的很是面面俱到。 白琴闻言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之前她或许还有点妄想,可如今她实在没有那个脸…… 南湘王转眼冷冷瞥了一眼窦婵姝,目似剑光,那眼中的不悦与森冷让人忍不住打颤,声音低沉。 “昭阳,她嫁给本王难道还是委屈她了?还是说你就见不得她好?” 言外之意,算是间接默认了嘉靖帝方才的话。那不是嘉靖帝的口误,而是真的。 嘉靖帝,是真的有意将沈朝野赐给南湘王,而且,还是南湘王妃的身份。 “哈?我见不得……” 窦婵姝被南湘王气笑了,刚想接下去反驳回去,可一想到这里是皇宫,他还有他爹给他撑腰,她也刚刚‘承受皇恩’,她不能因小失大,不然白让朝野费了这心思。 所以她只好将指着自己半天的手指憋屈地放下来,并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干笑,同时在心里把南湘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呵呵,怎么朝野当你的王妃就见得她好了,你倒是有本事你亲口问问人家愿不愿意,牛不喝水强按头,找皇伯伯做靠山算什么本事! 有了南湘王间接的承认,众人更对此事深信不疑。 除了早有心理准备的郑明义之外,其余人简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那双眼睛更是不可置信的要瞪到地上才肯罢休。 而沈严铸和许祥侯不愧是翁婿关系,两人的微表情如出一辙,若要拿个例子比较,那就是脸色像调色盘一样色彩丰富。 “陛下……没有与臣开玩笑吧?”沈严铸喉咙里艰难晦涩的挤出了几个字。 他可没有忘记沈朝野第一天进宫时,嘉靖帝开玩笑似的口吻欲纳她为帝妃的事,如今不过几月,嘉靖帝又话锋一转,想要将沈朝野赐给南湘王当王妃?! 这身份的落差可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朝歌如何自处? 嘉靖帝一开始不是给朝歌和南湘王赐下了婚事吗? 那圣旨上明明写的……沈严铸猛地抬起眼,遭了,他们都被嘉靖帝给糊弄了,他记得那圣旨下达时,只是说了将朝歌赐给南湘王,但未具体的说明是以南湘王妃的身份还是其他。而他们都知晓南湘王与沈朝歌的关系,所以就先入为主了,以为沈朝歌就是南湘王妃无疑…… 这样一来,没人能指责嘉靖帝半句不是,毕竟他可一点儿都没有违反他立下的规矩。 太狡猾了,嘉靖帝这招可真够又精又狠的!在冥冥之中他就一直操控着一切! 他甚至不得不怀疑,嘉靖帝在当初下旨赐婚的时候,就有心把南湘王妃的位置留给沈朝野了! 嘉靖帝的思绪并未被外界因素打扰,而是十分专注的盯着沈朝野的神情,因为方才她展露的锋芒,他不得不多重视一分。 他一字一句道来:“你说的不错,你的二妹的确被朕赐给了韩瑞,但当初朕想的是给她侧妃的位置,至于王妃的人选还在物色当中,毕竟南湘王是朕膝下出类拔萃的皇子,说不定日后就会脱去这王爷封号,所以这正妃的位置不可能轻易择定的。” 嘉靖帝此话一出,更是令满堂惊哗,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句话里的深层意思是在是太多了,必须得一层一层的剥开仔细体会才可以捋清楚。 就比如当初那圣旨嘉靖帝会格外留了一个心眼,为的就是给沈朝野腾出位置,而且依嘉靖帝的话,沈朝野还是经过他精挑细选、最令他满意的王妃人选;再比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因为白琴的事意外牵扯了一桩大事,嘉靖帝还毫不掩饰得透露出了一些立储的心思,正如大家心中所想,嘉靖帝心中最瞩目的继位人选是南湘王。 这也意味着,这南湘王妃的含义可不仅仅于此了,若真有一天,那将来就是太子妃,更甚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下子,众人看着沈朝野的目光有些火热起来,一些本就心中有数与这位置无缘的人,打起了巴结沈朝野的心思。 但也有一些人很眼红送到沈朝野眼前的位置。 白琴神色更是灰暗了,如此,她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南湘王眉宇间隐隐约约有些傲然,他现在谁的话都不在意,他只想知道沈朝野最终的态度。 是嫁,还是不嫁。 “这——”沈朝野面色却平淡闲适的出奇,她轻启朱唇,溢出了一个字音未果,却被人从中打断。 “既然陛下心中对南湘王妃的位置如此郑重,那更加应该再三深思熟虑对比,毕竟事关大靖日后的国家根本,而且承宴翁主的身份涉及极广,并不适合南湘王妃的人选,臣,誓死力谏陛下慎重决定!” 南湘王不悦的皱起眉头,看着许祥侯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这种被打扰了兴致的感觉还真不好。 开口的人正是许祥侯,他立刻走到嘉靖帝面前跪下扬声道,并且神容行动间都透着一丝大义凛然的气度。 若不是他心中那点小九九在场的人几乎都清楚,还真的以为许祥侯说这些话是为了嘉靖帝为了大靖而着想的了。 然而之后南湘王听了许祥侯的话后更是暴怒,人家正主、亲爹都没有发话,他倒是自作主张替他们干脆回绝,可真是好一个刑部尚书! 沈朝野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既然有人愿意阻止,她又何乐而不顺他意呢? 而许祥侯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听到嘉靖帝属意沈朝野,所以心里一咯噔,不免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担心起来。 如今她还没有南湘王的倚仗,就如此嚣张跋扈,若是真的让沈朝野取的这南湘王妃的位置,那以后这沈府里面她俩还如何站得住脚跟?!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沈朝野坐稳这个南湘王妃的位置!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他这一句话导致南湘王心中对他颇为不满,要不是嘉靖帝在场镇压着,或许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哪怕,许祥侯是沈朝歌的外祖父。 “世人皆知许大人的爱女正是沈大人的继室,而沈二小姐更是与南湘王提前身负婚约,他极力反对令臣不禁对许大人的目的有私心杂念之疑!” 而郑明义仿佛是与许祥侯杠上了一般,只要许祥侯有一丝动作,他定是紧随其后。 这不,他也跪在了许祥侯的身边,义正言辞得开口,这些话犹如滔滔江河畅流不休。 “郑明义!你今日是不是吃错了药,怎么事事都与本官过不去!” 许祥侯看着郑明义那严肃恭谨的模样就气打不从一处来,还一口一口他女儿是继室,生怕别人忘记沈严铸之前还有个原配似的,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郑明义。 郑明义挑眉,不慌不忙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还请许大人不要太过自恋。再者,常言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大人在操心这事之前,可有过问过沈大人的想法,或许人家并不想拒绝呢?” 经郑明义这么一提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沈严铸的方向望去,而嘉靖帝也听着点了点头,眸子有些深邃。 “郑爱卿说的极是,沈爱卿,这门婚事,你意下如何?” 然而许祥侯也紧盯着沈严铸,并沉声道:“贤婿如今的身份可贵重多了,所以可要好好思考再开口才是。” 许祥侯话里的威胁之意很明显,他在提醒沈严铸被忘了虽然他如今是六部尚书之首,但也别忘记这其中谁出的力最多帮了他。 “许尚书,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了。”声线轻描淡写,却透着一丝威慑。 第三百六十一章 萝蔓与沈朝霞双双出事(二更) 应许是许祥侯接了太多不该接的话茬,这次开口的不是别人,是嘉靖帝,他的和善忍耐有些到了尽头。 许祥侯被这熟悉的语调给吓的一哆嗦,瞬间屏气凝神,不敢再造次。 “……臣知罪。” “你闭嘴就成。” 嘉靖帝一直凝望着有些沉默寡言的沈严铸,他在等他的回答,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太在意,就像是走个形势一般。 然而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的,却唯独忘了过问沈朝野的意见,或者说现在沈朝野仿佛就是之前如同空气的白琴。 或许,嘉靖帝也自知询问了沈朝野的结果,所以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沈严铸这峰眉皱的死紧,以往他巴不得嘉靖帝提起他,如今他却是巴不得嘉靖帝当他是透明的,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如愿。 嘉靖帝就在眼前,他不吭声也不对,于是他斟酌了一番,才走上前拱手回答。 “臣听从陛下的决定。但是昭阳郡主他们的婚事刚刚解除,陛下若突然颁下这道圣旨的话,难免会令外人多疑猜测,臣也是为人父者,不希望两个女儿受不必要的伤害。” 沈朝野在一旁垂首聆听,沈严铸的话音一落,她嘴角勾起了一道讽刺的弧度,后又急速地恢复浅笑,令人捕捉不到一丝的痕迹。 窦婵姝双手环臂,斜着眼看着沈严铸,就险些翻个大白眼过去了。 虽然沈严铸的意思也是想要嘉靖帝慎重考虑再下决定,但是刚听前半句的时候,她还以为沈严铸是转性了呢,知道两个女儿中偏向朝野了,结果到头来还是她对他寄予厚望了,就算如此对他而言,朝野的风头压过了沈朝歌,但他也还是有意无意的帮着后者的。 她就算看透了这些,但她心里还是气不过,所以只能在口头上膈应一下沈严铸了。 “哼,也是,沈大人对子女的一视同仁,本郡主可是亲眼领教过的。” 沈严铸的脸色有微微的变化,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依旧保持沉默。 嘉靖帝闻言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随即微微一笑,声音宽厚。 “沈爱卿所言极是,是朕太过心急了。” 之后嘉靖帝才转过头,终于肯把视线落在沈朝野身上了,语气轻柔道:“天色已晚,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再容朕仔细斟酌几日。” 见嘉靖帝又突然变口,沈朝野也不急说些什么,落落大方的与众人一起告退了下去。 然而就当沈朝野要迈出那高高的门槛前,身后传来了温厚慈祥的声音。 “朝野,朕是真心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此事,毕竟成为南湘王妃的好处并不少,就比如你方才的提议,根本不需要经过朕的同意,这些都是你的权力。” 就连已经在外边的众人也听到了个真切,又是面面相觑,心中唏嘘不已。 没有想到嘉靖帝竟如此青睐沈朝野,平常凛不可犯的帝王,居然像是市井小贩推销自己的萝卜一样的语气与沈朝野商量此事,可明明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地位而言,只有沈朝野无条件听从的份儿啊! 了不得了不得,看来他们眼前这位承宴翁主,恐怕从今日开始就要踏步青云了,真是应了她‘朝野’二字。 一旦嫁给南湘王,可不就是权倾朝野了? 只有沈朝野心中计较的却是另一个方面,嘉靖帝虽然给了她一个极大的面子,但是其中也不乏谈判之意。 他应该是看穿了自己的一些计谋,所以知道她为什么会冒着风险撮合白琴和南湘王,若是换做旁人,嘉靖帝也许不会同意;但如果是沈朝野,他愿意拿这个去让沈朝野衡量利弊。 沈朝野莞尔一笑,精瘦的小脸透着一丝凉薄之意。不愧是从不被重视的皇子,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坐拥山河的嘉靖帝。 他的心机和城府,未必在她之下。看来以后,她得更谨小慎微才是了。 因为白琴的特殊原因,嘉靖帝格外特许他们父女俩晚点再离开。而沈朝野选择和窦婵姝一起离开,有些人见风使舵就想朝沈朝野的位置走去,却不料半途被南湘王一个冷眼给逼退了,只好转头就朝沈严铸去了。 都是一家人,巴结谁都是一样的。 南湘王往前拦住了沈朝野和窦婵姝的去路,然而她们说说笑笑并不在意,选择绕道离开。 这让受到轻视的南湘王恼怒异常,索性直接上前攥着沈朝野得手腕制止她继续往前走。 “方才你为何不直接答应下来,难道南湘王妃的位置你都不乐意?!” 窦婵姝一愣,见朝野的凝白的皓腕瞬间就红了一圈,她才反应过来去掰扯南湘王,可她一个女子的力量根本不敌。 而且周围路过的宫女太监也多,于是她气呼呼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弄疼她了?!” 话音一落,沈朝野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手上的力道有微微一松,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开她。 她倒也无所谓,眸光清淡的落在南湘王那张隐含薄怒的俊脸上,她不慌不忙的开口。 “安庆侯呢。” 可她冷不丁的冒出的一句竟是别的人,而是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外人。 南湘王皱眉,“他到宫门口的时候就跟本王请辞了,说是身体不适想回府静养,我想着他之前因你吃的那五十大板还没缓过来,所以就同意了。” 虽然他心里不是很乐意,但还是憋着一口气怒气耐着性子的回答。 沈朝野轻挑了一下秀眉,哼出了一个鼻音算是回应后,就归于沉默。 “本王在问你话呢!”南湘王心中的怒火又跋然提高。 沈朝野见南湘王纠缠的紧,一下子也没了耐心,眉眼间的冷意有些重,她勾着唇挑衅的看着南湘王说道。 “哦,是挺不稀罕的,要不我现在调头告诉陛下,让他给了我那二妹妹如何?” “沈朝野!!”南湘王几乎是暴怒喊出声。 下一秒,沈朝野猛地甩开了南湘王的手,将发红到有一丝青影的手腕藏至了袖中。 声音完全冷然了下来,“南湘王,我气量小,眼里容不下沙子,别更提与沈朝歌共侍一夫。而且你确定,你对我真有那份情谊,而不是霸占欲作祟?” 沈朝野说到最后,稍微凑近了一些南湘王,还刻意用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要是有能耐,就为我取消与沈朝歌的婚事,恩?” 最后一声恩的鼻音有些重,却不失那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妩媚魅惑。 然而南湘王听到这些话,他的神色一怔,丝毫的怒意都不复了,因为他面容情绪复杂交错,仿佛是在认真思考沈朝野的这句话。 “呵——” 沈朝野轻笑一声,眸子里散发着鄙夷和轻蔑,她懒得与南湘王多费口舌,于是与窦婵姝缓缓离去了。 这一次,南湘王没有再前去拦她。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显示他此刻的心情极不好。沈朝野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她明知道自己与朝歌相识许久,两人的感情早已沉淀在了四肢百骸之中,虽然他对沈朝野是有些好感。 但他也不至于为了沈朝野这个人,而抛弃与他有知音之感的朝歌。 等走远了一些后,窦婵姝确认身后没有人跟着,她才开口问沈朝野。 “朝野,你和南湘王这段时间在远洲做什么了,为什么他对你好像有不一样的情感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南湘王和那沈朝歌可是一丘之貉,都一样看不惯朝野的,可如今怎么南湘王不仅不讨厌朝野,还硬是要娶她了呢? 沈朝野微微一笑,轻声回答,“有时候不一定是做了什么才会如此,这不已经是马上迎春了么,这人呢与动物还是有一处相同的,那就是发情的特性。” 沈朝野这话说的似委婉又不似委婉的,但窦婵姝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朝野的意思,于是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随即她又想到自己如今人身自由的很,以后再也不用因为这事愁了,于是她抱紧了沈朝野的手臂并撒娇。 “哎呀,还是你厉害,你才刚回来就轻而易举的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好在我父王母妃也不在,不然以我父王的脾气,你坏了他的事,他肯定要对你不客气的,不过你放心,就算我被他打死了,我也不会让他动你一根小拇指的!” 沈朝野笑而不语,但是往前走了几步后,她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放缓脚步侧过头问。 “婵姝,你知道你父王最近跟哪些人走的近么?” 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她猜到了一些。毕竟以五王爷的头脑不会无端端的突然这么大的动作,而且这些都是能够打探的到的,不然也不会让嘉靖帝对他有些防范,最后不得已把婵姝都牵涉其中。 而那个有心人要真想帮他,不可能做的会留下痕迹,只能说明五王爷背后之人恐怕并不是真心帮他,只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窦婵姝思索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想起方才那灰衣蒙面人,语气有些沮丧。 “我也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性情大变,连我的婚事都可以随意当成买卖交易出去……就连刚才那个灰衣蒙面人,我都没有料到他竟然背叛我!真是气死我了!” 沈朝野见窦婵姝并不知情,于是只能作罢,但想了想还是嘱咐了几句。 “总之你最近一定要小心,六姨娘和永嘉翁主也可以留心一下,但是我感觉应该不会是她们,另外五王妃那里你也去打一剂预防针,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让她多注意五王爷的动静,或许她可以觉察到一点异样。” “好,没问题。”窦婵姝爽快的答应了。 她虽然担心婵姝的安危,但是更多的她也在为自己考虑。从灰衣蒙面人的行为来看,他应该是五王爷身后的人安插在婵姝身边的眼线,而他又对自己十分的熟悉,想必这背后之人一定不是陌生人。 这样想来,一排除可能性,这范围也就小了。 此人藏得极深,容她后面几日慢慢想,不着急,来日方长,是人就会有马脚和弱点。 之后沈朝野和窦婵姝又闲聊了几句家常后,便各自分开了。然而沈严铸比她们走得快,并且也没有等候她们,等到沈朝野回到沈府,天都已经黑沉了。 而且沈府门口也没有专门等待沈朝野的人,门口人影寂寥,在冬日的夜晚中十分的萧索。 沈朝野下了马车后,便站着未动,目光停留在那块标志着‘沈府’二字的牌匾,她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嘴里喃喃道:“快了,快了。” 没人能听懂沈朝野这话中的意思,而须要在一侧神情凝重,她瞅了一眼小姐的神色一平如常后。 才道:“小姐,等会进去后,你……” “进去吧。” 沈朝野抿唇,须要的意思她明白,这一踏进去,恐怕今晚就难得安宁了。 毕竟萝蔓和青娘至今都没有下落,她如今也懒得和沈朝歌周折迂回了,既然她有本事趁自己不在对她的人动手,那么就早该做好承受她怒火的结果。 沈朝野等人才差不多走到倚竹轩时,却发现远远的有个娇小的身影蹲在院门口,她的衣衫有些单薄,所以一直在打颤。 须要上前了一步,扬声问:“你是谁?” 那人闻言抖得更是厉害了,她动作极慢的抬起头。沈朝野两人借着月色打量着她。 “盼曼?你不在四小姐身边伺候着,来倚竹轩做什么?”须要问道。 可这一瞧,才发现此人正是沈朝霞身边的婢女盼曼,此刻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实在是可怜。 盼曼见到沈朝野的那一刻,瞬间就哭的溃不成军,她想跑过来,但可能蜷缩久了,手脚有些麻,于是是连滚带爬的到沈朝野的面前,并拉扯着她的衣摆凄声喊道。 “大小姐,奴婢求您救救四小姐,四小姐她、她快不行了!!” 此言一出,沈朝野面露惊讶,她连忙扶起了盼曼,随即也快速的反应过来,盼曼是沈朝霞最贴身的婢女,如果不是特重要的事,盼曼不至于如此张皇失措的,于是她立刻道。 “你现在就带我去醉霞轩。” “是!”盼曼抽抽噎噎的,喜极而泣。 沈朝野和须要跟着盼曼去了醉霞轩,可一走进院中,却发现院中比她不在的倚竹轩还要凄凉几分,可以说是,除了盼曼,竟没有了一个打杂的婢女,地上全是积雪和黄叶,杂乱不堪,就连有些屋檐的角落处都生了一些蜘蛛网。 沈朝野心一沉,看来沈朝霞的景况不是很乐观。 盼曼将她们带进了沈朝霞的内屋,推开门的一瞬,有一股难闻的潮味扑鼻而来,沈朝野轻微皱眉后便大步跨了进去。 “朝霞?”试探的声音落下,屋内却没有一点回应。 盼曼见此也说了一句,“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她来看你了。” 沈朝野之后才看到那榻上仿佛有人影动了动,她连忙走过去,仔细一瞧,果然是沈朝霞。 可令她震惊的是,沈朝霞瘦得像柴一样,这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都没有一丝有隆起的痕迹,同时她的脸色发黄,两颊凹陷,唇色灰白。她就那样微微睁开一条缝,她都能看出里面如同死寂一般。可以说要不是盼曼提前告知,几乎没人会相信她就是沈府的四小姐沈朝霞。 沈朝霞许是想张口喊沈朝野的,可是她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张着唇,沈朝野只能从她缓慢的唇形之中分辨出来她的话。 “大姐姐……” 沈朝野闻声坐在了榻边,并握住了她有些冰凉和瘦削的手指,她抿了抿唇。 “怎么会如此?” 这句话是沈朝野对盼曼问的,盼曼仿佛是触景伤情,直接跪倒在地,呜呜的哭咽了起来。 “大小姐你不知道,自打二小姐抓走了萝蔓后,她日日来醉霞轩找小姐送好吃的,小姐虽然不愿和二小姐相处,但碍于表面的情分,她只能与二小姐假意逢合,并当着二小姐的面吃了那些东西,结果有一日,有一日……” 盼曼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她神情惊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才嘶声力竭道。 “有一日小姐从肉汤中发觉了一根类似手指的东西,小姐质问二小姐,谁知二小姐突然诡异一笑,说之所以会有手指,那是因为她喝的都是用萝蔓身上的肉熬制成的肉汤!更是吃了用人肉为馅的糕点!小姐听了当场吓得呕吐不止,可就算把当天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也抹去不了这些日子二小姐怂恿小姐所吃喝下去的那些啊!” “这还不算完,之后二小姐又拽着小姐去了一个地方,奴婢碍于形势没法跟随,只知道小姐回来后就整个人三魂没了七魄,双眼空洞的可怕,嘴里还念叨着自己有罪……从那一天后,小姐再也不肯吃任何东西,那醉霞轩里的那些奴婢也被二小姐故意调遣了出去,别人不知,可奴婢知道二小姐是想要小姐自生自灭啊!” 这一大串的说完,盼曼哭泣不止,而屋内除了盼曼的哭声就静的十分的可怕。 盼曼只顾抹眼泪,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沈朝野的神情,也没有发现周围的气息有了变化。 须要闻言都久久难以反应过来,肉汤肉馅糕点的字眼在她的脑海中徘徊,她不禁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喉咙有些干涩,“你说的,是真的?” 她此刻不敢细想,因为她已经摸到了最坏的结果了。 回应须要的只有一阵呜呜的哭声,这也算是间接的默认了。 须要咬牙,她的双眼有些红,她下意识的看着沈朝野的方向。 只见沈朝野静默的坐着,她将沈朝霞的手放进了被子中,神色隐在阴影之中,连她都窥测不出这阴影之下的神情。 但她能感觉到沈朝野周身的气息极其不稳,因为沈朝野的手有些颤抖。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她知道那不是害怕,而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那是平静面孔之下的波涛汹涌,风暴欲来的前兆。 “小姐……” 一开始她觉得萝蔓此人头脑简单,不适合留在心思缜密的小姐身边,可慢慢的发现萝蔓对小姐的意义绝对非凡,她跟了小姐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对其他人有毫无止境的包容和偏袒,而萝蔓就是其中一个。 然而如今却告诉她,萝蔓极有可能遭遇了不测,这无疑对小姐的伤害是最大的。 只是须要并不知道的是萝蔓对于沈朝野而言,到底是个怎样特殊的存在。 沈朝野在前世,有个叫沈蔓的妹妹,因为她们父母早亡,沈蔓都是依附沈朝野才得以生存下来的。所以自打穿越过来后,她心中一直记挂着她那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这也就是为何当初沈朝野在慕容府的时候,看见萝蔓的第一眼,就将她收在了自己的身边。 因为萝蔓有几分相似她的妹妹,而且她的名字中,也有一个蔓字。 所以沈朝野对萝蔓的包容与耐心比其他人要多的多,长年累月下来,自然对她的感情也深厚不少。 都说龙有逆鳞不可触,这个说法放在沈朝野的身上或许也不为过,大概那位名叫沈蔓的女孩子,就是沈朝野身上除了慕容氏外,最不可碰的逆鳞了。 可如今要是告诉她,萝蔓极有可能遇险,那么就等同于打碎了沈朝野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慰藉。 沈朝野眼皮有些微跳,她缄默了许久,才对盼曼说了一句。 “你家小姐再这么下去必死无疑,所以你要是真的为你家小姐好,现在就去为她准备吃的,哪怕是灌的,都得给我灌进去。” “可是……”盼曼想说的是,不是她不愿,而是那些下人故意刁难她们。 “没有可是,谁拦你你就告诉她,有意见来找我。” 可很快她还未说完,就被沈朝野打断了话。 “那大小姐您?”盼曼稍微宽心了一些,但是她也同样有些担心沈朝野。 她瞧着大小姐仿佛有些不太对劲。 沈朝野神色淡漠极致,她的声音更是轻的有些不可闻,她依旧垂着眸,模糊之间好似瞥了一眼须要。 “须要,你跟我去找沈朝歌。” 话锋微微一转,周身的气息磅礴爆发,沈朝野的眉眼处染上了这冬日里最冷的冰雪,双眸里深沉的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其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沈朝歌你在找死 沈朝野站起身挥手一甩,衣袖在空中扬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水蓝色的裙摆摇曳间,可见脚下精致靓丽的绣花鞋轻踏而下,步伐沉稳大气,周身弥漫着一股凛凛的肃杀之气。 不光是盼曼呆滞住了,就连须要也有一瞬的愣住,但继而她反应过来。 “是。”跟在沈朝野的身后离开了。 黑夜降临,沈府安静的回廊中只有一抹大刺刺的身影快速行走。沈朝野紧盯前方,也没有打算为了避人耳目而让须要带她偷偷摸摸进揽月轩。 因为这一次,她不打算放过沈朝歌。 嘭—— 沈朝野一脚踢开了揽月轩的大门,这门虽说是有些老旧了,也实厚的木门,被沈朝野这么一踢,竟直接摔裂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有些惨绝人寰。 但侧面也能看出沈朝野压抑在心中的怒气有多么的深厚了。 这一大动静直接把揽月轩里忙前忙后的婢女吓的不轻,她们看着沈朝野和须要不比往常的温和气度,直接吓愣在了原地。 倒是有几个服饰稍微不同一点的婢女速度较快的反应过来,见沈朝野大步走了进来,她们端着一副架子挡住了沈朝野去路。 她们先是敷衍地欠身行礼,然后才缓缓扬起脸庞,神情中有一闪而过的鄙夷。 “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若是在宫中受了气也别来揽月轩发火呀,咱们二小姐与你可是同为嫡出,身份并未有差多少,将来还是南湘王妃,光凭这个,也不是大小姐可以随意欺侮的对象!” “就是,若是大小姐识趣快快离去,奴婢们便不会方才之事闹大,不然到时候就到老爷夫人面前去评评理吧!” “放肆!谁允许你们这样与小姐说……”一旁的须要冷若冰霜,当场就忍不住要亮剑了,然而沈朝野却轻轻按住了须要的手,她只好忍耐不发。 只见沈朝野突然勾唇一笑,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启,流露出清冷的嗓音中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一个继室所生的种,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真的是许久未回来了,这府中的蝼蚁都如此在她面前猖獗,实在是在不断刷新她心头上的怒火层次。 那两个婢女显然也不是新人,此话一出,纷纷面面相觑有些胆怯。 这大小姐平常吧脾气说不上极其温婉,但是也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可不会像此刻在她们面前的这位一样言辞犀利冷漠。 她们之前的嚣张气焰一下就被浇灭了,见沈朝野一副要往里面闯的气势,她们还是硬着头皮拦在了前头。 并咬牙说道:“不管大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奴婢只能告诉您,二小姐已经就寝,有什么事烦请大小姐明日再来!” 虽然语气还不是很和善,但是想必也被沈朝野的气势所震慑到了,所以态度相较于之前有明显的提升。 不过这一次沈朝野不发一言,只是眼神冷漠的扫过她们,继而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 她们算什么东西,当真以为能拦住她。 “你、你不能进去!”眼见沈朝野踏上了台阶,那两个婢女情急之下去拉扯沈朝野的衣袖。 这一动作立马被须要发现,须要心中正恼怒的很,见她们如此不识抬举,于是手腕一翻,一阵白光亮影闪过,一股灼热的鲜血喷洒在了沈朝野水蓝色的衣袖上。 那个提前碰到沈朝野袖子婢女的手,下一秒就已经掉落在了地上了,整只手掌切割的十分平整,顿时鲜血横流,沾着灰尘的血肉中还能看到还有些搏动的筋脉,场面十分的恐怖。 “啊啊啊!我……我的手……” 被砍了手的婢女哀嚎了一声,面色痛苦,最终一翻白眼,痛晕厥了过去。 短暂的平静后,揽月轩里的婢女一下子都慌乱了起来,院中充斥着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啊不好了!大小姐杀人了!大小姐疯魔了!” “救命啊!”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沈朝野闻言脚步一顿,低眸瞥了一眼袖子上溅洒上来的血迹。一旁的须要见沈朝野眸子清幽,以为是她不喜欢血迹弄脏了衣服。 于是手执着染血的剑拱手道:“小姐抱歉,是须要失误了。” “没事,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沈朝野淡淡的收回视线,继而凉薄的眼神扫过聒噪的众人,轻浅的嗓音继续徐徐道来。 “我只是觉得这血有些少,在这种素调的日子里,应该多一些才喜庆。” 须要颔首,不知为何此刻言行之中多了以往没有的暴戾之气的小姐,她看着十分喜欢。 继而在一片混乱之中,沈朝野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娇媚的声音。 “原来是大姐姐来了,这怎么来了还搞得如此大阵仗,这让朝歌很是受宠若惊呢。” 沈朝野黝黑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血红,她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继而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裙的沈朝歌。 倒正如那婢女所说的话一样,沈朝歌一头青丝都披散在身后,举止娴雅,无一点首饰在身上,那微黄的光亮照着她的容颜明珠生晕,这雪肤花貌哪怕不施粉黛就如此的冶丽魅惑,真真称得上天姿国色之誉。 只是那抹纯洁如雪的眼色,落在她的眼里则是十分的刺眼。 沈朝野没有说话,而是抬起腿朝她走过去,周围的聒噪盖过了她袖子中咯吱作响地声音。 见沈朝野没搭理,她温婉一笑,笑死银铃,继而又开口,声线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玉润。 “大姐姐怎么不说话呢?” 话音刚落,只见沈朝野贴的她极其近,她的视线被沈朝野直勾勾的锁定住,继而她就冷不防的感觉到脖子处有一抹冰凉,冰的她皮囊下的血管都颤了颤。 “沈朝歌,你是不是在找死,嗯?” 只听沈朝野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最后一声尾调上扬,令人鸡皮疙瘩尽起。 只感觉到脖子处的劲道微微收紧,她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但她却不慌不忙的保持微笑。哪怕被沈朝野掐着命脉,她雍容华贵的气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点狼狈都没有,仿佛所有一切她都并不意外。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她们耳畔炸裂开来,沈朝野的神色依旧,可很快,沈朝歌的神色就轻微的变了。 原来在沈朝野掐着沈朝歌的脖子时,须要早已发现暗中有蠢蠢欲动的动静,而就当沈朝野收力道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凭着敏锐的判断,她不过轻易一挥剑,就将暗处所窜出来的攻击给挡了下来。 此人是暗卫的习惯一身黑,手腕的劲道十分的蛮横汹涌,但他的剑尖在距离沈朝野面容的几厘米之处,就被须要的剑身所牢牢阻拦住了。 凌冽反光的剑身照映着沈朝野精瘦的侧脸,她没了往日的温和平静,轮廓眉眼处只有冻彻心扉的冰霜。 “原来,你在等他啊。” 沈朝野几乎都不用转头去瞄一眼,都知道距离她极近的人是谁。之前在沈朝歌身边的那批人是南湘王临行远洲前安排下的,如今南湘王返回京都,这些人自然会回到南湘王的身边。 但是依照在南湘王眼中弱不禁风多愁多病的沈朝歌,再加上今天大街上发生的一些事,以南湘王谨慎的心思,他绝对不会一下子撤走所有人,必定会留一个人在沈朝歌的身边静观其变。 可沈朝歌遗漏了一点,尽管她身边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郝绥身边的高晟,还有缙玄清,但也不代表,她还不能与南湘王身边的人抗争。 别忘了,南湘王都是她大舅舅所教导出来的,那出身慕容氏,又经过楚裴长公主悉心培养的暗卫,会比不过他的暗卫? 沈朝野微微一笑,如黑夜中魅惑的精灵,声音浅浅,可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都没松。 “可你不知道,既然我有这胆子闯进来,难道还会怕南湘王安排在你身边的人?” 南湘王的暗卫见自己的招式被须要拦下,有一瞬的惊讶,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又再次出击。这些都被须要一一拦截下来,不过一会儿,他也激恼了,索性先跟须要打斗了起来。 可两人仿佛不分上下,谁也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一时间难分胜负。但同样的,须要把他缠的无暇顾及其他。 沈朝歌闻言,这张处变不惊的神情才算是有些崩塌,她极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 随后装作镇定自若的开口,“大姐姐何必如此,朝歌知晓你为何来此,不就是为了萝蔓那……” 那句丫头还没说完,沈朝歌的脖子处那只玉手猛地一收紧,力道比方才还要凶猛几分。 “你若是还想留着这条命安心嫁给南湘王,就乖乖地把她安然无恙的交出来,否则我今日血洗揽月轩也不是不可以。” 足足将沈朝歌的脸掐出了猪肝色,沈朝野才稍微松了一些,免得她禁不住翘了。 “咳咳……”沈朝歌被新鲜大量的空气呛了一口,她神情显得有些痛苦,但是她内心则是心惊肉跳。 同为女子,她竟然根本掰不开沈朝野的掣肘,还有她的力气怎么会如此之大?! 沈朝歌脑海中回转了许多念头,可沈朝野仿佛并不给她过多的思考,就当她眯着眼,打算继续时。 “她没死!你要是想见她,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但前提是你得放开我,并保证不伤害我。” 沈朝歌快速的说完这一句话后,便瞪着沈朝野。 虽然现在对她极其不利,但是她唯一有把握的是,只要沈朝野没见到萝蔓,她是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的。 沈朝野闻言,眸子里浮起一丝轻蔑,她蓦然松手,沈朝歌一时不防摔在了地上。 “走吧,二妹妹。”慵懒的声线串在这冷淡的语调之中,显得诡异非常。 沈朝歌的贴身婢女舒兰将沈朝歌扶起,随后沈朝歌拍了拍舒兰的手,似是安抚,然后就领着沈朝野去了院子的深处。 “你要找的人就在里边,我怕黑,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直到沈朝歌带着沈朝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她指了指里面,示意沈朝野进去。 沈朝野瞅着她,“别跟我耍花样,你连人肉汤都敢送给沈朝霞喝,还会怕这区区的黑?进去。” 说罢,也不等沈朝歌同意,直接一伸手往里一推,沈朝歌整个人把门撞了开来,她跌在了里头冰凉且有布满灰尘的地板上,雪白的衣裙都有些了脏秽。 随后沈朝野才缓缓踏了进去,但才踏了一步就顿住了。 就算沈朝野已经做好了萝蔓可能饱受摧残的准备,但是当屋子里头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传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微微的一抽,并无限地沉沦。 她眸子比这屋子中的黑暗还要幽深,继而她又缓缓地往前走,摔在地上的沈朝歌这才赶紧站起来。见沈朝野不说话,她也保持沉默的跟在她的后头。 “就在里头……” 这屋子里的确是黑,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旁边的稻草堆里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仔细一瞧,这人熟悉的很,等她走近了一些。 “茯苓?” 可之后她才算是看清了稻草堆上的人的容貌,此人正是原本该留在倚竹轩里的茯苓,不过此时她的手脚皆被粗麻绳紧紧束缚着,嘴里塞着一个布团,最主要的是,就连她的双眼上都蒙了一圈黑布。 她大步上前,将茯苓解开束缚和撤下所有的牵制,而茯苓脸色有点苍白,她睁开眼睛,好久眼神才聚焦,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小、小姐!你回来了小姐呜呜呜……” 茯苓一看到沈朝野的那刻,神情又喜又哭的,因为四肢无力,她只能朝沈朝野靠去,以示安慰。 沈朝野倒也没拒绝,但是她心里还是很担心萝蔓,因此趁此机会,她环视了一周,只见周围黑黢黢的,倒是也不少的摆件,但是要说人影,只有茯苓一个。 她边拍着茯苓的背,边抿唇思索,看来这沈朝歌胆子大的很,还是骗了她,这里根本没有萝蔓,只有茯苓。 想起沈朝歌,沈朝野猛地反应过来,再转头望去,只见沈朝歌果然不见了身影! 她趁着自己见到茯苓的空档瞧瞧溜走了! “小姐……你在看什么?”茯苓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她疑惑的问道。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乃陛下钦定的南湘王妃!(二更) “没什么。”沈朝野回过头,眼神幽幽,不着急,她今夜要是交不出萝蔓,她都不会放过她。 接着她问茯苓,“你不该在倚竹轩么,怎么会在此处。是沈朝歌抓你过来的么,期间你可有看到萝蔓?或是你有无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茯苓见到沈朝野平安归来,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她都释怀了,于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自打小姐离开后,这府中起初还算是安稳。可就在收到消息小姐要回来的前几天,青娘和萝蔓姐姐突然回来了倚竹轩,好像在说二小姐什么事。当时奴婢在睡觉,见院中的动静不小,于是披了一件衣服就准备出去一探究竟。可谁知道奴婢刚打算出门,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二小姐的声音,奴婢心中害怕,就挨着门缝窥探外边的情形,可她们实在离奴婢太远了,奴婢只能看到二小姐带着一群人把萝蔓姐姐抓走了……” 接着茯苓仿佛心中十分的愧疚和悔恨,继续道:“呜呜呜,对不起小姐,是奴婢太懦弱了,看到二小姐奴婢根本不敢出面,这才让萝蔓姐姐落入二小姐的手中。也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奴婢被人从身后袭击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就成这幅模样被关在这里了。” 听到这里,她大概是捋清了一些事。青娘和萝蔓应该是撞见或者是知晓了沈朝歌的某一些事,但是意外的被沈朝歌知晓,以沈朝歌的性子她是不会留着祸端在身边威胁她的,所以她才会对青娘和萝蔓展开抓捕。 以她对青娘和萝蔓的了解,青娘虽没有须要那般的实力,但是在危险的时刻自报应该是可以的。所以可以推断出,萝蔓之所以会被沈朝歌抓走,要么是因为青娘无暇顾及萝蔓,不然她们之中谁也走不了;要么就是萝蔓选择牺牲自己而换取青娘的活路。 相较于两者,她更倾向后者。 这傻丫头从小陪着她,她的性情她最了解。虽然平时爱打嘴炮,也古灵精怪,但是她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付出。 遇到这种情况,她必定会让有能力自保的青娘出去,好顺利让消息传递到自己这里的。 真是个傻丫头。 “这么说,你也没有见过萝蔓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了。”沈朝野抓着茯苓的双肩低声问。 茯苓点了点头。 沈朝野缄默,这时候她有些后悔提早把缙玄清安排在她身边的青衣人赶走,若是早知会有这意外,她应该再等等,至少他们能神出鬼没地将这里翻个底朝天,把萝蔓给找出来。 “我先带你离开。” “好。” 沈朝野还亲自扶起手脚尚未恢复过来的茯苓,茯苓感动的潸然泪下,一瘸一拐地随着沈朝野离开了这个房间…… “是……小姐吗……” 可突然,她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极其虚弱苍白的声音。 沈朝野和茯苓的步伐一顿,两人互视一眼,这声音好熟悉……分明是萝蔓的! 她能感受到小姐扶着她的手有一瞬的一僵,随即又松懈开来。之后她就看见沈朝野放开她转身,望着她们身后黑黢黢并无一人的黑暗。 “萝蔓,是你吗?”沈朝野开口试探问,生怕方才是她的错觉。 可空气中一瞬的安静,并没有人回应她,等了不知有多久,茯苓感觉自己的四周都有感觉了的时候,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我。” 这一次,沈朝野心思警惕,立马靠着声音分辨出了来源。 可接下来沈朝野却有些狐疑,因为在她分辨出声音的位置那里,只有几个适中大小的瓦罐,差不多到她的腰处。 后来沈朝野的双眸猛地一睁,不会是…… 这些瓦罐里不会就是…… 沈朝野大步上前,借着窗户上微微倾洒下来的月光打量,她才看清楚了眼前这三个瓦罐,除了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是插着新鲜的树枝花朵外,中间那个瓦罐里面承着的根本不是那树枝花朵,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头! 只不过那人头没有一根毛发,她那本该放着两颗眼珠子的眼眶此刻空空如也,眼角边都是暗红的血痕,她的嘴角仿佛被人用刀子割开了,伤口溃烂,流出黄色的脓水,应该是方才她开口导致的。而她的下身却是半腰高的瓦罐,里面是什么也不言而喻。 然而依她如今的情况,每张口说一句话都是对她如同经受严刑般煎熬。 “萝蔓姐姐!……”茯苓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眼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惊悚,她的面容泪水肆流。 她竟不知道她待的这个房间里,还有萝蔓姐姐!可她不明白,二小姐究竟与萝蔓姐姐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把她做成了人彘! 不过这也不能怪茯苓不知情,首先她和萝蔓落入沈朝歌手中并未相差多久,而且萝蔓这副情况要不是沈朝野出现,她根本难以发出一点声音;再者茯苓手脚束缚,又是蒙眼睛又是口里塞布团,两人根本都不知道彼此。 沈朝野看着眼前惨寰又惊悚可怖的一幕,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起,那双黝黑的双眸中更是汹涌着风谲云诡,其中闪现着滔天怒火。 现在她算是明白过来盼曼没有说谎,沈朝霞吃喝下肚的都是萝蔓的肉,而那些正是萝蔓被做成人彘所砍下的肉! 自古以来,有吕雉嫉妒戚夫人而对其采用人彘之刑,如今却有沈朝歌为自己的私欲采用其残忍刑罚。 人彘(zhi):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熏聋),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有的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 只不过沈朝歌没有吕雉精细打算,除了她只是割开了萝蔓的嘴巴,并未把毒药灌进她的喉咙里,让她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令其失聪,割她鼻子。 但是她却比吕雉狠毒,与商超纣王宠爱的被狐妖附身的妲己类似,将人肉做成馅让熟悉的人吃下! 茯苓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偏过头看着沈朝野,却发现沈朝野的脸色一派阴霾。 “小姐。”她轻轻出声。 沈朝野却抬手制止了她,随即见沈朝野缓缓朝萝蔓走去。她伸出手摸上了萝蔓的有些骇人的脸颊,不管那些脓水脏秽沾了上来,她仿佛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的轻柔小心抚摸。 “萝蔓,我回来了。嘘,你别开口,我知道你平常最爱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但是你现在不可以知道吗,你只要听我说话就好,我俩不是主仆是姐妹,姐妹之间心意相通,我明白你的。” “疼吗?对不起,是我把你丢在这里,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到如此伤害。” “但是你放心,你受的这些我都会一个不落的还给沈朝歌。” 她的角度望去,不能看见小姐的神情,但是她却感受到了小姐身上那股哀伤和暴怒交织的气息,令人有些压抑沉闷。 沈朝野摸着萝蔓瘦的有些硌手的轮廓,她微微低着头,眼眶中有些雾气浮起,但很快她又将它们逼了回去。 萝蔓是自小陪伴她在慕容府长大的人,她对她好,刚开始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萝蔓有几分相似自己的妹妹,但是她后来对萝蔓是真心的喜爱,她身上的活泼烂漫劲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所以她想要保护这种不易的纯真。 至少在自己漆黑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她的温暖能照亮自己的世界,让她的生活不再枯燥无味。 但是萝蔓不同,萝蔓对自己始终都是一心一意,哪怕此刻遇到这种境地,她都宁愿舍弃自己来帮她。 “呜呜——” 萝蔓的嘴里一直发出类似这种的声音,似哭泣又好似有什么话想要讲,但最终出口的却是这些不明所以的声音。 沈朝野看着萝蔓空空荡荡的眼眶,猛吸了一口气,紧闭上眼,差一点她就真的忍不住了。 萝蔓平时咋咋呼呼的,但是她身子不好又极其怕疼,如今这番模样,她该有多疼。 她能在脑海中想象到,若是萝蔓的眼珠还在,恐怕现在早已泪流满面了。 可她如今凄惨到,悲伤到极致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萝蔓一直在发出这种声音,这让沈朝野不得不抛开脑中的激烈情绪,平复下心情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萝蔓在这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沈朝野立刻会意,微微弯下腰凑近萝蔓的那惨不忍睹的嘴巴。 “小……姐……小心……她……不利……计划……” 萝蔓最终还是开了口,但是话语断断续续,身体和嘴巴的剧痛让她难以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她只能将最要紧的几个字眼透露了出来。 而她这样的后果,就是让身上的剧痛加深,还有嘴巴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褐黄粘稠的脓液流了沈朝野一双手,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沈朝野眼角的一颗泪珠滑落下来,她心中何其不痛,她想为她抹去那些黏人的汁液,但是她又怕她弄疼她。 过了许久,沈朝野才沙哑的开口。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别记着这件事了。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心愿没了么……” 最后一句,沈朝野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艰难的吐出唇间的。 “小姐你,你这是要——” 一旁早已哭成泪人的茯苓,一听到沈朝野这句话,她心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沈朝野并未回答,不否认也不承认,但她心里却是十分的明白。 她问她心愿,意思就是,她想给她一个痛快。 萝蔓这样活着太累了,太痛了,而她不愿让她如此痛苦煎熬。 萝蔓仿佛也明白了沈朝野的言外之意,那伤势严重的嘴角竟弯了起来,她们都知道她是在笑,但是那伤痕却令她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诡异森寒。 只听她又张了张嘴,“想你……平安……保……谢……成全……” 沈朝野收回了手,最后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萝蔓的模样,之后便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这里。 而身后的茯苓也肿着一双核桃眼看了一眼萝蔓,也跟随着沈朝野出去了。 黑暗之中,只剩下了萝蔓一人,她身上感觉有万蚁蚀骨般的疼痛,但是她的心却是开心的。 她并不怪小姐,小姐懂她,沈朝歌让自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就是让小姐心里不好受,也让自己痛苦,但是小姐舍不得自己如此,所以给自己痛快,免得遭罪。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要和小姐说,但是情况有限,她只能说出这些难成句的话。但她在心里将这一句话完整的补充完整了。 她没有什么心愿,她只想让小姐平平安安的活着,以后,她也不能服侍小姐了,希望小姐能够好生的保护保重自己。 也谢谢小姐这些年来对她的照顾,小姐非但不把她当做奴婢,还对她以姐妹看待,可她又何德何能呢? 噢对了,她记起来了,有一次小姐喝醉的时候无意间中有提起过沈蔓这个名字,她不识得,也不知道她是小姐什么人,但她那一刻却有些明白了为何在所有人中,小姐会一眼挑中她了。 但是没关系,说起来,还是她顶着人家的名号,享受着她该有的待遇呢。 沈朝野踏出门外,感受到外边的亮堂,她的呼吸才得以缓和,她的双眸水意涟涟。 可更多的,还有雷霆之怒。 而在此时,须要从一旁奔赴而来,身上的衣摆有多处的破损,虽然没受伤,但是对于那个暗卫,她也有些棘手。 “小姐,怎么样,有找到萝蔓的下落吗?” 她第一时间却是询问萝蔓的下落,而茯苓则是担心小姐再受刺激,一直在给须要使眼色,须要疑惑不解。 可下一秒,沈朝野却抿着唇,轻声的开口。 “在屋里头,你见完她最后一面,就送她一程吧。” 须要闻言满目震惊,虽然刚开始听到萝蔓还活着的消息,她很开心,但是后来她又听小姐让她见完萝蔓,便让她杀了萝蔓? 这是……为何? 可沈朝野也抿紧了唇瓣,不愿再开口。 一旁的茯苓见此,就附在须要的耳边私语了几句。须要的神情逐渐变的复杂和沉重,还有一丝痛惜。 她看着小姐清瘦的身影,蠕了蠕唇,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些安慰的话说出口。 最后对着小姐拱手示意后,就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在十分安谧宁静的环境之中,她们听到了剑身划过剑鞘的声音。 沈朝野闭上了眼,心中的痛楚铺天盖地的卷袭而来,她明白,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 当初她日日牵挂小蔓的时候,她就是这种感觉。可如今她送萝蔓离开,她的心一样的痛。 她是真的将萝蔓当做了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以至于,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曾经萝蔓在时的欢乐时光。 什么玩意儿,这一个月是嘴巴里埋了鞭炮吧,一出来就叭叭叭的。 得了吧小姐,大夫人要是摔了一跤,这沈府后院早就开始放鞭炮庆祝了,还用得着这两丫头给我们通风报信? 还有那一次她要离开去远洲的那天,萝蔓知晓自己被留在沈府,不能与她一齐前往远洲时,险些一蹦三尺高,各种耍脾气,后又软硬皆施都没能如意,她送自己离开时,哀怨的跟个小媳妇似的…… 她后来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不测的消息传到京中时,恐怕她也哭的痛彻心扉,当时又闹着想不管不顾得要跟在她身边了吧…… 还有…… 还有太多太多了,如今这些美好的记忆,却成了她最痛心的画面。 她颤了颤睫翼,又缓缓睁开,里面的水雾褪了个一干二净,黝黑的眸子如同古潭一样深沉,只不过这一次,里面那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了。 平静的可怕。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些清晰可闻的谈话。 “在这里!大小姐在这里!大家快过来!” “好啊,算她有点自知之明,还知道跑了也没用!走,敢动老夫的外孙女,我看她是活腻了!” “父亲您别急,此事也许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待会让朝野与您解释一番再下定论可好,您别吓到她了……” “我吓到她?你是没见到今日她在陛下面前——” 这些声音,沈朝野能分辨出是出自哪些人的口中。而最后一道声音之所以会戛然而止,也是因为他们一伙人见到了沈朝野。 以沈严铸和许祥侯为首依次排开,左右分别站着许氏、沈朝歌和沈朝華等人,就连府中的姨娘都来了,场面可谓是壮观不已。 而许祥侯看见沈朝野时,一双眼睛仿佛怒火中烧,他黑沉着脸大步上前。 “外公,你别生气,大姐姐方才……方才只是与朝歌开玩笑的罢了。” 沈朝歌却小跑上去,拉扯住了许祥侯,神态娇媚乖顺中透着一丝委屈,这话令人不免多想。 “开玩笑?开玩笑会把你弄成如此模样,鬼才信!” 然而许祥侯见沈朝歌过来正好,直接将她的衣领扯开了一些,仿佛让众人见证似的展示出来。 可以清晰的看到沈朝歌如玉般白嫩光滑的脖子上,赫然有手指红印,还隐隐泛青,可见这下手之人力道有些重。 须要这时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的眼角也有些泪意,但是当看到眼前的这些人后,她就憋回去了,默默走到沈朝野的身边。 “小姐,她走的很安详。” 沈朝野有几秒的沉默后,才轻声如缥缈的嗯了一声,紧接着她目视前方,却对她淡淡的开口。 “派人把这屋子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允许飞进去。等我安然回来后,我要亲手葬她。” 须要猛地抬头,小姐说的回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去哪里? “沈朝野!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老夫我绝不会轻易罢休,必让你尝一尝我大靖刑罚!” 可不等须要多问,只见不远处的许祥侯拉着沈朝歌走到了沈朝野的面前,而他们身后,还紧跟着沈严铸与许氏。 这一番话才须要明白了过来,此次怕又是沈朝歌设下的陷阱,小姐还留下了痕迹,而许祥侯是刑部尚书,他若是不肯放过小姐,那么小姐还真的是麻烦上身。 因为沈朝野站在台阶上,她淡漠的俯视着眼前的人,那眼神中有明显的轻蔑与不屑。 “朝野,你妹妹脖子上的手印真是你的?你当真险些对朝歌下死手?!” 然而不等沈朝野开口,沈严铸看着沈朝野的目光有些低沉,他阴沉着声音开口质问。 但接着他仿佛也知道自己这样是多此一问,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你若是还有点良心人性可言,就对朝歌磕头认错,她是你亲妹妹,无论她有何错,你都该谦让她!” 话落,故意躲在许祥侯身后的沈朝野,浅浅一笑,笑的很是张扬与炫耀。 仿佛在说:你看,你就算之前手段用尽讨好父亲,可到头来,父亲最在意的人还是我啊。 呵—— 沈朝野闻言轻笑了一声,笑声似银铃,但此刻却并不清脆悦耳,只有无尽的寒意。 “亲妹妹?沈大人,我母亲早死了,我何来妹妹之说?” 沈朝野的口吻十分冷漠疏离,就连对于沈严铸的称呼也变了,没了往日的曲意逢迎,言语更是犀利反常。 看来如今远洲的事一解决,他就这么快翻脸不认人了。 “你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而沈严铸却勃然而怒了,他觉得沈朝野当众撂了他的面子,他脸上无光,所以呵斥道,“明明你伤人在先,你不知悔改也就算了,还出言顶撞你的父亲!” “难道过去的十四年,慕容氏就这样教你何为入孝出悌的吗!” “是。”然而沈朝野此次却是极快的接下了他的话,虽精油一个字,却让沈严铸暴怒异常,他直接冲上去就要给沈朝野一个耳刮子。 可事至如今,沈朝野又怎会让他如意。 “我乃陛下钦定的南湘王妃,我倒要看看,沈大人这巴掌敢不敢落!” 只听空中一道极其严厉又尽显威严的声音砸下,不仅砸在耳旁,也砸在了众人的心上。 ------题外话------ 写萝蔓这小姑娘结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 朝野想守住的,也不过是萝蔓的那一抹纯真烂漫而已罢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沈朝歌再起计谋 须要本来还挺担心沈朝野又挨打,却没想到这一次她没有再隐忍不发了,这一变化她本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如今她心中却有些沉闷,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沈朝歌动了萝蔓的缘故。 慕容氏的后人,除了才能精绝,还有一点。 就是护短。 茯苓心跳个不停,但是她又没有说话的身份,所以只能为沈朝野干着急。 但见沈朝野没事,她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随着沈朝野这一喝,不仅让众人愣在了原地,也让沈严铸那高高扬起的手停滞在了空中,而他整张脸都紧绷着,那双时刻算计的双眸,此刻满目震惊得看着沈朝野。 “你——” 他惊讶的不是她这样悖逆自己,而是她方才的那句话。 虽然嘉靖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而打算将此事暂缓,但是他能感觉到临走之前他的那番话的深意,嘉靖帝心中是认定了沈朝野,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旁人眼里看来他养的两个女儿都十分出色,占了南湘王身边最红眼的两个位置,可没人知道他最倾向的王妃人选是朝歌,因为朝歌比沈朝野好掌控,不然沈朝野若是嫁过去了,很难说是否会帮衬自己,别到时候给自己培养了个对手出来。 所以他才会在大殿上含糊不清的回答,为的也是拖延时间、明哲保身罢了。 但是他分明记得清清楚楚,沈朝野当时是婉言拒了嘉靖帝的,这才会让他有了开口的机会。 可如今,沈朝野却告诉他她是嘉靖帝钦定的南湘王妃,这言外之意可是表达了她心里已经想明白了,打算坐稳这南湘王妃的位置了? 随后沈严铸便还真的放下了手,他看了一眼许祥侯,而许祥侯也下意识的与他相视一眼。 他们都明白,如今的沈朝野受着嘉靖帝的庇护,若是再加上这涉及大靖江山的南湘王妃坐镇。 他们,还真的不好轻易动她一根寒毛。 “什么?父亲,外公,这是怎么回事,陛下不是赐了朝歌嫁过去么,怎么会突然钦定大姐姐为南湘王妃?” 沈朝歌的神情从惊讶到震惊再到惊骇最后变为了惊慌,她原以为这是沈朝野为了不挨打才说的,但是后来看到许祥侯还有沈严铸的表情皆是很凝重,这才心生了慌乱。 接着她又看了一眼沈朝野,沈朝野眼梢微挑,仿佛在向她挑衅似的,这让她心中甚是恼怒。 难道就凭沈朝野立下的那些功劳,嘉靖帝就要让她成为南湘王妃?!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 嘉靖帝当初明明答应了自己,还下了圣旨,她才是真正的南湘王妃才对啊! 而众人心中惊骇不已,这,怎么就扯上了南湘王妃了呢? 而且沈朝野说她是嘉靖帝钦定的南湘王妃这件事,到底孰真孰假? 如果是真的,为何他们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若不是真的,为何素来严厉不容谎言的沈严铸却不制止,就连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许祥侯都没吭声了? 难道是私下确定的事儿? 不过他们只知道南湘王妃的这个位置难得,却不知这南湘王妃早已被嘉靖帝默许为将来的皇后。 但若是让她们知道了,或许会更为的疯狂。 “这是怎么回事,南湘王妃不是沈朝歌的么,怎么变成她的了?” 沈朝華明媚的面容闪过一丝戾气,趁着旁人不注意,压着声音对着身旁的徐氏冷声开口。 天知道她方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心里极致扭曲,这沈朝野已经骑在了她们的头上,就连沈朝歌都压了一头。 再让她当上南湘王妃,指不定这日后就更难对付她了。 所以,这次她还是站沈朝歌,相比较而言,她宁愿是沈朝歌当南湘王妃。 “我也不知啊,我们都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徐氏有些委屈。 对于这个女儿,她还是有些惧怕的,所以每次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才行。 “呸,冤孽报!” 徐氏身边的夏氏却突然偏过头轻念了几句,徐氏望去,只见夏氏双手绞着绣帕,双眼恨恨得看着沈朝歌的方向。 自从她知道沈朝歌对沈朝霞做的那些不人道的事情后,她打心底里厌恶极了这个狠毒的女人。 哪有一个女人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喂自己的亲妹妹吃喝人肉?而且等别人发现之后还面带微笑的轻松解释,仿佛喂别人吃的都是上好的佳肴一样! 至今她的霞儿还躺在*******苦苦煎熬,根本吃不进一点的东西,瘦的都不成人样了! 以沈朝歌这个恶毒的性情,就该有人来收拾她!她不是最重视自己的身份么,那就让沈朝野把她所珍爱的一切都抢走! 她活的太高傲,早该尝尝她们身处这种境地的滋味了! “夏妹妹,你还是少说一句吧,免得被人听到了受人于柄!”徐氏也知道夏氏仇恨什么,但她也只能这样宽慰她了。 “哼。”夏氏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哪怕再怎么生气,她也拎得清轻重。 耍耍嘴皮子发泄一下就行了,不可得寸进尺。 毕竟徐氏说的对,她们这些做姨娘的,说的难听点,也就比下人稍微高等一些,再怎么被老爷宠爱,也越不过正房去。 而且这许氏也不是好货色,就从她一解开禁闭后,不过数日功夫,就将老爷的心又给差不多的笼络回去了! 许氏仿佛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突然转过头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吓得徐氏和夏氏一个激灵,立马闭口不语。 而在若氏很是狡猾,在来此凑热闹前,就提前站到了她们身后,她一手摸着已经显怀的肚腹。沈朝野走前,这肚子还平坦,如今看来却差不多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她一双精明上挑的杏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幕,心中思量着什么。 自从有了身孕后,她的直觉都心思都变得十分的细腻敏感,她总感觉如今的沈朝野早已不复以往,况且她还与南湘王单独的待在远洲,你要说他们之间一点火花都没摩擦出来她都不信。 只是她与众人一样搞不懂的是,为何明明说好的事,到头来却是沈朝野成了南湘王妃? 那沈朝歌呢,她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毕竟是堂堂天下之主,不可能言而无信,更何况圣旨都是确凿的下达各部了。 难道嘉靖帝当时下旨的想法,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侧妃当当? 沈朝歌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见没人应答她,她边摇着许祥侯的手臂边看着沈严铸,温婉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痕,狰狞转瞬即逝。 “说呀!你们告诉我,陛下真的打算立她为王妃吗?!” 而沈朝野扬着那张肃穆坚毅的面孔,只微微掀眼凝着沈严铸,那无声的眼神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仿佛在说:你不是偏爱沈朝歌么,那你就把今天大殿之上嘉靖帝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告诉她啊。 看你出了名的宝贝女儿还能否保持住所谓的宽容大度! 一旁的许氏见这气氛不对,心中不安,看来这件事并非是沈朝野空口无凭说的,恐怕嘉靖帝是真有心立沈朝野为王妃了。 老谋深算的她,一把拉过有些失态的沈朝歌,抱入怀中好生的抚慰。 “朝歌你先别急,这不是确切的消息还没有下来吗,或许只是陛下头脑一热的冲动罢了,你也是的,怎能看着你父亲与朝野吵架不去帮忙呢?” 沈朝野不慌不忙的将视线落在丰腴妩媚的许氏身上,从她关禁闭开始,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 不过看样子,她解开禁闭后这日子过得也算是不错,瞧着皮肤嫩的,水嫩有光泽,都快赶上沈朝歌了。 显然是沈严铸勤奋耕耘,滋润的好。 她轻笑道:“原来是大夫人,想不到时间过的真快,大夫人的禁闭这么快就完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一句话原本是没什么歧义,但许氏从沈朝野的嘴中听到,感觉有些阴阳怪气。 她明白,沈朝野之所以会在此刻重提旧事,恐怕更多的是用来提醒她,别忘记她那一个月的禁闭拜谁所赐! 许氏按捺下心中的不舒,她冷静的看着沈朝野,道:“有朝野这句话,母亲心中十分的宽慰,那一段时间都不觉得苦了,当然,母亲也会以谨记那段时间的教训的!” 自从她在沈朝野那里吃过亏后,她就知道沈朝野此人看起来温顺可欺,实则却是十分难以对付,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处处小心,还要将计划准备的万无一失才能与她较量。 沈朝野忽视了她一口一个母亲的自称,微微笑着,但这笑意却是逢场作戏。 “若是陛下得知大夫人有此觉悟,心中定是欣慰。” 许氏的心一紧,暗暗咬牙,怒瞪着沈朝野,想不到如今她攀上了嘉靖帝这根高枝,就愈发的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这更加让许氏坚定了心中的念想——绝不可让沈朝野如愿当上南湘王妃! 而许氏那一番话点醒了梦中人,沈朝歌迅速的镇静下来,她稳住了心神。 对,母亲说的对,或许这些都是沈朝野这个贱人搞的鬼,她不能中圈套,她必须保持冷静,她手上还有一个她的把柄! 哪怕就算嘉靖帝真有此意,她也会用实力告诉嘉靖帝。 这南湘王妃,非她沈朝歌不可! 沈朝歌心中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好后,她一股热气冲顶,直接走到了沈严铸的面前跪了下去。 “朝歌,你这是做什么?” 不等沈严铸开口,一旁的许祥侯眼里闪过一丝疼惜,立马就要去扶沈朝歌。 “不,从小父亲母亲就教朝歌一个道理,自己要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所以外公您就让朝歌跪着吧!” 许祥侯见沈朝歌的态度很是坚定,只好作罢,但是却将此事怪罪在了沈朝野的身上,那阴狠的眼神,仿佛是要将沈朝歌拆骨入腹。 沈严铸心中因为沈朝野的忤逆而盛怒,但是又因为许祥侯在此,所以只能压下怒气道。 “你告诉父亲,你做错什么了?” 沈朝歌咬唇,没有立即回答,她小心翼翼得看了一眼沈朝野,然后才垂下头叮咛出声。 “此事,是关于大姐姐的,也是因为这个,大姐姐才会对我……朝歌还是跪着吧。” 众人闻言纷纷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可最终沈朝歌却在重要的部分住了口,有些扫兴。 但是这欲说还休的姿态,还是吊起了不少人的胃口。 原来沈朝歌为何会出现再此,还有沈朝歌脖子上的红印,都是因为沈朝歌知道了沈朝野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才引来的。 不过,都是姐妹一场的情分,怎么下手如此狠,看这印记,恐怕得好几日才能消下去了。 沈朝野依旧站在原地,她双手缓缓环抱起来,俯视着跪在她斜下方的沈朝歌,眼底幽暗。 沈朝歌口中所说的,大概就是萝蔓她们知晓的那件事吧。不过看来因为自己的话而恼羞成怒,迫不及待要对她动手了。 “你但说无妨,有父亲给你撑腰,她不敢对你怎样的。” 一听沈朝野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沈朝歌的手上,这几个人面容有一瞬闪过幽光。沈严铸更是给沈朝歌打了一剂安心剂。 沈朝野闻言倒也不急,她也挺想知道,对于她这个从远洲刚回来的人,沈朝歌能安个什么样的罪名下来。 许氏也走到了沈朝歌的身边,爱怜地抚过她的脸颊,道:“朝歌,既然你父亲想要知道,那你就全交代了吧,但是你万万要记住,你从小接受良好的教导,不可像一些人一样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咱们实事求是,既要对着住自己,也不能冤枉一分你大姐姐,懂么?” 而许氏这番话,若是普通人定然不会发现什么问题,而细心的人则会听懂里面的指桑骂槐之意。 “母亲,朝歌不是这样的人……”沈朝歌我见犹怜的抬头,语气委委屈屈的。 “母亲知道,母亲只是嘱咐你一下。好了,你快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吧,免得你父亲他们着急。” 许氏慈爱的摸了一下沈朝歌的头。 第三百六十五章 朝野蹲进监狱(二更) 外人瞧见,只觉得严父慈母孝子,这才是真正意义上阖家圆满的场面。 沈朝野嗤笑一声。 “那,那朝歌就说了,”沈朝歌看了一眼沈朝野,眼神有些怯懦,“若是朝歌说的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姐姐纠正,但就是……就是别再掐朝歌了,朝歌怕疼。” 然而这句怕疼却让沈朝野嘴角的笑意有些收敛了起来,眼神逐渐冰冷,说起怕疼,她就想起了被做成人彘的萝蔓。 你怕疼,呵,那你可有尝试过萝蔓的疼? 沈朝歌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封折叠平整的纸递给了沈严铸,随即又低下了头。 轻声细语道:“这是今日有个农妇塞进朝歌手里的一封信,当时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所以就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才知道这是一封状告信,里面写了……写了大姐姐在远洲的这段时间所做的一些事。朝歌不敢妄自断言,于是便把那农妇带回了沈府,谁知——谁知是否是大姐姐知晓了此事,所以气冲冲地来了朝歌的院中……还请父亲与外公明察!” 沈朝歌说完后,便微微弯了弯腰,一副十分惶恐恭谨的模样。 而沈严铸和许祥侯则是密切关注着纸上的内容,两人迅速的瞄过每行每字,但很快,他们的神情有一瞬的凝固和不可置信。 后面的一群人很是好奇那张薄薄的纸上究竟写了什么,但是距离远,哪怕伸长了脖子也难以窥探到半个字。 他们看了一眼沈朝野后,就轻声的念了出来,“因远洲洪水之灾治理措施理念不苟合……承宴翁主记恨妾身的丈夫,在返京的那天,她足足杀了远洲洪水治理区十余人才肯罢休……” 这些是里面最具有震慑力和灼热的字句,其他都是一些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的哀怨陈词。 沈严铸眉宇紧锁,将目光从信中转移到了眼前的沈朝野身上,他扬了扬手中黑纸白字的信。 沉声道:“朝野,先抛去方才的事不管,你先告诉我,你当真为了一己私念,杀了远洲十余无辜百姓?” 沈严铸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是有些隐隐的激动的,若是这件事属实,那么沈朝野是犯下了滔天大罪,戴罪之身何德何能能当南湘王妃? 她若与南湘王妃无缘,那么她还如何还能再自己面前猖狂! 须要心中忿忿不平,她就知道这沈朝歌又没安好心。她们回京的路上一直与南湘王等人在一起,如果南湘王偏帮沈朝歌,那个薛康也是可以作证的,小姐怎么可能会派人去杀人,而且还杀了不少的人! 明显是栽赃! 沈朝野眼神一暗,原来如此,原来沈朝歌打得是这个算盘。 她淡淡的抬眼,道:“不是说有人证,让她前来与我对证。” 沈严铸见沈朝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中更是不爽,但是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让沈朝歌将那农妇带来。 不过一会儿,那农妇就被人带到了众人的面前。她身着粗布衣衫,头上更是没有一点发饰,皮肤有些发黄。 她可能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所以有些胆小害怕,一时间忘记了行礼。 “眼拙的女人,还不见过几位大人和夫人!”一旁带领她前来的几个嬷嬷直接推了一把农妇,致使农妇脚下不稳摔在了地上。 沈朝華几人有些嫌弃这衣着褴褛的农妇,甩了甩手中的绣帕,并往后退了一步。 沈朝野看着这农妇的样貌,她眉眼微凝,她可以确切的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更别说她的丈夫了。 “你们怎可如此对待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而看到这一幕,沈朝歌却从地上起身,过去将那农妇扶了起来。 “奴婢知罪,还请二小姐饶恕!”那几个嬷嬷连忙跪了下来求饶。 “行了,下次别这样了。”沈朝歌看着她们轻斥了一句,随即转过头看着农妇,轻言慢语的开口。 “府里的人不懂规矩,你没事吧?” 许祥侯看着沈朝歌这副温婉大气的模样,心中十分的自豪,余光瞥了一眼略显装模作样的沈朝野,于是冷哼一声,故意在沈严铸的身边开口。 “果然还是沈大人会教导子女,瞧着府中不仅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这几个自小跟在你身边的子女都十分的出色,最主要的还是朝歌,心月匈十分的宽大!” 这番话夸都夸的十分的妙,不仅排除沈朝野都夸了个遍,就连夸自己人的分寸都掌握的十分有序。 “嗯,这一切都多亏了芙儿,为我排忧解难。” 沈严铸何等的精明,他自然知道这个名曰他的岳父大人,但如今官位又在他之下的打算。 不过他附和一句也不会掉块肉,那还不如顺了他老人家的意。 那农妇摇了摇头,模样淳朴,“我没事,不知小姐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但是她一开口,沈朝野却知道她的确是远洲人士,因为她的口音有点重,声音也有些粗狂,看来是干活的缘故。 沈朝歌微微一笑,将农妇带到了沈朝野的面前,对这农妇示意了一番。 “这就是你想要找的承宴翁主,你别怕,叫你前来,只是想让你把今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就好。而且在你旁边的这几位都是陛下身边的重臣,你有什么冤屈对他们总比对我一个闺阁女子说要好。” 然而就在沈朝歌给农妇指认沈朝野时,农妇的瞳孔猛地一缩,神情有些狰狞起来。 “是你!”农妇目眦欲裂,摆出一副掐人的气势,当下就要朝沈朝野冲过去。 “大姐姐小心。”而沈朝歌明明可以拉扯住,可她看似是拦了,但却是手虚虚的拂过而已,随即嘴角还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 “你这个贱人,我丈夫只不过是与你起了几句争执,你居然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就当农妇要碰到沈朝野的衣角时,一把亮堂的剑横在了农妇的脖子处,直接让农妇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都可清晰可见那剑尖上还有未来得及擦拭掉的血迹,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血迹已经凝结,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沈朝華面容上的戾气更加重,害她白欢喜一场,还以为能看到沈朝野狼狈的一面呢。 真是没趣。 沈严铸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似的,逮着这一点就对沈朝野呵斥道。 “朝野!你怎可在我们面前动粗,万一刀剑不长眼伤了其他人该如何!” 沈朝野微微挑眉,仿佛感到有些可笑,却又不惊讶,毕竟沈严铸的心偏程度她还是明白的,她早已不对他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几乎不用说什么,只需轻轻抬手,身后的须要就明白了一切。 “滚开。”须要冷冷的看了一眼农妇,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蝼蚁一般,随后就将手里的剑收了回去。 而农妇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一受惊身子久往后倒,刚好是往沈朝歌的方向。 “你看看,这丫头简直是没有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放在眼里了!” 许祥侯宛若一副长辈口吻,他痛心疾首的指着沈朝野唉声叹气。可他也不敢指太久,因为沈朝野身后那人的眼神犹如冰刺般射向他。 那眼神丝毫不掩饰她的杀气,仿佛在警告他,若是再指指点点,她就不会客气一样。 沈朝歌眼神幽暗,迫不得已只能扶住了农妇,随即又迅速地放开了她,那动作快的仿佛农妇有多脏似的。 随即沈朝歌又看着沈朝野,有些不理解的开口,“大姐姐,你厌我恨我都可以,为何要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妇呢,明明……明明是你做错,害了人家丈夫的性命的。” 本来还是待认证的事情,可如今沈朝歌却一顶实实的大帽子扔了下来,仿佛罪证已确凿了似的。 沈朝華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沈朝歌会装,这幅模样可是正中了男人的下怀啊。 “这还没对峙呢,二妹妹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给我戴帽子了。”沈朝野淡淡的瞥了一眼沈朝歌,话语中一丝令人感到心慌的平静。 沈朝歌抿唇,她有些心急了,“大姐姐这是什么话,朝歌心里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只是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朝歌实在不好睁眼说瞎话。” 接着便对身边的农妇使了一个眼色,农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她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沈严铸他们面前。 言辞凄厉道:“还请几位大人做主!农妇王心莲,是远洲的普通的一户人家。因为远洲之前洪水暴发,农妇的丈夫不得已去支援,但因为某些意见不合的缘故给她提意见,虽然我们这些人没文化,但是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我丈夫他当场就跟她发生了争吵,但也只是几句而已,我丈夫回家之后也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便也没记在心上,谁知——” 说到这里,农妇的眼眶有些微红了起来,语调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谁知道在他们返京的那天晚上,竟派了不少的人前来杀人灭口,不仅包括农妇的丈夫,只要是那块区域的人,都惨遭了这人的毒手!” 说罢,农妇神容一怒,手指指着沈朝野愤声道。 沈朝華闻言差点笑出声,这个热闹她必须凑一下,于是她微微上前一步,阴阳怪气的开口。 “哟,敢情还有这么精彩的一出呢,大姐姐可真是心狠手辣的主,在家不仅如此,就连在外都是照常。” 沈朝歌有许氏罩着,她如今还未出阁,所有的决定权都在许氏手中,她哪怕也看不惯沈朝歌的矫揉做作,她也只会埋藏在心中。 至于沈朝野,一个爹不疼娘早死的女儿,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你!” 可就当须要想冲上前去与他们理论时,身后的茯苓却是一把拉住了须要的手,她皱着眉对须要摇了摇头。 小姐已经有些举步维艰了,你要是再盲目的冲动,只会给她增添麻烦。我们应该相信小姐的能力,这些事她一定可以解决好的! 须要只好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站在沈朝野的身后瞪着眼前的这些人。 众人的眼神齐齐的射了过来,沈朝野却仿佛不闻沈朝華的挑衅,只是从容不迫的开口。 “争吵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你说我派人杀了你丈夫,那你可有指证我的物证?光凭一张嘴,是当不了证据的。” 沈朝歌眼神幽幽,只要她肯认,这些事就好办! “证据我当然有!”农妇不满得顶了句罪,并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张折叠的既小却方正的纸,递给了离她最近的沈严铸。 沈严铸打开纸张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了一句话。 与承宴翁主作对者,杀无赦! 沈严铸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认得这字迹,分明是沈朝野笔迹! 之前那段时间商量如何解决远洲之患的时候,沈朝野给他露过一手,而他在朝堂之上混的人,自然有一点过目记忆深的本领,这些字跟之前的可以说的伤一模一样! “人证物证皆在此,你还有何话狡辩!” 沈严铸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恼怒,直接将手中的两张纸都摔在了沈朝野的脚下,神情充满了失望与冷漠。 沈朝野快速瞥了一眼脚边略有褶皱的纸,随即便将眼神锁定在了沈朝歌的身上。 既然她敢做这种陷害她的事,那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她都明白。 接着她又问农妇,“最后一个问题。据我所知,远洲距离京中至少也要一日多的行程,你一个妇人,是怎么来到京中的?” 本来是极其简单普通的问题,却让一旁的沈朝歌与许氏脸色有一些微妙的变化,还在她们反应的快遮掩的快。 “自然是我求人带我快马加鞭的来的,只不过那人做好事不留名,将我带到京中后就离开了。”农妇不假思索道。 沈朝歌和许氏脸色这才恢复了原样,好在此次选择的证人虽然蠢笨如猪,但是愚蠢也有愚蠢的好处,不会被这些曲曲绕绕给弄晕。 但是这沈朝野倒真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糊弄的人,两个问题,都问到了重点上,而且还直戳她们的要害。 之后沈朝野的神色依旧如常,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沈严铸的身上,漠漠的开口。 “先不说这些字迹可以模仿,我那几日经常与南湘王待在一起,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我如果真的要杀那些对我不敬的人,何必等到我返京那日,都走到了半路才想起去杀他们,还有我有这么愚蠢么,会留下这种典型的自寻死路的证据等着她们对我不利?” 接着顿了顿,明知这些心怀鬼胎的人不会听进去,她还是照样总结了一句。 “这件事疑点重重,哪怕有人证物证,按照大靖的律法是无法对我定罪的。” “再者——”沈朝野勾起唇,紧紧盯着沈朝歌的脸说道,“我的一个婢女已经在远洲给我寻找真相了,不过几日的功夫,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沈朝野眼皮猛地一跳,其他人可能并不知道沈朝野在讲谁,可她却十分的明白她指的人,是那个暗卫回来禀告已经死了的青娘。 因为她当时明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回来禀告的时候只说她死了,但她心中有些不安,有些不相信。 但碍于他们都是南湘王身边的人,她得维持自己的形象,所以就作罢了,她更是换了自家人去了远洲施展计划。 她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青娘恐怕极有可能还活着。 若是如此,那她这个计划还是增加了许多的风险。 不管了,先把沈朝野弄进去再说! 她倒要看看,是她的动作快,还是沈朝野的婢女搜集证据来的快! 想此,沈朝歌的心态平衡了许多,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一直在等待她消息的许祥侯。 她轻轻颔首,表示是时候了。 她之所以不怕沈朝野回府察觉到她所做下的一切,就是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并以自己为饵引她上钩。在她们白天进宫前,她就与外公打好了招呼,让他务必扯几个理由与她父亲一同回来,让他亲眼瞧见沈朝野的‘恶行。’ 毕竟,她的外公许祥侯可是六部尚书之一的刑部尚书呢。 “咳咳,沈大人啊!”许祥侯清了清嗓子,看着沈严铸徐徐道来:“虽然翁主是你的女儿,而且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这些证据不足以作为呈堂证供,但是翁主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本官只能按照大靖的律法,先将她收押监管,等翁主口中的那个婢女什么时候携更有利的证据回京,这件事才能真的了断。” 沈朝野并不是很意外,她又不是傻子,到了这一步,她还能不捋清一些大概么。 光凭这些人的身份关系,还有这个时候了许祥侯还在沈府,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沈朝歌倒也真的够心大的,想要靠此扳倒她沈府嫡女,是不是太过天真了一些? “就是呢,大姐姐的手段我们都有所耳闻,高明的滴水不漏,有时候还反其道而行,没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有些事就讲究证据二字,大姐姐若是拿不出来,还是少费口舌吧。” 沈朝華心头愉悦的很,这压在她心头足足有好几月的怨气,总算能散了一些。 “谢谢三妹妹的称赞,我很是认同你的话。” 然而沈朝野却是不慌不忙的接下了沈朝華的话,仿佛全然不知那话中的反话,只当是她的赞美。 沈朝華气的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理会。 而沈严铸闻言,看着沈朝野许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犹豫挣扎。之后他又与身侧的许祥侯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他们的意见达到了一致。 没错,沈严铸想的很清楚。既然他掌控不了沈朝野,那么给他机会摧毁她,他也不会拒绝。 只见沈严铸摆出与许祥侯同样惋惜的神情,对着他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岳父大人多多照拂小女了。” 两人不过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沈朝野的结果。 “小姐。”须要红着眼开口,却不是伤心所致,而是气的生烟了,但好在她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把持住。 若是小姐肯许,她一定当场就把这几人给劈成两半! 沈朝野嘴角一抹凉薄的笑意,她眸子深处有一丝释然,是灵魂的共鸣。 大抵听到沈严铸没有一句相信她,还要亲手把她送进沈朝歌她们布置好的陷阱之中时,她应该是没了一丝的温情。 对,是念着他那抹在自己身上的那抹血脉之情。 她凉凉的开口,“你们如此想我去蹲监狱也不是不可,只要你们日后千万别后悔就行。” 她并没有说明好怕的,说实话她还没见过古代的监狱长什么样子,她就权当一场免费的旅游就行。 因为她根本用不着什么证据为借口,她也会安然无恙。 就先让他们得意几天,往往最得意忘形的人,下场一般更惨烈。 这是她乐衷见到的结果。 “大姐姐,”沈朝歌却突然跑到了沈朝野的身边,仿佛姐妹情深地挽着她的手臂,一脸单纯无害道,“大姐姐别害怕,朝歌的外公就是你的外公,说是收押,其实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地方小住一段时间,虽然环境有些简陋,但是我和母亲会经常去看你的!” 沈朝野低眸瞥了一眼沈朝歌的手,随即附到沈朝歌的耳边,仅用两人可听的声音。 轻轻启唇,“你再不放手,我不介意也砍下它喂给许芙吃。” 然而这气息与言语一般的寒冷,冰的沈朝歌当下如同碰了烫手山芋一样迅速缩回。 “朝歌怎么了?”沈严铸仿佛心情尚可,见沈朝歌的脸色有点僵硬,也是语气温和的询问。 沈朝歌只能挤出一抹笑道:“没事,只是大姐姐让朝歌多留意远洲那边的消息罢了。” 沈朝野面色平静,也不去揭穿沈朝歌的话。 之后沈朝野便直接跟着许祥侯离开了沈府,她此次离开,唯独没有带上须要,一是她知道许祥侯不会让她带,二是她也觉得没有必要。许祥侯看在她自觉的份上,倒也不让人压着她了。 但是她可不止须要一人,哪怕不明目张胆的跟着,她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在暗处保护着她。 第三百六十六章 意外获得罪证 虽然沈朝野牵涉之事还不至于出动大理寺,但是许祥侯也没有小瞧它,照样还是把沈朝野关进了平常人犯罪进去的监牢里。 但是许祥侯给她安排的是是监狱里最污秽的一间,明显这优待有几滴水分。况且他又仿佛是早知道沈朝野会来此似的,除了那一间其他都安置的稳稳当当,没有留下任何给人拿捏的把柄,毕竟是情况特殊对吧。 而沈朝野的那间虽污秽,但是空间位置还算过得去,还有死角的好处。 沈朝野也不恼,乖顺的走进去后,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地上潮湿又脏乱,稻草与淤泥混合几乎没有了可以一坐的地方,哪怕有几块还算工整的空地,也有干涸的血迹,这牢里的潮湿味和腥臭味夹杂着一块,令人闻着有些不适。 身后传来了锁链相碰撞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是监牢里的狱卒在锁门,而且那狱卒的眼神时不时在瞟她,仿佛对于她的到来很是疑惑。 难道这就是大人所说的贵客么?但为什么会是个女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她能犯什么错。 “朝野……”一旁的许祥侯仿佛要开口,却被沈朝野直接打断。 “许大人,都到了这一步,咱们谁也别装了,没什么大意思,还是唤陛下册封我的封号吧,听着顺口。” 沈朝野眉眼浅浅,嗓音更是淡漠疏离,心里明白,许祥侯眼里不待见自己,也不愿敬称喊比他小几轮的人。 但是巧了,沈朝野也不喜这种狡猾的老匹夫如此亲切的称呼她。 许祥侯微眯了眯眼,最终还是咬着后槽牙道:“好,翁主。今日之事,本官会原原本本的禀告给陛下,让陛下圣夺,所以在陛下的决定还未下来之前,就要委屈你在这里待上几日了,但是其余方面也不用担心,我会提点他们的。” “许大人要将此事禀告给陛下?”沈朝野凝着双眸看着许祥侯,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许祥侯以为是沈朝野怕了,于是眉头舒展开,嘴角含笑道:“无缘无故死了十余人,又有人指认翁主为幕后凶手,此事非同小可,本官也不敢瞒着不报,况且翁主也信不过我们,那就让最有权威的天子来裁断不是更有说服力。” 沈朝野笑而不语,她现在可是明白了为何当初的沈严铸会一步一步走到如此,而许祥侯却永滞不前,还是个刑部尚书。 “许大人,如果我是你,想要无声无息的谋害一个人的性命,就绝对不会将此事告诉嘉靖帝。” 沈朝野不咸不淡的说完后,就挑了一块还算是干燥的稻草堆坐了下来,哪怕身处牢狱,她矜贵的姿态也不损分毫。 她这话算是把只盖着一层纱的内容给挑明开来了,还仿佛甚是好心好意的给许祥侯提起了意见。 许祥侯表面有些伪装的情绪一顿,继而缓缓撤下,既然她都如此说了,的确没有必要再假装下去了。况且沈朝野此人狡猾多计,她的有些话听了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了口,“为何。” 虽是简单二字,却也间接的承认了沈朝野的话。 沈朝野挑着眉梢,“你们明知嘉靖帝想让我来当这个南湘王妃的念头已经很久了,不然也不会下如此大的一盘棋等我跳进去,更不惜以南湘王的侧妃人选当做我应允的一个甜头。你们觉得,拿这件事去嘉靖帝面前告发我并让他处死我的概率有多少?” 她顿了顿,言笑晏晏道:“别到时候自搬石头砸自己脚,没毁了我,倒毁了你们自个儿。” 许祥侯听闻这话,这神情才黑沉了下来,没看半点的笑脸。虽然沈朝野的这些话不是很动听,但是话糙理不糙。 嘉靖帝对沈朝野的钟爱,他们今天白天在大殿之上已经见识过了,用粗俗一点的道理来阐述。 那就是嘉靖帝险些为了让沈朝野答应下来不惜用尽了万千手段。 所以的确也很难保证嘉靖帝最后会不会为了沈朝野而罔顾这些礼制律法,万一不出沈朝野所料,那还真的是自搬石头砸自己脚了,成就她了。 不过他们就不明白了,这沈朝野究竟好在了哪里,至于让嘉靖帝非要她做南湘王妃不可么? 许祥侯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感慨沈朝野的思绪缜密,要不是因为沈朝野的忠告,他们险些将一副好牌打成了稀巴烂。 他沉着道:“实话来说,以你的聪明才智,的确不逊朝歌,但你也怪不得我们狠心,要不是你锋芒太甚,步步紧逼至此,我们也不至于要你非死不可。” 但是可惜了,沈朝野并非池中之物,他们不能容忍她越走越高。 沈朝野神情平静的令人摸不清她心里所想,许祥侯见计划有变,于是也不在这多留,转身离开打算再斟酌这件事去了。但是临走前,还是停下脚步对着狱卒低声嘱咐了几句,但是没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待许祥侯离开,方才还沉寂如死水一般的监牢顿时人声鼎沸,那些嘈杂的声音回荡在这窄小的地方里,让人有些心生烦躁。 啪—— 就在此时,狱卒捏着一根通红的鞭子在外边的过道处来回走动,还对着一些比较吵闹的人群挥起了鞭子,鞭子落在粗壮的木头上面,发出的声音却是清脆凌厉。 “闭嘴,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造反不成,再吵,再吵就把你们几个揪出来挨几鞭子!” 这一句话落下,声音相比之前有一点降弱,但还是有絮絮的声音。 那狱卒路过沈朝野面前的木栏时,特意停了一会儿,见沈朝野阖着双眼,姿势犹如打坐一般很是风轻云淡,他嘴里杂骂了几句就继续离开了。 啪嗒一声,沈朝野感知到有一样东西砸在了她的腿上。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腿边有一块淤泥和稻草糅合的泥团,她抬起眼,只见与她面对面的一个牢房中,有个蓬头垢面的人正扒着那些木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瞧,手上还有一些泥土渍迹。 沈朝野见他干扰自己却又不说话,索性她也沉默得盯着他瞧。 “你刚才和刑部尚书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也是受了冤枉进来的,对吗?” 最终对面的人忍不住了,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沈朝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也’字的精髓,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悠缓一笑。 “你是觉得我处变不惊,迟早有一天会出去,所以现在来巴结我,想要我为你平反冤屈?” 她只需要要脑筋一转,之后的事情她都能猜测的到,所以也不想跟他绕圈子,说话还是直白点好。 在这种环境下,她可不信还有什么惺惺相惜之情,都快要交付性命了,是个人都会从绝缝之中寻找生机。 “你怎么知道的。” 对面的人有些惊讶,虽然他最开始的时候觉得有点同病相怜之处所以才主动开口,但是这才是他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但见沈朝野豁达明朗,他觉得他也不必遮掩,顺着她的喜好来,说不定交流起来更加方便。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手上有许祥侯的滥用职权的罪证,但是他以为真正掌握证据的人已经被他杀死,所以注意力并不放在我的身上。只要你出去后帮我一把,我就帮你一起拉他下台!” 沈朝野挑了挑眉,没想到她选择来许祥侯的老窝还真的没选错,直接给她碰上了许祥侯的死穴。 这时候她又有些感叹,要不怎么说是冤冤相报呢,沈朝歌拿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她的头上,而此刻却有人做着相似的事情求她帮忙。 要是许祥侯知晓自己漏了一个这么大漏洞,他会不会肠子都悔青?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我与你素不相识,万一你拿此事诓我,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眨了眨眼,但语气却平静的很。 那人皱了皱眉,见沈朝野并不是很有意向的样子,他思索了一番,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从身上那件破损的厉害的衣服里面,摸出来了一件东西,朝沈朝野扔了过去。 但可惜那东西太过轻渺,未能如愿扔进沈朝野的牢房中,那人立马抓紧了木桩,神情紧张又警惕。 他先是稳定心神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经过或看到,他才压低声音对对面喊道。 “姑娘,你快捡起来,那个东西很重要,不能被别人发现,不然就惨了!” 沈朝野看着那人许久,才缓缓起身走了过去,原来那人给她扔了一块丝绢类的东西过来,虽然有些脏,但是她能清楚的看到上面有一些字。 “快啊姑娘,快捡起来!” 沈朝野这才伸出那双洁白无瑕的手,轻而易举的穿过那木桩的缝隙,将那块丝绢勾了进来。 沈朝野拿起丝绢后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随即平铺开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字迹,她只是粗略的瞄过,最后被那一块鲜艳整齐的红印给吸引了去。 “那是我父亲的私人印章,他原本是南州知府刘云手下做事的人,但是我父亲正直又大智,他自知以他自己的能力并不能改变什么,于是就暗地里搜集了他的一些罪证。直到刘云的罪行被告发后,我父亲就想着把这些整理出来的罪证上达陛下,却不料半路被许祥侯给拦截,他拼死保下了我,还把这个东西交给了我,让我替他完成遗愿,但是我争不过有权有势的许祥侯,还没等到见到陛下,就到了这……” 说起这个,那人有些羞愧。 沈朝野神情渐渐肃穆了起来,说起这刘云她可熟悉的很,当初她可不就是靠着他才得以入京的么。 当初选择他也不过是顺手拈来,却不知这里面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其中竟还和许祥侯牵扯上了关系,不过这许祥侯也是个没脑子的,选择谁不好,居然选择刘云。 丝绢上明明确确的写了许祥侯和刘云之间的勾当,何时何地多少银两一清二楚,再加上还有这个红印章,这可比沈朝歌陷害她的那几个相似字迹的证据还要有说服力。 这才是真正的呈堂证供之物。 沈朝野瞥了一眼丝绢,再对那人说道:“你确定许祥侯并不知此物的存在?” 这东西这么重要,更何况这里还是他的地盘,许祥侯就一点都没有发现? 那人点了点头,见沈朝野似乎有点兴致了,他双眸清亮无比。 “我打小就佩服我父亲的才智,此次我与这东西能够幸存下来也是多亏了他,他知道告发之路险阻,于是备了两份证据下来,一份已经被许祥侯销毁,这也是为什么他把我捉回来却没要我性命的缘故,他想把我一生都禁锢在这牢狱之中,永不见天日。” “噢,原来是这样。” 看来此人的父亲还真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做事两全又细微,若不是卷入了这场纷争,或许也可以为大靖而效劳的人才之一。 沈朝野掂了掂手中轻如薄纱的纱绢,眼眸低垂,里面摇曳荡悠的情绪不为人所知。 “那?”那人开了个口,带有试探之意。 沈朝野点头,“你的事我知晓了。”将手中的纱绢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随即又返回了方才的位置继续坐着休息。 那人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明言的向他保证,但是她肯放在心上那就说明此事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相信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弱小几分的人。大概或许是因为他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突然闯入了一束光明,哪怕不强,却也想牢牢抓住吧。 眼看沈朝野又要闭上眼不闻世事,他抓紧了木桩,迟疑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那个,我叫闫庭,姑娘你如何称呼……” “沈朝野。” 沈朝野依旧还是阖上了眼,樱唇微启,吐出了简单的三字。 “原来是沈姑娘你啊,我记得刘云还是你……”闫庭闻此却是激动异常,本想多说几句话,却看见沈朝野面色平淡,他觉得有些尴尬,也就没声了。 知道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称呼沈朝野为承宴翁主,而闫庭却是直呼沈姑娘,可见他对于外边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不过这也不能怪闫庭不知了,从刘云伏诛至他被许侯祥关在这里也没有相差多少时间,他对外面世界的记忆也就停留在沈朝野抓获刘云返京的那一刻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嘈杂声减弱,最后变为宁静,大抵是众人都归入了梦乡之中。 “阿朝。” 就在此时,沈朝野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刻意压低又无比温柔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七章 狱中起争执(二更) 在沈朝野对面的闫庭此刻仰躺着,他这种日子过久了,这时差也就反了过来,再加上方才的事让他有些兴奋,这一时半会他还睡不着觉。 所以听到这一点轻微的动静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往沈朝野的方向望去,但是才挺了个身,想着他还是不要多管人家闲事比较好,于是又躺了回去,并闭上眼,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 沈朝野坐的腿脚酸麻,她轻皱眉头睁开了眼,看了一眼来人,然后抬起了手,示意慕容清扶她起来。 心里却在想,表哥可真是大胆,来看她都不带面具,也不怕被人发现了去。 站起来后,她不慎与慕容清的眼神相撞,他的眼底萦绕着疼惜,随即见慕容清伸出双手,将沈朝野抱在了怀里,大手还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 “我听说须要说了,不过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不要太伤心,免得损了你自己的身体。” 须要来找他的时候,将所有事都简单化的告诉了他,当时他心就一沉。 萝蔓与阿朝的关系他可十分的了解,当初在慕容府的时候,两人就情如姐妹般要好,如今萝蔓一死,还是阿朝亲自送了她一程。 别提她的心中会有多难过。 所以他想给他这位妹妹送上一点安慰,免得一时想不开……算了,想不开这词在任何人身上也不会在阿朝身上的。 沈朝野下巴抵在慕容清的肩膀处,她的双眸在昏黄的烛光之中十分的幽深,深处是隐晦和冷漠。 伤心么,以她的血肉之躯避免不了,但是她不会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只有一笔一笔偿还了回去,才对得起她的萝蔓。 又过了几秒,沈朝野慢慢推开了慕容清,她低垂着眼帘。 轻声道:“放心,不是说我来了这里就是想不开,相反,我来此还收获另外惊喜,沈朝歌她们绝对想不到这次非但要不了我的命,还会葬送她们自己。” “既然你心中自由把握,那我就放心了。”慕容清见沈朝野神情与往常并无多大的不同,他才稍微的安了心,虽然他知晓这些不过都是她的伪装之色。 “对了,此次前来,我还有几件事要告诉你。须要已经托人去远洲找人了,她让你别担心,无论如何都会帮你找到证据的。还有,就是我的事,南湘王把我安排在了皇宫内,与他同处同睡……你那什么眼神,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吧,我俩屋分开睡的,你表哥我直的不能再直了!” 慕容清原本是很随意的在说这件事,可说到同处同睡之后,他明显看到沈朝野的眼神有细微的变化,以他俩的感情,他就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但他打不得骂不得,心中无奈的很,只好苍白无力的解释。 沈朝野扯唇浅笑,也不逗弄慕容清了,淡淡的开口回应了他。 “他这么做是应该的,你的身份很是敏感,若是被有心人发觉了,他就算有千里眼顺风耳也赶不及做出措施,所以只能将你拴在离他能触手可及的地方了。” 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进了皇宫,你又是怎么出来的,难道皇宫的守卫没有发觉到你?” 这个点了,皇宫早就下钥了,他又是如何出来的? 慕容清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沈朝野的额头,却遭到后者的一记冷飕飕的眼神。 他耸肩笑道:“他通知到我这里的时候,这天早就黑了,皇宫早就下钥若非是皇帝允许没人进得去,所以得等明天早上皇宫开了才能进。不过,还好我没进去,不然须要怎么联系的上我,我又怎能放心的下你?” 沈朝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呢,她还想着这皇宫什么时候这么不仅溜了。 之后她从袖子中拿出方才闫庭给她的丝绢,放进慕容清的手掌之中,面对慕容清疑惑的眼神。 她徐徐道来,“这里面写的,都是刑部尚书许祥侯与前南州知府刘云勾结的罪证。你明日便会进宫,我希望你想办法把他送到嘉靖帝的面前,还有一点,就是务必要提及我杀了远洲十余人而下狱的事,其他就等我的消息便是。” “你杀人?”慕容清挑了挑眉,有些讶异,后又补充了一句,“不会又是沈府几个做的幺蛾子吧。” 沈朝野微微一笑,心尖划过一道暖流。 这才是真正的视你为亲人的家人,面对流言蜚语,只有家人才会毫不猜忌的相信你,认可你。 “是,不过这次哪怕是为了萝蔓,还是我自己,我都不想坐以待毙,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慕容清闻言点了点头,神情很是泰然,他相信阿朝的能力,出去只不过是她想不想的问题。 后来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鼓鼓的油纸塞到沈朝野的手上。 “须要嘱托我了,说你没吃晚饭就被关进来了,所以我来前特意去给你买的,现在还热乎着呢,快吃!” 沈朝野打开手中的油纸一看,她忍俊不禁,包子鸡腿糕点,还挺全。 “谢哥。” 沈朝野语气也没有多少起伏,就如同家常中的打招呼一般,说完之后就拿了一个包子啃了一口,两个腮帮子有一丝丝的小鼓,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慕容清仗着身高,趁机又摸了摸沈朝野的脑袋,而沈朝野看在吃的东西上,倒也没和慕容清计较。 慕容清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浮起笑意,趁此时间,他扫视了这一圈,不禁峰眉皱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这地方也太脏了,你今晚怎么睡?” 他的阿朝可是他们一家人捧在心尖上的人物,哪里睡过这等脏秽之地,万一睡出毛病可怎么得了。 沈朝野啃着包子刚要回答,却因为太干涩的缘故了几口,慕容清只好拍着她的背给他顺气。 等缓过来后她才抬起脸道:“这有什么,勾践还卧薪尝胆呢,再说,我不出意外大概明天后天就能离开,相比起来,我可好的太多。” “行行行,反正也是你自己受罪,我可不心疼你。”慕容清没好气的说道,手下的力道却是更加的温柔,直到沈朝野不再咳嗽,他的手才离开。 沈朝野垂着眼,嘴角微微勾起,显示她的心情愉悦。 “我得走了,不然南湘王那边的人会起疑的。” “恩。” 之后慕容清看了她最后一眼,便从上方的窗户离开了。沈朝野看到之时不免笑了一下,这么小的出口该有多为难他。 不过心里却是暖呼呼的,这也证明了表哥是真心疼爱她才会如此。 被人疼着宠着的感觉是真的温暖,让人忍不住的依赖,还有沉沦。 但她不可以,她必须保持冷静的判断。 沈朝野回过头,余光却瞥到了她对面一闪而过的头发,她站起来喊了一声。 “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闫庭才缓缓的露出了一双眼睛,再是脑袋,最后是整个人,他对着沈朝野充满歉意的一笑。 “不好意思啊沈姑娘,我本来不想偷听你们说话的,但是……可能是因为你手里的鸡腿太香了,一时没忍住就……”说着,还吞了吞口水。 沈朝野低眸看了一眼手中色泽鲜艳欲滴的鸡腿子,她朝着闫庭扬了扬。 “你想吃这个?” 闫庭有些腼腆,他没有直接应答,而是直勾勾得盯着沈朝野手中的鸡腿。 沈朝野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将手中的所有都分出了一半包裹好,随即抬起手对着闫庭扔了过去,最终准确无比的丢在了闫庭的手中。 闫庭刚欲张口道谢,却被截了胡。 “不用谢,吃吧。” 沈朝野淡淡的撂下一句话,便又盘腿坐了下去,把剩下的那些都默默的啃完。 她也是人,晚饭未吃折腾至此,她不饿才怪。 闫庭见沈朝野那素净的面孔隐在了一截木桩后面,他捏紧了手中的油纸包,继而也蹲了下去,开始食用。 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暗暗下定了决心,来日他若是能出去,他一定要将这份恩情给报了。 之后沈朝野和闫庭都吃饱了,也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是沈朝野就不一样了,正因她的牢房有些脏秽,所以虫子老鼠什么的都有,沈朝野每每要入睡之时,被它们吵的睡不着,所以只好睁着眼把周围处理干净。 就这样过了一晚。第二日,沈府倒是平静的很,但是外边却是炸开了锅。 嘉靖帝并没有忘记对沈朝野的承诺,第二天一早就颁下了新的圣旨,解除了窦婵姝与任景焕的婚事,而京中的人也都知道了是沈朝野拿着自己所有的功劳换来的殊荣。 五王妃见此也不为难窦婵姝了,母女俩谈笑风生,五王妃还提议窦婵姝要好生优待沈朝野,毕竟那是她用了自己的奖赏换来的圣旨,窦婵姝要珍惜。窦婵姝连连点头。 而有人欢喜有人忧,五王爷在王府之中闹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又没办法只能作罢。 然而在沈朝野回来的那个晚上,窦婵姝开心的睡不着,再加上五王妃的嘱托,于是第二日早早的就来沈府找沈朝野玩。 可沈府的下人却是婉言拒绝了她,说是他们沈大小姐今日不便见客。这让窦婵姝很是郁闷,朝野从未这样过,于是她在门口闹。 可那些人还是没让她进去,最后有人告诉沈朝野不在府中,后来无论她如何问,他们都说不知道沈朝野的下落,碍于如此,她才只好悻悻的回了王府。 在窦婵姝的认知了,她以为沈朝野有事外出了,而绝对不会往沈朝野被关进监狱的方向想。 但在回王府的路上,她却眼尖的看到了沈朝歌坐着马车出行,她看着远去的马车,满眼疑惑。 这一大早的,沈朝歌去干什么? 而沈朝歌的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监狱门口,她带着贴身侍女舒兰,舒兰拿着一包东西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而沈朝野这边却还在梦中,直到闫庭不停歇的呼唤她,她才悠悠的醒来。 “沈姑娘,你没事吧?” 闫庭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他醒来后看了一眼沈朝野,却不料让他看到了一幕非常惊悚的画面。 沈朝野披头散发地靠在一旁的木桩上,手上紧握着一只簪子,簪子和手指指缝间都染上了不少的血,而在她的脚边,全是一些四脚朝天的耗子和体积稍大一些的虫子。 他心中不免惊骇,难道昨晚迷糊间有阵阵的尖锐之声,她该不会是昨晚一直都在忙活这个吧? “恩?”沈朝野醒来后,第一眼就与闫庭撞上了视线,见其惊讶无比的瞧着自己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情况好像是有些不太雅观。 她解释道:“我没事,这些昨晚太吵了,有些影响我的睡眠。” 沈朝野将手中的簪子随意一丢,就丢在了附近的稻草对上,随即又将手中的干涸的血迹往衣服上蹭了蹭,直到没有红色了才罢休。 闫庭抿唇,之后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外边有些大的说话声,还有一些脚步声。 “应该是冲我来的,为了你自己的小命,你待会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理会,不然你极有可能英年下去见你爹了。” 他刚要转过头,只听沈朝野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种平静的劝告。 闫庭自知自己不够强大,只能如此,不然还会拖累无辜的人,于是他对着沈朝野点了点头。 耳边的脚步声愈加的清晰,闫庭背对着沈朝野都能感觉到一股魅惑人心的香味溢来,他身体不动丝毫,但竖起了耳朵。 “大姐姐,我来看你了,不知你昨晚睡的可还好?” 沈朝歌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朝野盘腿坐着,发丝有些凌乱,除此之外,周围全是一些死耗子死虫的尸体,还有一根染血的发簪,明知情况不乐观,可沈朝歌还是言笑晏晏的开口的明知故问。 沈朝野眼也不抬道,“想必妹妹睡的极好,瞧你一大早赶过来,实在是辛苦。” 沈朝歌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狱卒,狱卒会意,上前将牢门打开,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之后,木门被打开,沈朝歌款款而入。 而狱卒却被沈朝歌的婢女舒兰给带了下去,可能是去给封赏去了。 面对沈朝野不痛不痒的态度,沈朝歌嘴角的笑意撤了下去,反正周围也没什么人,她也没有必要强装出来了。 “沈朝野,你难道事到如今,就没有一句话想要问我的么?”沈朝歌冷冷道,话锋是急转而下。 “你想我问你什么?” 沈朝野这才缓缓睁开眼,挑着眉梢,仿佛对于沈朝歌露出的本性,她感到十分的舒适。 “比如,”沈朝歌倏尔笑的十分的魅惑,嗓音娇媚如丝,“比如我是如何剁了萝蔓的四肢,再把它们剁碎喂进沈朝霞的口中,你可不知道,光是想花样制作成美味,就已经让我十分的头疼了呢。” 沈朝歌身后的闫庭听了,却是毛骨悚然,身躯一颤,双眼睁大。 这女人这么恐怖,居然拿人肉给别人吃?这到底该有怎样的狠毒心肠才能干得出来啊! “然后呢。” 沈朝野睫翼颤了颤,唇间吐出几个毫无温度的字。 沈朝歌看见沈朝野这副模样十分的快意,她甩了甩绣帕,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悠悠开口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碰见我外公么,那是我故意让他留下来的,借他的手来整治你是在合适不过了,再比如远洲的那些事全都是我做的,人是我杀的,也是我栽赃在你头上的,怎么样,我模仿你的字迹可还不错?” 或许是沈朝歌觉得自己终于有一回让沈朝野输在自己手上,所以巴不得都说出来在沈朝野面前炫耀一番。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些早就被沈朝野给洞悉了。 沈朝野点头,神态未变,“趁现在你还有命模仿就多模仿,但别只学我的字,也学学我的仪态,等你当了南湘王的侧妃,说不定得靠这个获取恩宠呢。” 但是沈朝野一开口,这讽刺的语调直戳沈朝歌内心的敏感点。 经沈朝野这么一提醒,她才倏尔想起了昨晚上沈朝野的那句话,她不禁攥起了拳头,一想到嘉靖帝属意的南湘王妃是沈朝野而不是她,她就几乎欲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而沈朝野如今又一副当家女主人的口吻,可不是再嘲讽她么,这让一贯高傲的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住!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朝歌被沈朝野激怒,直接跨步上前,抬手就要给沈朝野一个耳刮子。 啪—— 听到清脆的声响,闫庭赶紧偷偷瞄了一眼,只见一个美艳的不可方物的一个女子捂着脸,满脸惊讶。 而沈朝野则是依旧稳稳的盘坐在地,他这才放心,脑海中想起沈朝野的忠告,于是又背过了身子。 “你居然打我?” 沈朝野身子靠在了砖墙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沈朝野失去理智的嘶喊了一声。 方才明明是她打她,可谁知沈朝野灵活的很,力气又比自己大上几分,她扑了个空不说,迎面还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至今她那半边脸有些僵,耳朵也嗡嗡的,可见沈朝野没少省劲。 沈朝野神色淡漠,在沈朝歌的眼皮子底下,缓缓的站了起来,随即转过身,双眼冻如寒冰的看着沈朝歌。 “打你怎么了,我还要杀了你呢,这一巴掌,只不过是利息而已。” “我要杀了你!” 沈朝歌仿佛被沈朝野刺激的很了,有些疯狂,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精巧的匕首,扔开鞘,就朝沈朝野刺去。 闫庭听着有些担心,他很想回头看身后发生了什么,但是碍于沈朝野的话还历历在耳,他只能忍受住。 “就凭你这样还想杀我?” 而沈朝野却是轻易的抓住了沈朝歌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似要将这纤细的手腕拗断似的。 沈朝歌吃痛皱眉,神情扭曲,手中的匕首自然而然地掉落在了地上。 沈朝野冷嗤一声,随即抬起腿,便朝沈朝歌的肚子上一踹,沈朝歌柔弱的身躯就这么撞在了墙上,震落了不小的灰尘。 “该死的……贱人!”沈朝歌捂着肚子,神情有些痛苦,说话都有些颤抖。 沈朝歌不比沈朝野小时候还拿起过剑,还有那一颗狠辣的心,面对许氏母女三番五次的刺杀,她都能眼睛都不眨的拿剑拼搏。 这点,是沈朝歌远远及不上的。 沈朝野站在沈朝歌的面前,见沈朝歌额头冷汗涔涔,沈朝野低垂的视线有些轻蔑,只见她轻启朱唇。 “沈朝歌,你不该动我的人的,我原本就没想和你争南湘王,或许他在你眼里是块宝,但在我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但是既然你非要挑战我的底线,那我就让你看看,你所珍视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都夺走,包括你一直追求的南湘王妃的位置。你比我还清楚,当今的嘉靖帝最重视的儿子就是南湘王,他为帝的机率十分大,所以这南湘王妃的位置……说不定日后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随即眼里浮起讥诮,她轻勾着唇畔,冷漠如一月春的语调继而响起。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这京中又会多了一道圣旨,满京皆知我就是南湘王妃的不二人选,而平时高傲的沈朝歌,却沦落为侧妃,真是可怜——哦对了,有一件事你恐怕还不知晓。嘉靖帝明确的告诉我了,只要我肯当这个南湘王妃,那么另一个侧妃人选由我决定,你猜猜,我会选择谁来陪伴你呢?” “不如就白小姐可好?” 沈朝歌咬牙切齿,她恶狠狠的瞪着沈朝野,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就在此时。 “王爷,您怎么来了……等等,小姐和翁主在里头说话呢,等等,王爷!……” 沈朝歌突然对着沈朝野扬起了下巴,嘴角勾起了一道笑,紧接着一道畅快泛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沈朝野,就算你拥有天时地利又如何,最重要的人时掌握在我的手里,在我沈朝歌的手里!只要王爷心里爱我一人,你这南湘王妃就当不成!当不成!” 接着就见沈朝歌朝沈朝野猛地扑去,沈朝野闪身而过,但是她后来才反应过来,沈朝歌的目标根本不是她。 只见沈朝歌拿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牢牢握住手柄。沈朝野掀眼看她。 “还想继续?” “不,接下来,你就看看我为你呈上的一副好戏吧!” 沈朝歌的手腕一翻,将刀尖对着自己的脖子,她诡异一笑,在沈朝野的面前,手一动。 第三百六十八章 沈朝歌陷害 沈朝野就看着沈朝歌用刀子在自己雪白的玉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红的口子,哐当一声,染血的匕首就这么砸在了地上,同时还有一滴一滴浓郁的血珠坠落,在地上溅出了一朵妖冶的花来。 但她把握的分寸极好,看上去鲜血淋漓又触目惊心,但实则却是没有伤及大动脉。 因为,沈朝歌一边捂着伤口,大量的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她还能一边畅然的笑着,声音尖锐有底气。 “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你与我的区别和差距,在他的心里,你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 说完,她们耳边的脚步声愈加的靠近,沈朝歌笑的更加妖艳,隐隐之中有挑衅炫耀之意。 在南湘王来临之前,沈朝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即换了一副面孔。 她秀眉染上忧愁,贝齿轻咬粉嫩唇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怯生生得看着沈朝野,一双美眸中含着盈盈水光,语气更是如泣如诉。 “大姐姐要当王妃朝歌拦不得,也不会去拦,可、可是,可是大姐姐为何要对朝歌动手呢,朝歌根本威胁不到大姐姐的地位了啊……” 沈朝野漠视着眼前的一幕,这沈朝歌前一秒还是凶相毕露的模样,可下一秒却变成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弱美人了。 当下心中也明了了,原来沈朝歌打的算盘,竟是这个俗的老掉牙的陷害手段。 可她若是爱南湘王半分,或许这个手段的确有用,但是关键是她一点都不关心南湘王对她的看法,沈朝歌此举对她来说,只能是不痛不痒的一击而已。 下一秒,南湘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而南湘王现身的第一时间,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缩在角落中略显狼狈凄惨的沈朝歌给吸走了。 “朝歌!” 他连看都没看沈朝野一眼,就大步跨了过去,看着沈朝歌哭得如带雨梨花,娇声啜泣,实在是我见犹怜,最为要紧的是她指缝间流淌的鲜血,更添无助凄惨之色。 沈朝野心想,你要是再不出现,她很难保证沈朝歌就算是没伤到大动脉,也要失血过多死了。 随即南湘王的眼底划过一丝疼惜,他伸手替沈朝歌抚去那犹如断了线的泪珠,动作轻柔无比。 “王爷……王爷你终于来了……” 沈朝歌从南湘王凤眸里看到了婉转的怜爱,原本是逢场作戏的演戏,可到了这一刻,鼻子也禁不住微微一酸,晶莹的泪珠更是止不住的滚下脸颊。 她知道,她哪怕再嘴强心硬也要承认,她真正爱上了这个生在无情帝王家的男人。 闫庭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身份听上去并不简单,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着那边的动静。不过看来沈姑娘并没有事,那就好,只要别出事就好。 沈朝野转移开视线,才发觉此次不止是南湘王一人前来,在他身后的还有慕容清和闲云,不过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慕容清已然戴上了谢承望的面具。 慕容清的眼神仿佛一直在她的身上,见她望来,双眼狭促对她一笑。 看来南湘王的到来并非是意外,而是慕容清做的了,不过她也不是十分意外。昨晚告诉慕容清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南湘王会得知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迅速,还跟沈朝歌给撞上了。 虽然现在看来形势是被沈朝歌掌握了先机,但是南湘王的存在却让她来此的真正目的无法再实施了。 沈朝野感知到有另一抹视线射来,她敏锐的追踪回去,却发现是舒兰,但是舒兰却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恭谨。 “闲云,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请大夫!”南湘王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闲云呵斥道。 “是。”闲云领命离开。 南湘王将沈朝歌缓缓扶起,随即沉着声音开口。 “怎么回事?” 但却未指名道姓,没人知晓他究竟是在问谁。 沈朝野挑眉,而一旁的沈朝歌却不打算让沈朝野开口,另一只手直接拉住了南湘王的袖袍,神色忧愁,低声哀求。 “王爷,此事、此事并不怪大姐姐,都是朝歌自己不慎划伤的。你们又即将成为夫妻,可千万别错怪了大姐姐才是!” 说着,沈朝歌微微低下了头去,放开了南湘王的衣角,凝白的手指无声地抹去那些眼泪,模样很是委屈隐忍。 沈朝野浅淡的眼神瞟了一眼沈朝歌,急什么,她就没打算让自己来解释好么。 不过,这话说的可真是俗套中带着一丝精明的心计,饶是她都要稍微的佩服她几秒。 “你,知道了。”南湘王却注意到了沈朝歌话中无意间表露出来的字眼,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自然。 毕竟,当初他们两人互相表明爱意的时候,他言辞凿凿的对沈朝歌发过誓。 她才是他要娶的人,而且她也只会是自己唯一的王妃。 可时过境迁,誓言承诺犹在耳边,但是他的心中却不止有她一人了。 沈朝歌眼中快速划过一道阴鸷,他当真要娶沈朝野为妻!那他们以往的誓言又成了什么! 但又转瞬即逝,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看着南湘王的微垂的双眸,她勉强得释然一笑。 “朝歌认识王爷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像王爷这样举世无双的男子的世界里,断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这些我早有自知之明了,所以,说句不好听的话,朝歌宁愿与大姐姐一起服侍王爷,也好过是与其他女人分享。” 沈朝野嘴边弯起嘲讽的弧度,若不是她见过沈朝歌疯癫的一面,她都要被她说的相信了。 沈朝歌一副情深意切又自卑的姿态,直接让南湘王心中那点愧疚感膨胀了起来,卷着不知不觉已被他慢慢忽视的爱恋一起迅速蓬勃。 甚至盖过了他对着沈朝野的一些执念,在这一刻,以往对沈朝野的厌恶感又回来了,他竟觉得一切要不是因为沈朝野的出现,他和朝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 他看着沈朝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嘴里呢喃道:“你一直都没变,还是那个温婉体贴的朝歌。是我不对,但你放心,无论谁当了王妃,本王也绝对不允许你受到丝毫的伤害!” 说着,南湘王微微转过身,眸中的温柔缱绻褪去,冰冷的目光射向一旁淡然而立的沈朝野,言语中似有警告之意。 明知南湘王此话是对着她所说,沈朝野却宛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不作理会。 而沈朝歌对南湘王的习性早就了如指掌,她很清楚南湘王喜欢她的什么,更知道南湘王这种时候她说什么才是有利于她的。 所以她维持着南湘王喜爱的模样,并处处注意着沈朝野的言行。 可沈朝野的态度明显让沈朝歌心感不快,她于是打算继续添把柴火,她拉着南湘王,声音如蝇般不可闻。 “王爷,此事真不怪大姐姐,都怪朝歌没有趁早表明心意,才让大姐姐误会了以为是朝歌不满她……” 话音刚落,沈朝歌仿佛难忍剧痛般的口申口今了一声,南湘王连忙询问她哪里不舒,沈朝歌却是仿佛十分害怕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可她脖子上的伤痕却恰到好处的再次提醒了南湘王。 算是间接的替沈朝歌回答了。南湘王这才注意到沈朝歌微微弯着身子,她的衣裙上赫然有一个清晰的鞋印,一看就是女人的脚。还有,在距离沈朝歌脚边不远处,还有一柄沾染血迹的匕首,把柄恰好是朝着沈朝野的方向。 南湘王眼中的怒火一点即燃,看着沈朝野平淡至极的面孔,怒声道。 “什么叫做不怪她,方才的话本王都听到了,而且事实就摆在眼前!明明是她不仅对你动手,还想要害你的性命!本王真是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女人,一边拒绝着本王,一边又自持南湘王妃的身份,到处欺凌别人!” 沈朝野这才将眼神落在了南湘王的身上,若是以往,她大可说她根本不稀罕他的什么破王妃之位。 可如今她改变了主意,这南湘王妃谁当了都可以,就不能是沈朝歌。 所以她并没有立即去反驳南湘王的话,而是幽幽的看着他,目光清明如水。 “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谁欺凌谁了?” 就在此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但是却不是出自在场之中的一人。 循声望去,只见他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他的五官更是轮廓分明,眉目疏朗,神色间与南湘王有几分相似。 “见过五皇子。”舒兰连忙屈膝行礼。 来人正是窦元嘉,他一进来眼神就盯在了沈朝野的身上,他径直走了过去,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这不是咱们的承宴翁主么,怎么一回来转头就进了监牢里头了?” 一旁的沉默不言的慕容清闻言皱了皱眉,略带凉意的眼神看着窦元嘉。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说话语气都十分的相似,就连惹人厌也一样。 沈朝野凉凉的看了一眼窦元嘉,依旧是那般的欠揍。 然而事实证明,嘚瑟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不,有人自会替她开口说道说道他了。 “本王不是让你外边待着么,怎么独自进来了。”南湘王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 但没人知晓他的不悦是因为窦元嘉突然插足进来打断他的话,还是窦元嘉一进来,就只顾与沈朝野说话的原因了。 窦元嘉摊手,无奈道:“二哥,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趟出来的正事,我在外边吹着冷风也就罢了,可父皇还在宫里等你把她带回去呢。”眼神还瞟了瞟一边,示意的是沈朝野。 沈朝野挑了挑眉,与慕容清的视线擦然而过,令人捕捉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想想倒是觉得有些太过快了。 但是沈朝野不知的是,自打昨晚慕容清离开后,他可以说是一晚上没睡,光是与须要一起寻找青娘的下落就花费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寻找了,天也亮了,他又马不停蹄地进宫,将沈朝野交代的事全都告知了南湘王,南湘王听后才立刻禀告了嘉靖帝,之后嘉靖帝便派他们出来将沈朝野带进宫审问了。 而窦元嘉正巧在皇宫里头,听了这件事后,他也想来凑个热闹。 南湘王沉默,他一进来只顾着朝歌的安危了,倒是把父皇令他把沈朝野带回去的要事给忘却脑后了。 “是本王的疏忽,”他抿了抿唇,道,“但是现下朝歌被她所伤,情况危急,本王想确定她安然无恙再离开。再者,她自己做下的祸事,她总该有个交代吧!” 说这话时,南湘王冷眼瞥了一眼沈朝野,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控诉与斥责。 “都是朝歌不好,耽误了王爷的要事,王爷还是快走吧,朝歌、朝歌不要紧的……” 沈朝歌还迎合他似的蹙了蹙眉,脸色略有些苍白,但也是一种病态美。 “不管你信与否,我只跟你强调一遍,除了我狠狠踢了她一脚之外,其余都是她自个儿做的。” 然而这一次,沈朝野没有选择不吭声,然是干脆利落的驳了回去。 沈朝野觉得,你可以陷害我,或者你也可以不相信我,反之也不是亲近之人,这种信任并不值钱。 但是你要是到处散播这子虚乌有的东西,更拿着它要自己给个交代的话,那么她还真的容忍不下去。 “噗!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耿直,否认还要分类一下。” 窦元嘉接了她的茬,但是见他的言行,他仿佛并没有跟南湘王一般指责她,反而有些站在她的立场的意味。 南湘王喜欢沈朝歌这类型的,所以会下意识的偏袒她,而他与他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两头偏袒。 第三百六十九章 殿前对峙,死到临头!(二更) 他听父皇说了,要将沈朝野赐给二哥,虽然他有些不悦之外,但是凭这一点,再加上他对沈朝野的几分了解,他觉得沈朝野不至于也没有必要去伤害沈朝歌。 然而窦元嘉的话,更是加大了南湘王心中的恼火。 “你!” 南湘王双眸瞪着,心中又是将沈朝野和沈朝歌两人比较,可是越比较,他越觉得沈朝野太目中无人,绝不是做他妻子的料子。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当初冲动之下的决定。 慕容清并不着急,对于女子之间的事只要不触及他的原则,一切他都不会去插手,毕竟这些事情他相信阿朝能处理的好。 “王爷,属下将大夫带来了。”闲云这时候领着一个白头发的老者走了进来。 “草民参见南湘王。” “起来吧。” 南湘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意思很明显,老者也不敢怠慢,连忙提着药箱往沈朝歌的方向走去。作为大夫,他不需要问都知道是何人须要看病。 而大夫为沈朝歌处理伤口前,沈朝野却急忙对南湘王开口,仿佛真的一副不忍见姐姐被冤枉急于澄清的模样。 “王爷别生气,大姐姐没有说错,是……是朝歌与大姐姐抢夺匕首的时候,不慎划伤的。” 沈朝歌垂着眸,底气有些不足,而话间那抢夺匕首的话却令人想入非非。 这牢里除了环境差之外,还有几只死掉的耗子尸体,再加上沈朝野身上的斑驳的血迹,头发散乱,谁都会觉得这匕首是出自沈朝野之手,至于为何抢夺,也只会往沈朝野的方向想。 沈朝野见南湘王看着她脚边的几只死耗子,她突然明白了过来,她冷笑,他怎么不往沈朝歌脚边看看。 那里可还有她染血的银簪呢! 因为伤在了脖子处,牵连许多重要经脉,大夫处理很是小心,但那里皮薄敏感,自然免不了苦楚,可沈朝歌也是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这可让南湘王心疼坏了,他偏头对着那大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下手轻点!” 大夫心里委屈无奈,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老老实实的应答。 “是。” 沈朝歌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一些,但她还是扬起脸,对着南湘王微微一笑,沐如春风。 “王爷不要怪大夫,大夫已经很小心了,是朝歌太没用了,不仅让王爷牵挂,还无端牵连了旁人。” 这一番体贴善良的话,就连蒙在鼓里的大夫,都觉得此女不仅长的美,就连脾性也十分的温婉,足以当大家闺秀的典范了。 沈朝野眸色有些淡,她转头看着窦元嘉,道:“五皇子,我们先去外边等。” 再这么呆下去,听着这些恶心的字眼,她耳朵都要伤了。 “好啊。”窦元嘉笑眯眯的应下,他正愁着该如何在南湘王的眼皮子底下,找一个何时的借口与沈朝野单独相处呢。 毕竟他可没有打算就让沈朝野嫁给南湘王,成为他的二嫂的,而且看沈朝野的态度,她好像也不是很乐意。 然而就当沈朝野打算和窦元嘉离开时,南湘王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直接攥住了沈朝野的手,可这次沈朝野仿佛有了预防针似的直接躲避开来了,这让南湘王的手很是尴尬的捉了个空。 “南湘王,有事说事,别动手。”沈朝野掀着眼皮说道。 “是啊二哥,你这不是要关心沈二小姐么,那我们一群人岂不是在这碍了你的眼,不如让我们出去等顺便透透气不是很好?” 窦元嘉也附和道,但他的眼眸幽幽的,给人一种不是很真诚的感觉。 而在他们谁都没注意到的沈朝歌却是阴着脸,手紧紧握起,正巧大夫一时手没稳弄疼了她,她一个冷眼望去,直让大夫打哆嗦。 妈耶,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还真不假,方才他还觉得此女人挺不错,可到头来,竟是他的错觉! 南湘王脸色很不是好看,只好若无其事地缩回手,随即地直勾勾的盯着沈朝野的脸看。 “你们可以走,她不可以,至少,也得让她对朝歌道歉才可以离开!” “王爷……”沈朝歌在身后弱弱的唤了一声。 沈朝野身后的慕容清神情有些冷硬,他不用抬眸刻意看着南湘王,但他的手掌又起了一丝痒意。 早知如此,他那天晚上动手的时候,就不该有所疑虑的多揍几拳。 沈朝野心头也起了怒,倒不是怒南湘王不分黑白的偏帮沈朝歌,而是觉得南湘王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已然超出了过分的界限。 她冷笑一声,看着南湘王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也不会道歉。另外烦请王爷自重,王爷是知晓臣女的性子的,一无是处还小心眼,你若是硬要逼我道歉惹我不快,那么臣女只能提前告诉王爷,一旦进了宫面见陛下,臣女哪怕用尽手段,也会让沈朝歌连侧妃都做不了。” 这是什么,这是明晃晃的仗着嘉靖帝有恃无恐,明晃晃的威胁人哪! “大姐姐,为何要如此对待朝歌,朝歌自认并未做对不起你的事啊……”沈朝歌说着又开始掉眼泪,语气很是委屈,随即又抽噎的补充了一句。 “若只是对朝歌不满,朝歌也认了,但是还请大姐姐千万别把此事怪罪在王爷的头上……” 在沈朝歌的两轮提示之下,南湘王果然对沈朝野怒瞪着双眼,仿佛十分不待见沈朝野似的,当下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决定本王的人生!你不过是一个狭隘恶毒的女人,要不是父皇喜欢你,你以为本王愿意娶你?” 沈朝野冷笑一声,她还巴不得呢。 “那王爷就谨记这一句话,可千万别让臣女一不小心成了你的王妃,不然——” 后面的话沈朝野并没有明说,但是视线往后瞥的意思也很明了了。 说完之后,沈朝野不等南湘王同意,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她如今做到如此,也没什么可惧怕的,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 “你给本王站住!” 显然,南湘王的话飘荡在这牢狱之中,也不见沈朝野的脚步有丝毫的停顿。 “二哥,你方才的话实在有些重了。”窦元嘉想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开口,并且还瞟了一眼他身后显得楚楚可怜的沈朝歌。 继续道:“有时候你所看见的表面未必就是事实,她是个怎样的人,你难道在远洲的时候没有想明白么。” 而窦元嘉的一席话,没让南湘王有丝毫的动容,倒是让身后的沈朝歌身躯猛地一震。 沈朝歌死死咬住唇,眼里泛起了滔天的愤怒与恨意,手紧紧攥起指尖泛白。 这两人果然是在远洲的时候感情升温了,她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一一的发生了! 好在包扎已经结束,不然以沈朝歌这一动,必定是大夫遭殃。 之后,窦元嘉便转身追着沈朝野的身影跑了出去。 而剩下的唯一一个外人慕容清,也见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便借着送大夫出去的借口,也慢悠悠的离开了。 留下了南湘王独自一人待在原地,气氛有些沉默压抑。 而在不远处的闫庭听突然安静了下来,看来是沈姑娘已经离开了,不过他现在才知晓,原来沈姑娘的身份竟是承宴翁主,而且还极有可能成为南湘王妃…… 天爷,竟让他就这么轻易认识了一个这样的贵人。 但同时沈朝野的离去却让他的心里有些堵得慌,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如今也走了,也不知道她答应下来的事,会不会成功…… 沈朝野出了牢狱,闻到寒冷中带着新鲜的空气之后,她眉头舒展开来,心中的恼怒也散开了不少。 “哎呀,你怎么走的这么快,我都追不上你。”身后的窦元嘉追赶了过来。 沈朝野反问,“你忍得住?” 窦元嘉知晓沈朝野指的是谁,指的是什么事情,于是眼珠子一转,他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换做是我,我也忍不住。” 沈朝野这才移开视线,看着外边的景色,过了一些时间,她竟觉得身上有些冷意。 冬天的早晨,她就一件衣裙,能不冷么。 窦元嘉也发觉了,他犹豫了一下,就开始解开他的披风,可却有一个人比他动作还快的,将一件狐氅披在了沈朝野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翁主这幅模样待会儿可面不了圣,到时候别人按了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下来,翁主恐怕也不好受。” 窦元嘉回头看去,只见是南湘王身边的那个男人,他盯着这张朴实无华的面孔看了许久。 这个男人他也很疑惑,从未在二哥身边见过,听闲云说起,好像是南湘王在远洲时收在身边的。 叫……叫什么谢,谢承望吧。 “多谢,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顾不得这一点了,想必陛下是能够体谅的。” 沈朝野有些脏乱的手摸上了那柔软的毛,她眼神清幽,这一点她自然知道。 可是许祥侯特意的安排,她又怎舍得让他的成果无疾而终呢,所以,她不打算梳洗一番再去见嘉靖帝。 况且以如今的情况,南湘王也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之后慕容清就站在了沈朝野的身后不再言语,而他感觉到有一处的视线十分的炽热,他望过去只见是窦元嘉。 他不禁挑眉,朗声道:“五皇子如此看着在下,有什么事?” 窦元嘉却在这时又看了看沈朝野身上那件女子样式的狐氅,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时备着这种东西? “这是翁主的婢女方才委托南湘王带给她的,在下只不过是替他顺手做了这一件事罢了。” 见窦元嘉的意思都差写在脸上了,慕容清失笑一声,继而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看来又是一个。 他家阿朝果然优秀处处惹人惦记,可他若是知晓自己是阿朝的表哥,他又会作何感想? 这狐氅还真是须要给他的,但是却不是委托给南湘王的,他这么说只不过是让窦元嘉放松警惕罢了,再说了,窦元嘉也不会无聊到去询问这种事情的真假。 “哦,不过你解释给本皇子听做什么。”窦元嘉闻言却是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态度冷淡。 慕容清笑而不语,做什么也只有你心里清楚了。 窦元嘉只盯着沈朝野的侧脸瞧,寒冷的风将她的眼梢鼻唇吹的有些红,原本该白净的面孔此刻也沾上了不少的脏秽,可就算如此也没遮掩她的一颦一笑之间的清丽。 其实她长的并不比沈朝歌差多少,或者说两人的风格不同也不能相提并论。 至少像沈朝野这样的清丽沉静的气质,放在大靖之中,也绝找不出这第二人来了。 …… 三个人在外边待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因为窦元嘉早就提醒过南湘王了,而南湘王也拎得清,等安抚住了沈朝歌,便走了出来。 只不过出来时,南湘王留下了贴身人闲云照顾沈朝歌后就要离开,而沈朝歌原本还想拉着沈朝野说几句‘贴己话’,但是沈朝野懒得与她周旋,直接就也弯身走了进去。之后剩下的三个人都弯身走了进来。 看来是情况紧急,只雇了一辆马车出来接她,但这马车不是普通马车,空间几乎可以和楚裴长公主那豪华马车差不多,所以他们四个人都坐下都不会觉得拥挤。 但沈朝野不知的,南湘王不知道来此会和沈朝野吵架,所以特意只让人去备一辆马车,好让沈朝野与他离得近一些。 可经历了那些事后,南湘王与沈朝野同处一处,此刻浑身不舒服。 好在这里距离皇宫也不是特别远,所以也不过是四个人煎熬了一会儿也就到了,下马车的时候,四个人动作不是一般的麻利。 等进了宫来到那熟悉的宫殿之中,进去的只有三人,他们一眼瞧见的是跪在殿中央的许祥侯,而他们一行人站在嘉靖帝的面前,该行礼该问好一个都不落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雄浑又有迈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语调中还有未来得及掩饰的怒气。 沈朝野垂着眼帘,她心里清透,显然他们来之前,嘉靖帝已经大发雷霆过了,而能让他如此恼怒的,也就只有那件事了。 毕竟当初的刘云因贪污一事,死状可十分的凄惨,如今许祥侯这只落网之鱼被捕捉到,可想象其下场。 这一刻,她十分有些遗憾,若她早些想到了,说什么她都会邀请沈朝歌来此欣赏。 看看她,是如何将许家连根拔起的。 “朝野,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尽管嘉靖帝在气头上,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询问着沈朝野的情况。 而此时的沈朝野的确有些狼狈和凌乱,照理来说,这样的仪态是不适合出现在君王面前的。 所以嘉靖帝自然而然的就将眼神,落在了沈朝野身侧的南湘王身上,那眼神不用明说也是无声的质问。 南湘王脸色晦暗,方才他一心想着朝歌了,没有想到此。 “臣女自知这幅模样污了陛下的眼,但是换做是谁也不想如此的,陛下若是想知道臣女为何如此,不如还是问一下许大人比较好。” 沈朝野却在此时不咸不淡的开口,但同时也轻描淡写的转移开了话题。 “父皇,这你就不知道了,儿臣赶到的时候都被那一幕给吓了一跳,承宴翁主待的那个牢房可真是又脏又臭,死耗子臭虫一大堆,啧啧,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许大人居然会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 窦元嘉却在此时突然的开口,将当时的情况叙述的绘声绘色,并且还夸大了许多。 而听此的跪在地上的许祥侯却是咬牙切齿,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就算他想做什么也没有做成不是,沈朝野这话却是明显想让人误会! 但他不明白,为何五皇子都要偏帮着沈朝野说话! 之后嘉靖帝又开始发问,“他将一切事情都告诉朕了,他说并非不是他故意有所隐瞒你的事,而是你自己请求不要让他禀告朕,可有此事?” 然而此话一出,沈朝野的神情却是迷茫不解的很,她先是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去看许祥侯一眼,然后才慢吞吞的低下头。 道:“虽然臣女不知许大人为何如此说,但是臣女记忆中,是明明确确的有告诉过许大人,朝野所涉及之事非同小可,还是交由陛下处理会更为妥当的,而且还重复了好几遍呢。” “你胡说八道!”跪伏在地上的许祥侯听着沈朝野的话,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转过头瞪着沈朝野。 “明明是你告诉就算我把你这件事告诉了陛下,陛下也不会因此惩罚与你,反而还会助你脱困境,我一时受了你的迷惑,才没有将此事禀告给陛下的!” 他从未想过,沈朝野竟然敢在嘉靖帝的面前如此睁着眼说瞎话! 沈朝野闻言眨了眨眼,随即还应着许祥侯的话点了点头,继续轻声道。 “许大人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么,如果我明明知晓这一点,那我为何不借陛下之威脱了困境呢,还要在您的牢狱之中度过这样一晚,我这又是图什么?图陛下的同情心么,可是咱们陛下英勇神武,又怎会受我一个弱女子的蒙蔽呢。许大人,你可以看轻我,但可别把陛下当傻子呀。” 沈朝野三言两语,先是一一拆解了许祥侯话中的疑问,哦不,准确来说,是揭开了自己埋下的漏洞。 再是恰到好处的夸赞嘉靖帝,也就是拍马屁;最后才是给许祥侯扣下一个不尊不敬君王的罪名。 果真是一举三得,绝佳的妙语。 嘉靖帝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并不天真,也并不沉浸在马屁之中。沈朝野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恐怕此事就正如许祥侯所说,是沈朝野哄骗了他才会如此。但是现在来看,这件事是谁的过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沈朝野想让许祥侯背这个锅,那么就顺了她的意吧。 “你!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你给我下套,你故意的!”许祥侯颤抖着手指着沈朝野,气的脸都紫青了。 沈朝野低眉顺眼的回答:“许大人莫要抬举我,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有这个胆子呢。” 南湘王鼻息一哼,他倒是站在许祥侯的立场,毕竟沈朝野她的确诡计多端,方才还与他一副要撕破了脸面的样子,如今却是装起了温顺的小白兔,真是令人讶异。 她要是没有这个胆子,那谁还敢有? 不过他跟嘉靖帝想的是一样的,这许祥侯的腌臜事暴露,已没了用处,哪怕多添一道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祥侯见自己在沈朝野那里讨不到好处,索性转移目标,试图让嘉靖帝相信他。 “陛下!这些事不是她所说的那样,微臣怎敢忽视帝王之威啊,真的是她一手——” “不敢忽视帝王之威?” 然而许祥侯还没狡辩完,嘉靖帝便冷冷的打断了他。那双鹰眼中的凌厉和杀气直接让许祥侯浑身一震。 紧接着一道怒斥在众人耳边砸下。 “好一句不敢忽视帝王之威!你在朕这里假意逢合,实则却是拿着天家的俸禄,干着对不起你头上那顶乌纱帽的事!” 许祥侯瑟瑟发抖,一下子心里对沈朝野的所有怒气都消散了,只有对嘉靖帝的敬畏和惧怕。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许祥侯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也不知是谁临摹了那纱绢一份,后来还直接交到了嘉靖帝的面前,他是根本拦都拦不及。 嘉靖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许祥侯的事情稍后再处置也不急,如今是沈朝野的事情比较要紧一些,于是他转移视线至沈朝野身上。 “朝野,那刑部尚书指控你为了一己私念,杀了远洲十余人的罪名,你可认?”声音都威严了许多。 沈朝野见重头戏上场,她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言辞恳切恳切道。 “回陛下,臣女不认。” 第三百七十章 容沛儿如愿见到她 嘉靖帝舒展开眉头,他掌心微微磨蹭膝盖,看着沈朝野那从容不迫的姿态,眉目处仿佛有些愉悦。 看着沈朝野稳操胜券的模样,他就知道许祥侯这张战役是彻底的输了。 许祥侯借远洲之患浑水摸鱼的手法,的确是有一点本事,换做是其他人,估计这次就要招架不住栽跟头了。 但是许祥侯却是轻视了他的对手是沈朝野,慕容氏教导出来的子女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可若真的要较真,就得逮着对方势单力薄的处境痛打才对,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延缓宝贵的时间。 因为换做是他,想要杀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废话,更不会给她喘息的时间,要怪就怪许祥侯自己错失了良机吧。 虽然嘉靖帝心中一切都明了,但是他还是很期待沈朝野究竟会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想知道沈朝野头脑手腕究竟在哪个层次上,好方便日后拿捏住她。 当然,许祥侯有一句话也是说对了的。他暂时不会让沈朝野有半点意外,哪怕她待会准备不充分,他也会帮她脱离困境。 只见他嘴角轻弯,“人证物证皆有,你怎么个不认法?” 沈朝野垂首安静,语调浅浅,“许大人有人证物证,臣女也有。” “陛下,微臣知晓她的指的证人是谁,无非就是与她同行的南湘王等人,可是他们只能为她做不是她亲手杀人的证明,而不能否认她暗地里派人前去杀人灭口!” 许祥侯咬牙切齿道,看着沈朝野的眸中有烈焰燃烧,其中还有一丝狠戾。 他的事迹败露,以嘉靖帝的性格,他断不会留下自己的命,既然如此,那他就豁出去了!他死都要咬住这件事,如今只有这事才有机会让沈朝野身败名裂! 就算死,他都要拉着沈朝野陪葬! 嘉靖帝不急,点了点头,说明他是认同许祥侯的话的,那询问的眼神再次望去。 沈朝野神情却出乎意料的的平静,她先是偏过头看着许祥侯,言笑晏晏。 “许大人,我口中的证人,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许祥侯的脸色一凝,深沉一闪而过。她还有什么证人可言,难不成是她昨晚所说的婢女? 可就算她婢女来了也无济于事,朝歌说了,此事她做的干净利落,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的。 而他这个将死之人,要做的就是将一切脏水都往沈朝野的身上泼就对了。 “陛下,臣女的证人此时就在殿外,还请陛下通融让她进殿。” 沈朝野再回头对着嘉靖帝恭谨拱手。 “允。” 嘉靖帝神色不变,只是眸子里的兴趣更深厚了一些。 窦元嘉却悄悄的撞了撞沈朝野的胳膊,低声问,“你哪儿来的证人,不会是门口那毛头小子吧?” “毛头小子?”沈朝野略有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她这时候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窦元嘉口中的人是谁,但后来见窦元嘉眼神飘忽所以的,她就明白了。 窦元嘉所说的,应该是慕容清吧。 之后沈朝野看着窦元嘉的眼神有些深邃了,敢这样称呼表哥的,应该也只有他一人了。 南湘王疑惑得看着沈朝野,她从牢狱至这里,一路上都是与他们一起,她何时去找了证人来? 可很快,他脑子里的思绪就被挨着沈朝野极近的窦元嘉给打乱了,他冷眼射去,窦元嘉却是仿佛罔顾一般。 小太监出去传话,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人影缓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方才慕容清在他们进殿之时,就暗暗的给她传递了一个讯息,告诉她她要寻的人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她大胆放手的去做便可。 看来昨晚她走了之后,须要那丫头定是急死了,不然动作也不会这么抓紧。 她余光瞥了一眼那几抹身影,却起了一丝讶异,之后又回归平静,看来这几日发生的事还不少。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行人老老实实的行礼,声音交杂,有男也有女。其中有一人行动有些迟缓。 嘉靖帝威声免礼。 “青姐姐,人好多,上面的那个人也好凶,我有些害怕……” 在众人起身的时候,一道清脆青雉的嗓音缓缓响起,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 青娘感受到了四周射来的目光,她只好抿唇对着身后的容沛儿小声安抚。 “放肆!陛下御前也敢窃窃私语,该当何罪!” 然而这一点被嘉靖帝身旁的李公公也瞧在了眼底,他皱着眉尖锐训斥道。 在这个以区分卑贱的世界里,只有有身份有脸面的人才可以享受一些待遇,而为奴为婢无背景之人,是没有资格在强者的面前评头论足的。 容沛儿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心跳加速,瞬间她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溢满了泪水,不禁抽噎了起来。 “呜呜呜,青姐姐,沛儿想离开这里……”她抱着青娘不肯撒手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训斥过自己,别提有多委屈了。 青娘也有些尴尬,这容沛儿性情单纯如小孩子,初次来到这种环境下,难免会失态。 “没事,没事的。” 但她心里满满都是小姐的安危,所以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容沛儿了。 沈朝野见此,只是静静的低头道:“都是臣女管教不严,还请陛下恕罪。” 虽然她不清楚青娘身边这人的底细,但是也不能冷眼旁观她们真的被降罪。 沈朝野清丽婉转的嗓音,倒是让容沛儿一瞬间忘记了委屈,闻声望去,咦了一声。 只见一袭红白相间的狐氅逶迤在地上,优雅华贵。雪白的毛绒与脏污的绣花鞋的间隙,有一片水蓝色的裙角泄露,视线往上,黑亮顺滑的青丝倾泻而下,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没有任何做装饰,别有一番风味。就连脸上也不施粉黛,隐隐约约还有一丝的脏秽,倒是那双微垂的眉眼,漾着清淡浅笑的唇,有几分淡淡的幽雅沉静。 她自称管教不严,难道她就是青姐姐口中的小姐人物?也就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沈朝野? 虽然她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她却觉得此女夸大一些,顶多落得一个清秀之名,根本称不上有多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之色啊。 与臆想中雍容华贵的形象不符,容沛儿撇撇嘴,有些失望。 这样的女子,又凭什么值得让她甘愿放手? 嘉靖帝身为万人之上的君王,自然有自己的威严和底线,容沛儿在殿上的失礼的确让他有些不舒,但是见沈朝野开了口,他也就作罢了。 “这些暂且搁置在一旁,朝野你直接开始吧。” “是。”沈朝野轻声回应。 之后沈朝野微微侧过身,整个人面对着青娘,她眉眼温顺又睿智。 在她转过来之际,容沛儿才算是真真切切得看清了沈朝野,虽然脸上身上有不少的脏秽显的有几分格格不入之外,但是她整张容颜却是素净又明媚,气若幽兰,五官秀而不妖,淡眉细眼,双眸顾盼间华彩流溢,那股沉稳镇定直抒月匈臆,周身气度淡雅中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若说侧面望去是沉静安宁的一面,那么正面迎上,则是灼灼其华,清雅不失华贵。 她只是愣愣的打量着她,直到耳边飘忽而来一道浅浅的嗓音。 “青娘,你把你在远洲所知道的所看的,一一都告知陛下。” 青娘有一瞬间的失神,时隔许久,她再次听到这令她心田柔软泛滥成灾的声音,还有看到她思思念念之人,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是。” 青娘面朝着嘉靖帝,却感觉有些顶不住上座那位的压迫,她最终还是跪在了地上,与一旁的许祥侯并肩。 “启禀陛下,这一切都说来话长,要说这祸事的起源,还得从沈二小姐说起。前一段时间,奴婢不慎听到了沈二小姐与沈家主母之间的谈话,但当时奴婢距离远没听真切,只模模糊糊听到了远洲和翁主名讳几个字,可不等奴婢继续琢磨,奴婢已经被发现,最后沈二小姐派人围剿奴婢,奴婢这才发现或许她们商谈的也许是对翁主不利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费尽周折地要杀了奴婢灭口……” “完全一派胡言!你竟敢污蔑朝歌,这一切都是你和她之间联手设计的吧,你主子先是陷害朝歌在前,你又栽赃在后,真是好一出妙计!” 南湘王却在此时突兀的打断了青娘的叙述,并且神情很是黑沉透青,“来人,将此奴婢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 青娘沉默了下来,这些话并不是真正的真相,她明明是听到了沈朝歌和许氏的谈话,但是须要却让她装作不知情的阐述,她知道须要的意思定是经过小姐同意的,所以哪怕不理解也照做了。 许祥侯也刚在揣思如何反驳青娘的话时,就听闻南湘王开口了,于是他脑筋一转,索性就沉默了。 这一切,还是由南湘王来比较妥当。 沈朝野凝眉,方要开口与南湘王对峙时,头顶上却不紧不慢的响起了一道声音。 “等等,韩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嘉靖帝,他思绪敏觉,一下子就感知到了南湘王话中之意。 南湘王见沈朝野如此厚脸皮,于是也不打算为她隐瞒了,对着嘉靖帝拱手沉声道。 “父皇,方才儿臣们去牢中的时候,正好碰到前去探望的朝歌,儿臣看见她拿刀伤了朝歌,而且还是正对朝歌的脖子下手,原因竟是她生怕朝歌会威胁到她南湘王妃的位置,其毒辣心肠可见一斑!” “什么,沈朝野你个恶毒的女人,朝歌可是你的嫡亲妹妹,你怎么忍心对朝歌下手!” 许祥侯一听沈朝歌受伤,神情立马就变了,虽然愤怒之余,但是他又转眼一想,以朝歌的性子,绝不会至自己为危险而不顾,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但见南湘王知晓此事,他也就明白了沈朝歌并无大碍,或许朝歌正是瞅准了南湘王的到来,才会出此下策也有可能。 可他明面上还是要装作一副痛惜怜爱的神情,他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出来,对着嘉靖帝哀嚎。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可朝歌是无辜的啊,她向来是最温婉和善的女子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况且沈朝野还欲谋杀她,难道这其中的深意还不足够明显吗?!” “你个老匹夫闭嘴!” 窦元嘉立刻出声喝住了许祥侯,许祥侯倒还真的收敛了一些,但是神色还是忿忿不平。 他接着又对着南湘王正色道:“二哥,这不是你亲眼所见的事情,又怎可轻易妄自下断论!还有,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胡说的,一旦说出去了就很难再收回来了!” 虽然他进去的时候就是这副场面,但是他绝对相信那不是沈朝野下的手。 因为如果南湘王亲眼看见沈朝野动手的话,就算拦不及,也早就对沈朝野不客气了。 可他没有,所以他知道,这是他的怒急之下的气话而已。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话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 “本王有说错么,当时牢房里面就只有她们两人,不是她干的,难道还是朝歌自己动手险些要了自己的命么!” 南湘王冷嗤一声,面对窦元嘉的袒护,他心中的怒火却是莫名的膨胀起来。 “还请王爷慎言!” 这一次,是沈朝野自己开了口,她眉目间的温和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严厉与庄重,还隐隐有一丝薄怒。 显然,南湘王的故意夸大事情真相,并且对她的栽赃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该说的该交代的臣女已经跟你说过了,是王爷只相信自己所谓的真相,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臣女坐实这恶毒的名声!” “青娘,继续说!” 嘉靖帝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沈朝野与南湘王之间的关系不如意不是他想见到的,但是他也不乐意他属意的继承人心中对男女之事贪恋过多。 第三百七十一章 她的证人,谎言揭穿!(二更) 于是他抬手示意阻挡了欲要开口李公公,他这是在默认式的纵容。 他也相信,沈朝野指的他如此。 青娘见嘉靖帝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也就点了点头。 “是。” 又顿了顿,继续道:“之后奴婢侥幸躲过,打算奔赴远洲将一切告知翁主,却不料,与翁主刚好失之交臂。事实证明,奴婢的揣测没有错,在翁主走的那天晚上,一大批黑衣人出现在远洲地界,并且有序的杀人,奴婢跟上去瞧,才发现这些黑衣人原来是沈二小姐派来的人。” “放肆!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是不是,还敢在此妖言惑众!” 南湘王再次打断了青娘的话,可这一次青娘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也没有再沉默下去。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妖言惑众,奴婢身上还有一块从黑衣人身上抢夺下来的玉佩,王爷见了这个自会明白。” 说着,青娘便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块通身白玉的玉佩来,双手呈在面前,头微微低下。 南湘王大步过去把青娘手中的玉佩攥在手中,并仔细一看,可突兀的南湘王却瞳孔一缩,嘴唇死抿。 “怎么会——” 倒不是这玉佩成色极佳,难以罕见的缘故,反而这玉佩在他这等身份人物面前,显得有一些平庸了。 真正让南湘王震惊失态的,而是那玉佩的反面,刻着一个清晰生硬的歌字。 他与朝歌相识许久,这块玉佩他见过朝歌戴过几次,他知悉这就是她的东西。 而此时却落到了这婢女手中,他不由得握紧了玉佩,坚硬的轮廓咯的他的手有些生疼,他却浑然不在意…… 也许,这玉佩是被他人偷去了也有可能,或者,又是沈朝野的诡计,偷了朝歌的玉佩陷害她! “王爷若是还不相信,不如就过问一下您之前派去保护沈二小姐的暗卫,奴婢的话不可信,王爷自己人的话总该相信几分吧。” 青娘仿佛知晓光凭一个玉佩并不足以让南湘王彻底改变心思,所以又轻飘飘的扔出了另一句话来,当场让南湘王无言反驳。 青娘一眼点破他之前安排在朝歌身边的暗卫,可他这件事并未外扬,明显她是看到了他的人才知道的,而青娘之所以能见到,他也不相信是朝歌用来与她喝茶闲聊的。 沈朝野秀眉舒展开来,默默地朝青娘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者前一秒还正气凛然的模样,瞬间变成了面浮粉云的娇羞女人。 她这是,被小姐夸赞了吗。 嘉靖帝见此,眼底划过一丝赞赏,接着对李公公私语了几句,李公公会意,悄悄的退了出去,然后又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这不是真的!王爷,你要相信朝歌的清白,这一定是沈朝野偷去栽赃她的!”许祥侯在一旁急忙的解释。 可南湘王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吭声,他双眸幽沉,如果玉佩能偷栽赃,那么他的人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婢女仿佛言辞有理有据,并不怕他去调查,这样,倒令他不得不相信了她话的可信度。 嘉靖帝见南湘王一下子没声了,便知道此事的大概了,于是大笑一声,随即不慌不忙的开口调解。 “谁也不用互相猜忌了,朕,已经让阿福出宫去请沈二小姐人了,到时候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众人这才发现嘉靖帝身边的李公公不知何时消失了,沉默一会儿后,直呼陛下圣明。 沈朝野微微凝眸,这殿中她可以不忌惮任何人,却唯独不能对嘉靖帝掉以轻心,方才就连她都没有发现李公公的离开,而且刚才又是如此紧迫的时刻,他却先发制人似的让李公公离宫,可见嘉靖帝的心思有多深沉。 而此时的李公公早已出了宫,并直达沈府门口。沈府的小厮老远看到那象征身份的轿子往这驶来时,就去禀告府里的人了。 后见下轿之人正是嘉靖帝身边的李公公,谁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直接将他迎进了府,并带到了沈严铸和许氏的面前。 “哎呀,李公公来了,真是稀客啊!快请坐!” 沈严铸见是李公公,以为是什么好事来了,连忙满脸堆笑得迎了上去。 许祥侯之事嘉靖帝还未宣扬,就连召他进宫都是毫无预兆的,自然他也就不知皇宫里现在是一副怎样的情景,更加不会知他以为应该在牢狱中的沈朝野,此刻正在嘉靖帝面前。 “不了,咱家这次来不是为了沈大人,而是为了令媛而来。” 然而李公公拂尘一甩,斜着眼越过沈严铸,瞧了一眼他身侧的许氏,尖锐阴柔的语调中,还掺杂了一丝不屑。 他大半辈子都在宫里头,为了夺得恩仇什么争风吃醋用尽手段没见过,或许南湘王觉得沈朝歌是这世间上最善良的女子。可只有他和陛下心里清楚,若她真的简单,又怎么会勾搭上了大靖最出色的皇子呢! “朝歌?是陛下要见她吗?”沈严铸皱眉询问,但是他还是差人去后院请沈朝歌了。 这李公公少来不说,一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可这一次,他却直言是来找朝歌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而许氏也心中一惊一喜,连忙召来身侧的婢女,拿过自己的荷包,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李公公的手中,并耐着性子试探的也问了一句。 “不知李公公可否方便透露一下,陛下找朝歌可有何事。朝歌性子胆小,妾身也怕她进宫没有分寸,所以想在她进宫前看能不能给她做个准备……” “沈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公公却挑着眉,手并未如同往常一般收了回去,那桃粉色的荷包在他的手掌上十分的显眼。 许氏愣住了,这李公公突然改走清廉路线了么,竟不收这丰厚的一笔,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李公公,你可别跟拙荆一般见识,你也知道这女人最是头发长见识短。但是拙荆的话也是本官的心里话,还希望李公公看在本官的面上,稍稍透露一些,好全一全咱们做父母的用心良苦啊!” 关键时刻,还是需要沈严铸出面,他用身子挡住,并用手推了推李公公拿着荷包的手,语气谄媚,可以说是好话说尽了。 这次李公公倒是没有再推拒,舒气一笑,掂了掂手中的分量,看样子是要收下了。沈严铸见此,脸上的笑更深了。 许氏气的半死,但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她也不能吐露半分,谁让眼前的这位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谁都不敢轻易得罪的。 “到底还是沈大人懂咱家的心思,这该说的话咱家自然不敢瞒着,只是这一次,咱家是奉着陛下的旨意,不得不稳妥一点啊。” 说完,李公公手里的桃粉色荷包回转了个圈,竟又回到了沈严铸的手上,沈严铸的神情一僵,脸上透着疑惑。 这李公公油盐不进,是不是代表了此事非同小可? 他思绪一转,倒也不管这钱财不钱财的问题了,直接压低声音的问道:“公公是不是想提醒本官,陛下召朝歌前去,是因为朝野的缘故?”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事情变得不对劲,他就会想到沈朝野身上。 李公公笑道:“难怪陛下如此看重沈大人,果然妙人自有妙处的。” 这句称赞话让沈严铸心中恍悟,果然是她,就当沈严铸想要再多问几句时,便看见不远处沈朝歌正款款而来。 她上前一一行礼,“朝歌见过父亲母亲,见过李公公。”声音依旧娇媚令人陶醉。 “二小姐这脖子上是——”而李公公眼尖的瞅见了沈朝歌脖子上的一圈纱布,细细的更加勾勒出了她纤长的玉颈。 沈朝歌下意识地摸了摸那纱布,随即对着李公公浅笑道:“劳李公公挂怀,这只不过是朝歌不小心弄伤的,并不打紧,大夫也说了,养些日子就能好了。” “原来如此。”李公公倒也不揭穿,心里却叹道想不到这沈朝歌还真够心狠的。 或者说这沈府里的每个人都心狠,不仅对别人,就连对自己都不手软。曾经有沈严铸为了前途而狠心抛弃自己的原配之妻,使其郁郁而终,如今又有沈朝野和沈朝歌两姐妹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果然是亲生的,精髓的东西都学到了。 李公公此时想起了他出来前看到的那块玉佩,他原本不打算跟沈府的人说,但是如今,他却起了一个心思。 如今殿上大局已定,不出意外就是沈朝野连根拔起那些对她有害的大树,但如果他暗中帮衬一次沈朝歌,她会不会让这局势起死回生? 他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这后面的场面了。 于是李公公突然弯眼一笑,对着一旁的许氏开口说道:“沈夫人,不知您可还记得令媛有一块,大概上面刻着一个歌字的贴身玉佩?” 李公公这么一提,许氏脑中回想了一下,倒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而且那块玉佩,还是她给朝歌亲自打造的。 于是她放柔语气,问:“公公这么一说,妾身倒还真有一点印象。不知公公问起这个是……” 李公公和许氏的谈话让一旁仿佛无意间聆听的沈朝歌起了一丝怀疑,李公公口中的这块玉佩正好是几日前她不慎丢失的那一块,但这几日她正在扳倒沈朝野之事的兴头上,所以随意打发了一个下人去寻找,之后就没多加注意。 可如今这李公公一说,她倒是不得不上一点心思了,难道这玉佩有什么渊源? 李公公却在此时笑的神秘,他说:“这咱就不知了,反正陛下要咱家请沈二小姐进宫一趟,有什么事情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对着沈朝歌一甩拂尘,伸手示意了一番,沈朝歌也没拒绝。 “来人,送李公公!”沈严铸道。 正当两人预备离开之时。 “等等,李公公!不知妾身可否陪着朝歌一同前去,公公放心,妾身就站在门外,不会给李公公添麻烦的!” 可身后的许氏却是在此刻唤住了他们,并且还是揪着手帕一副担忧的模样。 如果沈朝野不在,她倒是没这么敏感,可李公公自己都说了,沈朝歌进宫的原因就是因为沈朝野。 所以她不得不为朝歌考虑,如今陛下有意将沈朝野立为南湘王妃,她怕朝歌会冲动行事,而中了沈朝野的圈套! 李公公闻言停顿了一下,他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许氏,而是瞄了一眼身侧沈朝歌的神情,见其冷静自持。 他沉默了一会儿,便故意扯着语调说道。 “那就走吧,说好了,只在门外。” “谢谢公公!” 许氏见李公公难得好说话,还让她陪同进宫,心中一松,当下就对身旁的婢女嘱咐了一番,便跟在了李公公他们的身后。 沈严铸也没说什么,一句沈朝野也在皇宫,就搅得他头晕脑胀,浑身不舒服,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只不过沈严铸万万没有想到的,就因为许氏和沈朝野这一走,后面发生的所有的都令他十分措手不及。 在沈朝歌抵达宫中时,又在李公公的带领下,直接到了嘉靖帝的殿中,而许氏则是应守承诺,站在门外。 等沈朝歌进去后,许氏闲着无事四周瞧了瞧,却在一边发现了昭阳郡主和一个陌生男子。 她不由得注视了起来,倒不是因为昭阳郡主,而是因为那个身形欣长的男子。 他的容貌不是上佳的,但是他周身的气度却是让人难以忽视,更甚者会让人觉得,这张脸不该是在这副躯壳上的错觉。 还有隐隐的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 许氏只好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杂念都摇散,她如今该做的,应该是密切关注殿中的情况,万一有什么不对,她还能有个应对之策。 …… 而此时殿内自从沈朝歌踏入之后,气氛变得十分的微妙,没人开口,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的身上流转。 “朝歌参见陛下,陛下万安。”沈朝歌却是不慌不忙地行礼,尽显大家风范。 “起来吧。”嘉靖帝的声音平淡中听不出喜怒。 之后沈朝歌干脆的起身,而她的眼神轻轻一瞥,却瞥到了南湘王,自然还有他手上那块玲珑剔透的玉佩。 她微微一惊,她丢失的玉佩,怎么会在王爷的手中? 接着她又无意间一瞥,与沈朝野幽幽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从她的眼底,她清楚的看见了里面流转的寒意与蔑视。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她双手相叠,月匈脯有些明显的起伏。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这块玉佩不是丢失,而是被沈朝野给偷走了!但她偷自己的玉佩干什么?沈朝歌瞧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每个人,心微微下沉。 “沈朝歌,有人说你才是远洲那十余人性命的罪魁祸首,并人证物证皆有,你有什么话想要说么?” 而就在此刻,沈朝歌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吓的沈朝歌有一瞬的心惊慌。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朝歌也感知到了来自南湘王方向的视线,灼辣的很,她努力平复下情绪。 平静道:“回陛下,臣女向来安分守己,从未踏出过大靖半步,自然也不会去无缘无故的杀人,不知是谁处心积虑的陷害臣女,还请陛下明察!” 其实她是清楚的,嘉靖帝口中的人无非就是沈朝野罢了。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说到人证物证,臣女也疑惑,前几日有个农妇亲自找上门,说是要控告大姐姐杀了她丈夫,但臣女自始至终都是相信大姐姐的,所以便将此事交给了臣女的外公刑部尚书处理。” 她很是波澜不惊的将这些说了个大概,而且并未故意抹黑沈朝野,反而还为她说话,让人觉得她的话公私分明,不失偏颇。 但是她错失了前半部分的精彩,所以如今这些话听来,只会让人觉得不痛不痒。 而一边的许祥侯闻此,对于沈朝歌的临危不惧而感到十分的欣慰,于是便心一横,打算揽下所有的事。 “陛下,朝歌说的都是真的,她一切都不了解,一切都是微臣态度坚决的缘故,而且陛下也看到了,朝歌今天一大早就去探望她最敬爱的姐姐,可沈朝野这个毒妇却如此狠心肠,伤了朝歌不说,还栽赃朝歌!” “外公你这是?”一开始沈朝歌还未注意到许祥侯的异样,可如今才发现,从她进来至此,许祥侯都是跪着的! 这又是为何? 然而许祥侯却是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别再问,现下最为要紧的是她自己! “谁说一大早过来一定是为了看人呢,难道没有做贼心虚,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可能么?” 一旁的窦元嘉有些嗤鼻,许祥侯这番说辞也太冠冕堂皇的袒护沈朝歌了吧,什么脏水都往沈朝野身上泼,可真是一个不要脸的老匹夫。 “五皇子圣明。” 沈朝野难得的说了一句恭维的话,这让窦元嘉心里美滋滋的。但这也间接狠狠地打了南湘王的脸面。 “大姐姐……”沈朝歌咬唇泪意涟涟的看着沈朝野,神情委屈可怜至极。 一旁的容沛儿看着沈朝歌许久,然后对着身侧的青娘轻声道:“青姐姐,这个姐姐是坏人吗?” 不过这次她学乖了,刻意压低声音,而且还找了个盲区视角,没人会察觉到。 青娘轻轻点头,随即用手捏了捏容沛儿的肉肉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再多话,免得被人发现。 容沛儿只好安静下来,眼神继续落在那边的沈朝歌的身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觉得这沈朝野没有这什么……沈朝歌的倾国倾城之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来,她更偏向沈朝野。 这个沈朝歌给她的感觉不是很好,说不上来,就是不好。 “够了!” 沉默已久的南湘王却突然的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话。他抬眼复杂得看了一眼沈朝歌,之后又移开,语气不善的对沈朝野开口。 “你要是没有证据,就休要乱栽赃嫁祸别人,如果你想让大家信服你,那你就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 沈朝野轻笑一声,目光轻挑,“这最有力的证据,可不就在你手里,代表沈朝歌的身份象征出现在患难者的家中,难道王爷还不想承认?” 听了这话,沈朝歌才突然明白了过来,那么之前所有疑惑的地方都能说得通了。 沈朝野偷她的玉佩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栽赃陷害她的这件事。自己杀了十多条人命,并留下了她模仿沈朝野字迹的纸条,好有所谓的证物。 而沈朝野此举也是同样的道理,她偷了她的玉佩,却不经过她的手,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由他人拿出,好证实这个玉佩是在行凶时留下的证物。 她这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人反间道,她反栽赃,手段比她还要出其不意! 沈朝歌无法保持冷静了,现在就等同她与沈朝野的怀疑是相同的,这绝对不可以,她不能把自己牵扯其中! 于是她突然朝着嘉靖帝跪下,并清声道:“陛下,这玉佩早先时候就丢了,虽然臣女不知为何这块玉佩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大姐姐为何要如此说,但是臣女真的与此事无关,并且当初找上门控告大姐姐的农妇王心莲就在沈府,若是要对峙,臣女也是不怕的,还请陛下明鉴!” 此刻沈朝歌脱去了柔柔弱弱的一面,坚决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沈严铸的影子。 她已经想好了,她和沈朝野各持一份所谓的证据,只要她咬死王心莲,那么她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王心莲?这位小姐口中所说的王心莲,可是人有些壮实,皮肤黄曲曲的,嗓门还有些大?” 可就在沈朝歌坚定想法的时候,一旁传来了一道讶异的声音。 沈朝歌闻声望去,只见开口的是一个与王心莲差不多衣着的男子,他比王心莲还要再肥胖油腻一些,但是看上去整个人有些憨实。 沈朝歌皱眉,“是,就是她,怎么了?” 话音一落,那男子的神情恍然大悟,于是就转过身朝着嘉靖帝跪了下去,并磕了一个响头。 道:“启禀陛下,草民贱名唐曲天,这位小姐口中的王心莲,正是草民之妻。前段时间草民家中闯入了一批黑衣人,逮人就砍,草民赤手搏拳斗不过最终受了伤,但好在草民天生与常人不同,这心脏长在了右边,这才逃过一劫。而草民的婆娘一回来见草民躺在血泊之中,以为草民遭人杀害,便哭喊着出去追凶手。之后草民便晕了过去,再睁眼时,就看见了翁主的人救了自己。” 自称王心莲丈夫的唐曲天,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告诉了嘉靖帝,并且还带着证实自己话的撩开外衣,露出里面缠了半个身子的绷带。 在场除了沈朝野、青娘和容沛儿之外,其他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这简直就是戏本子里才有的桥段,却没想到有一日也会发生在身边。 这也太巧了吧! 随着唐曲天一字一句落下,沈朝歌的神情也不免白了又红,红了又青。 她几乎是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哪怕是天塌了她都不会想到,这种关键的时候,会蹦出一个自称王心莲丈夫的男人来搅局! 这无疑是将她之前所有的话都推翻了,因为只有王心莲的丈夫真的死透了,她的话才有意义,可如今王心莲这个最有利的证人,却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而沈朝野却是微微一笑,笑的犹如冬日里的湖水般寒冷刺骨。 别说沈朝歌想不到,就连她,都有一些意外。谁能知道在远洲曾与她争吵最激烈的肥胖大叔,在今日大殿之上,会切切实实地帮了自己一把。 没错眼前的唐曲天,就是之前在远洲与沈朝野有几面之缘,可以说是不骂不相识的肥胖大叔。 嘉靖帝神情愉悦的可以说是很明显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佩服沈朝野的聪明才智,这一场原本是陷入胡同的死局,却硬生生仅用一晚的功夫,便扭转成了一场顺风局。 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子,值得他几次的忍耐与纵容,也配的上他千挑万选的继承人。 这南湘王妃,必定要是沈朝野! “沈朝歌,如今看来,承宴翁主的嫌疑倒是洗的干干净净,而你却是成了嫌疑最大之人。光凭这块玉佩,朕就有理由派人将你压下去待审,你可认?” 嘉靖帝见好戏也到了尾声,他也不想过多的纠缠,于是想痛快的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沈朝歌一时间脑袋昏昏沉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怎么办,她如今该怎么办,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今日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时,大殿之中蓦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陛下,臣妇有话说!”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切都是臣妇一手策划! 这道声音砸下的实在不合时宜,因为高位上的嘉靖帝神情突然幽沉了下来,那双凌厉的眸子直勾勾地射去,众人顺势也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华锦的妇人从外边缓缓踏了进来,她的容颜之中有几分与沈朝歌相似,但是她比沈朝歌多了一丝岁月的沉淀。 在众人未注意的角度之下,嘉靖帝身旁的李公公脸色突的一变,有些阴冷和晦暗。 沈朝野余光瞥着那抹身影,最终微微一笑,笑的幽然又深邃。 沈朝歌也扭过身看了一眼来人,可等人影慢慢在瞳孔中清晰后,她不禁红了眼眶。 “母亲——” 许是方才的无助彷徨在见到许氏的那一眼,她的心才稍稍的安定了一些。 而一旁跪的已经腰酸背痛的许祥侯在看到自己女儿许芙进来后,他也忍不住心中酸涩凉薄,他们这一家子,原本应该都是风光无限的才对,可自从沈朝野的到来,他们受尽磨难与屈辱! 许祥侯的眼神转移到了沈朝野的身上,眼中闪烁的恨意与憎恶明显至极,仿佛是要将她生剥活吞了似的。 许氏从外边大刺刺地走进来,眼神也不乱瞟半分,直接面朝着嘉靖帝挺挺地跪了下去,并磕了一个响头,随即抬头面无表情得开口。 “陛下,臣妇许氏未经允许擅闯大殿,理应死罪,但臣妇实在不忍朝歌受这无端的冤屈,所以还请陛下听臣妇一言再定罪也不迟!” 嘉靖帝并未立即应答,而是轻轻瞄了一眼身侧的李公公,后者原本微弯着腰低着头的动作又重了一些,仿佛是无声的承认。 是他派李国福去请沈朝歌的,至于为什么许氏也会出现在此,他心中了然。 许祥侯闻言,也以为许氏此番进来是月匈有成竹,所以他连忙对着嘉靖帝开口道。 “微臣恳求陛下听她一言,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许氏和许祥侯的话好似是提醒了南湘王,他深沉幽重的眸子划过跪在地上模样沉默的沈朝歌一眼,随即也转过身。 对着嘉靖帝拱手沉声道:“父皇,还请您先听沈夫人把话说完,或许此事还另有隐情。” 他是想为朝歌辩解,可是所有涌到嘴边的话却被手中坚硬的玉佩给堵了回去,再加上现在对于朝歌颇为不利的形势,他实在是焦头烂额,深受被动。 直到许氏闯了进来,看着她坚毅的神情,好似有十足的把握似的,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打算再搏一搏。 但他能做的,只能是为她们争取时间,凡事都讲究证据,如果许氏拿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那么朝歌的处境,将会是深渊。 连他都无法护下,毕竟那可是十余条无辜人命,若想轻描淡写的过去,自是不可能的。 窦元嘉闻言冷哼一声,看着南湘王的眼神中有些不嗤,沈朝野有事,他恨不得再上去踩几脚;而沈朝歌有事,他就抛开了平时的冷静头脑,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看看这真正的真相! 他可真够厚此薄彼,同样两个女人都姓沈,为何就偏偏处处看不惯沈朝野呢? 嘉靖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肃声道:“看在韩瑞的面子上,就给你几句话的时间,你要么最好拿出证据来证明沈朝歌无罪,不然到时候可别怪朕冷漠无情!” 或许放在平时,他觉得已认定下的事情,就无须听旁人多言了。就比如现在,他是打算不管怎样都要护下沈朝野,所以许氏的话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可这样的话,到头来可能会有人质疑他的贤能名声,还有他的治国策略,所以他可以给她这一盏茶的时间。 多了,就没有了。 “多谢陛下!” 许氏神情有一丝动容,接着朝着嘉靖帝的方向,又是一个响亮的磕头。 继而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远洲十余人命之事的确不关沈朝野丝毫关系,但更跟朝歌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去,因为——” 接着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目间浮起了一丝决然,声音更是透出了几分坚决来。 “因为这一切都是臣妇一手策划的,是臣妇命令父亲放在身边的许家暗卫,前去远洲杀人栽赃嫁祸沈朝野的!”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本以为是沈朝歌无疑了,却突然杀出了个许氏,并且扬言她才是这幕后凶手! 可这又是为何呀,这沈朝野近段时间都在远洲里,并未有碍着她们啊,为何许氏要杀她呢? 嘉靖帝听了这话,这眸中才褪去了冷意,浮起了些许兴趣,显然,许氏的一番话让他有了一丝探寻之意。 因为他本以为许氏闯进来是,想要在他面前哀嚎痛哭好为了替沈朝歌开脱,但现在看来却不尽然,这许氏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一命换一命? 南湘王也是满眼惊讶的得看着许氏,他本以为许氏有更好的法子可以为朝歌脱罪,却不料许氏的法子,却是牺牲她自己而来保全朝歌! 这个代价,会不会未免有些高了。 “芙儿你疯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一旁的许祥侯大惊失色,心一慌,连忙出声喝斥许氏。 “父亲,别人不知我的想法,您应该最是清楚不过的,我与慕容嫣的恩怨不代表她死了就能了结的。” 然而许氏却是冷漠的回应许祥侯的话,这让许祥侯一时之间不该说些什么,她该知道自己所说的不是她和慕容嫣的恩怨情仇啊! “青姐姐,凶手不是那人吗,怎么又出来了一个?”容沛儿甚是不解,她有些摸不准这大靖人的心思了。 方才还谁都不肯退让,现在怎么就突然来了一个自我揭穿的人?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一旁安静跪着的青娘没有答话,而是下意识的往沈朝野那里看去,眸子里幽幽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她的小姐聪慧过人,以前是她还想保留余地,可如今她怕是不想再忍半分了。 “母亲!你在——”沈朝歌目瞪口呆,她还以为母亲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来救她,却没想到母亲打算将所有的罪责独揽一身来保全自己! 这怎么可以! 然而还没等沈朝歌的话说完,许氏又快速的开口打断了她,并眼神定定的看着她道。 “朝歌,母亲知道你肯定想要问我为什么要置沈朝野死地不可,但是有些恩怨情仇理都理不清,又怎是几句话能够道尽的。或许你一直以来都将沈朝野当做亲姐姐来看待,可是母亲眼里当初容不下慕容嫣,如今更不会容得下她的女儿,所以,你不要怪母亲心狠手辣,一切的因果都由母亲来承担就好。” 众人闻言更是一惊,没有想到这远洲一案的背后竟然还牵扯上了上一辈的恩怨,这许氏平日里看起来温和慈祥,背地里却是一个心月匈狭隘的蛇蝎女人,当初取代了慕容嫣不说,如今连原配之女都不放过,当真是恶毒至极! 而之前的疑惑也因许氏的这个理由顺利解开,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么是毋庸置疑的。 许祥侯震惊又失语,这下才明白了许氏的真正目的,原来她说这么多都是为了朝歌,她是想要拿自己来换取沈朝歌的性命啊! 听到这里,南湘王的心中也有了一丝异样情绪,若朝歌她们真的无辜清白,为何会拿不出证据来,是不是这一切真的如沈朝野所说,是朝歌所为,而事已至此,许氏不得不拿自己来换取朝歌一命…… “啧,你怎么看?你觉得此事是你这挂名母亲做的么,本皇子怎么瞧着像是为沈朝歌脱罪似的?” 窦元嘉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朝野,然后附在她的耳畔,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轮回报应,虽然他不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他如今也能猜测到几分,若不是沈朝歌自己心鬼作祟,沈朝野又如何会步步紧逼,直取要害? “这一出好戏,你就不能安静看着等待结果,非要我来给透露有什么意思?” 沈朝野笑的意味深长,不得不说,这许氏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物,说话就是有一套。 不仅三言两语就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说出了其中的原因,还又保全了沈朝歌的名声。 可原本说来这许氏的话根本没有人能够作证,可偏偏她给了一个开头,这许氏就顺其自然地承着她的话说了下来,字字句句间理所应当,没人会觉得此话荒谬。 虽然明了一切,但她却没有开口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在等,等接下来更精彩的一幕。 窦元嘉等来的却是沈朝野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语气中有丝丝的冷淡疏离。这让窦元嘉碰了个壁,只能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既然主角都发话了,他这个看客只能遵从了。 “母亲……”沈朝歌的嗓音之中带上了一丝哭腔,一双红肿的美眸充满了泪意。 她就这么看着徐氏,她心里清楚母亲为何要这样说,母亲在告诉她,现在的形势已经脱离了掌控,沈朝野是摆明了让她们无法安然处世,若是母亲不站出来,以嘉靖帝的脾性,他是不会轻易放过那背负十余人性命的人的,所以她的下场绝对凄惨,为了她的安全,母亲只能采此下策。 可这样的话,她得以活下,但是母亲却要历经本该是她的惩罚,嘉靖帝严正公明,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母亲接下来会面临着什么! 一股深深的懊悔涌上心头,若她没有杀人,她就可以信誓旦旦地告诉天下人,这些根本不是母亲做的,可如今正是幕后凶手的她四面楚歌,母亲为了她的性命,不得不承担下一切。 她本该可以不知不觉地杀了沈朝野,对外轻描淡写一句暴毙而亡了事,反正没人知晓她真正的死因,就算怀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她的心里又悔又恨,要不是她做事计划没有周全,让沈朝野有了喘息之机……不,她就不该大意让沈朝野安然度过一晚上,就该直接杀了她!不然那她也不至于如此言行艰难! 直到这一刻,沈朝歌心中都不是后悔当初为何要对沈朝野动手,还动了沈朝野身边最亲近的婢女,而是怪自己没有太果断,因一时的甜头快意而放松警惕。 许氏见沈朝歌仿佛懂了她的意思,她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眼中有一股大义赴死的光芒。 哪怕现在栽了又如何,至少她曾经赢过慕容嫣,抢了他的男人度过一段慕容嫣从未拥有过的时光,而且她的女儿,也不逊色沈朝野半分! 这一点,就足够了,哪怕她死后下去,她也不会在慕容嫣面前抬不起头来! “许氏,既然你说是你谋划了一切来陷害我,那请问你的证人证物呢,毕竟从黑衣人身上掉下来的玉佩,可是沈朝歌之物。”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沈朝野看着跪在地上的许氏母女俩,神情淡淡,仿佛在她的眼里,她俩只是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就连称呼,也全然换了。 窦元嘉咂舌看着身侧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气息的沈朝野,心里叹道,果然天下惟有女子与小人难伺候也,看沈朝野这架势,是要往死里整这对母女了。 “朕,也好奇这一点。”嘉靖帝冷不防的开口附和了沈朝野。 许氏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暗暗咬牙,她就知道,本来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沈朝野根本逃不掉,都是因为嘉靖帝的刻意偏袒,要不是这样,沈朝野怎么可能会如此镇定自若! 索性她今日来了,才有机会帮朝歌,不然此刻朝歌定是被这些人逼得无处容身了! 可纵使心中有再大的不满和愤怒,许氏也还是畏惧天子之威,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恭恭敬敬的开口。 “事到如今,臣妇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下去的。派去远洲的人就是许家的暗卫,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前去调查;至于这个玉佩,臣妇只能说这个并非是朝歌身上所佩戴的那一块,真正的玉佩在臣妇这里。”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命抵命,三道圣旨而下!(二更) 说着,许氏就在众人直勾勾的视线下,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玉佩来,双手捧着可以让众人仔细的观察,然而一看就不得了了。 其颜色质地与南湘王手中的那块竟极为相似!并且朝天的那一面也刻着一个歌字! 窦元嘉等人不免挑了挑眉,这又是闹哪一出,难道这凶手真的不是沈朝歌,而是许氏? 但要是细细一看,还是能发现一些不同的,就说南湘王手中的那一块做工较为精细些。而许氏手上的那一块偏圆润成旧,有经验之人一看就能看出许氏的那块玉佩只有真正佩戴了许久才会这样。 沈朝歌睁大了眼睛,瞳孔一缩,那块玉佩就是她所丢的那块!因为那玉佩上面还有她不小心砸破的一个缺角,最初不见了它以为是掉了,方才进来匆匆一眼看到南湘王手中的玉佩,她以为是沈朝野偷了她的玉佩,却不知到头来她真正的那块玉佩,其实是在她母亲那里! 那就说明了,她的玉佩的的确确掉了,但是最后是被她母亲捡到了…… 而李公公看见那一块玉佩,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想不到这许氏竟有如此深厚的心机,他不过是提了一下这玉佩,并未明说,可这许氏却知道防患于未然,把这块玉佩放在了身上。 难怪,难怪之前要去出发进宫的时候,她上马车磨磨蹭蹭的,非得等她的婢女来了才肯离开,原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着小算盘呢! “朝歌也没有说谎,这块玉佩是臣妇前几日捡到的,臣妇知道这是朝歌最喜爱的一块玉佩,又见上面有一点破损,就打算原模原样的重新订做一个再还给她,让她开心开心。却没想到,这块新玉佩还没等交给朝歌,就不慎落在了自家人的身上。从而被沈朝野发现,揭露了这一切。要不是这块玉佩坏了臣妇的好事,臣妇绝对相信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 不等她继续思虑,只听许氏的声音再次传来,可这一次她的声音比之前更为顺畅自然了,就连最后一句话,都将恶狠狠的语调发挥的淋漓尽致。 沈朝歌闻言神色大惊,没想到这玉佩丢失了这么久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但其实有一点只有许氏自己知道,她明明将这新的玉佩悄悄送达到了朝歌的房中,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可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唯一能够解释的,也就只有是沈朝野派人去偷的时候,偷到了这一块新的。 这才给了她一个能够应付现在的借口,此时此刻,她竟有些哭笑不得,她到底该憎恨沈朝野的老谋深算呢,还是感谢她无意间泄露的一个机会。 沈朝野沉默不语,仿佛方才那一句咄咄逼人,并不是想要置许氏死地的目的。 嘉靖帝嘴角微微一弯,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他淡淡的转移视线至南湘王身上,随即又十分随意的开口。 “韩瑞,你拿去对比一下,这两块玉佩,到底哪一块才是真的。” 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他把这个决定权交给韩瑞,让他自己做选择。 而南湘王在许氏又拿出了一块差不多的玉佩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很复杂,许氏一眼点醒了他,间接告诉了他这两块玉佩的不同,而他方才太受被动,以至于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差别,可如今一切都明了的时候,他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是。”南湘王艰难的吐出一字。 再加上他的父皇又突然将这决定权交给了他,他更是倍感压力。 许祥侯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却只是蠕了蠕嘴唇。 芙儿和朝歌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能偏心任何一方。 而南湘王思忖许久,最终还是朝许氏走了过去,一步一步之间以肉眼可见的沉重,伸手拿走许氏手上的玉佩时,更是有些手脚乏力。 他此刻面临的不是所谓的真相,而是两条性命之间的抉择。一个,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一个是他心爱女子的身生母亲。 无论他如何选择,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就当他抬起一双手,两只手掌间赫然躺着一块相似的玉佩,他峰眉皱起,余光不经意间与沈朝歌的视线相撞。 从她那双雾气朦胧的美眸中,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眸底的祈求与冀望。 她在求他,但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求自己什么,难道求他救她一命么,不会,毕竟那是她的母亲,又难不成让她说,求他选择她的母亲,而放弃她么。 不,他也同样舍不得。 嘉靖帝的决定,众人也心知肚明,有些人或许还会为这场母女情深而感到惋惜和怜悯,但是只有真正体会过沈朝野的经历,才会对这些事情毫无触动。 就比如青娘,她冷眼看着这一幕,当初若不是她们先动手,想要害小姐,小姐至少还会留她们性命一段时间,这一切都是许氏和沈朝歌咎由自取罢了。 再说,如今这个场面都靠小姐机敏,若不是她在心计上略胜一筹,如今可怜的跟哈巴狗一样的,是小姐了。 所以她没什么好可怜她们的,反而她很心疼自家小姐。 同样差不多的年纪,小姐却要在这种处处充斥算计和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下生存。 沈朝歌见南湘王沉默不言,低下了头咬唇,她这心中每分每秒都是痛苦的煎熬,她没有的选择,她没有胆子去承认这一切都是她所为,一样的,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母亲因她而死。 一番痛苦绝望的衡量之下,南湘王的沉默更是令她有些精神崩溃,她猛地闭上了眼,最终蠕动了唇瓣。 “我……” 可与此同时,就当沈朝歌才逸出了一个字音,却被一道声音猛然砸断。 “父皇,儿臣与朝歌相识许久,又互相心慕,彼此的一切比他人要清楚。正如许氏所言,她手上这块玉佩,才是朝歌贴身之物。” 只见南湘王背过身,握着玉佩的手朝着嘉靖帝的方向行礼,并回答了方才嘉靖帝的话。 沈朝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湘王的背影,他、他选择了自己,那不是意味着她的母亲—— 安静跪在地上的许氏听闻南湘王的话,她突然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南湘王,随即又垂下,嘴角弯起了一道笑。 值了。 而沈朝歌不知的却是,本来南湘王还在犹豫之中,并没有抉择出来结果,可就当他看到沈朝歌打算出声时,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转过身,这句话就这么自然顺流的说了出来。 就连南湘王自身说完之后,都有一刹那的惊愣,随即又回归沉默。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或许他内心的下意识也是早就想好了要选择谁的吧,不过碍于世俗情理间,他逼不得已在两者之中徘徊犹豫。 “哦?你确定么,不需要再想想?这可是你未来的岳母大人呢。” 嘉靖帝却对南湘王的回答并不意外,但他却有一些恶趣味的开口强调,这话语间冷血又残忍。 众人汗颜,真心觉得他们这位帝王,内心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让人无法琢磨的透。 “王爷……陛下!”沈朝歌急了,她不甘心,她还欲要说什么,可一如之前依旧被南湘王无情的打断。 “回父皇,儿臣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掺杂私人情感在里头。” 然而南湘王这次回答显然快了一些,他神态姿势依旧,只不过比方才更薄情了一些。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必要再优柔寡断了,况且这个决定,许氏也会赞同他的,至于朝歌,他相信她会理解他的。 嘉靖帝看着南湘王的眼神里才浮起了些许赞赏,这才是他的好儿子,敢做敢当,深情不缺狠辣,适合日后继承他的大统! 于是他眯了眯眼,威严的声音再次响彻这偌大的宫殿之中。 “既然真相水落石出,那么就让朕来结个尾吧。传朕的口谕——” “陛下且慢,臣女还有话要说。” 然而这一次打断嘉靖帝话的,则是幽静而立的沈朝野,她朝着嘉靖帝拱了拱手,声音悦耳清脆。 而许祥侯和许氏本都打算接受制裁了,可沈朝野突然这一句话出来,让他们有些疑惑,他们都已经惨败她手下了,而且朝歌也没有其他的把柄落在她的手里,她还有什么计谋? 嘉靖帝神情有一瞬的变化,但之后又温和着语气道:“念在你昨日受了不少的委屈,方才你顶嘴之事朕就不与你计较了,说罢,你有什么话要说,不过记住了,这次可一次性说完,不然朕保不准会不会还有这么好的耐心。” 这字字句句犹如一把温柔刀,柔情又凉薄,尽显矛盾却又觉得不突兀。 “是。”沈朝野面容宁静,眼眸微垂,“不过,臣女斗胆想与陛下私下交谈,所为之事,定是陛下喜闻乐见的。” 最后一句话才是沈朝野想要表达的主题,很明显她的话音刚落,嘉靖帝的脸上就划过了一丝深邃,眉目间隐忍不发的阴鸷和冰冷褪去,接着就只剩下丝丝缕缕的愉悦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明白沈朝野这话的深意了。谁都知道如今嘉靖帝对沈朝野最想要的是什么,如今她这一句话,可以说是正中嘉靖帝下怀。 “你们都出去,朕想与朝野单独聊聊。”嘉靖帝声音中透着爽朗。 嘉靖帝说的你们,就是这大殿之中所有的人,就连身侧的李公公也是,众人哪怕都很好奇沈朝野究竟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违背嘉靖帝的意愿,只好慢吞吞的退出了殿外。 而最为不同大众的也就只有许祥侯和许氏了,他们拉着沈朝歌一同出殿,并且相互安抚。 这可怜的一点时间,也足够他们交代完最后的事了。 待众人离开后,嘉靖帝依旧坐在高位上,深沉的眸光打量着沈朝野,而沈朝野也丝毫不惧地迎上,两者的视线在半空之中交缠撕扯,恍惚间好似还有雷电噼啪的声音。 “说罢,你想要与朕说什么。” 最终嘉靖帝扯唇一笑,主动开了口。 而此时殿外,一群人都凑在一起私语着什么,哪怕好奇殿内正在发生的一切,但是李公公仿佛受了嘉靖帝的命令似的,一动不动的挡在殿门口,那气势根本不敢让人靠近半分。 而许祥侯、许氏和沈朝歌三人皆是面带愁容,正忙着说话,哪里有空去管里头的事。 南湘王与慕容清站在一起,但是慕容清明显不是个多话的人,南湘王也自己陷入了自己的思虑之中。 他在想方才沈朝野的话,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她要对嘉靖帝明言的,应该就是那件事了。 虽然他因为朝歌的事迁怒于她,之前还有一丝反悔的心思,可真正听到沈朝野总算答应下来,他心中的想法又不一样了。 他竟隐隐之中有些高兴的,可以说是变扭与高兴矛盾交织,令他心里十分的乱。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进去呢,弄得现在我心里心慌慌没底,皇伯伯脾性又古怪,朝野性子有时候也直,我真怕她会不小心得罪皇伯伯。” 一旁的窦婵姝急的来回踱步,但还是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说话的声音是压低了些的,但也足够身旁的人可以听见,都是沈朝野的人,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青娘知晓窦婵姝和小姐的关系好,所以对她也是爱屋及乌,更何况她们此次能进宫也是多亏了这昭阳郡主。 当时须要前去五王府找她的时候,她可是二话不说就带着她们往宫里闯,可见她对自家小姐的感情是用了心的,这也让她们觉得小姐为她做的那份打算是值得的。 于是她恭敬的开口劝解:“郡主不必担忧,小姐如此做定有她自己的一番打算,不然那两位也不会有如此下场了。” 最后那一句,明显指的是不远处的许祥侯和许氏两人。 窦婵姝闻此,倒是停下步来,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恶人不是没有恶报,而是时候未到!” 这次让沈朝歌她们自尝恶果,可谓是大快人心! 只不过,最为一颗毒瘤的沈朝歌却是没有除去,有点可惜…… 有了青娘这一句话,窦婵姝的心思有些缓解,接着她看了一眼可以说是黏在青娘身侧的容沛儿一眼,此人的气息好似与她们有些不同,这就令她好奇了。 “你是谁?”窦婵姝问。 “我?”容沛儿后知后觉才发现窦婵姝盯着她看,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窦婵姝扬眉,得到证实后,她微微嘟起了嘴。 “你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一串犹如简单绕口令似的话,让窦婵姝双眼微微睁大,这小丫头的语调十分的骄横,让她不免与她较真了起来。 她插着腰道:“一看你这个野丫头没见过世面,我可是大靖的昭阳郡主,你见了我都是要下跪行礼的!但看在你此次帮了忙的份上,本郡主就免了你的礼了,但你倒好,不知感激还对本郡主这副口气,你信不信本郡主抓你去慎刑司!” 后半句,窦婵姝是有玩笑的口吻的,慎刑司毕竟是皇宫里人犯错才会进的地方,她只不过是个郡主,是没权决定这一切的。 但是看着容沛儿这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她就不禁起了吓唬她的意思。 然而容沛儿好似是生气了,一对细细的眉毛紧皱在一起,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得盯着窦婵姝,小嘴紧抿着,神态不比方才,有几分恶狠狠的样子。 只听她怒喝道:“沛儿有爹娘,有家,才不是野丫头,你才是野丫头!你再这样骂我,我就让我爹爹杀了你!” 此话一出,周围的视线都围了过来,唐曲天也被惊吓到了,这容沛儿看起来平时憨态可爱,却不料生起气来,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沛儿!” 青娘心猛地一跳,连忙拉过容沛儿,并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她都差点忘记了,容沛儿自小生长在楚国,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环境的,自然就不懂方才窦婵姝话里深藏的玩笑味了。 “嘿哟,你这小丫头的性子倒是野的很,你才多大啊,张口就要打要杀的。算了算了,本郡主不跟小孩子计较。” 见容沛儿如此较真,而且周围的眼神实在有些炽热,窦婵姝觉得没劲的摆了摆手。 “唔唔唔……”你才是小孩子! 可惜青娘紧紧的捂住容沛儿的嘴,她只能发出这唔唔的声音来表示抗议。 众人的视线这才撤开了,但是这一切落在李公公的眼里,就觉得有些容忍不了,这丫头他已经注意了很多次了,言行举止怪异,根本不像是大靖的人。可就当他打算上前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时候,他身后的殿内里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福,你进来。”是嘉靖帝。 李公公鼻孔哼气,最终还是放过了容沛儿,转身就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众人瞬间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窥里面的情形,但奈何李公公人精,只推开了一小条缝就钻了进去,随即直接紧闭大门,他们连片衣角都没瞟到! 又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在外边天寒地冻的都瑟瑟发抖了,哀怨声也多了起来,那扇紧闭的大门后面,简直是让他们望眼欲穿了。 嘎吱一声,那门竟然缓缓打开了。众人欣喜异常,瞬间觉得周身也不冷了,很是自觉地往后边退了一步。 渐渐地,一只精致花纹的绣花鞋踏了出来,水蓝色的裙摆摇曳而过,沈朝野那抹身影缓缓出现在他们眼中,那外白红里水蓝相间的颜色十分的耀眼,还有她唇畔处轻浅的笑意。 那不是温煦柔婉的感觉,而是有一种比方才的冷风还要阴冷几分的感觉。 紧接着,沈朝野身后也走出了李公公,之后,门又关上了。这次不同,李公公的手上拿了三道明黄色的圣旨,龙的图腾若隐若现,平添几分威严气势来。 众人看见圣旨,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于是都一致地跪倒在了地上,哪怕这地面寒冷阴潮,他们也不抱怨一句。 他们只听到头顶上徐徐响起的声音,尖细又刺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承宴翁主,当朝吏部尚书之嫡女沈朝野,品行端庄,恭谨端敏、温良敦厚、端庄淑睿,克令克柔,乃天下女子之表率,朕躬闻之甚悦,今南湘王窦韩瑞,年已逾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沈家嫡女待宇闺中,与南湘王窦韩瑞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南湘王窦韩瑞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并补充一则,将沈家嫡二小姐沈朝歌,与白家大小姐白琴,赐予南湘王窦韩瑞为侧妃,在正妃迎娶礼完成之后,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这是第一道,跪在底下的沈朝歌咬碎了一口银牙,并握紧了粉拳,那微垂的面孔扭曲又狰狞,并充斥着恨意。 前面对沈朝野的赞美词如此之多,到了她沈朝歌这里确实轻描淡写几字,这不是偏袒是什么?! 还有,嘉靖帝居然把白琴也赐给了南湘王!! 好你个沈朝野,你手段用尽,就是为了这一刻让她难堪是么! 贱人!贱人!她真悔今日那刀子没能杀了沈朝野这个卑鄙贱人! “别急,还有一道呢。” 李公公见众人正要谢恩,他笑眯眯的开口说了一句,随即清了清嗓子,打算宣读第二则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尚书许祥侯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草菅人命,实属十恶不赦!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琢赐连坐家族,望子年少,孩子妇女无辜,特赐予子辈充军免死。三日后押罪臣许祥侯赴刑场,施行车裂之刑,并令其文武百官监督,以昭炯戒!” “另,吏部尚书沈严铸之妻许芙,妇行有亏,疏悉礼仪,不思敬仪,谋害膝下子嗣在先,又藐视君威,后甚至残害无辜百姓嫁祸他人,罪不可恕,本该立刻斩立决以示天威,但依南湘王妃之意,为其争取了七日之限,先罚其入狱待罪,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等为由与许氏接触!七日后斩立决,且丢弃乱葬岗,不允任何人为她收尸立碑!钦此!” 明显,这道圣旨比上一道要长许多,而且还是将许祥侯与许芙合在一起,可见嘉靖帝最终还讽刺了这一把父女情深的两人。 但是许祥侯的下场他们并不意外,嘉靖帝最痛恨贪赃枉法之人,从之前刘云的下场可以窥探到一些,如今许祥侯落得与刘云一般的刑法,也是意料之中。 而这许芙的罪名也如此的重,可见嘉靖帝对于许芙拿人命陷害沈朝野的事情十分的恼怒,以至于死了都不允许有人为她收尸了。 只是他们不懂的是,照理来说,有人要害自己性命,那肯定是巴不得那人下场凄惨。为何沈朝野要为许芙求情宽限这七日。 而这七日又究竟有什么名头么? 众人先是照例遵旨了一番,随即又陷入了沉默,各有各的打量,却不知那李公公拿着第三道圣旨,交到了跪在最前头的沈朝野手中,并顺手扶了她一把。 只听李公公和颜悦色道:“老奴先在这儿恭喜南湘王妃了,看来陛下十分的喜爱和倚重王妃,瞧这第三道圣旨陛下还特意让老奴转交给您,等您出了宫回沈府之后,让您亲自宣读呢!” 李公公在他人面前自称咱家的多了去了,可能让李公公自称老奴的对象,肯定是非同小可的。 ------题外话------ 最近的更新时间会不一定了,因为舟子有网课要上,有时候会码到很晚,大家最好还是等到第二天再看吧,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你做你自己就好 沈朝野接过李公公手中的圣旨,指腹摩挲那上好的锦帛,嘴角轻轻一勾。 “多谢李公公。” “哎呦,翁主可别折煞老奴了,”李公公却仿佛好像受惊了似的诺诺连声,又见沈朝野不骄不纵,心中更添了几分欣赏。 于是好心的对沈朝野多言了一句,“如今陛下最是看重翁主,又临近除夕,翁主的及笄之礼也快了,时间上略有一些仓促,但是翁主尽管放心,该有的桩桩件件都不会少了去的,定会让您和王爷满意!” 沈朝野淡淡的恩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太出来大喜大忧之感,李公公见此也适时的住了嘴。 “不行,她根本不适合二哥,我不同意,我要找父皇谈谈!” 身侧的窦元嘉突然开口,他在一听这两道圣旨犹如天雷滚滚般降下时,有一刹那的惊愣,但又快速反应过来,脸色一沉,竟要越过李公公走去。 “二皇子,不可啊!”李公公连忙眼疾手快地拦住了窦元嘉,并耐性的劝解道:“方才老奴出来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明言他身子乏了,不接见任何人,您这要是闯进去,要是惹怒了陛下可就不好了!” 窦元嘉闻言抿了抿唇,神情有了一丝凝重,接着转过头看着神色平静的沈朝野,他目光灼灼。 “这就是你方才要与父皇私下商谈的结果?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我二哥?” 他有些不理解,如果是单单的反击报复沈朝歌,以她的手段心计,根本不需要以自己的人生大事来作为筹码达到目的。 所以,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何种原因突然答应做南湘王妃。难道,是她突然发觉了自己的野心? 他心里一直记着,从他第一次见沈朝野的时候,他曾窃听到的那句话,她说过,她心目中夫君的标准是天下,可不就表明了是要当这天下之主了么。而南湘王又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更有消息透露出来他会是下一任储君。 那么沈朝野的决定是不是表明了,她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其实现在这副场面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而李公公见窦元嘉好似是消了进去的心思,这才默默退在了一边,装起了傻。 他这个年纪的阅历不是混吃等死来的,要是再看不出这五皇子心中的小心思,他就真的枉陪了陛下这么久了。 只见沈朝野眉眼细长又淡漠,轻声说道:“五皇子,陛下看重我所以才多给了几分薄面,换做是任何人都要识趣了,况且嫁给南湘王,身份尊贵,日后更是受万人景仰,完全有利无弊,那我又为何要拒绝呢?” 窦元嘉定定的看着沈朝野,许久,才从他的嘴中溢出了几个字。 “所以,你压根就不是为了赌气而为之,而是与其他女子一般爱慕虚荣,追求名利!” “是。”沈朝野挑眉,她神情虽是穆温,但是给人却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皇家忌惮着慕容氏,从而牵连到子孙后代;同样的,她也不会因为后代无辜的缘由,与窦濯的儿子推心置腹。 “呵,行。算本皇子眼拙,看错了你。不过你也别以为当了这南湘王妃,这大靖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你等着,终有一日你会让你知晓,你今日的选择是大错特错!” 窦元嘉那俊逸的面孔有一瞬的冷凝薄怒,那双熟悉的鹰眸中浮现起失望,之后他撂下了一句狠话,摔袖离去。 沈朝野神情不变,心中却琢磨着,这姓窦的一家人是不是都是这么个德行,喜怒无常,自我矛盾,有时候偏激的跟个精神病一样。 李公公在一旁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早已感慨万千了。 其实他觉得陛下的几个孩子各个都挺出色的,就是不知为何陛下会如此看重南湘王,年纪轻轻便封了王不说,现在还直接对外坦言他是下一任的储君。 这样,其实对于南湘王自个儿而言,都是一种压力。 “翁主你别把五皇子的话放在心上,可能是觉得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一时间之间还没有做好准备……”他想了想,还是打算为窦元嘉说几句好话。 “无碍的。”沈朝野语气依旧道。 李公公笑了笑不语,随即看了一眼地上还跪着的许家父女,对着身边的侍卫抬了抬手,就立即有人上前,将神情呆滞灰暗的两人压了下去。 “外公!母亲!” 只剩下身后沈朝歌嘶声竭力的呼喊,字字泣血,让人听了不免心生伤感悲悯。 而南湘王见沈朝歌如此,心底升起愧疚,上前将沈朝歌拥入怀中,并好生的安抚,沈朝歌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最亲近的两个人,渐行渐远。 心中更是荒凉死寂一片,她神色有些苍白,双眸空洞无神。 她至今都觉得这一切都犹如一场梦,从她自认把握良机能将沈朝野彻底的铲除,再到突然逆转了形势,她成了最被动的一个,最后又赔上了她母系一族。 这些都是她高傲自大的缘故,要不是她再比沈朝野精细一些,或许就不会至于死的死,活的也分配了军营之中,更甚者连尸骨都不允许安葬…… 沈朝歌死咬着唇瓣低声啜泣,南湘王男子的气息充斥着她,她不禁伸出双手环住了南湘王的脖子,深深的埋在他的月匈膛之间,嗅着独数他的味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有一丝的安慰。 可追究起来,都是沈朝野的错!她不能认输,她必须冷静,这次不行,那就下次。 只要她活着,她绝对不会放过沈朝野的! 众人尴尬的转移开视线,心里腹诽,未来的南湘王妃就在一旁,而南湘王却一心扑在了侧妃人选的沈朝歌身上,两人还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的,这未免太着急打沈朝野的脸了吧。 而沈朝野却是并没有注意这一些,而是瞅着窦婵姝她们的方向走去,她看着一旁站着有些无措的肥胖大叔唐曲天。 微微一笑,道:“今日多亏了你,谢谢。”这事由衷的感谢。 毕竟她哪怕用沈朝歌的玉佩去反击,也未必能有这番结果,还是得多亏了唐曲天关键时刻站出来翻了他妻子对她的指认,才能让沈朝歌手上的那张牌失去了效力。 唐曲天却是对着沈朝野弯腰拱手,回答道:“翁主别客气,其实说起来也是小的不好,之前误会你并给我那婆娘传递了错误的讯息,要是早知如此,我应该立即对她阐述这来龙去脉的,也不至于让别人起了这坏念头。” 沈朝野浅笑一下,接着又对唐曲天道:“你的妻子现在就在沈府,你放心,她不会受到伤害的,等你们两人相见,我会差人亲自护送你们回远洲。” 她为什么如此果断,那是因为沈朝歌当时还以为王心莲有用处,想着以防万一来对付她,所以不仅不会伤她还会待她极好。 “多谢翁主!小的早就说过了,好人是有好报的!”唐曲天憨厚的笑着。 沈朝野这边的动静,自然也落入了一旁南湘王的眼中,也许是他盯的太入神,没注意到怀中的人的变化。 直到耳边传来浅浅的鼻息,南湘王低头一看,才见沈朝歌竟不知何时没了意识,他尝试的轻唤了几声,却发现沈朝歌不仅没有回应,而且神色也挺消极。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将沈朝歌打横抱起,柔软的身躯竟轻的超乎意料,他眸中之色又深了一些,接着余光不慎瞥到了风华幽静的沈朝野。 他现在心里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此时此刻他应该是讨厌沈朝野的所言所为的,可沈朝野成了南湘王妃的结果,却并不是很让他心生排斥。 相反的,他这心中反而百感交集,相互矛盾。 这样一想,他心中对于沈朝歌的内疚更加深了,那抹眼神最终掠过,抱着沈朝歌转身匆匆离去。 “真是不知廉耻,自家母家人才刚获罪,她就跟迫不及待跟南湘王勾搭起来了。” 窦婵姝边啐一口,边走到了沈朝野的身边,看着南湘王抱着沈朝歌离去的背影,眼神嫌恶无比。 “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又有婚约在身,举止亲密些又有什么奇怪。”然而沈朝野却是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仿佛在她面前卿卿我我,让别人心中嘲笑她的两人,都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小姐。”青娘他们也靠近了过来,恭敬温和的开口,沈朝野颔首示意。 可很快她就发现,青娘身边的容沛儿从刚开始她走过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瞧,那眼巴巴的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但她却不打算现在追究,而是想着打算回去再说。 窦婵姝白了一眼沈朝野,“你还说呢,你不是不喜欢南湘王么,怎么这次自告奋勇的要做他的王妃了,你可别想着瞒我,我都听你的婢女说了!” 沈朝野狭促一笑,“我是不喜欢他,可没说这南湘王妃的身份不喜欢啊。” 或许换个说法,真正令她动了要拿下这位置心思的,那可是沈朝歌自己,是她在一步一步的让自己感受到那身份的诱人之处,既然如此,她自然是要满足她的。 “你少唬我,你又不是注重身份的人。”窦婵姝没好气的回道,但是她也没有再多问。 她算是了解沈朝野的,她若是肯告诉你,早就抢在你前头了,如今含含糊糊的,大抵是不想让自己管这事了。 “走吧,我手头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呢。”说着,沈朝野扬了扬手中颜色显目的圣旨。 窦婵姝应答了一声,便携着沈朝野一起缓缓出宫去了。 众人见几个重要的人都纷纷离开,他们也没了继续留下去的心思,于是都各自散开了。 等到沈朝野她们出了宫,她一眼就瞧见了那熟悉的宝马香车,马儿旁边还站着一身劲装的须要。 须要原本冷冽的神情,在见到沈朝野的那一刻突然融化,她微微红了双眼,对着沈朝野喊了一声小姐。可能是沈朝野衣衫有些脏秽和凌乱,就连面容上都有些痕迹,所以须要有些心疼了。 “瞧你这幅模样,我这不是没事么,再说了,有你的帮衬,我定不会出意外的。”沈朝野声音浅浅道。 须要沉默不语,但是看到沈朝野安然无恙之后,她这心头上的大石头才算真正的放了下来。 “昨晚折腾了一夜,今日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外边肯定也有了一些消息,最主要的就是你那冷血的父亲,你该好好想想如何应付他才是。行了,你们快回去吧。” 窦婵姝本还想与沈朝野多相处一会儿,但是碍于她昨晚睡的不是极好,而且回了沈府面对的又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人,她就不想再给沈朝野添一点麻烦了。 “好。”沈朝野点了点头。 所以在宫门口的时候,两人就各自分开回去了。又因为青娘她们来时自备了马车,而沈朝野注意到了青娘身边,言行举止有些奇怪的容沛儿,所以也没有提出同乘一辆马车,而是默许分开乘坐返回。 回去的路上,须要先是给沈朝野倒茶,再是塞火热的汤婆子,又是给沈朝野揉肩捏腿的,忙前忙后的十分殷勤。 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两人都没有说话,马车里的气氛谧静的诡异。 沈朝野是因为今日在大殿之上说的话太多,再加上私下与嘉靖帝交谈时,费了不少的精神力,所以有些不愿开口,并闭上了眼。 而须要,却不得知了。 不知这沉默保持了多久,沈朝野才缓缓睁开了眼,黑黝黝的眸底漩涡一片,她的唇瓣轻启。 “你不必这样,她是她,你是你,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须要闻言一怔,手中的力道蓦地停顿住,继而灰暗地垂下眼,看来她的这点小心思,还是没有逃过小姐的眼睛。 她哑声道:“小姐是觉得奴婢,做的不好么?” 沈朝野眼帘微微一颤,难怪方才捡到她,她都没有开口说话,原来一开口,这声音就泄露了。 ------题外话------ 昨天有个小问题,前一章,因女主和男二并没有成婚,所以还不能称呼王妃,所以都改回了翁主,望悉知。 第三百七十五章 暴揍沈严铸,第三道圣旨揭晓!(二更) 想必是昨晚她亲手杀了萝蔓,再加上她又陷牢狱之灾,她一整宿都没有松懈下来过。另外,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须要应该是偷偷哭过了。 她低叹了一声,抬起手拉住了须要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两人的皆是差不多的冰凉。 她垂眸轻声道:“你这双手是习惯了握刀的,而萝蔓,她自幼就照顾我的起居。虽然你们都很了解我的喜好,但是我明白你俩截然不同,所以更不会因为其中一人,而委屈另外一人。” 说完,沈朝野又放开了须要的手,抬起幽幽的双眼。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谁都要活在当下,你也放心,我没这么脆弱。” 嗓音浅淡又苍远,余音回绕在这安静的马车之中,令人莫名的惆怅。 须要闻言鼻尖一酸,她何尝不知这是小姐的自我麻痹。昨日她一夜未眠,脑子想的都是有关萝蔓,还有小姐的事情。她只要一想到,日后,小姐身边最贴近之人只剩下她了,她就难受的紧。 所以她才会想到,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想尝试模仿着萝蔓的说话方式、行为习惯,去照顾小姐,也许这样能安慰到小姐。 可她没有料到,小姐立刻就揭穿了她的心思,并且让她做自己,别受萝蔓之死的约束。 须要越想月匈中越是沉闷,最后禁不住眼眶中的炽热,一串一串晶莹的泪珠滑落,无声得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沈朝野看到了,但是她没有说话,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随即又闭上了眼。 她现在只能想着回到沈府后,她该如何筹划一切。事到如今,她已差不多与沈府的人撕破了脸皮,无法再与以往那样虚伪下去了。 不过好在她从远洲回来就有了这个心思,所以倒也不是很意外。 更何况她手里这道嘉靖帝亲手撰写的圣旨,可是比方才那两到圣旨还要再重中之重。 沈朝野眯开了一道缝隙,可哪怕只有那一条缝,也能清晰的看到里面散发的幽光。 她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看他的表情了。 不过一会儿,微微摇晃的马车停了下来,须要扶着沈朝野下马车。这一次,沈府的大门没有再空荡无一人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朝歌呢,你母亲呢?” 是了,虽然这次迎接沈朝野的不再是空荡荡的一片,而是有沈严铸还有几个小厮随从,但是沈严铸看见沈朝野下来的那一刻,神情冷峻严肃,一上来就是质问许氏和沈朝歌的下落。 对,不是温和的询问,而是冷情的质问。 但很快,沈严铸眼尖的瞟到了沈朝野手中的圣旨,他眸底快速划过一道冷光。 看来她在嘉靖帝那里又受到表彰了吧,这次招摇回府是想在他面前炫耀一下吧! 沈朝野的脚步一顿,接着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 “父亲什么时候还学会与我逢场作戏了,这宫里的消息,任何人都可以不关注不知晓,但父亲是绝对不可能没有一丁点的小道消息的吧。” 她不是傻子,不会以为许氏还是沈朝歌会重要到让沈严铸在门口等候,这唯一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知道了一些宫里头的消息,然后想要来试探自己。 沈严铸闻言鼻孔哼出了气,他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有些阴鸷,沉声道。 “既然你知道,还不赶紧如实招来!” 的确,他是听闻了宫中的一些风声,所以才会在门口等候。但是也不知怎的,这次打听到的消息只有寥寥几句,说什么刑部尚书许祥侯,还有沈夫人都认罪了,至于什么罪,也许是时候未到还未传遍,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但他又很狡猾,他知道沈朝野与他之间的隔阂,所以本来打算诈她的话的,却不料被她窥探的一清二楚。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沈朝野的悟性与头脑的确要比朝歌好许多,如果她不是慕容氏养大的,或者,她再蠢笨好掌握些,他也不至于处处不待见她。 说到底,沈朝野还是不会做人,但凡心机再缜密深厚些,与他装傻个几年,说不定他就对她放松警惕了。 沈朝野微微掀眼凝着,眼底的一潭清波微漾,静静的吐出几个冰冷的字。 “死了。” “你说什么?!” 沈严铸突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朝野,仿佛那两字让他神魂都惊颤了。 就这么短短的时辰里,芙儿和朝歌进宫之后就有去无回了? 不,他不相信! “你说清楚,到底谁死了?” 沈严铸突然伸手抓住了沈朝野的双肩,不停摇晃着沈朝野。须要的手也同时放在了剑柄处,但是又瞥见自家小姐的眼神,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而在沈朝野她们身后的马车也这时候才到,青娘和容沛儿一伙人下马车后,看见沈严铸抓着沈朝野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不舒,但是又看须要在沈朝野身旁沉默不言,她也只能站在原处静等时机。 沈朝野抬起脸庞,双眸清明,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嗓音清冷。 “许祥侯与南州知府刘云同流合污,证据确凿,本来应是满门抄斩,由于嘉靖帝贤能,仅让许祥侯一人体会车裂之刑,就在三日后;并饶了许家妇女孺子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些苟活下来的人皆被充军处置。至于父亲的枕边人许芙,则是因杀害远洲十余无辜之人,并栽赃陷害于我,本来也该是当场处置了,但是因我的几句话,她才能再活个七日,七日一到,死期将至。陛下还发话了,不许任何人给她收尸呢,暴尸乱葬岗,血肉狼狗吞食,啧啧——” “你说说,我提前说他们死了,可有半分夸张?” “你!你简直没人性,你就是个魔鬼!” 沈严铸眼睛瞪大如铜铃,耳边充斥回荡着沈朝野那些泛着森寒冷意的话语,他心中不禁有些惊惧,他很难想象,这种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还能面不改色,气定神闲。 仿佛她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跟今天晚饭吃什么一般随意平静。 沈朝野缓缓收敛了面容上的笑意,她漠声道:“现在才让你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有些迟了。” “你这个孽女!”沈严铸仿佛是气急了,又是老方法扬起手就要落下。 “哦,顺便奉劝你一句,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更不要妄想对我动手。不然,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沈严铸的手倒还真因为这一句话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就听闻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别以为你做了这南湘王妃,我就动不得你了,至少我还是你名义上的父亲,你的体内流着我一半的血液!自古君臣分明,父子之间更是如此!” “原来你还知道嘉靖帝册封我为南湘王妃的事了,那想必你也该知道嘉靖帝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是南湘王,这意味着我不仅仅只会是南湘王妃,日后更是尊贵无比。但换汤不换药,无论怎么变,沈朝歌,都只能在我之下!” “你如今在此处等候,说的好听是关心妻女,可实际上是想给为一个下马威,想让我为你所用,因为你心里十分的清楚,在这个沈府大宅里头,只有我,才是你能指望的上的,我说的可对,父亲?” “你……你……”沈严铸嘴唇有些哆嗦,他手指着沈朝野,月匈口处憋着一口气,也不知是恼怒还是被揭穿后的羞恼。 “别指着我,我会忍不住对你动手的。” 沈朝野轻笑一声,伸手将沈严铸的那根手指拂开,眉眼处渲染着一丝慵懒与轻蔑。 沈朝野身侧的须要,听着简直是大快人心,她敢说此刻的小姐飒到了极致! 沈朝野抬起脸看着沈严铸,突然微微一笑,笑的沈严铸心中一颤,只听她的声音悠悠传来。 “行了,跪下吧。” “……你说什么,你让我给你跪下?!”沈严铸仿佛以为自己耳背了,一个小辈居然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让他跪下?! “嗯哼。”沈朝野挑着眉,丝丝的傲然随之溢出。 沈严铸是真的被沈朝野气笑了,笑的眼角都有了一丝的泪光,他到底该说沈朝野傲慢自大呢,还是说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陛下宠着你,无非就是因为你那骚贱的娘,不然你还真以为陛下欣赏你的才能么,你可能不知道吧,当初你娘跟我之前,还跟陛下好过呢,简直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臭女表子!说不定你根本就不是我沈家的血脉,正如你的名字,你就是个野种!” 沈严铸冷笑的看着沈朝野,许是被刺激的不轻,心中积存了许多年的怨恨都在瞬间爆发了出来,双眼有一丝猩红,眼底更是浮现鄙夷之色。 沈严铸身旁的小厮们闻言皆是大惊,老爷这话也太狠了吧! 但是为了不受到殃及之祸,只能用沉默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天哪……”唐曲天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眼中也是震惊一片,这人是翁主的亲生父亲吗,怎么可以这样对翁主! 天下没有一个父亲会这样侮辱自己女儿的吧,况且翁主并未做错什么呀! “该死!” 不远处的青娘自是听到了沈严铸那些狂妄的话语,她浑身一震,心中又怒又痛,为沈朝野有这样一个爹而感到生气与痛恨。 “这个大坏蛋,天理不容!” 就连青娘身边的容沛儿都听着有些不忍心了,此刻抛去那些琐事不讲,她心中甚是同情沈朝野的处境,她敢说,她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当父亲的! 或者这样说,这个人根本不配为人父! 然而沈朝野低垂着眸子,神情幽深一片,没人窥探的出,她此刻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说,这是暴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风微微吹过,寒冷的气息将沈严铸的怒火吹淡了不少,他也意识到方才被沈朝野的几句话刺激的,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但是他也不后悔,此事搁置在他心中数年了,一直都是他心头之刺,如今发泄出来,倒是舒畅了许多。 然而。 “须要,动手,今日无论如何,就得让沈严铸跪下。” 就当沈严铸有些冷静之后,他的眼前却突兀的响起了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 “是,小姐,保证完成任务!” 须要可看不惯沈严铸许久了,但是沈朝野先前都选择隐忍,如今沈严铸愈加过分,并且还当着小姐的面辱骂已过世的夫人,还怀疑小姐辱骂小姐是野种!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她这心里早就起了宰了沈严铸的心思了! 如今小姐同意了,她更加激动,哪怕不能要了沈严铸的狗命,她也定会让他知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于是下一秒,沈严铸才刚反应过来沈朝野这句话的意思,可还没将肚子中的怒火发泄出来,就被须要一拳伦在了下巴处! 咔嚓一声。 “啊!” 须要这一拳可没忍着力气,直接让沈严铸痛的哀嚎了起来,可惜下巴已然脱臼,哪怕他想开口,发出的声音都是支支吾吾的,没人听得懂,但是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沈朝野就冷眼瞧着这一切,并一步一步缓慢又优雅地朝沈严铸走去,凉薄无情的嗓音响起。 “我之所以还称你一声父亲,那是看在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但是如今你自己否认一切,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话语浅浅,可言语之间凌厉的杀伐之气丝毫不减弱半分! 那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仿佛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阻止,但是看着须要这比男儿还要矫健凌利的姿势,他们又有些畏惧。 一来二去,就傻傻的愣在了原地,并且沈严铸也没办法开口求助,只能任由须要摆布了。 “啊——” 接着须要又对准沈严铸的双手猛地一扭,双手瞬间发出清脆的声音,沈严铸又是哀嚎一声,声音凄厉。 此时须要倒是庆幸这个时候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经过,但是她还是担心因这边过大的动静而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就飞身抬起腿踢了一脚。 众人就感觉到了一阵黑团子闪过,再定眼一瞧,才发现是沈严铸!他直接被须要踢进了沈府里头! 他们不禁吞了吞口水,咂舌庆幸方才还好没有冲动上前帮忙,不然躺在里头的不是沈严铸,而是他们了。 “噗!”沈严铸哇的一口吐出了淤血,然而他的双手根本没有了知觉,他只能脸贴着布满灰尘的石砖,眸光凶狠的瞪着须要的方向,口中呢喃,但是却没人听的清楚内容。 然而还没有完,须要缓缓朝沈严铸的方向走去,沈朝野也随之而后,她们的后面还要青娘等人。青娘作为沈朝野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她清楚沈朝野的意思,于是就贴心地将那大门给合上了,杜绝了外边一切有可能的试探。 小厮们睁大了眼睛,看这架势,敢情是要暗暗的揍老爷么?! “继续。”仿佛是来证实他们心中所想似的,沈朝野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 话音一落,惨叫声再次起来,青砖地板上全是要么斑斑,要么一块的血迹,另外骨头错位的声音更是接踵而来。 哀嚎声和骨头错位声交交杂在一起回荡早沈府上头,久久不能散去。也许是沈严铸叫的太过凄惨,终于引来了不少的人。 其中,还包括了许久未见的沈老太太。 “哎哟!住手,快住手啊!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别看沈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但是看见自己儿子被人打成这样,到处都是血,她心疼不已,不管不顾就冲上去扑在了沈严铸的身上。 须要见此,也就停了手,回到了沈朝野的身侧。但她明显有一些意犹未尽,毕竟长年积存的怒火可不是这么一小会功夫就能发泄的完的。 紧随沈老太太身后的那些姨娘下人们,看到这种场面解释吓得捂住嘴惊愣不已,当场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的儿啊!……”沈老太太心疼的扶起了沈严铸,但是沈严铸的手脚都被须要给打断了,根本无法站立,而婢女力气又小,根本扶不起沈严铸。 沈老太太见此焦急不已,然后看见一旁干站着的小厮,心里生了怒气,怒斥道。 “你们几个白眼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老爷扶起来!!” “是是是。”小厮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沈严铸架起来。 “祖母,恕孙女多话,父亲必须跪着。” 然而,就当小厮们七手八脚地捯饬着沈严铸时,沈老太太身后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 沈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在场的人中还有沈朝野,而且刚才动手打沈严铸的也是她身边的婢女。她恼怒地转过头去,瞪着沈朝野道。 “朝野,虽然你父亲平时是苛待你了一些,但你也不至于下如此重的手吧!嫣儿死了,但他可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父亲,你看看你父亲的样子,方才你差点要了他的性命知道吗!” 哪怕她因为慕容嫣的缘故,对朝野抱有太多的愧疚与亏欠,但是说到底沈严铸是她的父亲,她这样做的确不该! 须要有些不服气,本想直接开口反驳回去的,但是沈朝野却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 只见沈朝野从身后拿出了一道圣旨来,并面带微笑的对沈老太太说道:“祖母,方才不是孙女记恨父亲才故意如此,而是陛下点名了让孙女宣读圣旨,可父亲不肯跪下接旨,而且外边鱼目混杂,若是知晓父亲此举,不知会给沈府带来多少的灾难呢。您说,这让孙女如何是好?” 众人看见那明晃晃的圣旨,一下子就胆战心惊了,并有一股想要跪下的冲动。 而且听沈朝野说沈严铸不肯接旨,她们更是心慌慌,若是真的,那么后果是真的很严重,那可是抗旨不遵啊! 意识有些昏沉的沈严铸一听沈朝野满口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心中怒气上涌,但是下巴脱臼,无法开口说话,他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她在说谎!她根本就没有说明那圣旨的内容,更没有与自己说起过让他接旨的话! “这……” 然而沈老太太那怒气也在看到这圣旨之后,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神情凝重,朝野说的不错,这要是被人发现抗旨不遵,严重者可是株连九族的! “须要。”见安抚住了众人,沈朝野对着身旁的须要使了一个眼色,须要会意,大步朝沈严铸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你!” “啊!!” 然而沈老太太对着须要很是强烈的防备之心,但是最终还是没须要动作快,她对着沈严铸的手脚随意一扭,喀嚓几声后才放手,又回到了沈朝野的身边。 “祖母不用担心,方才我是让须要给父亲接好了骨。”沈朝野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接着又徐徐的解释道:“您也知道,若是不做点实际的很难让他人信服,而父亲看起来凄惨一些,但是须要都没有伤及重点,不信,您可以自己看看。” 沈朝野的话音一落,那几个试图架起沈严铸的小厮,突然欣喜地看着沈老太太。 “老夫人,老爷能自个儿站立了!” 这话无疑是侧面证实了沈朝野的话并没有说假,见沈严铸并无大碍,沈老太太这神情才稍微的和缓一些,但是方才的情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心里有个疙瘩。 “那就好。” 毕竟这天底下,哪有女儿殴打自己父亲的道理。 “既然误会解除,那么接下来孙女就要宣读圣旨了。” 接着沈朝野又再次开口,只不过这一次声音相较之前威严了许多。 众人一惊,见沈朝野已经打开那卷明黄色的绫锦时,他们连忙跪倒在地,还有人上前扶着沈老太太一起跪下,就连扶着沈严铸的小厮也不例外,但由于沈严铸的原因,他们动作有些缓慢。 只听安静的空气之中,传来这么一道自带威势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吏部尚书沈严铸,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为官清廉,政绩斐然,深得朕心。另,爱卿教养子女优良,皆淑慎其仪,柔嘉维则,并为朕分忧,分别册封为南湘王妃与南湘侧妃。浩浩功勋,实乃吾大靖之精才,特此任命为当朝丞相,黄马褂加身,以示皇恩,钦此!” 尾音一落,众人震惊无比,本以为沈严铸怎么都不肯接的圣旨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却没想到这道圣旨里头,竟然写的是要升沈严铸的官职! 而且还是沈严铸日日夜夜所思所梦所求的丞相之位!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她们咎由自取 除了沈朝野,须要和身后的青娘等人也皆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们本以为沈朝野如此月匈有成竹,是因为这圣旨里面的内容对沈严铸并不利,可现在却告诉他们,这圣旨里头不是不利,而是太有利! 那小姐为何又如此气定神闲?难道她不怕沈严铸更加有权势之后,会变得难以对付么。 还有方才须要动手揍沈严铸的那一幕,别说换做旁人会不会多想,以沈严铸这多疑又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不会就此罢手的! 众人都震惊得抬头看着已然合上圣旨的沈朝野,再接着去看沈严铸,然而沈严铸比他们还要惊愣,傻愣在了原地。 “我的老天爷,这真的假的?!大小姐被陛下册封为南湘王妃了?而二小姐是侧妃?” “你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今天的消息这么令人震撼,感觉沈府以后是要飞黄腾达了呀!” “谁说不是呢,这朝中最精干智睿的除皇亲贵胄外,就只有咱们老爷最出色了,这个丞相之位,简直是理所应当!” “是啊是啊,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恭喜大小姐和老爷得偿所愿啊!” “说的是!真得好好恭喜老夫人老爷大小姐心想事成了!” 尔后,众人众说纷纭,连忙开始拍起了沈朝野和沈严铸的马屁,说的天花乱坠。 而众人的话的确让沈严铸有些飘飘然,在那一刻,他觉得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脑子里轰隆隆的,只回荡着沈朝野的那几句话。 “唔唔唔——”激动之余他还开口了。 只是他脸上血污一片,嘴唇翻飞,可没人明白和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虽然这个升官的消息太过突然,就连宫里都没有人传出一丁点的消息,但是他心里的确是很高兴。 可高兴归高兴,沈朝野之前的种种行为,他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找这个机会给他添堵! 哼,可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陛下给他又褒奖又升官? “朝野,这、这圣旨上真的写了要升你父亲的官职?!” 显然沈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神情欣喜得看着沈朝野,激动的有些差点跪不稳,身后的徐氏夏氏等人连忙扶持。 “老夫人小心身子啊!” 沈朝野莞尔一笑,将手中的圣旨往沈老太太那里移了移,随即开口,只不过却没直接回答她的话。 “祖母,再怎么样,也先接了旨再说吧。”淡淡的嗓音提醒着沈老太太。 “哦对!瞧我激动的都没个主意了,到底还是朝野识大体!”沈老太太一拍额头,然后欣慰的笑了,一张充满皱纹的脸都皱了起来。 接着她又扭过身,脸上的笑在看到沈严铸身上的脏污狼狈后,她凝固了一下,后微微收敛了一些。 道:“铸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无论陛下下了何种旨意,你都不能不接圣旨!再说了此次你都不过问一下就拒接,好好的一桩喜事你非要吃点苦头才如意么。” 本来沈老太太想训斥几句沈严铸的,但是又看他如此模样了,再加上这天大的喜事,她说着说着倒也不忍心骂了,只是温温的开解。 沈严铸沉默,手脚的知觉和疼痛缓缓反应过来,他动作缓慢迟疑地朝着沈老太太作揖,算是一个赔罪。 但是别人不知,沈严铸还能不清楚么,方才根本就是沈朝野自己藏着掩着,她要是直言相告,哪里还会有后边这么多事! 而且母亲压根就不知道宫里头发生的事,就因为沈朝野,芙儿和朝歌恐怕都出了事! 之后沈严铸还是在身边小厮的扶持下,才终于将沈朝野手中的圣旨接了下来。众人也随后起身,围凑在了一起,面带笑容说着好话。 沈老太太看着这一幕,想起方才的话,笑的合不拢嘴,“这才对嘛,明明是一件喜事,何必闹得两方都不愉快呢。” 接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又缓慢地朝沈朝野走去,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尽显慈祥。 嘴里轻声嗔道:“你也真是的,你父亲糊涂难道你也糊涂么,之前种种也都算了,这日后你与朝歌一同入王府,身后必定缺少不了你父亲的帮衬,听祖母一句劝,人,还是要活在当下的。” 沈朝野浅笑而不语,她明白沈老太太这番话的意思,大抵是她猜到了刚才的一些苗头,但是因为这些接二连三的好事她也不想计较了,于是委婉的在劝着她,想让她抛开那些陈年旧事,希望她和沈严铸他们相辅相成。 她微微垂眸,可发生了这么多事,人命都搭进去不少了,现在说放手又怎么可能呢? 况且沈严铸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她可都一字不落的记着,她历经两世,本就不是简单善良的人,向来秉着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锱铢必较,百倍奉还。 接着她再次抬脸,仪容穆温,道:“祖母,您比父亲了解我,这圣旨的内容孙女也是才刚刚得知。虽然这圣旨是陛下交由我来宣读,但是以我的身份,再怎么贵重也越不过陛下去,所以又怎么会提前知晓这圣旨的内容呢,而且若是提早得知,于我于沈家都不是什么坏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故意戏耍父亲呢。” 这一句话算是解释了为何她带着圣旨来,却又没有半点透露的疑问。 沈老太太瞅着沈朝野平静的神情,还有那双如同古潭一般幽深的眸子,随之她又拍了拍沈朝野的手,尔后放下。 她苍老悠远的声音响起,“祖母信你。” 也不知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心中仍有怀疑但却选择忽视。这四个字的话外之音,应该是不会再计较这些事了。 “吱呀!” 就在此时,她们的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回头望去,只见一抹靓丽高雅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并且快速的朝这边而来。 “父亲!祖母!”夹杂着哭腔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缭乱,众目睽睽之下,那抹人影直接奔进了沈老太太的怀里。 定睛一看,原来是沈朝歌。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沈老太太尚在兴奋之余,可沈朝歌却破坏氛围的呜呜哭泣,着实让她有些心生不满,但是碍于如今沈朝歌也算是为沈府出了一份力,所以她耐着性子的询问。 沈朝歌却紧闭着双眼,姣好的容颜上肆意流淌过泪水,除了那闻者哀伤的啜泣声,其余就没有再开口。 沈老太太还不知许芙和许祥侯的事,所以并没有多大的触感,反而这份耐心在慢慢的消逝。 “行了,别哭了,要怪就怪他们父女两人也是咎由自取。” 最终沈严铸看不下去了,等身体适应了过来后,他才缓缓开口说话,只是声音中还有一丝虚弱。 就如沈朝野所说的,须要动手很有分寸,既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凄惨,但是真正大伤却是没有,再加上方才须要又替他正骨,他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第三百七十七章 意识到沈朝野的重要性(二更) “铸儿你在说什么,谁咎由自取了?”沈老太太和众人皆是神情茫然疑惑。 怎么感觉,此趟这几个人里有一丝怪异呢。 “父亲……”沈朝歌咬唇,模样楚楚可怜,眉眼处一丝倔强,可最终,她还是听从了沈严铸的话渐渐收敛了一些。 以前她或许还有母亲帮衬,可以撒娇卖乖,可如今她竟沦落到了与沈朝野类似的下场,两人皆没了生母撑腰,竟有一丝可笑的势均力敌之感。 但同时,她的心里,也在思考方才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的场景。她没有料想到这门后会有这么多人候着,而且各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令她更是不解和恼怒。 她的母亲,她的外公因为沈朝野的迫害而下场凄惨,她们这些人却围着沈朝野欢声嬉语。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沈朝歌的双手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下,缓缓收紧,仿佛在压制着心中的不甘与愤懑。 沈朝野看着沈朝歌在沈老太太怀中装着柔弱可怜的模样,秀眉微微一挑,这沈朝歌倒回来的迅速,还赶上趟了。 她以为她还要与南湘王温存一会儿呢。 接着沈朝野无声地朝着沈老太太欠身,随之就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去。 沈朝歌这一回来,恐怕这沈府都要炸开锅了,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知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毕竟许芙和许祥侯的下场,不仅突如其来,还匪夷所思。 所以她并不打算再次多有逗留,该有的情况她在皇宫里都见识过了,没有必要再听一遍。 身后的须要与青娘等人见此,也默默的跟随在沈朝野的身后,虽然她们并不理解这事,但是她们相信小姐的能力。 “大姐姐这般急切离开,可是心中有愧,觉得做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无法面对朝歌么!” 然而沈朝野才踏出了几步,身后陡然响起了一道夹杂愤怒与寒意的声音。 沈朝野停住脚步,转过身,目光与沈朝歌的充满了恨意的眼神对上,她不慌不忙的回之一笑。 声音平淡,“不知二妹妹这‘猪狗不如’四字从何而来,事务证据凿凿,对许芙和许祥侯的罪名也是陛下下的,你如果硬要如此说的话,我是否能认为是你这是在对陛下的决定不满?”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一是不知为何沈朝野的话里为何会提到许芙和许祥侯,二是诧异他们说起来是沈朝野的长辈,可她竟然直呼他们的名字。 还有,罪名。什么罪名,他们怎么一头雾水呢。 再联系上方才沈严铸的话,他们心中竟有了一丝大胆猜测,该不会那所谓咎由自取的父女,指的就是许祥侯和许芙吧?! “你!事到如今,大姐姐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又何必装腔作势,难道敢做,就不敢承认了么?!” 沈朝歌在宫中,在南湘王面前的憋屈,在此刻统统爆发开来,她那愤恨不休的模样,好似是不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就不歇了一样。 下一秒,她就听到了周围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今日到底是刮了什么风,原本还以为赐婚升官足够震撼人心了,却不料还有这一出!我怎么感觉到处都是充满了惊喜,不过却是分开的有惊有喜!” “我也是傻了,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过,而且你听二小姐说的话没,她说是大小姐做的!” “可大小姐不也说了,这些好像并不是她故意为之的,而是陛下的决定,那陛下的想法谁能阻挡?”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我们看着就成!” “啧,早知道就在兜里揣一点瓜子了,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有些手痒……” “你怎么一说,还真是……” 沈老太太越听越是不解,虽然她迷迷糊糊间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她还是有些心颤,直觉告诉她,这些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怔怔的眼神在沈朝野和沈严铸之间徘徊,却忘记开口询问了。 “我有什么可以掩饰的,就如父亲说的,都是他们自个儿咎由自取,与我何干?”沈朝野神色不变。 接着她又转过头对着沈严铸,眸光低垂,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父亲,陛下之所以让我来宣读圣旨,大抵是想着明日早朝之时行举行丞相之礼再昭告天下,所以还望父亲做足准备。” 她凉薄淡漠的说完,便转过身,迈着平稳的步伐离去。 此次无论身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没有再回头。 现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她可不想在沈朝歌身上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什么?丞相?!”沈朝歌闻言大惊,也是因为沈朝野的话,她才注意到了沈严铸手上的那道圣旨。 那第三道特意让沈朝野来宣读的圣旨里头,居然是任命沈严铸为丞相?! 这也太突然了吧,心思敏感的她不禁想到,该不会就因为沈朝野做了这南湘王妃,所以嘉靖帝就决定了那一直空置的丞相人选了? 想此,沈朝歌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管究竟是不是如此,她都嫉恨不甘。 她不明白,沈朝野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偏帮她,论才情外貌,沈朝野根本不如她! “你站住,不许走!” 沈朝歌的理智被嫉妒与愤怒冲昏了头脑,趁众人惊异间,她收起了那柔弱的面孔,直追沈朝野的脚步而去。 沈严铸看着沈朝野离开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明黄色圣旨,双眸幽深,喜悦劲头过后,他又不免深入的思考了一番。 他入朝为官已有数十年,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他一直兢兢业业,可嘉靖帝从未有只言片语,哪怕含沙射影让他生官职的意思。可如今沈朝野的婚事一定下,他觊觎了许久的丞相之位,就这么轻松的得到了。 他此刻心中很是复杂,不是说对沈朝野以往的态度而感到懊悔,而是他这一刻发现。 或许,他和沈府的荣耀,恐怕都要寄予在沈朝野的身上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嘉靖帝的如意算盘 而所有人的没有发现,在暗处有一个人影正在窥探这这一切。见沈朝野离开,他也就毫无声息的离开了原地。 追随着那抹人影闪过,直到靠近皇宫地带,并熟络轻巧地抵达了宫中的某一处宫殿中。殿中香烟袅袅,嘉靖帝坐在做工精细的案牍前,神色平静,幽深,执着狼毫毛笔的手背上因用力而背起青筋,身侧李公公正安静的站立着,气氛谧静又祥和。 只见他双眸微垂,平淡的开口:“与朕料想的如何?” 不过此次嘉靖帝的声线,却不比在大殿之上面对沈朝野时那般的温和慈祥,反而有一种充满算计的味道。 在暗处的人并不意外嘉靖帝能感觉到他的道来,而是毕恭毕敬得朝他拱手言道。 “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屠苏看见她拿着陛下的圣旨在沈府大显神威,不仅给了沈严铸一个下马威,就连沈朝歌都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一旁的李公公快速眨了眨眼睛,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陛下竟派人去监视沈朝野了。 以往都没有这样注意沈朝野的行动过,可这一次……他猜想也许是因为沈朝野即将成为皇家儿媳,所以陛下才会对她多加的防范吧。 “下马威,”嘉靖帝轻笑一声,搁置下手中的毛笔,抬眼直视前方,“她的目的果然不简单,只是朕有一点不明白,她和沈严铸之间分明不愉快,又为何要给他谋划?” 没错,当时沈朝野与他私下商谈时,直白的告诉了他她愿意当南湘王妃,但是希望他履行承诺。所以才会有了白琴做了南湘王侧妃一事,他见沈朝野识趣心中欣慰,并格外开恩主动严惩许氏父女,这一切沈朝野也是默许了。 不过她在最后又有意无意的提了一下沈严铸,讲了许多沈严铸为官数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无怨无悔,如今她与沈朝歌一同定下婚事,府中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女儿,他的父亲该有多么孤单云云。 他帝王之位做久了,这底下人什么心思,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他还是能略猜到一二的,于是明白过来沈朝野的意思后,就又撰写了第三道圣旨,并把权利都交给了沈朝野。 直到现在,他都忘不掉第三道圣旨写完后,沈朝野面容上的浅浅笑容,他总觉得她的这抹笑透着一丝算计的味道。 所以他才会派人去监视沈朝野的一举一动,他想要知道沈朝野这心里到底在打什么样的算盘。 名唤屠苏的男人闻言却沉默了下来,他的使命是听从嘉靖帝的差遣,但是在心计城府方面上他却是无能为力。 而李公公见此,开口试探性道:“会不会是想拿着个去讨好沈大人,好让他知道这个女儿才是他所能倚仗的?” “不会。” 嘉靖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驳了李公公,并抿了抿唇,“她如果想要如此,就不会与沈严铸动手了。” 他总觉得沈朝野此举有一些报复的意味。 “那……”李公公哑言,搅破脑汁都也想不到比这还有更深层的含义了。 嘉靖帝眯了眯双眸,桌面上徐徐冉起的烟雾虚无缥缈,模糊了他的面孔。 许久,才响起一道声音。 “所有的可能都已猜想了个遍,但沈朝野可不是个简单对付的人,更别说能轻而易举的猜透她的心思,所以还是得等等,只有慢慢琢磨,才能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李公公看着嘉靖帝一脸深沉的模样,他心里腹诽,陛下猜不透沈朝野,他也猜不透陛下呀! 凭之前嘉靖帝对沈朝野的偏袒爱护,他以为嘉靖帝是看着逝去慕容嫣的份上,才多疼爱包容沈朝野几分;还有力排众议让沈朝野当南湘王妃,他更是认为嘉靖帝的心中是认可了沈朝野的能力。 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如果真的打心底里疼爱,又怎么会派人监视人家的一举一动?这不是有些猜忌和防范的意味么。 “阿福,你是不是不理解朕为何偏让沈朝野做韩瑞的王妃。” 然而就在李公公心思飘远的时候,嘉靖帝却突然开了口,一下子就看穿了李公公心中所想的事。 李公公一惊,见方才还在的屠苏,此刻却不知了去向,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是被嘉靖帝给悄悄的屏退了,不然也不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他只能讪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君王的决定自然是经过三思而后行的。” 嘉靖帝闻言扯唇一笑,对于李公公的谦逊逢迎,他却并不恼怒,只见他身子往后躺了躺。 自顾自说道:“不知你可否还记得之前楚国使者的接风宴上,站在楚天朔身侧的男子。” 李公公脑海里快速的探寻,倒还真的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于是回道:“记得,此人风度不凡,难以让人忽视他。” 李公公没有说假,记忆中缙玄清的身影在脑海中逐渐的清晰,这并不说是故意或者是恰好留意的缘故,而是缙玄清当时不发一言,却也足够让人忍不住去瞧上几眼,而他又是自小跟在嘉靖帝身边的人,所以难免就注意上了。 “你看,连你都发现,那朕要是再装傻下去,岂不是自打脸面了?”嘉靖帝嘴角微微勾起,不过确实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嘉靖帝的温和语调,令李公公有些放松下来,道:“此人的确少见,但难道还有什么值得陛下挂怀这么久的事吗?” 接着沉寂了一会儿,嘉靖帝双眸漩涡幽深,他手指关节轻轻地敲着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每一下都犹如击在了人心上。 就当李公公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的时候,嘉靖帝才徐徐开了口。 “近两年来楚国的动作朕不是不知,只是不觉得他们有翻天的本领,可直到沈朝野经历楚国翁家一事,朕,就不禁回想起当日宴会上的男子,再加上楚国那位素来神秘莫测的传闻,不得不揣测起这两者的关系来。你想想,沈朝野她们离京的那一日,楚国使者也请辞了去,或许你会觉得只是巧合,那楚国翁家那件事呢,那翁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应该和朕一样明白,除了那位,朕实在难以想到还有谁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翁家给一锅端干净了。” 见提到了国事,李公公就沉默下来。嘉靖帝所说的那位,他也有所耳闻,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的是,楚国那位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家中有什么人,皆是一片空白,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似的,神秘的紧,有人想过去打探,但都是无疾而返。可以说是除了楚帝和他身边的人外,应该时没人知晓这些的。 并且此人还十分的恐怖,短短两年的功夫,就将楚国打理的井井有条,并且以奇诡精妙的策略壮大了楚国兵力,周围的小国皆被他轻松降服,纳入了楚国名下。要不是他无意战争,恐怕大靖现在也难以好过。 还有嘉靖帝提到的翁家一事,他都差不多要忘却了,如今细细想着,倒还真有些疑点。只不过这只能说明沈朝野与那位或许有些渊源,但是又与南湘王有什么干系呢? 嘉靖帝瞅了他一眼,随即又缓缓开口,“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不知晓了,你可能只注意到了他的特别,却没有发现当时宴会上,有意无意追随着沈朝野的目光。” 李公公低头,“老奴太过愚钝。” 嘉靖帝不以为然,照样开口揭晓这层纱,“朕贵为天子,什么感情没经历过,所以大抵能猜出那人心里或许对沈朝野是有几分不同的。就凭这一点,就足够证实朕的眼光没有错,沈朝野的确是个不可错失的人才,所以才会仓促的定下这些事,只有一切都定下了,朕的心中才能安心一些。” 说到这里,李公公才彻底的恍悟过来,原来嘉靖帝打的是这个算盘。 只是李公公不知的是,嘉靖帝还有更深层的东西没有讲出来。 他之所以不顾一切的偏袒沈朝野,除去那一小部分是因为慕容嫣的缘故,毕竟十四年前的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的,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彼此清楚,慕容氏本就无罪,是先帝对位极人臣的慕容策寒早已忌惮许久,但当时他身体已油尽灯枯,又逢朝局不稳,边境动荡,实在需要慕容策寒来主持大局,和慕容渊平定塞外之乱。但又容不得慕容氏功高盖主,便在死之前嘱咐当时已为储君的他一定要除了慕容一族。 所以他才会联合郝绥等人涉及慕容氏,并且不惜拿妃子赌上自己身为君王的尊严,来给慕容氏下套,好在事不愿违,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慕容氏最终还是被他们扳倒了。 只是期间因他实在事务繁忙,便让郝绥去解决慕容渊的那部分,却并未想到郝绥会对慕容渊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不仅玷污了贺元英,还葬送了慕容氏三万精兵,这对慕容氏来说可以说是伤到了心脏部位,大为受损。 虽然有些不人道,但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所以并未深究。 可如今楚国的威胁日渐严重,谁也料不到日后会如何,他在位时或许还能强撑一下,但是如果他死了呢,韩瑞该如何是好,所以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为下一任储君做好打算。 他谋算好了一切,沈朝野的心机手腕是当今世上女子中的翘楚,又与楚国神秘的那位有一些牵扯,而自古许多男儿难过美人关,并不是谁都像他能这么干脆狠绝的,所以鹿死谁手暂且还不能下定论。但是光看这些因素,由沈朝野去辅佐韩瑞是再合适不过。 哪怕沈朝野最后的效用不大,他也觉得拿沈朝野冒险也是值得的,或者想的再糟糕一点,拿沈朝野当探路石也是不错的。 李公公低下头,心里暗叹嘉靖帝的心思缜密深沉,他们这些人根本就窥探不到丝毫,也不知沈朝野究竟有没有发觉这一点,如果没有,恐怕从她当上南湘王妃的那一刻起,她此生都要在嘉靖帝的掌握之中了。 冥冥之中,沈朝野的人生发展趋势竟隐隐与当年的慕容嫣有些相似了。 想此,李公公心中有些怜悯。突然,脑子里迅速闪过今日殿外的一幕,他犹豫了一下,这件事他到底要不要据实相报? 沉默了一会儿,李公公眼珠子一转,最后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还恕老奴多一句嘴,南湘王与七皇子皆是人中龙凤,而且老奴瞧着七皇子对承宴翁主也有些意思,尤其是今日老奴在殿门口宣读圣旨的时候,七皇子的反应很是激烈,若不是老奴拼命拦着,恐怕……”恐怕这对父子之间可能要有些不愉快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这嘉靖帝脾性他比常人要了解几分,若是故意隐瞒反而讨不到好处。 但他这里却刻意忽略了在大殿之外,窦元嘉与沈朝野争吵闹掰的事,毕竟这两男一女的牵绊传出去实在不是很光彩。 嘉靖帝听闻李公公的一席话,神情有些莫名的凝重起来,阿福说的这些他心里不是不清楚,可是沈朝野是他认定的南湘王妃,日后在治理山河上,她能帮衬韩瑞。而元嘉不同,他并不是他心目中最属意的储君人选,他日后顶多得到册封一个王爷的头衔罢了。 李公公顿了顿,觉得还是有解释的必要的。 “老奴说这些没有想要干涉陛下的意思,只是觉得陛下此举有可能会伤了与七皇子之间的情分……” 嘉靖帝思忖良久,才对李公公说道:“此事你就别管了,木已成舟,他有再大的不满也是无可奈何的。” 要怪就怪他能力不及韩瑞,也不是他最寄予厚望的皇子。 “是,老奴遵旨。”李公公连忙回道,心中同情了几秒窦元嘉。 其实他能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陛下原本并不受先帝的待见,因为他的生母只不过是个宫女,再加上当时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窦宇风头大盛,先帝更是见不到陛下的好。而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只有恩宠和身份才是最重要的,没了这些活的连狗都不如,所以陛下当时的处境也十分的艰难,受尽白眼。 之后好不容易熬出头并登记为王,陛下才彻底的扬眉吐气,不仅剥夺了大皇子窦宇之母,也就是太后的权力,并还变相的软禁。 还有陛下的后宫也十分的安静,一是妃嫔并不多,二是这些妃嫔都知晓陛下的脾气,所以不敢争夺恩宠而造次。这也就是为什么沈朝野她们出入皇宫多次,都没有见到有后宫之人露面过。 而南湘王的生母虽然不是普通的宫女出身,但身份也没有高贵到哪里去,除了南湘王,后面几个皇子都是朝中不少大臣之女所生。陛下忌讳敏感这一点,所以会联系自己的过去,而下意识的偏爱南湘王多一些。 好在南湘王自己争气又好胜,简直就是与陛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和心思,不仅深得陛下的青睐,就连大臣都没有丝毫的意见。 李公公心中叹了几口气,今日知晓了一些本不该知晓的事情,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阿福,有一件事还是得你去办,如今昭阳的婚事取消,朕的五弟定不会甘心,所以你派人前去警告他一番。至少,在除夕之后的婚事前,不要出一点差池。” “是,陛下。” …… 五王府的一处隐蔽的屋子里,五王爷在屋内来回踱步,神色焦虑不安。 “这可如何是好,不仅眼下与靖阳侯府的一桩好事被嘉靖帝给搅和了,还有沈朝野与南湘王的婚事也是出乎意料,也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 “行了,不要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晃得我头都痛了!” 然而就在五王爷说完这句话后,一道声音蓦然响起,直接呵斥住了他,五王爷神色有些难看。 毕竟被一个女人吼,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心里总是不好受。但是他又打不过她,只好生生忍耐下来。 不过听这声音的熟悉度,倒是与上次和五王爷交谈的那个婢女模样的人相似,紧接着,这道声音又继续响起。 “还有,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沈朝野的这桩婚事,你不许去搅合,听到了没有?”冷漠照常。 五王爷心中憋着一口不甘,但最终还是轻声开口,“知道了。” 不过他很疑惑,为什么他感觉她好像对沈朝野的事十分的上心,一开始他以为她跟沈朝野之间或许有恩仇,但依现在来看,他又觉得不是那样,不然她为什么不让他去插手这桩婚事? 毕竟谁都知道这南湘王妃可不简单,她若是安然的坐上了,那以后的身份只会尊贵无比,势力亦是如此。 五王爷在思考间,那女子也在思量这件事。眼看上一次的计划险些成功,可到头来还是失败了,所以她十分的不甘心,原本还准备继续下一步的计划呢,谁知沈朝野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沈朝野与他人定下婚约,她的心里就好受了许多,也算是以另一种形式完成计划了吧。 既然如此,她觉得五王爷对她的用处已然不大,她已经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幕后身份,抢你夫婿?(二更) 于是她平复了一下语气后,朝着五王爷稍稍和缓道:“既然嘉靖帝取消了婚约,那定然是发现了王爷不小心露出的马脚,依我的看法,王爷还是就此罢手吧,你争不过也斗不过嘉靖帝的,没有必要以卵击石,自断生路。” 而五王爷听了这话之后,明显是大吃一惊,他神色惊讶又慌乱,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满星姑娘,你当初可是说好会助我登上帝位的,如今只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我们明明可以……” “滚开!” 然而不等五王爷说完,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直接将他掀倒在了地上。 “哎哟……”他肥胖的身躯与地面重重碰撞的声音尤为清晰,疼的五王爷直哼哼。 原来,这段日子潜伏在五王府里,并且上次险些伤了沈朝野的人的幕后主使,竟然是缙满星! 此刻的缙满星一脸冷漠,眼里还有明显的嫌恶和恼怒,好像五王爷激动之下碰了她手的事情,对她而言,简直比踩到了垃圾还要肮脏。 也几乎是同一瞬间,缙玄清那双原本灰灰的瞳孔,也因巨大的愤怒而一刹那变成了幽蓝色。 这一点也被摔倒在地的五王爷给看到了,他瞪大了一双眼睛,眼底一片惊惧,当下就顾不得疼痛,边往后退缩边颤抖着声音。 “你、你的眼睛……怪物、你是怪物啊!!救命啊救命……” “闭嘴,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可话还未说完,缙满星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剑来,直接横在了五王爷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五王爷直接噤了声。 见五王爷安静下来,缙满星才缓缓蹲下身来,与五王爷平视,那双幽蓝的双眸,美的虚幻又魅惑人心。 见五王爷怔怔的模样,她莞尔一笑,不过却是讽刺的弧度。 之前为了顺利潜入大靖,她特意向百里临要了一种可以掩盖眸色的药水,一日复一日,从未露出破绽过。却不料因为一时的恼怒,竟让她原本的瞳孔颜色展现在了他人的面前。 这在她的原则里,她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人看到了她的眼睛,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满、满星姑娘,我我我错了!我不要什么权势了……也不要帝位了,只求你饶我一命!” 也许是缙满星眼中渐渐浮起的杀气让五王爷感到害怕了,他连忙对河缙满星摆手,语气哀求。 “呵——” 缙满星见此嘲讽一笑,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面临着场景她还真会怀疑眼前可怜的跟哈巴狗似的男人,竟会是大靖的五王爷。 可真够可笑的。 “五王爷,我本来没想要你的性命,但是你触及到了我的底线,还看到了我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 她的幽蓝的眸子里浮起了一丝凉薄与冷漠,语气亦是如此,就连手中的剑也往前送了送。 “别别别!”五王爷在缙满星的面前弱小的如同一只蝼蚁,他只能着急的大喊。 可是后来又一想他之前为了图隐蔽方便,特意找了这一处荒凉之地,也就是说他哪怕叫破了喉咙,也很难引人前来。 所以他脑子快速反转,最后急中生智,说了一句话。 “满星姑娘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沈朝野,我也不喜欢她,这样……我帮你一起杀了她怎么样?无条件的!” 为了缓和住缙满星的情绪,五王爷只能想到这一点,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哦?你会如此好心?”明显缙满星被他的话给说动了,她停下动作,五王爷的脖子处被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连一丝血都没有流出,可见技术之佳。 “当然当然!”五王爷连忙回答。 “可是。” 缙满星微微一笑,素手快速一翻转,噗呲一声,手中的剑直接刺穿了五王爷的月匈口,鲜血溅了缙满星一脸,可她那双眼睛也眨都没眨一下。 五王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圆溜溜的眼珠子几乎是要瞪出来了一般。 “可是我也改变主意了,沈朝野的性命我暂时还不想要。”那道魔幻的声音不慌不忙的响起。 沈朝野之前配不上师兄,如今都与别人有了婚约,更加没有资格再靠近师兄半步,而且她也相信,像师兄这样绝代风华又干净无暇的人,是绝对容忍不了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的。 所以,沈朝野现在没有丝毫的威胁可言,根本不值得脏了她的手。 等到五王爷的气息消失,瞳孔涣散,缙满星才将手里的剑慢条斯理地抽出,并将染上鲜血的剑身在五王爷的衣裳上蹭干净了,才放进剑鞘内。 缙满星站起身,那双幽蓝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五王爷之后,身影一闪,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速度又快又利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五王爷自己暴毙了呢。 嘉靖帝或许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脚步会慢人一步,或者说五王爷自己把自己作没了,倒也省了嘉靖帝的心思。 场面翻转,沈朝歌这边还在追着沈朝野的脚步来到了倚竹轩,须要和青娘等人本想拦截,但是沈朝野却看了她们一眼,意味着不用拦,这才罢手。 至于唐曲天,他是外男根本进不了这,早就被沈朝野安排了一个婢女带去找王心莲了。 “沈朝野你给我站住!” 沈朝歌见沈朝野步伐悠悠,但是自己就是怎么也追不上,心中一恼,就冲上去,直接拦截在了沈朝野的面前。 沈朝野慵懒挑眉瞅着她,声音浅浅,“做什么?” 沈朝歌看着沈朝野这副模更是气恼的很,她冷眼看着沈朝野,那片不点而朱的红唇轻动。 “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你如果真有本事大可朝我来,为何要牵连我的母家人,并且还让陛下下如此狠的手!” 每每想到她母亲与外公与她硬生生的分离,她就心头泛着痛楚,恨不得将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沈朝野千刀万剐! 沈朝野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过了好久,才道:“沈朝歌,牵连许芙和许祥侯,还有令他们得此下场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怎么,现在周围都没人,你还要栽赃我?”沈朝歌冷笑一声,眼神在沈朝野身侧的两个面无表情的须要和青娘间来回转动。 真不得不说沈朝野的虚伪,在其他人的面前惺惺作态也就罢了,如今周围就她们自己的人,还要与她装模作样。 一旁的容沛儿躲在青娘的身后,看着沈朝歌啧了一声,随即跟青娘咬耳朵。 “青姐姐,这个女人好坏哦,之前跟现在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但容沛儿的声音小,再加上如今沈朝歌一门心思都在沈朝野的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 青娘莞尔一笑,抬手拍了拍她脑袋,同样轻声道:“你涉世未深,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不过如今你知晓人心叵测也是一桩好事,日后你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有经验留个心眼了。” 容沛儿本来还挺开心的,但听到后面一句却是不乐意了,嘴巴嘟囔,“青姐姐这是在赶沛儿走吗?”后边语气还可怜巴巴的。 “怎么会。”青娘本想否决,但是一想到这里是沈府,容沛儿究竟能不能留下,都得看小姐的意思,于是她停顿了一会儿。 继续道:“不过你能不能留下,还得经过小姐同意才行,毕竟你的身份特殊,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会给我家小姐带来危险的,我不想让她身处险境。” 容沛儿这下不说话了,但是因为青娘的一番话,她不由得往沈朝野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这个女人可是她名义上的情敌,她要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会同意自己留下吗? 沈朝野见沈朝歌仿佛没懂她的意思,倒也不恼,反而笑容浅浅,犹如施舍般的解释。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与你好好说道说道。第一,远洲那十余条人命到底是谁坐下的冤孽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天真的以为拿这些就可以扳倒我并让我进了牢狱,但是你绝对想不到在牢狱之中,我会意外收获到许祥侯的罪证,说来也怪他自己蠢笨如猪,放了颗炸弹在自己的身边,我只不过是顺手推舟,送许祥侯一程罢了。” 眼看沈朝歌的神情蕴含着暴怒,沈朝野又不等她回答,再次开口,语调依旧淡漠。 “第二,如果不是你胆大包天动我的人,我也不会如此急迫的要你的性命,毕竟有些事还是循序渐进来的有趣,可你碰了,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况且我这次针对的本就是你,是你的好母亲许氏不忍看你丢了性命,为了你而承担下一切罪责,所以说来说去,此事不都是你骄傲自满轻敌的缘故?” 沈朝歌听着沈朝野所说的一切,她不禁紧咬牙槽,虽然她不想让沈朝野有一丝的得逞快意,但是她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这些事的确与她有些关系,但是最终决定结果的还不都她,她有什么脸、什么资格来教训她!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为我母亲争取七日的时间,你不是应该巴不得她死才对么?”沈朝歌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道。 沈朝野有些讶异的挑眉,这沈朝歌倒是真的有些意思,自己母亲都如此凄惨下场了,她居然还能问出这种话来,也不知许氏听了作何感想。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挺满意的,那就是看着沈朝歌如今的模样,她心中很是宽慰。 所以她对着沈朝歌十分温煦的一笑,轻轻开口,声音也柔和。 “因为,除夕将近,该准备一些东西好好祭祀我的母亲。” 只不过沈朝野看似在笑,可吐出来的话却是阴寒森冷无比。 青娘和容沛儿也是一惊,没想到沈朝野竟要拿许芙的性命与祭祀慕容嫣! “你!” 沈朝歌被这话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沈朝野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却是慌乱无措。 沈朝野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给母亲争取七日的时间,是为了准备一些东西好好祭祀慕容嫣? 难道……沈朝歌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大,满目震惊,不可置信得看着沈朝野,下一秒,更是从嘴里蹦出了一句惊天霹雳的话。 “你说谎!你根本不是针对我来的,而是想要我母亲的性命!慕容嫣死在除夕之夜,你记恨这一点,所以要我母亲偿命是不是?!” 沈朝歌在说着番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她越细思极恐,她觉得眼前的人实在太攻于心计,她竟着了她的道! 而沈朝野却在此时微微凑近沈朝歌的耳畔,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关系好的俩姐妹在说悄悄话呢。 只听她轻轻张开唇瓣,“起初我就在想,你们两人其中一人若是有难,另一个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可我没有想到的是,许芙有一颗慈母之心,肯为你无怨无悔而死,但你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孝子,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去死。” “沈朝歌,比起恶毒无情,我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最后一句犹如恶魇一样,带着丝丝的寒气萦绕在沈朝歌的耳边,令她从头到脚阵阵冰寒。 现在她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沈朝野会说出母亲与外公的下场都是她的缘故了。如果不是她毅然要对付沈朝野,那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更不会让沈朝野寻到了机会动手。 慕容嫣的忌日在即,她们此举无非是白白的洗干净脖子凑到了沈朝野的面前,等她宰割。 沈朝歌双腿有些发软发抖,最终有些支撑不住,瘫在了地上,双目空洞无神的望着前方,娇媚魅惑的容颜此刻有些黯然失色。 她后悔了,这次,她是真的后悔了。 一旁的须要自然也听到了沈朝野的话,眼中浮起了些许钦佩,她现在才算是明白过来回京的途中,为何小姐会说那一句话了。 究竟送哪个人下去陪夫人,两者择一,就看谁更狠一点。 事实证明,沈朝歌比许芙狠毒,她狠毒般的懦弱,她本可以澄清一切,不用许芙去顶罪,可她不敢当众承认自己有罪,不然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都会失去。所以在名誉与亲情中,沈朝野选择了名誉。 小姐也并没有说错,这件事可以说是沈朝歌亲自送许芙下了地狱。 “不,不行,我一定要救母亲出来……不可以!” 突然,瘫坐在地上的沈朝歌突然念叨了一句,紧接着她就站起身,神色苍白,双眸依旧毫无色彩,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青娘见此,想上前去追沈朝歌,毕竟现在的沈朝歌才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丧家之犬,她不想放过一个对小姐不好的人! “青娘,不必。”然而一旁淡淡的声音令她只好收回那只已经跨出去的一只脚。 沈朝歌现在离开,她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去找沈严铸寻求帮助了吧。 青娘转过头,沈朝野一头青丝轻柔地披散在身后,衬其那张素净的面孔更加清新淡雅、香娇玉嫩,褪去方才锋芒的眉眼变得温和,令她有一瞬间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她本想询问原因的话都忘记说了。 沈朝野见青娘这样怔怔得看着自己,不免轻声询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娘被这一声给唤回神智,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低垂的眸光满满的纠结与自卑。 这一刻,她不禁想起了萝蔓,她对小姐的情意,只有萝蔓和须要知晓。 只不过如今伊人已逝,可那日的话却还在耳边回荡,现在想起只觉得有一些惆怅和愧疚。 须要心里知晓但却不揭破,于是主动开口给青娘和沈朝野打圆场。 “小姐,你从返京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不如待会奴婢给你打来热水梳洗一下吧。” 沈朝野倒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秒。 “喂!我一直跟着你来到这里,你难道都不好奇一下我是谁吗?” 沈朝野闻声望去,只见青娘身侧的容沛儿手插着腰,扬着下巴,嘟着一张樱桃小嘴,样子有些可爱。 青娘见沈朝野略带探寻的眼神望来,她连忙给了容沛儿一个眼神,后者只好收敛了一些,只见青娘犹豫了一番,朝沈朝野走了几步。 轻声道:“小姐,之前被沈朝歌追杀时,奴婢是遇到了她才得以幸存,之后也是她带奴婢去远洲找您,后来得知她是楚国人士,姓容,名沛儿。家境……应该不错,沛儿自小就力大无穷,此次能顺利抓到沈朝歌的那批人,还多亏了她……而且她又是瞒着家人出来的,所以奴婢想着她孤身一人在外也不安全,所以就带回来了……” 毕竟像她们这些做暗卫的,最主要的就是听候主子的命令,不可擅自行事,如今她未经小姐的同意,把容沛儿带回来,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但她不怕惩罚,只是怕小姐会因此厌了她…… “青姐姐你干嘛这么低声下气的求她,我又不是非住在这里不可的,她若不愿意,我可以直接去外头住客栈!” 然而容沛儿可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把把青娘拉了起来,她力气本就大,哪怕青娘并不想,但是还是拗不过她。 “外头很危险,你一个小孩子我不放心。”青娘皱眉道。 容沛儿撇撇嘴角,沉默了下来,她不是怂了,而是她那个什么,银子没带够…… “小姐?”须要在一旁喊了一声,仿佛也在等沈朝野的回答。 沈朝野的眼神幽转了一下,随即勾唇浅声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不过就是留下,添床被子碗筷的事,青娘,我不是你想象中不近人情的人,更何况就如你所说,她不仅救你一命,也帮了我,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苛待她的。” 容沛儿有些惊讶。 “谢小姐!” 青娘闻之大喜,见沈朝野答应下来了,她当下就又要跪了,好在这一次沈朝野亲自上前扶住了她。 而结果就是当沈朝野的双手碰上青娘的手时,冰冰凉凉的触感,青娘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只能低垂着头尽量掩盖住。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是有一个小要求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切,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也不是好人!”听了这话,容沛儿心中对沈朝野仅有的一丝好感都没有了,她冷哼道:“说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沛儿,不是……”青娘想为沈朝野辩解。 沈朝野这一次是对着容沛儿微微一笑,笑的很是深邃,双眼都眯了起来。 “倒也没什么,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何一直对我抱有敌意,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哈?”容沛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所谓的要求就是只想要知道自己看她不顺眼的原因,就这么简单? 这下连青娘都有些不好开口了,别人不知道她可不是不知道,容沛儿早就与她说过了,而她却在此刻不知如何和小姐讲。 “真的?”容沛儿问。 “恩。”沈朝野好脾气的回应。 “那我说了,”容沛儿定定的看着沈朝野的双眼,鼓起勇气,道,“其实我本来就是奔着你来的,但是我和青姐姐来找你的时候,意外的跟你错过,所以我才厚着脸皮跟着她来到这里,就是想知道抢了我未来的夫婿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沈朝野微微挑起了眉,一丝讶异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深思。 “抢你未来夫婿?谁,我家小姐?!”未等沈朝野开口,一旁的须要倒是突然尖声问,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话。 “对,就是你家小姐,错不了的!”容沛儿很是乖巧的点头。 “你这小丫头莫要胡说八道,我家小姐向来洁身自好,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再说了我日日与我家小姐在一起,她做了什么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吗?!”须要有些怒了。 容沛儿也不甘示弱,“我没有胡说八道!有人亲口告诉我的,就是她与我未来夫婿纠缠不清,导致他没有按时回家的!还有,我此次来就是为了看看她究竟哪点比我好,可如今一见,我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另外我倒觉得她一点都不洁身自好,一边跟着其他男人暧昧不清,一边又转头跟大靖王爷定了亲!” “你!”须要气的七窍生烟,她秀目怒睁,就差冲上去咬容沛儿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冽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谁与大靖王爷定了亲?” ------题外话------ 前面有一章有个bug,青娘的人皮面具在湖中就没了,所以我前面改了一下,青娘进来沈府的时候就戴上面纱了,望周知。 第三百八十章 你嫁他人,我送白事 沈朝野闻声一怔,平日里淡和到窥探不出一丝迹象的面孔,竟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尤其是她四肢百骸里突然仿佛有划过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令她有些百感交集。 这声音,是他? 这清朗温润的余音无形之中有一丝勾人魂魄的味道,竟吸引了所有人都往那声音源头望去,到底是何人,竟如此无声无息无半点迹象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却不知。 空气中突然弥漫开来一股巧妙的寂静气息,沈朝野抿了抿唇,最终也跟随着众人一起凝望了过去。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迎风翻飞的青透衣袂,微微往上移,只见一袭金纹叶竹的青衫勾勒出他修长笔直的身躯,腰间垂挂着一块通身漆黑的墨玉,那花纹样式皆散发着一股古老厚重之感。随着墨染般的发梢而伤,墨黑如玉的长发一半高高束起,之间一支翠绿金丝白玉莲簪子赫然显目。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眼眸里藏着清冽与魅惑,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庞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从未移开,那深邃幽静的眸底里除了温润柔软外,再无其他。 整个人淡然飘逸出尘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惊才风逸的令人呼吸一窒。 这一幕若是让宫里头的楚帝和宫女太监们见了,都要纷纷的瞪出眼珠子,惊耳骇木。平常的缙玄清有多孤高冷漠他们可不能熟悉的再熟悉,还有那睥睨天下的气场,如今到了沈朝野的面前,却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 啧啧,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啊! 天公仿佛也想锦上添花,扔下了许多细小的白雪来,给这情景增了几分朦胧虚幻之美。沈朝野目光烁烁,有少见的迷离,他就静静立在原处,任由这冬日的风雪拂过,结合他身上那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给你一种仙姿秀逸不沾凡尘的感觉。 “小姐,是缙公子。” 直到身侧传来须要略有压低音调的声音,她才不动声色得移开视线,但总觉得有些掩饰马脚,她垂下眼轻咳了一声。 “我知道。”好在沈府的人都在忙着沾沈严铸的喜事,她这倚竹轩里头都是自己人。 除了容沛儿,虽然她方才说的话有些激动,但是她不觉得容沛儿是存着坏心眼的人。 而一旁的容沛儿看到缙玄清的那一刻,先是有被惊艳到,但随之不知为何,她竟有心虚,下意识地往青娘身后躲。 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前面,并小声道:“青姐姐,他是谁?” 她不禁好奇,而且对于该男子的俊逸的气质也颇为喜欢。因为他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唯一一个这么好看的人。 “我也不清楚。”青娘神色有些复杂,这个男人她并未见过,但是看须要和小姐的神情,也能推测出他们应该是相识的。 想此,她的心中不免有些低落,她既然能看出这一点,自然也能感觉到那男子看小姐的眼神也不同平常。 而且也感觉到那眼神中与她眼里光芒的相似…… 容沛儿看着这气氛突然安静的可怕,于是她就壮着胆子走上去,对着缙玄清说道。 “谁和谁定亲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容沛儿娇嫩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天真,虽然没见有人回复她,但是缙玄清的视线却终于舍得从沈朝野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跟那大靖王爷一样与她有牵扯?”见没人说话,容沛儿继续开口,眉眼神采飞扬,仿佛对于她的发现有些沾沾自喜。 容沛儿和缙玄清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在不知情、不曾见面的情况下被安排在了一起。而容沛儿想见一见缙玄清一面的时候,都被缙玄清给挡了回去,再加上楚国除了位高权重的人认识缙玄清外,其余人根本对其毫无所知。 所以,也不能怪容沛儿口口声声的喊着未来夫婿,如今她的未来夫婿就站在他的面前却认不出了。 缙玄清缄默了一会儿,随即薄唇微勾,往前踏出了几步。 “我与她是何干系——”见他走至沈朝野的身侧,伸手触碰她,下一秒出乎意料地与她十指相扣。 “你……”这一举动让众人微惊,容沛儿指着他们睁大了眼睛。 青娘神情则是十分的凝重和复杂,可见沈朝野并未拒绝嫌恶之色,她心中更是挣扎,只好偏过头去不看这场景。 而沈朝野心惊了一惊,下意识地想去挣脱,可缙玄清仿佛有预料一般,以不轻不重的力道牢牢将她握住,那温厚的触感令她心一颤。 她不禁抬头看着缙玄清那完美的侧脸,她心里疑惑,她不是排斥缙玄清,而是他向来做事有些分寸,这里不是远洲,若是这一幕让人瞧见了,她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对她而言接下来路的会更加的不好走。 “别怕,这里没我的允许,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然而接下来她的耳边响起了淡淡的声音。 原来不知何时缙玄清注意到了她带着探寻的视线,他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那薄薄的唇瓣依旧抿着,没有丝毫张闭的痕迹。 显然他清楚她的顾虑,所以给她了一个定心丸。 沈朝野知晓缙玄清有能耐的很,所以倒还真的安心了不少,低眸看了一眼相握的双手,他手指竟比女子的还要修长凝白,她不知从哪儿升起了一股恶趣味,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缙玄清的手。 这行为的后果便是让缙玄清微微用重了几分力,更加握紧了沈朝野,沈朝野的睫翼一颤。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直瞧着她的缙玄清眸光幽幽且深邃,泛着那不明意味的光芒。 须要是离沈朝野与缙玄清最近的人,所以不仅将这一幕看得真切,就连缙玄清说的话都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她那眼中满满是喜悦,只能赶紧低下头噙着笑。 果然小姐还是与缙公子相配,这缙公子一出现,小姐的冷静成熟瞬间崩塌,并且俩人站在一起好像还冒着粉色的泡泡。 啧啧,这对该死的甜美,她有些沉迷,并且希望再多来一些。 接着见缙玄清将那相交的手给容沛儿扬了扬,对她挑眉道:“别人如何无关紧要,可她日后得冠上我的姓,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贬低她的话,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饶恕你一次,下不为例。” 沈朝野掀眼瞧了一眼缙玄清,竟又好巧不巧地与他交织在了一起,那清潋的眸底中的情绪,毫不遮掩。 沈朝野略显脏乱的脸庞上渐渐浮起了一丝粉云。 须要闻言更是笑的眼睛弯弯,还双肩耸动。 天哪,这句话充满了霸道宠溺又偏袒维护,缙公子到底是什么神仙! 而容沛儿仿佛是被缙玄清的挑衅给激怒了一般,她看着两人哼了哼,“你可拉倒吧,你要是赶在今天前告诉我我或许还会相信,可你恐怕不知道,就在你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大靖皇帝赐给南湘王当王妃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她日后冠上的姓不是你的,而是窦姓!不过看你长的好看,我再揭穿她一事,她不仅同时与你和大靖王爷有所牵扯,就连我的那位未来夫婿,也没有逃过她的魔爪。我奉劝你眼睛得长的亮些,可别被她的表面给骗了!” “住嘴!” 容沛儿的声音才刚刚落下,身侧的青娘皱着眉开口训斥了容沛儿,虽然她知道容沛儿的确有些委屈,但是她也容不得在面前如此诋毁小姐。 容沛儿红了眼眶,她咬着唇看着青娘,语调中有些抽泣。 “青姐姐,别人不相信我,你应该要相信我的,如果不是她,我又何必踏上异国他乡事经波折。” 青娘有些头疼,她不知此刻她到底如何做才是两边都顾及到,最终她说了一句话。 “沛儿,你不要这样说小姐,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根本就没有误会,就是她不自不爱!”容沛儿心中十分的委屈,禁不住竟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揉着眼睛。 而在一旁的沈朝野,她眸光潋潋,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随即对青娘吩咐道:“青娘,你先带她下去梳洗休息,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沈朝野开了口,青娘这才眸光复杂得看了一眼她,然后颔首领命。 “是,小姐。” 容沛儿本就对青娘有所依赖,所以只要是青娘的话,她是肯听的。然而青娘转身带着容沛儿离开的瞬间,她的双眸有些微红。 其实小姐人真的很善良,她分辨的了是非黑白善恶,所以当容沛儿三番五次说这些中伤人心的话时,她也没有很大的反应,或者说,她连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她不知道是她懒得与容沛儿讲道理,还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是她唯一明白的就是小姐是个讲理的人,在一切都未明了前,她不会说什么做什么。不然她也不会让她把容沛儿带下去了,或许她也是想让所有人都冷静一下吧。 待青娘和容沛儿离开后,沈朝野先是对须要淡淡开口,“你先帮我去备下热水。” 言外之意,她也要梳洗,毕竟隔了一晚上,还在监狱那种地方待过,就算身上没太大的味道,她也介意。 “是。”须要作揖后就离开了这里。 最后只剩下了沈朝野和缙玄清了,两人面面相觑,但是许是沈朝野的目光太过犀利与意味深长,导致缙玄清挑着眉,摸了摸鼻子。 心中腹诽,说真的,心里不慌是假的。 缙玄清抬了抬手,瞬间有许多的人凭空出现,排列有序地站在沈朝野的面前,一致单膝跪下。 “这是做什么?”沈朝野凉凉的扫了一眼他们,“你应该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 缙玄清静静的望着她,温柔道:“他们让你陷入危险之中,自然是难辞其咎、罪该万死。但是如今我那边还有一点尾巴要处理,可能不能时时陪伴在你身边,所以我暂且得留着他们护你无虞。你放心,死罪可逃,活罪难恕,我已经替你罚过他们了,你不必担心他们再敢放肆。” 意思大概是他知道了那天晚上,因为青衣人的忽视,而让南湘王对沈朝野险些做了猪狗不如的事。 沈朝野沉默未语,而这些青衣人仿佛十分害怕她的沉默和拒绝。 他们那次回去,险些没被主子撕了一层皮,他们其中有一人还胆大的反驳,原因是他们觉得沈朝野太弱,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而这句话的下场,则是他们所有人都被强喂了烈性chun药,然后被丢进了窑子中受尽磨难,那种就在眼前却碰不到的苦楚么,他们白白支撑了一天一夜。要不是沈朝野这边的消息传来,估计他们这种煎熬只会无限延长。 不过他们明白主子的目的,他将沈朝野所经历的事差不多让他们也经历了个遍。 他是在警告他们,别小瞧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于是想到那痛苦的经历,后背毛骨悚然,连忙对沈朝野拱手,道:“还请主子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绝对对主子的话誓死听从!” 这个主子,是对沈朝野说的。 沈朝野惊讶,看着缙玄清有些莫名,然而缙玄清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意思大概是,你没有想错,的确是他让他们这样的。 虽然自古以来主子只有一个,但是缙玄清觉得,他既然尊重她,那他与她就是平等的。而起,最后总会在一起,这声主子,也没有什么不对。 沈朝野想了一会儿,才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既往不咎。” 毕竟之前的很多事,的确如果青衣人在,她行事会方便许多。 “好。”缙玄清嘴角一勾,笑的惊骇世俗。 之后又回归了寂静,为了打破这要命的沉默,缙玄清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不过,哪怕之前做足了准备,却不料听到这消息时,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虽知你不乐意,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是出了何事导致你应承下此事的?” 语调没有丝毫的架子与指责之意,反而有一丝丝明显的卖乖。 单膝而跪的青衣人们,有些不忍看的偏过头,心里感叹。 太卑微了,主子你太卑微了,这件事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跟她撕扯质问起来了,可你却…… 唉,果然美色误人,他们平日里清高傲岸的主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沈朝野挑眉,她知晓缙玄清话里的此事指的是什么,于是就坦然的解释起来。 “这是我嘉靖帝的交易,他用权利帮我,我则让他如愿。不过——”沈朝野顿了顿,继续道:“你难道听了这消息,一点都不生气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去嫁娶别人而无动于衷呢? 对于沈朝野的简单明了的话,缙玄清神情平静依旧,反而还对她微微一笑。 语气温和,道:“不生气,我尊重你的选择。” 青衣人们抽搐嘴角,若是可以,他们真想翻个白眼,是,你不生气,你要是不生气,怎么一听到沈朝野要与南湘王喜结连理的消息时,连犹豫都没有地直接离开了楚国来到这里? 这一路上,他们头一次觉得平时引以为傲的轻功,都不香了。 然而下一秒,缙玄清浅浅和和的声音在再次响起。 “反正你,我是不会拱手相让的,你要真迫不得己嫁给窦韩瑞,我绝对让他们连喜事都顾不及,忙去筹备白事。” 青衣人们暗暗的给缙玄清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主子,这一招软硬皆施的手段,真是高明! ------题外话------ 昨天太晚了,今天直接睡到了四点,所以先更这么多,爱你们。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他不慎看了不该看的 沈朝野闻言低下了头,盯着自己有些脏乱的绣花鞋,上面有点点的雪花。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她微微弯了弯嘴角,随即抬起头,又恢复成平静深幽的模样。 她清着嗓子,有板有眼道:“半个时辰后来见我,我的事不算什么,可你的事还不算完。” 说罢,沈朝野也不看缙玄清一眼,越过他往自己的屋子走去,青衣人们有序一致地给她让出一条道路,神情愈加恭敬无比。 反正他们是没见过除了沈朝野,还有人能以这种口吻跟主子说话的,看来这女子对主子而言,意义不是一般的一般。 缙玄清对于沈朝野晦暗不明的一句话而感到一瞬的惊讶,可又细细琢磨,他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指的‘你的事’是关于容沛儿的? 缙玄清眸底划过了一丝赞赏,果然是他心慕的女子,这份敏锐机警的心思,可不是旁人能够比拟的。 而且这神态口吻,可像极了自家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后要算账的架势。 他转过身,看着沈朝野那悠然缓慢的步伐,他眼神软了下来。 “好。”仅仅一个字,却充斥着无边的宠溺。 他注视着前方的人儿停顿了一下,风雪吹起了她的红狐氅,还有那一头柔顺如同墨染般的发丝,放眼望去,在一片雪白中,煞是好看。 就当他看着这抹背影思绪飘外时,空中娓娓道来了一道声音,嗓音婉丽悠远。 “对了,这桩婚事只不过是我的权宜之计,你勿要在意,等我完成了这边的事,自然会解除。” “我的命运,只在掌握在我的手里,别人无法主宰我。” 这次沈朝野说完后,便大步离开了此地,不过一会儿就进了屋,动作背影有那么一丝丝的急色。 而这看似是平平淡淡的自言自语,却让缙玄清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眸中更是流光溢彩。 他知道,她这是在向他解释她为何会和窦韩瑞定亲一事。起先他或许还会疑惑这其中的原因,但是现在看到了她却胜过了一切,她解不解释其实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知道她的心里有他,所以他信她。 在房门后面的沈朝野神情平静,沉默了好久,才突然勾唇一笑,笑的很是真情实感。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渐渐的收敛了下去。眸光潋潋,有些深重。 如果不出她所料,容沛儿口中所指与她纠缠不休的人,应该就是缙玄清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猜,容沛儿那些话听似无头无脑,但实际重要的信息都展露无疑。就比如容沛儿是楚国人士,看她的言行举止,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可以看出这是被家中长辈保护的极好,才会有此天性,所以容沛儿的身份只会她想象不到的贵重,而不是低,但她更确定的是,她不是皇家中人,不然不等她寻到自己面前,早就被楚国的禁卫军给抓回去了。 再又从千里迢迢寻她矛盾的一点上来看,此事虚假的成分很低,而且她的未来夫婿也不会是大靖中人。所以做个排除法,与大靖无关并且还是她所认识的楚国人士,她一下子就猜到了缙玄清的头上;再后来她又观察了一下缙玄清对于容沛儿的态度,也有些迹象可寻,他的眼神让她觉得这不该是完全不知情该有的。 他认识她,不,或者换个说话,应该只能算是知道容沛儿。为何如此说,那是因为与容沛儿的几番交谈下来,容沛儿丝毫叫不出他真正的名字,更当缙玄清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是真实的陌生反应,可见她对他并非那么熟悉。 同样的,缙玄清对于容沛儿也是很平淡的反应,足以说明他对容沛儿口中的‘未来夫婿’称呼并不认同。 所以她猜想此事之中应该有许多她不清楚的渊源存在,这两人大概也是阴差阳错之下被牵扯在了一起。 不过她疑惑的是,以缙玄清这般强悍如斯的能耐,到底是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强人所难的事。 难道是楚帝?可她又瞬间想不通了,堂堂的帝王如果想要将一个强者纳入麾下,就算是采取联姻的方式,也该是他所出的女儿才是,为何会将这甜头让给容沛儿? 啧,她不能继续想了,再想会联系出更多的疑惑,反正待会他总要与她碰面的,到时候索性问个真切不就好了。 “小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里屋捯饬浴桶的须要注意到沈朝野站在门后,却迟迟不走过来的模样,于是就多问了一句。 沈朝野神色平缓如初,边抬起脚往里屋走去,边随意的回答:“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萝蔓的丧事该如何办。”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在往浴桶里撒花瓣的须要手一顿,神色有些凝重下来。 不过她也是停了一下,随即就将木盆里面的花瓣尽数放进去后,才朝沈朝野的方向走去,替她宽yi解带。 之后她也状似平常的问道:“那小姐想如何操办,奴婢已经看好了日子,三日后正好是适宜行丧安葬的。” “哦?三日后?”沈朝野却闻言掀了掀眼皮,明显那三日后几字让她有些来了兴致。 或许对别人而言,这三日后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对于沈朝野而言,三日后可不偏不倚正好是许祥侯举行车裂之刑的重要时刻。 至于有多重要,嘉靖帝已经明确下旨了,三日后,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要前去监督,不仅是以昭炯戒,也是让他们知道君王的威严不容挑衅。 不过,可真是巧啊。 沈朝野想着这件事,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偏过头对须要说道:“牢狱之中有个人叫闫庭,能扳倒许祥侯的很大一部分功劳还都得靠他。虽然他不是什么重大的人物,也没有穷凶极恶,但是那地方总归是有人死命把手的,要想无声无息带走一个人,恐怕免不了要闹大动静。这样,你让青衣人去把他救出来,随后也不用带过来,直接送他到郑大人那儿去,他若问起,就说是我想给这人一个安身之处。” 此事闫庭功不可没,再加上他的父亲又是一个心怀大义的正直人士,所以她就想投桃报李,让闫庭在郑明义的手下做事,也算是全了他父亲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 之后她又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就去罢,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去给他们带带路并监视,免得到时候给我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毕竟那牢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如今正好有个机会,趁许祥侯此刻下台,底下的人必定会轰乱,所以她现在若想要把人带出来,绝对是个好时机。 这件事越快办完越好,这样她心里就少了一件事。 须要点了点头,要是方才平时,她或许会想着给小姐梳洗完再走,但是如今从慕容氏里带来随身的人中,也只剩下了自己,小姐信任的人不多,所以凡事她能够力所能及的,她都会去帮小姐完成,不会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而且小姐也不是矫情柔弱之人,她分得清事情的孰轻孰重。既然如此,她只要像小姐相信自己那样相信她,并且替她做好每一件事就好。 “等等。” 须要闻声折回步履,看着沈朝野问道:“怎么了小姐。” 沈朝野眸光幽深,轻声道:“你帮我四处打听一下,有没有教习绘画的师傅,功力要精湛一些的,如果有,就帮我请来。” 须要一顿,有些莫名,但是她也不多问,恭敬的回了一句是后,就退了出去。 沈朝野独自一人跨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接着开始清洗脸上和身上的脏污…… 或许是热乎的水流包裹着全身,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温暖,她舒适地闭上了眼。 这汩汩的暖意,倒让她想起了在慕容氏的时光,那时候她还小,但是心智却很成熟,喜欢和祖父一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闲聊。 她很清晰那太阳照在身上的温度,恰恰好与现在的感觉是一样的。 那时候岁月静好,举家阖美,没有这里的勾心斗角,处处充满的算计。 她低叹了一声,她此刻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或许慕容氏他们也是厌倦了在京都的尔虞我诈,所以连嘉靖帝所做的那些腌臜事也不想计较,只为不愿再回到这里。 她突然感觉很可悲,说不上来的无力感,头一次,她有些怀疑自己的一意孤行,对他们而言是否是真的好…… 可能是因为水温舒服,沈朝野脑海中又思绪万千,愁喜交加,所以趴着边沿不知不觉,竟昏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缙玄清掐算着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到,便往沈朝野的房间走去,等来到了门前。 他温润轻声唤了一声,“朝野。” 然而等了许久,却迟迟没有等来回应。 缙玄清微微皱起了眉宇,他那双清冽的眸子紧盯眼前的门,眼神愈发的沉幽。 按照以他对朝野的了解,哪怕是不方便,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不应答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想此,缙玄清将唇抿成了一条线,但他还是先探寻的开口试探。 “朝野,我进来了。” 然而还是未果,缙玄清不再犹豫,他推开门,青色长靴沉稳地踏入房间内,随即扫视一圈,最终朝着散发着层层白雾的里屋走去。 透过一块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他模糊的看见了一个偌大的木桶,视线微移,赫然看见了一幕。 那犹如新藕般的手臂垂挂在一旁,雪白的肌肤上海凝聚着颗颗莹润的水珠,时不时顺着那葱白如玉的手上流下,最终指尖凝聚成珠,低落而下。 然而只见这一只手,其余都没瞧见,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瞧见。 缙玄清微微睁眸,她这是掉下去了? 这一想可不得了,缙玄清此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大步上前一看。果然在丝丝的白雾中,只见一只手,却不见沈朝野的人影。 他心一沉,他伸手就抓着那只外漏的手一扯,瞬间水花四溅,玷污了缙玄清一尘不染的袖子,可缙玄清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得盯着前方。 可很快,他神色一怔,瞳孔一缩,当即就偏过了头,一只牢牢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勾过屏风上挂着的衣物扔了过去。 宽大的衣裳好似一块轻飘飘的云彩飘落,铺盖在了那水雾之上,只衬的沈朝野那张素净且湿漉的脸更加的香娇玉嫩,气似幽兰。 也许是手上的力道有些紧,沈朝野紧闭的睫毛颤了颤,随即幽幽地睁开眼,一阵水雾弥漫开后,她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恩……怎么出现了缙玄清的模样,是自己的错觉么? 沈朝野摇了摇头,余光瞥见自己皓白的凝腕上,握着一只修长温厚的手,手掌间的温暖的温度很是清晰。 “缙玄清……你!” 沈朝野猛地一惊,下意识的往后缩,直到后背贴到有些凉的木桶,她才反应过来此刻她正一丝不镂的躺在木桶之中,稍有一点动作,她就chun光乍现了! 缙玄清见沈朝野终于清醒,于是就放开了她的手,可现下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尴尬,他只好背过身去。 他白腻而修长的手遮住轻轻咳了几声,道:“抱歉,我方才在门外叫了你几声,但是你没回应,以为你出事了,所以就未经你同意进来了,随后就看到了这一幕……你放心,我什么也没做。” 可解释完,缙玄清又有些懊悔,他怎么觉得他这般详细的解释,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感觉? 沈朝野抓过水雾上的衣服,企图遮掩自己外露的肌肤,听了缙玄清的话,她的一张脸都浮上了粉云,连带身上的皮肤添上了诱人的粉红。 她低垂着眸光,微微咬唇,该死,她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忘记与缙玄清的半个时辰之约了,这也难怪缙玄清会闯进来了。 隔了许久,她才缓缓的出声,只是声音有些不自然。 “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换个衣服。”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两人温存,沈朝歌心生悔意(二更,撒糖) “好。”缙玄清答应的干脆又迅速,不过他才刚踏出了一步,就又停了下来,有点反射性地转身说话,但又想起这不合时宜的场面,他只能硬生生的僵着那里。 轻吞慢吐道:“你的衣服脏了,须要不在,我给你去拿件新的吧。” 沈朝野看了一眼手中攥紧的衣裳,她的衣物从来未有男子碰过,突如其来一举,着实让她心生慌意。 接着她好半天才回答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了,在你右手边的大箱子里头,随便拿一件就行了。” “好。” “那个——”沈朝野突然的开口制止了他欲走的脚步。 “怎么了?” 沈朝野难得的支支吾吾了起来,她眼神有些闪躲,她该怎么办,她要如何跟他说这件事? 沈朝野一直不说话,缙玄清也不敢动身,甚至眼神都不敢乱瞟,他只能静静的等待沈朝野的回应。 最终沈朝野狠狠一咬牙,快速的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 “你能再帮我拿个卫生带么!” 天知道这场面有多尴尬羞人,她脚指头都不禁缩紧了。 缙玄清一愣,卫生带是什么东西?他又下意识的转过身想询问,但是又后知后觉地迅速转回去,他无奈的扶额。 语气也十分的缓慢,“你能形容一下这个东西么,我没见过。” 沈朝野气血上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才努力保持平和的开口。 “就是一块白布,中间有软棉花,两端有细布条。总之,不是肚兜……” 这些私密的物件实在让她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情势所迫,她又不得不如此。 如果她脸皮厚些,大可在等缙玄清离开后,自己偷偷过去拿衣裳,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撅个皮鼓,她就觉得画风实在是诡异……所以只能让缙玄清帮忙了。 “好。” 缙玄清干脆利落应下,神色平静的走开。之后沈朝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双颊猛地烧红,她连忙闭上眼。 方才和缙玄清刚说完,就感觉下面一股暖流,她突然惊醒她的月事还在。而须要给她备在屏风上的卫生带……也许在缙玄清给她盖上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挥落在了地上,弄脏了。 她叹了一声气,怎么就这么赶巧,明明量都不多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汹涌澎湃了? “我给你放在屏风上了。”接着独属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这才拉回了沈朝野的神智。 她闻言更是有些羞愧地不敢抬起头,只是轻轻又微不可闻的恩了一声,也不知缙玄清有没有听到,但是她能感觉到那沉稳有力的步伐痕迹,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关上,她才猛地从水中脱离,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 但她也不敢再拖拉,直接从桶里走了出来,快速擦干身子,然后穿戴起衣物。 而在外边的缙玄清,也是沈朝野没有看到的缘故,所以并不知他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出逃的味道,并且一张俊美的面孔早就有些泛红了。 想起方才他翻找朝野的衣物时,他的双眸十分的沉幽深邃,里面的的幽光令人忍不住的沉沦,他抿紧了唇瓣,眉宇轻蹙。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的衣物类型竟如此繁琐,不仅有里衣外衣,还有肚……算了,这一切都没法与那卫生带相比。 他真不知那小小的布条是做什么用的,如果是用来遮挡,他想透了所有,也不觉得哪里是需要用到它的。 好在外边冰天雪地的,雪又下的极大,这冷风呼呼而过时,他才觉得内心的躁动有些缓和下去了。 “我好了,你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缙玄清身后的门扇里头传来了一道声音,但是这声音仿佛也有些变扭,令他脑海中又不得不想起方才的一幕,他尴尬的闭了闭眼,强制的将那念头压下去后,才转过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缙玄清进来后看见沈朝野穿着单薄的坐在圆凳子上,他反手直接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将风雪都隔绝了在外边。 他抛开那些杂念,皱着眉说了一句,“怎么穿的如此少,哪怕屋里头有炭火烧着取暖,也禁不起你这样折腾,万一落下毛病了日后如何是好?” 说着,缙玄清轻车熟路地从一侧的大箱子里拿出了一件纯白的狐氅,沈朝野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指拨动着那些衣物,简直心惊肉跳,可她最终还是忍耐住了。 直到缙玄清将那纯白狐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并还为她整理了下毛领,动作娴熟又自然流畅,就好似他俩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一般。 “谢谢。”沈朝野有些不自然的开口,素白的指尖捏紧了那软绒绒的毛。 “你与我还客气什么。”缙玄清只是随意一说。 可沈朝野却面色僵硬了一会儿,这话可实在太容易让她联想到方才的事了,她复杂的神色也一概不落的落入了缙玄清的眼里。 他撤回了手,摸了摸鼻子,这话要是放在之前说倒没什么,可刚经历那事,这话再说出来,的确有些惹人遐想。 但他也不想过多的解释了。 缙玄清神态平常地走至沈朝野另一边的圆凳子上坐下,沈朝野见此,倒也不故作扭捏了,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缙玄清接过,并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沈朝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手指把绕着杯口,平静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你的未婚妻可是打心底里认定了你,而我则成了破坏你们姻缘的坏人了。” 她直接开门见山,进入了主题。 “朝野,我与她没有姻缘。” 然而缙玄清也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嗓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阐述一件事实。 沈朝野抬头,却与他温润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只见他目光炙热得盯着她,随后轻启薄唇开口。 “有件事不管你知道与否,我都得告诉你,楚国那位神秘的国师就是我,楚帝看重我的才能与手腕,所以才一直把我的身份并不对外宣扬。虽然他存着自私之心,但对我而言,无疑也是一件省了麻烦的好事。然而我前不久回去时,才意外从楚天朔的嘴里得知了这桩可笑的婚事,而背后的操控者,则是楚国另一位野心勃勃的丞相容君昊。” 沈朝野闻言只是短暂的惊讶后就恢复了平静,她虽然有想过缙玄清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位近两年来令楚国焕然一新的神秘国师,但后一想,以缙玄清的实力,他也当之无愧,所以也没过多的计较这点。 “容君昊?” 她反而轻声磨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她疑惑的看着缙玄清,此人不就是—— “没错,他就是容沛儿的父亲,”缙玄清耐性的解释,“这容君昊就例如大靖的南湘王,可谓一手遮天,除了楚帝与我,还有皇家众人,他对谁都是毫不手软。但同样,他在楚国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这点楚帝也忌讳,所以当容君昊提出要把自己的小女儿与我联姻的时候,楚帝并未直接拒绝,乃至后来不得已答应了下来。楚帝以为我在楚国的两年就能与我谈判此事,毕竟能多一个机会迫使我留下来,而且还是借他人的手,他自然乐意。可须不知我此趟回去与他明言离去的决心,他一个措手不及,更加无法找妥理由来说服我。要不是楚天朔无意间泄露,或许还得上下瞒着我。” 楚国皇宫里头的事情,他从来不去关注或者插手,所以楚帝就抓住这个空隙,做下了这事。 不过他们太过自信了些,以为他待在那块土地久了,就会有些情感,但其实不然,他本就是一时兴起,才会帮着楚帝做这一系列的事情,但是他如果硬要走,哪怕是整个楚国军队出动,都未必能阻拦他。 沈朝野点头认同,十分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如果是心甘情愿的,恐怕也不会与我多说上一句话了。” 这丞相之位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位,自然心气高傲,不过有些仅此而已,还有一些则是像容君昊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然而缙玄清听到此话,却是微微一怔,继而勾唇笑了起来,笑的俊美绝伦,可把沈朝野给看得有些呆。 “你,笑什么?”沈朝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说些令人误会的话吧。 缙玄清笑意更深,尤其是那双眸子,波光潋滟的煞是夺人心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愈发的可爱了。” 缙玄清是用手支撑着下巴,眉眼弯弯得看着她说这话的,这一盛世美颜在加上这魅惑的腔调,差点让沈朝野一口老血吐出来。 明明她很一本正经并严肃的讨论此事,可为什么就突然扯到了她可爱一事上,这算不算是故意转移话题? 她垂下眼,心里腹诽,这就是传说中仗着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吧? “我说的是真的。”缙玄清仿佛又窥见她的心思一般,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沈朝野抽搐了一下嘴角。 她凉飕飕得扫了一眼缙玄清,唇间吐出威胁的气息。 “你若是再窥探我的心思,我就揍你。” 然而这一切落在缙玄清的眼里,却是如同挠痒心扉的感觉。 “好,不敢了。”他眯了眯双眼,勾唇笑的魅惑人心。 她很了解自己,因为他的确是那种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就不会朝三暮四。 就比如现在,他心慕的人是朝野,那他心里就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见沈朝野眼中有些小火焰时,缙玄清连忙收敛了一些,他放下手握起茶杯,正色道:“不过你说的也极为有道理,如今她都追到你面前来了,不重视也不行,这样,反正她也在你的院子里,待会晚膳的时候,我们与她说到清楚便是。” “我们?”沈朝野挑眉问了一句,语气中仿佛有一丝恶趣味。 缙玄清见她如此,也顺势耍起了无赖,于是就突然伸手过去拉住了沈朝野的手。 清朗开口,“对,我们。你是我认定的人,面对此事,你我应该一同出面才有说服力。” 之后又见沈朝野并未反抗,反而有一丝习惯似的,他不免握紧了一些,随即又缓缓开口,“难道你不愿?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大不了最后我被迫无奈娶了人家……” 最后的语调还带上了一些委屈和调侃。 沈朝野感受到缙玄清在她的掌心里挠着痒,她嗔了他一眼,道:“你可别来唬我,以你的能耐,谁能逼迫你做你不愿的事。再者,我要是真的不关心这事,就不会把你叫到此处与你商谈了。” 缙玄清闻之笑了笑,他从没觉得一个人的话会如此甜美动听,垂下眸子,他摩挲了一下沈朝野掌心的嫩肉。 “朝野。” “恩。”沈朝野不明所以。 缙玄清随即悠叹了一声,再次抬眼,眸中一片温润如春,并有丝丝缕缕的炽热烈火在燃烧。 “真好,我们都互相相信彼此。” 他起初刚得知此消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则是不能让朝野知晓,否则趁他不在的时间她若是胡思乱想,那好,他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被按上一个风流成性、欺骗良家女的恶名。 所以当得知容家女儿离家出走的消息时,他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并有猜想到过这一点,不过想等着当下手中的琐事解决完后再前去探探风,可不料朝野与窦韩瑞的婚事消息传来,他是彻底坐不住了,他只想立刻见到她。 然而他也没有失望,朝野的脾性和为人,值得他倾尽所有来信任与呵护。 沈朝野闻言轻浅的瞧着缙玄清,她微微一笑,将心中所想都揭露了出来。 “既然我们彼此都尊重对方,那我希望的是自己能成为你引以为傲的另一半,而不是时时依附你成为你的累赘。所以我信你,也等同信我自己的判断,而你信我,则是表达你对我的一片真心,这些都是对等的。” “缙玄清,只要你不后退一步,我沈朝野就一直会与你并肩同行。” 这字字句句珠玑又真情,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么煽情的话。 缙玄清狭长的眼眸凝了凝,过了许久都未见他开口,沈朝野有些心生疑惑。 然而下一秒,缙玄清突然站了起来,并倾身了过来,她感受到后颈处一道力劲微压,眼前一阵恍惚之后,伴随着一股清新入脾的香味嗅进鼻尖,一抹温厚柔软的触感就印在了她的双唇之上。 之前要么是意外触碰,要么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可这次缙玄清并没有打算浅尝辄止,而是轻轻磨蹭着她的唇瓣,并恍然间听闻到了一道极浅的声音。 “我绝不后退。” 等她惊愣下意识的张口想要说话时,缙玄清就长驱直入,将她所有的话都卷袭进了腹中,他们唇齿磨娑,气息交融,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氛。 沈朝野本能性地闭上了双眼,她能感觉到起初的青涩与陌生,可渐渐的,这人仿佛无师自通一般,技艺竟如此巧妙,将她撩的脸红心跳…… “小姐,闫庭奴婢已经——”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还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须要只跨进了屋内一只脚,随后动作滞怠,整个人直接傻眼了。 我的老天爷呀,怎么她离开了一会儿功夫,小姐和缙公子就、就亲上了呢?! 她惊愣在原地,随即她就接受到了一道微凉冷漠的眼神,她一看是来自缙玄清的,那浮起丝丝动情的眸底中有点点的不悦,她立马反应了过来。 “你们继续,继续。”说完,收回了那只脚,并体贴的关上门,这一些动作竟如此流畅自然。 然而方才还在恍惚惊愣中的沈朝野,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伸出双手撑在了缙玄清的月匈膛上,充满雾气与柔情的眸光低垂下来。 她语气有些不自然道:“缙玄清,那个……我们谈谈怎么能更好的安抚住容沛儿吧。” 缙玄清垂眼看了一眼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的她,眸子深幽至极,丝丝缕缕的郁暗在深处漩涡,还有那撑在他身上的那双手,隔着衣料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柔软。 “可以,但提前你先改个口,我怎么唤你,你也怎么唤我。” 这意思,是让她别连名带姓的称呼他了。 沈朝野咬唇,沉默了许久,就当犹豫该怎么叫才算是平常的时候,后颈熟悉的力道再起,缙玄清仿佛欲要倾过身来。 “玄清!” 沈朝野心中一急,口中辗转反侧的两个字最终还是脱口而出。 话落,耳边传来缙玄清低沉魅惑的笑声,并轻轻吐出气息。 “慌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帮你提个衣领子罢了。”后又话锋一转,“不过这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格外的好听,日后你就这样唤我,可好?” 沈朝野哪里还敢不答应,立马点头跟个小鸡啄米似的。 缙玄清失笑,不过哪怕心中有些许不乐意,但是他还是依从沈朝野的话,放开了她,并还体贴地为她整理发丝与衣领。 同时低哑怅然的嗓音紧接在沈朝野的头顶上响起。 “之前就觉得应该早些把你娶了,如今这念头愈加的牵绕我的心。这样,我想亲你的时候,都无须担忧其他。” 沈朝野脸颊更红了一些,她顿时觉得这脸羞的都快没法见人了。 她只能低着头装乌龟,不敢再多说一句,心里也不敢多想。 缙玄清却跟没事人一样回了自己的位置,随即将桌上那杯一句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杯子见了底,缙玄清眸中的动情之色才稍稍褪去了一星半点。只见他沉默了半刻,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闫庭是谁。” 嗓音不知何缘故低沉富有性感,声线中的沙哑意味魅惑人心。 沈朝野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缙玄清必是听到了方才须要的话,她平和的回答:“他是我在牢狱中意外认识的一人,此次能让许祥侯下台,也是多亏了他,所以我派人让人去把他救出来,还了这人情。” 缙玄清颔首,“让你欠下人情不是一件小事,的确该还回去,免得你心里惦记。”接着他顿了顿,看着沈朝野道:“这些我都知道,包括当初返京路上窦韩瑞对你所做之事。同样,欠你人情的也不是那么容易还的。” 最后一句,沈朝野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她听出了一丝压制的肃杀之气。 虽然她知道缙玄清对她是维护,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要了南湘王的命,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开了口。 “此人继承了嘉靖帝的阴晴不定的变态情绪,我自然不想替他分辨,但是你如果真想替我教训他,我有比打打杀杀更好的法子。” 缙玄清挑了挑眉,搁下了空荡荡的茶杯,茶杯与桌面的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说来听听。”语气中有一丝温柔宠溺的味道。 沈朝野轻吐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缙玄清是真的对南湘王起了杀心了,知晓这一点,她心里有一丝甜。 谁有何尝不喜欢有人护着宠着的感觉呢。 …… 而此刻在沈府的另一边却是冰雪严寒的氛围,只见沈朝歌满脸泪痕,跪在沈严铸的面前呜呜哭泣,往日名门贵女的形象荡然无存。 “爹爹,朝歌求求您救救母亲吧,她好歹也是沈府的主母,这要是真的斩立决了,日后您让别人如何看待女儿,看待沈家的脸面啊!” 不过就算是如此,沈朝歌还是知晓沈严铸最看重的是什么,所以抓着这一点,对他软硬皆施。 沈朝野的话让她羞愧内疚不已,她如今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将母亲救回来。 哪怕,哪怕是以命抵命的代价! 然而沈严铸脸色黑沉的犹如锅底,他忍着身上的余痛,直接上去一脚将沈朝歌踢倒在了地上,并金刚怒目的指着她骂道。 “你还有脸提沈家的脸面!别以为我不知那腌臜事究竟是谁做的,当初也是你非要与她争个高低,你真当我是傻子么,我那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倒好,你俩母女捅出了篓子,想让我给你们擦皮鼓,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题外话------ 因为敏感词汇的缘故,有些章节里的字都是故意打错的,大家看懂意会就行哈~ (你们敢相信朝野跟玄清的卿卿我我,居然是一个单身狗边流泪边写出来的么,太心酸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交换条件 沈朝野果然说的没错,相似的人总是话投机,也难免嘉靖帝一直重用沈严铸,因为他们两人的性子极为相似,一样的生性猜疑又暴躁。 沈朝歌被沈严铸这么一踹,浑身都疼,但她不敢有所懈怠,更是知晓现在哭是没用的,于是咬着牙上前去抓住沈严铸的衣摆。 “父亲,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绝情,无非就是沈朝野给你带来了无边的好处,而这好处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但你也别忘了,我们许家的人脉还没断,外公与母亲早知有这样一天,所以暗中培养了不少人力,只要我想,这些人都可以以你为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虽为南湘王妃,但是南湘王心里的人是我这个侧妃,山河不倾,日月仍转,鹿死谁手都还不一定,但我唯独能确定的,就是她心里记恨那些陈年旧怨,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她这个南湘王妃当着,绝不会记着沈家,更不会帮衬你。” 也许是灰望久了,从中生出一些绝处逢生的念头来,哪怕沈朝歌此刻心中已然被害死自己至亲的枷锁压的喘不过气,临近奔溃,可她照样还是与沈严铸似商量又似威胁。 “你!你这个孽女!”沈严铸的一只手已经高高的扬起,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沈朝歌却是抬起脸看着沈严铸,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明明嘴唇都有些颤抖,可神情却平静的诡异,就连吐出来的话情绪都十分的盛气凛然。 “父亲要打要骂我绝不会说一句,但是父亲发泄完了可要快点做出决定,母亲等不了,我也等不了!别忘了,如今最得南湘王欢心的且又是最不会背叛你的人,是我沈朝歌!” 沈严铸见沈朝歌一眼戳破了他心中的心思,面上有些挂不住,原本还想对沈朝歌动手,但是后来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停住。 令他改变主意的不是沈朝歌口中,那所谓的暗藏的许家人力,而是他觉得沈朝歌的话也有些道理。 虽然现在嘉靖帝最属意沈朝野当这个南湘王妃,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南湘王心中最喜欢的人还是沈朝歌,所以现在还真不好下判断,若是日后南湘王即位,他并不中意沈朝野,把她废了改立沈朝歌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此,沈严铸的眼神略带复杂得看了一眼沈朝歌,但是沈朝野的脾性他如今也算是摸清了一些。她们三番五次的激怒她,此次她定是被激恼了才会痛下杀手,如今他的丞相之位或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他还真的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因为沈朝歌那些未知的可能,去触怒她。 沈朝歌见沈严铸神色凝重,就知晓他定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她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抓紧了沈严铸的衣角,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大姐姐看起来冷漠无情,但是如今您才是她唯一的嫡亲家人,父亲要是提出这句话,朝歌相信大姐姐也不会不慎重考虑的!” 这次就连称呼语调都变了,仿佛方才咄咄逼人的腔调并给出自她的口一般,她还是原来那个温良贤淑的沈朝歌。 沈严铸闻言这眉头皱的是更加的深了,但是他最终还是主动将沈朝歌扶了起来,沈朝歌不扭捏,顺着这台阶而下了。 许久,沈严铸才开口,声音有些硬邦邦。 “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就厚着这张脸皮为你母亲前去说下情,但是我先跟你提前说好,到时候她要是拒绝,你可别怪在我的身上,我能做的都已经为你争取过了。” 沈朝歌大喜,立马点头,“好,女儿在这儿就多谢父亲大恩了!事不宜迟,父亲现在就去吧,别让这情分隔夜生疏。” “知道了。”对于沈朝歌的催促,沈严铸很是不耐烦。 他临走前还剜了一眼沈朝歌,眼神似有些疑惑,但什么也没瞧出来,索性就大步离开了。 沈朝歌看着沈严铸离开的背影,眼里一片阴霾,因为母亲的这件事,她可算是彻底看清这所谓的父亲,他的心里始终对权利地位一心一意,而妻儿对他来说,却根本无关紧要。 她已经看清沈严铸,却又为何要到他跟前来求他呢?那是因为她知道,沈朝野之所以会给沈严铸谋这样一个地位,是因为沈严铸对她来说还有利可图,所以她就破釜沉舟,用沈严铸去试探沈朝野。 她想知道,沈严铸这颗棋子对沈朝野而言到底重不重要,至不至于让她拿人命换。 倚竹轩内。 “朝野!” 沈严铸冒着风雪大刺刺地闯进了倚竹轩,身后的小厮撑着伞边追赶边给他遮挡,然而此刻的倚竹轩寂静异常。 因为这段时间沈朝野不在京都,所以院里的多多少少的打杂婢女都被分派到别的院里去了,景儿呢正忙于七宝轩的事无法抽身,而茯苓也还在养伤,整个倚竹轩里头尽显凄凉。 就连沈严铸刚踏进入来,步伐都顿了一顿,他的眼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火气又突然消散了,同时心里还有一些心虚。 这场面要是给他人瞧见了,还以为偌大一个沈府,哦不,堂堂一丞相府,居然虐待嫡出女儿,而且还是将来的南湘王妃,说不定这么在背后嘲笑呢。 不过沈严铸这动静,还是引起了耳力敏锐的须要,她先是在沈朝野的门前敲了敲,低语了几句,随后才朝着沈严铸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老爷。”见她抱拳,不卑不亢。 “怎么是你……” 沈严铸见是不久前揍过他的那个婢女,心理阴影的促使下,他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有些惊恐,但是后来看着须要平静的面孔,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于是他咳了咳几声,企图掩饰尴尬,道:“你家小姐呢,我找她有事。” 须要神色不变道:“小姐就在屋里头,外面风雪大,老爷要是有事就请进屋说吧。”说着,就朝前方摆了摆手。 沈严铸仿佛想在须要面前找回场子似的,在经过须要时还故意冷哼了几声,这才大步离开。 而须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大翻白眼。 “吱呀。”门被打开,沈严铸走进屋里,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圆桌上的沈朝野,而里屋的木桶和脏衣服都已经被须要给收拾下去了。 “父亲来此,可有何事?” 沈朝野见沈严铸进来,她莞尔一笑,身子却不动丝毫,她并不打算行礼。 简直傲慢无礼!沈严铸心中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地冒了上来,但他知晓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于是按捺住不悦,对身后的小厮摆手示意。 这是打算屏退他人,独自说话了。 沈朝野见此,倒也不拦着,并也对须要使了一个眼色,须要会意,便站在了门口没有跨进来,还为他们关上了门。 见现下只有他们父女,沈严铸一时之间倒有些生疏,他顾自走到了沈朝野的一边坐下,然后冷不防的开口说了一句。 “方才为父进来时,觉得你这院子里的人手未免有些太少,以前你是大小姐的时候,也就罢了,可如今你可是陛下钦定的南湘王妃,不说平常生活需不需要,光是排场上可不能让别人瞧了笑话去。” 这一番话说的可是那样的情真意切,俨然慈父,但是沈朝野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南湘王妃这个名头罢了。 沈朝野轻笑道:“父亲来此可不光光是想要与我说这个吧?” 她心中已然猜到了些许,但是她还是想听听沈严铸到底会怎么开口求她。 “咳咳。” 沈严铸见沈朝野的那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似的,他不禁又假意咳嗽了几声,随后瞟了一眼沈朝野那悠悠的面容,他沉吟了许久。 才道:“朝野,为父此次前来,就是想跟你说一下你母亲的事,你看惩罚也差不多了,就……” “哦?父亲要与我讲的,是母亲的十周年忌日吧,说来也怪我,如此重大的一件事,倒是忘记通知你了,那父亲除夕之夜可有什么好的安排?” 然而沈严铸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话,却被沈朝野硬生生的打断,并且佯装无意的提起了慕容嫣,顺便给沈严铸提了个醒。 一提到慕容嫣,沈严铸的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黑沉又像驴似的长,搁置在桌上的手都不禁握紧了些。 但碍于他此行的目的,他只能继续忍耐着心底的怒气,粗声粗气道:“这件事稍后再说,我要与你说的是你的继母许芙!” 可能也是感觉到了沈朝野对这句母亲的排斥,所以沈严铸直接道出了他此次,是为了许芙求情而来的。 “原来如此。”沈朝野佯装恍然大悟的低叹。 虽然没说什么敏感的话,但是沈朝野这副模样却让沈严铸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她的言行有些刻意傲慢和挑衅的味道。 沈严铸越想心情越躁动,他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声音也冷了下来。 “既然你明白,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就给我一句确切的答案,许芙你是放还是不放?” 话语冷漠无情,压根从话语间感受不到一丝他对许芙的在意,反而像是履行一件义务而已。 沈朝野挑了挑眉,就这么干脆么,接着她玩味得看着沈严铸,他越是心急,她就越是高兴。 于是她慢条斯理道:“父亲应该要明白,旨意是嘉靖帝下的,并不是我说放就能替她开罪的。” 这的确是事实,第一嘉靖帝已经为了她撤回了一次旨意,而撤回旨意就意味着他要失信一次。此次让他们走正常程序救许芙,那嘉靖帝又要失信一次,以他的性格你觉得可能么,自然这件事也不可能办到了。 “陛下现在最疼的就是你,只要你去他面前说几句好话,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救下你母……许芙,大不了我们也可以暗中操控,找个替死鬼就行了!” 沈严铸见沈朝野并没有一下子拒绝,看来有点希望,于是他乘胜追击,连忙主动递上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换在平时,这进出监牢还不是跟许祥侯打个招呼的事,可如今许祥侯是必死无疑,突然没了支撑的人,这监狱自然也就难进了,要是被嘉靖帝发现,他自己都要惹上不必要的猜忌。 他可是好不容易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可万不能因一时不察而掉链子! 沈朝野幽幽得看着沈严铸的眼睛,仿佛能透着那双眼睛直接看透他的心似的。过了许久,沈朝野才站起身来,走了进步转过身。 轻吞慢吐道:“想要我救许芙,并冰释前嫌,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沈严铸连忙接话。 沈朝野低低一笑,慢慢吐出一句话,“但我有个条件,只要父亲应允,无论如何我都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你说!”沈严铸想不到竟如此轻易的说服了沈朝野,心中一喜,也没来得及细想其他。 沈朝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沈严铸笑的意味深长,那抹笑就犹如一层细纱一般在沈朝野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朦胧的意味。 只见她轻轻张了张嘴,清丽的嗓音随之溢出。 “只要除夕之夜沈府举家祭奠亡母,我便会在除夕之夜救出许芙,让你们一家团圆。” 可若是细细听了,却能发现这话间夹杂的森森寒意。 “什么?” 沈严铸一听顿时就站了起来,他看着沈朝野满目震惊,那眼神有惊讶也有厌恶。 “你让沈府在大喜的日子给慕容嫣行丧?沈朝野你是不是疯了!”这话听得气的他直哆嗦。 沈朝野目光沉静,她双手环臂,眼神凉凉得看着沈严铸,轻启唇瓣。 “我早就说过了,之所以称你一声父亲,仅此礼仪。但你如果还不知道该如何与我讲话的话,那我就得劳烦须要再好好教教你了。”平静无波的语调中透着一丝冷漠。 “你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是陛下钦任的丞相,你要是动手,那可是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沈严铸怒斥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说清原委,戴簪之故(二更) “你还不会以为你这个丞相之位,是因为嘉靖帝突然明白了你的功劳苦劳才赐给你的吧?那你可大错特错了,是我,是你最不待见的女儿给你求来的。不然,你死了跨进了棺材都不可能如愿,明白吗?” 沈朝野弯了弯嘴角,眼神中有丝丝轻蔑与不屑,声音更是凉薄至极。 她真为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这厮的血液而感到无限悲哀。或许那时的慕容嫣,也觉得自己眼瞎会跟了这样一个男人吧。 “你!”沈严铸气指着沈朝野那张平静又傲然的面孔颤抖,气急败坏,可却又找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来。 沈朝野面容一肃,对着沈严铸言辞严厉道:“我说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你若真相救许芙,就好好考虑一下我这句话,不然免谈。” 沈朝野说完后,就顾自的坐在了凳子上,面无表情,也不看沈严铸一眼。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沈严铸气恼的咬牙切齿,可惜他恶狠狠的眼神沈朝野却置若罔闻,他的月匈口宛若燃烧着一团烈火,但他只能分出最后一丝冷静来细想这个问题。 如今沈朝歌也在逼他做决定,他如果不为许芙考虑,那么他会失去沈朝歌的帮衬。而沈朝野—— 别说了,正如沈朝歌所想,谁都会念及骨肉之情,可偏偏沈朝野是个恩怨分明的例外。 虽然在除夕之夜让全家都给慕容嫣行丧有些不合规矩,但是跟一条人命相比,总归是不错的等价交换了。 于是沈严铸咬咬牙,一狠心,就这么下了决定。 “行,我答应你!只要你不食言,除夕至夜我自然会安排下去!” 沈朝野勾唇一笑,清冷开口,“成交。” 但这抹笑却未达眼底。 她早就说过了,他们行事千万不要后悔,这不,还是来到她跟前来求她了。 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沈严铸离开后,躲在她帷幕之后的缙玄清则是缓缓现了身,他走过去将沈朝野揽进了怀里,轻声附在她的耳畔处。 “不用计较别人待你如何,你以后有我。” 沈朝野眼神微微缓和,但她轻轻推开了缙玄清,随即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先把你自己的那档子事解决了,再跟我说这个。” 缙玄清摸了摸鼻子,甚是有些无奈。 不过眼看临近晚上,沈朝野便让须要去准备晚膳,预备在大厅里用食,须要领命而去。 而沈朝野和缙玄清,则是直接去了青娘的房间,与其说是去找青娘,还不如说是去找容沛儿。 因为沈朝野和缙玄清提前有商量好,所以跟容沛儿解释起来倒是顺畅流利些。容沛儿的反应也在沈朝野的预料之中,先是震惊再是悲伤最后回归黯然,并且还抱着青娘像个小孩子似的痛哭流涕。 沈朝野还说道,这场婚事本就是个错误,她连见她未来夫婿都是头一次,又何谈什么感情呢?还不如趁早醒悟,早些了断放手,不止是给他人痛快,也是给自己一个痛快。而且就算没有她,任由这错误延续,赌气嫁给了缙玄清,缙玄清心中没有她,她未来的日子也不会见得好过,到时候本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子沦落成了哀怨的怨妇,想必也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和缙玄清一番商量后还是觉得此事的道理她该明白,而且也不想耽误她的人生,毕竟她还小,才十一二岁,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就连对感情的觉悟都是青涩懵懂的。日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阅历会更加的丰富,何必为了一颗歪脖子树,而葬送了未来的一切可能呢? 在沈朝野字字珠玑的一番话下,容沛儿抽噎着鼻子,整张明媚的小脸都是泪痕,隐隐约约还挂着两道清鼻涕,滑稽异常。 “真……真的吗?我还会遇见那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吗?” 容沛儿双眼朦胧的看着沈朝野,语调中带着一丝哭腔,但是她的眼睛里却是有了一丝希冀。 其实要不是家里人一直给她灌输此人是她的良配,她根本就不会坚持下去。毕竟谁会忍受的住,三番五次的拒绝和漠视,明显是他心里没她的缘故。 要是心里有了一个人,就像现在,她那未来……算了,从头至尾缙玄清的眼神都直勾勾得盯着沈朝野瞧,都不舍得移开一秒。 就连她这个情窦还未初开的,都能从中感觉到他们之间那丝丝缕缕的温情。 “会。”这次是缙玄清开的口,嗓音淡然平缓,并无多余的感情。 但比起对待其他女子时的态度,显然已是好了太多。 沈朝野朝缙玄清挑了挑眉,仿佛在夸他终于有了一丝以外的人情味,而后者却是温温一笑,沁入心脾。 容沛儿看的更是压抑,她从未见过她的未来夫婿,更加不知他的名字,如今知晓了他叫缙玄清,却也是托了沈朝野的情面。 虽然她心中酸涩,但是却没有了很大的过激反应。因为在他们来之前,青姐姐就一直在劝着自己,再加上如今沈朝野和缙玄清与她坦荡平和的坦白,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多么的生气了。 只是觉得她这么久的坚持一下子就没了,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的。 青娘在一旁同样神色复杂,看着沈朝野和缙玄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心中痛苦难以呼吸,但她却还要分神去安慰容沛儿。 “此事也怪不得你,若非是你父亲把你蒙在鼓里,强行给你安排了一个陌生男人当未来夫君,你也不会如此伤心。不过好在如今所有误会都已解除,” 容沛儿闻言又忍不住双眼一红,扑进了青娘的怀里呜呜痛哭。 “此事对她冲击太大,我们还是先走吧,等让她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就好。” 缙玄清温润的嗓音在沈朝野的耳边响起,接着沈朝野感受到有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自己,她侧头望去,只见缙玄清那张神明爽俊的面孔,还有他的眸子宁静又深邃。 沈朝野点了点头,她们能说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唯有靠容沛儿自己释怀才行了。 不过她此时倒是庆幸,那容君昊教养出来的女儿,竟一点坏习性都没有遗传来,反而天真烂漫的与她的长安极为相似。 或许她和缙玄清准备与她坦白的时候,也是赌上了她这一特点吧。 沈朝野与缙玄清出了门后,没有发现青娘的忧愁的眼神一直跟随着他们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沈朝野想伸手挽一下碎发,却发现缙玄清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她看了一眼缙玄清依旧如常的神色。 不免失笑道:“我记得在远洲的时候,你可没那么死皮赖脸的,那时你的耳朵还会红一红,现在怎么一切都那么愈发的娴熟,难道,是背着我去练习了一番?” 缙玄清闻言转过视线,落在她那张笑的明艳动人的脸上,他蓦地松开了她的手,沈朝野微微讶异。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就抬了起来,替她将耳鬓间的碎发挽至她的耳后,这动作十分的自然随和。 随之一道声音响起,似喃喃自语。 “好像所有事遇到你,我都无师自通了。” “得了,我可受不住你这一招。”沈朝野笑弯了眼睛,那难得可见的小女儿姿态显而易见。 缙玄清见她如此,嘴边也不禁弯起了一道弧度,他突然来了兴致,倾身附在了沈朝野的耳边私语了一句。 等他撤回身子,沈朝野脸颊浮起了一丝粉云,她嗔了他一眼。 并轻斥道:“再贫我就真的揍你了。” “不敢。”缙玄清笑眯了一双凤眼。 两人调笑打闹间,沈朝野突然想起她一直就心存疑惑,但是忘记问缙玄清了。 “你说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那你可知我返京的那一日,到底是谁在背后想要我的命?” 窦婵姝的那件事还是很诡异,她派了许多人出去调查,可皆是无果而返,所以她想问问看缙玄清,看他有没有一丝眉目。 缙玄清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他沉声道,“这背后之人做事极其隐秘,当我派人去调查的时候,所有蛛丝马迹都已经被解决干净了,根本查不到。但是我还是隐隐约约觉得她做事的手法很熟悉,我想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 沈朝野一听是认识的人,而且手段高明,连她和缙玄清都查不到的人,她就不禁想到了那位头上。 “会不会是你的师妹缙满星?” 毕竟当初她还未与缙玄清互表心意时,第一次见面就刀戎相见,缙满星伤了须要,而她借缙玄清伤了缙满星。 两人也算是结了仇,如果是她,那她的动机也不难猜。 缙玄清闻言点了点头,表示他也赞同,但他又开口缓缓道来。 “我也怀疑过她,所以特意派人前去栾川谷查看一番,但是回禀的人告诉我,她与我师父还在栾川谷。这才是我最疑惑的地方,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她又怎么转身出现在栾川谷的。” “既然你都说了她在你的手里学到了不少的本领,那靠着这些在你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朝野抛去那些恩怨不计较,很中肯的做出了猜测。 “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我还得派人去查看一番,”缙玄清说了一半,看着沈朝野轻轻一笑,“毕竟我可不允许任何人伤你。” “行了,又开始了。走吧,我饿了,去吃个饭。”沈朝野狭促着双眼,真像一只得了好处而快乐的小狐狸。 “好。” “对了,说起了她,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她本名并非是缙满星,而是容琳琅。没错,就如你所想,她是容君昊的大女儿。与容沛儿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得,我并不关心这些,我与她只希望是井水不犯河水。” “好。” 缙玄清浅笑着看着沈朝野,余光却瞥见她小巧的耳朵,竟泛起了一丝粉红,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是因方才的话导致的吧,她居然掩藏的如此好。 见此,缙玄清不免回想起了刚才他附在沈朝野耳边所说的那一句话—— 其实我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既然你如此好奇,不如我们私下细细琢磨? …… 最终那天晚膳,容沛儿还是跟着青娘出来与他们一起用了膳,刚开始的气氛还尴尬沉闷的,后来好在青娘愿意开口调解气氛,而青娘又深受容沛儿的依赖,容沛儿也愿意接;再加上须要突然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之前昆玉还为小姐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之事,沈朝野筷子一抖,那块肉就这么掉在了她的衣裙上,留下了一大块的脏污。 而沈朝野偷偷的打量了一下缙玄清的神色,只见他神色巍然不动,只是倾过身来,那修长的手指捏走了那块油腻的肉,放在桌上,并拿过须要手中的手帕,仔细缓慢地给她擦去那些明知不可能擦去的污渍。 缙玄清不发一言,才让沈朝野心中有一些七上八下的,她抬眼瞥了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须要,后者立刻收敛,但是眼里的笑却是藏不住。 沈朝野心中很是没底,但她也没怎么哄过人,于是就轻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做的饭菜最对我的胃口。” 缙玄亲低头擦拭的动作一顿,继而又擦了几下,将脏污的手帕放在桌面上,然后缓缓抬起头。 “知道了。” 沈朝野慢慢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缙玄清根本就没有生气,他反而还在笑! 她气呼呼的撇过头,竟然戏耍她,亏她还心存愧疚呢!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是又酸又甜,有了这一出,不一会儿,这场面的气氛竟渐渐的暖和了。 青娘低垂着目光,眼帘遮去了眼底的黯然,她夹了一口菜默默的嚼着,却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而容沛儿性子耿直单纯,不是爱记仇的人,而且慢慢聊着聊着,她就对沈朝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还有一丝敬佩感。 原本是主角的缙玄清,倒是荣升了成了没人爱搭理的配角。 不用卷入女子间的话题,他倒也乐得自在,一心一意为低着头剥这虾,那修长凝白的手指沾上油渍亮闪闪的,是又好看又优雅。 最后那些剥的干干净净地虾,都放进了沈朝野的碗中。 也许是后来话题渐渐没了,容沛儿也解开了心结,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看见了缙玄清发间的那根翠绿金丝白玉莲簪子,心生好奇就问了一下。 “国师,你头上的这根簪子,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女子的款式吧?” 容沛儿这么一问,众人都将视线放在了缙玄清的发间的那根簪子上,只见缙玄清微微仰起头,轻笑着点了点头。 “是。” 这一笑,惊艳了众人的眼,同时也惊骇了沈朝野的心。 我去,容沛儿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他发间的那根簪子可不就是他从自己这里拿走的那个么! 然而接下来容沛儿却若有所思的点头,并将眼神转移到了沈朝野的身上,并突然问了一句。 “这是你的吧?” “……是。” 她有些不自然的侧过头去,心里腹诽,也不知缙玄清是怎么想的,放着自己的不用,竟拿她一个女子用的款式。 “我就知道,看来他对你可真的是一往情深,你们还没定亲呢,就连这一步都提前做了。”容沛儿撇嘴道。 沈朝野懵逼,“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去看缙玄清,可缙玄清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要开口的意思。 容沛儿狐疑的看了一眼沈朝野,但后来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恍悟,她耐性的与沈朝野解释起来。 “也不怪你不知道了,在我们楚国有一个风俗,那就是有一些男子娶妻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通常会在冠中佩戴女子所用的玉簪,意味着他心有所属,有守身如玉之意。” 青娘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指尖泛白,她秀眉微皱,最后又闭了闭眼,强制平复下来。 沈朝野神情一怔,这个风俗倒与他们大靖有些相似,大靖关于簪子的风俗,却是另一番味道。 无论成婚与否,若是男子送女子簪子,那代表两情相悦,厮守终生;而男子若是夺了女子的簪子,可代表着他对他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两个意思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是也有分别,前者是相互的,后者则是单相思。 而如今容沛儿告诉她,缙玄清佩戴她的簪子的真正用意。 他的意思,是要为她守身如玉么。 她的双颊又禁不住烧了起来,好在夜深了,屋内只有昏黄的烛光,她这些粉云要是不注意看,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小姐,你脸怎么红了?奴婢记得你没有喝酒啊!”一旁始作俑者的须要,突然很严肃的开了口。 沈朝野顺着她的话,脸又红了不少,她抬眼瞪了须要一眼,随即转移时又不慎与缙玄清的视线相撞,顿时撞进了一潭幽深的古井里,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最终草草的结束了这场晚膳,沈朝野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心脏砰砰砰的,她不得已喝了一杯茶水,才稍稍降下来一些。 后来须要又过来伺候她更衣洗漱,她刚要嗔斥几声须要,却见她道:“小姐,缙公子让奴婢转告你一声,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么急么。”沈朝野皱眉呢喃了一句。 “可能是真的有急事,不然也不会不跟小姐打声招呼就走了。”须要替缙玄清解释。 沈朝野心底微微的失落了一会儿,继而也就平静下来了,她恩了一声,随即就任由须要替她卸下衣着。 因为须要告诉沈朝野三日后是个合适的日子,所以就把萝蔓的丧礼决定在了那一日,还沈朝野在萝蔓曾经睡过的房间,设了一个小灵堂,那一块白布横飞,透露出凄凉萧索的氛围。 又因萝蔓的身体有所残缺,于是她就先将萝蔓的尸体火化了装进罐子里,然后再放进小灵堂里供着。倚竹轩里头的人都穿着朴素,不沾艳色;还专门找了丧乐队哀鸣三日,这乐声穿透力极强,搅得沈府上下不得安宁,但都碍于沈朝野的身份和威严,不敢前来阻止,好在也只是三天,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这期间沈朝野也不外出,叫来专门请来的画师,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里安静异常,有时候一待就容易忘了时辰,要不是须要提醒,她能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而每次,沈朝野也只是让须要放下东西就走,看她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欲要考状元呢。 然而当沈朝野把自己锁在房里的第三天,忙里抽闲过来祭拜萝蔓的景儿也来了,茯苓伤也好了,一下子这倚竹轩里又多了几分温馨,只是此刻却是物是人非。 这不,景儿哭红了一双眼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环视了一圈却不见沈朝野的身影,就缠着须要了。 “须要姐姐,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想见一面小姐,你赶紧让她出来吧。” 几个月不见,景儿被生意历练出了一道锋芒,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在倚竹轩里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但是唯独叫的那一声小姐,却是原来的味道。 “是啊,这已经是小姐把自己关在屋里的第三天了,毕竟萝蔓姐姐的事对小姐的冲击很大,我和景儿都很担心,就算不见面也行,让我们知道小姐没事就好!”茯苓道。 “是啊是啊。” “这……好吧,我进去看看。”须要拗不过,只能被景儿和茯苓推着来到了沈朝野的房间外。 叩叩。 “小姐,奴婢可以进来吗?”须要问。 “进来吧。” 没过多久,里面就响起了一道清丽平和的声音。 景儿和茯苓闻之大喜,忙催促着须要进去,须要也松了一口气,于是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须要一进屋,就与出来的画师撞了个面,须要这才明白,原来是她恰好握准了时机,不然小姐未必会让她进来呢。 “须要,过来看看这幅画像。” 见沈朝野一身素白的衣裙,站在书桌前,手中还握着毛笔,眸光低垂,泛着温和的光芒。 这就引起须要的好奇心了,她走过去一看,却瞳孔一缩,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沈朝野。 “小姐,你……你画了萝蔓的画像?可我记得你不是不擅长作画的吗,怎么突然就——” ------题外话------ 想必如果是一章没跳的小伙伴,应该都能知晓我每章都是有暗线埋着的。 就比如这章的里的戴簪之故,也是在第一百六十六章里,还有这卷里有提到过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暗线。 如果跳章看的小伙伴,有时候就会觉得一些地方很迷惑很不理解,这里为什么会是这样。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都半强调半希望的跟你们说,如果你真的喜欢这本书,请多一分耐性,不要跳着看。 真的,这本书是我构思了三年才决定写下来并发表的书,我真的希望,有人跟我一样珍惜它,仅此而已。 鞠躬。 第三百八十五章 救出许氏 沈朝野轻缓地搁下笔,只见平铺在面前的雪白宣纸上,描绘着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好似会转动的明珠,还有她的手指把绕着发丝,尽显俏皮,那一颦一笑间都与生前的萝蔓像极了。 须要疑惑之间,只听她身侧一道轻浅的声音缓缓传来。 “虽然萝蔓生前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但她是最喜欢热闹的人,如今她到了地底下孤苦伶仃,我便想着亲手画一幅画烧给她。她一直笑我不思进取,只会画蜗牛,不知多少次劝我好好琢磨画技,现在她若知晓我技艺小有成就,也算是给她一个念想和给自己求个心安吧。” 须要闻言,却是悄悄的低下了头,遮掩去了那红通通的双目。可就当看见围绕在沈朝野脚边那些揉成一团的纸团,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小姐这封闭自己的三天里是在跟着画师学技艺,为的,就是能赶在萝蔓的忌日上,画出一幅她的画像。 但小姐琴棋书画里最不擅长的就是琴和画,不过乐理小姐是一窍不通,可这画却是她自己懒得去琢磨。这一点,萝蔓不止说了多少次,但是最终都没有成效。 “噢,对了,我怕她想咱们,所以给这倚竹轩里所有的人都画了一幅,你瞧瞧。” 就在须要出神之际,沈朝野又敛了敛衣袖,揭开一旁盖在上面的白纸,将下边一摞的纸张递给了须要。 须要安静的接过,并轻轻地翻阅,有小姐,有她,有景儿,还有茯苓……紧接着头顶上又响起声音。 “好在画师说我有基础在,天赋也不算差,这三天的马虎拼凑,倒也看得过去了。” 她鼻子一酸,死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萝蔓一走,小姐仿佛突然明白了萝蔓的苦心一样,不仅苦练画技,而且还思虑周到,没有漏掉一个与萝蔓有关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平静道:“萝蔓要是知晓小姐如此用心,在地下一定会欣慰的。” “我也希望。”沈朝野微微一笑,笑的干净随和。 须要冷静下来后,便抬起头看着沈朝野,说道:“小姐,今日刚好是许祥侯举行车裂之刑之日,京中的文武百官都奔赴刑场了,您要去吗?” “我去做什么。”沈朝野将手中萝蔓的画像轻柔的圈起,淡淡道,“许祥侯唯一的错,就是自己不守官道,硬要挑战君王的威严;还有当年纵容许芙勾搭沈严铸,以至于今天帮沈朝歌对付我。其余真论起来,他欠慕容氏欠我的账早就还清了。” 就让许祥侯的血当做哀乐,送萝蔓入土吧。她暂且不能杀了沈朝歌给萝蔓偿命,但没说她不能先拿其他人缓解一下怒火。 “走吧,我记得这个时辰了,应该是要送萝蔓最后一程了。”沈朝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 然后须要就将手里的画都小心的圈好,随即拿起跟着沈朝野走了出来。而景儿和茯苓早在门外伸长脖子得等待她的出现,见沈朝野神色依旧,只不过眉眼处的沉稳冷静之色愈发的浓烈,也跟当初的小姐有了一丝不同。 沈朝野对着景儿她们点了点头算是简单的示意后,她就来到了萝蔓的灵堂前,跪在软垫上磕了三个头,之后接过须要手中的画像,一个一个地放进火盆中,看着它们徐徐燃烧成了灰烬,在一团火焰中目光逐渐恍然。 当初她们还在慕容府的时候,她就曾打趣过萝蔓,日后她要是觅得心上人,一定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隆重风光的将她嫁出去。 现在她没有食言曾经许诺她的隆重风光,只是她可惜的是亲手为她披上的不是嫁衣,而是捧着她的骨灰安葬入土。 但是萝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送沈朝歌下去见你,必定让她亲自在你面前磕头谢罪。 “大姐姐……”突然,在沈朝野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怯怯又轻微的声音。 沈朝野没有回头,身后的人好似走上前来,与沈朝野跪在了同一处,并也对着萝蔓的木牌,磕了三下。 沈朝野余光瞥去,只见前几日还躺在榻上形如枯槁的沈朝霞,现在虽然有了一丝人气,但是还是能瞧出她的苍白虚弱。 “你身子还未大好,怎么就赶来这儿了。”沈朝野轻轻问道。 “我……” 沈朝野的声音响起,沈朝霞就忍不住落泪,她用衣袖擦着泪痕。 “大姐姐将萝蔓安心托付给我,我却没能好好的保下她,我心中有愧大姐姐还有萝蔓,如今这她这最后一程,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来送一送的,并且……向萝蔓道个歉。” 有了大姐姐坐阵,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自然不敢多苛待她,再加上盼曼的照顾,她总算安然清醒走了出来。她这几日虽然有了一丝精神气,但是由于太虚弱根本动弹不了,所以既不能来找大姐姐说明情况,也不能来萝蔓的堂前拜上一拜,毕竟萝蔓的死也有一些她疏忽大意的责任。 可等到稍微有点力气了,又听闻今日是萝蔓出殡的日子,她就赶紧跑来了。这一路上,她很怕,怕沈朝歌从中作梗、颠倒是非,让大姐姐误会她。 但是幸好,大姐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但是也因如此,她心中对萝蔓的愧疚与同情更加深厚了。 “这事与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才离开了一段时间,沈朝歌就变本加厉,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她的亲姐妹。” 沈朝野至今想来沈朝歌将萝蔓的肉割下来喂给沈朝霞吞下,只为报复沈朝霞站在她的立场,好让自己心中顺畅快意。 “大姐姐,你不怪我是你的大度,但我希望你还能容许我送一送萝蔓,这样我的良心才能稍稍的安慰一些。”沈朝霞道。 沈朝野低叹了一声,随后站起身,弹了弹衣摆,盯着萝蔓的木牌许久,才闭上了眼。 并轻轻的吐出两字:“出殡。”算是默认了。 尾音一落,哀乐骤起,仿佛在为亡者哀鸣,闻者伤心难过。 须要从木牌后边拿过萝蔓的骨灰盒,捧在手心里的时候,须要手指摩挲了一下盒子。 小姐说了,本该用棺材的,但是萝蔓躯体残缺,以火化安葬或许是最好的。 如今她摸着这盒子,却好似萝蔓就在她面前,正古灵精怪的与她怼嘴,她释然一笑,随即就将盒子递给了沈朝野。 就这样,沈朝野捧着骨灰盒,须要拿着木牌,身后跟着早已默默在哭泣的沈朝霞、景儿和茯苓,小厮手持白牌流苏,还有一些手撒纸钱的……规模不小的队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沈府的大门走了出去。 路过之人都在猜想,这沈府前不久不还是喜事连连的吗,怎么突然不吭一声地办起了白事,到底是死了哪个大人物,竟有如此大的阵仗? 一路走至山上的途中,人烟越来稀少,因为在沈朝野他们前行的反方向,是许祥侯被车裂的地方,文武百官都去监督了,更别提这些京中喜欢凑热闹看戏的百姓了。 所以等沈朝野他们将萝蔓安葬下去,并且修墓立碑,由须要用剑亲自雕刻墓名,法师鸣唱。他们按照礼制跪拜祈福后,又小站了一会儿,才带着木牌缓缓离开。 等回到了沈府,许祥侯的刑法也过了,人烟散尽。因为沈朝霞身子还需静养,就先回自己的醉霞轩了。而她们往倚竹轩回走,这一路上有许多院里派出来的眼线暗中观察,窃窃私语。 不过才回了倚竹轩没多久,沈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就过来点名找她有事相商了。沈朝野对沈老太太还存着一份情谊,所以对张妈妈还是客气的招待了进来。 可张妈妈却好似明白沈朝野的脾性,并没有跟她绕圈子,直接奔主题了。 “大小姐,老夫人知晓这萝蔓姑娘落得这下场都是因为二小姐,所以这三日您为她行丧的动静,老夫人都用一己之力帮你堵住了那各院的嘴巴,但是说来说去,萝蔓终归是个奴婢,您要是继续这么下去,那其他人的意见会更加大,到时候老夫人也难以招架的住啊!” “到底整个家中,只有祖母是明白人,张妈妈待会回去的时候,就替我给祖母带句话吧。祖母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此事还不算完,让她顾着身子别操心这些了,一切我自有主张。” 沈朝野淡眉细眼的并不在意,而是轻轻地盖了盖茶杯上的茶沫,继而啜了一口,神情安宁。 她们有意见就干脆来找她便是,何必躲在背后说尽人酸话,明知道这些对她而言,根本毫无用处的。 张妈妈见沈朝野说话也干脆,而且柔中带刚,根本不容他人置喙,可另一边又是来自沈老太太的压力,她只能忧愁的叹气。 “大小姐,就算往事多有愉快,但是如今您成了南湘王妃,老爷又已经任命丞相,前途不可限量,就不能真的放下过去,活在当下么?” “张妈妈别说笑了,我若还不算活在当下,那谁还能称得上这个词?我没有牵连无辜的沈家人,已经算是我的仁慈了。” 沈朝野面无表情的接了话,语气有些微冷下来。这句话张妈妈应该说给他们听去,而不是对她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劝解! 她的心机城府与沈严铸夫妇,还有与嘉靖帝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唉……”张妈妈闻言,又开始唉声叹气,脸上的愁云更深。 沈朝野眉眼间的的冰寒稍稍的褪去一些,她和颜悦色的问了一句,“张妈妈,我掐算了一下时间,五姨娘若氏应该已有身孕四个多月了吧,父亲找大夫来看过没有?” 这句话里头的看过,可不单单指的是安胎,而指的是若氏这肚子里怀的究竟是男女是女。 而沈朝野之所以会问,是知道沈严铸那尿性,从从沈朝霞降生后,这后院已经多久没有添新生儿了,如今若氏突然怀上,沈严铸自然疼她如掌中宝,更对其肚子里的孩子看重几分。 但不过因为沈严铸这把年纪了,无论若氏产下男孩女孩,他都会有些高兴,但他的心里绝对是更希望提前得知这一胎的性别的。 张妈妈一听沈朝野提起这个,这脸上的愁容倒是一下子散开了,满脸欢喜的回道。 “请了请了!不光是京中有名的大夫,就连与老爷私下交好的太医都给请来为五姨娘号脉了!而且他们都一口断定,若氏这一胎怀的绝对是男孩儿!大小姐有所不知,当时把老爷高兴的……” “若是真诞下家中唯一的男丁,那么祖母又该亲自上凤山庙为弟弟求取名字了吧。” 然而沈朝野并没有耐心听张妈妈说那些话,而是直接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到的一个问题。 当初她和沈朝歌出生尚在襁褓中的时候,沈老太太为了不亏待任何一个,于是就上了凤山庙奉上她们的生辰八字,求高人掐算命格赐字,这才有了她沈朝野和沈朝歌的名字。 而后来的沈朝華和沈朝霞则是沈严铸自个儿取的,就因为是小妾肚皮里出来的,再加上当时有许氏压着,她们也没办法。 “老夫人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张妈妈停顿了一下,才轻声说道,“老爷仿佛有些不认可,他执意要府中唯一的男丁取名字,还想好取什么字,跟大小姐几个姐妹一样带个朝字,叫朝阳,寓意新兴、有发展前途。可见老爷对这个孩子是寄予很大的希望的!” 沈朝阳……沈朝野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随之嘴角一勾,看着张妈妈。 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名字的确不错,但如此一来,倒是伤了祖母的一片心意,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如张妈妈回去的时候顺便告诉祖母一声。” “那就多谢大小姐了!”张妈妈闻言眉开眼笑的,立马就将耳朵凑了过去。 …… 之后张妈妈又小坐了一会儿,才面带喜色地离开了倚竹轩。须要见张妈妈离开,才走进了屋子,见沈朝野品茗似笑非笑。 “小姐,你与张妈妈说了什么,奴婢见她恨不得飞回去似的。”须要问。 沈朝野对着须要莞尔一笑,轻声道:“这个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真的闲不住,就为我去办一件事吧。” “小姐请说。”须要点头。 “距离除夕还剩三天,你现在就替我把许氏从大牢里带出来吧,记着,这次要狸猫换太子,别让人瞧出端倪。” ------题外话------ 今天上了一天网课,有些累了,明天还要早起,想睡觉去了,所以就先更这么多。 ps:在完结的路上了,大家如果觉得看不够尽兴可以养文 还有一点要说一下,关于文中的朝字的读音可能还不清楚,这里我一概采用chao第二声。 第三百八十六章 若氏的心思 昆玉仿佛从别人处打听到了沈朝野这边的事情,但由于他不方便露面,于是就委托窦婵姝送了一封信过来,算是慰藉沈朝野。但无人知晓他是怎么联系上窦婵姝的。 信中除了宽慰她以外,还告诉她这几天他加工出来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等到合适的机会,他或许就能凭此出现在众人面前了;还有就是让她多留意高晟的去向,在这个世界上,与郝绥还有最后一丝联系的,也就只有他了,他的存在无疑是危险的。 沈朝野阅毕,心中打算等须要带着青衣人回来后,她便让人去寻找高晟的下落。高晟此人,不可不除。 而窦婵姝却在当天晚上缠着沈朝野,说今年的除夕想与她一起过,因为五王府里的人,除了五王妃,她谁不喜欢,所以想在王府里过完这个场,就跑来与沈朝野一起开开心心过大年。 可还未等沈朝野同意,外边就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不像沈府打扮的小厮来,他神色焦急匆忙,对着窦婵姝说了一句。 王爷薨了,王妃让您赶紧回去! 众人皆震惊,尤其是窦婵姝立即站起身来,抓着那小厮连连质问真假,然而那小厮貌似并不知真情,只能惶恐的点头又摇头,直看的窦婵姝焦急不已。 因为皇伯伯给她解除了婚事,导致她和父王这几天还心存隔阂,所以在两人没有接触的情况下,她也不会主动关心他,谁料…… 虽然父王向来偏爱六姨娘和窦怀柔,可是说到底他是她的父亲,作为子女的她没办法完全无动于衷。而且在六姨娘和窦怀柔还没出现的时候,他对她也是有过几分真情的,现在一听他没了,她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当下窦婵姝也顾不得什么了,与沈朝野匆匆告别之后,就连忙赶回去了。 沈朝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窦婵姝离去的背影,她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是意外死亡,一般帝王死为“崩”或“驾崩”;如果是猝死可能会使用“暴崩”,皇亲贵胄会使用“薨”。 从小厮的话中,她唯一能掌握的信息,就是五王爷是突然猝死的,也俗称暴毙。可据她所知,五王爷身子骨再活上个生几个子嗣都不是问题,还有他最近还对帝位抱有觊觎之心,怎么会突然命归西天?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她首先怀疑的就是嘉靖帝,她觉得是否是五王爷的贪欲和大逆不道被嘉靖帝知晓,所以才杀人灭口,毕竟嘉靖帝此人能顺利坐上这位子,也不能觉得他的内心有多光明磊落。 可是很快她也觉得好似并不至于偷偷摸摸的杀人吧,还在临近年关的敏感时期,这不是明显的自毁祥瑞么。 如果不是嘉靖帝,那又会是谁,难道……难道是她之前与缙玄清一起怀疑的缙满星么。 这怀疑的苗头一起,后面粗粗细细的所有细枝末节都涌了上来,不得不让她认真思量这事。 …… 临近除夕,整个京中都繁忙热闹至极,这三天也就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就当别人欢欢喜喜准备迎接好日子时,沈府和五王府也上下却笼罩着一股诡异寂静的气氛,没有丝毫的欢乐之言。 前者是明明白白的死了人,行丧是伦理纲常,而窦婵姝也因为此事最终没有没了与沈朝野一起过年的下文。但是这后者沈府,就诡异难测极了。 外人不知沈府大门里头的曲折,但是沈府里头的人却是明白的很。起先沈老太太刚听闻沈严铸这个打算的时候,她是严词拒绝的,可是后来沈严铸与她说了许多的含义,还提了提沈朝野心中的郁结,沈老太太这才稍微的缓和了,但是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别人的除夕都是阖家团圆,怎么到了她们这里就要去祭奠一个死了十年的白骨。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可不管是哪门子的道理,也不知沈严铸最后采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好说歹说的最后将让沈老太太默认了下来。 天色微垂黑夜,沈朝野穿着一袭黑衣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并将手中端着的木牌放在了厅前,一看那木牌就是临时做出来的,崭新不已,连木漆都是新的。 而众人见此面面相觑,对比他们身上花花绿绿的鲜艳衣裳,沈朝野显得庄重威严多了。 “我可真纳了闷儿了,放着好好的除夕不过,竟然打起了给死人祭拜的念头,可真是大靖第一奇闻哪!” 说话的是沈朝華,她阴阳怪气的腔调依旧是令人铭记深刻,而在一片花花绿绿中也数她的衣服最为突出。 “三姐姐要是不会说话就莫要说话了,你是在大姐姐手中吃过亏的人,别好了疮疤忘了痛!”沈朝霞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相比前几日,已经好多了。 毕竟吞食人肉的事情带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你!”沈朝華见沈朝霞现在有了沈朝野倚仗,就处处与她作对,心中来气。 “行了,这种日子你们还要再添乱么!”沈老太太用拐杖撞了撞地,这才让这些人都没了声。 沈朝野见此倒也没多说一句,毕竟在除夕之夜为她人祭奠本就不是一件乐见的事,搁谁心里头都难受,而且这众人之中,又有多少个人是虔心诚意祭奠的? 所以人来了就行,其他的礼节她可以宽容的不做计较。 但沈朝野的视线扫过一圈,却意外发现除了沈老太太给了几分薄面,还有沈严铸、沈朝歌和沈朝霞也穿了素服。其中沈朝歌的素服,沈朝野明白,哪怕是为了许祥侯,也不可能是真心为慕容嫣穿的。 再有就是在沈严铸身旁的若氏,也意外的穿了一身素服,脸上也没施粉黛,清素的很。但是哪怕穿着宽大的素服,沈朝野还是能一眼看到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沈朝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刚回来那天她与沈朝歌起冲突转头又进了监狱,所以没注意人群中的若氏,她感叹才几月未见,这肚子就这么大了。 许是若氏也感觉到了沈朝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想了想,还是轻轻拂开了沈严铸的扶持的手,随后走到了沈朝野的面前,扶着腰朝她欠身行礼。 “奴婢见过大小姐。”语气恭敬,神态安详,没有半点矫揉做作的模样。 但她很快移开视线到若氏的脸上,她眼神幽深,悠悠道:“五姨娘好似变了不少,少了之前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劲。” 若氏闻言谦卑回答:“大小姐莫要拿以前的事取笑奴婢了,就算以前有再多的不是,如今沾了大小姐的福气能够侍奉老爷,还幸运的怀上孩子,都说为人母者,母为子刚,且府中出了这么多事,奴婢也该学会长大的,不然日后如何教导孩子呢?” 沈朝野听闻若是这番话,才突然嘲笑自己对于若氏的高看,其实若氏一点都没有变。 瞧这话说的,面面俱到,该提醒该请求的全都在里头了。 许芙若是真的死了,对于沈朝歌而言就是万念俱灰,她已经没有了软肋,那么若氏和她的孩子也没有了留下去的用处。于是她担心沈朝歌对她们母子动手,所以为了能让肚子里头的孩子能够顺利的生下,她会用尽一切手段寻找能帮衬她的人。 当她看到沈府主母许芙被自己扳倒后,她就彻底看清了当即的局势,她认为自己才是沈府唯一靠得住的人。所以她选择讨好她,来求得这唯一的机会。 若氏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可以压低声音,可见她是豁出去了一切。但是同样的她的这句话被一旁的沈朝歌给听了去,她抬起那双淬着毒光的眼睛射向若氏,仿佛要将她拆骨吞入腹中。 这个贱蹄子,居然趁人之危去寻沈朝野当靠山!真当沈府没了她母亲坐镇,就以为连她都可以随意欺侮在头上了么! 沈朝歌心中对若氏恨之入骨,但是碍于如今怀有子嗣的若氏现在是沈严铸的心尖宝贝、眼珠子,她若是妄自动了她,难保沈严铸会不会不顾往日情分对她不客气。 毕竟她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她只是一个侧妃的事实。所以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的记恨着。 “行了!”这时,沈严铸走上前,将若是揽入怀中,那严肃防备的神情,好似生怕沈朝野会将若是怎么着一样的。 只听他冷冷出声道:“如今你的要求我都一一照做了,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说吧,你何时去救许芙!” “是啊朝野,有什么话咱们关上门来自个儿说,就算许氏做错了事情,但是说到底她这几年来对沈府的付出也不小,你不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就看在老身的面子上,这次就放过她。祖母向你保证,只要她活下来了,绝对把她送往乡下,永远都不回来碍你的眼,可好?” 拄着老拐杖的沈老太太也在后边附和沈严铸,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媳,但是说得难听也好歹服侍过她,也把这偌大的沈府照料的有分寸,这几日没了她,这府中大小事都到了她和二姨娘的头上。二姨娘的性子温和易受蒙蔽,许多大事还是得来麻烦她,她这一把年纪了就只想图个清静。而她又不放心把这府中大事的权力都交给沈朝野,毕竟她们不在一条心,她也怕她对沈府不利。 所以啊,她才会想到给许芙求情,反正之后无论如何,只要许芙活下来了,一切都还是可以再商议的。到时候大不了她就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 沈朝野凉薄的眼光瞧着众人,她嘴角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她替慕容嫣不值,慕容嫣虽然在沈府的时间不长,但是好歹也付出过一片真心,结果她死的时候,沈府无人问津,并且嬉笑欢乐的过日子。 他们可知,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喜日子,但对于慕容氏来说,却是一个怎样都走不出来的噩梦,她们视为掌上明珠的唯一女儿,就死在了这个所谓的好日子中。 他们,再也没有期望阖家美满的日子了。 如今只不过是让他们重新做个人,好好拜拜慕容嫣,来消除心中的罪孽感。结果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在为了作恶多端的许氏求情,同样是差不多的付出,可慕容嫣的功劳却是不为人闻。 沈朝野心中肃冷一片,她细眉淡眼道:“急什么,许芙我早就派人去把她救出来了。” 此言一出,沈严铸和沈老太太的神情上皆是一喜,看来沈朝野虽然心眼狭隘,但至少还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而在沈严铸身后的沈朝歌,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倒不是惺惺作态,而是在之前她也信不过沈朝野,所以在求了沈严铸的同时,还求了南湘王,看他能不能狸猫换太子的手法救她母亲。 南湘王心中有她,所以在她死缠硬磨之下他答应了,但是但是作为前刑部尚书的许祥侯出了事,嘉靖帝对于牢狱的看守程度也警惕了起来,不是轻易可见的,所以南湘王打算在靠近除夕的前几天去狱中探探风。 但没想到,结果救出来的人却是别人,南湘王这才明白,他们原来是与沈朝野想到了一处,并好巧不巧的错开了。害的他们不得不把那替罪羊重新送了回去。 或许沈朝野早知沈朝歌会备有后手,也料到了南湘王得知后做出的反应,所以才会选择在许祥侯车裂的那一天救出许芙。 沈朝歌暗暗咬牙,果然是狡猾的贱人,竟然还计中计的令她下套! 沈老太太以为沈朝野这意思就是要饶恕许氏了,所以就满脸笑容的提议了一句。 “祖母就知道朝野你是个善良乖巧的孩子,也不忍心让你名义上的母亲去死对不对,更何况今天还是阖家圆满的日子,你要不先将她带来,我们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如何?” 沈朝野闻言勾唇一笑,笑的意味不明,高深莫测,只听她用一种慢条斯理的慵懒语调说道。 “想见她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既然选择今日给我母亲祭礼,那自然要将礼数都给做全了。该磕头的磕头,该忏悔的忏悔,只要礼数周到,我立刻就带你们去见许芙。” “你!你想让我们都跪拜慕容嫣?!”沈严铸怒了,他指着沈朝野,满目怒火。 第三百八十七章 许芙之死,阐述真相(二更) 如果他不受沈朝野的掣肘,或许此刻他会冲上去打人也有可能。 当年京中多少人笑话他沈严铸靠女人起家,还说他这辈子都要冠着慕容嫣的名头下生存,这对于男子而言就是一个侮辱!如今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称号,沈朝野竟让他硬生生的捡起这个屈辱戴在头上?! 猖獗,实在是太猖獗无理了! “没错。”沈朝野没有丝毫的遮掩,她黝黑眸底的深处凝聚起对眼前一批人的厌恶,自然这冷漠无情的话也随之溢出。 “我话就搁在这里,你们跪与不跪皆在你们自己的选择,但若是想要见许芙,只有此途径。” “你这个孽女!你给我滚出去!”沈严铸怒火攻心,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于是就冲动地想要上前对沈朝野动手驱赶。 噌—— 一道凌厉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沈严铸的脖子处赫然搁上了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须要冷漠冰霜得凝视着沈严铸,只要沈严铸敢再动弹上前一分,她敢保证,这剑直接断了他的脑袋! “老爷!”众人震惊捂嘴。 这大小姐也太猖狂了,竟随随便便就把剑横在被人脖子上。对付别人也就算了,可如今她面前的可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是大靖的新晋丞相啊! 沈朝華和沈朝霞也一愣,有些惊异她会如此大胆,再怎么说,沈严铸也是她们父亲啊! 沈老太太见沈严铸被须要用剑架着脖子,立马脸色白了一分,连忙上前拉住沈严铸的胳膊,并对沈朝野说道:“哎!别别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朝野,快让你的人放下剑,这要是给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娘,你别管我,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弑父!”沈严铸他嘴硬道,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涨红了脸。 “别胡说八道!”沈老太太随口对沈严铸训斥道,可她的一双浑浊又精明的眼睛可不移半分。 沈朝野对沈家,对沈严铸的怨恨,只有她最清楚,若真要谈弑父,她绝对相信沈朝野做得出来。 不说其他,光说她是慕容氏教养出来的,就已经是十分的令人不安了! 沈朝野面色淡然,没有出口制止或许可须要的行为,好似她想听到的那句话,并非是这个。 沈老太太紧紧咬住牙关,只好愤愤的说道:“不就是跪拜嫣儿么,我们跪就是了!” “娘!” “老夫人!” 众人也瞪大了眼睛,府中有许多新人连慕容嫣都没见过,又何谈跪拜她呢? “真想不通此事与我们有何干系。”夏氏没好气的轻声念叨了一句,语气中是满满的不理解。 “住口,”然而徐氏却突然转过头对着夏氏训斥了一声,“慕容夫人是咱们老爷的原配,我们这些做妻妾的,除了侍奉老爷,还要尊敬主母,哪怕她死了,她的身份也在我们之上。” “你。” 夏氏被徐氏这么一怼,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她从未见过徐氏有这么威势的一面,并且一点不弱于许氏。 沈朝野轻笑一声,须要这才将剑收了回来。沈老太太见此,月匈口处剧烈起伏,她哼声转头,众人为她让开一条道路来,她大步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在沈严铸早已设好的软垫上跪了下去,对着那木牌磕了三个响头。 随即唰的站起身,冷冷得看着沈朝野,后者回之一个满意的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继沈老太太之后,沈朝霞也上去磕了几个头,然后是若氏,再是徐氏…… 最终所有人都轮了个遍,就连沈严铸也不好拒绝,不然他们所有人都白跪了,只能上前也磕了三个响头。 沈朝野瞧着沈严铸一个一个额头确切地磕在地上,她心里没有痛快,只有无尽的深沉,十年了,这是沈家头一次在慕容嫣的忌日祭拜她,虽然不是很正式,但今日这一幕在此后每年的除夕中,谁都会刻骨铭心的记着。 记着这个悲喜交加的日子,以后以另一种方式,与慕容氏一起缅怀慕容嫣,也不枉她做了如此多的功夫,只为铺垫这一刻。 “这下总可以了吧!快带我去见许芙!” 磕完最后一个头,沈严铸几乎是半分停留都没有地站起身来,转身看着沈朝野,脸色黑黢黢的又低沉,看起来凶煞无比。 “我也要去。”沈朝歌也阴沉沉的说道。 沈朝野心情尚好的挑眉,缓缓转过身,余光瞥到后边的人仿佛又要急色了,她才慢慢启唇。 “走吧,带你们去见她。” 众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沈朝野没有白女票他们。 眼见这是算是告了一段落,沈严铸便打算只让他和沈朝歌两人前去就可,剩下的人该干嘛就干嘛。所以哪怕众人有再多的好奇和八卦,最终也没能如愿跟着前去。 沈严铸与沈朝歌跟着沈朝野出了沈府,两人讶异,这人不是早就救出来了么,怎么见个人还需要到府外去? 沈朝野仿佛知晓他们的疑问,于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为了保险,我将人安置在了郊外,否则被嘉靖帝发现,谁来承担?” 此话一出,倒是让沈严铸和沈朝歌有了一丝的了然,的确如此,许芙如今不仅是罪臣之女,还身怀多罪,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的确不好再安置在沈府之中了。 于是他们上了沈朝野的马车,这是沈朝野进京那日所乘坐的,不愧是宝马香车,这马车里竟真的有股淡淡的香味。 接着马车缓缓驶动,就连驶出了郊外他们都不知晓。 明明是父女关系,可当三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却只剩沉默,沈严铸本不在意,可却当他瞥到沈朝野双膝上放置的盒子后,他升起疑惑。 “朝野,你手里抱着的这个盒子是什么东西?” “这个么——” 沈朝野见沈严铸突然这么一提,便摸了摸盒子,她抬脸对着沈严铸微微一笑。 “自然是好东西,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什么东西还会滴水?等等,这好像不是水,是、是血……有血!你这盒子流血了!” 然而沈朝野的尾音还未消散,一旁的沈朝歌却是神情惊惧,手颤抖着指着她手中的盒子。 沈朝野低首一看,果真如沈朝歌所言,那盒子的四角处流溢出了不少的鲜血,顺着她的裙摆缓缓滴在地上,暗红的颜色绽开成了一朵花。 在这寂静窄小的马车里,那轻微的声音显得异常诡异恐怖。 沈严铸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双眉拧紧,怒声问:“你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谁知沈朝野却是缓慢的抬头,脸上挂着一道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纯洁无害,但是与手中不停流出鲜血的盒子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装了什么东西,你们还没想到么。” 话音一落,沈严铸和沈朝歌睁大了眼睛,他们如出一撤的震惊难抑的表情看着沈朝野,或者说是看着她手里的盒子。 “是……是许芙?” 沈朝野轻轻点头,并还十分乖巧地给她们打开了上面的盖子,当盖子取下之后,里面的情形却是令人震撼无比。 “啊!!!”沈朝歌直接被吓得尖叫了起来,并不停地往后退。 外边驾驭马车的须要和慕容清听闻里边的动静,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朝着一边的深山老林驶去。 而沈严铸也吓白了一张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朝野,这女人根本就是心狠手辣,就是恶魔!他不该相信她的! 那盒子中央赫然躺着的就是许芙的人头!而且还是剃去了头发,挖了双眼、割去鼻子、嘴角两段切开,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 “你们不是一直想见她么,如今我也满足你们了,怎么还这一副表情?而且这三日许芙就在沈府之中,她在我的院里。”沈朝野笑眯眯道,仿佛双膝上盛着的不是人头一样。 见沈严铸和沈朝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继续悠哉游哉的补充了一句。 “我嫌三日时间太长无趣,便想学着我这二妹妹的手段,断了她手脚,挖取她的眼珠,把她做成了人彘。” “可惜了,或许是许芙恶事做尽,不仅一辈子都没能生出个儿子来,就连她的肉,连狗都不愿意吃。” 沈朝歌哆嗦着嘴唇,往日最是仙姿佚貌的面孔,如今也是惨白一片,面露惊惧。但沈朝野的字字句句却犹如魔咒般传入了自己的耳里,清晰无比。 这一刻她才明白,沈朝野是记恨着她对萝蔓所做的一切,所以趁他们想她救母亲的借口上,将萝蔓的痛楚报复在母亲的身上! 萝蔓是在她的院子里被发现的,而母亲又被沈朝野拘役在她的院中;她把萝蔓制成了人彘,还把她的肉喂给了沈朝霞吃,沈朝野也把母亲做成了人彘,不过她更令人发指,她竟用把肉喂给狗狗都不愿吃的法子来羞辱她们! “沈朝野你个贱人!你这个女魔头恶事做尽!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沈朝歌在恐惧与羞辱的两种极端刺激下,竟一瞬间抛开了害怕,正想站起来去掐沈朝野的脖子。 可惜她还没如愿的站稳,整个人就跌倒了,狠狠砸在了马车上。 “父亲……快杀了她!你今日要是不杀了她……日后就杀不了她了!”沈朝歌砸的头晕眼花之际也不往对沈严铸怂恿。 沈严铸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响起这几日来的是是非非,他也忍不下去了,于是正打算对沈朝野动手时,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无力。 “你以为,我为什么杀了许芙,却还让你们上马车的目的是什么?”沈严铸的头顶上响起了一道冷然的声音。 沈严铸这才想起来他们进来时,这马车里奇诡的异香,原来那不是纯天然的,而是沈朝野故意设下的!他再次看着沈朝野的眼中,终于多了一丝的恐惧感。 沈朝野这人太可怕了!心计深沉不管,就连动起手来也丝毫的不管不顾。 沈严铸知晓此刻的处境十分的危险,但他没有带人,沈朝野身边有暗卫,而且又给他们下了类似蒙汗药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是沈朝野的对手! 沈朝野现在恐怕是疯了,他只能保持冷静,于是他深呼吸后才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许芙本就是戴罪之身,你如今身份贵重,杀了就杀了,但你杀了许芙又何必诓骗我们来此,你究竟有何目的!” 就当沈严铸的声音落下后,这马车也缓缓地停了下来,马车里的气氛十分的凝重。 沈朝野勾唇一笑,笑的冰寒,见须要一点一点把帘子拉上去后,她便突然将手中的盒子扔了出去。 哐当! 盒子落地,许芙的人头轱辘轱辘地在布满积雪和杂草的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母亲!”沈朝歌哀嚎一声,连滚带摔的下了马车,并来到那人头面前,最终还把它抱入了怀中。 之后沈朝野也缓缓的起身,动作优雅至极地下了马车,与身边的慕容清和须要对了一个眼神,随即笑的妖冶魅惑。 沈严铸也眼一沉,最后一个出了马车,却见周围一片陌生环境,并且雪白和寂静交织,根本望不到头。 “这是在哪儿?”沈严铸沉声问。 “自然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说话的不是沈朝野,而是在她身侧的慕容清,慕容清仿佛早就卸下了人皮面具,所以面对沈严铸的时候,他的脸就是本来的样子。 “你是……”沈严铸一开始还未看清楚慕容清的脸,但渐渐的,等他看清了那熟悉的棱角之后,他才发现此人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某一个人! “你是慕容渊?!不,我都如此老了,慕容渊不可能保持年轻,你是他的儿子对不对!” 慕容清勾唇,笑的温润中带了一丝森寒,“是,我是慕容清。” 一旁的沈朝歌,听到这一句话时,手脚也冰冷了。她此刻心中是真的惧怕沈朝野此人了,连慕容氏她都如此光明正大地带了进来,其心可鉴! “你为何会出现在京中的边界!”沈严铸厉声质问。 “与你无关。” 慕容清冷冷的说完一句话,便一闪身来到了沈严铸的身前,抬脚就是朝沈严铸的膝盖一踢,沈严铸吃痛,只能跪倒在地。 接着慕容清居高临下的看着沈严铸,嗤声道:“我三姑姑当年真是眼瞎看上你这种男人。” “到底是她眼瞎,还是我眼瞎!是她先与嘉靖帝苟且的,看事情藏不住了这才嫁接到我的头上!我为她掩盖丑事多少年,难道我就不值得可……哎哟!” 然而还没等沈严铸说完,沈朝野便一脚踢在了他的月匈口上,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沈朝野双眸冰冷,严词俱厉,“你再侮辱我母亲半个字试试!” 沈严铸痛的冷汗涔涔只踹气,他厚重的呼吸道:“我哪有污蔑她,并且我还可以实话的告诉你,你母亲跟我的时,根本没有落红,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沈朝野双眸漠冷得盯着沈严铸,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转化为了一丝怜悯。 只见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表哥,把帕子给他。” 慕容清从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了一块沾血的帕子,随后就扔在了沈严铸的脸上。 “你自己好好瞧瞧吧!” 这是她托人从南州青山慕容府里取来的,当年嘉靖帝拿着这块东西去威胁外祖父与祖母,迫使她们扶持他为帝。事成之后,外祖父生怕此事节外生枝,所以特意前去向嘉靖帝讨回了此物。 如今她又向她们讨取此物,只为在今日证实慕容嫣的清白。 沈严铸忍痛将这帕子绽开,上面绣着金色的菊花花纹,花纹上有一团明显有些年头的乌黑血迹,另外在角落处还有缝着一个熟悉的嫣字和铸字。 沈严铸神情一愣,他与慕容嫣当年的感情如此好,他自然是晓得菊花是她的最爱,因为菊花代表了高雅傲霜和忠贞诚实的品性,她欣赏这寓意所以对菊花格外钟情。 还有这绣法针脚蹩脚,也是她的手法。她性子活泼又端庄,但是唯独不喜的就是女红,后来他取笑了她几句还惹她生气了,谁知在背后她竟悄悄的去练习,可最终这手法依旧如此。 “今日我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你,我会让你切身体会,这十几年来,你的一言一行都是错的,你口口声声说我母亲负了你,殊不知真正薄情寡义的人只有你。” 沈严铸惊愣的抬起头,双手紧捏着那块绣帕,双眼迷茫无措。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么…… 沈朝野眉眼冷淡,她徐徐道来,“当年你与嘉靖帝同时爱上了我母亲,但是我母亲早已对你这个出身低微、内心坚强的男人心生倾慕,但她知晓你个性要强,所以打算在你有所成就后再告知你。不料嘉靖帝心思扭曲,爱我母亲的同时也想着借慕容氏的势力满足自己的野心,所以在你们三人聚会的那次,嘉靖帝根本不是失约,而是在你们的酒菜中下了女眉药,亲眼目睹了一场活椿宫,并拿走了这块有母亲落红的帕子,以此去威胁慕容氏助他登位,不然你以为嘉靖帝是如何从众皇子中冒出了头,又是如何力排众议登基为帝的?没有慕容氏,他什么都不是。” 沈严铸一脸震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何嫁了我后就对我疏离至极!” 沈朝野神情冷漠依旧,道:“女子婚前失贞是要被人唾骂至死的,更何况是母亲这样钟爱菊花的女子,她的心性早已与菊花融为了一体。所以与其说是对你疏离至极,还不如说是她根本面对不了自己,她觉得自己玷污了菊花高洁的品性,同时也辜负了生她养她的慕容氏。” “她本想着既然提前嫁给了你,那么便让时间去治愈心中的痛。并还为你考虑,让慕容氏莫要打乱你原本的计划,想让你凭着真本事去闯出一片天地。谁料你怀疑她,你不信任她,更是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打她,害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这让她心中的痛苦更加深。而你,再之后不仅与许芙暗度陈仓、珠胎暗结,更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在她已是千疮百孔的心上,更是插了一把血淋淋的刀!” “沈严铸,你嘴上打着你爱她的幌子,可实则你才是真正令她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的人!”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让沈严铸最后的一丝防线都消失殆尽。 到了这一步,沈严铸不会再怀疑沈朝野话的真假,她都冒着天下大不韪的风险做出这些出格的举动了,难道还只是为了他与他说假话吗? 他的瞳孔缓缓失焦,双目空洞又悲凉,他将手中的手帕攥紧,低头竟呜呜的哭泣起来。 “嫣儿,你为何不与我直说啊,为何啊!……” 他犹记得当初与慕容嫣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寒门穷小子,可她见到他时她却笑的明艳光彩,就像一道曙光,照进了他灰暗的内心。 此刻他悔不当初,心痛如绞,那被刻意压制的不甘和思念喷薄而出,一下子差点致他崩溃其中。 过了许久,才传来沈严铸嘶哑悲痛的声音。 “嫣儿……死前可有……留下什么话么。” 他现在很想知道,嫣儿死的时候,有没有对他留下一句话,哪怕是恨意,他也至少有个寄托。 “没有,不仅对你一个字都没有,就连对她唯一的女儿,都没有一个字留下。可见,她对你的恨有多深。” 沈朝野抿唇,目光冷漠,毫不留情的击破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阿朝!”慕容清却皱起了眉头,轻声喝住了沈朝野的话。 三姑姑明明是很疼爱她的,又怎么会因为沈严铸而迁怒与她。 沈严铸万念俱灰,他心里哀痛的无法呼吸。 她竟如此恨他,连死了都没有留下一个字。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 “我明白,你不用多说。”沈朝野对着慕容清莞尔一笑,算是释然也算是透彻。 慕容清哑然,虽然三姑姑回来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也不经常开口说话,但是他每每在暗地里看着三姑姑望着阿朝的眼神中,是爱恨交织的。 正如阿朝所说,或许三姑姑没办法从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对阿朝身体的血脉有丝丝的介怀。 但是也不能完全否定三姑姑的爱啊,她只是,只是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罢了…… 沈朝野蹲下身子来,双眼定定得看着沈严铸道:“你现在还怀疑我是不是你的亲生血脉么。” 沈严铸面露愧疚和懊悔,那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朝野,你杀了我吧,她一个人定是害怕的,让我去地底下陪着你母亲……” 沈朝野缓缓站起身,俯视的目光里有一丝不嗤。 “不,我不会杀你,杀了你太简单了。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因为活着的人是最痛苦的,而且你以后要是死了,我会请法师来做法,让你们生死不能同寝,轮回路上世世不复相见!” 第三百八十八章 内兄?大舅哥? “不要……我求你不要这样做……” 沈严铸瘫坐在地上呜呜哭泣的如同一个小孩,他眉眼间的戾气与锋芒再也不复,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懊悔与痛楚。 原来他不仅害死了慕容嫣,还间接导致了她的家族沦落至此,他们,他们并没有做错一件事,都是自己被贪念和怨恨蒙蔽了双眼,才会干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活该嫣儿如此恨他,至死都没有给这世间留下一句话。 沈朝野看着沈严铸此刻的模样,眼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怜悯,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做出代价的。 她轻启朱唇,“整整十年,你从未祭奠过她,如今见我预谋不轨的返京害怕了,所以想博取我的同情心饶恕你?但你想错了,打我第一日回京开始,你们的下场就注定了,你、许氏母女,还有高高在上的嘉靖帝,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是,不是!我……”沈严铸想狡辩,但是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难道说他现在知道了真相,才幡然醒悟? 沈严铸自嘲一笑,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切身的体会到有些解释竟如此的苍白无力。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南湘侧妃,难道你要在这里杀了我么!” 一旁早已有些吓得哆嗦的沈朝歌一听沈朝野如此说,当下就心生了慌意,先不管沈朝野到底对她有什么企图,光凭她现在知道了她这么多事情的一点上,她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沈朝野闻声转过头去,看到沈朝歌紧紧抱住许芙的人头,一身素白的衣裙全是斑驳的血迹,就连肌肤上都蹭上了不少,显得可怖惊悚。 微微勾唇,方才太投入了,竟忘记了还有她的存在。 只听她道:“你莫急,你这条命我暂时还会留着,要是轻易的杀了你岂不是太可惜了?” “你……你这个魔鬼!”沈朝歌惊怕得红了眼眶,嗓子有些嘶哑的吼出声。 沈朝野充其不闻,对着须要抬了抬手道:“须要,送他们原路返回,他们若是想要揭发我,不必阻拦。” “小姐,要是他们真的揭发你了,那你处境多危险啊!”须要惊骇,最终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慕容清也皱了皱眉宇,沉声道:“须要说的没错,你如今锋芒过利,嘉靖帝对你早已多留意,现在又将他们父女带出来,想必许多双眼睛都盯着你,你要是就这么轻易放了他们,日后想要再对他们动手,就难了。” 沈朝野眼神却看着沈严铸,随后轻飘飘的问道:“我的好父亲,他们说你和沈朝歌会对我造成威胁,这可怎么办?” 沈严铸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摇了摇头,神情坚毅中更有一丝豁达释然,于是立刻对着沈朝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会的!我以前做错了太多的事情,我不能一错再错,你是嫣儿唯一留给我的念想,我绝对不可能让你有个意外的!” 沈朝歌以为沈严铸是为了活命才如此说的,她也生怕沈朝野会对她动手,所以就连忙附和沈严铸。 “对对对,我也不会去揭发大姐姐的,咱们说到底还是有血缘关系的,朝歌怎么会忍心置大姐姐于危险中呢?” 慕容清闻言没有半点的动容,反而更加担心沈朝野会受蒙蔽,他还是打算再劝劝她,“阿朝,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但他说的已经很隐晦了,他本来打算劝她不要错失这个良机,都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就不必再担忧其他因素了。 “表哥。”沈朝野轻轻地唤住了慕容清,只见她眼神烁烁,神情沉静从容。 “如今已有一个许芙去母亲面前赔罪了,再带两个人下去只会给母亲徒增烦恼。你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的。” 慕容清见拗不过沈朝野,于是叹了一声气,算是默许了沈朝野的决定。 “那奴婢带他们走了,小姐和大少爷该怎么办?” “放心,表哥会护我无虞的。” 须要见此,也只好从命,将沈严铸和沈朝歌拎起就往马车里摔了进去,之后须要执着缰绳将马车调了一个头返回了。 沈朝歌却对许芙的人头很是执念,扒着车帘伸出手扑腾,却抓了个空,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芙渐行渐远,心中一片悲凉。 “别挣扎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派人去远洲杀人的幕后凶手到底是谁,许芙纵使心中不甘,也不会冒这个险去动手,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是你做下的。而许芙为了你才心甘情愿地将命搭上,她能有如此下场,你也有一定的干系。” 就当沈朝歌心中哀痛不已时,身后却响起了沈严铸平静出奇的声音。话语虽与平时没有多少变化,但是沈严铸站的立场却完全的变了。 沈朝歌毅然愤怒,她忿忿地转过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美眸瞪着沈严铸。 “父亲如今倒是装起了慈父之相了?就因为沈朝野的几句话,你认为当初是你负了慕容嫣,但你没有看见她是如何对待我母亲的么?!你只记得慕容嫣的好,难道我母亲就对你不一往情深了么!” 啪——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沈严铸一巴掌把沈朝歌掀翻在地,打得沈朝歌眼冒金星,嘴角还溢出了一道鲜血。 “是,我是不配,难道父亲就配了么!我母亲勾搭你纵然有错,但你可别忘了,真正致使慕容嫣郁郁而终的凶手究竟是谁!”沈朝歌混合着血沫说话,却还能保持字字清晰。 沈严铸神情却十分的沉重,好似沈朝歌的字字珠玑对他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了。 “不止是你,我也不配,所以在我后半辈子的人生里,我会倾尽所有去赎清自己的罪孽!而朝野之所以不杀我,或许是因为我对她还有用,所以才留我一命苟延残喘。真好,我总算还能以另一种方式去赎罪。” 慕容氏是被嘉靖帝下了死令不经诏不得回京的,如今朝野不仅带慕容清进了京,还丝毫不惧那些埋藏在京中的眼线。 想必是另有所图,以前他或许会揭发她,但是如今,哪怕是为了嫣儿,他都不会让朝野出一点的意外! 他不想百年之后,下去面对的是嫣儿的控诉。 这些话自然而然也入了外边驾驭马车的须要耳里,她神情微沉,现在她才明白了为何小姐会放他们走了。 看着那辆豪华马车渐渐离去,慕容清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地传来。 “你真杀了许芙?” 沈朝野眉眼淡漠,轻声道:“当初从远洲回来的路上,我就有打算在今日,送这对母女其中一人下去祭奠母亲。但我当时还没有想好人选,只是想看看到底是许芙狠还是沈朝歌狠,输的那一个人就是今日的祭品,我以为会是沈朝歌。却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沈朝歌的狠心不亚于许芙,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满足许芙的一片慈母之心了。” 慕容清心中暗暗的咂舌,他看了一眼那因血染红的那一小片地方,他这才认识到以前在慕容府沉静如莲的女子,真的变了。 “那你明知沈朝歌会因此记恨你,并对你不利,又为何什么都不做的放他们离开?”慕容清再问。 沈朝野脸庞明媚,昏暗的天色与地上亮白的积雪相照下,更衬其五官的深邃。 她微笑道:“本来我是有打算将他们两人都留在这里,但是看到沈严铸的态度后,我改变了想法,杀了沈严铸和沈朝歌只会让沈府大乱,并且嘉靖帝也要顶着压力对自己出手。但如果他们安然回去了,凭借沈严铸对我母亲的愧疚懊悔之心,无须我做什么,他会替我摆平一切。” “你如此确信他会站在你这里?”慕容清有些讶异。 就凭刚才那些话,沈严铸就真的会幡然醒悟,爱屋及乌? 沈朝野颔首,一字一句道:“别人不会,他会。” 这时候她不得不感谢慕容嫣年少时,对沈严铸所付出的一切,这一切足够战胜他心中对权利的渴望与野心。 毕竟,他想要的丞相之位她也已经帮他得到了,恩情旧情双管齐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慕容清这下也才终于明白了过来,的确,更好的利用好过轻松的杀了他们。 他轻叹一声,“啧啧,我现在才发现,继承了慕容氏优良传统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为何如此说?”沈朝野挑了挑眉。 慕容清笑而不语,毕竟说起来还是他有些懒怠了,明明他比阿朝有更好的条件,可偏偏最像祖父他们的,只有阿朝。 父亲在战场上深谋远略,制敌万千;二叔与祖父在朝野之上多谋善虑,气吐虹霓。而阿朝,可见是两者的兼容之作。 有勇有谋,根本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 “内兄的意思,是夸你悟性高,言行出彩。”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赫然响起了一道清冽富有磁性的声音,沈朝野和慕容清吓了一跳,才闻声望去。 只见雪白狐氅包裹着青色锦衣的缙玄清从天而降,五官俊美绝伦,惊艳眸光。白毛边翻袂,更衬其风姿隽爽、湛然若神。 慕容清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缙玄清迈着沉稳的步伐过来,站到沈朝野的身旁,与她相视一笑。 “这时候你不该在楚国?”沈朝野悠悠问。 缙玄清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狐氅,嗓音温润道:“任何事都不及今日的日子重要,我应当来。” 沈朝野浅浅一笑,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原来他知道今日对她而言的意义。 “你有心了。” 缙玄清轻笑,随即那清波潋滟的视线才落在他的身上,缓慢地吐出了几字。 “内兄好。” 他还是第一次见朝野的家人,想来他如今恭谨应该不会存在失礼一说。 慕容清从缙玄清的第一句话里都没缓过来,再加上方才缙玄清对阿朝的亲密举动,心中突生一股莫名之火。 语气有些生硬道:“你叫我什么?” 内、内兄?这臭小子是谁啊,居然敢叫他内兄?! 缙玄清见与预想中的情况不符,他蹙起了修眉,难道是自己太过墨守成规,这句内兄他听不懂么? 想此,他扯出了一抹算得上礼貌的微笑,又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大舅哥。” 内兄有些生疏,这声大舅哥,总不会不明白了吧。 “噗嗤。”沈朝野将缙玄清这一系列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心中觉得他可真是清冷与呆萌的矛盾体。 难道他看不出慕容清真正在意的不是这称呼,而是计较他与她亲密的动作么。 “你笑什么,我应该没说错才是。”缙玄清哪怕是呆呆的面对沈朝野时,身上的风华也不减半分。 有些人天生骨子里透出的气度就是超脱世俗,令人惊艳。 “没什么,”沈朝野隐晦的回复,继而对着脸色已经黑沉如锅底的慕容清,悠悠道,“表哥,我忘记与你说了,这是缙玄清,你未来的表妹夫。” “是吗?”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慕容清的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皱着双眉看着缙玄清,眼里的嫌弃与针对毫不掩饰。 “看这手不能抬,肩不能提的,有什么本事爱护阿朝一辈子,依我看你这家伙就是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 沈朝野惊异地挑眉,下意识的去看缙玄清的神情。缙玄清内力高深莫测,可以称得上世外高人,敢如此骂缙玄清的,她还没真见过几个。 见缙玄清神情依旧,没有丝毫恼怒的趋势,她才放下心来。 于是对慕容清轻声呵斥道:“表哥,缙玄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之前许多的磨难还多亏他……” 但同样的,她也没见过慕容清对旁人毫不留情的讥讽,在她的印象中,慕容清一直是淑人君子的代表,结果却是—— 哎,果然都是名字中含清,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厉害人物。 “你叫我什么?”可沈朝野还未说完整句话,身侧那前一刻还温文尔雅的嗓音突然低沉下来,她几乎还可以感觉到那萦绕在她耳边的气息。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之前与缙玄清的那个吻,还有他魅惑无比的要她唤他的名字。 沈朝野的双颊浮起了丝丝的粉色,好在黑夜中不仔细是瞧不出来的,见她眼神闪躲,讪笑道:“我叫错了,是玄清,玄清……”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回慕容府,揭露往事(二更) 缙玄清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慕容清的这句话他不是听不懂,但他选择不去计较,也全是为了朝野。 慕容清见沈朝野如此的模样,却误会的更深了,以为是缙玄清平日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欺压沈朝野了,于是一把将沈朝野拉到自己的身侧。 “叫个名字而已,你干嘛这么怕他?不有表哥在呢。” 然后冷着脸瞅着缙玄清,“你再凶一句阿朝,我腿都把你打断!” “大舅哥,我没有凶朝野,我只是……” 缙玄清不愿误会加大,于是皱一皱眉,打算耐着性子解释,却不料被慕容清一口打断。 “谁是你大舅哥,我同意你和阿朝的事了吗?就凭你刚才的表现,你俩的事我第一个不答应!” “表哥!”沈朝野对慕容清有些无奈,心中更是不免对缙玄清有丝丝的同情,她伸手在慕容清的窄腰间狠狠捏了一把,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慕容清痛的龇牙咧嘴,原本是兄妹情深的一幕,落在缙玄清的眼里,却百般不是滋味,他眼里快速的划过一道幽光,紧接着抬眸看着慕容清。 语气淡淡道:“要真的不赞同,这事恐怕也轮不到慕容公子来当第一个,不如先回家问问家中长辈的意见,再来拆散我们?” 慕容清说到底也是朝野的表哥,关系又极好,所以他得依着他的想法来,既然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他就老老实实先暂时唤慕容公子吧。 这下换沈朝野和慕容清疑惑了,随即见缙玄清伸手牵住了沈朝野,拉回了自己的身旁,然后手翻转了一个方向,揽住了她的细腰,然后沈朝野就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 “我去……”沈朝野出于本能反应的吐槽了一声。 慕容清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给吓了一跳,连忙扬声问道。 “缙玄清你把我的阿朝带到哪里去?!” “慕容公子武艺超群,不如我们来比试一下,谁的轻功更胜一筹如何?” 可回答他的却只有随意缥缈的话。 慕容清心中的不甘与气愤令他想把缙玄清砍成两半,可为了阿朝的安危,他只能顺着缙玄清的意思来,当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缙玄清的速度不快不慢,仿佛是在等着慕容清追赶上,可又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让身后的慕容清气打不出一处来。 而她虽然不是严重的恐高,但是脸上拂过的冷意,还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是让她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些不安。倏尔,她腰间的手却稍微的松了松,沈朝野心一惊,她不会武功,更不会轻功,所以只好抱紧了缙玄清。 直到头顶上传来一道低沉且迷人的笑声,沈朝野才反应过来,抱着缙玄清腰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可缙玄清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故意的。”沈朝野没好气的说道。 缙玄清笑而不语。 如沈朝野所说,他只想逗一逗她,哪里会真的舍得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沈朝野快速的看了一眼脚下的情景,她怎么感觉是离京中越来越远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忍不住问。 “南州青山,慕容府。” 沈朝野一愣,看着缙玄清那淡雅的眉眼,她竟头一次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去慕容府做什么?”虽然往年除夕,她都是在慕容府过的,但是今年她并没有打算要回去啊。 缙玄清勾着唇角道:“与其我告诉你,不如你猜一猜,猜对了有奖励。” 沈朝野嘴角一撇,她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奖励两字么。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脑子里却在揣测着缙玄清的意图。 他究竟为何要在今日特意带她过去? 光是从慕容清得知他俩的关系的态度纵就可以得知,慕容氏知道了缙玄清把她拐走了,肯定会宰了他的。 哪怕,宰不掉,也得试试。 过了许久,沈朝野才发现还真是去往慕容府的路上,她抬起一张素净的小脸,干巴巴的开口:“你不会真的要去慕容府吧,那我可得劝劝你,可别把我俩的关系直接告诉他们,不然你的敌视你的可不止你后面这位了。” 她绝对是出自善意的提醒,希望缙玄清能忍一时之忍。 缙玄清扬了扬眉,嗓音调侃道:“我们打个赌,敌视我的绝对只有你表哥一人。” “这么自信?”沈朝野挑眉。 缙玄清淡淡的恩了一声,嗓音魅惑绝伦。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连沈朝野的双手都有些酸涩了,且困意涌上心头,快抱不住缙玄清的时候,缙玄清一把攥紧她那才微微一松的手,低低出声。 “你看看这里是哪里。” 沈朝野嘟囔一声,随即眨了眨有些雾气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脚底下的地界。 她微微睁大眼,还真的到南州青山了。 我去,果然是有轻功就是好,不仅来去自如,就连速度效率都是一流。 也难怪每次缙玄清都能突然降临在自己身边,她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自带传说中的瞬移之能了。 接着很快,沈朝野就一眼看到了那山顶上宛若孤树一帜的标志。 “慕容府!” 缙玄清眼里隐着笑,“我带你下去看看你的家人。” “好!”她笑着喊了一句,真正发自内心的高兴。 身后紧跟其后却有些疲惫的慕容清,也发现了这一点,看着缙玄清带着沈朝野飞了下去,他狐疑的皱起了眉。 这家伙还真的要去慕容府见阿朝的家人不成? 还有,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带着阿朝飞了足足都有一个半的时辰了,竟还能与他保持不差分毫的距离,并且不带喘气的! 他都快要嗝屁了好么! 接着三个人都出现在了慕容府的大门口,因为这个除夕之夜对于慕容氏来说,并不是皆大欢喜的日子,所以在门外挂着的灯笼不是红色,而是白色。 慕容清见此,心情不由得沉了下来,他故意从缙玄清和沈朝野中间插过,然后上去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朝野微微一笑,是元叔。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映入晋元眼底的则是沈朝野三人,他起先先是一愣,继而震惊,最后大喜。 “三小姐!您回来了!” 然而慕容清在晋元面前站了许久,可最终却被晋元一掌拂开,直接奔向了他身后的沈朝野。握着沈朝野的双肩上下左右来回地打量,好像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慕容清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元叔,好久不见。” 沈朝野一见到晋元,那股熟悉的温暖就再次扑面而来,鼻尖有一丝的酸意。 其实她自己早就对这个大家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依赖。 “诶,诶!三小姐离开家中的确有些久了,家里人都牵挂你的紧,外面寒气重,快进来!” 说着,就要拉着沈朝野往里头走去。 慕容清抽搐了一下嘴角,感情他这个大少爷就不是人了呗? 但是后来看见晋元也没有意外的将缙玄清忽视了去,他的心中竟突然好受了一些。 “咦,你是?” 然而沈朝野却才走了一步,晋元就转过头来,注意力放在了沈朝野身边的缙玄清身上,他狐疑得盯着缙玄清许久。 缙玄清淡淡一笑,却不予回答。 “元叔,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是谁,就让我来告诉你罢!他是——” 慕容清可不会放过这个令缙玄清尴尬的时刻,他立马冲到晋元面前,刚打算添油加醋的把方才的事都说一遍。 毕竟元叔也是从小看着阿朝长大的,对她的疼爱也俨如一个老父亲。要是让他知晓,缙玄清这家伙拐他心尖宝贝阿朝,肯定会把他臭骂一顿并赶出去的! “我知道了!您……是缙公子吧?” 可人算不如天算,慕容清还没说完,晋元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对着缙玄清可是那个热情洋溢,还有欣喜若狂的。 仿佛就像是那种见到了老友一般的态度。 “啥?”慕容清傻眼了。 这事情发展的有点突然啊,前一刻还忽视不理,结果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来个拥抱? 他下意识的去看沈朝野,可却发现沈朝野也是与他无差的表情,他就更纳了闷儿了,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是我,元叔不必见外,跟朝野一样唤我玄清便可。”缙玄清笑的温润无害,宛若翩翩公子。 “好好好!哎呀,原来玄清长的如此出类拔萃,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来来来外头寒气重,快请进快请进!” “好。”随即缙玄清便拉着沈朝野的小手,一起坦然地走了进去。 晋元笑的合不拢嘴,像对待沈朝野一样招呼着缙玄清,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亲儿子。 沈朝野和慕容清更加惊讶,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可为什么这态度会比对他们还要好? 尤其是慕容清,他心底不服气,阿朝比他受欢迎也就算了,怎么到头来一个外人都比他的待遇要好?! “等等我!”眼见原地只剩他一人,慕容清再有不甘心,他也只能先灰溜溜地进门再说。 等进了大门,晋元对着里面大喊了一声三小姐回来了,瞬间刷的一下,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涌了出来。 “表姐终于回来了,长安都快想死你啦!” 沈朝野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团红影快速的闪了过来,看样子又要扑在她的身上了。可就当沈朝野做足准备了,意料之中的重量却没压下来,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那团红影早就被缙玄清修长的指尖给提了起来,慕容长安的脸上浮现着忿忿不平。 “你谁啊,为什么要拦着我抱表姐!”慕容长安哼哼道。 缙玄清将她提到一边,然后才松开了手,并淡淡道:“你方才这样会伤了她的,难道你想让她受伤?” “当然不!……”慕容长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阻止了。 这一点也被沈朝野发现了,她闻迹望去,只见是一个与慕容清风格相似的淑人君子,但是他比慕容清要病态几分。 “长安,这是?”沈朝野轻柔的问。 慕容清也觉得此人极为陌生,与凑了过来,附和道:“长安,这人又是谁啊?” 他怎么感觉才离开了一小段的日子,这家里发生的变故也太大了吧! 慕容长安见沈朝野提起裴玉书,她不仅红了红脸,手指绞着衣角,支支吾吾道:“这、这是……这是祖母故人之子,叫……裴玉书。” 裴玉书也有些不好意思,尽显拘束,他对着沈朝野标标准准行了一个文人之礼。 “玉书见过表姐。” 按着辈分来讲,他唤一声表姐也不为过。 “裴公子好。”沈朝野的回应却显得有些生疏了。毕竟她不善自来熟。 沈朝野从中仿佛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 接着慕容长安反应过来,她不善的看着缙玄清,问道:“表姐,这人又是谁?” “长安!不得无礼!” 未等沈朝野回答,迎面走来了慕容府的几位长辈级别人物,说话呵斥慕容长安的就是她的父亲慕容蓝。 “好嘛好嘛。” 慕容长安自知理亏,直接跑到了沈朝野的身侧拉着她的衣袖,随后撇撇嘴,暗暗地对缙玄清做了一个鬼脸。 慕容蓝发现了自家女儿的行为,又是瞪大眼睛有几分恐吓地看着慕容长安。 “我都听晋元说了,这位就是前些日子送聘礼到寒舍的缙公子吧?” 与慕容清有七八分相似的慕容渊也走了过来,往日骁勇将军的风度不复,如今只有温文尔雅又随和的气度。 沈朝野几个不明所以的人直接震惊了,什么?!聘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连聘礼都搞上了?! 沈朝野惊愣又怀疑得看着缙玄清,希望缙玄清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可缙玄清却只看着慕容渊,神情不卑不亢,语气拿捏有度。 “慕容大公子若是不介意,便和朝野一样唤我玄清便好。玄清是真心求娶贵府千金,所以自然要拿出我的诚意,那些只是一个见面礼,若说是聘礼,怕还远远不够。” 慕容渊笑而不语,眼中浮起的情绪都是对缙玄清的回答表示满意和赞同。 或者这样说,慕容渊的那眼神已经等同是认可缙玄清了。 “哈哈,原来是你这小子!恩,不错不错,模样俊俏不说,这气度也是数一数二的,与阿朝的确相配!来来来,阿清,与我进屋喝杯茶再说!” 慕容策寒也负着手,悠哉游哉地走了过来,眯着的双眼折射出一道精光来,他踮着脚尖揽过缙玄清的脖子,往大厅里走去了。 “好,祖父。” 缙玄清更加顺着杆子往上爬,微笑着说道,语气十分的亲和,算是直接定下了这身份。 慕容策寒的双眼笑的更弯了,见揽着缙玄清的脖子实在是太有压力了,索性就放开,大摇大摆走在前面了。 “我去!”沈朝野和慕容清异口同声的口吐芬芳。 沈朝野吃惊的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这事情发展的也太快了,她得缓缓,她得好好捋一捋这其中的事才行! 这当中数慕容清最尴尬了,他以为慕容策寒喊的阿清是他,他就准备好扑入自家爷爷的怀抱中了,结果告诉到头来自家爷爷喊人家阿清? 这才见了几面,有多熟哪!就一口一个阿清阿清的,他明明才是他的亲孙子! 还有这该死的臭小子,居然还学会顺杆子爬! “你还知道回来?难道不怕我打断你的狗腿么。”就当慕容清心中哀怨无比的时候,身侧传来了慕容渊阴恻恻的声音。 慕容清后背皮一紧,当下就推开了慕容长安,慕容长安哎呀一声,好在裴玉书在一边接着,才没有摔倒,而慕容清自个儿就躲在了沈朝野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来。 吞了吞口水道:“父亲,我都是为了阿朝的安危,你不能因此怪罪我的。” “是啊,大舅舅,其实表哥他……” 沈朝野见此也打算说几句好话,但是当她看到慕容渊那夹杂危险的眼神还有那威势的模样,她立即闭了嘴。 像大舅舅这样平常温和的一匹的人,如果真的要生气,那后果绝对是难以承受的。 所以她很是坦然乖巧的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表哥他……罪有应得!大舅舅真的该好好鞭策鞭策他。” “阿朝,你!”慕容清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朝野就这么卖了他。 他心里腹诽沈朝野小没良心的,说卖就卖,冷血无情,不计兄妹情谊! 但眼看慕容渊朝他一步一步走来,慕容清实在是后怕的很,连忙飞身就逃跑了,慕容渊又在后头追,可都说子比父小一辈,就连能力亦是如此。 于是,那哀嚎声就突然响彻云霄。 “阿朝,别管他们,我们快进去吧,我让人给你备下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温柔的翁氏上前拉过沈朝野的手,双眼慈爱。 慕容长安心里腹诽,母亲你别说别人,你自个儿也是偏心! “好。”沈朝野点了点头,跟着慕容长安他们走了进去。在门口,沈朝野眼尖的发现还有一些香灰烧过的痕迹,不过她也知趣的没提。 之后几人围坐在一起,皆是讨论缙玄清和沈朝野的事。说什么两人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的。这让沈朝野惊异非常,祖父是如何知晓她和缙玄清是命中有红线相牵的? “祖父,您为什么这么说?”沈朝野好奇的问。 “这个嘛,”慕容策寒笑的很是隐晦,并有一丝揶揄,“祖父我本来也很疑惑阿清此举,但是直到今日见了他,我才明白过来,当初那白衣公子留下的那句‘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之意,原来指的不是嫣儿,而是嫣儿的孩子你啊!” “祖父睿智妙算,玄清惭愧。”缙玄清也与慕容策寒打起了哑谜。 “白衣公子?” 沈朝野却重复了一句,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祖父有跟她想过,但是她这时候的脑子好像就有一瞬的当机了。 “噢噢!我想起来了,祖父和父亲不止一次与长安讲过这个故事,好像是三姑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是一个拿着一把折扇,手执金针的翩翩公子救了她病才好的!”慕容长安却在这时哇哇的大叫起来,并且还绘声绘色地将他们给她讲述的版本里的白衣公子描绘的十分出彩。 因为从小的知识灌输,所以她对于白衣公子可是十分的崇拜呢,并想着以后,也想找一个像白衣公子一样的谪仙人儿。 可是……慕容长安偷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裴玉书,嘟了嘟嘴,算了我看他做什么!他又不是自己的理想型! 沈朝野听慕容长安这么一说,脑子里突然精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惊讶无比的看着缙玄清。 原来她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层从小注定的缘分。 “但是,时隔了都有几十年了,那白衣公子纵然是驻颜之术,也不可能像玄清这般年轻吧?我看着他才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 慕容蓝也皱着眉的说道,虽然神秘依旧的缙玄清终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了他们心中一件心事,而且他也觉得缙玄清此人与阿朝十分的相配。但是要说起当年的白衣公子,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是啊。”翁氏也在一旁附和。会不会是弄错了? 慕容策寒笑而不语,慈祥得看着缙玄清,语气柔和道:“阿清,你把整个事实都完完整整告诉他们。” “好。”缙玄清轻轻颔首,于是朝着众人徐徐道来:“当初先父在谷中医死了一个人,命盘大受动荡,之后又因为我师父的几句天机,这才出了谷并游历天下,按照师父的要求,先父救人只能救七条命,并且最后一条人命,必须是慕容氏。所以在朝野母亲生病的那日,先父才能犹如神机妙算般的出现,救了朝野母亲一命。至于那句‘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的话,不在师父的嘱托之内,应该是先父的玩笑之言,却不料冥冥之中把我与朝野牵了红线。”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这七级浮屠洗去了罪孽后,留下的祥瑞,则是朝野啊。 ------题外话------ 这里也有几个解释了旧的暗线,还有重复强调的新的暗线,我就不多预告了,你们自己猜猜~ 第三百九十章 三书六礼的聘娶你 话落,缙玄清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沈朝野,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在众人面前丝毫不忌讳,明显是在有意无意地对众人证明他对沈朝野的心意。 “原来如此!” 慕容蓝和翁氏默契地点了点头,心中对缙玄清的好感也陡然增生,之前本来也就觉得此人稳重有礼,如今再加上那一段命中注定的缘分,谁还能有理由否认? 沈朝野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厚感,她这才不禁感叹当时她的大意,缙玄清与她明明白白的讲过,他的母亲是剑客,父亲则是医者,而从缙玄清的天赋能力来讲,作为他的父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早该想到曾经救了慕容嫣一命的白衣男子与缙玄清的父亲有点关联才是。 慕容策寒见此也抚掌一笑,对于缙玄清这个年轻人,他是打心底里的看好,今日在祭奠嫣儿的时候,他想起阿朝也快及笄,所以心中祈祷嫣儿若是泉下有知,一定要多多照拂阿朝,为她寻一桩如意婚事,千万莫要再步她的后尘。 虽然,他也知晓阿朝与嫣儿的性情不同,见解更是,但明知是多虑,但他心中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还是多有牵挂。 于是慕容策寒也和蔼得看着缙玄清,问道:“眼下都知你与阿朝的缘分颇深了,而且你今日又趁着阿朝亡母的忌日前往此处,大概是有什么想法想告知我们吧?” 之前缙玄清未出面就托楚国的七皇子楚天朔送来了聘礼,哦不,以缙玄清的立场,他认为那只是见面礼。如今正主又挑着这个敏感的日子前来,意欲何为,他心中是有数的,但是他希望这件事是由缙玄清亲自戳破较为妥当。 “这声祖父,玄清也胆大的提前叫了,有什么想法祖父和各位长辈应该心中都有数了,所以玄清也不藏着掖着,此次前来,玄清是秉着三书六礼的礼制来求娶朝野的。” 话音才落,沈朝野就感觉到握着她手的力道有些紧,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湿润,她诧异得看向缙玄清。 他这是,在紧张? 听到缙玄清的这番话,慕容氏的各位都不约而同的颔首微笑,表示对于缙玄清的礼貌很是满意。 自古女子出嫁,深受‘聘为妻奔为妾’的传统影响,这三书六礼就显得十分的重要。“三书”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即六个礼法,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看样子你这是要求娶我表姐了,既然说到三书六礼,那你今日来是想要先开始哪一步?” 慕容长安就算年纪幼小,可听多看多了自然也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了,于是就好奇得问缙玄清。 这叫做缙玄清的人不仅长得好,就连与表姐的情缘都在二姑姑在的时候就定下了,这的确没法说些什么。而且说实话,她还没有见过娶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更何况还是表姐的喜事,她当然要多上心一点。 缙玄清眉眼疏朗,悠悠道来:“三书急不得,暂且只能把聘书给定了才行。至于六礼,纳采本就是对心慕的女家赠送见面礼来试探心意,这个除了秉持不见面其他我已经做了;问名,我师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洞悉世事,我早已将我与朝野的生辰八字交给他掐算,结果自然是良配。既然我与朝野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那便可进行下一步纳吉,初步议定这桩婚事了。” 慕容氏各位又是认同的点头,眼中对缙玄清是溢出来的满意。当初缙玄清的父亲的能耐他们是见识过的,所以对于缙玄清的话也是可信几分的。 再见缙玄清对阿朝可谓是真的一片赤子之心,而且还是平等尊重的喜欢,不然也不会遵循这繁缛的三书六礼来求娶了。 慕容长安见缙玄清能说会道,而且她最敬爱的表姐也在一旁不说话,看样子是打算默认顺从了?那可不成,哪有空手套白狼的事,为了表姐日后的幸福着想,她必须给表姐把把关! 于是她冷嗤一声,脑子转了个弯,又找了个难题刁难缙玄清。 “先不说这些礼节问题,我看你牛逼哄哄的,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等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女子,你该不会是对我表姐有所企图吧?!” 沈朝野听见某个熟悉的词,她不禁汗颜,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会教一些现代语给长安了,而且这四字听着也不是好词,可不是找骂么。 下一秒。 “长安!你这一段时间学的礼仪喂狗了么,不知道大人谈事小孩子别插嘴么!”慕容长安的话才刚落了个音,一旁的慕容蓝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声响巨大,把好些人给吓到了。 当然也包括慕容长安,她那乖张的气焰瞬间没了踪影,耷聋着脑袋窝了下去。但是看她那嘟嘴的表情,可见她并不服气的。 身侧的裴玉书拉住了她,然后对着慕容蓝彬彬有礼道:“长安如此也是为她的表姐着想,并无恶意的,还请伯父勿气。” 慕容蓝看在裴玉书的面子上,倒还真的收敛了几分怒气,冷哼了几声就又坐回去了,但是看着慕容长安的眼神里还有几分警告。 一旁的翁氏到底心疼女儿,对着慕容蓝轻声抱怨,“玉书说的不错,长安再怎么样也是为了阿朝好,倒是你,你要么提醒几句或者事后算账,为何当着阿朝和贵客的面前如此大发雷霆,先不说长安心中委屈,你让人家如何看待咱们阿朝?” 许是翁氏的话说到了坎上,并没有无理取闹的只为慕容长安说情,而且冷静的分析和劝告,慕容蓝神色一动,连忙端起桌上的酒杯,又是蹭的站起来对着缙玄清拱手。 “方才是鄙人失礼了,自罚酒一杯,还望贵客不要在意。”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说不上贵客,您是朝野的三舅舅,理应是我敬你才是。” 缙玄清也站起身来,既不显得失礼,又不让自己有几分过度讨好,在慕容蓝一饮而尽的时候,他也回了一杯酒。 慕容蓝那严肃的脸庞上这才展开了一丝笑容,他点头道:“既然你敬了这酒,日后就随同阿朝唤我三舅舅便好。” “好的,三舅舅。”缙玄清又是干脆的一匹。 慕容长安的没好气的一哼,这还没娶到我表姐呢,就开始逞口舌之快,哼! 而且自家父亲是这家中最难搞的一个人,却不料被他轻轻松松一杯酒给收买了,看来他还是有点本事的嘛。 慕容策寒见事情差不多了,于是就开口道:“你方才说的我都明白,纳吉方面我们这些大人都是开明的,但是你要不要听一下阿朝的意见?” 虽然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但是他还是想听阿朝亲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才心安。 缙玄清点了点头,低笑一声,“是我考虑不周。”随即看着沈朝野,握着她的手一直都未松开过,只有她明白自己,自己的手心中都是一些紧张的汗迹。 “朝野,当初在远洲时,我便向你许诺过,等过了这个除夕,我就上门来求娶你,但是我还是高看了自己,我等不到过了这个除夕了。我想在除夕之夜,伯母的忌日,订下我们的姻缘,伯母虽然不能当面将你托付给我,但是她可以当我们之间的见证人,你觉得呢?” 沈朝野怔怔得看着缙玄清,原来他非得今天带她从京中回到慕容氏的深意是这个,他知道那沈府不是她的归宿,更谈不上家人,所以千里迢迢来到慕容府,只为顺着她的意愿来求娶她。 他真的按照了他当初所说的话,他会平等又尊重她。 沈朝野释然一笑,对着缙玄清轻轻点头。 “我还是原来的那句话,只要你不后退,我自然在你身旁。” 缙玄清闻言一笑,那抹笑容惊才风逸。 “好!既然你俩两情相悦,那么我这个老头子就做个主,把阿朝许给你,全了这纳吉之礼。”慕容策寒真是越看这一对越养眼,那双眼睛都快笑的看不见缝了。 一旁的裴玉书依旧的温和的笑,笑中略带苍白,看来也是为这事高兴。 “来人,拿纸笔来!”慕容策寒十分有气魄的喊了一声。 “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只听缙玄清道:“原本这聘礼也该在纳征之时送至这里的,但是方才小姨子的话也提醒了我,所以我打算先将聘礼礼数给先做全了。” 众人睁大眼,这大晚上的还要送聘礼? 慕容长安听闻这声小姨子,只是撇撇嘴,倒是没有反对,毕竟他们都决定好了,自己再折腾就矫情了,会让表姐难堪的。 “可是天色如此晚了,要是去搬运聘礼,或许有些……”慕容蓝皱了皱眉,其实聘礼之事不至于这么急,哪怕明日也是来得及的。 “啧,既然孙婿如此急迫,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只能体谅、体谅啊!”最后几个字,慕容策寒可是朝着慕容蓝挤眉弄眼的,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缙玄清自己都说了,这聘礼和嫁妆本该是在纳征之时的步骤,可是他明知如此却还是要提前,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都说纳征即是板上钉钉之事,这聘礼一出,想要反悔可没那么轻易了,这小子是想赶紧把这事定死了,不让阿朝有半点反悔的机会啊! 接着慕容策寒又对缙玄清说道:“孙婿你说吧,需要多少人,老头子我找人给你搬去!” 同时,他倒对缙玄清的能耐有些探究。当初那些被他称作见面礼的东西都如此丰厚了,那这聘礼难道还会低它一等去? 缙玄清却是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不需要人,东西已经在外头了。” “已经在外头了?”慕容长安诧异的很,她下意识地扭过身子往后看,但是那一扇门关着她什么都看不到。 “哦?”慕容策寒也有些疑惑,索性是站起身来,对众人道:“那我们去外边瞧瞧!” 于是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退避在一旁,等慕容策寒站起身来走在前头,他们则跟在后头。 然而这推开门一看,可着实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只见那宽阔的砖石上摆放着一箱又一箱的红绸箱子,还有雁与金银首饰,排列有序。目光顺延出去,只见大门处也被打开,那些丰厚的聘礼顺着着门外的那条小路摆放,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黑的缘故,且望不到尽头…… 沈朝野也有些惊愣,她作为一个现代生活过的人,不是没有见过结婚的场面,但真的亲眼目睹了古人的婚嫁习俗,尤其是缙玄清这一出,她才真正领会了有一个词,叫做十里红妆,惊艳世俗。 慕容长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并且将嘴张成了一个o型,这是聘礼吗,也太多了吧?! 跟上次来的见面礼,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慕容氏众人也震惊异常了。 “晋元!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策寒突然喊了一声,晋元便从另一处角落走了上来,他的神色也是疑惑。 “老爷,我一直都在这里守着,刚才只不过去厨房讨了一杯茶喝,一回来就看见——”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慕容策寒看着眼前红艳艳的一片,他不禁回想起了当年他与阿裴的婚事,他以为与当年楚国长公主的婚事算是轰动一方了,可现在看到缙玄清的手笔,他才知道,他们根本无法与它相较。 何为价值连城、倾城又倾国,大抵讲的就是如今的场景吧。 接着他转过头看着缙玄清,眼神幽幽,看来这小子是真心喜欢阿朝,不然也不会如此了。 “阿清,这些聘礼我替阿朝收下了,当做纳征这一步也过了。但是你也放心,既然你是向我慕容府求娶的人,那随着阿朝嫁过去的嫁妆,我也会与你的聘礼相媲美,身外之物上面,老头子我是不会苛待阿朝一分的。” ------题外话------ 嗷嗷嗷嗷,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又搞错了,前面的不是三姑姑,是二姑姑,因为慕容嫣是排行老二的,不然朝野也不会被叫成二小姐了。所以前面都改过来了~ 别慌,还有二更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顿生突变!(二更) “我不是这意——” 缙玄清见慕容策寒说要给他相等的嫁妆,他蹙了蹙眉,他不是为了朝野的嫁妆才给这些聘礼的,他只是想让他们感受到他的诚意而已。 然而沈朝野拉了拉缙玄清的衣袍,凑近他低声说道:“祖父没有误会你,他只是要面子。你想想,你这么丰厚的聘礼直接甩到他面前,他能不受到刺激么。” 原来如此,缙玄清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随后也缄默了下来,也不知低眸思忖着什么。 见气氛有些凝重,沈朝野环视了一周,平和的问了一句。 “祖父,怎么不见祖母的身影?” 从她回到这里到现在,几乎该见的人都见到了,但是唯独没有见到祖母的身影。不应该啊,祖母是最疼她的,要是知道她回来了,肯定会过来见见她的。 慕容策寒闻言,却是轻叹了一声,有些惆怅。 “你祖母自打你走后,身子是愈发的不如前了,没告诉你也是因为怕你担心分神。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嫣儿的忌日,令她有些触景伤情,所以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就回房歇息了。你方才回来的消息,祖父也派人前去通知了,但是没有回应,应该是睡着了。祖父想着你祖母很久没有睡好觉了,所以就不刻意叫她起来了。” 沈朝野点点头,祖母身子不好她也是知晓的,与其说是自己走后才如此,还不如说是等自己走后,心中郁结更加深了吧。 慕容蓝见慕容策寒咳嗽了几声,想来他今晚也辛苦了,所以就对沈朝野温和的开口。 “阿朝,既然你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阿清还向我们作了礼,那也理应让他去你母亲坟前祭拜了,我们这些人老了,怕跟你祖母一样触景伤情,就不陪你们一起了。” 慕容策寒也点了点头,“蓝蓝说的对,你先带阿清去吧,三书和婚事我都会替你们准备好的。还有,如果京中那边还有事,今夜已深,也再次歇息一晚,明日早上再走吧。” “父亲,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慕容蓝脸色突变,似憋屈又愤懑,有些滑稽。 众人皆是笑了起来,算是活络了这场景的气氛。 “好。”沈朝野和缙玄清一起应下,随后便离开了。 慕容长安见沈朝野好不容易回来,自然不肯轻易的放过,当场就囔囔着要跟沈朝野一齐去,但是最后迫于慕容蓝的威严下,她又怂了。 沈朝野和缙玄清离开时,就只听到慕容蓝仿佛揪着慕容长安的耳朵训斥着。 别人谈情说爱,你这么殷勤去干嘛? 等他们前脚刚走,慕容渊父子后脚就走了进来,两人一样的玉树临风,而且慕容清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除去乱哄哄的头发,还有凌乱的衣领,那衣服上的脚印外,其余还是很完整的。 慕容清走进来的步伐有些急,险些撞到箱子,后抬头看着那些面带微笑的慕容氏众人,他迷茫的很。 “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多出这么多婚嫁之物,还有你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跟嫁女儿似的这么高兴。” 而慕容渊的视线扫过这些东西,再结合众人的表情,他心中也猜到了一二。随即挑眉,看来这小子的能耐的确不错,他们这才出去了多长的功夫,他就把阿朝的家人都拿下了。 是个人才。 慕容策寒却对慕容清眯眯眼笑道:“诶,你还真别说准了,不过不是嫁女儿,而是嫁我那宝贝孙女,我们已经商量一致,打算把阿朝许配给阿清了。” 慕容清语噎,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他怎么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呢? 这前一秒还跟陌生人似的打招呼,互相客套,怎么转眼就跟人家做了爷孙婿关系?! “不是吧?我还真成他大舅哥了?!” 众人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哪怕天黑,沈朝野也顺着记忆把缙玄清带到了慕容嫣的坟前,坟前的贡品、香灰与鲜花等等都是崭新的,可见是慕容氏祭拜所留下的痕迹。 缙玄清站在慕容嫣的坟前,就显得格外的庄重与沉稳,他二话不多就撩开袍子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给墓碑行礼。沈朝野也随之跪了下去,平静地磕了三个头。 之后缙玄清起身,将沈朝野扶了起来,两人沉默得看着慕容嫣的墓碑。 许久,缙玄清才缓缓开口。 “岳母大人,您放心把阿朝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话落,只有阴阴的风吹过回应他。 “瞧你,”沈朝野用胳膊肘撞了撞缙玄清,揶揄道:“先不说咱们还没成亲呢,而且我母亲又听不到,你这声岳母大人喊得,会不会显得突兀?” 缙玄清闻言,倒还确有此事得点了点头,他委屈的嗓音传来,“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我与那容沛儿如今可是清清白白,倒是你,直接与那劳什子的南湘王订了亲,可伤我的心了。” 接着他又道:“我不管岳母大人听不听得到,我都要说,我要岳母大人替我做主。” 沈朝野哭笑不得,缙玄清此番模样倒是稀有,可不管如何,她的确受用,看着在黑夜中,缙玄清完美无瑕的侧脸,想起方才的一切,她有微微的心动。 “玄清。”她轻唤了一声。 “恩?”缙玄清也恢复原来的模样,低沉富有磁性的应了一声。 紧接着沈朝野有了一丝恶趣味,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捧过缙玄清的脸,然后闭上眼,将冰凉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不过沈朝野打算的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就当她准备撤退的时候,缙玄清的手不知何时绕到她的腰后侧,直接禁锢住她后退的动作,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缙玄清带给她的感觉却是缠绵悱恻之感。 过了许久,缙玄清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而沈朝野红透了一张脸,她后退了几步,指尖摸上了那微微红肿的唇瓣,有些羞赧。 “你得寸进尺!”她忿忿道。 缙玄清却挑眉尽显魅惑,那也微微红润的薄唇也添上了一丝性感。 “天地良心,岳母可鉴,方才明明是你先轻薄我的,我这顶多属于情难自禁。” “……”沈朝野就知道自己的犀利的口才,在缙玄清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缙玄清见沈朝野不说话,以为是她生气,于是上前挽起她的手,轻声道:“是我不对,你别介怀,可其实说起来,这也可以算是我们之间打赌的奖励啊。” “我跟你赌什么了?”沈朝野疑惑。 缙玄清笑意浅浅,道:“就是我跟你赌慕容氏中,只有你表哥会看不顺眼我,你看,现在一切不都明了了么。” 沈朝野想起来了,可她又皱眉道:“可我记得明明你跟我说的是,我猜对了有奖励,没说——” “对啊,我也没说你没猜到,不给我奖励的机会啊。”缙玄清笑眯眯的,简直比沈朝野还要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之后沈朝野气呼呼的转身便走了,缙玄清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追着,而在他们身后,那墓碑处有一颗绿莹莹的嫩芽,却在此刻突然绽放开来…… 就如慕容策寒所说,他们在慕容府中睡了一晚,而缙玄清也很知趣,两人都各自持礼地睡在各自的厢房中,直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沈朝野很早便醒了过来,梳洗穿着打扮一番后,便打算跟慕容氏众人请辞了。 毕竟她现在在京中的影响力不低,要是消失的时间久了,怕会引起许多人的怀疑,所以她必须早点回去。而慕容氏也能理解她的处境,于是便嘱咐缙玄清要好好照顾沈朝野,缙玄清应下。 最后两人简单的吃了早饭后,便启程了,而直到离开,楚裴的身影还是没见着,祖父的回答是祖母还在休息,难得睡个好觉,就不去打扰了。于是沈朝野有一丝遗憾的离开了,又因马车的速度太慢,怕耽误时间,还是得用昨晚的法子。 好在缙玄清内力深不可测,昨晚耗费了如此多,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今日还能面不改色地带她纵横在这山川之间,比起昨晚的速度,今日算是快的了。 闲来无事,路途遥远,沈朝野抱着缙玄清的腰身,她好似消遣无聊的问了一句。 “对了,你不是只来了楚国两年时光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来购置聘礼?” “那些都是楚帝硬塞给我的,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我全给了楚天朔,这次想到要娶媳妇,所以又讨了回来。说起他,他现在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他替我做了纳采之礼。”头顶上传来缙玄清淡淡的嗓音。 沈朝野噗嗤一笑,她现在已经能想象出楚天朔知道真相的表情了,但为了仅存的人性,她还是要装模作样的指责一下缙玄清的无良行为的。 “你都给人家了,怎么还能讨回来,这楚国天朔也真够可怜凄惨的。” 缙玄清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沈朝野的脸,语气宠溺道:“没办法,什么道德仁义都顾不上讨媳妇重要了,遇到你,我可不想错过。” 沈朝野莞尔一笑,眼中尽是繁华。 这次比之前要快,所以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就回到了昨晚的树林之间,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回沈府,缙玄清和沈朝野心照不宣。 这样子回去,只会引起更多人和暗线的注意,所以只能雇一辆马车来掩人耳目。 可谁知,沈朝野她们还未走多久,就听到不远处有刀剑相交的声音。 沈朝野并不打算管这闲事,毕竟她自己的事才重要,但是这声音一直在耳边环绕,隐隐约约他还听到了小公爷几个字,沈朝野和缙玄清对视一眼。 “不会耽误多久的,去看看吧。”最终缙玄清道破了她的想法。 “好。” 之后两人便往声源处跑去,可这一跑,却看见了不得了的一幕——一群黑衣人围着一辆马车,一抹倩影倚在马车旁,嘴里塞着布团,双手皆被束缚,面容挂着泪痕,浑身狼狈。 可让沈朝野惊异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见过几次的白家嫡女白琴! 而之所以会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也是因为在白琴旁边与黑衣人打斗的人,也正是靖阳侯府的小公爷任景焕! 但是一人不敌众人,哪怕任景焕武功不差,身上也还是挂了彩。 “小公爷,我们本无意伤你,可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其中一个黑衣人沉声说道。 沈朝野细细的一看,才发现此人也熟悉的很,她脑子里回想一下,才发现此人不就是在远洲时,被青衣人击退的高晟么! 任景焕击退了一人后,才喘着气道:“我不管你们是受谁指使的,但是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允许你们伤她分毫!” 说着,又与准备靠近他和白琴的人展开了新一轮的厮杀。 而身后的白琴也不知怎的发出呜呜的声音,面上划过的泪水更是肆意了。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过来,是她眼拙,放着一个爱她护她的人不要,愿意放低身价去讨好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是多么大的错误! “这任景焕倒是真的痴情。”与缙玄清躲在暗处的沈朝野见此啧啧一叹,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缙玄清有些吃味,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沈朝野,道:“朝野,你别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好不好,这样我心里会难受的。” 沈朝野摸了摸鼻子,呦呵,原来她身边这位还是扮猪吃老虎的醋王。 沈朝野轻咳了几声,对着缙玄清说道:“让我不夸他也可以,除非你帮我救下他们。” “你说的。” 话音一落,缙玄清勾唇一笑,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随即沈朝野便看见从自己眼前飘过一阵青影,她再回过神来,只见缙玄清的视线盯着前方,她也望过去,只见青影和那些黑衣人交缠在一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黑衣人就都趴在地上,了无生息了。可还有高晟站在远处,之前青衣人合力都没有杀死高晟,如今也一样。 最终暗处的缙玄清狭长的双眼一眯,掌中凝聚一力,直接打在了高晟的身上,高晟直接被打飞,并撞在了马车轱辘上,吐出一大口血。最后又挣扎了一会儿,便头一歪,死去了。 之后这些青影又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除了满地的黑衣人外,没留下一丝痕迹。 “走。”沈朝野反应过来,拉着缙玄清往白琴他们走过去。 “琴儿!”任景焕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有,但是他第一时间却是奔向白琴,并把她身上的绳索和布团都解开,然后询问她的安危。 而白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是红肿着一双眼眸看着任景焕,无声的啜泣。 “白小姐,小公爷。” 他们闻声望过去,只见沈朝野跟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走了过来。 缙玄清径直走到了车轱辘旁的高晟身旁,骨节分明的手拉下他的面罩,若有所思后,便伸手在他的衣服间摩挲了起来…… “咳咳。”沈朝野出声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力。 “承宴翁主?你怎么在这儿?”任景焕问。 沈朝野正色道:“要不是我恰好经过,你们以为这次能安然无恙的躲过?” 此话一出,任景焕和白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青衣人与沈朝野有关,他们只觉得侥幸逃生,也来不及细想其中的曲折。 “那就多谢翁主的救命之恩了!”任景焕对着沈朝野颔首示意。 沈朝野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周的黑衣人,她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对看着白琴道:“白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是冲你来的,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人会想置你于死地不可?” 可不是置白琴于死地不可,从方才的情况可以推断出,任景焕可能也是恰好经过的,因为这些黑衣人的真正目标是白琴,可她不明白的是,就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用的着出动这么多的黑衣人么。 知道的是追杀一个姑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追杀皇帝老儿呢。 沈朝野这么一说,倒是也让任景焕想了起来,他扶起白琴,轻声问道:“翁主所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为什么你突然就被这么多人盯上了?” 白琴咬了咬唇,眼神十分的犹豫复杂,可沉默了一会儿,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缓缓道:“是沈朝歌做的,也不知怎地,今日一大早就邀我前去天香楼品茶,可到了天香楼,发现只有南湘王一人,南湘王见到我也十分的诧异,后来匆匆说了两句就要走,结果沈朝歌也来了,然后我和南湘王都问她为何要如此,可她也仿佛不知情似的反问不是我邀请她来的么,后来南湘王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操纵,就……就斥责了我几句就离开了,而沈朝歌也仿佛性情大变,顿时就出来了好多黑衣人,将我打晕,我再次醒来,就在这马车里头了,而那些黑衣人见我醒来,就要对我动手。” 白琴说到最后情难自控的哭了起来,面对心爱之人的冷漠还有遭到曾经姐妹相称的背叛,她心中很是难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全是他一手策划 沈朝野讶异地挑起了眉,对白琴动手的人竟然是沈朝歌,可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她还能面不改色地去迫害别人? 那沈严铸呢?沈严铸昨晚的反应可不像是作假,难道他肯让沈朝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 “朝野,我们该走了。” 就在这时,缙玄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对着她提醒了一句。沈朝野思索一二,也对,与其她在这里猜想,还不如回去一探究竟来的实际。 于是沈朝野抬眸看了一眼那辆还算完好的马车,便直接跳了上去,而缙玄清也紧随其后,只不过他没有进去,而是执着那缰绳欲要离开。 任景焕和白琴见沈朝野两人没有一点要载他们的意思,于是连忙开口道。 “翁主,那我们——”这里四周荒僻,白琴受惊不小,而他身上又负了伤,他实在也是怕待会有些变故。 “小公爷,这马车太小,容不下三人,我若是你,宁可一路走回去,也不想做让自己让别人都难受的事。”可是马车里回应他的只有一句冷淡又随性的话。 任景焕来了脾气,他没有料到沈朝野会如此冷血无情,他能想到的她必定也能想到,可她却不顾他们二人的安危,执意要抛下他们,可见其心肠狠毒。 “你!” “小公爷,让他们走吧,只要我们不犯别人,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害咱们的。” 白琴却在此刻拉住了任景焕,并打断了任景焕的话,就连她的神情此刻也慢慢地变了,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任景焕拒人千里之外了。 任景焕沉默下来,白琴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所以就眼睁睁看着那陌生的男子驾着马车离开了。 周围空荡荡又萧条,白琴出事突然,身上也没多穿一件厚衣裳,任景焕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见白琴的手本能似的摸上他的衣服,仿佛是要脱下的趋势,他的眼神有些黯然。 他轻声道:“你不必觉得有负担,现在不过是非常时期,等差不多回到了京内,你再还我也不迟。” 白琴一愣,继而垂下头,那双手捏紧了任景焕的外衣,面对任景焕的迁让她不禁咬了咬唇。 其实她方才的举动,并不是排斥任景焕的意思,她……只是想把衣服搂紧些而已……事到如今,出了那么多的接二连三的事情,她若是还对南湘王抱着非分之想,或者说还对他们抱有期望,那她就真的太傻了。 白琴鼓起勇气看了一眼任景焕有些疏离冷淡的神情,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 “小公爷,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任景焕的双眼在听到‘谢谢你’三个字时蓦地一亮,可之后听到那句‘对不起’,他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 果然,到底是他过于痴心妄想了。 他微微侧过头,低声道:“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感情这事勉强不来,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以后,我会默默的祝福你的幸福。”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说出成全她的话有多么的心痛。 白琴见任景焕仿佛误会的更深了,她不知为何心中又急又乱,她原本因受惊而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最终她紧紧拉住任景焕的一片衣角。 闭上双眼吼道:“我不想嫁给南湘王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任景焕机械式地转过头看着白琴,嘴唇哆嗦,直到白琴睁开眼与他对视。 他才愣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不想……不想嫁给他了?” 白琴深深呼吸一口气,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双眸定定的看着任景焕。 “是,以前我对南湘王的那一丝执念,让我做错了许多事情,不仅误把豺狼当好友,还伤了爱我护我的人,如今我大彻大悟,彻底心死,既然没了那执念,我就不会继续错下去。再者,沈朝歌她肯上门去做妾,我不愿意,我白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世也是清流人家,并不弱于沈朝歌半分,为何不嫁给真正爱我的人,做个正正经经的正妻?” 白琴越说越是激动,或许这样说话方式发泄完了心中的不甘与委屈后,她整个心境都豁达了,就好像是一块陈年压在自己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任景焕此刻的心情也十分的澎湃,他那颗已经伤痕累累,且充满失望的心,在白琴的那一番话之后又死灰复燃,他忍不住上前握住白琴的肩膀。 颤抖着声音道:“说的好,你是白家嫡出大小姐,本该有自己的尊严和高傲,你如今能想通,我、我真的很开心!你放心,只要你不想嫁,我一定帮你解除这婚事!” 白琴朝他微微一笑,心中释然了,她现在才发觉站在她面前的人,并非传言中那么放荡不羁、不务正业,他也有他好的一面,就比如现在,他在自己面前就宛若一个简单又真诚的大男孩。 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她对任景焕有了一丝的愧疚,她虽然在笑,但是眼眶却是微红了起来。 “小公爷,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心意,但是我才刚刚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可能对你是有一些好感,可我不能把这一丝好感强加在你的头上,让你来为我的事负责。这样,只会让我对你的亏欠更加深,所以,你若是真的为我好,那就不要为我冲动,我希望我和你能堂堂正正,不掺杂任何话一丝愧疚的开始。” 任景焕鼻子一酸,眼眶中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水雾朦胧的看着白琴,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话来形容自己了。 他等这一天,等白琴对他敞开心扉多久了,一次次的痛彻心扉和失望绝望,他等的都要放弃了,可却意外的等到了白琴对他的接受。 虽然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但是能有如此快的进展,他已经很满足很高兴了。 他心中一下子就被甜蜜和高兴给占据了,喜不自胜下他直接将白琴揽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象。 “我一定等你。” “好。”白琴也不反抗,伸出手回抱了他一下,闭上眼的那一瞬间,眼角滑下了一颗泪珠。 沈朝野说的没错,感情中容不下第三人,如果硬是要掺和进去,只能各自都难受。而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不想让自己这么卑微下去了,她只想好好的做一回自己。 对,刚才沈朝野的一番话就是说给她听的。那马车怎么可能会容不下三人,就算容不下,毕竟她们的命还都是沈朝野救下的,她也不可能真的放任她们不管,除非是确定他们这一路是不可能有危险的。 而且,或许沈朝野也知道自己和任景焕之间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才会这样说这样做吧。 如今经过南湘王和沈朝歌一事,她也感觉到沈朝野并非是她们所想的那个样子,她是手段极端,但是只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从未对无辜的人动手过。所以从沈朝歌对她下手的那一刻开始,她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她们误会了沈朝野。 而此刻在马车里倚着挑帘看着外边风景的沈朝野,觉得甚是无聊,于是又掀开车帘凑到外边缙玄清的身侧。 笑眯眯道:“想不到啊,有一天堂堂的楚国国师,也会为我策马奔腾啊!”最后一句添了一丝调侃。 缙玄清莞尔,余光瞄了一眼笑的一脸狡黠的沈朝野,他朗声道:“都带你飞过山河大地了,还在乎这一点?” 沈朝野哼了哼,瞧把他美的。 不过眼珠子一转,她突然想起方才缙玄清在高晟身上仿佛在摩挲着什么,只不过后来因为任景焕和白琴两人她转移了注意力。 “对了,你在高晟身上可寻到了什么线索?” 缙玄清倒也不隐瞒,如实道:“你应该记得我父亲出过山谷一事,但我没有与你说明过我母亲,其实也与我父亲同一时间出了山谷,但我母亲并非是做错了何事才如此,而是因为她心怀大义,一心只想用自己的能力为天下铲奸除恶。而高晟身上的招式与我母亲的十分相似,所以我就怀疑当初高晟是否是遇见了我母亲才有如今这能耐。” 沈朝野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他母亲是个能力非凡的剑客,都是被世人称作微世一族的人,这剑客自然也就不是普通的剑客了。 她脑筋一转,就明白了个大概,“之前你放过高晟的缘故,是因为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可随着时间的增长,你越发确定高晟绝对与你母亲相关,所以你刚才一见到他就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并在他的身上寻到了你母亲的蛛丝马迹。” 缙玄清饶有兴致得看了一眼沈朝野,眼底划过一丝赞赏,心想,果然是他倾慕的女子,这份灵巧与缜密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是的,方才我在他的身上摸到了一本我母亲撰写的秘籍,这才恍然大悟。想必之前高晟定是受了母亲的恩惠,所以才会给他这本东西,但谁能料到高晟却拿我母亲的心血去纵恶帮凶,现在想来,杀了他也算是让我母亲九泉之下有所瞑目。” 沈朝野摩挲着下巴,对着缙玄清的母亲十分的好奇,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女子,究竟是见了何世面才能养成如此的豁达心境的。 “你,难道就不想问我一些别的事?”突然,身侧的缙玄清又突然开口。 沈朝野一怔,别的?她能问什么别的事情?细细一想,方才除了高晟的事,也就是任景焕和白琴了。难道,他指的是这个? “你指的是沈朝歌为何突然对白琴动手?可我觉得,或许是受了许芙的刺激,所以更不想失去唯一的后盾南湘王,才会对白琴如此。” 缙玄清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语气幽然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沈朝野一头雾水,她怎么感觉在缙玄清的面前,她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 见沈朝野如此,缙玄清也不打算逗她了,轻轻一叹气,才徐徐道来:“你难道不好奇明明昨晚经历了那样事情的人,第二日还有闲情逸致策划这样一出好戏么?就算有,你昨晚自己也说了,沈严铸如今满心对你愧疚,又怎么会放轻对沈朝歌的看管?毕竟光凭你带慕容清进京一事散播出去,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朝野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可反过来一想,缙玄清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件事? 难道是…… “这件事的背后不会是你在策划吧?”沈朝野心有所想,于是就直接问出了口。 缙玄清轻笑点头,眼中熠熠生辉。 “我之前想要对窦韩瑞动手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有更好的法子,所以我才会依你的要求转移了目标,如今沈朝歌会如此,就是我的计划之内。” 沈朝野咂舌,真是想不到啊,他藏得可真够深的,先不说她有没有听到风声,就连他在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察觉到一丝的迹象。 可是,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引起沈朝歌她们三人的恩怨情仇呢?让沈朝歌针对白琴,有什么好处? 而缙玄清仿佛知晓沈朝野内心的想法似的,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开口。 “就像你是我的软肋一样,沈朝歌就是窦韩瑞的软肋,从沈朝歌下手,是个好的出发点。我之所以向各处都传递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三人维持不下去那表面的和善。沈朝歌昨晚才刚受过刺激,我再推一把,让她感受到危机,她如今只有窦韩瑞这颗大树,所以一定会死死的抱住。但殊不知,她的崩溃失态恰巧给了我可趁之机,至于白琴,只不过是顺手推舟,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什么可趁之机?”先头的疑惑才刚解,后面又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沈朝野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凑在缙玄清的身侧,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双眼,模样生动之外还有一丝憨态。 ------题外话------ 有二更,最迟预计十点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卸去伪装谈判(二更) 缙玄清眼神幽暗,声音磁性不已。 “朝野,你该知道,既然是我认定的人,自然忍受不了你挂在别人的名头上,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允许,还有企图伤害你的人,我更加不会放过。所以这一次,我是对他们两人一起下手了。” 沈朝野心一惊,他对南湘王和沈朝歌一起下手了? 可正当她想多问几句的时候,缙玄清却突然嘘了一声,“别急,待会你就会知道了。” 沈朝野无奈,只能忍下那股好奇心,等着缙玄清所说的那个时机到来。 “说起慕容清,我们是不是把他落在慕容府了?” “不用担心他,他动作可比我们快,昨晚就快马加鞭的离开慕容府了。” “……” 缙玄清没有说明的是,因为她是慕容府上下都宠着的人,所以做出一点出格的事他们都会担着承着;但如果是慕容清,自然免不了一顿,轻则责骂,重则家法。 所以慕容氏能温柔似水的提醒他们可以歇息一晚,但是慕容清则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直接被赶了出去,说什么你既然当初敢离开,那就别回来了云云…… 眼见快要抵达京门口,缙玄清在路边停住了马车,从路边的小贩上买了一顶纱帽,好在这一次缙玄清有了点金钱概念,知道铜币这玩意儿的存在了。 之后缙玄清就驾着马车明晃晃地进了京,没有那张耀眼的容颜,果然少了许多的麻烦。但是没过多久,这马车就停了下来。沈朝野好奇,便掀开一小半的帘子,低声询问。 “怎么了?” “你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缙玄清眼中带笑道。 沈朝野循声望去,只见偌大的一条道上,到处都是挤满了人,而且还是有规律有序地围着。听缙玄清的提醒,她也竖起耳朵仔细听。 “啧啧啧,这一次南湘王可摊上大事喽!” “怎么了怎么了,我才刚刚来,这位兄台可否告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这么精彩的一幕你都没有瞧见,可真够可惜的!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说是我说的。” “那是自然。” “我也是听这天香坊里的伙计说的,据说那南湘王在这里订了位子,所以掌柜特意叮嘱他让他好生的照料,不要起一点差错。这位伙计也是新上任,所以格外的勤快,所以在一直温着那上好的茶叶伺候,可当他想进去添个茶时,却发现……” “发现了什么呀,老大哥,你可别卖关子,赶紧告诉我!” “别急,让我顺口水再说……这伙计一进去却看见南湘王和一位女子正在里边颠鸾倒凤呢!地上还有他俩的衣物,伙计当时也吓傻了,愣愣看了许久,竟发现在南湘王shen下的女子,正是沈府新晋丞相的二女儿沈朝歌啊!” “什么?!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先不说这个,那沈二小姐不是侧妃吗,她的嫡姐还是王妃呢,她这样做岂不是打了自家姐姐的脸面?” “谁说不是呢,方才南湘王和沈朝歌离开的时候,都有些衣衫不整的呢。” “哎……也不知这南湘王怎么想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可算让沈朝野捋清了大概,原来缙玄清所谓对他俩下手,就是让沈朝歌和南湘王暗度陈仓,还被人目睹了一切,然后一齐在天下人面前出丑。 沈朝野啧啧了几声,之后又凑近缙玄清问道:“你怎么做到的,那南湘王好歹能力也不凡,你这样害他,他难道就一点都没起疑?” 然而就当沈朝野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时,眼前一片白影盖了下来,继而唇上一片冰凉,后又缓缓离开,她浑身一震。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当众吻她!还是透透彻彻的一个面纱吻! 沈朝野刚想伸手去掐缙玄清,却被他反手握住,之后上面传来淡淡的声音。 “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夸赞其他男子,日后你说一次,我吻你一次。不过我允许你慢慢进步,你什么时候学乖了,大概我这技艺也该娴熟无比了。” 沈朝野微红了脸颊,尤其是他那‘技艺’两次,简直有些不害臊。 不过所幸此刻众人没空关心这里,而缙玄清头顶上戴了一定纱帽,他此举在外人的眼里,只不过是恰好偏了个头而已。 “快说!”沈朝野只能干瘪瘪的吐出两个字。 缙玄清挑了个眉,神情慵懒,嗓音更是醇厚迷人。 “你只要记住一点,你的未来夫君虽说不上最强,但对于窦韩瑞来说,绰绰有余。” 沈朝野扶额,算了算了,她还是别问了。之后她冷静下来后,继续思考这件事,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南湘王和沈朝歌的那档子事,应该是家喻户晓了,既然如此,那也应该会传到嘉靖帝的耳里。 如果是这样,那么嘉靖帝必定会暴怒降罪南湘王,说不定还会唤自己进宫,想第一时间安抚住自己。 于是她转头对缙玄清说道:“你快带我回沈府,记得要从后门进,不然我怕会和宫里头的人撞面。” 缙玄清没说话,但是在沈朝野钻回马车内的时候,缙玄清就挥动了一下缰绳,扬长而去了。 之后也依照沈朝野的猜测,这事还没过多久,这宫里头果然来人了。沈朝野刚从后门进了沈府,就瞧见须要和茯苓两人急的不行,见她回来,就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她一遍,然后便让她快点去前厅,那沈严铸已经快要顶不住李公公了。 沈朝野与须要快速地前往前厅,很快她们就看见沈严铸和李公公两人的身影在眼前浮现,沈严铸的神情上有一贯的讨好,而李公公则是有一些急不可耐的样子。 “昨晚有些晚睡了,所以今早睡了一个懒觉,却不知什么风把李公公吹来了,还让李公公多等,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李公公和沈严铸闻声望去,只见沈朝野面带微笑得从一旁缓缓走了出来,风姿依旧。 沈严铸再看见沈朝野的时候,面色有一丝的复杂,但碍于李公公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李公公一看到沈朝野,就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立马上前去恭迎沈朝野,没错就是恭迎,跟沈严铸时完全不同的态度。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事不宜迟,快随老奴进宫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说着就要拉着沈朝野走,而沈朝野本想问一些更确切的内容,但后来她又改变了注意,索性让李公公拉了。 “好。” “朝野!”身后沈严铸开口唤住了他们。 沈朝野缓缓转过身,看着沈严铸,轻声询问,“父亲可还有别的事嘱托?” 在李公公看不见的角度下,她的神情漠冷的很。 沈严铸有一瞬的尴尬,但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父亲若是没别的事,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如今父亲刚接任丞相一职,就应该为陛下排忧解难,女儿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 沈朝野却快速打断了沈严铸的话,并且话里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无须来介于她的事。 她知道沈严铸是想问她出了这等丑事,她还愿不愿意再嫁给南湘王。按照如今沈严铸良心的谴责,和对自己的愧疚而言,只要自己说一句不愿意,他必定会为自己付出。 虽然她的确从未愿意过,但是如今她却不想承沈严铸的情,他对她还有用,她不能看着沈严铸将她的心血都毁于一旦。 “好吧……”沈严铸有些黯然,蠕蠕嘴唇最终也没说什么。 “李公公,走吧。” “好嘞。” 之后沈朝野便头都不回地离开了沈府。李公公带着她快速地进宫,一路上却也不跟她提只言片语,沈朝野也不急,她倒想看看,嘉靖帝在做什么打算。 或许,今日就极有可能是自己摊牌的时候了。 “臣女参加陛下。” “起来吧。” 大殿之上,嘉靖帝威严无比地高坐在上方,底下也没有旁人,只有沈朝野。就连那件事情的两个当事人也不在。嘉靖帝看着她许久,也不说话。 “不知陛下急忙唤臣女前来所谓何事?”最终沈朝野可等不了嘉靖帝磨磨唧唧的,索性自己开了口。 嘉靖帝却双眼一眯,沉声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在与朕装傻?”这一次的声音中没了往日的温和慈祥,反而多了一丝戾气与怒意。 沈朝野垂眸缄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嘉靖帝又再次开口。 “朕也不管你究竟知道与否,今日找你过来,就只想告诉你,不管韩瑞跟沈朝歌如何,这个南湘王妃的位置只能是你,谁也改变不了。” 沈朝野扬眉,哟,这还霸王硬上弓的意思了,敢情她还得宽容大度的说一声,她不介意她这名头上的未来夫君,与自己妹妹在她这个正妃面前搞在一起呗? 既然嘉靖帝态度如此强硬、不近人情,那她也没有必要再与他装傻下去了。 于是她悠悠道来:“那陛下的意思,就是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嘉靖帝可以忽视她的自称,沉吟一会儿后,吐出几个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沈朝野闻言嗤笑一声,眉眼间有一丝冷然,所有伪装倾然而卸。之后她微微掀眼凝着嘉靖帝,眼底一潭清波微漾。 红唇轻启道:“陛下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既让南湘王抱得美人归,又让我心甘情愿的辅佐他。可天下既然没有免费的东西,也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嘉靖帝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周围的气息压迫又可怖,他手紧紧捏着龙椅把,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都有些摩擦的声音。 “那你想如何?你别以为朕不知此事与你有关系。” 见嘉靖帝若有若无的威胁,沈朝野不慌不忙的开口:“既然陛下如此果断,那么臣女也不跟陛下绕弯子了。一句话,只要陛下亲自下旨澄清十四年前慕容氏的冤屈,并且处死郝绥。这件事我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照样安安心心待嫁。” 嘉靖帝闻言却是不怒反笑,问:“虽然你的才华的确让朕对你另眼相看,但你觉得你值得朕为你下这道圣旨?你可别忘了,朕是一国之君,只要朕一句话的事情,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你当死这个南湘王妃,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 他就知道,自打沈朝野回京以来,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早有怀疑。再加上今日这一件事发生,沈朝歌还向他告状,沈朝野是如何胆大包天,私自携带罪臣之子进京,虽然当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果然到了这一刻,她终于按捺不住了是么。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能让她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陛下的确比臣女有能耐,但是陛下也该知道,臣女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如果不是臣女心甘情愿的事情,想必陛下处理起来也十分头疼的吧?” 沈朝野神容悠缓,不紧不慢得继续说道:“值不值得,陛下说了算。有些事情臣女不说,陛下也心知肚明,都已十四年,哦不,十五年之久了,该放下的还是得放下。而且臣女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也没说一定要慕容氏重回以前的荣耀,只求一个公道而已。还有那郝绥,原本也就一个名头侯爷,陛下又何必如此痛惜呢。” “只要陛下替臣女解了这道心事,那之后臣女不还会因为陛下此举而感恩戴德,并且会更加一心一意辅佐南湘王,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沈朝野这一番是软硬皆施了,面对嘉靖帝的示威,她将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因素都考虑到了,并且一一说给了嘉靖帝听。 说白了,不是嘉靖帝给她选择,而是她在给嘉靖帝出解决方案。 嘉靖帝闻言又是沉默了许久,他看着殿中那一抹坚韧的身影,心中感叹万千。之前他还说沈朝野与慕容嫣有几分相似,如今看来,貌似却不神似。 至少,慕容嫣当初是逆来顺受,而她却选择为自己拼搏冒险一番。 至于十五年的事……罢了罢了,沈朝野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也算是心软的了,只是让他拿郝绥顶了一切的因果,并没有让他失了天子之威。而沈朝野的头脑才能,的确是他所眼红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设计她归为己用了。 可是他还是很担心,沈朝野就是太过聪明睿智,所谓聪明人总会为自己留一手,一旦他手上最后一张王牌没有了,他怕他不能完全掌握住沈朝野此人了。 殿中的气氛很是沉默压抑,不过好在此刻只有她们两人,而沈朝野又是个心大的人,并不受其影响。 嘉靖帝吐出一口浊气说道:“要朕满足你这一要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这道圣旨就颁在你和韩瑞大婚那一日。朕已经托人问过了,下个月初,就是你的及笄礼,朕当初说过,你的及笄礼就是你和韩瑞的大婚之日。” 沈朝野见嘉靖帝答应下来,但是是带着一丝阴谋论的答应,她倒也不慌,笑着回了一句。 “对于陛下的品德,臣女还是信得过的,那就坐等那一日的双喜临门了。” 嘉靖帝见沈朝野如此平静,心中更是不安沉寂的很,他于是皱着眉宇冷声道:“按照大靖的习俗,这一月你就不要到处乱走了,安心待嫁便是。至于韩瑞和沈朝歌的事情,朕自会派人压下去,不会给你难堪的。” 沈朝野挑眉,看来嘉靖帝这是要软禁她了,难道是怕她这一个月里会给他添麻烦么。 可明面上沈朝野还是舒展开眉头,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臣女遵旨。” 各自的目的已达成,嘉靖帝便让人送沈朝野出宫,这一路上,她听到了不少的宫女在议论。 “你听说没,冷宫的那位昨日上吊自尽了!” “什么?!那可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啊,怎么好端端的会上吊自尽呢,那太后知晓此事了么?” “这是闹这么大,自然是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里啊,听说昨晚上太后的寝殿里传来了一夜的哭声,想必是在哀悼那位呢!” “哎,真是世事无常啊……” 后来那几位宫婢看见李公公和沈朝野过来,连忙噤了声,弯腰退了下去。 沈朝野莞尔一笑,没想到这嘉靖帝竟早知晓她今日这一举动,所以提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啧,论狠毒无情,嘉靖帝可真称得上第一人。 除去其他因素不说,换个层面讲,她能与一国之帝这样交锋过招,也可以说是一件痛快淋漓的事。 接着沈朝野顺利出了宫,就当要上马车时,却看见身后南湘王的身影。 “小姐。”须要询问。 沈朝野收回眼神,冷漠道:“不用管他,走吧,现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须要领命,命令车夫赶紧驾马离开,而须要却转头钻进了马车内,想着方才的那句话。 她问:“小姐,什么事这么着急?” 沈朝野缄默了一会儿后,才抬起那一双黝黑中透着一丝明亮的双眼。 “你现在派青衣人前往安庆侯府,把昆玉无声无息带出来,把他送到窦宇那边去。你要记着一点,你不可以现身。” ------题外话------ 嗷,第一次写了一百万的书,很激动,撒个小花庆祝一下~ 因为最近在结尾,同时也在想新文的时,唔,就只想把自己心中的故事都写出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再支招儿 “是,小姐。不过小姐,虽然咱们并不看好南湘王,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嘉靖帝可有给小姐一个说法?”须要问。 她最在乎的是此次事件最无辜受牵连的就是自家小姐了,沈朝歌与南湘王坐下这苟且之事也就算了,可偏偏让众人都看到知晓了,这不是摆明了大家伙奚落他俩的时候,还要牵连上小姐么! 那凭什么沈朝歌和南湘王自己做下的腌臜事,得让小姐来承担后果? 沈朝野双眸幽幽,回道:“此事我回去再与你仔细说,我们先回去。对了,让车夫往五王府的方向,顺便去看看婵姝,不然恐怕之后的一个月里很难出府了。” 须要讶异,“小姐为什么如此说?”但是说完之后她动作也不含糊,对着外边吩咐了几句。 沈朝野笑而不语,须要见此也不追问,反正小姐都是回去会与她说明,她也不急于一时。 之后马车经过五王府的时候,停了下来,须要扶着沈朝野下马车,然后看着眼前一片缟素的王府大门,她沉吟了许久。 才道:“五王爷一死,这六姨娘和窦怀柔可以说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婵姝的后半辈子,也能快活一些。” 须要点点头,的确,六姨娘和窦怀柔本来就是靠着五王爷的恩仇才能在王府里耀武扬威,如今五王爷突然逝去,唯五王妃身份最是尊贵,这府中的庶子庶女的命脉都握在了她的手里。 从今往后,平日里安分守己的会更加乖顺,纵有像窦怀柔这样恃宠而骄的人,也会慢慢的被打磨成安分守己。再也不会有人敢撂五王妃和昭阳郡主的面子了。 “可是郡主到底是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想来心底里也不好受。”须要补充了一句。 “是啊,前些日子我事情多,而且也想给她一点冷静的空间,如今我估摸着也该去看她一眼了,不然这小丫头心里定要难受坏了。” 沈朝野边说,便提起裙摆,雍容雅步地往前走去,门外的几个小厮打扮的见到沈朝野,也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对她行了个礼后就往里面去禀告了。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迎接她进去了,然而她们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整个五王府的低气压和难受的压抑感,还有四周那些路过的婢女小厮的眼光,更是令人心中一咯噔。 直到两人走到堂前,也就是五王爷祭奠处,府中的姨娘子孙还有五王妃与窦婵姝都在,但是没有人哭丧,而是死一般的沉默。但是慢慢的,她才发现有熟面孔也有陌生面孔,但是唯独不见窦怀柔。 后来窦婵姝许是听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微微转过头,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她的眼睛不免一红。 “朝野。”可出口的声音都十分的沙哑。 “婵姝。”沈朝野也唤了一声,但是心中对窦婵姝的模样有几分诧异。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窦婵姝的脸色和精神就与之前相差了一大截,整个人气恹恹的,看来是这段时间她过的也十分的不快乐。 沈朝野走过去时,正巧五王妃也在身边,于是沈朝野谨守礼仪,先对五王妃欠身行礼,然后再伸手拉过窦婵姝。 “这几日不见,你怎地如此憔悴?此事,你可要节哀。” 这一次,那些姨娘什么的也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要求沈朝野给她们行礼了,但是那种直勾勾盯着的眼神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窦婵姝眼眸一暗,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有了一丝的变化,她先是余光瞟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些姨娘庶子们,然后拉过沈朝野往一旁站了站,轻声开口。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因为父王的死才成了这幅模样?但并不是,虽然他突然死了我心里是有一些难过,但是都好几天了我也早就缓过来了。” 窦婵姝此言一出,沈朝野眼眸一凝,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窦婵姝这边又顾自的开口,“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也应该能感觉到这王府的诡异,而这些姨娘庶子们的态度也足够表明了一切,自从我父王死了后,她们只是假惺惺得哭了几日,然后便跟我母妃争论,说什么王爷死了,王妃作为一家之主母,有必要将她们这些无辜的人放出去,并且给一些傍身的银两,不然她们就要将这王府搅得不得安宁,还让那些庶子来继承王位。” 沈朝野挑眉,她进来的那一瞬间还真没看出一些矛头来,原以为是正常的丧礼氛围,却不料这王府里头的水竟比一般人家后院的水还要深。 姨娘庶出竟敢趁人之危,如此威逼利诱一个王妃? 简直让她大开眼界了,到底是五王爷活着的时候太纵容她们了,还是觉得五王妃性情温厚端良可欺? “当初跟随五王爷做妾也是她们的选择,如今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是情理之中,又怎能腆着这张脸要家产呢?这些家产跟她们根本毫无关系。五王妃若是不愿意,她们也没有道理可以强迫的。只是现下唯一一个漏洞,就是大靖的法则中的确有一则说明,皇家中人的正室若是没有生下嫡子,的确可以由庶子来继任,但是这条道路很悬,不仅要有王妃的印章允许,还要有嘉靖帝的通过。”沈朝野看了看那些姨娘身边的庶子庶女,又撤回视线。 接着对窦婵姝如实相告,“据我观察猜测,若要实话实讲,哪怕五王妃答应,拥立其中一个庶子继位,光凭这几棵苗子,嘉靖帝是不会允许这件事的。” “对啊!”窦婵姝也不生气沈朝野这般说,只是猛地点头,“母妃与你想的也到了一处,但是偏偏这几房根本不安分,见母妃不答应她们,她们就闹着要分家产,还威胁母妃说要是不给,就要往死里闹,让我母妃不得安生。我和母妃如今的憔悴模样,都是她们的杰作。” “你瞧瞧,才几天就这样了,要是长久以往下去,我和母妃该怎么办呀,缠都要被她们缠烦死了!” 窦婵姝将肚子里的那些苦水,一股脑的都向沈朝野吐了出来,虽然问题暂时还没有解决,但是只要朝野在她身边,她就觉得特别心安。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朝野每次出现都能将所有事都化险为夷吧。 沈朝野见窦婵姝整张脸皱在一起,虽然还是憔悴的很,但是那股劲又回来了,她心里也就踏实了,她本来就担心婵姝会因此事而郁郁寡欢,没想到她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只要她没什么大事,至于这些姨娘庶子们的骚扰,就根本不足为惧了。 于是她对窦婵姝微微一笑,笑的含蓄又温柔。 “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既然窦怀柔不在,这些事就更好办了。 “啊?什么办法?”窦婵姝连忙追问,可沈朝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朝一旁安静而立的五王妃走去。 “王妃,朝野想起家中还有一些事,所以要先行一步,但是临行前还是想说,既已如此,还请王妃节哀顺变。毕竟这份感受我也十分有体会,但是我们这些生者还是要活在当下的。说句实话还怕王妃笑话,因府中失去了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主母,好多坏心眼贱蹄子都开始蠢蠢欲动,给后院惹了不少的是非。其中我母亲曾经身侧的一个婢子,竟跟我们索求傍身银两,这事可把我祖母气的不轻,当下就差使人把那婢子给乱棍打死了。” “就这么打死了?”五王妃有些惊愣,这丫头犯大错了打死了倒也不要紧,可要是无缘无故打死人,那等于杀人啊! 可是要被人告到衙门那边去了,哪怕对方是如今朝中应该可以说是丞相府的人,摊上这事也不是小问题。 从之前许氏身边的一个婢女也是无缘无故死在了倾醉楼里,被大众瞬间发酵传扬开来,最后落得嘉靖帝亲自下旨惩处,也是一样道理的。 窦婵姝听的一头雾水,眼里浮起迷茫,不是说有方法吗,怎么刚来不久就要走了? 还有这沈府的事,又与这件事有何联系? “对,就这么打死了。”沈朝野却是轻飘飘的回答,而她的余光却是感受到了那边火辣辣的眼神,还有那几乎是竖起来的耳朵。 接着她又缓缓的开口,“可王妃您猜怎么着,嘿,这事就这么翻篇过去了,就算有人告到了衙门那边去,我们也有理。因为咱们大靖律法中有一则说过,如果有人故意惹是生非、挑衅滋事,并且还死皮不要脸的威胁当家人,无论是家产金钱方面上的,还是精神方面上的折磨,是可以自由处置的,生死不论过错。” 说到这里,五王妃才彻底的明白过来沈朝野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她这是借着她自己家的事来明晃晃的告诉自己。 若是她们不知死活的要挑衅你的威严,那么你也不必对她们客气,该打的打该赶的赶,就算闹大了也绝不会是她吃亏,大靖是个讲究律法的地方,只要她们敢,你尽管奉陪就是,她们身后没有什么人,而你的身后,不仅有身份,还有最大的靠山,那就是嘉靖帝。 而且她们要闹就闹去呗,皇家中的家产可不等同普通人家的家产,如果要让嘉靖帝知晓这些卑贱的姨娘们觊觎这一点,不用五王妃动手,这些人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五王妃多日来的郁结终于得到解决,她激动地拉住了沈朝野的手,欣喜的开口。 “好孩子,谢谢你,我明白了!” 窦婵姝似懂非懂,见自家母妃一扫多日来的忧愁,她也顾不得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深意,心中也安心了不少。 而那些姨娘们本来文化素养就不高,脑子更加只专注在后宅之中勾心斗角,根本不会料想到这一层,所以自然不会明白沈朝野如此隐晦的话了。 但是听不懂,不代表她们看不懂,这瞎子都能看出来五王妃很是高兴,那能让五王妃高兴的事,自然是她们眼中的坏事。 于是她们就开始了对沈朝野喋喋不休的‘口诛笔伐’了。 “承宴翁主你怎么回事,来这儿不祭拜王爷也就算了,怎么尽把这些上的不台面的事说给咱们王妃听,难道嫌还不够晦气么!” “就是,话里行间阴阳怪气的,要是真诚心让我们看笑话,为何不说的明白一点,把我们当猴耍么。” “咱们可先把话说在这里了,要是王妃日后听了你这些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这笔账必须算在你的头上,谁让你误导咱们王妃!” 这你一言我一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真心为五王妃好,但其实语气充满尖酸刻薄,一股小家子气。 “你们闭嘴!再说一句朝野的不是,本郡主把你们的嘴巴都给撕了!”窦婵姝怒斥道。 实在是这些人说话太过难听了,朝野本是好心好意来帮她和母妃,结果被这样一群人给奚落,她心里怎么能过得去。 而那些人只是收敛了一点点,那股嚣张的劲可还是在的,照常窃窃私语,不仅讨论沈朝野,还讨论窦婵姝和五王妃。 沈朝野不怒反笑,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反而看着五王妃,语气悠悠道:“王妃您看,这不,又是一记罪名呢。” 五王妃闻言点了点头,并拍了拍她的手,神色郑重坚定。 “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在,你刚才不是说有事么,赶紧回去吧,你现在的处境未必比我和婵姝要好多。” 沈朝野微笑点头,之后便朝着五王妃欠身行礼,然后眼神看了一眼窦婵姝,便转身离开了,不顾后面的蛮横嘶叫。 “什么东西,又想来王府作威作福!” “就是,赶紧走吧,走了显清净!” …… “小姐,她们太过分了!”须要在沈朝野的身后不满说道。 沈朝野却是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幽幽吐出一口浊气。 道:“放心吧,她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这尾音刚落,后边就响起了五王妃的威严无比的声音。 “来人,姨娘们冒犯陛下钦定的南湘王妃,掌嘴一百!还有之前妄想分家产的,本王妃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门都没有!谁想要,就先承受了这乱棍,之后你要是想闹大或是告到衙门里,本王妃都不会吭声半句,看看到底是你野心大还是本王妃手段狠!” ------题外话------ 有二更 第三百九十五章 窥见隐私,是她夫君(二更) 之后沈朝野和须要打道回府,可路上沈朝野闭目冥想期间,借五王妃此事,她突然想起了倾醉楼。 当初她和窦风华夜探倾醉楼时,就是为了慕容嫣一事才去的,可惜最后所获得的信息却是不多。但这倒也是正常的,因为这倾醉楼是慕容嫣名下最特殊的一个产业,她是和一个人并称老板,也就是说,所有的人必须得得到他们两人的同意才行。 如今许芙一死,这地契她自然要讨回来,但是此刻这张地契可能落到了沈朝歌的手中,要是想夺回,还是有些麻烦。 沈朝野揣着这个心思回到沈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沈朝歌,这次没人敢拦着她,可谁知那揽月轩根本就是空荡荡的,根本不见沈朝歌的身影。 一番追问下,才得知沈朝歌自从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沈朝野皱眉沉思,她第一排除了缙玄清的可能,因为他不会做这种会让她冒险的事。如果不是缙玄清,那就是嘉靖帝了。 沈朝歌和南湘王做了那苟且之事,嘉靖帝定然会几番思量,或许不怕她心里不介意,也怕沈朝歌会主动上门找事,所以就把她带走了? 可惜这个想法没人回应她,毕竟她没有十分的把握。 但是她也懒得去管沈朝歌如今到底在何处,她只想快点找到那张地契,如今看来,这倾醉楼里定藏着她不知道的事情,不然当年许芙也不会专挑这块地下手了。 而她料定沈朝歌不会将这个地契随身携带,所以直接进了她的房间翻找,揽月轩里头的婢子小厮尽管有些看不过去,但是也没人敢上前拦。 最后沈朝野终于如愿找到了那张倾醉楼的地契,并且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而那些婢子只能唉声叹气的把那些翻乱的东西复原。 谁让人家如今在沈府的位置不似从前呢? 沈朝野趁着如今还离与南湘王的婚期还早,嘉靖帝对她的防范还有些松懈,所以她必须趁此时间把能做的都做了。 “须要,我现在去找缙玄清与我一同去倾醉楼,而你现在就去把我方才说的去做了,然后先把他带到倾醉楼里来,我有话与他说。” 沈朝野回去倚竹轩的路上对着须要吩咐,而须要立马领命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既然小姐都说了是找缙公子去了,那么有公子在,小姐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好在缙玄清一直呆在她的房间里没有离开,沈朝野一回到倚竹轩,便跟他大概的说了一下原委,还有表明自己要在和南湘王的大婚之日上有所动作,因情况紧急超出自己的预料,所以希望他能帮一下自己。 沈朝野还从未对缙玄清这样开口过,缙玄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这大概是想要提前结束这一切了,又想一箭多雕,但这个后果又十分的凶险,所以才会向他开口。 但其实她不说,他也会暗中看护好她的一切的。只要她想,他定会为她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然后缙玄清便按照沈朝野的要求,带她躲开一切的眼线,去往倾醉楼。 而这倾醉楼要说的确是死过人后生意更加好了,沈朝野和缙玄清蒙面戴纱的出现在秦妈妈的面前时,秦妈妈还吓了一跳,周围那些左拥右抱的人更是齐齐的将视线扫了过来。 她试探的问,“两位客官这是?” 然而沈朝野也没多废话,直接从袖子中摸出地契,亮在了秦妈妈的眼前。秦妈妈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神色有一丝恭敬,捏着手帕的手往前一挥,示意沈朝野她们。 “请。” 秦妈妈领着沈朝野她们上了楼,并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可这里说白了可是窑子,这些房间的用处可是不言而喻,所以一路走过去,这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着实让沈朝野尴尬了一番。 平日里自己一个人来,或者是随同旁人一起来,她倒觉得没什么,可如今缙玄清在她的身旁,再加上这些声音,她总觉得有些怪异和不自在。 可很快,她心中的这股怪异和不自在就突然消失了,她被前面转角处的一间房间给吸引了目光。 “咦。” 却没想到这条道上还途经过了蓬莱姑娘的房间,因为蓬莱姑娘的是倾醉楼里有名的清倌头牌,所以她的房间也是十分的独特,以免那些醉酒的客人误导进错房间。 “怎么。”缙玄清一边压低声音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沈朝野讪笑一声,难道让她告诉他,这是她曾经来过的头牌房间? 沈朝野想起了之前在这房间里的的一切,思绪有些飘远,不知不觉脚步放缓,一不小心绊了个脚,整个人直接往前摔去,而她自己都惊讶,一时间忘记呼喊了。 “小心。” 然而还好一旁的缙玄清眼疾手快,在沈朝野的脸快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伸手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人是没事了,可是这头上的纱帽却是往下掉了,缙玄清眼神一暗,又伸出另一只手将那那顶纱帽捞起,又盖在了她的头上。 这边人眼杂多,她的容貌和身份还是先不要暴露比较好。 之后想扶她起来,可沈朝野的身子却是猛地一僵,他怎么扯都拉不起来,而他又不敢太过用力,所以他也无奈。 前面带路的秦妈妈见沈朝野几乎是以一种半摔的姿势,又迟迟不动,她心生疑惑,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或许这话提醒到了沈朝野,她连忙承着缙玄清的力站起身,秦妈妈见此也就停住了步伐,转身又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走了。 沈朝野则步伐迟缓地跟在后头,身侧的缙玄清也没多想,与她一起跟着秦妈妈的脚步。 只有沈朝野自己知道,自己跌倒纱帽随之脱出,那一片纱绢翻飞后,依旧是熟悉的一道门缝,她不经意间的目光探了进去,只见蓬莱房间里传来了那脸红心跳的声音,并且那榻上正交织两位百花花的人儿,虽然她看不清上边菘动的人是谁,但是那下边的人,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面露羞怯愉快的女子,正是人们眼中口中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蓬莱! 她当时心惊胆战的很,下意识的想要转开视线和离开,可是自己的四肢就跟僵住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直到秦妈妈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但是她不确定秦妈妈到底是否知道此事,她只能谎称没事,然后就站起身来,也不知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引起里边的人的注意,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她。 但是她知道,蓬莱的这件事好死不死的让她给撞见的干干净净。 那上边的人的容貌她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是那身影却十分的陌生,不像是五皇子窦元嘉的。可如果不是窦元嘉,那人又是谁? 这蓬莱不是五皇子窦元嘉花了千金砸出来的清倌头牌么,她要是没记错,当初窦元嘉还在她和窦风华的面前承认他倾心与她呢,照常来说,应该会对她多多的上心照顾,为何会让蓬莱与别人…… 可沈朝野哪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跟着秦妈妈的脚步到了一间装扮还算正常,不花里胡哨的房间里,然后简单的与秦妈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让她离开了。 因为今日前来,除了观察这倾醉楼之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过一会儿,秦妈妈的身影再次出现,这一次,她是领着须要和昆玉而来的。然后又知趣的离开。 “朝野!你最近……你是谁?” 昆玉一见到沈朝野,可以说是十分的激动和高兴,正当他正打算好好跟沈朝野寒暄的时候,却突然瞧见沈朝野身侧的一个男子,有意无意的往前走了一步,恰好阻隔了他和沈朝野。 此人生的俊美无双,与他的阴柔美不同,他的更有沉稳阳刚之气,举止间若有若无的强大震慑气场。 缙玄清瞥了一眼昆玉,随即又侧过头看着沈朝野,眼眸低垂,语气轻缓。 “朝野,他问我是谁,你如何说?” 就连声音都是充满了男自己该有的磁性浑厚,令人不禁沉迷其中。 “那个,”沈朝野感觉到了这丝丝缕缕的尴尬,就连一旁的须要都看破不说破,只是低头笑着不言语,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须要,然后便看着昆玉说道:“他是楚——” “我朝野未过门的夫君,收了聘礼的那种。” 然而沈朝野才刚吐出了个楚字,缙玄清就知晓她后面要说的绝对不是他希望的,所以直接轻飘飘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可明明是慢条斯理的声线语调,可说完之后又感觉到一种宣誓主权般的冷傲。 ------题外话------ 又是旧新的暗线~ 第三百九十六章 昭阳和亲 昆玉微微瞪大眼睛,眼底震惊又挣扎,他看着缙玄清许久,才缓缓地转过头,视线落在沈朝野身上。 “他跟你……真的是那种关系么?”手指着他,语气干涩。 沈朝野瞪了一眼身侧得了便宜之后就笑沐春风的男人,可又骂不了打不过,只能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之后抬头定定看着昆玉,点了点头。 “是的,他已经正式聘娶我了,我们之间有明确的婚约关系。” “可你不是和南湘王……” 沈朝野的尾音刚落,昆玉却皱着眉连忙追问,虽然无论是哪个男人与她牵挂上钩,他心中都不畅快。可如果是南湘王,他至少还能明白她并不爱他。 但要是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他心里没底,也不敢深入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哪一步。 沈朝野淡淡回答:“你知道的,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这桩婚事连名头都不会存在。” 昆玉无言,最终叹气一声,心中似乎料到了什么,他看着沈朝野问:“你今日让须要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这安庆侯府的周围有了许多的眼线,后来一问须要,她说你进过宫了,在加上今日沸沸扬扬之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嘉靖帝摊牌了?” 这事不难猜,郝绥虽然是个有名无实的侯爷,但是因为在十五年前帮到过嘉靖帝,所以不管是念旧还是忌惮为好,嘉靖帝都会护着郝绥。但是今日,他却感觉到周围像铜墙铁壁似的,压抑沉闷的很。 而如果是沈朝野派来保护他的人,不可能不现身告诉他,所以他猜想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沈朝野派来的,不然她也不会派人来将他从那府中叫出来了。 沈朝野先瞄了一眼还在那低头坏笑的须要,眼梢微挑,“须要,你把他带来的时候,后面有没有尾巴?” “啊?”须要突然抬头,却撞进自家小姐幽幽的眼神里,她立刻收敛了一些,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 她还快速的撇了一眼缙玄清,轻声道:“如果单凭奴婢的能力自然是会引起他们怀疑,但是如果是缙公子身边的人,那就大不相同了。” 缙玄清闻言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沈朝野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丫头现在还学会拍别人的马屁了! 随即她平静下来,对着昆玉说道:“嘉靖帝今日唤我进宫,就是想让我对今日之事哑巴吞黄连,但是我不依,所以他跟我达成了条件,在我和南湘王的大婚之日,他就会下旨澄清十五年前的事,其中也包括郝绥的下场。” “所以你才会把我带出来,免得让他误杀了我。” 昆玉了然,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但以他对他们两个人的了解,谁都不可能会退让的,而这郝绥就成了两人之间的牺牲品。 但是郝绥也没什么好委屈的,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因果循环,怨不得旁人。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将那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戴在了顶替人的脸上,免得让人发现郝绥不见的真相。 沈朝野点头,“如今不光是这个板上钉钉的顶罪羊,就连我的处境日后也会变得十分受限制,所以我才会第一时间把你带出来。然后我想的是,让你先回窦宇那里,在他明知你身份的情况下还待你极好,如今这种时候与旁人相比更加的可靠。” “是啊,你留下根本没有必要。”缙玄清在一旁凉飕飕的开口。 沈朝野啧了一声,嗔视缙玄清,但是她也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觉得他这样未免会有些太强硬了。 而后者却是神情哀怨委屈的很,一副被沈朝野辜负了真心的模样,让沈朝野哭笑不得。 “好。” 昆玉沉默了许久,才点头答应了下来。她都说自己处境也不佳了,他也不能强留下来给她添麻烦。哪怕窦宇那里他也很难面对,但总比让他成为她的累赘要好。 可过了一会儿,昆玉还是放心不下,他忍不住开口道:“我依稀记得淞南,也就是窦宇身边的得力干将,他告诉过我窦宇还没被贬谪出京的时候,是先帝最疼爱重视的儿子,以至于当年出了这桩安在他名头上的丑事,先帝也没有把他废掉。而且在先帝驾崩的那一日,托人送了一盒子东西过来……” “那你知道那盒子里放着什么么?” 昆玉说到越后面,沈朝野的神情蓦地亮起,她似乎料想到了什么,于是她连忙询问了一句。 可昆玉却是对她含着歉意一笑,回道:“至于是什么东西,我记忆里没听他提起过,也没有看到过……对不起啊。” 沈朝野神色有一瞬的惋惜,但是她继而微笑得看着昆玉,语气温和。 “没事,或许是一些平常物。我现在行为限制,不能在此处多待。今日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些,让你心里明白,然后待会我会让……”沈朝野看了一眼缙玄清,吞了吞口水,“玄清的人,送你去窦宇那里避避风头。你如果真为我着想,也可以替我向窦宇打探一番,对吧?” 昆玉点点头,想到这趟回去窦宇那里,不仅能不拖累她还能帮她,心中也好受了一些。 “好,我一定会为你找到有助于你的东西的!” 他抬起头,定定得看着沈朝野,声音都有一丝盎然。 “嗯。”沈朝野也微微一笑,但是心底里却没有抱很大的期望。 但是沈朝野却没想到,冒着危险把昆玉带出来,在后来竟会对她产生的益处如此之大。 之后须要带着昆玉从这个倾醉楼里的一条小道里离开了,沈朝野和缙玄清重新戴上纱帽,也原路返回了。 可经过蓬莱的房间时,沈朝野的脚步还是下意识的一顿,但她却看见之前还有一道缝的门,如今却是紧紧关闭。她抿了抿嘴唇,跟着缙玄清快速离开了。 蓬莱与她没什么直接联系,就算做了这等事,也与她无关,而且她也不是个爱揭穿人家隐私的人,还是等窦元嘉自己发现吧。 不过这长久以来的玉女清倌的形象,算是轰然倒塌了。 …… 沈朝野的及笄礼,也就是她和南湘王的大婚之日就在下月初,这一个月里,关于那日沈朝歌和南湘王的事也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脑海中,同时京中还有一件滑稽的事传扬,就是前有沈朝野拿功劳求收回之意,现有靖阳侯府的小公爷任景焕,为了早已定为南湘侧妃的白琴,直接用先帝所赐的传家金牌,抵消了这桩婚事。 气的嘉靖帝直接想当场斩了任景焕的人头,但是这先帝的金牌又是明晃晃的,他也不可多说什么,只能忍下。但是死罪可逃,活罪难恕。这不,嘉靖帝找了几个朝中看不顺眼靖阳侯的党羽,寻了几个平常没在意的辫子,小题大做,不仅让任景焕挨了几板子,还削了靖阳侯的品阶,并减了好几年的俸禄。 然而这靖阳侯府的人倒是心宽体胖,不受这些因素的影响,照样是吃吃喝喝玩玩。任景焕更是三天两头的跑去白府,美曰其名探望白氏夫妇…… 而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嘉靖帝派在沈府周围的暗线也越来越多,这是摆明了要打消沈朝野在这期间会逃跑的任何可能性。 离大婚之日还有半个月时,沈朝野也不慌不乱,日日在沈府里吃好喝水睡好,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已经近在眼前的日子,这天还在后院里乘摇椅晒太阳呢,二郎腿翘翘十分的悠闲自得。 在沈朝野身侧的须要,则是老实的禀告着:“小姐,奴婢收到最新的情报,远洲边防之地近日有些不安分,南湘王临危受命去平定混乱了,但是南湘王的出现并没有让局势有所好转。而据探子回禀,对方大约是楚国的人。” 说完,她还小心的看了一眼身侧沈朝野的神情。 因为缙公子在楚国的事情还未解决清楚,所以也不能长时间的待在这里,前几日倒还会时不时地来探望小姐,可最近缙公子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再加上今日远洲边防动荡不轻,这…… “闹大就闹大呗,就让嘉靖帝去处理,让我们看看咱们大靖第一神将到底有多能耐。” 谁料沈朝野依旧闭着双眼,神色安详宁静,这二郎腿摇晃的更加起劲,连语气都添上一丝闲适慵懒之感。 须要却是皱起了眉,她看着沈朝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这倒不是最要紧的,而是沈严铸让奴婢带个消息给小姐,说嘉靖帝已经决定派昭阳郡主和亲楚国,而且今日就要启程了……” “嗯?”沈朝野缓缓地睁开双眼,缝隙中透出一丝冷光,她放下交叠的腿,坐直身子来,面色冷淡下来。 语气漠漠道:“什么时候的事?” 这远洲边防之乱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传到这京里定是情况十分不乐观了,所以她担心沈严铸获得的情报是真是假。 “就在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沈严铸或许是见咱们无动于衷,所以才拦住奴婢问知不知道昭阳郡主和亲的事,然后奴婢回答不知此事,沈严铸这才发现嘉靖帝貌似是故意针对小姐,对下边的人都严厉封死了嘴巴,所以没有传到小姐的耳里。”须要道。 可说着说着却觉得嘉靖帝此人可真是老奸巨猾,知晓小姐在意昭阳郡主,近日来又行动受限制,还让昭阳郡主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去和亲楚国。 沈朝野闻言面色一冷,当下就站了起来,并且还往前迈了一步,须要都已经做好要跟小姐冲出去的准备了,可关键的时刻,却见她又缓慢地收回了那只脚。 “小姐?”须要疑惑的问。 沈朝野微眯,之后身子又躺回了那摇椅,神态似一只暗中蓄力的小狐狸。 只见她轻轻启唇,道:“之前我帮她是因为那些事都不合理,可这一次我却觉得她还是去楚国比较稳妥一些。所以我不打算去阻止和亲。” “嘎?”须要一头雾水,这怎么就去楚国就稳妥了呢?历来和亲的女子,下场好的没有几个。 沈朝野神情悠悠,干脆闭上眼回答:“你想想,半个月后的那场婚事定是轰动内外的,若是到时候有人趁浑水摸鱼,拿捏婵姝威胁我怎么办?而她要是去了楚国,那里不仅有缙玄清,还有楚天朔,她又有和亲的身份护着,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们只要京里的事情一结束,就去接她回来就成。这样,我这里孑然一身,毫无软肋,她又能安全,岂不是更好?” 须要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认同,果然是小姐心思缜密,她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的确是好的。 那看来,这嘉靖帝这一举动还算是帮了小姐呢! “只是可惜了,这段时间为了降低嘉靖帝的警惕,我不能出去送她。”沈朝野再睁开眼,双眼幽深如潭,接着她便对须要道:“但是我们完全没有一点的动作也太虚假了,这样,你以我的名义去送一送婵姝,并叮嘱她身在他国,凡事都切勿张扬,在我没有去接她前,只能一个字,忍。” “是。”须要领命,抱了抱拳就退下去了。 她虽受限制太多,可须要不同,她相比她,总归要自由多。而且只是送一送婵姝,嘉靖帝也不好刻意阻挡。 啧啧,嘉靖帝,珍惜一下你不多的时间吧,马上就该送你下去见阎王了。 剩下的半个月更是转瞬即逝,南湘王一直都身在远洲,眼看着婚期在即却迟迟不归,就当大家都认为这婚事要延期之时,有士兵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情报,说是南湘王大展神威,逼退了楚国的兵马,不日就凯旋。 所以说,婚期照常举行。 沈朝野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笑笑不说话,对于南湘王能暂时打胜这场战役,她并不意外,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大婚那天,那些负责婚事的嬷嬷就半夜三更的来拽沈朝野起来,但沈朝野并没有把这婚事当回事,自然不肯牺牲自己的美觉了,所以就让须要将这些宫里来的嬷嬷都赶了出去,须要还亮剑威胁她们。 “谁再赶打扰我家小姐睡觉,我一剑砍了她的脑袋!” ------题外话------ 有二更 第三百九十七章 当场拒婚,废帝诏书!(二更) 直到沈朝野睡到了寅时的尾巴点,外边的嬷嬷们都快急疯了,她这才慢悠悠地起来,自己穿戴衣物,随后随意披了一块红盖头在头上,就打开了门。 “翁主,你这——” 嬷嬷们震惊了,这一切的事宜本该是她们亲力亲为的,可如今沈朝野却自己将所有的事都做好了,而且看起来十分的……粗糙。 “你们再耽误下去,可就要误了时辰,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可别怪本翁主没提醒你们。”沈朝野红盖头底下传来的声音浅淡又冰冷。 嬷嬷们面面相觑,心里腹诽,也不知耽误时辰的究竟是谁。可她们也不敢真的出言惹沈朝野不快,眼看外边迎亲的花轿快要到时辰了,她们只能上前扶过沈朝野的双手,一步一步往外边走去。 就当走出了倚竹轩时,却发现红盖头下出现了一双靴子,紧接着头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朝野……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为父想亲自背你出府,可好……”是沈严铸的声音。 “不必。”沈朝野平静的拒绝,并且顾自的越过了他,身后的嬷嬷见此,只好连忙上去扶持着沈朝野,以免她摔了。 独留沈严铸在原地唉声叹气,身影萧索孤单。 沈朝野刚出了沈府大门,这迎亲的花轿也就到了,沈朝野盖着红盖头什么都没瞧见,只听周围的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齐声喊道。 “拜见南湘王!” “起来吧。”这声音就熟悉了,是南湘王浑厚低沉的声音。 接着她感觉到眼前一片火辣辣,还有那沉静的步伐真朝她迈来,在她面前停顿住,然后嬷嬷们拉着她的手想要往南湘王的手里送…… 可沈朝野却死死的不肯往前,并反手抓住了嬷嬷的手,让她们无法在动弹半分。 隔着那一块红盖头,沈朝野几乎都能感觉到那几位嬷嬷,和南湘王的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可就在这时,头顶上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算了,先上花轿。” 南湘王的声音无比的温柔缱绻,就好似站在他面前的是沈朝歌似的。 “是。”嬷嬷们也松了一口气,连忙扶着沈朝野上了花轿。 入轿的那一刻,喜乐起奏,周围轰乱喝彩声骤响,差点掀了沈朝野的耳朵。 这才一个月,南湘王和沈朝歌的那件丑事就这么快被忘却脑后了,反而觉得她和南湘王才子佳人绝配? 啧啧,只能说这群众的接受能力可真够强的。 沈朝野颠簸了一路,这困意袭上心头,她都差点要在轿子里睡着了,才终于到了南湘王府。嬷嬷把她迎了出来,然后拿了一块红绸在她的手中,而另一端则是南湘王。就这样,他们脚踏红毯,并肩走进了大门之中。 在两侧的看客中,来到了一片红色喜庆的堂前,头顶上的声音砰然砸下。 “不错,这对璧人可算是成了,也不枉费朕一直的努力与苦心啊!” 是嘉靖帝,沈朝野扬眉,没想到只是一场婚礼而已,竟也劳烦他亲自前来观礼。 不过他在也好,毕竟有一件事还是当着当事人宣布比较精彩一些。 而作为看客的窦凤华、窦元嘉和郑明义也都来到了现场,他们三人与旁人的神情情绪截然不同,仿佛来参加的不是一桩喜事,而是白事一样。但是别人不知,他们心里清楚,这两个人硬是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吉时到!两位新人,一拜天地!”是李公公的声音。 “等等。” 然而这句话刚落,沈朝野身子站的挺拔,清脆悦耳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窦风华、郑明义还有沈严铸的神情一紧,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呃,这是?……”李公公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转过头看着嘉靖帝,那眼神很是无助。 拿着另一端红绸的南湘王神色一僵,饶是换做谁,在大好的日子里,被人中断婚事,都会不爽的。 虽然之前他与沈朝歌荒唐了一回,但那并非是自己的本意。他再看不惯沈朝野,也不会拿这种事去折辱她,况且事情发生后,沈朝野不也没说什么,照样还是嫁给他了么。 尤其可见,之前的那些都是气话,她是在意他才会如此刺激他的。再加上这一个月来,两人都不曾见面,他竟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心里也是有她一寸地的。 他跟所有欲要成婚的男子一样,越接近婚期,他的心也难得慌乱了一回。 或许他从未想过,他的余生,都会与这个名叫沈朝野的女子共度一生了。 嘉靖帝被沈朝野这一声给敛住神容,别人不知道沈朝野为何会如此,可他知道,她这是在提醒自己他们之间的约定。 如今她已然穿着婚嫁衣在此处了,而他是不是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嘉靖帝到底是个人精,接着又温和和蔼的笑了起来,并对众人说道:“各位别急,是朕疏忽了,在今日的大喜之日,理应双喜临门才是。” 南湘王皱了皱眉,父皇要在婚礼在做什么,为何没有提前告知自己? 众人的议论声更是激烈。只见嘉靖帝从宽大的明黄袖袍中掏出一则锦帛来,递向李公公。 “阿福,宣读圣旨吧。”声音平静无波澜。 “是。”李公公赶紧接过,然后小心的打开,当大概的浏览后,他的双眼瞪的跟铜铃似的,就差掉下来跌在地上。 这……也太惊骇世俗了吧。 “阿福!愣着作甚?”嘉靖帝不悦的出声。 李公公赶紧回神过来,他嘴唇颤抖了几下,才缓缓的开始念这圣旨上面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承宴翁主、丞相府大小姐沈朝野赐婚于南湘王之事颇有争议,因此朕派人重新彻查了十五年前前丞相之事,顺着蛛丝马迹可寻,当年慕容策寒玷污皇妃之事权属误会一场,皇妃为证清白已在一月前自尽;至于当年慕容三万精兵尽数丧命的幕后黑手,更皆是安庆侯郝绥一人所为。朕初知,心中缅怀愧疚不已,因此暗中绞杀了罪人安庆侯郝绥,并念慕容氏世代忠贞,特令其早日回京,官复原职。钦此。”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众人一脸震惊无语的互相看彼此,然后并窃窃私语讨论此事。 “我去,什么情况,怎么就突然卷入了十五年前的事,而且下的还是澄清慕容氏罪名的圣旨?” “这早不查晚不查,偏偏在慕容氏养大的外孙女大婚之日下圣旨,难道还不足够说明什么么。” “咱们陛下会这么荒唐吗,为了一个女子就如此轻率下了这决定?” “你放你的猪屁!对当年之事有点了解的人,怎会不知此事就如陛下圣旨中所说的那样就是个误会,你这黄毛小子可被给老子瞎嚷嚷!” …… 沈严铸一愣,没想到这圣旨里的内容竟然是这样的,他不禁朝沈朝野的方向看起,见其背影坚韧,他竟意外的眼红了。 像她,真的很像,若不是自己…… 他知道,这件事定与沈朝野有关,只是他不敢相信,谁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做到了。 南湘王也是同样的震惊惊讶,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嘉靖帝,可后者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这才按捺下心中的惊骇和疑惑。 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提到了十五年前的事,还为慕容氏澄清了冤屈? 难道是沈朝野的缘故?他不由得想起了最后一次见沈朝野时,正是他和沈朝歌的事发生后,她与嘉靖帝见面的那一次。 红盖头下的沈朝野这秀眉微挑,眼中一片愉悦,这才是最美满的结果才是。 这些话自然也就传进了嘉靖帝的耳里,不过他没有在意,而是对着身边的李公公冷声道:“阿福,别错失吉时,赶紧主持婚礼!” 他心中甚是不安,眼下他手中能牵制沈朝野的最后一张王牌没了,他只能靠这桩婚事来拿捏她! “是。”李公公弯身应诺,接着便清了清那公鸭嗓,正欲尖声宣誓时。 “等等。”依旧是那红盖头下边传来的声音。 嘉靖帝眯起了双眼,他心中的不安正在迅速的扩大,乱了他的心智,声音夹杂了一丝危险与冷漠。 “有什么事等礼成了再说!阿福!” “是!” 可沈朝野根本没有给李公公开口的机会,那块红盖头下面继续响起了一道声音。 “嘉靖帝的圣旨,想必大家都听清楚了吧?那接下来,我还有第三喜要送给在座的各位。” 众人迷惘之间,只见下一秒,沈朝野素白洁净的手蓦然松开了那段与南湘王相连的红绸,鲜艳的红花砸在了地面上,显得凄凉。而她继续抬手,捏住那一小块的红盖头,猛地一掀—— 红布翻飞飘袂而过,闪花了众人的眼睛,尤其是嘉靖帝那双幽冷的眼,再等众人反应过来,眼前本该是新娘子装扮的沈朝野,竟浑然一身黑衣,五官明媚深邃,一头青丝更是高束,尽显利落飒然。 满堂的红与这一抹如同墨染开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那双黝黑的眸子,熠熠生辉,璀璨的灼烧刺眼。 嘉靖帝捏紧了拳头,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屈服的,他噌的站了起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沉声道:“朕说了,有什么天大的事也等礼成了再说,你听不懂吗?!” 沈朝野巧然一笑,直面迎上嘉靖帝蕴含怒意的眼神,轻声道:“什么礼?与南湘王的婚礼么,呵,那可得让你失望了。” “我今日来,就没打算成这个礼!”沈朝野双目毫无温度。 窦风华窦元嘉两兄弟,郑明义与沈严铸也十分的紧张,果然,她果然是怀着别的目的的! 一旁的南湘王攥紧了手中那一小截可怜的红绸,沈朝野的话一落,他顿时觉得他此刻站在这里就跟个笑话似的,受所有人嘲笑讥讽。 嘉靖帝彻底的暴怒了,他心里涌进了一个念头,既然他不能让沈朝野化为己用,那他也必须摧毁了她,不让别人得到! “来人!给朕杀了沈朝野!” 话音一落,顿时有好多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接团团围住了这个场面,把一些宾客都吓的不轻,纷乱逃窜,不过好在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只有沈朝野,所以只是阻挡住了他们,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 “杀我?也要看你本事够不够!” 沈朝野一声冷喝,那些原本冲向她的黑衣人,皆被从天而降的青衣人尽数绞杀,那手中的弯月双刃刀正滴着血滴子,给这红艳艳的喜堂更添了几分骇人和惊悚。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主要是地上躺了一片尸体后,空中又倏尔缓缓出现了一抹青影,洁净清透的长靴轻轻落地,风姿隽爽、湛然若神,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更是令人呼吸一窒,只见他悠缓走向沈朝野的方向。 “谁敢杀我夫人?”那嗓音温柔迷人。 还有那双自然而然挽上沈朝野细腰的手,骨节分明,青筋根根明显,煞是好看。 沈朝野也不反抗,而是微微仰起头,一反常态得笑容甜美,并且还有少见的娇憨。 “夫君,就这个糟老头子,想强迫我照顾他那宛若残废的儿子后半生呢!” 她可没有夸大事实,本来就是嘉靖帝非让她赔上一生去辅佐他儿子,一个大男人还需要女人来辅佐,那可就不等于残废么。 “你居然私通外敌!”嘉靖帝见此,只是脸色微沉,直接给沈朝野定下了一个罪名。 但他惊异之外的是,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个楚国的人,到底跟沈朝野产生了联系! 沈朝野挑眉,讥讽道:“我私通外敌的罪名也不及你犯下的罪名的万分之一。” 话落,外边的门被猛地踹开,涌入一大堆身披铠甲的人,数量巨多无比,连南相王府都难以塞得下,远远望去,可以看见有一部分还在外边。 接着就当着众人的面,她从腰间摸出一块明黄色的绢帛,潇洒甩开,然后唇角微微一勾,声音清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吾儿窦濯生性暴戾阴狠,手段更是残忍,吾深知他不是大靖贤能的君王。而因当时处境情非得已,只能暂时将帝位传给窦濯,但吾实在放心不下将大靖的山河。故特赦下此诏,日后任何人只要手持此诏,便能废了吾儿之位,再立贤能者即位!” 语落,满堂寂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闻到声音。 沈朝野看着嘉靖帝的神情,眉眼舒畅,千思万想的一日终究来了,可却没想到亲眼瞧见时,这心里还是十分的快意。 其实她手中这道圣旨还得多亏了昆玉帮忙。之前他在倾醉楼里告诉自己,等去了窦宇那里,会为她寻得一切有益于她的东西,她本来没多在意,可后来,昆玉可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就在之前的那一个月里面,昆玉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先帝有遗留下来一则圣旨,务必让她来窦宇这里一趟。对于昆玉,她是有几分信任的,于是就让青衣人掩人耳目,让她平安并不动声色地离开。好在最后她如愿的离开大靖,并且去了窦宇所在之处。 昆玉见她现身,便连忙带着她去见了窦宇,这是她第一次见先帝最看重的儿子窦宇,的确长相大气贤和,是个天生做帝王的料子。可惜,不知为何,却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昆玉这才满怀愧疚的告诉她,因为之前自己的误会和不懂事,误伤了窦宇,而窦宇自从离开了京都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那次他不知情回来的时候,窦宇还因此多了几分精神气,却不料后来被他一掌再次打散元气,再也回天乏术。 而他这次叫她过来,一部分的原因也是窦宇的意思,因为他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窦宇。 窦宇见沈朝野来,勉强撑起一口气,与她直入主题的交谈,说慕容氏的事情他都知晓了,可自己时日不多,无法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为窦濯犯下的过错赎罪,只能在这里与她、对慕容氏说声抱歉。而后沈朝野回应淡淡的,窦宇又猛地咳嗽了几声,好久,才缓过来。 他继续对沈朝野说,其实先帝什么事都知道,就连当年与窦秀苟且的人是谁他也清楚,只是他不揭穿的原因,则是知晓窦濯此人生性狠戾无常,所以为了他的性命,才将错就错,便让窦濯即位,至于为什么,好像也是与慕容氏有关,大概是忌惮慕容氏的缘故,想借窦濯的手出掉他们,然后给窦宇铺路罢了。 他敢直言不讳,也是自知他们皇家中人愧对慕容氏满门忠烈,尤其是那三万铮铮白骨,所以事到如今,他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而他看似被贬谪在外,但在暗地里先帝一直在与他保持联系,想让他养精蓄锐,等有朝一日能够重返京都,让窦濯下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件事被窦濯发现,他心肠狠毒,手段更是残忍,竟趁着病中的先帝下了一剂猛药,先帝哪里受得住,当场驾崩。但是窦濯也没有想到,子像其父,先帝早就备好了另一手,将这道废帝诏书早早拟好并交到了信任的人手中了。 窦宇也知道沈朝野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就直言告诉沈朝野,他时日不多,就算沈朝野有心让他当新帝,也是无用功,但是他可以给他推荐一位万人称颂满意的新帝王,而作为交换,则是这道废帝诏书。 只要她答应无论如何都饶窦濯一命,这道废帝诏书就是她的,而且她也不必担心大靖无贤能君王堪当大任。 沈朝野却笑着反问窦宇,难道他不担心,自己假意答应,转头就杀了窦濯,毕竟他对慕容氏所做的一切,杀一万次都不足惜。还有,他也怕自己到时候拿着这道废帝诏书,自己称帝,祸害他们窦氏江山? 而窦宇摇摇头,告诉她。如果她真的想当帝王,她就不会与自己这么多废话,而且他相信慕容氏教导出来的人绝对不是弃大靖山河不顾的人。 沈朝野淡笑而不语,没想到,这窦氏中最了解她的人,竟然是这个她仅才见了一次面,就要不久人世的窦宇。 ------题外话------ 嘿嘿嘿,你们想到了这一出没? 然后你们觉得这就完了?不不不,敬请期待下期! 第三百九十八章 废帝立新帝 “不!不可能!你手里的东西是假的!朕才是父皇心目中最属意的天子人选!” 嘉靖帝却是突然厉声喝道,他看着沈朝野的双眼猩红又暴戾,那浑然的杀气和怒意在眼底汹涌着,仿佛是要将沈朝野拆骨吞腹,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也是一惊,这嘉靖帝在平日里要么就是半和蔼半威严的,哪怕再生气,也是正常人的情绪,可这次看着嘉靖帝,却真有一种如先帝所言的阴险戾气的一面。 而一旁的南湘王也心沉到了谷底,那张与嘉靖帝有几分相似轮廓的脸,此刻也布满了寒霜,他扔下手中被他揉的褶皱的红绸。 看着沈朝野沉声道:“你要是怨我,只来便是,何必诓出这样一道假圣旨出来迷惑人心。况且我父皇待你也犹如亲生女儿,你要什么就给什么。你表哥我也冒着天下大不韪带到京中,就连十五年的事都如了你的意,你还如此让我们难堪,居心何在?” 直到现在南湘王都以为沈朝野这样做就是因爱生恨,报复他之前那件荒唐事,同时,他也不相信沈朝野手中的那道圣旨真为先帝所立。 然而下一秒,呯的一声,众人只见身着喜服的南湘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狠狠摔在了大门旁粗壮的柱子上,直接将柱子撞出了一个不小的坑,然后再狼狈的摔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与鲜艳的喜服相辉映。 “你……”南湘王一手捂着月匈口,一边目光灼灼得看着一处地方,喉咙处灼痛的很,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她分一点心思在你身上?”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骤然砸下,声音好听之外还有丝丝的霸道。 众人循迹望去,原来对南湘王出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沈朝野身侧的男子,他修长白嫩的手还伸在半空中,眼神淡漠如水,仿佛这一切都是他脚下的蝼蚁。 那可是他们大靖的战神啊,结果却被人一掌击飞,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沈朝野见此也没有开口阻止,反而随着缙玄清漠然的神情一样,看着南湘王那狼狈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轻蔑。 继而她扬了扬手中的明黄色锦帛,将盖有先帝印章的那一面公示众人,并悠悠开口。 “你们都怀疑这道圣旨的真假,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诏书可以伪造,那先帝的私印呢?难不成我为废了嘉靖帝,特意去掘皇陵偷章玺?” 好在众人的眼睛十分的好使,那圣旨上的章倒是看的一清二楚,而有些人也是朝中的老臣了,先帝的私印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所以渐渐地,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有些微妙了。 这道圣旨是真的,看来当年先帝对窦濯是十分的不放心啊,就算死了都还不忘备下这道废帝诏书来对付窦濯。 “来人!”南湘王又吐出一口淤血,对着外边喊了一声,却没有一人做回应。 沈朝野莞尔一笑,道:“这事还得多亏了你把慕容清带到京都,才有机会让他拿了你手中的虎符,将你手下的人都调遣了出去,你不知道吧,这楚国士兵根本没有被你击退,而是他们另有所图才会如此,你一离开远洲,他们再次进犯,而慕容清则带着你的人去平反战乱了,这天下以后就不会有你这一号人物了。” “无耻!无耻!你们恩将仇报,枉为生人!”南湘王怒斥道。 他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自己亲手带进来的人是一匹白眼狼,他根本就不会跟自己感同身受,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自己! “韩瑞,你糊涂啊!你怎么能相信慕容氏呢,这慕容氏……”嘉靖帝在一旁痛心疾首,但是他是真的疼爱南湘王,所以只有痛心没有恼怒。 南湘王心中也十分的懊悔,但是如今只纠结懊悔也无济于事,他必须要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来! 南湘王狼狈地站起身来,看着沈朝野的方向,没有一味的指责,反而更是冷静的分析这道诏书中的漏洞。 “就算……就算是真的,那先帝也说了,如果父皇不是一位贤君,自然可以手持这道圣旨废帝,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父皇不仅不是昏庸无耻,反而治国有方,你大可出去拉个人问问,我父皇可有滥杀无辜?他没有,相反,就从刘云、许祥侯等一系列的事中都可以看出我父皇勤政爱民,大公无私。光凭这一点,你就不能无缘无故废帝!” 他不能让沈朝野这样做,若是嘉靖帝被废了,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韩瑞,朕的好儿子,朕没有看错你!”嘉靖帝被南湘王维护的话给感动了,看着他的眼神愈加的慈爱和欣慰。 郑明义和沈严铸相视一眼,南湘王说的话也没错,如果硬要无缘无故的废帝,只会引起外界无端的揣测,更会令百姓心生抗拒。 沈朝野微微蹙眉,刚欲要与南湘王争辩时,外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谁说窦濯人生中没有一点污点?我就是他的污点!” 众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美艳的分辨不出雌雄的人,为何不直接说明他的性别,因为他穿着男性化,但是那张脸却比女子还要阴柔。 昆玉? 沈朝野看着以真面目示人的昆玉,神情坚毅又冷漠,仿佛有……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他在关键时刻出现,难道是要…… 不行!沈朝野刚想出口阻止昆玉,却被身侧的缙玄清一把拉住了手腕,他清幽的眸子看着她,仿佛在说:以如今的形势,你不能阻止他,不然,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而他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沈朝野眼中的怔愣逐渐变为震惊,她看着缙玄清的眼神好像明白了过来,该不会昆玉会出现,他是知晓的吧? 不容沈朝野这边细想,那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南湘王看到昆玉的第一眼,心里就十分的不舒坦。 然而众人没有瞧见的时,当昆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在另一个角度的嘉靖帝,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知道他是谁,那张与她相似的面孔,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昆玉闻言却嗤笑一声,反问道:“我是谁?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跟你介绍了,其实照道理上来讲,我算是你的表哥,但是呢,我又与你有一部分同样的血脉,也就是说,我也还是嘉靖帝的儿子。关系有些复杂,你可明白?” “表哥?我父皇的儿子?”南湘王有些搞蒙,他狐疑得看着昆玉,逼问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说话为何如此拐弯抹角!” “韩瑞……”那一边的嘉靖帝却是小声地喊了一声南湘王,可南湘王的注意力全在昆玉身上,压根就没听到这句叫唤。 “说你傻,你连掩饰都不会。”昆玉低垂着眼眸,语气讥讽。 “你!”南湘王欲要发作时,昆玉突然抬起脸,勾起嘴角,笑的十分的妖冶。 他轻轻启唇,道:“那你可听好了,我是嘉靖帝和他亲妹妹窦秀的禁忌之子——窦昆玉!” 此言一出,满座惊哗,昆玉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分的令人难以置信,因为谁都知道皇家当年的一桩丑事,就是险些成为太子的大皇子窦宇,玷污了自己的亲妹妹,虽然这事事后被压下来了,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明了。 可如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说他是窦濯和窦秀的儿子窦昆玉,那是不是侧面反驳了当年与窦秀做了苟且之事的人,并不是窦宇,而是窦濯?! “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刑部侍郎崔楼道。 “你看他那张脸,雌雄难辨,但依稀又可以看见曾经公主的风姿,要是没有当年那件事,公主或许现在是相夫教子一生。”白崇云叹息道。 他作为这朝中的元老级别人物,自然见过窦秀长什么模样,也自然知道昆玉根本没有说谎。 “这、这怎么可能?”南湘王亦是无法相信,呐呐自语,转头看着嘉靖帝,问:“父皇,他所言可真?” 他从未觉得这几个字会如此的沉重与灼热。 “不是!你闭嘴!你不是我的儿子,朕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谁料,在南湘王说完之后,被昆玉点到名的嘉靖帝就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对着昆玉便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怒斥和否定。 昆玉心中一片悲凉,眼神更是冷漠寡淡,眼底更是泛起一丝自嘲。 果然,他就知道当嘉靖帝知晓自己的存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他,他不想认他,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名誉与地位。 想此,昆玉心中仅存的一丝良性也没了,他扫了一眼众人,声音缥缈。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徒劳,但是话可以作假,但是骨子里的血脉却是难以造假。只要滴血验亲一试,自然就可知道我是否说谎。” 接着话锋一转,道:“但要是证明我没有说谎,那就能说明窦濯根本不配为天下人的君王,因为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可以不放过,事后更是为了逃避责罚和耻笑,竟让自己的亲哥哥来顶替罪恶,之后顶替了暂且不说,他又为了权势,害了本该坐上这位子的窦宇,可见其心肮脏丑陋,不足以当大靖的表率!理应废帝!” 昆玉的言辞凿凿又铿锵,众人本来还存有怀疑的心里瞬间又不得不信了几分。而且在场中人的确有几个是太医署的人,这滴血验亲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不行!”可怕什么来什么,嘉靖帝还是咬牙切齿的拒绝了昆玉的话。 昆玉这次笑而不语,窦濯一边否认他的存在,一边又不愿做滴血验亲,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什么么。 接着他缓缓看向沈朝野,那冰冷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但是这一次里面却多了一丝悲伤与坚决。 从来都是他拖累她,没有帮上一点忙,这一次,就让他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承宴翁主,十五年前的事我们大家都心里明白,都是先帝与窦濯的怀疑作祟,才会让慕容氏蒙受冤屈,更白白葬送了那三万无辜性命,如今又处处胁迫你辅佐南湘王,此先种种任何一条都难以饶恕。所以,我希望你能用你手中拿到废帝诏书为百姓择一位真正贤能的君王,莫让这窦濯继续欺骗大众!” 沈朝野有些震撼得看着昆玉,没有想到,这最后竟是他帮了自己送了窦濯一程,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啊,难道他真的忍心? 还是说,也是心中积累的失望绝望多了,所以这抹浅的不能再浅的血缘关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下,连南湘王都无法再寻其他缘由为窦濯分辨一二了,此事如果是真的,那么窦濯道德败坏,的确不配为人君王…… “承宴翁主,还请您尽快裁断!”昆玉见沈朝野迟迟不说话,他再次开口提醒。 这一次,昆玉还看了一眼沈朝野身侧的缙玄清,他的眼神里没有嫉妒与恼恨,只有一片平静,那是一种看淡生死的平静。 他看着缙玄清,他知道自己无论是躯壳还是内心都已经被玷污了,他配不上这么美好的她。所以只希望日后缙玄清能真的待她好,呵护爱护她一生,别让自己遗憾不能及的事,发生在缙玄清他们的身上。 “不!你不能!你没有资格剥夺我的帝位!你没有……”窦濯还在做无谓的抗争。 因为在这里无论是青衣人,还是窦宇死后留给她立新帝的人,都是尊沈朝野为主的。 缙玄清仿佛也明白了昆玉的意思,他淡淡的瞥过视线至沈朝野的脸上。 轻声道:“如今不止是你的努力,还有他的一片苦心,你别让他白费力气。” 他也只能劝到如此了,不过他不得不觉得昆玉此招很高明,这让朝野真真切切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此后无论他和朝野如何,在朝野的心中,恐怕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哪怕无关爱情,但是谁也撼动不了了。 沈朝野捏紧了手中的锦帛,继而缓缓抬起,高高举在空中。 冷声喝道:“先帝遗诏在此,明确说明谁持此诏就能废帝立新帝!而嘉靖帝窦濯德行败坏、帝位来之不实,因此特废去他的帝位,立二王爷窦风华为新帝!” 被突然立为新帝的窦风华一愣,他着实不敢想象,最后沈朝野会拥立的新帝,竟会是自己,他以为,会是窦宇或者是其他人…… 然而这声音落下,没人应承沈朝野的话,可能是这几年来深受嘉靖帝的影响,所以见窦濯还在,生怕这件事还有转折,不敢轻易的冒尖。 “哈哈哈哈,你看看,有人敢应承你这句……” “臣誓死遵从先帝遗诏,尊二王爷为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窦濯见没人理沈朝野,他内心欣喜如狂,原本想对沈朝野一顿嘲讽,却没料到突然有人开了口,而且言辞俱厉,字字铿锵! 窦濯闻声望去,只见一身官服的沈严铸在一群人面前,跪倒在地,神情坚毅,而且口口声声是应承了沈朝野的话,他竟然打算背叛自己?! 他很震惊也很不解,这沈严铸不是与沈朝野关系十分恶劣么,为何会在这时候帮着她对付自己! 还有,难道他忘了,是谁成就了他,是谁让他坐上了这丞相之位?! 等等,丞相之位……窦濯眼孔放大,猛地抬头看着沈朝野,却与她深幽的视线相撞。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当初沈朝野会暗示他册封沈严铸为丞相了,原来是为了这一天! 沈严铸贵为一国之相,他的话比是吏部尚书时还要有权威,如果连他都服软了,那么底下的人…… “臣附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也附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果然不出窦濯的预料,有了沈严铸开头,接下去的一个又一个都跪了下来,朝着窦风华磕头认同,窦风华不禁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措得看着沈朝野,眼神迷惘,可后者却是神情坚定,不容置喙。 最后慢慢的,窦风华大概猜到了沈朝野的意思,他叹了一声,只能对着众人虚抬了抬手。 “起来吧。” “是!”众人道。 窦濯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帝位就没了。或者说,就因为一桩婚事,葬送了他的帝位! 沈朝野冷笑一声,垂下手,走到窦濯的面前,抬起一脚便踹在了窦濯的月匈口上,窦濯心灰意冷地摔倒在地,发髻散乱,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不堪。 “父皇!”南湘王呼喊。 而沈朝野上前一脚踩在窦濯身上,漠声道:“都说因果循环,当初你为了权势害了慕容嫣,更害了慕容氏时,就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如今看你这潦倒的模样可真是大快人心,可是我觉得还不够,所以打算再告诉你一事。” 窦濯已经无动于衷了,只是呆呆的呢喃,“什么事?” 沈朝野微微一笑,可以压低声音道:“或许你以为慕容嫣心中是有你的,可是你却不知,在你和沈严铸之间她早已做了选择,不然你以为光凭那块血帕能让这么骄傲的慕容嫣心甘情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你错了,相反她是爱沈严铸,所以才会如此。” 沈朝野提到慕容嫣,沈严铸的灰望的神情才有了一丝波澜,他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道。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她怎么、她怎么可能不爱我!我可是皇子啊……” 后面沈朝野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她松开脚,对着后边的人扬声道:“来人,将窦濯压入天牢,听后新帝发落!” ------题外话------ 有二更(大结局快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楚裴之死!(二更) 解决了窦濯后,沈朝野便将手中的废帝诏书扔给了窦风华,便和缙玄清扬长而去了,一句话也未说。 直到走了许久,周围荒无人烟,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缙玄清,但是却未抬头,只是轻叹一声,似惆怅似悠然。 “现在所有顾虑都没了,怎么还叹上气了。”上方传来缙玄清淡然又温润的嗓音。 沈朝野撇撇嘴,她方才就觉得缙玄清十分的沉默,从头至尾也就南湘王怼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其他的时候就跟个透明人一样,也不知是不是他信任自己所以才会放手任她去做一切。 可是她又很烦恼,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意,她心里很烦很愁,却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最终她吐出几个字,“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但是尾音未落,她便被轻轻拥进了一个充满了青竹香的怀抱,她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心中的烦乱的思绪竟奇迹般的缓缓平静下来。 紧接着耳畔传来他悠缓的声音,“其实你很累,你不止在为慕容氏夺回清白,也希望证明给我看,你不会是我的累赘。但是朝野,你知道么,爱一个人,彼此之间不会存在累赘一词的,两人相知相爱,也并肩成长,没有谁拖累谁,谁嫌弃谁。” 他也轻轻叹息一声,又道:“也怪我没有早些与你说情,抱歉,我开窍太晚,许多事情可能不是很让你满意,但是我会慢慢学习,直到有一天这些你都不需考虑,只需要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就好,那不是软弱,而是我愿意让你心甘情愿的享受我给予你的好。” 沈朝野鼻尖一酸,伸出双手环住了缙玄清。她现在知道自己为何焦虑不安了,原来是明知她和他之间的差距,做了多大的努力都没法赶上他的步伐让她感到很心累。 而缙玄清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都告诉了她,让自己真正敞开心扉去接纳他。 让她明白,有时候她柔软一些也无妨。因为在他面前,这些强撑出来的坚强他不需要。 她吸了吸鼻子,继而笑了起来,在缙玄清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我想回慕容府了,然后,我们便成婚吧。” 缙玄清身子一震,继而楼的沈朝野愈加的紧,低低的回复了一个字。 “好。” 沈朝野挑眉,这反应也太平淡,于是心中不爽,直接推开了缙玄清,然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算了,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嫁了。” 缙玄清以为沈朝野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生气,但是他还是连忙上去追沈朝野,平日里的沉稳之气也荡然无存,只有慌意。 “那怎么行,聘礼都定下了,再说,祖父也同意咱们的事了,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就这样两人打打闹闹回到了沈府,须要一直呆在门口,见沈朝野回来,她喜不自胜,然后也没多问,看着表情,就知道事肯定成了! 然后沈朝野便和须要说明情况,想回慕容府了,须要也连忙附和,便与沈朝野进去收拾东西。 却不料,两人还没跨进沈府的大门,身后就响起了车轮子轱辘声还有一道急切的呼喊。 “表姐,表姐!等等!” 沈朝野和须要转过身,却见慕容长安正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男子,沈朝野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之前除夕之夜在慕容府见过的一个客人,好像叫什么裴玉书来着。 “长安?你不是在青州南山吗,怎么会来京都呢?”沈朝野上前拉过慕容长安冰冷的小手,随后疑惑的问。 慕容长安却是突然红了眼眶,豆大颗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神情很是哀伤和悲痛。 她啜泣道:“表姐,祖母……祖母她、她走了!”继而哇哇大哭,哭的很是肝肠寸断。 “什么?!” 外祖母死了?! 沈朝野和须要猛地神情一肃,握着慕容长安的手都不自觉的紧了些,她连忙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祖母身子虽然不爽利,但是从没说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啊!” 而慕容长安哭都喘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回应沈朝野的话。倒是身后的裴玉书倒是上前来,他扶着慕容长安,眼里有一丝心疼,继而看着沈朝野轻轻颔首,算是示意过了。 接着他道:“这事还是我来说吧,自从表姐你走后,慕容氏才发现楚裴长公主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质问她身边的嬷嬷,才知道原来是楚裴长公主在除夕之夜,瞒着所有人去了楚国,可就当慕容老爷想去楚国一探究竟的时候,楚裴长公主自己回来了,但是神情很是冷漠,谁也不爱搭理,并且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不吃东西不喝水,谁也不见。” 之后顿了顿,在沈朝野凌厉的眼神注视下,他把最后一句话也给说了。 “直到前几日,有人实在担心楚裴长公主,就私自推开门进去了,谁料……谁料楚裴长公主躺在榻上……长眠了……” 裴玉书的神情也有些感伤,毕竟他们是见过楚裴死时的样子的,是那样的安详和宁静,仿佛就跟睡着了一样。 慕容长安仿佛在证实裴玉书的话一样,哭的更加凶了。 “怎么会这样……” 沈朝野和须要都是不敢置信,好在身侧的缙玄清无声地揽住了沈朝野,然后那淡漠至极的眼神看向裴玉书。 这个人,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且楚裴去楚国,除了找楚帝,还能干什么,他这段时间的事情也到了结尾,跟楚帝的接触不多,所以楚裴的事他还真不清楚。 继而沈朝野快速反应过来,她皱眉问道:“那我祖父呢,他现在如何?”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祖母是去世了,但是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独留在世上的祖父,祖父那么钟爱祖母,知道祖母的死讯,也不知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慕容老爷,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整日里无精打采的,又因为楚裴长公主死了有一两日,所有有些味道,也怕尸体腐败,大公子强制给楚裴长公主下了葬,因为这事慕容老爷跟几位公子都吵了起来,之后更是萎靡不振。但是表姐放心,大公子天天陪伴在慕容老爷身边,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去追随楚裴长公主了。”裴玉书道。 沈朝野沉默,果然这个消息对祖父来说打击很大,不过大舅舅他们的做法是对的。 人已逝,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活着的人。 看来她如今是非得回一趟慕容府不可了,她转过头看着缙玄清,后者对她轻轻点头。 “我跟你一起回去,她是你的祖母,也是我的长辈。” 沈朝野也点头。 之后沈朝野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留下一封信后,就踏上了回慕容府的路程。 而在皇宫之中的某个角落里一直在嘶吼着一个声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南湘王,我是南湘侧妃,你们敢这么对我,日后我定让你们吃了不了兜着走!放我出去!” 是沈朝歌的声音,沈朝歌被关在了一间废弃的寝殿之中,但是那扇门却一直在颤抖,可见沈朝歌一直挣扎想要出来。 但这一次好像终于有了效果,话音一落,门被打开,刺眼的光亮照在沈朝歌的脸上,她不禁用手挡了挡。 等适应之后,她才睁开眼一看,面前竟站了一个人,她眯眼仔细打量,才发现此人正是向来不问政事的窦风华。 “二王爷?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怎么穿着陛下的服饰,这可是大不敬!”沈朝歌不知外面的情况,所以冷声训斥。 “放肆!这乃新登基的昭仁帝!” 不等窦风华开口,他身侧的一个小太监对着沈朝歌一顿训斥,并揭露了窦风华的身份。 “什么?!昭仁帝?!这、这……那嘉靖帝呢?”她不会被关久了,出现幻觉了吧? 窦风华抿唇道:“先帝留了一道废帝诏书,皇兄已经下位入狱,而大靖日后的帝王则是朕。” 沈朝歌满眼震惊,但同样她又快速反应过来,勉强动了动变成跪在地上,对窦风华开口道。 “是臣女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窦风华看着沈朝歌许久,随即慢慢的说道:“抱歉,这罪朕恕不了,朕欠了一个人天大的人情,而她的要求,则是要你的命,所以朕权衡之下,只能对不住你了。” 之后也不看沈朝歌一眼,对身后那些早有准备的太监抬了抬手,太监们走上前,打算架着沈朝歌下去。 可沈朝歌却挣扎剧烈,她疾声道:“是沈朝野那个贱人是不是?是不是她?!南湘王呢,我要见南湘王,我要见南湘王!我肚子里有他的骨肉!你们不能杀我!” 或许就最后一句话,那些太监才停顿了一下,看着窦风华等指示。 窦风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就那一次,倒让沈朝歌怀上窦韩瑞的孩子了。不过那诧异也是一闪而过,他眼神冷漠,对着太监抬手,示意继续。 “嘉靖帝下台,你以为大靖还有南湘王这个称呼?光凭他大意回京,险些至我大靖于危险这条罪名,就足够将他贬为庶民了。行了,我也不与你多说,只是可惜了,是一尸两命……” 沈朝歌就这样被押了下去,她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窦风华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从自己的袖子中摸出一封信,他狭长的眸子有些幽深。 这是方才沈严铸快马加鞭赶进宫给他的信,说是沈朝野留下了,而她却已经不知了去向。而沈严铸送完信后,也主动向自己请辞了这丞相之位,说什么,事已至此,他要这位子也没什么用了。 他允了。之后打开信一看,才知道原来沈朝野之所以让他登基,是因为从以前的事中可以看出,他是个大智若愚的人,若不是为了平安活着,他也不会如此,所以她送他这份大礼。 而她也没有为慕容氏求什么荣耀,她说了,当初慕容氏之所以会甘愿蒙受冤屈,那是因为慕容氏早就打算功成身退,却不料窦濯会如此心狠手辣,如今她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就只想回去与慕容氏一起隐居,只要他有需要,尽管来找她便是,在能力所及范围内,她会帮他。 因为守住大靖山河,也是慕容氏世世代代的念想。 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杀了沈朝歌,并且是以人彘的方式,并在几日后将她的尸首全部喂狗。 他不懂为什么一定要人彘的方式,但他为了还这份人情,他应允了。 ……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她们才抵达了慕容府,然而更上次来时一样,白绸挂满屋檐,到处都是哀恸的哭泣叫丧声。 沈朝野踏进大门,一眼就瞧见了慕容氏所有人都在堂前跪着,在他们面前则是一个白玉质地的棺材,还有黑木牌,上面写着:爱妻楚裴之墓。 而在所有人中,她的视线紧锁在那一个头发银白的老者,直到他转过来,她才看清那人的面容,不免一震。 “祖父……” 那个满头银丝的人正是慕容策寒,他原本挺直的身板也佝偻了起来,手为微微颤抖,像中风的迹象。 沈朝野心中震撼,不料才一月未见,他竟憔悴得如此显老态。 “阿朝,你回来了。” 见到沈朝野回来,慕容策寒肃漠的脸上才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容,但是很快又消失了,只是那嗓音依旧的慈祥。 ------题外话------ 即将结尾,内心蛮多感触的,真心感谢长久以来支持这本书的小伙伴,爱你们。 第四百章 大结局 沈朝野和缙玄清走过去,先与旁人一样,给祖母磕头上香,然后再将视线转移到慕容策寒的身上。 “祖父。”沈朝野轻唤了一声,然后朝向她颤颤巍巍伸出双手的慕容策寒走去,拉住了他的手,那熟悉的温厚感觉,让她眼涩。 “傻孩子,是长安那丫头叫你来的吧?她就是瞎操心咱们大人的事,其实祖父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到了一定年纪总要白头,你别担心,祖父很好。”慕容策寒温柔道。 被戳破心思的慕容长安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委屈,身侧的裴玉书只好轻声安慰她。 “祖父说的是,是我们太关心则乱了,现在瞧祖父虽一头华发,但是人却比之前还要硬朗许多了。” 沈朝野身后的缙玄清也走上前来,站在沈朝野身侧,温温的笑着打圆场,让这略有悲伤的氛围有些好转。 “到底还是阿清会说话。”慕容策寒微微一笑算是承下去了。 虽然他自己明白阿裴的死给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是他不能将这些负面情绪传递给旁人,尤其是阿朝,她本就自幼失了娘亲,又不得亲爹关爱,如若这些再让她操心,岂不是自己的过错了。 “那祖母怎会突然……”沈朝野眉眼间有一丝愁色,她的脑海里全是与祖母欢乐的画面,可时过境迁,记忆中鲜明的人影,如今却躺在了冰冷的玉棺里。 慕容策寒叹了一声气,道:“她瞒着我们去了楚国,回来后就成这个样子了,不爱讲话,也不吃东西,原本我以为她是与楚帝生气了,结果没想到……哦对了,你祖母走前,留了一封信给你。” “给我?”沈朝野一愣,与身侧的缙玄清交涉了一个眼神,接着又看着慕容策寒。 这祖父和祖母的感情如此好,可最后的一封信不是给祖父的,而是给她的? 接着慕容策寒便从自己的袖子中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沈朝野,沈朝野收下,接着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双眸一睁,神色有一瞬的不稳。 “怎么了,你祖母在信中可说了什么?” “表姐,祖母写了什么给你,长安也要看!”身后的慕容长安也探头探脑的,但是却怎么也看不到。 随即沈朝野想了想,深深呼了口气,垂下手,看着慕容策寒说道。 “祖父,我有事与你说。” 然而沈朝野所说的并非是祖母留给她信的内容,而是便将这段时间京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慕容策寒,也没有避讳着其他人,毕竟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她至亲的亲人。就连窦宇手上有先帝的废帝诏书都说了出来,还有她是如何让嘉靖帝自食恶果,改立窦风华为新帝的事…… 慕容策寒也没多想,但是沈朝野说了这么多,他的表情却是十分的冷静,仿佛一点都不意外沈朝野说的话,更是点了点头回应沈朝野。 “嗯,当初祖父在京的时候就看出先帝对大皇子是寄予了厚望的,哪怕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虽表面不说,但是心底里是十分相信大皇子的。” 因为窦宇不似其他养在生母膝下的皇子,他是由先帝亲手拉扯大的,所以窦宇是个什么样脾性的人,先帝再清楚不过,所以当得知窦宇与窦秀苟且之事,他先是震惊,再是怀疑此事真假,后来还真的得知了一部分的真相。 虽然明知结果,但先帝还是把窦宇遣出京的原因,则是他发现窦濯狼子野心,怕他要是揭穿了此事,窦濯会狗急跳墙,而当时窦宇又羽翼未丰,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慕容策寒后来想到了什么,就问了一句,“对了,看样子你是见过窦宇了,那他现在如何?” 沈朝野过了一会儿,轻轻说道:“他将废帝诏书给我之后就去世了。” “去世了?”慕容策寒一愣,继而恍然又感慨,没想到真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他悠然呢喃了一句,“原本他才是这大靖的君王啊。” 她敛眉,看来祖父心中也是极其认同窦宇的存在的。 后来沈朝野随意一瞥,却发现原本还在的慕容渊,却突然不见了身影。 她咦了一声,“大舅舅去哪儿了?” “早在你说到他私自带着人远洲击退楚国士兵的时候,你大舅舅他就立刻起身离开了,我想,应该是去找那臭小子去了。” 最终是二舅舅慕容蓝心平气和的回答了她,神情中有一丝无奈,其实这慕容氏中最放心不下大靖的,也就属大哥了。毕竟当初是自己用鲜血砸出来的路,他很珍惜。 沈朝野点点头便不再回答,她倒不担心大舅舅会对表哥动手,毕竟国事当前,大舅舅还是分的清轻重的。 但是沈朝野藏着一件心事,又与慕容策寒闲聊了一会儿,才拉着缙玄清走到了一边,将手中的信交给他查看。 缙玄清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他大概的扫了一眼,然后看着沈朝野。 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沈朝野沉吟了一会儿后,回答了俩字:“现在。” 缙玄清点头,“好,那我带你过去,那里我熟,还能帮衬你。” 沈朝野点头。 之后沈朝野便和慕容氏推辞了一个借口,就与缙玄清出门去了。临行之前,慕容长安跑出来送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身白衣的裴玉书。 “表姐,你要去哪儿呀?” 沈朝野瞄了一眼她身边的裴玉书,淡淡道:“我们去找一个朋友说点事,很快就回来的。” “哦,好吧,那这次回来,表姐还走吗?”慕容长安问。 沈朝野摇摇头,温煦一笑,缓缓开口。 “这一次,再也不会走了。” 慕容长安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甜甜笑了起来。 “太好了,那以后我也不必为了去京里找你,刻苦学习那些繁琐的礼仪了!” 沈朝野问道:“学点儿也好,日后你若是想去了,旁人也找不到你的错处。” “才不呢!”慕容长安用力地摇头,“我本来就是奔着你去的,至于京都,虽然比这里繁花似锦又热闹,但是我还是喜欢这里独有的清静和自由!” 沈朝野笑而不语,看来慕容长安真的是慕容氏的嫡出子孙,就连想法都是与他们一样的。 接着四人就分开了,在去楚国的路上,沈朝野问缙玄清。 “你觉得,长安身边那个裴玉书如何?我听说他是祖母的故人之子,可这关系再怎么好,怎么能在慕容府待这么长的时间?” 缙玄清缄默,他的眼神格外的清幽,过了许久。 他才吐出一句话,“我只觉得,他看长安的眼神就像是我看你一样。但是在这相似之中又有一丝不同,反正很复杂,我认为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沈朝野撇撇嘴,看来两人都毫无头绪。 “不说这个了,我还从未去过楚国,你在那里呆了两年之久,不如就跟我说说你在楚国的趣事吧。对了,婵姝在楚国如何?可有人欺负她?” 缙玄清很是平静的回答:“你放心,我知道你与她关系好,早就让楚天朔在暗地里帮衬她了,就算有人找她事,也斗不过楚天朔的。” “那就好。”沈朝野安心了。 缙玄清摸了摸鼻子,说起趣事他倒还真没什么印象,他连宫中的事都不在乎,那宫外的事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倒是楚天朔这个闹腾的性子,在外游荡久了,回到宫里闲来无事就来缠着他,说了不少的事,他依稀记得最近他跟他讲的是…… “真要说趣事的话,倒还真有一则,是关于陆家的隐秘事了。楚国众人皆知这陆家有个嫡出大小姐,在幼时不慎与家人走失,陆母难以接受事实,险些精神崩溃,之后不得不领养了一个容貌年纪相仿的孩子来安慰陆母。众人都以为这陆家真正大小姐算是找不回来时,就在前不久,陆家对外宣称找回了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并且还大摆喜宴……” 可缙玄清循循道来时,沈朝野越听越不对劲。 陆家……走失二十多年…… 这怎么让她隐隐觉得很熟悉,她记得沈严铸的四姨娘好像叫陆轻风来着? 还有那甄光远的继室,不也叫做陆青筠么,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一人与这个陆家有些关系? “等等,那陆家大小姐的名字叫什么?”想此,沈朝野也忍耐不住,直接对缙玄清问道。 缙玄清思索了一会儿,就当沈朝野心中急切等待时,他缓缓道来。 “貌似吧,但我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楚天朔在我耳边同情那个被领养回来的女子,就是我们在远洲遇到的甄光远之妻——陆青筠,本来这真正陆家大小姐回来了是好事一桩,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都回来了。这可让陆家成为了大家的饭后谈资了。” 缙玄清平淡如水的说道,这些事他也只是一耳进,一耳出,要不是楚天朔在耳边唠唠叨叨久了,他的脑子里也不会记下这些事。 “这可真是邪门了!”却不料突然身侧传来了沈朝野喃喃的声音。 缙玄清微微挑眉,“怎么了?” 沈朝野啧了一声,才对缙玄清如实说道:“你口中的这个陆家大小姐或许我见过,与我有血亲关系的沈严铸,他的第四房姨娘,就叫陆轻风,想当初去远洲前,还是我帮她从沈家大宅里脱困出来的,当时我还劝她不要留在大靖。再听你方才所说,我估摸着她就是那陆家丢失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 “原来如此。”缙玄清的反应还是很平淡,好像这些事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沈朝野狐疑得看了他一眼,“你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些,我记得之前你一直想让我去楚国,说什么我迟早会去云云……”突然凑近阴恻恻的问:“该不会是你早就知道此事?” “咳咳,”缙玄清捂手在唇间轻咳了几声,瞥了一眼沈朝野,才缴械投降。 “到底你聪慧,我瞒不过你的眼睛。” “可不是。”沈朝野傲娇的一哼,终于有一回她在缙玄清身上找到了一丝的存在感。 “但是——我只知道陆家领养的女儿叫陆青筠,但是至于那位,我是真的不知,这点没有骗你。”缙玄清摊手道。 沈朝野挑眉,这已经不重要了。 可很快,沈朝野的笑容就收敛了下来。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她是叮嘱过陆青筠的,要好好照顾甄敖,可如今却听说她回了娘家,那甄敖怎么办? 她侧过头看着缙玄清,问:“那那只小团子呢?” 缙玄清抿了抿唇,眼神有一瞬间的冷凝,但很快又散去,语气平淡。 “她刚开始还能善待敖儿,但是后来就渐渐没了耐心,还道听途说她被殷梓琬附身的那段日子的事,并迁怒敖儿。而敖儿经历那一次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她也不管不顾,眼看没了甄光远这个靠山,她就连夜收拾了东西,并带走了甄府所有值钱物回了楚国陆家。不过这一路上她的波折也不小,应该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所以半途意外小产了,不过事到如今,这个孩子对她而言也没了意义,所以正好随了她的意。” 沈朝野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当初既然能成功逼退殷梓琬,手段肯定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的背景竟还不小。 一想到殷梓琬,她心里有些遗憾,不仅开口说了一句。 “想不到,当初殷梓琬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的这个孩子,转眼却被陆青筠视如敝履。” “是啊。”缙玄清也是如此想,若是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殷梓琬顶替陆青筠活着。 说着说着,俩人就来到了楚国边界,看着这安静的一幕,缙玄清直接搂住了沈朝野的腰,足尖轻轻一点,迅速消失在原地,化作缥缈的青影飘荡在半空,凭着缙玄清无声无息的轻功,成功地躲过一切眼线进入了楚国地界。 “走吧。”缙玄清拉起沈朝野的手,温和道。 “恩。”沈朝野轻轻恩了一声。 啪啪—— 却不料空中突然传出几道清脆的声音,沈朝野和缙玄清循声望去,只见沉寂又空荡的四周突然涌出了许多身披铠甲的人,手持剑盾,等靠近沈朝野她们一段距离后,又突然有致地散开了一条道路。 “可真是令朕惊喜啊,咱们楚国的国师万年不与女子交涉,如今竟带着一个女子回来了,这可是好事将近了?” 而一位身穿黑紫蟠龙服饰,头戴珠帘玉冠的男人缓步而来,他双手高扬击拍,大拇指上的血红玉扳指十分的耀眼灿烂。他的身侧,则是其他服饰华贵的官员,还有许久未见到过的缙满星。 如果除去那周围气势汹汹围着他们的士兵,倒还真几分亲切和蔼的味道来。 沈朝野感觉到身侧缙玄清周围的气息骤然一变,只听他不同以往冷傲的声音响起。 “你派人跟踪我?” 他指的,自然是他们刚来此就被楚帝碰上了个正面,如果说是巧合鬼才信。 楚帝却是微微一笑,和善道:“玄清何出此言,朕可什么都没做,要真计较起来,可还不是得感谢有人报信?” 说完,从楚帝身后缓缓走出来了一个身影,来人从阴影中抬起脸来,可不是在慕容府与他们回旋的裴玉书么。 只不过此刻他脸上没有那一丝苍白了,而是十分的冷漠和刚毅,显然之前那病秧子的模样,只不过是他装出来的。 他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难怪他看着裴玉书有些熟悉,原来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他记不清在什么时候了,但是裴玉书绝对不叫裴玉书,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楚帝麾下有一个他的得力干将,叫楚珏。而裴玉书这个名字,恰好是珏字的另一边,他早该想到的。 难怪,难怪他们一进来就被埋伏了,原来都是他在暗中递送消息。 缙玄清抿了抿薄唇,沉默如死水的眸底泛起一圈波澜,但又什么都看不出。 “你就是害了我祖母,害了我慕容氏的楚帝?” 说话的是沈朝野,她冷冷得看着楚帝,眼中冰冷寒霜。至于裴……楚珏她并不放在心上,她知晓哪件事才是大。 原来楚国与大靖的风俗还有一点不同的是,没有人规定皇帝必须是身穿明黄色的服饰的,眼前的楚帝跟嘉靖帝相比,在装模作样份上俩人不相上下。 而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祖母临终之前留给她的那一封信。 信中写道,当初嘉靖帝与楚帝一样忌惮慕容氏的三万大军会愈发的壮大,于是连通郝绥一起算计,趁慕容渊带着那三万精兵出征剿灭敌军时,郝绥联合楚帝,令人放火烧了慕容渊的粮草,可这断粮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于是慕容清请求嘉靖帝的支援。可当时郝绥私拦战报,楚帝乘胜追击,最终导致慕容渊深受重伤,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而祖母不知怎的就发现了一点端倪,在知晓自己的亲侄子让自己儿子蒙冤,背负三万条人命,又间接害死自己的大儿媳后,心中愤怒又绝望,瞒着慕容家的人前往楚国质问皇帝,结果无一意外,知道真相的她回来后,觉得无颜面对,留下一封书信,便喝下了鹤顶红长眠了。 祖母写这封信的初衷,便是想让沈朝野知道当年的真相。因为在整个慕容氏中,只有她是最在意慕容氏是否受冤屈的人。 但一边是她的家人,一边是她的弟弟,她没的选择,所以只好自裁,弥补心中的愧疚。 可沈朝野不一样,她没有这一丝的顾虑,她心里只有一个原则。 伤她亲者爱者,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而楚帝听到沈朝野的话反应十分的平淡,他面无表情道:“哦?皇姑姑她仙去了?朕还以为,她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沈朝野眼一沉,疾声道:“你口口声声称祖母为皇姑姑,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害了她所珍视的一切,到最后,你竟无耻的想让受害者像你一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 “闭嘴!”对于沈朝野的好无尊卑,楚帝很是恼怒,一记冷眼扫去,沈朝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神情坚毅漠然。 她连嘉靖帝那样心思扭曲变态的人都不曾怕过,还会怕他一个楚帝? 缙玄清见楚帝如此对沈朝野,眼神一冷,猛地一甩袖袍,凝聚了一股内劲朝楚帝横扫过去,那股气息霸道又强劲,让周围的人皆是心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 嘭! 最终是身旁的缙满星一把抓起楚帝的肩膀,堪堪躲过了缙玄清的恐怖的力量,楚帝也没想到缙玄清会突然对他动手,他慢半拍地回头一看,只见自己方才所站的脚下一个一米宽的坑,从中可知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会有多痛。 他一时间有些愣,直到身侧直勾勾盯着缙玄清瞧的缙满星突然开口。 “师兄,满星今日前来不是与你为敌,而是为了劝你,莫要为了这个女人毁了自己,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们就永世待在栾川谷里,逍遥自在,再也不现世,可好?” “滚。” 可回应缙满星一腔柔情的,只有这一个尽显冷漠无情的字眼。 “你!”缙满星再怎么强大也是一个女子,这样被缙玄清当众撂了面子,她的面子的确有些挂不住,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渐渐红了脸。 她真后悔,当初冲动之下杀了五王爷,早知如此,她一定杀了沈朝野以绝后患! 楚帝反应过来也怒了,大袖一挥,命令着周围那些士兵。 “给朕杀了这两个人,取得他俩的项上人头者,拜将封侯,赏黄金百两!”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又是拜将封侯,又是黄金百两的诱惑,怎还能受得住,于是一股脑的全都朝沈朝野和缙玄清去了。 楚帝看着渐渐被士兵包围的沈朝野和缙玄清,冷嗤道:“缙玄清,就让你瞧瞧,你是如何死在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手下!” 而一旁的缙满星听到楚帝的话,眼中闪过一道讥讽,别人不知师兄的能耐,她可是知晓的,这些虽是经过师兄亲手调教的人,但是对于师兄来说,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只能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她也懒得管楚帝,直接挑起剑便混入了人群之中。 如今只要能让师兄离开这个女人,哪怕让师兄恨她,她都在所不惜!反正只要回了栾川谷,没有是时间解决不了的事! “朝野,去我身后。” 面对此景,缙玄清并没有慌乱之色,只是对着沈朝野轻声的叮嘱。 沈朝野点点头,在这种实力悬殊方面上,她没有傻到会赤手空拳的与他们搏斗。 之后缙玄清便双手凝聚强大霸道的内劲在周身,比之前那一次还有恐怖万分,力量也不是同一个层次的,见他眉宇锋利,修长玉白的手掌猛地往地下一拍,那股强大的气劲砰然散开,直接将靠近她们的那几波人,尽数都震飞了出去,并倒地后吐血,之后两眼一闭,再也没有起来过。 不远处的楚帝睁大了眼睛,瞳孔猛缩,没想到这缙玄清的能力竟如此的可怕,照这样看来,整一个军队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大部分士兵都被震飞了出去,少数的人则就更好的对付了,可在混乱的人群中,倏尔跳出了一个人影来,亮光一闪,直面迎上缙玄清。 “玄清,小心!” 沈朝野看见缙满星竟扭曲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师兄加救命恩人都敢伤害,可见其心肠歹毒! 而缙玄清也感知敏锐,早就发现了缙满星的气息,缙满星的所有也都是靠他才成,要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面对缙满星的长剑,缙玄清不躲不避,直到那剑尖快要刺穿他的月匈膛时,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巧地夹住剑片,看似轻飘飘的举动,却是蕴含了极大的内劲,让缙满星不得进退一步。 而缙满星却以为缙玄清会如此全因为是对她有一丝情谊存在,于是她又放柔了语气劝道:“师兄,我知道你不会忍心伤我,我也不愿意伤你,所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缙玄清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上一派冷漠,在缙满星说完这句话后,他指尖微微用力,薄薄的剑片直接断裂成了好几段的碎片,混着内劲朝缙满星而去。凌厉的内劲毫无怜惜地划破了她的柔嫩的脸颊,还有打掉了她发间的发簪,瞬间,她三千青丝都泄了下来。 缙满星呆呆地站在原地,哪怕脸上鲜血横流,疼痛万分,也不及她此刻心中的绝望与嫉妒。 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向她证明,她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所以也不会存在忍不忍心伤你一事。 而剩下的那些士兵也感觉到了缙玄清的恐怖,之前的脑热劲褪去,他们反复的思量,还是性命要紧,于是开始纷纷后退。 而楚帝见此,更是狡猾圆润的很,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对着缙玄清谄媚讨好道。 “玄清,是朕糊涂了,朕给你赔罪,朕不该……”楚帝看了一眼缙满星,随即指着她怒声道:“都是这个女人挑拨我俩的关系,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这么冲动,国师,朕是受了这女人的蛊惑啊!” “你!你找死!” 缙满星也顾不得对缙玄清的失望了,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楚帝,幽蓝的眸子里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直接单手成爪,快速朝楚帝扑去,这架势,看来是要他的性命了。 “玄清!国师!救我!”楚帝吓的连忙大喊。 沈朝野拧眉,对缙玄清连忙开口,“玄清,阻止她,楚帝这条命必须让我亲自了解,方能解恨。” 缙玄清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运起一股气朝缙满星打去,缙满星来不及躲闪,之后直接就被打飞了许远,并哇的一声吐出鲜血来,再也没法起身。 他竟如此对她,一点都不顾曾经的那份情面…… 那双幽蓝的眸子望着缙玄清时,嚣张的气焰没了,只有浓浓的嫉恨与悲伤流淌,那一抹幽蓝都黯淡了许多。 之后缙玄清便牵起沈朝野的手,一步一步沉稳有力地朝楚帝走去,旁边的人都很自觉的让开一条更宽阔的道路来。 “朕就知道玄清是心月匈豁达之人,是不会与朕计较这一次小小的失误的,对——” 楚帝却以为缙玄清救他是因为之前那一点小的可怜的情分,所以赶紧好好巴结缙玄清,直到楚帝看到缙玄清悬空拿起了地上的一把剑,将剑柄递到了沈朝野的手上,他这心里才突然咯噔了一下。 沈朝野握着剑,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又怪异的声响,她走到楚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原来这就是仗势欺人的滋味,我算是受教了,楚帝。” 楚帝眼珠子轱辘一转,反过来求沈朝野,“朝野,朕、朕是你祖母的侄子啊!是你的表舅啊!你不能杀了朕,朕与你之间是有一道血缘的!” 沈朝野双眼冷漠,厉声道:“当初你眼睛不眨一下地要了那三万条性命时,你可想过他们也有自己的至亲至爱!他们也想要活下去!可你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了么!你可知,他们至今都无法回家安葬,只因为那铮铮白骨中,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沈朝野的双眸渐渐变得猩红,她不能明白,为何有些人为了那权势地位,能对三万条性命无动于衷! 那可是整整三万条无辜性命啊! “朕错了!朕知错了!朝野,好孩子,你给表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楚帝也不知是真的后悔了,还是害怕的缘故,竟痛哭流涕,模样好不狼狈。 可没人发现的是,楚帝袖袍中有一抹光亮快速闪过…… “不,晚了。”沈朝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当初你、嘉靖帝与郝绥联合害我慕容氏时,就注定这一切都没有回转的余地。眼下郝绥早就堕入了十八层地狱;嘉靖帝,他年事已高,让他直接死了太便宜他了,我让他活着日日为当初的决定忏悔,直到痛苦死去。”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楚帝的身上。 “至于你,本来我不会知道这一切,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刺激我祖母,害我们黑发人送白发人。所以,你必死无疑!” 说罢,沈朝野再无一丝犹豫,她猛地抬手,再快速落下。 “那我们一起死吧!”楚帝也大喝一声,当下就要拿袖袍中的匕首刺向沈朝野,千钧一发时。 哐当! 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打在了楚帝的手腕上,楚帝手中的匕首飞旋了出去,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才停住。 “嗷!楚珏!连你也背叛我!”楚帝痛的龇牙咧嘴,对着身侧的楚珏怒吼道。 就连沈朝野和缙玄清也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这个楚珏,藏的可真够深的。 楚珏偏过脸,冷漠道:“我已经为你做了太多的事了,是你一直不肯放过我,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说完,他扔开了楚帝的手,又退避在了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高高挂起。 之后沈朝野也不在犹豫,直接砍下。 哗—— 白花花的剑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而楚帝则是瞪大了眼睛,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沈朝野墨黑的衣摆上,还有些许更是溅到了她的雪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最后楚帝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父皇!!!” 与此同时,楚帝倒下的瞬间,他身后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沈朝野眯了眯仔细瞧,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楚国天朔。 他眼睁睁看着楚帝渐渐没了声息,一瞬间的呆滞后,继而是滔天的怒意与恨意,猩红着眼盯着沈朝野,随即就怒吼一声,朝沈朝野奔去。 缙玄清心里一紧,他原本想再聚集内劲,可之前带着朝野千里迢迢来回,后来又惦记朝野,楚国大靖来回跑,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内劲,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在加上这次逼退士兵,还有与缙满星交锋时,全神贯注,这丹田处早就有些精疲力尽。 这一次,他是一点内劲都聚集不出来了。 他的喉间涌上一股甜味,双眸幽沉如潭,墨一般的黑沉无尽的汹涌,最终他毫不犹豫地将沈朝野拉过,轻柔又紧紧地抱住她,空出一只手还覆在了她的双眼上,好像在给她无声的安慰。 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 沈朝野都没反应过来缙玄清如此突然抱住她,耳边传来温暖的气息,之后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她知道那说明了什么,可是缙玄清却一声都没吭,连一句隐忍不发的闷哼都没有。 沈朝野心中一揪痛,同时脑海中突然想起当初她和缙玄清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告诉自己——这剑一旦握上了,就别轻易松手。 她双眸中浮起一丝坚韧,握紧了剑柄,然后一手环住缙玄清的腰身一旋,随即全力以赴朝楚天朔挥出一剑。 撕拉! 楚天朔也没想到沈朝野还会还手,所以是切切实实的挨了一剑,不仅划破了前面的衣裳,还有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将那月白色的衣裳都染红了。 他惊愕的抬头,只见沈朝野双眸毫无温度的盯着他,那冷漠寡淡的眸色与缙玄清十分相似! 只听她很轻很轻地吐出一字:“滚!” 楚天朔一震,久久不能回神。 沈朝野这才担忧的看着缙玄清,见其脸色有些微白,她眸色更深,她一边吃力地撑住缙玄清,一边越过楚天朔,朝那缙满星走去。 她已经知道了,五王爷之死,与她脱不了干系。虽然五王爷她没有好感,但终归与婵姝有关,就因为缙满星的举动,让婵姝失去了至亲,光凭这一点,她也不无辜! 缙满星本就被缙玄清打伤,根本没有力气,只能看着沈朝野一步一步朝她而来,她死死咬住唇。 眼看沈朝野欲要对她动手,缙满星闭上了那双幽蓝的眸子…… “等等!沈姐姐!” 沈朝野一顿,缙满星也回头望去,只见是容沛儿往此处奔跑了过来,尤其是容沛儿神色焦急,直到跑到沈朝野面前。 她气喘吁吁道:“沈姐姐,我知道你她有些过节,但能不能看在我当初小小帮了你的份上,饶她一命,除此之外,一切都任由你处置!” 容沛儿的眼神祈求着她,沈朝野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傻愣的缙满星,哦不对,容琳琅。但是此事她不能做决定,教会容琳琅的是缙玄清,只有他肯许,她才能这么做。 沈朝野看着缙玄清,后者对她浅浅一笑,算是默许她做决定。 于是沈朝野想了想,最终还是还了容沛儿的一个人情,没有杀容琳琅,而是将她的四肢筋脉给砍断了,容琳琅的神情很是痛苦不堪,嘴里发出口申口今。 从今以后,容琳琅只是废人了。 沈朝野没有再看她们一眼,扶着缙玄清转身便朝楚国的大门走去,步伐极慢,而缙玄清也稍微缓了一点过来,便撤离开了一些力气,让沈朝野轻松一点。 整一过程,缙玄清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朝野扶着他出了城门,走了许久,实在有些走不动了,便把他扶着走到一棵树下,轻柔地让他靠着大树,然后定定得看着缙玄清。 一字一句道:“你说话。” 缙玄清摇了摇头,看着沈朝野的眼神愈加的柔和。 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更怕她那珍贵的眼泪。 “说话!我让你说话!”沈朝野红了眼眶,见缙玄清还死撑着,于是就伸手去掰缙玄清的嘴,缙玄清蹙眉,一急之下,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甜味再次涌上来,再加上沈朝野的坚持。 “咳咳。” 缙玄清咳嗽了好几声,那鲜血跟不要命似的汩汩往外冒,玷污了他那张俊美无暇的容颜。 还有他那一身清透的青衫上,也落下了斑驳的血痕血迹,平日里温润如玉,云淡风清的他,此刻却终于透露出了他的一丝脆弱。 沈朝野连忙替他擦拭去,可那鲜血太多了,她根本擦不尽,鼻尖一酸,眼眶红肿,豆大的泪珠跟掉线似的落下。 “我就知道……知道你是自己一个人隐忍着的,可这么多血……你到底……你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你难道不知道痛吗!你不知道痛……我也心疼你……” 当缙玄清一直沉默,她就知道肯定不对劲。他是怕他一张口,那些血就掩饰不住了。 然而缙玄清温柔的看着沈朝野,伸手拉过她那沾染血迹的手,随之贴在他的脸颊上。 隔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朝野,我没事,你别哭,我也心疼。” 沈朝野却是哭的更大声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哪怕是来到异世后,再次与小蔓相逢,或者是慕容氏的仇恨得报,她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或许,当有这样一个人肯为你无私的纵容与付出,哪怕碧落黄泉也在所不惜,那就说明这个人值得她也付出全部去爱他。 过了好久好久,那血才堪堪的止住,可失了这么多血,缙玄清的脸色很是苍白了,跟楚珏在慕容氏潜伏的时候差不多样子。 微冷的风吹拂而过,缙玄清看着沈朝野,轻轻勾起了带血的唇角。 “朝野,你之前说过,等我们回去了就成婚,这句话还算吗?”声音更是缥缈虚幻。 “算!”沈朝野猛地点头,眼中十分的心疼。 不过正如缙玄清所说,他并没多致命的伤,只是消耗的太多,又有些急火攻心了,才会吐出这么多血来。 但是也是方才那一出,她才明白缙玄清对她的重要性。 所以,不管是这一世,下一世,还是世世代代,她都想与他携手度过。 缙玄清紧紧拉住沈朝野的手,然后突然站起身,顺带把沈朝野也拉了起来,然后微微一笑。 “好,那我们现在去回去!” 沈朝野一愣,“你?” 缙玄清摸摸鼻子,他挑了挑眉,他突然觉得好像还是一个人先走比较稳妥。 “走了,我在前面等你。” 然后缙玄清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顿时响起的一道怒声。 “缙玄清!看我不揍扁你!” 但是若是细细听,还是能发现其中有一些甜蜜的。 天色渐暗,在一片纯色中,能瞧见两抹一青一黑的身影并肩携手而过,最终两抹颜色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题外话------ 完结啦!呼,刚好四百章~ 趁热乎完结攒攒人气,搞个小活动吧~快要临近3.14情人节,所以截止3.14(包括当天),小伙伴赠送告白气球后,记得发送寄语哦(无论系统还是自己的感想都可以),舟子都会原额返给你哦~就是等同你什么都没有损失哦~ 还有一个小福利,截止三月底。 凡是在评论区摘录《金闺》里最喜欢的一句话,会奖励66个币币。 凡是在评论区评论庆贺《金闺》完结的小感言,会奖励6个币币;如果是中长字幅的,则是166币币;如果是长篇字幅的,则是188-300个币币不等。 所以,潜水的小伙伴们,此文已经正式完结啦~快点来冒个泡哦! ps:关于玄清&朝野的番外,长安&楚珏的番外,婵姝&景焕的番外,或是其他兴起小剧场,皆会在舟子的微博里记录下来(不定时,因为舟子是个学生,现在还要准备考证了,所以大家见谅,但是大家也知道舟子的为人,说到做到,说好会给番外,就绝对不会欺骗的),大家若是感兴趣的可以关注我哦~ 最后,还是老规矩。 感谢你们一路陪伴与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