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归路遥遥》 第一章 引路人 云山之巅有一云族,是世俗之人做梦都在仰望的神祇。传闻,此地乃数百年前真正的神族所居地。此云族乃神族唯一的一脉相承。百年前,云族出了一位闯关虚无之境成功进阶成神的散仙,一举打破了云族再无真正的神的传言。 沉寂了多年的云山,突然间从传闻中的神祇,一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那些仰望的人更是从九州各地蜂拥而至。 一时间,原本清净的修身地,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市井之所。 如此盛况空前绝后,云山大长老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一番商议后,决定顺从世道,开山收徒,以资质论分内外弟子。 等众位长老们敲定好结果,回头找真正的神时,那神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云仙喜静,上来的这些男男女女都是慕她名来的,指名道姓要拜她为师,她远远的扫了一眼那些人,立即悄无声息的撤了。 她这一避便是不打算回云山了,云族大长老拿她没辙,只好在旁边的山头给她建了座云阁。 众人原以为她只愿修心养性,渐渐地绝了拜她为师的念头。谁知,这拜师的势头才刚过去,她突然做出惊天一举,挑了一名最不被被看好的女子收为亲传弟子。 那些资质极佳的弟子悔恨的捶胸顿足。那些尚未拜师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只不过,这激动的心跳了还没一刻,又一瓢冷水泼了下来。 云仙前脚刚收完徒,后脚就封山了。 这什么操作?众人面面相觑,不得而知。那些吃了闭门羹的、错过机会的,不想被人看轻了脸面,故而一致对外宣称,神乃高人,高深莫测,神乃百年唯一,脾性古怪,神乃高人,喜清净,诸如此类云云。 这事一晃而过,自云仙收了徒之后,那弟子一直都是温水煮青蛙的状态。过了些年,这名籍籍无名的弟子,突然在一夜之间飞跃至九阶,列入了仙师之位。 云族不想低调,这弟子亦不是个低调的主,不出几日,此事传遍了九州各个角落。 这名唤做云衣的仙师,风头正劲的时候,突然被贬下山了,她一下山来,就做了几件轰动三族的事情。 一把火烧光了幽冥界管辖的地狱树树林。 人们听后,为之咂舌! 又过不久,她晃到妖界的玄门结界附近,将一群出来历练的小狐狸,杀了个片甲不留。 烧也烧了,杀也杀了。对于这种得罪别界的事,换做别人生怕被发现了。而她却是个生怕别人不知晓的主,完事了拍拍手走人不说,还十分嚣张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这事之后,这个嚣张的人竟然大张旗鼓的落居洛阳,开帮创派,与一名江湖新晋成功的创立了,天下第一帮! 她的行事作风再次轰动了九州和云族,众多长老同弟子们纷纷进言,这算哪门子事? 众怒难平之下,大长老只好请出云仙,而云仙的一番话,又又又一次震惊了云族。 这个一出名就搞事情的仙师,她的消失亦如她飞跃一样,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谜。 这事也就几年的功夫,慢慢地被人们淡忘了。 这之后,云仙又收了一个亲传弟子,是个有点痴钝的人。在她的悉心教养下,此徒更是将震撼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仅仅几年光阴,她便跻身九阶,比之一夕飞跃的那位,早了不知多少年。 真真是应了那句,名师出高徒! 有一回,云仙要与云族众长老议会,便将云荒交给了弟子们照顾。 云山上的弟子,皆是长老们下山游历带回来的可造之材,这些人天性便比一般人傲气,见着云荒后,心中不平衡,便时常戏耍捉弄她。 “你看你看,就那个傻子,凭什么能入云仙的眼,还做了亲传弟子。” “可是元力惊人?还是如前一位一样,一夜上九阶?”新来的弟子没听见前两句,好奇的问。 “你去试试不就知晓了!” 新来的弟子果然跑过去问她了,“云荒师姐,听说你很厉害啊?” 云荒届时还不知厉害为何物,清灵的眼望着他,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 那新来的弟子茫茫然与她对视了半晌,这才一头雾水的望向师兄们。 那几个弟子看他看过来,哄堂大笑,“你莫不是也傻了吧?都告诉过你,她??”那弟子手指着云荒一字一字极慢的道:“就是个傻子!” 云荒是懵懂,可不是傻,人家骂她侮辱她,她也是知道的。 她望着那个弟子的手指,一股无名怒意直涌心头,突然,她身形一动,人便到了那弟子的面前,抬手抓着他的手指用力一折,一声骨裂声响惊得全场寂静无声。 须臾,那弟子一声冲破云霄的惨叫,回荡在云山上空。 云荒被那声音吓到了,回神望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人,连忙转身跑了。 长老们闻讯赶来,一问缘由,众弟子一口咬定是云荒所为,新来的弟子欲言又止,又怕自己被他们孤立,只好闭口不言。 待长老们问清了缘由,回头一看,始作俑者却不见了踪影。 云仙已经不是第一次带她上云山,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有一回,云荒同她哭诉说不想去云山了。一问之下才知,这些弟子背着她,欺负她很多次了。有好几次引路,还故意将她引丢到荒山野岭的地方。 长老这一问之下,她才知人不见了,云仙这时才开了口,“长老,这天快要黑了,我弟子不识路,请速派人去寻找。” 长老们原以为云仙会说些歉意的话,可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要求寻她的宝贝徒弟,当即,那弟子的师父便不高兴了。 “云仙,对于此事,你不觉得需要交代一下?”方脸长老指着受伤的徒弟道。 云仙眉目一转,将师徒二人都看了一看,道,“我的爱徒此刻尚不见踪影,要交代的话,且等她来了,让你徒弟好生与她交代一下也可。” 方脸长老初初一听,还觉得尚可,待听完后,脸色忽然大变,眉毛一挑,似乎要打架一样,气势汹汹。 云仙向来不易动情绪,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她还是平静的回了句,“我云仙向来不喜理身外之事,今日,为了我的徒儿,我便多言几句。我自上了云阁便修凡心,断尘念,也道云山之上亦如此。却不想,还是我低估了凡心的厉害。” 长老们一听,只觉得她话中有话。 “云山之上,一片世俗之态,贪念、妒忌、痴妄、不正己心,对一个愚痴的人都能报以伤害,可见人心之浊。”她顿了顿,道,“今日之事起于恶念,屡禁不止,既如此,我云仙今日便在此留下话来,至此后,无论何人,若是心生恶念无故伤我徒者,皆是与我云仙为敌!” 一番话说完,云仙再不看众人,她转过身去,担忧的望向山门的方向。 云族大长老一直未发一言,事情闹到这地步,也不知该说是哪个的错了,他摆摆手,示意他们散了。 方脸长老显然有些不甘愿,在大长老凌目一刮之后,悻悻离去。 派出的弟子寻了许久才寻到迷路的云荒,将她带回交给云仙后,她立即腾云带她回了云阁。 回到了云阁,云荒一如往常一样扑到师父的怀里撒娇,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师父拍她的背,她疑惑的抬头看去,才发现师父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师父。”她怯怯地喊了一声。 “荒儿,你可知错?” “师父,徒儿??”云荒确实不知道哪里错了。 “去,将为师教的术法都练一遍。” 云荒一愣,偷偷瞄一眼师父的神色,便期期艾艾地起身朝院子走去。 她运气可能不太好,惹了师父生气,连老天都要惩罚她,她才将基本术法练了一遍,天就开始下小雨了。 悲催的是,接下来,她要练的是最怕的冰系术法,那滋滋冒着寒气,冰冰凉亮晶晶的凝冰引雾之术,她还未出手,便感觉自己被冻僵了,连身体都不听使唤的僵硬起来。 “师父,下雨了!”她试着喊了一嗓子。见里头没有回应,扁了扁嘴,开始凝冰,指尖方一显出冰雾,她便开始抖。 “师父,雨好大!” 云荒正在凝冰,水珠遇到术法指引,都往她手指的方向聚过来。她眼见着,指尖那冰雾之气越来越多,手抖的也越发的厉害了,那团气被抖的晃来晃去的。 “师父,冷,能不能不练了?”云荒的声音有些颤抖。 云仙听着那声调有些坐不住了,走到窗口望了望,狠心道:“凝气,聚神,手不要抖!” 云荒岔一听到师父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高兴,立马哭嘁嘁的回道:“是,师父。” 云仙赶紧背过身去,她怕她一时没忍住心软,会害了她一辈子。 云荒虽然心智成长缓慢,却最是懂得撒娇卖乖,一直以来都很应效,却不知为何这次一点作用都没有。没奈何,她只好一边抖着一边练,直到将所学都练了一遍,方才进了屋。 她原以为云仙已经睡了,没想到,一进屋子,就看到她坐在桌边等她。 “师父!” 云仙望了一眼她濡湿的衣服,道:“荒儿,你可悟出什么来?” 云荒紧张地站着,手不由自主的捏着衣角,她还是不懂为何,也不敢乱答,怕再被罚练一遍。 云仙看见她捏衣角的手,知晓她在害怕,便道:“我云族弟子肩负重任,与人于事都要以善为念,你因一句妄言便能下此杀手,可见你心之狠厉。” “师父??”云荒有些怕了。 “今日若非你修为尚浅,要的便是那人的命,你且想想,可是错?为何错?” “师父,徒儿错了!”云仙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自己错在哪,出手伤人,心之恶念!遂答:“徒儿应该恪守本心,不该妄动憎念,随意出手伤人!” 听她所言,云仙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此徒并非不可教也,虽愚却也慧极! “你知错便好!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快去洗个热水澡,早些睡,明日为师教你新术法。” “是,师父。” 其实,云仙本想慢慢引导她,让她循序渐进的修习,但历经此事后,她突然间悟到,给她保护,不如给她一双羽翼教她飞翔。那之后,她便严抓修习,逼迫云荒学最不愿的冰术,教她静心,学习书画知识。可她天生对于课堂有着抗拒,云仙拿她无法,便没在强硬逼她了。 彼时,已经不需要整日修习的云荒,在云阁许久都未参透虚无之境的奥秘。 这日,云仙感知到异动,却探不出是否狐王所为,于是,她发出传音符给云游的大雨尊者查问。 大雨尊者,是人族楚天都城城主萧允的师父,老尊者为人喜玩乐,办事风格亦不拘世俗眼光。 他接到传音符,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起自己那个苦命的徒儿,接连被两个女子坑害,现在连娶媳妇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成!他还等着抱徒孙呢。 于是乎,老尊者回了传音符给云仙,内容如下:仙子妹妹,你的感应没有错,确有异动,方位来于荆州,老头我正往那边赶呢,看情形不容乐观,仙子妹妹可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老尊者发出传音符后,笑得一脸的兴奋。 没多久,云仙便回了他的话。 “大雨尊者一如顽童,异动之事我已悉知,云仙离不得云阁,故派弟子云荒前往荆州,还望尊者多多照顾。” 老尊者笑的见牙不见眼,他算准了云仙不能离开。早就耳闻,她又收了一名弟子,长相能力俱佳,配他徒儿正正好!如此绝妙的计策也就他能想得到了。 他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便十分的开心,一开心,酒瘾就上来了,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才知道空了,他提着酒葫芦笑眯眯的打酒去了。 第二章 笑面城主 远古,九州大陆有郡城十三座。 处于洪荒末期的九州,灵气丰富,无数未曾开化的生灵得以修成正果,两百年前,最后一批拥有纯净神元的仙族将所有的元力注入一块紫水晶内,紫水晶被封入楚天都用于镇压四方。被镇压的妖族统领狐王频频试图破开封印,为防有变,云族尊者云仙派出弟子前往楚天都协助。 楚天都城主府,是齐聚九州力量的中心地,在统宰人族之力的城主府后山左侧有个迷雾丛林,丛林附近终年是散不开的毒瘴迷雾,也不知从何处传出里面有数不尽的宝藏,惹得不少寻宝之人枉死林中,为此城主下令教派弟子严守,丛林也被封为禁地。 是夜。丛林北面突起狂风,满山雾瘴里突听人体坠地的声音,正在找寻的银发老者听到动静时,慌忙射入声音的源头,片刻后,老者背着个人往城主府方向跃去。 老者似乎很熟悉城主府,轻松避开所有岗哨停在了一个院子的窗棂边,正想着怎样给徒弟来个惊喜,忽听破风之声穿窗而出,老者想都未想,抬脚甩出布靴子,骂骂咧咧道,“嘿,反了这小兔崽子!” 屋内的人听到骂声后,双手同时接住飞回来的刀和一只脏兮兮的靴子! 萧允俊眉轻蹙,嫌弃的看着黑色的鞋,与其说嫌弃鞋子,不如说是嫌弃鞋子的主人。正要开门,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师父!” 老头没理他,径直去了他床榻边将人放下,这才反身过来瞪了他一眼,“你这个臭小子真是无趣的很,每回见面都是飞刀!也不知道换点新花样。” 萧允跟在他身后,走到桌边将手上的鞋扔给他,不咸不淡的回嘴,“师父不也每次都是这破鞋,也不知多久没洗,臭死了!” 老头嘿嘿笑着,自顾自的喝口茶,示意他看床那边。 萧允在他背人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他又来折腾自己了。师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给他演上一出,对此他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因为他把人放在了他的卧床上。 见徒弟眼皮都没抬下,老头神秘兮兮的问他,“你都不问问怎么回事吗?这次可是个活人勒。” “师父,您哪次背回来的不是活的?您若是觉得无聊,大可继续去云游去找云仙前辈,何苦来捉弄徒儿,我已经说过多次,你…” “呔!没捉弄。你何时见过为师这般狼狈焦急过,不信你看!”老头将脸放到徒弟面前,抱怨道:“小兔崽子,你看看我这脸,全是你后山的雾灰。” 瞧着他灰扑扑的脸,心知不像是玩笑,不满道:“师父入林是为了救人?既然敢闯,生死自当不计,您又何必相救。” “哎哎,可别瞎说,她可是云仙的徒弟。”老头晃晃脑袋,接着道:“日前,云仙预感灵石异动,发出传音符给我,说派出弟子前来查探,可是因为她太久没出云阁了,给她徒弟的缩地尺位置有误,担心她有危险才叫为师去接应,可我那日实在是太高兴了,醉酒错过了时辰,找到她时已经成这样了!”老头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徒弟,为师可是为了你啊,这事你可得帮我,你也不想看到为师被追杀吧?” “活该!”萧允怒瞪了师父一眼,虽不愿却不得不管。 待师父离开后,他才走到床边查看她的伤势。晕过去的人此时满头大汗,左手紧紧握着碧玉如意,如意顶端有道裂痕,断定她为重力所伤,便喂了些疗伤药下去,片刻后,女子的脸色有所缓和,眉头却依旧紧锁,汗水似乎更多了。 他想到,一个男子不方便留观,便站起身要去寻个女弟子来帮忙,不料,后背突然一紧,一双手从身后将他牢牢抱住,紧的他整个脊背都变得僵直,箫允的唇慢慢变得平直,眼底已有深重冷意。他挣了挣双臂,未曾想,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却如收缩绳般将他死命的箍住。 “想跑?没门!!看我怎么收了你这妖孽。” 云荒晕过去之前,是在那个雾蒙蒙的树林里,因天黑看不清攻击她的人长什么样子,那人不知为何,才刚照面就对她穷追猛打。她哪里遭得住,被那人追着打的满地跑,她慌乱中,竟然对着那人来了个大反扑。 这一扑之下,自己竟抱住了那个人,她还在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安静?这手上的感觉…云荒一个叮咛瞬间清醒过来,视线尚朦胧,身体已经感知自己的确抱着个人,她神思一转,这什么情况?正想着,就听到吱呀一声开门的声响。 门开之后,赵武和四堂主与房内抱做一团的他们,四目相对两两相望。片刻后,年龄稍长的四堂主总算反应过来,他涨红着脸轻咳一声,拖了护卫赵武一起退了出去。 脸色黑沉的箫允,大力挣脱她的禁锢离开了床榻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谁知去而复返的两人又折了回来。 “那个城主,你看需不需要帮手啊?”四堂主老李嘴上问着需不需要帮忙,眼睛却使劲向他身后瞟。 赵武这个实心眼的一开口,萧允恨不得立马拍死他。 他瞄了眼坐在床榻上穿着素服分不清楚男女的小个子,小声问,“城主,这位公…公子长的不赖,您师父他老人家最近的口味越来越独特了啊。嘿…嘿嘿。” “赵武,你眼睛蒙尘了吗?那明明是位姑娘。”老李捅了捅他,指着床上的碧玉如意。 “啊?”赵武揉了揉眼睛,“哎呀!还真是!我还奇怪这老尊者怎么越来越邪乎了呢?”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赵武目光梭梭的扫射城主,还对坐着的人问,“姑娘有没有兴趣做他娘子啊?人俊武功高还是城主嘞!” “赵武!!再胡说就滚去洗茅厕!” 城主?莫非在林子里追打她的人就是他? “你们是谁?”身后的人突然走到他们面前,认真的将他们的脸看了一遍,又问:“这是哪?那个老头呢?我似乎没见过你们。” “这位是楚天都城主萧允!老头是他的师父。”老李着重的介绍了城主,见他面色阴沉,连忙扯着还想胡咧咧的赵武快步退了出去。“我们去叫杏儿来帮忙啊!” 云荒环视一周,除了必备的家具外,这个房间里面几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她皱眉,问:“你就是萧允?” 面前的男子,面若深山雪,眉若雪中林,那平直的嘴角正慢慢上移,移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时很自然的停止了。 温润如玉、凉薄如冰!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人,算了,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萧允与她对视片刻,不答反问:“是云仙前辈让你来找我的?” 云荒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奉师命前来不假,不过我只打算送完信便走。” “那老头是我师父大雨尊者,他与云仙前辈是挚友,是师父在林中救下了你,然后送来了这里托我照顾。” “原来如此。”短短几句对话,她便知晓,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温和时常挂着笑,其实并不如表面所见爱笑。 “箫允是吗?我叫云荒,这是我师父的亲笔信,既然信已送到,明日我便离去。”话说完,她冲他笑了笑。 正要开口的萧允,黑沉的眼闪了闪,点点头,便走了。 第三章 非分之想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城主府中的人就都知道了此事。 赵武一早陪同箫允出城办事,路经街市,两人一边巡视一边闲聊,“城主,你昨日为何要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给云荒姑娘看?” “三年之期的竞技大赛快到日子了,近期城中灵石光芒异常,妖族似有异动,若她不是云仙前辈的徒弟,你不觉得,此刻前来的她很蹊跷吗?再者,别看她脚踏云浮,却连后山的盗匪都打不过,可见其战斗力一般,别说助我封鼎,只怕是连自保都做不到,若要在我这里出了个好歹,云仙前辈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原来她是云仙前辈的徒弟,难怪你没扔她出去。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灵渺不就是大散仙吗?将她放到仙堂与弟子一起锻炼锻炼便是。” “不必!她说了今日便会离去。” “那更不可以了。”赵武急的直挠头,“城主方才不是说城中异动吗?她若是出点好歹,云仙前辈一样会找你要人,不如这样,城主不是碍于她的氏族不好制约吗?不如用姑娘制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到时候再亮明姑娘的身份,只怕灵渺也不敢如何!” “嗯?” 赵武一看他那眼神,赶紧低下头,快速说道:“城主明鉴,属下只是看你看她的眼神不同,才想着留下她,我没有非分之想啊!饶命!” “嗯。” 两人经过街市的时候,原本各自忙活的人们,忽然围了上来,“这不是城主吗?恭喜恭喜啊!” “大家快来,城主来看我们了。”不知是谁高声喊了句,后面的人哗啦一下全挤过来同他道喜。 大家左一句“城主,听说您很快要成亲了,你瞒的可真是严实啊!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众人右一句“这新娘子可真是有福气啊,肯定是个漂亮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好运气,能遇上城主这样的大好人呐!” “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 不知是谁,突然大声打断道喜的人,“听说是城主做护法时结识的那位姑娘,两人可好呢,我还见过那姑娘呢。” “城主,啥时候把新娘子带出来转转,让我家丫头也沾沾喜气。” 萧允被越来越多的人围在里面脱不开身,耳朵跟被轰炸似的,他无奈的朝赵武使了个眼色。 赵武一边开路一边大声宣布,“大家不要急,城主说了,待过几日空闲时,便带着姑娘来这里请大家喝茶,现在我们有事要忙,还请大家先散开,多谢了!” “好好好,大家都散开。”钱庄老板带头退开,乐呵呵的给他们开道,“让城主见笑了,大家伙就是太高兴,若不是您亲善不与我们计较,我们也不敢这么闹腾,否则,就这点小场面哪能围住你呐!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 “好了好了,让他们忙去吧!等过几日城主肯定会带新娘子来的。” 萧允朝大家一拱手,唯恐再被他们围住,赶紧带着赵武用飞的速度奔出了街市。 “哈哈哈,笑死我了,城主你说,这老李不愧是楚天城里的八卦王啊,这才一个早上的功夫,就让楚天都大街小巷的人都知晓了,真是佩服佩服啊!” 萧允看着赵武一路笑得那般开怀,还前仰后合的拍着大腿,绷着脸冷冷的问“有这么好笑吗?” “有,呃…没有没有。”赵武笑完才意识到自己笑的人是谁,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萧允没有理会他,想着刚才那刻意提高的声音,无非是想让大家听到,如此刻意为哪般?转念一想,不对,难道是她……一想到她,就让他想起最不愿回想的从前,同样的问候,同样的祝福,满心喜悦的他,自以为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到来时,他一心想要给她幸福的人,却狠狠的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他遍寻九州,回来后疯了一样毁掉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将她关在了记忆之外,一度颓废,清醒之后像变了个人一样,眼里就只剩下武学和楚天都的安危。 往事不堪回首,一转眼便过去了那么久,没想到,在他留下了一个女子的第二日,她竟煞费苦心的安排当年的情景再现,如此雷霆手段还真似当年。 翌日,萧允叫了赵武前来,“你将人带到灵渺那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咦,想通了?想通了便好,城主这些年也太苦了,如果能与她结连理,你也不必日日忧思了。” 萧允看了他一眼,只轻轻道:“带她去吧!” 赵武领命带着云荒去了灵渺所在的仙堂。两人在亭子里等着灵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时,身后传来一道娇媚的招呼声。 “赵护卫,你怎么有空来找我?是不是城主他想我了?” 云荒闻声看向声音的主人,大护法灵渺,着一袭嫩黄纱裙,粉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桃花眼十分勾人,一头长发用抹额绑住,抹额上的血玉髓在阳光下闪着红色的光泽。 她扭着腰走进来瞄了眼云荒,一身素装的女子年纪与她相仿,肤色白嫩嫩的,一双清澄的眼透着好奇的光,看到她时很自然的露出了笑意。 灵渺撇开眼,懒懒的道:“新来的弟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需要护卫大人亲自送来?烦请指点一二。” “没什么特别之处,我是听命行事。人已经送来了,大护法自行安排吧!” “听命?知道了,叫她明日来我的练功堂吧!” 第二日,云荒早早的来到练功堂。里面已经一字排开站了好些散仙弟子,她朝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走去,小姑娘看到她时,惊奇的拉住了着装奇怪的她的手,刚要打招呼,就听到灵渺在上头说道:“今日上课之前,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弟子。” 她扫视一圈看到最后面的人,道:“你过来。” “叫我吗?”云荒指指自己。 灵渺翻翻白眼,一副她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她叫云荒,城主说日后她同大家一起练习。”她故意顿了顿,眼神凌厉的扫视一圈,再看到女弟子们纷纷露出鄙视她靠关系的表情时,她才满意的出声制止,“好了,上课。” “仙族,形态体质皆近于人,而较人更多一股空灵幻性,因有体格所以与天地自然最是亲近,合五行阴阳之道,水火风雷都可从容驾驭。散仙修行以元神炼化为重,因此不宜近身技击或以武力相搏……” 云荒皱眉,平生最烦听课打坐,师父虽然古怪待她还是不错的。知道她不愿意也就不再强迫她听。此刻的她悔的肠子都青了,昨日一时逞强中了箫允的圈套答应留下来,没想到,他却把自己放到学堂来了。 听课对于她来说等同酷刑,她蹭蹭身边的小姑娘,小声问:“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我叫杏儿,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 两人正聊的高兴呢,冷不丁,一双仙履出现在两人眼前,“云荒,城主留下你,是让你来学习的,看你这般不屑于听,想来造诣深厚,不如请你教教大家如何?” “我只会参悟。” 话音刚落,满堂哄笑,站在最前的一位弟子语气嘲讽,“你是在说笑吗?什么都不会就敢说参悟?你知道要修习到几阶才开始参悟吗?” “粉紫色云浮达到九阶便可。”云荒答的很认真。 “你的意思,你已经到达九阶了?” “不知你所说的到达是指什么?这个吗?”云荒指着自己脚底若隐若现散发着粉紫光芒的云浮。 “哼,就你有云浮吗?灵渺大护法也有,而且,她还是桃李满天下受人尊崇的仙师,而你……”那人故意将话说一半,眼神鄙夷不屑的将云荒从上看到下,“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怪异之人。” 灵渺见差不多了,清咳一声斥责道:“好了好了,你们不可这般无礼,好歹是城主那边送来的人。” 云荒没做声,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了。既是有意针对她,她争也没有用。 终于捱到下课,杏儿拉着她飞奔出了练功堂,“走,带你出去玩!” 云荒嘴上应着,却还是扯了她去换了身自己的衣服,两人刚出了第一道门,便与迎面走来的灵渺相遇,尽管她们低着头,还是被她一眼识破,“谁的主意?穿成这样是打算去哪?今日的长老任务都完成了吗?” 杏儿以为灵渺说的是她,赶紧应道:“我爹都说了我不是练散仙的料,学不学都一样。” “为何不回答我的话,谁的主意。” 云荒听出来了,她这是针对自己吧?便到,“换衣服我的提议,出去玩也是我的提议。” “好哇,既然你第一次来便敢乱闯,证明你的胆识过人,正好你的武器需要银汁修复,你去找长老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他就会给你银汁。还有,既然你喜欢这么穿,以后在他人面前便不要说是城主府弟子,本护法是为你好。” 听灵渺这么一说,云荒才想起了如意的事,连忙辞了杏儿去寻长老。 长老听了她的来意,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翻了翻手中的本子,道,“我这手头是有几个需要跑腿的活,你要是办的好,我自然有奖励。” 云荒点点头,记下了他的第一个任务,按长老给她的路引,一路自楚天都传送门来到瓦当镇,她站在传送门边看路引的时候,发现旁边坐了个戴笠帽遮住脸的男子,男子的怀里露出把半边形制好看的镜子,云荒第一次出山门,见什么都新鲜。便凑近了瞧,就在她靠近的瞬间,那半面镜子突然闪现出一道玄光射到她身上,云荒被吓了一跳,赶紧跑离了他附近。 一直垂目打坐的男子猛的睁开双眼,发现望昔镜有些异常,他拿起一看,镜中人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他一把收回镜子,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急急的追了过去。 当他追到城西门墙的时候,只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自身边匆匆而过,他摇头失笑,茫然站了一会儿又原路折了回去。 当云荒一脚踏入阴风阵阵的乱坟岗时,才明白灵渺的那句“胆识过人”是何用意,她咬着牙一边向里寻找一边搓着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这什么破任务摆明了是欺负人,这叫找人吗?简直是来找鬼的!” 一路照着路引寻到要找的李马氏之后,她立刻踏上召云葫芦头也不回的奔回了镇上。到了帮会指引人那里,便出了些银两让他将自己送了回去。 人刚到门口站定,高墙深院里一阵冷风吹来,吹的云荒毛骨悚然,心中想着刚才的事,便怒不可遏的大步进了城门,直奔长老所在的大堂。 长老看到她便问,“事情办好了?” “办……没办好。” 第四章 赏花遇美人 长老一听,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没办好你来找我?莫非你有万灵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算你完成了任务。” “是不是只要给万灵丹,你什么事都能做?” “那当然……不是。”长老也是人精,话说到一半脸色徒然一变,“我说你有没有万灵丹,没有的话赶紧走,别耽误我的时间。” “难道灵渺给你的万灵丹不够吗?” “乳臭未干的小儿,怎么说话的?你哪只眼睛看到她给我了?” 云荒一声冷哼,怒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若不是得了她的好处,何故针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派给我那样的任务。” “我何时针对你?教派里的任务随时都会更换,你没本事完成,就来责怪本长老指派的任务不好?” “我初来乍到又不熟悉地形,无人带领无人指教的情况下,你就敢派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还说你没有针对我?哼!我真是没想到,堂堂楚天都大教派,竟然有你这样的蛀虫,为一己私利便可随意对待新来的小弟子,你就不怕坏了本派的名声?” “你竟敢辱骂本长老?”长老虽说没什么实际权力,却也没人敢如此对他不敬,当即举起手中的长杖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怎么理亏了就想动手了么?”云荒正在气头上,正要继续说下去,身后传来一声喝问打断了她。 “怎么回事?” “要你…”管字还未出口,云荒便看到长老幸灾乐祸的眼神,她疑惑的转头,一眼看到问话的人居然是萧允,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一顿责问:“你好意思问?亏你还是个城主,手底下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呢?难怪那些小弟子一个个只知道趋炎附势。还有,你这什么狗屁教派长老,一袋万灵丹就能让他被人驱使,哪天他卖了你的楚天都你都不知道,你说,你还好意思来问我怎么回事?” “就因为他指派了你去乱坟岗?”萧允问的平静,但是他平直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敢说新来的弟子在没人教领的情况下会被单独指派任务?”云荒的表情认真且愤怒。 “你没有说错,是我忽视了。今日之事我会亲自处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 原本看好戏的长老,没想到城主就这么轻轻揭过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先例。不免觉得奇怪。 果然,萧允目送云荒离开后,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将视线放在大堂里的旗帜上,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没生气?” “因为城主心胸开阔。” “错!是因为近年来教派弟子人心松散相互包庇,我想我们是否安逸了太久,才会被一个仅仅来了三天的人看出症结来?” 长老抹了把手心里的汗,嘴唇蠕动,却无法反驳。 萧允看着一脸恭谨白发苍苍的教派长老,伸手把他的身体扶直,语重心长:“长老已是历代老人了,这偌大的楚天都,日后是壮大还是没落全在你们这些老人的手里了。”话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那件事之后,萧允依旧在利用云荒制衡灵渺,导致两人之间的摩擦逐步升级。 直到有一日,云荒亲自找上门来说明了她的想法,萧允很平心静气的反驳她,“我并未限制你的自由,你有着与灵渺同等的权利和身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要出去转转?也好,有利于你熟悉环境。呐!你自己承诺的话,可不要食言。” “赵武,你带云荒姑娘出去转转,城西桃源景致便很好。” 桃花浣溪: 楚天都桃花浣溪是九州闻名的赏花圣地,城南以外桃花成林,此处不知何故,气候独成一体,四季桃花飘洒花香扑鼻,常年累月的,地上便有了厚厚的花瓣铺就成一条花瓣路。 两人转出城门,入眼是条清澈的小溪,小溪将桃林一分为二,桃林远处云雾缭绕,云雾深处还能听到流水声。 云荒一入此地,顷刻间忘记所有的不快,兴奋的脱掉鞋子淌着水就过去了。 赵武保持三步开外的距离跟在后面,云荒一路抚着桃花,看到一株开的正艳的桃花便摘了,闻了闻夹在耳朵上,回头对赵武道:“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梦幻的美景!” “这算什么美景,若是有风的话,桃花随着风飘飞舞动,坐在溪水尽头看,那才是真的美!”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觉得,如此美景,应当在月夜里与有情人同赏。” “再配上一壶蜂酒,岂不美哉?” “是也是也!” 赵武望着桃林某处,思绪仿佛回到了以前,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是她陪着看有意思,还是我陪着看有意思啊?” 冷不丁,林中突然杀出位女子,上来就揪住赵武的耳朵,“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说这几日怎么老是深更半夜的回来,原来是有美人相陪啊?明知我在这采蜜,你还带到这来,你就这么欢喜她?连当值的时间都拿来作陪,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说着说着,女子的眼圈就红了,委屈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哎!你别哭啊,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难道你想辩解她不是女子?方才的话我可听的清清的。”女子怒意更甚,手上用力的扯着他耳朵将他往回带,“给我回家,今儿不给我说清楚了,我要你好看!!” 云荒被突然杀出来的人吓了一跳,随即又捂嘴偷笑调侃那女子,“姐姐下手可轻着点,打坏了赵大哥,有人会心疼的。” 赵武回头苦着脸道,“姑娘你还笑,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自己小心着点…” “哎呀,娘子松手松手,疼…” 云荒乐了会,继续欣赏桃林风景,越往后走里面的桃树越多,她赤足踩在地上厚厚的一层桃花瓣上,柔软细腻的触感让她备感放松,全然忘记赵武的叮嘱。 到了溪水的尽头,她欢喜的坐到一块石头上,将脚浸在溪水里胡乱踢打,一阵风起,树上的桃花瓣飞向半空中打着旋儿飘落,云荒伸出双手接着粉色的花瓣笑着吹落了。 清风带着花瓣飞舞,一阵香气飘飘而来,云荒望过去,面前多了一位窈窕美人。一番打量后,她笑问:“你是谁,也是来欣赏美景的吗?” 突然出现的女子蒙着面纱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她,那如月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只一会儿,云荒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意识到要反抗时,女子闪电般出手刺了她一下。 “没想到,同是云仙调教的人,你竟不如她分毫!” 红衣女子用手拨了拨晕过去的云荒,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柔柔细细的肌肤像极了上等的羊脂玉,她妒恨的拍了拍她的脸,“若是毁了你的脸,看他还会不会留你在他身边。 匕首贴近她的脸就要划下去的时候,白芷的手突然停了,只见她媚眼微转,轻笑道,“正愁怎么接近他呢,你正好引路。” 第五章 蛇蝎美人是旧识 赵武哄完媳妇就回桃林找人来了,可找了一圈不见人影,他心想,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这林中深处蜂妖甚多,自己还是先回城去寻帮手为好。 他急匆匆的跑进门,就看到一个卫兵鬼鬼祟祟的往后面跑,赵武面色一寒,指着那卫兵喝道:“站住!” 卫兵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哈着腰道,“护卫大人,您叫我。” 赵武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指着后面的小道,问:“你是哪个堂的?为何会从那边出来?” “回大人,我是二堂的张小兵,属下是因为去方便,所以才从那里出来的。” “那你鬼鬼祟祟的往身上藏什么?” “没...没藏什么!”张小兵紧张的捏紧了衣角。 赵武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继续盯着他。 张小兵被他鹰一样的眼神看得后背冷汗涔涔,“大人一定是在试探我,我一定要稳住,保住这玉,我就会发大财了!”他如是想着,冷不防,手突然被抓起,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只藏着的紫玉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赵武只是扫了一眼,突然神色紧凝,他一把扣住张小兵的脖子,厉声问道,“说,这块玉哪里来的?” 张小兵脖子被掐,顿时呼吸困难,他双手抓住赵武的手,断断续续道,“大..大人饶命,我说。” 赵武冷哼着将他甩向地上,“快说!” “是..是小的..小的方才解手时捡到的。” “满口胡言!” “大人,是真的大人,你不信小的可以带你去看啊!”张小兵吓的连连磕头,他本以为是发了横财,谁知道..... “何事如此吵闹!”萧允本不想过问,但见赵武神情紧张,这才打断他们。 听到城主的问话,赵武喝令张小兵在那等他,这才疾步过去回话,“城主,你且看样东西!” 萧允接过赵武递过来的半边紫玉,面色瞬变,“怎么回事?” “回城主,方才见到个卫兵鬼鬼祟祟的,属下盘问,得知他捡到此玉。” “哪里捡到的?”萧允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卫兵,“将他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赵武转身,指着不远处的张小兵,“还不快过来!” 张小兵哈着腰小跑过去,“大人,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是城主有话要问你,你要如实禀报,否则.....”他递给了他一个杀无赦的眼神。 张小兵抖着腿,哆哆嗦嗦的道,“小的张小兵见过城主。” “我问你,这紫玉从何而来!” “城主,这玉是小的解手时,在小道后面捡到的。” “报,城主!”问话突然被打断,外面来了个门房守卫,“城主,外面有位姑娘求见,说在桃源救了位受伤的弟子,可能与你们是相识,此刻在门房候着。” 萧允沉声问,“人在何处?” “在前门。” “带路。” “是!” 两人急匆匆的赶往门房,萧允在尚有些距离的时候便放缓了步子,走到三步开外处突然停了下来。、他望着背对门坐着的人,那人一身火红色透薄紧身纱衣,裹着玲珑的身躯,若隐若现的遮挡着她臂弯里靠着的人的脸。 红衣女子似是感应到背后的目光,徐徐回头观望,一张妖媚的脸,双眉修长,眉心有道生于发肤的殷红印记,挺直的鼻梁下,嘴唇樱红艳如泣血冥花,此刻,那唇正一点点慢慢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在面前的人脸上瞄来瞄去。 她悠悠的站起身,将云荒放在椅子上,人却不上前,只是将他这么望着。 萧允没动,将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在她的手离开云荒颈处动脉时,他眼底的神情有了些许松动,他长身而立一动不动的任她看,神情淡漠的如陌路人。 白芷细细的将他打量个遍,这么久未见,他一点都没变,甚至比起当年来更英武成熟。 见他看自己的神色冷漠,白芷眉目黯了黯,轻移莲步走到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用他最喜欢听的腔调悠悠的问:“萧允,这么久未见,你还好吗?”试探着伸出手想摸他的脸,“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不知。”萧允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无情,“不敢劳你记挂,你今日前来有何事?” 在她视线再次投射想与他相对的时候,萧允不动声色的转开了眼,隐藏住眼底的嫌恶,平静的道,“听门房说是你救了云荒?真巧。” “原来这姑娘叫云荒啊?可不就是这么巧。”白芷美眸闪了闪,眼里已经蓄了泪,“我只是太过思念那段开心的日子便旧地重游,路过桃源时恰巧碰到晕过去的她,见她穿着仙堂的服饰,我才猜想着将她送过来,没想到还真是....” “那可真是让你费心了。”赵武的大嗓门打断了她的话。 恰巧,这世间有意为之的恰巧可真多! “是赵护卫呀,许久不见,方才见你神情匆忙,是不是来寻她的呀?看你满头大汗的,想来,这位姑娘对你挺重要的吧?”白芷指了指歪在椅子上的云荒,一语双关。 见赵武愣神着不知反应,她笑着提醒他,“赵护卫,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看看她呀!” 赵武生怕自家娘子突然杀出来,一急,说话便没了分寸,“哎,你可莫乱说!我可是有娘子的人,真要看,也该是城主去看啊!” “你说什么呢?”白芷刚刚放晴的脸一瞬扭曲又极快的转换成吃惊、我很了解你的表情,“赵护卫别说笑了,萧允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也不必连这么拙劣的借口都拿出来用。” “以前?了解我?”萧允讽刺的笑像是冬日里的冰锥冷棱刺人。“以前我是什么样的?你又怎知我拿她当挡箭牌了?还是你以为没了你,我堂堂楚天都城主便没了救赎?”顿了顿,他接着道,“若不是我今日不得空陪她,云荒也不会被你有机可乘而受了伤,更不会这般巧的让你有了进城的机会,不过话说回来,本城主还得谢谢你将她送了回来!” “这不可能!你还在气我不该对你施术对不对?” 趁她心神不属,萧允快步绕过她进去抱起云荒就走,经过她身边时说,“我萧允从来不为不相干的人费心动气,今日,为了表示诚意我代娘子亲自谢谢你,也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赵武,送客!!” 送走不甘心的白芷,赵武跟着城主一路回了院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憋的他好生难受,待进了里屋,他实在忍不住了,“城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刚刚那句娘子是为了气她的?如果你告诉我是真的,我可得劝劝你,她不值得你惦记着,她不配!” “为何?” “狠毒、蛇蝎心肠!” 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想想也是,自己不也这么认为的吗? 萧允将云荒放到床上,声音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事隔多年,我早已忘怀,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她更加肆无忌惮,刚照面她竟故计重施妄想再次控制我。” “那你方才是为了保护她?可是,你想保护她干嘛又说她是你娘子,不是更害了她吗?” “尚未确定她的身份她都敢动手,我如此说,不过是在警告她!就算她想杀了云荒,必得先权衡利弊!” “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请大护法过来。还有,刚才那个卫兵处理掉。” “好,属下马上去办!” 片刻后,灵渺到了,来的路上赵武已经将原委告诉了她,灵渺进来之后快速的将她检查了一遍,随即指尖凝起一团寒霜之气自云荒眉心注入,霜气还未完全进入便听到“咔咔”数声,一道光幕猛的将她弹了开去。 “怎么回事?”箫允拧眉问道。 灵渺吃惊的同时灵机一动,故意惊呼:“玄寒冰!此物乃狐王的法宝轻易不会离身,此番竟然用到了她的身上,实在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赵武生疑,“不可能啊,姑娘的年纪不可能与它们有交集的。” 白芷!一想到她的心计和手段,萧允的心里全是怒意,难怪之前她那么轻易的将人放开了。 “如何解?” “只有施术的人才能解。” “城主,狐族想控制住姑娘,意欲何为?”赵武问。 “不是灵石,便是她的武器。”灵渺不知何时拿起了桌上的如意短杖,“这把乃是上古神武碧玉如意杖啊。” “可这跟武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还记得狐王是怎么被封印在青州鼎中的吗?就是被云仙用这把神器将它制服的,想要破封印必然要先夺得此杖。” 灵渺很是心疼的望着如意上的裂痕,眼里的欲望盖过她的神智,她突然朝萧允行了个大礼,恳请道,“城主,灵渺有个不情之请,现如今云荒姑娘修为散漫又无心教派之事,留着武器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如若能将武器交与我,凭灵渺的修为定能让如意再次光芒绽放,更别说对付那区区白芷了!”见城主沉默不语,她趁热打铁,“再者说,云荒姑娘恢复了之后,我便物归原主,此法两全其美即不伤和气又保的姑娘平安!” “这恐怕不妥吧大护法,这武器并非我城之物,就是城主也不能随便将她人之物赠与你的。” “确实不妥!”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脸色尚有些苍白的云荒,双臂环胸靠在门柱子上,清灵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灵渺,“大护法的心思果然缜密,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提醒我要修如意,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此法果然一举两得既全了自己贪欲的心,还为自己带了顶保全我性命的高帽子,可是护法大人,你要拿走神武如意是否该问问我这个正而八经的主人?” 灵渺没料到她会醒的这么快,还丝毫不留情面的剖开自己的心思,她更没想到,凝寒引都没能冻住她。 话语虽轻,却清晰的飘入大家耳中,一时间房里的气氛尴尬而安静。 云荒可不管脸上开起了染坊的灵渺,来到桌边取回了自己的如意。碧玉性柔顺而至纯以成如意,其灵力可随持者心意而收放。 神武有灵,到了主人手中便有荧光萦绕,收起如意,云荒不齿的冷哼,“我是中了那个红衣女子的毒,跟灵渺大护法所说的玄寒冰根本不是一回事,要不是大护法将我冰封,我早就醒过来了。” 说着,她一手拉起衣袖,取下贴身戴着的摩诃般若冰符放在桌上,“它乃至阴之物所炼,遇寒气便会自发凝结。师父将它给我,是知道狐族擅冰系术法,怕他们伤着我。方才大护法是发现了这个吧?” 灵渺不愧是久经风浪的人,被云荒这般呛白,依然毫无愧色,“你说话不必带刺,同为修术之人,就算我存了心思想抢如意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试问,这样的神武谁人不垂涎?再说,我也没想过白得你的东西,要多少开口便是。” “话虽如此,但护法的做法赵某不敢苟同,你这么做只会伤了彼此的和气!” 云荒看向赵武,赞同的点点头,“不是什么都能拿来出卖的,你也知这把乃上古神武,岂是俗物可衡量的。还有,日后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拎清点。不必再将心思打到我身上,我能容一回可不代表能容第二回!” “你!”灵渺被她气到语结,狠狠地用眼神警告她,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云荒无所谓的转开目光,气的灵渺拂袖而去。 第六章 你可知你是个女子 等灵渺走了之后,云荒将萧允拦了下来,“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箫允伸出手来,“你是要这个吗?” “原来在你这里,多谢!”云荒接过紫玉收好,递给他一杯茶,缓缓道,“我在她的眼里看见了妒恨,想来是为了你吧?若不然,她也不会贸然对我施慑心术,只是…这慑心术只有被封印的狐王才会,如此一来,她的身份不用查证便可知晓。” 萧允喝茶的动作一顿,如黑曜石般的眸将她深深的看着,却不言语。 云荒坦然与他对视,笑了笑,坦诚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问,也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既然承诺了你,我一定会完成。” 见他眼神没方才那般迫人了,云荒觉得,在一个能洞悉一切事物的人面前,不保留会比保留更好。于是,她坦诚道:“师父交代了我狐王的事情,说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那云仙前辈可有说怎么做?”一直沉默的他只问了他关心的问题。 “这个她倒没有说,只说静观其变!” “哦,如此的话,恕我直言,我看你尚在突破天人合一的阶段,是否不太适合?”箫允委婉的提醒她,你的道行——不行! “嗯,这个时候是挺关键的,不过我待在云阁许久都没有一点进步,所以才同意了师父的提议。你放心,我的饭量很小吃不垮你的。” 萧允被她突转的话峰带的偏离了轨道,他习惯性的掩藏住自己的情绪,端着茶杯混淆视听。 云荒拿开他掩饰的杯子,“挡什么嘛,想笑就笑,憋着多难受。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的。” 闻言,萧允这下笑不出来了,他惊觉这个相处没多久的人,居然能透过他的表象看出他的喜怒。 沉吟了片刻,他收起复杂的谈话方式,用最简单的方法与她交流,两人详谈之后,萧允果然没在对她特殊照顾,还允了她来去自由的要求。她在不用整日面对灵渺,日子变的自在多了。偶尔遇到萧允,两人还和朋友一般笑闹几句,会就局势商讨对策,也会发生争执,更会把云荒气的暴跳如雷。好在云荒性情随意糊涂,也不与他计较。 眼见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灵渺看在眼里,再一次有了危机感,好不容易设计赶走了那个人,现在又来一个,还是个不好对付的,如此下去,一旦城主动了心,那她所求的东西只怕…… 一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特意打扮了一番,直奔萧允所在的大堂书馆,平日里只要城中无事务,他便喜欢在这里,想必此刻他也在。她一路急行,来到书馆门口时,仔细检查了妆容,然后迈着小碎步扭着纤腰进去了。 萧允正覆手身后,背朝着大门在说些什么,灵渺一眼看到他时,曼声道:“城主好兴致啊!” 三人原本正在讨论防御工事,听她一喊后,同时看向不请自来的她。赵武皱眉没理她,而一直低头看图纸的云荒更是连头未抬起过。倒是萧允,礼貌性的回了句:“你来了!” 灵渺看到桌上的东西,完全没歉意的道:“灵渺不知城主在忙,没打扰到你吧?” “是没打扰到他,不过你打扰到我们了!”云荒看到要紧的地方,生生被打断,委实不高兴。 灵渺也不客气,嗤鼻道,“云荒姑娘怎么说也是大神亲徒,灵渺实在想不到你的度量如此之小!” 嘿!云荒一声冷笑反唇相讥,“不知高高在上的大护法可曾听过这句话,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更何况本人的度量向来只对朋友,而你,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我又何必浪费在你身上!还有,劳烦你长点记性,得罪你的是本姑娘我,跟我师父无关。” “你……” “我好的很,不劳烦大护法惦记!”云荒刻意咬重“惦记”两字,把灵渺气的脸色煞白。 “城主,灵渺纵然有错也是为了城主府和你,你看看她,不就是稍微懂些防御工事嘛,这般趾高气扬的,若是日后…”说到这里,她做出一副被欺凌的弱女子模样,欲靠向萧允的怀里。 云荒可没兴趣看他们对戏,将手中的画笔一丢,扬长而去! 赵武看到灵渺也嫌烦,索性追上云荒,正想着要怎样劝解她,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他道,“赵大哥,刚才一直忙着没在意,这会儿觉得好饿,可有吃的?” 赵武一愣,仔仔细细的瞧着云荒,试探问,“姑娘,你没事吧?” “我?”云荒指着自己,“我能有什么事,我是真的肚子饿。” “你就不生气吗?要是我娘子,早就跳起来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不是他什么,再说了,我没来之前她就不喜欢萧允了吗?”云荒笑看着赵武,指着自己的心口,“我这里还没有他的位置,而且,我看他似乎也不需要。” “姑娘说的,赵武虽说不太懂,但我知道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多谢赵大哥。”云荒心里暖暖的,扯了还在感慨的赵武,“走了,你在这么感人肺腑,姑娘我可就饿死了。” “嗨!你瞧我。”赵武拍下脑袋,带着云荒去了厨房。 见两人已经走远了,一直在长廊上的萧允细细想着她那句“他似乎不需要”缓缓抬起手摸着心口的位置。 良久,一声轻叹!如今的自己,这里还能住进去人吗? 灵渺那天被云荒刺激之后更加变本加厉,但凡萧允在的地方,她都会冒出来。惹得云荒心头烦躁,见着就躲。实在脱不开身,说完话迅速消失。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城主大人亲自去找她。两人碰面时,云荒还一副见瘟神的表情,又准备脚底抹油。 城主大人大概是没受到过这般待遇,绷着个脸,冲动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云荒,你给我站住,本城主就这么不被你待见,你竟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不觉得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正要溜之大吉的人倏地顿住脚,半转身来将眼前的萧允看怪物一样打量一遍,问他,“萧允,你没事吧?最近喝酒比较多的那个人是我,怎么感觉喝醉的人是你啊?” 话刚出口,萧允便知自己失言了,原本是想拿这个身份压她的,哪料到她丝毫不买帐,一时面子挂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强硬道,“你还敢说,师父和云仙前辈将你交给我照顾,我岂能不闻不问,你看看你,最近总是跟着一群男人喝酒,整天醉醺醺的,你可知你是个女子?” 第七章 傀儡剑阵 “女子怎么了?”云荒彻底转过身来,拿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不高兴的反驳,“女子就不能豪饮千杯酒?女子就不能仗剑闯江湖?女子就一定要“这样”才仪态万千吗?” 云荒学着灵渺的样子扭来扭去,趁萧允看的傻了眼,忙转身招呼赵武,“赵大哥走,今日非灌醉老李不可!” 赵武回望傻站着的城主暗暗着急,姑娘突然爱上喝酒,并且每日喝的烂醉,城主不但不拦着,还等她喝醉后悄悄照顾。也不让姑娘知晓,就刚才,该说的一句都没说,倒把他急死了。 “姑娘等等。”赵武拦住云荒,“姑娘今晚不可再喝酒了,城主方才是有紧要事告诉你的。 “那他刚才怎么不说?” “他担心你,一时乱了方寸。” “开什么玩笑,说正事。”云荒摆摆手,示意他说事情重点。 “三年之期的竞技大会日子将近。城主想要重新安排参与的人,他希望你去,所以明日有场比赛,你一定要赢!”赵武顿了顿又绕回来了,“城主是真的担心你,不然也不会在你喝醉后去照顾你,就他那性子,不在乎,会去照顾你吗?” 见她很是惊讶,赵武问她,“姑娘喝酒是因为生气吗?也是,那个灵渺油盐不进,我都恨不得一巴掌拍飞她!” “你打得过她吗?”云荒凉凉的问。 “我…我打不过,不还有姑娘吗?” “我也打不过,所以我生气借酒浇愁。”云荒佯装伤心难过,继续逗着他,“可怜姑娘我,堂堂大神亲徒却连个半个散仙都搞不赢,难怪你们城主心向着她,其实也不能怪他,任谁都会选一个对自己有帮助的人不是!” “当然不是!” 夜色里,清冷而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着黑色劲装的萧允与夜色融为一体。彼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云荒被吓了一跳,竖着耳朵还在期待他的下文,却不想人家惜字如金,沉默了许久,才问:“为何醉酒?” “喝花酒而已嘛,在你的地盘能有什么事?” “你一个女子,应秉持女子该有的德容,无事可在闺中绣红,怎可混迹于一群莽汉中。” 云荒撇撇嘴道:“以后,莫要再拿这些话来说服我,我生性洒脱随性,才不会为了讨好谁委屈我自己。再者,我混迹于他们当中自有我的道理,我毕竟是女儿身,在怎么装也不会像三分男儿,只有同他们相处方能习得男子的习性举止,此法虽为下策,实为方便你我他。” “可你每次都醉成那样,实在是有失…” “打住,有失体面是不是?”云荒无所谓的笑笑,“学便学以致用。说不定以后我能成为酒圣呢!哦对了,明日那什么赛我不去了啊。” “既然你已做好了安排,我便不多言了!”他转身离开之际,忽然说句,“有些事,我不说却不代表我无心。” “什么意思啊?”云荒琢磨透这句话的时候,他人早已经走远了,她鄙视的朝他走的方向嘟囔:“嘁!你有心吗?有心之人尽做些无心之事。 ……… “有心吗?”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队伍提前整装出发。一边忙着搬东西的赵武,时不时冲萧允挤眉弄眼的来句“有心吗?” “你眼皮抽筋了吗?”老李好奇的探过头来看。 “我看他是皮在痒!”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只要城主明白不就行了,走了走了,别在这碍事!”赵武推着老李,跟着他一起去了前边的马车。 萧允站在马车边,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又过了一会儿,他拉开车门进去了,一眼见到里面坐了个人时,愣了一愣,矮身坐到她的对面,将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一身玉兰长袍的温润少年,玉冠长发高束,稍稍修饰的眉,褪去柔美,更显英气爽朗。对面的温润少年递过来一杯茶,笑问:“萧兄觉得如何?” “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能过你的眼证明问题不大,届时你便不需担心到我了!” “言之过早,这一路,还不知会有多少危险,你且呆车中便可。”他嘱咐道。 “难不成你每次去参加都会有危险?” “不一定!不过也要提防的,帮会竞技乃是提高在九州声望的唯一方法,所以越是强大的,越是会在路上被下手。” “那不是找死吗?”云荒无语道:“既然知道对方强大还下手,得手的机会能有几成?” “得手的几率…小心!”萧允突然用力将云荒按下,徒手夹住射进来的无影针,望着上面的纸条,眼神瞬间冷凝。 被松开的云荒起身来,看他一眼,道:“你知道是谁对吗?” “是。”萧允并不打算瞒她。拿出纸条看完,一股怒气自心底起,正待撕掉,云荒将手伸了过去,他犹豫了下,还是给了她。 云荒看完上面的内容,如以往只是无所谓的笑:“好大的口气!”一把将纸条丢到桌上,她懒洋洋的斜倚着靠垫,对他道:“我说你该高兴才对,她这么做表示在乎你,只是吃醋找错了对象,你…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萧允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帮你追回她,既免了她给你下套,又凑了对鸳鸯,多好!” “你胡说什么呢!” 云荒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探头看向窗外,车队一路顺利到达扬州地界,她趴在窗边,看烟雨江南里的小桥流水人家,羡慕道:“好地方啊,如果可以,真希望长住于此。” “荆州不好吗?” “没有不好,只是这里比较适合我。” 萧允没有在接话,他知道,她说的和他所理解的肯定不同。 车里渐渐安静下来,云荒见没什么看的了,关好窗坐回车里看师父给她的手抄本,现在的她还没有战斗经验,绝不可以给他们带来麻烦。 在车队即将入扬州通道时,萧允做了人事调整,据他说,这里是去洛阳的必经之路,也是暗杀的最好地段。他勒令队伍提高警惕小心行进。许是走了一半的路程都未有动静,大家渐渐放松了警惕,萧允见此,不断提醒大家注意。奈何一些人不以为意,在即将接壤冰裕镇的恒王墓附近的甬道时,突然触动机关,车轮整个陷入隐藏的地洞里,雪地地下冒出大批傀儡兵朝他们围拢,一些有经验的堂主,直接持刀砍向它们的头,手起刀落,骷髅头滚向地面,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倒地成灰,那些没了头的傀儡士兵,在一个身插双旗的将军头目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进行攻击,俨如训练有素的军队,长|枪配短兵器,弓箭手配盾牌兵,有条不紊的进行轮番攻击。 护法们开始还游刃有余的与傀儡军队对战,之后体力渐渐不支,众人只得慢慢向城主的方向靠拢,萧允站在马车边,问灵渺可有办法。 “城主,看样子它们被施咒了,需得找出施咒的借体,否则我们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如何?大护法可找到了?”赵武踢开一个扑过来的枪兵,挡在他们面前。 “我试试。”灵渺施出分|身化影飘向它们出现的源头,掌心凝聚火焰,一朵火莲快速打向地面,“嘭”火焰爆开,被红莲火燃着的傀儡士兵发出震动雪谷的嘶吼,灵渺得意的笑着撤了回去,脚刚着地,谁知,那群着火的傀儡士兵突然围成一团向她冲了过来,不但如此,方才被她红莲火打中的地方,又冒出来比先前更多的铜甲傀儡弓箭兵。 灵渺见势不妙,赶紧在雪地间接连施出冰狩、凝寒引、三味真火,挡住了它们的路。 众人见灵渺都无法控制,开始慌乱,全都看向萧允,“城主怎么办?” 萧允早已拔出帝辰斩,喝令赵武:“你护好马车。” 话音方落,车内掠出一道光影,在之前灵渺施出红莲开的一步开外的地方落下,只见她单足旋身离地,八方雨借助风力弹开围着的盾牌兵,如意指天引来天雷落劈在了一节突起上。 天雷落击中雪下的符咒,刚才还灵活多变的傀儡士兵们齐刷刷转向攻击云荒。云荒挡去一支毒箭,避开乱刺的□□后,大喊道,“快砍它们的头!” “不好,姑娘有危险!”赵武大喊。 萧允纵上召云葫芦,飞至云荒身边将她带了回来。 护法们趁机冲过去砍失去控制的傀儡士兵,只一盏茶功夫,雪白的地面到处有一堆黑色的灰,新雪还在飘落,不一会儿,大地又是一片莹白! 半日后,马车缓缓前行复又停下,几句短短问话之后,又是刀剑相交的打斗声,换了车的灵渺按捺不住,一把撩起车帘,见钉钯、屠夫傀儡壮汉、护卫队混战在一起,简直乱成一锅粥。 第八章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怎么回事?” “情况尚未查清,请护法看护好姑娘!”赵武神情凝重,话未说完人已冲了出去。 灵渺放下车帘,回身对打坐的云荒道:“外面有情况,你给我躲好了。”说完,她拿起天瀑杖撩开车帘,喝道,“都给本护法让开。” 打斗的众人均是一愣,就在这时,人群里有道红影突然暴起光速向她冲去,身处最前端的萧允忍不住低骂,“这个疯女人。” 红影动作如流星划空般掠到车上,一记横扫千军将灵渺逼退开后,夹起车内的云荒就跑,她的身后,迅速聚拢了更多的傀儡弓箭兵阻隔追过来的人。夹着她的人一路狂奔,云荒被颠的肺腑翻腾,她卯足劲趁其不备伸手扯掉来人的面纱,那人猝不及防的侧首看过来,妖媚的侧脸竟是如此眼熟。 “是你!” 劫走她的白芷带着她进了妖狸洞,很不客气的将她往地上一扔,见她吃痛,她心情大好的冲着云荒格格的笑,她的嗓音太过低沉沙哑,听着令人昏昏欲睡。 又来这招! 云荒赶紧盘膝打坐,上次被她偷袭,她就翻看了手抄本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白芷正在全心施术,忽见一道人影在她面前一闪不见,狡猾警觉的她立刻对着那人大喝:“谁?” 趁她分神之际,云荒起身就跑。 白芷喝问之后并无异常,转眼看到死命逃跑的云荒,嘴角勾起嗜血的笑,看她像在看猎物一般,她朝她逃跑的方向掷出手中长|枪,长|枪出手如电,一声利器入体的声音响在脚下生风的云荒的耳畔。云荒屏住粗气,顺着贴着她颈侧的长|枪看去,枪尖那头,一只狐狸斥候被捅了个对心穿,鲜血顺着枪尖滴向地面,冰凝的地面上,滴滴哒哒的血像极了雪夜里绽开的点点红梅,那妖艳的红印在云荒的眼里显得格外的刺眼。 她悄悄的抹掉手心里的汗,想着师父说过的话,“对战时,无论敌强我弱,任何时候不要露怯,即使怕也只能藏在心底。”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回转身,“我记得你,第二次!这笔账我记下了!” “是吗?”白芷冷笑着复原了血红色的眼睛,并紧紧的盯着她:“你以为这次还能活着回去?不知,这□□进你心口的时候会是什么声音?那血,会不会比它的红比它的多比它的艳。” “你…你的原身竟是…”云荒瞪大了眼,看着白芷越来越红亮的眼睛和身后多出来的尾巴,她惊奇的发现自己害怕的同时,居然还能想起九州志上的记载。 果然女人天生好八卦,可惜八卦好人命啊! 见她明明很害怕却强迫自己不露惧色,白芷颇为赏识她的胆量,却没打算放过她。此时她尚未觉醒正是除她最好的时机。 “竟然知晓,那就受死吧!” “等等,你为何如此痛恨我??我们有仇吗?你要杀我,那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白芷满腔的杀气和怒气在喷薄,“闭嘴!曾经嫉恶如仇、不问缘由便能手起刀落的仙师,也有求知真相的一天吗?你想知道?我偏不如你愿。” “你说什么,嫉恶如仇?手起刀落?” 没想到,她这一问竟彻底将白芷激怒,她抬枪横扫将云荒拍倒在地,随即嘲讽道,“我怎么忘了,你现在就是个废物,连属于自己的记忆都不配拥有。你以为,就你这般愚钝不堪的人,又怎会入得了云仙的眼。真是报应不爽!你这个比地狱树还恶毒的女人,为了所谓的正道荼毒性命,居然还想着悟透天人合一,天道如此不公,今日我白芷就替天行道让你元神碎裂,受死吧!” 话落,她手中长|枪龙吟而起直刺云荒的头顶,云荒就势滚地翻起,右手一扬一道雷屑射向白芷。白芷很轻松便闪避开了,望着又在逃跑的云荒,她连出招的力气都省了。 “别浪费力气了,三族自九州起始,招术皆相生相克,未破阶的散仙是三族中最弱的。虽说不乏高手倍出,不过很不幸,现在的你不是!” 她再次抬手掷出长|枪,枪尖将要触及她身体的时候,白芷飞身而至握住枪柄用力一送,枪尖“哧”的戳破了滑身向前一步的云荒,差一点点就穿透了她的肩膀。就在云荒无法避及长|枪回刺的电光火石间,一把通体火红的长剑以破军之势击开白芷继续下刺的手。 “嗤”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白芷恨恨的看向暗处出手的人,提枪如狂风骤雨般扫了过去,两人在暗处过了几招,白芷再次被鸿飞碧落击中,见势不妙的她闪身连连后退至一条小道后逃遁! 战千尘顾不上追白芷了,快步来到倒地的人身边将她扶起,轻声问:“你没事吧?” 冷汗早已湿透衣背,云荒想也未想软倒靠向问话的人,双手死死的抓紧他的衣襟仿佛救命稻草般。 战千尘僵着身子有些抗拒,但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还是犹豫着将手放到她的肩膀安抚她,却没想到触手一片冰凉透湿,原来,她竟害怕至此。 心底某个地方突然被触动,触景生情,伸手将她轻揽着柔声安慰:“不怕,没事了!” 惊魂未定的云荒听到声音不对,慌忙松开手身子向后挪,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男子着一身絳色云纹长袍,袍内露出银色不知是什么花的镶边,脚下若隐若现的闪着金色的光芒。他的双眼沉寂润凉如同幽深的潭水,轻缓的流过她不安的心,莫名的熟悉感倏地涌上心头,她不经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战千尘原本是路过,意外看到望昔镜中射出了玄光,便隐在了暗处观察。当他听到白芷说起她的过往时,因为太过震惊,差点忘记出手相救,所幸她没大碍。 他仔细的打量着站起来的人,一身玉兰色长袍有些脏乱,白皙细嫩的脸,羽眉微微皱着,褪去惊惶之色的眼正在认真地打量着他。 战千尘缓慢的噙起嘴角,轻笑道:“你就是这样表达谢意的吗?” 云荒感觉他有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愣了愣,答:“你觉得是那就是咯,虽然很感激你救了我,不过我提醒你啊,我这里可没有救我一命以身相许的待遇。” “你在说什么?” 看他的表情误以为他是失望了,云荒眼珠子一转,想起刚才自己将人家熊抱的样子,又想起师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便试探着问,“你…你不会是想要我负责吧?” 战千尘本想着进一步的确认,在听她说完话之后,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激动过头了,面前的人除了看他的眼神有几分相似之外,没有一处与他要找的人相同。他拼命按捺住想询问她的冲动,又看了她一眼,心道:万一是她呢?万一错失,茫茫人海再想相见何其难,如此反复筹措的想着,一时间心绪混乱,干脆沉默不语。 “你…你可别这样啊,虽然我方才是抱了你,但那是因为我害怕呀,再说了,我也只是抱了你,没摸你的脸蛋、胸脯、还有腰对不对?做人做事要凭良心,你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非礼你了呢。再说了,我还是个姑娘家呢,你也不吃亏嘛,嘿嘿!” 内心纠结不定的战千尘如遭雷击般的看着眼前的人,估计他有生之年也没见过这般「痞气」的女子,能随口就把摸胸脯和腰这些话这么顺溜的说出来。 第九章 受伤 “你…” “你对我的解释还有哪里不满意吗?”云荒巴巴的看着他。 “没…没有了。”他敢说有吗?谁知道她还会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来。 云荒看到他笑着摇头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反应及时,伸手拉了拉衣服遮住受伤的肩膀,对他道:“你知道怎么去冰峪镇吗?” “你去冰峪镇做什么?” 云荒觉得他能出手救自己的命,定然不会害自己,于是就告诉了他自己被掳后的经过。 战千尘听完之后,对她道,“原来如此!不过这里是绝临顶的山脚下,去冰峪镇还有很远的路程,而且通往镇子的出入口很多都不安全,你一个人是回不到冰峪镇的。” 云荒心知他是好意,原本还想问他能不能将她送回去。但见人家没有回去的打算,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先跟着他在做打算。 两人走了一段路,穿过几道破败的石门后,战千尘便让她躲到他身后的大冰石柱后面。 云荒刚刚躲进去,一道冷咧的气流破空袭来,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巨响震的地面都在晃动,碎冰簌簌掉落间,一个巨大的举着金刚杵的巨人向他们走来。 虽然被师父灌输了很多次,但是真正见到这些灵物时,云荒还是抖了抖,问战千尘,“这是什么鬼?怎么这么大个子。” “这不是鬼,是巨人法师,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战千尘一边答话一边与她拉开距离。“别出来。” 云荒点点头。她方躲好,巨人法师似乎更看中躲起来的云荒,横举金刚杵用力摇了三摇,一股强大的气流连同冰柱子向她射去。云荒本能的召坎离火鸦回击,在快速的闪身到巨人的身后。 “冰狩、三味真火。”战千尘当机立断的喊出攻击招式,同时自己扔出殇羽剑冲至巨人头目的身前吸引它的注意力。 巨人身躯庞大动作迟钝,战千尘一指截脉之后,剑随风势玄力带着剑气狂卷攻破巨人的防御,他闪退开再次喊道,“闪身放火鸟,日月如梭前式、三味真火、分|身化影,退。” 他自己则单足点地腾空而起,大喝道:“坠星式。” 只见满天繁星闪耀,云荒还没看清楚他怎么出的招,巨人已经轰然倒地,山一般的身体随着护体冰雾的消失自然溶解。 云荒跑过去看到战千尘手里多了个白玉瓶,好奇的问,“你说的好运气便是这个?” “嗯,不过这个不是我想要的,送给你吧!” “这是什么?” “醉蝶酿,很适合女子的酒。” 云荒接过白玉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清淡的果香味扑鼻而来,她难以置信的问他,“你不会是为了酒才来这里的吧?” 战千尘笑而不语,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云荒跟在他身后,不解的问,“你是剑客,怎么会这般清楚散仙的招式啊?” “因为熟悉。” “熟悉?”听他这么一说,云荒笑道,“也对,像你这样的世外高人,身边肯定美女如云。” 战千尘回头看了她一眼,古怪的道,“美女如云没有,夜叉倒是有一个,我就是被虐的太惨了,所以记忆犹新。” “哈哈哈,你真逗,凭你的战力谁能耐你何?” “有。” “那她在哪呀?好想见识见识。” “她…”战千尘顿了顿,眼中有异样光芒,“很快就能见到了,我相信。” 两人顺着山脚走到一处避风的山缝,战千尘看了看天色,便决定等天明之后在走。两人相对而坐,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寒冷的山缝里变得暖融融的。 云荒抱着腿坐在他对面,看他不停的摆弄手中的镜子,想起第一次在瓦当镇遇到的人,便问:“你是不是在瓦当镇打坐的那个人?” “你怎会知道?”战千尘一直在瓦当镇,但他从未将镜子拿在手中摆弄过,他正奇怪隔的这么近为何没有反应,突然,镜子射出一道玄光,玄光慢慢渡到云荒的身上,吓得她惊叫着捂住了脸。 “就是这样,上次也是这个光照到我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你。” 玄光消失,镜子中一个人的身形慢慢显现出来,里面的那张脸慢慢的与身边的云荒重合在重合,活脱脱就是照镜子的她。 战千尘难以置信的看着受惊捂住脸的她,一时间,心中万千情绪如惊涛骇浪般奔涌而来,寻寻觅觅那么久,虽然不知她的容貌,但却执着的要找到她,终于!他找到了他找到了,他真的找到了,他煽动着唇却不知从何说起,悲喜交织的情绪涌来生生催化成两行清泪。 看着这样的他,也不知为何心蓦然很疼,她竟不知觉的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脸,柔声安慰,“不要流泪,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令战千尘顿时失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压抑而哽咽的声音令人心疼不舍,他说,“别走!” 冰裕镇的雪仿佛不会停,一觉醒来,望着悠悠扬扬飘着的雪花,回想起昨晚的事,她总觉得自己是否中了邪。整件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从他救自己到看见他眼神那刻,从未有过的莫名情绪如同破土而出的绿芽噌噌的疯长,她在云阁从未见过外人,那莫名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战千尘回来的时候,见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雪出神,将搭在臂间的白色狐皮披在她的肩上,叮嘱道:“不要一直盯着雪地看,眼睛会受伤的。” 云荒伸手拢紧皮裘,一股暖意直达心底,转过身问他:“哪来的?” “在一狐姓家借的。” “狐姓?”疑惑的闻了闻,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处理过,丝毫闻不到异味。 “天已经亮了,我们是不是回冰峪镇?” “还不行,我还要去处理些事情,你不熟悉地形,还是跟着我吧!我看你的实战经验很少,或许这一趟你能有不少收获呢。” 想想也对,自己本来就没有实战经验,被抓走也不见他们来找。不如与他同行还可保的安全。云荒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两人行了半日,来到了云盘雪谷的入口,谷口哨兵隐蔽在雪山石缝之中,战千尘教云荒如何辨识隐藏的哨兵并干掉了他。两人靠着山脚一路寻找,终于在拐角处的山石缝里看到一位裹着兽袍的男子,仔细辨认一番,战千尘试探的叫那男子的名字:“赵猎户?” 男子听到声音,突然怪叫一声抱住脑袋瑟瑟发抖,“妖怪…你是妖怪…不要吃我不要过来…” “莫怕,我不是妖怪,赵夫人托我来找你,你可还记得她?” “赵夫人”男子听到这个称呼时,眼底有一瞬的清明,在看到裹着狐皮的云荒时,又开始胡言乱语,“…不是…不是…妖怪全部都是妖怪,不要…” 看来是赵猎户了! 战千尘拿出事先寻来的清心丸强行喂了进去,只一会儿功夫人便清醒过来。 赵猎户恢复神思后,第一个表情竟还是惊恐,见着眼前的人便知是他出手救了自己,万分感谢后便要拉他一同离开,战千尘安稳住他的情绪细问了缘由,便觉得整件事情跟抓云荒的白芷有关,他让赵猎户赶紧回家,自己还想去前方一探究竟。 他打发走猎户,转身招呼云荒的时候,却发现她在发抖,他伸手替她拉拢衣服,问道,“可是冷了?” 云荒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好冷啊。”晕过去的云荒面色通红不停嚷嚷着冷,他摸着她滚烫的额头,恍然想起,她怕冷又似乎受了伤,他为难的看着因高烧而开始说胡话的人。 “师父,我好冷,能不能不练了?师父…” 云荒因为冷而不断往战千尘的怀里钻,狐皮散开露出她自己的袍子,看到那破损的口子,战千尘一咬牙利落的解开她的衣领,黑紫色的伤口在凝脂般细嫩白滑的肩膀上分外的狰狞。他目光澄明不作他想,迅速从腰带里拿出个极小的瓶子,倒出里面唯一的一颗金色药丸放到云荒的嘴里。 九转金丹,解天下一切邪毒还能迅速恢复元气。 一眨眼的功夫,伤口渗出黑紫色的血来,待血变成红色,给她抹上药膏包扎好。许是应了药效,云荒彻底的昏睡过去。战千尘手搭在她依旧滚烫的额头上,心中自责不已,自己只想着将她留在身边解惑,却忘记,她空有一身元力却不懂运用,而大意的自己,竟让受伤的她跟着自己在雪谷奔波了两日两夜。 看着她红白交错的脸色,战千尘决定即刻带她回冰峪镇疗伤。 一晃已经是七天后。 云荒醒来时是在一间茅草屋的床上,她摸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看了眼四周,除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瓦罐,一个人都没看到,慢慢的坐起身来,问了句,“有人吗?战千尘你还在吗?” “我在。”声到人到。 看到他端着碗进来,云荒扁扁嘴道:“有吃的吗?我好饿。” “我熬了粥,你先吃点。” 云荒接过他递来的粥,边吃边问,“这是什么地方?” “洛阳!” “啊!我是睡了多久啊?竟然都到洛阳了!” “七天,你晕过去之后,我见冰峪镇太过湿寒不适宜养病,就带着你来洛阳了。”战千尘看她吃的差不多了,叮嘱她,“你的伤不宜乱动,躺会在喝药吧!” 第十章 喝药药不喝药药 “喝药?”听到她突然提高的声音,战千尘端着药,拧眉走到她面前,问道,“不吃?” 药碗里散发出的味道仿佛夺命无常,云荒快速将被子一拉盖上自己的脸,“啊!我困了。” “困了吗?那不吃了。” 云荒在被中竖起耳朵,听到他走动的脚步声,贼笑着拉开被角偷看,视线清明的那一刻,看到站在床边的战千尘嘴角噙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的神采像三月柳拂动碧水波光粼粼荡漾着涟漪。一开始,她还能平静的与他对视,看着看着,她的脸就红了,看着看着,她的耳朵根开始发烫。就在她打算退却的时候,战千尘突然弯身坐下,一手撑着床沿,脸在她的上方一点点的向下压。云荒无措的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在两人的鼻子快要碰到一块的时候,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红的通透的脸,战千尘轻笑哄道,“张嘴。” 云荒的脸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吹的越加的发烫,鬼使神差的竟张开了嘴,只感觉唇上一凉,随即一股苦涩到令她反胃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流向胃里。她猛的睁开了眼,捧住胃,身子倒向床侧,嘴刚张开又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微微酸甜的味道,刚刚好压制住了恶心想吐的感觉,她睁着泛红的眼,看着床头的药瓶和手里拿着梅子的战千尘,心中的滋味跟梅子的味道一样,酸涩里泛着甜味。 那天以后,她再也不敢不吃药了。就这么在药庐养好了伤,她趁着他出门偷偷溜了出去。 洛阳这地方虽然只是个镇子,但处于九州的经济命脉位置,占地极大人口繁多,所以,形形色色隐于此地的人也很多。 看到街市上有不少散仙侠客三三两两的谈论竞技大会的事情,她便跟在后边想着能不能听到点萧允的消息。 听他们议论:“听闻此次竞技大会与前些年大有不同!” “也不知消息是否属实,此次竞技大会的奖励是神兵晶石还有神兵熔炼液。可是有史以来第一回啊!” “是真的,我师父已经接到洛阳司鼎的文书。” “难怪,我说怎么最近妖族动静闹的那么大,想来是在打神兵晶石的主意。” 云荒跟着他们进了一间茶楼,坐在临窗的座位要了壶茶,扫视一周,大致了解到能来参加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人,且听听这些人的看法! 茶楼最中间有个大的圆桌,最上首的位置上坐着一位身穿赤色劲装的女子,手边放着的武器是把峨眉双刺,身边围坐的男子皆是清一色黑色劲装,女子的脸被面罩遮了一半,即使如此,在一群人的争论声逐渐升高时,女子不悦的扫了一眼,偌大的茶楼里顷刻安静了许多。她放下茶杯,淡淡的道:“有何好争论的,竞技时拿出真本事在来丢大话也不迟,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女子话落,茶楼里的其他人赶紧起身朝她抱拳请罪,“青鸾帮主教训的是!” 没想到,能与楚天都势均力敌的天下第一帮帮主竟然是个女的!云荒心中敬佩,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她喝了几杯茶之后,听到个有趣的消息,扔下茶钱就走了。 云荒踏着召云葫芦一路飞到洛水南岸,听说这里是江湖人士最爱聚集的地方,此地四面临河,也是妖物出没最多的地方,听说还有个藏宝洞。恰逢今日双斧虎妖出现,想抢玄石的实在人太多。她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挤过去了点。又被里三层的人挡住了视线。她蹙眉望过去,这么多人怎么进去啊?脑中灵光一闪,立即大喊道,“谁的钱袋掉了?” 话音落,人墙即刻散开。她赶紧闪身进去,脚刚沾地就被人大力推到一边。 “让开让开,是谁那么大胆,敢挡我家九爷的路。” 不知被谁推到趔趄,云荒喝问道:“谁推我?” “呵!哪来的傻子?我推的,你能怎样?”随从狂妄的笑着,一指后面,“九斯公子知道吗?听你说话这口气怕是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我们家公子在九州可是有实力的。我劝你趁早了让开,若是惹了我们不痛快,哼哼......” 推了人气焰还如此嚣张。云荒羽眉一挑,聚火焰于指掌间快速向他推去。红莲火即将炸到那人的时候,一把钩爪斧迅速将那人挥开了。 战千尘从人群后现身将云荒拉到自己身后,手握着殇羽剑摆了一个对战的姿势,冷声道,“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你出手未免太重了些!” 九爷朝说话的人望去,男子脚底的云浮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再看他的武器便断定这个人的战力与自己持平,与他交手未必能讨得了便宜,眼前各方人流涌动,若是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故而,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朝四周躲开的随从吼道:“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滚过来。大爷赶时间去抢玄石,今日便先放过你等鼠辈,哼!” 随从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颤栗的走到九爷身后,簇拥着大摇大摆的他前去抢宝了。 “蠢货,闪开!” 云荒望向来人,一个金刚形态的力士。他扬了扬手里的钩爪斧,嚣张的看向她,“敢伤我的人,也不打听打听我九爷是谁。” 这个九爷亮出来的这斧子,看着好生熟悉,云荒觉得这人与那夜攻击自己的人十分相似,随即道:“你的侍从狂妄无理,我不过是替你教训他罢了。” “狂妄!”九爷喝道,“吃我一斧。”钩爪斧猛的劈向她。 云荒虽有避开,却还是被山崩地裂强悍的劲力震的倒退数步。仅一招,她便暗暗叫苦,这个九爷的修为竟然跟战千尘不相上下。元神修炼者最忌近身攻击,这个九爷显然很了解她的弱点,一出招便在克制她。 “哼!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抢宝?” 云荒是个要强的性子,被他激将。凌空操控如意仗对他连续攻击,趁他拆招之际,在他脚下引发冰霜陷阱。九爷虽是力士,动作却出人意料的快。他轻松避开冰霜陷阱,高高跳起,借助身体的力量朝云荒击去,避无可避的云荒只得横仗抵挡。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流星镖击向九爷的下盘。 九爷还在下坠,反应极快的在空中划出招摇轨迹。只见周身金光爆出弹开了暗器,他险险落地后大怒喝道:“何人?竟敢偷袭本大爷?” 第十一章 他不是我的 两人从洛水南岸回来时已是戌时,房间里火烛发出啪的炸响,云荒偷瞄没有表情的战千尘,知道他在生气。她拖着凳子蹭到他边上坐下,拿胳膊肘碰了碰他,“你生气了?” 战千尘没有看她,只问,“为什么去洛水南岸?” “我只是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就转到洛水南岸了?那里离城中可不近。”许是自己语气过于生硬,见她耷拉着脑袋,战千尘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你出去玩,而是气你将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那个九爷可是江湖中有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一旦招惹了他将后患无穷。” “不是有你在嘛怕什么。再说了,我云荒可是输人不输气势的。” 战千尘无奈的手指敲敲桌子,“你到底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有有有。”云荒皱了下眉,起身趴到了榻上抱着枕头打了个滚。 见她胡乱折腾,心知她是不喜人唠叨,他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帘子后面打坐了。 战千尘出去后房间里安静下来,云荒想着在林中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看师父给她的手抄本,随手翻了几页看不进去,她瞧了眼帘子后的背影,拿着书,抱起枕头走到战千尘身边坐下。“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战千尘手里盘弄着望昔镜,侧头看了她一眼,“我不会讲。” “那你随便讲点什么,比如这个镜子!” 他本身是个话不多的人,想了想便道,“你今天去洛水南岸是为了玄石?” “才不是呢,我在茶楼听到有人说北邙荒古在那附近才去的。” “北邙荒古?你想去那做什么。” 云荒扬了扬手里的书,“喏,我师父给的手抄本里有写到,那里可以找到无字天书,只要参透悟性便能步入虚无之境了。” “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参透悟性的前提是先学会保护自己?” 云荒回想了下,“好像没有!” “哎!”他又是一声叹息。 “你别叹气了,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望昔镜由玄光打造,它有探知往昔之事的能力。” “真的吗?怎么用怎么用?” 战千尘看到她双眼放光的样子,回道,“用指端血喂养,手指触及镜面时心里最想知道的便会出现在镜子里。” “你做什么?”战千尘突然呵斥的打开她跃跃欲试的手,“用它是有代价的,你心中最想牢记最重要的事物,会在使用它之后彻底的消失殆尽。” “不是吧!”原本还有些生气的云荒,岔岔的摸着被打疼的手。 “我看你这么能折腾,不如我教你怎么使用五元朝气,你坐好按我说的做,切记,循序渐进。” 云荒依言盘膝坐好,双手打开进行周天循环,不一会儿功夫,便听到她的呼吸逐渐绵长,机能恢复变成入定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战千尘笑了笑,便挨着她身边与她一起打坐。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入定的云荒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身边战千尘的腿上,她毫无知觉的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与周公约会去了。 战千尘等她不再动了,看她的目光流露出的神情复杂又柔情。屋顶流泻而下的细碎光晕,星星点点的晕开在她眉目如画的脸上,那容颜像是被天神精心雕刻的画,完美的像是自星河飘然而来的谪仙,手抚上她的细软丝滑长发,低声轻喃,“云荒,真希望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不记前尘不管将来你说好不好?” 屋外,月色如华,树摇风轻,回答他的只有那细细的虫鸣之声。 翌日,战千尘带着云荒来到太学村,一个遍地杂草丛生的村落,残破的碎石砖瓦散落的到处都是,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她扯了扯战千尘袖子,“你确定是这里吗?” “是这个地方没错,不过要入谷,还得找到那个引路的猫兵。” “那猫兵长什么样子?” “我记得,那猫兵只有一只耳朵。” “一只耳朵?”云荒拉长了声音,指着隐在树影里的一个猫形态的影子,“战千尘,你来看,是不是这个?” “对,就是它!” 战千尘咳了声,对那影子道,“粮食。” 听到暗号,那个影子晃了晃,从树后猫着腰走了出来。 “哇,这是什么鬼?灰不溜秋的,好丑。”云荒看到出来的猫兵,躲到了战千尘的身后。 猫兵抬起低着的头,眼睛从帽沿处看向说话的云荒,绿光幽闪,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能听懂我们的话。” 战千尘看着猫兵,道,“我二人要入谷,请你带路。” 猫兵对着眼神探究的云荒,并未同往常那样答应,他开口道,“粮食十担。”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粮仓。” “不。”猫兵一指云荒,“她。” 战千尘看向一脸诧异的云荒,对她道,“走吧,我带你去粮仓。” 云荒跟在他身后,不停的叨叨,“喂,你真答应了?偷粮食被抓到会被全城人揍的。你怎么就答应了呢?话说,他一只猫吃什么大米呀?” “嘘,到了!”战千尘让她噤声,指着有□□狼精看守的屋子,“粮食在里面,我去引开它们,你去背粮。” 云荒点头,在战千尘引开狼精之后,她迅速溜了进去,当她看到里面的粮食时,顿时喜出望外,狼精的粮食跟包子差不多大,她撑开自己的背囊扔了十个,然后快速溜回,看到战千尘时,她拍拍背囊,一脸的得意。 猫兵接过云荒递给他的粮食,藏好后,便领着他们从一旁的小道走到北邙荒谷入口,“到了。” 两人道谢后,便一起进去了。 谷口迷雾重重,岔路特别多,云荒皱眉,道,“这么多路,怎么走?” “跟我来。” 战千尘观察了地形,带着她走了眼前的直路,不多时,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云荒看到前方一棵大树下,有个手拿算盘的男子好像被什么难住了,正歪头沉思。 男子看到他们时,放下手中的算盘,粗眉一扬,喝道,“你们是何人?意欲何为?” “卜成志大师,我们没有恶意,前来为求无字天书。” “想要天书?”他眯缝着眼,将二人上下瞧了瞧,“带银子了吗?” 云荒摸摸背囊,她就没来得及带银子。她望向战千尘小声道,“战千尘,我身上没有银两,师父说,钱庄老板那里寄存了我用的上的东西,不知道里头有没有银子啊!” “别急,我有。”战千尘掏出钱袋,递给卜成志,“里面有五十两,请大师把天书交给我们。” “诶!”卜成志拨开他的手,道,“我们先来打个赌,方才我在算一笔账,如若你能算对,我便将书双手奉上,如若你输了,那银子便归我了,怎么样?” 原来是个赌鬼。云荒心道,连忙撸起袖子,应道,“这个简单,开始吧!” 卜成志贼笑了下,将手里的算盘珠归位,便道,“你听好了,我上午赚了七两,下午花了二两,晚上又赚了八两,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十五两。” “我昨日有二十二两,花去了三两,又赚了十一两,又花七两。我花了多少钱,又赚了多少钱?” “这……”云荒挠挠头,“你等等。”只见她拿了根树枝在地上计算。 “花了十两,赚了十一两。” 卜成志望了她一眼,问,“姑娘还继续否?” “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全部答对了?” “不不不,我是给姑娘提个醒,后面的题可没那么容易了,你可想好了,输了的话必须交出你们所有的银子。” “喂,你耍赖啊?你之前可没说所有的银子?” “那你们也没有反对不是吗?” “你……”云荒气的磨牙,忍了忍道:“快念,本姑娘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听好了啊!我有三十两,花去十八两,又赚了五两,又花了三两,又赚了二十一两,今日又赚了十两,又赚了三两,又花了十九两,又花了……。”卜成志一口气说完之后,一盏茶的功夫已然过去,他见云荒在地上写了长长的一条,问道,“姑娘可得出结果了?” 云荒左算右算,发现不管怎样算都是错的。一怒之下将树枝丢掉,冲他嚷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数字明明不对。” “哪有不对?我看是姑娘想赖银子吧?”卜成志晃晃手里的算盘,“不然我算盘借你用用?” 云荒气的七窍生烟,正欲反驳,一直沉默的战千尘对她道,“大师的这道题,没有答案。” 正在拨弄算盘珠的卜成志手一顿,问他,“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是刚才领悟到的,很多时候,人们太过执着追求答案,其实没有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听他说完,卜成志朝他深深一鞠首,道,“我卜成志一生遇人无数,从未碰到你这样的高人,我愿赌服输。”说着,他从袖中抽出无字天书交给云荒,并对她道,“小姑娘生的好眼力,你这位夫君可是位了不得的高人呀!” “什么呀,他不是我的……” “多谢大师,告辞!”战千尘突然截断云荒的话,拉着还想反驳的她迅速告辞。 两人出了北邙荒谷后,云荒见战千尘兴致盎然的样子,便打趣道,“战千尘,我发现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你表面的样子啊!” “哦?此话怎讲?” “你看看你,人家就夸了你一句,你竟然可以从谷里笑到现在,看来,你比我还不懂得谦虚呀!” 瞧她摇头晃脑的模样,战千尘的笑意更浓,“我可不是因为那个才笑的。” “那你为什么笑的?” “你猜猜看。” “人家总共夸了你几句话呀,看你……”云荒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来,脸颊忽然唰的通红,随即又怒又气的冲战千尘叫道,“你揶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佯装捡石子砸他,战千尘被她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难得的兴起,竟配合着云荒打闹着向前跑去。 第十二章 定情信物 待二人回到药庐之时,天色已近傍晚,云荒今天的心情异常的好。还拿出醉蝶酿要他陪她喝酒,战千尘无奈只得答应。 趁着高兴劲,云荒将酒杯往边一摆,直接拿起酒瓶,两人也未多语举瓶对饮,酒过三旬,银月高挂天际,照得大地一片霜白,云荒已经醉意迷蒙双颊通红,笑意温软语气微带撒娇:“千尘,你可会舞剑?我好想看啊!” 战千尘也有了几分醉意,想着她随时都会离开,只要能得她一时欢喜,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罢,猛的灌了口酒将思绪压下,就在云荒失望之际。他突然站起,手指一扣抽出殇羽剑,单足一点人已跃至庐外空地。 云荒目光灼灼放下酒瓶看过去,只见他步履轻盈身形轻转,一个大气蓬勃漂亮的起手势,长剑一出剑风轻抚衣袍翻飞若轻云出景,剑回之势翻若惊鸿宛如蛟龙。 看了一番,她觉得这样看着不过瘾,拿出了事先备好的长琴。长指一勾琴音泻出,竟跟上了他舞剑的动作。 战千尘顿身回她一笑,双足急退展臂向后仰去,身似虹桥半倾,卧如醉酒之姿。此时琴音骤然转急,他极快的站回身,一足为中心挽剑舞动如花。云荒加快手指的动作,琴声越转越急,他竟如旋风般疾转收放自如,像是要与他较个高低般,云荒忽然起了顽皮心思,她单指一挑琴音极致飘升,却见疾转在剑花中的战千尘,突然身似深海之中傲然腾起的蛟龙,以睥睨天下之姿冲向天际遨游。 她含笑凝望,琴音低转,他在夜空之中轻柔收剑,飘然落于地面。夜风吹起袍角缓落,他似踏波而来的仙者,悠然向她走来。 “好!舞的真好。”云荒发自肺腑的喝彩,拿起桌上的酒掷给他,“干!” 战千尘接住瓶子仰头豪饮,酒液清亮顺着嘴角流出,他随意一抹畅笑道:“痛快!” 云荒笑魇如花,兴奋道:“今夜月色不错,心情爽悦,竟觉得不过瘾,不如去屋顶上继续喝?” 应她所求,战千尘伸手相携,一眨眼两人已到屋顶,云荒借助他的臂力坐了下来,她眯着双眼惬意的向后一躺,双手枕头,观赏星月。 战千尘在她身边坐下,嘱咐她:“这屋顶不结实,小心些别掉下去了。” 云荒浅浅一笑合上双眼,明月当空柔光铺地,清风习习,轻柔若羽般拂过她发烫的脸颊,更拂去了内心的郁结,她低声如呓语:“有你在,我掉不下去。” 战千尘呼吸一窒,心竟然有丝闷疼。是否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对自己说过。他无声苦笑,捏着瓶口的手指有些泛白。 “千尘你知道吗?从我师父让我出来到现在,遇见你是我最开心的事了,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不知为何,对你总有种莫名的依赖,那种让我安心自在的感觉,真好!” 战千尘静静的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心里的愧疚越加强烈,“云荒,要是有一天你记起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你…还会如此说吗?” 月上中天凉意更甚,战千尘看着完全睡着的云荒,将她抱起放回床上。自己朝古琴台的方向快速掠去。 小溪对面的空地有处石桌,桌边坐了个须发全白的老头。他手里拿着红线全神贯注的编着同心结,看到战千尘跃过来,连忙招呼他自己坐。 战千尘与老头似乎很熟,他伸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和飞羽爵一并放到石桌上,老头立刻放下手中的同心结,凑过去深深吸了下鼻子,惊喜道:“青阳魂?你小子运气不错呀。此酒乃敬献给冰羌王的,竟让你劫了。” “仙人夸错人了,此酒是云荒劫的。” 月下仙人笑眯眯的伸手要拿酒,战千尘抢先拿起,“想喝的话,先把我要知道的告诉我。” “哎呀,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战千尘只当没听见,直接拔开壶塞子,霎时,烈酒浓香扑鼻,馋的老头直砸吧嘴,他一把夺过酒葫芦边闻边骂,“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没事总拿好酒来勾引老头我。” 月下仙人倒了一小杯尝了口,立刻将酒藏到脚下,才对他道,“你问了又有何用,凡事都讲究个缘字,能让你再遇见已是不易,她有她的使命,终究是要离开的。” “这点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现在想的是能陪伴一刻是一刻。” “你如今倒是把一切都看的淡了。” “仙人难道没有办法么?” “没办法,”月下仙人顿了顿,道,“不过,我这几日发现你们俩的红鸾星倒是显出了鸳鸯的雏形。” “此话当真?” “老头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得了,赶紧走赶紧走,我还得编同心结呢,”老人一把挥开激动的战千尘,絮絮叨叨的念着,“过些日子用得上咯。” 当时只顾着高兴,战千尘并未听出话里的玄机,以至于每次想到那一刻,便心痛如刀绞。 春日的阳光明媚,暖阳熙风,天空像是一匹上等的蓝色丝绸柔软滑适。云荒懒懒的窝在门口的椅子上不愿动弹,看着一直忙活的战千尘,他心中忽然生出或许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也不错的念头,她嘻嘻笑着冲背对着她的战千尘,唤他。 “千尘。” “嗯?” “千尘。” “嗯,我在。” 见他还是未转过来,她半开玩笑道,“你可知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像我看过的话本里写的一样,一隅安歇之地,一间茅草屋,一个可以相伴到老的人,你说,这样过一辈子,你可…” 犼……犼……犼……突然,一阵奇特的叫声不断由远而近的响在茅草屋的上空,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云荒站起身来,看到淡淡荧光在自己的头顶上方笼罩,她问走到身边的战千尘,“千尘,这是什么警示?难道是狐王破鼎了?” 战千尘在听到第一声犼叫时,眼中满是讶异,他没有想到,萧允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寻她回去,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 “啊?说什么?” “云荒!”战千尘有些急了,“你刚刚说什么一辈子?” “哦,我说如果这样过一辈子,你…咦!这是什么,好像是冲我来的啊!” “别……”想要阻止她的战千尘终是慢了一步,看着云荒接在手里的翡翠蹬龙铃,他的心如刺哽在喉咙里刺得生疼。方才他是故意装作没听到,只想着等她把话说完,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贪心,或许这辈子都听不到那句完整的话了。 云荒将铃铛拿在手里左右看了一下,除了铃铛上刻制的繁复花纹别致些,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信手摇了摇,刹时,只见蹬龙铃周身光芒大绽自她手心飘起,一个人的声音从铃铛中传了出来。是萧允! 云荒震惊的听着从翠色的铃铛里传来的声音。 “云荒,当日未能及时救了你,多日后又未曾营救与你,我知,我无法求得你的谅解,但请你相信我,我虽未亲身前去,却无时不在担心你的安危,今日,终于获知你安然无恙我心甚慰,本来要亲身相迎,奈何事务繁多,故以此蹬龙铃相迎,我向你保证,此生我萧允不会为第二人在用蹬龙铃。但望见铃速归!” 话音散去,云荒看着飘落手中的铃铛,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蹬龙铃代表什么?它的意义是否很重大?”见战千尘紧抿着唇,她自失一笑,“我真是多此一问,他箫允是何等人,能保证不再为他人所用,足见此物贵重。” 在看一眼低垂着眼的他,心知他是在压抑着情绪,她苦笑着对他道,“能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召我回去,断不会为了情义,只是我不明白,名不见经传的我,到底有何值得他如此。” 默默的听她说完,战千尘回道,“蹬龙铃,每位楚天都城主一生只可用两次,蹬龙铃非大事不得出,相传,此物是用于楚天都借助天下英豪之力守护灵石时使用的。” 他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继续道,“能为了找你而用,更保证为了你不再为他人用,说明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或许他没能救你是真的有苦衷呢!” “你说什么?”云荒看着神情复杂的战千尘,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过此物的贵重,却没想到贵重到这个地步。 “云荒,你…想回去吗?” 云荒看着手中重如千斤的铃铛,茫然的看向远处,“我不知我该不该回去,可是我又觉得我应该要去做完师父交代的事,但是…千尘,为什么我有种很沉重的感觉?我应该要高兴的不是吗?” “对,你应该高兴的。”战千尘在不愿也还记得月下老人的话,她终究要去做完她未完成的事,“蹬龙铃在贵重也是身外之物,你别想太多了。” “你说的对。”云荒扯出个笑容。 “这个你拿着。”战千尘摊开手掌,一颗噬焰珠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你的身体虚寒,将珠子带在身上便不会那么冷了。” 云荒伸手接过,望着掌心中圆润红色的珠子,合起手掌将珠子紧紧握住,一股暖流从左手掌心蔓延到心口的位置,她突然一把抱住战千尘,在他耳畔轻声道,“千尘,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你开心就好,云荒,有句话我希望你能记得,善良是把双面刃,既能伤人也能伤己。所以你不要事事都为他人着想,一定要以自己为重,不管结果多糟糕,你一定记得还有我在你身后。” 云荒点点头,心情沉重复杂,将要出口的话又放回了心里。 千尘,你不知,从相望的第一眼,便觉得,你可能就是我来尘世的因,从相见之后的相处,便觉得,在你的身边的日子是那样的安心无忧,在到之后便想着,此生或许如此就好,我不知这是否是缘,我不知,是否你知我的知。 自收到蹬龙铃回来已经好几日了,云荒一直待房间内不曾外出。从她回来,箫允都未曾露面,她也不问,反倒是赵武每天都会给她汇报他的情况。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云荒打开门看到是赵武,便问他:“有事吗?” “城主命我前来请姑娘去洛阳鼎正府上赴宴,他此刻正在客栈门口等候!” “这样啊,那走吧!” “等等。”赵武拦住她,提醒道:“姑娘需不需要先妆扮妆扮?你现在可是男装。” “梳洗什么的最麻烦了,况且也只能是男装,名帖不都呈上去了嘛。” 两个人很快到了萧允等候的地方。一见面,云荒瞬间明白赵武让她打扮的原因了。 客栈门口,并排着两匹高头大马,黑色骏马上的萧允着黑金色劲装,金丝钩花的华贵腰带环着精壮的腰身,挺拔傲然的气质高贵内敛,一双沉黑的眸看到她时,眼底有隐约笑意一闪而逝。而另一个人,竟是不久前见到的第一帮帮主青鸾。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她脑中突然就冒出这样的一段话来。 鲜衣怒马俊儿郎, 笑颜如画美娇娘。 这两人气势上还真是般配! 见云荒久不动作,青鸾主动寒暄道:“这位便是云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材,如此年纪便风姿灼灼。” 云荒没想到她会这么夸自己,拱手回道:“过奖!说起风姿,我云某又怎及萧兄呢!还不都是沾了他的光。对了,我前几日赶路实在太过疲累,今日便不同你们骑马了。” 她无视萧允问询的目光,转头对赵武说:“有劳赵大哥送我一程。” 赵武扫了眼坐的纹丝不动的城主,道:“城主,那属下先走了?” 第十三章 他的心意 马车缓缓驶出,在看不到彼此的时候,赵武不解,问她:“姑娘为何不同城主一起去?” “和他一起去和跟你一起去有何区别吗?” “我和城主自然是不同的!” “没什么不同。”云荒一手撩开帘子半靠着车壁缓缓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细想想,我一身男儿装扮又不会骑马,如跟萧允同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再说,青鸾如此厉害,万一被识破。到时该如此是好?”“你呀活该,我让你换衣服,你偏不听。” “我怎知道她会来!” 赵武回望她一眼,心道:还能为什么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两人闲聊之际已经到了鼎正府门前,候在门口的管家一见着马车,连忙躬身迎了上去:“城主来了,快里边请!” 云荒应声撩开车帘子跳了下来,见管家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挂上笑脸问:“这位可是城主的友人,云公子?” “正是!” “啊!快请快请!!” 云荒随管家进了大厅,一脚踏入之时众人纷纷起身,待见到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时,脸色都不大好,她扫了眼偌大的院子,里头都是些有江湖地位的帮派,各自坐着属于自己的圆桌。 见管家还在带路,她便知晓按萧允的身份,她的位置也应该离他不远,如此想,她便学着萧允的样子,气定神闲的将一只手背于身后,缓步入了厅内。 厅内有一老头挂着笑迎了上来,将她打量了一番,赞道:“想来这位便是城主的坐上之交云公子吧?这风姿也不输于城主了!想必云公子也是哪家氏族吧?” “过奖!云某不过是沾了萧兄的光。”云荒嘿嘿笑着应了句,在鼎正指定的位置坐下,心中忍不住腹徘:不是比武大会吗?为何司鼎大人看她的眼神像是来相亲的? 她独自盘踞高座,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依旧不见萧允的人影,云荒回头问站在身后的赵武,“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 云荒如坐针毡的左顾右盼。 赵武十分适时的问道:“公子可是想方便?” “啊…啊…是啊……”云荒哈哈回应着。 鼎正笑眯眯的看着她,伸手指着旁边的门:“云公子请那边走。” 院中的人见着她去后院,顿时议论纷纷,其中还有人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质问,便感觉一道利剑般的目光刺了过来,那人回望过去,看到是城主的贴身护卫,想来能让他守着的人,想必也是得罪不起的,故而,他愤愤不平的坐了下来,脸上满是不服。 当然,云荒没看到,站起来的人是之前得罪过的九斯。 她本意是打算出来透气的,顺着鼎正指的方向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一个宁静的院子,反正是无聊在这清净一会也好。她看到花圃中开的正艳的牡丹花,便摘了一朵最漂亮的放在鼻子下闻,清雅淡香闻之心情舒畅,随之嘴角扬起,眼中带着淡淡沉醉的笑,她完全沉静在自己世界里,浑然不知,有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真切。 趁她不注意,那人挪着小碎步一点点的靠近她,待走到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被时而神经大条时而警觉的云荒发现后,她反应特别夸张的跳开大喝:“谁?” 身后的那人愣是被她吓了一跳,惊惶不安小声的回,“公…公子莫怕,我是蝶儿。” 云荒站定,看到来人,暗吁了口气,随即打量着她,女子大概十五六的年纪,面如桃花,生的小巧玲珑。一身俏皮粉衫让人看着越发觉得可爱。 “公子,没吓着你吧?我是鼎正的女儿。” 云荒拍了拍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嘴上却说:“啊哈哈,瞧你说的,我只是被姑娘的美貌震慑到了而已。” 被他如此夸赞,蝶儿的脸顿时红如火焰,赶紧将头垂了下去。 瞧她羞涩的娇俏模样,云荒女痞子的习性又蹭蹭的冒头了,她笑言:“蝶儿自己就生的这般漂亮,见着好看的还脸红,那你每日照镜子得害羞成什么样啊?” 蝶儿被她这么一夸,迅速抬头瞄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这回连耳朵都红了。 “哈哈!你是羞羞草吗?来来来,鲜花赠美人,这花便送给你咯。”说着,便要将手中的牡丹花插到她的发间。 云荒同小蝶玩的正欢快的时候,萧允他们寻了来。 “你看,那不是云公子吗?” 云荒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连忙回头望去,便见萧允直直的盯着她的手,她后知后觉,半晌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在给小蝶儿插花。 站他身边的青鸾笑言:“萧允方才进来不见你,就急着寻了过来,没想到…她顿了顿,问云荒:“我们没有打扰到你吧?” 想着他刚进来时的眼神,云荒直觉自己是否闯了祸。这才朝表面看起来很平静的人望去,赶紧解释道:“青鸾帮主说笑了,我只是出来如厕,被鼎正指来了这里!” 言下之意,我是被鼎正特意指来这里的,可不是我乱来。 “原来如此,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便去前厅吧!方才在路上挑礼物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此番不可再让众人等我们了。” 闻言,云荒的眉毛跳了跳,错开萧允下意识望过来的眼,先一步走向长廊。 “云公子等等!”小蝶见他要走,情急之下喊了他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是云公子?” “我…我…”见她我了半天除了脸更红之外,一个字都没说。 云荒确定自己被算计,心中不爽,道:“如此刻意,还真是让鼎正费心了。我此番去大厅少不得好好感谢你爹的美意!”话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长廊。 青鸾带着趣味的笑意,紧跟着萧允身后往回走。待云荒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云荒突然拉住萧允衣袖,“萧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点了点头,青鸾倒是识趣的先回了大厅。 “我打听到了,神兵熔炼液比之银汁能更好的修复如意,所以,你之前提出让我参战的话还算不算数?” “你听谁说的?事情有变,恐怕不行了。” “为何?你难道不知我此刻多需要这个东西吗?我又不为其它,只想着能尽快修好如意,这样我便能自保了。” 这句话简直是对他的侮辱!萧允不悦的皱眉,“难道我不足以保护你?”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 “好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你…”云荒气的咬牙切齿,再懒得理他径直回了大厅。 宴席的内容大致讲的是竞技大会上的事宜,因为无法参与,云荒整个就是吃吃喝喝完全没听进去说的是什么,直到宴会结束尾声时,萧允突然握住她把玩酒杯的手,认真道:“鼎正,只怕萧允帮不了你,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第十四章 看不透的人心 底下的人看见城主突然握住身旁男子的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倒是鼎正冷静,他顺着萧允的目光看向云荒,见她肤白细嫩,身量纤细,怎么看怎么女气,再回想起,前几日他发出的蹬龙铃,这么细想之下,顿时明白了。 鼎正端着一贯的官方笑脸,站起身举杯致歉:“是老夫糊涂了,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平时口齿伶俐的云荒,此番震惊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傻傻的看着萧允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代她举杯与鼎正对饮、客套、告辞。 云荒还未缓过神来,萧允就带着她,带着鼎正的恭贺和他人的窃窃私语离开了鼎正府。 一连几天,她都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太过玄幻,被这么一闹腾,倒是把其他的事情给忘了。 这天,她百无聊赖的踏着步子出了房门,慢慢地从长廊晃荡到院中。因为一直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院子里的人。直到听到一声“云荒”她才抬起头,见萧允站在那里,放下手中的笔对她招手,“过来。” 她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看到桌上摊开的一幅画,画中女子笑颜如天边最明亮的星,手持如意双臂分开,正做着分|身化影的起手式,而她身后不远,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是说了什么令她开心的话,方引得女子含笑回望。 “画的不错,虽是寥寥简笔,却画出了精髓。” “你喜欢便好,送你的!”萧允说完,吹了吹画上的墨,将画卷好交给了她。 “给我的?你画的莫不是我吧?”云荒望着手中的画笑言道。 萧允笑而不答。 “萧允,我为那天的事情向你道歉,是我思虑不周,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萧允轻捏了她的鼻子,道:“明日带你去看竞技赛,你早些准备,我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了。” “好。” 第二场次的角逐都是些有本事的人,当然这里面也不乏手段狠辣的。 云荒去看的那天,正好碰到一个散仙和人族刀客对决,就她这个丝毫不懂竞技技巧的人,都看的捏了把冷汗。 话说对决要抢占先机,散仙的确做到了这点,她抢先出招,幻化出坎离火鸟扰乱对手的视线,在她侧身占据最佳攻击位置放出冰狩的时候,对方避过火鸟,鸿飞碧落带着劲风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刀客趁机截脉散仙,然后错步躲开她放的冰霜陷进,身随风动,风卷残云带着凌厉的飓风席卷了散仙的周身,只眨眼的功夫,散仙的护体罡气散乱了。 云荒暗暗着急,她怎么不反抗啊? 正在这时,散仙身周金光一闪,将贴近她的刀客弹开了数步,明明那散仙可以趁这个时机出招,然而,她却只做了个假动作。刀客再次趁机一招流星赶月打过去,悲剧发生了,散仙又再次被刀风击中……最后的最后…看的云荒差点就冲了下去,那刀客已经将散仙打的口吐鲜血,按道理应该就此结束,但是!那人非但没停,反而一鼓作气打散了她的元力!! 云荒坐在看台上,双手死命的扣着椅子扶手,她的脸色也不比那损了元力的散仙脸色好看,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看不明白这个世间,又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个世间。 一旁的青鸾端着茶杯淡淡道:“江湖便是如此!你若不狠,自然有人对你狠,哪怕关系再亲密!” 见云荒望过来,她用眼神示意她看那个败了的散仙,“看到了吗?她就是心软了,才会败给低她一等的刀客,而败了的下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那散了元力的散仙是替帮会出战的,被帮会的人拉下去之后,竟将她丢至一边不闻不问,更有甚者不停的责骂她、羞辱她。她都伤成那个样子了,竟连个给她疗伤的人都没有。云荒实在不忍,便问萧允要了疗伤药亲自送过去,在她走过去要求看受伤的散仙时,那些人还有些抵触,但是碍于城主的威信,也不敢怎么拦她便放她过去了。 那散仙看到她时,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人看清楚,却苦笑自嘲道:“原来不是!” “什么不是?你伤的很重,我拿了疗伤药,你先服用一些。” 闻言,女子半闭着的眼努力睁开来,这才由着她将药喂进了嘴里。过了会,女子似乎好了些,她慢慢坐起身来,向云荒道谢:“多谢救命之恩!” 她缓了缓,叹了口气,神色忧伤,道:“想我堂堂进阶散仙竟为了个男子落得如此下场,原本好好修习还可突破九阶,如今…” “你…是故意输给他的?” “是。” 听到如此密事,按说她该兴奋的,可是此刻的云荒一点都不开心,她似有所悟的看向高座之上的萧允,被脑中突然冒出来的可怕预想吓得一个激灵。好半晌,她甩甩头,安顿好散仙就回去了。回到高座,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云荒看起来大大咧咧不在乎,其实是个内心敏感感性非常的人。从竞技场回来后,一连好多天神思不属。 赵武以为她是待得久了想家,问她:“姑娘是不是住不惯这里?” 云荒摇摇头。 “那是这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她又摇摇头。 “啊!我知道了,姑娘是想喝酒了吧?”原本想摇头的,但看到赵武期待的眼神,云荒点点头,“嗯”了声。 “我就说嘛,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消极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不过姑娘,你可能还得忍忍,也就三五天,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我们便可回楚天都了。” “三五天?”云荒这时方想起熔炼液的事儿,连忙问:“比赛结束了吗?得主是谁?” “还没呢,暂时不知,姑娘要是想知道,不妨去问问城主。” “不去了,看到他我心焦!” “心焦!?”赵武从没听过这个词,愣是在心里酝酿了许久心焦是个什么意境,实在想不出来,便追着云荒问了半天,各种解释他都不信心焦只是个方言,最后解释无力的某人只得忽悠他:心焦、就是被火烤焦的人心。 揣摹了许久的赵护卫还是不得要领,醒悟过来自己是被姑娘耍了,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只要见着她就道:“哎!姑娘,我这好好的突然觉得心焦何解?”要不就是:“姑娘早,今天心焦否?” 第十五章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耍人者人恒耍之! 在云荒打算从此避开赵武走路的时候,赵武却一脸正经的拉住她说:“姑娘,告诉你个好消息,明日我们便可回楚天都了,到时候我们又可以拼酒咯!” “啊!比赛结束了?得主是谁知道吗?” “这个还真不知,今年不知是何缘故,最后一场次的比赛是秘密进行的,所以不得而知,姑娘如此关心此事,是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好奇而已。” 云荒找了个理由走开后,便去寻萧允。去他房里没找到,她猜想着这个点应该是去院子里了,便朝院子的方向找去,老远听到一阵悠扬婉转的乐声传来,仔细一听,乐音中掺着一抹化不去的沧桑与无奈。 她听着曲子,略一迟疑,还是寻着声音处去了,转过花丛,望见不远处的一道背影,云荒停住了脚步。 那依坐在树下的男子专注地吹着曲子,一阵清凉夜风吹过,卷起他的发带,发带随着他飞扬的黑色长发和衣衫轻旋飘舞。 她对这个身影并不陌生,想上前,又不忍打破此刻的美好,脑海里浮现起初见那夜的情景。 长袍清影、深藏情绪的眼,端着茶杯的手修长有力。 原来,他也有归于自我的一面。 紧盯着那沉浸在乐中的背影,一曲终了,云荒心里着急,轻声唤道:“萧允。”抬脚向前几步,眸光扫见树的另侧,青鸾的身子隐在阴影里,手快速的将面罩拉了上去。 “你来了,快过来。”萧允转身笑望着回她。 云荒筹措的捏着手指,尴尬的看着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急急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是有急事的,说完我便走。” 萧允立即起身走向她,拉开她捏紧的手指,安抚道:“不必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青鸾看到萧允那么自然的上前去握她的手,露在外面的眸里有道不明情绪迅速隐去。 云荒抱歉的朝青鸾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急忙对萧允道:“是有些棘手,我想知道胜者是何人,那瓶熔炼液对我有多重要你是知晓的,而且真正需要它的人并没有几个,我这才急着找你商量对策。” 她认真的憋着一口气说完了,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粉红,看得萧允的心不经意间悸动了下,嘴角随之微微上扬,语气温软,“你就这般急,等回到楚天都不行吗?” 青鸾听完他们的对话,心中一震,嘴上却调侃道:“想不到堂堂楚天都城主竟是如此博爱之人,我说呢,向来对一切看作身外之物的人,会突然对熔炼液这等俗物感兴趣,原来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啊?” 青鸾冲云荒眨眨眼,“傻姑娘,还不明白?你想要的他都替你办好了。好了,我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你们了。” 在她离开之际,云荒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她一个问题,“青鸾帮主,恕我冒昧,你整天戴着这面罩,莫非是想着哪日谁有能力揭去你的面罩,你便嫁给他吗?” “哦?你说的倒有几分意思。”青鸾显然对她的话很感兴趣,便对着萧允的方向笑答:“这个问题我还未曾想过,不过你的提议我倒是觉得可行,多谢!告辞。” 阔别洛阳后,众人安然回到了荆州楚天都。箫允回来后,扔下了手头所有的事,第一时间拿走了云荒的如意,花费不少时日亲自熔炼,在交还她之时已是焕然一新。 灵渺看到箫允全副身心都放到了云荒身上,对自己却渐行渐远,心里跟猫抓似得疼。她不能得罪箫允又不能明着针对云荒,想起有次无意中听她提起过凤舞香罗。于是,她心生一计,故意散播消息,说桃源浣溪的毒蜂身上有炼化凤舞香罗的配材。 云荒听到这个消息时,异常的兴奋。凤舞香罗只在上古散仙遗留的书中出现过,除了必备的战衣外,它可是仙族梦寐以求的上等仙衣。她曾经在手抄本里看到了记载炼化的方法,只可惜,从来没有人说过炼化材料出于何处。这几日消息疯传,让她动了前去一试的心思。 她筹备了几天。趁着箫允很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跑到桃源浣溪深处去杀毒蜂,也不知是消息有误还是她找错了地方。连着杀了几日都只得到了金丝绛衣。她郁闷的看着这堆东西,嘀咕道:“这到底是不是材料啊,莫非是自己弄错了?” “哟,这是谁啊?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九爷,你看今儿个怎么收拾这丫头片子好呢?”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听着随从那欠揍的音调,云荒快速将衣物收进了乾坤袋内,默默的看了眼他们的人数,心中快速计算脱身的路线。当她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立即往规划好的路线走去。 她方走了几步,却看到九爷一脸玩味的表情,猛然想起战千尘的叮嘱,咬牙深吸一口气,突然狗腿的朝九爷的方向大喊道,“呀!这不是名震九州的九爷嘛,你老今天怎么有兴致来看桃花啊?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哈。” 说着,她故作惊讶的扫了眼桃林,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九爷有眼光啊。你看这桃花开的又艳又美,风景还如此宜人。真没想到九爷你还是风雅之人,真真是让我自愧不如啊!” 云荒的这番吹捧九斯似乎很受用。在他仰头狂笑的时候,云荒实在是憋不住了,背过身子一阵干呕,她拍着心口,心道:恶心死我了,都是为了活命啊!真后悔没有听千尘的话好好修习。 可没想到,九斯身边的随从眼尖的发现了云荒的小动作,他见鬼般破口大骂,“好你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当面夸我家九爷,转过身就干呕。你这是在侮辱我家九爷嘛?你说那么多好听的话,就是想糊弄我家九爷饶你性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家九爷那么聪明的人,第一眼就看透了你的小算盘,这次你死定了!” 第十六章 借酒发疯她也会 那随从一口一个我家九爷,将他夸的无所不能,听得九爷本就飘飘然,再一听云荒的所作所为,立时双目圆瞪,嚯的亮出他的钩爪斧,“哼,这回我看谁还能帮你,受死吧!” 献媚失败,云荒不慌不忙的站直身子,嫌恶的呸呸吐着口水,“真是浪费本姑娘那么多的赞美词。” 话说完,云荒将早已凝聚在掌心里的红莲火快速向着九爷推去,趁他退避,如意集聚元神之力,快速的在他脚前布下冰霜陷阱,在退离他的攻击范围。 距离上次交手不过数月,云荒的对战能力已经提升了一个阶梯。九爷看着她连贯的防御招式,蔑视的笑道:“有长进了嘛,不过在长进也不是本大爷的对手。看招!” 九斯一声大喝,举起钩爪斧抡着画圆,直到周身起了一道风墙,才猛的蹲下身团成一团,以更快的速度旋转成无死角的风车式向她冲来。 旋风掠地式! 云荒快退,握着如意的手因为紧张而青筋暴起。力士的这杀招堪称无敌大风车,武器既是杀人利器又能作为护身盾。只要战力达到,被击到的人非死即伤。他已是破阶力士,周身有金刚之力护体,既没有破绽可寻,又不可以近身技击,这可怎么办? 云荒被逼的拼命的跳闪避开,在跳到一棵桃树后,她看准时机放出火鸟还击,趁着九斯避开的刹那空隙。立即释出分|身化影向城门方向掠去。 保命为上策! 云荒全副心神去突围。不料被随从引来的毒蜂刺了个正着。她闷哼着捂住受伤的手,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毒蜂的毒甚是厉害,不但能迅速侵蚀精气和体力,还能令中毒者全身麻痹。 随从见她中招了,得意的奸笑着拔剑向她冲了过来,“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就你也配用剑?”云荒咬牙,单手掌心翻转,三道雷屑连击向随从的双手和腿,方力竭倒地。 随从受伤后大声惨叫求救,爱面子又护短的九斯岂能忍得?一声喝隔空抡起斧子对着云荒的后心劈了下去。 立时,一股坚不可摧的金刚之力携山崩地裂之势呼啸而来。 云荒无声苦笑,无望的闭上眼睛,“就这么玩完了?老天你还真是优待我啊。” “说你是个废物,还真没冤枉你。” 预想中的痛没有到来,耳边却响起灵渺鄙恨的声音,“你还真能给本护法找麻烦!” 云荒被她训斥,愣了一愣,随即睁开眼,看到自己竟然在她身后,她眼中的惊讶不言而喻,“你怎么会来救我?” “谁愿意救你这个废物,我只不过不想他来救你而已。”她说完,冲着前面喊道,“不要恋战,我们撤!” 云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大堂主正与九斯在过招,听到灵渺的话。他扔出暗器迅速隐匿身形撤了回来。 灵渺看了眼没骨头似得云荒,用手杖支起她,同大堂主一起将她带回了城主府。 他们偷偷把云荒送回了住处。灵渺丢下一小瓶桃花蜜,喝骂道,“城主这几日忙的很,我是不忍他分心,才发慈悲救你小命,你给我安分点。若是再出去惹事,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说完,她一脚踢开她的房门扬长而去。 云荒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看着她嚣张的背影。真希望自己死在九斯手上,也好过被她救。 过了没几日,赵武叫人传话来,说城中举办庆功宴会,城主让她出席。 闭门养伤的云荒被杏儿一把拉离自己的被窝,说是为她梳妆换衣服。云荒是一百个不愿意,她向来不喜应酬。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杏儿却说新旧盟友这次都来了。而且,好些人都想见识见识能让城主动用蹬龙铃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又说,萧允嘴上没答应他们,却再三说到一定要她以云仙弟子的身份去赴宴。虽然她百般不愿,但也不好拒绝这些好面子的江湖中人。 任由着杏儿摆弄完,将她拽着去了宴会大厅。 宴会摆在大堂空旷地,萧允正执杯和盟友帮主们在交谈。今日的他一袭浅玉金色长袍,挂在脸上淡淡的温和的笑似乎已成为他的标志。 由于迟到,最后出现的云荒反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看惯了她着素装和随性打扮的人,纷纷目露惊艳。 她自远处缓步而来,一袭浅紫雾幻云袍流苏长坠,纤细的身子包裹在及地长裙里,乌发在头顶挽了个髻,谪仙珠坠垂下的白玉珠子泛着温润的光泽,随着步子一步一晃,她行走间步伐优雅,体态轻盈飘渺。 萧允万年如一的眼中泛过一抹深浓之色。这样安静从容的她和往日比,完全判若两人。静时如峭壁上的寒兰,动时如林中矫捷的脱兔。 云荒走到自己座前,为自己的迟到向众人道歉:“抱歉各位,因身体不适来的晚了些,故而让大家久等了。我自罚一杯以表歉意。” 话落,她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一股辛辣像把利剑直刺肚腹,两眼瞬间湿透,她抬起手做擦拭嘴角的动作遮住口鼻,将眼里的泪逼了回去。 唔,这酒怎么这么辣,和以前喝的不一样啊。 原来不会喝蜂酒!发现了这一点,灵渺眉角朝一人挑了一挑。 灵渺转着手中的酒杯,斜睨着她,故意大声道:“这么多人等你一人,怎么着也得罚个三碗才对,你这么一小杯就想将众位帮主给打发了,可是看不起他们?” “此话有理!听闻,姑娘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花最少时日就冲顶九阶的仙师,更是鼎鼎大名的云仙亲传弟子。想来,姑娘一定有过人之处,才得以云仙与萧城主的青睐!那么这三碗酒对姑娘来说当是小菜一碟。你喝得!来人,换碗。” 云荒与说话的人视线相对,一个精练未曾见过的男子,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丝不屑有丝鄙夷。看不起自己尚能理解,鄙夷又何从说起? 两人对视了半天,都没有退让的意思,云荒望着男子端着酒碗的手,在僵持下去自己只怕要遭人话柄。 云荒连忙端起酒连饮三碗亮出碗底,一股强劲酒意涌上头来,她连忙撑住桌子边沿坐了下来。 她晕头转向的朝身边的箫允看去,他的眼里依旧是云遮雾罩,你越是想拨开看看云雾后的风景,他越是藏的深遮的牢。 她用手按着火烧般的胃,吐着酒气闷闷的问:“这是何意?” “酒而已,你能应付的。”他淡淡的答,语气轻描淡写。 灵渺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破坏,哪怕只是简单的谈话。 她执杯站起打断他们,“城主,灵渺敬你一杯。这些日子你和大伙都辛苦了,待会,灵渺亲献一舞为大家助兴。” 待她坐下,新盟友起身朝箫允拱手道:“久闻城主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且谈吐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实在令我等佩服,这杯敬城主,愿我们的联盟情谊长久,干!” 萧允也不自谦,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多谢。” 在场的其他人一一向他敬酒,无论是谁,他也不推拒,面带笑意的一饮而尽。让人丝毫觉不出他有城主的架子。 一番推杯换盏后。场中歌舞响起,灵渺一边极尽妖娆的扭着身子,一边秋波频频向萧允飘送。 云荒兴致缺缺,欢庆的乐曲更像是催眠曲般令她昏昏欲睡。她索性起身走到外面的长廊椅子上懒懒的倚着。在双眼将闭未闭的时候,一只好看的手执着玉杯出现在她视线里。 云荒抬眸看向手的主人,那张时刻都是笑意的脸,此刻在她眼前晃晃悠悠分成了好几个。 “喝杯酒吧!”萧允的嗓音软绵轻柔,听得云荒脸颊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满腔睡意顿去,她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好,喝酒。” 难得看到她因羞涩而露出别扭的神情,他勾了勾唇,戏谑道:“喝酒而已,你紧张什么?” 云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见她不说话了,萧允借着酒意问她:“还在为那日之事气恼我?”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心中难免酸涩。她掩饰住心中的情绪,装作不懂的样子,“那日?你说的是哪件事啊?我最近挺忙的,哪有闲工夫记得你说的那日。” “看来我说对了,你果然还在生气。” “我最近真的很忙,如果每件事我都记着,岂不要把我累死?” 云荒的语气令萧允心中有些不快,想他身份在九州是何等受人尊崇。从来只有被别人追逐的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却是得到这样的回应。他闷声喝掉杯中酒,将脸转向了别处。 这个人还真是心有千千结,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出个七七八八来。 云荒害怕他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正想着如何退场,就见撵着箫允过来的灵渺一屁股将她挤得老远。还顺势打翻了她的酒杯,酒液倾洒,薄纱的袍子,胸口处瞬间湿了大片。 “哎呀,喝多了站不稳。真是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云荒起身掸了掸酒渍,望见她挑衅的眼神,喝多了吗?会借酒发疯的人可不止一个。她剜了灵渺一眼,冷言道:“汝如此多娇,何不上云霄?” 也不知她是真的喝多了,还是脸皮厚。竟然喜滋滋的靠向箫允,“哎呀城主,你看她夸的我都站不稳了。” 云荒袖着手身子直接退后,让她站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才不急不缓的道,“你可知这句话的意思?一层是夸字面的意思,而另一种,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矫柔做作,自大到令人厌烦的人。” 灵渺犹在嘚瑟。闻言,像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立时从半靠着站的笔直。 既然骂了那就骂个痛快,也不给她回嘴的机会。云荒目光极其嘲讽怜悯的将她打量个遍,冷冷道:“灵渺,本姑娘有些话藏在心底很久了。别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你自以为,文能嘴上控儿郎,武能杖下定肖邦。你真有那本事也是你自己的事,箫允喜欢谁那是他的事,跟我云荒八竿子打不着。请你将你放在头顶上的眼睛放下来,好好的看清楚,我云荒可不是软柿子你想捏便捏。你是氏族出身又如何,你以为你的交际做的好,就引以为豪自我感觉良好,你以为你…” 第十七章 偷听被抓 萧允一个阻止的眼神扫过来,云荒将未说完的话憋了回去。气怒的她用力将杯子摔向地面,“我警告你,以后离本姑娘远点!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惹怒我是什么样的后果。” 灵渺盛怒到失去了理智,将手中的杯子啪的砸向云荒,大骂道:“云荒,别以为你有云仙撑腰我就怕了你,你这个只知魅惑城主的狐媚子。今日,我灵渺与你势不两立。” 云荒避开砸来的酒杯,冷眼望着丑态尽出的灵渺,无视维护她的萧允,趁大家赶过来之前快速离去。 那日之后,两人算是真正的撕破脸皮了,接着一面倒不堪入耳的言论全进了她的耳中。她无奈的叹口气,决定避避风头。 “哎!好闷啊。”云荒坐在院子里,双手撑着下巴无聊的玩左手换右手。杏儿从门后伸出脑袋嬉笑道:“美人,今日有庙会,街上有好多新鲜好玩的,想不想去看看?” “真的?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整天躲在院子里快闷死了。” “我去不了了,被派了任务。”杏儿抖了抖手中的路引,“我只能陪你到门口,你自己去玩要小心些知道不?” “哦,真是没劲,那我去换身素袍。”说着,她换了常备的那套袍子带上银钱就同杏儿出了门。 庙会十分热闹,街边小茶馆里坐满了悠然品茶的茶客、围桌而坐高谈阔论的侠士,街市两边,互市货物而高声商讨的各地商贾,咿呀叫卖的小摊贩络绎不绝,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云荒漫无目的在街上乱晃,随手买了些喜欢的小玩意,拿着边走边玩时,一个白衫拿双刺的男子突然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扫了他一眼,准备绕过去,男子身子一移,尖利的声音响起,瘆的她忍不住抖了抖。 “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长的还真是俊俏,甚合我意。”说话的男子细眉长眼,尖尖下巴,嘴唇上涂了浓淡适宜的口脂。双眼不停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云荒被看的浑身不舒服,手虚虚一挥,愠怒道:“麻烦不要挡道。” 听她语气不善,男子轻佻一笑,翘着手指边说边点着她肩膀,“小公子,火气那么大做什么,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云荒本能躲避着,却发现身后被围走不了了,她虽不忌讳却不喜欢被动接触。忍住怒火清清嗓子道:“哎呀!这位公子,是在下不懂礼数,还未请教公子是?” 男子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转变,伸指挑起她的下巴与他对视,“本公子乃是九爷幕下之人,今日看上了你算是你的运气,只要你乖乖的跟本公子走,本公子保证你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说完,还低头深嗅了下,“公子,你好香啊。” 原本,这是一个极具风流韵雅的潇洒举止。不想被这人一番表现出来,云荒顿时觉得自己的胃要造反了。她敛了眉,伸手拨开男子的手指,嫌恶的抖着袖子擦下巴,嘴里不咸不淡的道:“啧啧…这断袖的毛病也不知会不会传染。” “你说什么?”男子的脸瞬间扭曲了。 今日本是赶集会,出来逛街的人很多,被他们这一闹一吼,离的近的人顿时兴奋的围了过来。 “怎么?公子没听清楚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在说一次,你听好了啊!”她故意一顿将声量提高大喊道:“我说,公子断袖的毛病也不知会不会传染。” 人群顿时爆发出哄笑声,男子气的翘着手指大喝:“大胆,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本公子好心想将你引荐给九爷,你居然如此侮辱本公子,来人!将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给我绑了。” 趁着混乱,她闪身退到围拢的人群里,然后扯着嗓子继续喊,“哎呀呀,大家快听听,跟着九爷好大的荣耀啊,请问有没有哪位公子有意愿的?这位公子替你引荐。” 众人一听瞬时明白了。 一壮汉指着他骂:“我呸!” 一姑娘鄙视的道:“我说呢,难怪身上那么香。”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书生摇头惋惜。 一大娘恨铁不成钢的道:“啧啧,造孽哟,我要是他娘,非得气死不可。” 人群指指点点,云荒站在人群边沿,挑衅的抬起下巴向他示威。 男子气的身子发颤脸色发青,“看什么看,都滚,九爷的事你们也敢管?” “哟,公子,这招花枝乱颤可是在断背山学的?” 男子瞪着鼠眼向身后随从喝道:“混账东西!还不快把她捆了带走。” “啊呀!不得了了,有人大街抢男人了。”云荒狼嚎一声转身就跑。 “站住,别跑。”男子身后的随从操起手上的武器就追了过去,人群立刻吓的四散开来。 “傻子才不跑呢!”云荒风风火火的向前跑,男子同随从操刀在后追,只要男子一停下喘气,云荒就丢句话刺激他,“喂,你还是不是个爷们?体力竟如此不济?” 男子刚停下来喘气,被她气到抓狂,顺手拿起路边摊上的水果蔬菜就砸了过去,云荒嘻嘻笑着拔腿就跑,如此一来一回绕着主街道跑了好几圈,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待她跑累了,身子一溜钻进了附近酒楼里去了。男子带着随从气势汹汹的追了进去,此时正值下午茶的时间,大厅里坐满了人,男子撑在柜台边喘着气,问:“掌…柜的,有没有…看到个穿素…衫的男子进来?” 掌柜的对男子极其熟悉,知道得罪不起,他一指二楼也跟着喘气,“上…上去了。” 男子一挥手,身后随从扶着他就上了楼梯,云荒跑上二楼想找个房间躲躲,奈何推了几个雅间门都关的死死的,这时,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快点给我找。” 云荒急的直跺脚,正要找后门窗户什么的,突然,一只手极快的捂住她的嘴将她向里一拽,她大惊,抬脚后踢,身后的人好像知道她会用什么招式,腰身向侧边一闪,一击未中,云荒立时屈肘送出,手肘将要触及那人胸口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云荒送出的手肘一顿。就听到那声音道,“不错!长进了不少,这才多久不见,动作变得干脆利落多了。” 闻言,云荒看向身后的人,惊喜的反转身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一双深黑似潭的眼眸将她扫视了一遍,他莞尔调侃:“你说,为何每次见你都能如此狼狈?下次可否换个出场方式?” 云荒同时打量了一下他,他这次着的长衫比之前的衣服还低调,忽略掉他的刀子嘴豆腐心,正要相问,却听见门外传来了男子发飙的声音。 “没找到?废物,难不成他飞出去了?” “公子,那边是后院的通道,他会不会从后门跑了?” “去找,找到他本公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是,公子。”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走远,战千尘双手环胸靠着门,看她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笑死我了,你刚才没看见那人被我气的…” “我都看见了,那人眼光似乎不佳,偏看上了你。” “此话何意?” “多刺!”他笑答。 云荒被战千尘牵到桌边,一屁股坐下之后,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个人,而且是个美人。 美人肤白貌美,嗓音哝糯,她手里拿着壶酒屈身向她行礼:“见过公子。” 云荒朝她露齿一笑“美人不必多礼,快请起。” 美人莞尔,取杯斟酒,夸道:“公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云荒接过酒杯,不解的问她:“哦?此话怎讲。” 美人垂首,答:“在九州,不论哪个大家族亦或者大户人家的女子,皆是笑不露齿温柔似水,举手投足间自有从小养成的习惯,尤为女子,更是举步双脚不离一分,行走时若风拂柳之姿。” 咦,不对啊,她说的是女子,难道她看出来了?云荒就着杯中酒水仔细端详自己,伪装的挺好的呀! 美人依旧笑着歉意道:“姑娘不要介意,是我多嘴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美人移着莲步坐下来为她解惑,“姑娘掩饰的很好,只是我眼尖瞧见了你的耳洞。” “哦,多谢提醒,下次改装我会记得堵起来的。” 美人被她逗的掩袖轻笑:“公子,你这位朋友真是有趣!” “是吗?”云荒也笑,她大力的拍向战千尘肩膀,“你小子艳福不浅嘛,这个羞花不错哦。”说着,她贴近他耳边小声问:“我记得你说过家有夜叉,如今这般明目张胆,不怕了?” 战千尘一愣,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笑意不减举杯与她杯子相碰“不及你魅力四射,走到哪都是桃花遍地开,连断袖都为为之转性了。”说着,他也附耳道:“怕,怎会不怕,不过有句话说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云荒的耳朵被他的呼吸吹的丝丝痒,一把推开他,回道:“过奖过奖,怎么都不及你风流倜傥,昨日闭月今日羞花,不知后日会否是谪仙呢?” 战千尘不急不缓回道:“彼此彼此!不知姑娘身边后日会是谁?” “说不定会是你哦。” “如此,还真是我之荣幸,干杯!” “干!”两人推杯换盏,唇来舌去,那厢,美人膛目结舌如遭雷击。 两人放下杯子还欲在战,美人避免自己笑破肚皮,忍着笑意提议道:“公子、姑娘,两位不妨下棋定输赢如何?” 云荒一听,兴奋的撸袖子,活脱脱一副女流氓造型:“好,我们下棋。” 战千尘立马摇头拒绝“不行!” “为何不行?” “首先你不会,其次你赖皮!”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下棋?” 战千尘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岔开话题,“我猜的。下棋可以,但你保证不赖皮。” 云荒连连点头,手还没摸到棋子就开始讲条件,“哎,我先下我先下。” “哎,我这半桶水技术,你得让我五个子。” “哎哎,我没看清,再来再来…” 一盏茶后“哎呀,你的黑子肯定比我白子好用,换下。” 一炷香后,战千尘放下一粒白子,语气悠闲道:“全歼。” 第十八章 家有夜叉 云荒瞪着双眼看着被围死的棋子,伸手就要去捡自己下错的那粒,战千尘一把拍掉她的爪子,“落子无悔乃君子所为,再说了,你答应不赖皮的,你这是做何?” “哎呀,每次都你赢,再说了,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不来了,喝酒喝酒。”云荒耍赖的推开棋盘,又开始同他喝酒斗嘴了。 美人静静的坐在旁边替他们斟酒,目光却不时扫向喝酒的女子,她的姿势虽然不雅却另有一番随性洒脱之意,因酒意而酡红的肌肤细腻水润胜过三月桃花,那双眼笑的时候,仿佛载满了漫天星辰。那漫天星辰尽数倒映在战千尘的眼里,汇聚成世间最璀璨的星河,泛着点点醉人星光。 末锦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看着他的目光不知不觉有些痴了。 云荒喝到半醉不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的眼神,挂在嘴边的笑徒然一僵,在战千尘看过来时,他掩饰的拿起筷子敲着酒壶高声吟唱。原本一曲大气磅礴的江湖,被她扯着嗓子一顿鬼哭狼嚎,战千尘实在是不堪魔音穿耳,将她抱下楼塞进了马车里,又同末锦一起将她送到城主府门口,看着她被人接进去后,他们方才赶车离去。 云荒是被门房的小姑娘扶进府的,还未走到她的住处,小姑娘便被她赶回去了。小姑娘不放心的看着她七拐八扭的过了长廊,这才转身回去了。 “哎!看我多厉害,喝醉了酒都能自己回家!”她晃着脑袋,打了个酒嗝自言自语的扶着墙一脚跨进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头黑灯瞎火的,她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向这边冲了来,那冲出来的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在那站着,结结实实的同她撞了个满怀。突如其来的冲撞惯力,使得她双手下意识抓向那人衣襟。还未等她反应,失控的人压着她摔在了地上。 一声闷哼之后,云荒呆傻的与那人对视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去看那人的脸。因为隔的太近,还没等她看清那人的长相,同样反应过来的人极快的大力将她推开,然后逃的飞快。 被那人用力一推,云荒身子像陀螺似的连转了两圈,砰地一下撞在了墙上才停了下来。脸上刹那传来的疼痛让她酒醒了大半,她伸手捂住痛脸,迷惘的看着另一只手,嘴里嘟囔着:“我方才碰到的是什么东西啊?” 翌日,萧允在昏昏沉沉中醒来,陈年旧伤和酒醉后的痛相互交织疼到全身麻木。他侧枕着头,望见窗外昏黄的阳光,蓦地翻身坐起,见赤着的上半身。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起身穿好衣服去开门。 赵武早已经候在了门边,手里端着洗漱水向他躬身:“城主!” 萧允侧身让他进来,待水放好后,他走过去清洗,平常赵武放好水后就会带门出去,今日却没有动。 “有事?”萧允放下洗脸巾,走到桌边坐下。 “城主,昨晚给月园送水的小姑娘神色焦急的来找过我。说是要见你。” “哦?可有说何事?” “没说,不过看她神情似乎很急。” 萧允微微蹙眉,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 萧允出门后便去了月园,见屋里空无一人,遂转身往回走,还未上长廊,就见云荒正往这边走来,她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往嘴里边抛边咀嚼。身旁的杏儿提了个篮子,同她有说有笑的。 云荒拿着石榴嚼的正起劲正开心呢,一转眼,望见负手站在拱门边的萧允,她顿了顿,心道:他怎么来这么早?一把吐掉嘴里的石榴籽,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萧允,早啊。” 萧允目光梭梭的将云荒上下看了个遍,除了一边脸上微肿着,嘴角还有些未擦净的汁水外,似乎没有异常。随后他将目光定格在她脸肿的地方,关心的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昨晚喝醉了不小心撞的。你来找我有事吧?先进去再说。” “以后小心些。” 云荒边说边一手小心翼翼的拨弄掉石榴顶上那点白茎,她的手指玉白修长骨节匀称,指尖捻着玫红色的石榴献宝般递给他,“尝尝。” 萧允眉眼间微不可查的闪过奇异的神色。情思涌动,竟鬼使神差的用嘴巴去接那石榴。 云荒呆愣的看着他,惊得忘记了动作指上的石榴脱手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 “别动!”云荒突然喝停了他的动作,她发现两人的站姿,无形中让她忆起了昨夜发生的那桩事。她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抬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顺势捏了捏,嘴里还疑惑道:“咦,这手感怎么不对啊?莫非弄错了?” 云荒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抬眼看向萧允,犹自说着自己的疑惑:“真是奇怪的很,你说什么人的…咦?你的脸怎么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她本还想继续说,突然似反应过来了。看着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随即双手抱着脑袋向后退去,嘴里连连求饶:“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一时忘形了。” 萧允抽了抽眉头,整个人都僵了。他堂堂楚天都城主竟然被调戏了,被调戏就罢了,关键是被她调戏了之后,居然没了下文? “你…” “啊?不要打脸。” “……”萧允瞧着她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委实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动了动嘴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面上实在挂不住了,僵着一张俊脸,转身朝后山相连的石桥走去,还不忘命令她道:“跟上。” 云荒从臂弯里,偷偷瞄着他,看他走远了,这才放下手,吁了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石桥处,云荒憋不住了开口问:“你今日来找我什么事?” “听门房说你昨日出府了?” “嗯,太闷了出去转转。” “昨晚给你送热水的丫头来找过我。”萧允走的不快,步伐却很大。 “啊?她找你做甚?”云荒瞅了他一眼,问道:“莫不是你安排了人监视我?” 第十九章 不要打脸 萧允没答,突然停下了脚步,问:“你昨天和谁一起喝酒了?” 云荒闲的无聊,一直在踩着萧允的脚印走。看他跨到桥上的步子有些远,想了想,就跳了过去。哪知道他突然停下来,她这一跳正正撞到他的后背上。 咝…两人同时吸了口气,萧允后背的旧疾被撞到,痛的他头皮阵阵发麻。 “你做什么?” 云荒捂着被撞的鼻子,嗡声嗡气道:“我在跟着你的脚印走,谁知你步子那么大,我踩不够就…” 萧允霍然转过身,脸上满是惊讶:“你说你在跟着我的脚印走?” 她点点头,心道,这家伙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揉了揉鼻子,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萧允调整下情绪,又问:“你还没回答我。还有,为何要跟着我的脚印走?” “好玩啊!”云荒走到他前面向他伸手,“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然后我在告诉你。” “玩什么?” “很简单的,你闭上眼睛让我牵着你过这桥。” 萧允扫了眼这短短石桥,两人宽两边却未筑栏,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这深秋露重的天气,只怕他的伤更重了,他迟疑了下还是伸出了手。 “闭上眼睛跟我走。” 萧允照她说的闭上双眼,一步一探走的极其小心,才走了两步手被松开了。他睁开眼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云荒,不解的问道:“怎么不走了?” “看来城主还是不放心我,连这三步之长的石桥皆是步步小心。” “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 “只是你早已一切小心成习惯了对吗?”云荒走下石桥闭着眼睛又走回到他身后,然后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他,“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是不必依赖别人,只是你依旧这样独立独行,彼此之间还怎么产生信任?” 萧允谨慎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你想说什么?”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就是信任,我想告诉你的是,待我晋升之后我们是要合作封鼎的。好了,我回去补觉就不陪你咯。”云荒朝他摆摆手,丢下他独自在桥上沉思。 一晃几天过去了,萧允自那天后就没露面,云荒见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行踪,又偷偷溜出了城主府。 她按着战千尘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座宅院。伸手推门入内,见无人阻拦,她便沿着一路小径走到了一个百花争艳的园子前,偌大园子连着一座长长的石桥,石桥尽头的亭子坐落在一波碧湖的上端。一阵湖风拂过,湖面碧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亭的四角风铃摇曳,亭间白纱丝幔随风轻舞,纱幔间似有人影在动,隐约传来笑声琳琅,笑声娇语惹人遐思。 云荒站了一会儿,嘴里念道:“风景还不错,是个畅言人生的好去处。”顺手折了枝花,大踏步向亭子走去,到了亭子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她轻咳了声,道:“千尘可在里面?我进来咯。” 纱幔轻轻飘着,只听里面的人回道:“几日不见,你倒是学会生疏了。” 云荒一笑,拂开纱幔走了进去,一眼望见末锦跪坐在蒲垫之上,手里拿着件斗篷类的衣物在绣。而软榻上的战千尘慵懒的斜倚着,身上盖着暗锦流纹的流云披风,眉眼间略显疲累,他半眯着眼长眸,见她站得老远,连忙朝她招手道:“过来。” 云荒挑眉横了他一眼,坐在了他面前的石凳上,石凳冰凉,冷得她打了个抖,调侃道:“你可越发的会享受了。” 战千尘轻笑着转首问末锦,“弄好了吗?” “回公子的话,好了。”末锦抬起头来,脸上也是疲惫之色,双手间托着做好的暗锦流纹斗篷走到了榻前。 战千尘坐起身,拿起斗篷抖开,泛着暗纹的流云斗篷,布料顺滑柔软,独特的纹理在光线下若隐若现,最关键的是与他那件披风的样式花纹颜色一模一样。 末锦低着头,眼角微微飞扬出的喜色,全然落到云荒眼里,她心中忽然升腾起别样滋味。难怪人家姑娘愿意一路跟着他走,看似是无心之举,却在不经意间将人心俘获。别说是一个末锦,只怕是整个九州的女子,都经不起他这般无意的温柔。 她觉得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立即站起身告辞,“千尘,我想起还有任务没完成,我先…” “你急什么。”战千尘不允她,直接将她按坐在凳子上,手一挥,斗篷罩落在了她的身上。 云荒愣了下,伸手抚着柔软丝滑的布料,偷瞄了眼末锦失望的脸,抬手就要扯落。 战千尘见状,按住她的手道:“要不了多久天气会越来越冷,你的身子虚寒,有件御寒的衣物不是很好麽?” 他的话让云荒心里暖意一瞬间泉涌,她却笑着拍开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看末锦。谁知他毫无反应。无奈,她只得装傻,对他道:“得了,拿我当半天的衣架子,在不拿开,我可中饱私囊了。” “本就是给你的,何来这一说?” “给我的?那好吧!”云荒将斗篷拢紧摸了摸,故意道:“这斗篷料子如此珍贵,手工又精细,想必能卖不少钱呢!” 她话一出口,末锦震惊的双目圆睁,一脸愤恨的看向她,云荒仿佛看见了她眼里的刀光。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里畅快了好多,她扬扬眉施施然的端起面前的杯子饮茶。 战千尘一直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瞧着她的小动作,心里说不出的愉悦。听她刚才的话,他在想她可能是随口一说,却还是忍不住关心,“你最近很缺钱吗?我记得,你存在钱庄的钱可不是小数目。” “这你都知道?快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先回答我。” 云荒将乾坤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拿了出来,她翻开手抄本,指着其中一段,“喏,就是它了,我杀了好久的毒蜂得来的,可是这上面并未记载如何炼化凤舞香罗。” “凤舞香罗?”战千尘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试探的问:“云荒,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一心看书的云荒并未察觉到他的变化,只是继续和他交谈,“千尘,银白知音石好找,配材也有了,就是这个炼化方法,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把最重要的炼化步骤给涂黑了,我想着可能你知道一星半点的。所以来找你了。” 战千尘听罢,松了口气,看了眼那被抹掉的一段,心里默道:这世间,还有谁能抹掉你手抄本上的信息。转念一想,如此正好,以后有大把的理由同她一起了。 末锦被遗忘在一边,心里醋意横生。自云荒进来后,战千尘眼里完全没了她的存在。想了想,她立即挨到战千尘的身边,楚楚可怜的道:“公子,我们一晚不曾入睡,能否先送末锦回房歇息?” 云荒方才还两耳不闻窗外事,闻言,猛的抬头看向面前的末锦,又极快的将目光调向战千尘,不待战千尘说什么,她快速将手上的本子合拢,将桌上的东西胡乱塞进乾坤袋里,不容分说的推开他,边跑边道:“千尘,我突然闹肚子,我先回去了。” 云荒抱着乾坤袋仓惶逃离,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明白自己心绪之所以起伏,大概是因对他动了心思,这心不动则已,动时如惊雷闪电般穿云而过,本是晴空万里的心湖,骤然分裂成无数的小漩涡将自己一点点的卷入直至沉沦。 她驻足在院前,忐忑不安的等待,心里有丝慌乱又有些小期盼,既盼望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又害怕他不明白。 最后,她决定等一炷香的时间。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这一炷香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得似乎要磨尽她所有的耐心。 终于,她熬到一炷香过,也未等到战千尘的出现。云荒怅然嗤笑。原来她自以为的重要,左不过是旁人眼里不经意间的风情,大抵是自作多情了。 曾经离去前未曾表明的心迹,只怕是注定不能告与他知了。世人常说,情之一字太苦,谁先动心注定先痛。也罢! 第二十章 大抵是自作多情了 思及此,她缓缓合上双眼,在睁开时,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云荒,收拾起所有的牵绊和期许,将心回归到它原本的位置,如此,她便可一门心思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战千尘被末锦缠住,待他到得大门时,将将看到云荒落寞失意的眼神,正要开口叫住她,又看到她合上眼睁开后,那种求而不得将之弃的神情。忽的,心口处隐隐作痛,她为何如此神情?是否误会了什么? “云荒,你怎么了?” 云荒刚刚收拾好情绪,便听到战千尘唤自己,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回转身,琉璃带笑的目光在看到他时忽明又暗淡,遂对着他笑了笑,迅速转身,跑的比之前更快了。 战千尘被她的反应搞的一头雾水,他似有所悟,回转身看向身后,末锦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整个人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半靠着门扉将他痴痴地望着。 “公子,对不起。”末锦疲惫漂亮的脸上珠泪犹挂,轻轻抽泣道:“末锦是见姑娘心性豪爽,不似其它女子有诸多心思,这才说话没个分寸,她不会因此恼了你吧?” 原来…战千尘定定的看着眼前柔弱无依的女子,想着她先前那句“一夜未睡”云荒一闪而逝的眼神,她分明是在意的。如此不动声色的昭示,若是换做别的女子或许拍桌砸椅,再不济也会与他哭泣闹腾,但她…心头再次泛起一股苦涩滋味,他怎么会犯同样的错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是为了什么才舍下他散元力重修的! 自打自己破阶那刻,从望昔镜中获知她的所在,一点点忘记她的脸开始,他便将她的喜好一点一滴一笔一画写进了一个小册子里。虽只简短几页,却早已烙印在心。今生,他的脚步已经注定只为她走,哪怕她已经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跟我来。”战千尘抬脚先回了院子,然后停在一处拐角那等着。 末锦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然后低头站在他的身侧。 战千尘无意间发现,末锦站着的姿势颇有讲究,微低的头角度不偏不倚,既能看清他的神情,又能让他看到自己傲娇的侧脸。 “公子。”末锦哀哀唤了一声,声音一分颤两分柔,怯怯的抬头凝视一眼又极快的低下,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像极了欲折的娇花。 战千尘心里有丝抵触,面上却无波澜。半晌,他缓声开口,“末锦,救你只因我有做人的良心,我从未想过要你回报我什么。我还是初时那句话,这钱你拿着赶紧回家吧!”说罢,他将钱袋塞到她手中,转身便要走。 “不,公子我不要这些钱,我只想跟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可以,我保证,再也不会在姑娘面前乱说话了,你不要赶我走。” 末锦泪水涟涟的拉着他的手,哭的战千尘有些无措,他最见不得眼泪了。 末锦瞧见他的神情有松动,微抬起下巴,眼泪跟断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的滴在他的手背上。“公子不要赶我走。末锦保证会乖乖听话的。” “你莫要哭了,我只是让你回家。” “不要,公子不要丢下我,我不想回家,我只想跟着你。”末锦哭的更厉害了,趁机抱住了战千尘的后背。 战千尘身子僵住,浓眉一皱。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抱着自己,若是传到她的耳中,自己更是解释不清了。他用力扒开她的双手,立即与她保持距离。严肃且认真的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有娘子的人,如此拉扯恐伤姑娘的名声,请自重!” “姑娘?”末锦语气凄凉,知道这招对他不管用了,连忙转口道:“公子若不喜欢,我会改的。公子说有娘子不过是想搪塞我罢了,我们从洛阳一路行来,公子不都是一个人吗?” “不是搪塞你,我娘子你已经见过了!” “你说她吗?怎么可能,她不是…” “她是!”战千尘语气坚定的打断她,道:“只是她不记得了。她是我未来得及迎娶的娘子,是因我的过失而失去的爱人,这是我欠她的,所以老天才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不,这不是惩罚,这是老天给你解脱的机会,公子你为何不放手,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你错了,你根本不懂她。” “不懂?”末锦讽刺的笑道:“我也是女子,女子最懂女子的心,公子看不见她的心在徘徊,或许她有那么点喜欢你,但那喜欢并未及心底。为了这样的女子追逐等待值得吗?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公子你…” “末锦!”战千尘再次打断了她。没有怒斥喝止。只是果断的转过身边走边道:“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 战千尘没有去追云荒,此时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站在街头想了想,朝四海瓦市的方向走去。 他很庆幸自己还能遇见她,不管她有没有想起什么,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竭尽所能替她办到,只要她开心便好。 四海瓦市,九州最大最有名的商贸市场,只要这个世上有的,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 战千尘进入四海瓦市后,便一门心思收集制作凤舞香罗的材料。那些材料他当然知道,他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误会皆因凤舞香罗而起。 制作材料所需要的银白知音石虽然价格不贵,但产量却极少,而且,需与金丝绛衣分解后的材料合成在炼化,但是成功的几率却很低。一想到他们一起炼化凤舞香罗失败后的日子,他忍不住摇头失笑,不管过去多久,她唯独没变的还是喜欢这件衣服。 四海瓦市之大,几天几夜也逛不完,所要用到的银白知音石的数量也很大,为了不错过任何一颗,战千尘硬是在瓦市内收集了四天四夜,直到没有一颗遗漏,他便在瓦市空当的地方盘膝坐下,面前还放了块“收购银白知音石”的牌子。 这么一坐,又是三天三夜。 那天,云荒负气离去,回去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里。闷了几日终是受不了了。当她打听到,制作凤舞香罗需要大量银白知音石的时候,她问清了购买之处,便只身去了四海瓦市。 她猜想,四海瓦市应该是个买卖市场,便揣了好些钱。当她被接引人送进去之后,再一次大开了眼界,她眺目远望,目光所及之外都是四海瓦市。啧啧啧!这么大的地盘,这得逛多久才能逛完? 观望了会,她开始找寻自己需要的东西。她走到一个摊位前正要开口相问,才发现这里连个摊主都没有。只见摊位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每样物品下标注着价格。她观察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交易。想了想,那上面也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先慢慢看慢慢摸索吧。 云荒一心顾着找东西,也不曾注意天色,直到瓦市的灯笼亮了。她方才抬头看了一下,想着回去左右也是无事,便留了下来。 天越来越暗,灯笼的光已经不足以照明,她想起随身携带的珠子,便将噬焰珠拿出来放在手上,红色珠子内自带火焰,火红色的光瞬间照亮附近的角落。云荒并不知道这个珠子的来历,她一直以为它只是颗取暖用的普通玉珠。殊不知,当她拿出来照明的那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姑娘等等!” 话音落,一名身着黑色劲装腰挂布袋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云荒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吗?” “姑娘手上可是噬焰珠?” “只是颗暖玉珠罢了。”云荒边答边将珠子快速放回乾坤袋内,因为她发现男子看珠子的眼神不对劲。 黑衣男子看到她将珠子藏了起来,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对她道:“姑娘这珠子可出售?你开个价!” “不出售!”她一口回绝,转身便走,孤身在外,她可不想招惹麻烦。 “等等!”黑衣男子再次相拦,“姑娘,价格你随便开,这珠子对于你来说它只能起到取暖的作用,但是对我来说,此珠能助长我的功力。所以请姑娘行个方便,将它卖给我吧!” 云荒不悦的皱眉,“这位公子,这珠子乃我一位重要的人所赠,我不会出售的,还请不要在追着我问了,实在抱歉。” “是吗?”黑衣男子试探半天,见她非高人又态度强硬,也便收起客气的姿态,“我看你是位姑娘才好言好语与你客气半天,谁知你不识好歹,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 云荒早有防备,在他变脸的第一时间里,便用分|身化影飘出了好远。 黑衣男子看着云荒瞬间退至三丈之外,嘴角勾起嗜血的笑,“没想到是个散仙,有意思!” 云荒并不熟悉这里的路,她专捡摊位中的小道跑,左右一通乱钻后,原本撵着她追的黑衣男子渐渐没了踪影。她又穿了几条小路才停了下来。缓了口气,一边检查藏好的珠子一边抱怨:我这招黑的命啊,打架就受伤;出门就遭人追杀;买个东西还能碰上强买的,她这是被衰神附体了么? 跑了这么一路,又累又饿。她随意扫了眼一个像货柜的地方,瞅了瞅,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往那上面一靠,一边喘气一边道:“累死我了。” 战千尘原本已经入定,被突然靠到背上的物体惊到,练武之人的本能反应是护住后背,正欲将之震飞去。耳畔传来一句“累死我了”的嗓音是如此的熟悉。他心中惊喜,默默的收了玄力,又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只想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战千尘的动作虽然很轻,奈何,尚未放松警惕的云荒还是察觉到了,她后脊瞬时变得僵硬,心道:完了完了,这回又碰到什么了?心中如是想着,手脚并用开始往外轻挪,脑中飞快的想着用什么招式能安全脱身。 战千尘还在思索怎么开口和她解释,忽然感觉后背越来越轻了,他疑惑的向后看去,原本靠坐在他背后的云荒,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往外挪,那动作轻的生怕被他发现一般。看到她如此避讳自己,战千尘第一次心有隐涩,她就这般不待见自己么?她就如此不愿相信自己么? 想到此,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出声问道:“你去哪?” 啊!云荒发出一声惊魂喊叫。 正全付心神策划逃跑的时候,被他这一喊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的咻的一下飘出好远,嘴里还大声呼喊:“救命啊!千尘快来救我。” “云荒!” 听到她情急之时喊的竟是自己的名字,刚才还满心酸涩的人,一股脑儿将所有的不快抛之不见,足尖一点,快速跃到她的身边,将她拉进怀里急声安抚:“云荒别怕,我在!” “放开我,救命。”惊魂未定的云荒集全身之力拼命挣扎。 “云荒,是我!我是千尘,别怕别怕。” “你…你…真的是你吗千尘?” “是我!”简短有力的回答,熟悉的嗓音,温暖的怀抱,让惊魂未定的她稍稍平定了一下心神,她抬头看向他的脸,方才想道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嗯,不如你先说说,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找银白知音石的,没想到碰到一个抢我珠子的人,我四处躲避才跑到这个地方。” 原来她是在躲别人!战千尘心下释然,忙问:“你受伤了没有?以后碰到这种情况,要抢便让他抢吧。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来的重要。” 云荒摇摇头,“不可以,珠子不可以!” “你呀!”战千尘无奈的刮了下她的鼻子。 云荒仰头看着他傻笑,“千尘,我好想知道,为何每次我有危险,你都能及时出现?” 闻言,他也笑了,眼里的光似盛着九天银河般星芒璀璨。 “嗯!那是因为,心有灵犀!” 第二十一章 黑衣人 思及此,她缓缓合上双眼,在睁开时,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云荒,收拾起所有的牵绊和期许,将心回归到它原本的位置,如此,她便可一门心思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战千尘被末锦缠住,待他到得大门时,将将看到云荒落寞失意的眼神,正要开口叫住她,又看到她合上眼睁开后,那种求而不得将之弃的神情。忽的,心口处隐隐作痛,她为何如此神情?是否误会了什么? “云荒,你怎么了?” 云荒刚刚收拾好情绪,便听到战千尘唤自己,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回转身,琉璃带笑的目光在看到他时忽明又暗淡,遂对着他笑了笑,迅速转身,跑的比之前更快了。 战千尘被她的反应搞的一头雾水,他似有所悟,回转身看向身后,末锦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整个人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半靠着门扉将他痴痴地望着。 “公子,对不起。”末锦疲惫漂亮的脸上珠泪犹挂,轻轻抽泣道:“末锦是见姑娘心性豪爽,不似其它女子有诸多心思,这才说话没个分寸,她不会因此恼了你吧?” 原来…战千尘定定的看着眼前柔弱无依的女子,想着她先前那句“一夜未睡”云荒一闪而逝的眼神,她分明是在意的。如此不动声色的昭示,若是换做别的女子或许拍桌砸椅,再不济也会与他哭泣闹腾,但她…心头再次泛起一股苦涩滋味,他怎么会犯同样的错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是为了什么才舍下他散元力重修的! 自打自己破阶那刻,从望昔镜中获知她的所在,一点点忘记她的脸开始,他便将她的喜好一点一滴一笔一画写进了一个小册子里。虽只简短几页,却早已烙印在心。今生,他的脚步已经注定只为她走,哪怕她已经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跟我来。”战千尘抬脚先回了院子,然后停在一处拐角那等着。 末锦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然后低头站在他的身侧。 战千尘无意间发现,末锦站着的姿势颇有讲究,微低的头角度不偏不倚,既能看清他的神情,又能让他看到自己傲娇的侧脸。 “公子。”末锦哀哀唤了一声,声音一分颤两分柔,怯怯的抬头凝视一眼又极快的低下,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像极了欲折的娇花。 战千尘心里有丝抵触,面上却无波澜。半晌,他缓声开口,“末锦,救你只因我有做人的良心,我从未想过要你回报我什么。我还是初时那句话,这钱你拿着赶紧回家吧!”说罢,他将钱袋塞到她手中,转身便要走。 “不,公子我不要这些钱,我只想跟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可以,我保证,再也不会在姑娘面前乱说话了,你不要赶我走。” 末锦泪水涟涟的拉着他的手,哭的战千尘有些无措,他最见不得眼泪了。 末锦瞧见他的神情有松动,微抬起下巴,眼泪跟断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的滴在他的手背上。“公子不要赶我走。末锦保证会乖乖听话的。” “你莫要哭了,我只是让你回家。” “不要,公子不要丢下我,我不想回家,我只想跟着你。”末锦哭的更厉害了,趁机抱住了战千尘的后背。 战千尘身子僵住,浓眉一皱。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抱着自己,若是传到她的耳中,自己更是解释不清了。他用力扒开她的双手,立即与她保持距离。严肃且认真的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有娘子的人,如此拉扯恐伤姑娘的名声,请自重!” “姑娘?”末锦语气凄凉,知道这招对他不管用了,连忙转口道:“公子若不喜欢,我会改的。公子说有娘子不过是想搪塞我罢了,我们从洛阳一路行来,公子不都是一个人吗?” “不是搪塞你,我娘子你已经见过了!” “你说她吗?怎么可能,她不是…” “她是!”战千尘语气坚定的打断她,道:“只是她不记得了。她是我未来得及迎娶的娘子,是因我的过失而失去的爱人,这是我欠她的,所以老天才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不,这不是惩罚,这是老天给你解脱的机会,公子你为何不放手,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你错了,你根本不懂她。” “不懂?”末锦讽刺的笑道:“我也是女子,女子最懂女子的心,公子看不见她的心在徘徊,或许她有那么点喜欢你,但那喜欢并未及心底。为了这样的女子追逐等待值得吗?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公子你…” “末锦!”战千尘再次打断了她。没有怒斥喝止。只是果断的转过身边走边道:“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 战千尘没有去追云荒,此时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站在街头想了想,朝四海瓦市的方向走去。 他很庆幸自己还能遇见她,不管她有没有想起什么,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竭尽所能替她办到,只要她开心便好。 四海瓦市,九州最大最有名的商贸市场,只要这个世上有的,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 战千尘进入四海瓦市后,便一门心思收集制作凤舞香罗的材料。那些材料他当然知道,他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误会皆因凤舞香罗而起。 制作材料所需要的银白知音石虽然价格不贵,但产量却极少,而且,需与金丝绛衣分解后的材料合成在炼化,但是成功的几率却很低。一想到他们一起炼化凤舞香罗失败后的日子,他忍不住摇头失笑,不管过去多久,她唯独没变的还是喜欢这件衣服。 四海瓦市之大,几天几夜也逛不完,所要用到的银白知音石的数量也很大,为了不错过任何一颗,战千尘硬是在瓦市内收集了四天四夜,直到没有一颗遗漏,他便在瓦市空当的地方盘膝坐下,面前还放了块“收购银白知音石”的牌子。 这么一坐,又是三天三夜。 那天,云荒负气离去,回去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里。闷了几日终是受不了了。当她打听到,制作凤舞香罗需要大量银白知音石的时候,她问清了购买之处,便只身去了四海瓦市。 她猜想,四海瓦市应该是个买卖市场,便揣了好些钱。当她被接引人送进去之后,再一次大开了眼界,她眺目远望,目光所及之外都是四海瓦市。啧啧啧!这么大的地盘,这得逛多久才能逛完? 观望了会,她开始找寻自己需要的东西。她走到一个摊位前正要开口相问,才发现这里连个摊主都没有。只见摊位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每样物品下标注着价格。她观察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交易。想了想,那上面也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先慢慢看慢慢摸索吧。 云荒一心顾着找东西,也不曾注意天色,直到瓦市的灯笼亮了。她方才抬头看了一下,想着回去左右也是无事,便留了下来。 天越来越暗,灯笼的光已经不足以照明,她想起随身携带的珠子,便将噬焰珠拿出来放在手上,红色珠子内自带火焰,火红色的光瞬间照亮附近的角落。云荒并不知道这个珠子的来历,她一直以为它只是颗取暖用的普通玉珠。殊不知,当她拿出来照明的那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姑娘等等!” 话音落,一名身着黑色劲装腰挂布袋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云荒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吗?” “姑娘手上可是噬焰珠?” “只是颗暖玉珠罢了。”云荒边答边将珠子快速放回乾坤袋内,因为她发现男子看珠子的眼神不对劲。 黑衣男子看到她将珠子藏了起来,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对她道:“姑娘这珠子可出售?你开个价!” “不出售!”她一口回绝,转身便走,孤身在外,她可不想招惹麻烦。 “等等!”黑衣男子再次相拦,“姑娘,价格你随便开,这珠子对于你来说它只能起到取暖的作用,但是对我来说,此珠能助长我的功力。所以请姑娘行个方便,将它卖给我吧!” 云荒不悦的皱眉,“这位公子,这珠子乃我一位重要的人所赠,我不会出售的,还请不要在追着我问了,实在抱歉。” “是吗?”黑衣男子试探半天,见她非高人又态度强硬,也便收起客气的姿态,“我看你是位姑娘才好言好语与你客气半天,谁知你不识好歹,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 云荒早有防备,在他变脸的第一时间里,便用分|身化影飘出了好远。 黑衣男子看着云荒瞬间退至三丈之外,嘴角勾起嗜血的笑,“没想到是个散仙,有意思!” 云荒并不熟悉这里的路,她专捡摊位中的小道跑,左右一通乱钻后,原本撵着她追的黑衣男子渐渐没了踪影。她又穿了几条小路才停了下来。缓了口气,一边检查藏好的珠子一边抱怨:我这招黑的命啊,打架就受伤;出门就遭人追杀;买个东西还能碰上强买的,她这是被衰神附体了么? 跑了这么一路,又累又饿。她随意扫了眼一个像货柜的地方,瞅了瞅,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往那上面一靠,一边喘气一边道:“累死我了。” 战千尘原本已经入定,被突然靠到背上的物体惊到,练武之人的本能反应是护住后背,正欲将之震飞去。耳畔传来一句“累死我了”的嗓音是如此的熟悉。他心中惊喜,默默的收了玄力,又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只想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战千尘的动作虽然很轻,奈何,尚未放松警惕的云荒还是察觉到了,她后脊瞬时变得僵硬,心道:完了完了,这回又碰到什么了?心中如是想着,手脚并用开始往外轻挪,脑中飞快的想着用什么招式能安全脱身。 战千尘还在思索怎么开口和她解释,忽然感觉后背越来越轻了,他疑惑的向后看去,原本靠坐在他背后的云荒,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往外挪,那动作轻的生怕被他发现一般。看到她如此避讳自己,战千尘第一次心有隐涩,她就这般不待见自己么?她就如此不愿相信自己么? 想到此,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出声问道:“你去哪?” 啊!云荒发出一声惊魂喊叫。 正全付心神策划逃跑的时候,被他这一喊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的咻的一下飘出好远,嘴里还大声呼喊:“救命啊!千尘快来救我。” “云荒!” 听到她情急之时喊的竟是自己的名字,刚才还满心酸涩的人,一股脑儿将所有的不快抛之不见,足尖一点,快速跃到她的身边,将她拉进怀里急声安抚:“云荒别怕,我在!” “放开我,救命。”惊魂未定的云荒集全身之力拼命挣扎。 “云荒,是我!我是千尘,别怕别怕。” “你…你…真的是你吗千尘?” “是我!”简短有力的回答,熟悉的嗓音,温暖的怀抱,让惊魂未定的她稍稍平定了一下心神,她抬头看向他的脸,方才想道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嗯,不如你先说说,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找银白知音石的,没想到碰到一个抢我珠子的人,我四处躲避才跑到这个地方。” 原来她是在躲别人!战千尘心下释然,忙问:“你受伤了没有?以后碰到这种情况,要抢便让他抢吧。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来的重要。” 云荒摇摇头,“不可以,珠子不可以!” “你呀!”战千尘无奈的刮了下她的鼻子。 云荒仰头看着他傻笑,“千尘,我好想知道,为何每次我有危险,你都能及时出现?” 闻言,他也笑了,眼里的光似盛着九天银河般星芒璀璨。 “嗯!那是因为,心有灵犀!” 第二十二章 虬岩洞遇袭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云荒背着手在屋里打转,思索着回赠些什么给他好呢?送奇珍异宝吧,他已是天人合一之身用不上,送别的吧?好像自己也没拿得出手的物什。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回礼送什么好,有些烦躁,哎呀!真是烦煞我也!手随意的一拍,指尖触到了一物,丝滑细腻质感上乘。云荒拈起看了看,随即眉开眼笑,“有了,就你吧!” 云荒兴冲冲的跑去找赵武,被卫兵告知他在城主院内,便又改道去了城主那里,一脚跨进门后,见他们在商议事情,她望了望,正要退出来,萧允却叫她留下来听听。 她在一旁听了少许,了解了一些事情。 九州地广物博,有三大特殊之地。 其一,四海瓦市。 其二,虬岩洞。 其三,便是古琴台。 这三地皆不属于任何族界管辖,四海瓦市商贾之地,九州大陆上的任何人,只要有宝物想出售的都可去到那处,交上一笔寄卖费用便可。 虬岩洞,内藏矿石资源,历代以来,大到三界小到帮会的必争之地,此地有不成文的规定,凡进入者,生死不计、仇怨不计,杀人者无罪! 云荒被好奇心驱使,想着既是历练肯定要走一趟才算身体力行。竟在教派仓管长老报告矿石不够维修的时候,她也自告奋勇的跟了去。 通过接引人,她同众人进了虬岩洞。按事先安排好的,各自去采取需要的矿石。 云荒和灵渺行到石矿必经之路时,突然与萧允走散了。她看着乌漆抹黑的山洞,觉得此地诡异,莫名心生紧张,便没话找话道,“喂灵渺,单打独斗你行不行?” “你什么意思?”她挑眉怒道。 “因为我在想,如果你打不过,我是不是考虑先跑路。”她漫不经心的回答。 “跑?你往哪里跑?这里是修缮材料的唯一产出地,到处都是抢夺别人资源的人。况且,虬岩洞是九州出名的死亡洞,无论有无仇怨皆可杀之,且不用背负任何责任。所以呢,给你一百条腿你也跑不掉。”灵渺鄙视的取笑她。 云荒白眼一翻,“说的那么恐怖,那你为何硬要跟来?” 灵渺哈哈一笑,正要夸耀自己。忽听前方传来呼喝声:“前方哪个帮派的?报上名来,以免误杀。” 只见灵渺一扬手中的天瀑杖,喝道:“楚天都灵渺。” “原来是城主府的,打扰了。”前方答话的人,都未看清她们的模样便去了别处。 突然,灵渺用手杖把云荒往角落推去,对她道:“你在这待着,前方有情况我去瞧瞧。”说罢,她召出火鸟朝刚才那人出现的地方追击,火鸟碰到目标一路向前,灵渺跟着追了过去。 云荒见她走远,望了眼黑漆漆的岩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等了好半天也不见灵渺回来,只得顺着路往前走去。走到一处矿石的地方正打算开采。突听一道桀骜的怪笑声由远而近,“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 云荒听到这个声音,暗道不好:是他! 那人出现的极快,声落人已经出现在她视线内。云荒抬手一道冰霜之气向他挥去,他执刺化开霜气,身体急退,眨眼间人已退至安全范围,那人身后跟过来的人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云荒望着这么多人,额头冷汗直冒。 人群外,那人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他的唇角微勾,狭长的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黑衣男子的笑容让云荒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她连连催动元神之力,冰雾之气自如意顶端流出将她身周方寸之地凝冻,气温骤降,围攻的人动作一滞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趁他们提剑扛击的空挡,红莲火迅速推到了他们面前形成隔离,她隐在暗色里虚虚实实的同他们过了几招之后,只见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离她最近的人无力抵挡八方雨的冲力,瞬间被弹飞出去。 云荒则趁乱闪出包围圈,飞快的向别处跑去。 远在两丈外的黑衣男子嘿嘿一笑,纵身踏过其他人的头顶,朝他们打了个手势后,将狂奔的云荒擒住,随即将她带离。 云荒被他钳制,惊恐的使劲踢打他,那人将她带到一矿石处往地上一抛,顺手点了她穴道,她动弹不得又怕又怒,怒道:“你意欲何为?” “等我宝贝喝饱你的血,我自然会告诉你。”男子呵呵笑着解开了布袋,抓着她的手就往里面放。 “不!”云荒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师父说过,但凡要人血相喂的绝不是什么好货。 “不?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古车阴鸷的笑着,将她的手大力按入袋子里。 袋子里的东西撕咬着云荒的手腕,痛的她撕心裂肺的大喊。 看她痛楚,古车心情甚好的仰头大笑。突然,他的笑声嘎然而止,飞快的朝着暗处撒了把漫天花雨。 战千尘虚晃一招,向云荒那边靠近,古车冷笑着抽出峨眉刺反手攻向他的眉心,战千尘长剑一挑,武器相交快如闪电,两股玄力发生冲撞只听“叮”的一声响,古车的一枚刺竟被震脱落地。他满眼震惊,立即改变攻击方向,抬掌朝云荒后心击去,战千尘紧随其后,长剑如影随形贴着古车后心刺去。 古车心知自己上了灵渺的当,身后这人的战力高不可测,自己硬拼不得。在长剑再次刺过来时,他突然用隐微式没了身形并朝他们撒了把粉末。 古车突然从原地消失,从别处寻来的箫允恰巧出现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上,此时长剑已经收势不住,箫允眼疾身快,一个高难度侧身避开了战千尘刺过来的长剑,不明真相的他抬手一掌打向剑身,由于距离速度皆不可控,他还是被剑划伤了。 事发突然,战千尘来不及细想,长剑虚晃迫开反攻的箫允,又一剑挑刺向套着云荒手的布袋。已经现身的古车早有防范,先他一步收回了布袋,身子瞬息间滑退十步开外,再次隐入了暗处。 战千尘趁此机会,双臂一捞抱起云荒就往岔道跑。 “追,别让他跑了。”方才消失的灵渺见到箫允受伤,怒不可遏的大声喝令。 古车系好他的布袋,眼神轻蔑的看向那群人,一个纵跃,人已挡在了他们面前。 灵渺顿住身形,不解的问他,“古帮主,这是何意?” “哼!何意?刚才你有意引他过来,是想借他之手杀了本帮主灭口吧?” “古帮主可是误会了?我绝无此意!”灵渺赶紧解释。 “没有?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将箫允带来分明是想一箭三雕,卑鄙小人,看招!” 古车生气的一甩黑袍,一掌打向灵渺心口,灵渺横杖一挡,身形快速向后掠去,即刻下令“杀了他!”身后众人蜂拥向他攻去。 战千尘抱着云荒向出口处狂奔,一路上内腑不停在翻腾。他伸指解了她的穴道,云荒早已疼的头皮发麻,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得自由,双手便紧紧拽住他的衣襟,紧咬着牙关,“千尘,我好难受,你干脆…打昏我吧!” “云荒,你在忍忍,等到了安全地方我给你驱毒。” 云荒身体里一阵麻痛一阵灼热,一点点磨灭磨碎神智和思维,“好痛!” 她痛苦的扭动身体试图减轻体内的痛感,战千尘只得双臂使力圈紧乱动的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大约跑了一炷香的时候,战千尘的体力渐渐不支,在一条小路转弯后,终于看到了个可以藏身的矿洞,他奔进去将云荒往地上一放,立即调息打坐,刚气凝丹田,内腑的痛铺天盖地的袭来,一口黑血随之吐出。他快速封住身体各大要穴,没了玄力支撑着,身子一阵阵发软,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痛感差点将他淹没。 古车的毒果然碰不得!只要使力便让自己疼痛不止,还不能使用玄力。即便现在放了他们,恐怕也难安然走出这虬岩洞。 地上的云荒神志渐渐混沌,全身的热痛像是被火烤般难受,双手胡乱抓着,嘴里不停哼哼。 战千尘长眉紧皱,眼底寒意渗人,该死,竟然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一个女子。他一把扶起抓狂的云荒,对她道:“云荒,记得我教你的五元朝气吗?现在按我教你的做,我帮你驱火毒。” 云荒勉力坐起,配合战千尘给自己驱毒,由于她心绪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导致身后的战千尘倍感吃力,额头冷汗潺潺。 “找到了吗?” 洞口外有人的喧嚣声传入云荒耳中,她缓缓睁开眼,此时体内的痛感已经减轻了大半。 “哼!这么多人连个人都抓不到,一群废物!” 是灵渺! 云荒闻声而动,却被战千尘一把按住了肩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对她道:“我来之前,看到过古车和灵渺在交谈。”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这时,外面又传来说话声,“护法大人,那古车虽然跑了,但是他与云荒暗中勾结的罪证已经在你手里,抓不抓得到人,还有什么要紧的?” “你懂什么?做贼抓赃,就算有罪证在手又怎样?她云荒可不是一般人,怎会轻易认罪?”灵渺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笑的无比得意,“不过本护法也不怕她否认,方才救她的剑客不知是何人,竟敢刺杀城主,只能说他命不好,此番他已中毒,又带着云荒定然跑不远,你们给我仔细找,只要抓到此人,格杀勿论!” “是!” 闻言,云荒慌忙看向战千尘,“你受伤了?伤哪里了?” 战千尘看着焦急的她,嘴角渐渐上扬,轻握住她的手,笑道,“没想到你如此关心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快告诉我,伤哪里了?” “我没…事。”话刚出口,一口血随之吐了出来。 “千尘,千尘……”云荒一急声量不觉高起,原本已离开的灵渺听到了动静,立即将人召集过来缩小搜索范围。 两人听到脚步声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出手欲将对方制住,云荒快他一步控住了他后,握住他的手歉意道:“千尘,认识你这么久,总给你带来麻烦,这次还累你受伤,云荒心中实在有愧。此次事情重大,不能再将你卷入其中了。你且在此歇息,待体力恢复后在走。” 话落,云荒深深望了他一眼,催动元神之力,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闪至另一处岔道,声东击西的将人引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诬陷 “护法大人,他们在这边。” “追,别让那个剑客跑了。” 云荒边跑边回头看追来的人,都是刚下虬岩洞就无故消失的那些人。难道,她早就打算算计自己了么?她来不及细想了,将这些人全部引到入口的地方,她也无跑不动了。想着战千尘应该离开虬岩洞了,便停在原地没有在动。 “怎么不跑了?”灵渺自人群后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一声令下,“将这个暗中勾结外敌,出卖楚天都,雇凶刺杀城主的奸细绑起来。” “谁敢?”云荒挑眉冷视上来的人,冷笑着看她:“灵渺,你好大的胆子,就凭你几句话,便想将这么大的罪名扣我头上,你可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 “后果?我灵渺从来就没怕过,就知道你死不认罪,我便让你看看这罪名我扣得扣不得。”说着,她得意的伸出手,打开了黑色的刺绣包裹。当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神兵晶石、工事布防图、密道令牌! “你还有何话说吗?” “这些东西为何会到你的手里?我明明放在…”不对,没有我和他的手纹,那个机关根本开不了,怎么回事?难道是… “哼!我劝你莫要在费口舌了,你与古车勾结是他亲口承认的。”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古车!” “那你怎么解释,这么机密的东西为何会在他手里?而且,从始至终只有你与他在一起,他一个外敌帮主为何不杀你?你可知,在九州除了九斯外,他的心狠手辣再无人可及。你又如何解释?再有,你放东西的地方,除了你自己谁也开不了,难道它会自己长腿跑到古车手里?” “你怎么知道只有我能开?” 灵渺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忆起醉酒那夜自己撞到的那个人。 “是你!”她指着灵渺气愤不已,“原来是你!我道那晚摸到的东西为何如此奇怪,没想到是你,你竟早就存了害我的心思。” 听到她说奇怪的东西,灵渺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晚在他房里…顿时脸颊一阵阵发烫。好在矿洞里暗,她心虚的高声喝道:“云荒,谁人不知我们势不两立!你说这番话,莫不是是想拉我给你垫背?哼!你也不想想,这里有谁会信你。况且,刺杀城主可是死罪,还不速速交代那人是谁?” “哼!你口口声声说我雇凶杀人?你有证据吗?难道他就不能是路见不平的侠义人士吗?” “满口胡言!”灵渺忽然间起了恶念,突然执杖指着她,恶狠狠道:“云荒,你再不如实招来,莫怪我不留情面!” 云荒离她近,看到她脸上的变化,更笃定是她偷了那些东西要陷害自己。但是此刻人证物证俱在,她已是百口莫辩。 “我要见箫允!” “城主不会信你的!”灵渺无不得意的朝她身后某处看了一眼,继而对她道:“你可知,发现这件事的人是谁?又是谁下令对那个剑客格杀勿论。更何况,这么大的罪,能留着你的命让我审问你的又能是谁?” 云荒就算再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岂会不明白?除了他,整个楚天都甚至九州都惧她师父三分威名,谁又敢无故得罪于她。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苦涩酸楚,咬牙低声警告:“灵渺,我知你想趁此机会除掉我,但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你以为你杀了我,箫允便能保得住你?” 事已至此,保住性命方有机会自证清白。想到此,云荒对着黑暗处说道:“既然在便出来,有什么话当面问清楚岂不更好?” 她话音方落,箫允自她身后暗处慢慢行了出来。云荒侧着身子不愿与他对视,而他就像当初从夜色里出来时一样,惜字如金。 只是此刻,景同心不同! 待他走到近前,云荒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可信我?” 箫允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将她这么看着,沉闷的矿洞内静的只余火把的噼啪声。 良久!一声自嘲打破了寂静。 “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云荒。”箫允不敢看她失望的眼,遂转过身吩咐:“将她带回城主府她的住处。派人看守!” “是,城主!” ………… 云荒,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战千尘解禁追出来的时候,虬岩洞内早无她们的影子,他一手撑着墙面急急行走,一面焦虑难安。灵渺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听到了,那古车何等狠毒之人,他已经领教过了。更何况,勾结外敌,在这些江湖人眼里,那可是万死莫赎的死罪! 他们这是要至她于死地。不行!我得去救她。云荒你等着我! 战千尘顾不得伤势,强行踏上了召云葫芦,刚飞出不远,浑身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夜风急凉,天空沉黑不透一丝光亮,荒郊密林里,两个身形相近的人正在交谈,站姿如松的人瞄了眼地上躺着的战千尘,神色凝重。 须臾,那女子抱起双臂睨了白芷一眼。“瞧你,人都截来了,你还纠结个什么劲。还是赶紧想想对策。” “想什么对策?直接带回去便是。” “我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小心谨慎些好。她看似柔弱好欺,可那云族的神却不是好对付的。我不方便离开太久,你也速速离开这里。” “好,你小心些!” “嗯!” 城主府内,昏睡的云荒醒过来了。她睁开眼,见自己竟然躺在了萧允的床榻上。一想到虬岩洞的事情,顿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目视一圈发现根本无人看守,她立即起身向敞开着的门口走去。 房间大门口,有两个人并肩而立正在商谈着什么。那两人看到她时,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你醒了,手还痛吗?” 云荒漠然望了望萧允,开口道,“不是要将我关起来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回来的路上,你火毒发作了。我只好将你带来这里疗伤了。” “是吗?明明是你打晕了我。萧允,你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以为我云荒平白被诬蔑便会低头默认?还是说,我会感激你此刻的维护。” 闻言,萧允双眸一暗,又见她倚门的动作,立刻走上前去扶她。“你需要休息。” 萧允愠怒的警告语气,将云荒心里的火嘭的点燃了,她一把拂开了他的手。 “还在生气啊?我这么做自有我的安排。” “生气?萧城主凭什么认为我在生气?” 萧允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每次她生气就会对他用敬称。“不生气么,那你这幅模样做给谁看的?” 一语,将云荒埋在内心最深处的隐痛拆得全无藏身之地,声音也越发的冷了,“我做给谁看与你何干?” “你…”萧允被堵的语结,正想继续劝解。却见云荒的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地方。他疑惑的侧首看去,见青鸾依然站在原地等着,并在此时才开口催促他。 “萧允我们还有事要商议。” 萧允眸光一闪,点了点头,又对云荒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身体。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他们走后,云荒被送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有他的解令,她的院子外一直有守卫看着。有好几次,她走到门口时都被守卫拦了回来,如此几回后,她也不想给守卫带去麻烦。便安心待在屋里,研究机关密道部署的问题。 直到七日后,院外的守卫悄然撤去,屋内潜心钻研的人还全然不知。 又过了几日,云荒听见外面十分热闹喧嚣,忍不住开了门去看,这一看才知禁令已经解除了。解除了,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幕后黑手想要害她。 云荒拿定主意便出了门。急匆匆的走的飞快,刚穿过亭子,一时不查,脚突然被绊到,整个人踉跄着险些摔倒,她稳了稳身子,拧眉望向横在路边一只穿着仙履的脚,而脚的主人却只关注手中的酒。 一向注重形象的灵渺醉的竟如路边流浪汉。当她知晓面前的人是云荒时,突然疯了一样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是去找萧允的吧。” 云荒本不愿理会她,但听她用的是肯定句。她心生疑惑,却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不耐道:“关你何事?” 碍于同是女子,她喊来路过的守卫,叫他们送灵渺回去。 奈何,灵渺不依不饶的又扑了上来,抓住她衣袖嘶吼着:“你不必去了,他不会见你的!” “放开!” 灵渺仿若未闻,只顾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袖自言自语:“你知道城主为何留下这么笨的你吗?那是因为,只有你才能找到妖族狐王所在,并借你的手将之除去。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日,就是他撇掉你之时,你以为他是真的对你有情?呵呵…那只不过是毒药外包裹的糖衣而已。” 云荒本就不喜欢她,蓦地扯回自己的袖子,嘲讽道:“你知道的如此详尽,说的好似你经历过一样,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哈哈哈…”灵渺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眼泪滚滚而落,“你说对了,我就是经历过。” “灵渺,你是失心疯了吗?” “我没有失心疯,我也没有醉,此刻的我比任何人都清醒。我告诉你,他没有情,任何女人只要有利用价值,他都可以给予她所期盼的一切,在慢慢的将之剥离。所以,你看到的和你感受到的都是假的,是假的!云荒,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抽身吧!”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我可不认为你会突发善心。” 第二十四章 看穿了他的伪装 灵渺瞟了一眼云荒,尽管她此刻狼狈不堪,但她还是高傲的昂起头来,“我灵渺不喜欢任何和他亲近的女子。知道我为何一直针对你吗?只因你到来的那晚坏了我的好事。可是若论你和青鸾,我更希望痛苦的那个人是她!” 灵渺的话多少还是震惊到了云荒,以她所知,灵渺对萧允的情意之深,就算受了冷落,也不会不顾形象的作出这番举动来。想来,是萧允做了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吧。 那日,她便没去找萧允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只有杏儿,难得见到让她心情舒畅的人,两人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突然,杏儿神秘的瞄了眼四周,轻声道:“云荒,我有件机密的事情告诉你,保证你听了解气。” “是不是查清楚诬陷我的人是谁了?” “不是!” 云荒一听,有些失望的哦了声。 “我跟你说啊,前几日灵渺发酒疯,你可知为何?” “还能为何?受了某人冷落呗。” “不对不对。”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前几日来了几位贵客,城主带了她去应酬。听闻,席间有位少侠不断暗示他看上了灵渺,本来大家以为是醉言便也没当回事,谁曾想…”杏儿突然哽了哽,靠近她小声道:“谁曾想,城主竟亲自将装醉的灵渺送到了那人的房里。” “咳咳…”云荒正喝着茶,被她的话惊到,一口茶水不上不下呛的她咳个不停。 “你没事吧?”杏儿连忙拍着她的背。 云荒顺了半天气,目光惊疑的看着杏儿,直到将她看的浑身发毛,才道:“你怎么知晓的?还有谁知?” “没…没了,就我们几个人知晓。怎么了?你别这样看我,眼神好瘆人。” “没什么。杏儿,这件事且烂在肚子里,莫要在与他人言了,可知?” 杏儿被她吓得连忙点了点头。 箫允这些日子都与青鸾在一起,直到赵武来报,说云荒执意要离开城主府,他们拦不住特来请示。 闻言,萧允赶过来劝说她无果后,一怒之下又将她看关了起来。赵武并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城主突然发什么疯,将她关了又放,放了又关。 几日后,萧允终于露面了。他看了看云荒的神色,落座与她相对,脸上依旧挂着那招牌似的笑容。 云荒一看到他那个不带一丝笑意的笑脸,心中一阵寒意掠过,语气顷刻冷了许多,“城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闻言,萧允脸上的笑明显僵了一下。 “如若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就别废话,如若不是,请你即刻出去!” 萧允未回应她,拿出膏药来准备给她换药,她却毫不领情的将他的手挥了开去。 “你怎么了?为何喝这么多酒?” 云荒抬眸瞧着他忍耐的样子,道,“你到底打算关我多久?你此番作为真真令我无立锥之地,我虽为女子却也是要脸的。” “我何时说过是关你?” “这样还不叫关我??” “你多心了,我如此做,只是想你好好养伤罢了。” 云荒怔愣片刻,知她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话锋一转,又问:“箫允,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算不上机敏,却很有吸引力。”他答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柔色,但很快被他遮掩了。顿了顿,他反问:“不知,我在云荒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人?” 闻言,云荒转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突兀地一笑,随之唇角勾起一个醉人的弧度,眼神却冷如冰窟。 “你是怎样的人?你是个太假太虚伪,明明不喜欢,却要装作你有多么的欢喜;你明明不想风流却到处留情;明明不想多情的笑,却对着不喜欢不|爱的人笑的那般情缠。还有,你见到有利用价值主动靠过来的女子,就能将她拥入你怀,做出一副深情相许的样子。你又真的深情吗?” 她说完,满饮了一杯酒,接着道:“你嘴上说是奉承师命照顾我,其实,是知我有封印狐王的办法,你才费尽心思的留下我吧?于是你开始对我好,甚至不惜为我发出第一道蹬龙铃,在天下英豪面前对我示情,为我修补如意。直到我心存感激心甘情愿的帮你。”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灵渺?还是青鸾?” 云荒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大力挥开他伸过来相扶的手,怅然失笑。“原来她们都知晓,唯独我不知罢了。就连这所谓的勾结外敌,说不定也是你的手段吧?可笑我还一直…呵…也对!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内心真实的一面;永远像只狡猾的狐狸隐藏在深处;永远带着一层面具示人。而你面具外的一切,都只是迷惑别人的伪装。可是,你骗过了别人,你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酒醉,使她的眼神迷离如雾般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她不知,她每说一句,萧允的笑就淡一分、眉挑高一分、心沉下去一分。她更不知,因她的每一句话,就像刀子般将他的伪装一层层剖|开,直到他的心没有任何防护的裸|露在外。 反观萧允不再是惯有的姿态,微眯的眼泛着冷意,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已泛白。他就这么盯着云荒,像是要将她看穿般。 云荒感觉到了肃杀的寒意,凝目看向满面冰霜的人,待看清他的表情后,她的脸上反而挂起了如花笑意,因酒醉泛红的眼里依稀有细碎的水光,她说:“看,这才是真正的你!” “你喝醉了!” “我是醉了,但我人醉心明白!呵…我真是痴钝啊,一片赤诚之心待你,却换得你如此算计我。” 一番发泄后,酩酊大醉的云荒倒在了桌上,而后被送了回去。 片刻后,不知何时过来的青鸾,踏着分毫不差的步法走到桌边坐下,取杯倒酒。她看向脸色阴霾独自喝闷酒的萧允,稀奇的道:“怎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城主大人,也会因别人的一席话黯然伤神么?” 萧允双眼迷惘的望着远处,许久后才道:“我是否错了,她真的很不一样!” 青鸾转着手中的酒杯,玩味的笑道:“不同又如何,不过是你其中一块垫脚石罢了!” 听着青鸾锥心之言,箫允没有再出声,他将视线定格在酒杯之上,心里想的全是云荒说过的话,越想越乱,这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令他心乱如麻。 很久之后,他起身往云荒院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垫脚石吗?你们说的也许都对,但有一件事却不对,我于她的心或许是真的!” 月如银色圆盘高挂,一缕光透过窗棂照到屋内,一个人的倒影印在床榻前,倒影静静地看着睡的并不安稳的女子,眼里荡起的涟漪波澜不息。 睡着的女子并没有绝世容貌,却如峭壁之兰傲然独立在属于她的一方净土,又如空气般在他身边存在着。偶尔间的一个小举动,竟能激得他心湖一荡。随着与她越来越多的相处,不知不觉间,她恍若那细水长流,渗透进了自己平静的心湖,静时无波动时激荡!有时明明就在他眼前,却仿佛与她隔着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 良久,他深深叹息,犹自低喃:“为何你要如此特别,若是与她们一样,也不会让我如此为难了!” 睡梦中的云荒许是梦到了不开心的事,羽眉紧紧的蹙在一起。萧允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愁绪,又害怕把她惊醒了。最后,他改为她掖好被子,方才出了她的房间。 院外,月光将并排站着的两人的影子拉的斜长。其中一个似痛苦似艰难的闭上双眼,牙齿轻磨,半晌从齿缝中狠狠的吐出两字。“找死!” 话音落,夜风倏地骤急吹的窗扇咣当作响,方才还月朗星稀的夜空,刹那黑云遮月,苍穹陷入一片黑暗中。 世事无常造化有多弄人,你在当时永远都不清楚。那时候看着平静无波,回头看时却是暗流汹涌。 虬岩洞一战之后,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夺|战由此正式拉开序幕。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蛰伏于荆州。妖族白芷也趁机插上一脚,她虽未发动真正的攻|势,却由着妖兵小打小闹的搞破坏。 另一边,九爷一心觊觎楚天都城主之位,他聚集反对萧允的帮会齐聚城外,也想趁此机会为自己某利。 最令众人意想不到的,竟是这其中不乏天下第一帮的属帮。 教派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又传起了闲言碎语。说这些事皆因她而起。众人又开始将矛头对准了云荒。云荒莫名不已,却还是放起个人恩怨全心与萧允并肩对敌。 几场护防战|后,局势变得十分胶着,不可战不说,还得劳心劳神的防备偷袭。 这天,众人合力将最后一批滋扰的敌人赶出城外后,皆累的席地而坐。 云荒不管不顾的躺倒在地上,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哎,又损坏了这么多的箭塔,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他们人数众多,每日以车轮战消耗我们的城防,长此以往,能将这城中人耗至累死。以目前的形式分析,我们的工事根本跟不上他们破坏的速度,如若再无援助,城防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过了一会儿,见她不再说话了。萧允以为她累的睡着了,脱下外衣准备盖到她身上。不想,他的手还未放下去,她突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那眼神亮的有些骇人。 “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 忍无可忍 云荒突然翻身坐起,兴奋的看着他,“我想起来一个办法,能马上提高战力,不需要求援不需要神药,只需要一个阵法!” “你说的可是鸳鸯阵?” “你知道这个阵法?那你为何不启用?” 瞧她略带讶异愤恨的眼神。萧允无奈的解释,“你只知鸳鸯阵威力巨大,却不知它的反噬也等同。再者,唯有心意相通的男女习得此阵法,才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听他所言,云荒斜睨他一眼,道:“我又没说你。再说了,难道这城中没有心意相通的男女了?诚然,相通的不一定是风月情。可那又如何?就算反噬也比累死让人来的痛快。你若实在不放心,那我去跟白芷谈谈。” 怕她胡来,萧允没有在同她争辩下去,她拗脾气的时候转移话题是上策。他抬头望了望天,劝解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歇息一下,这件事稍后在讨论。” 很快,云荒才提议启用鸳鸯阵的想法,仅隔了一日,便传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第一帮帮主青鸾的耳中。当她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紧握书信的双手上青筋暴起,也就在那一刻,她决定不再等了。一声令下,帮中精锐已经随她飞驰在去荆州城的古道之上。 说也奇怪,那日,她提出启用鸳鸯阵之后,城中果然有不少倾情的男女去找月下仙人习得了鸳鸯阵法,还别说,这阵的威力真不是吹的,启阵应敌之后,城外护|防总算缓解了。 这天,趁人不注意,云荒一个人晃荡到了街市。她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同往常一样欢笑忙碌着,她很欣慰,这些日子他们所做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看了会了,她吁了一口气,快速扫视四周一圈,突然疾步朝一个巷子里拐去。 云荒走的很急,被关了那么久都没有机会单独出来,今日好不容易脱身了,就想着去看看他。也不知道千尘的伤好了没有。她拐了几条巷子,来到上次的院子,还如同前次一样径直伸手推门而入,走过花园,寻到亭子,如之前一样喊道:“千尘你在吗?” 亭子外纱帘依旧飘飞着,只是里头静的有些冷清。她凝了凝,便大步过去掀起纱帘一看,见亭子里的摆设依旧,只是那石桌椅上却蒙了厚厚的尘。 怎么回事?难道那日他没有脱身吗?一想到他可能有危险,云荒立即反身跑回院中仔细寻找。寻了几处之后,看到的都是蒙尘的家具桌椅。她的心开始不断的往下沉,不会的,他武功那么高不可能有事的,他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在找找说不定就…心中如是想着,口中念着念着,她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哪有什么心有灵犀,不过是你在暗中保护我而已。 千尘…你到底去了哪里?可还安好? 她越想越担心,认识他那么久,除了知道他叫战千尘之外竟对他一无所知,又怎会知道他去了哪里。这茫茫人海又该如何寻找? 云荒站在凉风瑟瑟的院中,越想越难受,鼻子一酸,再也压抑不了翻涌而来的茫然无助。她伸臂紧紧的将自己抱着靠墙蹲了下来,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红着眼眶,失魂落魄的出了院子。 她离去后不久,有道身影远远的跟着她走了。 五日后,萧允瞒着所有人独自带着云荒去了洛阳司鼎府中。起初云荒不愿与他同行,但他说事急从权,事关城中安危,望她以大局为重!云荒一向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便答应了他。 两人见过司鼎之后,萧允单独同司鼎相谈了许久。等他们谈完话出来,司鼎看云荒的眼神欲言又止,但当时的她并未想太多。两人在司鼎府中住了三天,又急匆匆的赶回了荆州。 回来之后,云荒只要闲下来就对着天空发呆,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挥之不去。 “咚咚”叩门声响起,赵武在门外说道:“姑娘,城主请你去大堂。”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云荒回了赵武的话,胡乱整理了衣裙便过去了。 大堂里,有职称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认识不认识的今天也都来了。箫允高居最上首,看到她进来,冲她招了招手,眼里带着一丝喜悦笑意。 云荒边走边扫了眼众人,发现灵渺居然和青鸾坐在了一起。灵渺今日一改往日的高调,打扮的清新淡雅,虽然脸上的妆容精致,但她的笑容却有种难以掩藏的落寞。 她走到箫允身边,坐到他示意的最前位置上。这个位置视觉挺好,将众人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她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手段,两个如仇人般的女子,都能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了。 “青鸾不是走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赵武立即低声回她,“刚到不久!” “箫长老到!”一声通报,众人纷纷起身看向门口,一身常服的箫长老含笑同众人寒暄后,被箫允请到最高座侧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番打量后,云荒对这位面相不善的箫长老没什么好感。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青鸾。自从上次听到他们谈话,后来又听灵渺在她面前说过那句话以后,她对她突然产生了兴趣。 许是云荒的眼神太过探究,引得座上的箫长老频频的看向她。云荒无意中回头与萧长老视线相对,那双如鹰般锐杀的眼神,看的她浑身不自在,她悻悻的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到别处去了。 此时正值晚饭时分,箫允命人摆了酒菜,举杯对箫长老道:“叔父远道而来辛苦了,允备了些薄酒,叔父请先将就吃些!” “这些酒菜已然很丰盛了,此时正值战|事,不必讲这些虚礼,咱们边吃边说吧。” 云荒低头听他们交谈才知,原来这位箫长老既是历代长老又是他叔父。难怪那么大架子!她心中想着事情,随手拿起筷子夹着碗里菜,吃了两口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对啊!她根本没动过筷子,碗里哪来的菜?她立即转头看向箫允,就见他接过碗的动作,而他手里的碗是干净的,她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就着酒水将嘴里的菜吞了下去。 她才搁下筷子,就听到箫长老不满的问了一句,“姑娘为何不吃了,是对这些菜不满意吗?” 箫长老这一问明显是故意刁难,原本对她有意见的人此时更是按捺不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菜很美味!” “那你怎么不吃了,莫不是老朽碍了你的眼?” “岂敢,箫长老说笑了!” “不敢就好。老朽还以为这云仙的弟子也同她一般,眼中没个高低!” 云荒心知这个箫长老绝非善类,不曾想,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明着针对自己,现在还拿她师父说事。心中无名火起,但也不好发作。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没想到,萧长老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又道:“听闻姑娘来楚天都时日并不长,初次出现时,便有灵石异动之象;接着,又出现帮派不合;甚者,多年不曾出现过的刺杀也是因你在其中。更甚至,因你连制度森严的竞技大会也改变了赛规。老朽前思后想,姑娘这惹祸的本事,怕是比之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听完萧长老的一番话,众人一度神情愤然,一副要将她千刀万剐才能解恨一般。 萧允始料未及,他本意是想告知大家一件大事,却不想弄巧成拙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云荒忍了又忍,已经忍到不可再忍。正要发作,奈何被赵武暗中制止了。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她压着喷薄的怒火正要离去,箫长老又发话将她留了下来。 而他同时留下了灵渺和青鸾,云荒对这个老头更是半分好感都不剩了。果不其然,待无关人员走了以后,箫长老便开始训斥她。 “哼!别以为你是云仙的弟子便可自视高贵,要想进我箫家的门,可不是简单的事。不但要容貌才德相当,更要有能力辅佐允儿守护楚天都城主之位。你说说,自打你来了城主府便祸事不断,还引得妖族护法白芷屡次出手。老朽真真是看不出来,云仙凭什么对你青睐有加,莫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吧?就你这样的,本事没有,惹起祸来,都盖过你师父的赫赫声名了。” 他歇了歇,转而对灵渺和青鸾道:“老朽今次特意赶来,便是要好好的看看,在老朽的眼皮子底下,她还如何兴风作浪!” 箫长老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是看向坐在一起的灵渺和青鸾的。云荒突然间明白了。他这分明是在向她们做保证,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威胁到了她们的利益!而他,就是能保证她们利益的那个人。 待萧长老说完,云荒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看向上座的箫允,讥讽的说道:“萧城主,好计策,云荒佩服!” 第二十六章 下青州 萧长老从未见过如此不守规矩的人,亦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没规矩。大声呵斥她:“大胆!身为弟子竟这般态度对城主?” 箫长老的羞|辱如同一根导|火|索,瞬息间引燃了云荒心中万千情绪交织成的火山。她猛的拍案而起,大声回道:“你这老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云荒一人做事一人当,何时轮到你来对我师父说三道四言语侮辱。还有,什么叫我想入你箫家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入了?就这你品行,求我也不……” “云荒不要再说了,赵武还不快把她带回去!”箫允深知来了脾气的云荒说话可不会留情面,当机立断打断她的话,连连喝令赵武带她走。 云荒一口气堵在心口上,本不想就此作罢。但她看到赵武乞求的眼神,心软了软,强制压下怒火,继而看向箫允,冷冷的质问道:“箫城主,这场戏可好看?你可还满意?” 她丢下这句话后,飞快的跑回了房里,快速翻出自己的衣物打包装好。人尚未走到门口就让灵渺给堵在那里了。 “让开!” “哟!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啊?夜会情郎吗?” “要打架是吗?”云荒横眉怒目的喝道:“你闪开,被多管闲事。” 灵渺直接无视她的威胁,“怎么?还在为箫长老说的话生气啊,那个老头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关你的事,也无需你来做好人。”云荒无心和她纠缠,绕过她走到了窗前,心中思索着离开之后的打算。 灵渺踱步到桌边,端起茶边喝边观察她的神色,“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吗?此时正值用人之际,虽说你留下也没多大用处。可好歹,你头顶着的是大神亲徒的名号,若在此时走了,只怕会损了她的名声。” “灵渺!”刚赶过来的赵武不高兴的喝止她,“城主不是让你去办事吗?你跑到这来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你们爱听不听!” 赵武横了她一眼,“喝你的茶吧!”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云荒,小声嘱咐灵渺,“既然来了就帮我看着她,我去找找城主。” “不用去了,你找他来也没用!” “姑娘,你还是等城主来,亲自说给你听的好,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事实明明摆在眼前。自从我来到城主府便倾尽全力帮他,非但得不到该有的尊重,还被人陷害通敌叛变,他不信我也就罢了,还联合他人一同羞辱我,这口气我咽不下。” 听她那口气,似乎并不知道内情。赵武不敢明说,只温声劝道:“姑娘你听我一言,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城主他是有苦衷的。” 谁知,云荒听了这话反而更生气了,“赵武,难道连你也觉得,我该留下来受人白眼么?”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况且,你这个时候离开太危险了。还是等城主来了在做商议可好?”虽然他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城主的命令他不能不听。 “不用了,他诸事繁多,怎会有空理这些小事。”她不容反驳的接着道:“不管怎样,我不会再留下了,我走了于他来说是好事。至少白芷知道我不在楚天都,或许不会再来找他麻烦了。” “可是....”见他还是犹豫不定,要是等他拖到萧允过来,想走都走不了。她心一横,突然祭出如意对着他,“让我走。”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来。” “别过来!”她动了动如意,“我晓得我打不过你们,但是你要知道,你防得了我一时防不了我一世。我留下来本是为了师父交代的任务。有些事他选择不告诉我,那我不问便是。但这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他摆布,我有自由选择要不要和他合作。如今青鸾也来了,他并不缺帮手,我离开于他于楚天都有益无害!” 灵渺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第一次认真的看待云荒这个人。对于她的脾性,她是领教过的。抛开个人恩怨来说,她的洒脱性情才是她嫉妒的真正原因。 夜色深浓,照不见云荒去意坚决的脸,她放缓了语速说完最后一句。“如此,你放我走了,他也不会怪罪于你。” 话已至此,赵武也想不出,再以什么理由劝解她了。 片刻后,灵渺暗自做了个决定,她起身走到云荒身边,不着痕迹的朝云荒使了个眼色。 “我送你走。” 云荒听了神情一顿,暗自思忖,她会这么好心?不会是又想算计自己吧?又转念一想,左右是没办法了,不如先出去再做打算!于是她朝灵渺使了个眼色。 “灵渺你疯了吗?城主若是知道了会很生气的!”赵武急忙上前一把拉住灵渺,却一脚踏进了云荒的冰霜陷阱。 “启!”云荒看着被困住的赵武,歉意道:“对不住了。” 待萧允从箫长老那赶过来时,只看到屋中被困住的赵武。 “怎么就你在这里?我不是令你看着她吗?” “回城主,姑娘她已经走了。” “何时的事?凭你的身手,她怎么走的掉?” “今日卯时。灵渺助她离开的。”赵武垂下眼帘一五一十的答。 萧允怒声骂道,“该死,我怎会如此糊涂!灵渺呢?” “不知。不过姑娘留了封信给你。” 萧允拆开信一看,纸上字迹潦草,足见写信人的情绪浮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写点什么留给你。我走了,因我的任性和无知给你带来诸多麻烦,所以,我决定自己去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你也可借此给大家一个交代。未免日后给你和楚天都带来困扰,特留书信一封可呈交我师父。另外,你的那张画还给你,就此别过,云荒! 另一边,两人刚出城主府侧门,云荒突然出手如电,如意抵着灵渺的喉,质问:“说,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别以为你帮我出了城主府,我便会感激你。” “我能玩什么花样?”灵渺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一开始我就不想让你留下来,我这么做不过是成全我自己罢了。行了!赶紧走吧,再晚怕是走不掉了。” 云荒没有时间去分辨她话的真假,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方才收回如意,快速朝一条小路奔去。 她一路急奔至战千尘的那个院子,如自己所料,院子里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她寻了间房,将身上仙堂的统一着装换成了女装,还将战千尘送她的织锦斗篷也穿上了。她信不过灵渺,自然也会防着箫允。 趁着夜色,她择路行至西城门,这里的守卫鲜少见过她,只当是游历的散仙便放了行。 出了城门走了没多远,忽闻破风之声向她而来,云荒立即闪身避过,只听到“夺”的一声响,一枚流星镖钉在路旁的大树树干上,上面还附带了一张小纸条。 云荒四下望了望,用袖子包着手将流星镖拔下,拿下纸条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吾寻之人在青州! 青州!你是去了青州吗?这传信给我的又是谁?她一把捏住纸条,再一次将四周看了个遍,确定自己没发现任何异常以后,云荒内心急切而紧张的念道:“千尘,你一定要平安,等着我。” ……………… 青州,九州之一州。青州冰峪镇终年大雪,山林密布物产资源却极其匮乏。因生活苦寒,本地住户甚少,整座小镇外几乎全是灵物活动的范围。 云荒再一次踏足冰峪镇已是大半年后的时光,犹记得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情景,恍若就在昨日。 这个镇子还真是小。站在镇子口就将里面的布局看了个大概,云荒朝着最显眼的钱庄走去。到了近前,便看到手握算盘脸色憔悴的钱庄掌柜,云荒朝掌柜行了个江湖礼,问道:“掌柜,这大雪天的你怎么在外头受冻?” 岩掌柜望向她,叹道:“姑娘有所不知,哎…”又叹了叹,问,“姑娘来此可是要存取物件?” “不是,我想和你打听打听,此处可有住宿的地方?” “客栈没有,小地方穷,姑娘要住宿随便哪户人家都可以的。我们都是老实人,平常男子都入山打猎去了,家里都是些妇人,你大可放心。” “原来如此,多谢掌柜。” “不必客气,哦对了,入夜后姑娘切不可外出走动记住了吗?”钱庄掌柜返身进屋时又回头叮嘱了一遍。 云荒看他那神情,心中猜测,莫不是冰峪镇出了什么事?她本想问问,又觉得太过唐突,便作罢。辞别他之后,她寻了户女子的家住下来后,一连数日在镇中寻找都未发现战千尘的半分踪迹,她心里焦虑难安,不知不觉又转到了钱庄的门口。 看着依旧站在外边淋雪的钱庄掌柜,云荒想到,这里每日来来往往的过路侠客必会来他这里存取物件,那他便是镇子上听到消息最多最灵通的人,自己不妨问问他。打定主意,她上前说道:“岩掌柜,我跟你打听点事,可否?” “啊,是姑娘啊,你说。” “是这样的,我有位友人,大概半月前从荆州楚天都来了青州。但是我到此地之后并未发现他在这里,我猜测,他可能是受了伤。不知这段时日里可曾有一位身高、长相如许的青年男子出现过?哦对了,他的佩剑是殇羽剑。”云荒比划着战千尘的样子问他。 “你说的,可是跟你穿着同样披风的男子吗?”岩掌柜指着她的暗锦流纹斗篷,道,“大概半月前的傍晚见过一面,哎!都是命啊,要不是因为他的出现,吾儿也不会…也不会…”他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第二十七章 线索 岩掌柜用衣袖擦擦眼泪,将云荒叫到屋内,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半月前的傍晚,一名穿白衣的女子带着一名受伤的男子路过冰峪镇,小儿那时刚从铁匠家回来,恰好在路上碰到了他们。因小儿平日里很是喜欢兵|器,所以,他一眼认出男子掉落的是殇羽剑,便捡了武器送还给男子的时候,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小儿回来后,竟然不顾我的阻拦,莽撞的寻着前去相救,却不料…不料…数日后,被镇中的猎户发现他死在了妖狸洞。” 他哽咽了片刻,继续道:“这几日,我总是梦到小儿要我去取什么幡替他报仇,心中更是伤痛难抑啊,哎!” 望着悲戚的岩掌柜,云荒心知言语安慰已是徒劳,她略一思索,对他道:“岩掌柜,事已至此还请你节哀。既然此事因他而起,我愿亲自跑一趟,当是报答令公子的恩情了。” “这…不姑娘,那妖狸洞危险无比,更有可能有去无回,不可不可!” “无妨,你且告诉我该如何做? “这…吾儿在梦中告知,他的魂魄被那幡所困,至今还漂泊在通幽之地无法托生,故而,夜夜托梦使得老朽痛不欲生。但我不识术法无法进入那通幽之地,只得每日在雪中哀叹!” “两极通幽之地?你所说的,可是千狐岭上通幽老人常驻的那个地方?” 岩掌柜点了点头。 “我自有办法让他送我进去,我这就去找他。” “那我先谢过姑娘了,姑娘万事当心。” 云荒出了钱庄便去香烛铺购买了香烛冥纸,东西准备齐全以后,她即刻动身去了千狐岭。 千狐岭,数百年前的一场战乱,此条弯弯绕绕的小岭因聚集了数不清的狐兵而得名。战乱后,这里的怨气凝聚不散,阴风雾罩。听闻那神秘的通幽老人便常驻在此。 云荒到了千狐岭,这里的小肠道弯弯绕绕极其难行。她来来回回不知寻了多少遍,有时她刚刚走到这头,通幽老人便出现在那头。眼见着天色渐黑阴气愈盛,她感知护体罡气渐渐薄弱欲将离去前,无意中的一瞥,竟在昏暗的角落里看到了一面黑色的旗布。 她立即奔上前去,看到通幽老人后向他表明来意,通幽老人接过开路的费用便将她送了进去。 两极之地,通幽路,困住的都是无法托生的魂魄。 伴着一股渗人的阴寒之风进来,眼前浓郁的雾气竟未散开半分。 云荒只觉得后颈阵阵发凉,那毛骨悚然的感觉更甚了。 此地特殊,克制术法,她只能凭着双腿走过或是路或不是路的路。一路小心翼翼行进,终于来到通幽老人告知的位置。 她四下搜望,并未看到岩掌柜的儿子“岩公子”。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也不意外。来之前就被告知过,如果没看到,便只能在原地等。 云荒选择了留下来,因为她想知道的事情“岩公子”或许都清楚,与其盲目的找,不如在此等一个确切的消息。 两日两夜,已经感到虚弱的她终于等到“岩公子”的出现。当岩公子看到她时,便知晓托梦爹爹成功了,于是他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全部告知了云荒,并让她尽快取了“镇魂幡”再去狐妖部落,晚了只怕事情有变。 虽然岩公子的消息里并没有战千尘,但她还是答应了这个勇敢的少年,会完成他的心愿。看着他带笑离去,云荒才回去了。 回了冰峪镇,云荒休整了几日,才来辞别岩掌柜,“岩掌柜,令公子已安心离去,我答应他会完成他的心愿。此番前去不知能否安然回来,所以我托你件事,麻烦你帮我打听下我那位友人的下落,如若哪日你碰到他,还请将这块玉交给他,拜托了!” 云荒帮了他这个大忙,岩掌柜十分感激她。“姑娘请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帮你找到那位公子,还请姑娘多加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多谢!” 云荒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行囊,踏上了去狐妖部落的路,在此之前,她还要去趟妖狸洞。 对于妖狸洞,她心里终究有些畏惧,毕竟她现在还不是白芷的对手。 按照岩公子提供的路线,他最后偷镇魂幡的地点应该是在妖狸洞的最深处。那里还有一只灵物冰鼬在看守。若想顺利取出镇魂幡,必定要先杀死看守,凭她现在的实战经验,只能速战速决,且只能借地势作战。 想定方案,云荒踏着召云葫芦长驱直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妖狸洞的最深处,眼观六路,锁定方位后直接跃到冰枢后方,利用冰枢隔空,施放冰霜陷阱困住追过来的冰鼬,再用水火风雷之术攻守杀死它。冰鼬毕竟只是灵物,扛了没一会儿就死了。 她立即打开冰枢,却发现里面竟是空的! 怎么会! 面对空空如也的冰枢,云荒疑惑不解,岩公子拼了性命来偷的镇魂幡,难道只是个骗局? 这…绝不可能!她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镇魂幡”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会轻易交给一个灵物来看守? 如此一分析,她觉得这件事绝非岩公子看到的那么简单。看来自己得赶紧去狐妖部落探个究竟。 思及此,她再次踏上召云葫芦向着狐妖部落飞去。 路途虽长,却远不及她急切的心,一路驭元力疾行,等她赶到狐妖部落时,已不知是第几个天明时分了。 此间她不曾过多停歇,以至于到这里时,早已经疲惫不堪。 云荒站在远处,眺望前方颇似人族手法布局的狐妖部落,恍然想起那次在云盘雪谷,战千尘教她干掉哨兵的情景。 她笑了笑,平复一下浮躁的心,对着前方轻声道:“千尘,你还好吗?你可在这里?” 一阵飘扬的清雪落于眉眼上,她微微仰头,闭上了酸涩的双眼,冰凉的冻感让头脑清醒了些许。 她缓缓地睁开眼,告诫自己不能莽撞,只要千尘在这里,他们终究会见面的。而她此刻需要的是休息和周详的计划。拿定主意,她立即转身离开了狐妖部落的营门处。 第二十八章 风流倜傥的叶公子 冰峪镇的钱庄里,一名儒雅装扮的男子,在钱庄屋内将云荒走之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待岩掌柜忙完进来时,他便细问了她的来历,岩掌柜虽不知自家公子为何会打听她的事,却也不隐瞒,还把玉也拿出来给他看了。 叶之越看过玉后,心中一惊,难怪先前他看到她整理随身背囊,明明看着像是乾坤宝袋,但那上面绣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差点就让他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把紫玉交给还岩掌柜,叶子越对他道:“今日我问过的事情,不能让我们之外的人知晓。另外,她要找的人,我会派人去打听。还有还有,千万别让我爹知道我来过这里,省的他又大惊小怪的。” “是,公子!” 他交代完,又慢慢饮着杯中热茶,眼盯着门外云荒之前站过的位置。片刻后,叶之越放下茶杯,起身理了理衣袍,大步出了钱庄。 夜幕落下,狐妖营帐内大多燃起了火把照明。云荒站在高处眺望,发现整个部落竟是一个废弃的打仗用过的军|营,如今,它们不但占地为王,还有模有样的学会了布防,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还派了来回巡逻的铁甲鹿兵。 云荒收回目光,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乱闯! 她又仔细的观察许久,发现里面的帐篷都是以圆包圆的形式排序,想要接近主大帐怕是不容易。好在这些鹿兵丁都打着火把,趁着它们走动的时候,她将路线记在脑中,并规划出一条通往最后一个帐篷的捷径。做好作|战前的准备,她才慢慢的靠近营门,藏在暗处静待时机。 又一拨巡逻的铁甲鹿兵交错从营门前走过,她趁机立即施展分|身|化影术飘了进去。她刚在一处藏身地的地面站定,恍然间感觉有个人影先自己一步落下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她心中生疑却不敢多作停留,依然照着自己的路线穿岗过帐,很快,离最后一个大帐篷仅一步之遥了。 她窃喜,自己猜的果然没错,按照它们的习性,最强的一般都在最后面。 然而!她高兴的似乎过早。当她预备飘向下一个点时,意外看到一个人影,从主大帐以被追杀的姿态冲出来的瞬间,她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那被追的人身后,追出来的竟是一队铁甲骑兵。这还不算什么,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被追的那个风一样的人影,像阵风一样的向她的面前冲了过来。 领头的铁甲鹿骑上坐着一男子模样的头领,将手中长|枪指向云荒躲藏的方向,大声喝令:“抓住他!” 云荒左右扫了一眼,发现没有合适的藏身地了。心急如焚,默念道:调头调头,哎呀,哪来的冒失鬼你倒是换个方向跑啊。未免自己被发现了,她不得已闪身去了个较远的帐篷藏了起来。全盘计划突然被搞砸,她气愤不过的咒骂了句:“见鬼。” “美人何出此言?本公子俊美如斯,何处长的像鬼?” 自言自语的人无端被人凭空接了话,吓得她条件反射咻的一下闪身到旁边的营帐暗处,人刚站稳,耳边又传来那道声音。 “美人跑什么?本公子如此英俊不凡,怎的你像见了鬼似的?” 我去,能不像见了鬼一样吗?吓死人了好不好。 云荒拍着心口,应声侧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此刻与自己并排站在营帐背后的角落里,“你你……”她又惊又气,抖着手指,愣是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美人莫激动莫激动。虽然本公子知晓自己长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你表现的如此痴狂,叫我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人自说自话的时候,还不忘理理跑乱的云锦长袍。 缓过气来的云荒,立时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压着声音道,“谁激动了?你不知人吓人吓死人?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出来吓我干嘛?” 叶之越生平第一次被姑娘骂,愣了下神,连忙赔笑,“没想到竟是吓着你了,真是对不住,都怪本公子轻功太好,来无影去无踪的,美人若是不喜欢,我待会跑慢点?” “关我甚事?我警告你别在跟着我啊,再妨碍我小心我揍你。”云荒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如意仗,寻个机会错开骑兵的搜索,又潜回到主大帐边的藏身处。她人才蹲下,就见一片衣角挨着她渐渐向下,她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不用看也知晓是刚才那个人,顿时没好气的冲他小声嚷:“你跟着我做什么?” “到处都是追兵,我出不去了。”那人答。 “你不是轻功无敌吗?能进来怎会出不去?”原本她是为了激他离开,谁知这人听了一点也不气恼。 “人家迷路了嘛。对了,还未请教美人芳名,我先自我介绍下,在下叶之越,扬州人士,叶家你知晓吧?” 看他越挨越近,云荒赶紧往里边挪了挪,“我叫云荒,叶家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叶家不知道我?” “你小声点!”云荒横了他一眼,“为何要知道?喂,你之前进了主大帐,可看到里面有什么了?” 叶之越见她主动问话,连忙将脑袋凑近了些,“里面只有一座主帐,还有位姑娘。” “姑娘?你确定没有其它的东西?你可看清楚了?” “确定,只有一位姑娘,长的挺不错,就是凶了点。” “请你认真点。”云荒语气冷了冷,“那里面可有鼎之类的?” “真没有。”他收回玩笑的心思,凝了凝,“你找鼎做什么?难道是想封印狐王吗?如果是,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为何?” “难道你不知道吗?云仙初次封印狐王,因当时战乱,她将鼎随手一抛就再没找到过,后来,她也只是凭借自身的元力轨迹加持过一次。所以呀,至今为止无人知道那个鼎在何处。” 难怪师父说她不能出云阁,原来是因为这个。 云荒想了想,道:“既然你如此肯定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东西,那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咱们就此别过。”话说完,她急忙起身要走,谁知,一旁的叶之越突然出手将她按住,手臂一揽将云荒扣在了自己的怀中,由于躲藏的暗处狭窄,他这一抱,两人立即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事发突然,等云荒挣脱开,立即一巴掌朝他脸上呼去。 叶之越反应极快的抬手迎向她打过来的巴掌,随即紧紧一握,急快的说着,“这个拿好,记得我叫叶之越,期待与云荒姑娘的再次相逢。”话落,就见他又如风一般的飞了出去。 云荒握着手里的东西不明所以,还来不及细看,便看到大批的铁甲骑兵追着他去了。原来他是发现了追兵。她随手将他给的东西放入背囊里,稍作观察,闪身欲离开时,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震到。 那人的口吻竟与白芷一般无二,只听她怒声命令道:“一群废物,她就躲在大帐门前的角落里,你等还不速速将她捉来!” “是!” 不会是白芷吧?我去,她有这么衰吗? 她震惊之余,身后又传来另一声高喝。 “她在那,快抓住她。” 闻声,她想都未想,瞬息间运足元力闪身飘出好远,身后的追兵越聚越多,看情形,这个下令的人是不打算让自己回去了。 云荒无法在躲起来了,只得拼命朝门口跑,她身后的追兵跟了一串又一串。 一时间,狐妖部落里群声鼎沸,云荒像只被撵着打的猴子上蹿下跳,好不容易寻个缝隙冲出了包围圈,她双眼望见营门的那刻,感觉天地都宽阔了。 就在她奋力跃出营门的那刻,就见叶之越那身湖色的衣袍像只蝶儿般在她眼前一飘而过。两人只来得及对望一眼,便被身后的追兵冲散了。 云荒一边死命的跑,一边闪避身后不停射来的箭,刚慢下喘口气,就听到他的声音:“美人要不要本公子帮忙?你的速度太慢了。” 她耳边叶之越的声音忽远忽近,这么极速的奔跑,他竟然连气都不带喘的。 咻!一支箭擦着云荒的发飞过,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秀眉一凝,反手一记天雷击去,还在阴笑的骑兵弓|箭|手一头栽倒在地上,后驱而上的骑兵驱坐骑自那倒地骑兵身上踏过,一声凄厉惨叫,一蓬鲜血飞溅,雪地上洒上樱红点点。 由于反攻停顿的那一会儿时间里,她身后的骑兵阵已追到了近前,羽箭成排并列密集如天罗地网,她目测自己与骑兵阵的距离,无论怎么跑都身在射程之内。 云荒在心中哀叹,出师不利啊!正愁思,怎么个死法能保住这张脸方便师父辨认,身子突然悬空离地,天地都似在眼中颠着晃了一晃。 “美人想什么呢,就不怕被射成刺猬吗?”云荒应声望去,自己被叶之越打横抱在怀里。看到她呆愣的神情,叶之越戏谑的调侃,“看这么久啊?难道是对本公子动心了?” 第二十九 我招谁惹谁了 他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吹在她冰凉的脸上,云荒连忙转开脸看向身后,道:“专心点,我可不想被射成筛子。” “本公子对自己登峰造极的逃命之术有信心的很!美人无需思虑其他,只需想着,离开之后怎么同我花前月下便可。” “花你个头。”云荒忍无可忍的敲了他一下。 “哎哟,美人怎可如此粗暴,本公子才救了你。” “小心!”云荒突然厉声呼道,反手一仗击开射来的长箭,提醒他,“追上来了。” 本来还在嬉笑的叶之越立马神色一敛,抱着云荒的手臂紧了紧,“抓紧了。”脚下突然生风般呼啸而去。 顷刻间,天地间只余呼呼风声,寒冰的风吹进眼里,冻得云荒泪水涟涟,她赶紧闭上双眼,全副心神用来听声辩位。 一阵狂奔后,叶之越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云荒连忙睁开双眼,看到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也难怪,两个人的重量交给他一个人来承受,还要全力在这雪原上奔跑,就算他的轻功再好体力再好,也跟不上如此大的消耗。 “叶公子,快把我放下来,你的体力消耗太大,这样没命的跑会累死的。” “你别动。” “快放我下来,你已经甩掉骑兵了,暂时不会有危险的。”说话间,她双手按住他的肩头,正要跳下来,腰|间突然麻痛了一下,她“咝”的吸了口气,立起的身体顿时软了。 “你疯了!?点我的穴干嘛?” 面对她愤怒的表情,叶之越轻笑道,“让你乖点偏不肯,非要吃点苦头。还有,这不叫点穴。” 云荒无视他洋洋得意的笑脸,凝神后望,这一望,立时惊起一身冷汗。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骑远远的立在骑兵阵最前头。马上女子一身雪衣,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女子手握的金色长弓足有一人长,此刻,正弓拉满月,长尾羽箭对着叶之越的后心的方向射来。 来不及了! 云荒凝元力至如意,一手拍了拍叶之越的手臂,急快道,“听我说,配合我,抛,快!” 冷静到近乎崩溃的喝声起,叶之越双臂使劲全力向上一抛,云荒脚踏他的肩膀借力,纵身飞向半空,放出火鸟对击后。一声清喝:“绝地天通!” 仙族的必杀之技,飞临九霄之上召唤冰雪攻击。 雪原之上,天地之间,冰雪飞舞旋转自云荒身周形成强大的保护圈,她手执如意仗点冰成刺,闪着寒芒的冰刺并列成排,咻咻咻连击向手握长弓的女子。 一箭未中,飞羽立即抽箭搭弓,手指轻轻一拉,重如千斤的长弓发出一声沉重的嗡鸣,长尾羽箭射出,一箭变九箭,同飞射而来的冰刺两两对撞,蓬、哧、啪哧几声连响,羽箭断裂,冰刺化水。 第一回合,平手! 对阵的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 云荒自半空中缓缓下落,目光冷静而肃杀。 飞羽收回长弓,微微红的眸中是遇见对手的难耐兴奋。她朗声道:“想不到,你竟能接下我的九箭,也不似白芷说的那般脓包。” 云荒望向与自己对战的人。回道:“金色长弓丈余长,穿云破雾,金乌断肠。善弓箭,以百鸟之神朱雀为信仰,你是妖族武护法飞羽。”顿了顿,她又道:“你也不赖,我仙族的绝地天通,也没几个人能避得开。” 对面飞羽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云荒投其所好的拖延时间。方才看到羽箭射来,全身忽然间热血沸腾,学了多年的绝技,今日总算真正的用于实战当中了。只是此番她已经脱力,如若再战,只怕…想到此,她立即回头朝身后的叶之越使了个“快跑”的眼色。 岂料,原本看着挺灵活的人,此刻跟傻了一般,定定的望着自己。 见他仍旧不动,她又一次小声的催促。“走啊。” 不曾想,如此远的距离,对面的飞羽竟猜出了她的意图。 “想走?没那么容易,我还没打够呢。”声落,飞羽踏弓飞身而至,速度之快令云荒咋舌。 “走啊!”云荒冲他大吼一声后,狠狠的一咬牙,将所剩无几的元力再次注入如意,执仗念诀,在身前的雪地上快速做下陷阱,最后一划完成。她立马闭上双眼整个人静止不动了。 云荒刚刚站定,耳畔就传来飞羽嗜血的笑声。“这就想死了?方才对战的气势哪去了?可不要让我看低了你,速速接招。”飞羽再次执起长弓对准云荒,长尾羽箭一箭变三箭封住了她的退路。 她这是在干什么? “你跑过去做什么?快躲开!”凝神静听风声的云荒,被突然挡在身前的叶之越打乱了阵脚。 “找死!”飞羽恼怒的大喝,本想试探云荒功力深浅,却被他的闯入打断。她手中长弓带着杀意横拍向挡在近前的叶之越。 锵!长弓被震开了。 那是玉器交击发出的清越脆响,飞羽望向架开自己长弓的如意仗,眼里闪着弑杀的快意,兴奋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再来!”她收回长弓,手一扬,那定格在虚空中的长尾羽箭像长了眼睛似的向云荒射去。 云荒和叶之越各自闪过一箭,第三支箭飞来的时候,她极快的将身旁的叶之越踢了出去。 哧!一支长箭带着一串血珠飞向前方雪原。 脸上霎时传来似火烧似冰凉的痛感,她望见雪色的地上一长溜的血迹,怒吼着扬起如意仗冲飞羽大喝:“欺人太甚,看招!” 狐族天性警惕多疑,又畏惧她以前的狠劲。飞羽以为她要出厉害的杀招了。立即一闪退至三丈开外。 趁此机会,云荒召出召云葫芦,一把抓住叶之越的手往上拉,“跳上来,快。”两人踏上召云葫芦朝着雪原的角落飞去。 清雪白寒,天地间苍茫一色,身后追兵依旧,凝神驾云的女子脸色与雪同色,那道箭伤横戈在她的脸上,显得分外的刺目妖娆。 叶之越从未如此认真的看待过一个女子。自他逐渐拥有这副风姿家世开始,世俗之人看待他的目光,不是充满狎昵玩味、就是攀附阿谀,让他真心无法忍受。几次交友交心失意后,他特意为自己披上了花花公子的外衣以求保护。在他的认知里,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无条件的尊重和保护。 “叶之越叶之越.....”云荒连喊几声,那人方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她。她连忙急急的道:“前面有条小路通往冰峪镇,一会到了拐弯的地方,你跳下去赶紧离开这里知道吗?” “为何是我一个人,你不回去吗?” “她要抓的人是我,我不能把危险带至镇上。再说了,你没理由跟着我一起涉险啊。” “不!”叶之越一把拉住云荒的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看着他此刻还算正常的反应,云荒回他一笑,“叶之越谢谢你。” “谢什么,这是本公子应该做的,保护美人义不容辞。”说着,他激动的松开了云荒的手,拍向自己的胸口。 “那就好好活着。”云荒趁机一脚大力的将他踢下召云葫芦,又瞄了他一眼后,极快的换了个方向飞驰而去。 虎回头 在九州,此地危险排名仅次于虬岩洞,此地,人畜莫入、飞鸟绝迹,青州正因此地而闻名九州。 云荒在慌乱间,连石碑文都未来得及看清,便一头冲了进去。眼见追兵驻足不前,她方才松的一口气霎时又提了上来。 难怪他们不追了,这地方可真是……太冷了! 她转目环顾四周,只觉如坠冰窟。目光所及之处,草石树木连同觅食的鸟儿都已冻成了冰雕。身体的温度也在急剧下降,云荒站在原地搓着手臂筹措观望。此番进退两难,前进无疑是死,后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还没有找到战千尘,绝不可以就这样死掉。 身体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抖,她犹豫良久,最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她再次回到谷口的时候,飞羽的箭立刻瞄准了她。对方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完全不给她机会,“我飞羽最看不起的就是逃兵,你不配有谈条件的资格。” 身旁无一物能够躲藏,这一箭只怕是躲不了了。云荒无所谓的一笑,“我也没想过能活着出去,既已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知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且说来听听,你这将死之人还有何未了的心愿。” “是你们抓了战千尘,传了信,煞费苦心的引我前来的吧?” “哈哈哈!”飞羽笑的甚是得意,“不错,他就在我的手里。” “我怎么就不信,你们能抓得住他?而且你们放了那么长的线,就只是为了引我前来这么简单?”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引你前来不是为了抓你,而是为了杀你。” “又是杀我,我招谁惹谁了?” 面对她的愤怒,飞羽微带惋惜的答:“我王!” ……… 第三十章 梦魇之咒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总有朦胧风声萧瑟,有时似人的叹息,有时似清冷的雪落声,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仿佛置身在一场不真实的梦里。这样的梦亦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日,她于梦中醒来,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 耳畔惊喜的呼声是她不曾听闻过的,她缓缓抬手遮住了双眼。便听到有脚步声走近,随即听到来人道:“快,拿条丝帕来。” 一只手轻柔的拿开了她挡光的手背,丝滑的触感覆着她的眉眼,那人略显低沉的嗓音,温柔体贴的道:“先盖着,暂时还见不得强光。” 她这是怎么了?这说话的人是谁? “你是谁?”许久未说过话了,声音粗哑生涩,听的她心头一跳,连忙抬手要摸脖子。 “不要乱动,你伤的很重,需要好生调养。” 伤?她何时受过重伤吗? “你可否告诉我,我是不是被毁容了?” “毁没毁,待你好了自己一看便知。”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舀着碗里的药。“姑娘昏睡了一月有余,我本想替你告知家中人,却无奈你身无长物,只得一柄如意昏睡之中仍紧握着。只好将你带来我这里了。” “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我云…我日后定会相报。” “姑娘不必记挂在心,能见到你实乃我之幸。” 两人相谈片刻,云荒便对这尚未谋面的男子产生了些许好感,心里甚至有丝期许看到他的模样。 她又躺了几日,在男子的悉心照顾下,日子倒也惬意平淡,有了他的陪伴,她竟然忘记自己来此处的目的,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因何受伤落入此地。 这样乐不思蜀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她迎来了能正面阳光的时刻。她翘首以盼了很久的一刻。 她看到了那个在心里描摹已久的人。 男子清瘦俊俏,一双狐狸眼不经意流转间藏着风情,那瞳,更是万古深渊中隐藏的一颗宝藏,泛着幽幽诱人的光泽。只一眼,便移不开,也不愿移开。 他就站在她一步之遥不曾动过,任她看了个够。 她看他的时候是那么认真,没有一丝狎昵没有一丝亵渎。微微惊艳的眼神里还藏了丝欣喜的笑意。 惊觉自己看走了神,云荒连忙道:“抱歉,只因你的眼神太过迷人了,你可莫笑话我。” 同样走神的人,被她的话牵回了神思,他勾唇一笑,道:“无妨,任你看多久都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后,云荒方想起尚不知他的名讳,便问,“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笑着答:“甚少有人问我的名讳,不若姑娘为我取一个可好?” 云荒歪着头看着他,想了会,道:“这不好吧?公子是觉得我不配得知么?” “姑娘此言差矣!笑言罢了,请姑娘莫要见怪。在下玉离!” 他话落,两人又是一笑,却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 就这样,他们在这一方天地里,或品茗下棋或闲坐看雪落,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过的竟也快活无比。 再一日,两人傍晚散步时,他有事中途离开了。 云荒便独自在附近躲雪,却不想刚站定便听到了别处的谈话声。 “王,时日不多了,看来她已经迷恋与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王?迷恋?怎么会… 云荒心生疑惑,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当她看到那个玉衣翩然的熟悉背影时,她的手下意识的死命抓住了旁边的山石。 只听他道:“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这次孤王要成功进入荆州城,给它们致命一击。” “那…那她定会阻止王的,到时该如何是好?” 听到如此一问,孤玉静默了片刻,缓声答:“谁也不能阻止我。” 他决绝的语气让她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狐王!他竟是狐王!怎么会这样! 孤玉、玉离,难怪他说甚少有人问他的名讳,原来如此!没想到自己竟然对他… “谁?” 来不及躲避或许根本就不想躲避,云荒看着冲出来的两人,与他们两两对望之后,眼中竟泛起了微红。 看着云荒隐忍的泪眼,孤玉心中一叹,她是听到了吗? 他原以为,以她如今的性子定然会质问会发怒。却不想,她只是祭出了如意,平静的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对他道,“玉离,不!应该是一族狐王,未曾想,我生平第一次动情,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讽刺至极!” “尘…云荒你听我…” “你不必说了,立场不同,各自取舍亦不同。纵然情深似海也终究走不到头,既然被我听到了,我定不会坐视不理。今日,你我之间便做个了断吧!” “王,我早就说过,云族的神向来杀伐果断,她的杖下有多少我族的亡灵啊。既然计划被她知晓,更不能让她妨碍我们。如若王是舍不得她,留下她便是。” 那女子的一番话,让本还犹豫的孤玉动了欲念,他立即双手画诀欲催动慑|心术。 云荒抱有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她以为他会为了自己做出别的选择,没想到… 一念决绝,她抢先一步释出绝地天通,瞬间息,冰雪呼啸席卷而至,整座山山谷内的一切生灵皆成冰封。 云荒一步步走到他近前,手抚摸着他的脸,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望着视线始终不离她的孤玉,心中汹涌的痛一阵强过一阵。她终究下不了杀手。 “与你相识相知一场,无缘亦无憾!今日,我云荒在此斩断情思,他日再见,必不留情。” “不!云荒!你别走!”她这一走,只怕此生都会成为宿敌,他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他费劲千辛万苦才让她回到身边,绝不能放她离去。思及此,孤玉心下一狠,集聚全身灵力去震破这注力的冰封。 云荒还未走远,手中如意突然频频示警,两人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又如何会让他轻易挣脱。她拧眉,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跑了回去。 只见孤玉周身光芒大绽,他竟然试图强行震裂冰封。 散元大法! 云荒惊慌的喊道:“你做什么!” 他仿若未闻,仍在续力,眼见他嘴角有血流了下来,云荒扑过去拼命的拍着他,“快停下!你会死的。” “若让我永远不得见你,我宁愿死!”他传声道。 云荒震惊,握住如意的手,松开又握紧,反复多次后,却依旧迟迟未动。 眼看着孤玉身上的光芒一次强盛过一次,而后,一声痛苦的嘶吼震动雪谷,也震碎了她犹豫不决的心。 一抹清潇的影子自他体内飘了出来。 他飘到云荒的身旁,轻抚着她的发,温柔的控诉着:“云荒,你可真狠心!”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云荒看不清他的脸,抬手与他相应时,他却如一缕青烟飘散而去。 “不!”她悲入心腑,一口鲜血喷出,人当即昏死过去。 “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同仆人说话的叶之越心猛的一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公子,你快去看看吧,那姑娘吐血了。” 闻言,叶之越飞奔到屋内,看到云荒嘴角血迹触目惊心,立即对着随后赶来的掌柜和药师道,“快看看,怎么回事。” 药师一手搭上她的脉搏,诊断好一阵后,不急不缓的道,“公子莫急,这血吐出来是好事。不过,这位姑娘的脉搏似是比之前更弱了,她又迟迟不醒,只怕是…中了梦魇之咒!” “何为梦魇之咒?” 岩掌柜想了想,接过话来,“听说,找回姑娘的月剑镇一直有一个传闻。据说很久以前有一名女子,她本是一名优秀的剑客却恋上了妖族。后来两人不知何故都死了,那女子的魂就一直在那处留恋,大家都说,她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重生。” “你是说…” “有可能是!若姑娘信念不强,不能走出来,怕是……” “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你再想想。” “或许…还有一物可以救她,不过那希望也相对渺茫。”药师道。 “快说快说。” “据我所知,救命神药「九转金丹」世间仅存两颗,一颗在楚天都城主手中,另一颗就不得而知了。” “「九转金丹」只是药,难道能解梦靥之咒?” 药师摇摇头,“自是不能。但是能让病人的身体快速恢复,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想办法救她。” “言之有理,我这就想办法,你先去歇歇吧。” 待人走后,叶之越在房中来回踱步,此番,他心中矛盾万千,人是一定要救的,却也不能带到荆州楚天都,该如何想个两全之策呢? 思量了许久后,他提笔写了封信,并取了云荒的紫玉包起,将信一并交给岩掌柜,又令人备好马车,安顿好了之后,他才告诉岩掌柜,在他离开之后,带着他的信物前往荆州楚天都找萧允。并再三叮嘱,务必要亲自将信交于他手中。 岩掌柜按照他家公子的吩咐,掐着时间将信送到了楚天都。 彼时,叶之越也到达了扬州南郡城,他在别院安顿好云荒之后,才返身回了自己的家里静待萧允的到来。 第三十一章 中计 三日后,雨夜。 静坐品茗的叶之越内心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他的目光不时的飘向门外,天色已经完全黑浓,门外又飘起了绵绵细雨,茶水也已换过几轮,却终究不见门外有客来。 叶之越本就没有多大的把握,他若不来亦在情理之中。不过,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失望。起身离去之际,忽听门外雨声有所不同,他侧首望去,见门口站着一名穿着蓑衣戴着蓑帽的男子,虽然男子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他却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叶之越拱手相迎,男子大步进来后,剑眉星目的眼扫了下四周,问道:“她在哪?” 深秋的冷夜,绵绵细雨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萧允站在屋前,感受着细雨润物的清冷,心里的焦躁也渐渐平息下来。他随着叶之越进到屋里,一眼看到床上躺着的人,那毫无生气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他上前握住她瘦弱的手,轻唤:“云荒。” 叶之越本想出去避避,萧允却叫住了他,“你说,九转金丹能救她可是真的?那她服了以后是否会醒来?” “药师说只能助她身体快速恢复,却不能保证能醒。” “不管怎样,都要让她醒来。”萧允说着,拿出一个极普通的瓶子交给他,“这是药,本城主会在这里留两日。” “好。那我现在让下人们去打扫厢房。” “不必了,我就住这里,切不可让外人知晓我来了扬州。” “明白了。”叶之越拿着手里的药便出了别苑。 翌日,叶之越早早的过来了,他看到萧允便道:“我留了些药粉,这个可以给她服用了。” 萧允点了点头,看着他将药送服进云荒的嘴里,待他走到桌边,他立即请他入座。两人边喝茶边聊着:“我还有两日的时间,可否讲讲,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只能说此事颇为蹊跷,当日那般凶险,她理当九死一生,就算幸运不死也必会重伤。可我们在月剑镇找到她的时候,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我本还庆幸,以为修养几日她便能醒来。谁知,她始终昏迷不醒,而且昏迷时经常梦魇,念叨玉离什么的…我与她认识仅仅一日,因此很多事情并不了解。冒昧问一句,她所念之人是否她心中所系之人,如是,此人说不定能唤醒她。” 玉离?难道是伤她的那个人吗?萧允心中满布疑云,脸上却无甚波澜。他道,“并不是,就算有,那也是与她姻缘绳相牵的人,又怎会扯上旁人?看来她受伤与月剑镇脱不了干系。” 叶之越听出他话里之音,连忙道:“我也只是猜测。既然不是,那城主可否告知,你说的那人在何处?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萧允看了他一眼,静默了许久,回道:“那人便是本城主。” 他猜到叶之越会震惊,又沉声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与她早在数月前结下鸳鸯阵,只是众人与她尚不知。有次她与我闹别扭,一气之下便走了。我想着,或许她需要冷静,便没有追查她的去向,却不想,再次有她消息的时候,她却成了这幅模样。” 叶之越听罢,心下黯然,原来她早已经…难怪她的玉上会有萧允的标记,自己原本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却不想,萧允当真千里迢迢的赶来了。 “城主放心,既然此事无人知晓,那么,绝不会从之越口中说出,你且安心陪她便是。” “多谢。” 萧允守着云荒到了夜半十分,见她始终在沉睡,便坐在旁边打坐。一炷香以后,耳中忽然听到极其轻微的响动,他缓缓睁开眼,绕是泰山崩于前也镇定如常的人,也被吓了一大跳。 原本躺着的云荒不知何时醒来的,正静静的站在他面前对他笑着。那笑容,妖冶诡异,眼神呆滞无神,笑声飘忽无实处。 “你来了,我等了你许久,你可曾想过我?” 萧允仔细辨听这熟悉的腔调,便猜到,云荒若非中了白芷的慑心术,那么她本就是白芷。他立刻屏蔽视听,传声道:“白芷,莫要在此装神弄鬼了,本城主知道你在这里。” “哈哈哈…”那道缥缈的笑声忽然就变成了白芷的嗓音,“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真是没劲。既然来了,那就陪你好好玩玩。” 须臾,萧允猛地睁开眼,竟看到眼前的云荒已经变回了白芷本尊,眼中冷意深寒,“好手段,竟骗得本城主亲自前来,快说,你将云荒弄到哪去了?” 白芷望着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帝辰斩,竟还幽幽的装柔弱,“哟,别动不动就拔刀,吓到了我,到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将她的脸弄花。” 见他仍是一副决然要将她斩与刀下的模样,她心中怨恨更甚,随即做出副怕怕的样子,道:“告诉你便是了,我将她丢到士兵|营了。” “找死!”萧允怒极,提刀拍了过去。 白芷见他出手了,忽然诡异地冲他笑了笑。 云荒初醒,一副昏昏然的样子,脑中方才有了些许意识,睁眼便看到萧允含怒劈过来的帝辰斩,她本能的拼命闪身避去,奈何他卯足了劲儿,饶是她闪的快,也被凌厉刀风刮倒在地。 瞬息间內腑疼痛如刀绞,一口血随之吐出。她强撑着地,咬着牙道:“萧允,你好狠!” 泛着冷芒的帝辰斩刀锋仍然指着她,拿刀的人眼神更似刀,“哼!死不悔改,骗得我九转金丹;多次坏我之事;竟还想我留你性命?” “骗你金丹?坏你之事?我云荒是有多让你憎恨,被冤枉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 “你…你说什么?你…你是…” 看到萧允竟然震惊到刀都脱了手,云荒怒极反笑,道,“不必再装了,不是要取我性命吗,还不快动手?” 怎么回事?萧允略一思索,明白自己是中计了。连忙上前去扶她,“不是,你听我说…云荒…刚才…” “滚,别碰我,你这个……” “云荒云荒…”萧允抱着气急攻心倒下去的云荒,大声喊道:“叶之越叶之越,快来救人!” “怎么回事?”叶之越披着衣服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云荒嘴角鲜血刺目,连声道:“快快将她放到床上,药师马上就来了。” 两人排排站着,等到药师进来之后,叶之越才小声探问道:“城主,方才发生什么事了?云荒姑娘不是睡的好好的吗?” 一连两句问话,萧允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关切和怀疑,抬眼与他对视了片刻,才转过头看向别处,“她并不是中了梦魇之咒,而是被控了心智。” “什么?那…她也不至于吐血吧?难不成是…” 萧允一个慎言的眼神扫向他,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不再言语,一同等着药师出来。 许久后,药师出来对他们道:“这位姑娘怎么突然又受了很重的内伤?这怕是要养好些日子了。哎,这不刚好些吗,怎么伤的比之前还重呢。好在,人已经醒了,给她喂了药就叫她好生养着,可不要在乱来了。” “是是,药师请慢走。” 送走了药师,两人齐齐走了过去,萧允示意叶之越回避,奈何后者装着没看见。 云荒看到他们进来,立即对叶之越道:“叶之越,麻烦你将他赶出去。” “这……” “云荒,莫要胡闹了,好生歇息。”萧允走到近前想要握她的手。 云荒怒火更甚,“你出去!你若不走,那我走。” 叶之越见势不妙,连忙劝解萧允,“城主,不如我们先去拿药?” 萧允见此,只好随叶之越出来了。两人出了门,叶之越实在藏不住心里的话了,说道:“城主,恕我直言,云荒姑娘的情绪这么不稳定,这会严重影响到她养伤的。我看不如这样,你诸事繁多,不如先回荆州。等她平静下来你再和她谈谈。” “如此也好,她此刻对我必定误会颇深。”萧允思索了下,说道:“你吩咐下去,让人准备马车,将被褥枕头铺厚些。” “好。”叶之越刚应下,忽然觉得不对,随之问了句:“城主…你是打算乘马车回去吗?” “本城主看起来很娇贵吗?”萧允扫了他一眼,说:“马车是给她准备的,多铺些被褥,让她躺着舒适些。” 听到这话,叶之越当即敛了神色,回道:“城主,许是你理解错了之越的意思。云荒姑娘此番无论身体还是心情都差到极点,你这般强硬的决定了她的去留,可考虑过她的感受?”他顿了顿,观他的神色如常,又道,“之越之所以有此言,完全出于她当日舍命相救的恩情。不管城主现在作何打算,之越劝城主一句,还是让云荒姑娘自行决定的好。” 听叶之越说完后,萧允的神情心思仿佛淹死在了岁月的长河里,依旧是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半晌后,他抬头看了看天,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给我准备匹马。” 叶之越看着萧允翻身上马,拱手相送,“之越谢城主不责之情。” 马上的人目光深远看向前方,缓缓道:“从你的话里本城主听的出来,你对她的心思恐怕不止是恩情这么简单吧,我萧允亦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话已至此,那我不妨明说了,她虽位未及神阶却也是迟早的事。等那时,她腾的是云;施的是上古仙法;能与这天日共度年月,能与她并肩携手的定然不会是普通人。所以叶公子还是勿要错付心思。” 叶之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再次朝他拱了拱手,道:“之越知晓自己的身份,既然你我二人的初衷相同,那就不需我再解释了。城主且安心回荆州,我会尽心尽力照顾她的。” “多谢!还请替我转告她,待她伤好之日,本城主定会亲身相迎。” “好。” 第三十二章 缘分妙不可言 送走萧允以后,叶之越独坐院中许久,内心里百转千回。良久一声长叹,想他一身富贵大好男儿,却是个商场得意情场失意的苦命之人。 “我道这秋高气爽的天气忽而冷风起,原来是之越在叹气啊。” 叶之越身后传来中气不足的声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了。 他半侧着身子,一脸嗔怪的对她道,“冻死你才好呢。”说完又忍不住起身去扶她坐下,出声埋怨,“你可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当药师唬你的吗?” “小伤而已,我摔打惯了,勿需担心。” 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叶之越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她这般无所谓的样子,定然是无人关心所致。本想说点什么,又想起萧允的警告,袖下的手紧了紧,遂回句,“那是!仙姑术法无双,世间无人匹敌!” 瞧他一副不和她斗嘴就难受的样子,云荒噗嗤笑出了声,“那当然。” “夸的如此厉害,不如实际点,你教教我吧?”叶之越看向她。 “你怎会有此想法?大多数男子不都会选择做侠客吗?” 因为这样,我便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和你在一起。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却说着,“你管我,就说教不教吧?” “想多了吧叶公子。”云荒轻声笑了笑,“你真以为做了散仙便能跨越生死啊?都只不过是一种护身的术法而已。” “不想教直说嘛,你当我傻啊,你说云仙活多久了?” 云荒睨了他一眼,道:“苦修,不涉及喜怒哀乐不问世间之事,现在的散仙是世间之人升阶而来。虽然苦修能炼其元神,但是仍然保持了很多常人的特点,比如七情六欲、心魔难渡,一朝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现如今能升阶成神的散仙,是少之又少了。” “我自然是不得全信,但是众生谁又不想长生呢!我有此想法,不过是想保住我这张英俊的脸而已。” “嘁!”云荒喝了口茶,继续道,“不是我不愿教你,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术法并不一定能令人长生驻颜。除非你能闯过虚无之境,届时可选择一切重来,故俗世称之为:重生。而这重生并非死后重生。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听她这么一说,叶之越凝了凝,又问,“那云仙是有什么秘诀吗?我听说甚少有人能练到虚无之境。” “哪有什么秘诀,那是因为她老人家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甚至连情绪起伏都少的很。试问,以上这几点,叶大公子能做到哪点?” “咦,你怎会知道的如此详尽?” “因为她是我师父啊。” 叶之越震惊的瞪大了眼。就跟自己第一次看到她拿着乾坤宝袋时的神情一般无二。 他连忙偏过头去,脸上的神情逐渐转换成精明。他少时便随父亲四处经商早已是个人精,此刻脑中飞快的思考着,自己家与灵渺的氏族世代对立,如今,灵渺氏族依靠着楚天都的势力不断打压他家族生意,他若能凭借云荒这层关系,想要挤压掉灵渺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只是……他回望一眼静坐喝茶的女子,内心里期盼的却非他心中所能想的。 想了半晌,他又看向云荒,道,“起风了,你该回去休息了,若是没照顾好你,我怕是交不了差了。” 闻言,云荒放下手里的杯子,给了他一个,你真扫兴的眼神,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数日后,云荒闭门养伤养的差不多了,听闻有庙会,便央着叶之越带她去玩。她一大早的就起来了,还特意收拾了一番,等在了院子里。 叶之越开门出来的那刹那,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他倒回去又走出去看了看,这才走到云荒身边,围着她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映花避月上行廊,绫裙褶褶轻垂地。绫玉长裙飘逸,长发半挽,凝脂珠穗随着她转动的动作,摇曳生姿。 “如何?可会失了你叶大公子的面子?” 闻言,叶之越哈哈一笑,双手作揖,道,“敢问姑娘是何处仙人,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得此一见!” 云荒放下遮脸的纱幕,柔声漫语的答,“我乃东海蓬莱仙者下凡,为探凡间疾苦,既然公子有幸与我相见,不如一同前去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仙子请移驾!” “好,移驾前往南郡城庙会,出发!” “遵命,仙子请!” 两人笑闹着出了别苑,往荷花池方向走去。 今日赶庙会的人有些多,叶之越怕两人走散了,便紧紧的挨在她身侧,由于他的神情过于小心翼翼,加之他在这一带颇有些名气。起初他拥护着云荒走过来的时候,人们还只是在旁边观看,窃窃私语。渐渐地,大家便将目光聚集到他俩的身上了。 云荒左瞄瞄右看看,在一处摊位前停了下来,当她伸出手时,人群一下炸开了。 “快看快看,这女子的手生得如此漂亮,比灵家大小姐的手都要美。” “可不是,白滑细嫩,跟青葱似的哟。” “这个可比之前那些追过来的强多了嘛,那脸蛋说不定…” 云荒一心摆弄没看到过的小玩意,并未听到别人在说什么,她看中一张脸谱,正准备揭开纱幕试戴,手却被叶之越按住了。 “怎么了?” 叶之越冲她笑笑,提醒道,“人多眼杂,不要揭开,这样方便游玩。” 云荒点点头,拿着手里的脸谱,对他道,“我要这个。” “好。”叶之越付完钱,回头看到云荒拿脸谱罩着自己的脸,调皮的对他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有没有变得英明神武、器宇不凡?” “有有有。”叶之越笑着应答,顺便拿走了她的脸谱,对她道,“再往前走走便到荷花池了,过了那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我要吃鱼,还要吃卤水牛肉。” “你呀,一个姑娘家家的吃什么卤水牛肉,口味太重对身体不好…”叶之越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两人身后的不远处,有名着银色流云织锦长袍的男子。他原本离他们有些距离,也不知听见了什么,突然就走近了些,并且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而那男子身边还跟了位娇美的姑娘。 两人边走边看,到了荷花池桥上,云荒有些乏了,便站在桥上往池中看,池中鱼儿欢快的嬉戏追逐投食人的动作。看到开怀时,她仰起脸大笑,那原本遮着脸的纱幕滑了开来。 那跟着的男子看到她的侧脸,呼吸忽然一滞,口中不直觉地唤了句:“云荒。” 叶之越察觉有异,随即转头,看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名男子看他们的眼光有些怪异,他二话没说,当即拉了云荒下了石桥。 已近午时,逛累的人多往石桥这边走来。身旁的末锦拉了拉战千尘的衣袖,柔柔的小声道,“夫君,我肚子饿了。” 战千尘警告的回望了她一眼,目光再次回到石桥上时却不见了他们的踪影。他心知末锦是故意的,却无心与她计较,运目顺着路眺望,看了一会儿,才道,“走吧,前面有酒家,我们去那里。” 他带着末锦进了酒家,目光细细的搜寻一遍四周的人,仍然未发现他们,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明明听到他说到此处来吃饭,何故不见踪影? 待小二送来茶水,战千尘特意问了问,“请问店家,此处可还有酒家?” “没有,此处独此一家。客官点些什么?” “鱼、卤水牛肉、米饭。” “好勒,客官稍坐,今儿真巧,居然有点一模一样饭菜的人。” “等等,你是说方才有人来点了同样的饭菜?” 第三十三章 夫君我怕 “可不是,那姑娘说话的口气与你倒挺像。” 闻言,战千尘急切地问小二,“店家可知那人在何处?” “这我可就不知了,那姑娘点了饭菜之后,叶公子吩咐我们将饭菜送往他的府上,也不知是他哪个府上。客官要问,得等那伙计回来再问了。” 战千尘听罢,失望的对小二道了句多谢。 末锦早在河花池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对劲了,连声探问,“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一声夫君唤得战千尘再次蹙眉,他语气里夹带了一丝不悦,“末锦,我早就说过,不要这么称呼我。” “夫…你…你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你不快了?” “你并未做错什么。” 末堇一听,马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眼中似有隐隐泪光,“我既未做错什么,你何故一副不快的模样?你不是答应过会陪我的吗?” 战千尘看到她那副神情,心里隐隐有些厌烦。不知为何,在此之前他还能忍一忍,现下却是一刻都不想忍了。 “是!蒙你搭救。我答应会护你段时日,也并未食言。这段时日,你在外人面前称我为夫君说是为了保护自己,我也不曾当面反驳你。你让我相伴出游我也来了。原本就说好的,今日陪你游玩,吃完饭以后与你辞别。” “你为何还要走,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末锦眼中的泪水滚了下来,她哭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心生怜惜。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自有我的事要做,况且我早已说过,我留下来的日子是有时限的。若非你要以此要挟我?” “公子怎会如此看待我?”末堇哽咽着别过脸去,赌气道,“你走吧,你也救过我的命,不过是两两相抵罢了。” 战千尘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大步出了酒家。 他方走出没多远,便听到她大声呼救。 “夫君救我,你快放开我,走开!” 战千尘驻足,听着她声音不像作假。又立即返身回到酒家,看到末堇被一壮男子抓住了手腕,拉拉扯扯。 末锦见到他回来了,哭的越发厉害,楚楚可怜的,不停喊着他,“夫君救我。” 战千尘并未理会她,而是往那人面前一站,冷声喝道,“放开她。” 壮男子打量了一下战千尘,似有些畏惧他的气势。这才松开了末锦,撇撇嘴走了。 末锦一得自由,连忙跑到战千尘身侧,偎依着他手臂泪眼汪汪的,颤声唤道,“夫君,我怕!” 还不待战千尘拉开她,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夫君?”一道质疑的女声传来,引得看戏众人的目光又皆看向了门口。 门口处站着一名戴着纱幕的女子,她的身边是扬州有名的叶之越公子。 见这两人往门口一站,众人一看这架势,连忙伸长了脖子,有好戏看了。 云荒路过,听着哭喊女子的嗓音颇似末锦,还以为是错觉。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就又听到另一句令她心神一震的话。 她想都未想,立即跑了进去,便看到了那个多日不见的身影。 她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揭开了纱幕。当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却只看那着流云袍的男子。 云荒细看了许久,这才缓步走到他身前,又打量着他和末锦,才道,“夫君?末锦?末锦流云,我道你为何会如此钟爱。看来两位还真是情深意切啊!” 说着,她自嘲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好傻。这段时日,自己为了他的事四处奔波,他倒好,竟是躲起来风花雪月了。 云荒说完又看了看战千尘,见他神似默认了。心中突然升起无名火来,抬手去解身上的乾坤袋,却发现并不在身侧。 “我的袋子呢?” “你没带出来吗?那肯定落在你房里了。”叶之越看了她一眼,道。 云荒回想好像是放在榻上了。就又看向战千尘,见他竟在笑,还笑的很是开怀。 笑什么笑! 心中恼意更甚,她强压住那股情绪,尽可能平静的道,“既然你无事,那我也不必再歉疚了。我这个人不喜欢留着无心之人的东西。明日你来这石桥,我差人将东西送还与你。”说罢,她转身便走。 “云荒…” 战千尘一愣,她怎么生气了?连忙伸手要拦住她。 云荒正生闷气呢,怎会轻易让他拉住。她侧身闪避脚下一滑,人已然飘出了酒家数步之外。 那些凑热闹的人,看她突然用了术法,立即兴奋的跟到了店门口去看。 “哎呀,没想到还是个会术法的呀。今日这戏大有看头了。” “可不是!这可比听书有趣多了,正儿八经的演戏呢!” ……… “云荒,你听我说。”战千尘有些无奈,连忙追上去拦住了她。 “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战千尘这才知晓她真生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笑着柔声去哄她,“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我们许久未见,难道每次见面都要以这种方式?如果是…那你打吧!”说着,他当真向前站了站。 云荒原以为他追出来会解释一两句,谁知,他一开口…他不提还好,一说挨打,就让她想起他为了自己受伤的事情。 末锦追着他们出来,原本想见缝插针说上一句话。不曾想,战千尘一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以云荒的那聊胜于无的情智,她定然会误会。 果不其然! 云荒听了之后,脸色倏地变得难看了。 她望着战千尘,突然双手使劲推向他的胸膛又飞快的向后掠去,任他战千尘眼疾手快也没能拽住她。 “不要在跟着我。” 她借力飞出后,踏上召云葫芦飞快的朝着另一个地方飞去。 不多时,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然间乌云蔽日哗啦啦的下起雨来。 云荒立在云头淋着雨,忆起每次两人分离再见总是会下雨,心里一时感伤,莫非连老天都不愿他们相聚么? 这头,叶之越一直站在旁边未出声,直到看到清她消失的方向,这才一跺脚道:“不好,那边是江陵古渡。” 末锦见战千尘神色一变,赶紧抢在前拦住他,故意道,“江陵古渡怎么了?那里也不失为一个观风赏景的好去处。” 她又试图说服战千尘,“云荒姑娘此时正在气头上,说不定消气了过会就回来了。夫…公子还是不要去追了,她的脾气你是知晓的呀!” 第三十四章 确定心意 叶之越并不清楚云荒与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据他方才观察,眼前的男子应当就是云荒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大动肝火。 他神思一转,对战千尘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江陵古渡有好几座小岛,一座呢,生有情花毒草有肆虐的火猴;另一座,因多年失水者所致水溺横行。不论她闯了哪一处,于她现在的状况而言都是讨不到便宜的。” 末锦一听便知他是故意的,连忙道,“叶公子如此心急,为何不自己前去。如此游说我家夫…公子,又是为何?” 叶之越神色不明的睨了末锦一眼,“本公子不会武功。更何况,我相信云荒希望去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战千尘早就不想等了。听叶之越所言,心中担忧更甚。不待他细说完,便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知是他时运不济,还是老天有意为难,每次他们相见必有周折。按说,以他的速度早该追上了,却怎么也寻不见她人。 战千尘心急如焚,此处的路他并不熟悉。若要寻,只怕三天三夜也碰不到头。想了想,他立刻返身回了酒家。 原本看热闹的人早已经散去,只余末锦和叶之越还坐在酒家那等着他们。 见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叶之越没有相问,只朝战千尘拱手告辞:“在下先行一步。” 他才出来不久,发现身后跟了个人,那人的步子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却怎么都甩不掉。 叶之越索性停了下来,问他:“公子何故跟着我?” “我要见云荒。” 战千尘直言不讳。 叶之越皱眉,不失礼貌的回道,“这位公子怕是找错人了。我也想见她,但也得知道她在哪不是。” “你不会不知。叶公子之前是故意激我前去的吧?其实云荒并未去那里。” “何以见得?” “因为你也担忧她的安危,所以绝不会任她前往危险之地。” “嘁,说的你很了解我似的,可我告诉你,我还真不知她去了哪里。劝公子莫要再跟着我了,还是回去陪你的小娘子吧!” 听他所言,战千尘摇头失笑,“叶公子还说不知她去了哪里。你可是未发觉,连她常挂嘴边的话你都学了去。”说罢,他抬手拍了拍叶之越的肩膀,“快带我去吧,我已有数月未见她了,此番看到,心中念想更甚。” “你以为你说的本公子便要信呀?万一又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那我岂不是引狼入室?” “你说什么?”战千尘心中一惊,手下意识捏住了他的肩头。痛的叶之越赶紧拍了开去。“要命呢?” 叶之越揉着肩膀,心中思忖,瞧他紧张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的,正愁怎么应付那个城主,这个人来的倒是时候。 “呐,带你去可以,不过丑话说前头,她见不见你,本公子可不敢保证。” “多谢叶公子。” 叶之越摆摆手,“跟我走吧。我说,你可别那么早谢我,将来若是惹了什么麻烦,可不要回头来找我,可明白?” “那是自然。” 两人走了段路,绕过城中最中间的荷花池后,叶之越停在了一座清净的别苑门口。 “到了,她就住这里。” “多谢!”战千尘再次道谢,抬脚准备入内,却见叶之越踏着优雅的步伐先一步进了大门。他皱了皱眉,随着他一同进去了。 叶之越领着他,熟门熟路的穿过长廊,走到后一进的院子中间的茶桌边,一屁股坐到藤椅上,朗声吩咐道:“沏茶。” 战千尘瞧他那架势,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的院子?” 叶之越点了点头。 “你也住这里?” 叶之越又点了点头。 茶端上来,叶之越请他入座,然后惬意的品了口,道一句:还是家里舒服啊! 战千尘盯着他的脸,坐下饮茶,又问他:“云荒住哪里?” “住我对面的小院子,听着这动静怕是还没回来呢。” “你怎么知道?” 叶之越眯着眼睛呵呵一笑,“我怎么知道的?哎哟,我跟你说,这丫头闹起来的时候可能折腾人了,吵的你一夜都没法安睡。” 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有丝凉意,伸手拢了拢胸前的衣服,嘟囔着:“哎,这天,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冷了。” 他话音方落,便听到云荒在门口喊了句:我回来了。 叶之越眯着眼睛贼嘻嘻的一笑,本来端坐的战千尘立即紧张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云荒一眼望见战千尘,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 她绕过他径直坐到藤椅上,一把端起桌上的茶就喝了起来。 叶之越看她直接喝了那杯茶,原本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的神色几番变换,欲言又止。 而站着的战千尘,脸上的神色从紧张一下子变成了笑意满面。 云荒才喝了一口,感觉气氛不太对,抬眸看向叶之越,将茶杯往桌上一顿,没好气的道:“今日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喝了你一杯茶,你至于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嘛?” 叶之越哽了半天,才指着她那杯子,嗫嚅着:“不是茶,是你喝的那杯茶,是他方才喝…喝过的。” “什么?”云荒瞪大眼看着叶之越,又看了看面前的杯子,再看看笑的满面春风的战千尘。顿时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随即冲他们俩怒哼一声,直接跑了。 “哎呀!这下可完了。”叶之越一抹脸,惆怅的对战千尘道:“兄弟,祈祷今夜无雨吧?” “为何?”战千尘不解的看向他。 “因为,在下不想再尝那屋顶赏雨的滋味了。” 闻言,战千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随即道,“原来如此,叶公子大可放心,晚上安心睡你的便是。” “托你的福,我先回去歇息歇息。此院厢房大把,你爱睡哪间睡哪间,就这样了。” 战千尘笑着拱手,静待了会儿。随即抬脚朝云荒房间的方向走去。 行至门口处,见她侧站在窗边。他的视线落于她身上便不想移开,这才多久不见,她整个人变得形消骨瘦面色苍白。让他好生心疼,他走上前去轻轻的唤了声:“云荒。” 云荒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听他唤她名,她忍不住动了下,却又倔强的不想转过身去。 她有些慌乱,一时还未想好如何面对他。正思忖着,后背措不及防的被温暖包围。 他贴着她的耳畔温声道,“云荒,我好想你。” 这一声,仿若滴水入静湖,在她心间荡起了层层涟漪。她细细的品着这又暖又酸的滋味,瞬息间,云荒的眼眶有了温热的感觉。 一时鼻酸想落泪,她慌忙抬手想要掩饰内心的情绪。 却不想,刚抬起的双手立刻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耳畔又传来他的喃喃低语:“我想这样抱着你一辈子,可好?” 云荒低头看着交握在身前的两双手,唇角慢慢地扬起一个极美的弧度。 也就在这一刻,她恍然顿悟,难道这就是话本子里常说的那种情思? 这感觉??还真美! 半晌后,一声微乎其微的声音像是回应般响起。 “嗯。” ?????? 第三十五章 吃醋了 几日后的清晨,别苑门口来了名女子。早起洒扫的丫头换了两波之后,见她依旧站在门前,这才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女子点点头,连忙上前将她来此的原因说了一遍。丫头听完之后,想了想,便进了别苑里。 不多时,云荒同传话的丫头来到门口,见到着一身浅竹色衣裙的女子。 “是你?”云荒皱眉看着眼前的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刚见过的末锦。 “你居然找的人是我,可真让我意外。” 见她只是望着她不答话,云荒又道:“想来你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找我或许还能见到他,是吗?” 末锦从见到她起一直不和她交谈,云荒正奇怪呢。就见末锦突然间猛扑到她面前,哀声祈求:“云荒姑娘,你让我见见公子吧,我是真的很想见他,只见一面就好,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求求你…” 末锦本是江南女子,嗓音软糯轻柔听得人心发软。云荒心知自己会忍不住心软,预备下逐客令时,那紧拽着她的末锦,又突然松开她直奔她身后而去。 云荒于此事是何等的敏锐,不由的发出一声冷笑,不用想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没回头,只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末锦一见到战千尘,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他的身体里,她紧紧的附在他身前哭诉:“公子,我只是想见见你,我真的担心你的身体。没想到…没想到她…” “没想到我怎样?你是想说,我故意刁难,不让你见是吗?” 云荒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断不可能放任别人在坑自己。 闻言,末锦躲在战千尘怀里,似是惧怕般瑟缩了一下。 云荒盯着黏在一起的两人,眸内似有异光一闪而逝。她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发怒,只道,“原本我没这打算,既然你如此煞费苦心的演着,我若是不配合你,岂不是对不起你那珍贵的眼泪了。” 战千尘一边使劲将末锦拉开与自己保持距离,一边急急道:“云荒…” “怎么?你是打算问责与我,不该让你的小娘子受了委屈么?” 末锦不失时机,可怜兮兮的转去拉云荒的手:“云荒姑娘,请不要生公子的气,是末锦的错,末锦不该…” “够了!”云荒冷喝道。 她一把甩开末锦的手,颇有深意的看着她和战千尘,“末锦,我云荒不屑与你演这出苦情戏,也不屑于用手段欺压。你与我,同与他单独相处过,这么久的日子,你都没能得到他的心,只能说明他的心里没有你。你几次三番做戏愚弄我,又将我在千尘面前定义为恶人,是何原因我就不言明了。我奉劝你一句,你这点伎俩与灵渺相比等同于孩戏。呵!我就不明白了,同为大家的小姐,你们怎会如此天差地别!” “你说什么?” 看着她故作震惊的表情,云荒更是鄙夷:“如此讲究礼仪又工于心计的女子,有几个是平凡人家的姑娘。你当我云荒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那么好诓骗?实话告诉你,你的身份早在他失踪时,我便查了个清楚。话说回来,倒是你更让我觉得厌恶低俗。” 说罢,她连拉走战千尘都懒得了,径直回了别苑。 战千尘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跟了上去。 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云荒心里的气算是消了一半,她未回头,与他赌气道:“你跟着我做甚?外面的美娇娘等你等的都哭成泪人了。” “她等谁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怎会三番五次追着你不放?”说话间,她忽然回转身来用手指顶着他胸口,问:“该不是你把她…又不想负责任,所以她才会追的那么紧吧?” “我把她怎么??” “你把她……” “我把她怎么?嗯?” 云荒煽动着唇,面上有些烧热,这话叫她怎么说的出口。 战千尘看出她在想什么,忍不住逗她。故意嗅了嗅。道,“咦?我怎么闻到股酸味?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吗?” 见她被堵的无法言语着急上火的样子。战千尘笑的无比开怀,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宠溺的道,“瞧你…这是吃醋了?” “你…”被他一语道破心中所想。云荒羞涩难当,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掩饰的反驳,“就算吃醋怎么了?难道我还需忍着?” 她面显怒容,心内慌张,眉头紧蹙,小嘴微撅,脸上因情绪所致微微红起的粉色,看得战千尘的心突然跳慢了半拍。 “你还笑?” 云荒烦透了因他而躁动的情绪,正要继续说时,他突然压低了脑袋,措不及防的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云荒始料未及,震惊的看着眼前放大的脸,那低眉浅笑的人,在她愣怔的时候,惩罚似的又蜻蜓点水了下。 嗡的一声响,云荒脑中一片混乱,脸上烫红烫红的。一时不知所措,竟在慌乱中躲进了他的怀里。 战千尘被她下意识的反应逗得扬眉轻笑,抬手将她揽得更紧了。 待他笑完了,在抬起头时,目光有丝阴沉。 “看够了?”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脸上神情各异。 叶之越略先尴尬的笑笑,“咳,我是来唤你们吃早饭的,一时忘了回避,那个…我先走了。” 云荒听见他们的对话,此时才知她居然当着别人的面…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今日丢人算是丢到大发了! 可这会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忐忑不安,手不知觉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战千尘感知到她的不安,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却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他转目看向末锦,语气决绝果断:“末锦,你还有何事要说?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日后,你与我再见便是路人。” “不!公子…”末锦没想到今日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心里悔恨自己不该步步紧逼。 “公子,我不奢求其它,只求留在你身边,只要能看到你,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战千尘摇了摇头,“不能。” “公子,你怎可如此绝情,我好歹也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怎可不念一丝情分。” “我何时让你跟着我了吗?” “公子,就算不念情分,可我救过你。”末锦不得已,抛出了她自以为的筹码。 战千尘听到她说这话,沉默了须臾,才道,“她不喜欢的,我不介意助力一把!如若你非要讨些什么回去,那我还你一刀可够?” 他话音刚落,一直未出声的云荒突然从他怀里出来,看向末锦,道,“他若是敢伤自己,我定会剁了你。” 这一刻的云荒眼神狠绝,与平日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那神情,竟吓得末锦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看到她露出杀|意的那刻,战千尘心中大惊,她怎会有这么重的戾气?这可是修术法者之大忌也! “云荒。”他慢慢地将她转向自己,温声安抚:“这一大早尽顾着生气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我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可好?” 云荒心知他是不想继续纠缠这事了,便道,“好!” 第三十六章 仙衣凤舞香罗 两人吃完早饭之后,云荒拿着乾坤袋单独去找叶之越。 她走到茶桌前坐下,看着低头不语的人,关心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刚才丫头同我说,你早饭都没吃。” 叶之越抬起头看她,半晌才答:“嗯,是有些不舒服。”他目光一转看向桌上的乾坤袋,问:“你要出去吗?” “不出去,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商讨这个别苑。” “商讨?你要别苑做什么?” “嗯,确切的说是买。”说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元宝形状的木牌子递给叶之越。 叶之越看到那个牌子的时候,整个人为之一震,“你为何会有这个?” 他的神情,令云荒疑云顿起,难道这袋子他以前见过? 见他不再说话了,云荒又扒拉了下袋子,回道:“师父交给我的时候,说这个袋子包括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自己的。” 难道说…叶之越被自己的大胆设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我随口问问。对了,你想要这别苑我给你便是了,你又何必与我这般生疏。” “不可,无功不受禄!”说着,云荒指了指他手里的木牌子。“这个应当是你钱庄的吧?别苑的钱你直接扣掉,若是不够你再同我说。” “好,回头我让掌柜去查查。”他将手里的木牌子收起来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人第一次坐在一起无话可谈,云荒想起早上的事情,倍感尴尬,连忙起身与他告辞。 叶之越却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云荒。”叶之越未看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缓沉闷,“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 “答应我,无论何时,请不要将我拒之千里之外。” 听他说完以后,云荒突然间安静了。 背对她而坐的叶之越,微微叹息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腕,起身边走边道:“我知道这个请求与你而言过于无理,但我就是想无理这一回。这个别苑从今日起归你所有,日后,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只要你开口,我叶之越此生都会应你所求。” 自那日后,叶之越再也没来过别苑了。 为防万一,云荒严令院中的人,除了叶之越外,不得将任何人引进门来。 这事告一段落后,她同战千尘在别苑待了几日。当战千尘问及她有何打算时,云荒方才想起一件事情,便与他说了。 翌日一大早,他们提着一个包裹出了门。 两人朝城中方向前行,因路上在讨论事情,所以并未发现,身后有个不同于路人的小姑娘在尾随。 两人找到了那家出名的铁匠铺。云荒站在门口,探头朝黑漆漆的店里看了一眼,问道:“店家可在?” “往里头走。” 两人进了店里,顺着打铁声找到一位身材精壮魁梧的中年大叔,大叔正抡着大铁锤在敲打一块铁片。 铁匠看了看两人,放下手中的铁锤道:“少侠是要打造武器吗?只要你有图纸,我便能锻出一般无二的来,保证绝不差分毫。” “若我要打造的非铁器,大叔也能打造吗?” “非铁器?”铁匠看了看云荒,摆摆手道:“小姑娘是来消遣我的吧?我忙着呢,门在那,不送!” 铁匠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做活计的,这态度也太差了些。 云荒撇了撇嘴,转目之际看清他手臂绑带上的标志时,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着对他抱拳道:“久仰锻造大师之名,晚辈今日来,是有件东西需要你看看。” 铁匠正准备继续忙活,闻言,连忙转过身来问道:“你们认识我师父?” “你师父?那你是?” “我是他的关门弟子铁玄。” 战千尘瞧见云荒略显失望的表情,安慰她:“别急,这大师的关门弟子说不定得了真传,不妨试一试?” 云荒心想,也只能如此了,便将来意与他说了。 铁匠听完后,情绪颇为激动的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件仙衣。以往,师父经常念叨,他毕生唯一的荣耀,就是为一位了得的仙姑打造过一件「凤舞香罗」只可惜,那件仙衣随同那位仙姑一同消失无踪了。” 听到最后一句时,战千尘的神色变了一下。他连忙牵起云荒的手,问铁匠:“那大师可将制作方法传授给你了吗?” “制作方法倒是记载了下来,只是,这仙衣对材料的要求太过苛刻,费钱又费料,我可没把握一定能成。” “大师不必担心,你安心制作便是,还请看看这些材料可足够?” 铁匠接过云荒递过来的包裹打开一看,里头是金丝绛衣和银白石。 他收起包裹对他们道:“这些材料足以合成三件了。若是一举成功的话,还请留我一件金丝绛衣,你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多的材料全部归你。” “那我先忙去了,你们二位请便。” 云荒连连点头,拉着战千尘出了打铁铺。 她心情好,拽着战千尘去了荷花池。两人站在荷池赏景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出于好奇,她回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哭泣的人。刚回过头来,那哭声又传来了。她再次回头凝目寻找,仍是没看到。 莫非是我幻听了?她心中疑惑,便抬手将耳朵按了按。 “云荒,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对了千尘,你可听见哭声了?” “哭声?这是市井,若是有人在此哭闹,怕是早闹腾起来了。” 云荒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准备同他离开的时候,那哭声又来了。 这次,她确定这哭声只是哭给她听的。于是,她极快的与战千尘对视一眼,再问:“千尘,这次可听到了?” 见他点头,她故意大声说道:“真是蹊跷,为何只闻哭声却寻不到那哭泣的人?”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离他们不远处,有两个小姑娘在说什么她好可怜、清白之类的话… 云荒立即往她们那边挪了挪,等她听清事情的原委后,拉上战千尘朝着旁边的巷子里去了。 两个人走了没多远,便寻到那个蹲在墙角哭泣的人。 云荒朝那女子摆了摆手,对她道:“姑娘莫哭,我方才听别人说起你的一些事情,不知你有什么困难,或许我们能帮你。” 那女子抬起泪水涟涟的脸,将面前的两人打量了一番,这才擦着眼泪说道:“我叫阿香,我哭,是因为那可恶的金四海今日又来逼迫我,让我委身于他。” 竟然还有这事?朗朗乾坤,岂容此等恶徒横行。 她立即对那女子道,“你不愿意不答应就是,怕他作甚?” “小姐有所不知,那恶霸岂是我等人得罪得起的。”说着,阿香眼泪又落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 不知避嫌 云荒皱眉,想了想,对她道:“你莫怕,你且告诉我,那金四海在何处,我帮你去说道说道。” “真的?”阿香露出喜色,但看到战千尘戒备的眼神,随即摇摇头:“还是算了吧,那恶霸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我不想拖累小姐,谁让我天生命苦呢!无父无母无人照拂。” 没想到阿香的身世这般可怜。 “姑娘你不必怕,你且告诉我便是,再不济,我揍他一顿的力气还是有的。” 阿香拗不过她,便告诉了她金四海的住处,临走时还叮嘱她不要勉强。 两人从阿香那里出来,已过午时,云荒看到有家露天茶铺,便拉了战千尘进去歇脚。 两人喝着茶,见棚子外头进来了一个女子,女子头带纱幕身边还跟了个小丫头。一看便知是大家小姐出行的标配。 那女子扫了眼茶棚,目光望向云荒坐的桌子,径直走到空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战千尘与云荒对望一眼,掏出茶钱放到桌上,人尚未起身,就听那女子道。 “公子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两人的眉头同时拧了一下。 “方才我在阿香的屋边听到姑娘说的话了!”末锦撩起纱幕看向战千尘,见他始终面对着云荒,便收回了目光。 她转而对云荒道:“承蒙姑娘那日提醒,我已经回家了。今日能碰到实属巧合,我与阿香原是邻里,听到她的事情后,便想着帮她一把,哪知你们先我一步,我知姑娘不待见我,方才便没有露面。” “谢我就不必了,我看你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从善如流罢了。”云荒回了一句,站起身便走。 “等等!”末锦伸手拦住了云荒,突然很大声的问她:“姑娘方才说帮阿香讨个公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明日会否去找金四海给他个教训?” 她话音方落,茶铺里听墙角听的津津有味的人,目光立即投向了他们。 云荒是不太懂世道上的规矩,更是不晓得,九州大陆的茶铺里闲坐的,十有八九是江湖各路鱼龙混杂收集消息的人。 尽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战千尘面目含锐睨了末锦一眼,一言不发的拉起云荒就走了。 云荒自是不在意,可身边的战千尘却懂末锦这么做的目的。在他的眼里,除了她的安危,其它根本不重要。 “公子,你若是此时将姑娘带走了,只怕日后她在九州再难立足!”末锦意味不明的看向云荒,“人言可畏,你说是不是啊云荒姑娘!” 一声「云荒」姑娘,惊得茶铺里的人一片哗然。甚至有位激动的问:“这位仙姑,莫不是破解月剑镇傀儡箭阵的云荒?” “这位少侠好眼力,正是她。”末锦不失时机的接了一句。 战千尘看向眼前状似娇弱的女子,冷笑道句:“战某当真是眼神不济,殊不知末锦姑娘竟如此足智多谋,佩服!” 既被认出,否认是不大可能了。 云荒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她准备客套一下就走。 怎知,那人又道:“大家可还记得,洛阳竞技大会时,传出楚天都城主用蹬龙铃寻人,那城主寻的便是这位云荒姑娘!”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顿时如炸开了锅一样,立时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 “蹬龙既出,说明萧城主属意与她,那她身边的人又是谁?” “还真是!不过这男子的样貌似乎在哪里见过,看他那架势,也不像个简单的人呐!” “真看不出来啊,这姑娘果然是位厉害的人物。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一点都不知避嫌?这要是让萧城主看到……” 没想到,一件微小的事竟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见战千尘的面色不太好看。云荒思量片刻,对众人道:“本是微不足道的事,烦劳各位勿要再论,惩恶扬善本是我族之责,我应允的事自会信守。今日还有事要忙,就此告辞!” 话落,二人快步出了茶铺。 ?????? 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东西的速度是最快的,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流言蜚语了吧?人言可畏这句话,当真不是闹着玩的。 茶棚事件后,不出几日功夫,远在千里之外的萧允便收到了一封密信。 他看完信中内容,脸色当即变了。 半晌,萧允将手里的信焚毁掉,语气颇有些烦躁,问赵武:“还需要多久布置好?” “回城主,大概还需七日左右。”赵武瞄了眼那烧成灰烬的信,试探的问了句:“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不是。”萧允烦闷的按了下眉心,看了赵武好久,嗫嚅着说了一句:“是她。” “她?哪个她?” 见城主一记眼刀子飞过来,赵武缩了缩脖子,表示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萧允背过身去,像是自语,“还能是哪个她,又有哪个她会让我无法掌控。” “哈!你说的是云荒姑娘吧?” 听到赵武颇为兴奋的声音,萧允疑惑的回过头来,问:“你为何如此开心?” “也就她能让你变得正常点,我能不开心嘛。” 被他看穿了心中所想,萧允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操起桌上的茶杯要砸他时,这个笑话他的护卫早已溜之大吉。 话说那日,两人出了茶铺便直接回了别苑。 云荒一边喝茶一边偷偷地观察战千尘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便试探他:“千尘,明日你会同我去的吧?” 战千尘端着茶杯,顿了下,没回答。 她又问:“你说,那个金四海会不会跟那些恶霸都一个样,肥头大耳长相奇丑?” 见他依旧不答,云荒急了:“不许不说话,你若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你指出来便是。” 见她总算意识到问题了。战千尘才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看着她道:“云荒,我知你心地善良,你要帮她没有错,只是我更忧心你的安危。我在想,若我不在你的身边,你是否也会如今日这般莽撞?” “莽撞?”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今日的每桩事,就像事前推演过一样?若我没有记错,萧允从未对外公开过你的事,更未说过用蹬龙铃寻找的人是谁,为何他们会知晓?” “我不是没怀疑过…” “看来你还没傻到不可救药。”战千尘直白的道。“那你说说,问题出在哪里?” 云荒沉思了片刻,答:“定然是有人泄秘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云荒。” “嗯?” “是否,有哪些事情与你有关,而你又不知道的?” “不大可能啊。”她蹙眉回想,好似想起了什么,说道:“若说奇怪,倒真有一事。我离开荆州之前,原本被他看关了起来。有一日,他突然将我带去了洛阳,却又绝口不提所谓何事。直到我离开荆州去青州寻你,再之后的事情,你都知晓的。” 第三十八章 情花—情话 “你说,他带你去过洛阳?去做什么你还记得吗?” “去洛阳司鼎府上住了三日,那三日里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你是怀疑这里有问题吗?” 战千尘摇了摇头,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见他不再出声,云荒询问:“那我明日还去吗?” “当然去,事情已经传开了,总不能让你被人诟病。放心吧,明日我会同你一起去。” “嗯,好。” 第二日,云荒吃完早饭,叫来一名家丁问关于金四海的事。 “金四海家住城西,此人被乡邻素称恶霸,却又未见他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是城中乡邻心生惧怕,从不敢与他打交道,平常他也只在自己的金府和城西城外的地方活动,具体长相不甚清楚,是个很神秘的人。” “嗯,你先去忙吧!”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便看向一旁的战千尘,顿时一脸的惊讶:“你拿着它做什么?” “有何不可?” 云荒捂嘴乐了:“瞧你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快把殇羽剑收起来。” 战千尘未语,抬脚朝外走去。 两人是步行到金府的。门口的家丁看到他们,立马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横刀拦路:“站住!你们俩可看清了这上面的字?这是你们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 云荒看了看战千尘与自己的衣着打扮,按叶之越的说法,是顶顶上乘金贵的布料了。何以看守如此态度? 她也不着恼,复又道:“看清了,我便是来找金四海的。” “哟呵!胆子不小啊,我家金爷的大名,可是你能直呼的?” 闻言,云荒皱了皱眉,不悦道:“我再说一次,我要找金四海。” “哈哈哈…瞧瞧…这莫不是个傻子吧?长这么俊俏,真是可惜了。”一横肉男子指着他们放肆大笑。 笑着笑着,横肉男的声音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带了哭腔的抖音:“大…大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世人果然是欺软怕硬。 云荒看着眼前的阵势,强忍着笑意,问:“现在能进了吗?” 横肉男点头如捣蒜,生怕慢了一点,脖子上那泛着红光的剑又深一分。 横肉男将他们带进了一个很大的院子,战千尘这才放开了他。 横肉男脖子一得自由,立马躲到粗壮的大柱子后面,朝他们吼骂道:“狗|男女,你们死定了!看金爷怎么收拾你们!” 战千尘懒得理会他的叫嚣,两人将院内建筑打量了一番,偌大的院子里特别的空旷,除了墙角的地方放了些盆栽植物外,根本没有常人家里的假山亭廊,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千尘,这地方好生奇怪啊。”云荒下意识朝他背后靠拢。 战千尘勾唇一笑,赞赏的回道:“嗯不错,懂得辨识危机了,待会见机行事。” 云荒才点了点头。便听到一阵细微声响,她立即警惕的看向声音所传之处。 声音是从正厅内传来的,隐约还有什么从里向外而来。两人定睛一看,竟是出来了个人。 那人身形微胖,走路的动作却不像一般重体之人那样缓慢笨重,他的步伐轻快又规律,很快,便到了他们近前。 云荒有些讶异,眼前的金四海并不像自己所想那样,横肉满脸长像凶恶。反而是一副文雅的书生模样。 金四海手握着折扇,上来同他们打招呼:“两位,今日光临鄙府可是有事?” 云荒点了点头,问道,“你就是金四海?” 金四海目光在她身上流离一番,立即上前一步打开手中的扇子扇了扇,并对着云荒微笑道:“这位姑娘面生的很,既来了便进去坐坐,我们边喝茶边聊。” 话落,便见云荒连连点头,甚至往他那边走去。 一旁的战千尘觉得不对劲,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警惕的望着金四海。 两人视线隔开后,云荒觉得有丝恍惚,她晃了晃头,就听战千尘道:“喝茶就不必了,我们谈谈阿香的事情。” “阿香?你说的是我要迎娶的夫人吗?” “既是迎娶,身份又是正室,她该高兴才对,何故哭的那般可怜?”云荒不解,问金四海。 闻言,金四海往边上走了几步,又去看云荒。 战千尘以身挡着,有意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看二位是误会了,如我这般身世容貌,她应当是喜极而泣,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 “并非如此吧。”云荒打断他,“依我看,阿香并不想嫁给你。女子若是嫁不到自己中意的男子,肯定会很伤心。所以你在撒谎!” 闻言,金四海拿着折扇敲了下脑袋,做出一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表情,连连道:“你瞧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我想起来她说过,想要迎娶她,除非能取得焰火岛火猴看守的情花作为定情信物。” 情花?为何阿香没说? “情花是何物,有何作用?” “传闻,此花极难取得,若得之,养于泉水中,夜晚花开时吸取香气便可滋养容颜,尤其对女子有奇效。” 云荒更不解了,“既如此,你为何不去取了情花再迎娶她?女子一生一次婚嫁,有所求也是应当的。” “姑娘有所不知,我花过重金请过侠士,奈何那火猴太过凶悍,时至今日都未取得。”金四海惆怅的道:“眼见着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心中思念之情实在难忍,这才强行定了日子迎娶她。” 听到他说出缘由后,云荒心中难免有些动容,她扯了扯战千尘的衣袖,用征求的眼神看向他。 战千尘心知她又被说动了,受不了她软绵绵的眼神,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首肯,云荒欢欣的像个孩子似的,就差拥抱他了。 一旁的金四海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问:“两位是答应帮在下了?” 云荒笑着点了点头。 金四海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情,朝他们作揖,“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助。” 战千尘摆了摆手,问金四海要了路引之后,就动身前往焰火岛了。 南郡城以西焰火岛,常人只知小岛上有火猴,却不知道那处还盛产松脂。金四海发现了商机之后便变着法的谋利。故而编了一出情深的戏码,常引得侠义心肠的人出手相助,云荒便是其中之一被骗者。 这头,他们才出发不久。那头,金四海便吩咐打手准备好了器具,待他们离开后,再去拾取松脂。两人完全蒙在鼓里,一路疾行,只为赶在天黑前找到情花的具体位置。 去的路上,战千尘见云荒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云荒,待会躲我身后。” “嗯?”云荒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 “火猴惯常群起而攻之,我们不能妄意杀生,所以不能只用武力解决。” “千尘,你说这话是看不起我,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啊?” 闻言,战千尘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问她:“你呀,为何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毫不顾忌?” “因为有你在嘛!” 他原本想警告她,又觉得她说的话对自己很是受用,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随即清咳一声故作深沉的道一句:“说什么都不管用,待会必须听我的。” 云荒不满的扁了扁嘴,小声的嘟囔道:“真是个夫管严。”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云荒怯怯躲开的那刹那。在她身后,战千尘绽开的笑颜,如同旭日初升时的晨光,从柔软的云层后一点点透出来,一霎光芒万丈。 第三十九章 不许笑 楚天都城主府的书房里,萧允背着手,等到赵武进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回城主,已经全部修整完好,密道内又重新布置了陷阱,我们还测试过几次,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如何不对?” “不知错在哪一步了,效果不如姑娘布置的陷阱威力大,精准度也有些欠缺。” 闻言,萧允剑眉拧起,思索了片刻,他道:“目前的状态能维持几天?” “七日最多。” “赵武。” “属下在。” “我要亲自去一趟扬州,这七日,你可有把握?” 赵武担忧的看向他,“城主是要以身犯险吗?” 闻言,萧允愣了一下,才道,“密道是进入灵石唯一的途径,这些年来从未大范围修缮过。以我们之力确实能找到这方面的奇才,但是,如此机要的地方,怎可让外人知道,以目前来看,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武偷瞟了城主一眼,心道,这是理由?明明是想人家了吧?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非常时刻只能以大局为重。城主放心,赵武誓死守住楚天都等你回来。” 萧允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此事切不可让她们知晓,我不想在节外生枝了。” “属下明白。” …………… 话说这头,到了入夜的时候,南郡城的西城门早已经关闭了。 战千尘看了看怀里的云荒,心急如焚的四下巡望,目光落到一家屋舍外悬挂的一盏灯笼上,便疾步奔了过去。 他一进门便问:“店家,可有客房?” 小二打着哈欠自柜台后站起身来,精溜的眼将来人瞧了一瞧,漫不经心的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就一间了,而且这夜里的价格稍贵了些。” “无妨,还请店家快带我过去。” 小二立马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心里偷乐,果然上当了!这夜半住店的客人的钱可真好赚。 他将战千尘引到一间房内,道:“就这间了,请少侠把房钱结了吧。” 战千尘将云荒放到床榻上,从怀里掏出钱丢给他,“麻烦店家了。” 小二颠了颠手中的钱,笑的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少侠早些歇息啊。”边说边出去,还将门给带上了。 待小二走远了,战千尘坐到床榻边以手探云荒的额头,不烫不冷,没有发热和中毒的迹象。 他松了口气,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则趴在床沿休憩。 冷秋的深夜,一弯玄月高挂,华光轻漫,夜风轻摇。 客栈的房间内,匀称的呼吸声起伏规律,睡梦中的人嘴角微扬,手臂无意识的做出了揽抱的动作,未料,手落之处竟空无一人。趴伏的人瞬息间惊醒,立身而起,大声惊呼:“云荒!” “我在。”一道轻曼的声音,自窗那边传来,应和着紧张的人。 战千尘循声望去,见云荒屈坐在窗台上,手环抱着双腿头枕在膝盖上,就这么将他望着。 窗外流泻而下的月华,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一眼望去,犹如虚幻的泡影在晃。心猛然抽了一下,仿佛当初的情景又一次再现了。 “云荒!”战千尘不确定的颤着声又唤了一声。 “我在!” 耳中再次真切的听到了她的回应,战千尘脸上的焦色才慢慢散去。他快步走过去,将坐着的人仔细看了一遍,曲指惩罚似的刮了下她的鼻子。 “小心着凉。”他嗔怪道,随即长臂一揽,将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将她抱回到床榻上,战千尘望着她微红的脸,柔声试探她:“云荒可是后悔了?” 云荒未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在他眸光晦暗之际,轻轻地抱了他一下,认真且坚定的说道:“不曾!若我说…其实我是清醒的,你会不会生我气?” “你说什么?” “我说…我其实…并不是不知道。那花粉我没怎么吸到,只是顺势就就…” 就想试探试探你,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来。 “那你刚才…” “我…我一时情怯,担心你会怪罪,如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会看不破我的小心思。”她绞着手指,小声的嗫嚅道。 “此话当真?”战千尘的眼睛瞬间亮如白昼,激动的扶着她的肩膀,欣喜道:“傻丫头,心之所向,何来怪罪之理!” “你不怪我吗?我就知…你会懂我的。”云荒羞涩的一笑,合上眼靠在了他的肩头。 望着她嫣红的脸,战千尘心里半是喜悦半是担忧,喜悦的是她心属自己。忧的是,日后她若想起往事,可会怨恨自己。 心思百转千回后,战千尘终是释怀了。想那么多作甚?只要她好好的不就行了。 时光飞逝,窗外渐露鱼白。 他看着安睡的云荒,心中甚是难舍。此刻的依偎不知何时会再有。 古人言:春|宵|苦短,此时,他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亦日,云荒醒来时,睁开眼就看到战千尘盯着自己看得十分认真。她尚有些迷糊,便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战千尘笑意盈盈,面上如沐春风。 他不答反问:“不如你想想,我为何会在这里?” 云荒眨了眨眼,开始回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战千尘一愣,连忙问道,“云荒,你怎么了?” “我…我…” 被子里的声音支支吾吾的,战千尘一听,知晓她可能是害羞了,忍住了笑。故意问:“你…是不是…” 被子里的云荒听着他欲言又止的声音,心里一紧,急忙打断他,“不许乱猜,我只是…只是…只是…”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啊?什么?我没听清。”战千尘觉得这样的云荒委实可爱,忍不住继续逗她,“什么?你只是…哦原来你只是害羞啊。” 云荒一听,什么嘛…这人简直是…天哪,太丢脸了! 她忍不住捶了一下床榻,便听到他愉悦的笑声。 天呐!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云荒憋不住了,掀开被子,佯装生气,瞪着他道:“不许笑。” “好,不笑,我不笑。”战千尘假装没看到她烫红的脸,连忙应承着。 “你…你还笑!”云荒看他憋笑憋的快忍不住了,脸上越加的发烫了。 “不笑,这回保证不笑了!” “你…你出去,哼!” “好好好,我出去等你。” 待他出去了,云荒揉着自己热烫的脸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了身。 两人又笑闹一阵,待收拾整齐后,在即将步出房间前的那一刻,同时看向对方,颇有默契的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片刻后,两人出了客栈。 第四十章 乐极生悲 战千尘回望客栈,目光似有留恋,心里总想要抓住些什么,便伸手拉了拉云荒。 云荒看了他一眼,眸光落向他伸出来的手上,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道:“你慢些走,我怕跟不上。” 战千尘清浅缠绵的眼波流转于她的脸上,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与她的手十指相扣,并行于街头。 晨起,路上的行人不多,许是他俩的特立独行太过扎眼。路人眼光参差不齐的望了过来。有的艳羡,有的则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战千尘耳力好,心里才乐开的花儿,顷刻被旁人的闲言碎语洗礼了。他虽百般不想放开她的手,却也不想她被人说道,连忙用眼神询问她。 云荒还是冲他笑着,更坚定的握紧他的手。道,“我云荒认定的人,至此一生,我只需在意他的目光。” 一语落,堪如平地一声雷。 心中一刹那奔涌而出的情绪,犹如万马奔腾。他欣喜若狂到无语凝噎,便将一切都转化为一个深情的拥抱。 战千尘激动的拥住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语:“云荒,余生有你,足矣!” 云荒自是不懂自己的回应带给了他怎样的震撼。虽然不忍打断他的好心情,可他们还在街头上,如此目中无人的抱作一团,也太过扎眼了。 她拍了拍战千尘,小声催促道:“千尘,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啊?这里人好多哎。” 战千尘还没抱够呢,十分不情愿道,“方才可是你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可也不能在这里给人当猴一样看吧?” 闻言,战千尘抬目略略一扫,见好多人都在看,着实有点尴尬,便道,“既然云荒不喜欢,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放开你咯!” 说罢,战千尘这才放开了她。 云荒羞涩一笑。 “走吧!回家。”战千尘道。 “嗯。” 两人喜笑颜开的回到了别苑,刚走过廊道,隐约看到茶亭里坐了个人。 云荒看那背影像极了叶之越,便问了句:“是之越吗?” 听到云荒喊自己的名字,叶之越闻声而动,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她招手回道:“是我。” 三人再次入座。叶之越仔细瞧了瞧她,眼中某种情绪一闪而逝,他道:“几日不见,云荒越发的清灵动人了。” “啊!是吗?”云荒被他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果然是不一样了!若换做往日,可不会做出这幅小女儿家的神态。”叶之越意有所指,看向眼神一刻不离云荒的战千尘道。 云荒摸了摸脸,掩饰的清咳了一声,连忙打岔,“别贫嘴了,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确实有事!”叶之越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萧城主的信。” 萧允的信? 云荒凝了凝,接过信立即拆开看了起来,看完后,她将信放在桌上,说道:“他在问我的近况,有让我回楚天都的意思。” 叶之越瞄了眼战千尘的神色,问云荒:“你有何打算?” “不去!” 见她想都未想便下了结论,叶之越神色一凝,想了想,道:“云荒,有件事我觉得应当告诉你。” “你说。” “萧城主离去那日,曾说过,你与他是姻缘绳相牵之人。虽然我到现在为止,都未听到过你们订婚的消息。但我分析,以他的身份来看断不是妄言。我觉得,你当重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云荒震惊的弹跳而起,瞪着叶之越,“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点告诉我?” “他说,他瞒着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留你在南郡城是顾虑你的感受,还说,等伤好以后会亲自接你回荆州。” 叶之越再次看了看战千尘,见他眼中依旧平静无波,心中有几分佩服他的定力好,便接着道:“这些事情本不能说出来的,但是我看你们……” 叶之越言下之意,他们两人都听懂了。 云荒揉了揉额角,向他道谢:“谢谢你能告诉我实情。” “朋友之间不必言谢。信已送到,我还有事要忙,有需要记得差人来钱庄找我。” “好。” 送走了叶之越,云荒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如何跟战千尘解释。 “千尘。” 战千尘没应她,给她续了杯新茶,放下茶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神色焦虑欲言又止的云荒。 云荒惴惴不安,这才刚跟他确定了心意,就来了这档子事,也不知他心里现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她又望了望他,紧张的开始搅手指。 这要换做往日,他早已蹙眉轻问,可此刻的他,俨然一座山石纹丝不动,丝毫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战千尘知道她在不安,他表面虽然风平浪静,但内心早已掀起了一场大浪潮。他心知这不是她的错,可私心里却还是想知道,她会如何对待这件事。 云荒等了半晌,见他还是不肯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千尘,我想和你说的是,我…我…” 在云荒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战千尘突然不敢听了,快速在她额头落了一吻,然后离去。 他这举动措不及防,云荒懵了,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拉住了他。 “千尘,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我并没有想隐瞒你欺骗你,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不是利用你,你别走,你信我…唔…” 她急急的解释着,尚未说完的话,被突然返身的战千尘用唇堵了回去。 唇一触即分,战千尘眸光晦暗不明,似有狂风在怒号,他一把将云荒抵在廊柱上,突然极快的重重的咬了她一下。 云荒吃痛,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声,霎时浇灭了他心中暴涨的怒火。 战千尘松开了她。 云荒软软的靠着廊柱,眼神氤氲,面颊通红,不知所措的紧张的急促的喘着气。 战千尘眼中的黯色渐渐藏于眼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站立不稳的云荒紧紧拥入了怀里。 这是他心里深藏着的人啊,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 第四十一章 月下仙人 翌日,一大早起来后,云荒坐在桌边思考,想来想去,依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她颇为烦躁的来回换着手支下颌。 一旁的战千尘,眼看着她来回换了多次,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云荒。” “嗯?” “还在为昨日说的那件事担心?” 被他这么一问,云荒心里的愧疚感又冒了出来。她一脸歉意的看着他道,“千尘,我真的很抱歉,若我早知阵法的事,我也不会和你说那些话了。” “这不是你的错,莫要在自责了。”战千尘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事已至此,与其烦恼,还不如想想如何解决。” 云荒心道,这要能解决,我会这么着急吗?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怎么解决?当初去洛阳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没见着。别说怎么取的阵,就连这阵法是否能解我都不知晓。” “你是说阵法?” 见他神情间似有了主意,云荒连连点头:“确实是阵法,因为当初是我提出来让大家取阵抗敌的。” “那就有办法了。”战千尘笑着道:“云荒,你同我一起去趟古琴台,我带你去找那个老头。” “哪个老头?” “现在不着急问,等你见到他时,自然就知晓了。” “嗯,好。” ……… 古琴台,上古遗留下来的三大奇特之境,此地通九州,有单独玄门连接十三座郡城,主司姻缘。 谷中有株姻缘树,凡是能顺利求得姻缘符再挂上树的情侣,诚心祈愿得到月老的祝福后,便可一世缔结连理百年好合。 原来,古琴台的奇特处是司姻缘,难怪别人说起古琴台来,总是一副向往的神情。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那株树。” 战千尘停止了讲诉,手指着前方的谷口道:“到了,我们先进去再说。” 两人穿过云雾入了古琴台。入眼,一树繁花做门,遍野翠竹,一片草木灵秀、蝶舞鸟鸣的竹海,竹海上空时有白鹤轻鸣飞过。 随着视线逐渐远去。绕竹海而流的清溪流水潺潺,澄澈无比的水面上,浅金色的阳光,从缠绵的云雾中丝丝缕缕的投射下来,斑驳的光,不时的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虹芒。 青翠碧绿的竹林,俨然是仙野独有的幽静。 此情此景,让云荒联想到自己破阶入仙境时的情景,心情不禁攸然。 她随着战千尘行至林中,见树影丛丛处,有一老者坐在石桌边编着红绳。 战千尘拉着云荒走到石桌边,抬袖扫了扫石凳,对她道:“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瞧他一副不客气的模样,云荒猜想着,他与这老头怕是相识很久了。 战千尘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答:“确实认识很久了,这位便是我说的专司姻缘的月下仙人。” 白须发很长的老头,掀起眼皮将他们俩望了一望,放下了手里的同心结。 “稀奇了,头一次见你小子这么客气。”月下仙人一边奚落他一边打量着云荒,又看了看他们俩,道:“她就是云荒?” 云荒下意识看向战千尘,然后点了点头。 月下仙人这才仔细瞧了瞧云荒,手捋着白须,说道:“说吧,这次来找小老儿又是什么事?” “确有一事需要请教仙人。” “说来。” “敢问仙人,未曾证过天地而结的鸳鸯阵,可解?” “可解。” “真的吗?那可否请仙人帮我解阵?”云荒欣喜的看向他。 “可解亦难解!” “这是何意?”战千尘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头说人话。” “鸳鸯阵,本该是夫妻缔结连理后同修的阵法,需祭天地拜九州敬礼法方成,这乃其一。其二,亦可寻得各州司鼎为之牵阵,老头瞧你这绳子的位置,怕是寻司鼎牵的吧?” 月下仙人的话音里,透出了几分讥诮。 云荒面色白了白,尴尬又局促。 战千尘见状,横了老头一眼,嗔怒道,“你这老头,我是让你解决问题的,怎如此啰嗦?” 月下仙人对于他的言辞态度,不予理睬。他看向云荒,又道,“这事嘛,倒也怪不得她,年轻人只向往鸳鸯阵强大的力量,却不知,私下结阵者,虽得其阵法威力,解时,亦须承受阵法反噬。” 竟然这么严重? 云荒心头连跳了几下,方探问道,“那,反噬会如何?” “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元神散尽。” “怎么会!”云荒听完,如遭重击。 “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那取阵前为何不问清楚,你这小女娃,可真是糊涂啊!” 被月下仙人责问,云荒心里很难受,低头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战千尘于心不忍,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云荒,这阵法解不了便由它去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些都妨碍不了什么。” 闻言,云荒脸上的震惊之情难以言表! 她不可置信的看他,提醒道,“千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晓。你是否担心,我只是一时意气?” 知她心者,莫过于此!不需再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看进她的内心。 这一刻,云荒很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他,他就像涓涓暖流,总在她最无措最寒冷的时候温暖着她。 云荒心里由衷的高兴,随即朝他轻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战千尘转首看向月下仙人,对他道:“老头,可否给我两张姻缘符?” “你小子,我这姻缘符金贵着呢,你张口便是两张,给你可以,下次记得给小老儿带壶好酒来。”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两张符不情愿的递了过去。 “你这小气老头,快拿来。”战千尘一把夺了过来,对他晃了晃,话中有话的道,“若是能成,再多些酒我也答应,先谢!” 月下仙人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气的胡子都翘了一翘。 战千尘哈哈一笑,拿出一张给云荒,这才道,“云荒,还记得来时看到的那株大树吗?走,我带你去系姻缘符。” “那就是姻缘树吗?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辞别月下仙人,来到了清溪边的姻缘树下。 千年的大树伞盖巨大高耸入云,肉眼可见的树桠上早已挂满了层层叠叠的姻缘符。 “云荒,你知道吗?这姻缘符是要两个人的绑在一起,然后系到最高的位置上,这样月老便能第一眼看到,第一个帮祈求姻缘的情侣牵红绳。” 云荒仰头看着这高不见顶的大树,撇撇嘴道:“能看见的位置已经挂满了,看不见的位置还不知有多高呢!” 第四十二章 婉拒 “那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好。” “那我们便上去,抓稳了。”话音落,战千尘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使出龙腾,足尖一点跃了上去。 眨眼,两人已经到了大树顶端的位置,他选了个可以站人的树杈落脚,选定一个位置后,指给云荒看,“云荒,你看看这位置可好?” 云荒略略瞧了瞧,望见先前看到的那些姻缘符像腰带似的挂在树身上,她羡慕的道:“没想到你能飞这么高。” 战千尘嗔怪地捏了下她的脸,道:“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呢?快去把符系了。” “既然是来系姻缘符的,自然想的是姻缘咯。” 云荒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接过姻缘符,选了个视角佳的树枝系了上去。 “好了!”她摆正身形,望着那张分不出彼此的姻缘符,问道:“千尘,你说这个到底灵不灵啊?” “你想知道?” “想。” 在她回答的空档,战千尘已经将她稳稳的带回了地面。 “云荒。” “嗯?” “想知道灵不灵,不妨试试看如何?” 云荒本想点头,但是,当她看到战千尘眼底那幽深的光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随即,她故作随意的打岔:“我就随口一说,你看你竟然当真了。” “云荒!” 这一声似嗔似怒似心酸,包含了他所有的心声。 战千尘眼中琉璃般璀璨的光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涩难言的苦楚。 云荒心中不忍,连忙撇开脸,道:“千尘,对不起,在未解决问题前,我怎可自私的一味接受,我明白你的心意,也相信你的决心。也请你相信我等等我,待我解了这阵,身无羁绊,我便一辈子以你为家与你生死相随,可好?” 战千尘深知云荒的脾性,一旦她认定的事情,便再无转圜之地。 话已至此,他还能如何? 因为紧张而握住的拳头,再次紧了紧,面上却只能装作没事一样,道,“好,你说什么都好。” 时间一晃又是几日后。 南郡城的别苑内,云荒拿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上古有记载,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山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九州,积芦灰以止**。苍天补,四极正,**涸,九州平,狡虫死,民生。 云荒合上九州志,问战千尘,“七彩补天石,世间还有这种石头吗?” “有。” “真的?那你快告诉我在哪里。” “告诉你了,你又要去找是不是?” “是。” “那你可知,此石并非凡品,自然不会轻易可得。” 云荒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当然知晓,可那件凤舞香罗,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若是用命换取,你也愿意?” “我当然??”话说一半时,她意识到战千尘的语气不善。连忙住嘴,又瞅了瞅他的脸,见他虽然面上平静无波,但他的眸底似有了怒气。 她知晓自己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云荒撒着娇,拉过他的手臂将头枕在上面,嗔道:“我知晓你是担心我,可你也别像个父兄一样对我这般严厉嘛。” “你这是什么比喻?我可不想做你的父兄。”战千尘斜睨着她,语气虽不悦,却在她将头枕过来的时候,把手臂转了个角度。 云荒瞧着他的小动作,心里偷着笑,嘴上应着:“好嘛,我知道错了,保证不会以身犯险。你可以放心了吗?” “这还像话。”得了她的承诺,战千尘才放过了她。 此刻,时近午时,别苑对面斜角的阴影里,一男子注视着别苑大门已经许久了。 男子目如朗星,剑眉微挑,他注视着眼前的那道苑门,形同看到黄泉路口,令他畏惧。 明明只是一道门,明明知道她就在里面。可他就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他该如何面对她,以何身份面对她?以何立场让她跟他走?若她质问,他又该如何作答? 他还未想好,或者说,他终究过不了心里的那关。 罢了!还是想好对策再来吧! 苑内,两人用过午饭后,云荒盯着盆中的情花,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随即道:“千尘,我想将这情花送给阿香。” 战千尘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出声。 被他直接无视,云荒颇有挫败感,她抱着花盆往他面前一放,问:“你是打算将我禁足吗?” “为何突然想到送花给她?” 云荒没答,端端正正的坐到他身边,神情严肃非常。“千尘,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就只是个爱闯祸又胡闹的孩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战千尘见她脸上是鲜少出现的较真神色,心想着:莫不是自己真的很过分? “你的做法让我这么想,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明事理知轻重的人。可没想到,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就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可他不能说出来,想了想,道:“若真想去,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太好了。” 方才还一脸严肃认真说自己是个明事理的人,转眼就像个孩子似的,欢喜雀跃的抱着他胳膊撒欢。 战千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牵了她的手道:“走吧。” “嗯嗯。” 两人很快来到了阿香的屋前,这些天,阿香一直翘首盼望的人终于出现了。看到他们俩时,她立即奔了过去。 当阿香望见云荒怀抱里的情花时,惊的瞪大了眼,“你你们…” “怎么了?”云荒误以为她是高兴,便对捂着嘴流泪的阿香说道:“阿香你哭什么?你看,我把情花带来了。” 她的话刚说完,便见阿香突然抬手拍向那盆情花。 一旁的战千尘眼尖手快,拉着云荒的手臂轻轻一带,人就到了他身后。 阿香扑了个空,心中怒意升腾,一抹脸上的泪,竟指着云荒骂了起来,“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原以为你是好人。却不想,你与那金四海蛇鼠一窝。你说,你得了他多少好处,才会帮着他来祸害良家女子?” “等等,你说什么?我何时想过祸害你?” “还不承认?”阿香杏眼圆瞪,指着她怀里的情花,恨恨骂道:“昨日金四海来找我,说你已经帮他寻到了情花,待花到手便是娶我之时。今日,你就端着这花来找我,你不是害我是什么?瞧着你这一副心善的模样,谁道是,你的内心如此肮脏,恶如豺狼。” 第四十三章 献祭 阿香的话,若换做平时听来顶多算是泄愤,可战千尘听后,长眉紧皱,眼底冷意渐重。 云荒自然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档子事儿,也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只得耐着性子与她解释。 “阿香,你定是误会了。我并未与金四海协商交易,我来只是单纯送花给你的。”说着,她又将花往她面前伸了伸。 谁料,阿香见花如见鬼,呼嚎着后退几步,眼底升起惧怕之意,竟口无遮拦破口大骂:“你别过来,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恶毒女人,你一出现就害得末锦被夫君抛弃,如今又想来害我。我告诉你,我才不会怕你,也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胡说什么?”战千尘眼中怒意迸发,“别仗着自己是女子,便可随意污蔑她人。” “她本来就是水|性|杨|花喜欢勾|搭别人的夫君,还需得我胡说?” “你—” “千尘!”云荒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战千尘回首,方才与阿香说话时,冷厉如刀锋的目光,顷刻变得温柔似水。 见她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战千尘才作罢。 云荒蹲下身,将手中的花盆放到地上。对她道:“阿香,你既已得了情花,不妨到人前炫耀一番,就说爱慕你的男子已将情花赠与你。我想,这事在城中传开后,金四海想必会顾及颜面不再来为难与你了。” 阿香半信半疑的看着不怒不怨的她,既不骂了也不道歉。 云荒望了她半晌,也不见她回应些什么。最后拉着战千尘的手低头离去。 从阿香家出来后,一路上,她只顾低头行走,双眼不离路面,好像那上面有朵花似的。 平时嬉闹的人,突然闷不做声毫无生气的样子,让战千尘感到无所适从。他轻捏了捏她的手,提醒道:“再往前走一步,便要掉下去了。” 云荒闻声抬头看去,原来他们已经走到荷池了。 两人站到石桥边,她呆望着池中荷花,眼神飘忽无着落处。阳光透过荷池边的大树枝叶,柔和温暖地发散开来。细碎的光影里,两个身体慢慢靠拢在一起,他轻握着她的肩,语声温柔:“难受就哭出来。” 云荒默默地回转身,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无声抽泣。 这几日里,云荒心情不好。 战千尘不想她总是因为那个阵苦恼,便拉着她去南郡城中闲逛。 两人闲逛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人家站在家旁,满腹心事,愁眉不展。 云荒见他那副神色,心想着或许老人家也和自己一样,有无法解决的问题需要帮忙,便过去问了问。 打探之后得知,南郡本是蛮荒之地,四季阴雨,直到河神大人出现后,南郡才风调雨顺,渐渐地成为九州商贾云集的重镇。 但是… 云荒一听,这老人家话中有话啊,连问道,“王老爹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王老爹瞅瞅他俩,见他们不是普通人,便朝四周望了望,颇为忌惮的道,“少侠有所不知啊。” “老人家且慢道来,看我们能否帮上一把。”战千尘礼貌的回了句。 “这河神啊有个奇怪的癖好,每年要献祭一对童男是女。今年呢,刚好轮到了老头子家。” 云荒一听,这不很明显吗?这哪是神啊?指不定是什么水性灵物所化。 “那河神在什么地方?我且去和他说道说道,让他放弃这个恶习。” 王老爹摇了摇头,只道,“老头子对此也不甚了解,倒是知道,江陵古渡附近有位罗散人。听说很多事情都是由他与河神联系的。” 听王老爹说完,云荒眼中有了怒意。既是散人,不帮着除害就算了,居然还同河神勾结,做起了递刀的中间人?! “王老爹先莫急着送人过去,待我们前去探问清楚了,你再做打算。” “那老头子先谢过壮士了。” “应该的,告辞!” 两人从王老爹那出来,直奔江陵古渡而去。 路上,战千尘想起一事,便与云荒说了。 “云荒,我记得叶公子说过,江陵古渡一分为二,有一边的水溺特别猖獗,你看这事是否与那河神有关联?” 云荒想了想,道,“怕是有关联!正常人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而且都是溺水而亡。” “但愿只是我的猜测。” 闻声,云荒猜到了他所言之意,道,“先去找罗散人问问,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两人都不再言语,加快了脚步。 走了大半个时辰,他们找到了一个露天茶摊,还有一位正在品茶的散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那散人品了一口茶,悠悠的道,“喝遍了九州各地的茗茶,还是觉得这南郡城外的神仙茶最有出尘的味道,喝完以后神清气爽,隐隐有仙风云体之感,不愧是扬州名茶。” 云荒听他念叨完,心头涌上一股嫌恶感,还仙风云体呢!可别玷污了这几个字。 战千尘上前,朝那散人抱拳,问道,“这位可是罗散人?” 罗散人抬头望向战千尘,又扫了眼云荒,这才点了点头,问他们有什么事。 他们说出了来意。 罗散人听罢,长长的吁了口气,那语气里竟夹杂了一丝解脱之意。 “该来的总是会来!” 原来他早就知晓,这事是逃不过世人的追究的,可是他明知不可为却还… 云荒十分不解,正要细问,又听他道。 “只是我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河神并不是真正的神,而是一只会调风雨的水性灵物,他靠着这里的灵气修成其身,感恩此地,便守护着这里。” 云荒一听,这道人与王老爹说的怎么不一样啊? “仙姑肯定很奇怪是不是?” 罗散人看出了她的疑惑,接着道,“这事还得从它被镇子上的人害了说起。自它被害后,心生怨念开始报复,对那些祈求风雨的村民要求,每年献祭童男童女一名,否则,便让这南郡城变为一片废墟。” “既然是灵物,哪会这么容易被村民害死?” “仙姑问的,如我当初所想相同。这事传来后,我便寻到了那水溺。” 听到了这里,云荒猜测,罗散人未除了那水溺,原因肯定不是打不过,要么是同流合污了,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罗散人未出手的原因,我猜,并不是另有隐情这么简单吧?”战千尘直接道破。 罗散人眼神晃了一下,道,“确实如少侠所言!那水溺虽说要求献祭,但它依然为镇上的人带来好的收成,保佑了更多的人活下去。所以我??” 第四十四章 报复之因 “所以你没除了它,而是任由它祸害乡邻吗?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啊!” 云荒的怒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罗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去看云荒,“那请问仙姑,换做你,你是愿舍小救众人,还是任由自然灾害发生,任由饿殍遍地,也要顾及你口中的活生生的孩子!” 罗散人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打的她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纵然到今时今日,再高强的术法和本领,也依然奈何不了自然灾害。 若真有那么一日,她真的不知,自己会不会也和他一样抉择。 “散人大智若愚,云荒拜服!但是灵物终归非人,人性都会有丧失的一刻,更何况是怨灵。这水溺早晚有一日会控制不住发狂,到时受苦的还是这城中之人。” “这事我也想过,可我实在想不出两全之策。” “既是被害,肯定有凶手,若是找出它被害的原因,还它公道,它是否愿意就此收手?” 战千尘总能一语中的,说出解决问题的关键,云荒不由得投去了一个崇拜的眼神。 经他提醒,罗散人想起什么来,连忙自身上拿出一块布来。 “这块血衣是它交给我的。我猜想这或许是它被害的证据,也查证过,不过这布上所载,我至今没弄懂写的是什么。” 云荒望着那上面所画符号,既不像符文也不像秘诀,委实难懂。 “抱歉,虽然我出自云族,但这东西我实在看不懂!” 罗散人微微感到失望,随即又惊讶道,“没想到仙姑出身云族,那这血衣交给你再好不过,云山之上总有高人能看懂的。” “说的也是!那我先收下了。”云荒收起血衣放进了乾坤袋里。 事情问完,天色还尚早。 战千尘见罗散人那壶茶都凉透了,连忙招呼茶摊老板送了一壶新茶过来。 两人陪着罗散人品着茶,又与他闲聊了水溺的一些事情,这才与他辞别。 罗散人知晓自己卸下这副担子有望了,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些。 “预祝两位马到成功!” “多谢!告辞。” ?????? 这事过去了几日,云荒与战千尘找了叶之越帮忙,也未有人破解血衣上写的什么。 后来经人介绍,寻到一名几年前参与过这事的侠士。 经那侠士所述,当年是他打败了那个水溺,才拿到了那块血衣。 待云荒他俩问起血衣上记录的是什么时,那侠士只道了一句,让他们去寻罗散人,便闭口不言了。 从侠士那出来,云荒便道,“千尘,你看那人的神情,莫非他是那个凶手?” 战千尘摇了摇头,道,“此人并非凶手。” “何解?” “尚不知,前去问问那罗散人再说。” “好。” 两人再次找到了罗散人。 云荒将血衣置于他面前,道,“散人何苦捉摸我们。” 罗散人望了望那血衣,叹了口气。 云荒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立即道,“你还真是捉弄我们啊?” “绝非捉摸侠士与仙姑,此事实乃非同小可。罗某人如此做,只是想试探二位是否真心所为。” “此话何解?” “少侠有所不知,莽莽江湖,出言仗义相助的有几个不为名利而来。此前,有不少侠士散仙为这事来找罗某,可一听没什么好处,便会拂袖而去。” 这算哪门子的仗义啊? 云荒道,“所学不为除魔卫道,不为相助他人,那学了还有什么意义?” 罗散人听了,笑着摇了摇头,“仙姑还是太天真了,待你多历练几年,自然知晓我所言非虚。” 说罢,罗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来,“少侠、仙姑请看,这瓶中所装的是显影草汁。当年,我看过一些内容后,故将这上面的字迹隐了去。” 他说完,便将显影草汁倒在了那块血衣上。 片刻后,血衣上面有了变化。字迹虽然模糊,却勉强能辨识。 云荒与战千尘一起看向上面的字迹,前头可见,觉明、金四海。 后一行上面写着:“因为金四海??乃使觉明至江陵??以武相逼!” 血衣布块不大,字迹所载断续间虽未提及凶手,但水溺之死,源于此二人,那他们定然脱不了干系。 “罗散人,既然你早已经知晓此事与他们二人相关,为何不??那金四海还在城中,莫非是那觉明已经跑了?”云荒问道。 “非也!” “那觉明,可是时常为扬州除祸事的那位?” 罗散人望向战千尘,点了点头。 “若真是他,那这件事就难办了!” 云荒不解,问战千尘,“千尘认得那人啊?” “嗯。”战千尘道,“那觉明在扬州声望很高,是乡邻口口相传的大善人。” “大善人?”云荒想了想,道,“如今是大善人,不代表之前没做过坏事。” “正是因为如此,罗散人才一直未处理这事,而是守在这中间多年?” “然也!” “这便能解释得通,为何王老爹将你视为中间人了。这委实??让散人受屈了。” 闻言,罗散人眼中似有虹光闪过。他摆了摆手,道,“不提也罢!罗某只盼这次,少侠与仙姑能解决了这桩事,好还了罗某自由,去这九州走上一走。” “散人放心,你守住了一城百姓多年的安宁,上天不会亏待你的。” “那借少侠吉言了!” “那我二人就此告辞!” “好好好。哦对了,少侠可得当心些,尤其莫让那金四海靠近你夫人近侧。” “多谢!” 战千尘连忙向罗散人道了谢,眉眼带笑的看向云荒道,“夫人,请慢行!” 云荒瞅瞅战千尘,又望见罗散人那看过来人的眼神,霎时脸上起了两片红霞,她又羞又怯的瞪了战千尘一眼,提着裙摆飞快的跑了。 战千尘见状,眉眼中的柔情飞扬向天际,连忙朝罗散人拱了拱手,快步追了上去。 “夫人!慢一点,小心摔着。” 前头,本来步伐稳健的云荒,忽听到他喊了这么一句,脚下一乱,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下去。 战千尘快速一掠,伸手拖住她的身体,嗔怪道,“夫人呐,我不是让你慢些走么,瞧瞧,差点摔了吧!” 他话音方落,刚刚站定的云荒,险些又倒了。 云荒窘迫到耳根都红了,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不敢去看战千尘,一副十分急的样子,走的飞快。 天呐!这种蜜里调油的情话,她可真是无福消受啊!! 第四十五章 河神无夷 翌日,两人向相邻打听到觉明的居所。相邻告知,觉明大师住在南郡城南边的清雨台上。 战千尘与云荒又赶去了清雨台上,找到了觉明。 觉明大师看上去慈眉善目,怎么看,都无法联想到,他会做暗害别人性命的事。 战千尘将来意跟他说了,觉明听完,什么都没说,只是请两人入内。 “少侠口中的水溺,是几年前死于江陵古渡的灵物无夷。” “大师还记得?那大师可否详解。” “当年,无夷冒顶河神之名,利用自身本领在南郡城呼风调雨,使得这蛮荒之地的人得以存活下来。” 云荒听了,不免奇怪道,“如此说,那无夷此举非是恶行,又何故会??” 觉明大师听出她话里之音,道,“哎!天下事不外乎黄白二物,无夷当年化灾害为利民生,使得那金四海少了许多囤积居奇的好买卖,所以无夷之死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是,那无夷的血衣上却写有大师你的名字。” 觉明听到云荒这么一说,愧疚道,“说起此事,觉明到今时今日都悔恨当初。” 云荒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真是觉明?? “当年,我亦年轻气盛、好武斗勇,虽怀有侠义心肠,却也有为一句口角而与人发生争斗的事。” “大师所说的人里,是否有金四海?” “少侠聪慧!若是当年我有你这般警醒,亦不会发生后来的事。”觉明道,“我因看不惯金四海坑害乡邻,与之发生口角还动了手。那事之后,我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金四海突然一身血污的同一个门丁来到我的家中。” 觉明似是被往事牵走了神思,停顿了好久,才道,“那日,我以为他是故意上门来找晦气,二话没说将他赶了出去,谁知,那金四海当场跪在了我面前,求我救救城中的乡邻。” 金四海的狡诈,他们俩可都领教过了。 战千尘道,“金四海只怕是未安好心。” 觉明叹了口气,道,“确是!我一听关乎到城中人的性命,便信了他的话。” “金四海说了什么?” “他说,护佑南郡城风调雨顺的河神,竟然是灵物所化。更可怕的是,此地的风雨皆在它掌控之中,目的就是为了食童男童女增长功力,他本着大善人的心怀前去除恶,哪曾想,那灵物厉害的很,他差点就命丧它手了。” “所以大师跟着他去了吗?” “是的。我一听,这还了得,本着为民除害的侠义心,便随那金四海去了江陵古渡。哪知??” “难道是那无夷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若如此,留它不得!”云荒道。 “非也!”觉明望了望外头,才道,“那狡诈的金四海将我骗到江陵古渡,用情花粉迷了我的心智。我知晓上当却为时已晚。” “那??发生了什么事,大师可还记得?” “当时不知,等我醒来已经是好多日以后,城中疯传起河神要报复大家的事,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了我,我避无可避逃出了南郡城。后学了些术法傍身,这才得以回来住进了清雨台。”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这可恶的金四海所为?这金四海贪图钱财无方,为报复那日口角之仇,竟视这城中人的性命于不顾,简直该死!” 云荒话一出口,战千尘立时看了过去,长眉一挑,眼中隐有担忧之色。 “无夷死后,冤屈难消,亦随了传言,命乡邻献祭,若是不从,必叫此地再成为荒野。那些饿过的人,是知晓之前的日子有多可怕。即使不情愿,却不得不给无夷献祭。” 听到这里,云荒还是觉得有件事说不通,便道,“既然大师知晓此事乃金四海所为,为何不将他真面目公之于众?” 觉明苦笑,“那金四海在我走后的几年间,每逢粮食短缺时,便出来给穷苦人家施粮,由此还得了个大善人的好名头。” 云荒听罢,瞠目结舌。 这金四海可真是??难以言喻。 “既然大师不方便出手,那这件事便由我们去做。只是??” “仙姑有话可直言。” “云荒担心的可是无夷?” 云荒点了点头。 “原来是因为这个,仙姑放心,那无夷本就不是恶灵,若非这事,它断不会做出此举来。” “如此,我就放心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金四海。” “我与你们一道去吧!此事不管怎么说,我也有错在先。” “也好,大师请!” 三人一起下了清雨台,去了金府。 那门丁一看又是他们俩,刚瞪大的眼珠子猛地缩了回去,拦都不拦,脸往边上一转,假装没看到他们。 云荒忍不住笑了笑,便同他们进了金府。 那金四海正品着茗,一见他们,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这不是少侠和热心的姑娘吗?”金四海边说边往云荒身前靠近。 战千尘一看他又准备摇扇子了,抬手捏住扇子往地上一丢,然后道,“金四海,随我等走一趟。” 金四海一看战千尘来者不善的样子,又看到了后头的觉明,脸色极快的变了几变,才道,“好说好说,少侠容我前去换一件袍子。” 云荒一看,他这是要开溜啊! 赶紧喊了一句战千尘。 战千尘快追几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了回来。 “少侠,且放开手。”金四海被衣领勒住了脖子,难受的讨饶。 “放开可以,你最好老实点,本公子可不比大师,一言不合我心意,我可是会??” 战千尘故意不说完,递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金四海躬着身子,理了理衣领,这才无比乖顺的道,“不敢不敢,少侠请。” 四人乘了金四海的马车,到了江陵古渡后又改坐了小舟,才到了水溺的地盘。 “少??少侠??你你??们带我来这里做甚?”一路上都在强装镇定的金四海终于绷不住了。 “都到这里了,你说还能作甚?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数么?”云荒话语讥诮。 “仙??姑娘??说什么呢?我我不知晓啊!” “管你知不知晓,进去再说。”云荒嫌恶的用如意杖将他推了进去。 第四十六章 惩罚 迎面吹来一阵阴森的风,金四海目光极快地溜了一圈,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得跟筛糠似的。 战千尘方要问他怎么回事,就见他剧烈地抖了一下,连连倒退。 云荒连忙用手杖顶住他的后背,还未开口,便听他杀猪般嚎叫道,“鬼鬼鬼啊!” “叫什么叫?你心里有鬼才是!”云荒手上用力推着,防止他逃跑。 战千尘与觉明对视一眼后,两人齐齐走上前去。 金四海连忙窜到觉明的身后,抖着手,想抓他的衣袍又不敢。 眼前是一片沼泽,雾气虽有,却不浓郁,隐约能见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战千尘立即运目细看,才知晓,那些移动的东西并不是隐在雾里,而是它们本身就是灰雾色的。 “大师,这些是水溺还是别的东西?” 觉明看了一番,才道,“非水溺,这些乃是献祭后,被无夷控制住的灵识。” “灵识?”云荒疑了一句,道,“控制灵识可不是一般灵物能做到的。这无夷不简单!” 闻声,觉明接过话来,“莫非这些年它借此修得了邪术?” 云荒拿手杖将金四海戳到前面去,才去观察他俩说的灵识。 看了一会儿,她捻指引了元力,往那些晃来晃去却走不动的灵识一指,一阵霜寒之气落下,那些灵识慢慢地不动了。 “怎么样?可发现什么问题了?”战千尘问她。 云荒又仔细看了看,才道,“怪哉!为何我探不出这是什么灵识。” “仙姑这是何意?这些分明是献祭的那些人,我每隔段时日便会来查探。不会弄错的。”觉明困惑不已。 云荒摇了摇头,“我不会探错的。话说回来,你们没觉得这地方很怪异吗?” 战千尘又看了一遍,道,“确实有些反常,我竟未感知到危险。” “而且,这地方也不大,我们都进来这么久了,按说,那无夷这么恨害它的人,早该扑出来了,为何到现在都没点动静?” “莫非??” “莫非这里是幻境?”云荒接住了战千尘的话。 “大师觉得呢?”战千尘没回答云荒,却问了觉明。 觉明未答,忽然诡异的笑了笑。 云荒眸光一定,手腕一转,一朵红莲开击向了觉明的面门。 红莲炸开,面前的觉明晃了晃就不见了,方才所立之地,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片黑水翻滚的泥沼,先前被冰霜之气困住的东西,全都化成了灰色的泥水流回了沼泽地。 战千尘在云荒出手之际,连忙靠向她的后背,以防偷袭。 无处可躲的金四海吓得跌坐在地,想出去找不到入口,连忙手脚并用的往战千尘这边爬。 他刚爬到一半时,沼泽里就起了变化。 那片无规律翻滚的黑泥,突然一上一下的起伏剧烈。看起来像人在急促的呼吸。 金四海见状,刚张嘴要叫,就见那黑泥猛地翻高,吓得他那声喊叫卡在了喉咙里。 战千尘想过去将金四海拖过来,却被尘荒阻止了。 “千尘别去,你看那黑泥!” 他闻声望去,那黑泥竟然自沼泽里慢慢站了起来,与其说站,倒不如说是鼓起来的。 “鼓起来了!”云荒突然道。 那团鼓起来的黑泥,一点点露出了本体来,一对凸起的大眼,四肢着地,背部鼓起无数大小不等的疙瘩,那长在两侧的大眼转悠着一看,立即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待那东西身上的黑泥流的差不多了,云荒才看清,这竟是一只变异的蟾蜍! 这被一城百姓称作河神的神,竟然是一只癞蛤蟆! 云荒不禁觉得好笑,这若是被城中人看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那无夷眼神大概不怎么好,眼珠子转悠了好几圈才看到云荒这边来。 “仙姑!” 无夷突兀喊了这么一声,把他们三个都惊了一跳。 云荒没答,思忖着,它突然唤自己,莫非是想吐露什么秘密? “仙姑不要动手,无夷不害人。” 哈?这大个子难道是畏惧自己? 云荒这才散了手中的掌心雷,道,“既然不害人,为何还要城中献祭童男童女?” “人不是我要的,无夷从生到死,都没想过要害人!仙姑想知道可以,将这可恶的金四海交给我。” 云荒一听,羽眉一跳,“你口口声声说不害人,那你要金四海作甚?还有你将觉明大师弄到哪去了?” “大师在古渡口,金四海害我损了一身修为,死后还被人困于此地,变成了一个全身烂疙瘩的癞蛤蟆,我要惩戒他。” 死后被困于此地?它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荒不解,望向战千尘。 战千尘知晓她的意思,可他也是一头雾水,便道,“且听听它怎么说。” “如何惩戒?”云荒问。 “我死后,才被那可恶的人变成这幅模样,那人说,我若能将这咒术转移到别人身上,我便能恢复自由身。” 那人?那个人会是谁? “那你可曾见过施术的人?” 无夷晃了晃脑袋。“看不到,而且每次来,提了人就走了。” “你说什么?提人走?莫非提的是童男童女?” “是的。每年献祭也是那人要求的,我只要反抗,就会受到惨无人道的惩罚!” 听无夷这么一说,那个人肯定修为了得,否则无夷不会这么急于摆脱,连跟他们动手都省了。 “那你是想让金四海代替你留在这里吗?”云荒望了望几欲昏厥的金四海,“他是犯错了,所以我们带了他来认错,但你说的惩罚,恕我无法接受。” “仙姑多虑了,我只是要将这咒术转到他身上。” “这?”云荒连忙看向战千尘,因她不知该不该信无夷的话。 战千尘朝她点了点头。 “那我相信你,不过我警告你,若你有一丁点害人之心,我这三味真火可不会留情的。” 无夷见她答应了,受宠若惊的眼珠子连转了好几圈,喜道,“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谢就不必了,念在你多年护城有功,我可以帮你一次。” “真是太好了,只要仙姑使个术法就好了。” “好。”云荒答应的爽快,捻指引了元力,“开始了。” 无夷立即咕咕了几声,从喉间吐出一口黑色的雾气来。 云荒立即引住那口雾气,顺手探了探,确定未有别的东西,这才由着那口黑雾飘向了金四海。 那口黑雾气方落向金四海的头顶,那头,蛤蟆体的无夷身子一晃,变成了一副书生模样的男子。 无夷上前朝云荒施礼,“多谢仙姑助我解脱,大恩无以为报!无夷在此对仙姑立誓,我无夷定会守护南郡城百世安宁,至死方休!若违背此誓言,定叫我消弥于天地之间。” 云荒没想到它会立下这么重的誓,连忙道,“如此最好!” 她一指傻愣着的金四海,问道,“这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无夷看着金四海的模样,很是解气,道,“不碍事,只要他不心生恶念,便不会变成癞蛤蟆的。” 金四海一听,好一个翩翩公子,竟然要变成了癞蛤蟆,忍不住痛哭嚎啕起来。 云荒捂了捂耳朵,喝道,“闭嘴!” 金四海立马收声了。 金四海那奴|性的表现,令战千尘都忍不住笑了笑,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觉明大师怕是急坏了。” 闻言,无夷朝战千尘拱了拱手,道,“麻烦这位公子代我转告觉明,谢他护佑之情!” “好!”战千尘回礼,牵着尘荒走了。 无夷将他们送到入口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告诉了云荒一句话。 他道,“仙姑破阶慎重之!” “多谢! ………… 第四十七章 疑心起 南郡城南边,一座偏远小院附近,有个女子急急的往院子那边走着。快到了的时候,女子神色慌张地四下看了看,连忙进了院子。 她方踏进院子的内门,就见一身红衣的女子,剪着手背于身后,神态悠然的欣赏着一处风景。 进来的女子,似乎有些畏惧红衣女子,脚步稍微往她那边挪了挪,便不再动了。 红衣女子耳力极佳,早知她来了,见她一副防备的样子,倒也没表现出不悦。 她微微侧头,如月的眸将胆小的女人打量了一番,道,“你就是末锦?” 末锦点了点头,眼神并未放松戒备。 “你不必如此,我若想杀你,你再怎么戒备,你也逃不脱。” 红衣女子的话,让末锦手心里渗出了汗来,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既然敢见我,便要做好心里准备,我这个呢,最恨的便是口是心非之人。” 末锦听红衣女子在警告自己,连方才那丝后悔都不敢再有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问道,“我们先前所谈的??” 末锦想说的,其实是,东西带来了没有。可她又不敢,生怕人家一个不高兴了结了她。 红衣女子听明白了,笑了一下,随手拿出一叠发黄的书页,道,“东西全都给你拿来了。” 末锦一喜,连忙伸手去接。 那红衣女子手突然抬高,玩味的笑道,“姑娘的诚意呢?” “诚意?” 红衣女子笑望着她,不言语了。 末锦想了想,恍然忆起,那日从别苑回来后,便去求了堂姐灵渺帮忙,后一直未收到回复,直到昨日才收到约见的消息。 她问自己的诚意,说的可能是交换条件? 于是,末锦道,“是末锦失礼了,因我未在信中看到堂姐提及这些,一时忽略了,还请姑娘言明。” “爽快!我只有一个要求,尽自己最大的本事去离间他们。” 末锦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听这女子的口气,怎么像是?? 红衣女子不知怎么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道,“你想太多了。你记住我的要求,关键时刻若需要我的援手,我亦会相助。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时日一到,我自会出现。” 说罢,她将那叠纸递给了末锦,当着她的面,旋身而去。 另一边,战千尘和云荒将金四海和觉明分别送回了住处。 两人在别苑歇了几日后。 一封密信悄然送到了战千尘的手里。 当他看完信中内容,内心的波动,仿若历经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海啸。他思虑了很久,想到是关于她的事情,便定了定心神,瞒着云荒独自去赴约了。 他应邀来到一处幽静的院子,才知送信之人是末锦。 战千尘不知她这么做的意图,将信放到桌上,对她道:“这是何意?” 末锦从见到他便一直笑意盈盈,她伸手将茶递给他,道:“自然是信中的意思。你且坐着,我去拿样东西。” 说着,她起身去了趟屋内,片刻后,手上多了叠信笺。 “这些便是信中所提,你且慢慢看。” 战千尘将信将疑的望了她一眼,这才接过信笺翻看起来。 末锦端着茶杯,边饮边观察他的神色。忽而,她嘴角微微勾起。 果然如那人所言,闻之变色! 她将茶杯放下,故作惊讶道:“公子,你为何突然间面色不佳,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话音方落,战千尘立即抬头与她对视,盯望了她半天,见她始终一副忧心模样,似乎不关心信中所提之事,便道:“无碍。不知这些从何而来?” “自然是我请了友人相助。”末锦端祥着他的神情,又问:“公子可看出问题了?” “不曾。” “不可能!这些都是机密情报,绝对错不了。” 话才出口,末锦惊觉失言立即以手掩口,却见战千尘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她。 半晌后,战千尘收回目光,将信笺递还给她,道了句谢,起身翩然而去。 那之后的一段时日里,战千尘总会在云荒去铁匠铺的时候出门。又过了些日子,他对云荒的态度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云荒是个注重细节且内心敏感的人。他的反常早让她起了疑心,私下问了他近些时日出门的频率,心中虽有疑问,却本就对他的信任便忍住了没问。 又是几日后,她假装出门,等到战千尘出门时便跟了去???? 夜暮降临,一袭锦袍身影从容穿亭而过。那人步伐稳健缓慢,从不曾因自己晚归而乱了步子。 当他走到庭院时,见云荒独自在饮酒。便上前去瞧了瞧,见她神情淡淡,面上也辨不出喜怒来。 “你怎么突然想起饮酒了?” 云荒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便随口答道,“无事可做,心生烦闷便喝了。” 战千尘抬手欲夺了她的酒杯,忽然间想起一事来,便道:“你莫再喝了,你饮酒会起疹子的。” “哦?”云荒缓慢抬头与他对视,当着他的面又喝了一杯,才道:“我自出山门起,饮酒从来只是醉过,却不曾记得有这回事,怕是你记错了吧?” 战千尘心里咯噔一下,她说的是记错,而非,你听谁说的!莫非她已经知晓自己与末锦见面了? 他又看了看她的神色,想着,她本就反感末锦,若是让她知晓那些事,恐怕?? “近日琐事颇多,或许真是记错了。”他顺了她的意思说道。 云荒听完他的回答,却觉得他在敷衍,“琐事?也是!你总有我不知的琐事要忙。” “云荒!”战千尘听着她这个语气,心里不免觉得膈应。 他这一声,瞬间点炸了云荒心里埋着的雷,她亦不忍了,质问道,“你究竟在质疑什么?需得背着我同她见面。还有,她给你的到底是什么?” 战千尘本就疑惑,即使一个人忘记了很多事,但这个人的习性与喜好,却是刻入骨血不会改变的。 从前的她,除了脾气不好,对他却极度信任。 “你跟踪我?” 见她沉默不言,战千尘心里深埋的疑心种子蹭的萌芽了。他拧眉深望,墨眸渐黑,似蓄了力的火山,从那无底的深渊,突兀的喷出毁灭性的火焰来。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竟然装作一无所知,一步步的试探、怀疑我?” 第四十八章 什么丑死了 “试探?怀疑?”云荒不禁自失一笑,苦涩道:“其实,从你第一次单独出门我便知晓了。最初是因为忧心你的安危,后一想,你战力之高,能伤你的能有几人?便也作罢。可后来,你出去的次数越发的频繁,回来的时辰也越发的晚。我便在想,我该不该问你。但我,本着对你的信任仍是只字未提,我还在期待,你能自己开口与我说清楚,可是…我等啊等,直到今日,你与她相见了多回,却仍旧未与我提及一字!” 云荒神情落寞,抬起头与他对视,却见他紧抿着唇不欲多言。 她怅然笑了笑,又道:“你不愿说便罢了,我知你与她相见绝非风月,却又不知,是何等要紧的事物,叫你不愿相见却又不得不见?” 云荒说完这番话,又饮了满杯酒,微醺的眼里有水光,亦载满了企盼。 她终是沉不住气了啊!其实心里早已知晓他这几日在查什么。 待初始的愤恨伤怀过后,心中竟只余下了不舍。若他不提,她便当作不知,却不想,他一步步的试探她,只是想确认她的真实身份。 她就是她,还能是别人不成? “你喝多了,并无你所说之事。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战千尘不想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说完话就走了。 闻言,云荒按捺住内心冲溢而出的酸楚,半晌后,低低应了声:“好。” 目送战千尘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一个人在夜里静坐无眠,直到天边露白,云荒才与日出同起。 她眷恋的朝着他卧房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将备好的一纸书信压于桌上,悄然离去。 晨时,战千尘睁开眼,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便起了身,他不知何故,昨夜睡的不甚安稳,也不知她睡的好不好。 待他洗漱完,走到院中舒展筋骨时,人未近桌边,便见一白色物什压于桌面。他随意的瞄了眼便转过头去了。 不过须臾功夫,他又极快地转了回来,眼睛望着那空着的椅子,方才想起,她昨夜好像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 心不知缘由的突然沉了沉。 战千尘急快的跃了过去,将那一纸书信拿起,转而大步跑向云荒的卧房。 他盯着那门,胸口快速起伏着,伸手试着推了一下,房门就开了,未上拴? 此时,他心道不好,连忙冲进了内间里,却见床榻上被褥整洁干净,心瞬息间沉入了谷底。 她惯素爱睡懒觉,从来不让人在她睡着的时候进去打扰。如今床榻上这般整洁,只怕是她一夜未曾进来过。 战千尘浓眉皱了几皱,望着床榻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展开手里的信纸看了,信上寥寥几句,却让他萎萎垂目掩面,手中书信飘落在地上,那上面写着两句话。 心有所疑,情难为系! ???????? 云荒负气离开了南郡城。 她虽气恼战千尘的做法,心里却也升起了疑云。 昨夜她静坐,将下山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莫说战千尘生疑,就连她自己都想不通。 所以,云荒先去找了百晓生。 百晓生,知天下明过往。属云族独立仙属,故而,她的求见轻而易举。 “弟子云荒前来请教先生一些事。” 白晓生面容年轻,年岁却和云族大长老差不多。 百晓生打量了云荒后,先请她入座吃茶。 云荒面容略带浮躁,本想婉拒,却见百晓生不欲交谈的样子,便耐着性子,静心饮茶。 一壶茶喝到见底了,云荒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 百晓生这才与她交谈,问道,“云荒何事不解?” “云荒想知晓一个人的过去,先生可否告知?” “何人?” “云衣!” 云荒话音落,便见百晓生的眸光闪了一下,若非她一直盯着他看,肯定会误以为自己看错了。 究竟为何连他听到这个名字,都是这幅避讳的神情? “过往如云烟,斯人随烟去。” 云荒一听,这口气怎么跟过去那些人一样,这个云衣究竟做了什么?与自己到底有什么联系? 别人越是藏着掖着,就越容易勾起她的求知欲。 “这些云荒都懂,可自我下山后,发生了很多事都与云衣有着莫大的牵扯,我真不知,那妖族白芷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百晓生听完,面色凝住了。 云荒暗喜,看来他被自己说动了。 谁知他却说道。“云族修术便是神;妖族练法便为妖;黄泉幽冥便为恶魂鬼?你所认为的,皆不过是众生心念所想罢了。在晓生看来,洪荒之后,再无仙与妖魔,若非要类以区分,只道是人心更胜妖魔。” 云荒听完,失望道,“先生这是何用?” “一念间,可成魔; 一念间,可成神。 善者,身为妖魔可为神。 恶者,修术亦可为妖魔。” “云荒,我知你素来重信守诺,要我帮你解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先生请说。” “众生皆苦,望有一日,你能放过。” 云荒虽不解其意,却还是答应了他。 两个时辰后,云荒自百晓生的屋内出来,她面色沉郁、忧心忡忡。 “答应晓生的事情,望你牢记在心!” 云荒望了望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从百晓生那出来,正好顺路回云阁。 云荒站在云阁山脚下,对着天梯一样的石阶抱头长叹:“愁死我了呀!” 山脚另一边,一个将将走到的人,突然间听到云荒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一笑,霎时,心中愁云尽去,赶紧快步走过去。朗声问道:“云荒怎么了?什么丑死了?” 云荒霍然回望,看到问话的人竟然是萧允!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好一会儿后,才垂下了手,回道:“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云仙前辈,真没想到能在这里与你相遇。” “哦,好巧!那便一起走吧。” “好。” 山中景色幽邃静逸,独步山道也别有一番滋味。偶有轻音伴着脚步声而行,闻之令身心倍感舒畅。 石阶蜿蜒,九曲十八弯。 前面是爬石阶累的气喘吁吁的人,一身汗水湿透了衣裙。 萧允三两步追上去,劝解道:“云荒,云阁之高,以你的体力天黑之前都到不了顶,不如我带你上去吧?” 第四十九章 云仙之惑 云荒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回道:“这里我比你熟悉,自然知晓到不了。但这云阁乃神圣之地,徒步上去方显心诚。” 萧允道,“原来如此!还好你提醒我了。” 云荒见自己随口胡诌的话,萧允也信以为真。她撇了撇嘴,转头朝着山顶默默忏悔:师父,您若是听见了可莫要怪我啊,这可是你老人家教我的,不能在人前自暴弱点,我记得可牢了。 云荒歇了会儿,又开始吭哧吭哧往上走。 萧允无奈,陪着她且走且歇,一晌午的功夫,两人还未走到半山腰的位置。 萧允眺望山顶,随后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歇息的云荒道,“云荒,你不愿腾云也不能任由你走下去了,天黑之前还到不了云阁,即使累不死,我们也会被夜半的寒露冻坏的。” 云荒一听,他说的不无道理,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了。 她在心里哀哀叹着,正想叫他自己先走,怎知,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想挣脱时已然没了力气。 萧允将她扣在了怀里,使了龙腾之术,一跃而去。 龙腾九霄,一跃入云,速度之快,只见眼前云雾与自己擦身而过,耳边风声萧萧。 云荒一阵头晕目炫,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整个人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到了!”萧允说道,松开了手,就见云荒从他怀里滑了下来。 “你没事吧?”他伸手要拉她起来。 云荒摆了摆手,强硬的支起身子靠在了门板上,然后有气无力的朝里头唤了声,“师父。” 云仙听到她的声音后,便从屋内走了过来。 云荒远远看到那一角淡天蓝色衣袍,扁了扁嘴,委屈的唤道:“师父,我在这。” “看到了。”云仙边走边回应她。 待她走到近前,见云荒脸色苍白眼神发懵,立即猜出了缘由,正要开口说话,又瞧见徒弟身后还站着个人,便问道:“这位是?” “萧允。”云荒不满道。伸手扒拉住云仙的手就往她身上靠,“都怪他,我爬山爬的好好的,非要拉着我龙腾上来。” “不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进屋去清洗一番。”云仙轻斥着将她赶进了屋内,这才请了萧允入座喝茶。 “你师父可好?” “师父安好,多谢前辈记挂。” 云仙点了点头,道:“我这云阁素来清净,此次你同我弟子一起前来,是为何事?” 萧允看着云仙,直言不讳,“初次登门就打扰前辈实属无奈。日前,荆州各方势力暗涌,灵石亦不知何故,在云荒离去之后光芒日渐暗淡。我束手无策,只身前来找寻她无果,只得来求前辈指点迷津。” 说着,他望了一眼屋内,“不曾想,我们在山脚下不期而遇。” 听他说完之后,云仙倒是从他一番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她不是一直在荆州吗?” 云荒这一问,萧允神情立马变了一下,才道,“前辈有所不知,其中缘由,一两句无法解释清楚。” “原来如此!她确实天赋异禀,却也异于常人天生畏寒,连修习术法亦是择学而学。” 萧允皱了皱眉,心中思忖,云仙的话似乎与他说的并不在一处,可是有何深意? “还请前辈言明,萧允不明其意。” “她下山修苦也有段时日了,不知萧城主可曾留意过,她出招时惯用什么术法?” “红莲开、三味真火居多,想来,她比较擅长此二种术法。”萧允这次答的倒快。 云仙摇了摇头,道,“并非擅长,而是偏爱!大多数门外散仙更重冰术,一则有助于提高绝地天通的威力,二则有助于提升自身形体气质。偏她不同,在我逼迫下学倒是学了,却不见多用。” “那??有什么影响吗?” 当萧允问出这句话时,云仙还是摇了摇头,“不好说,因她个人缘故,多数术法尚不精纯,自然无把握再助你封印。” 萧允心中惊叹! 原来,云仙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是为了回绝自己。 他连忙道,“前辈疼惜徒弟,九州皆知。不过前辈许是多虑了。之前你所感知的异动并非狐王,而是灵石。” “哦?既是灵石有异,又怎会与我徒儿有关联?” 萧允神色凝重,道,“说来前辈或许不信,云荒第一次出现在城主府后山,灵石便出现过异常。那时,我还以为是狐王之故。放置灵石之地,前辈是知晓的。后来一段时日里,我特意观察过,但凡云荒靠近了那地方,灵石便会有所响应。由此,我断定灵石与她之间必有关联。” 没想到她的猜测竟是真的!云仙存于心中之惑,到此刻得到了印证。 “师父。”云荒突兀的插了句嘴,“我不想出云阁了。” 云仙看向走到身边的云荒,观她神情,对她道:“愁眉紧锁;心有郁结,你留在云阁亦是不能畅快。” “师父。”云荒将她拉到一旁,“你可知我在城主府都经历了什么吗?萧允的话,师父不要信。” 云仙从她言辞间,都能感觉到她满腹委屈,可转念一想,她再怎么心疼,也要顾及更多的人。 见师父沉默不语,云荒知晓师父怕是不会依她所愿,正欲将诬陷那件事告知她。 云仙却先开了口。 她猜到她想说什么,连忙道,“傻孩子,世间之事并非全由自己掌控,你身在云阁便比他人多了些责任。况且,萧城主所说之事确实与你有关。为师知晓你受了委屈,听为师的话,你再下山一趟,将这些事情做个了结。” 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一片绿叶递给云荒,“这是朝天阙的全本,下山后抓紧时间修习。” 她又耐心安抚了一会儿云荒,才回过来身对萧允道:“萧城主不必担心,我会让徒儿随你一同去的。” 萧允万万没想到,云仙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他还以为要费番功夫呢。 “萧允多谢前辈大义。” “谢就不必了,你且好生照顾她。这是我作为长辈对你唯一的要求。” “是!” 萧允答完话,笑看向云荒,却见她立即转开脸,回了屋子。 ?????? 第五十章 那什么 几日后,云荒随着萧允再次回了城主府。 翌日,一大早,一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许久未见,你倒是长的越发清汤寡淡了。” 云荒听到声音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未打照面便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想也知道只有她了。 见云荒对自己直接无视,灵渺也不尴尬,寻着她对面的凳子坐下,扫了眼她手里绣得不成形的东西,自言自语道:“云荒,你这性子可是越发的朝着神仙去了,冷冰冰的跟尊石像似的。” 云荒实在不想她在耳边恬噪,方才开了口,“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究竟为何事?” “我这一生不为尊荣不为得道,只为一人。”灵渺不答,反而悠悠的吐着心声。 “想要便去争取。” “你当我没有争取过?我连自己都给了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倒是你??” 灵渺突然探身至她面前,瞪着桃花眼,一下不眨的盯着她,“你心既不在此,何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给的一切?” 见云荒神情不解转而不悦,她立即转圜,又叹息道,“其实也怨不得你,你对他知之甚少,你若不言辞强拒,他便误解为你半推半就,在他眼里女子多半会属意他的。” “我并非那多半女子,也非你!”云荒的声音有些愠怒。 “那你为何还要随他回来?我瞧他近日心情甚好,连平日掩藏的笑都快溢出眼底了。” 云荒放下手里的绣品,看着灵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说起这事勿怪我直言,他利用你的价值,你不如依着这点让自己发光发热。比起整日盲目的追逐他、猜忌别人,更能让他对你侧目。” 闻言,灵渺笑颜飞跃于面上。惊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见云荒又如进门时那般冷眼冷面。她却自顾自的开怀畅笑,“你果然有些小聪慧,那我便听你的,帮你也算是帮我自己。”话落,她雀跃离去。 灵渺前脚刚走,月园外就又来了两个人。 “赵护卫,你确定是在这里吗?”老李半信半疑的探着头。 “肯定是这里,我不会看错的。”赵武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那为什么看不到啊?” “啊?我来看看。”赵武也挤了过去。 萧允忙完后,从书房出来,打算去看看云荒。 到了她院子门口,便看到鬼鬼祟祟屁股撅得高高的两人,正扒着墙在看什么。 萧允皱了皱眉,问道:“你们俩在做什么?” “哎笨呐!这不很明显嘛?”老李嗤笑道,眼睛还使劲往缝里瞧,看着看着,老李觉得有些不对劲。 “哎赵护卫,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声音好耳熟啊?” “嗯,我也觉得!倒挺像城主的声音。” 两人说着,后知后觉的对视一眼,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当两人看到脸色阴沉的萧允时,立即尴尬的笑道:“啊哈,城主,你怎么会在外面呢?” 萧允咬着牙拖着尾音,反问道:“那本城主该在哪里?” “你不是该??”两人低声应着,趁他还没发火前,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 城主一声喝令,两个想开溜的人立即转过身来,嬉皮笑脸的问:“城主还有什么吩咐,我等立刻去办。” 萧允沉着脸,看着这俩好事的人,抬手揉了揉额角,问:“你们刚才是在偷窥?” “偷窥?这怎么可能,绝对没有的事,城主明鉴!我们是听说那什么??所以过来那什么,你说是不是赵护卫?” “啊?什么那什么?”赵护卫显然没明白老李说的那什么。 但看到老李抽筋一样的猛眨眼,他才拖长了声线哦了一声,附和道:“我们看到灵渺避开城主来找云荒姑娘,担心云荒姑娘受欺负,所以过来看看。” 萧允听到灵渺两个字头更疼了,“你们最好能解释清楚,否则??” 闻言,赵武缩了缩脖子,老实交代:“事情是这样的,今早我和老李听府中传,说城主昨夜与云荒姑娘共处一室直到天明,说你们??你们??那什么??然后,老李便和我说来此拦一拦灵渺,以免发生意外情况,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那你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 “看到了什么?”问话声伴脚步声传了出来。 云荒在院子里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进去了。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她才出来了。 三个人应声望去,见云荒站在门口打量着他们。 此情此景,一瞬间时光好像倒回到他们初见的那夜,同样的情景,同样的人。 只是如今,同样的情景再现时,却是时过境迁,人心已变。 见城主目光聚焦在云荒的身上,赵武他们连忙道一句:“姑娘安好姑娘再见。” 便趁机溜了。 萧允收回飘离的思绪,抬手欲抚平她轻蹙的眉,想了想,手又缩了回来。 他担忧的问:“云荒可是不舒服?你近些日子怎么老爱蹙着个眉头?” “有些累罢了。” 见云荒没有刻意的避开他,萧允心情舒畅,渐渐地,脸上又恢复了那个表情。 望着他平直的嘴角慢慢上移,移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时便自然的停止了。 云荒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我在想,你是否已经忘记怎么笑了?” 萧允一愣,知她说的笑指的是什么,沉吟片刻,郑重道:“你若不喜欢,我日后不如此笑了便是。” 云荒心中讶异,却不想去深究。连忙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大部分秘道机关还未修整完好,正好闲着,不如带我去看看吧?” “好,你跟我来。” 未真正进过密道之前,云荒一直以为秘道的入口只有一处,直到萧允带着她,从教派内的一个通道七拐八扭到达秘道入口以后,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云荒,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云荒望向他手指的方向,一堵高墙万丈,玄铁城门门柱粗如壮年男子手臂。即使隔了这么远,空气中混杂的铁器味道依然清晰可辨。 不用想,这个地方,肯定是九州三族挖空心思都想一探究竟的灵石要地。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看什么?” 第五十一章 支离破碎的真心 萧允看云荒反应过于大了些,想缓和一下气氛,便伸指弹了她额头一下。 “你??”云荒的话没说完,便看到他明亮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惊愕的脸。 萧允笑着,靠近她耳畔神秘道:“很快你就会知晓了。” 云荒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她从未打算留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此,她特意慢腾腾的在后面磨蹭,等他开了玄铁重门后,她才走了过去。 云荒跟着他一路前行,目不斜视也不言语。 萧允以为她怕黑,关心道:“你别紧张,要不,我牵着你走吧?” 云荒摇了摇头,鼻息间充斥着铁器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她忽然叫住了他:“萧允,秘道在这里面吗?” 萧允没有立即答她,一边去开门一边道:“秘道不在这里,这里是放灵石的密室。” 随着他手转动的动作,一声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又一道更厚重的玄铁重门自底下慢慢升了起来。 待重门完全升起后,萧允拉着还在犹豫的云荒,将她带了进去。 进入密室的那瞬间,云荒眼前徒然一黑,她站着没在动了。 萧允独自去取边壁上的照明火把,尚未拿到手,忽见一道耀眼的紫光冲天而起,随即便听到沉闷的轰隆声自脚底下传出。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脚底下又轰隆轰隆、咔咔咔的发出连串响声,地面也跟着剧烈的摇晃了几下。 一片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云荒失措的发出一声惊呼。她一边保持身体平衡一边找寻萧允的方位。在这机关遍地的密室里,她既无法移动也不敢随意乱动。 “云荒!” 一声呼唤响于轰隆声后,光线骤明瞬暗的那刹那,萧允的脸,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一晃而过。 云荒应了声,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半晌后,伸着手的人依旧维持着这个动作,只是她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褪去。 云荒看着面前的萧允,眼里充满了不解、愤怒、失望、直至刺骨的寒。 “云荒,你听我说。” “不要解释!”云荒一把夺回他手中的紫玉,快速朝原路而返。 是夜,安宁静谧。 亭内有一人倚栏饮酒。喝到半醉半醒的时候,她忽然掷出手里的酒瓶砸了个稀烂。 亭顶上的人闻声探头看了看,飞身跃入亭内,坐在了离她最远的位置上。 云荒半垂着眼,扫了眼来人,又开了壶酒自饮。 “云荒。”萧允低低唤了声,语气透着无奈,“我知晓你不能理解,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那真的只是出于我的本能。” “出于本能?便是处处防备我、试探我?” “我都说了那只是一种本能反应。你何必揪着不放呢?” 萧允解释无力,举起手中酒瓶也猛灌了一口,望向她的眸,似隐藏光芒的黑曜石,此刻正泛着浓浓愁绪幽光。 “云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我始终忘不了,那夜你从梦中惊醒,像只受惊的小鹿惊惶不安又强装镇定。那清灵的眼神,竟让我死水一样的心突然间有了悸动。或许,就是从那个眼神开始,我便将你装进了心里。” 萧允停顿下来,看她的眸光渐渐添了悸动。 “后来,即便知晓你在我心里不同,我还是小心谨慎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你、防备你、接近你又推开你。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喜好,因为它随时会变成我的催命符。所以我看起来很好,大度温和、荣宠一身,可谁人又知我心里的寂寥无依。” 云荒一手倚栏,一脚踏于长凳上,手握着酒瓶手肘曲于膝盖上,半垂着眼,一副似醉似睡的模样。 这姿势若看在他人眼里,定会说她不尊世俗的规矩,不守女子德容放|浪形骸。 可她就是她! 在萧允的眼里,良善、守本心,活得自在快意、不拘世俗。无论何时立于何地,她都只做最真的自己,这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他的眸光迷离,酒劲上来有了些醉意,借着醉意,他放下所有的防备与她剖心坦言。 “云荒,你总说我不信你,可你何曾信任过我?或许我对你的情不是那么单纯,可我的心里是有你的。我后悔了,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去伤害你猜忌你利用你,如今我真的懂了,你??可愿留下?” 呵呵?? 一声轻笑似回应更似嘲弄。 云荒抬起头来,泛红的眸望向他,缓缓道:“一个人的深情是真的,绝情亦是真的。纵乾坤倒转,九州之水倒流,我也不会再信你。” 一语,如千斤重锤砸下,萧允直觉自己被砸得头破血流。 他难以置信地弹身而起。 如他高高在上的地位,无上尊荣的身份,在他的认知里,向来只有女子低眉顺目的接近他攀附他追逐他。 何曾想过,当自己主动敞开心扉亲手奉上真心的这一日,竟被人弃之如敝屣。 骄傲如他,捧出的真心被践踏得支离破碎,落入满地尘埃里。 叫他怎能忍受怎可忍受! 瞬息间,他的心腔内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那怒火突突地往上爆涨,如一场强劲的暴风雨,誓要将眼前的一切摧毁在这一方天地间。 “云荒,你果然知晓如何触我逆鳞。我萧允从未像今日这般期盼过一个女子的回应,别人求都求不来,你竟对我再三嫌弃?” 似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惹得云荒捧腹大笑,她笑着笑着,慢悠悠地躺倒在长椅上,合上眼,语调轻慢似喟叹:“山人本无忧,何苦招闲愁。” 萧允满腔的怒火如同喷附于坚冰之上,消融无望。心口堵的生疼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怒极,甩袖抬脚便走。再不走,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再说出些不可挽回的混账话来。 怎知,他方走出几步,就听到一阵咕咕滚动的声响。 萧允低头一看,一个酒瓶已经滚到了他脚边。 他瞟了眼酒瓶上的花纹,霍然回首,却看到暗色里,有一截玉般光洁白嫩的手臂垂坠着。 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萧允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睡的香甜的人,半晌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抱起睡着的云荒,将她送回了月园。 第五十二章 坦然接受 那件事发生后,萧允不知是心里对她愧疚,还是因为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反而一副坦然的态度,没事就往她的月园跑。 他每日不管从哪里回来,必会去看她。 云荒拦不住,见他如此执着,就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 两人有时会就事论事,在她的月园内处理一些事情,但绝不与他交流其他的话题。 这天,天气阴沉,云荒莫名烦躁不安。她扔下手中研究了许久都不满意的的图纸,站在窗口神游太虚。 过了会儿,护卫赵武急匆匆往这边来。 “城主!” 赵武人还未进门便听他道:“城主,后山伫指峰顶,青鸾帮主和大护法打起来了。” 萧允下意识望了望云荒,见她还在神游,便道,“为何事?” “尚不清楚因由,请速去看看为好!” 见赵武神色焦急,萧允想了想,即令:“带上她一起去。” 云荒猝不及防,回头看向萧允。正要婉拒,却被他拉住手腕强行带出了屋子。 萧允带着她走了后山的捷径。 云荒见眼前的景象,竟是之前误入的迷雾丛林。 心里一瞬惊疑,不安的思忖着,这萧允,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带着她抄禁地的小路? 不是信不过她吗?为何又将这城防机要密道毫不避讳的让她知晓?莫非他又是在试探自己? 云荒一心二用的走着路,一脚绊住了树根,整个人踉跄着栽倒撞向前面人的后背,她本能的欲用双手撑地。 一双手,在她身体下坠的瞬间,及时地托住了她。 “小心些,这里面的东西多数有毒,沾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荒抬头,看向半拘着身子,眼神关切的萧允。 她连忙站直了,向他道了句谢。 “前面便是伫指峰,此峰挺拔耸立只能腾云,你刚恢复不久,且由我带你上去吧?” 云荒抬头仰望,山这么高看着都累。 不过转瞬,她心里又是一惊,这萧允简直太可怕了!只是上了一趟云阁,便猜出了她的弱点? 云荒心中权衡片刻,便点了点头。 见她心有怨气,处事却毫不拖沓,萧允对她的喜欢又增一分。 他立即小心翼翼地扣住了她的肩膀,使龙腾与她相携飞至顶峰。 三人刚刚落地,迎面,一道冷冽的寒气朝着云荒脸部射来。 云荒惊而不慌,立即旋身避开,同时祭出神武如意,再旋回身时如意已对着灵渺的方向。 “住手!”萧允一声喝令,还欲缠斗的二人立即看向他的方向。 灵渺一看是萧允,也不打了,立即粘了过来,委屈哭诉:“城主,你来的正好,若是再晚来一步,我就要枉死她手了。” “怎么回事?”萧允目光将两人一扫,不偏颇的问了一句。 “我若是知道怎么回事便好了。” 青鸾见萧允目光如炬,这才收了双刺,慢悠悠道:“我是看到她与一行踪鬼魅者同行,便一路跟过来了。” “你胡说!那人分明你也认识!你这么污蔑我,是因爱生恨想要借此杀我灭口。” “哼!可笑至极。”青鸾冷哼一声,道:“灵渺,本帮主劝你识时务些,如实交代才好。” “你明明??”灵渺气急,本想继续争辩,又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不说了。 她一把拽住萧允的手,解释:“我灵渺没做过,不怕你栽赃。城主定然不会轻信了你这个小人。你说是不是啊,城主?” 萧允眸光一低,看向紧拽着他手的手,慢慢将那手拿开后,语气公事公办道:“既然你说是栽赃,那便将原委道来。” 灵渺顿了顿,显然很意外萧允的态度,她不敢相信的颤着声问:“城主,你??你说什么?” “护法可是没听明白?” “不!”灵渺似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晃了下身子连连倒退,摇着头,手指着青鸾的方向,突然大吼:“城主怎可如此对我?我帮了你那么多,你竟轻信这个贱人的话?” 闻声,萧允面色一沉,厉声道,“住口,你怎可对青鸾帮主如此无理?马上向她赔礼道歉!” “道歉?要我向这个不折手段的贱人道歉?做梦,我宁死也不!”灵渺冲着他们怒吼完,似突然间癫狂了,发力朝伫指峰下跳去。 “别!”云荒惊得大叫一声。 事情变化太快,她想都来不及,催动周身元力,身形瞬移过去,双手一抓扣紧了灵渺的脚踝。 由于灵渺冲力过猛,导致云荒被重力拖倒拖至山崖边沿,一半身子都垂挂在崖下。 云荒望见崖下晃动的风景,顿时头晕目眩,手一软差点就松开了灵渺的脚。 “啊啊…” 顿时,山间回荡起灵渺失魂般的尖叫。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着实吓到了萧允他们。 他反应过来,飞奔过去拽住云荒的腿,合两人全身玄力,才将她们拖了回来。 “云儿??云儿你说话啊?”萧允抱着快要晕厥的云荒,方才看她要掉下的那瞬间,他的心居然吓得停跳了。 “我??我??” “云儿??云儿??” 云荒耳边回荡着一声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她还在想,云儿是谁?就突然醒来了。 她睁眼一看,天又是黑的。 云荒望着点了烛火的陌生房间,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出门。 山中的夜风有些急凉,星空却很美,她望了半晌,突然感慨,自己与黑夜似乎渊源深厚的很。 信步随阶而下,空旷之处有一石桌,石桌前还坐了个人。 看那人身形像是灵渺,云荒立即转身,打算去别处看看,方抬脚,便听她软声说道:“过来陪我坐坐吧!” 云荒本想拒绝,又瞧见她一脸悲怜的模样,心中不忍,便过去了。 “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 “谢就不必了,我们之间扯平了。” 灵渺愣了片刻,这才回道:“我有时真的看不懂你。那回,我可不是诚心救你。” “我知道。” “呵呵。”灵渺尴尬的笑了笑,叹道:“世人常道,尘世间有两苦,一是得不到之苦,二是钟情之苦。想我堂堂大家闺秀,为了他,舍下了我的蜜罐子,来这艰苦的地方陪他吃馒头。我委屈求全,拼尽了全力才靠近了他一点点,而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他的心。” 云荒默默听完,只觉得好笑。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所谓的好吗? 可那些都不真的! “进了他的心?灵渺,你眼里就只有这些吗?我从来就没看懂过他,更遑论其它。” 灵渺觉得云荒话里有话,正要相问,前方传来了寻人声。 “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好找。” 第五十三章 你不该卷进来 萧允不知从哪里过来的,人未上前,就先说了这么一句。 灵渺在听到他声音的第一时间,已然转了半边身子。 云荒不知他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自发忽略掉自己,起身就走。 萧允看她走了,连忙喊了一句。“云荒你去哪里?” 云荒驻足,望见灵渺失望的脸,叹了口气,遂转了个方向,向萧允走去。 萧允拿起臂弯上的衣服抖开来,尚未给她披上,便被她拦住了。 “不必了。我有些话想告诉你,关于封印的办法,其实是我云族的一种密术名为《朝天阙》此法一朝步下,除封印者自愿解除亦或是自身消弥,否则过一段时日便要亲自加固。此术法又乃云阁一脉传承,我虽有心却无力??” 盘恒心中许久的事,忽然被她一针见血的戳破,萧允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愧疚感。 他抿了抿唇,解释道:“你明知我的心思并不全然为了这个。” 萧允的坦言并没有换来云荒的感动。 她道:“不管你为了什么,该说该做的我都尽心尽力了!” 云荒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道,“萧允,你贵为人族之尊,身份尊崇责任重大。能与你比肩的,定然是位有着无上智慧人中龙凤的女子。” 她睨向翘首以盼的灵渺,又道:“灵渺虽不够强大却很适合你。她不论样貌还是家世,都达得到你萧家的要求!最关键的是,在她的心里你永远排在第一位。而我呢,是个心思简单的人,闲云野鹤惯了,你所思所想其实并不适合我。” “云荒,你还在气我叔父当日对你的态度吗?若是为此,我萧允愿向你道歉!” 萧允的反应,让云荒想起灵渺说的那句,你若不言辞强拒??此时才知她所言非虚。 “萧允,你明白我的意思,何必呢!” “云荒!你为何非要如此?是因那个??”萧允突然刹住了,硬生生将那句话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云荒看出他不对劲,只是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事,让他突然失了控。 “云荒,你果然??”萧允第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无法接受她突然间这么直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以,你当慎重为之。夜深了,城主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罢,云荒头也不回的走了。 ?????? 这日,萧允心烦气躁的自议事厅出来,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去月园的路。 萧允站在路口好一会儿,才发觉这里比平日清净了许多。 他不疑有它,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着,这云荒真是越发的喜静了,连路上的守卫都哄走了。 萧允现在只要想到云荒,不管多烦闷的心情都会好起来,渐渐地身心也放松了。 他路过一处假山时,忽闻锐器雷霆击来,那袭击之人出手快狠准,虚晃一招之后划伤萧允的手,又趁他应招时,准确的击中了他后背的旧疾。 下手之人招法微妙,一击即中,竟痛的萧允当场昏厥了。 偷袭之人见萧允晕厥倒地,故意弄出声响,引出了云荒。 与此同时,守卫发觉,立即四处搜查。 那人将云荒引往一个不熟悉的地方。 追了一会儿,云荒才意识到那人是故意引诱自己前往,欲折返时,那人突然转了过来。 “是你?”云荒看清那人的脸,惊诧不已,“青鸾帮主,为何诱我到此?” “诱你自有目的。” 青鸾答的如此坦诚,不消说,自己已经踏进这个陷阱里了。 云荒突然觉得自己可悲又可叹。 自从来了这城主府,总是被萧允和他身边的女人耍的团团转。偏偏他们还摆出一副自己受了莫大委屈的姿态。 “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时听到灵渺说你的闲话,我只当是情妒。没想到,你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那一个,佩服!” 被云荒讽刺,青鸾索性不伪装了。 看云荒的眼神是久居上位者的运筹帷幄,强势且睥睨。 “你不该卷进来的,这里永远只属于胜者。” “落花有意而已。今日栽在你手里,只能怪我痴善,不忍直视人心。” 那边有人! 一声呼喝后,传来的是杂沓的脚步声。 青鸾冷冷一笑,将染了血的纱衣丢在云荒的脚边,转身钻进了一条小道遁走! “在这里!将她围起来。” 追过来的守卫哗啦一下全部涌过来,将云荒围在了中间。 赵武看到被围的人是她时,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 “赵护卫,你看!” 赵武接过守卫手上的血纱衣看了一遍,不可置信的看向云荒,“姑娘你??你为何要这么做?城主待你那样好。” 云荒心知,青鸾隐藏的如此之深,自己落入她精心设计的圈套,绝无可能轻易洗脱嫌疑,就算此刻她辩解,也没人会信她的话。 思及此,她道:“我无话可说。” “恩将仇报!亏得我时时在城主面前说你的好。”赵武气结,大声喝道:“将她关进月园,任何人不许接近她!” “是!” 重重重兵将云荒围困在月园屋内。 屋外,卫兵头领瞧了眼闭不透风的门窗,询问赵武,“护卫大人,为何不将她下狱?” “待城主醒来自有安排。你且好生看着,切莫让任何人接近此处,谨记!” “是!” 另一边,萧允初醒,猛地翻身而起,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卧房里。 他稳了稳心神,凝目巡望想唤赵武,却见门隙间有个人影在跺脚,便喝问:“何人在门外徘徊?” 杏儿听到萧允的问话声,急忙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跟前,拉起他衣袖急急道:“萧允哥哥,快,去救救云荒那倒霉蛋。” “怎么了?” “你别问了,快跟我走!” 这头,议事厅内,云荒立在大堂正中,面对逼供自己的人,愣是不发一言。 一堂主、二堂主、三堂主、几位护**番上前问了一遍,都未听到云荒说一个字。 软的不行来硬的,一堂主威逼利诱,“你以为你不说,我们便拿你没办法了吗?如今罪证在手,就算是城主也保不得你!” “本城主保不得谁?”一道略微低沉的问话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见城主覆手立于门庭正中,满面威严。 萧允星目略略一扫,又问,“如今,这楚天都的事物皆不需我这城主来定夺,只需众位首肯便可作数了吗?” 第五十四章 真相太扎心 城主的声音明明平淡温和,众人听后,却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城主,我等绝不敢有越权之心。本就是等您定夺的。”一堂主赶紧解释道。 “哼!”萧允冷目扫过众人,这才坐到自己的座席上,目光看向大堂中的云荒,才道:“没有本城主的命令,你等摆出如此大的阵势,是要干什么?” 一堂主赶紧回道:“回城主,那偷袭您的刺客已经抓到了,就是这位云荒仙者。” “哦?”萧允挑了挑眉,又问,“何以见得是她?昨日,本城主并未看清那人的脸。” “有血纱衣为物证,还有人证!” 萧允瞧了眼那衣裳,觉得颇有几分眼熟,心里已然猜出了七八分。 他抬眸与云荒对视一眼,正欲说明,忽而又另做了其他打算。 “叫人证出来。” 一粗壮大汉从人群里走出来,向他行礼。 “将你看到的说出来,要据实说,你可知?” “是!”那粗壮大汉毫不犹豫地一指云荒,大声道:“是她!我亲眼所见,她刺伤了城主,还伤了守卫要逃走。这件衣裳便是她逃跑的时候,落在角落里的。” “是吗?哈哈哈??”云荒突然发笑,令在场的人始料未及。 “妖女,城主面前如此放肆,还不速速招来,受何人指使要暗害城主?”人群里,不知是谁用大义凛然的口吻喝骂道。 “你说你亲眼所见,我刺伤了萧允?” “大胆!”一堂主听她直呼城主的名讳,一声训斥她。 “闭嘴!”云荒凌目将大堂主剐了一眼,又问大汉,“你只需回我,是也不是?” 那大汉被她眼中阴恻恻的戾气吓得瑟缩了下,遂答:“确是!我绝不会看错的。” “很好!”云荒再次扫视众人一眼,嘲讽道:“我今日才知,立于此地的众位,是这般眼盲心蠢!” 她话音落,立时传来众人不满的喝骂声。 云荒充耳不闻,目光直视萧允,道,“我出身云族,修的是术法,使的是法杖。试问,我要如何用人族的兵器一招内刺伤他?还要准确地一击即中你们战力惊人的城主,更要留下衣服供你们举证?” “妖女休要狡辩,城主明明不会堤防你的。” “你又怎知他不曾堤防我?是他亲口所言,还是你亲耳听到过?” 壮汉被她的连问问的哑口无言,继而转向萧允,“城主,属下说的都是实话,我乃粗人辩驳不过她,还请您莫要轻信她的狡言。” 萧允面上无波,内心里却风起云涌。 自他醒来就想到了,暗算自己的人深知他的弱点,才会一招击中旧伤令他晕厥。 且这个人袭击他时,所用的手法太过刻意,又不想伤他。他隐约猜到是谁。 他之所以装作不知,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没想到,又是这种把戏! 萧允心中憎意冲顶,语气愠怒,“本城主觉得云荒说的不无道理。是本城主孤陋寡闻了吗?散仙使用人族兵器?呵??各位想说的,怕是在质疑本城主的战力吧?” “属下不敢!但此事??” “但什么但!”灵渺见不得别人无视萧允的威严。 她一把推开质疑的二堂主,嘲讽道:“你们各个说的头头是道,倒不如当众试验一番,我好歹也是个散仙,还从未见识过使兵器的散仙,不若我这法杖借你使使,看你能否伤到我一根头发。” “这??”二堂主尴尬的向后退了退,道:“不必了不必了!是我等大意了,还请城主勿要怪罪。” “好了。”萧允喝道,“你等这番胡闹,若此事传到云族,说小,是让云族弟子受了委屈。说大,亦会觉得我人族不辩是非仗势欺人。今日之事确属误会一场,本城主自会处理,都散了!” 待众人离去,萧允自高座上踱步到灵渺面前,将她看了又看,才道:“你可知本城主为何留下你?” 灵渺瞟了一眼云荒,又看了看萧允,适才明白过来,“城主你??你不是在怀疑我吧?” “若不是你,你为何要帮她?本城主记得清楚,你与云荒可是水火不容的。” “我我??”灵渺哽了哽,急道:“真不是我。” 见二人一副认定了是她的表情。灵渺气得一跺脚,委屈道:“我以为你们又在做戏,便上去搭了把手。真的不是我呀!” “做戏?”云荒疑惑的看向他们,一把扯住灵渺的手,厉声喝问,“你把话说清楚。” “是这样的??” “灵渺!” 萧允突然厉喝警告,吓得灵渺竟往云荒身后缩了缩。 萧允的反应,让云荒更确信其中有问题。“你为何如此大的反应?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让我知晓的事情?” 萧允不敢直视云荒的眼,这时候越是遮掩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他只能寄希望于灵渺了。 “怎么会呢!云荒想听让灵渺说与你听便是。” 灵渺以为自己会意了萧允的暗示。心中欢喜,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 她一把拉住云荒,笑盈盈的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以为是城主想让你在众堂主面前立威,故意设的局。所以就主动配合你们咯。” “拿他自己设局,这不是在帮我,实乃害我。” “哎呀,是我不好!还当是虬岩洞那回,都没弄清楚便自作主张了。” “虬岩洞?原来如此!” 听着云荒突然变得凉瘆瘆的口气,灵渺后知后觉的看向变了脸色的萧允,“我说错什么了吗?” “灵渺你??” “萧城主,都这个时候了,别再演了。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只有我有,只要我能,我定全力以赴,只求你莫再算计我了。” “云儿你听我解释可以吗?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萧允从未在人前这般低姿态过,这样屈就的他,让灵渺心疼不已,情不自禁低声附和,“云荒,城主对你是有情意的,你便??” “你闭嘴,出去!” 灵渺怔怔地望着盛怒的萧允,顿时泪湿了眼眶,掩面离去。 灵渺一走,本就沉闷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萧允煽动着嘴唇,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云荒于心不忍先开了口,“萧允,你与她好歹有过一段情,纵然现在不喜欢了,也不该如此对她。” “云儿,你明知我心属意你。你一定要在我心口上捅刀子吗?” 第五十五章 追回 萧允每到情难自控的时候,便会情不自禁的唤她云儿。 只可惜,他唤得再怎么情深意切,云荒都无动于衷。 “你不属于我。你是苍穹炙阳,虽予以众人光明和温暖,但众人却不敢靠近你。” 云荒冷硬的态度,让萧允感到无望! 他一把抓住她的双臂,逼着云荒不得不直视他,“你说,你为何不能接受我?” “因为你对灵渺做的那件事,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我怕终有一日,我也会??” 云荒未说出口的话,让他瞬息间抓住她双臂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萧允觉得自己再无颜面对她,转过身黯然道:“权衡之术你不会明白的。云儿,你总说我不信你,可你何曾信任过我?哪怕一点点??” 一场交心无果,落得彼此不欢而散。 说好的查明事实,又如前一次一样,没了下文。 萧允反倒平静下来了,有无空闲都端着茶杯自娱。 所有人都觉得城主还是从前的城主,一点变化都没有。 只有杏儿,第三日便看出他有些反常,她特意给他煮了壶茶,倒好后递给他,说:“萧允哥哥你不开心吗?” “城主府那么多人都没觉得我不开心,你又怎么知道?” “看吧!我就知道你不开心了。你别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杏儿托着腮,看他神色郁结,又道,“你是不是和云荒闹别扭了?” “小孩子家瞎掰扯什么。” “我可不是瞎掰扯,云荒自打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一样,都不会跟我打听你的事了。” “你说什么?她打听过我的事情?何时的事?”萧允放下手里的杯子,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是啊,初来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她肯定是喜欢你的。不然,她有意无意的打听你的事情做什么?” 原来,她以前这么关注自己吗?为何他一点都没发现。 “为何我从不知道这些?” “你呀,活该!”杏儿瞪了他一下,替云荒抱不平,“每回她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与这个女子一起,便是与别的女子一起。要是我,我也不理你了。” 他有吗?好像有又好像??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允有些懊悔,连忙问道,“那云荒怎么与你说的?” “也没怎么说,大概是生气了不想理你了呗!” 杏儿瞅了瞅他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故作深沉的叹气道:“哎,算了算了,瞧你这可怜的样子,我来帮帮你吧!”她对着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后,起身告辞,“你可记住了?明日记得来哦。” 萧允星目微亮,保证道,“一定!” 翌日,萧允如约而至。待到杏儿将云荒拉出来后,他不由分说的拉起云荒就出去了。 萧允特意带着她步行去茶楼,路过街铺的时候,那些人纷纷探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云荒警觉的看向他们,虽然这些人看起来无害,可难保不会生幺蛾子。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微微移步挡在了萧允的身前,暗自凝元力于指尖,以防偷袭。 萧允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眸中涌上一丝暖意,探头附耳道:“云儿这是担心我吗?” 云荒侧身躲开,瞪了他一眼,恼他靠的太近,方一抬手突然被他的手掌牢牢握住。 铺子里走出来的人,恰巧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便自发将云荒的神情视为娇羞含怒。 恰在此事,萧允满目含情,轻声哄问:“恼了?” 众人一看城主这神态这语气,连忙夸赞道,“城主,你这娘子真是清灵可人啊。” “城主啊,你这成亲了也不告知一声,也让大家伙同你一起热闹热闹嘛!” 钱庄老板从人群里挤过来,高声道,“城主,您答应的请我们喝喜酒,可还作数?” 云荒立于人群之中,霎时脸色绯红。这可恶的萧允,一刻不消遣自己便不得安宁。 她怒急,反手悄悄地拧住他的肉以泄愤。 却不想,萧允竟轻轻地哎哟一声,在她怒瞪过来时,转而畅笑对大家回道:“本城主答应的事自是作数的。只是这亲事尚未成,诸位还需耐心再等上些时日了。” “啥?还未成?”一位大娘急不可耐的劝解他:“城主,你可莫要等了,这姑娘生这么俊俏,水灵灵的!大娘我可得劝劝你,赶紧娶回家去。” “大娘,萧允自是乐意的。可成与不成,还得看云儿的意思。” 大家伙一听,连忙将目光聚焦在云荒脸上。 “姑娘,你说句话呗!” 云荒哪受得住这场面,慌了神,又狠瞪着萧允,又羞又气,“萧允,你??” “害羞了?好好好,我不说了便是!”萧允十分体贴入微,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立即转首对大家道:“大家的美意萧允谢过,今日先告辞了。” 大家伙一看,这姑娘羞得不行了,怕吓坏了她,连忙道,“好好好!城主慢走。” 两人这才顺利进了茶楼。 进了雅间关上了门,云荒气鼓鼓的怒道:“萧允,你吃定了我不会动手是不是?如此消遣我,你很得意是不是?” 云荒怒急情绪高涨,脸上未褪去的红霞再次爬满了面颊。 她含怒而望的娇俏表情,看得萧允心中情愫暗涌,他突然探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她的额头。 云荒脑袋嗡的一声响,人似被点了穴般石化了。 等她反应过来,举手欲劈他时,怎料这一向中规中矩的人,做着无赖一样的举止,将受伤的手往她面前一搁,非常认真地告诉她,“云儿若是觉得我举止轻浮,不妨打断这只手出出气。反正我这无辜之人,指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了,也不在乎断了只手。” 听到这番话,云荒一肚子的火也只能憋了回去,恨恨的骂了句:“你活该!” “是!我就是活该!若我早知你的心思,若我早点正视自己的心,你还会不会对我用心?” 自从上次伫指峰两人坦言相对后,萧允对云荒是越来越直白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绝不会在掩藏一分心思。 这若换作以前,云荒可能还会高兴,甚至会有小小的成就感。 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想和他讨论这个。 第五十六章 没有若果 想了想,她道,“萧允,世间事从来就没有若果一说。” “我当然知晓!世间确实没有若果一说,可是却有知错能改,云儿,你可否??给我一次机会?” 萧允这话问的太过小心翼翼,云荒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一直迁就她,百般呵护着她的人,说翻脸便翻脸,说怀疑绝不会认为是自己弄错了。那样的人都能在一眨眼间,将她关在了心门之外。 更何况,这个一直以来,只是想借助她稳固自己势力的萧允呢。 孰真心孰假意,到今时今日,她似乎再也不想费心思量了。 毕竟,人心难测! 沉默了许久,云荒才道,“萧允,我不想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能否换个话题?” 萧允好不容易将她带出来了,可不是想她不开心的。 他立即转圜,“好!不提了,我们吃饭。” 萧允点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他边吃边说些云荒感兴趣的话题,偶尔适可而止的试探一句,然后继续逗着她笑。 这么一来一回,萧允总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气,嘴硬心软、不经逗、能忍。实在是有趣的很。 回城主府以后,萧允坐在书房里发呆。 赵武送伤药过来的时候,便见到他家英明神武的城主,笑的跟二傻子一样。 他愕然的看着他,将药放到桌上,心道,这城主莫不是中邪了吧? 萧允回神,看到赵武那副怪异的表情,掩饰的清咳了声,道:“发什么愣啊?” “哦,没什么,城主该换药了。” “等会,你把东西拿着送到云荒那去。” “啊?” “啊什么啊,去啊!” “哦,是是,属下马上去。” 一会儿的功夫,赵武将东西送到了云荒的屋里。 “这是做什么?”云荒望着这瓶瓶罐罐,纳闷的很,她也不需要啊。 “赵武不知,我只是奉命行事。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回去复命了。” “这萧允又搞什么名堂。”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才关好门,门外就响起了叩门声。 云荒以为是赵武,开门一看,却见萧允托着手,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有事吗?” 萧允抬了抬手,径直往屋里走,“药送过来了吧。我一只手不太方便,你帮我换药可好?” 云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把的人愿意给城主换药,你这是故意借机使唤我吗?” “是!” “嗬,你还赖上我了?” “又恼了?” 云荒一听这腔调,头发差点竖起来了,赶紧妥协是为上策。“不是要换药吗?还不过来。” 果然是不经逗! 萧允计策得逞,坐下来将手往她面前一搁,一副任她采撷的表情。 云荒嫌弃的撇了撇嘴,粗鲁的撩起他的衣袖,故意将药瓶弄的东倒西歪。 可因她揭开纱布用力过猛,导致皮肉翻卷,她头皮发麻的望了望萧允,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轻柔了。 萧允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坐下来便在观察她的言行,从她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来分析她对自己的态度。 越看越觉得,她心里其实是在意自己的,越想越觉得她处处是优点,只是嘴硬罢了。 云荒心肠软,再也下不去狠手了,小心翼翼的清洗完伤口,上药的时候,手抖了下触动了他的伤口。 她连忙抱歉的问了句:“疼吗?” 萧允回过神来,隐忍的答:“疼!可是疼也只能忍着,我怕你不肯再为我换药了。” “你这人真是??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终于包好了。云荒抹了把汗,边倒茶边说,“没想到伤口这么深,你说,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管目的是什么,迟早会露出破绽的。” 两人坐着喝了会茶,他便走了。 到了夜晚,萧允坐在桌案前,手里倒拿着书卷出神。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赵武见城主依旧没有看书的念头。便打了个哈欠,又过去添了杯新茶,提醒道:“城主,你若是累了,就早些睡吧。” 闻言,萧允放下书卷,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吐露真心?” 赵武跟了他那么久,从他的语气里,便能听出他想问的是什么。 “喝酒,酒后吐真言。” “喝酒?你觉得此法可一试?” 赵武点头,道,“别人我不知晓,但对姑娘有效!” 萧允想了想,道:“明日你去安排一下。” “是!” 第二日,萧允提早过来了。 云荒倒好了茶。待他坐下,她头也不抬的盯着桌案上的图纸,对他道,“我现在没空啊,你需要什么叫杏儿帮你吧。” “不用了,我等你忙完再说。” 云荒拿着笔在图纸上圈划,萧允在旁边观看,时不时的提点给出些建议,有他的帮助方案提前完成了。 云荒站起来抻了抻手臂,才想起来他有话要说。 “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说?” “嗯,这密道布置手法不错。” “那是自然。对了,方才图纸你看的很细致,大致要修缮的地方我也校注过了。我想以后修缮密道就不需要我了吧?” 闻言,萧允心头一跳,立即道:“怎么?这就想撇开责任天高任鸟飞了?” 见云荒不语,他又道,“想我答应也成,陪我喝酒去,若是你能将我灌醉了,我便答应你。” “喝就喝,怕你啊?”尘荒现在最怕的,就是萧允跟她说那些话了。 “那一言为定!晚一点我来接你。” ?????? 楚天都城内的一家客栈里,战千尘与偶遇的旧友相邀叙旧。聊到了晚饭时分,一番商量后决定去附近的酒楼吃饭。 几人在雅间里,聊着天高海阔古今趋势。 “我听说,前不久萧城主被刺伤,疑为一个叫云荒的仙姑所为,可没几日,又听说他带着那女子满城招摇,言下之意想娶了她。我就弄不懂了,这上位者的心思怎么和戏文似的,想着一出是一出。” “你要弄懂做什么?来喝酒喝酒。” 战千尘听完他们谈论的内容,忽觉十分烦闷。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借口去解手便出了雅间。 他走到楼台边,双手抻着窗沿吹着冷风,目光流转间,瞄到一个人的背影酷似云荒,他极目远眺,看了好一会儿,连忙大步追了过去。 他跟着那个人一路到了院中,见她停下来站了在廊柱边,似乎也是出来透气的。 战千尘也停下来了,试探地唤了句。 第五十七章 男子必争之事 “云荒。” 云荒闻声立即转首,与他四目相对后,惊喜回道:“千尘!怎么是你啊。” 战千尘上前将她打量了番,只道:“瘦了呀,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我??”云荒捏着手指,有些局促不安,还有些别扭。 “云荒,我好难过,你怎么可以不辞而别?若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与我相见了?” 战千尘道一边控诉她的所作所为,一边不由分说的,将她拖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云荒,不要再生我气了,闹了这么久,就算回娘家也够时日了吧?你都消气了,是不是该和我回家了。” 云荒贴着他胸口怼了他一下,这家伙,煽情起来,让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战千尘被她捶打了一下,反倒畅笑出声,方才的烦意顷刻烟消云散。 他用下巴蹭着她头顶的发,随口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战千尘这一问倒是提醒了云荒,她连忙站直身子,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嗫嚅道:“不是一个人。” “那你和谁一起来的?” “云荒!” 一声急切地呼唤声,代替她回答了。 乐极必生悲! 云荒在心里哀叹了声,感觉空气陡然间变稀薄了,连带她的呼吸都变得紧张急促起来。 两个男子将对方打量了一遍,皆将目光投向云荒。 “过来!”萧允的口吻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战千尘却在他发话过后,一把将云荒拉到他的身后,神情颇为不悦。 “云荒,别忘了你的身份!”萧允再次施压。 云荒蹙眉看着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寻战千尘的旧友们下来了。 他们快步聚集过来,将他俩围在中间,问道:“战兄,怎么回事?” 战千尘也不答话,只是看了眼对面的萧允,缓声道:“既然大家都喝好了,那我们走吧。” 说着,他牵起云荒向外走去。 云荒深知萧允的处事风格,若当着他的面带走自己,以他的心性断不会善罢甘休,她还想让他解阵,这一闹怕是很难收场。 “千尘。”云荒边走边劝解:“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会惹来麻烦的。” 战千尘未回答她,但他的神情已经告知了她答案,绝无可能! 云荒懊恼的蹙眉,她怎么给忘了,但凡这种事,是个男子都不会让步的。 萧允被云荒毫不犹豫的晾在了身后,又见他们卿卿我我的模样,心中气怒难忍,右手一伸握,祭出了帝辰斩。 神武出鞘,光芒耀眼。 “宵小之徒,不知死活。”萧允冷言如刀。 战千尘勾唇冷笑,将云荒拉退数步后,足尖一点,人便冲了过去。 两人一对招便打的难解难分。任云荒怎么喊都没用,直到旧友们寻机跟着混战进去,他们才分开来。 “千尘,不要打了。”云荒冲过去拉住了他。 “我没事!” 混战中,萧允再次看到两人亲密无间视他为无物,一时分心竟被击中了伤处。 那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一眼识破他的弱点频频攻击他的痛处。使得萧允应接不暇,渐渐处于下风。 云荒心急如焚,最近城中发生的事情尚无结果,萧允若在这个时刻,再弄出个好歹,那她怕是别想再走出城主府了。 “千尘,你叫他们回来,不要再打了。” 战千尘眼神徒然一黯,不再理会她。 眼看萧允节节后退,被他们逼到一个死角,云荒突然挣脱开战千尘的手,闪身向萧允掠了过去。 她往他身前一挡,双手划出招摇轨迹,周身金光爆出将旧友们弹了开去。 “不要再打了!”一声暴喝止住了打斗。 旧友们面面相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到底是哪边的?” 萧允托着手,不失时机的讽刺道:“这么明显还需问出来?真是愚蠢!” “你这贱人!” 旧友们被萧允激将,立即恶语相向。 战千尘见势不妙,赶紧过来将他们隔开。 “战兄,你为何还护着她,她分明是向着那男子的。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 战千尘示意云荒跟他走,再次拉起了她的手。 却见她摇了摇头,一霎,心里压抑的无名火腾的升起,任由她挣扎就是不肯放手。 他失望的神情,差点就让云荒坚持不下去了。她一咬牙,使劲全力向后挣去,只听一声闷响,她咬牙托住脱臼的手腕,身子微微颤抖着。 战千尘震惊不已,简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他眸底的光倏地黯沉,胸口起伏剧烈,似暴风雨前浓重的黑色漩涡,要将她卷入其中一同摧毁才肯罢休般! 战千尘看了她许久,终是没在言语,转身带着旧友们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云荒痴傻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面如死灰。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寒夜街头,两个被月色拉长的人影,一个面向着她,一个面向着他。 终于等到赵武来接他们,云荒坐在马车里,眼神一直处于飘忽的状态。 回到城主府书房后,萧允坐在桌案前,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心思莫测的城主。 赵武已经大致了解了过程,他大失所望的质问:“云荒姑娘,那个男子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否与刺伤城主的人有关?” 云荒冷笑了一下,果然如她所料! 她抬起头来,异常平静的回道:“他与刺伤城主的事并无干系。伤他的那个人我们都认识,只是我尚无证据,贸然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我。至于他,我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萧允弹身而起,快步走到她面前,似怒似失望的道:“我竟不知你护他如此心切!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将我置于何地,让我情何以堪?” “萧允,我很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难道你看不出城主对你的情意吗?你怎么能??”赵武十分懊悔一心想着撮合他们,她却让城主这么伤心。 “赵武,不必说了。” “哼!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留她做甚,趁早让她离开,省的伤及众人的心。” “够了,我们走。” “哼!” 第五十八章 她思他想 自那日他们拂袖而去,浑浑噩噩又过了几日。 云荒方想起有些事必须要尽快处理了。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传音符来,叙述了要说的话,便传了出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一道传音符显现,里面是千尘回给她的地址。 云荒吁了一口气,稍稍收拾一番,便悄悄地溜出了城主府。 一路上,她小心谨慎的防着被人跟踪,确定安全后,才进了一座院内。 她人刚在院内站定,立即被人围了起来。 云荒望了望围着她的人,只有一个人是认得的。她拧着羽眉,问那个旧友,“千尘呢?” 那人确定了只是她一个人前来,朝另一个人点了点头,那人随即离开了。 “姑娘好胆量,一个人就敢来见战兄?”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人呢?” 旧友挑眉示意她向后看,云荒转过身,看到战千尘站在廊道上,手里拿着殇羽剑。 云荒与他认识了那么久,对于他的习惯了如指掌,若非危险的事,他绝不会拿出殇羽剑的。 从她进门被围,到她看到殇羽剑的那一刻,云荒的怒意显而易见。 她一把推开围着她的人,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指着他手里的剑质问:“怎么?怕我算计你,你带着人又带着剑,是为了对付我吗?” 战千尘将她的怒问看在眼里,仿若未闻的拉起她的手,问道:“你的手还疼吗?” “管你何事?你放开别拉,痛??”云荒忙着抢救手的时候,见他一瞬不移动的盯着她看,眼里满是心疼。 霎时,她心软了,连忙道,“不怎么痛了。千尘那晚的事,实在是对不起。” “云荒,我以为你??算了,不说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他呀?” 听他的语气,云荒就知晓他要说什么了。 “你不说我也懂,我来找你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我不管旁人怎么看我,我只在意你怎么看我。” “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啊!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云荒转忧为喜,欢欣的拉住他的衣袖,解释给他听:“那天我也是出于无奈!就在几日前,城主府发生刺杀事件,那个人竟然是第一帮帮主青鸾,她故意嫁祸给我,却又让我轻易脱了身,我不知这件事解决了还是被萧允压下来了。总之我没有证据又不敢轻举妄动,时至至今,都在堤防她的后手。” “既然查不出那便不查了。云荒,城主府并不合适你。” “我知晓,我留在城主府,是因为一件事情未查清楚。” 说起一件事,战千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云荒,我这次来荆州除了找你之外,其实还有件事情。” “什么事?” “扬州那件事。”战千尘说了一句,瞄了瞄云荒的脸色,道,“我本想着查清楚了再告知你的,谁知道??那日,你走后,我便着手去查了。末锦给我看的资料都是以前的,所以我去了趟洛阳。” 原来他是去洛阳了,难怪他那么久没来找自己,她还以为战千尘真的不管她了。 “那你去洛阳可有收获?说实话,我出来后,也去查过一些她的旧事。” 战千尘一凝,眸光有些不自然的转了一下,道,“记载的东西倒是一一对上了,只不过,我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也去查访了。” “另外的问题?”云荒立即想到,难道他发现的问题,是百晓生不愿告知的那些事? “对!是此前从未发生过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 “我找过当年的旧部,所有人都说,从未发生过。” “旧部?”云荒的关注点突然偏离了,“你还有旧部?千尘,你以前是干嘛的?” 战千尘被她问的一愣又一笑,抬手刮了刮她鼻子,“你这小脑瓜想什么呢?总之不会是杀|人越货的。” 云荒咧嘴一笑,继续说回正题,“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啊?” “隐秘村!在那个时期,洛阳并没有这个村子,且那个地方有隐藏的戾气。” “隐藏的戾气?莫非是狐王?” 战千尘将站起来的云荒,拉坐下来,道,“不是狐王!” 既不是狐王,又有戾气,还扯上了她?这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这事听起来有点麻烦啊!那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战千尘见云荒又在思考,连忙岔开话题,问她,“云荒,你今日来找我,可是决定好了跟我回去?” “我的决定从未改变过,只不过现在还不行。我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事必须解决。” “什么事?”战千尘听她的语气,直觉不会是好事儿。 “阵法!我在等待一个时机!” 果然! 战千尘听后,神情一变,提醒她,“这事,我不是表过态了吗?” “是的!你说过。我一直记在心里。” “那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云荒听出他不高兴了,却还是固执的道,“千尘,可我还是想??” “想什么?”战千尘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你再三拒绝我,莫非是为了他?” “不是的!”云荒立即否决,“千尘,我心里想什么,难道你会不清楚么?我师父执意要我跟他回城主府,是不想让我心有挂碍。我觉得师父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来了,当然要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这样我才能毫无瓜葛的离开城主府。我并非为了他。我只是不想带着他的阵法,与你在一起,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早说过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云荒几乎要嘶吼着说出这句话,她一把握住战千尘的手,“你信我一次,再等等,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身无羁绊彻底的离开城主府了。” “云荒,你难道不记得月下老头说过的话?” 他实在不懂,她为何一定要去冒险,他都大度让步了,她竟然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我记得!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解了这阵!”战千尘越是让步,她心里就越觉得愧对他。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战千尘知道,云荒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便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见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他忽然间觉得心好累,一言不发的抽出手来,转身快步离去。 第五十九章 推波助澜 世人言,人心莫测,天意难料。 城主府暗涌不断,全源于顶着一张陌生面孔的白芷所为。 她不断地在萧允云荒几人之间制造矛盾,又私下给灵渺青鸾出谋划策,只为绊住云荒,不让她去查灵石异动的原因。 白芷一番推波助澜,得到的收获却微乎其微。她实在不愿再等了,以她的手段与谋略,对付现在的云荒简直易如反掌,可是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白芷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去一趟洛阳与之交涉。 很快,白芷到了洛阳的隐秘村。 这个村子很神秘,入口在西郊的一颗老树背后,若非契机误入,任谁看,看到的都是一株老树。 她站在树前等了须臾便进去了。 多年前,白芷来洛阳寻找通灵石,不知是契机还是被他指引来的这里,总之,这个从未露面的神秘人,强大到令她畏惧。 白芷站在一口黑深的古井前方停了下来。 不消片刻,井底有了咕噜噜的响动声。 闻声,白芷赶紧往后退了退。 “小狐狸,你竟怕吾?”井底传来一道缥缈不似人声的怪声。 白芷凝耳力细听,声音飘零散漫,根本无法确定神秘人确切的方位。 “小狐狸,你犯禁了!” 白芷听到他的警告,连忙道,“天性使然,高人勿怪!” “此来寻吾,可是事已成?” “并未!此来是想商谈下一步的计划。” “无需计划,按吾要求办即可!” 白芷一听,他还想缓步进行,便耐不住性子了,“计划行进速度太慢了。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查到灵石去,等到那时,我们谁也奈何不了她。” “便是让她成功了又如何?吾且会让她如意?” “嘿!高人若只有此志,请恕白芷不奉陪了!” 神秘人虽然强大,却不得不依靠白芷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且换合作者是件麻烦的事。 “罢!吾不干涉你。”说罢,古井里突然飞出一物。 白芷接住了绣着奇怪符号的袋子。 “你要的通灵石。” “通灵石?”白芷激动地看向掌心里的袋子。 “开启密语,等你完成吾交代的事,吾自会传于你。” “好!高人静候佳音。告辞!”话落,白芷藏好了通灵石就出了隐秘村。 白芷在三日间,赶回了荆州。 她方回到城主府,便有人寻了来。 “近几日可有动静?”青鸾一进她的房间便问了句。 “该知道的帮主你都知晓了,她至今未吐露事实,想必心里清楚,说了也没人会信。” 青鸾回望着眼前这位锦衣弟子,心中暗道:此女足智多谋又擅于攻心战术,幸亏她无心政权,否则,这第一帮怕是早就易主了。 白芷用幻颜丹变了面貌,顶着一张无人辨识的脸,用第一帮弟子的身份屡次给她献计策,两人筹谋已不是第一回了。 白芷妩媚的撩了一下头发,又道:“帮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上次的事情你只说了一半,接下来的内容我须得全部知晓。” “呵呵,帮主放心,这回不会伤你的心上人了,你且” 一番耳语之后,青鸾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赞赏道:“好计策,本帮主便静候佳音了。” “定不负所望!哈哈哈……” 另一边,云荒离去之意日渐强烈,又恐师父交代的任务不能完成,便整日沉浸在图纸里埋头苦干。 而萧允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藏有野心的人纷纷开始谋划,私下集结力量预备雷霆一击。 似相约好了一样,闻风而来的妖族,同样集结兵力驻扎在城外的属地,蓄势待发。 一时间,荆州城内忧外患山雨欲来。 事态来的无比突然,云荒再一次陷入了两难之境。 她袖着手在屋子里打转,发出的几道传音符也没个回应,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点。 哎!一声无奈的长叹,她的眼光又迷离的飘向窗外。 “你在想什么?”萧允进得门来,便看到她满脸愁绪。 云荒闻声收回神思,看到萧允探究的目光,她回转身来,双手在袖中摩擦着藏在里面的噬焰珠,心里揣测他的来意。 自那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像隔了层透明的膜,看似无碍却有阻隔。 “没想什么。你可是来取图纸的?我已经绘制好了,这就拿来给你。” “不必了,叔父来了,说请你去喝茶,你空闲了便去一趟。” 云荒乍一听到萧长老的名字就莫名心烦,又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添事端,便道,“知晓了,我过会儿去,你忙你的。” “好!” 萧允离开后,偌大的房间立即静了下来,云荒甩甩头抛空杂念,从枕头下摸出荷包看了一遍,复又放了回去。她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出了屋子。 另一边,萧长老算着时辰,等着萧允过来。 “允儿来了,快坐!” “叔父寻我何事?” 萧长老端着茶杯,酝酿片刻对他道:“确有一事想问,你私结鸳鸯阵,可是想好了?” “想好什么?” 萧长老这话问的突兀,萧允不明所以。 “你与她私自结阵,不是打算共度余生?” 闻言,萧允眸光一沉,答,“此番结阵另有因由。” “你可想好了,她怎么说也是云仙的弟子…”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萧允话音方落,便听到一阵咚咚咚得叩门声。 叩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萧长老稍稍整理了下衣袍,道,“进来吧!” 青鸾低着头走进来行礼,“见过萧长老。” “嗯,你来的正好。先坐吧!” 萧允看到青鸾,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她是我请来的。”萧长老看向萧允,“允儿,你能稳坐这个位置,青鸾功不可没。今日让她来,便是要告知你真相。当年她离开并非背弃你,而是受我之命去了第一帮。只因在那种时刻,才能让敌人对她的怀疑降到最低。” 萧长老观望萧允的神情,又道,“这些年,她吃的苦也全是为了你。叔父觉得此次祸乱正是契机。你们二人可联手对敌,既然你无心于她,正好将此事做个了结。” “叔父!” 萧长老不容拒绝的打断萧允,“就这么定了,让青鸾陪同前去,办完正好一道去洛阳。” “这?”青鸾面露难色。 第六十章 断阵 “这是命令!这个节骨眼上不是顾及儿女私情的时候!允儿啊!一切要以楚天都为重。你明白叔父的苦心吗?” 萧长老的苦心,萧允岂会不明白。 见萧允不再出言反对,青鸾这才点头答应,“是!” “行了,我累了,你们去忙吧!”事情解决了,萧长老立刻下了逐客令。 待萧允他们离开后,萧长老这才起身解开机关,将云荒放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老朽从来不曾逼迫过他,若不是此番祸乱,你们的事,老朽断不会插手,还望姑娘晓以大义!” “我明白!明日我会去的。” 云荒没想到自己一直在等的机会,这么容易就来了。 她握着绣给战千尘的荷包,心情忐忑复杂。静立许久后,她又给他发了一道传音符。 翌日,三人早早来到古琴台。 云荒看着并排行走的萧允和青鸾,心里百感交集。 青鸾今日特地穿上了红鸾,上古战衣流光溢彩,衬的她越发的光芒万丈。 云荒走在他们身后,她边走边将路边的一景一物细致的看了又看。 她的步伐很慢,慢到仿佛走的是自己的一生,在看到那棵系着姻缘符的树时,心里苦涩的滋味翻涌而来。 千尘,为何你还没来? 路再漫长,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三人一路无言,来到月下仙人面前。 月下仙人将三人行的他们打量一番,叹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该来的始终会来,该走的也也留不住!” 说罢,他将目光放到云荒身上,责备道:“何苦来!受了那么多磨难还不够,竟私自启阵,不要命了吗?” 月下仙人的话,霎时勾起了她压于心底的忧伤和担忧。 她道,“仙人教训的是,此次前来解阵,还望仙人出手相助。” “既然你想好了,那老头便帮你一次,能否无忧全凭天意,把手伸出来吧!” 云荒将手伸了出去。 见萧允纹丝不动,月下老人也不管他愿不愿,口中念道“解”那原本隐了的红线自两人手腕上飞了出去。 月下仙人收起红线对他俩道:“此阵虽威力无穷却是有利有弊,要解阵需一个人来承受所有的反噬,你们二人谁来?” 萧允早知后果,却从未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上前了一步。 青鸾眸光一闪,在萧允身动后闪电般出手将他控住了。 “对不起萧允,大战在即,你若在此时受伤,楚天都怎么办?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青鸾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云荒的。 这个眼神她怎会不懂? 虽然云荒恨不得马上就把阵断了,但结果实在难料。她还有些话想对他战千尘说。 云荒心内焦急万分,目光不停地往古琴台入口的方向看。 千尘,你为何还不来? 等了许久后,她收回了目光,道:“我来吧,启阵!” 玄光舞动,一对鸳鸯云浮显现在云荒与萧允的脚下。 鲜红的鸳鸯云浮在两人脚下晃动,仿若一对真正的鸳鸯在戏水。 云荒望了一眼脚下的鸳鸯,突兀地笑了笑。 萧允星目不曾移开云荒的脸分毫。见她笑的比哭还难看,他心间的百般滋味的苦,都不及她这一笑,带来的疼。 “云儿!别去!” 若说之前,他心里还有怨还有气,此刻,他的心清清楚楚地提醒着自己,他在害怕,那种即将失去她的害怕! 云荒依旧对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她背对着古琴台入口的方向,踩着脚下的鸳鸯云符慢慢向后退去,那牵连彼此的姻缘绳随着她的远去,颤颤悠悠的发出了警示。 萧允沉寂的星目里终于有了剧烈的波澜,他试图解开束缚无果,大声的阻止她:“云儿不要再退了,你回来。” 云荒退到了三丈外,见连着彼此脚下鸳鸯阵的姻缘绳已经变为红色。 她苦笑着,对月下仙人道,“来吧,就让一切断个干净。” 月下仙人担忧的看了云荒一眼,掐诀指向云荒,只见红光闪动,两人脚下的鸳鸯频频闪动,化为了一道炫光。 牵引着彼此的鸳鸯阵,至此,终于断了! 光芒散去,云荒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如纸。 原来反噬这么的痛!心口好似被人捅了个对穿,痛从那个位置向四肢百骸蔓延,终于,痛到极致时她吐出一大口血,身体绵软地倒在了地上。 萧允饶是冷情自恃,见她如此模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发疯般一边冲破禁制,一边大吼着,“云儿…云儿!” 云荒的意识逐渐混沌,慢慢地将目光转向萧允的方向,含笑道:“如此也好!萧允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了!” “云儿…云儿…” 萧允终于冲破了禁制,往她的方向飞掠去。怎料,身体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反弹而回。 他遥望奄奄一息的云荒,失去理智一般,注足玄力一掌劈了过去,那固若金汤的阻隔却纹丝未动。 就在此时,一道五彩霞光自云荒身上散开再慢慢升空。紧接着,一道清越鸣叫响彻古琴台上空。 清越鸣声直冲九霄,于云端之上久久盘旋不散。 众人抬头望去,一只五彩凤凰渐渐显出身形来。 五彩凤凰在空中盘旋一圈,慢慢落到云荒身边,将晕过去的她衔起扔到了背上。 萧允最先反应过来,一声大喝道,“放下她!”祭出帝辰斩朝凤凰劈去。 一根红线闪电般缠上他的帝辰斩,调转向一棵大树,暴击之下大树瞬间化成灰烬。 “不可伤它!”月下仙人喝道,“凤凰乃上古神族圣鸟。它此刻带走她,说明她的机缘已到!” 一旁的青鸾震惊不已,她这算是帮了她? 凤凰载着云荒升上高空,清越鸣声穿透云霄直达九州。 云族长老听到凤鸣声时,激动的连白须都在抖动,“神鸟清鸣!竟是神鸟彩凤!” 长老望着上空,极快地掐指一算,半晌,他面色一凝,念道:“怎么会是她?她的机缘似乎提前了很多,也不知是好是坏。天命矣!一切且看她的造化了。” 长老立即向九州云族发出传音符,“云族众弟子听令,即日起,放下所有事物,全力保护身带凤凰印记的弟子,助她不受外界所扰,早日登入神阶。” 第六十一章 梦境 战千尘正在赶来的路上,突然听到凤鸣声,惊得从召云葫芦上跌了下来。 他多次收到云荒的传音符,故意不理睬她。直到昨日她相约古琴台,他才满心欢喜的赶来。 没想到,等着自己的是又一次的来不及。 他望着上空慢慢飞翔的神鸟凤凰,双目一片赤红。 云荒!云荒!等着我! 战千尘跳上召云葫芦,飞速去了古琴台。 他人还未到,声先至。 “老头老头,快出来快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喏,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月下仙人将荷包递给他,劝慰道:“凡事皆有因果,你就不要难过了。” 战千尘接过荷包,手指摩擦着上面粗劣的针脚,泪水夺眶而出,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她在这个时候入虚无之境实在太过冒险,我不能放任他们伤害她。老头,你一定知道怎么找到她,对不对?” “你何苦呢?有缘自会相见!”月下仙人叹口气,从袖中拿出她的红绳交给战千尘,“这是她的,或许会警示。不过这茫茫人海,你又上哪去寻找。” “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她的!我来的路上,听闻妖族突然退军了,我想它们定是冲着她去了,所以我一定要在她们之前找到云荒。” 战千尘将红绳放到靠近心口的位置,向月下仙人抱拳致谢,“多谢仙人一直以来的相助,待我寻到云荒,定会拿好酒来谢。告辞!” 彼时,萧允同青鸾从洛阳回到楚天都之后,听闻战事突然缓解,心中一瞬了然,郁结之情难以舒缓,便将自己关在了云荒的房中。 闭门数日以后,直到赵武前来报告新的战情,萧允听罢,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当萧允追到城外时,罪魁祸首白芷带着她的妖族大军,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允心腔内热血沸腾,眼里满溢着杀神之怒。 他聚集全身玄力举刀劈向前面的青石路。一声巨响夹杂着痛苦的嘶吼响彻城外。 飞沙散去,一道传音符显现,是白芷的声音。 她道:“此次妖族退军,并非我族惧你,我接近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毁了她。如今逼得云荒用这种方式步入虚无之境,也算如我所愿。而我,得多谢你这位罪魁祸首的推波助澜。听到这些你是否很震惊?很心痛?不过,你心痛也没用。因为我会让她活得痛不欲生。我要让你,让负我们的人永远活在无尽地悔恨中,哈哈哈…” ……… 位于崂山与东海之北,有一蓬莱仙境,仙境灵气充盈经年不散,奇怪的是,如此圣地却从未有谁敢进去。 仙境的另一边是九幽禁地。远观禁地,黑雾遮面,山体似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巨兽的嘴。那嘴里不时有不明雾气腾腾向外冲,可无论雾气怎么冲,都冲不出没有任何遮拦的九幽山。 两山之间的山道有一树林。 一群人在树林间来回穿梭,不时移动着一架大弓。 “你确定是在此处?”飞羽不放心的问道。 “我白芷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待会,你带着他们拖住那鸟,我自有办法对付。” “那你当心。”飞羽说完,朝身后打了个手势,迅速隐入林中。 白芷如此笃定,是因她算无遗漏。 云族弟子护送神鸟到达蓬莱仙境与九幽交属之地便不可在前进。如此一来,她就有了可趁之机。 头顶上空,霞光映照,远远便见着一团彩霞向这边移动。 “来了!”白芷给出暗号,飞羽立即架着金乌弓蓄势待发。 那团云霞越来越近,待到肉眼可见时,只听沉重的嗡鸣声响起,几支箭穿霄而上。 天空中移动的云霞挣扎了几下,快速往下坠。只闻砰的一声,神鸟从天而降,在冒着寒气的网里挣扎。 “白芷,这真是凤凰啊?”飞羽从林中走了过来。“你是怎么知晓这网能困住它?” 白芷睨了眼晕厥的云荒,回道:“这可是王的法宝!况且凤凰乃火体,火最惧怕什么?” “原来如此!不好,它要吐火烧网了。” “哼!想走,还由不得你。布阵!” 白芷单手一转,手心里多出了个冒着寒气的小玉髓。 她将玉髓抛至凤凰上空,口中念诀,玄寒冰冷芒大绽,那困住的凤凰哀鸣了声,似是十分惧怕。 白芷收回玄寒冰,对他们道:“每人一方位,困住它一个时辰便可。”继而又对飞羽道:“飞羽,剩下的交给你了。”说罢,她带着云荒消失了。 白芷将人带到一处僻静角落,两人相对而坐,她望着云荒幽幽念了一段诀文。 本已晕厥的云荒,突兀地睁开双眼与她对视,须臾后,红着眼的云荒站起身来,召云飞了出去。 醒来…醒来… 不知是谁,一直对着她耳边重复着这句话。 是谁?在叫谁醒来? 云荒烦不胜烦的晃了晃脑袋,这一晃,便醒了神。她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一团浓雾笼罩着。 云荒缓缓坐起身,心口刹那传来的疼痛,让她想起了晕厥之前的事。 这是哪里? 她站起来茫然搜望,“有人吗?”试探着喊了一句,转了一圈之后,发现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迷茫。 这是什么鬼地方?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间悟了过来,难道,这就是虚无之境? 这么一想,她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刚刚受了伤就要闯关,这要是失败了… 云荒连忙甩了甩头,赶紧找出口。 她一路向前走啊走,上天似乎有意指引,让她看到了一处漩涡。 难道是薄弱口?望着近乎透明的漩涡,云荒想了想,决意试试先。 她一手凝元力至如意,一手引了天雷落劈了下去。 不曾想,那看似薄弱的漩涡,并没有如她所想碎开一条路来。 相反,她用了多大的元力,漩涡就以更大的力量去回击她。 “啊!”云荒被自己的力量弹飞到半空,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新伤加旧痛令她瞬间晕厥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她发现自己又飘在了浓雾里,耳边还是有人不断的同她说着话,只是这次说的内容有些不同。 “云荒,云荒,你开心就好。” “云儿,你总说我不信任你,可你何曾信任过我?” “云荒,你决定好跟我走了吗?” “云儿,我或许对你的情不是那么单纯,可我心里真的有你。” “云荒,我后悔了。” “云儿,你非要如此吗?你明知我的心意。” “云荒…云荒…云儿…” 第六十二章 心魔 是梦里那个人的声音?是千尘!好像是萧允,声音也不对?是谁?他们到底是谁? 好吵! 那些声音不断的掺杂交替;不断的重复,声音也越来越大,吵得她捂住耳朵大喊:“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你们到底是谁?啊!” 一声尖叫,让沉睡的人蓦然清醒。 云荒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浓雾里。 原来这一切只是个梦啊! 她方松口气,心立马又一紧,不对!若是梦,声音不该如此真实的! 云荒似想到了什么,翻身而起,急匆匆地跑到漩涡处查看,这一次,她竟然看到了外界。 刚才她听到的声音真的是战千尘和萧允! 只是他们在做什么?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云荒的心紧了紧,她拍打着虚空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大喊着:“千尘,箫允。我在这里。”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怎么闹,人虽近在咫尺,但他们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为什么看不到我?这不是没有…等等!没有? 虚无之境…虚无…虚无…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象? 云荒突然明白过来,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怎么会生出臆想?这乃破阶大忌啊! “想出去吗?吾可以帮你。”漩涡里,一道飘渺的声音适时的传了出来。 “你是谁?”云荒警觉的察看四周。 “你勿寻,吾是心魔,你只需回答吾的问题。” “心魔?你可在入口处?” 云荒猜测自己方才看到的,定是这心魔在作怪。 “不!吾在每个人心中。只要你心中想着,吾便会出现。你还要迟疑吗?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想?我何时想过?还有什么时间不多了?”云荒疑惑不解,明明她什么恶念都没有。 心魔没有回答她的话。 云荒眼前的虚空里,再次浮现出他们打斗的画面。 原来真的是心魔在作怪! “既是虚无当与世隔绝,为何我还能看到这些?是你!故意制造幻象想要迷惑于我,我不会上当的!” “吾诚意帮汝,汝既不领情,便罢!” 云荒心里清楚,这极有可能是个入冥的陷阱。 但一想到他们两个可能真的会打起来,她又犹豫了。 如今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乱闯也许还不如一试。或许这只是其中的考验之一呢? 且听他怎么说,再做打算也不迟! 于是,她假意问心魔,“你说,要怎么帮我?” “答应了?”心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愉悦,“很简单,你只需进去杀了它便可。” 话音落,迷雾散尽。 眼前出现了一条路,那路的另一头是通向一间房的。 云荒凝望许久,又问:“杀了它之后呢?” “什么人才能从虚无之境出去?” “你是说…” 心魔没有再回话了。 云荒又望了许久,终是全神戒备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她人刚在房中站定,鼎内立刻传出一声喝令:“何人擅闯九幽禁地,可知擅闯者死?” 一道白影随着喝令的声音,翩然落到她面前。 九幽?这里竟然是九幽禁地?她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云荒欲哭无泪,果然! 明知有鬼,偏不信邪! 九幽,此地囚上古万恶之神元,乃是九州千百年来的死地啊! 云荒凝神望去,巨鼎前,一狐九彩尾,口吐真火、爪凝冰霜、正以俯瞅苍生的姿态拦住了她的去路。 双方视线对接的那瞬间,九尾狐元似愣怔了下,随即收束术法,浑身冷厉顷刻散了去。 云荒吃了一惊,举杖严阵以待。 虽说狐乃灵性最高的妖族,但他们天生会媚惑之术,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危机更甚。 看它信步朝自己而来,云荒立即放出三味真火拦路,并举仗喝道:“何方妖孽?” “一入九幽终身悔,你怎会来此,可是又闯祸了?” 九尾狐元答非所问,说出口的话好似与她熟稔的很。那语气,竟听得她的心猛然一颤。 “你是谁?” “云荒…”蚀骨的相思,终化为一句深情的呼唤。 “你可知,被困九幽的漫长岁月里,我日夜望天祈盼,从深夜盼到清晨,从清晨盼到傍晚,只盼望能见你一面。如今盼到了你,却又要忧心你。” 这是,梦里那个人的声音? 有泪瞬间滑落眼眶,云荒抬手蘸了泪珠于指端,看着指尖上透明的液体。心中莫名,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何听见他的声音便情不自禁的泪湿了眼。 “别哭,让我好好看看你,可好?” 云荒本想抗拒,却抵不过心里想要亲近它的感觉,便点了点头。 待它靠近,云荒下意识的向他伸出手又极快的缩了回来。 “你在怕我?” 云荒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却又不经意的回了句:“我云荒还未怕过什么。更何况你这小狐狸。” 话音落,脑中突有画面一闪而过,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努力回想着刚才的画面,总觉得经历过。 想了半晌,云荒羽眉微蹙,细细打量着面前高大的九尾狐元,发现它除了尾巴外,无一处不与她捡到的小白狐相似。 “你…你是那只小白狐?”似是疑问又像肯定。 “你想起来了?”他很高兴又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称呼。纠正道:“我不是小白狐,你现在看到的才是我的本尊。” “你现在的模样倒像九州志中记载的九尾狐,话说,九尾狐乃神兽也,你怎会在禁地内,莫非是犯了错被关起来了?” 见她不似之前那样防备自己,孤玉挪过去贴卧在她的身边,解释道:“不是被关,是被罚来这里看守。” “就你这野性子,让你在这看守等同于将你囚禁。”话刚出口便觉后悔,云荒连忙岔开话题,“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却又不知忘记了什么,不如你同我讲讲这些事情?” 孤玉其实很想问她,她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间消失了。 想一想,他还是说了别的事情。 “我们相识于微。那时我尚小你也不大。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我初次相遇时,你狼狈的模样。” 云荒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从他那寻些蛛丝马迹,便依坐在他身旁,接道:“你说的这些事,我倒有些模糊印象,可实在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第六十三章 九尾狐 贴靠着她的孤玉猛地咳了几声后,身上有阵乳白色柔和微光显现,他在云荒惊愕的目光下渐渐恢复了人身。 他又连咳了几声后,才轻笑着说:“也许你看到了我的样子,会记起些什么来。” 云荒应声望向他,一张妖邪阴柔的脸,长眉、红唇贝齿、魅长的凤眼微微上挑,轻转凝望时,似在诉说丝丝缠绵的情话。 轻轻一笑百媚生,幽幽一眼摄心魂。 霎那间,云荒的心跳慢了半拍,眼睛都看直了。 这世间最极致的诱惑,是浑然天成自带魅惑的美;是不经意间的一回眸一浅笑;是一瞬惊艳繁花迷人眼久久不能相忘的美好! “咳咳。” 一瞬艳绝,孤玉的脸色忽而变得苍白。 云荒看过了,只觉得惊艳,却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你没事吧?”她感知到他的气息不正常,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孤玉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清浅缠绵的笑望着她,眼里的期盼渐浓:“这样可认得了?” 云荒看他执拗的像个孩子,明明想笑他孩子气,却莫名的感到悲从心来,眼中又有泪涌了出来。 云荒一哭,孤玉就心疼了,连忙抬手轻拭她的泪,柔声道:“被你掳走之前,我一直在追查冰羌王与狐王,有次大意中了他们的埋伏受了伤。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你。当时看到你落寞伤心的样子,一时不忍,才假装走不动被你给救了。” 短短几句话似乎耗费了很大的体力,他歇了歇,接着道:“起初,我还很后悔自己心软,成日陪你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时日久了以后,竟想着有朝一日带你离开那个地方。后来,我做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去接管了妖族。” 孤玉动了动,将头枕在了云荒的腿上,“我以为只要我教化好妖族,不让他们再起争斗战乱。到你知晓我所做的一切后,便能安然留在我身边。可是,我等了些许年,终是熬不住思念用计策将你拐了来。” 说到了这里,孤玉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意,“你可知与你在雪谷的那段日子,我是多么的幸福快乐。凡心啊!一旦得到便不舍放手,我心生私欲想与你一生厮守。就暗自筹划着将来的事情。却不想,天不如人愿,那次误会竟让你我永世隔绝。” “什么误会?” “你以为我肖想灵石欲夺楚天都,其实我是收到消息,想去抓捕狐王的暗部。” 孤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的脸色越发的透白了。 云荒虽无从验证真假,却愿相信自己内心此刻的真实感受。 心犹如被撕裂般的痛。她抬手轻抚着他的脸,泣不成声:“都怪我,若我当时愿听你说完,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云荒不要哭,我会心疼!”她的泪珠滴落到他的脸上,热泪滚烫,烫软了他的心也暖了他的心。 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她的心中依然有他! 孤玉在这一刻终于释然了。 他的声音渐渐微小,“云荒,我预见了所有事,但从未料到我会爱上你,也不后悔爱上你。这无数个思念你的日夜,唯一支撑我的就是一遍遍回忆你,可回忆越真切,思念就越噬骨,痛就越锥心。原来,那一次次的相聚是离别前最后的温柔。 他的身体随着渐微的声音逐渐变成了透明色。 云荒泪如泉涌,慌乱无措的连连摇头:“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我不要你消失,不要!” “真舍不得离开你啊。”孤玉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依旧宠溺的哄劝:“乖!不要哭,每个人来到世间都有他的使命。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自然要回去复命了。” “你骗我,你这样子分明…分明是要消弥了!” 又一阵强光绽过,孤玉痛的抱紧了云荒。他的身体却在顷刻间涣散化为莹莹流光。 也就在这一刻,云荒脑中突然窜入了很多画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云荒不敢低头去看,更不敢想。眼中的泪如决堤的水,漫出了她的眼,也淹没了她的心。 莹莹流光似星火漂浮而起,流光飘过她的眼,拂过她的面颊,渐渐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云荒像疯子一样拼命用手拢住流光,口中不停地的念着:“不要不要…” “云荒我的尘儿,记住,我叫玉…” 咚! 紫玉随声坠地,一缕紫光绕着她闪了闪就消失了。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穿透苍穹。 与此同时,身处另一处的白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满布泪水。 半晌,她心痛难自抑的哀唤着:“王!” ……… 南郡城西 一处僻静的湖边,一道幽紫的光划过,随后便响起人体坠地的声音。 湖边的鸟儿惊了惊,就又恢复了平静。 坠地的人似乎睡的很沉,躺在那一动不动。 不知是梦还是回忆里,云荒恍惚间看到了初入门时的自己。 “你何不问问自己?世人记事起便有从小到老的记忆,你又非痴儿,怎会没有?” “师父,徒儿脑中为何时有幻象出现?可是什么预兆吗?” “过往皆为虚妄。你不必在意那些事情。” “一生冗长,从今后,我不再挡于你身前,你的好与坏、笑与泪,如今与将来皆于我无关。我只愿你,所得皆所期,所失亦无碍!” “你是谁?要做什么?” “啊!怎会如此?孟婆你做的好事,贪那劳什子精纯元力,如今倒好…” “既如此,那便毁了这元神,让她永无出头之日。” “不,我倒是有个妙策。” “甚妙甚妙,哈哈哈…” “不!” 一声惊天的咆哮声,犹如倒灌的洪流奔涌着冲开了封闭已久的闸门,迷茫间画面又变换。 还是那个女子! 从她被云仙收留起,云仙便是她一生的信仰。她不惧苦痛拼尽全力修习,终因慧根不够劳苦无果。 却在某天月夜悟性突飞猛进,一朝飞跃,成为云族百年来最年轻的九阶仙师。 她身为上古云族最尊崇最年轻的九阶仙师,虚名尊荣一度令她骄傲轻狂,每每留给众人的只是道仙衣飘飘的背影。 过度骄纵终招惩罚,她被罚入尘世修苦,在洛水南岸与他相识。 洛水初见,河道之上逆光而望,一眼一生纠缠! 第六十四章 往昔之事 自此后,她才知,为了一个人,她亦可为魔。 除妖邪、排异己、诛心术。但凡阻他路者,不论良善皆可除之而后快! 不曾想,有朝一日,恶果自食! 脑中出现的一幕幕,让云荒恍然间想起,这些竟与她梦境之中所看到的种种产生了重叠。 只是她又非她,何来她的记忆? 何故她的罪业由她来受,害得她受此重创! 一丝愤恨爬上心头,云荒慢慢呆想了许久后,方知自己出了虚无之境。 她伸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紫玉,便朝着湖边走去。 此湖为活水湖,顺着湖水流动的方向向四周望去,她才知自己落到了落星湾附近。 云荒收回视线,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污垢,一边挽起了衣裙。 片刻后,半蹲着的云荒目光望着湖面竟惊愕的忘记了动作。她双眼定定的看着湖面上的影子仿若成了一尊石像。 直到一阵涟漪将倒影荡开飘散。她突然噗地一口鲜血喷在湖面上,那血散落开,绚烂鲜红,犹如一朵朵绽开的彼岸花,直至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云荒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顷刻间被抽空了,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怎么可能!怎么变成了这样! 云荒拼命的瞪大眼睛辨认倒影里的那张脸。 可任她如何辨别,那个一模一样的脸,就像是死神之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无法呼吸。 怎么会怎么会… 如她这般心性要强的人,叫她如何承受得了这样重的打击。 月夜本无风,此刻应景生。 随风舞起的发丝温柔的抚着云荒的脸,那一缕缕潆绕身周的黑紫流光,就像在暗夜里舞蹈的精灵,在她眼前肆意妖娆。 啪嗒!一滴泪坠落湖水中! 天幕渐沉,圆月亦弯,弯月如勾,却也勾不住女子眼角的伤心泪。 云荒缓缓合上眼,朝着上空极力长啸,啸声凄惶,震荡湖水倾覆,周遭草木狂舞,捻指成诀,一柄如意对苍天,惊天雷、引雪雨。 一时间,天地换色、电闪雷鸣、万物皆惊惧。 彼时,九州震,灵石动,冥仙生! ……… 惊魂一夜随梦消逝。 一大早,荆州城主府内聚集了各地镇守的鼎正,各路人马也纷纷向荆州靠拢来。 大堂议事厅内坐满了人。 “天地异像,灵石示警,四方阵晃动,九州各地鼎身均有裂纹!如此大的动静,我人族怕是要倾覆了。”洛阳鼎正率先发言。 “何止人族倾覆,只怕是方外之地都不能幸免!” “城主,这究竟是何方妖异,为何这千百年来不闻丝毫动静?” 萧允覆手远望,方叹道:“怕是比那狐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片临死之色,萧允蹙眉思量后,吩咐道:“赵武,速去请出蹬龙铃传我人族令,九州将之倾覆,请诸界以蹬龙铃见之,速来护佑灵石,以保苍生不覆。” 蹬龙铃一出,九州上空一片翡色,犼声传遍各处,震得天地皆知。 云荒踏着召云葫芦极速飞行,听到犼声时,便立在黄泉路口看了会,片刻后她径直进了玄门。 这是她第二次接触到阴气,较之前那回相比,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她突兀一笑,果然是入了冥! 那路过的牛头阴司,被她的神韵笑颜所吸引,立在她身边看得全然不知今昔何夕。 云荒察觉,抬眸睨了他一眼,竟吓得牛头阴司大呼:妖异妖异啊! “呱噪!”云荒捻指一绕,阴司身上的链子哗啦全捆他身上了。 “救救救命啊!” “无妄之魂,救哪门子的命。说,孟婆在何处?” “说,我说,这位仙女,啊不…冥尊…啊不…妖仙…姑姑姑奶奶,且放开小的,小的这就带你去。” “哼!”云荒收了手,由他领着去到了孟婆寨。 当一身黑纱长裙的孟婆立在桥那头时,云荒心里的无妄火便烧了起来。 桥那头,孟婆将帽子摘将下来,露出一张荼靡似镜花的脸。 云荒惊了惊,传闻孟婆乃幽冥界第一美人,可眼前这张脸着实令人瘆的慌。 孟婆将她左右看了一遍,问道:“你非我冥府之魂鬼,何以入此地?” “不若你好好想想,我为何能入此地?” 闻言,孟婆又将来者仔细端详了一番后,突兀地向后退了数步,言语混乱,“你究竟…究竟是何方妖物?来此意欲何为?” 牛头阴司见此情形,吓得调头要跑。 云荒回首,又是捻指一绕,那链条锁了他双脚,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不必如此惊慌,我今日来此只是有桩事想问问孟婆。问完便走。” “你想问什么?” “我入虚无那日曾看到过一段画面,那里面便有你,我且问你,你与妖族护法白芷密谋的可是让我入冥的办法,你可还记得?” “你说什么?” “你不认也无妨,且告诉我,你们给我下的是何禁制又如何解便可。若是诓我,我便让你如此链。” 话落,云荒捻指施术,那锁魂链条顷刻化为齑粉。 孟婆惊得顿身委地。 这锁魂之链乃十八层寒冰地狱坚铁所造,非神族秋焰流火所不融,竟被她轻巧一捏便化成了粉末。 自己是造了什么业障啊,竟听信白芷的话造就了这个世间不属的非类。 “哎!”一声长叹。 孟婆娓娓道来:“老身只是在你来换丹时骗你喝了迷魂汤,又换了你的保元丹,才叫你脱离了肉身。至于那白芷对你做了什么,老身当真不知。” “一己私欲,还是害人之心早有之?” “私欲?呵呵…”孟婆经年不曾笑过,这一笑声如枯槁落叶,“问的好!那老身且问你,那长于黄泉路口的地狱树不曾碍着了谁,又为何会被三味真火焚了,烧的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恶冠之树,不该留存。” “说的如此道义凛然,左不过是个遮丑的借口。可怜老婆子我渡了上千年的冥力才至他有了一丝魂息。却叫她一招烧的再无留存。这毒妇之狠,上古无人能及!” 面对孟婆食其肉饮其血都无法释然的愤怒,云荒大感惊讶。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 云荒虽懊恼却又于事无补。纵然这些事她并不知情,但她有求于人,而云衣所做的事又与她息息相关,便是道歉亦无不妥。 “对不起,我不知这其中…” “不必假惺惺!”孟婆恶狠狠地瞪向她,“恶果自食,也该你们尝尝这锥心之味了,哈哈哈…” 孟婆大笑不止,徐徐起身离去。 第六十五章 冥尊 三界皆不属,非人、非妖、非仙魔! 云荒想着孟婆的话,失魂落魄的出了幽冥界。不知不觉间竟晃回了云阁。 她怔怔看着云阁山门而不得入。 自己如今这幅模样,还有何脸面见师父。 想到这些,她便想到了白芷。 这可恨的白芷藏的够深,若是让我找到她,定要卸了她的狐狸尾巴! 云荒心中气怒,萦绕周身的元力突兀自指端流泻而去,周围花草一经沾上,顷刻间枯萎凋谢。 啊! 云荒似受了惊吓,看着自己的手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头顶传来云仙的声音:“何人居于山门外徘徊,为何不上来?” 是师父! 云荒闻声喜极,一脚踏上台阶又怯怯的退了回来。 不!我不能去,我如此模样,莫要害了师父才好! 云荒抬头望着云阁的大门,双手交叠深深作揖,道:“师父,对不起,待徒儿找到白芷,解了这可恶的禁制,再来向您老人家请罪。” 云荒拜别师门,心事重重的亦不知该去哪里。她踏着召云葫芦四处乱飘,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围总有一团很大的黑云随在她三步开外。 她慢,它亦慢。她快,它亦快。却始终保持在三步开外,不敢近她身。 云荒发觉,心道不妙,随即双掌交握,起手式尚未完成,便听得跪地声求饶声响彻耳畔。 “冥尊饶命!” 云荒循声望去,地上黑压压一片不知是何物! 她心中惧怕,指间元力又开始乱窜,尚不知如何解决时,又听得阵阵求饶声。 “冥尊请手下留情!你这一指下去,我等便要从这世间彻底消弥了。” 闻言,云荒收回了手,定了定心神,望着这群无形之物,出声喝问,“为何跟着我?” “冥尊乃超脱三界之外的至尊,神元永盛!” 超脱三界之外?它们怎么知晓的? “既然如此!那便叫你们来得去不得!” “冥尊饶命,我等就是因你出世才得以从九幽探出一丝魂识。还请冥尊出手救我等魂灵出禁地。我等愿随冥尊麾下上天入地万死不辞!” 什么?它们竟只是从九幽探出的魂识?那里镇压的可都是上古恶元,连它们都叫自己相救,那她是什么? 思及此,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压于心底的忧恨全数袭上心头,瞳眸内竟见一缕紫光幽幽流转。 云荒将底下的魂识看了一遍,冷冷道,“休想!” “冥尊!请您不要急着拒绝,你虽神元增长速度以日来计算,但你体内元冥两力互相压制终是欠缺调和。若冥尊能救我等出水火之中,我等自会为冥尊炼制克制嗜魂魔性的丹药。” 云荒一听,这些上古恶元懂得倒多,似乎对她的症状了如指掌。倒不妨听听它们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哦?何为嗜魂?” 那当先者上前一步,回道:“洪荒末期有一万物生之灵,天生同体。他好胜心强,择修了魔道,还炼就了一种嗜魂之术。此术法能吸收魂灵精气元,炼术者不需须臾便可一日登顶。” “洪荒末期万物生之灵?元…元君?” 那当先者摇了摇头,道:“非也!他可比名震妖界的元君更厉害。冥尊现下只是被人将他的一丝魂识种在了你的元神里,若要一日千里还需炼术方成。” “你说什么?种魂识?” “是的!莫非冥尊不知?” 魂识这一问,让云荒差点从云头载了下来。 她从来只听说妖界有以灵借体,从未听到还有种魂识这一说。 “如此说,现下的我还是我?” “不错!” “既如此,你等从哪来便回哪去,我并非你口中的冥尊,自是不会做那违天之举。” “冥尊…”群魂识依然不死心。 “休想乱我心!便是我真的变成你等所言的冥尊,我亦不会改变我的初衷。奉劝各位,此刻回归九幽还能多活几年,否则…” 云荒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冥尊!请三思!若没有丹药辅佐,不需几多时日,你自会尝到其中苦楚。” 云荒凝目注视着一片呼和声中的带头者,复又凝元力于指端,对着他们喝道:“莫非好言相劝不管用,非要我动手不成?” “不敢,速退!”魂识见势不妙,声落,便见黑压压一片黑云雾瞬间消散不见。 云荒立于召云葫芦上,缓和着激荡的情绪,半晌后,她遥望着妖族方向,狠狠咬牙:白芷,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此时,再次返回楚天都隐匿起来的白芷,忽而打了个寒噤。 她搓了搓手臂,立于众多人里静观事态发展。 “萧某此次邀请各位的原因,想必都已知晓,不知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向直来直去的飞羽率先开了口。 “这位护法想必是不了解情况,这千百年来,九州从未如那日一般动荡过,且灵石日亦无光,说明这厮绝非常物啊!” “仙族长老世居云颠之上,对这凡尘之事怕是不够了解。在强亦强不过我族前王!” “前狐王在强不也被镇压了?更何况,他连荆州都不曾踏入过,何谈强过尚未现身,便能震裂九州鼎身的魔物!” “你…” “好了好了。”萧允瞧着这一群人,还未临敌倒先内讧了。 “非常时刻,萧某希望各位先放下芥蒂!既已知晓它的厉害,便想想良策,勿要在此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白芷听罢!心下黯然,没想到那神秘人竟如此厉害,若任由它壮大,到它翻天之时,自己岂不是也要消弥了? 不成!大仇尚未得报,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思及此,白芷立即道:“我知道些许事情。” 一片争论声嘎然而止。 幻了模样的白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向众人施了江湖礼,对上座的萧允说道:“城主,我看到一些反常的事情。不知是否诸位所言之事!” “哦,速速道来。” “那日,我在野外打野归来的晚了些,路过一处,见那地方异象丛生,便悄悄的潜过去查看,这不看不要紧,细看之下,顿时吓得我魂飞体外。” “你看到的可是那东西?” “正是!那不是东西!”白芷纠正道,“那是个散仙模样的女子。大抵是入了冥,一身黑紫流光冥力涌动,我没看见她的脸,只看见她移动的时候,身后跟着很大一团黑色云雾,它们还在跟那女子说话。我偷听到,好像唤她…冥…冥尊来着。” 第六十六章 孟婆炼药 众人被白芷声临其境的讲述带入了恐慌中。 一上了年岁的老者说道:“冥尊?这称谓…这称谓在上古时期魔族用过,莫非…是它们冲出来了?” “散仙?入冥?这位女侠所言可属实?为何我这云族长老不曾听闻有弟子堕冥的?女侠最好慎言!”云族大长老语气愠怒。言下之意,她别想把事推到云族头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是她亲眼所见,那肯定错不了,你云族便有责任。” 说话这人不知是怕,还是觉得不够混乱,想趁此机会挑起三界事端。 怎料!一声起,众声和。 “是啊,她都说看到是你族修仙者,那这事,你们云族脱不了干系。” “这修的哪是什么仙术,保不齐是九幽里跑出来的什么恶元呢!” “这三界之中,最坏的就是这些修仙术的。” 原本大家只是商量对策,这会儿的功夫竟然上升到族界之争了。 众人将矛头一致指向了云族。 云族长老被气的白须颤抖,嘴唇抖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萧允星目一沉,望了白芷一眼,再一次出声制止了众人。 “大家冷静冷静!我们要讨论的是对付这魔物的对策,而不是来结怨的!” 话落,他将目光投向白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空口无凭!既然只有女侠你见过,那便由你去追踪,你意下如何?” 白芷被萧允威压的眸光望得后背凉飕飕的。她见过假笑藏笑的萧允,从未见过冷眼如刀的他。 她在心中思忖,萧允的真正用意,面上装作惊怕却又为难的样子,回道:“城主,小的担心…” “毋需担心!你既能发现她而安然无恙的回来,证明女侠还是有些本事的。你且放心去查探,有消息记得及时回报。” 好你个萧允,杀人于无形! 无知小人,想兴风作浪,你还嫩了些! 两人在心里对决一来一回,一个点头应是,一个微笑回对。 这一场诛魔会议就此结束。 ……… 都说尘世一梦,不过了了。这荏苒的光阴里,众生皆不过是红尘一栗。 云荒叹息一声,捻指释出混元一气将自己包覆在里边,她悬躺在小舟的上方,微垂着眼,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那些零碎的记忆;孟婆的仇恨;白芷的报复;魂识的惧怕;还有虚无里的他。 究竟与她有何关联?或许,正是她忘掉的这些事,才导致了这一切发生。 明面上罪魁祸首是白芷,可事实真是如此吗?若自己要想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只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想到白芷,云荒的情绪便有些波动,指尖又有元力流窜。她拧眉盯着手指,回想着魂识的话,当即想到了接下来该做的事。 孟婆寨 “你又来做什么?” 云荒将一物抛给孟婆,道:“炼药。” “炼药?”孟婆疑惑的看向手中的瓶子,瓶中混杂着数个灵识,略略一辨识后,惊的她踉跄后退数步。“你你将它们都杀了?” “正是。”云荒睨了孟婆一眼,道,“我体内的禁制日益强大,若任它疯长迟早要吞噬了我。我听说万物皆相生相克,便捉了这些试上一试。” 听云荒所言,孟婆忧虑,也不知这诡诈的冥仙想的是否与她说的一样。 便道:“冥仙怕是找错人了,老身不懂炼药。” “不懂?”云荒莞尔,笑的明媚灿烂,春意融融的眸将她望了一望。 这一望,却叫孟婆从头寒到了脚。 她盘恒这至阴之地数万载,都不如她这一望来的寒彻骨髓瘆人魂灵。 那犹自笑得无害的人,轻声曼语漫不经心的道:“那我便炼了你。” “便是炼了老身,老身也做不出疗你的丹药来。冥仙为何不去寻白芷问个究竟?” 孟婆不说,云荒倒是忘了。 她眸光一转,似笑非笑,道,“是啊!你倒是提醒我了,是你们合谋害了我。” 孟婆不明她为何故意说这一句话,“冥仙不必讽刺老身!老身做过的事,心里有数。” “是吗?”云荒突然瞬移至她身前,“你若有数便不该说这句话。纵然她白芷灵力了得,可种魂识这等密术,向来只有幽冥界才有这本事,你莫不是想说,非你所为?” 孟婆一惊!种魂识?难道说当时白芷骗了自己? 若果,她真的趁自己心神不定时,动了手脚,也不无可能。 这元神变成如今模样,只怕自己是脱不了干系了。哎! 孟婆心中虽不愿却又不能拒绝,心想着,权当为自己做的孽赎罪。 便道:“罢了罢了,三日后来取。” 闻言,云荒笑的更开怀了,“果然还是做恶人痛快,哈哈哈…” 三日后 “这是何物?”云荒盯着手里黑乎乎的一团,嗅了嗅,嘴角直抽,“其貌不可看,其味甚难闻!” “魂识丑陋,老身亦无法。” 云荒犹疑半晌,咬了咬牙,道:“水。”便闭着眼将那药丸送入口中。 她接过孟婆递来的水一口气灌入,方道:“接下来呢?” 孟婆观察云荒的神色,看不出所以然来,提议:“冥仙不若试试元力?” 云荒立刻捻指引元力,将将一行气,便觉出有一股汹涌澎湃的陈杂之气逆行冲击而来,她立即收束元力,怒问:“你给我吃的…” 未料!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两眼一黑,人便晕倒了。 这一晕便是半日。 云荒醒来时,周身酸痛难忍,她咬牙质问孟婆:“你给我吃的什么?” 孟婆依旧观她神色,慢悠悠地回道:“你给我的是什么,老身炼出的便是什么。” “你是说,我会晕是因为药丸有作用了?” 见云荒曲解了意思,孟婆也不言明,由她怎么去想。 云荒却当了真,欣喜道,“你等着,我再去找。” 这之后,云荒去孟婆寨越发的频繁,每次去都将孟婆设的屏障给撞破个洞。 孟婆拿她没有办法,便在炼的药里加了些料。 每每云荒试完药后,不是肚疼就是肤痒,她也不疑有它,乐此不疲,倒叫周遭那些恶灵遭了殃。 第六十七章 她或是她 自那日遥遥一望后,战千尘找了几处散仙可能会去的地方,均未发现云荒的踪迹。他便一路寻到了云梦泽以南的分界地。 云梦泽自上古起始,就被视为三界分界终点线。以北是幽冥府,令一边是妖界,任凤凰飞的再远,都不可能去那两个地方。 战千尘本欲转折它地寻找,又一想,凡事没有决对,既然都来了,不若等上一等。 这一等,便是三日。 第一日,他隐约感应到幽冥界玄门处,时有强大的力量涌动,却无奈于参不透入门之法。 第二日,他依旧去那处守着,却又未感应到那股元力。 第三日,他仍旧在等,打坐时却不知何故,竟然进入了梦境。 梦里可见旧日光景如故,他身着锦衣穿梭于厅堂之间。 这不是天下第一帮的大堂吗? 战千尘心生疑惑,驻足站在一旁观望。 须臾,见一弟子上前来问,“帮主,今日可还去生死擂台?” 生死擂台?! 听到这四个字,战千尘的思绪瞬息间被拉回了那年。 那年,他初出江湖,一局生死擂台名扬九州。 年轻气盛的他,看不惯人族一盘散沙,便着力想打造一个自己心中的江湖,于是,他的身影时常在各地出现。 一日,洛水南岸惊现虎鲛为祸,他前往除害。 在除鲛时,他遇上一名散仙,此女虽为仙门之人,却有着与仙门之风格格不入的作派。 她一来就与他较劲,他杀她夺,他夺,她就捣乱。 战千尘不懂她为何与自己作对,直到绞杀结束后,他立即踏剑而去。 那散仙踩着云葫芦追上来,冲他喊了句:喂! 战千尘应声回望,自此开始了一段纠缠不清的缘分。 两人结识后,战千尘与她一拍即合,合力创建了,当时轰动九州的天下第一帮。 战千尘凭实力一举成名,仰慕而来的弟子越来越多,第一帮的实力,在当时的九州可谓是谁能入谁骄傲。 渐渐地,处于云端久了,战千尘便失去了新鲜劲,被多如牛毛的政务压得烦不胜烦时,听信了一个弟子的吹捧,去打生死擂台寻找刺激,以此为乐。 初始,云衣当他是解压,便未说什么。后来发现他竟然不务正业,终日以此为乐,还上瘾了一般。 她留意过后,发现竟然是新来的女弟子挑唆所为,便将怒气撒到她身上。 战千尘屡次出面维护,导致云衣与他矛盾不断。 闹到最厉害的一次,怕就是这一日了。 战千尘犹记得,这日,弟子刚询问完,云衣便出现了。 “去什么去?”云衣一出现就将弟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战千尘一看她又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当时,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云衣,注意你的身份!” 云衣万没想到,战千尘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如此态度对自己,更觉得窝火。 “我什么身份?我云衣乃堂堂云族仙师,且不说在这第一帮的地位,便是在外,也是受人尊崇敬仰的地位!你竟然拿她与我相比较?” 云衣每每一开口便是她如何如何。丝毫不在意战千尘听了是什么感受。 战千尘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偏她毫无所觉。 这一闹,战千尘本不想去,却硬是要与她作对般,在她强烈反对下,带着那弟子扬长而去。 他这一战,受了心情影响,第一回与人打了个平手。 当时立于不败之地又心气高傲的他,自是难以接受,便将自己的失败归咎到云衣头上。 更是将云衣挚爱的凤舞香罗强行借出,以示惩罚。 谁知,同样心高气傲的云衣,偏执一念,弃了一切往奔重生之道。 战千尘自云衣消失的那段时日,从悔恨到慢慢释然,再到辞去第一帮帮主之位。这期间他渐渐地悟出了人生之道,成功突破天人合一境界后,以寻得她为此生之愿! 苍天不负有心人,苦候终有果。 待他重新寻到她时,却发现这个她并非真正的云衣,却与云衣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苦思不通,却不想放弃。 几番纠缠,他探明她心。本想着就此过下去也好。谁知!一纸密信,再次切断了两人岌岌可危的缘分。 密载来源很久以前,上载之事,竟令他惊骇不已。 纵观这世间,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却从未听闻过,凡人能将不属于自己的元神封印,为自己所用! 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偏生这节骨眼上又让他发现了一丝端倪,尚未查出真正的原因,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 战千尘在梦境中再次亲历她的消失,情绪波动更甚,百般警醒自身,才得以清醒过来。 他清醒之后,才觉出此地有异,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 为防沉迷其中,战千尘决定速速离开云梦泽。 在战千尘离去之际,天地间突生异象,震荡之狠仿若九州要被颠覆了。 他心惊不已,如此大的动静怕不是有什么魔物横空出世了。 云梦泽之地十分特殊。自上古起始,若非十分强大的灵物绝不敢往这边来。它们竟然在震荡之后,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进来,便是知晓会死,竟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 战千尘猜测,这九州之上定是出了什么连它们惧怕的魔物,要不然,它们也不会连死都不顾虑了。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夜真有一魔物横空出世。 此魔物本事之大,竟在一夕之间震裂了九州各地护持四方阵的青铜鼎身。 青铜鼎身上都刻了法阵的符文,受村民的信仰增加法印之力,开启护城屏障的同时能源源不断地强盛四方阵。 眼下,青铜鼎被震裂,护城屏障变弱,有些修为强的灵物竟趁机撞破屏障,入城祸害村民。 九州好多地方受到牵连,随处可见逃命的人。 战千尘一路行来,于心不忍,多番出手相助,却又因一人之力有限,鞭长莫及。他三思后,试着重召旧部,只为在动荡不安之时尽一份绵薄之力。 更希望,他的善举能换得云荒平安归来。 第六十八章 交付 灵物不要命的乱窜,全源于对云荒的惧怕。要知道,低等灵物可分不清什么是善恶,它们一旦进城引起骚动,那就必死无疑。 正巧,云荒这段时日沉迷于丹药能制好自己,便疯狂的大肆抓捕入城的灵物,抓捕了一段时日,那些灵物恐是知晓危险便不出来了。 她只好远奔各地城郊,只要看到出来的,不论强弱善恶,均必死无疑! 被云荒这么一折腾,那些灵物走投无路之下,竟也学着逃命的人,通通往荆州逃去。 九州各地灵物大范围往荆州涌进,惊吓了逃命的人同时,也惊到了战千尘这些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隐遁深处的灵物没命的逃窜? 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洪荒时期魇魔之乱。 当时万物生灵怨气之重,若非妖界统领者元君不惜一切代价出手诛魔,只怕是万物早已湮灭在魇魔之手了。 而引起九州动乱的始作俑者,却对此毫无所觉,她依旧频繁出入九州与幽冥界之间,只为早日除去可怕的禁制。 此后,云荒捉来的魂识也越发的厉害了。 渐渐地,小疼痛的毛病没了。药性倒是更为霸道可怖。 她一回复一回的试药,一回复一回的承受着各种折磨,或晕厥;或吐血;或疼痛不止;或癫狂;或呆傻;或沉睡;或憨笑。 孟婆瞧着云荒被折磨得更似幽魂的脸,心中疑惑不解,这些时日她也没加料啊,她怎么还会痛?真是奇怪的很! 又一日,孟婆老远见她腾云过来,哀叹着连忙后退了些,便听咚的一声响,刚修补好的屏障又被撞破了。 孟婆怔怔望着眼前的始作俑者,无奈道:“我这将将修好的屏障,又叫你撞破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成日里手脚也没个轻重缓急,这可怎么是好?” 云荒瞧着孟婆碎碎叨叨的样子,神似师父斥责她时的神态,心里蓦然一暖,便朝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进了炼药房。 哎! 孟婆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心生了怜悯,左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错也不在她,罢了罢了! 孟婆随后进屋,看到她盯着瓶子瞧的起劲,便问,“你这回又捉了什么?” “你瞧瞧?”她将瓶子放到她眼前晃了晃。 孟婆接过瓶子一看,里面幽幽电光石火乱闪,再定睛一看,竟是雷电蝠龙! 她幽目猛地一沉,心中思虑:这九州各地的灵物头目皆有压制平衡的作用,她这一番折腾要是打乱了平衡,届时怕是要惹出乱子了。 思及此,孟婆慢悠悠地回了句:“五日后来。” “好。” 五日后 “可好了可好了?”云荒急切的扒在她背后看。 孟婆从炉中取出药丸,端祥了好一会儿,回转身来递给她,“这药丸难得,食了它应当能压制一段时日。你快快吃了快快走,莫要再来撞老身的屏障了。” “多谢多谢!”云荒喜道。 云荒吃了药丸,凝元行气无阻,通身是许久都未有过的舒畅。心中喜悦不已,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她想他,想见他,思之如狂! 彼时,战千尘召集部分旧部回归,护佑百姓多时,辗转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地境况,却从未听到有关于云荒的消息。 他心中忧虑日益加重,将这些事转托给旧部后,又去寻找云荒了。 战千尘在短时间内,发动了九州各地的旧部寻找。而她却若石沉大海一般,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战千尘这一次遭受的打击尤为强盛,心念瞬息间垮塌了。 他回到扬州南郡城的别苑后,终日以酒为伴,喝得是人世不明。 任叶之越如何劝解都不起作用。 那末锦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买通别苑的下人,趁叶之越不在,时常去找战千尘。 这日,末锦备了一坛子好酒,特意等到傍晚的时候,才去了别苑。 而云荒呢,虽然控制住了噬魂之力,但已经成为冥仙的事实却是改变不了了。 她不想也不敢以这样的模样见战千尘,便想着,趁夜色去瞧瞧他便好了。 终于熬到了夜晚,云荒迫不及待的去了别苑。 她去之前未曾多想,许是缘分使然,战千尘也是刚回扬州不久。 云荒到了别苑,未惊动一人,直接进了他的院子。她想着这个天气,战千尘肯定在卧房内。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房间外,尚未靠近门,便听到里头传出女子念诵的声音。 纵然万劫不复,纵然相思入骨, 我也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公子觉得这词可好?” 这是末锦的声音? 云荒心中猛地一跳,连忙探头偷望。 屋内,昏黄的光照下,看不清战千尘的脸,可她却立刻联想到他此刻的神情,笑意满眸,三分宠溺七分柔情。 果然! 末锦念完后,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立即羞涩的低下了头。 心在这一瞬间疼如刀绞,痛的她想哭却不敢哭! 云荒望着屋内侃侃谈笑的他们,像失了魂一样,机械的抬起手来,隔着虚空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许久后,她无力的垂下手,握着噬焰珠的掌心里源源不断地有热流涌出,冰凉的身体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云荒的手下意识越握越紧,仿若一松开,那温暖便会随风而逝! 月有星兮星有云, 心羡君兮君不明。 “公子觉得这句又如何?” 末锦故意念这些诗词,想探探战千尘醉到了什么程度。 岂知,一直饮酒闭口不言的他,忽然开口道,“你仿得了她的型,仿得了她的神韵,可你终究不是她,你何苦!” 战千尘说完,徒目远望门外,对着虚空自语:“云荒,你说要我在这里等你,我望眼欲穿却还是不见你。你走到哪里了?是不是迷路了?我去接你可好?” 啪嗒一声响。 末锦手中的书卷掉落在地,如遭雷击般看向战千尘,似是接受不能的捂着嘴夺门而出。 门外的云荒心绪一瞬悲喜交织,激荡之烈,犹如天地翻覆。 战千尘不知,他的那句自语,犹如揭开黑幕的手,让无尽的星光映射到她无望的眼里。 云荒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待末锦离去,云荒才贴近了看,看他一杯又一杯,直到将自己灌醉后,她才悄悄进了屋。 云荒坐到战千尘身边,凝望着眼前日夜思念的人,她终是情难自控的伸手去抚他的脸。 醉梦里,热烫的脸上突然多了丝凉意,战千尘一把握住那只手,呢喃着:“手怎么这么凉。” 云荒一惊,以为他醒了,惊慌失措的抽手想逃。 这一挣扎,战千尘睁开了迷离的眼,又问道:“云荒,你是不是冷,手怎么这么凉啊?” “我…我没事不冷,你睡吧!”云荒强自按捺住怦怦狂跳的心,轻声哄着他,唯恐他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战千尘听到她略乱的心跳声,眼皮使劲煽动着,想要看清她的脸,却无奈于眼前始终一片模糊。 云荒急了,连忙俯下身来挡住光线,又弹指射灭了烛火。 烛火熄灭,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她坐起身来,见他终于不在动了。这才松了口气。 云荒担心他着凉,想将他扶到榻上去。谁知,她方一使劲,手腕就被他大力扣住,随之一手搂住她腰身用力一旋,将她带倒了。 他竟是装醉? ……… 第六十九章 捡了个人 这夜似乎比平日过的要快。 云荒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连忙伸手扶住门稳了稳身子,这才走了出来。 云荒去取了些酒,憋足了元力腾云,一口茶的功夫便飞到了自己也不知晓的地界。 她有些累,随意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不管不顾的喝了起来。 喝到醉眼迷离的时候,脸上似有冰凉的液体滑落。 她抬手抹了抹,颇有怨气的道:“这老天真真是看我不顺眼,我都这般凄惨了,还叫雨来淋我。” 云荒边说边抹着脸上流的越发快的眼泪。“讨厌的很,这水怎么抹不干净了。” 云荒哽咽着又喝了口酒,尚未吞咽便被呛得连声咳嗽,喉痛难忍时,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腿,将头埋了进去。 热辣刺痛伴着泪水汹涌而来,心底所有的孤苦酸疼,一瞬侵入骨髓刺痛脏腑绞着她的心肺。 而她,却只能躲在这无人苍凉之地。终日包覆着混元屏障,独自舔舐伤口。 她本良善,苍天何以对她如此不公。让她失亲朋远尘世,人憎鬼怕,于世间所不容。 云荒抬头望天,痴傻的指天质问:“你且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话音方落,便听暗处传来一句。 “这方天地何时公允过。” “谁?” 一丝雾体自暗处飘了出来,朝她一拜,“冥尊。” 云荒连忙拭了眼泪,定睛细看,这雾形人看起来挺眼熟的。 “你是魂识?报上名来。” “山术。” “何时开始跟着我的,意欲何为?” 一声喝问,吓得山术当即伏低,“山术不敢,我…我实在无处可去,才跟着冥尊以求庇佑。” “无处可去?”云荒皱着眉,将他打量了一遍,方道,“我尚且无处可去,又如何庇佑得了你啊。” “冥尊,山术自这九州之地游荡了很久,所到之处便被他们排挤,上次无意中随他们出来又无功而返,怕被他们拿来泄愤,才想着求冥尊收留我。” “莫要唤我冥尊!”云荒喝断了他,忽然凝元力至指端点向他的眉心处。 “冥尊饶我!” 云荒仿若未闻,须臾,她收回了手指,道:“予你些元力自保,日后,你想去哪便可去哪。不必忧心再受他人欺负了。但也不要在跟着我!” 山术睁开眼,感知身体的变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再次深深一拜,“山术哪都不去,冥尊在哪我的家便在哪。” 云荒许是被他的那句我的家,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拿酒的手都禁不住抖了抖。 她连忙垂下眼眸,转过身去,许久后才道:“终有一日,你会后悔跟着我。” ……… 天光大亮,战千尘自醉梦中醒来,心思似乎还沉浸在昨夜的荒唐美梦里。 许是昨夜醉的太深了,他竟在梦里听见女子时哭时笑时柔情地呢喃声。 战千尘自失一笑,自己这是思念成疾,导致产生了幻觉么? 他抬手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一眼瞥见自己光溜溜的手臂,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下意识拉开被子看了一眼,这一看,惊地他差点跳了起来。 怎会如此? 莫不是昨晚自己喝多了,将末锦… 他突然联想到昨夜那个梦… 不会的!他绝不会做对不起云荒的事! 战千尘强制压下心头不安的情绪,沉着脸翻身而起,一把抓起丢在床角的衣服,却听见一物掉落的声音。 他转目一撇,看到了一根女子用的发饰。 战千尘穿衣服的动作像是被定住了!时间也仿若在这一刻静止了! 这…怎么可能…他难道真的… 战千尘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困惑。 许久后,他像是要证明给自己看一样,拿起发饰细细辨别。 这是一支简单女子用的珠穗步摇,实在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他拿着发饰的手垂了下来。难道真的是末锦遗忘在此的? 一想到真的会是他,他仿若看到了可怕的毒物一样,将发饰往床上一丢。 然后快速继续穿衣。 穿着穿着,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停顿,复又拿起珠穗步摇仔细看。 这发饰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战千尘盯着发饰努力回想,又将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道极亮的光,激动地一把握紧了手中的步摇,口中喃道:“云荒,竟然是你!” 心中一瞬悲喜交加一瞬又懊悔不已,该死!为何偏偏在昨日醉酒,如此重要的时刻,他竟然… 战千尘悔恨的捶胸顿足。 自那日后,战千尘便滴酒不沾,末锦数次用消息与好酒诱他,被他当着别苑众人面赶了出去,令下令谁若敢放她进来,就将严惩不怠! 这之后,别苑才得以清净了。 云荒后来倒是偷偷的回去过几回,总见他捏着她的珠穗步摇,对着空气傻问:“云荒,你又调皮了,为何还不回来?我想你了。” 每偷见一回,她的心就像被钝刀子割肉反复拉锯着疼。 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的云荒几近癫狂,忍耐不住的时候便想要发泄。 她不能伤人作恶,便只能拿恶灵来出气了。 一段时间内,南郡城附近的妖邪灵物,逃的逃灭的灭。动静闹得过大了,自然引来了众人的高度关注。 山术见她整日整夜的焦灼难安,便提醒了她一句:“冥尊想知晓的或许望昔镜能帮到你,只是这镜子遗失了许久,不知还能否找到。” “望昔镜?” “是的。虽然希望渺茫,但山术会尽力找寻。” “好,那你快去!” 云荒思虑了很久,如今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总要搞清楚是什么原因才好对症下药吧? 她之所以装作不知望昔镜,只是为了支开山术而已。 云荒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腾云去了南郡城。 别苑屋内,战千尘又坐在桌边发呆。 云荒知晓,现下想趁他不注意拿走望昔镜的机会很渺茫。 自那日以后,战千尘比往常更加警觉,一点点动静都瞒不过他。她若想取得望昔镜,唯有现身与他相见。 可她现在的样子… 正当她犹豫不定的时候,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 战千尘躺在床榻上,突然大声说道:“云荒,我知道你在,你不想让我看到你,那我不看便是,我已经闭上眼睛了,你出来好不好。” 闻言,云荒连忙闪身躲进了暗处。 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她按着怦怦乱跳的心口,极力压低呼吸声。 第七十章 我好想你 “云荒,我保证不看你,我好想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战千尘在屋里不停地说着,仿若他真的知晓她就在门外一样。 “云荒…”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这里的?”云荒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回应了他。 “云荒?”战千尘闻声猛地自榻上昂起了上半身,“你在哪?” 看他的反应,云荒才知自己上了当。原来他只是在试探,都怪自己沉不住气,主动回应了他。 这下想躲怕是躲不开了。 “千尘,我…我就在你身边。”眼见着他激动地要跑出来了,云荒立马制止道,“你别动,你答应我不点烛火不睁开眼,我便出来。” “好好好。”战千尘想都不想,立马躺回床榻上,闭上眼道:“我闭上眼睛了,你可以出来了吗?” 云荒看清他所在方位,特意使了分身化影悄然进了他屋内。 谁知,她人将将靠近床榻边,便看到战千尘蓄势待发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 在战千尘出手之际,云荒脚下一动,朝着他手抓来的方向滑步反冲了过去。 战千尘惊讶不已,反手去捉,眼见要抓住她的手腕了,她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你做什么?”床角黑暗里传来了云荒惊怒喝问。 战千尘惊疑不定,站定身子,眼睛望向床角黑暗的地方。只可惜,那处是视线死角,他怎么看都看不清她的脸。 半晌,他幽幽叹了口气,道,“云荒,你…” “你什么你?是你想见我,见到我又这样对我?” 一时间,他态度的巨大反差让她接受不了,被他一番试探,顿时爆发了。 这一回,战千尘终于确定了是她! 这的确是日夜思念的她,在他面前受不得丝毫委屈的她。 “云荒!”他颤着声唤了句。 两人向来默契,云荒亦是懂他的,自然猜得到,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确定是否是她! 只是,她突然近乡情怯,又觉得无颜面对,才会控制不住情绪冲他发脾气。 “千尘,我…你你别过来,不要看我不要看!” 云荒惊恐的声音听得战千尘心头一痛,遂闭上了眼,又躺回在床榻上,哄道:“我保证不看,你过来。” 云荒四下望了望,三道雷屑射出,但凡能遮光的东西都落了下来。 屋内光线比之前更加暗了,等她再三确定除非贴面才能看清时,这才慢慢挪了过去。 战千尘感知她的气息慢慢靠近自己,几度忍耐住睁开眼的冲动,待她到了近前,连忙将她扣在了怀里。 云荒也不挣扎,任由他慢慢抚着自己的脸,他指腹的温度像极了噬焰珠。一点点一寸寸,暖着她寒寂的身心。 她伸出手抱住了他,轻轻地在他耳边道:“千尘,我…我好想你。” 战千尘的手指颤了颤,紧闭的眼睛动了动,随即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须臾,云荒的颈窝处传来温热湿润感。 云荒唇角上扬,眼泪却不自主的流了出来。 夜,总是覆着一层神秘面纱,令人神往又畏惧,以往的夜从来没有尽头。 云荒总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孤独着,她时常在黑夜里瞪着双眼直至天明。 而今夜,她依旧瞪着双眼,却不再感到孤独,甚是有些恋恋不舍。 战千尘带着笑意沉在梦里,她一遍遍的描绘着他的眉眼,似要刻印进心里。 此刻,她眸中溢满不舍。这一别,此生还不知能否再见。眼又一次氤氲了。 云荒凝了凝神,慢慢坐起来,从百宝袋里拿出一根发簪别到了他的发间。 “千尘,既然此生注定我不能时刻陪伴你左右,定情之物却还是要给的。我这个人啊天生小气又护内,就算哪日我从这世间消弥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戴着它不能丢了它,也不要忘了我。” 云荒眼中的泪越流越凶,滑落的泪珠滴落到了战千尘的脸上。 热泪灼烫,梦里的他似有感应,眼皮煽动,有泪自眼角流了出来。 云荒轻轻擦拭他的眼角,柔声许诺,“若我们有缘,再有相见的那一日,到那时,我便日日夜夜缠着你,直到你厌倦为止。” 外面的天色徒然深浓,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云荒看了看,狠了狠心道:“千尘,借你的望昔镜一用。” 说完,她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即取了望昔镜,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 一夜挣扎,徒劳无果。 日升三竿,禁制方解。 战千尘翻身坐起,一拳重重击在床沿上。 今日送水的下人比往日晚了很多,将将进门,便看到他奋力砸床的动作。那下人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盆咣当掉到地上,水洒的到处都是。 战千尘抬眼略略一扫,那人像被定住了一样,僵着身子不敢动,半晌后,她才抖索着拾起脸盆夺门而逃。 叶之越走过来的时候与那人擦身而过,看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大步进了战千尘的卧房,见他坐在床榻边,脸上是少有的怒容。 这是怎么了? 叶之越未出声,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再瞧他的神态打扮,当即开口道:“战兄,头上的发簪挺别致啊。” 战千尘听出叶之越语气讽刺,抬眸撇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找我有事?” “原是有事。不过本公子觉得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的兴致实在是罪过。” 闻言,战千尘抬手按了按眉心,无奈道:“发簪是云荒送的。” “你说她送的,那她人呢?”叶之越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她并不在这里。又道:“怎么可能?她若真的回来了,那这通告是怎么回事?” “什么通告?” 叶之越把手中的画卷放到桌上展开,“你瞧瞧,这画的是她没错吧?” 战千尘上前一看,上面的画像确实是云荒。作画的人将她画的十分传神,一眼便能辨认。 待他看完上面写的内容,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何意?” “我就是想弄清楚才来找你的,你什么时候和她见的面?可看出哪里不一样了?” “并无不同!” 叶之越瞧见他目光躲闪了下,心中生疑,又问:“你确定看清楚了?她先前就被控制过,这次不会又中招了吧?” “她昨晚与我睡在一起,有没有不同我怎会不知?” 第七十一章 诛魔通告 闻言,叶之越震惊的大张着嘴。 好半晌后,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道:“我道你今日神色为何如此古怪,敢情是因为她?!她莫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了?” 见战千尘脸色黑了黑,叶之越摸着下巴,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嗯!你还别说,这种事也就她干的出来。” 他犹自笑得开怀,直到战千尘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才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须得先找到云荒,以防万一。”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分头行事。” “你负责收集消息,我出去寻人。就这么定了。” “好。” ……… 南郡城落星湾附近,有泊很大的活水湖,金四海心情好的时候,会来这里垂钓。 今日,天气晴好,他又来了这里。 “金公子,这里好冷啊,不如我们回去好不好呀?”一身薄纱的女子冻的直往他的怀里钻。 金四海眯着眼,将她抱住取暖,调笑道:“冷了?为何不多穿些?” “奴家哪里知道公子带我来这种地方玩嘛。” 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女子看他拿着鱼竿坐了近一个时辰了,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嘘!金四海突然让她噤声,只见他眼睛灼灼的看向湖面,突然用力的一提鱼竿,大笑道,“好大的鱼啊!” 却不料,提起来的只是一团水草缠住的东西。 女子掩着唇,想笑不敢笑的憋着气。 金四海气怒的一把丢掉鱼竿,骂道:“哪个混货乱丢东西在湖里,若被本公子看到非揍他不可。” 女子赶紧娇笑着安抚他:“哎呀,这荒郊野外的,谁会来这丢东西啊。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在不回去她该冻死了。 金四海这才起身理理身上的披风,腻笑着揽住她,“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两人相拥着回到马车上,金四海刚吩咐说回南郡城,便见一个外出解手的家丁突然疯了一般冲过来。 他大叫着,“鬼呀,救命啊……” 金四海一听,将手中折扇砸向家丁,喝骂道,“你鬼叫什么?” “公…公子救我,湖面上有…有鬼呀!” “满口胡言!我方才还在钓鱼,怎么没见到有鬼?” 家丁瑟瑟发抖,竟还信誓旦旦的道,“是真的!公子若是不信你可以去看啊。” 金四海还真不信那个邪,叮嘱他们呆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到湖边去了。 他站在湖边看了好一会儿,放眼望去,湖面一览无余。哪有什么东西! 金四海忍不住咒骂了句,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湖的另一侧,有一只无人小舟在湖的边角处飘荡。 他咦了声,转了个方向,视线顺着阴影朝上看,竟看到小舟的上方悬浮着一个圆形罩子。 金四海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之下,吓得登时跌坐在地。 那冒着幽幽蓝光的罩子里,居然飘着个人! 他哆哆嗦嗦的爬起来,也顾不上里面是人是鬼,赶紧一溜烟跑回去,连连催促家丁速速回城。 不日,南郡城鼎正将金四海提供的消息传给了楚天都。 不久后,便传出南郡城已西的灵石岛附近出现了嗜人妖魔。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初入江湖的侠客们听到这个消息时,纷纷摩拳擦掌从各处赶来。 祥和的南郡城近几日热闹非凡,从各地赶来不少游侠剑客,其中也包括听到风声的战千尘。 他坐在露天茶摊的边上,听他们谈论。 其中一个游侠眉飞色舞的说道:“相传此人极为冷血,曾为追踪一名她要杀的人,不眠不休直至将其杀死,更甚传,凡是见过她真容的人没一个是喘气的,因此只要提到此人,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呀!” 战千尘在心里分析这消息有几分是真,待那人歇息的间隙,他问游侠,“少侠可知这消息从何处传出的?” “金四海。” “多谢!”战千尘冲他抱拳致谢,扔下茶钱便赶往城西金四海的住处。 金四海的府门外早已经人满为患,战千尘扫了眼堵的严实的大门,几个纵跃已经到了院内。 正等着下一个人进来的金四海,看都不看进来的人,眼睛都没眨下,直接道:“五十两,这是地图。” 战千尘看了眼地图,直接将剑架到他脖子上,“说,消息是真是假?” 闪着红光的剑锋,寒意阵阵钻进金四海的衣领里,他用手拨了下没拨开,这才意识到这人不是吓唬自己。 顿时额头冷汗直冒,抬头一看,嗬!不得了,居然是老相识! 金四海立刻装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哈着腰道:“少侠慧眼,这地图确实不详尽,若你真想知道,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是这样的,我一直倾慕城中的阿香姑娘,但她生性高傲,俗物入不了她的眼,听闻灵石岛的火猴那有朵情花,她说只要我能拿着情花去求亲,她便嫁给我。故而,我才想出用这个办法求有本事的大侠出手,成全我一片痴心。” 战千尘看了眼低头哈腰的金四海,心想: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之前云荒便上过他的当。 他竟然假装不认得自己?也不知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战千尘怕他给假消息,也装作不认识他,点头道:“好,我这便去取情花。” “多谢大侠!事成之后,我定然双手奉上真的地图。”金四海目送战千尘离开后,这才大吁了口气,抹着汗如雨下的额头回了屋里。 先前那批喝茶的侠客们,自发组队来到了灵石岛后的湖边。 突然,人群前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众人立即提刀向那个方向奔去。 片刻后,岛上数名侠士慌不择路的狂奔着,嘴里不时发出惊恐的惨叫,他们身后,一群手持火棍的火猴不停的掷出火球砸向他们,火球沾上人身,人即刻被烧噬成飞灰。 一名跌倒的男子倒头便拜:“求求你放过我吧!是我不自量力,只要你放过我,我愿为牛为马。” 他许是忘记了,眼前的是一群未曾开化的灵物。任他如何求饶,它们还是围了上来。 第七十二章 怒战冰羌王 火猴一阵撕咬抓挠之后,火猴头目将火毒丢到那人身上,顷刻之间火焰爆燃,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只剩下一堆飞灰。 战千尘赶到之时,只看到一阵飞灰飘向湖面,他凝目望去,看到冲他示威的火猴头目,他灵巧的避开它扔的火毒,注玄力至剑尖,一阵狂风呼啸而去,肉眼所见内的火猴都被旋风席卷至半空绞杀,待到风力静止,那群火猴落地时,已是一堆残破的尸体。 战千尘冷眼扫向地面,找到情花之后,迅速返回了南郡城中。 ……… 自那日从别苑走后,云荒拿到了望昔镜却没有去使用它。 她深知使用望昔镜的代价,不敢轻易尝试,打算留到最后一刻再说。 山术回来后,倒是带回了一个让她高兴的消息。 “冥尊,也不知消息是否属实。不过有一点山术可以确定,冰羌王与白芷之间确有勾结。” “白芷那么护主,又掌管妖族多年,不可能放任冰羌王的势力壮大。我亲自去一趟,正好新仇旧帐一起算。” “是。” 云荒踏着召云葫芦极速飞行,路过荆州楚天都城外的上空时,意外看到城外树林后方有大队人马驻扎。 她停下来观望,见营地中间立着一面很大很骚包的旗帜。她凝目望了望旗帜上的字号,羽眉一拧,当即按落了召云葫芦。 两人落地后,云荒站在林子里便未再动了。 一旁的山术不明她的用意,遂问道:“冥尊是要进去吗?” “不急,待观察清楚再进去。” 两人边等边将巡防的人数记了下来。待到天黑后,云荒带着山术潜进去将里边的情况摸了一遍,确定无遗漏后,正打算离开时。忽见一人影闪进了一间营帐。 云荒见那人的身形与白芷十分相似,便跟了过去。 白芷进去后,大咧咧的坐到桌前,手指叩了叩桌面,问座前的壮汉子:“怎么还未行动?” 九斯不悦的挑眉,说道:“本大爷做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九斯,劝你莫在本姑娘面前托大,愿意提点你是你的福分。劝你趁早按我说的做,否则…” 九斯被白芷威胁也只能咬牙瞪眼。半晌,他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回了句:“就这两日便行动。” “如此甚好。”白芷得到答复,满意的笑道:“那我提前恭祝九爷马到成功。” “多谢。” “哈哈哈…告辞!” 云荒跟着白芷,一路跟到了楚天都城主府。 直到看她进了青鸾住的院落,她才停了下来。 云荒原以为是白芷冒充了谁去通风报信,谁知这人只是像她而已。 不过,这人既是第一帮的人,为何要私下联络九斯?想必他们之间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思及此,她拿出紫玉递给山术,道:“你想办法去最中间院落旁边的书房,将今日看到的事告知他们。” “是。” 一柱香过,山术递回紫玉复命,“冥尊,山术已经转告了城主。” “好,我们走吧。” 话说另一边,战千尘带着情花回到了金四海的院内。 金四海看着他递过来的情花,却不敢伸手去接。 “你不是说要花吗?为何不接?” “少侠客气,放那便好,一直拿着怪累的,呵呵。”金四海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又道:“少侠可是来拿地图的?” 战千尘也不答话,看他的眼神颇为不耐烦。 金四海心里还想打别的主意,刚张嘴,脖子上瘆人的寒光闪花了他的眼。 “少侠,你这是…好好好,我告诉你,其实是在落星湾附近的湖面上。” 战千尘收回剑准备离开时。金四海又将他叫住,还引诱他:“少侠功夫了得,金某有一事可与少侠共谋,我保证能让少侠赚很多的钱。不知少侠可有兴趣一听?” 对于金四海赚钱的方式,他早见识过了,初次利用了云荒,这次又想利用他谋利。 战千尘冷冷一笑,这厮忒不长记性啊! 他拿起一旁的情花一把塞进他的嘴里,边塞边说道:“听闻服用此花后,心思龌蹉之人会变成面目可憎的癞蛤蟆。今日只当给你一个教训。日后,你在敢做伤天害理的勾当,我定会来取你的狗命。” 话说完,他拍了拍手,随即大步离去。 这边,云荒带着山术从山脚一路杀到了绝临顶的宫殿。 当她一脚踢开殿门后,却见殿中空无一人。 她扫视一圈,见无异常,便奔着殿中央的青铜鼎去了。 云荒人将将靠近,便有一道刮骨劲力袭来,两人极快地各自旋身避开。 待她在站定时,便见宫殿守兵从四处蜂拥而来将他们包围了。 山术目光投向云荒,道:“冥尊只管取鼎,这些交给我便可。” 云荒点了点头,望向劲力出处,那地方,有一团很大的黑影朝大殿这边快速移动。 冰羌王扛着重斧,小山般矮壮的身体,每走一步,地面都似震颤了一下。 云荒凝神观望,看他的武器便知是名力士。金刚力士修习精纯劲力,术法克制她,只可智取。 两人视线一对接,冰羌王一双大如铜铃的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喝问:“大胆狂徒,闯我绝临顶,伤我兵丁,意欲何为?” “伙同白芷,意图荆州。勾结孟婆,私下禁制。至于为何,还得问你。” “本王意在一统妖族,荆州非我之意。两厢互助有何不对?至于你说的禁制,她下的与本王无关。”冰羌王认的倒是痛快! “哼!满口谎言。”云荒岂会信他之言,立即祭出如意仗指向他,再次质问:“说,你弄走青铜鼎,可是要放走狐王?” “啰哩啰嗦,要打便打,想知道,打过本王再说,看招!”冰羌王不愿与这看起来小不丁点的人磨嘴皮子,直接要求开战。 两人一触即发,各显身手,大招频发。 大殿在几次电光寒芒中震颤多次后。一道强烈耀眼的流光爆出,两人互攻互抵,各自退回。 诡诈的冰羌王,在云荒身退时,忽然抬手掷出了一枚暗器。 云荒不知其中有诈,徒手去挡射来的冰凌。 岂知,冰凌接近掌心时竟未被护体罡气震开,反而贴着她的掌心飞速划过,哧啦一声响,利器入肉,一溜鲜血随着冰凌飞旋的轨迹,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第七十三章 望昔往昔(上) 掌心处瞬间麻痛,云荒拧了拧眉,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着了道。 冰羌王见毒效发作,立即举斧劈了过去。 云荒旋身躲避,麻痛让她的动作慢了一拍,衣身被金刚劲力震裂,藏于衣服内的望昔镜掉在了地上。 望昔镜? 冰羌王的铜铃大眼里蹦出了惊奇的光,小山般的躯体竟如一缕清风轻盈的飘向了那边。 云荒暗道不好,情急之下,捻指一绕,体内元力突然冲杂混乱。身体竟在眨眼间到了近前,她来不及细想,伸手一抓,望昔镜已经到手。 见她速度身法太过邪魅。冰羌王慎重鬼疑。竟在半途强行逆转身形,以求避开她身周的方寸之地。 云荒见他行为反常,也只是瞟了一眼,她拿着望昔镜一番查看,见镜边有些损毁,便伸指摸了一下。 不料,指尖处传来刺痛感,竟是被镜身凸起的尖锐棱角刺破了。 一滴血流了出来。 血?糟了! 等云荒反应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滴到了望昔镜上面。望昔镜镜面立时产生了变化。 云荒当机立断,意欲擒住冰羌王先。 岂料!她的身体再次不受自己的控制,一瞬移至冰羌王前面一丈远拦住了他的去路。右手自发抬起,隔空对着他的脖颈处,曲指成爪一扣一折。 只听得一声瘆人的咔嚓骨裂声响,就见冰羌王突兀地瞪大铜铃大眼望着她不动了,身体慢慢地垂坠倒在了地上。 须臾,冰羌王身周的护体冰雾散去,小山般壮实的躯体顷刻化为一大滩雪水。 “冥尊!” 云荒回首,望见山术(shu)惊恐的眼神,她立即看向自己。 此刻她的气息已经变化,周身黑紫流光蹭蹭暴涨。 山术担忧她,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快走!”云荒丢下这句话。快速释出混元一气,才将自己包覆住,人便凭空消失了。 天空中,一道黑紫流光极速滑落,流光落在了烂坷山上。 片刻后,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笼罩,雷霆之声不绝于耳,狂风肆虐,那风越刮越大,大到烂坷山上的草木在乱风中急舞,发出阵阵凄厉的呼号声,呼号的风声犹如巨兽在嘶吼,一阵一阵,听得人心发怵。 云荒俨然成了风眼却不自知。手里握着的望昔镜陡然变大成一面巨镜,镜面有玄光晃了一晃,一个女子的幻影出现在上面。 又是她?! 镜子里的女子对着云荒盈盈浅笑,道:“我叫云衣,请多指教!” 画面一转,一处山间有束紫光冲头一晃而过。 云衣按下云头循着光亮的出处找了进去,在一间暗室的密道外,她发现了光亮的来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望着缩在角落的元神,云衣一瞬心生邪念,捻指施出朝天阙困住了她。 “与其留在这暗无天日的暗室里蹉跎,倒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共享尊荣。” 元神徒劳挣扎,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自己带离了暗室。 元神与云衣抗衡,被她困于冰冻三尺的朝天阙阵内日渐衰弱,为维持元神不散,从此长眠! 画面又转。 云衣在孟婆寨内抢天呼号,眼睁睁看着体内的元神被强行分离开来。 至此时,云衣卒,元神生。 元神出尘世便为芳华女子,有幸拜于云仙门下,形虽为芳华女子,心智却不成熟。时常嗜睡,言行酷似孩童。时常遭山门外弟子嘲笑。 云仙怜她,一身术法倾囊相授,对她疼惜备至… 云荒看到这段,觉得那元神的经历与自己梦境中的十分相似。诸多谜团似乎在此刻找到了源头。 她心中的求知欲一时盖过了理智,狠狠地咬了咬牙,伸手触镜面凝神相问:“元神是谁?” 望昔镜镜面闪动了一下,镜中元神的面像逐渐清晰可辨,镜中的人还冲她欢喜的笑。 “这是…我吗?” 犹疑声刚落,镜中又多了一个女子。 云衣?! 云荒怔怔地看着这个又望望那个。 这… 怎么回事? 她们究竟是谁? “当然是本仙师云衣。” “不!是云荒。” “小小元神,竟妄图逃离我的掌心?看我如何教训你。”云衣眼中戾气突显,捻指施术,困于阵内的元神备受煎熬却仍不让步。 “有骨气,既然你不愿合作,那本仙师便将你困于体内,此生都为我所用,哈哈哈…” 狂笑声尚未止歇,又有缥缈声音响起。 “你是你,我终究是我。你们借吾的东西用得久了,都忘记要归还了吧?” 镜中的声音徒然变了腔调,方才还明亮的镜面骤然一片漆黑似瘴雾弥漫,竟看不清内里分毫。 “你是谁?” “你等占用吾的镜子许久,是时候付出些回报了。” 云荒尚不清楚出了什么变故,那贴着镜面的手指,突兀地,有黑紫流光自发流泻,不受控制的流向镜面,镜面顿时嗡嗡作响。 那黑紫流光以她为中心冲顶而至苍穹,那嗡鸣声灌入黑柱中心,竟似扩声一样,将嗡鸣声扩大数倍传至苍野。 嗡鸣之声愈演愈烈,镜身频频震动,隐有碎裂之势。 云荒感知危险,抽手欲躲避。谁知,那镜面似长了嘴般,任她如何挣扎,就是紧紧地咬着她的手不放。 一声极致的刺响声飙起,云荒用双臂使劲夹住了脑袋,两眼泪水涟涟。 四周之余尖锐的刺耳声。 又一阵啪啪啪的碎裂声连响,随后砰的一声,镜片无法承受重压炸裂,一股强劲的气浪将云荒弹向高空,她的身体直线飞起又直线坠落,狠狠地摔回地面,人当时就昏死过去了。 两日后 月落星沉,白昼来临。天边,暖阳徐徐升起,柔柔和熙的日光照在了烂坷山上。 远远望去,山的外围似拢了一层透明的罩子,将阳光与山体隔离开来。 云荒醒来,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愣神。过了好半晌,她试了一下元力,感觉体内各处受阻,先前压制的那股陈杂元力又向她的体内伸延了。 她悻悻地收回手,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是纹丝未动的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仙族所修五元朝气术,开启时身体会飘起,离开地面两拳的距离。 云荒拧了拧羽眉,不解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第七十四章 望昔往昔(下) 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个结果,她收回神思,起身走到镜子变幻前的位置查看。 那处的地面上,有些破碎的镜片和望昔镜身。她拾起镜身端详了一番,惋惜的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了!如此宝物竟然毁在了自己手中。更可惜冰羌王那上好的灵元,若是拿来炼药或许能压制的更久一点。 思及此,她又想着,这禁制还得彻底根除才是长久之计啊!” 云荒定了定神,打算腾云出山在去趟孟婆寨。 谁知,她的身体刚刚触及光照,明明和暖的阳光照到她身上时,立时有一股灼热刹那布满周身。 云荒心惊不已,退回又试了一下,她再次吃痛的急退回山里不敢再试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也与那强大的恶元有关? 一阵惊寒袭来,她心背俱凉! 以往,她只是不愿白日出去被人认出,却是不惧任何光照。如今,这恶元是想将她彻底变成阴暗之地的怪物吗?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某种缩在阴暗之地里,见不得光的怪物,便不寒而栗! 怎么可以,绝不可以,绝不能让自己变成供他驱使的非类。 云荒一念决绝,立即盘膝而坐,双手捻指,一阵奇异的清色流光随指尖行游走,形成一个圈形的阵图。须臾,朝天阙阵开启。 云荒在山中全心施术,犹不知,九州因她早已经天翻地覆。 那日,烂坷山上发出的刺耳嗡鸣声,一如天崩地裂般的巨震,强劲的力量震裂了九州各州的青铜鼎,鼎身上刻制的诀文彻底地失去了效力,护城的屏障消失,九州各处,同一时刻,灵物入城,遍地肆虐,苍生涂炭! 与此同时,千百年来不曾见过的盛况。 各州侠士,三界各分族,自发凝聚力量,分向护送百姓流向荆州楚天都城。 动乱面前,人心惶惶,却又如那滴水汇入江河之势乱而有序。 由于人群涌入过多,楚天都城一时间无法负担,因安置问题,各州地之间频繁摩擦引起骚乱。 九斯探到风声,使离间计瓦解人心。倒也拉拢了不少人到他的阵营里。 萧允纵观事态发展,却无力阻止他。 楚天都人数持续暴增,城主府物资严重短缺,已无法平均分配,若再无供应,只怕会爆发更大的动乱。 一直供应城主府的灵家,在这次动乱发生后,突然切掉了一切,拒不供应任何物资。 灵渺苦求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为了自保对他们弃之不顾。 当众人一愁莫展时,萧允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便抱着一试的心态,发出了道传音符。 这次动乱,九州皆有波及,唯南郡城相安无事。城中的人家连一丝消息都未闻。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南郡城内的钱庄里,叶之越悠闲的饮着茶。一杯茶见底,他刚放下杯子,虚空中一道光闪了闪,便见传音符漂浮在他面前。 他却司空见惯,脸上没有分毫惊讶,抬手点了点。传音符传出了萧允的声音。 怎会是他? 叶之越还以为是外出的战千尘给他的消息。 待他听完了其中内容,略一思索,随即自柜台后取出张特制信笺,将内容书写在上面便送了出去。 一日后,书信递到了萧允面前。他接到手中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同样的表情再一次挂在了他脸上。 “如何说?”赵武问他。 “可有她的消息?” 见城主不答反问,赵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说的她是谁了。 “没有。自那日后,唯见过信物一回。” 闻言,萧允压抑的仰头,长长叹息一声,此番情境下,他又一次不得已要利用她了。 他转目朝桌上摆着的一道新的传音符望去,凝了凝,将心中所求简短叙诉。片刻后,发了出去。 烂坷山头,云荒启动朝天阙阵多时,阵法施至六层时发生了异象,这异象来的分外的蹊跷,阵内突然射出一道玄光来,玄光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 玄光里,现出一道虚光浮影,一些从未见过的景象在她眼前浮现。 一条黝暗的通道外,一个弱小的影子在跳跃着移动,那影子出现时,云荒的瞳孔猛然一缩,手慢慢抚在了心口上。口中不知觉的跟着影子的步法念道:“左一、右三、前二、斜右五、双脚连跳一、二。” 那影子安全跳过,欣喜的回转头,望着身后的机关陷阱,咧嘴一笑,那笑意直传到云荒的眸里。 原来,我并不是没了记忆,只因太害怕选择性遗忘了那段经历。那些她自以为的天赋异禀,都不过是自己潜心钻研的成果。对机关陷阱布置的得心应手,也仅仅是因为谙熟于心…… “哎!你别跑啊,这里有陷阱很危险的。” 云荒望着眼前的影子,自发的陷入了回忆里。 “你这小东西,怎这般顽皮。我都说有陷阱了,这下受伤了吧?” 彼时,还是元神的云荒,在密道里玩耍时救了一只误闯的小白狐。 “你流血了哎!”小云荒歪着脑袋在想怎么办。 那被她捉抱在怀里的小白狐,扭过头来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这么笨的元神还是第一次见,我心软那一下做甚?” “哈!有了。” 小云荒抱起小白狐跑进一间密室里,密室里盛放着一颗紫水晶石,她走近,伸手把小白狐放在了水晶石洞里。 小白狐哀嚎了一声,望向自己的伤腿,见伤口迅速在愈合,连忙转动眸子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看什么呀?是不是很痛?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我每次受伤进去睡一觉就好了,它是不是很厉害呀?” 小云荒对着小白狐自说自话了很久,好像除此之外,她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嗷…竟是个话唠,好吵!”小白狐动了动耳朵,每次想要从她的魔爪里逃脱,却怎么也挣不开,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直到一日,小云荒睡醒起来却不见小白狐,她四下寻找,寻了许久,走了很远,都没看到它。 “你是不是躲起来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以后都不吵你睡觉了,你回来好不好?”小云荒缩在角落里抽抽噎噎的说着。 突然…一道冷厉的笑声惊醒了她。 第七十五 心魔祸乱 云荒望着眼前着一身华丽仙衣的女子,清灵的眼里竟然有了愤怒。 “哟!过了这么久,你竟还想着对抗本尊,是要自讨苦吃么?”云衣说完,一道粉紫色元力自指尖祭出,元力自成无形匹练,狠狠地抽在了她身上。 云荒的身体颤了颤,眸光里的震惊之情盖过了痛楚。 会痛?这…竟然不是回忆? “哈哈哈…”云衣厉笑着,红唇一开一合:“小东西,你在本尊眼里只是个低贱的傀儡,既是傀儡当安分守己的做好本分。你竟妄想取而代之,就凭你也替代得了本尊?” “傀儡?取而代之?”云荒喃着这两个词,缓慢地站起身来,有流光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慢慢萦绕而起。 待她完全站直身体,气场犹如升空而起的烟火一下子爆开了。 她冷笑看向对立的云衣,道:“既然消弥了便该安分守己,你以为凭一丝怨气便能做妖?你可真是天真!” “找死!” 云衣指尖冷芒暴涨,隧化影朝她击去。她术法精纯出手不遗余力,招招必杀。 云荒与她对招,云衣竟未卜先知,招招压制,云荒渐落于下风。一个小破绽暴露,被云衣的掌心雷击中,十成元力击得她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来。 “哈哈哈…”云衣昂首对天狂笑:“废物,你认否?” 云荒半匐在地上,眼里的愤恨似钢刀,誓要斩碎了她。 “不服气?”云衣挑眉看她,语气轻佻张狂:“一想到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本尊做嫁衣,本尊就甚是开心,尤其是这具完美的躯体,生来便是上好的容器,啧啧,光是想想…” “无耻!” “本尊无耻?哈哈哈…多谢夸赞!” 云荒气得快要炸了,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重凝元力。 “这便不能忍受了?”云衣故意激她。 云荒再次凝元力,体内那股陈杂之力又似有伸延之兆。 那头,云衣眼眸一缩,冰凝形成一支冰仗向她猛挥过去。 云荒早知她会出手,待仗挥来时,她以如意抗击,两人再度交手,云荒见招拆招,一记红莲火逼退开云衣后,她自己却提前撤了回来。 “既然认输了,那便把身体让出来。” 云荒体内的陈杂之力屡次冲击,但凡元力接续的空隙,伸延之势益发明显。 她不想被她看出端倪,强制镇定下来,回道,“认又如何?不认亦如何?” “答案本尊早已告知过。你若不记得,那本尊劳神费力的再告诉你一些不知道的秘密。” 闻言,云荒更加警惕,握紧了如意全神戒备。 方才她有意试探云衣的术法,看似正常实则诡异,绝非纯正仙术。 “其实嘛,想要赢过本尊也不是难事。你体内那股力量就很强大,你何必拒绝呢?” 云荒瞥了她一眼,神情不屑。 “别这么不屑,自己借力,总好过小狐狸用灵元保你命的方法好,你说是也不是?” “你说什么?”云荒脸色突然大变。 “要不是那傻狐狸救了你,你以为凭你的能力还能从九幽里出来?” “你是如何知晓的?你…你不是云衣!” “哈哈哈…” 见她总算反应过来了,心魔恢复原身,道:“吾是谁?吾乃万世至尊,你等下作之人,以为将本尊囚禁于九幽,本尊便没有办法了吗?” 心魔狂傲的语气,让云荒顷刻间想到了那个传说。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云荒突兀一笑,且笑的诡异森然。 “你…你做甚?”大放厥词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你这小小元神…不…不…” ……… “冥尊,冥尊不可!快停下来!” 云荒迷迷瞪瞪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是山术吗?为何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浑身使不上一点点力气,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想着也许是太累了,歇歇就好了,于是她又睡了过去。 睡了一会儿后,她的耳边总萦绕着口令般的一句话。 “冥尊,醒来!” 呼… 许是这声音吵得云荒有点烦,她皱了皱眉,呼吸也重了些。 山术听见云荒鼻息间呼吸声渐重,随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冥尊,你可算是醒了!” 云荒清醒了些,耳畔的声音也听得真切许多。她抬着沉重的眼皮,反复多次,方才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 “山术,你怎么找来了?没受伤吧?” “山术没事,倒是冥尊…冥尊怎可贸然散元,若不是我来的及时,只怕…” 云荒睨了眼说话断断续续的山术,总觉得他此刻的神情,像极了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她心中霎时一暖又有点酸,连忙轻声道一句:“不会了!谢谢你。” “冥尊!”山术嗫嚅着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冥尊可是遇到麻烦了?” 云荒按了按眉心,道:“算是吧!对了,你可知万物生之灵,自称本尊的是哪个?” “冥尊碰到它了?” 云荒点了点头。 “难怪!它擅控万物,能融会贯通各家所长,灵力增长速度以日计算。最鼎盛时,仙妖魔怪皆为它所用。后死于万物之神君之手,数千年前原身复生,又被打败,魂灵囚禁九幽许多年了,它便是世人常言的心魔。” “心魔?” “嗯!实实在在的心魔,前身是上古时期的魇魔。上古之乱的始作俑者便是它了!” 山术扶起云荒,想了想,又道:“冥尊,我来时看到两条传音符,一条是战少侠的,另一条是楚天都城主的。” 说着,他将传音符拿出来递给了她。 云荒望着两条传音符,愣了许久。 最后,她还是先看了战千尘的,后看了萧允的。 山术见她看完以后,脸色更差了。忽然很懊悔,不该在这个时候告知她,应该先让冥尊疗伤才对。 他连忙转换话题,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冥尊,你这次伤及了根本,打算去哪里疗伤?” “先不管这些了,我问你,你来时的路上可察觉异常?” “我自绝岭顶下来,路遇灵物朝楚天都方向去了。见它们没有伤及无辜,便没管了。” 第七十六章 荆州乱 果真是出事了! 云荒神色凝重,道,“各州布阵的青铜鼎不知何故全数破裂,护城屏障消失,村民流离失所,他们无处可去逃往荆州,可那些灵物为何也去荆州?” 山术想了想,回道,“此前也发生过一次震荡,但未见它们有异常举动。这次震荡之大,青铜鼎全数破裂,想是四方阵失效后,有厉害的魔物出来了!它们想活命也只能去荆州了。” “你的意思是说,并非因为青铜鼎之故,而是因为出来了厉害的魔物?” 山术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狐王?” “不会!”山术十分肯定道。 闻之,云荒细想了想,的确不太可能是狐王。既然不是狐王又能是谁? 山术见她一直在沉思,连忙打断她,“冥尊是要去楚天都吗?你伤的如此重…” 虽然他跟着云荒的时日并不长,却早已对她的为人行事全数洞悉。 云荒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此去不参战,只需帮他稳定住局势便可。” 顿了顿,她目光深凝地转望向他道:“山术,接下来你来保护我可好?” 闻言,山术愣住了,心底霎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竟然用商量的口吻,征求自己的意见? 哪有做主人这样的?可是好像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山术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只是郑重抱拳道:“定不辱命!” ……… 荆州楚天都 经过几日的动乱,大部分人已经叛变。他们不是为了九斯所言的雄心大志,只是为了一口粮食。 众人也不傻,既然吃了他的粮食定然是要做事的。 于是,入了九斯阵营里的人,全数被他赶去攻城了。 至今日为止,已经是第八天了。 围困在城内的人缺水少粮。城楼上大片的人躺在地上,神色萎靡嘴唇干裂脱皮。 城外,九斯命人围坐在城墙下生火做饭,烤肉的肉香、米饭的香气,袅袅飘上城墙,钻进饥饿难忍的人的鼻子里。 饥肠辘辘的人,立即爬过去朝城楼下边看,才刚刚露头,城下立刻有羽箭射来。 不少人被射伤,哀嚎声此起彼伏。 萧允才刚刚合了一会儿眼,又被紧急叫往城楼上。 他望着过半伤者,第一次对平日处理起来,游刃有余的事感到力不从心。 赵武抱着最后的伤药送过来,交给药师过后,语气欣喜的对他道:“城主,好消息,联系上了!” “什么联系上了?” “云荒姑娘还有叶公子,他们带着物资过来了。” “此话当真?那他们到哪里了?我亲自去迎接。” “没有说,不过姑娘做事向来稳重,应该是安排好了,我们等便好了。” “只好如此了。”两人说完话,又各自去忙活伤者去了。 九斯一计不行,又生一计。 他令人将烤熟的肉类与馒头投射到城楼内,还令人在城楼下轮番大声吆喝。 “大家尽管吃,没毒。想活命的,只要打开城防,包你有酒有肉,还能做一辈子的逍遥帮主。” 城楼上人群躁动,众人看着那少的可怜的食物,眼里都迸射出动物猎食时的凶光。 萧允见情势不妙,抢起包裹一把丢下了城楼,并大声安抚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切莫上了九斯的当,且耐心忍耐一下,我们的物资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 “城主你这是做甚?你莫要在安慰大家了。已经足足八日了,连根稻草都没有看到。” 那人许是饿昏了神智,也顾不上身份了,竟冲萧允嚷了起来。 “是啊!你让我们等,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食物呢?” “城主不给吃的,别人的也不让吃,存心饿死我等吗?你让我等护城,我等二话没说拼死相护,现在却连口粥都喝不上。” “呸!那么大的城主府,我不信无一口粮食,便是不想给罢?” “还什么城啊主的,大家活命要紧,开了城防大家都能活,谁做城主对我等有什么影响,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开城防!开城防!” 许是萧允的做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早已经饿急了眼,一时间群情激昂,纷纷表示要投诚! “大家冷静!” 萧允的威严在此刻竟是丝毫作用都不起。再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说了,全部推搡着往城楼下冲去。 赵武见状,情急之下拔出了他的佩剑拦在了出口处。 那冲在最前的人微微一愣,红着眼梗着脖子往赵武身前挺了挺。 大喊道:“好死不如赖活,左右是个死,不如做个饱死鬼。” “放我等出城!放我等出城!” 人群再次朝城楼口涌进,情势彻底被激化,萧允见已经无法控制了,对赵武摇了摇头。 赵武不甘的撤回剑,垂着头让开了。 带头的几个人没想到城主突然不拦了,犹豫不决地望着他。最后还是抵不住食物的诱惑,准备去开城防。 谁知,他们抬起腿才迈了一步,突然,脚尖前齐刷刷的插了一排无影针。 与此同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至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各位急什么?多的时日都等了,还在乎这几个时辰?” 众人闻声抬头看去,城楼上空,有两个人并排飘落下来。 两人方一落地,众人立时让了开。 一身墨锦长袍的男子容貌清俊,一身云锦裙衫的女子,虽长发披散面容半遮半掩,却依然能看出其姣好的轮廓。 那女子从男子臂上收回自己的手,脚步轻缓行至萧允身前,双掌交叠揖礼道:“萧城主,粮草日落时分便会抵达荆州楚天都,届时还请多派些人手搬运,叶公子怕是忙活不过来了。” 萧允深深地看了云荒一眼,回道:“一路辛苦,萧允在此谢过!还请两位先去府内歇息歇息,我随后便来。” “是叶家人?”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了疑问。 那女子应声回首对人群回道,“侠士慧眼,确是叶家!” 云荒特意报上叶之越的名号,是因在九州无人不知叶家! 云荒说完话,朝萧允抱拳告辞,又朝不远处的山术看了一眼,等他走到身边时,两人便一起下了城楼。 第七十八章 王者之怒 两人进了屋内,萧允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遍,又看了看她的脸色,才道:“你的脸色不太好,伤的很重吗?” “无大碍!说说吧,何事让你如此不安?” “你…”萧允突然停顿,沉吟片刻后,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件事,他始终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贸然问出口,会不会… “怎么?曾经雷厉风行的萧城主,如今也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了?” 云荒对萧允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 “云荒你…” 面对云荒的云淡风轻,萧允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他紧握着拳头,额角青筋凸起,似极力在忍耐着。 “萧城主若是无事,我便去见之越了。” “等等!”萧允急忙拦住她,深呼吸后,才试探的问:“云荒,你是不是…在修习邪术?” “嗯?邪术?为何如此说?”云荒不明所以。 “自你来城主府疗伤那日起,灵石的光芒突然大绽,后又慢慢地黯淡了。但是,光芒游走的方向却是你的卧房!” “这怎么可能!你莫要说笑了,我要是有那能耐怎会受伤?” “我并未说笑!”萧允神情凝重道,“你记不记得,我带你进密室时灵石的反应?还有,初次你来楚天都,那时灵石也有反应的。还有这次,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所以呢?” 云荒只想知晓他最终的目的。 “我思来想去,这可能与你那块紫玉有关,所以……” “你想看直说就是。”云荒很是干脆的拿出紫玉递给他,“我一直随身带着,并未发现不同之处。” 萧允见她神色平静淡然,这才接过紫玉细看。 这一看,他心惊不已,拿着玉左右上下正反两面仔仔细细地翻看了数遍,这才疑惑地道:“我记得这玉只有半块的,为何现在是完整的?” 若不是这玉上面有他做的记号,他都怀疑这玉被调包了。 “入虚无时误入了幻境,出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云荒说这话时,眸光变得落寞哀伤。 萧允看在眼里,一丝歉疚爬上心头。不过就一瞬,他便道:“云荒,此事关乎灵石,这玉可否……” “自然是不可以!”云荒果断的拒绝了他,甚至直接从他手里拿回了紫玉,不留余地的道:“这紫玉从我记事起便在身上了,谁都不借。” 萧允心知她的脾气,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得大家不痛快。 “你伤还未痊愈,我这便让他们将叶公子研制的疗伤药送来给你服用。” “多谢,萧城主慢走。” 萧允走后不多时,随青鸾一起回来的白芷,听闻云荒在城主府内时,顿时,咬牙切齿地表情掩都掩不住了。 青鸾还道她是为了自己呢,心里感动的不行,还许诺了副城主之位来嘉奖她。 白芷得了她的默许,表示这就去会一会她。 当她一阵风一样的到了月园,脚刚踏进院子内。 一道凌冽的熟悉的杀招击来,她既讶异又忐忑的避开了袭击,滑退数步后,第一时间去看出招人的脸。 两人对立相望,白芷看清那人的脸时,张了张嘴,欲语还休竟泪先流。 山术望着疯癫跑过来又哭欲闹的女人,立马调头就走,准备关院门。 “等等,别走!”白芷生怕他突然消失了,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她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一下脸,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眼,满怀期待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在这里当差的吗?为何我之前未见过你?” 山术望了自己的衣袖一眼,用眼神示意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放开手。 这城主府可真是够了,一天之内必来几波捣乱的。 白芷太激动了,以至于有些忘形。将他的衣袖越捉越多,就差捉住他的手腕了。 山术再次拧了拧眉,刚要发作,便听到云荒在唤他。 “我在!” 他答,另一手指尖并力斩断了女子拉扯的袖子,立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白芷手里握着那块衣料,怔了怔,也跟了过去。 云荒站在廊前的台阶上,看到山术过来了。刚要说什么,又看到随他而来的人。 她愣怔了下,想起这张脸是见过的。 她怎么会来月园? 云荒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青鸾,在心里冷笑道,她的消息果真灵通的很! “这位是?” 白芷再次见到云荒时,大感惊疑,不过短短时日,她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羽眉轻扬,一如既往的白嫩脸蛋略显苍白,眸光流转凝望时瞳色竟呈澄澈的紫色!! 难道她已经… 白芷还以为她闯关成功了。可不过一瞬,她就看出不对劲,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她想不出来便没再想了,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我并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白芷手指指向山术。 云荒一愣,问,“哦,不知他何处得罪姑娘了?我让他向你道歉。” “你有什么资格让他道歉?”白芷冲她吼道。 云荒再次愣住,用眼神询问山术。 山术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圈的表情,摇了摇头。 许是白芷反应过来自己情绪过激了,又道,“够了!本姑娘没空与你啰嗦,今日看在他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我是来带他走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闻之,云荒眸光一沉,礼貌的笑了笑,隧转身向廊上走去。 白芷见她走,山术也寸步不离的跟着走,一瞬仿佛回到那年,他也是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走,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你站住!”一声冷喝,白芷突然暴起,五指成勾,直取云荒的后心。 前方,云荒略侧头,手还未动作,便见山术手里突然多了把法器,那冒着霞光的法器,眨眼架在了白芷的颈侧。 “莫要伤她!”云荒生怕他一怒之下将她砍了。 “滚!”山术吐出这个字时,阴测测的腔调,听得她们俩都渗了瘆。 王者之怒果然还是那么可怕! 白芷知晓自己触怒了他,也没觉得难堪,反而平静的道:“我明日再来。”说完,便利落的走了。 待她走后,山术才转过身去,却见云荒双眼滴溜溜地打量自己,看得他莫名不已。 “山术,你到底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气势好骇人呢!” “我方才看她出手,我也不知怎么,很生气就…” “不必紧张,我随口问问而已。对了,那姑娘说明日还来,我想着明日你还是留下来应付她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冥尊!”山术望着她跑得飞快,好半晌才说出了下半句来。“不可以。” 第七十八章 王者之怒(下) 两人进了屋内,萧允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遍,又看了看她的脸色,才道:“你的脸色不太好,伤的很重吗?” “无大碍!说说吧,何事让你如此不安?” “你…”萧允突然停顿,沉吟片刻后,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件事,他始终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贸然问出口,会不会… “怎么?曾经雷厉风行的萧城主,如今也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了?” 云荒对萧允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 “云荒你…” 面对云荒的云淡风轻,萧允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他紧握着拳头,额角青筋凸起,似极力在忍耐着。 “萧城主若是无事,我便去见之越了。” “等等!”萧允急忙拦住她,深呼吸后,才试探的问:“云荒,你是不是…在修习邪术?” “嗯?邪术?为何如此说?”云荒不明所以。 “自你来城主府疗伤那日起,灵石的光芒突然大绽,后又慢慢地黯淡了。但是,光芒游走的方向却是你的卧房!” “这怎么可能!你莫要说笑了,我要是有那能耐怎会受伤?” “我并未说笑!”萧允神情凝重道,“你记不记得,我带你进密室时灵石的反应?还有,初次你来楚天都,那时灵石也有反应的。还有这次,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所以呢?” 云荒只想知晓他最终的目的。 “我思来想去,这可能与你那块紫玉有关,所以……” “你想看直说就是。”云荒很是干脆的拿出紫玉递给他,“我一直随身带着,并未发现不同之处。” 萧允见她神色平静淡然,这才接过紫玉细看。 这一看,他心惊不已,拿着玉左右上下正反两面仔仔细细地翻看了数遍,这才疑惑地道:“我记得这玉只有半块的,为何现在是完整的?” 若不是这玉上面有他做的记号,他都怀疑这玉被调包了。 “入虚无时误入了幻境,出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云荒说这话时,眸光变得落寞哀伤。 萧允看在眼里,一丝歉疚爬上心头。不过就一瞬,他便道:“云荒,此事关乎灵石,这玉可否……” “自然是不可以!”云荒果断的拒绝了他,甚至直接从他手里拿回了紫玉,不留余地的道:“这紫玉从我记事起便在身上了,谁都不借。” 萧允心知她的脾气,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得大家不痛快。 “你伤还未痊愈,我这便让他们将叶公子研制的疗伤药送来给你服用。” “多谢,萧城主慢走。” 萧允走后不多时,随青鸾一起回来的白芷,听闻云荒在城主府内时,顿时,咬牙切齿地表情掩都掩不住了。 青鸾还道她是为了自己呢,心里感动的不行,还许诺了副城主之位来嘉奖她。 白芷得了她的默许,表示这就去会一会她。 当她一阵风一样的到了月园,脚刚踏进院子内。 一道凌冽的熟悉的杀招击来,她既讶异又忐忑的避开了袭击,滑退数步后,第一时间去看出招人的脸。 两人对立相望,白芷看清那人的脸时,张了张嘴,欲语还休竟泪先流。 山术望着疯癫跑过来又哭欲闹的女人,立马调头就走,准备关院门。 “等等,别走!”白芷生怕他突然消失了,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她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一下脸,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眼,满怀期待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在这里当差的吗?为何我之前未见过你?” 山术望了自己的衣袖一眼,用眼神示意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放开手。 这城主府可真是够了,一天之内必来几波捣乱的。 白芷太激动了,以至于有些忘形。将他的衣袖越捉越多,就差捉住他的手腕了。 山术再次拧了拧眉,刚要发作,便听到云荒在唤他。 “我在!” 他答,另一手指尖并力斩断了女子拉扯的袖子,立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白芷手里握着那块衣料,怔了怔,也跟了过去。 云荒站在廊前的台阶上,看到山术过来了。刚要说什么,又看到随他而来的人。 她愣怔了下,想起这张脸是见过的。 她怎么会来月园? 云荒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青鸾,在心里冷笑道,她的消息果真灵通的很! “这位是?” 白芷再次见到云荒时,大感惊疑,不过短短时日,她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羽眉轻扬,一如既往的白嫩脸蛋略显苍白,眸光流转凝望时瞳色竟呈澄澈的紫色!! 难道她已经… 白芷还以为她闯关成功了。可不过一瞬,她就看出不对劲,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她想不出来便没再想了,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我并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白芷手指指向山术。 云荒一愣,问,“哦,不知他何处得罪姑娘了?我让他向你道歉。” “你有什么资格让他道歉?”白芷冲她吼道。 云荒再次愣住,用眼神询问山术。 山术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圈的表情,摇了摇头。 许是白芷反应过来自己情绪过激了,又道,“够了!本姑娘没空与你啰嗦,今日看在他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我是来带他走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闻之,云荒眸光一沉,礼貌的笑了笑,隧转身向廊上走去。 白芷见她走,山术也寸步不离的跟着走,一瞬仿佛回到那年,他也是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走,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你站住!”一声冷喝,白芷突然暴起,五指成勾,直取云荒的后心。 前方,云荒略侧头,手还未动作,便见山术手里突然多了把法器,那冒着霞光的法器,眨眼架在了白芷的颈侧。 “莫要伤她!”云荒生怕他一怒之下将她砍了。 “滚!”山术吐出这个字时,阴测测的腔调,听得她们俩都渗了瘆。 王者之怒果然还是那么可怕! 白芷知晓自己触怒了他,也没觉得难堪,反而平静的道:“我明日再来。”说完,便利落的走了。 待她走后,山术才转过身去,却见云荒双眼滴溜溜地打量自己,看得他莫名不已。 “山术,你到底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气势好骇人呢!” “我方才看她出手,我也不知怎么,很生气就…” “不必紧张,我随口问问而已。对了,那姑娘说明日还来,我想着明日你还是留下来应付她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冥尊!”山术望着她跑得飞快,好半晌才说出了下半句来。“不可以。” 第七十九章 害羞的山术 云荒之所以这么说,是因好奇。 她好奇白芷对山术的态度,亦好奇山术之前究竟是什么来头。 当夜,她心绪混乱,酒醉迷离的状态下,觉得他与自己同病相怜,才赠了他力量。 云荒也没想过要山术回报自己,却因他一句我的家触动了她的心,她想着都是无家可归之人,留下他做伴也好。 短短时日,她并未对山术上心过,却发现,山术无意间做出来的举动,甚合她意。 更甚至某些时候,他比自己更懂自己的心思。 云荒警觉,有意无意的试探,想知晓他是故意迎合自己,还是真的懂得自己。经她观察发现竟然是后者。 她心中惊疑! 默契非一日能成。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之深,必是知己亦或是灵魂伴侣。 灵魂伴侣是绝无可能,因为山术对她的态度只有恭谨并没有男女之情。 而她与山术相识才多久? 他这样的人会对自己恭谨,绝不会因为她给了他力量而诚服,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身份?! 云荒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所有的事情与冲突都是因为自己的过去开始的。 从一开始所有围绕着她转的人,或许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唯她不知晓罢了! 可她又能是谁? ……… 翌日,云荒去找叶之越叙旧。 却意外的看到了萧允、青鸾、灵渺三人。 “快来快来。”叶之越看到她分外的欢喜。上前拉着她不由分说的按坐到他边上的位置。 “喝茶,这可是我专程带过来给你的。” 云荒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嗅了嗅,饮了一小口,笑道:“这茶真不错,谢了。” “还不错吧!我就知晓你会喜欢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叙旧,殊不知,萧允从她进门起,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眉头紧了又紧。 这还不算完,两人笑聊间,叶之越抬手揉了揉云荒的头,看她头发乱了,又替她顺了顺。 而云荒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萧允的脸色一霎阴沉,抬手握拳,抵住嘴唇欲清咳提醒,谁知,他尚未咳出声,就见叶之越回头冲他一笑。 他道:“萧城主,叶某决定了。” “叶公子为何拒绝?是觉得城主府怠慢了你?” 萧允尚未出声,灵渺却抢先一步,且语气十分不好。 “灵渺,不得无理!”青鸾可容不得她放肆,立即斥道。 灵渺睨了青鸾一眼,丝毫不给面子的嘲讽道:“哟,这还没当上城主夫人呢,在外人面前装什么主子?” 此话一出口,在座的人神情各异。 气氛,突然诡异般的安静。 倒是叶之越反应的快。他一把拉起云荒,道:“啊呀,我差点忘了,我带了好吃的给你。走,我们进屋。” 两人连忙起身,才走了几步远,便听到灵渺尖酸的讽刺。 “得意什么?真有本事就不会靠着叶家,谁知她暗地里又使了什么手段?” 她话音方落,便听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青鸾收回扇的发麻的手掌,教训她:“这一耳光,教你何为祸从口出。” 灵渺捂着红肿的脸,愣在那里,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了。 叶之越心知灵渺对他有敌意,本不想理这些事,但她却不识好歹。 他冷笑回首,道:“她自有得意的资本,靠的是资助城主府的所有粮草,做好事不留名的手段,如此而已!” 闻言,萧允无比震惊的看向沉默不语的云荒。 他以为这次相助,是叶之越回报自己对他的赏识,却没想到… 萧允觉得自己顷刻之间成了这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枉他自负掌控人心! 转目再看看她们…登时额角青筋条条绽出,他还有何资格留在这里,怒极,他拂袖而去。 望着还杵在院内的两个,叶之越更加不快:“二位还不走,是要留着用午饭吗?” 待她们走后,他唤人来关了门,又重新沏了一壶新茶。这才与云荒坐下谈正事。 “你这死丫头,这么久都去哪里了?连个音信都不给我们,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你们?还有谁啊?不会是岩伯吧?” “美得你!是战千尘。” “千尘?他在哪?他也在这里吗?” 叶之越瞅着被她抓皱的袖子,挑了挑眉,道:“哎哎哎,放手放手。” 云荒低头看了一眼,松开手,手指拈着他的衣袖抻了抻,笑嘻嘻地唤着:“叶之越…叶公子…之越…” 叶之越被她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声道:“得得得,我现在就带你去。” “不行!” “啊?” “我是想说,他若问起,你只当没见过我。” 饶是叶之越头脑转的快,也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 “别想了,只当没见过,知不知道?” “是!没见过的美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尚未有好的对策,万不得已将你拉了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你说的什么话,我来是因担心你。” 闻言,云荒笑了,“其实,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需要你的配合。” “哦,且说来听听,我与你合计合计。” “我想借助灵石的纯净神元之力。” “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有告诉我们?”叶之越敏锐的直觉告知他有问题。 “这些事稍后会告知你的,你且按我说的做便可。” “好,你一切小心为上。” 在叶之越那吃过午饭后,云荒回了月园,一路穿廊过拱门也未见着山术,她心想着:这小子,莫不是真叫那人带走了? 她伸手推开门进屋,屁股还没落凳子,身后幽幽传来一句:“冥尊。” 云荒猛然回转身,一手拍着心口压惊,道:“山术,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山术哀怨的看着她,只说:“冥尊,你为何丢下我?” “呃……”云荒眸光流转,想着如何回答他时,忽然发现他清俊的脸上霞光一片。“咦!山术,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你喝酒了啊?” 她不问还好,一问,他连脖子根都红了。 云荒好奇的探头过去仔细瞧了瞧,这才反应过来,这哪是喝酒了,分明是羞红的。 “呀,看不出来,山术还挺害羞的嘛,说说,那姑娘可是说了爱慕你心悦你的话?” 山术明知她是调侃自己,却是忍不住冲她“哼”地一声,然后快速隐到暗处藏了起来。 哈哈哈… 云荒被他逗的开怀大笑。末了,还冲着暗处说道:“山术,再接再厉哦,我看好你,加油!” 被她一闹,山术那几日总躲着她走,不肯露面了。 其实,云荒是故意的! 她试探了几回,确定他生气了短时间内不会寻自己,这才一个人偷偷的溜出去了。 第八十章 探路 趁着夜色,云荒依照记忆里的路线摸索到密道的入口,然后照着唯一的路往前走,从出口出来后,眼前竟是一堵高墙,那墙图纸里是没有的。 于是她又往回走,发现路线变化了,便朝另一边走了很远很远才到头。 云荒瞧了瞧眼前的景象,纳闷道:“这也太顺利了,陷阱呢?机关呢?密室呢?” “这不是密室,是两座院子中间的暗道。” “谁?” 黑暗里,一个欣长的身形堵住了只容一人宽的通道。 进退两难,出入无门。 未知的危险,让云荒在第一时间里聚了元力在指端。 那人看了她半晌,才答:“是我。” “萧允?”云荒听出那人的嗓音。 只见那人点了点头,便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待他走近,云荒看清了他的脸,才放松了戒备,元力却未撤回。 “你怎会来此?” “如你所见,来找密室的。” “云荒,你非要如此吗?”萧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心中有疑,解开才能舒畅。你若认为我是要窃取什么,我无话可说!” 云荒倒是毫不保留。 萧允凝视着云荒的脸,却道:“你若愿意,莫说灵石,纵天下至宝,只要你说,我萧允都能为你奉上。” “呵呵,萧城主慷慨,我却受之不起。” “你还在恨我是吗?”萧允接连几日压抑的情绪齐齐涌了上来,说话间,突然抬手用力扣住她的手腕,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云荒一霎如遭雷击,他竟然…… 情急之下,抬掌拍了过去,手掌尚未触及他的身体,就被萧允捏住了命脉,两只手被死死的压在自己身后,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又动弹不得! 云荒避不开,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霎时,一股血腥味充斥口中。 萧允吃痛,闷哼一声。这才离开了她,将头靠在她肩上,闷声喃喃道:“云儿…云儿,我知你一直未撤元力,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动手,我绝不抵抗。” 话落,他竟真的慢慢的放开了她的手,还撤了护体的玄力。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袒露着自己的要害。头依旧靠在云荒的肩头,鼻中闻着沁香的气息,耳中听着她略显凌乱的心跳声。 半晌后,菱唇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萧允慢慢立起身体,眸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云儿,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不由分说,强势的带她走了。 片刻后,云荒被萧允带到了一个出口处。 他当着她的面,按了一下石块缝隙,石块缓缓分开,带起粉尘飘洒。 萧允立即贴心的遮住了她的口鼻,迎着她复杂的眸光,冲她笑的温柔。 这一笑,满目惊艳! 萧允本就生的俊朗,白皙冷俊的脸庞,乌黑明亮的星目,浓黑的眉,高挺的鼻,冷酷的菱唇因时常挂着三分笑,卸去了冷厉,看起来温和而俊雅。 这是第一次,也是云荒唯一一次看见他卸去伪装后,露出的真正笑颜。 他其实还是位温柔的俊雅男子。 萧允发现云荒盯着他的脸出神,又一笑,拉了她一下道:“这里粉尘有些多,先进去吧。” 进去? 云荒内心十分抗拒,玩心计她绝不是他的对手,得赶紧想办法脱身才是。 随着他进去后,云荒十分小心的与他保持距离。 她感觉萧允这几日像受了刺激一样,转变之快,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你看,这里是否很熟悉?” “这不是你的卧房吗?”云荒惊讶地看着他,谨慎的退后:“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每次见她紧张的像只受惊的猫儿时,萧允就忍不住想逗她,于是,他故作轻佻地道:“自然是…” “咳咳…”一声重咳声不合时宜打断了他。 萧允眸光一沉。 两人齐齐望向声音来处,皆是神色一变。 这神色看在萧长老眼里,就变成了做贼心虚。 为此,他凌厉的扫了一眼云荒,斥道:“允儿,深更半夜带着名分之外的女子在卧房里嬉戏,可合规矩?” “叔父。”萧允揖礼后,问道:“叔父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 “哼!”萧长老重重冷哼,在他眼里,萧允向来乖觉重任,这女子一来,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允儿,你好生潇洒,自己闯下的祸端还得叔父去替你收拾?” “叔父,即便今日你不来,过几日,我也会去找你谈谈。既然都在,那我不妨说了罢。” 萧允将悄悄退后的云荒拉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坦言道:“从小,我便知自己责任重大,从不敢轻易懈怠。我始终记着你的教导,任何事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坚守至今,我才知,我已经分不清,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连真正爱慕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敢轻易的去承认去接受。可是,情之一事岂容一丝怯弱和欺骗。” 顿了顿,他望了一眼云荒,又道:“自她离去以后我才明白。想要拥有一个人的真心,便要认真的毫无保留的对待她,而不是权衡利弊得失之后的假意回应。” 萧长老可听不得他说这些话,“说的头头是道,你至青鸾于何地?” “我未与她结阵,更未问媒。何来如此一说?” “你!”萧长老气结。 没想到他居然对他阳奉阴违到这个地步了。“允儿你这是向我示威吗?好啊!果然是翅膀硬了。” “叔父!”萧允声音一沉,“允从未做过忤逆之事,但这件事,允还是希望叔父尊重我的选择。” 萧长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仍然坚持己见。 萧允也坚决不退让。 两厢无解,气氛僵持紧张。 云荒倍感压抑,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先告辞了。”便快步离去。 萧允见她走了,毫不犹豫地追着她跑出去,连声唤道:“云荒等等。” 云荒停下脚步,望着他不想出声。 “明日,我带你去密室。”说完,他又极快的返身进屋去了。 萧允今日的举止太过反常,加之他刚才说的话,更让云荒感到烦乱不安,此时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快步往月园而去。 第八十一章 密室 云荒回月园后,因诸多事物压于心头,无法安心入睡,一夜辗转反侧未能入眠。 翌日凌晨。 她索性早早起来,便开始忙碌直至午时。 她忙完便才让山术去请叶之越、萧允等人。 待请的人到齐了,她才将一众人引到饭桌前。 “承蒙大家照顾,今日我亲自动手做了几道小菜,以表谢意。” 叶之越自是不会客气,连忙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笑道:“我道你怎么消失那么久,原是闭关学厨艺去了。啧啧…一想到你未来的夫君有如此贤惠的你照顾,真是羡煞我也!” “那你慢慢羡慕吧。”云荒轻剜了他一眼,将盛好的汤端给他,又让山术分给了萧允后,自己才坐下来,客气道:“你们尝尝。” 在座的人相互望了一眼,这样怪诞的组合聚在一起吃饭,反倒让气氛更显怪异。 云荒瞧着他们的神色,笑了笑,道:“今早一时感慨,叹人生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我想着,不论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算得是一场缘分。” “这第一杯,敬缘分。 这第二杯,敬萍水相逢,患难见真情的叶公子。 这第三杯,敬教会我成长的城主府。” “姑娘此话如何说?”赵武不解,他以为云荒会提到城主的。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而不得!我何其有幸,在最懵懂无知的年纪里,都见证过或亲历过。我想:迄今为止,所有的相遇和所有的在意都是有因由的。因而,今日我想说的是,此去经年,浮云流水,便让这些都随风而去吧。” 听她言,萧允握在手中的酒杯,瞬时觉得重若千斤,手指不自觉地蜷曲捏紧,抿唇半晌,道:“云荒,我在外面等你。” 话落,他起身离座大步出了屋子。 他方出门,便见他的酒杯应声而碎,齑粉混着酒液流淌向云荒那边。 叶之越望着沉思的云荒,神色凝重地道:“你又何必呢!走了不回来便是,撕破了脸皮于你没有益处的。” “有些事需要做个了断了!” 云荒凝着虚空半晌,道,“今日后,我便会离开这里,你也尽快回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叶之越应声便走了。 云荒点了点头,随后朝山术招了招手,笑道:“山术快来喝汤。” 山术一瞧她那笑容,身子一转赶紧往后面撤去。 “哎,你跑什么呀?”云荒撇了撇嘴,“白瞎我熬了几个时辰的汤。真是不识货,你们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待她吃饱喝足了,才慢悠悠地走到外面来。 却见萧允居然真的在等。 云荒生生被他惊到了!这萧允不是变了,极有可能是疯了呀! 想是萧允听到身后的动静了,转过身来,看云荒的眼神怨离惜别、隐忍不发皆有之。 云荒眸光一转,立马装傻:“多喝了几杯,头有点晕,你请自便,我先回去歇会。” “站住!”一声喝令,成功的让她停住了脚步。 萧允走到云荒身边,不由分说的拖着她往她的屋子走去。 云荒心惊肉跳,又不敢随意探问,只好随机应变了。 萧允拖着她到了床榻边,在她瞪得大大的防备的眼睛前,一把掀起床上的铺盖,又一掌拍在床板上。 完整的木板在重力作用下,缓缓地往床头的方向缩去,直到一个只容一人的洞口出现,木板才停止了移动。 云荒望着那床,心内波澜起伏。 “跟我走!”也不待她回答,萧允又拖着她下了那洞口。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后,头顶的床板又自发的移了回去。 视线忽明忽暗,萧允走在前,也不说要做什么,只是沉着嗓子自言:“这是上次我带你走的那条暗道,自断阵后我便将两院的暗道打通了。将原本图纸上暗室的入口加改在你的卧榻之下。” 云荒默默的听着,竟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许是知晓她不会回应自己,他又继续说着:“云儿,我做这些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日能见到你,只是心里这么想了,便这么做了!” 云荒听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动容。不过,这份动容却源于萧允的改变。 “萧允,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萧允却像未听到她说的话,依旧自顾自地道。 “云儿,你知道吗?我也曾年少有梦,也想像有一日能仗剑天涯,遭遇一段红尘情事,觥筹交错间谈江湖快意,儿女情长。” “可如今的我,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我想,对我这种孤独得可悲的人而言,也许无情无心才是最好的解脱。” “萧允……” 幽暗的光线里,那依旧坚挺的背影,从前无数次偷望过的背影,忽然便多了抹伤感和寂寥。 “走吧!再往前便是密室,你布置的陷阱机关,我未曾改动过。” 萧允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心里有种预感,觉得自己再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云荒听完还是沉默不语。 两人似突然间转换了性子。 一个无话不说,一个无话可说! 通往密室的路畅通无阻。 就算萧允不告诉她,云荒也早在烂坷上忆起过。再亲眼看到时,便无甚大的感触。 倒是快到密室门口时,云荒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紧了紧,那种答案呼之欲出的神秘紧迫感,在此刻尤为明显。 手指不禁发颤,人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抖。 从下山起,围绕她开始的复仇、陷害、追逐、身世,在兜兜转转间,终于要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萧允立在她身侧,或许是被她的情绪影响,心也跟着紧了紧。 想到她比自己更紧张,便出言鼓励她,“进去吧!不管是什么结果,终究是要面对的。” 他话音未落,两人不约而同的想道。 一切的因由,都在这一门之后了。 云荒望着面前这道跟记忆里如出一辙的石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才道:“我准备好了!” 萧允望了望她,这才上前去开门了。 开门以后,原本做足了准备的云荒等了好一会儿,却见一切如故。 两人这才疑惑的对望了一眼,见对方也是茫然不解的神情。 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第八十二章 飞升 云荒足足站了一盏茶,也想了一盏茶之久。 为何没有反应?难道真的想错了? 那块紫玉自她进通道时就握在了手心里,而上一次也仅是进了密道而已。 现下云荒距离灵石不过几步之遥,却为何这玉又纹丝不动了? 都过了一刻了,萧允见还是没有动静,便道,“云儿,枯等是无用的,还是进去吧。” 云荒想了想,抬脚跨了进去。 越往里走,那些尘封的记忆,若那回潮的海水一点点的涌进了脑海里。 她一边太脑中衔接回忆的片段,一边慢慢地走向密室中间的紫水晶石。 人尚未完全走近,手中的紫玉忽然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紫水晶石亦如回应一般,早已黯淡无光的光芒又亮了起来。 此种景象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 这存放了上千年的灵石,竟会与一块紫玉产生了感应。 而拥有这块紫玉的,却还是个身份成迷的人。 绕是泰山崩于前都难得变色的萧允,此刻极力张大双眼,一脸震惊之情。 云荒看了倒是镇定的有些可怕。 她望了望那光芒,立即走过去,伸出手往紫水晶石底下摸了摸。 果然! 她收回手,拿着紫玉复又伸到紫水晶石底下用力向里按入。 一按之后,紫水晶石突然耀出一阵强烈的紫光来。 那澄澈的紫光,直直镀到云荒的身上将她慢慢包覆住了。 包覆着她的紫光托着她慢慢向上升起,层层叠叠流光自她脚下随身游走。 流光每上升一层,她的身体就绽过一道紫色的炫光,一层又一层,直到光芒游走过头顶时,紫水晶石突然间发出剧烈的震颤,震颤之烈,犹如地动。 流光随着云荒脚下幽紫色云浮的出现,光亮亦是一阵强过一阵。 终极一时,紫光所过之处,万物莫视。 待到最后一层流光过顶,那光竟自她身处之位穿透密室,穿云破夜幕,耀于苍穹久久不散。 云荒自半空飘落地面,站定后,观望着破阶之后的身体。 片刻后,她缓缓转身,眸光转动间似有紫光隐隐透出。 “萧允,我都想起来了!” 萧允自她拿出紫玉后,便被强光刺的闭上了双目。以至于,她飞升的过程他并没有看到。 直到萧允听到云荒的声音时,这才睁开了眼向她望去。 这一望,他立在原地浑如一尊石像。 “你……” 萧允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无怪乎你生疑!这世道,仙妖魔怪虽是常见,却不见得会有我这一样的。”云荒笑了笑道。 萧允听她言,这才想起观察她的变化。 此时的云荒容貌虽更甚从前,清灵仍在。只是那感觉,似乎少了一丝常人的气息。 “你是步入神阶了吗?可为何……” 萧允不解,散仙飞升不是必入虚无吗?她既已入过虚无,为何又… “你我要的答案便在此。”云荒指着紫水晶石为他解惑:“我乃紫水晶石孕育而生的元神,被误入的人困于阵内带离了这里,机缘巧合之下便成了现在的我。” 云荒的记忆里是这样的。她便如实说了。 对于她的解释,萧允一面不可置信自己亲眼所见,一面又觉得太不可思议! 纵荆楚之广,九州之大。灵物修成正果之事比比皆是。但于此道,简直是千百年来的奇闻轶事,闻所未闻。 云荒心知,这事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便是她自己也不会信的吧?! 可她此时并不想解释太多。 便道,“现下你担心的、我疑惑的都解释通了。灵石也已经如常。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闻言,萧允看了看恢复如初的灵石,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反而因此感到沮丧。 他道:“我真正担心的事,刚刚才发生。” 云荒听出来了,却笑了笑,故左右而言他:“我明日便会离开荆州,至此后,我想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你大可放心!” “云儿,你明知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萧允,我累了,我们先回去可以吗?” 云荒很累,也真的没有心力与他纠缠无关的事。 萧允无奈又无力的看着她,半晌后,带着她出了密室。 话回那头。 叶之越从月园出来了,带着早已收拾好的行装便出了城主府。 他撇开了下人,独自去找战千尘。 客栈内,两人方一落座,战千尘便急不可耐的问他。 “见到云荒了吗?” 叶之越喝完茶,连忙道,“见到了。” “她现况如何?” “看着挺好,可我的感觉却不好。” 战千尘长眉一挑,不知他说的不好是什么。 “你先前说她在疗伤,那你可知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叶之越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道,“她护卫说她受伤了。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看她状态挺好的。” “云荒一向擅于掩藏,怕是不让你担心罢?” “不会!”叶之越肯定道,“我试探过了。” 闻之,战千尘更是想不通了。 “对了!你一个先出来的?那她呢?” 战千尘这一问,叶之越想起了,她要求他保密的事情。 见叶之越目光闪烁,他立即道,“叶公子,云荒是否对你说了什么?” 叶之越本还在犹疑,听他这一说,立即看向他,半晌道,“云荒确实是说了些话。” 果然是有事瞒着他! 战千尘也算了解云荒的心思,猜到,她不想自己知晓的事,绝非好事。 于是他道,“叶公子,九州动乱你亲眼所见,云荒虽为云族弟子,却也是一介女流之辈。莫非你不担心?” 见叶之越神色动了动,他又道。 “云荒的性子我太了解了,她不想让我知晓,又支开你。你细想想,她会因为什么原因才这么做?” 危险!没有把握的未知危险! 叶之越脸色一瞬凝重,看向战千尘道,“她说她想借助灵石的纯净神元之力。” “借神元之力?!” 战千挽突然提高了音量,心却猛地一沉。 那些看过的密载内容,在这一刻全数涌进了脑海里。 万物生之灵…借助元神之力…朝天阙阵…囚禁…云衣元神生离,卒! 不会的不会的!! 战千尘被自己的猜想,惊的捏碎了茶杯。 “战兄,你怎么了?” 战千尘闻声看向叶之越,沉声道,“叶公子,荆州将乱,请速速回南郡城,我会安排人路上保护你的。” 第八十三章 困妖 战千尘话落,便强行送走了叶之越。 转头,他以除魔之名,召集旧部集聚楚天都。 时光回溯。 那日,白芷一早就去缠着山术。 各种偷奸耍滑后,终于弄到他的头发,她才满意的离开了。 她悄然忙活了几日,频繁在洛阳和楚天都城来回奔走。 终于到今日得到了她要想的答案。 白芷坐不住了,第一个想到的是飞羽,便飞奔至飞羽扎帐的营地。 她人尚未进入,便扯着嗓子喊出犹如袭营的声势来了。 飞羽心惊之下,飞身出帐,大声应道:“我在!出了何事,可需进攻?” 白芷一把抓住飞羽的双臂,神情状似癫狂,一连叠声的唤着:“飞羽…飞羽…王…王…” “进去说。”飞羽没问,直接将她拖了进去。 两人进了帐,白芷立刻拿出块绿色的小四方石头,道:“他他…真的是…回来了…回来了…” 纵使白芷这般语无伦次,但飞羽还是听懂了。 飞羽接过通灵石细看,石头表面有一根发丝一样粗细的黑色线状物,已经融入石头里面了。 “你成功了?” 白芷激动的点了点头,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这……”这回,连飞羽都有些激动了,“你打算怎么办?” “带回妖界藏起来!我要让他彻底的忘记那个女人。” 闻言,飞羽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劝道:“白芷,慎重!” “飞羽,多少年了,你看看我,我虽活着却没了心,没了心的空皮囊跟死了有何区别?原以为他彻底的离开了,我靠着复仇的意念才支撑到了今日,终是老天不负我……飞羽你最懂我了,你一定要帮我。” 白芷偏执,飞羽不是不知晓,只是如今她竟然… 她叹息道,“你可想过,你一旦那么做,他同样会忘了你的。即便没忘,他的性子你是知晓的,到那时…你又是何苦呢?” “忘便忘了!我不怕他恨我!只要他能活着,让我能看着他,足矣!” “好,我帮你!” 另一边。 云荒带着山术如愿离开了城主府。 出府后,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战千尘。 她此刻的满心的喜悦只想和他分享。 谁知,她刚出府不多时,便出了乱子。 昨日,她借灵石之力破阶之后,那束纯净神元之力耀空许久,引得众灵物闻香而来。 荆州本就有人族内忧,现又引来灵物觊觎灵石之患。 萧允再聚众人之力护城,却因叛变人数过多,导致双方实力不相上下。 九斯借机扬言,九州之祸事都因他行事有失天得,方惹天罚! 言下之意,路人皆知。 站对立方的人,从口水战逐步升级到攻城掠地。 再牢固的城防也禁不起来来回回的折腾。在城防将垮未垮之时,飞羽带着一波妖族最低等的妖兵混战其中伪装成灵物前来助力。 城防一处损毁严重的地方,终因无法抵挡攻势破了个缺口。 攻方趁机群体蜂拥而至。 一时间,楚天都内硝烟四起,群魔乱舞。 在楚天都安然生活了多年的人们,从未想过会有一日遭此一劫,尚在街道上的人,皆吓得惊慌哭喊着四处躲藏。 街道上霎时一片混乱,遍地狼藉。 云荒刚走至客栈附近,迎面碰上一群追逐着人的灵物。 她一眼识破扮成灵物的妖兵,再无暇顾及其他,只道:“山术小心,别伤着人。”便杀了出去。 云荒冲出去以后,才发现此处来的低等妖兵源源不断,连那最低等的灵物也朝着这方奔来。 她十分疑惑,这低等灵物对三族修习的人来说没有分毫的杀伤力,灵石布下的屏障又岂是它们能破的开的? 它们这般汹涌不顾死活的聚集过来,只怕是受了谁的操控。 云荒开始担忧山术,且战且寻,却只见那被驱使的妖兵灵物一波接一波,好似永远都杀不完一样。 且它们毫无章法可言,来一个就扑上来就死,接着又来一个… 如此反复循环,周而复始,浑如此处的空间被施了循环术一样。 云荒才刚刚飞升,很多术法尚未贯通,又因街道上,时不时有逃窜的人夹杂在其中,逼得她不得不以最笨拙的方法击杀它们。 然!就算她飞升为神!却终究非真正的神,依然需要体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自她一个人被困在街道某处起始,她的双手与身体就未停顿过。 从午时直至深夜,妖物多到她根本没法停歇。 那妖兵灵物就如川流不息的河水,从未止歇过。 云荒一度认为,怕不是这九州上的所有妖兵灵物都冲她来了吧?! 她实在太累了,不止一次想过脱身的办法。 奈何! 只要她稍作停顿,那汹涌而来,本没有杀伤力的妖兵灵物突然间灵力暴涨,强大到仿若瞬间能把她撕碎。 云荒的元力渐渐枯竭,全凭机械的防御动作来支撑着。 渐渐地,涌来的妖兵灵物数量在减少。 她微微松了口气的间隙,还未来得及歇一下,忽见前方一道疾快的人影向这边电射掠来。 云荒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如意一挥及收,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杀了只灵物后,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她歇了歇,双手拄着如意,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 双目凝视着那人过来的方向。 那掠来的人速度太快,她根本看不清,却见那人突然点足腾空跃起,右手伸握间,便见一把闪着红光的剑,带着凌冽的剑气直取云荒的头部而来! 云荒见到那道剑光时,大张着嘴,呼唤生生被卡在了喉间。 因为那人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声:“云衣!” 心念在这一刻突然崩塌了。 抓着如意的双手一软,云荒跌坐在地上。 她一动不动的望着那熟悉的身影, 陡然间觉得四周都静了下来。 唯听到心口处传来嘣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裂开了! 云荒茫然望着,腾龙在虚空,剑起风卷残云起手式的人。 他的姿势潇洒自如,动作干脆利落,殇羽剑剑芒如虹。亦如舞剑那夜,带给她的惊艳丝毫未减。 那虹光带起呼啸狂风,声势浩大如气吞山河的枭龙,张着巨大的黑洞洞的嘴,狠狠地吞噬了她的身体。 第八十四章 视她为魔 噗! 一口热血自云荒口中喷出。 出手的人睁着一双满目红光的眼,望着眼前口吐鲜血的人,那眼也只是极慢的眨了一下,再睁开时,殷红的瞳内爆射出浓烈的杀意。 “妖女受死!”一声爆喝发于战千尘喉中,他手中紧握殇羽剑柄,再次用力向前一送。 长剑入体,顺畅无阻,剑透身背。 云荒怔怔地缓慢地低头看向殇羽剑刺入的地方,只感觉那地方特别的凉。 似深渊底处的碎冰扎进了血肉里,有些冻、有些痛! 那顺着剑身沁出的鲜血,在她身前的衣服上,一点点的浸染出一片绚丽妖冶的血色花海。 云荒撑着不知是哪里疼的身体,抬头与他对视,极力挤出一句话来。 “千尘,醒醒!我是云荒。” 她试图唤醒他,可是,战千尘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是你杀了她!”他森然的控诉着,神情狠厉,锥心磨骨。 “在那,快看,他们在那!”一声喊叫来于远处。 街道的另一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群蜂拥而来。 他们冲过来,见到以云荒为中心,堆积如山的妖兵灵物的尸体。 再看向执剑穿透她心的战千尘。 人群里,不知是谁认出了殇羽剑,一声大喝道,“是殇羽剑!是战帮主,战帮主杀了魔物!” 一声起,万声和。 群情瞬时激愤,狂喜相传道,“大家快来看,战帮主杀了那魔物,战帮主杀了那魔物!!” 嘈杂喧嚣的狂欢声,依旧没能唤醒战千尘。 云荒抬眸扫了人群一眼,转眸再看战千尘时,眼中忽现决绝之意。 她强凝元力未果,胸腔滞堵,噗的一下又喷出一口血来。 一股温热喷洒入他眼。 恰在此时,战千尘脑中意识回归,他不适地眨了眨眼,视线朦胧之际,忽觉面前的轮廓有几分熟悉,于是,他又极快地眨了眨眼…… 敌友已分,情势明了。 万众面前,她既已被认定为魔物,他已经成英雄,不若就此成全彼此。 也好过来日,彼此刀剑相对! 云荒思及此,露出了解脱的笑意。 她笑看向人群,缓缓抬起了手。 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高声提醒众人:“不好!她想逃,大家快困住她!” 一语落,众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器,狂冲了过去。 战千尘恍然如梦初醒,恰听到这句喝声,立即警觉的看向面前的人。 眸光刚一触及云荒的脸,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又听到人群齐齐暴喝道,“小心!” 战千尘闻之转首,见人群提刀向他们这边冲来。他不明真相,立即大吼一声“云荒小心!” 与此同时,右手一伸握,步法挪移,倾身挡在了云荒身前。 殇羽剑受召离体而出,云荒于他身后摇摇欲坠。 人群再次齐齐大喝:“小心背后!” 待战千尘应声回转时,就见云荒抬掌拍向自己。 云荒一掌拍在了战千尘的背上,顷刻被他的十层护体玄力震得倒飞而去。 云荒被震飞出去,众人立即循路追寻前去,竟不见她的一丝踪影。 “这厮逃的倒快!若再慢上一分,我定叫她大卸八块!” “行了行了!战帮主那天人合一的十阶战力岂能叫她讨得了好!” “就是就是!咱们找不到尸体,指不定是被战帮主打散了呢!” “走走走,快些回去看看,这传闻中开辟九州第一大帮的战帮主是何等人物。” 人群又返身回去了。 从四周慢慢聚集而来的人,就着头顶微弱的月光看向面前这位除魔者。 战千尘面染血污,双眼不知是被血染红的,还是因杀红了之故。 那幽深通红的眸,定定凝望着云荒消失的方向,神情冷厉肃杀。 他手中泛着红光的殇羽剑,剑尖上的血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 而他此刻立在妖物尸堆的中央点,宛如杀神入尘世,所过之处,无一能幸免! 见人群向他聚拢来,战千尘握着殇羽剑的手突然青筋暴起。 “战帮主,那魔物已经死了!” 那群追击云荒的人里,当先那人,人还未走到战千尘近前,便先给他报了信。 战千尘听着那人喜不自胜的声音,转首朝那人看去… ……… 一场硝烟,阴谋起始,各自得利。 一场混战,不辨,物是人非。 城楼这边,九斯手下的一群乌合之众败于嘴皮功夫厉害。 萧允这方胜在隐忍,不消几个回合,便将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攻方损伤严重,萧允这边城防建设大量损毁。 两方皆有停战之意。 九斯突然间失去了白芷的助力,立刻收兵退回了自己的阵营地。 萧允则趁机抢修加固城防。 楚天都城内趁乱混入的乱七八糟各帮派探子,皆被赵武联手多方联盟帮会将之清洗了一遍。 萧允则快速整肃了城主府内部。 楚天都城在短暂的混乱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待一切事物走上正轨,萧允强撑着处理完城墙这边的事情,又询问了城内的情况,自以为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怎知,当他得知,云荒竟被他们当成是危害九州的魔物已经处置时,一时情绪过激,加之劳累过度,两眼一黑生生急晕了去… 而引起这场动乱的始作俑者,白芷,从计划开始的第一时刻,便跟在了云荒身边。 她从头到尾隐藏在暗处,操纵妖兵困住了云荒。 又在战千尘心神不宁时,用慑心术令他进入幻境,再利用他去对付云荒。 事情几乎顺水顺风,按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到她亲眼看到战千尘的剑刺入云荒心口的时候,她立在暗处狂笑到泪流不止! 笑过后,白芷捧着那块通灵石,向着妖界的方向,柔声道:“王!芷儿带您回家。” 话回当夜。 那晚,云荒借力飞出去以后,召唤山术无果,身负重伤之下竟是无处可藏,最后强行腾云去了孟婆寨。 她一路疾飞过黄泉路,撞到冥魂无数,冥魂欲纠缠,望见她衣有血污,浑身透着瘆人寒意,皆吓得退避三舍。 云荒憋着一口气,直接撞碎了孟婆寨的屏障,惊得已经入梦的孟婆慌忙起身来查看。 孟婆将将打开门,便见一阵流光一闪而入了屋内,她一怔,复又快步回了屋。 第八十五章 仙师云衣 云荒进屋坐了下来。她一脚踏在凳上,手曲着膝,掌心顶着前胸。 见孟婆进来,便道:“听说,你们这里的三生石能观前世今生之过往,可真?” 孟婆与她也相处过几回,见她面上一副嗜血的可怕模样,虽知道她不会随意出手伤人,却也不想触霉头。 便认真的答:“是真的。” “带我去。” 孟婆为难的看了看她,半晌道:“老身多嘴一句,你本非常人,只怕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看旁人的呢?”云荒睨了孟婆一眼,语气越发的冷了。 “自然是可以的。不知你想看谁?” “云衣!” 孟婆闻之,神情一变,不出声了。 “怎么?”云荒斜睨着孟婆,“莫非云衣之事还有见不得光的?” 孟婆听了这话,微微一叹,道,“罢!随老身来吧。” 虽然她答应了云荒,可云荒心里的疑问却更重了。 照她所忆起的片段,云衣与孟婆的恩怨也仅是一桩旧怨。 若因云衣之故,还不至于让她对自己这般忍让。 且传闻中的孟婆是三界里唯一会上古秘术的司神,地位仅次于阎君。 这样一个身份能力兼优的司神,会惧怕自己吗? 答案是不会! 那么让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有另外一个,那个她不知道的秘密。 且,只有她不知的秘密! 云荒心思翻转间,已经随孟婆过了黄泉路了。 路口有一桥,桥边石上写着奈河桥三个鲜红的大字。 云荒望了一眼,眸光转向桥下,见底下的河水是幽绿的,便道,“传闻,奈河水是世人眼泪汇聚成的,为何这水会是绿色的?” “因为底下都是恶魂鬼啊。”孟婆道。 “恶魂鬼?原来如此!一切皆为凡心所化,是这个意思。”她喃喃说了一句,“只道是人心更胜恶魂鬼啊!” 孟婆听出她语气里的苍凉,讶异回首将她望了望,道:“你此番已经破阶成为真正的神,虽与世人有所不同,但也是你个人修成,何苦郁结?” 闻声,云荒苦笑了笑,道,“我情愿…算了!罢了!还有多久到?” “已经到了。”孟婆领着她到了一块巨石前。 巨石宽大,面如明镜。 随着孟婆双手舞动的动作,巨石起了变化。 “你想看谁?”孟婆又问了一遍。 云荒一愣,不知她是何用意,想了想,道,“云衣、战千尘。” 孟婆待她说完,手朝着巨石一挥,待有浮影闪动,她便退到她身后去了。 浮影里,一位仙衣飘飘的云衣拜别了师父,下山修苦。 云衣在风头正劲的时候下山,名为修苦,实为被贬。 心高气傲的她,根本不是听得进劝诫的人,丝毫不将师父交代的话放在心上,下山后直奔云梦泽以北幽冥界。 她只身闯入黄泉路,一把火烧光了幽冥界管辖的地狱树树林。 引起幽冥界慌乱后,云衣又晃到妖界的玄门结界附近,将一群出来历练的小狐狸杀了个片甲不留。 烧也烧了,杀也杀了。 对于这种得罪别界的事,换做别人生怕被发现了。 而云衣却是个生怕别人不知晓的主,完事了拍拍手走人不说,还十分嚣张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得罪两界以后,云衣认为名气足够震慑九州三界了,便去了洛阳。 恰,她到洛阳那日,洛水南岸有虎鲛为祸,她便去了。 她去的时候与一名少年剑客不期而遇。 那剑客器宇轩昂,生得一副好模样,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表情。 云衣呆在云山久了,少见这种气质的男子,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 那剑客除虎鲛时,她本是想同他搭讪,不知怎么就演变成捣乱了。 他杀她夺,他夺她就抢。 尽管如此,那剑客依然不发一言,杀完虎鲛后,直接驭剑走了。 云衣连忙追上去,喊了一句喂! 两人的缘分就此开始。 河道上逆光而望,一眼一生纠缠。 云衣慧眼识英雄,这名少年剑客竟是一战成名名誉九州的战千尘。 两人都是心有大志之人。一拍即合后,大张旗鼓的落居洛阳,开帮创派,成功创立了九州第一大帮派! 当帮派蒸蒸日上之际,云衣发现战千尘变了。 起初他还避讳她,偶尔去打一局生死擂台,云衣知他的实力,只当他去放松,便没在意。 怎知,战千尘越玩越过分,丢下帮务不闻不问,一心沉迷于与人生死相博的刺激中了。 云衣发现问题也未声张,直到查出是新来的女弟子使的计,她才开始干涉战千尘。 她原以为,以两人的感情和信任,他定然会听她所劝。 怎知… “若有一日,你发现我不再是你所见所知的那样,你会离我而去吗?” 云衣浅笑回眸:“若我说会呢?” “那我便翻遍九州大山江河,将你寻回来。” “不可,你可知凤舞香罗仅此一件?” “借于她观赏一日有何不可?” “我不允,如此贵重之物,你不经我同意便答应了。那日后,她要我的元力与你,是否也要我给?” “我竟不知,这些虚物才是你最在意的。” “我不想与你争辩,不管你如何认为,这衣服我断然不会借的。” “好,很好。” 云衣身子无依托般滑坐到凳子上,望着战千尘摔门而出的背影,她满目伤痛。 “你可知,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嫁衣,既是嫁衣又如何能外借。” “你们在做什么?你为何?为何…”云衣颤抖着问战千尘。 “为何?你问我为何?今日我便告诉你,因为在意,因为害怕失去,才会想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以为这样做你才会满意,难道又是我错了吗?” “云衣…” 云阁前,站着一个身影单薄的女子,女子落寞的眼神始终定格在某一处。 “你真的想好了吗?此时并非最佳时机!“云仙担忧地的看着云衣。 “想好了!”云衣收回视线,决然将身上的背囊与法杖一同交到她手中,道:“此去不知何时归,师父,这个交由您保管吧!” 看着云衣将从不离身的碧玉如意决然递过来的时候,云仙知她这次是真的铁了心。 便道:“既然你有此决心,便放心去吧,为师会在瓦当镇等你归来。” “徒儿谢师恩!徒儿拜退了。” ……… 第八十六章 正己心 一幕一过往,一段一回殇。 原来,他们曾经…… 难怪初次相见,战千尘就对她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现在想想可真是——造化弄人! 一个自以为得到了尘世间最柔情的他,一个自以为深情以对的是她。 而她——从始至终只是个被错认的扮演者,多么讽刺啊!哈哈…… 云荒突兀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一滴泪自眼中滑落下来。 孟婆在那滴泪流下来之时,伸手接住,连忙倒入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封了起来。又一挥手,巨石敛了浮影恢复了原样。 云荒徐徐转身走到奈河桥上,一阵风起,有冰凉的液体落于面上,她微仰着头,望着墨色的天空出神。 墨穹微雨,奈河萧条。 女子凝玉面上泪垂香腮,此景此情,美则美矣,却也美的心碎,让人看着心生怜惜。 望着垂泪的云荒,孟婆心中亦被触动,不忍道:“前世因今生果。你若觉得苦,老身或许能帮你。” 云荒并未回答她,过了许久,她忽然喃喃道:“不及黄泉,无相见也!若他日,我云荒再踏于黄泉之上,请赐我一碗孟婆汤,一过奈河而不入轮回,生生世世,困于此岸永不悔!” “好!” 待孟婆应下,云荒转首朝她一笑,两眼一闭,任自己倒了下去…… 云荒自那日后,一直沉睡,从喃喃呓语到呼吸平稳,足有月余。 月余后的一日,云荒睁开了眼,茫然若迷了会,缓慢坐起身来,便见孟婆在对镜梳妆。 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气质雅柔端庄,一头青丝如瀑。 看孟婆梳理青丝,云荒半晌才开口道:“美人端方,何以以那婆身示人?” “他都不在了,示与何人赏?”孟婆放下梳子,起身去外间端了碗水进来。 她将碗放到云荒面前,对她道:“你睡了月余,梦里时哭时闹,就算此刻醒了,也怕是清醒不了多久。你已修成冥道,往后漫漫长路多坎坷,无情无心方能活的洒脱。” 说罢,她拿出那个透明小瓶子放于她面前,又道:“世间七苦皆不如情苦。老身在这混沌岁月里,看尽了世间百态万物更迭。无论身前有多少悲欢离合恋恋不舍,一过奈河一切皆为乌有。你若想好,便将这泪滴入汤中饮下,从此后,忘旧情迎新生!” 云荒默默地看着那一碗一瓶,许久后,她仰起苍白的脸问了孟婆一句,而后将泪滴入碗中,一饮而尽。 她问:“你有孟婆汤,为何不为自己解脱?” “我做孟婆原是为了救赎自己,谁道是——一入奈河无奈何,从此苦海无解脱啊!” 云荒喝过了那汤,仍是昏昏然的度过了几日。 这天,她自睁眼时茫然了一会儿,便彻底的醒了。 醒是醒了,性子倒是变得更加的冷漠。她向孟婆道过谢后,便腾云去了云阁。 云阁之上,云雾缭绕。 云荒立于云端之上踌躇驻足。 想起以前,每次上下山她都要哭天喊地一番,看到山门时的喜悦心情无法比拟。 可如今山门近在眼前,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师父。 下山前,神之弟子,前途无可限量。 下山后,由神化冥,为世人所不容。 一声长叹后,云荒还是期期艾艾走到了云阁门前。 她整理好衣衫,双膝跪地两手交叠,弯身行跪拜礼,口中大喊道:“不孝徒云荒跪见师尊!” 半晌后,山门缓缓打开来,云仙站在门口,低眉望着跪得规规矩矩的云荒,也未答话,转身向院里走去。 云荒听见师父的脚步声渐远,急忙抬起头来喊道:“师父!” 云仙应声转头,朝她笑了笑,眉眼里尽是爱怜。 那神情令云荒瞬间泪目了。 犹记得当年,她追着她跑了很远,那踏在云上的人回转头来,也是这般冲她笑着。 她抬手胡乱的抹了把脸,连忙起身快步追上去,紧跟在师父身后,心里忐忑不安。 两人一道进了屋内,待云仙坐下,云荒倒好了茶,自觉的跪在了地上。 “师父,不孝徒云荒特来请罪!” “何罪?你且道来。” “罪一,未秉持本心,犯贪嗔痴。 罪二,未恪守本心,堕冥魔道。” 云仙听罢,只是柔声道:“起来吧。” “师父!”云荒见她并不怪责,心里越加的害怕。 “你先起来,听为师说。” 云荒这才站了起来,恭谨的看着她。 “为师问你,其两罪,你可是有意为之?” 云荒摇摇头,眼中已然有了泪光。 云仙又道:“心有执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有些人有些事,可遇不可求,既是注定如此,你便放宽心态,顺其自然。” 云荒一字一句听得仔细,早已泪流满面,她再次朝云仙深深一拜。 道:“师父所言,令徒儿茅塞顿开!徒儿一定秉持本心,行善事结善果。” 云仙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待见到云荒跪在山门前请罪时,她突然顿悟。 成神成魔不过是表象,真正的神与魔藏在每个人的心中。 只要心念为善,纵然身是魔又如何! 云仙将自己所悟说给她听,是想给她一个机会。 还好!此徒虽愚,却与那云衣有着云泥之别。 “切记你今日所言。” “是!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横戈心间,不知可否……” “何事?” 云荒望着待自己情逾骨肉的云仙,心中有些不忍,隧垂下了眼帘,怯怯道:“云衣。”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云仙眼中有了复杂的痛色。 云荒看不得她难过,连忙道:“师父你别难过,都怪我不该……”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仙抬手打断了。 “不怪你。有些事总要说出来的。你为何突然问起她来?” “因为徒儿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因为我才消弥了?” 听她所问,云仙讶异,“你听谁说的?” “究竟是不是?求师父告知实情。” “不是!” “不是…不是!”云荒喃喃着这两个字,连忙起身抱住云仙,嘴里嘟囔着:“我就说嘛,我怎么会是恶人呢!” 云仙伸手拍着她的背,怜爱道,“荒儿不是恶人!荒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云荒闻之哽咽哭道,“师父,我好难过…” 第八十七章 再入尘世 云仙待她哭够了,才道,“荒儿长大了哭过了就好了。九州因你而乱,既然错已经犯下了,还须你自己去弥补。” 云荒抹了抹脸上的泪,回道,“徒儿知道了。可是师父,徒儿好舍不得你啊!” “为师又不会走,待荒儿做完该做的事,若还愿意回云阁,那为师便日日陪着你,可好?” 云荒破涕为笑,又扑到师父的怀里撒娇,“师父你真好!” “荒儿若念师父的好,便记住你今日所言!” “是师父,徒儿谨记在心!” 云荒在云阁待了整整七日,待心情平复后,便告别云仙再次下山了。 她下山后,没有考虑应该去哪里,便沿着灵物会出现的路途走。 遇上一些没头苍蝇一样的灵物便将之赶到荒远地。遇上一些邪气的权当给如意炼灵气了。 她这么走走停停已有月余后,在洛阳城外的灵山寺附近追着一只拦路的黑熊,不知不觉竟追到了冰裕镇。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冰雪小镇,每一回来,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云荒站在云盘雪谷的路上,望着飘落的雪花出神。 路那头,有结伴而行的三两侠士向她这边行来。 那当先的人嘴里还在说着楚天都城的事,可当他看到前面的人时,未合上的嘴巴依旧在一张一合,只是说了些什么,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了。 前方雪地中间,有一女子微仰着头浅笑,那笑极轻极浅,似冷若冰霜的谪仙忽然间的展颜,一霎惊艳绝伦。 “你是谪仙吗?”那侠士看得呆了,不知觉间脱口问了一句。 闻声,云荒当即敛了笑意,瞥了那群人一眼,隧腾云离去。 那侠士见她腾云驾雾而去,只道是自己当真碰到了仙子,为此念念不忘她的笑颜,一路上不停的与队伍里的人说道自己那日的奇遇。 这队伍的人里,也有一个特别的人,这个特别的人,是自楚天都乱战之后自发加入到队伍的。 而这队伍里大都是些习武习术法者,不愿受约束,便一边游历一边除恶扬善,倒也乐得自在。 那刀客又开始讲了,他道:“那仙子肤白貌美、眉目如画,笑容淡然,着浅银色云锦流云斗篷,身周隐有流光环绕,想必是仙法大成者,她一笑的时候……” 只听噗嗤一声,围坐在一起的听他讲故事的人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刀客看向那人,不明所以,问道:“你笑甚么?” 那人答:“我笑你吹嘘,既是神仙想必术法了得,为何还要穿斗篷呢?虽说这云锦金贵,可流云纹却不是随便能用的。再说了,她一神仙不穿凤舞香罗穿云锦?” “当然是因为冷啊!”那刀客的第一反应便是冷,“你说这青州冷不冷?那虎回头据说连神仙进去都得冻死。” “哈哈哈……” 刀客话才说完,其他人也跟着哄笑,“我走南闯北,头一次听闻神仙还怕冷的。你今日这故事讲的悬殊也太大了!不真实不切实际!” “这不是故事……”那刀客有些急了。被他们怼的哑口无言,情急之下,拽了下身边的男子,“无名你说,神仙是不是怕冷?” 那自称无名的男子,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若不是刀客喊他,众人都感觉不到有这么个存在。 无名垂着眼帘,答:“是的,怕冷!”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心知他们这话是笑谈。却又不知为何,这话从无名嘴里说出后,竟觉得神仙本就是如此。 那刀客得了肯定,高兴的畅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无名的肩膀。 道:“时辰不早了,大伙都歇了吧,今晚轮到你守夜了,辛苦了。” 无名点了点头,待大家都躺下后,他起身走到火堆边坐下添了下柴火,又从身上拿出一物握着手里。 半晌后,一声柴火爆开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思,他凝目望向手中的发簪。 这本是一根簪子,奈何她觉得太朴实太同化,硬生生地把一根上好的玉簪子改成了这幅模样。 每每想到她,总是不由自主的会笑,笑着笑着,眸光便黯淡了。 他原以为不相见便不会想念。谁曾想,已经两月有余,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心底的思念歉疚是越发的磨人了。 一声轻叹,他的目光转向了雪夜里。 雪夜难行,云荒又异常怕冷,她离开云盘雪谷后,不敢进镇子在茫茫雪原上胡乱转悠,不辩方向进退维谷。 她又走了一段路程,隐约看到前方不远有破旧的屋舍,其中有一处微弱的火光,似在为她指引方向。 云荒循着火光靠近,闻屋内有人在谈笑,便静静地站在外面等待,到那刀客无言以对时,她刚想进去叨扰,忽听熟悉的嗓音响起。 她的呼吸一下子紊乱了,静静听他说完那句话后,便悄然离开了。 云荒虽然离开了那个旧屋,却也走不了多远。茫茫雪原天寒地冻,夜里方向难辨,她犹豫不决,最终放弃了回镇上的想法。 她循着路,在前方寻了间破败的茅草屋。 进草屋后,她拍了拍斗篷上的落雪,冰凉的手触及到冰凉的雪水,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云荒抬手拢紧了斗篷,手触碰到挂在腰间的乾坤百宝袋时,神色一凝,片刻后,她还是掏出了噬焰珠。 噬焰珠散出火橘色的光,在这大雪漫天的寒夜里尤显温暖。 此时,正值丑时,云荒握着珠子,暖意上来人便有些困倦了,两眼将合未合时,忽闻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响,她半眯着的眼猛地睁开来,指掌间已然聚起了火焰。 茅草屋外,悉窣之声越来越近,云荒凝神倾听,这声响极似人的脚在地上无力的拖动。 深更半夜,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不会有人出现的,这是…… 云荒刚祭出如意,便听砰、嘭,两声在静夜里炸响。 吓响声起时,云荒自被劈成两半的茅草屋内闪身飞出,同时掌中红莲火推向了袭击者。 那袭击者灵活的避开了炸裂的红莲火焰后,身形站定,继而极缓慢的抬头,目光透过竹笠帽沿望向前面的女子。 来人是一名少年剑客,身着薄衣长衫,脸隐在竹笠帽的阴影里,手中长剑泛着异光。 云荒与他交手,才知来的少年是个不太正常的人。 第八十八章 药丸——要完 这天寒地冻的季节,他竟只着了一身薄衫,明明举止缓慢,用剑的时候却又能灵活多变,怎么看都不正常。 思及此,云荒立即将噬焰珠放回了乾坤百宝袋里。 对面的少年视线一直盯着珠子看,见她拿珠子的手在移动,他的身体竟也跟着她的手移动。 是循着珠子来的吗? 云荒警惕的藏起了乾坤百宝袋,一手捻指引冰霜之气凝聚在一起,再在身前快速做下陷阱。 那少年看不到噬焰珠子的光了,似有些生气,他缓慢的摆正头部,空洞的双眼直视云荒的方向,随即嘴里发出一声怪音。 少年看起来僵硬,那持剑的手却能灵活的挽出剑花,身随剑走,携破军恢弘气势向她刺去。 云荒观少年出剑的动作,心中赞叹,这招破军使得相当大气漂亮,若不是在此情境,她都想拍手叫好了。 剑来之势力斩千军,云荒严阵以待,心中估算好距离,待少年靠近陷阱,她立刻滑身退后。 如意指地,清喝:“困,起,破。” 少年脚踏陷阱,反应极其敏锐,极快的腾地而起。 三声落,云荒执如意挡,手掌转,掌心雷击在腾起的少年胸口,跃起的少年被掌心雷断招后,踉跄落地。 少年似是十分不甘自己会败了一招,忽然仰头发出一声怪异的长啸声。 云荒诧异,少年明明是人族,听他发出的声音却类似召唤。 她立即捻指做诀,诀文起,双脚缓离地面,右手掌中一团橘色火焰燃起,又续加元力,掌中的火焰越燃越烈,颜色三番变化后。云荒便停住了。 那少年望向虚浮着的云荒,领着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傀儡亡兵扑了过来。 傀儡亡兵?那阵不是被她破了吗? 云荒心中生疑,立即将秋焰流火推到身前的地上。 少年嘴角牵动,似在嘲笑那团掌心大的火焰,长剑一指向云荒,领着它们就冲了进去。 待他一脚踏进火焰,那团火忽的爆开绕着傀儡亡兵源源不断的蔓延开去。 霎时,火光冲天而起。 秋焰流火,仙族破阶之后的大成仙法,以三味真火做引,遇阴邪魔灵即燃,直至烧蚀成灰,方止! 旧屋那头,战千尘隐约听到兵器交击声,起了疑,便独自去外面察看。 他遥望雪夜,见一处时有刺眼剑光闪过,心中猜测或许是游历的人在历练,又观望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屋了。 他方转过去一半身子,忽见一道耀眼烈焰冲天而起。 战千尘又回转身来,观那火光的颜色,觉得似曾相识,不过就一瞬,他眸光一亮,急急奔进屋推醒了刀客后,继而疾速朝火光处奔去。 许是他太过激动,竟连御剑都忘了,等到他跑到那附近,那火光已经快止歇了。 秋焰流火已经止歇,雪色的地面上有很大一团灰烬,灰烬的中央,一名着浅银色云锦流云斗篷的女子,正伸手扶起倒地的少年。 那少年脱力的严重,云荒使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搀了起来。 少年借力站起身后,摇摇晃晃了几下,适才稳住了身子,连忙伸手摘下头上早已破烂不堪的竹笠帽。 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眉眼弯弯,一副天生的笑脸模样。 少年将云荒打量了一番,立即弯身抱拳朝她一拜:“多谢仙师解救之恩,请仙师告知名号,小生他日必登门重谢!” 云荒原本想问问他,感知身后来了人,她极快的扫了少年一眼,见他并无大碍,便道:“不必。” 话落,她转身目不斜视的与身后的人擦身而过。 “等一下!” 少年喊了一嗓子,正擦身而过,将过未过的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仙师等一下!”少年跑到云荒身前,冻的发红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递到她面前,道:“这是清心丸,虽比不上九转金丹,却是我最贵重的物品了,送给你!” 云荒望着少年真纯的笑颜,抬手抚了抚他的乱发,回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个还是你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话落,云荒再次抬脚,尚未迈出一步,手臂突然被他大力握住了。 “云荒……” 云荒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异色,侧首望向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语气疏离道:“这位少侠何故拽我?” 战千尘眸光一暗,凝视她半晌,见她脸上始终一片漠色,他煽动着唇,几次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荒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抬臂扯了一下未扯开,手臂倒被他握的更紧了,紧得她的骨头都有了痛感。 “咦,你们这是?”赶来的刀客望着以这种别扭的姿势站在一起的他们。 他仔细的看了看云荒,眨了眨眼,认出云荒是他那日看到的女子,吃惊地又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回了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云荒以这种姿势站在人前被他们的目光洗礼,备感尴尬,正待发作,便听战千尘对少年道:“药丸我收下了。此地距恒王墓地太近,阴邪又重,实在不宜久留,大家赶紧走吧。” 听他这么一说,云荒心想,这是能走的意思了吧?赶紧又扯了下手臂。 谁料,手臂非但没扯出来,还被他顺势捉到了手腕那里,握住她手的力气大到腕骨都会碎的那种。 云荒吃痛,奋力甩手。 他却就势一拉,拽起她便走了。 云荒被他拽着走,自然是不情愿的,捻指抬手作势要打他时,他方停下了。 战千尘幽幽望了云荒一眼,举起手中的小瓶子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趁她愣怔时,继而拽着她继续走。 云荒莫名不已,不懂他给自己看药丸的用意,下意识的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分析,直到快到旧屋时,她才顿悟:药丸——要完! 云荒想明白的时候,人都被他带到旧屋这里了。 她心里气的直冒泡泡了,面上却还得保持着平静淡然的样子。 看来,太有默契也不是好事,被人知根知底,随便一个小举动就被牵走了心神。 第八十九章 待大家都进了旧屋,众人各自回到自己先前睡觉的位置上,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目光却不时扫向不得不靠坐在一起的战千尘和云荒。 无名平日里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情绪也少有波动,他今夜的举动委实跳脱了些。 而他身边的女子周身流光涌动,一看就知是个仙法大成的,极有可能已经飞升了。 要说她打不过无名怕是假的吧?! 这俩人绝对有问题! 至于是什么问题,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不便捅破罢了! 随他们一起过来的少年郎,许是经此一劫心里产生了阴影,一进屋,便不知觉的往云荒身边凑去。 战千尘看了少年郎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刀客早已将战千尘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加完柴火,起身拍了拍手,走过去一把拽过少年拉到了火堆边,又寻了件旧衫丢给他。 “穿上吧!待出了月剑镇,你便能归家了。” 少年怯怯的看了刀客一眼,一言不发的穿好衣衫,又将冻得发红的手伸向火堆烤着。 刀客坐了下来,问他:“小子,看你年纪还不及十五呢,你怎会独身去月剑镇那阴邪之地。” 少年郎搓了搓手,道:“小生顽劣,与人打赌输了便应约来了此地。”“嗬!半大小子,胆子不小啊!” 少年郎似是听不惯他这么说话,连忙道,“我也不是贪玩好胜才来的。” “那你为何而来?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冰峪镇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吗?” “有的。”少年郎道,“可我听闻月镇附近出了一个厉害的妖物,我我忍不住好奇心就…来了。“ 听他言,刀客沉思了会,又问:“那你发现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才进去不到片刻,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晓了。” 刀客听罢,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你小子也算命大,遇上的是仙师,才得以逃生。要是先遇上的是我们,只怕你现在已经是具浑身是洞的死人了!” 少年郎被刀客的一番言论吓得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立即起身,期期艾艾的又走到云荒身边的角落里缩了起来。 众人看少年郎惊怕成那样,心中虽然不忍,却无人上前去安慰他。让他知道怕是好事,想必以后都不敢胡来了。 一番闹腾后,屋内静了下来。 云荒在他们说话期间又挣扎了几次,见实在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 众人见时辰还早,有的倒头去睡,有的则打坐入定了。 刀客扫了一眼众人,起身往放在一旁的包裹里摸索出两瓶酒来,他走到战千尘面前,习惯性的将酒往他面前一递。 战千尘立即伸手接了。 那刀客似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以为你今日不会喝了。”说着,伸手替他打开了封口。 封纸一开,酒的气味霎时冲了出来。云荒的鼻子向来灵敏,嗅了嗅,便闻出是略有些刺鼻的劣酒。 她忍不住看向战千尘,往日,他虽寡言低调,可对于衣食住行要求极高,从不肯将就。 如今,他却着一身粗布衣裳,同这些人围地而坐,跟着他们一起风餐露宿,竟也丝毫不觉得不妥当。 那拿着粗糙酒瓶的人,浑然不觉的喝了一大口后,眉头微蹙又极快的舒展开来。 光看他的表情,不用喝云荒也知道,这酒的味道定然难喝的很。这样的劣酒也不知他是如何咽下去的。 刀客见云荒眸光讶异的盯着酒瓶看,将手中的酒递了过去,问她:“姑娘也想喝吗?” 还不待云荒回答,战千尘立即将手里的酒瓶递到她的唇边,柔声提醒:“味道有点冲,你喝慢点。” 云荒一怔,凝着面前的酒瓶,又凝了战千尘一眼,答:“我不饮酒。” 刀客总算听出来了,这俩原来是在赌气啊,他了然的笑了笑,转身走到另一处去了。 时辰离天亮尚早,云荒早已困倦不已,她闭上眼单手撑额,头点了几下后,整个人突然朝前栽去。慌乱中,她下意识去抓战千尘的手。 战千尘手上一紧,用力将她往后一带,待她坐稳了,他才道:“你没事吧?” 云荒摇了摇头。 “睡吧,明日需要赶路的。”战千尘说着,单手扶着她的脑袋往他肩上一放。 云荒本就疲累,自下山后一路上不曾安稳睡过。若是拒绝会不会显得太矫情了?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便依了他的意思,合上眼休憩。 她这一觉甚是好睡,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自己竟窝躺在战千尘怀里,身上还搭着件同色同花纹的披风。 “醒了?还觉得冷吗?” 云荒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连忙起身来将衣服拿起递给了他。 战千尘接过披风,扫了眼脸色微红的云荒,勾唇笑了笑,道:“我先出去了,你收拾一下出来吃点东西。” 云荒也不答话,连忙洗簌完就出了屋子。 众人早已等在屋外,见她出来了,朝她一颌首,算是打招呼了。 一旁的战千尘递过来一个馒头,对她道:“先吃点,一会儿便出发了。” “去哪?” “出了月剑镇,前方便是三州交界处。不知姑娘要去哪?”刀客问了她一句,又道,“我们都是些游历的人,自在惯了,想去哪就去哪,我看姑娘也像是在游历,不如一起吧。” 云荒咬了一口冻的硬梆梆的馒头,艰难的吞咽进去,这才回道:“也好。” 刀客得了她的答复,转头喊了一嗓子:“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出发了。” 众人立即收拾起随身包裹聚到一起,随着刀客往月剑镇外走去。 刀客原是想送少年郎先走,但走到恒王墓地附近,见墓地那处有异象,便对队伍里的人道,“恒王墓地怕是有什么东西,我要留下来,你们谁要走?” 队伍里原就有大半人说要去其他的地方。便站了出来。 刀客看了看,便道,“那你们将这孩子带到三州交界地。” 交代完少年郎的事情,刀客这才看向战千尘与尘荒,问“你们二位怎么打算?” 第九十章 恒王墓 战千尘正要开口,便听云荒道,“我观这墓地异象不一般,我须得亲自进去看看。” 刀客立即看向战千尘,问他,“无名呢?是去是留?” 见战千尘望向云荒,他又道,“咳!瞧我这笨嘴拙舌的,真是多此一问,你还得保护你娘子呢,哪能到哪去。” 两人听罢,神色俱是一变。 刀客只当没看见,道,“墓地离此不远,二位先准备一下。我上前去探探情况。”说罢,他便先走了。 云荒望着恒王墓地上空的那块烟云,色墨且浓,隐约可见戾气掺杂其中。 她道,“那处的烟云中有戾气,怕不是一般的妖物,那侠士恐有危险。” 战千尘本就寡言,方才刀客说出那句话,其实他是想接一句的,可想了半天竟然没想出一句适合的话来。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云荒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她是想自己走,还是叫他走。 战千尘拿捏不准,也没了以前的自信,怕一个不好会错了意,岂不让误会更深了? 于是,他凝着云荒一句话都没有说。 云荒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住了,连忙转开眼,抬脚走了。 她一走,战千尘便跟着她走了。 这样的气氛委实让人难受得紧,想走不能痛痛快快的走,想说,张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云荒心里有丝闷胀,她暗自叹了口气,只想着快些做完这些事,然后逃离这里,逃离这种让她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她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追上了刀客。 刀客一看他们俩的表情,就知晓闷葫芦无名是一点机会都没把握住。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然后朝云荒的背影努了努嘴。 战千尘望了望他,什么表示都没有。 刀客一看,连连摇头,叹息道,“年轻人啊,就是不晓得珍惜眼前!”便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不多时,三人已经到了恒王墓地口。 一代君主虽已身死,墓地却修得宏伟,可见他身死前的事迹有多么辉煌。 云荒以前略微看过一些资料,却不知这位恒王是否传闻中如是。便道,“我曾看过一些古载,闻恒王身前是名骁勇的健将,身高八尺有余,擅大刀,且刀法十分精妙,可是如此?” 刀客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些,道,“姑娘听得仔细,不知姑娘问这些作甚么?” 刀客不懂云荒的心思,战千尘却知晓。他接道,“确实如此!” “你见过?”见战千尘点了点头。刀客心道,这无名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岂不刚好,你快带我们进去。” 战千尘本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住了,带着他们进了墓地。 墓地分两层,甬道很深,最上面的已经被人破坏过了,因为没什么危险,所以战千尘也没说,领着他们直奔第二层的入口去了。 过了那道门,远远听见甬道里传来各种嗤嗤咔咔的声音,战千尘本想叫他们警戒,却听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竟销声匿迹了。 “怪哉!” 刀客听战千尘道了这么一句,问道,“怎么了无名?” “这条甬道里头有很多有毒之物,要进去别无他法,明明我们没动手,那些东西怎么会自己退了?” “说不定是有什么厉害的把它们吓退了。” 战千尘想着也只有这种可能。但还是不放心,便道,“还是谨慎些好,我来带路,你们戒备。” 三人进了甬道,里边黑不隆冬,若是窜个什么来,怕是躲都躲不了。 云荒想了想,引了三味真火托在掌心里,甬道里霎时亮了。 战千尘忽见火光,以为有什么东西,下意识往云荒身边撤去。他人方一贴近,便见云荒的眸光紫光一闪,他疑惑,复又看去,竟是什么都没有。 莫非方才是他眼花了?为何他看到云荒的眼瞳变成了紫色? 云荒心道他是发现了吗?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和他们同行。 虽然师父教了她隐藏元力的术法,可一旦她使用元力,那她什么都藏不住了。流光还好说,可她的眼睛… “云荒。”战千尘突然唤了她一声。 “何事?”云荒敏锐的觉出他的声音有讶异。 战千尘刚要说话,便听刀客惊呼着指向她,“你…你的眼睛…” 还是被发现了! 云荒一叹,心念电转,不若将计就计,吓走他们也好。 于是,云荒收了术法,又续加了元力。 顷刻,被术法缚住的黑紫流光一涌而出,护体冥力暗涌萦绕在她周身。 黑漆漆的甬道霎时亮了起来,视线清明的如同白昼。 她就这么手持着一掌真火,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你你你…”刀客许是冲击过大,愣是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荒也不说话,勾唇笑了笑,眸光特意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 战千尘心内犹如金钟被撞震荡不休。 她的眸色…虽是澄澈的透紫,看起来并不妖异,反而有种别样的美,可在这种地方,难免会让人觉得邪气。 “无无无名…她她…你…你…” 刀客虽闯荡九州已久,却从未见闻过这类事,他之所以没有尖叫乱跑,一则是这墓地危险,二则是对无名信任。 战千尘一把握住刀客的手臂,道,“不必惊慌!她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所练术法独特了些罢了!” “是是…这样啊!”刀客一时不知该不该信他说的,可一想,九州三界他不知晓的事物还多着呢。于是,他干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姑娘见笑了!” “既然无事那便走吧!”战千尘神情如常的扫了二人一眼,向甬道口走去。 原本做好了很多种心里准备的云荒,愣怔的望着战千尘的背影,竟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听不到云荒的脚步声,战千尘回首,望了望她,道,“怎么了?” “啊!”云荒下意识接了句,连忙转开眼道,“没事!” “没事便好,快跟上,这底层的墓地里四处是机关,不小心踩中有毒的,必死无疑!” 云荒听罢,心道,战千尘从不夸大其词,一旦他很认真地提醒,说明这件事真的很严重。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清楚? 云荒好奇,便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中过这里的毒啊?” 第九十一章 恒王墓(上) 云荒话一出口便知自己言辞不当,连忙去看战千尘。 “是的。中毒了,差一点就死了。”战千尘心思一转,故意说给她听。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道流光兜头罩下,他定睛一看,自己被一个泛着黑紫流光的罩子罩在了里边。 云荒站在他身侧,收回手,目视前方,道,“有它,那些毒物伤不了你。” 说罢,她快走到刀客身边,任黑紫流光释放,霎时,那流光涨大了好几圈,将刀客也圈在了里边。 两人都将云荒看了一看,不懂她这是要做什么。 云荒一笑,方道,“混元屏障只能护住一人,侠士请放心,只要你不离开我身边,那些机关毒害不了你的。” “那你呢?”战千尘问道。 “我?如你们先前所言,我便是那个厉害的。” “云荒别闹!”战千尘才不信她说的,走过去想将她拉进罩子里,手却伸不出去。 他试了几下还是不行,神情严肃道,“要么你进来,要么我打碎它。” “别!你打碎它我会受伤的!” “那你进来!”战千尘一步不让。 “我进去了他怎么办?”云荒指指刀客,总不能不管他吧。 “换过来!”他立即道。 刀客瞅了瞅他俩,连忙道,“得!看来我存在的不合时宜啊!我说无名,你小子也忒小心眼了吧?你不想老刀待姑娘身边你就直说呗!真是,来来来,你过来!” 刀客说罢,一把扯过战千尘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便退到一边去了。 云荒忍不住嗤笑了声,随即收了他身上的罩子,又将刀客罩住了。 刀客用手戳了戳跟纸片一样的罩子,道,“都安排妥当了吗?可以走了吗?” “走吧。”战千尘说道。 甬道后是巨石叠磊的墙壁,墙面看似斑驳却能照见人影。 云荒从甬道出来后,看到墙面上似有断续的浮影在动,她便一篇一篇的看的认真,到一处拐角那浮影突然断了。 “咦!”云荒朝另一面墙上看去,也没有,她奇怪道,“怎么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战千尘问道。 云荒手指指向墙面。 战千尘一看她指的位置,答:“确实没有路了。当年我是误打误撞进去的。至于怎么出来的,我自己都不晓得。” “不是!”云荒指着墙面道,“墙上有浮影,你看不到吗?” “浮影?” 云荒点点头,“从出甬道就一直有啊,只是到这里才断了的。” 战千尘疑惑的在墙面上细看搜索,确实什么都没有。 “云荒,你是否看错了?那墙面上会不会是我们的身影?” “怎么可能!那浮影里明明是一名女剑客和一名健壮的男子。” 战千尘越听越生疑,又问她,“你在哪个位置看到他们的?” 云荒走了过去,手拍了拍其中一块墙面道,“这啊!他们俩站…” “云荒!” 云荒说话的余音尚还听得见,战千尘眼疾手快,在她站着的地方凭空一抓,刚拽住她的手,两人便一前一后的消失了。 刀客裹在混元罩子里,想探墙面手伸不出去,又不敢砸罩子,急得直搓手。 这边,战千尘拽住云荒后,两人穿过墙面到了另一边的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说是屋子不如说是房子,空间大到仿若一间宫殿。 两人颇有默契的背部相抵,各自观察一边情况。 “云荒。” “嗯?” “你没事吧?” “无事啊!你呢?” 战千尘听她轻松的语气,松了口气。 听不到战千尘回话,云荒侧首想看看他,眸光瞥见,她的前方突然出现石阶千台,顺石阶向上看是一人宝座。 宝座上烨烨生辉的光泽,逐层而亮,待光全数亮起后,一个壮硕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宝座上。 云荒定睛一看,竟是一尊穿着王甲的高壮骨架傀儡。 云荒连忙捅了捅身后的战千尘,道,“千尘快看!” 战千尘闻声,身子一僵。这是云荒自相逢那刻到现在,第一次开口唤他的名。 “千尘这边,恒王!”云荒催促道。 战千尘略略收了微乱的情绪,连忙转过身,朝她手指的地方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别说是恒王了,连根柱子都没看到。 见战千尘半天没有回应,云荒疑惑的看向他,待看清他的神情,她道,“又是什么都没有是吗?” 战千尘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隐隐担忧。 云荒又朝上看去,那里的石阶宝座恒王一样都没少。 再回眸看战千尘,见他依然在搜寻,她便知晓,或许自己真的不一样了,竟连眼中看到的东西都跟别人不同。 “千尘别找了。”云荒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情绪。 “怎么了?”战千尘话音未落,忽然又大喊一声,“云荒回来!” 云荒飞身朝宝座的方位而去,空中传来她愠怒的声音。“我倒要看看什么在此装神弄鬼。” 石阶千台,在云荒近时忽然如一列断开的墙壁,倏地竖立拦住了她。 云荒旋身快退,人落定后,丢了朵红莲开,红莲在台阶的空隙间炸裂,红光闪动时,她看到了石阶后的眼睛。 战千尘已经赶了过来,就着红莲炸开的光,他也看到了石阶后的眼睛。 他立即拉开了云荒与石阶保持安全距离。 云荒右掌一转,掌心中托着一盏火,她高举起手,手中三味真火突然噗噗的跳跃,似燃了油一样滋滋的响。 火光渐亮,一下子照亮了他们所站的一边殿。 就着火光,战千尘凝目四望,登时后颈发凉,这殿的四角里挤满了一团团不知是什么东西,唯见一双眼不停的眨着。 他略微一估计,光这一角怕是不下几十双,那光幽闪幽闪的盯着自己,看得人心发怵。 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是别被云荒看到了,战千尘立即去叫云荒。 见云荒盯着另一角看。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吓了一跳。她那边的东西更是恶心。 “云荒别看了!”战千尘虽是天人合一的十阶名士,却对这些东西没奈何。 那些东西听到人声后,立即发出一阵嗤嗤咔咔的声音来。 这声音竟听着十分耳熟,战千尘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是甬道里的毒物。 “云荒小心,是毒物!” 那群毒物显得十分的兴奋,嗤嗤咔咔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咦,这声音怎么越来越多了?”云荒突然问了一句。 第九十二章 恒王墓(下) “云荒!”战千尘原以为她害怕,却没想到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兴奋。 “不必担心,这些小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云荒说道,慢慢放下托着三味真火的手,盯着那群越聚越多的毒物,眸光里的兴奋之色也越来越浓。 待她觉得数量差不多了,左手倏地的一转,掌心中多了盏火,两手反方向一推,两盏真火向着那群毒物所在的中心落地,只听噗的一声响,那火立时快速蔓延开去,将那处完全圈禁后,火才从边沿开始往中心地烧噬。 云荒真火的丢法是救少年郎那夜悟出来的。反向出招,中心引火边沿封禁烧噬,任天大的本事也飞出不圈去。 她方才一直在等,只是想等有足够多的数量时,试试这方法的可行性。 没想到还真管用。 云荒望着想从边沿逃跑,又回窜回去的那群毒物,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笑,战千尘立时朝她看去。 烈烈焰火前,她笑的邪气而张狂,那眸紫中有黑,似黑又疑是澄紫,一时间转回的太快,竟教他看花了眼。 “云荒…”战千尘欲言又止。 云荒收了笑声,道,“这些东西再放出去恐怕会伤到人,既然见不得光的,杀了又何妨?” 战千尘听了这话,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默了半晌,他道,“云荒,仙族的术法我还是了解的,你如何可以双手同时引真火?”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云荒怅然笑了笑,道,“因为我已经飞升了。” “你…飞升了?何时的事?” 战千尘这一问,云荒脸上的表情瞬间冷凝,半晌后,她看向他,慢慢道,“就是那夜!我飞升了,化神为冥,我!便是你们口中的魔物。” 闻之,战千尘身子猛地一震,满目的不可置信。 “因我出世,九州震荡,青铜鼎碎裂,四方阵失效,魔物四起。”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眼所见都是真。” “云荒,那夜…” “那夜什么?”云荒打断他,“那夜只发生了一桩事,第一任天下第一帮帮主战千尘亲手杀了危害九州三界的魔物。仅此而已!” “云荒…”战千尘听完心间满是酸痛,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晓,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徒留给他的只有殇羽剑尖上的血,和那些人震耳的欢呼声。 “云荒…”战千尘似乎只会唤她的名了,一遍一遍的唤她。 “千尘,我没事,你不必觉得歉疚。”云荒朝他笑笑,尽量轻松的道,“我师父说,祸是我闯下的就得自己弥补,所以我才出来了。” 她这一番解释,战千尘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向自己解释什么?是觉得自己会怪她不该出现在人前吗? “云荒…”战千尘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只是唤了一句。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别喊了,这才刚开始,你得留着体力对付大的。”云荒说罢,捻指朝竖立的石阶弹去。 石阶立时颤巍巍的抖了一下,云荒见状,两手掌心翻转,真火推出,那台阶后的东西见火光过来,弃了石阶,如潮水一般涌着向暗处窜去。 云荒望着如同脱节后复位的石阶,抬脚朝石阶走去。 战千尘见她要上去,连忙跟了过去。 云荒一脚踏到台阶上,本还在拱动的石阶瞬间不动了。她站着等了等,便上去了。 每上一节台阶,她便看到一篇浮影,这些浮影衔接起墙面上的内容,到她快登顶时,那浮影便定在了壮硕男子举起大刀时没了。 云荒略略一想,浮影里的故事便是恒王与那女子的生平吧? 只是最后恒王提刀砍的是谁?若是那女子,为何她感受不到她的恨意? 思及此,云荒一脚踏上最后一节石阶,眸光望向了宝座上的高大骨架。 她打量了一遍,宝座边竖立的石造大刀跟浮影里的一样,想来,他便是恒王没错了。 云荒朝着骨架施了礼,道,“恒王殿下。” 话音落,便见宝座中间的高大骨架活过来了一样,头转向声音的方向,半晌,一道空洞的声音响起,“何人擅闯本王殿?” “殿下勿怪,我乃受人指引前来。” 那骨架的头又转动个方向,似在扫视眼前是什么人。 当他“看到”战千尘时,突然起了怒气,一声嘶吼,“尔等宵小竟敢暗杀本王!受死!” 恒王喝后,抓握住宝座边大刀提力一拔,巨石大刀便被他轻巧握在了手里。 战千尘与云荒早在他发怒前,退到了安全范围。 恒王生前双目似乎有疾,以至于一切只能靠听力。 他们俩隔得远,他听不见,立即将大刀横握身前,大喝道,“尔等宵小,被那昏庸之主蒙蔽,害本王双眼失明,还不肯放过本王,本王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送他下黄泉幽冥。” “没想到是被人弄瞎了!”云荒惋惜道。 “自古英雄多悲凉!”战千尘突然接了一句,语气里满是苍凉之意。 “也不尽然!你看他这宫殿修的,说明还是有人记得他的。”云荒连忙岔开话题,“千尘,接下来看你的了。” 战千尘不明她意,挑眉看她。 “这可不是我的强项,你看他的刀就该知晓,我没奈何的。” “你为何不与他说明?”战千尘觉得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说也没用,像他这样的,一旦被唤醒,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生前所憾之事,这个时候只有打一场才能解决,所以你务必要小心。”云荒叮嘱道。 她话刚说完,那边狂躁不安的恒王已经从上面跳了下来,那力道,震得大殿都晃了几晃。 战千尘看向恒王那边,右手伸握间殇羽剑受召而出。他提剑快掠了过去。 云荒紧随其后,虽然对付劲力她略逊一筹,帮个手困住他一时半会的还不成问题。 战千尘出手便不拖沓,那恒王也是个盛名远扬的狠角色,两人一交上手,顿时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云荒本想出手,后看战千尘游刃有余,自己在出招未免太阴损了,便去一旁清理那些毒物,省的跑出去害人。 大殿中央,打的地动山摇,大殿角落,云荒托着被震得一抖一抖的真火,着手清理干净了那些毒物。 待她转身回去时,突然被强烈的震动弹起,她旋身落地后,大喊道,“千尘!” “我没事!”战千尘应了声,声线微喘,似乎有些累了。 第九十三章 入梦来 云荒飘身而至,战千尘这边刚刚停住了片刻。 战千尘退至云荒身边,气息微喘,道,“还好你没过来。” “怎么?” “这恒王恐是天生神力,劲大之大,我都没法正面应击。” 连战千尘都无法正面应击,可想这恒王的威名不是后世虚夸的。这样盛名显赫的人,冤死后戾气极其重,怕不是将他当成死敌了! 她略微一想,道,“千尘,这么打下去解决不了问题。” 战千尘心知肚明,便问,“你想怎么做?” “那浮影里有位女子,我料想与这恒王关系匪浅,我想问问她。” “问?你如何问?” 战千尘闯荡九州至今,从未听闻过能“问”,便是方才听到恒王暴喝的那句,也是因为云荒在。 云荒沉默一瞬,回道,“我自有办法。”言罢!她捻指做了个诀,往恒王身上点去。 恒王耳听风声,石刀披向声音来处,刀锋堪要落下时,硬生生止在了半空,握刀的骨手都似在颤抖。 一声空洞微杂着颤音的声音,问道,“姽婳是你吗?” “是我!” 战千尘听到那句嗓音时,便觉出不妙,云荒用的法子怕是很危险。 此时,他分不清眼前的云荒还是否是云荒,亦不敢轻举妄动,却也放心不下,连忙跟了过去。 谁知!他这一脚迈出像是踏在了一堵石墙上,怎么也跨不过去。 “云荒!”战千尘急忙大喊。 可他那么大声喊她,云荒却如进入了另外一个世间,他看得见一切,而云荒却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那边的镜像里,是一座王府。 “姽婳你、你…”恒王空洞的声音起了很大的波澜,再不是先前威武不能屈屈的姿态。 “殿下,我回来了。” “姽婳。”恒王的声音亦喜又忧,急切道,“你回来作甚?本王不是让你走吗?” “我走了殿下怎么办?” 闻声,恒王高大的骨架似乎震了一下,随即又道,“本王双目虽瞎,身手却未残,还能挥动大刀,不斩了那昏庸之主,我便是死了亦不能瞑目!” “云荒”叹息,知晓自己劝不动他了,行上前去,再问一遍,“殿下非杀他不可?” “非杀他不可!” “若我斗胆求殿下,为了我和…”“云荒”顿了一下,接着道,“离开这里,殿下愿意么?” 恒王猛然看向“云荒”,他等这句话很久了,若放在以往,他便是什么都不要也会答应,可偏生她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你为何不早说?你明知现在…” “好,我明白了!” 恒王看不见,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云荒”脸上的神情像是绝了某种念头。 恒王听不到她的声音,四周安静的让他心头莫名涌上不安,遂问,“姽婳你还在吗?” “我在!”“云荒”答完话,目光不时飘向府门外。 过了一会儿,“云荒”走近到恒王身边,倒了一杯酒递到了他手上。 “殿下,姽婳此去不知还能否再见殿下,姽婳想和殿下喝杯酒,可好?” “云荒”给自己倒了杯酒,指尖浸入酒水片刻,便端起那酒碰了他的酒杯。 “殿下,我先干为敬!” “云荒”说完这句话后,眸中有泪无声滑落下来。 坐着的恒王却是毫无所觉,心里为即将分离而伤感。 而外面的战千尘却是看得清楚,云荒手里的是——毒酒! “云荒不要喝!”战千尘抬手猛拍阻隔,却只见波光晃动,一丝声音都未曾发出。 “殿下。”“云荒”又唤了声。 恒王适才收了心思,端起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殿下,对不起!” 恒王忽听“云荒”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也? “姽婳你?”恒王话尚未说完,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人支撑不住的倒向桌面。 “云荒”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她抬手摸着他的眼睛,心痛道,“若是你的双眼还在,方才该是用怎样痛恨的眼神看我?” 顿了顿,“云荒”又道:“殿下呀!你可知你的脾性很差,不好与人相与又怎能活的安稳。便是你没有那个心思,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道这里,“云荒”又望向了门外,见到一角蓝色衣袍露在门边,她快速抹了脸上的泪,对角落里道,“来人!” “将军。” “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妥当!” “好!速将殿下带走。” “将军怎么办?” “这是命令!”“云荒”的口气不容置疑。 “是!” “云荒”目送部下将恒王架进了卧室,这才慢条斯理的坐下,端起了桌上的那杯酒。 “云荒!!” 战千尘几欲疯狂,用了各种办法都破不开阻隔,偏生云荒又听不见。急得他贴着阻隔,在心里疯狂唤着她,希望她能有所感应。 “云荒”方举起酒杯,那角蓝袍越门而入,步法微显浮躁,很快到了桌前。 “人呢?” “送进去了。” “送进去了?”这人生得一副君王之相,神情语气却显阴狠。“就是说将军下不了手?” “云荒”听着君主咄咄逼人的语气,淡然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 “本将军是什么人,君主不是最清楚的吗?” “你、你得手了?” “是!酒已经喝下去了,我亲手喂的。” 君主眸中顿时一亮,复又看向“云荒”,道,“姽婳,本君会当众人面嘉奖你的,你不若今日便随本君回…” “不好了不好了!”从卧室里面突然冲出一人来,大叫道,“失火了失火了!” 怎么会? “云荒”面色突然一变,一把扣住那人,问道,“说,怎么回事?” “小的不知,卧室里的帘子突然就着火了,火势烧起来便救不了了。” 闻之,“云荒”踉跄的连退了几步,身子一歪,扶住了桌子。 “是你?!” “是!” “为什么?” “姽婳亏你还是位将军,试问,你会留下敌军将领的人头吗?” “你!”“云荒”无言片刻后,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道,“君主教训的是!是姽婳一时鬼迷心窍了。” “哈哈哈…” 心腹大患已除,她又便归心自己,可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啊! 第九十四章 你们 君主垂涎姽婳的美貌和本领,却十分忌惮恒王。 恒王又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颇多对他心怀不满的人,几番挑唆设计,便让他落了个叛逆之名。 他们弄瞎了他的双眼还不够,还要将他斩草除根。 姽婳是个奇才女将军,早与恒王互生情愫,为了保她,恒王面上与她各种不合,才让她有机会亲自来下毒。 君主一想到今后再无忌惮,又能独占姽婳,心头爽悦,不知觉间伸手去搂“云荒”的肩膀。 “云荒”方才以为事已成,已经饮了那杯酒,现下想动手都无能为力。 毒酒已经发作,“云荒”心头一刹那涌上来无尽的恨意。 恨,她以死相换,都未能保住他保住自身,还要牺牲无辜的孩儿。 心中万般恨意皆化为了戾气… “云荒不要!!” 战千尘惊天一喝,一剑劈向阻隔,阻隔一分为二,裂开道口子来。 他微微一怔,瞬息间掠了进去。 战千尘方一入内,似被什么吸附在一起,心中突然无尽恨意激涌,手中殇羽剑泠泠剑光嗜血狂袭向君主。 君主恍一见来者竟是被他杀死的恒王,心神大乱,连连闪退后,拔出配刀与他对战。 “云荒”倚着桌子,腹痛难忍,身下已经见血,面上一片死白。她侧枕着头,努力让自己看清楚一点。 那是他吧?!真好! 那边,君主在战千尘手下过了没几招,便被他击败捉拿住了。 战千尘拖着君主过去,一眼望见趴在桌上的云荒,一声急呼,便听到自己喊出去的云荒变成了“姽婳”。 如此诡异的事情他都来不及细想,见云荒面色惨白,脚下鲜血刺目,顿时惊得丢开了君主,朝她跑去。 “云荒(姽婳)你怎么了?”战千尘一把抱起“云荒”,眼中所见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云荒”目光恍惚,虽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却笑了起来。 战千尘慌了,她这笑容是安心、释然、解脱。 “云荒(姽婳)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堂堂九尺男儿,竟已经泪如泉涌。 “殿下!”“云荒”唤了一句,吃力道:“殿下对不起,姽婳没用…”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你别睡,我带你去找药师。” “殿下。”“云荒”止住了他的动作,“听我说,姽婳没有背叛你,从始至终!” “我知道我知道。”战千尘泣不成声了。 “姽婳对不…起你,我没能…护住…我们的…孩子…” 孩子!战千尘眸光一转,看到她身下的血,那是… “殿下…”“云荒”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浅了,她极力的抓紧了战千尘的手,“殿下快、走!” “云荒(姽婳)…不!不!…”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后。战千尘抓起殇羽剑奋力斩向君主。 剑起鲜血飙洒,战千尘红着眼回到“云荒”身边,双膝跪地,眸光凝视着已没了气息的“云荒”,持剑向颈,用力一拉… 便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柄如意挡住了剑身下拉的趋势如意柄上流光一荡,殇羽剑顷刻飞脱落地。 战千尘的手犹自做着自刎的动作,眸光却似呆滞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千尘?”云荒见他仍是不动,便唤了一声。 她话音未落,便见战千尘眸子动了一下。 “你没事吧?”云荒担忧的看着他。 战千尘神思慢慢回转来,眸光在云荒身上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说,突然一把抱住了云荒。 “千尘你…” 云荒本想问他到底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他抱的更紧了。 战千尘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云荒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背。 战千尘手臂松了些,却没有放开她。 云荒等了会儿,见他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手臂挣了一下。 耳畔立即传来他的警告声,“别动!” 云荒听着这嗓音,神似以前,她做了什么危险的事,被他出言警告一样。 她静默了半晌,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千尘,我腿麻了。” 闻声,战千尘这才抬了一下头,看她不似作假,这才慢慢放开了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云荒心虚的垂下了眼帘。 战千尘什么都没说,拿起殇羽剑,四下看了看,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宫殿里。 而那高台之上,一尊高大的骨架坐在宝座中央,姿态威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恒王的嘴是上扬的。 战千尘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地上的云荒,想了想。朝她伸出了手。 云荒刚放好如意,便见面前多了只指节修长的手。 她顺着手往上望了望,便握住那只手借力站起,人方起身,足底一阵麻痛,她咝了声,人往下一歪,伸出的手还未触及地面,身子突然悬空了。 战千尘见她倒地先伸出了手,毫不犹豫伸手一操,便将她抱了起来。 云荒反应过来时,战千尘已经抱着她往进来的地方走了。 “千尘,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话? 云荒眨巴眨巴眼睛,提醒道,“那墙你不一定能过的。” “我知道。” 又是你知道?云荒是真不懂他这刻的想法。 “那你放下我下来啊。”她以为他又要说我知道。谁知,他却换了一句。 “我不放。” “……”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石墙边了。 云荒心想着,这下你该放我下来了吧? 不料,她的心思还没落定,便见小千尘抱着自己抬脚一跨步,就这么出去了! 她这边惊讶还没完,一出墙面,立即与焦急等待的刀客视线撞了个正着。 刀客先是一怔,随后眸光上下左右在两人身上游走了好几圈,这才道,“你们俩…干嘛去了?” 云荒不知怎么就听出了他话里之音,立即去看自己是哪里不妥。 这一看,脸颊顿时烧烫,耳根处烧的透红透红的。 难怪刀客会那么问。 两人进去前,身上衣袍整洁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两人出来后,头发歪散,衣袍凌乱不说,还粘了不少尘土,活像在地上滚了好多圈的感觉。 而且,战千尘抱着她,神情难以言喻。这让别人不乱想都难! 第九十五章 术法炖菜 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云荒更是直接将头埋进了胸口。 出了恒王墓地,战千尘才将云荒放了下来。 云荒抬头老天,先前那片墨色烟云已经消散,头顶上空有雪花落了下来。 见雪快要下大了,刀客连忙道,“快走吧!雪下大之前最好能找到过夜的地方。” 为了赶在天黑前走出恒王墓地的范围,他们没有一刻停留,直到申时才走到了三州交界处。 出了冰峪镇,气温稍稍暖和了些。 刀客看着前方说道,“你们二位是去是留?要是去的地方近呢,现在还可上路,要是远呢,便到前面小村子里借宿一晚。” 云荒悄悄地瞥了战千尘一眼,想听听他作何打算,可巧,战千尘也是这么想的。 刀客见两人又不吭声了,瞅了两人半天,直接拍板道:“走,借宿去。无名啊,你一会儿同我上山去猎些吃的。这弟妹可一天都没吃上饭了。” 闻言,云荒同战千尘脸上闪过一模一样的神情。 刀客了然一笑,快步朝前走去,故意将他俩甩在了身后。还道:“我先去探问探问,你们跟上啊!” 其实他俩走的并不慢,心里也都清楚他是借故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阵,快到村子口的时候,战千尘停下等她的间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打算去哪?” “走到哪便算哪吧!” 战千尘默然,片刻后,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停留?” “停留?”云荒望向垂眸的人,答:“漂泊小舟,何处会是它的港湾啊。” “其实我……” “其实我知道。”云荒突然截断了他的话,慢慢将视线从他脸上转到了别处。“我知道,那些都是奢望,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 “云荒……”战千尘不想听她妄自菲薄。 “你别说,听我说。”云荒再次打断了战千尘的话。 她害怕,害怕再一次陷入他的温柔后,迎接她的又是那彻骨的寒冷。 “从小,在我坚信我已经拥有的时候,必会面临失去。欲念越深伤的则更深。为此,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每一件物品,珍惜着每一个人。可是我发现,哪怕我用了心用了命,他们还是会离我而去。” “云荒。”战千尘又喃喃唤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对世事的无奈,“造化弄人,有些事并非人意可为。” “是啊!有些事,有些人,尽管我用心用命去呵护了,却终究不可为!” “哎无名,我找到地方了,快过来。”前方传来刀客的呼唤声。 云荒望了灰蒙的天空一眼,忽而嫣然一笑,对他道:“多谢少侠这一路上的悉心照顾。今夜晚饭我来做,权当回谢了!” 说着,她大步朝刀客的方向走去,并朗声问道:“可有灶房?” “有的有的。来来,我带你去瞧瞧。” 刀客带着云荒一同进了篱笆院内,一间小土屋,一间小土灶房。 云荒看了看,同他一起进了黑漆漆的灶房,便听刀客道:“没办法了,这是唯一一户愿意借宿的老婆婆家。” “不妨事,可有油灯?” “有,一会儿送来给你,我便同无名去猎些吃的,不然晚上要饿肚子了。” “好,有劳。” 刀客点了点头,没一会儿把灯送来后,便拽着才进来的战千尘一道走了。 战千尘犹自回了两次头去看,却见云荒在自己视线望过去时错开了。 云荒在他们离开后,端起桌上放的一小碗米和菜叶子,便开始忙活起来了。 今次出来猎物,战千尘显得格外的急切。不一会儿便扔给他一只山鸡,继而急急往回走。 刀客看在眼里,笑劝道:“兄弟啊,有些话憋在心里哪能行啊,该哄得哄该认错就认个错哪。在自己心上人面前矜持,迟早玩完。” 战千尘顿了一下,听是听了,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刀客急了,道,“你啊,哪天她跟人走了,你悔都来不及。” 任刀客一路好言相劝,奈何战千尘就跟个哑巴似的,愣是没出一声。 最后快到村口了,他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我去把这山鸡清理干净,你去给她搭把手。” 这回,战千尘倒是依言照做了。 战千尘快步走到篱笆院门口,当他望见灶房一粒豆大的亮光那一刻,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归家的错觉。 他走到灶房外想着什么,过了会儿,才低头进了灶房里。 灶房特别小,小桌上一盏豆大的小油灯忽明忽暗,灶台前,云荒挽着袖,系起了裙衫,正对着冒热气的锅内看。 见他进来了,她抬头朝他一笑,道:“回来了?饭快好了,你先坐会吧!”说着,她放下锅盖,将另一锅内注了水,又道:“你怎么空手回来的?” 战千尘忽然愣住了,方才云荒那神情与口气,颇像等米下锅的娘子质问空手而归的夫君。 云荒问完,适才看到战千尘的神情有些飘忽,恍然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因某句话某情境,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是又想起她了么? 一瞬间,云荒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云荒啊云荒,你明明知道不能奢望的。 “来了来了。”刀客人未进门,声音倒是先进门了。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立即回了神。 云荒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山鸡,瞅了一眼,在灶台边将山鸡做了一番处理,便丢进了锅里。 刀客见灶台内的柴火不够了,准备去添些新柴,却被云荒拦下了。 “柴禾不多了,给老人家多留一些吧。” “那这火力得炖到半夜去了,你确定不添?” “应该没问题的,你瞧!”云荒说话间,捻指掌心一转,掌心中聚了红莲开的火焰,她将火焰推进灶台内,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刀客见了,不由自主的叹道,“啧啧,我游历了这些年,第一次见用术法炖菜的,弟妹可真会玩,哈哈……” 云荒也觉得挺好玩的,笑了笑,回道:“方才引火半天点不着,本想着试试,谁知道还真管用。还不错,又学会了一项生存技能,日后不必担心会饿死了。” “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有无名兄弟在,怎么会让你挨饿受冻呢。” 第九十六章 一别两宽 此话一出口,本还融洽的气氛顷刻冷了场。 刀客瞧着再次闷头不语的两人,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子,为了缓解尴尬,他立即改口道:“唔,好香啊,弟妹这红莲火甚旺,这么快就熟了吗?” “差不多了吧?要不你尝尝味道?”云荒边说边擦了把被烤得发烫的面颊,一不小心抹上了一条黑色炭渍。 刀客揭开锅盖搅拌了下,道:“唔真香啊,味道肯定不错,可以出锅开饭咯!” 云荒收了元力,开始张罗。两人围着小桌坐下,她盛了一碗饭递给一直闷不作声的战千尘,道:“尝尝!” 战千尘望向看他的云荒,一如初见时,满口胡话的她,也是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伸出手,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脏污,嘴上答:“好。” 刀客心里一喜,边吃边道:“这灶房太小,老婆婆答应让我进屋去睡,这里就留给你们了,累了一天了,吃完饭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好。”云荒倒也不矫情,出门在外,能有一瓦遮顶,三餐果腹,实乃幸事。 饭后,刀客便去了屋内。 狭小的灶房内,其实也没什么可睡觉的地方,云荒瞅了瞅,搬了把凳子坐到离灶台近一些的位置。 许是担心弄脏了斗篷,她脱下叠好了抱在怀里,又担心衣背蹭到黑灰,便保持着挺立脊背的姿势坐着。 一夜漫长又冷,战千尘看她的坐姿就替她难受,忍不住关心道:“云荒,过来睡。” “不用了。” “寒夜漫长,你不添衣还脱了斗篷,会染上风寒的。” 其实他不说,云荒也觉得冷,道:“我只得这一件喜欢的新衣,弄坏了怕是不会再有了。” 一语戳的彼此心头有些绵密的疼。 静默了一会,战千尘自包裹里拿出了披风,强硬将她拉了过来,将两件一并盖到她的身上,“睡吧!衣服还会有的。” 云荒窝躺在他怀里,直觉阵阵暖意涌入心底,她慢慢合上眼,极缓慢的答:“好。” 一夜说长又短,每每靠近他,她总能安心睡到自然醒。 云荒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了他在身边,她连觉都睡不好了? 她不知,亦不打算去想。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豁达敢爱敢恨的人。如今还能得一刻的温暖便得一刻罢,日后的事日后再去计较。 她心中如是想,人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寒夜沉沉,屋外偶起冷雨拍窗。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原本睡的安稳的战千尘忽然冷汗潺潺,额角青筋凸起,面上一副痛苦神色。 他许是陷进了噩梦里,竟在不知觉间用力抱紧怀里的人,嘴里大声呓语:“云衣…云衣…” 云荒正做着一个美梦,恍惚间听到“云衣”两字,瞬息间清醒过来。 她立即抬眸一望,见战千尘面上一片痛苦不堪之色,嘴里还在喃喃着:云衣对不起云衣对不起… 霎时,云荒恍如看见晴天一道霹雳落在了她的头顶,劈得她顿时神魂升烟。 一瞬间,泪不可抑制地遄流而下。 似巨浪一个潮涌扑来瞬息间将她没了顶。 情绪来得过快过激烈,以至于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喉间呜咽之声掩都掩不住了。 难道,我从始至终是因了她,才得以你的施舍吗? 战千尘感知异常,猛然惊醒后,立刻紧张地问道:“云荒你怎么了?” 云荒在他醒来的那刻,快速掩住了嘴巴,她藏在衣服里抹掉了脸上的泪,隧慢慢坐起身来,唤了句:“千尘!” “我在。”一语落,战千尘猛的瞪大了眼。 那突然贴过来的柔软沁香的唇,与他一触即分。 云荒深深地凝着他的脸,轻浅缠绵的眼波里,染了些战千尘看不懂的异色。 “花开花落,往事尘绮。自此后,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云荒……”战千尘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急急唤她。 可是,他明白了的有些晚了。 “千尘,你的云衣我还不了你,你的望昔镜我也还不了你。” 云荒方一开口,哽咽之声另她停顿了好久,道,“千尘你骗我,为何我什么都没有忘记,反而想起了不想记得的事。连孟婆都骗我,什么忘情泪断情汤,统统都是骗我的。我终于明白,我的道来便是为了修苦,修尘世最苦的情苦。” 听她所言,战千尘心里一阵阵刺痛,他想解释想告诉她,她听到的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可是他却不能动不能言,只得拼命聚集玄力去冲击禁制。 “别费力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啊!我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是什么的非类,或如你所言,妖女是也。” 屋外雨潺潺,她的泪亦潺潺。 云荒越哭越凶,感觉全身都在疼,唯有哭出来就好受些,越加哭的厉害,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战千尘一直在挣扎,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云荒放开她。 “怎么办?我终究…还是舍不得啊!” 云荒哭到泪眼模糊,留恋不舍的抚着他的眉眼,似要用手要他的样子刻画用心里。 奈何,再不舍终究是要放手了。 “千尘,禁制过些时辰自会解开。今日一别恐是后会无期,还望君多多珍重!” 云荒一边噙着泪,一边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冲他笑了笑,起身穿上了那件她再也不会有的斗篷,绝然转身而去。 “唔唔……”战千尘用尽了全力,才发出一丝不甘的声音。 云荒立在门边回首相望,两行清泪划落脸庞,她再次深深地凝了他一眼,而后,朝雨夜狂奔而去。 大雨滂沱,乌沉沉的天,似觉得这悲伤还不够,又引狂风呜咽,令人闻声凄凉。 “啊啊啊……”一阵阵撕心裂肺地哭喊响彻四野。 暮色霭霭,冷风呼啸。雨水冻如冰凌,那幕布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撕破开来,雨水突然间大得犹如倾盆倒下。 云荒停立在大雨当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她不知大雨拍面的疼,不知寒夜的冷,却独独知晓她的心好疼好苦…… 为什么没有用! 为什么那么疼! 为什么忘不掉! 我好恨呐!! 第九十七章 一体双魂 孟婆寨桥这头,云荒含怒一脚踢碎了屏障,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悲戚气息。 “孟婆,你出来!” 云荒凄厉的喊声,惊得孟婆扔下手头的东西就奔了出来。 孟婆凝目相望,桥头上,浑身湿透的云荒,身上的织锦斗篷淌着水紧贴在身上,长发披散遮头盖面,形如鬼魅,眼中幽光瘆人。 “你这是……”孟婆上前仔细瞧了瞧,震惊地倒退了一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说你为何骗我?为何要骗我…便是有旧怨你也…噗…” 云荒话未完,气急攻心吐出一口口血来,郁结心腔已久的血尽数吐出来后,便在天旋地转里晕了过去。 云荒这一晕,时日比上次更久了。 孟婆时常查看她的状态,之后便叹一句:“该醒了!” 其实云荒并不是听不到,只是不愿醒来,不醒来,心便不知痛,这样也挺好的。 她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躺下去。想等什么时候自己想通了再做打算。 过了些时日,孟婆坐到她的身边对她道:“老身查了很久,找到一方可治你心病,你可还愿一试?” 云荒缓缓睁开眼,眸内紫光幽闪,半晌后,她望向孟婆,质疑道:“可是诓我?” “怎会,老身修那屏障也累的很。” 闻之,云荒慢慢坐了起来,问:“什么方子,说来听听。” “老身翻阅了近万年的记录,有一同例记载,那人服用了他人泪水后,倒也成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服用云衣的?其中玄机何解?” 孟婆默然片刻后,答:“此解法,老身也是悟了数日。你与她曾一体双魂视为共生。她卒时未饮孟婆汤,心中执念仍留存在你的记忆里,此刻你记得的未必是你的记忆,你的感想也未必是真实的。” 云荒一开始没明白,想了想,便懂了,“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了是吗?” 孟婆点了点头,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道:“你的确没得选了!当初是老身一时糊涂,才铸成今时之错,此番当是弥补你了。” 云荒接过瓶子,适才记起了孟婆的职责。她盯着那瓶子看了许久,才道,“与上回一样?” 孟婆点了点头,递过来一碗汤。 云荒犹疑良久,最终还是将泪滴到了碗中,一饮而尽后,静待结果。 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她终于熬不住了,便倒头睡下了。 睡着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她在梦里拼命挣扎,时哭时笑时闹,直到折腾的精疲力尽全身酸痛难忍,方才惊醒了。 云荒翻身而起,全身酸痛状似同人打了一架,她蹙眉想了半晌,竟记不起自己到底做过了什么。 “怪哉,我怎会睡了这么久?” “你怎么了?”孟婆问道。 云荒揉着胀疼的额角,答道:“我竟记不得,我因何睡了这么久。” 孟婆将信将疑地凝视着她,故意道:“你心情不大好,醉酒了!” “哦,是因为醉酒吗?” “是的。” “原来如此!” 孟婆见她神色自若,便道,“既然醒了,你是否该回去了?” “嗯,是该回去看看了。”云荒自然的接过话来,起身朝她颌首,“叨扰你了,告辞!” “慢走不送!” ……… 云荒出来后,想都未想,直接去了扬州南郡城。 她背着手,随意晃荡在南郡城街头,路过一处茶摊时,听到里头一阵喝彩的掌声,便走了进去。 人间烟火,山河远阔。 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不知处。 怎么会有“我想见你”这种人间疾苦? 云荒撑额蹙眉,望着那唾沫星子乱飞的说书人,一粒瓜子弹将过去打断了他。 那人捂着脑门往这边一瞧,一位生的挺俊俏的女子,手里捏着一粒瓜子朝他晃了晃。 说书人气的瞪眼,喝道:“姑娘你做甚么?” “没做甚,想夸先生的嘴上功夫着实厉害,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这来了。” 众人听到正起劲的地方,被她一瓜子给弹断了。再一听她打断人家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 顿时不满道:“哪来的矫情女子,不听赶紧走,莫要扰了我们的兴致。” “唉唉唉!别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荒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她站在街边看了半晌,噗嗤一声扬唇笑了起来。 她方才并非要作弄说书先生,只是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莫名觉得契合了她的心境。她不解其意,原是想请教这句话的意思,哪晓得出手重了点瓜子丢偏了点,结果…… 罢了罢了!不懂才快活呢。云荒晃晃脑袋,又背着手往街头走去。 她自从孟婆那出来以后,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少了些什么,以前盘恒心间的憋闷感也突然之间消失了。 左思右想想不起来,被说书人这么一闹腾,整个人反而轻松自在了。 书是听不成了,那接下来去哪里好呢? 云荒四下瞅了瞅,伸出一手举着手指随意的一点,点在了虬岩洞的指引布旗上。她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后,便朝那个方向走了。 虬岩洞,九州之一的奇特地貌,它到底有多大多广,据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走到头过。 紧挨着虬岩洞的是天方林,她只耳闻过却是第一次进来。 天方林里长着各类拔翠的古老高树,树木空旷之地还有少许铁矿石。 云荒选了一处视野较开阔的地方,仰头打量了一下周围,自言自语道:“还不错,晚上有地方落脚了。” 她话音方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句:“快来看,这有铁矿石!” 云荒循声望去,见三五个男子往铁矿石的方向走去。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方才过来时,看到有个散仙在那处开采,要是他们不是一个同帮派的人,那…那散仙会不会…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就驻足等了一小会,倒也未听到任何不正常的声音。 她摇头失笑,刚觉得自己太多疑了,那边就传来了打斗声。 “呵呵…我说你傻不傻?他们都不要你了,你还要帮他们采矿石?” “那是我的事,与你们何干?” “确实不干哥几个的事,只是你霸着这一处铁矿,就与我们相干了。” 第九十八章 烤乳猪 散仙眼色冷了冷,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们不该不懂。” “哈哈哈……”那群男子听到这句话时,哄堂大笑,“虬岩洞可没这规矩,你要是想玩玩,我们不介意奉陪。” 男子言语露骨的挑衅,原以为那散仙听了会受不住自行离开,不曾想,她竟然懒得搭理他们,依旧采她的矿石。 云荒过来时,隐约听到句:被骗过的女子果然是不一样,哈哈… 散仙羞愤难当,抢先出的手,那几名男子其中的一个出来与她打,其余的则在旁边看戏,嘴里时不时的冒出一两句龌蹉的话来。 云荒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勉强理清了他们的关系。 散仙有一爱慕的男子与这群人同属一个帮派,那男子最初利用散仙夺了帮会竞技之名,后又在外人面前指责她不知羞耻,散仙被伤了心,觉得愧对自己的师门,虽被逐出却在暗地里相助。 “跟他有什么好?那个小人不及我们哥几个一根毛发,我看你模样生的也不差,不如随了我们,你看我们……” 其中一男子滔滔不绝的说着,且越说越离谱,那露骨刺耳的言语实在是不堪入耳。 云荒听不下去了,突然冲那边冷喝了句:“闭嘴!” 那群人一怔,齐齐看向声音来处。 便见铁矿石的另一侧,一名娇弱的女子正朝着这边快步而来。 那被喝停的男子看清过来的人后,嘴里居然还不消停,嘲弄散仙,“这就是你请来的帮手?就这身量,这细腰细腿的,怕是经不住哥几个两下子,哈哈哈……” 散仙铁青着脸,骂道:“无耻!” “我还有更无耻的呢,你可要一试?” “口出恶言、欺人太甚、肆意辱人,掌嘴!” 云荒着实被恶心到了,一记空流仗狠狠拍在口吐秽语的男子的脸上。 那男子反应倒快,快退几步立即拉开了架势。 还不待男子出招,云荒控着如意短杖连拍了那男子三仗方才收手。又瞬移至散仙的身旁,问道:“姑娘没事吧?” 散仙听出了她的声音,惊喜地看向她道:“是你!” “你认得我?” 散仙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又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 云荒冲她笑笑,道,“你若真觉得抱歉,就给我狠狠地揍他们。” 被打的男子举掌欲战,却被大个子男子一把按住了,他厉声喝道:“哪来的野丫头,不知天高地阔,你可知我们是谁的人?” “不知。” “你……”大个子的男子被云荒噎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她道:“找打!” “确实找打!”云荒笑吟吟的看向他们,捻指朝散仙眉心注入了一些元力,便道:“好好的打,狠狠地打,打到他们跪地求饶为止!” 散仙凝了凝元力,冲她一笑,道:“好。” 男子们不知云荒是什么身份,但有些眼力的已经看出来了,她如此随心所欲的赠送元力,可见她的战力定然凌驾于他们之上,态度还如此肆无忌惮,怕也是个不好惹的。 于是,在散仙攻过来时,他们居然选择假战,临场逃遁。 云荒状似无意的喊了一句:“喂!你们的准头瞄错了,她在那边呢!” 散仙得了她的元力,身法招式快如乘风,那群男子半天寻不到一丝破绽,倒被她轻轻松松的弄出了好些伤口。 “啧啧…姑娘这心真是良善的很,就这几个小伤口还不够他们疼一炷香的。照我说,你该先用冰狩冻他们,再来三味真火烤上一烤……” 散仙游刃有余,回首冲她为难的道:“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啊,听闻烤乳猪就是这么弄的。” “哪来的妖女,手段残忍,心思恶毒。” “多谢夸赞。”云荒瞥了他一眼,又道:“为表谢意,待会先拿你来试试手。” 那男子被她气的整张脸都挤在一起了,那模样还真像个猪头。 散仙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一抖,三味真火失了准头,火焰落到骂人男子的裤腿上,那火猛地窜起,吓得男子不管不顾的往地上一滚,嘴里哀嚎着:“快救火、快救我。” 他那些哥几个立即围过去,手脚并用,一顿狂踹后,趁散仙愣神的功夫,拖着他狂奔而去。 “哈哈哈……”云荒听着被踹男子渐远地哀嚎声,笑的脸庞都红了。 散仙看她笑的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开心吗?” “嗯。”散仙属于含蓄有教养的女子,即便开怀也只是浅浅地微笑着。 云荒收了笑声,问她:“你刚才为何不出手?” “你看出来了?”散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 “我师父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十有八九,再者,他们说的也是事实。” “所以,你刚才只是想教训一下他们,不伤人又不想我失望对吗?” “是!”她答的坦荡,眼中也是一片坦荡。 “受教了!”云荒认真的朝她行了个江湖礼,道:“我一直以为,刚毅果敢,敢爱敢恨是为对。从未想过放下亦是真谛,今日受益良多,多谢你。” “不敢当。”两人相视一笑,相邀着一起去开采矿石了。 云荒陪着散仙采了两日的铁矿石,又护着她将铁矿石转交给了帮派后,两人分开了。 闲来无事的她,常在虬岩洞内转悠,遇上看不顺眼的事情都要管上一管。 时日一久,下来采矿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幽魂一般,喜欢游荡又多管闲事的女子。 弱小者自然是欢喜的,有时三俩结伴下来,特意寻她会出现的位置开采。而那些平日里,靠着截取他人矿石邀功领赏的人就不太欢喜了。 他们从一开始的明目张胆到后来的偷偷摸摸,再到一人放风其余人动手。 即便如此,但凡他们动手,那女子准会凭空出现。 如此状态维持了半个月之久,导致九斯帮派日常修缮维护都进行不下去了。帮派内的弟子唯恐被他知晓后受责罚,一番商量后,聚集了几名胆大战力高的男子前去对付她。 第九十九章 逃 世人眼中的妖魔,大都是青面獠牙丑恶狰狞凶残成性。 可被人谓之为那般模样的妖魔,却是个清灵动人的貌美女子,尤其那双眸,眼波流转时似琴音绕梁令人闻之难忘。 这样的女子人间难得几回闻,怎会是妖魔,怎能是妖魔?! 可偏偏,她就是妖魔,还是个目空一切全凭心情做事的妖魔。 那几个高手来之前,已经听过被渲染的过分的经过,此一见,顿觉是否真若他们所言? 这被指认为妖魔的女子,除却态度傲慢了些,无一处不透着娇软柔弱。 “妖?”女子闻之低眉浅笑,语气却是冰冷的。 “妖女笑甚?大家不必惊慌,我们人多势众难道还怕她不成?”出头男子一边大义凛然一边频频向众人中退去。 云荒含笑将人群扫了一圈,语气懒散道:“我便是妖,你们又能奈我何?” 她这态度可谓是狂傲至极! 再一听她竟还亲口承认了,立时激起这些自认为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的杀心。他们大喊着妖魔…打死她…诛妖除魔…为九州除害之类的话。 人群发出震耳发聩的激昂口号。 这一喊,云荒皱了皱眉,心内升腾起憎意,捻诀的手指一松。 霎时,一股强大的流光似音波荡开。那些围的近的人顷刻被弹飞摔地不起。 哀嚎声起时,便听她道了句。 好吵! 仅是抬臂一挥,那些发出嘈杂声音的人,立时没了声音。 众人皆被云荒的所为惊得呆若木鸡。待反应过来立即四散奔逃,也不顾除魔卫九州了。 云荒眸光回转,望向挑起事端的男子。 那出头的男子见她一步步走向自己,他则一步步退后,腿脚已然开始发抖。 出头男子方才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想做甚?” 云荒在离出头男子三步距离停了下来,反问,“你们想作甚?” “妖女你莫过来!我我…不会屈服的。” “哦?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屈服法。”言罢,她故意眨了下眼,神色转换间瞳仁幻成了幽紫,在阴暗的虬岩洞的衬托下更显可怖。 “啊啊啊…你你…”男子嘴里登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倒退的腿脚一软,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云荒被出头男子连番的反应逗得大笑不止。 她发现,越是道貌岸然者,作弄起来越让她开心。 地上的男子见她突然大笑,惊恐地抖如筛糠,许是求生本能使然,男子立即双腿并起倒头便是一拜,口中喊道:“冥尊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回头小人一定禀明九爷,让他给您老人家供奉至尊之位,受众人膜拜之礼!” 不料,他的话才说完,便见面前的人眸光忽然冷凝,一道寒霜在眼前一闪而逝,男子双目圆瞪,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云荒收回手,鼻间发出不屑冷哼,拂袖转身而去。 她尚走出几步,又蓦然回转身来,看到有个人弯身在探地上男子的鼻息。 她凝目望了那男子一会儿,不知何故觉得心里不舒服,元力刚撤又聚,瞬息移至男子那边,指尖抵在男子的颈侧。 男子缓慢抬首与她对视,待看清她的脸时,男子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几度变化,惊愕、惊喜、自责、疼惜、懊悔… 各种神色终演变成难以言喻的痛。 这男子身上悲戚的气息似乎会传染,让云荒有些不忍心如此对待他了。 一时间竟下不去手了。 不安! 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全来源于此男子看她的眸光。 战千尘心痛难抑制,一把握住她对着颈侧蓄势待发的手指,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云荒不懂他为何这幅模样,语气讽刺,道,“世人灌我之恶意,你却叫我平常心对待?” “那你也不该自暴自弃,你不该是这样的。”男子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疼惜和责问。 一语问得云荒心口猛地一滞,一口气堵在胸口,呼吸霎时紊乱了。 她连忙抬手按住心口,心道:奇怪,为何突然间会心痛? “我该是怎样用不着你来评价!”云荒被握的手指流光一荡,一下震脱了男子的手。 那男子虽叫她震开了几步,却仍然那副神情望着自己。 “是!我没有资格,世间惟我没有资格评价你。” 云荒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的乱了,男子的一言一行似乎都能牵动她的心。 心跳似慢似乱,还掺杂了别样的情绪。 这种莫名失控的感觉让云荒开始慌乱。一种从未有过的,乱而激荡的奇怪情绪。 她不敢再去直视男子的眼,此时只想着快点摆脱他,急忙又是一招击去。 不料,招出一半之时,心痛突然间加剧形同刀绞,那种猛烈的痛竟痛得她双腿一软,立时跪倒在地上。 战千尘方才还心痛难抑,见云荒面色忽然惨白,立刻伸手撑住她的身体,惊慌的问:“云荒你怎么了?哪里疼?” 云荒心神早已大乱,胡乱劈出一掌,趁机挣脱了男子的手,而后快速逃出了虬岩洞。 逃! 对,快些逃!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念头。 紧邻虬岩洞的天方林里,清风明月朗,有风自树间徐徐吹来,往日里本该悠凉的风吹过来时,却掺杂了细微的寒意。 云荒跃上了林中的高树,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释出混元一气罩住了自己,她清瘦的身形飘在幽紫屏障里,一眼望去犹如夜半游荡的鬼厉… 过了好半晌,云荒终于平复下来。适才想起去看那人有没有追来。 眸光扫视一周,没看到那人,她方松了口气,提起的劲也慢慢松懈了。 云荒复又躺回去想方才那事。 她来虬岩洞已经不少时日了,做了些她自认为对的事。有时也会因自己的不喜欢而去干涉别人。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出手教训一下而已,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他们就认为自己是妖魔了? 她明明一心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为何在他们眼里就是错的?! 若是这样都算错,那何为对? 还有那男子为何说她不该是这样的?那她原本是怎样的? 第一百章 装傻 “娘子娘子…” 云荒正想着那些事,忽闻下方传来一声声又惊又怕又焦急的呼唤。 她不由好奇的探头望去,心道,这人怕不是有些傻吧,来这种地方找人? 这一望便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左边一探右边一望,嘴里还唤着,“娘子,娘子你在哪?” 见状,云荒惋惜摇头,看来这人真是傻的,没见过找娘子在草丛里找的。 她方收回目光,便听下方传来哎哟声。 她立即探头看去,便见那人不知看到什么东西,竟吓得跌坐在地上。 那人坐在地上,似乎很伤心的样子,并起双腿双手抱着膝头,闷声闷气的念着:“娘子你在哪?我错了,你快出来好不好?” 唉! 云荒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收了屏障坐起来提醒那人。 “喂!” “啊啊啊…娘子救命啊!” 云荒突兀一喊,吓得那人一把抱住脑袋,嘴里大喊娘子救命。 呃… 云荒愣怔,有些后悔不该突然出声,看把人吓得。 “你别怕。”她连忙补了一句,便从树上飘了下去。 男子从臂弯里往上看,登时两眼发直,整个人都定住不动了。 云荒落地,走到那人身前几步远蹲下去,道,“这位公子。” 男子见她过来了,抱着脑袋拿手臂挡着自己的脸,还瑟缩了一下。 “公子别怕!”云荒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人,便尽可能的让自己声线温柔点。 男子从臂弯里偷偷地瞅了瞅她,又躲了。 这么害怕还敢来这里找人,可想是个重情义的痴人。 云荒这么一想,耐心便多了些。 “公子是来找人的吗?” 男子也不知是听不懂她先前的话,还是害怕,直到这时方才点了一下头。 “公子一个人来的吗?” 男子当是觉得她不像个坏人,又瞅一眼,又点了一下头。 云荒猜想他可能是误闯迷路了,便道,“公子,这里是天方林,没有你要找的人。” 男子方才一直都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听到这句时,突然出声反驳。 “有!我娘子在这里!” 呃… 云荒扶额,有些头疼的看着他,这种情况她还是比较了解的,譬如小时候的自己。 她话音一转,不再提这个,而是道,“嗯!公子的娘子可能回家去了。” “不可能!” “为甚么不可能?” “娘子生我气了。”男子的语气又恹了。 “你娘子是谁?” “啊?”那人似反应不过来。 “这里是虬岩洞,公子听过没?你娘子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不可能来这里的。” 那人没吭声了,似在想她说的话。 “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云荒说完起身走。怎知,她蹲太久了,足底突然传来一阵麻痛,身子一歪一下撞到男子身上了。 便听哎哟一声。 云荒连忙抻起身,脚又不知踩着了什么,人又砸了下去。 唔! 男子被她砸的又闷哼一声,第一反应竟是去捂脸。 云荒这才觉出不对劲来,也顾不得起身了,抬手抓住男子的手猛地一拉。 “是你?!”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看来自己演技真的很烂啊。 战千尘见露馅了,也不慌张,就这么任她压着,神情十分坦然。 “是我,我来找我娘子的。” 云荒与男子的视线一对上,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杂乱的微妙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休要诳我!” 心火无端端的烧起,她捻指凝元力之际,男子忽然伸臂将她抱住,随即快速翻身护着她滚了出去。 云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不顾自己尚在他怀里,抬手就是一掌。 战千尘眸光一动,先一步撤了玄力,待她一掌拍来,假装被打飞了。 男子方被她一掌拍飞,云荒便听轰隆一声,一棵参天大树倒了下来。 云荒望向大树倒下的地方,可不就是他们方才倒地的位置吗? 不是吧?!那个人方才是为了救她吗? 云荒有些难以置信的又望了望,似乎要确定一下自己是否看错了。 再一看,不偏不倚确实是那个位置,那大树若砸下来,她不伤筋动骨才怪呢。 她连忙站起身,搜寻那个男子。 方才自己一记掌心雷拍去前,隐约觉出有股玄力在抗衡,可等她真的拍下去了,却发现那男子竟然不会武功。 还好她及时收束了大半元力,要不这人怕是要命丧当场了。 犹豫了一会儿,云荒想着还是得去看一眼,万一真把他打伤了岂不罪过。 战千尘躺在前边不远的草地上,心想着,云荒怎么还不来找他?莫非自己又演砸了? 思绪未落,便听到她的脚步声。 战千尘狡黠一笑,随即做出一副疼痛的表情,嘴里发出哼哼声。 云荒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去。一眼望见地上躺着的男子,手压在方才被打的地方,面上一副疼痛的表情。 疼痛?这表情不对劲啊!这人若真的没有玄力,她那一掌拍下去可不是疼痛这么简单了。 这么一想,云荒便没动了。 战千尘一边哼哼,一边用余光瞟她,却只看得见她的衣角。 她干嘛呢?怎么还不过来? 战千尘心想着,眸光无意识的转了一下,恰在这时与云荒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四目相对,云荒忽然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神情清浅,澄澈的眸泛着微微紫光,似看破不说破的警告。 而战千尘却被那眸光勾走了心神。 云荒看到男子眼中的变化。挑了挑羽眉,正要出言警告,却被男子的一句话镇住了。 他道:“娘子你真美!” 男子的语气神情无比真挚,任哪个姑娘被人真心实意的夸赞,都会脸红心跳,或欢喜的捂脸躲开了。 云荒听是听出来了,反应却奇特的很。 她二话不说,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步上前,俯身抓起男子胸前的衣裳,盯着他的双眼,无比严肃的道,“你再说一遍。” “娘子你真美!” “再说一遍!” “娘子你真美!” “再说一遍!” “娘子你真美!” ……… 云荒神情无比严肃的盯着男子问了好几遍。 战千尘面不改色的回了好几遍。 待最后一遍问完,云荒一把松开男子的衣服,慢慢站直,居高临下的垂眸望着战千尘。 那眼神里写满了一句话。 这人原来是真傻啊! - 第一百零一章 娘子别走 战千尘心道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转念一想,当成傻子也好,至少她不会那么防备自己了。 此时趁傻不扑过去,更待何时? 于是乎,战千尘翻身而起蹲在云荒脚边,伸手一抱拖住了她,嘴里急道:“娘子别走!” 云荒原本看在男子痴傻的份上不打算计较了,没想到他竟然… 敢占她便宜? 云荒立时举起了手掌。 便听男子讨饶的喊了一句。“娘子别打!” 随即一头扎进了她的后背。 云荒脊背瞬时一僵,手一抖差点拍了下去。 男子惊怕的双臂顿时勒紧了她的腰,可怜兮兮的道:“疼!娘子我错了,别打!” 云荒举着手欲拍未拍。不打吧,她不能解气,打吧,又有些下不了手。 僵立了片刻,她还是心有不忍的放下了手,道,“我不打你,你松开!” “真的?”男子闻声从她身后探头问她。 云荒垂眸望向他,神情认真,“真的!你放开我,我保证不打你。” 男子半信半疑的将她望了又望,这才将勒住她腰身的手松了些。 可那手刚松到她没压迫感的时候,又听那男子恍然道,“不能松啊。” 嗯?不能松? 云荒疑惑,又看向蹲着都比她腰还高的男子,下意识接了句,“为甚么?” “松了娘子就跑了呀!”男子答的理所当然。 闻之,云荒僵住了,她这算是被一个傻子耍的团团转吗? 战千尘只消一眼便知她生气了。立即松开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偷瞄一眼。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听到云荒微微一叹。 果然,她心软了! 战千尘也在心里一叹,这云荒什么都好,就是烂好心这毛病总也改不了。 “公子,你认错人了。”云荒道。 “没认错。”男子的语气执拗而情深。 云荒回转身来,又叹了一声,语气却不再是同情,而是多了几分钦佩。 “公子情深似海,云荒钦佩。” “娘子…”男子似被她的语气吓到了,连声嗫嚅道,“我错了。” “你没有错。” “我错了!” “……” 云荒无言片刻,觉得自己不能在跟他对话下去了,得赶紧把他弄走。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问男子,“公子贵姓?” “战千尘。”男子说完,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她。 云荒心想着,这人还知晓自己叫什么,看来还没有傻透。 又问,“战公子是吧?那你知晓家住哪里吗?” “那里。”战千尘十分配合的抬手一指。 云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南郡城的方向。 她心道好极了!再问:“战公子家中可有其他人?” “有!” “谁?” “我娘子啊!” “……” 怎么又绕回来了?! 云荒聪明的没接话,抬手按了按眉心。思忖着,这男子脑子清楚身材精壮,综合目前所见,应当是为情受了些刺激,看来自己还是避开那个话题比较好。 思及此,她才道,“战公子,天色已晚,你不如在此住上一晚,明日我送你回家可好?” 听云荒这么一说,战千尘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 他装作面上一喜,答:“好哇好哇。”可好字刚落地,他又立马改口,“不好不好,我要和娘子在一起。” 云荒这一晚上尽是折腾他的事了,已经疲于应付,见他又想闹,立即沉下脸道,“睡觉!再闹现在就送你走。” 许是她这唬人的招数应了效,男子立即闭上了嘴巴,起身跟着她走了。 云荒将战千尘带到了自己常睡的那棵树下,自己先坐下,然后示意他也靠着树。 战千尘左右瞄了瞄,期期艾艾的蹭到她边上,背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战千尘睡着了。 云荒等了半晌,估摸着他睡着了,抬手一挥便将两人罩在混元屏障里了。 很快,她也睡着了。 睡着后,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冲她笑,笑完了,那人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问她冷吗? 云荒原本有些抵触,可那影子一问,她还真觉得冷,便点了点头。 那影子轻笑着将她抱进了怀里,问她还冷吗? 云荒窝在影子的怀抱里,全身暖意融融的,便摇了摇头。 睡吧! 那影子的声音似有魔力,云荒听了竟安心的睡着了。 ---- 云荒醒时,第一个念头竟是她昨晚没有做噩梦,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真是可喜可贺啊! 她闭着眼,心情愉悦的抻了抻手,手方过头顶便触碰到一物,她连忙仰头望去。 头顶上方是一个人精致的下颌,再上去是性感的唇,那微微上翘的唇角,昭示着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男、男子?! 云荒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后,云荒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战千尘比云荒醒的早一点点,正想着如何不惊动她恢复昨夜睡前的样子,她就醒了。 他索性将计就计,咧着嘴傻笑冲她道,“娘子早啊。” 云荒神情十分微妙,稍稍转眸瞟了一下,这一看之下僵住了。 两人睡前明明隔着一臂的距离,怎么醒来就叠在一起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窝在人家的怀里不说,腿还架在他的腿上,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梦游爬过去压着人家的。 脸霎时热了,耳垂也红了。 这这这…简直丢死人啦! 战千尘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眸中柔光藏于眼底,继续装傻。 “娘子你怎么了?” 云荒听到问话声,如被蜂子蛰了,猛地翻身而起闷头就跑。 “娘子小…”心字尚未吐出,便见屏障被撞歪到一边。 云荒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快速收了屏障,便跑远了。 战千尘没去追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神清气爽的抬头望天空。 半晌后,他收起淡然的笑容,换上了一副傻且情深的笑脸,快步朝云荒走的方向追去。 ---- 云荒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跑,待平静下来,才想起今日要送战千尘回家的。 于是,她停在原地等他。 没一会儿,云荒便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形出现在林中,且满面笑意的冲她招手。 “娘子,等等我。” 第一百零二章 你装我也装 云荒一听他又喊自己娘子,恨不能将他摁在地上打一顿。 战千尘腿长走的快,方靠近她身边,便看到云荒咬牙切齿的表情,还不等她开腔,他连忙抱住脑袋大叫求饶。 “娘子别打!是你自己过来的。” “嗯?什么我自己过去的?” 战千尘连连点头,“娘子说冷。” 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云荒想了想,这不是昨夜梦里的对话吗?难不成自己还说出来了? 一想到真有可能,她尴尬的背过身去。好半晌后,她背对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昨日事昨日毕,莫要再提了知晓不?” 战千尘低着头嗯了声,肩膀却止不住的抖动着。 云荒说完,敏锐的察觉出身后有异声,连忙回头去看。 身后除了一直咧着嘴傻笑的战千尘,并没有异样,她疑惑的收回目光,才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娘子我肚子饿。”战千尘不肯走。 “肚子饿也要出去才有的吃。” “那娘子陪我去吗?”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云荒侧头看向他,答:“有人会陪你的。” “我不要有人,我只要娘子!” “好好好。”云荒立马妥协,心想着再不把他送走,怕自己忍不住一掌拍死他。 战千尘趁机又蹭她身边去了。 云荒无可奈何,与他保持着一臂距离,领着他出了虬岩洞。 “娘子~” 两人方站到南郡城街头,战千尘又开始叫唤了。 “战公子。”云荒也唤了一句。 “娘子我在呢。”战千尘乐呵呵的靠了过去。“娘子有何吩咐?” “没甚么吩咐,想提醒公子一句,我脾气不好。”云荒越看越觉得他是装傻。 “哦。”战千尘顿了顿,心里思忖着这个时候别人是怎么回答的。想了半会儿后,傻乎乎道,“那娘子是要打人吗?” 闻之,云荒闭上眼睛猛地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断不能与一个痴傻的人计较。 从碰到他到现在,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再这么绕弯下去,估计她也傻了。 想了想,她道,“你怕我打你是么?” 不怕你打,就怕你不肯打啊。战千尘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不怕打,怕娘子不理我啊。” 得!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云荒抓狂的单手扶腰面向他,愠怒道,“行了!快说你家在哪里?” 这么快就生气了么?看来得改变策略了。 战千尘立即乖觉的举起手朝别苑的方向一划拉,“那,不对?是那边,好像歪了?不对,是那吧?” 云荒的目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斜一会儿靠后… 总之,看他瞎指一通后,她得出个结论来,这人八成跟自己一样,不识路啊! “行了行了,别指了。”云荒头疼的制止他,“是那个方向是吧?待会问问便好了。” 战千尘一听不妙啊,若真过去问,附近的人铁定能认出他来,被她知晓自己骗她,那就真的玩完了。 虽然她貌似也在骗他。 不行!得想办法拖住她。 战千尘眸光一转,抿着唇可怜兮兮的瞅她,看一下低一下头。 云荒被他看得受不了了,妥协道,“说吧,又怎么了?” “饿。” “饿了?”云荒望望四周,见前边有包子铺,便道,“包子吃不吃?” 战千尘扫了一眼包子铺的距离,道句,“不够啊。” “什么不够?包子不够你吃吗?”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战千尘连忙憨笑着挠挠头,“不是,是不吃。” “你不吃包子啊?那你要吃什么?”云荒只想快点把他送回去。 “我要吃鱼、卤水牛肉、米饭。”战千尘扳着手指头道。 云荒听罢,心道他喜欢吃的怎么跟自己一样,反正她也好久没吃饭了,有人陪着吃也不错。 便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云荒带着他去荷花桥下的酒家。快到的时候,战千尘突然不动了,唤了句:“娘子。” 云荒听见这称呼就觉得别扭,婉转的纠正他,“战公子你可以唤我云荒。娘子这个称呼不能随便用的。” 战千尘听见了,也想到了,她其实一直都知晓自己在装傻,只是未拆穿而已。 “公子又不想吃了是吗?”云荒用的是肯定句。 这句话比拆穿他还叫他难受,说到底,她就是想让自己亲口承认,然后趁早从她身边滚蛋罢? “被你发现了。” “战公子是装不下去了吗?” 战千尘噎了下,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棵树。” “树?” “对。”云荒不知在看什么,望了会儿又转了回来,“你打倒的树是我常宿的那一株。” “那你还敢留宿我?”战千尘忽然有些生气。 云荒却道,“正因为公子有问题我才留宿你,若是你没问题,我早将你丢出去了。” “你又怎知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云荒羽眉一挑,“公子恐是不知?便是我不防备,别人也不敢靠近我。” 战千尘知晓她在说什么,心里略感难受,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不是我的错都已经这样了。” “所以你便自暴自弃吗?” 战千尘愠怒的表情让云荒十分抵触。“战公子很闲吗?” “我不闲,我只是担心你关心你。” 闻之,云荒忽然一笑,道,“担心我关心我?试问公子是我什么人呐?!” “云荒!”战千尘终是被她激怒了。“你要怪我恨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我该用什么语气?”云荒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她为甚么要跟他废话?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战千尘眸光染上了痛色。 “战公子!”云荒神情蓦然阴沉,语含三分警告,“我的脾气很不好。” “所以呢?你又要伤害无辜了吗?” 战千尘话音未落,便听她笑了一声,语气极冷。 “云荒,你若还是执迷不悟,到时谁也保不了你。” 云荒不想在与他做无谓的争辩,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也被消磨殆尽了。 “保不了,便弃了吧!” 第一百零三章 路人之心 “云荒!我做不到!我放不下你。”战千尘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 闻之,云荒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复又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行。 “云荒!” 云荒心内烦乱不安,她抗拒这种像被压在巨石下,无法喘息无法动弹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妙,很没有安全感。 加之,她发现了虬岩洞里围攻她的那些人。 视线前方,有两个人紧盯着云荒,其中有一个神色慌张,指着她道,“那是妖、妖女,怎、怎么办?” 另一人稳住男子微抖的身体,道,“莫慌!稳住!她旁边那男子不知是敌是友,我们暂不宜暴露,你且先回去报信,我在此盯着。” “那你小心。”那人说完迅速走了。 “云荒!”战千尘追上去拦住了她。 云荒未做声,抬眸望了他一眼,随即转开了目光。 “跟我走!” 云荒的视线仍在战千尘的身后,听罢,她轻笑了声道,“战公子,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让我跟你走,不觉得狂妄吗?” “云荒!”战千尘的语气一次比一次重。 “战公子,你逾越了!”云荒也失去了耐心。 “逾越?你现在跟我谈逾越?当初你…”战千尘话将出口时突然刹住了,缓了缓,又道,“你又跟我装不认识是吧?” “装不认识?呵呵,我们本就不相识。”云荒莫名奇妙,同时心生疑云,他这幅神情是装不出来的,莫不是他与自己真有什么关系? 战千尘被云荒气的不轻,深眸紧盯着她看,似要看破她的伪装才肯罢休。 云荒也不回避,任他看,神情十分坦荡。 彼此看了一会儿,云荒率先转开眼又看向战千尘的身后,面色突然一凝。 那去报信的男子带着几人回来了,他们身后还陆陆续续的跟了些人。 而战千尘并不知晓。 他只看到云荒不耐烦的挑眉,后又露出那副神情,心中警铃敲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制止她,“你要做什么?” 云荒转目望向自己的肩膀,脸色瞬间冷凝。 战千尘情急之下的一抓,扣住她肩膀的招式隐含攻击。 待他反应过来,手尚未来得及拿开,便被她护体的流光荡开了。 “云荒!” 云荒岂会听他解释?若非心中那股微妙的感觉牵制,她早一掌拍下去了。 况且,那些人已经围过来了。 “滚开!”云荒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战千尘跑动的脚步猛地刹住了。 与此同时,那些人见他们打起来了,突然发难了。 “妖女哪里逃!”人群齐声大喝。 闻之,云荒立刻收了控术,黑紫流光一爆而开,肃杀之意波荡不休。 云荒立在街头元力全开,杀意波及了街道上的人。 “啊啊啊,妖怪啊!” 街边立时传来大片尖声嚎叫。 恐惧的尖叫似有传染力,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平白受了惊吓的过路人,跌爬滚倒,四处乱窜找地方躲藏。 云荒转头去看,有人看见她的脸后,两眼一翻竟吓晕了去。 “云荒不可!”战千尘急喊了一声,朝她快掠过去。 云荒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发难的人群,略收了收元力,道,“世人无辜,要打便随我来。” 话落,她飞身而去… 先前盯梢的男子见战千尘追着云荒去了,立即对报信的男子道,“速速去请古车(ju)帮主。” 报信男子神色一紧,道,“不用了吧?请他还不若…” “那你只会死的更快!”带头男子话落,便领着人去追他们了。 离南郡城最近的荒郊就是落星湾。 云荒本来是去落星湾的,谁知,因她不辩方向跑到了厌火岛。 战千尘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落地,便见那群人也到了。 云荒望了望那些人,又看了一眼战千尘,慢慢退后与他拉开了距离。 “云荒?” “战公子,你接近我的目的何在?” “你在说什么?” 云荒笑笑,讽刺之意明显,“我在说什么,战公子心里不清楚吗?” “我真…”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句。 “少侠小心,此妖女会妖术,少侠当心莫被她蛊惑心神。” 战千尘立即转首望向喊话之人。 那人见他望过来,朝他一颌首,抱拳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今日围剿妖女少侠肯助力,实乃大义之举。” “是啊少侠!那日在虬岩洞内,若非少侠出手,恐我等早已死于妖女之手了。” 原来如此! 云荒听罢,心下了然,怪不得,那日她明明用了十成元力,却只震晕了他们,原来是他暗中出手相护。 听他们这么一说,战千尘适才想起,那日他下了虬岩洞,无意间撞见逃命的人,一问才得知洞中有妖女杀人害命,他才赶去看看。 待他到时,便见人群被股强劲的力量掀翻,他便出手替他们抵挡了部分攻击,才未出现死伤情况。 眼下这情形,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才是一伙的,难怪云荒误会他。 “诸位,我此来并非若你们所诉,我只是来…” “少侠不必谦让,我们不会抢你的风头的。” 那人不知是谦虚,还是有意而为,总在战千尘快说出本意的时候打断他。 战千尘长眉一挑,不欲再言。转回去看云荒,道,“云荒你要相信我。” 云荒神色淡淡,道,“我相信…”话未说完,突然射出一道雷屑直击他的面门。 战千尘滑退避过,待站定时,便听到她说出的另半句话。 “你们是一伙的!” “云荒!”战千尘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对他动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云荒之所以突然攻击他,是因在他回转身那刻,那群人便做着蓄势待发之态。 她本就怀疑战千尘接近自己的目的,如此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岂能轻轻揭过。 “少废话,要打便打!”云荒再次凝冰刺去。 “少侠我们来帮你!”带头男子立即喝应,领着人冲了上去。 那些人一喊,云荒心中莫名怒意升腾而起,左手伸握祭出了如意短杖。 “战公子,拔剑吧!”云荒语气里透出棋逢对手的兴奋。 “云荒你听我说,先走…” “看招!”云荒岂听得进他所言,抬手便是一道天雷劈去。 第一百零四章 毒手帮主 战千尘怎么可能和她打,连连闪身避去。 带头男子伺机而动,战千尘退,他便插入了战圈。 云荒眸光略一扫过,收了如意短杖,捻指引冰。 “云荒不要!”战千尘大喝制止。 “妖女受死!”人群炸喊,盖住了他的声音。 “尔等找死!”云荒一笑森然,指尖携力一甩,冰刺飞行中途幻变冰针无数,形如一面针毡朝人群铺面扎去。 战千尘神色急如被火烫,他看出云荒这一击用了全力,那些人不死必残。 万不得已之下,他召出殇羽剑携风卷残云卷住冰针,快剑挽如水浪荡碎了冰针。 人群得救,激昂高喝,少侠威武!少侠威武!妖女必死!妖女必死! 一招分胜负,至此刻,两人被局势推到了对立面。 云荒听着令人热血沸腾的激昂口号,一笑置之。道,“战公子,若要战请全力以赴,我是不会留情的。” “云荒,这一生我都不会跟你动手的。” “狂妄!” 云荒丢下这句话,双手划圆,指尖所携流光突兀暴涨波荡围拢的人群。 人群再次被震退至三步开外,有些战力低的,嘴角已经见血。 战千尘不知,云荒听了他的那番话,只会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轻视,哪还听得出他话外之音。 他不想亦不能对她出手。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她错下去。 “云荒住手!不要一错再错了。”战千尘这一喊夹携了十成玄力,声波震荡,无形中又抵御了云荒方才的一击。 云荒收势,怒目而视,捻指朝他攻去。 战千尘频频退让,激怒了云荒。 “出招!” “云荒!跟我走!” “无耻之徒,受死!”云荒彻底爆发了,双掌交叠翻转,便见掌心中聚起了火焰。 战千尘神色一紧,快掠退后,问道,“云荒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云荒托着真火,笑容突然变得十分邪魅,道,“你看看不就知晓了。” “云荒别乱来!你若有气朝我来便是!”战千尘直觉不妙。 三味真心向来只对阴邪物起作用,她也不会无端凝火唬人,这其中定有什么他不知晓的。 “你以为你特殊些吗?”云荒只要一对上他,心中便有无名怒火熊熊燃烧。 那边,三步开外沉寂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男子,朝他们比了个手势,人群立刻围拢了。 云荒余光瞥见人群往这边移动,手一转,掌中真火将抛未抛之际。战千尘终于还是动了。 到这一刻,他情愿云荒恨他,也不要她走上不可挽回的道路。 云荒立即收了真火,脚步一转,朝他掠来的方向猛撞过去。 战千尘从未见过如此杂乱无章的打法,又恐伤了她,腰身极力偏让出位置来,险险跟她擦肩而过。 双方换了个位置站定,云荒挑眉笑道,“不动手么?战公子的话,云荒言犹在耳啊!” 云荒这一笑极其刺目,比她说出来的话,还让战千尘难以承受。 “云荒跟我走可以吗?”战千尘语气突然软了,甚至夹杂了几分祈求。 “走?去哪?”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去哪里都依你。” “是吗?”云荒似被战千尘的话打动了,神思有些飘忽。 “是!”战千尘回答的无比坚定。满目期待的慢慢向她靠近。 那群人在战千尘吸引了云荒心神的时候,也不着痕迹的向她靠近。 因过招之后两人互换了位置,那群人现处于云荒身后,所以她看不到人群里暴起的黑衣男子。 只差一臂距离便能带她走了!战千尘第一次体会到失之交臂的滋味。 该死! 他眸光瞬息黑沉,抬手便是狠厉一击。 云荒双目微瞠,极快的分身化影后撤,便与暴起的黑衣男子狠撞了一下。 谁也预料不到眨眼间的变故,三人反应倒快,各自旋身退避开。 黑衣男子在云荒撞过来时,眼尖看见了乾坤百宝袋,快速一捞得手身退。 战千尘一招走偏,心火烧炸,又是全力一击。 黑衣男子认得他,也知晓自己不是战千尘的对手,他取到了乾坤百宝袋后,萌生退意。 云荒刹住被撞偏的身体,抬头便望见自己的乾坤百宝袋被黑衣男子偷了,顿时火冒三丈。 “云荒你别动!”战千尘的心火比云荒更甚,黑衣男子这一搅和,只会让云荒误会他更甚。 更何况,他已经认出黑衣男子是毒手帮帮主古车。 “不要你帮!躲开!”云荒已经听不进他所言。 她化影冲入战圈,双手横挑开两人,捻指刺向黑衣男子的面门。 黑衣男子弯身后仰,快速翻身而退,身转在半空时,抬手便射出一道暗器。 “云荒小心!”战千尘本就警惕他出损招,眼见他翻身手动,立时大喝。 云荒左手伸握,祭出如意横扫向暗器,便听金石相击的刺耳声响起。 暗器反射力道足以穿树,古车躲避未及被自己的暗器擦顶,他竟是不慌不忙的抬手摸了一下头皮,忽然怪笑起来。 战千尘心道不好,旋身退避时才知中招了。连声急喝:“云荒快退开。” 云荒还是未听他的,掌心一抬掌心雷对着古车胸口击去。 古车自站定后便没动了,见云荒不听男子的劝告往他身前冲,他忽然勾唇冲她一笑,抬手一挥便用隐微式隐了身形。 云荒一掌拍空,收手欲退时,忽见眼前黑光一晃,她快速分化身形退到了安全范围。 她脚刚落地,便听见那黑衣男子猖狂大笑,道,“蠢极!我古车的身且是那么容易近的?!” 闻之,战千尘屏息掠至云荒身边,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大力推开了她。 战千尘这一推使了全力,云荒猝不及防地怒目回望,便见他捂着胸口半弯着腰。 见她看过来,他立即道,“云荒快走!” 云荒看着战千尘,眸光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哈哈…”黑衣男子见战千尘中招了,笑声更加桀骜,“倒了一个吗?那接下来轮到你了。” 早已经躲远的人群,很适时的恭维了一句。 “那你准备好了吗?”云荒收回目光,也学男子桀骜一笑,那笑还未完全展开,便见一阵黑紫流光倏地到了近前。 第一百零五章 世道变了 古车闯荡九州至今,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且快的身法。他聪明的选择退避不与她硬碰硬。 在云荒掌力拍来前,突然掷出乾坤百宝袋,并且快速滑退回人群里。 人群里的带头男子赶紧接住古车,急道,“帮主,法宝!” 古车站稳,目视云荒,冷哼一声,道,“一颗珠子怎及性命重要,今日不宜再战,速速回去布置。” 带头男子是古车的亲信,听帮主这么一说,便知他留有后招,立即朝人群打了个手势。 人群里的人大都是些凑热闹的,运气好混个名声,运气不好那么多人也赖不到个人头上,见他示意,赶紧撤了。 云荒抓着乾坤百宝袋,见他们撤了,便没动了。 战千尘捂着胸口已经撑不住了。见云荒没事了,两眼一黑人往后倒去。 云荒看见了,也过去了,却没上前去扶他。 鬼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等了好半晌,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荒道,“喂!赶紧起来,别装了。” 地上的人好似要跟她比耐性,还是不动弹一下。 云荒蹙眉,心道莫非是真伤了?她回想战千尘倒地之前,手一直捂着的位置,难道中了暗器? 应该不能吧?他看起来并不娇弱。 想了想,还是上前去检查了一遍,却未发现暗器和伤口。 她神色犹豫不决,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宜拆衣,便以指探额。 过了会儿,云荒收回手,更觉头疼,他竟然中了无影针,而且暗器还在体内。 勉强驱毒还可一试,可取针她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云荒望着战千尘俊朗的脸,决意带他去找药师。怎么说,人家是替她挡的针,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 云荒带着战千尘回到南郡城中,找到了药师。 药师听云荒说完,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便让她去铁匠处借磁铁石。 云荒依言去了,踩着召云葫芦在城中极速前行,被蹲守的亲信男子认了出来。 那人不敢声张,立马跑到帮会接引人那里报了信。 云荒借了磁铁石回到药师铺。 按药师的要求,她扶起战千尘盘膝而坐,用五元朝气替他稳住内息,两人将入心体合一之境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喧嚣的喊叫声。 “妖女快出来,妖女受死!诛杀妖女为九州除害。” 听到喊话的内容后,云荒面色深凝,问药师:“药师,还需多久?” 药师虽是个普通人,却似见惯了这种场面,不慌不忙的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如释重负道:“针是取出来了,不过他的筋脉有些损伤,毒也未清,近期最好不要动武,切记好生静养。” “多谢药师!”云荒暗自松了口气,收回元力,递给药师钱后,带着战千尘出了药师铺。 “快看,妖女在那!” 一声呼百声应,四周能走的路迅速被毒手帮的人堵住了,他们逐渐缩小范围意图将云荒困住。 领头的古车手执分水双刺,口气颇为大义凛然,对她喝道:“冥仙,还不快快放下那男子。” 云荒冷嘲一笑,将战千尘放到一边,捻指引凝寒引划地为界,在其后又放了把三味真火,将路给断了。 众人望着熊熊火焰根本不敢上前,他们深知散仙的群杀能力,远程操控,既能防守也能对敌。 “怎么办,古车帮主?” 古车阴恻恻的笑道:“急什么,散仙的术法对人可不起作用,况且术法也不是持久的,且待那火散去,在近身杀她也不迟。” “杀我?你们到底烦不烦?”云荒自留守虬岩洞后,这些人便一直纠缠着她。 “妖女作恶多端,如此狂妄自大,且是以为九州没人能对付你吗?” “对付我?我作恶多端?那你们强取豪夺欺凌弱小,便是正义之举了?” 云荒一连抛出两道锥心质问,人群里有些人神色开始恍然了。 “哼!”古车在她问话之后,突然冷哼,道,“我们便是强取豪夺了又怎样?虬岩洞的规矩本就是如此,自己没本事,便怪不得别人。” “呵呵!原来所谓的规矩,在你等正义之士心中如此不值一提?那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因为你是妖哇!在世人眼里,只要不合乎常理便是逆天而行,诛杀你岂不是很正常么?” 古车说出这番话的口气,就若今日吃了什么菜一般,毫无波澜。 “哈哈哈…”云荒突兀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古车不知她为何发笑,立即警戒。 “我笑世人有目无珠,竟能被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蒙蔽。” “冥仙休要妖言惑众,今日我定要将你诛杀于此!” “正和我意!”云荒心动形动,眉眼中戾气突现,“你一心求死,那可怨不得我了!” “求死?口气不小!”古车放肆的大笑,“谁死还不一定呢!看招!” 古车话音落,便见一束黑紫流光如蝶舞般掠来。 云荒凝聚在掌心的一团火如红莲绽开, 古车动作奇快,施出井中月身形快速移动,红莲只击中了他的幻影。 云荒召出坎离火鸦追踪他的原身。 古车被迫现出原身,错步避开火鸟的追击,亮出双刺大喝:漫天花雨! 人群立刻快退出一丈,生怕中了他的暗器。 双刺内密集的暗器如暴雨梨花让人无法抵挡。 漫天花雨的射程远超出了云荒的防御范围,她迅速滑退几步,如意指地引爆地之灵气击散暗器,又使出三叠浪,气浪连爆三次,震落了密集的暗器。 古车自以为找到了云荒的弱点,不停地转动方位,满阶的漫天花雨密集频频向她射去,见她只有躲避的份,立即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笑的同时,忽见云荒也在冷笑。立即旋身跃至人群那方,大喝道,“围住她!” 云荒冷言看着再次围上来的人,双手掌心向上一托,正待引真火,便见古车面色忽然一变,还未等她回头,城中突起一阵飓风,将围攻她的人全部席卷掀飞至半空。 啸龙扫八荒! 人群里爆发出惊呼声! 云荒闻众人惊恐之声,惊诧回首望去,见战千尘神情肃杀,握着殇羽剑收势后,快步走到她身边来。 第一百零六章 证明关系 云荒想起药师的嘱咐,连忙问:“你没事了?” 战千尘未答,手顺势搭上她的肩膀,只低声道:“快走!” 云荒听声音不对,连忙召云带着他趁乱离开了南郡城。 她带着战千尘到了江凌古渡以后,以防万一,又绕道去了灵石岛,行至中途,云荒突然发现,她好像又走错路了。 “战公子。”云荒实在辨别不了方向了,眼前天色快黑了,只好向他求助。 战千尘伤的并不重,可方才灌力一击后,身体多少有些不舒服。 听到云荒唤他,他立即睁开眼,道,“我在。” 云荒犹豫不决道,“战公子,我、我好像跑错地方了,也不知夜晚留宿时会不会遇上危险。” 闻言,战千尘这才举目四望,半晌后,他惊疑的望向云荒,道,“云荒你知晓这是什么地方么?” 云荒摇摇头。 战千尘这才想到她为何会犹豫,敢情她先前是打算丢下自己? “云荒,你真的是认错路?” 云荒诧异,去看战千尘,而他的眼神里,分明觉得她是故意的。 “战公子这是何意?我自小便不辨方向,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云荒是想趁我病要我命呢。”战千尘故意道。 “我云荒再怎么被世人唾弃,却忘不了本心,战公子是为了救我被连累,我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你不管的。” “啊这就好这就好。”战千尘一副虚惊一场的表情,拍了拍胸口。 他倒是安心了,云荒却不放心的道,“战公子,先且看看四周再睡,这地方似乎很危险啊。” 云荒话落,战千尘便感觉到了,这地方隐约有股炙热的暗流涌动。 “是地热吗?”云荒问。 “非也!”战千尘摇了摇头,再次举目四望,才看清这是厌火岛的一侧。 云荒见他神色变得凝重,问道,“可有不妥?若是,趁夜未深换个地方还来得及。” “走不了了!” “走不了?” 战千尘点点头,道,“云荒肯定是太担心我了。” 嗯?云荒被他突转的话风带偏了思路,一脸懵圈的看着他。 “不然,你怎么会慌不择路的跑到厌火岛来了?” “厌火岛?噬火老妖的厌火岛?” “是啊!进来不留下点什么不让走的地痞岛咯。” 云荒唏嘘,九州有郡城十三座,每州都有知名的灵物,力压群雄,最出名最有实力的灵物便属扬州的噬火老妖了。 她这一撞,好死不死的竟然闯进了它的地盘。 “都已经进来了,大不了跟它打一架呗!”云荒索性收了云葫芦,打算找个地方歇息一会。 “打?跟这个活了几千年,死了又能复活的老妖怪打?”战千尘质疑云荒哪来的勇气。 “不打?”云荒嘴上在问战千尘,眸光却不怎么友好。 “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在想,若非要留下什么的话,战公子会是个不错的礼物。” “云荒你…”战千尘忽然噎气,连忙捂住胸口不动了。 “别装了,我是不会上当的。”云荒头也没回下,继续找歇脚的地方。 她走了几步后,没听到战千尘的脚步声,回头道,“你在…你、你怎么了?” 战千尘捂着胸口,额头冷汗潺潺,嘴唇发白。 云荒凝望片刻,连忙走上前去扶他,“你怎么样?” 战千尘整个人倚向她,气息微乱,“毒。” 闻声,云荒立即将他扶到就近的树下,道,“我帮你驱毒。” 战千尘勉力坐好,配合她疗伤。 两个时辰后,云荒收了屏障,略感疲累,站起身来吁了口气。 战千尘缓缓睁开眼,方要蓄力,便听云荒道。 “战公子还是别玩了,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再来一次?”战千尘挑着长眉,语气戏谑。 明明是句很正常的话,不知怎的,云荒却听出了别的滋味来。 她心虚的撇开脸,心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与他在一起时,总会想些奇怪的事情。 见她不出声了,战千尘见好便收。他站起身来,摸了摸肚子,问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云荒下意识去接他的话。 “我饿了。”战千尘边说边往她身上靠去,将下巴挂在她肩上了。 “战公子请自重,我向来不喜人触碰。”云荒语气突然变了,看在他有伤的份上,她没有出手。 “别打!我自己来。”战千尘立马认怂退后,眸中满是狡黠笑意。 云荒却认真的在想,这里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这里地热,野果怕是没有,不知有没有野物。” 战千尘一听,她要去找野物,立即道,“我不饿了。” “战公子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我没有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云荒听罢,沉默了一会儿,转面向他,道,“战公子,情话的确撩人。可公子是否忽视了一个问题?我并不是能听得进情话的人。” 她言辞虽委婉,语气却十分淡漠与抗拒。就像对待一个陌生的搭讪者。 陌生者?! 一想到这个称呼,战千尘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爆发了。 “云荒!” 他这一唤的语气似嗔怪似怒火。云荒却觉得莫名其妙。 “战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与你非亲非故,便是你帮了我,也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非亲非故?云荒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云荒十分头疼,这人一出现,便一直缠着自己,好似自己真跟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一样。 他恐是不知晓,眼下这形式谁靠近她谁倒霉。别人躲还来不及,他还偏要与自己扯上关系。 “战公子,你就这么想与我扯上关系?” “不是想,是我们本来就有关系!” 云荒实在拿他没辙了,便道,“战公子口口声声说我与你有关系,你有证据吗?你拿出来我便信你。” 虽然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战千尘却高兴了。 “你、你真要知晓?” 云荒一愣,这是什么话?道,“难道不是你非要证明的吗?” 闻言,战千尘笑了。 他明明笑着,可云荒却觉得那笑竟是半分好意都不带。 果不其然! 战千尘说话间,突然俯身贴近她,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句。 第一百零七章 他话音未落,便见云荒猛地瞠目,竟毫无预兆的抬手击向他的胸口。 战千尘腰身轻巧一偏,脸上仍挂着笑看她。 云荒恼羞成怒,又是一掌击去。 战千尘再次轻飘飘的躲过。他躲是躲了,却一直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尽管如此近,云荒却连他衣角都没碰着一片。 云荒收了手,认真观察战千尘,这才发现他竟是位十阶名士。内修玄力外修武力,看他足底云浮的颜色,已是天人合一之身。 难怪自己捉不住他! 这样厉害的人却隐藏在她身边装疯卖傻,可想他的目的不纯,想甩了他脱身怕是有些麻烦。 云荒这回动了真格。 战千尘盯着她看了半天,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便探问道,“如何?我说的没错吧?” 云荒本就又羞又恼又疑惑,他这一问,霎时如干柴碰到了烈火。嘭一声,她的怒火瞬息间爆了。 被缚住的流光噗的泉涌而出,手掌一挽,红莲火毫不客气的朝他炸去。 “云荒不能再打了。”战千尘量力而为,立即服软。 云荒气归气,也想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知晓的。 那个位置隐蔽,除非…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又去看战千尘。 战千尘面色又发白了,他本不欲动,可若不动,他相信云荒在气头上绝不会留情的。 “我已经证明过了,你跟我走。” “凭什么?”云荒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好像跟谁置气似的。 “凭什么?就凭我们有夫妻之实。” “呵呵,这世道有露水姻缘的岂不常见?战公子何必这么在意?” “何必在意?”战千尘深邃明俊的眼中流露出晦谙的光,“我将她当命一样看待,你说我要不要在意?” 听他这么一说,云荒登时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道,“战公子情深义重,云荒敬佩,但你真的认错人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承认?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战千尘拔下头上的发簪,取下腰间的荷包,两手摊开给她看,“你送我的发簪我一直别在发间,送我的荷包一直挂在我身,你说谁会送这些给男子?” 云荒越听越觉得这事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并且她发现,她好像心虚了。 “怎么会呢?我、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不可能?好!你过来!” “作甚?”云荒直觉应该躲开他。 她不过来,战千尘便过去,将手里的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愤怒道,“好好看清楚!” 云荒忙不迭接住簪子和荷包,心道我还不信了,能看出个暗号来不成? 她举起凝目细看,登时瞠目结舌,抓着那俩仔细的翻看了数遍。 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一定是她眼花没看清。 云荒似不信自己亲眼所见,连忙掏出噬焰珠对着光再看了一遍。 “看清了吗?”战千尘问她。 云荒脸色登时红白交错,捏着手里的东西,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荷包是你亲手所绣,虽丑却独一无二,簪子是你我结为夫妻后,你亲手所赠,因你霸道还刻了你的字,这些够证明吗?” 战千尘字字珠玑,云荒越发的无措。 “还有你的凤舞香罗!为了这件仙衣,我们心生嫌隙,为了前尘旧事,你要与我一刀两断斩断情丝。” 战千尘顿了顿,道,“每件事都是由你主导由你决定,你从未问过我愿或不愿,真或假。我从识得你起始,不是在寻你便是在寻你的路上。” 云荒默默倾听,依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云荒,前尘旧梦已逝去,我欠你一个解释,而你欠我一个答案。” “什么?” “我只是与她告别,并非心中仍系着她。她是她你是你。我清楚自己所爱的人是谁。” “云衣是谁?”云荒听的莫名问的也莫名。 “云荒你!”战千尘以为她故意岔开话题。 云荒却是懵懵懂懂的,“你先别气,我是真的听不太明白。” “不明白?是你根本不想明白?还是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我、我哪有。”云荒嗫嚅着。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便是拒绝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战千尘心绪大乱,崩溃的握住她的肩头,“云荒,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你、你别这样,我、我真的…”云荒心慌意乱,挣开他的手,闪身躲去。 “云荒你站住!”战千尘怒喝追去。 云荒势如被洪水猛兽追赶,惊慌失措的瞬移丈许后,突然被一股炽热的灵力吸附住了。 她返身欲退,那股灵力竟似无形触手搂抱住她,使劲往一处拖去。 眼见自己无法脱身了,云荒突然大声示警:不要过来! 战千尘立即刹住脚步,待看清后,又奋力掠去。 云荒已经被灵力缚住了手脚,见战千尘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她大声劝退他:“危险!别过来!快走!” 她话音方落,身后的土地突然裂开一条大缝,内见炽热炎流滚动。 背后突有滚烫热浪袭来,发梢顷刻被烫焦散出股臭味来。 云荒心一沉,心知此次怕是九死一生了。见战千尘还不放弃她,她突然想着,她若未死,定要与他好好的… 思绪还未落定,身后热浪加倍涌动,翻起橘色流焰冲面袭来,她顷刻晕死过去。 ---------------------- 唧唧…唧唧… 耳畔不时传来唧唧的叫声,头发也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拉扯着。 云荒有些烦,心想着哪来的猴子居然敢来扰她清梦。正待挥手驱赶,头皮突然剧痛,她大声呼痛,同时睁开了眼。 她恼怒的去看扯她头发的罪魁祸首,那罪魁祸首见地上躺着的人睁眼了,立即吱吱叫着退开了些。 猴子? 云荒立即翻身而坐,望向为首的拽着一缕头发的猴子,这才发现不是一只,而是一大群猴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猴子? 她愣怔半晌,适才想起自己好像掉进一个炎洞里了。 自己掉下来之前,余光看到战千尘好像也跳进来了。 他不会真的跳进来了吧? 这么一想,她赶紧看了看自己周围,没人! 怎么会没人?难道他们掉进来的不是一个地方? 云荒没来由的心慌了,喊道,“战公子?战千尘?” 唧唧…吱吱… 猴群听她喊叫,立即龇牙咧嘴的冲她叫唤。 第一百零八章 噬火老妖 “叫什么叫?再叫小心我腌了你!”云荒闲它们太吵,随口威胁了一句。 谁知,那群猴子突然吱吱狂叫着,捂住肚子做鸟兽散了。 呃…云荒差些石化了。 她不过随口一说,它们居然听懂了?跑这么快不会都是公猴子吧?! 她目视猴群消失的地方,思忖着,猴子都是群居,公猴子在外头,母猴子和窝肯定在里面。 那会不会将人当战利品拖回去了? 这么想着她便过去了。 云荒跟着那群猴子进了林子。林子不大,中间空地围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猴子,其中有只调皮的小猴不时的伸腿蹬一下地上躺着的人的脸。 云荒躲在树后,猜测那小猴蹬的应该是战千尘的脸。 那小猴将战千尘的脸蹬过来蹬过去,吱吱尖叫个不停,他竟然还没醒。 云荒猜想他不是毒发了,便是落下来的时候受伤了。 她观眼前猴群的数量,若强行抢人它们必会群起攻击,她不用元力会吃亏,用元力绝对会惊动噬火老妖,到时谁都跑不了。 略一思索,云荒决定再等等,反正被蹬几下脸又不会死。 她刚想去探探情况,便听身后传来一句:好臭! 战千尘的声音似从被中发出来的一样,闷声闷气的。 云荒心中犹疑,赶紧上前去看,一看之后,她差点笑喷了。 方才蹬他的小猴怕是玩累了,竟然一屁股坐到他脸上,好死不死的正压着他的口鼻,屁股还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战千尘顷刻被熏醒了。抬臂抓着小猴往边上一扔,连忙坐起身来。 他这一扔,可吓坏了小猴,小猴吱吱乱叫声尖刺耳。猴群立时露出凶相,从林中四处奔了来。 云荒一看这架势,心道糟糕,那小猴竟然是这群猴子的头领?? “战千尘快跑!”她边喊边跑过去。 战千尘也知不妙,那扑过来的猴子双目突然红如火,口中獠牙不断伸长。 “云荒别过来。”他起身迎着她跑。 云荒脚步紧急刹住,两人差点撞个满怀。战千尘顺势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跑了。 “你没事?”云荒边跑边看他。 战千尘脸色并不好,鼻尖上还粘着一点可疑的发黄物。 云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她一笑,战千尘停下来看她。 云荒捂着嘴,指着他鼻尖,“你闻不到么?” 战千尘垂眸一看,顿时觉得反胃想吐,连忙低头寻找擦拭物,却见方才追他们的猴群越聚越多。 那延绵的尽头后,猴群突然一分为二让出中间的路来,那路的末尾,有一只小小的猴子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怎么了?”云荒见他半天不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一分为二的路中央,有一只小猴雄赳赳,气昂昂的朝他们走来。 它每走过十只猴子的距离,两道的猴子便朝它喷出一口火焰,那火近它身似融入了不见底的溶炉里,打了个璇儿就被它吸收了。 每吸收一次,它的身体便膨大一圈,那吸进去的火焰慢慢透出它的体肤,顺着它的毛发喷薄出热浪来。 猴群见着那火,口中发出似兴奋的喝声,前肢应喝口号一下一下的捶击地面。 猴群捶击之势,犹如地洞来袭。 “战公子,你看人家寻仇来了。” 见她还能谈笑风生,战千尘笑了笑,祭出殇羽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噬火老妖在前,还能面不改色的谈笑风生。” “噬火老妖?”云荒惊诧不已。 “对!那小猴子就是噬火老妖,娘子身上的噬焰珠还是从它那夺来的。” “战公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云荒盯着越变越大,从用四肢行走改为两脚着地行走的火猴,神色凝重。 “乖娘子!” “哈?” 云荒不经意间应了句,后反应过来这样是不对的,连忙正色道,“战公子别玩了,快告诉我怎么阻止它生长。” “阻止不了,而且它还没开始生长呢。” “都、都这样了,还不叫长啊?” “这才刚开始而已。”战千尘说话间,蓄势待发,脚步挪移挡住了云荒。 云荒看到云浮出现,立刻制止道,“战公子先别动,没你我不行的。” 战千尘后背一僵,侧首回看她的眸光晦暗不明,“云荒你方才说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让你教我。” “娘子乖~若还有机会我会手把手教你的。” 明明是句戏谑的话,云荒却辨出危险来,她捻指一挽,控术一收,一袭流光如蝶舞绕体而出。 云荒续加元力,扩大保护圈,又抬手一挥,将两人罩住了。 战千尘看着一圈圈荡开的流光,道,“娘子,你的元力很多吗?” “未曾断流过。” “收了吧。”战千尘双眼不曾离开一直在变化的噬火老妖。 云荒知晓他的心思,未答他的话,后撤一步与他背部相抵。 “没关系,我已经很久没遇到过对手了。” 前方猴群跃跃欲试,只等着噬火老妖一声令下。 “我不是阻止你,是屏障抵不住它的焰火。”战千撒了谎。 云荒半信半疑,收起了屏障,毕竟打起架来它会碍事。 “战公子,为何无法阻止它?” “不是不能而是不知。”战千尘一顿,“唤我千尘或者夫君吧。” 嗯? 云荒正要拒绝,便听他道,“就当是满足我死前的心愿吧。” “战、公子说的什么话,谁败还不一定呢!” 她话音未落,便见噬火老妖即将吸收最后两道焰火了。 云荒灵光一闪,忽然飘身而去。 战千尘始料未及,随她后掠去。 云荒瞬移过去,快速捻指凝冰刺朝最后一只火猴弹射去。 那火猴正张开嘴喷火,红目突然极力一瞪,身体一斜那口火立时喷歪了。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噬火老妖还等着最后一道火焰,便能完成变身了。 似是被云荒的举动镇住了,它火球一样的圆目瞪着她,突然抬手一握,眸中立时喷出两道烈焰来。 云荒旋身退避时,身周又出现先前那种强大的炽热吸力,拖着她往噬火老妖射出的烈焰里去。 “云荒!”战千尘心胆俱裂,举剑狠狠劈向噬火老妖的头顶。 第一百零九章 噬火老妖(2) 长剑红芒当头斩下,噬火老妖弃了云荒举手去挡战千尘的攻势。 那拖住云荒的引力一松,她立即滑身退后,方一抬头便见那烈焰换了个方向对战千尘喷射去。 “快退!”云荒高喝,甩出牵机线缠住战千尘腰身发力往后一拖。 那火堪堪擦过他的衣袍,火势立时大起。 战千尘借势翻落到云荒身边,便见她捻指一弹,袍角火势止住,升起一阵黑烟来。 云荒闻着那味道,呛得连连咳嗽,眼中流出泪水来。 “娘子你没事吧?”战千尘见她面上都是黑灰,担心她中毒。 “无事,就是觉得有些呛人。”云荒边咳嗽边擦面上的灰,眼中略感渍痛。 “无事便好,噬火老妖喷出的火焰有毒。”战千尘提醒道。 那方,噬火老妖差了最后一道火焰加身,又急急呼唤猴群想要再次取火。 云荒人方动,战千尘突然拽住她。 “怎么了?” “我、好像…”战千尘话未完,额头已经沁出冷汗来。 见状,云荒连忙搀住他,“是不是毒发作了?” 战千尘脸色瞬息间由白转灰青,强撑道,“古车的毒原是由此得来!娘子快封住我的玄力。” 云荒犹豫了,封住玄力他拿什么抗衡火毒? “快呀!”战千尘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噬火老妖的举动。 云荒心知眼下顾虑不了这么多,抬手封住他的玄力。 内息停止运转,战千尘登时松了口气,面色虽有好转,额上汗珠却冒得更快了。 “如何?”云荒见他还是冷汗潺潺,又待解开禁制。 “不必,我是热的。”战千尘缓过了劲,慢慢伸直了腰身。 云荒这才将视线转向噬火老妖,道,“方才交手,发现它喷出的火焰其中一道力量偏弱,可是它的弱处?” “是,它少了颗眼珠子。双眼即是它的弱处也是它厉害之处。” “如何说?” “它每喷一次火焰,那火焰便强盛几分,一层含火毒,二层是寒毒,三层是双毒兼并,再此之前若不能诛杀它,那它便能无限召唤火猴攻击。” “无限召唤?”云荒想象了一下,无穷无尽的火猴群扑过来的情景。情不自禁道,“那得多可怕啊。” “所以它能安然活到至今。” “这么难缠?打不过的话…那我们跑吧。” 云荒突兀一说,惹得战千尘侧目而视,眼中霎时亮若繁星璀璨。 他长眉轻扬,唇角微勾,眼波轻浅缠绵的看着她,柔声道一句:“我的好娘子啊~” 云荒一遇此事便怂,眼神慌乱瞥向别处,嗔怒道:“别闹!” 哈哈哈… 战千尘轻笑声落,一手搭上她的肩,沉声道,“来了!” “你退我来!”云荒毫不犹疑的道。 “哪有让娘子先上的道理,一起吧。”战千尘半笑言道,“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动手。” “好。”云荒答应的干脆,好字尚飘在战千尘耳畔,她人已然飘出好远了。 云荒尚未靠近噬火老妖,就感觉体温瞬息升高了。腰间怎么会这么热?她伸手一摸,是噬焰珠!莫非与它有关? “云荒。”云荒停立的空档,战千尘追上来了。 “千尘,我知晓怎么对付它了。”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噬焰珠啊!”云荒莫名,战千尘的情绪转变也太快了。 见她并未发觉,战千尘压下心头澎湃的情绪,看了珠子一眼。 “你是想?” 云荒点点头,道,“但愿我猜的没错。” 两人视线又看向噬火老妖那方。 噬火老妖召唤火猴未果,急躁的震臂连挥,身上的毛发顿时全数炸开,活像只着了火的刺猬。 一波火焰消散,云荒伺机而动。捻指一道雷屑射向它的眼。 战千尘紧随她身后,招起剑飞出,鸿飞碧落夹携凌厉剑浪直刺另一只眼。 噬火老妖双臂横挡眼前,分臂开眼,两道烈若熔岩的火焰疯狂扫射。 战千尘与云荒交错旋身避过。 两人一分二侧,战千尘收剑在攻它前身。 云荒掠步至它身后,将噬焰珠往上空一拋,随即抬掌送出红莲火。 噬火老妖背腹受敌,却选择对战云荒,旋身后转连连喷射两道火焰。 云荒快速掠退,那火焰喷射过的地面,顷刻凝起冒着青烟的寒冰。 第二层了! 云荒心神一禀,快速掠去噬焰珠下方,催力虚虚一推,喊道,“接着!” 战千尘足尖快点地面,一跃而起接住噬焰珠后,旋身避开火焰喷射范围。 云荒见他接住了,快速凝元引冰化刺,冰刺飞行过程中迅速分化成无数冰针,细如牛毛的冰针攻势之猛,却在近噬火老妖身时,化水! 噬火老妖未少一根猴毛,可那阵冰针却叫它炸毛了。 登时气的猛跺脚,瞬间生长出獠牙来,火球般的双目已然烧成了冰橘色。 云荒任元力升顶,掌心一挽,手持真火推至对面。 战千尘伺机而动,在噬火老妖喷出第三道火焰时快速抛出噬焰珠。 云荒错身引火至噬焰珠那方,身子悬空之际,捻指成诀,手中立时起了一团火焰。 噬火老妖双目射出冰橘色火焰时,突见眼前之物十分熟悉,想要收势却是来不及了。 那橘色火焰喷射至噬焰珠前,珠子突然爆出火光将那橘色火焰压住,全部吸收进珠子。 见状,噬火老妖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嗥叫,抬掌朝珠子抓去。 战千尘快它一步,翻身跃起,一个倒挂金钩将噬焰珠踢到了云荒那边。 云荒伸手接住,原地分化身形,在现身时,右手推出秋焰流火。 噬火老妖视线追着云荒和噬焰珠,见她要退走,立即跨步去追。 地面上早有她埋下的陷阱,只要它踏进去,就别想逃脱了。 噬火老妖似畏惧那火,探了几探不敢过去,喉间发出滚滚咆哮声。 战千尘立时掠至云荒身边,“快,它要召唤了!” “它不是…”云荒话未说完,便见战千尘瞬掠它身后,抬手便是一剑。 此举太过危险,他靠的那么近,万一它挥臂,战千尘必死无疑! 云荒立即捻指弹射雷屑,又抛噬焰珠于空中,迫它跨进火圈。 噬火老妖眼见珠子在前,自己被前后夹击,怒火中烧,凝聚全身火力聚到眼中,只待最后一击,它便能召唤火猴,夺回它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章 亲见青铜鼎 噬火老妖抬臂之际,云荒甩出牵机线捆住它后,另一手接住噬焰珠快速后撤。 她这一拉扯,虽不能拖动它走多远,但至少战千尘安全了。 噬火老妖似是非常忌惮暗器和捆绑,立时低头去烧捆住它的东西。 云荒支撑不住,反被挣扎的噬火老妖往回拖时,战千尘掠到她这边了。 她立即收了牵机线,问道,“现在怎么办?” 战千尘观望过后,道,“用珠子引诱它,再布陷阱。” “为什么还要布陷阱?”云荒不明白,她的陷阱从未失手过。 “娘子乖~” 此话一出,云荒立马怂了,抬手抛出噬焰珠,再次双掌一挽,红莲火接连炸在它身前。 噬火老妖练就的是火系灵力,可不代表它不怕仙族的真火。 被炸了几次后,它终于按耐不住要撕碎他们的冲动,喉间发出一声怒吼,抬臂猛捶地面。 地面剧烈晃了晃,隐有土层开裂,可它身前那团火似生根了一样,竟纹丝未动。 噬火老妖心有不甘,最终抵不住想要拿回眼睛的冲动,一脚跨了进去。 地上那团不起眼的火,霎时一蹿丈许,迅速收拢成圆,将噬火老妖困死在里边了。 火圈里只闻阵阵嘶吼与捶地的轰轰声,骇人的力量将云荒震得一跳一跳的。 好半晌,秋焰流火有止歇之势,圈里也安静下来了。 云荒探头道:“被烧死了吗?” 战千尘立马拽住她,“别去!不管它死没死,要不了多久它还是会活过来的。” “还活过来?”云荒一指地上渐渐熄灭的小火苗,“那可是秋焰流火!” “娘子莫激动!我不是说你不行,是那老妖能借火重生。”战千尘解释道。 “是吗?”云荒却不信,见秋焰流火完全熄灭了,地上竟还余下了那只小猴的尸体。 怎么回事? 云荒心道莫非真如战千尘所言? 战千尘一口气松懈下来,身体已经绵软,想要解释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云荒心中有疑问便得解开。她向来行动快过脑子里想的,便上前去看看。 她方抬脚,那块地面突兀起了风,那风吹过小猴躺的地方,小猴便不见了。 云荒神色一紧,弹指朝那处射出,便听叮的一声响,那处地面上突然多了一座青铜鼎。 青铜鼎?! 云荒惊呼后,转首去看战千尘,却见他单膝着地,似乎伤的不轻。 “战公子你怎么了?” “无事。”战千尘干脆坐下,勉力回了一句。 见他无异样,云荒连忙上前去看青铜鼎。 青铜鼎完好无损,鼎身刻制了繁复的诀文。她看了半晌看不懂,想了想,伸手摸了一下鼎口边沿。 这一摸,鼎内突然喷出一阵青烟来,绕是云荒躲得快,仍是被那烟喷了满脸。 她挥手驱赶,连连咳嗽几声后,脑中突然浮现出呕血谱、烂坷谱字样。 什么谱?? 云荒没听闻过,想在摸一下青铜鼎确认,可眼前哪还有鼎啊? 咦见鬼了吗? 她闭上眼再睁开一看,方才放青铜鼎的地方,除了秋焰流火留下的痕迹,别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莫非是她出现幻觉了? 这么一想,她赶紧回到战千尘身边,道,“战公子我看到青铜鼎了。” 战千尘玄力被封后,方才一番激战他是硬抗着火毒,松懈后,人濒临晕厥的边缘。 “什么?” “你怎么了?”云荒见他脸色青白交错,额头身上汗水直流。“是毒发了吗?” 云荒神色担忧,战千尘怕她担心,笑道,“没事,就是太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真的没事?” 战千尘勉力点了点头,往云荒身上一歪,晕了过去。 “战公子?”云荒手足无措的扶着他,见他脑袋软软的垂落到一边,心想着他这回怕是真晕了。 人都晕了,她还能怎办?总不能扔下他不管吧? 她咬着唇,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释出混元屏障包覆住两人,身子往下一躺,歇息。 -------------------- 唧唧…唧唧… 云荒睡意朦胧之际,又听到猴子的叫声,她反应奇快的翻身坐起,指尖雷屑还未射去,便见眼前迷蒙一片。 咦?起雾了? 她抬手挥了挥,却未见雾气散开分毫。 怎么了这是?雾气竟还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 “云荒?” 云荒的一番动作比较大,惊醒了战千尘。他抬头,便见她不停的挥着手。 战千尘缓慢坐起身来,看了看她的脸,登时双目一滞,问道,“云荒你在做什么?” “战公子?起雾了呀,你在边上吗?我怎么看不到你?”云荒仍在挥手驱雾。 闻声,战千尘心沉底了,她的眼睛不会是… 战千尘不敢再想了,压着情绪,尽量用平常说话的语气,疑道,“起雾了吗?” “是啊。这雾也太大了,我都看不到你在哪。”云荒放弃了驱雾,挥手收了混元屏障。 “我在你边上呢。”战千尘说话间,伸手去握她的手。 云荒躲了下没躲开,道,“你的毒怎么样了?” “好多了。”战千尘盯着她通红的眼,面上竟是忧色。“可以解封玄力了。” “你确定?不会毒走的更快吧?”她仍然不放心,药师的叮嘱她可没忘。 “只要不动玄力便没事。”战千尘解释道,“便是没有玄力,我的武力你不是见识过了吗?” 他言下之意,我优秀的很。 云荒笑笑不说话,这是男子引以为傲的资本。她不能反驳。 “好吧!”云荒捻指收了禁制。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云荒见雾气还是很大,不免觉得奇怪,“战公子,这地方地热,何来雾气?” 闻声,战千尘心知她起疑了。连忙道,“有雾气不是很正常么?地热是因为老妖的噬火所致。” “哦,可这雾气也太大了些,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 “九州之大无奇不有!”战千尘一通胡扯,分散她的关注点。 “没想到战公子你如此博学广闻。”云荒夸道。 “啧啧~”战千尘故作姿态的啧啧两声,“娘子现在才发现我的好么?” “战公子你…”云荒明知这是笑言,却不知为何,总能联想到别处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谁是你娘子 “我在呢,娘子有何吩咐?”战千尘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云荒抽回手,面上有些烧热,本想避避,又想雾气那么大反正他也看不清,便对着他道,“战公子。” 战千尘盯着她脸上那两团云霞,心柔声软道,“我在呢。” “我们得谈谈。”云荒快绷不住了。 “谈!当然得好好谈谈了。”战千尘语气透着愉悦,“不过先得出去再说。” “对啊,你瞧我!”云荒借坡滚驴,“我不识方向,还请战公子…” 她话尚未说完,便听战千尘抢道,“云荒,以后我便是你的引路明灯。” 云荒脸颊愈加发烫,眸光潋滟,凝视着战千尘,突然垂下头率先走了。 还没走出一步,被战千尘拽住了手腕:“错了,不是那边。” 她窘迫的没敢转身,依旧垂着头不动。 战千尘知晓她是害羞了,也不戳破,抬脚往前走了几步,手上微微用力一拉,“跟我走吧。” 明明很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云荒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唔~好烦躁! 她这是怎么了?那种微妙的情绪在她心尖上滚来滚去的,跟烧开水似的。 半晌后,云荒心道,定是自己没睡好脑子迷糊了,才会生出奇怪的幻想。 战千尘一直在看她,她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看她纠结了半天,他适时的嗯了一声。 云荒被他疑问的声音拉回了心神,生怕他又说什么自己招架不住的话来,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云荒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猜想是不是出来了? 正好,战千尘说了句,“出来了。” “出来了?”云荒问道。 “是啊,怎么了?” “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清?”云荒疑惑不解,目视战千尘声音传来的地方。 战千尘神色凝重,立即道,“看不清?是一点都看不清吗?” “也不算,能看清轮廓和影子。”云荒答完,心中一震,仔细看向战千尘。 轮廓! 再看周围。 影子! 她慢慢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战千尘,依然只能看清他的身形。 “云荒…”战千尘的声音有些颤抖。 “战公子。” “我在!” “我…是不是瞎了?” 云荒说这句话时声音很平静,神情也很平静。可战千尘却是了解她的,她表面越平静,内心波澜就越大。 “云荒别瞎说。” “瞎了便是瞎了!”她依然是平静的语气。 “云荒对不起,是我的错。”战千尘有些怕,她平静的太反常了。 “为什么是你的错?”她歪着头看他,像个好学的娃娃。 “是我没保护好你。”战千尘想抱她又怕激怒了她。 “跟你没关系的。”云荒听到他歉疚的声音,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该去摸青铜鼎。” “青铜鼎?” 云荒点点头,“我碰了青铜鼎,被鼎里的青烟喷到眼睛了。” 听她所言,战千尘心中思忖,她是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看到青铜鼎了? 他道:“先别管那鼎了,赶紧回城找药师医治你的眼睛是首要。” “医治?还能医治吗?”云荒怕是战千尘想哄她开心。 “当然能,你服过九转金丹,而且不止一颗。九转金丹的作用你应该清楚吧?” “九转金丹解天下一切邪毒!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 “是你又忘记了?”战千尘疑惑她消失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话问的,反而让云荒生疑心,她压根没见过九转金丹。 见她一脸懵圈的神情,战千尘道,“别想那么多了,能医治已经很幸运了。” “也是!”云荒觉得他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往哪走?” “回城找药师。” “等等!” “怎么?” “战公子,先前的事情还没完,我们现在回城岂不自投罗网?” 战千尘心里挂着她的事,倒把这茬给忘了。 “那你有什么提议?” 云荒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们现下一个伤一个瞎,还是找个偏远的地方避避风头吧。” 战千尘听罢,道,“我的是小伤不碍事的。”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云荒瞅他一眼,“你是小伤,我可是真瞎,莫非战公子嫌我?” 闻之,战千尘俊脸僵了下,心道,她怎么突然间生气了?回想可能是方才那句话说错了。 便道,“除非我死!” 云荒原是随口一说,他却来了这么一句,语气还十分较真。 她心里莫名不舒服,立即斥道,“你这人真是!不要随便说死不死的话,听着怪难受的。” “好好好。娘子不让说,以后我绝不会说。”战千尘倒是应对的快。 无形中又让他占了口头便宜,云荒气结,心想着,等空下来定要与他好好说道。 战千尘观天色暮气沉沉,快要下雨了,便收了玩闹的心思,带着云荒走了。 他带着云荒出了厌火岛,转往落星湾的灵石岛去了。 落星湾离南郡城较近,也是唯一能住人的地方。 到了那边,战千尘看到山凹里有处田地,还有几间茅草屋。 他思量再三,还是牵着云荒过去了。 两人到了屋前,战千尘让云荒去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 半晌,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条缝,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探出头看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老人家,我们为了赶近路在林子迷路了,你看这天马上要黑了,不知能否借宿?” 老婆婆打量着他们,看她不像是说谎,这才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多谢老人家。” 老婆婆请他们坐,转头要去端茶,战千尘连忙道,“婆婆不必麻烦了,请问你这里可有空房?我娘子受伤了。” 闻言,老婆婆打量了一下云荒,见她脸色是不太好,连忙道:“看样子你娘子伤的不轻,左边有空屋子,你快些扶她进去。” “有劳婆婆了。”战千尘立即牵着云荒去了那间空屋子。 房门方一关上,云荒的脸便沉了下来。 “怎么了?”战千尘明知她为什么不高兴,却故意这样问她。 “谁是你娘子?”云荒生气道。 “你呀!难道不是么?”战千尘这一问似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传授相夫之道 云荒没应他,心里想着该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这几日与他相处下来,她感觉得到,他不是装的。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有些感情跟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那个,战公子…” 战千尘似知晓她要说什么了,连忙道,“不急于一时,今夜先且好好歇息,身体要紧。” “好。”云荒也还没做好心里准备,便应下了。 两人在房中稍作歇息后,便被婆婆叫出去吃饭了。 老婆婆很热情,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饭后,云荒和婆婆坐着聊了起来。 “婆婆,这灵石岛少有人烟,你为何住在这里?” 老婆婆混浊的眼望向屋外的地,喃喃道:“老头子留下的,没人看着我不放心呐。” “老婆婆家里其他人呢?” “他们有他们的日子要过,老婆子也有老婆子的日子要过啊。” 闻言,云荒惊诧的看她,“老婆婆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婆婆呵呵笑着,慈祥的眉眼瞧着她,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们这些孩子啊,正是血气方刚、花儿一样的年纪。有冲劲也有拗劲儿。” 云荒听着,总觉得老婆婆想表达什么,但是她听不懂。 “听不懂吗?” 云荒实诚的点点头。 “听不懂就对咯!婆婆我呀是想告诉你,要懂得珍惜眼前人,他呀!挺不错的。” “他?”云荒凝了凝,反应过来了,“他、我、我不是他娘子。” “婆婆知晓。” “啊?” 老婆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老婆子活到这岁数了,看一眼便知晓咯。囡囡啊,听婆婆的,这小伙长的俊,心眼好,对你是实打实的,可别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最后还错过了。不值当啊!” 云荒面上一红,煽动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老婆婆也是个识趣的人,见她不吭声了,慢慢起身,道,“夜里凉,坐坐便回去歇了吧。” “好,婆婆慢点。”云荒扶着她进了屋子,这才磨蹭着摸回了屋。 小屋只有一桌一床,她摸到桌边坐下,便听到敲门声。 “姑娘你睡了没有啊,我来给你送被子。” “没呢,婆婆快请进来。”云荒连忙去开门。 老婆婆进来将手里的被子放到床榻上,关切道:“这岛上昼夜温差大,你们可别着凉了。” “真是麻烦婆婆了,你能让我们留宿已是感激不尽。” “不用客气,那你们睡吧,有事就叫我啊!”老婆婆说着,转身出去还不忘给她带好门。 门一关上,云荒站在门后凝神听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 她心里有点乱,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推门的声音,正要问,接着便听到战千尘的脚步声。 战千尘进门便看到她歪在桌子上,“你怎么还没睡?” “你做什么去了?”云荒未答反问他。 战千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坐到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道,“帮老婆婆刷碗去了。” “你还会刷碗?”云荒语气惊奇。 战千尘伸指弹了她额头一下,“很稀奇吗?我会的可多了。娘子要不要了解一下?” 云荒摸着额头,那块冰冰凉的,她忽然想到,这么冷晚上睡觉怎么办? “怎么?”战千尘见她忽然愁眉苦脸的,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 “那个…咳…那个晚上…” “晚上什么?”战千尘挑着一边眉,忍着笑,面上装作很认真在听。 “晚上睡…”话还没说出口,云荒自己先乱了阵脚,一看他竖着耳朵等下文的认真样子,心道死就死吧! 这般想着,她闭上眼睛,憋着一口气说,“我是说,这屋子只有一张床榻,晚上睡觉怎么办?” “娘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他答的干脆利落。 得!球又踢回来了。 云荒抬手扶额,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见状,战千尘轻笑着捏了下她的脸,在她瞪过来时,连忙道,“娘子怕冷睡床榻,我今夜要疗伤。” “你不是不能…” “两个人都有伤,太危险了。”战千尘不由分说的将她扶到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睡吧!” 云荒双眼定定的看着他的轮廓,也不说话。 “放心睡吧,我不会走,也不会动你,有我在你别怕。”战千尘温声安抚她。 云荒眨巴眨巴眼睛,心道,他怎么什么都知晓呢。 战千尘笑望着她,作势伸手去捏她鼻子,云荒就势往被中一缩,便听他轻笑了声,随后烛火熄灭了。 战千尘坐到床榻边上,打坐疗伤。 ----------------- 翌日,天刚蒙蒙亮,云荒在被窝里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方一转头便看到边上躺了个人。 她凝目观望,熟悉的轮廓熟悉的侧脸,这不是… 云荒激动的昂起了上半身,被子滑落,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哎呀,真冷! 她缩了回去,裹紧被子坐起身去看他。看不清,她又贴近点去看,才发现两人中间空着一块,战千尘半边身子都挂在床沿上。 云荒吁了口气,见他依旧未醒,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这岛上的温差确实大,冻得她搓了搓手臂,想了想,回身把被子盖在了战千尘身上。 她想看窗外看不清,便走近了些,窗外面山峦灌树都已经挂上了一层霜雾,可她只看得清雾茫茫一片。 前面院子里,有个影子在屋前的地里蹲着,也不知在干嘛。 待云荒洗漱完出来,老婆婆端着菜回来了。 云荒走上前伸手接过篮子对她道:“婆婆,我和他的伤可能要修养一段时日,我想这段日子住在你这里。”说着,她递给老婆婆一些钱。 “住就住吧,反正这里就老婆子一个人,有你们陪着我还热闹些,这钱你拿回去我用不上。”老婆婆方转过身,又道,“哦对了,你会不会干活呀?老婆子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 “会的会的。婆婆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云荒连忙跟了上去。 “也没啥事,囡囡我说你说啊,这脏活累活呀得叫他干,不能自己来。”老婆婆边往厨房走,边给她传授经验。 “这、不好吧!”云荒打着哈哈道。 “有什么不好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是你看我都好,等成亲久了,扯上柴米油盐的,那就可有你受得咯…”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有娘子了 战千尘醒来时没看到云荒,以她惯常起床的时辰,这个点还早的很,她起那么早干嘛去了? 他心想着,伸手摸了摸她睡觉的地方,一点热气都没有,她莫不是… 他立即起身出去了。 战千尘寻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烧饭的灶房屋顶炊烟袅袅。 里头还传出一阵笑声来。 他凝神听了听,便回去洗漱了。 “哈哈…婆婆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有这样的人啊?” “有!怎么没有?他疼的是自家媳妇又不是旁人。”婆婆笑着道,“在加点盐。” “好。”云荒看不清楚,让婆婆教她怎么放调料。 老婆婆看着她放完,才道,“我们方才说到哪了?” “说到他把蛋羹抢过来,护在怀里送给他娘子吃。”云荒重复一遍。 “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老婆婆笑弯了眉眼。 “那后来呢?”云荒还想听。 “后来呀,他抱着蛋羹送回家,人还没进门呢,大嗓门先亮开了。 喊着媳妇快来媳妇快来。 他媳妇就从屋里出来了,可害羞了,赶紧拽着他进屋,问他:你干嘛呀?喊那么大声叫人家听见多不好意思。 “那他是什么反应啊?”云荒很好奇。 “他反应可强烈了!说:我就喊,我就是想让他们晓得我有媳妇了。那嘚瑟劲啊!恨不得十里八乡都听见。” “是该嘚瑟!能遇到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的人不容易。” “囡囡不用羡慕别人,你也有哇!”老婆婆意味深长的看了门口一眼。 战千尘站在门口已经好一会儿了,见老婆婆望过来,他连忙竖起手指摇了摇头。 老婆婆会意,转回目光看云荒。 “婆婆~”云荒拖着尾音,嗔怪的道,“你又打趣我。” “婆婆可不是打趣你,来,跟婆婆说说,你对那小伙子有没有想法?” 老婆婆问的直接了当,云荒羞涩的垂头,“什、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吗?” “我、我不晓得婆婆说什么。”云荒的脸霎时红了一片。 老婆婆余光瞟向战千尘,故意道,“原来是老婆子会错意了?那成!正好啊我还有个相熟的大姑娘,婆婆我给小伙子撮合撮合。” 啥?给他撮合别人? 云荒立马抬起头看老婆婆,情急一句话脱口而出,“他用不着!” “你又不是他,你如何知晓他用不着。” “我、他,反正我就是知晓。”云荒撇开脸,嗫嚅道,“他有娘子了。” “咦,我昨晚问他的时候,他说还没成亲呢。” “他这么跟你说的?”云荒问话的语气,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怒意。 “又错了?哎呀!老婆子可莫做了拆鸳鸯的事,我这就问问去。”老婆婆作势起身,笑看战千尘,道,“呀!你来的正好,正要找你呢。” 战千尘无声道谢,往低矮的灶房门口一站,道,“婆婆寻我何事?” 云荒先以为是婆婆逗她呢,恍一听他的声音,手中的铲子差些掉锅里了。 战千尘和婆婆看见她的反应,两人对着无声笑了笑。 “没事,姑娘亲手做了几道菜,寻思叫你来尝尝又不好意思说。我就说,我去帮你叫他来。” “是吗?”战千尘跟老婆婆一唱一和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婆婆先回屋歇歇,我来打下手。” “那敢情好!”老婆婆特意拍了下云荒的手,便出去了。 云荒抓着手里的铲子,跟握着如意一样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战千尘走过去,见她半天不动,探头一看,提醒道,“娘子,菜要糊了。” 啊?啊! 云荒回过神来,慌忙去翻菜,锅里热气往上一冲,她更看不清了。 她十分无奈,转首求助,“那个、战公子,帮我看看。” “看什么?” “菜呀!”不知为何,云荒突然很想冲他发脾气。 战千尘一门心思顾着看云荒,哪还记得菜啊。 “你放着,我来。”他连忙接过她手里的铲子,熟练的拌了拌。 云荒退了几步,全程看着他忙活,突然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战公子。” “嗯?” “你真的成亲了吗?” 云荒这话问的突兀,战千尘连忙侧首去看她的神色。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真话说来话长,等吃完饭,我细细说给你听。” 云荒不知他是想打发自己,还是自己太无聊,竟然会问这种无趣的问题。 “好。” 战千尘听到她确切的答复,转回头装好菜,道,“可以开饭了。” 云荒摸索着出灶房,战千尘一手码好菜盘子,连忙牵住她,便出了灶房。 两人进屋时,老婆婆恍一看,一下子想起年轻的时候,她家老头子也是这样牵着她进进出出的,一时感伤,眼中沁出了泪花。 战千尘牵着云荒坐好,摆好饭菜,才道,“婆婆,可以开饭了。” 老婆婆抹了一把泪,眉眼带笑道,“好好,吃饭!” 战千尘挨着云荒坐下,帮她俩盛饭后,这才道,“婆婆多吃点。” “好!”老婆婆嘴里应着,先夹了一筷子菜给云荒,“囡囡气色不好,多吃点这个补补。” 云荒看不清,却闻得到味道,她端着碗道了谢,却没动筷。 老婆婆不知她为何不吃,问她,“囡囡怎么不吃啊?” 战千尘往云荒碗里一看,婆婆夹的是一种叫野葱的野菜,云荒从来不吃香葱,难怪她不动筷子。 他连忙一筷子夹到自己碗里,嬉笑道,“婆婆偏心啊。” 他这一番举动,令两个女人同时看向了他。 老婆婆心里跟明镜似的,连忙附和着他笑道,“婆婆就是偏心,叫你不好好照顾她。” “是我的错!”战千尘赶紧夹了她爱吃的菜,“这个你尝尝,多吃点。” 云荒嗅了嗅,立即看他,那神情就像在说,你怎么知晓我喜欢吃这个? 战千尘笑了笑,道,“快些吃,吃完我有事要和你说。” 云荒收回目光,哦了声,端起碗扒饭,整顿饭吃下来,她除了扒饭就是扒饭,碗里好像有吃不完的菜一样。 那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也不知她有心事还是怎么了,居然一口气吃了三碗…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养得起 好撑啊! 云荒手扶着腹部,难受的只想哼哼。 战千尘刷完碗回来,看到她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问她,“云荒怎么了?” 她能怎么了?吃撑了呗! 可她也不好意思说,连忙摸索着想出去,可别叫人家发现了看她笑话。 战千尘看她手放的位置才知晓,噗嗤笑了声,“你呀!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吃不下就不要吃那么多啊。” “要你养?我就吃的多怎么了?”云荒突然炸了毛。 “我养!你就算吃得再多我也养。” 听他这么一说,云荒突然怔住了。 不正常啊!太不正常了! 以前她对不熟悉的人都是平常心对待,要么干脆不理,怎么到他这就… “用不着!”她干脆掐断了这个话题,摸着门要走。 战千尘连忙扶住她,道,“我陪你出去走走,顺便说点事情。” 云荒本来要挥开他的手,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是该好好问清楚了。 “好。” “慢点!”战千尘牵着她出去了。 走了半晌,云荒感觉好些了,便寻个地方坐了下来。 战千尘看她旁边的石头空了大块,便挨着她坐下来了。 云荒瞟了一眼,神情淡淡的,丝毫没有平常人家的姑娘那种扭捏羞涩。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云荒又看了他一眼,问道,“战公子要和我说什么?” 战千尘斟酌了半天,没想好怎么开口,听她问,连忙道,“云荒。” “什么?” “在此之前,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据实的告诉我。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云荒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疑问从他在虬岩洞惊鸿一瞥后,一直在心尖上翻滚着。 “我有发生过什么吗?”云荒这一答,好似在问他,又好似在回想。 “你再想想,有没有受过伤?或者忘记了什么事?” 云荒认真的想了想,除了被人轰出了茶馆,好像真没发生什么大事。 “被人轰出茶馆算不算?”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没有。你要问打架的事么?”云荒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闻言,战千尘摇摇头,心道,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为何全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他沉思了半晌,道,“云荒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虽然战千尘说是故事,云荒却在猜想,他讲的故事是不是与他有关。 “以前,有位少年很穷,他不甘于平庸变得很拼命,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战成名。因年少轻狂,总是抱着一副“拯救苍生”的抱负,义无反顾、目空一切的做认为对的事,等到真正遭人背叛的时候,他才知自己所秉持的正义在他们眼里,是阻碍他们不折手段获取利益与权利的遮羞布。” “不愿同流合污,下场可想而知。” “是的。”战千尘双目放空,沉浸于回忆里。 “在少年心念将垮时,他遇到了一个人。” 云荒听到这里,眸光突然停滞了一下,后也放空了,继续听他说。 “那个人是与他性格完全相悖的女子,该女子脾气暴躁、心气高傲、名声大能力强。” “优点挺多的。”云荒笑赞。 “可就是这样的人,偏偏吸引了这个少年,少年性格内敛寡言,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女子呢却是个极其没安全感的人,跟谁都是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唯独对他时,扭捏、、犹豫不决、时常耍性子、对他的言行非常在意。” “这是喜欢上他了吧?”云荒问道。 “是的。女子喜欢少年,少年却在更早前便喜欢她了,因性格所致,一直压在心底不敢言。” “真是可惜!”云荒以为这是个错失心上人的故事。 “不可惜!” “哦?少年不觉得可惜吗?” 战千尘忽然轻笑着看向云荒,道,“他们在一起了。” “哈!原来还有个大团圆结局。”云荒欣喜。 “可是…”战千尘语气又变得低沉了。 “可是什么?” “那女子不知何故突然销声匿迹了。” “怎么会呢?她舍得那少年吗?” “这也是我想知晓的。”战千尘半真半假的回了句。 “那后来呢?”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了。” “那少年岂不是很伤心?” “岂止伤心,简直悲痛欲绝。”战千尘的语气,好似那个少年的心情。 “那他最后是不是心灰意冷,仗剑走天涯了?” “仗剑走天涯是有,心灰意冷却没有。”战千尘又瞟了一眼云荒,“他遍寻九州之后,遇到了另外一个女子。” “哈?”云荒的反应,跟说书人调节气氛的口吻一样。 “我不说你应该猜到了。是的,他喜欢上了后来的那个女子。” “这么快?” “确切的说是爱上了!”战千尘说这句话时的口气和神情无比的认真虔诚。 “那他们是不是一起笑看落花,携手浪迹天涯了?”云荒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闻言,战千尘眸光闪过一丝痛色。“他们是这么约定的,可是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 “他把她弄丢了!”战千尘的声音夹杂了某种情绪。 这声音听着心头闷闷的,好不舒服。 云荒大概猜到了结局,不忍面对的道,“嗯,谢谢你的故事,我好多了。” 战千尘连忙敛了情绪,问她,“你不想听完吗?” “太惨了不忍听。我喜欢圆满和温暖的事物。这种骗我眼泪的,我还是不听了罢!”云荒说罢,起身欲走。 “不!一点都不惨,我相信它会是个让你到老时都会笑着回想的故事。” 云荒身形一僵,内心有种强烈想听下去的欲望。 她向来随心所欲,便又坐下道,“好吧,希望你不会是诓我。” “少年会弄丢她,全因心底那些不能解释的疑惑,一而再再而三的猜忌,女子很没有安全感,便走了。” “不是说少年爱上她了吗?爱上了便是一个人的全部,为什还要猜忌她?”云荒不解。 “少年当时当局者迷,后来害得女子受了重创,好不容易重逢后,又…” “又猜忌她?”云荒生气了,“这少年爱不得!”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拨开云雾 “为何爱不得?”战千尘一直想知晓,云荒是怎么看待这份感情的。 “既然爱便要爱一个人的全部,爱及心底时,管他是名士还是要饭的。他爱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她的身份诸如此类的,为何要混淆进感情里呢?” 云荒的表情很严肃认真。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别人是不是如此不好言说。你继续。” “算不上是猜忌,应当是被人设计了,起因由消失的女子引发的。” “哈?”云荒的表情八卦味十足,“不会吧?二女争夫啊?” 听她言,战千尘抬手扶额,这女子八卦的心思似乎不分年龄啊。 “这又不是话本子。”战千尘打破了她的幻想,“重逢后,少年本想着过几日跟她解释清楚,哪晓得当晚少年梦到了她。” “她?” “对,那个她。” “不会是少年舍不得那女子,把后来的女子气走了?”云荒自行想象结局。 战千尘看她饶有兴致的评头论足,听得津津有味,好像这事与她丁点关系都没有。他心道,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怎么了?你怎么不讲了?”云荒还没听完呢,可不想被吊着胃口。 “那少年是说了话…” “看!被我猜中了吧?”云荒打断他,还有模有样的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叹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噗嗤~ 哈哈哈… 战千尘被她逗笑了,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道,“顽皮,听我说完。” 云荒突然乖觉的哦了声,垂着头不吭声了。 “少年在梦里跟那个女子说了抱歉的话,告诉她,他已经爱上了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姑娘,叫她忘了他。” 云荒竖着耳朵听完,身子忽然僵住,简直不敢相信的问他,“真的么?” “真的!” 云荒仿若等着这句话好久了,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流,暖意流入四肢百骸,心田枯萎的花海一刹那百花齐放,缤纷绚烂。 那藏于心底最深处的阴霾,仿若突然间烟消云散,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真好!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云荒发自内心的高兴,笑意直达眼底,那笑宛若冰山融化、朝阳映雪。 只有真正释怀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她终于释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打开心扉迎接自己了? 思及此,战千尘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柔声唤道,“云荒!” “啊?什么?”云荒还沉浸在喜悦里,不经意间应了句。 听这语气、这态度,想是她不好意思面皮薄,那他身为男子是否要主动些? 战千尘这般想着,立即张开双臂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贴着她耳畔道,“云荒我好…啊!” “战公子请自重!”云荒拧着眉,怒道,“别以为你讲的故事好,我就不打你!” 战千尘捂着酸痛的鼻根,望向低自己一个头的云荒,好似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该是她深情回抱自己,然后说句她好想他吗? 云荒回望他的眼神,七分空灵隐藏着三分狡黠。 思绪一息间倒回初遇那次。 她怕自己强人所难,满口胡言后,也是这般模样神情,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凶悍! 云荒一拳下去毫不留情,见战千尘低着头半天不吭声,又捂了一半脸,她实在看不清是个什么情况。 她思忖半天,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说不定,他也是太高兴了才抱了自己,她干嘛那么大反应? 这么想着,她连忙凑近了些,歪着头去看战千尘,“战公子,你、你没事吧?” 云荒贴的太近,气息喷薄到他捂着鼻子的手背上。 战千尘神思瞬息回笼,抬头去看云荒时,唇在不经意间擦过了她的额。 温热柔软的唇,在她冰凉的额间留下了一丝淡淡的余温。 云荒的长睫如蝶振翅而起,一双微红却澄澈的眸里,倒映着战千尘微微惊愕的脸。 怔愣好半晌,云荒收回了目光,立即往后撤了一步。 战千尘怕她磕到,轻轻拉了拉她,“你别跑,我不动你。” 云荒面上一红,道,“我不跑,不怪你,是我贴的太近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 云荒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的鼻子怎么样了?” 她一问,战千尘又觉得鼻根处隐隐作痛,嗔道,“多谢娘子手下留情,还没歪!” 噗嗤~ 云荒被他一句话逗乐了,笑了笑,道,“你知晓就好,我还真手下留情了。” “那我这厢多谢娘子了。”战千尘笑言拱手,叮嘱她,“你对别人可不要留情,可知晓?” “哈哈哈…”云荒大笑着,“谁有你这个胆子?人家看见我跑还来不及呢。” “他们跑是因为看见了神仙,能不奔走相告炫耀一番么?” “那是!世人哪见过我这般厉害的神仙?” “咳!那是他们太没眼光了!” “嗯!”云荒重重的点了下头,抬手揉揉笑的发僵的脸,“那我们现在回去?” “好,先疗伤,其他事压后再说。” “好,走吧!” 云荒话落,战千尘立即牵住她,带着她回了屋。 --------------- 山中无岁月,人间光阴逝。 远离了尘世的纷扰,舒心的日子一晃半月就过去了。 这日午后,云荒将战千尘扶出来晒太阳,她贴着他看了半晌,觉得他的气色应该一天好过一天,可自他疗伤后,醒过来的时辰却越来越少。 这毒有多厉害,她也尝到苦头了。 唉! 云荒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那么久都不见好?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看来我得设法弄点九转金丹来。”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孱弱的悠长的吐气声响起,接着是一阵沙哑低沉的咳嗽。 咳嗽完,战千尘醒了,茫然四望,再与她双目相对,片刻后,他问了句:“我怎么会在这里?” “战公子不记得了?你晕过去了。” “哦是吗?我好像在疗伤的时候想事情走了神。” “走神?想什么想得你走岔了气息?”云荒满面狐疑,问他,“战公子,疗伤入定最基本的是什么?” “心体合一。” “你真的是走神了吗?” “我是…” “是什么?”云荒深深地觉得自己好像被他骗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嘴巴漏风 是在想你… 但战千尘没说出来,回了句:“我忘了!” 人家轻飘飘一句忘了,害得云荒鞍前马后的照顾了半个月,她翻了个白眼,道:“那我也忘了你。” “娘子说什么?” 又装?! 云荒赶紧往屋里走,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不是记不住么?” 战千尘认真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我错了娘子,我记得住。” 他话音未落,云荒脚下一个踉跄,连忙稳了稳身子,快步进屋去了。 几日后,云荒和战千尘在婆婆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灵石岛。 为了方便,他们扮成了推车采购的普通夫妻。 两人行到了扬州通道交界地的小镇,战千尘扶着车柄推得十分稳当,云荒忽而就起了玩心,她唤住战千尘,一屁股坐到车上,学着妇人的口吻道:“走咯,去镇上赶集去咯。” 战千尘从未推过人,一时新鲜,便推着云荒一路小跑,云荒坐在车上甩着顺手折来的枝条,嘴里哼着歌儿,快活的不得了。 到了晌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不知名的小镇,在入镇口碰到一位大爷。 大爷瞅一眼他俩,赶紧道:“小伙子,快别到镇子上去了,这镇子上到处抓壮丁和姑娘,看你们俩的皮相,要是碰到了铁定逃不脱。” 战千尘向大爷道了谢,推着车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两个家丁模样的人。 “唉,有阵子没抓到漂亮姑娘了,王这几天发脾气呢!”其中一个个子高的家丁说着。 “是啊是啊!这附近的人家都跑了,叫我们上哪找姑娘啊!”胖子附和着高个子的话。 “不好,你们快走。”大爷一看清他们穿的衣服,当即变了脸色,他连忙上前几步挡住那人的视线。 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哎呀,狐狸你看,漂亮娘们!” 一道猥琐的声音传来,战千尘和云荒同时向他们看过去。 “哎哟,那个男子长的真俊啊!哈哈…” “快快,抓回去王一定会重赏我们的。”那俩人说着,快步过去,一左一右将两人夹在中间拉了就走。 云荒迅速递给战千尘一个眼神,战千尘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拳头。 她假意害怕的挣扎着:“放开我,你们这群流氓,我好怕额。” “娘子,你们放开我娘子!!”战千尘无奈的配合她,扮作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小书生状。 “哎哟,你们就别叫了,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们的。”高个子眼光猥琐的将战千尘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战千尘忍着一掌拍死他的冲动,弱弱的求饶:“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放过你们?可以呀,不过…”另一个称呼为狐狸的男子,斜着眼给高个子打眼色。 高个子心领神会,“放过你们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们要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走吧。”高个子急不可耐的在战千尘手臂上捏了把,“哎呦,这胳膊可真精壮,呵呵…” 两人将他们带到一条小巷子里,然后露出了本来面目,“美人,你答应从了爷,爷就放了你。” 说话间,便将他俩逼到了角落。 云荒一直做惊怕状,突然娇羞一笑,朝他们勾了勾手指,往战千尘身后一躲。 高个子和狐狸欢喜的搓着手掌道:“哟小娘子害羞了!大爷我来了。” 他们扑过来时,一直没有动的战千尘实在忍不住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云荒还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只听哎哟一声,那扑过来的两人已经摔在地上了。 “哈哈哈…”看他们摔了个狗啃泥,云荒从后面探出头来大笑。 摔地上的二人组爬起来,呸呸吐掉嘴子的沙子。骂道:“好哇,你个小白脸居然敢跟爷动手,找死!” 两人骂完了,捋着袖子气势凶凶的又扑了过来。 砰砰! 这次云荒看清了,战千尘只是轻轻扫了下腿,二人组又摔了下去。 “哈哈哈,真蠢,这次是脚!”云荒手吊着战千尘的手臂,笑的幸灾乐祸。 “狐「fu」狸,你上我下。”两人商量着再次扑了过来。 “嘴巴都漏风了还来?” 啪啪两声响后,攻上攻下的两人举着拳头好像被定住了。 云荒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啊,这次是我,哈哈哈…” “啊啊!气煞我也!今日就是娘们爷也照揍。”二人组气急败坏,拳头虎虎生风的朝她脸挥去。 “哎呀不要打脸。”云荒假意惊叫着双手捂脸,战千尘伸臂将她往怀里一揽,抬腿一招秋风扫落叶狠踢向了他们的腿,他们又趴回地上哀嚎着。 云荒示意战千尘松开她,她走过去,笑眯眯地一脚踏在叠罗汉的上面那人胸口,彪悍十足的提起他头发,啪啪扇了两掌,那人本就被摔的晕头转向,只得哀声求饶。 “混蛋,叫你作恶乡邻。”她又抓起下面晕圈的那只狐狸,扇了两个耳光,问:“王的营帐在哪?带我们去。” 那人头昏脑胀两眼冒星,告饶:“姑奶奶,我给你带路,你高抬贵脚。” 云荒拍拍手,抬起她的贵脚,开心的道:“乖!真有觉悟。” 战千尘许久没见到她笑的这么开怀了,眼神软了下来,柔声笑问她:“云荒玩的可开心?” “开心!走吧,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 那二人组哎哟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高个子朝他俩作揖道:“两位大侠,请跟小的这边走。” 二人组相互搀扶,带着他们绕了几条弯弯绕绕的小路,然后在不起眼的转角处停下,指着洞口道:“大侠,那就是小的当差的地方。” 战千尘人高,一眼看去,见那位置是扬州通道通往千狐岭的另一处洞口。 他面色一沉问他们:“刚才我在路上说的话,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二人组点头如小鸡啄米。 战千尘放下负在身后的手。另一手牵紧了云荒。 二人组哆哆嗦嗦的上前抓着他们的衣袖,带着他们过去了。 到了大门口,战千尘和云荒低垂着头,守卫看不清他们的脸,便扫了眼高个子两人,问都不问,便放他们进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蛛丝马迹 过了帐门,高个子带着他们去了一座较大的营帐。 快走到门口时,高个子躬身小声的说:“大侠,这就是冰鼬王的营帐了,你看小的是不是可以走了?” 战千尘扫了眼关着的木门,轻喝道:“带我们进去。” “啊?” “嗯?”他哼出一个不可抗拒的单音。 “是是是。”高个子轻轻的将门打开条缝,做贼似的瞄一眼里面,然后哈着腰将他们迎了进去。 他俩进去后,战千尘在二人组背身之际,一个手刀将两人劈昏了。 “你打昏他们做什么?”云荒嘴里问着,人却走到书桌前一通乱翻。 “打昏他们,方便你找东西。”战千尘施施然走到她身边,问:“你找什么?” “找线索。”云荒翻了几个抽屉,看到有一层上了锁,她拉起锁问他,“能不能弄开?” 战千尘俯身拉起锁一看,“匕首。” “给。”云荒拔下头上的发簪递给他,战千尘接过后愣了愣,随即用尖端插进锁孔用力一拧,锁扣松开了。 “这妖族越来越像人了,你看这里面搞的跟行军打仗的军营似的。” 战千尘不置可否的道:“它们原本就是军人,只是战死后被妖族利用了而已。” 云荒笑了笑,然后将一沓发黄的纸丢给他,“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不懂。” 战千尘随手翻开几页,发现上面居然用的是专用写法,也难怪她看不懂。 “写了什么?”云荒探过头来。 “是些粮草、人员出入的记录。”战千尘又疑惑的道,“一个傀儡何来这大批军事物资记录?” “白芷!”云荒简短的为他解惑。 白芷?她记得她? 战千尘合上账簿,抬眸问她,“你到底要找什么?你记得白芷?” “找线索啊,白芷么?”她摸了摸下巴,道:“大概跟狐王一样臭名远扬,我就记住了。” 云荒将抽屉里的东西翻出来看了一遍,然后把书桌恢复了原样。 两人正打算离开,忽听门口有人在喝斥。 “你们两个竟然躺在这偷懒,王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地上的二人组被吓得一哆嗦,爬起来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 这边,云荒战千尘极快的对视一眼,立马背靠背坐在地上装晕。 当先疾步进门的人才靠近云荒身边,她的周身立刻有层淡淡光晕形成。 那人看了眼地上晕过去的男女,淡淡地道:“这就是你们找的进贡的人?” 高个子二人组赶紧点了点头,道:“王,你放心,这两个人的皮相她一定会满意的。” “嗯,还不错。把人带走,晚上送过去。”那人按着额头一副疲累的样子。 二人组瞧了眼晕过去的人,抖抖索索的架起他们往外走,到了他俩的帐篷里,二人组把他们往椅子上一放,赶紧离得远远的。 高个子对狐狸道:“这俩也不知道真晕假晕,狐狸你过去看看。” 狐狸对他翻了个白眼,骂道:“瘦竹竿你想害死我啊,你怎么不去看?” 高个子不想同他吵,自我安慰道:“怕什么,王那么厉害,说不定这俩是被他冻住了。” “是啊,差一点就晕了。”云荒冷不丁出声接了他们的话。 原本想装晕听听他们的秘密,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谈论,索性不装了。 云荒抬手拍了拍衣服,一边摩擦着手臂一边问他们:“喂,你那王练的什么邪功,一身味熏得我都快断气了。” 狐狸一听赶紧吹嘘道:“我们王可是得了冰羌王的真传,引冰之术无人可及!” “急什么急?”高个子啪的一掌拍向他的脑瓜,转头讨好的对他们俩道,“姑奶奶,你可别听狐狸瞎说。” “别急,一个一个说。”云荒坐到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副江湖浪荡子的痞气模样。 战千尘皱了皱眉,目光直盯着她架起来的腿,道:“仪态!” 云荒连忙放下腿,敛了神色,凌目一扫,威胁利诱他们:“我问你们答,谁答的好我就放了谁,若是答的不好,我便带他黄泉一游,可听明白了?” 二人组也是见多了各类人物,心里思忖着,眼前这位只怕是嬉笑间都能要了自己命的主。 他们互换了眼色,连连点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我且问你们,白芷可曾带回一名清俊男子,名唤山术「shu」。” “未曾见过。” “那白芷可在部落里?” “白护法的确回来过,又一人急匆匆地去了南郡城了!” 闻言,云荒默了默,又问:“可知她的确切位置?” “这……” 两个抢答的人同时哽住了。 “嗯?”云荒发出警告,见他们还在犹豫,随即手掌翻转,掌心里升腾起一团火焰来。“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二人组摇了摇头。 “这是三味真火,秋焰流火的引子,想必仙族大成之绝技的作用,你们是听过的。” 那两人在她说出名称的时候就已经白了面,再被她凉瘆瘆的语气一吓唬,立即兑现了先前的承诺。 听二人组说完始末,云荒当即命令他们带路,一行人便出发去了南郡城。 扬州南郡城。 天边的晚霞逐渐由绚丽归于平淡,淡淡的一抹斜阳也消失在苍翠的群山后,夜色落下帷幕,大地一片死寂,偶有一声鸟语轻啼,听来却觉可怖。 月徐徐升起,从暮色背后露出了清秀的脸,映得满地都是霜白色。 沉寂多年的地下宫殿里,今日却不再沉默安静。 没有华灯初上的热闹景象,也看不到来往穿梭忙碌的宫人,若不是几处幽光照射,此刻也是一片幽暗森然。 那抹幽光里,光影凄惶,萧条空荡,殿内杳无声息。 又是一阵幽风吹过,空气中都似弥漫着悲伤的沉郁气息。 空殿里里外外立着一地男女模样的骨架。 殿内雕花大棺木里,躺着一个玉面头戴金冠的女子,女子神情安详的像是睡着了般,浓密的长睫在眼敛处投下扇形的阴影,同时也遮住了眼里的瑰丽世界。 女子光洁的眉心处,有朵生于血肤的牡丹额印,额印浅淡,美的仿若女子精心描绘的花钿一样细致唯美。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不寻常 突然,那额印诡异的出现一线浅红,那线浅红慢慢渗出肌肤逐渐变深变粗,棺内本没有呼吸的女子,蓦地睁开双眼,一声沉闷的低吟后,复又双目紧闭,再次睁开时,眸中已被红光布满。 棺中女子机械的坐起身来,朝立着的陪葬伺人望了望,片刻后,那些没了灵肉的傀儡,空洞洞的眼眶内突兀地飘起两团红光。 两团红光齐刷刷地看向棺中的女子,从四周慢慢围拢过去,在她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子后,又变成了一副不动的白骨骷髅架子… 话回那头。 云荒将二人组带来引路,走了不知多少遍,每次都只转到了一个荒废的古墓口。 荒废的墓室虽然年代久远,门口却有两尊似石像又非石像的高大将军把守墓室口。 战千尘望着阴气森森的墓地,对云荒道:“此地阴邪胜过恒王墓许多,且这墓室一看年代久远却丝毫未损,定有什么东西在此守护,你确定要进去?” 云荒扫了一眼墓室,笑的比这墓地还阴邪,“为何不进?再阴邪的东西还能邪过奈河水底的东西?你们在此等我。” 说完,她轻飘飘的弹射到墓室门口,上下打量一番后,拾了颗石子弹向石门,自己则躲到一边去了。 石子掉落,只听到敲击的声音传了很远很深,她又细细看查了一遍,便返回了。 “这墓室很大,我寻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机关,看来得找个熟悉此地的人先打听打听情况。” 战千尘凝目望向墓门,道:“我去看看。” “别去!”云荒拦下了他,“你说的没错,此墓地阴邪确实重,你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娘子,你是在担心我吗?” 望着眼波清浅缠绵看过来的战千尘,她丝毫不为所动,道一句:“我与你很熟吗?” 话落,带头朝前走去。 一行人在浓雾荒野里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来时的路,直到狐狸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姑奶奶,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哦?我走错了吗?” 二人组连连点头,道:“姑奶奶在这一处都绕了好几圈了。” “你们怎么不早说?”云荒瞪了他们一眼,后退了几步,命令道:“你们带路,务必在午夜前找到宿处,我累了。” 二人组立马苦着个脸,早知道不说了,戳了人家的短处,惹来祸端了。 好在,将近午夜前,他们寻到了几间茅屋草舍,云荒望了望油灯的颜色,便上前去拍门了。 拍了几下后,门打开了来,头顶上方传来问话的声音:“何人夜半拍门?” 云荒仰着头望向开门的人道:“这位大哥,是小女子拍门,请问可否借宿?” 开门的壮汉子低下头,看到一个娇弱的小姑娘,朝她嘿嘿笑着,身子往后退了退,道:“可以可以,姑娘请进。” “什么人啊你就往里带?”一苍老的声音从壮汉背后传来。 壮汉挠了挠头,憨直的回道:“爹,姑娘!” 那老头横了他一眼,隧将门外的人打量了一番,后道:“你们进来,那两个东西叫他们在外面呆着。” 闻言,云荒讶异地朝身后的人看了看,连忙道谢:“多谢老伯。” 两人随他们进了屋,安然度过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门外便传来大牛的声音。 “姑娘,你看我摘了好多漂亮的花。”大牛兴冲冲地抱着大捧的山花进来了。 他看到背对门的云荒和正从碗沿抬眸看他的战千尘。 “哎呀,你看你这胸口……”大牛有些埋怨的走到战千尘身前,指了指他的领子,准备替他拉拢胸前的衣服。 战千尘一怔,连忙放下碗,伸手拉了拉衣襟,神情拒绝:“不必劳烦。” 大牛是个憨直性子,见他将颈部全部勒紧了这才满意了,“这样就对了,省的被姑娘看到不好。” 他说完,又走向云荒那边。 云荒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笑看向黑着脸的人。 “呵呵,花。”大牛憨笑着挠挠头将花递到她面前。 云荒接过看了看,道,“嗯,好漂亮的野花,多谢大牛。” “不用谢,都是山里的花,又不花钱,姑娘要是喜欢我天天去给你摘。”大牛眼里都是云荒的笑颜。 一旁的战千尘看着大牛直勾勾的盯着云荒看,眸光一沉,大步走过去,一把揽过云荒的肩膀与她贴的极近,神色极亲密的柔声道:“娘子喜欢花我自会去摘,不必劳烦外人。” 云荒耳根丝丝痒,推了他一把却纹丝不动,她尴尬的侧首瞪他,某人像没看见似的,开口赶人了:“大牛兄弟,花也送了,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回房了。” “谁要和你回房?”云荒气的用脚去踩他,他轻巧的避开,愉悦的笑了一声,将她身子一转,拉着她要进屋去。 “等等,我还有事要问姑娘呢。” “什么事?”云荒艰难的回过头问他。 “我爹让我问你,夜半到此是有何事呀?”大牛搓着手不好意思的看他们。 “是有事。”战千尘立刻接道:“麻烦你告诉你爹,我们一会儿过去,问完事情我们便走。” “什么?你们要走?那姑娘也要走吗?” “她是我娘子,自然要跟着我走。”战千尘一脸的理所当然,拖着她进了屋才放开手。 一进门,他目光一沉脸色变得凝重,问道:“云荒很喜欢他吗?” 云荒见他神情变得严肃,也就收敛了玩闹的心思。 “你是在说笑吗?” “不是便好,走,去问问那老头,他知道的肯定不少。” 云荒点点头,两人便去了老头的屋里。 老头让大牛问话,实际有两种意思,一是试探,二是赶人走。 战千尘不知云荒听出来没有,所以答了句,问完便走。 两人进了老头的茅草屋,见老头正拿着烟杆在敲。 老头看到他们俩,将烟杆往桌上一放,道:“你们要问什么?” 战千尘开门见山:“老人家久居此地,对这一带想来熟悉的很。冒昧问一句,密林深处的那座墓地葬的是何人?”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游历到此,昨夜误闯了那处,见那墓地阴气不寻常,故而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界之门 “阴气不寻常?我看你们是心怀不轨吧?”老头语气倏地一变,指了指云荒,“她也不寻常,你既是游历定然见多识广,难道不曾察觉?” “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战千尘语气愠怒。 “我告诉你是为你好。我家世代守墓,见过的东西比你吃过的盐都要多,莫说老头我没提醒你,色令智昏!” “你!”战千尘眸光蓦然一沉,说他可以说云荒绝对不行! 云荒拦住战千尘,接过他的话道:“老人家既然看出来了,那劳烦你细说,可否?” 老头看她态度还算诚恳,勉强点了下头,道:“姑娘修的虽是术法,元神却不清净,有浊物侵扰,外力镇压固然有效,却不能根除,将来必成大祸!” “那请问可有解法?” “解法虽多,却不治本。赠予你一片除障叶,急需时试上一试。” “多谢!”云荒双手接过叶子,又从身上摸出些钱放到桌上,“这些算作借宿的费用。” 老头看了一眼,又道:“那墓地葬的是藤玉公主,不知有多少年了。她的史料记载在鼎正府,你们可前去问问。” “多谢!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两人出了老头家,没见到二人组,也没寻找,便往南郡城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云荒拿出叶子瞧了瞧,叶子上面画了些看不懂的符号,她撇了撇嘴,将叶子随手抛掉了。 战千尘一把接住叶子,问她:“云荒,你为何扔掉除障叶?” “山野术士的骗钱伎俩罢了。”云荒见他将叶子放到了衣服内,故意逗他:“怎么?难道你信了老头的话,怕我害你不成?” 闻言,战千尘不置可否的凝了她一眼,抬脚走了。 时光回溯到他们没看到二人组时。 那两人被老头识破非是常人,将他们拒之门外后,二人组也没逗留,立即联络了白芷。 白芷收到消息后,找到神秘人与他商榷下一步的事宜。 神秘人被云荒困于朝天阙阵中有一段时日了,方一出来就联络了白芷,掌握了云荒的动向。 “你说扬州鼎出现了?” 白芷点点头,“是的。就在月前,扬州上空出现了玄光,方位是噬火老妖的地盘。” “终于出来了吗?”神秘人的嗓音有几分激动,“可知是谁去了那处?” “尚未有精准消息,只听说是一对男女进了厌火岛,女的极有可能是她。” “她?你不是说她下幽冥了吗?” 白芷并不知晓云荒的具体动向,只道,“我暗中调查过,据那些人所诉,女的是个战力极高的散仙,却又像魔化的冥仙。” “魔化?冥仙?”神秘人想了片刻,便知晓自己为何能出来了。 “传言不可尽信,我赶过去时,厌火岛的离火门已经关闭了。”白芷道。 “那小狐狸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找到死界入口所在。”白芷看向一团黑雾,“我需要你的帮助。” “吾与幽冥界有约在先,互不侵犯。” “我并不是让你出手,我需要的是开启死界之门的秘术。” 神秘人默然半晌,问道,“你要去幽冥界做什么?” 白芷美眸一转,道,“这是我的事,不在我们交易范围内。” 闻言,神秘人突然笑了一下,“你这小狐狸倒是狡猾,吾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根本开不了。” “有秘术也不行吗?” “不行!”神秘人见她如此急切,心思一转,道,“有一个人可以。也唯她才可以。” “谁?” “你我的敌人!” “她?怎么可能!”白芷一脸的讶异,“你不是在诓我吧?” “是与不是,你且一试便知。” 白芷听罢,深思半晌,“好,我会引她前去,你何时教我秘术?” “事成之后,我自会相见。” “好。一言为定!” 白芷与神秘人达成一致后,便动身赶去汇合地点。 她方一出现在南郡城中,奉命追踪她的探子便给萧允传了消息。 自荆州一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萧允与九斯大大小小的又打了几仗。 九斯败走后缩回了自己的地盘,他仍旧不死心,暗中用手段威胁拉拢各地的势力,预备雷霆一击。 萧允分布眼线去监视各地的帮派,意外得知冒充第一帮弟子的白芷参与其中,便安排了多个眼线盯她。 任她白芷再怎么狡猾警觉,也有无暇顾及的时候。 正好,她出现在南郡城的这段时间里,南郡城边郊附近的村子,就出现了少女少男失踪事件。 萧允疑是她所为,接了扬州司鼎的告急文书后,便领着人出发了。 ~ 见鬼! 怎么又转回来了? 云荒懊恼的瞪着路边的那棵树路。 她明明记得才两条路,转两次弯便能到北城门的方向,结果被她领着转了好几圈后,两人又绕了回来。 战千尘颇为无奈的道:“你看,这是你先前做的记号吧?现在你得听我的跟着我走,可否?” 先前让她领路,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走,而是她难得跟他耍小性子,便依了她。 哪曾想,她不是不记得路,是根本辩不清方向啊。 云荒这回没在继续坚持了,用脚尖蹭掉了地上的标记,显得很生气的样子。 战千尘连忙安慰她,“没关系的,有我在,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我才不要呢!”云荒抵触的脱口而出。见战千尘愣愣的望着自己,她又懊恼地皱了下眉,嗫嚅着,“对不起我… “云荒,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是。” 每次云荒发脾气或者忍不住要发脾气时,战千尘总这么说。 云荒不懂,他明明对她千依百顺百般呵护,并没有哪里对不起她。 是以,她敛了情绪,第一次正面回应了战千尘,“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何要如此说?” “云荒你…”战千尘以为她会和之前一样,岔开话题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没想到… “你真的要听吗?”战千尘的神色变得认真严肃。 “说吧。我总要知晓你为何而来。” “我为你而来!” “战公子这话你…” 战千尘突然抢话打断了她,“我不是笑言!我就是为你而来。” 云荒笑望着他,似在分辨他说的话可信度,片刻后,道,“又要说故事吗?” 第一百二十章 跟我走吧 “那不是故事!”战千尘的语气没有分毫的笑意。 “不是故事?那战公子的话值得我深思熟虑,到底哪句能信了。” “我说的句句属实。”战千尘眸光一闪,微微欠身贴近她,“包括那句。” 那句?哪句? 云荒想了半晌,他说的话太多了,哪记得是哪句。 见云荒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战千尘轻笑一声,又凑近她耳语了一句。 他话音方落,云荒双目猛地瞠大,微张着嘴,那神情仿若平地一声雷将她炸傻了。 “云荒、云荒…” 好半晌后,云荒回神瞟了一眼战千尘,道,“我还没死,不用叫魂。” 呃… 战千尘立即将喉咙里的云字咽下去,思忖着这话该怎么接。 云荒强装镇定,在心里一个劲的给自己泼冷水,冷静冷静冷静… 她不说话,战千尘也不说话,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两人又静默了好一会儿。 战千尘觉得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想了想,道,“云荒,我想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云荒心里早乱成一锅粥了,也不懂怎么化解尴尬,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道,“什么?” “先保密。” “好吧。” “跟我走。”战千尘笑着扯了扯她衣袖。 云荒抬眸看着他的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便跟着他走了。 战千尘带着她进了南郡城。 云荒进了城才知晓他把自己带回来了,当时神色就变了。 “战公子,这里是南郡城吧?” “是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云荒虽笑着,眼神却是意味不明。 “怎么了云荒?”战千尘这才意识到她的反应不对。 “怎么了?”云荒拖着尾调,“半月前的事情,战公子没忘吧?” “半月前?”战千尘恍然大悟,“云荒你想到哪里去了?” 战千尘这一问带了怒意,到现在她还在怀疑他。 “战公子,你也勿怪我防备你,我上过太多当了。”云荒直言道。 “上什么当?谁欺负你了?”战千尘本还生气,听她这么一说,又心疼了。 “谁能欺负我?我只不过是被人骗了心里难受罢了!” 云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战千尘却越听越心疼,她若不是太难过了,以她的性格断不会戒备别人的。 “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战公子。”云荒转回正题,“你到底要去哪里?我们这般醒目的站在街头,可不太妥当啊。” 闻声,战千尘嗔怪的剐了她一眼,“你真会扫兴。”抬头望望前方,突然惩罚似的紧紧牵住她的手,道,“别动!” 云荒且是个听话的人,不让动?可能吗? 她方要甩手,便见他低头附耳道,“云荒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乖一点。” 说罢!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前方。 云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街道四处都散着三三两两的劲装男子,那架势一看便知是巡视的。 她的眼睛虽然好了很多,但是太远的距离仍然看不清。 “那些是什么人?” “我们绕道走。”战千尘看了半天,决定绕过去。 “战公子要取的是什么?很重要吗?”云荒问道。 “很重要!绕过去就到了。”战千尘拉着云荒进了小巷子。 穿过小巷子,两人就到了铁匠铺的门口,战千尘带着她进去后,让她等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拎了个包裹。 云荒看那包裹里装的像衣服,可铁匠铺里拿出来的断不会是衣服,她疑惑的收回了目光。 战千尘知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道,“先出去。” “好。” 战千尘带着云荒去寻住的地方,他考虑到那些人常出入客栈酒楼,决定避开去城外投宿。 两人到城门附近时,天已经擦黑了,平日这个时辰定要关城门的,今日不但未关,反而多了很多人看守着。 城卫看到他们俩过来,大声呵斥道,“靠边靠边!不要挡着路。” 听城卫这口气,怕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进城。 两人退到一边,互换了一下眼神,连忙背过身去了。 他们方一转过去,城门口便传来了马车轮子滚动的轱辘声。 那马车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朴实无华,可逃不过战千尘的眼睛。 恰在这时,对着他们这边的车窗打开了。 车内的人探出头来,如黑曜石一般的眸悠然一转时,忽然定在了城墙的方向。 云荒感觉有道视线盯着自己,连忙抬头看了过去。 萧允紧紧地盯望云荒,忽见她抬头望过来,短暂的在他面上扫了一圈便转开了。 战千尘静观云荒的反应,见她仅是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故意道,“这男子好风姿啊!云荒怎么不看了?” 云荒以为他是调侃自己,目光随意一转,这才发现,道两旁的女子无不目不转睛的盯着男子看。 她嗤鼻道,“有什么好看的?长的还不如你好看呢。” “哦?”战千尘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那男子也不差!”云荒补充一句。 “嗯?”战千尘投来疑问的目光。 “呃…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又补了一句。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战千尘心中一动,突然很想知晓她的标准是什么。 过往那些日子,他从未问过也未曾想过,如今听她亲口说了,反倒勾起了他的探知欲。 “先出城,我在慢慢说与你听。”云荒见马车已经进来了,连忙道。 “娘子可莫想诓我!”战千尘戏谑道。 恰与此时,马车与云荒擦肩而过,车里突兀传出一声惊喝。 “我何时…” “姑娘请留步!” 两声并一声,云荒心里一紧,抓住战千尘伸来的手,两人踏步一跃双双掠出了城门。 城卫听得城主突然大喝,立即集结护住了马车,城门口的则去追他们了。 待萧允从马车内出来时,门口哪还有她的影子。 “夫君,出什么事了?”车内传来一句担忧的问话声。 “无事。”萧允应了声,朝围着的城卫挥了挥手。 城卫散开,整队护着萧允进城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应太跳脱 另一边,城卫追了一会儿,连两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便打道回府了。 战千尘牵着云荒漫步出了树林,好整以暇的姿态神似两人在郊游。 云荒扯了下手没扯出来,也懒得管了,反正被他牵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别看战千尘这人好说话对她好脾气,可也有霸道的时候,例如现在! 战千尘很满意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眸光潋滟,唇角微微上翘。 云荒无意间瞥进他盛满了星光的眸,心似被猛烈地撞了一下,怦怦跳的厉害。 “好看吗?”战千尘笑问。 “好看!”云荒下意识道。 “那娘子更喜欢谁?”战千尘继续诱她。 “娘子是谁?” “呃?”战千尘被她问的怔住了,后反应过来,这丫头居然学会戏谑他了。 “云荒是我娘子~我娘子是云荒。” “谁是你娘子?不知耻!”云荒可玩不转情话,假意斥他,意图转移话题。 她想转移话题可没想的那么容易。 战千尘一步步在她心墙边试探,瞅见一点点机会绝不放过。 眼下气氛这么好,不趁机发动攻势更待何时? “在娘子面前要什么廉耻?”战千尘反问道。 云荒被他没脸没皮的话惊了一下,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了去。 说不过就打,云荒一贯作风。 战千尘趁势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极快的揽住她的腰身,一跃而起。 云荒猝不及防被他抱住了,最初的惊讶过后,立即愠怒道,“战公子!” “叫我千尘。”战千尘的语气好似要飞上了云霄。 这么高兴干嘛?捡到宝了吗? 云荒撇撇嘴,十分不满,抬眸去看他,即将脱口的话突然卡在了喉间。 平日里的战千尘气质冷傲,凤眼深邃,看人时宛若黑夜中的鹰令人心生畏惧。若非熟识,若非他笑时,一般不会有人敢往他跟前凑。 云荒之所以不怕,是因为她喜欢这种气质的男子。 再加上,他也只喜欢对她笑,这种区别对待也小小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此刻他眉眼中多了一抹春风般的温柔,化解了原本的冷傲,那抹柔情险些将她溺毙。 云荒只觉此刻的自己晕晕乎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战千尘笑意渐深,心中忽然一动,揽紧她突然快速落于地面。 待云荒眸光清明那刻,便见他低下了头… 半晌后,战千尘不舍地松开了她,眼中的深情毫不掩饰,“娘子你看,你对我并不是全无感觉。” 云荒傻傻的看着他,心道,确实,她并不是全无感觉… 等等! 感觉?她方才都做了什么? 心突然间方寸大乱,云荒似懵非懵的去看战千尘的唇,脸色唰的烧红了。 天呐!她她她居然… 啊! 云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瞬息间飞上一株高树,抬手一挥将自己罩住了。 前一刻还是树影之下人相依,下一刻就剩战千尘独立风中凌乱了。 怎么了这是? 方才还人面桃花相映红,眸光迷离,怎么一眨眼功夫就猴子窜树了? 战千尘有些好笑的看向树上的云荒,她这反应也太跳脱了些。 别的女子少说也要羞涩扭捏一下,或者扑过来小粉拳头敲几下胸口。 她可好! 不过,他一想到那画面,突然抑制不住的打了个抖,幸亏幸亏… 战千尘跳到了一棵高树上,打开包裹里的衣服抖开举着。 “云荒你看!” 衣裳散开,霞光在夜色里缠绵萦绕,他就这么举着,喊她:“云荒快看,凤舞香罗!” 听到凤舞香罗四个字,云荒立即转了过去。 战千尘笑着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它吗?现在它就在这里等你来拿。” 云荒遥遥望着那件仙衣,心中突然之间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她连做梦都在想,自己飞升之日定要穿上它接受云族朝拜,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穿这件上古仙衣。 “衣是好衣,你亦是好意,只是我已堕冥魔道,此衣怕是穿不得了。”云荒的语气变得沉闷忧伤。 战千尘脸上的笑容一僵,又立即笑道,“什么仙道魔道,只要云荒想穿管它是仙衣还是嫁衣。” 战千尘的话触动了云荒的心弦,便是没有他说的那些事,这样的男子也是得她心悦的。 越是待她好的人,她更不愿去连累他。 “战公子,你的心意我明白。可公子明白吗?” “什么?” “你也看到了,初见时我便被世人视为妖魔,至今为止发生的哪桩事不是一面倒的形式。”云荒点到为止。 “那又如何?” “你一意孤行,终归后悔与我为伍。” “你错了!”战千尘眸光坚定,“我与娘子本是一体,何来你我之分?” “战公子,情话确然撩人,可你我之间还是分清一些为好。” “云荒!你非要这样气我吗?”战千尘听不得她说那些话,“离开可以,你杀了我吧!” 他话落,林中突起狂风,树枝随风甩摆,方才还玄月高挂的天瞬息间乌云遮月,几道闪电后,滂沱大雨瞬间淋湿了战千尘的衣裳。 雨很大,似他突然发作的脾气来得毫无预兆。 战千尘将凤舞香罗护在怀中,任雨水冲刷自己,一动不动的看着云荒。 雨越下越大,在即将入冬的夜里,那是寒彻肌骨的冷。 云荒有些坐不住了,刚抬起手又收了回来,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后,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绝不能心软不能害了他! 思及此,云荒正要开口,便见他稳如泰山的身子忽然晃了晃。 云荒神色一紧,一息刚落,便见他倒头栽了下去。 “千尘!”惊呼声起时,她人已经快速掠了出去。 她飞身而至,伸手一捞拽住了战千尘,又横飘到他腰的位置,伸出双手托住他的身体后,两人往下掉的更快了。 她心道糟糕!可能是她看多了男子用这个姿势接女人和孩子,脑子一抽就… 结果可想而知了! 一声沉闷的人体坠地声响起后,一个人吭哧吭哧的抽气声接着响起了。 云荒呼呼的吐着气,亏得她及时用元力护住了自己,要不照这一砸的力道,她的骨头非断掉不可。 缓了好半天,她想起身看看,奈何压着自己的战千尘实在太沉了。 云荒伸手推了推,他纹丝未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吃自己的醋 “战公子?”她试着唤醒他。 见他还是没一丁点反应,云荒心头一紧,看起来挺壮实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 她连忙探手去试他的鼻息,有热烫的气体喷到手指上来。 这温度不对啊? 云荒立即震开他爬了起来。 见战千尘面色红润,嘴唇干裂,双眉紧拧,神色难受。 云荒又伸手探他额头,非常烫!敢情是发热了?可是发热也不该这般突然,该不会是余毒未清吧? 这般想着,云荒立即扶起他就地而坐,为他驱毒。 两个时辰后。 战千尘缓缓睁开了双眼。 实在是太热太难受了!身上汗水淋漓,中衣黏腻的贴着肌肤,他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衣服。 “你醒了?” 战千尘伸到后背扯衣服的手徒然一僵,转首去看说话的人。 云荒收回手,望了望他的脸,“好些了么?” “嗯。”战千尘应了句,抬袖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云荒破天荒的没动,待他擦完了才问,“你怎么突然晕了?” “吓到你了吗?” “有点!” “抱歉!可能是两次毒性毒素未清干净,突然发作了。” “两次?”云荒疑惑不解,“以你的战力岂会轻易中招,有原因的吧?” “当然!你若让我省点心,我怎会中招?” “因为我?”云荒的表情像听见了天方夜谭。 “嗯!所以娘子要乖~”战千尘伸指刮了一下她挺立的鼻尖。 云荒眸光一闪,不敢直视他如水般柔情的眸。 “这是哪?”战千尘抬头环顾屏障外的地方。 “还是方才的位置,你太沉了我搬不动。”云荒站了起来。 见外面还在落雨,战千尘道,“落雨了天会很冷,去找个地方住宿,别睡树上了。” 颠簸了好长一段时日了,云荒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便点了点头。 战千尘怕她冷,从包裹里拿出凤舞香罗给她披上了。 上古仙衣上身,一阵柔和光晕绕着她翩翩起舞,光线逐渐暗去后,原先游荡身周的冥力也随之一同消散了。 云荒惊讶之余,喜悦的像个孩子一样原地转了一圈,“真是太神奇了!” 战千尘终于知晓她为何执着于这件衣裳了。没有到仙衣还有如此妙用,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高兴吗?” 云荒连连点头,猝不及防的抱了他一下,“千尘,谢谢你。” 战千尘始料未及,双眼定定的望着虚空,半晌后,回过神来,云荒已经走远了。 他望着云荒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连忙追了上去。 ~ “战公子,为何又要绕回来啊?” “我记错地方了。”战千尘眨眨眼道。 云荒看他一眼,总觉得他在说谎。 两人做贼似的进了城,原以为进城来便可投宿了,却被他带着走了好远。 云荒实在有些累,见到一间客栈便不肯再走了。 “怎么了?” “这里不是有客栈吗?为何要往西门走?” 战千尘连忙柔声哄她:“你累了吗?再往前走走还有间客栈,那里离帮派聚集地偏远些,你也不想惹上麻烦对不对?” 云荒半信半疑的回道:“你没骗我吧?我是真的很累呀!” “你走不动了吗?那我背你吧。” “啊?” 见她似乎不信,战千尘立刻往她身前一站又半蹲下身子,招呼她:“来!” 来真的啊?还以为他说着玩的呢。 “不用不用,我还能走、能走。”云荒连连摆手,似要证明给他看一样,抬脚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撅着脚板,郁闷地想:我为何要同他一起走?为何要听他的话?真是个软耳根的笨蛋! 呜…脚好痛… 战千尘跟在她后面,瞧见她撅嘴懊恼的表情,忍不住想捏她的脸,想了想,便快步上前拉住她,强行把她背到背上就跑了。 云荒惊慌羞涩地朝路两边看去,好在路上没什么人。 她吁了一口气,用手拍打下他的肩膀,生气的问:“你怎么回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这要被人看到,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呢?快放我下来。” 听完云荒的一番言论,战千尘朗声笑了道,“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说,我便是背了你让人瞧见了,也不过是让他们做个见证的事。 至于授受不亲么?现在你贴着我我贴着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情我愿,你本就是我的人,旁人怎么看,与我们有何干系?” “你这人怎么尽是些歪理,我说不过你,你放我下来。” “好。”战千尘答应的爽快,待她下来时,已经到了一家客店门口。 她也不理他,径直进去了。 店内,店小二在柜台后看到有人进来,连忙小跑着出来,高声道:“请问您是住店还是打尖呢?” “住店!”后进来的战千尘回了店小二的话。他大步走到云荒身边,道:“先安排住处,在安排饭菜与热水。” 店小二眼尖,一眼认出了他,又瞄了瞄他身边的云荒,惊喜地道:“哎哟,原来是客官您哪,感情两位是好事成双了?” 战千尘笑而不语,把钱递给了他。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收了,喊了一嗓子:“上房一间,好酒好菜!”随后做了请的动作将他们引进了客房。 两人进屋坐了下来,云荒瞅了一眼一张床榻的房间,不解地问:“为何是一张床?是钱不够还是这里不安全?” “都不是。” “都不是?你为何…”云荒忽然想起了店说的那句话,挑了挑眉,眸光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起身便走。 战千尘不明所以,拉住她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住。” “嘁!这么烂的理由,拿来哄骗小姑娘罢。” “好吧!我坦白。” 云荒一听这语气,果然有内情。连忙抽出自己的手,道,“没想到战公子是这样的人!” “嗯?这样的人?”战千尘复诉道。 “装什么装!”云荒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 “云荒你怎么了?我装什么?” “装什么?”云荒冷笑道,“方才那人的神情分明是认得你的,看来战公子没少带姑娘来这里啊!” 云荒这么一说,战千尘想起来了。店小二方才说了句好事成双,她莫不是误会了? 啧啧,云荒啊云荒,没想到你连自己的醋都吃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突然了 章节内容被作者删除! 第一百二十四章 等我回来 云荒觉得自己要疯了。 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生怕他又生出什么幺蛾子,连忙将他赶了出去。 又等了半晌,终于见她磨磨蹭蹭的出来了。 战千尘冲她笑笑,拿起一旁的布巾帮她擦拭湿发。 他的动作温柔细致,神情坦然。 称应着云荒,反倒显得她对此事过于挂怀。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抢了先。 “云荒,对不起,我方才不该冲动,应当多给你些时间接受我的。” 云荒脸上一红,故作平静地回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再者说,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云荒你信我吗?”战千尘转到她身前半蹲着凝视她。 “不好说。” 她的坦言过于戳心,反而令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心。 “我想,我能想到、能做到的唯有一样了。” “什么?” “嫁给我,做我战千尘惟一的娘子,让我在余生里尽我一切所能,护你一生无虞。” “战公子,你我都非三岁小儿,在九州三界,露水夫妻很常见,你不必刻意承诺什么。” “云荒,我们是夫妻,在此之前便是。”战千尘一再强调两人的关系。“我也非各取所需的那种人。” 听他所言,云荒震撼。 九州三界,为了功力各取所需的男女比比皆是。一夜情缘,结为夫妻的却是少得可怜。 像战千尘这样长相英俊的名士,若是想要女子怎会没有? 他若非动心了,便是别有所图。 思及此,她回道:“我生过一场大病,病好后心口那里时常会痛,只要深想痛就会加剧,所以我从不去深究。我这样说,公子明白吗?” “云荒,对不起,我不该……” “对不起和悔不该是这世间最无用的话了。方才那事我也有错,你不必太过挂怀。”话落,云荒起身出了屋子。 战千尘蹲在地上,双手捂面,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回想过去种种,没有刻骨铭心;没有山盟海誓;顺其自然的开始;无所求取的相伴。 她以这种方式陪伴他身边,时日久了他也便习惯了。 待有一日,她不见了,他回头时再也看不到那个站在身后等他的人时,他开始慌了开始懂了,并不是她没了他不能活,而是他没了她不能活! 半晌后,战千尘追上了她。 “云荒,看什么呢?” “喏,酒!这人吹嘘他的野猴村酿比青阳魂更刚烈。”云荒手里端着瓦碗正待一试。 战千尘嗅了嗅,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到桌台上,对那人道:“来一壶。” “好咧!” 战千尘买了酒却不是给她的。 他将酒葫芦系到腰间,道:“待空闲了我去截醉蝶酿,这酒你不要喝。” “我原也只是好奇,并不是真的要喝酒。对了,我们今日是否去鼎正府?” “娘子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闻声,云荒撇了他一眼,脚往边上横跨一大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战千尘连忙伸手一拽,将她拉回身边,特意提醒:“别闹,我们既是扮成夫妻掩人耳目,你又见过哪个夫妻走路隔那么远的?” “啊?那你说应该是怎么样的?” “你看,应该是那样的。”战千尘挑眉示意她看一对路过的夫妻。 云荒看了看那对夫妻,又看向他伸着的手,总有种被蒙骗的感觉,她犹豫下,还是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两掌相握,他的暖她的微凉,他扣住她的手,看着前路的眼中似载了苍穹之日,万丈柔光。 这种感觉很微妙,似春风轻拂面的温柔,又似发梢挠面的微痒,舒适又难舍。 云荒在心里细细品着其中滋味,倒也乐在其中。 两人牵着手走到了鼎正府门前。 战千尘与府卫叙述了来意。 等了一会儿,那前去通报的人将他们领进了大厅里。 大厅另侧,萧允无意中的转眸,竟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侧影,他心里一紧,手不知觉间扣紧了窗木。 “萧城主萧城主…”鼎正一连唤了几声都未听到他回应,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向了前厅。 “萧城主,厅内人是熟识吗?可要与我一同前去,那两人也是为了藤玉墓的事情来的。” 萧允回过神来,望见椅子上疑惑看他的女子,摇了摇头,回道:“不必了,你且细问清楚便可。” “属下明白。那您与夫人先去歇息,我去去便来。”鼎正送了他俩离开,便去了大厅里。 “两位久等了,快请坐。”鼎正的目光投向云荒,问道:“敢问仙姑如何称呼?听闻你们是为了藤玉墓地的事情而来,可有老朽帮得上的吗?” “鼎正客气,小女子名唤云荒,前来咨询藤玉生平事迹。” “原来如此,藤玉生平都记录在扬州城志中,两位想要借阅,请随我前去库房看吧。” “好,多谢!” 两人随鼎正到了库房里,库管将一摞很厚的书卷搬到桌前,对他俩道:“这是藤玉公主生平,从出生到卒年都有详细记载,请两位翻阅时务必小心些,这乃孤本,年代久远易破损。” “好,多谢!” “二位不必客气,这些记载一两日内也看不完,你们这两日便留宿于府上吧?”鼎正特意挽留。 “不必了。劳烦鼎正与府内知会一声,我们要在库房叨扰几日了。”云荒答道。 鼎正见云荒拒绝也不强留,便道:“此乃为民好事,应该的。那老朽先忙去了,二位慢慢看。” 两人回了礼,便坐下翻看起来,一人阅上半部,一人阅下半部分。 战千尘阅的是下半部,他滤去了大部分的章节,只精阅了重要的信息。 到申时初他已经看完了。 见云荒仍然看的津津有味,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别的事情,便道:“云荒,我想起有件急事要办,你可否在此等我?” 云荒抬起头看他:“很急吗?反正我一时半会也看不完,你先去吧。” “你还未答应我!”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忙你的,我看完会自己回去的。” “不!你答应在此等我,我去去便回。”战千尘态度坚决。 云荒见识过他的脾气,拗不过他,便道,“好,我答应你,会在此等你回来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离她远点 得了她的承诺,战千尘这才放下心来。 他去了古琴台,寻到逗弄仙鹤的月下仙人,二话没说,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丢给了他。 月下仙人急忙接住,拔下酒塞闻了闻,一股浓烈刚纯的香味勾得他馋虫都跑出来了。 他猛灌了一口,末了咂了咂舌头,赞道:“好酒!” “仙人喝了这酒,接下来该办事了。”战千尘狡黠笑道。 “你小子!”月下仙人作势要拿酒葫芦砸他,又不舍里边的酒,便收回手来,骂道:“你小子还要点脸不?” “不要!我要红绳。” “你你…回回算计老头我,待我卸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绳!”战千尘厚着脸皮,伸着手朝他讨要。 “给你!”月下仙人气呼呼的将红绳拍在他手上,又道:“给了你也无用,哪个姑娘会傻到给你系红绳?” “你莫不是嫉妒我?” 哼哼!月下仙人瞪了他一眼,口中念诀,便见战千尘掌心的红绳闪了一下,他立即停了下来,奇怪道:“咦,那姑娘的红绳呢?” “这呢!”战千尘从怀里掏出红绳来,将两根放到了一起。 月下仙人一瞅那红绳,目光一闪,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累,那种识破天机却又无能为力的累,叹了口气,送完了祝福后,便借口疲累将他赶走了。 ~ 萧允通过鼎正的话,准确判断出那人便是消失了很久的云荒。 他交代了一下鼎正,便急匆匆地去了库房。 库房里,云荒被书中内容所吸引,看得入了神,浑然不觉身后一人痴望炽热的目光。 萧允心中百感交集,并没有惊动她。 自那次城战后,再无她的声息,他多方寻找无果,知自己此生与她无望,便答应了叔父张罗的女子订了亲。 原以为自己心里拎得清放得下,谁知,一见到她,他伪装砌筑的心墙顷刻间瓦解了。 云荒伸了个懒腰,觉察身后有异,冷声喝问:“谁?” “云儿莫惊,是我。” “你?” 她不惊才怪呢! 云荒打量着面前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的男子,想起在城门边见过的。问他:“你又是谁?为何唤我云儿?” “你…”萧允突然急步上前逼近她,又问:“你怎么如此狠心,怎么消失那么久?怎么可以毫无声息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时有多绝望?云儿,不要在躲着我了,我真的很怕…” 云荒被他激烈的情绪吓到,立即后退数步,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他也一副跟自己关系匪浅的态度?莫不是之前的自己很风流?惹了一身的桃花债? 两两对望许久,萧允似看见了一条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做梦都想不到,她竟恨到装不认得自己了。 “云儿…” 神态戒备的人,不懂眼前的男子为何会流露出让她抵触的神情。 云荒漠然道:“我不认得你,莫在前进一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你怎么会?怎么会?”萧允摇着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她最讨厌这幅神情了。 云荒身周倏地爆出流光狂舞,捻指送出时… “云荒不可!”正进门的战千尘喝止了她。 云荒冷冷睨了萧允一眼,慢慢敛了周身元力退至战千尘身边。 战千尘柔声安抚,待她情绪平复后,立即带着她离开了。 萧允一路跟随,在客栈楼下饮茶等待。也不知喝到第几杯茶的时候,终于看到战千尘下来,他立即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战千尘应邀坐到他对面,端详萧允半天,才道:“不知萧城主有何指教?” 萧允此时又是一副面具脸,笑着回道:“战少侠,第一任天下第一帮帮主战千尘。萧某不解,为何你费尽心力创始第一帮之后突然隐退无踪?世人道,你是为了云衣仙师而放弃世俗之争,不知对否?” “这些都不重要了。”战千尘顿了顿,言语间突然有了薄怒:“我以为你守在这里许久是觉得对她愧疚,没想到,此时此刻,你心里装着的依旧是你的阴谋算计。” 被他一语中的,萧允抿了抿唇,缓缓道:“并非人人都将心中所想挂于面上。我不说不代表我没有。我久候于此,便是想请你告知,她为何成了这幅模样?” “尚不清楚原因,我寻到她时,她时清醒时糊涂。包括现在,只要感受到不快就会变成你所看到的模样。” “那为何你能制止她?难道说她独独听你一人之言?” “并不是。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她开心时像个孩童天真无邪,不开心时便会随性而为,不问恩怨对错便能与之搏命。” 闻言,萧允心道莫非她是因爱生恨?所以一看到自己就会… 思及此,他立即道:“战少侠,萧允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将她接回城主府。不管她是因何故,我都不想让自己此生留有遗憾!我会请最好的……” “呵呵!”一声轻笑打断了他。“萧城主自说自话有意义吗?” “战少侠此话何意?”萧允将对他的敌意隐藏的很好。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战千尘笑道。 “那是云荒在气头上罢了!” “萧城主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战千尘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不过,我提醒萧城主一句,离她远点!” “不可能!”萧允笑的阴沉可怕。 闻言,战千尘应都懒得应了,直接起身离开。 似是想起什么来,他又回转身说了几句:“萧城主,在你第一次做抉择时就已经放弃了她。如今这般模样的她对你还有何可利用?战某奉劝你一句,做人太机关算尽,终有一天会被轮回。” 相谈不欢而散。 战千尘回到房里时,意外看到伏在桌上的人。 云荒抬眸看他,委屈道:“我不可怕。” 战千尘拿起书纸一看,上面写了句:吾思之人在心中。 “我依稀记得有个声音在说,让我不要忘了他。所以,我并非人人厌恶惧怕的,对吗?” “对!我的云荒一直很善良。”战千尘疼惜地将她拥入怀里。片刻后,他拿出一条红绳对她道:“云荒,送给你!” “为何送给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绑住你 “因为我心悦你啊!” 他笑的情意绵绵,拿起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红绳闪动了下便不见的。 “咦!怎么没了?”云荒摸着手腕查看。 “我的傻姑娘,在这呢!”战千尘晃了晃手里的红绳,哄骗她:“来,帮我系上,你那根就出来了。” “真的?” “真的!” 云荒深信不疑,帮他系好后,发现他那根也不见了,这才知晓自己上当,恼怒地擂了他一拳,骂道:“骗子!” 战千尘大笑着握住她的手,又揽紧了她:“这下,我终于绑住你了!” “绑我做甚?这红绳是做什么用的?” “姻缘绳。” “月下仙人的姻缘绳?” “是。”战千尘忐忑的看着她。 原以为云荒会有什么过激的情绪,谁知,她反过来抱了他一下。 叹道:“我想了想,其实这样也不错,做一对浪迹天涯的神仙眷侣,也好过那些求而不得的人。” “嗯?何出此言?” 云荒撑着脸颊,回道:“今日看的藤玉公主的生平里记载,藤玉公主自小崇拜江湖侠客,习得一身非凡武艺。 有一回,她偷跑出来游历,遇上一土匪习性的侠客,侠客尽做些鸡鸣狗盗的事。 藤玉本意除恶扬善,却被侠客恶意撩拨吓唬。她非但不惊惧,反而一路纠缠。 在追逐途中,她亲眼目睹他所做之事是为劫富济贫,一时兴起,便缠着他同行,久而久之,两人日久生情,有一日,侠客拿出玉簪求娶藤玉为妻。藤玉欣喜答应,并告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允诺一定非他不嫁。” 说到这里,云荒停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忧伤。“下半部我没看,但我已经猜出结局了。” “其实我也未细看,我只看了关于她被镇压的内容。” “我猜,她之所以被镇压,定然是藤玉满心欢喜地等着心爱的人,最终等来的是他握着玉簪的尸体。” “你怎会知道?她杀了那夜参与的所有人!”战千尘未免她信了书内杜撰太过的情节,只好说出了实情。 “那又如何?是我,我也会杀了所有的人。” “云荒,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再者,这书里大多加入了引人入胜的情节,你莫要信真了。” 云荒叹道,“我真是不明白,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为何要经过旁人的同意?” “那云荒的意思是不打算告诉云仙了?” 闻言,云荒奇怪的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何要告知我师父?能合则合不能便散。扰她清净作甚?” “你好生潇洒,说走便走,说散便散,那我怎么办?” 呃… 云荒被他问得怔住了,见他哀怨的看着自己,连忙干笑道:“嘿嘿,我这不是刚结阵还没习惯嘛。” “以后可不许在胡说了,不然我定不饶你。” “好嘛,我保证!” “这才是我的乖娘子~”战千尘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云荒冲他龇牙一笑,“好累啊,我想睡觉了。” “去睡吧!我守着你。” ~ 翌日,两人做了一番准备后,又一次前往藤玉墓地。 途中,战千尘看到结伴而行的游侠,便留了个心眼。 一般来说,能让游侠结伴同行的事,不是一朝成名便是赏钱颇丰。不论是什么,多收集些信息总是好的。 他带着云荒进了路边的茶棚,坐到最角落的位置,凝神听他们讨论。 “你听说了没有?藤玉墓最近闹邪呢?” “嘁!这话每隔几年放出来一次,又有哪次真过?我看呐,又是哪个小江湖想出名了。” “不像啊,难道你不知城主府那位已经亲自出马了?” “不会吧?藤玉墓那块虽然阴森了些,却从未出过事,况且,觉明大师每隔几年便会镇压一次,这次消息哪里来的?” “镇压有个屁用!这墓几百年前就存在了,真有用何须常常镇压?” “说的也是。话说回来,此次悬赏虽好,但也凶险无比,万一没命回来岂不悲哉!我看还是莫去淌那浑水的好。” “你说的对!来来,喝茶喝茶…” 两人默默听完,都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云荒,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云荒果断的拒绝了他。 “你要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对你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这件事都要解决啊,你没听他们说吗?镇压不了了!出了事,倒霉的是这城里的人。” 战千尘担忧对了,她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 “一定要去?” “当然要去了,这厮八成需要修术者来对付,舍我其谁啊!” 明明是一句大义凛然的话,可传到战千尘耳朵里,差点让他吐出一口老血。 人家唯恐避之而不及,她倒好,寻着缝就往里钻。 “走吧!”战千尘摇头无奈道。 临靠近墓地附近,战千尘摸出了除障叶递给她:“云荒,这个拿着。” 云荒瞧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笑道:“我堂堂神尊还须得用这个护身,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这个你自己带着,你比我更需要它。” 见她态度坚决,战千尘无法,又将叶子放回了胸前。 这次进来虽是白日,但是密林里的浓雾丝毫不见减弱,三步开外不辨前物。 战千尘担心她会走丢,嘱咐了她一句,便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密林有浓雾必有瘴气,云荒捻指念诀,释出混元一气将两人罩住了。 二人依靠屏障隔绝了瘴气,却隔绝不了林中不时冒出的东西,它们虽然不危险可却吓人的很。 也不知那些东西被什么吸引了,不时的蹿出来一两只。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丑陋了。 云荒定了定神,抬脚走了没多远,感觉身后的屏障突然歪到一边去了。 有一物趴伏在上面窥视。 她条件反射的转头去看,视线与一全身浮肿双眼翻白的恶水傀儡对视,须臾,喉间发出一声惊恐无比的尖叫。 “云荒别怕。”战千尘立刻将她揽进怀里,一掌将恶水傀儡打进了林子里。 他安抚着云荒,观察了一下地形,道:“我们贸然闯入怕是不妥,不如去请教一下觉明大师,你觉得如何?” 云荒刚才是真的被吓狠了,连忙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笑起来真难看 战千尘带着她快速返回了城中。 两人歇息的时候,云荒突然道,“真是太丑了。” “什么太丑了?” “那些东西啊!”云荒打了个寒噤,“总听说水溺死状凄惨无比,可真让我开了眼界。” “冤死的怨气本就重,更何况窒息而死的人。” 听战千尘这么一说,云荒心生惭愧,不该用有色目光对待,“待我找个机会渡化它们。” “这不是你该管的。” 云荒想起来一个人,“正好去找觉明大师,顺便提一句?” “这主意不错。”战千尘道,“走吧!” 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清雨台。 待上了清雨台,见门前站了两列清一色衣着的人,一看便知是萧允的守卫。 战千尘犹豫了一下,带着云荒进去了。 觉明大师的弟子将人引进了偏厅,厅内的众人与他们对望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待他们俩坐下后,萧允才道:“大师请继续说。” “藤玉公主怨念太重,当初镇压她的大师曾说过,若渡化不了,百年后她必会作祟!” “听大师所言,现在刚好是百年?” 觉明大师有些愧疚:“算时日不足百年,觉明无能,钻研半生仍未寻到破解之法。” “大师为何一味镇压,却不试着解她心结?” 一语惊四座。 众人看向坐在末位的云荒,有人新奇,有人却嗤之以鼻。 “你是何人?这等荒谬的言论你也说的出口?” 云荒回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并非无所根据而胡言乱语,各位可曾认真阅过藤玉生平?” “作恶之人,多年后还荼毒世人,有何生平值得世人看的?” 闻言,云荒斜睨了说话那人一眼,神色颇冷。 觉明大师思索了半天,出声相问:“请仙姑为觉明解惑。” “书中所写,藤玉乃为情自尽,死后怨气难平,故而不得安宁。你们只知一味的镇压,却不想她究竟为何。” “为何?” “为情、为爱人求而不得。” 众人一片唏嘘:“说了半天,你倒是说怎么个解法啊?” “解怨释结!以通灵石请之,完成她的夙愿。善则渡之,恶则除之。” “说来容易,藤玉怨念极强,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你认为谁会羊入虎口?何况那通灵石非一般石头,没有口诀根本不行。” “怕就能解决了?你畏死可躲远一些。”云荒回怼了他一句。 那人被她噎得脸变了色,不甘示弱的回敬:“我并无通天术法,畏惧也是常事。倒是你们一进门便在引人注目,想来是知晓萧城主在此,想要在他面前表现罢!既要表现,不如就由你们去对付那藤玉,反正你们已经有了对策。” “本就没指望你。” “你!”那人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望着他们俩,一副“果然是对狗男女”的表情。 萧允一直暗中关注着云荒,见他俩互视时会心一笑的笑容十分的刺眼,隧收回目光,对众人道:“本城主赞同她的想法!” “这…城主请三思!” “她说的不无道理,镇压只是一时,若能解决便是一劳永逸。这事既然出在我在任期间,那萧某便有义务去解决。” “夫君,此事危险,你的身份不适合!”此话出于一直安静旁听的女子口中。 听到这句不顾场合的话,萧允原本要斥她多言,见云荒看过来,他鬼使神差的倏地神色一变,温柔体贴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自会注意的。” 他话落,便见女子身子微微一颤,激动地伸出手回应,手尚未碰到他的指尖,就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云荒原是好奇才看了过去,撇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可惜了萧允白白做了一场戏。 座上,觉明大师与他们探讨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萧允的决定。 觉明大师站起身来,说道:“诸位,愿协同萧城主一起去的,请来觉明这里领取除障符,还有,请大家自行备好桃木橛子。” 在座的众人,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主动带头上前。 见此情景,战千尘与云荒同时起身向觉明大师走去,两人领了除障符,向他道了谢,便离开了清雨台。 他们出来后直奔虬岩洞而去,行至半路,便见萧允带着人追上来了。 战千尘脸色蓦然阴沉,连忙牵住云荒的手,准备绕道而行。 “战少侠请留步!”萧允喊道。 战千尘本不欲搭理,但见在场的都是些好事之徒,若是拂了他的面子,指不定又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他转向萧允道,“何事?” 先前被云荒讽刺过的男子,立即喝道,“你好大的威风啊!” 闻声,战千尘转眸挑眉,看了男子一眼。 男子顿觉一股威压覆于心头,不知觉间后退了些。 不过一眼,男子便败下阵来,萧允眸光微冷,假意斥道,“不得无理!眼前这位可是战帮主。” 仅一句战帮主,人群里的人顿时议论开了。 “原来他就是第一任第一帮帮主,难怪态度这么傲慢。” “话说,他仕途正好的时候突然挂职而去,你知道原因吗?” “你不知道?听说是为了一名叫云衣的仙师。” “是吗?听闻云衣嫉恶如仇,得罪她很麻烦呀!是他身边的女子吗?” “不像!云衣可没这女子的气质好,这个才称得上是神仙嘛,你瞧那身姿…” 男子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两道掌风拍飞落地后又飞了出去。 方才还相谈甚欢的人,立即敛了神色,噤若寒蝉。 与打飞的男子交谈的另一名男子,身体抖如筛糠,惊慌失措时,竟然躲到女子的身后去了。 战千尘道,“萧城主,这就是你叫我留步的原因?” “战少侠误会了。”萧允除了方才出掌时脸色变了一下,这会儿又是一副谦和的笑脸。 云荒不禁皱眉,这人笑的好难看,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她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道,“这人半分诚意没有,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那便不说了。”战千尘嘴角含笑,“我娘子不高兴了,恕战某不能奉陪。” 萧允气结,又碍于身后的女子在,只好强装风度,做个了请的动作。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找茬 两人走远后,云荒道,“千尘,那男子认得我是不是?” “怎么?” “他看我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云荒突然很担心。 “娘子想说什么?”战千尘问道。 “我与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战千尘一听到关系二字,就想起了断阵的事情。 “你说谎!” 战千尘不情不愿地道,“我不想听见你跟任何人有关系。” 这话算是默认吗? 云荒心一沉,莫非自己真跟那男子有什么牵扯? 她忽然想到前次那事,当时沉浸其中,后来想想便知哪里不对劲了。 难道说她早与那男子…所以他看到自己才会那么大的反应? 云荒越想越心乱,半晌后,她还是决定说出来。 “千尘,你其实早就知晓我与他有关系是不是?” “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战千尘不懂她说这句话的含义。 “我方才想到了一些事,那日我与你…事后想想便觉得不对劲。” “所以呢?” “我、我是不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已经…”云荒说不下去了。 战千尘明白了,突然觉得好笑又很气,“所以你觉得那个人会是他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荒解释道,“若真如此,那我太对不起你了。” “此话何意?” “我不是个好女子!没确定自己心意前,我从未在意过这些事,可现在…”云荒如实回答。 “不!你是个好女子。”战千尘一把抱住她,“别瞎猜,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我!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知晓那个地方。” 说到那个地方,云荒的脸不经意间又红了。 战千尘松开她,替她理了一下乱发,柔声道,“以后有什么事只管问我,切不可这般乱猜,要不然我早晚会被你气死。” “这样啊?不然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忘记问的,趁现在问完,省得分好几次气你。” “娘子~你是故意的么?你可知惹怒我的后果。”战千尘戏谑道。 云荒瑟缩了一下,立即认怂,“别!我闹着玩的,少侠饶命!” “晚了!今日饶你不得!” 云荒瞅见这个似曾相识的眼神,登时吓得拔腿就跑了。 她跑了一阵便停下来了。 再次跟她相遇的萧允也停下来了。 萧允朝她附近张望一圈,未看到战千尘,便要过去。 “夫君。” 女子刚唤了一句,便听他道,“送夫人回去歇息。” “不必麻烦,我进去歇歇脚,夫君先忙。”女子说完,自行进了酒楼。 萧允挑眉瞥了护卫一眼,便走了。 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云荒的手指动了动。 “怎么就你一个人?又走错路了吗?” 他怎么知晓自己不认路? “别这么看着我。”萧允笑道。 他一笑,如冰雪消融,俊颜如玉,星目清亮,好一个翩翩儒雅贵公子。 真没想到,这人竟如此俊朗,她心中不禁泛起了波澜,但很快就平复了。 “那我该怎样看着你?” “像以前一样。” “以前?”云荒顿了顿,“抱歉,以前的事我全无印象。” “不记得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远远传来的声音盖住了云荒要说的话。 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一包栗子,走到云荒身边递给了她。 “好香啊。”云荒拿起一颗剥开丢进嘴里嚼了嚼,问他,“你方才是去买这个吗?” “嗯。怎么了?”战千尘问道。 “她迷路了。”萧允抢答道,“战公子,云荒不识路你不知道么?” “不识路有什么打紧的?”他话音落,萧允与云荒神情愕然。 “有我做她的指路人,她认不认得路还有什么关系?” “战公子是否太自信了?”萧允道。 “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怎么保护我娘子~” 云荒拿板栗的手一抖,抬眸看他。 战千尘温柔回望,“我会为你点上一盏长明灯,灯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等你!” “等多久?” “永远!” 永远!多么美好又动听的词啊! 云荒默然半晌,会心一笑,“我记住了,谢谢你。” 云荒的笑,深深刺痛了萧允的眼。 他这是在自取其辱吗? 明明知晓她的心里只有这个人,他还在期待什么?又不甘什么? 她本该属于他的。 心中的情绪水涨船高,未免自己失控,萧允黯然拂衣而去。 他一走,云荒身上的压迫感顷刻消失了。 “肚子饿吗?”战千尘道。 云荒诧异,不懂他的用意,遂答“饿。” “走吧。” 战千尘带着她进了酒楼。特意要了间上房,点完饭菜,便上楼去了。 他们方走到房门口,便看到站在对面房门口的萧允。 两个男人隔空相望,眼神似飞刀嗖嗖狂射,空气中霎起刀光剑影。 啧啧… 这男人生起气来真是太可怕了。 啧啧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立时转向了她。 后颈顿时一凉,云荒缩了缩脖子,干笑了笑,一溜烟钻进了房里。 “娘子就这么喜欢看戏?”战千尘随后进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哪有。” “没有吗?”他直视她的眼睛,“我还以为娘子喜欢看戏呢。” 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么? 这人表面越是平静,就证明他越生气。 云荒眸光一闪,道,“呀,酒忘记送上来了,我去拿你坐会先。” “不…” “没事没事,马上就来。”云荒忙不迭的冲了出去。 她下了楼,直奔柜台,道,“店家来壶酒。” 柜台前站了一名女子,听见她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看她。 云荒与女子互视一眼便错开了目光,又说一遍,“店家来壶酒。” “好勒,姑娘稍等。”老板一边应着,一边将手里的酒递到柜面上。 云荒伸手拿起酒瓶,便听那女子道,“姑娘,那是我的酒。” “啊?”云荒一愣,见老板又弯身去取酒,连忙将手里的酒递给她,“不好意思,拿错了。” 那女子伸手来接,却在云荒松开手的时候,突然把手缩了回去。 酒瓶坠地摔了粉碎,酒液飞溅打湿了女子的衣裙。 云荒不明所以,正要发问,便见原本站的稳稳当当的女子,突然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摆谱 “姑娘你…” “住手!你干什么?”一声喝问打断了云荒。 “夫人你没事吧?”几个精壮的汉子快步跑到女子的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女子握着不知什么时候弄破的手,忍着疼痛道,“不碍事,别难为人家。” 云荒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子,道,“姑娘这么做有意思么?” “大胆!”方才喝问的护卫头领再次呵斥道,“你可知夫人是什么身份?” “身份高就高人一等吗?敢问我何处得罪姑娘了?” “得罪?”护卫头领冷笑道,“我家夫人身份尊贵,你弄伤了她都没怪罪你,你竟不知感恩?” “算了,小伤罢了。只是扫了夫君饮酒的兴致,实在不该。” 护卫一听,她伤了夫人还扰了城主的兴致,非给她点教训不可。 “夫人,这等无礼之人,犯不着跟她客气,看我…” 女子抬手打断他,“别惊扰到其他人,让她道个歉就算了吧。” 自己打烂了酒瓶却叫她道歉?端的好一副城主夫人的大架子,可真有意思。 “让我道歉?”云荒冷笑了笑,“若我说不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打!” “费这么多唇舌作甚,出来打。”云荒话落,飞身出了院子。 等他们出去了,女子急忙跑上楼去,进门前特意掐了自己一把,疼到眼眶微红时,便推门进去了。 “夫君夫君…”女子泫然欲泣,快步走到萧允身前拭了一下眼角,“夫君快去。” “何事慌张?” “别问了,快跟我下去。”女子说罢,趁机牵住萧允的手,拽着他下楼去了。 萧允刚到门口,便见几道黑影迎面砸来,他闪避的同时隔空抬掌相击。 掌力断空之声传入耳畔,云荒旋身避过,捻指射出冰刺。 冰刺之后又接红莲火。 萧允震断冰刺,见红莲火炸来,心中一紧,气息霎时微乱,唤了句,“云荒?” 听到那人唤自己,云荒瞬移过去,待看清眼前之人,抬手一记掌心雷拍了过去。 “云荒!”萧允连连退避。“先停下听我说。” “听你说才怪呢,要打便打。” “我认输!”萧允冷不防丢了这么一句话。 “少来这套!”云荒的指尖堪堪停在他的眉心。 “不信你就试试,看我会不会动。”萧允边说边率先撤去了玄力。 “你?你不是来给你夫人出头的?”云荒也稍稍收势。 “出头?”萧允满脸疑问。 “不知道算了。”云荒收回手,语气愠怒,“今日内与公子相遇三次都不愉快,可真是八字犯冲啊。” “很抱歉,是我治下不严。” “你何止治下不严,你治妻还无方,若非不想惹麻烦,我早动手了。” “她对你做了什么?”萧允突然万分紧张。 他太了解那个女人,论心计云荒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急急忙忙的把自己叫下来,不就是想让自己看见方才那一幕。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抱歉打伤了你的护卫。”云荒嘴上说着道歉,态度却毫无诚意。 “你呢?有没有伤着哪里?”萧允更担心那个女人对她动手脚。 他可能太紧张了,倾身靠过来时贴的过近,云荒警惕的后退了几步。 “你要作甚?” “你别…”他话音戛然而止。 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神色一僵,伸手就去拉云荒。 云荒运力后撤,由于退得太急,后背撞上了一个人。尚来不及退开,手腕被身后的人强势握紧,用力一拉,她便跌进了那人的怀抱里。 她屈肘相击时,头顶上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说怎么取个酒要半个时辰,原来娘子在这跟人探讨人生啊?” 战千尘一手搂住云荒,气定神闲的看着萧允。 “哪有。”云荒语气微微嗔怒。 “没有吗?” “真没有!” “娘子说没有就没有,走吧。” 路过萧允身边的时候,战千尘特意提醒他,“萧城主,你的夫人还在等你呢。” 他唇角那抹淡淡的笑,若芒刺在背,萧允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面色沉如黑幕。 “我不会放手的。” 他说出这句话时,正抬腿跨门槛的人动作僵了僵,随后似轻笑了一声,修长的腿一步踏定,再不停留。 闹了一下午,一口水米未进,连天都黑了。 客栈住宿在内院,天色蒙蒙黑的时候,店内已经挂起了灯笼。 正巧碰上店家送火烛过来,战千尘重点了份饭菜,特意叮嘱他把酒带上。 他说最后那句话时,刻意加重了语气。云荒撇了撇嘴,这人什么意思? 两人回到桌前坐着喝茶的时候,云荒看门还半开着,准备起身去关。 “不用关。” “为何不用关?这又不是家里,来来去去的人看到多不好。” “我在等酒菜。” 云荒哦了声,转着杯盖玩耍,无意间抬眸,望见对面廊道上的人一直看着这边。 隔得远,云荒看不太清楚那人面相,便道,“战公子,你看那人。” “嗯?”战千尘眸光一沉,“你方才唤我什么?” “战公子啊。有什么…不对吗?”云荒越说声音越小。 “没什么不对。” 这人真是,没问题干嘛那副眼神看她。她嘴巴翘了一下,手指向对面,“那人是谁?” 战千尘抬眼看了看,故作不知,“不知。” “他老往这看什么?” “大概是看娘子长的美吧。”战千尘漫不经心的笑道。 “好好说话。”云荒最经不得别人夸,连忙起身要去关门。 战千尘伸手揽住她的肩,“等等,饭菜来了。” 云荒以为真来了人,肩膀一缩想把他的手弄下去。谁知,他趁机用力一拉,她就扑进他怀里了… 对面的萧允看了个一清二楚,气怒之下狠狠砸了下廊柱,愤然回了屋里。 心知自己又上了他的当,云荒作势要打他,便听门口传来打招呼声。 “二位久等了,你们的饭菜。” 见店家微微垂着头,云荒便知他定是看见了两人在打闹,脸顿时红了。 “进来吧。”战千尘转首时,脸上的笑意已去。 店家把饭菜摆到桌上,便出去了。 门一关上,云荒黑了脸,战千尘却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惩罚 “你故意的吧?” “哪有。” “还说没有?”云荒瞪他。 “真没有!”战千尘拿她的话来应付她。 云荒气结,干脆不理他了。 “喝酒吗?”他讨好的递了杯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娘子这可就冤枉我了。”战千尘一口饮了手中的酒,“你不是想喝酒吗?” “我何时说过想喝酒了?” “哦?不想喝酒?莫非是想见谁?” “见谁啊?”云荒莫名不已。 “这就要问娘子你了。” 这语气,敢情以为自己是去见那个人吗? 她觉得好笑,心思电转,道,“怎么,你很在意我见谁么?” “在意!”战千尘较真道,“娘子最好离他远点。” “为何?” “那个人心机深沉,我怕你被他骗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云荒嗤笑。 “我宁愿你是个三岁小儿。这样我便能时时将你护在怀里。” 咝~ 真肉麻。 她吃不消怎么办? “那个…你想喝酒吗?我陪你喝。”云荒试着转移话题。 “好。” 这一声好后,云荒才知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喝酒她哪是战千尘的对手,几杯酒下肚,头晕脚飘浮,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败下阵来。 “娘子~”战千尘凑近她,“我还未尽兴呢。” 云荒手撑着额,脸颊红扑扑的,眸光迷离似罩了层蒙蒙水雾。 “唔…头晕。”她躲了下。 “这么快就醉了?” “醉了。” “醉了便睡觉吧。”战千尘一手揽住她的肩头,抱起她去了内间。 原本打算装个醉逗逗他,没想到他信以为真了。 云荒躺在床榻上,看他并没有出去的意思,忽然想起白日他说的那句话,心里没来由的紧张。 战千尘拧了热水巾给她擦完脸后,再收拾干净自己,便开始宽衣了。 不是吧?! 竟然当着我的面宽衣?真当我醉了? 云荒这一晃神的功夫,抬眼再看,他就剩下件中衣了。她本欲回避,忽然发现这人身材倒是不错。 宽肩窄腰,双腿又直又长。 啧啧!这人身材真不错。 她在心里评价道。 战千尘正在拆头发,感觉后背有道火热的视线,连忙回首看向床榻那边。 云荒躲闪不及,与他视线相撞,眸光闪了闪,脸上霎时起了一团红云。 呃…可真是尴尬,头一回偷窥就被抓了个现行。 “怎么了?”战千尘取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发簪挺不错的,呵呵,早点睡。”云荒随口胡扯了句,赶紧转了过去。 “好。”战千尘应了声,吹灭了火烛。 过了一会儿,黑暗里传来一个人压低的惊讶的声音。 “你你,躺错地方了吧?” “哪有,不是娘子叫我早点睡么?你看我多乖。” “我、我是让你早点睡,可没让你在这睡啊。” “可我想跟娘子一起睡。” “我、我睡觉很霸道的,会踢人会…” “我领教过了。” “……” “娘子别动。” “怎么了?” “快看。” 云荒眼前忽然一黑…… 一阵极致的晕眩过后,她疲累到睁不开眼,沉沉睡去前,隐约听到他说娘子要乖~要叫夫君。 她下意识往床角缩去,呜咽一声便睡了过去。 翌日,云荒睡到很晚才醒,发现床榻上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是做梦啊? 她吁了口气,为自己做了那样的梦羞愧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翻身坐了起来,方一坐稳,惊得立即缩回了被子里。 她瞠大双眼,手在被子下摸了摸自己,又去看床榻四角和挂衣服的架子,顿时欲哭无泪。 这混蛋! 她骂了一句,连忙用被子裹紧自己,只能继续躺着。 等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后,终于听到门响了。 云荒在心里酝酿着骂他的话,便见他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吃的进来了。 “你这个…” 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双手握紧被子两侧连连往床榻里面挪。 “你你你、别过来。” 战千尘无辜的看她,“怎么了嘛娘子?” 听到这腔调,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人真是太能装了,不就是没应他那句话嘛,说惩罚便不留一丝余地。 可是他为什么要惩罚她?她做错了什么? “你站住。”云荒故作凶狠地喝道,“再过来我对你不客气了。” “哦?娘子想怎么个不客气?”战千尘勾唇一笑,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你还过来?我真生气了。” 这句委婉的带了丝妥协的话,似乎起了那么点作用。 战千尘脚步一转,把手里的衣服搭到衣架上,道,“我逗你呢。热水一会儿就送来了,洗完出来吃东西。” 说完他便去了外间。 没多大会儿,他提着大桶的热水进来了。把水温调好后,叮嘱她:“娘子,这次可不要洗太久,容易着凉。” 云荒干瞪着他,一副不知所措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逗得他开怀大笑。 笑什么笑,混蛋! 她暗戳戳的骂了一句,等他出去了,这才裹着被子下了床榻。 她本想多泡一会儿,可外面那人掐着时辰就来敲门了。 “娘子,好了吗?” “没、没好,你别进来!” “你要说夫君别进来。”战千尘抱着双臂半倚着门框,好似要推门进来了。 客栈的内间可没门闩,只要轻轻一推… 云荒大惊失色,急道,“别!夫、夫、君别进来。” “什么?”战千尘抬手摸了摸耳朵,抿唇不语。 隔着一扇没有任何意义的门。云荒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这混蛋! 她磨了磨牙,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待会再收拾他。 “夫君别进来。”她闭着眼说完,听到他愉悦的笑声时,顿时羞红了脸。 你给我等着! 云荒快速起身,穿好衣服出去了。 “娘子快来~”战千尘坐在桌边,笑眯眯的唤她。 云荒无视他的笑颜,大步过去,一脚用力踩住他边上的凳子,上身微微下压,瞪视他道,“战公子,很得意嘛。” 战千尘微昂着头,打量着她的姿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像越看越满意了?云荒莫名心惊肉跳,不对,这表情太不正常了,他又想干嘛? 第一百三十一章 较劲 “娘子喜欢这个姿势?”战千尘一本正经的探讨道。 踏凳的腿莫名抖了一抖,嘴角抽搐,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瞬息间偃旗息鼓。 这混蛋!掐死了自己吃不消这一套,故而一再得寸进尺么? 不行!今日若是败下阵来,往后还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这么一想,原本快沉下的脸忽然间如花绽放,笑的明艳动人。 云荒麻利的收腿,移步侧身,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学着别的女子娇嗔道,“讨厌啦!” 她话音落,便见战千尘俊面一僵,搂着她腰的手抖了下。 “怎么了嘛?”云荒心里得意,纤指捏住他的下颚,轻佻道,“你不喜欢?” 他喜欢吗?他自然喜欢她对自己主动。不过心里到底是不习惯轻浮的她。 战千尘敛了戏谑的神情,抬手握住她捏下巴的手,“娘子。” “如何?” “你肯主动我很欢喜,不过最好留后再表现。”他意有所指。 “留后?”云荒没懂他的意思。 “看时辰还不至午时。” “午时跟这有什么关系?” 战千尘笑而不语,眸光缠绵,眼神似蛛网缠黏着她,拉都拉不断。 好半晌后,云荒从他黏人的眼神中挣脱,慌忙站起身要奔内室去。 这脚方踏出一步,手就被拽住了。 “娘子,吃了饭再睡。” “我才不睡呢。”云荒听见这句话的反应贼大。 “好,不睡不睡。”战千尘将她拉回桌边坐下,“吃饭,今日还有事要办。” 对啊!藤玉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果真是美色误人啊!云荒在心里叹了这么一句,连忙端起了碗。 两人边吃边聊,商定方案后,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他俩方一踏出房门,便与对面两人对了个正脸。 云荒蹙眉,心道真是八字不合,下次出门前一定要看看黄历。 战千尘与萧允对望片刻后,收回了目光,神态自若的牵住云荒下了楼。 好巧不巧,出客栈门的时候,两对人又碰上了。 “萧城主请。”战千尘十分有风度的礼让。 萧允的身份是人族城主,觉得他给自己让路是应该的。方抬起脚又立马收了回来。 他的夫人不解,问道,“城主为何不走?” 萧允目视云荒,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藤玉墓的事还要仰仗云荒仙师。” “这是身为云族弟子的职责,用不着你谢。”云荒知晓他的用意,婉转拒绝。 “仙师过谦了。萧某一介武夫,还望仙师多多关照。” “萧城主果真是谦虚,险要之地还敢带着柔弱的尊夫人。看来需要被关照的人是我们罢。” “战公子这是何意?”萧允面带笑容,目含锐光。 “没什么意思,就想提醒城主一句,江湖险恶,请照顾好你的夫人。”他不失礼貌的微笑道。 只要战千尘笑了,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笑,萧允都觉得他是在向自己炫耀。 他很恼火却偏偏不能发作,还要拿出城主的气度来与他周旋。 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专往他伤口上插刀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打算争到底又何惧他?便是得不到云荒,那也不能让他痛快。 “她一个普通女子自然比不得云荒仙师。萧某就是知晓仙师的本事,所以请二位同行照拂。” “下虬岩洞需要照拂?莫非城主的本事只是花架子?”云荒出口毫不留情面。本以为像他这种自视身份高贵的人,定然受不住她的讽刺一走了之,她也得个耳根清净。 哪曾想,他一点都不生气,还冲云荒笑言,“若是,仙师可愿照拂?” 江湖中,萧允有个玉面城主的雅称。倒不是夸他面如美玉无瑕。而是另指他的脸跟玉雕一样,从来都是一副刻上去的模样。 见过他笑脸相迎的人数不胜数,可见过他真笑的人却屈指可数。 这一笑,若蒙尘明珠拂尘去,眉目见星光,气质清冽出尘。 云荒本就偏好这类气质的男子,萧允的样貌与战千尘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毫无心机的一笑,让云荒忍不住为之侧目。 莫说云荒,连战千尘都为之惊艳,没想到这厮卸下假脸,长的倒也不赖。 许是云荒的眼神太过专注,战千尘脸上那仅有的一丝笑也消失了。 他突然伸臂揽住云荒,挡住了两人的视线,又迎上萧允的目光。 我的女人谁敢肖想?谁有资格肖想?再想也是我的女人。 别得意,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不用等到最后,我现在便笑给你看。 战千尘挑衅地将云荒揽得更紧了。 这一揽力道十分重,肩胛骨有些生疼,云荒刚动了下,便见他斜睨过来,眸光犹如冰冻三尺。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往他怀里靠近了些。 战千尘脸色渐渐明朗起来,手劲也略松了点,嘴角擒起一抹笑,“走吧。” 云荒十分配合兼给面子的出了客栈。 萧允视线一直追着云荒,快见不到背影时,也抬腿走了。 那城主夫人一口银牙差些咬碎,却又不能发作,只得默默地紧追着萧允。 走的远了,云荒步调就有些跟不上某人了,她抽了手,放慢脚步,顿时感觉轻松多了。 战千尘脸上那抹略得意的笑已经淡去,见她抽手便知她忍耐到极限了。 “娘子,方才多谢你。” “谢我什么?没拆你台么?” 他闻声一滞,方才那一扣隐隐含了几分怒意,下手力道偏重,她完全可以震开他,但是她没有那么做。 她不喜欢被胁迫,尤其是现在。 “弄疼你了吗?”战千尘关怀的看向她的肩头。 “我没那么娇弱。”云荒道,“不过我也不喜欢这种把戏。” 她语气隐隐不悦,对于这种无聊的争斗,尤其还把她牵扯进去的争斗,她都想要避而远之。 “娘子还是生气了啊!我是因为你才争的,女子不是很喜欢这种…” “争风吃醋?”云荒打断他,“被人宠在心尖上,为了她大手出手,自然是很多女子喜欢的。可我并不是那些女子,我喜欢的,我会争取会抢夺,却不会以此作为筹码。” 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人不要脸 “娘子想说什么?”战千尘并不认为突然跟他谈心会是好兆头。 “我心目中的神仙伴侣是可携手除恶,无事并肩看晨昏之日,坐听落雨,闲听风声之人。” 尽管她委婉的表达了嫌他烦。战千尘听了心里仍旧微微一酸,她性情变成如今这样,可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么? 种因得果,难受也只能受着。 这般无所顾忌,得想办法拴牢她的心才行。 “你可真是霸道,小醋怡情。”战千尘笑着,“没想到娘子一点都不感动,莫不是娘子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没你吗?若真如此,你以为你能轻易近得我身?更莫论…”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战千尘眸光一闪,又听她道,“就此打住。藤玉墓的事情还未完。” 她既谈起了正事,他也正了正脸色,“走吧,去虬岩洞取桃木橛子。” 两人方到虬岩洞洞口,便于结队前来的觉明大师碰到了。 “少侠、仙姑。” “觉明大师。” 他们打过招呼后,见萧允也来了,一行人便下了虬岩洞。 虬岩洞在地底下,下去后视线陡然间暗下来,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压低的惊叫。 云荒正处于那声音的前面,撇了撇嘴,心道这人真是,出门办事带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当是出游吗? 她怕他们又借故缠上来,便道,“战千尘,我们去天方林。” “好。”两人一说一应,准备择路绕行。 萧允见她要走,连忙道:“仙师还是一起走吧,砍桃木橛子很费功夫,人多省些力气。” 战千尘心里巴不得离他远一点,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要是拒绝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便道,“萧城主还是先照顾好你的夫人,这虬岩洞可不比楚天都。” “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细声细气说话的人,突然扭着腰肢走到云荒身边,“我与公子的娘子同行吧,都是女子,方便照应。” 也不等云荒答应,她亲昵的抱住云荒的手臂,“走吧。” 云荒一瞬愣怔,仿若被银蛇盘臂,蹙眉望向战千尘,见他摇了摇头,她只得忍着甩开手的冲动,由她拉着走了。 虬岩洞到天方林也才两条路的距离,硬生生被女子拖着走了快一个时辰。 这还不算完,走了没几步便听她哼唧一声,一会儿娇嗔着疼让她慢点;一会儿喘气说累要歇息。 这么一来二去,云荒忍耐不住要发作时,她突然松开手,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似被谁欺负了一样。 “怎么了?” 萧允方问出口,女子立即靠过去,指着云荒,嘴里委屈的“她她……” 云荒早知她没安好心,冷笑道:“这城主夫人还真是好福气,平日都不走路的吗?还指着我背你不成?” 女子尚未摸清云荒的性子,不敢胡乱揣测,委屈巴巴的看着萧允。 萧允立即转开目光,对云荒解释道:“她生来娇弱,走慢点不打紧的。” 不论之前还是现在,云荒骨子里讨厌的东西丝毫没变。 “你心疼自可带着她走慢点。” 云荒莫名火大,走到战千尘身边,又抛下一句:“扰人心绪,实在可恼。”便拉着他扬长而去。 云荒可从不因为他是城主便给他留面子,这一点萧允从认识她起便知晓。 他无声叹息,望着女子的眼神渐渐幽深。 与萧允定下亲事的女子名唤沈水萝,是位望族闺秀,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家大业大,内斗自然少不了,她自小耳濡目染,心计与手段非常人能比。 定下亲事之后,她受邀入住城主府三日,灵渺自行离开城主府。 半月后,青鸾与白芷密谋陷害云荒的证据浮出水面,一月后,青鸾主动将第一帮并入城主府,之后便没了消息。 对于她的所作所为,萧允不是不知情,只是她做出的那些事与他有利无弊,他自然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有一次她动了拆建月园的心思,萧允警告再三后她仍是执意为之,为此触怒了他,想来便是那时候将云荒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不过沈水萝一直以为云荒死了。 连萧允曾经都这么以为。 这次相见实属巧合。 沈水萝那日在鼎正府中察觉萧允有些异样,待他出去寻人时,她偷跟了去。 当她亲眼见到了云荒,她方明白,为何他会轻易答应了亲事。 原来,因她有她的一分神韵,偶尔爆发的脾气似极了她。 论起样貌,云荒气质清冷,貌美和家世远超过她。 原以为他们不会有机会再见了,谁知天不遂人愿!这叫她怎能放下心来? 此刻萧允还能顾及她,可一旦离了她的视线,他还能控制自己的心吗? 不能的!即便她在这里,他的目光也会时不时的停顿在她的身上。 为此,她才生出了试探的心思。计策虽好,却架不住云荒跳脱的性格。 萧允沉默半晌,终于对她说了一句:“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既然应下了这门亲事便不会反悔。” 继而吩咐守卫,“你们将夫人送回去歇息,其余人跟我去天方林。” “是,城主!” 萧允吩咐完就走了。 沈水萝望着他的背影黯然神伤,他从来都不给她任何机会,更不会问她愿或者不愿。 “走吧,夫人。” 沈水萝慢慢垂下眼睑,再睁开时,仍然是那副高不可攀的高贵神态。 “回吧。”她率先踏步走去。 ~ 萧允带着其余人也走了云荒那条路,看到他们的时候,他刻意支走了那些人,独自追了上去。 “二位等等!” “何事?” 萧允行到两人近前,望了一眼战千尘,继而转目对云荒道:“云儿,我想与你单独一叙。” 这话颇有些视战千尘于无物。 还不待他开口,便听云荒道,“说什么?萧城主莫不是为了方才那句话,为你夫人来讨说法了?” “云儿!” “萧城主请自重!”战千尘怒火突然蹿腾,冷声警告他:“她是我战某之妻,她与你城主府毫无瓜葛!” “若是为了灵石乃至九州呢?战少侠也认为没什么好说的?” “萧城主犯不着以此为借口!” 你还要不要脸?每次都以灵石为借口? 管用就行,要人不要脸! 两人眼神交汇,一霎可见刀光剑影,空气中弥漫起一触即发的猎杀气息,这气息让云荒莫名狂躁不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往 “云荒……” “云荒……” “我无事,你们还要不要去砍桃木橛子?” 被她斥问,两人方想起正事来,只得作罢! 三人着才进了天方林,云荒寻了棵树,用眼神谢绝了任何人的靠近。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一个下午的便砍了足足三车的桃木橛子。众人出得虬岩洞,一看天色已晚便约定明日再上清雨台。 萧允派了些人手带着桃木橛子同觉明大师回去了。 一夜很快而过,翌日,大家准时到达清雨台偏厅,觉明大师为众人详解。 “此次目的地地点是藤玉墓地,但之前我们需得去一趟附近的一个小村庄。” “为何要去小村庄?”发问的是消息不太灵通的人。 “侠士有所不知,自上次厌火岛离火玄门意外开启后,南郡城边郊多处不太平,其余各处不足为患,唯藤玉墓和那村庄闹的厉害。”觉明大师道。 “如何个厉害法?可是藤玉所为?” “那附近的村庄失踪了近半的少男少女。” “邪术?”又一人惊道。 “尚不知,看墓的老黎头说未见异常。” “看墓的能知晓个什么。是人是鬼且去会会便知。”听这人说话,便知是个直肠子的。 “侠士说的不错,那诸位对此行可还有异议?若无,那觉明便开始分配事宜了。” 一众人皆抱拳作请。 觉明大师着手安排妥当后,方才想起一事来。 他朝最后面的云荒问道,“仙姑可会破阵术法?” “不会!”云荒答的痛快,却被有心之人嗤之以鼻。 “既是仙师,何以最低级的破阵术都不会?” 我需要会吗?一盏真火便能解决的事,何须劳神记繁琐的口诀和诀法。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倒也不以为意,答:“此术我并未钻研,你们若信不过我,只需请一位散仙来施破阵术便可,我会在一旁辅助的。” “你说的轻巧,当务之急上哪去寻会破阵术的散仙?” 闻之,众人为之一默,看云荒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好了。 “觉明想到一位,前些时日,灵家大小姐灵渺已经归来,请得她出手便可。”觉明看向萧允。 “这不是难事。”话落,萧允立即差人前去请她。 不多时,灵渺随人过来了,路过云荒身边时,神色古怪的打量了一下她,便去了萧允跟前。 觉明大师简短说了请她的来意,灵渺立即应承了。 一切安排妥当,一行人在觉明大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去了大牛的家。 守墓的老黎头见着觉明大师倒是客气的很,又将来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云荒的身上。 好半晌后,他对觉明大师说了几句话,便见觉明大师回头看了云荒一眼,神色颇有些复杂。 觉明大师和老黎头的眼神,引起了战千尘的疑虑,他想起恒王墓那回,云荒使用的术法和最后的解决方式,让他心为之一紧。 他虽不是云族之人,但云族处理妖邪的方式,他还是了解一星半点的。 思及此,他将云荒拉到一边,试探问,“娘子,可否问你一事?” “何事?” “能否告知,若是那藤玉真的有问题,你打算如何做?” “解怨释结啊,我不是说过了么?为何你还问?”云荒奇怪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哪个?” 战千尘凝了凝,道,“你打算用秋焰流火还是?” “若是渡化不了,也只好如此啊。”云荒总觉得他有点奇怪,也问,“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看出她起了疑心,战千尘连忙道,“这不是我擅长的,我随口问问罢了。” “随口问问?” “好吧!我承认,我是担心娘子。” 被他营造起的神秘气氛一下揭秘了,云荒嗤了声抬脚走了。 还好她没发现! 战千尘刚吁出的一口气马上又提了上来,这些人一旦看到她施术… 他突然后悔了,不该让她来的。 片刻后,觉明大师向老黎头道了谢,领着大队人马进了墓地前的密林。 密林中瘴气浓郁,众人随身携带了除障叶与除障符,行走的却极其缓慢。 他们虽未碰上云荒看到的那些可怕东西,可瘴气却是无孔不入,无法抵御,行到密林深处时,一些人已经胆怯到想退出了。 “萧城主,这瘴气实在厉害的很,我那兄弟已经呼吸困难,只怕是走不到墓地了。” 萧允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人,问道:“你们可带了清心丸?” 那人眼神闪烁,在怀里摸了几下,回道:“哎呀,可能是放在包袱里了。” 云荒捕捉到那人细微的眼神变化,正要揭穿他,被一旁的战千尘阻止了。 她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战千尘附耳说了几句后,便见那人果然准备离去了。 “既然如此,二位可原路返回,回去一定先找药师诊治。” “多谢萧城主,我这就带他回去。” 那人搀扶起他兄弟走了没多远,云荒突然朝他们弹射了三道雷屑。 战千尘看到,无奈地摇了摇头。 云荒朝他做了个怪脸,竖起手掌开始屈指,嘴里数着:“一、二、三。”当她数到三时,身后立刻传来了那人的呼唤声。 “等等!萧城主请慢行。” 萧允驻足,见方才离去的两人去而复返了。 “咦,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那人原本搀扶着他兄弟,这会,一把将他手臂从肩头放下,快步走上前,回道:“方才我仔细想了想,我等习武就是为了除恶扬善,若这般离开着实辱没了侠士二字,我们一商量便又回来了。” 萧允一眼看穿他心里的小九九,倒也没有拆穿,道:“既然如此,那一起走吧。” “多谢萧城主。”那人欢喜的以为并没有人察觉出他的心思,道了谢,又要去扶他兄弟,那人错开他的手,脸色比先前更青了。 见那人的脸色是真的不好,战千尘看向云荒,嗔怪地道:“你呀,调皮!” 他走过去,递给那人一颗清心丸,道,“这位少侠是初次历练吧?快服了这颗清心丸,以后出门一定要随身备着。” 那人打量一遍战千尘,适才接过清心丸吃了,不多时,脸上的青色慢慢褪去,他深吸一口气后,体内气息不再滞涩。连忙抱拳道谢:“多谢少侠。” “不必客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路遇黑猫 战千尘见那人好了许多,这便回了云荒身边。 云荒朝他撇了撇嘴,道:“战少侠果然是侠义心肠,谁人都去救。” “可不是,任谁都不会见死不救,你说是也不是?”一道妙曼女声传来,本是动听的音调,却因说出的话而变了味。 云荒看向突然插话的人,是先前那个用古怪眼神看她的散仙。 还未等她出声,灵渺又道:“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言词神情间流露出的都是敌意,却又偏偏要来与自己搭讪。云荒觉得好笑,这是喜欢找罪受的主? “是与不是你心中不是有了定论吗?瞧你那模样,既是不喜见我又何必难为自己呢?” 灵渺神情一震,这云荒变化起来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那倒也是!谁也不如你会变化,须臾便能换副嘴脸,罢了罢了!我也是傻,竟与你这种人论道义。”说着,她自嘲的笑了笑,又返身去了萧允身边。 闻言,云荒好一阵无语,最近是怎么了?遇到的人都是一副相熟又相憎的模样。 难道过去的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坏事做尽,遭人痛恨,以致被打成重伤才忘记了那些事? 战千尘见云荒沉默不语,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云荒莫恼,我方才见她手里拿着药丸,想来是被我们抢了先,心有不忿。” “不都是救人吗?有何不忿的?” “你瞧!” 云荒应声望去,灵渺并肩与萧允同行,行动间暧昧亲昵,再看萧允竟然也不避讳。 队伍里的其他人,还刻意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不是……”话说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目视战千尘,问他:“战千尘,你可曾有过心悦过的人?” 战千尘神情一瞬凝滞,反问她:“你想说什么?” “我明白了人家为何会那般态度对我。情之一事,确实能令人不分是非黑白横刀相向。我再想,若有一日碰到你心悦过的人,她还是……” “闭嘴!”战千尘突然喝断了她未说完的话,眸光阴沉沉的,也不再搭理她,独自快步走了。 “哎你……” 这是怎么了? 云荒望着他的背影,愣怔了好久。 其实她也只是笑言,并不知道会惹恼了他,这个向来对她好脾气的人,翻脸之后,比一般人更能坚持,接下来的路上,无论她怎么与他插科打诨,他就是不理她。 又到下一站休息地,众人各自围坐在一处歇息。 “云荒!” 萧允一路上都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方才见云荒递水给那人,他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隧喊了她一声。 见她望过来,他愠怒道:“你不嫌累么?” “多谢萧城主关怀,我觉得挺好,不累!” “口是心非,狡柔造作!”灵渺在她答话后,突然出声呛她。 见她和萧允望过来,她鄙视道,“她当然不觉得累,同时得两位得意男子的注目,她心中还不知有多欢喜。” 灵渺之言本为气她,哪曾想,云荒听后犹有醍醐灌顶。 难道战千尘生气,是因自己表达出来的竟是这种意思? 她恍然大悟,回过头去,恰巧看见他回避不及的目光。 战千尘望见她带笑的脸,忽然有种被人识破的窘迫感,连忙垂下头去,心里的愉悦却是藏不住了。 方才听萧允喊她时,不由自主地第一时间去观察她的神色,见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他心中一喜。 待她听了灵渺的话,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心里又有了一丝宽慰。 即便如此,他认为这还不够,一定要寻个契机,让她的心彻底地放在自己身上。 云荒懂是懂了,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也不擅长表达,只是她都笑的那么明显了,他怎么还是不搭理自己?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这男子的心思也不好猜啊! 这些几人打着心里官司。那边坐在角落的男子,视线不时的在萧允与云荒两对人身上溜来溜去,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用胳膊肘轻捅了一下旁边坐着的男子,小声道:“这可怎么得了,夫人命我们盯着他们,这一个还防得了,又来一个,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孙哥本事了得,这点小事还拿来探问我,何苦?” 那叫孙哥的听他挖苦自己,尴尬的笑了笑,道:“你小子还记仇呢?这不是做戏嘛!你可别像个囡囡一样,你向来机灵,快给我出出主意。” “急什么,人不都在你眼前嘛,看看再说。” 孙哥想了想,摸着下巴道:“你说的对,在眼皮子底下还怕他们玩花样不成,就算玩花样,怕也玩不过咱家那位主儿。” 见队伍在集合准备出发了,他又对男子叮嘱一句:老规矩。便跑到萧允身后去了。 密林的路实在是不好走,队伍走走停停,终于赶在天黑前出了林子。 又走了一段荒野路,众人抹了一把汗,叹道终于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视线前方隐约可见村庄,觉明大师站在队伍前端,观望片刻后领着队伍进去了。 村庄不算大,观屋边的物什都是平日生活所用,按时辰来算,也正值生火做饭的时候了。 他们这队伍的动静并不算小,可从始至终却无一人出来探问。 觉明大师突然顿住脚步,提醒大家:“大家小心防备,保护好萧城主。” 话落,众人围阵防御。 战千尘本能地将云荒护在身前,虽然云荒看起来并不需要他保护。 不过,云荒却很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也便由着他了。 在众人戒备等待时,一间土屋后的暗处突然出现两束绿油油的亮光,并且一动一晃的慢慢地接近人群。 “来了!” 不知是谁突兀说了一句,耳畔立时响起武器出鞘、驭气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杀招在握,等着将其一击必杀的时候,那绿油油的亮光忽闪了两下,便听到物体落地之声。 “咦?这是?” 离的最近的人嘴里发出疑问声,上前几步,又用手中武器拨了拨,继而才道:“大家莫慌,是只黑猫。” 众人一口气还未吁到底,又听他乍声惊呼:“不好!有诈,快…”口中的话尚未说完,就已气绝。 人群霎时骚乱,各种招式术法纷纷砸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祠堂遇袭 那黑猫灵动的避过攻击,绿油油的眼珠倏地变成了猩红色。 只见人群里,猩红的光飘忽不定的来回穿梭,不多时便听到人群的惨叫。 站着未动的几人已然看了个清楚,这猫灵动的诡异,趁着夜色视线模糊,先扰乱了他们心智,在让他们错手伤及自己人。 “好狡猾!不知是何方妖物,且让本护法去会会。”灵渺急着表现自己,立即祭出天瀑仗杀了出去。 云荒静静地看着,对战千尘道:“你有没有觉得这猫跟月剑镇那少年有相同之处?” “你记得那少年?”战千尘诧异的忘记了身在何处。 “记得啊。”云荒没发现他的异常,继续道,“本能还在,说明只是被控制,不是生来的邪物。” “仙姑所言极是,不知仙姑可看出问题所在?” 云荒望向觉明大师,摇了摇头,道:“未曾!不过我能想到的就是,这背后操纵的人的意图应该是不想我们打扰。” “那会是何事不想让人打扰?” 此言一出,四人立时想到了一处。 萧允立刻喝停了众人,灵渺跟着撤回后,黑猫冲着人群嘶叫了两声,又从原路窜走了。 受伤的人不在少数,且脸色青黑似有中毒的迹象。 萧允沉思片刻,下令护卫中的四人与伤者留下,其余人继续前行。待人员清定后,就只余下他们几人了。 萧允担忧的看向云荒,道:“此去凶险,生死难料,诸位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灵渺誓死追随城主!” “此乃觉明份内之事。” 云荒原本不打算发言的,见萧允目光始终不离自己,别人也跟着看了过来,只得回了句:“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的意思很明确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他们几人顺着黑猫窜走的方向摸索前行,穿过几间房屋后,面前的视野和路变得开阔了。 不远处还有一间大的类似祠堂的屋子,屋内透出丝丝光亮。他们循着光亮又前行了一段路,距离近时,隐约能听到孩童的哭声。 “城主,你听到了吗?” 萧允点了点头,道:“里面的人不再少数。” “会否是村民?” “极有可能!他们都躲在祠堂内,说明这里有他们惧怕的东西在。” 灵渺四下看看,踏步上前探路,“能有什么东西?村民愚昧,一只黑猫都被吓成这样,待我上前去探问。” 其余人倒也没拦她,对于这方面的事,散仙总比他们多一份胜算。 十余步的距离走的畅通无阻,她回过头朝萧允招了招手,随即转头踏步上了台阶。 一脚方落地,便见她突然闪身退后,手中天瀑仗抛向前,右手一转,掌心雷与长仗同时击向一处,砰地一声响后,祠堂内立时响起了尖叫和哭喊声。 众人赶上前去,还未探明情况,就被围上来的傀儡骷髅给包圆了。 灵渺捂着口鼻,查看被自己打散的骨架后,退回到人群里,道:“是具白骨骷髅,被施了咒。” 萧允即刻退到祠堂门口,目光投向云荒:“可有破解之法?” 云荒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诧异地看着他,回了句:“你问她呀。” 灵渺此时背对着他们,不见其表情,却听她哼声,道:“用不着刻意相让,本护法还真不会破解。” 一人刻意相让,一个有意看她出丑。 云荒翻了个白眼,仔细看了看那些骷髅行动的方位,见他们始终不离祠堂十步之外,又不敢靠近祠堂,她便将目光锁定在祠堂门前。 “仙姑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据我观察,这些骷髅根本没杀伤力,它们被控制在这个范围里,目的应该只是吓唬人。” “哟!这么厉害啊,那你可找出借体所在了?” 云荒无视灵渺的冷嘲热讽,手指指向祠堂大门,道:“如若我猜的没错,借体符咒应该就在祠堂周围。” “那便进去看看,这些交给他们了。” 觉明大师立即上前去拍门,门内顷刻噤若寒蝉。 “我乃觉明,路过此地,请问里面可是乡亲?” 祠堂内出奇的安静,觉明大师正待再拍时,隐约听到一老者回问:“大师夜行到此,所谓何事?” “老乡,觉明乃为藤玉古墓而来,途经此处觉得有异,方来一探究竟。” 话落,便听里头传出一阵嘈杂声音,而后有脚步声向门口来了。 片刻后,大门打开一条小缝隙,一位苍老的老者看向门外的众人,看了好半晌,他才让开身体推开了容一人过的缝隙,急切地催促着:“你们快些,快些进来。” 大家依次进入祠堂,垫后的护卫们也跟着撤到了祠堂大门口,就在最后两人退上台阶上时,忽有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进祠堂内。 黑影出现的同时,门外徘徊的傀儡骷髅眼洞中红光齐刷刷一亮,动作灵活的也跟着冲了上来。 “遭了!大家快跑。”开门的老头大声喊叫着,连忙转身朝祠堂供奉桌的方向跑去。 “保护村民。”萧允一声令下,护卫们挡在门口,其余人则分站在人群各处。 “大家不要慌,尽量集中在一处,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人群早已惊惧到腿软,见到黑影在头顶掠过,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嘈杂声影响了护卫们听声辨位,眼力不及黑影乱窜的速度再三安抚村民无用之下,只得强行追打。 “黑煞是黑煞!”人群再次惊叫起来。 众人回首,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体态轻盈的黑猫正向一名女子而去。 灵渺柳眉一拧,手中天瀑仗还未抛出就被老头阻止了。“不可不可,女侠万不可出手啊!” “为何?这猫你认得?” 老头连连点头,惧怕道:“这猫不详,每回出现都会选中一名少男少女。” “一只猫而已,活人还能被它控制不成?” “你们有所不知,但凡被它选中的少男、女子,不管怎么看护都会无缘无故就消失了。乡亲们没办法,这才躲到祠堂来了。” “爹…爹…救我!” “女儿,我的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杀又杀不得,赶又赶不走,你叫我们如何救你们?” 一旁的战千尘看了许久,慢慢靠近那女子,轻声缓语地对她道:“姑娘莫哭,可想自救?听我的。” 那女子泪眼婆娑,慌乱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村花 黑猫轻慢的爬上了女子的腿,女子浑身颤抖的厉害,又强行控制住自己,任黑猫蹭着自己的身体。 黑猫腻歪的在她怀里蹭着,那女子眼中泪打转,紧咬着唇迫使自己冷静。 战千尘比了个搂抱的动作,女子惊恐的瞪大了眼,浑身发颤。 在他再三鼓励下,女子狠狠闭上眼,双手轻柔的小心翼翼地抚向黑猫的背脊,黑猫舒服的眯起了眼。 战千尘盯着黑猫,朝女子比了个手势。 女子死咬着唇,又极慢极慢的伸手抱住了它的身子。 就在女子双手拢抱住猫身时,战千尘出手如电,一举擒住黑猫,一手撕下它额头上的一小块符贴。 符贴刚撕下,门外骷髅突然发出阵阵桀桀怪叫,磨骨之声瘆人听闻。 紧接着,守门的护卫突然群体倒飞而起,傀儡骷髅们睁着猩红的空洞的眼,犹如注入魂灵的战神,顷刻攻破了保护圈。 人群再次混乱尖叫,抱头四窜。 傀儡骷髅的战力陡然爆发,好不容易被击杀,散架后又重新恢复原状再次攻杀。 如此周而复始,众人大喊不妙。 “快围过来!” 云荒清喝一声,闪至人群前方去,双手捻指结诀印,右手掌朝上,掌心中火焰越燃越烈,待到火焰变成橘色时,一掌将火推至身前地面。 傀儡骷髅随人群聚到身前,待它们踏入火焰圈中后,她掌心再转,一声大喝:“秋焰流云。” 秋焰流火遇邪物如干柴遇烈火,火焰暴燃而起,火光冲顶中,傀儡骷髅们仍然不知倦乏的挥舞着攻击的动作。 战千尘快步奔至云荒身侧,将手里的小符贴丢到了火里,符贴燃起闪着蓝色的火焰,黑猫盯着那火,发出一声瘆人嘶叫后,便不见了踪影。 待火散去,地面上留下了一小撮灰,云荒立即往人群后飘去。 “莫叫了!邪物已除,大家安心。”灵渺喝了一句。 村民立即三三两两的站起,各自拥护自家的人分站到两侧。 老头走上前来,向萧允致谢:“多谢少侠与大师,我代表村里的乡亲叩谢大恩。” “不必言谢!待天明后,你们在回家去吧。” “爹,你可是老糊涂了?如此大恩怎可不言谢。”先前被黑猫看中的女子自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凝目四望,脚步一转向着战千尘那处去了。 女子在战千尘身边站定,神色娇羞唤了一声,“爹…” 老头看了一眼女儿的神色,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道:“我是柳树村村长,此次多亏了少侠出手相救,否则这惟一的女儿出了什么事,老头都没脸去见她娘了。” 女子偷瞄了战千尘一眼,又瞄了她爹一眼,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云荒被女子的举动惊得怔了怔,心道如今的女子都这么主动的吗? “少侠,小女子承蒙你搭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恩情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数十双眼睛都飘向了云荒。 云荒心里十分钦佩女子的勇气。转目看向战千尘,气定神闲的抱起双臂作壁上观。 娘子,你这是作何? 看戏啊,还能作何。 他们眼神交汇之时,一旁的村长女儿看出一些端倪,她垂下双眸,心里左右思量:若是自己把握不住这次机会,这辈子怕要老死在小村子里了。放眼望去,村中男子哪个都比不了眼前这位英俊不凡的公子,自己一定不能错过大好时机。 “哎呀!”女子忽然腿脚一软,不偏不倚的倒向了战千尘的胸口。 战千尘下意识往边上避了去。 谁知,女子没扑到人竟狠心由着自己的脸砸地也不挡着。 四周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战千尘怔住,硬着头皮伸手扶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女子站定后,娇羞地唤了句公子。往他身侧一站,垂下了头。 “你这妮子,怎没羞没臊的。”村长假意斥责女儿,又对战千尘道:“唐突了!少侠莫怪,小女自小心高志远。老头私心里也不希望她留在这小村子里蹉跎。我看少侠一派大义心肠,小女能随了你,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少侠,我们村长话都说到这份上,妮子也是诚意满满,你就表个态吧!” “是啊是啊!我们妮子可是村花呢,又漂亮又会干活,好着呢!” 憨厚的村民七嘴八舌一通劝,战千尘既不反对也不表态。 云荒一看这阵势,这是什么意思?连忙朝战千尘看去。 见她总算有了一丝反应,战千尘心里暗暗高兴,正欲开口婉拒,转念一想,倒不如趁此机会逼她一把,让她在众人面前表个态,如此岂不美哉! 这么一想,他笑意盈盈的没做声了。 云荒等了半晌,不见他拒绝,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冷冷凝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哈哈哈!真是不虚此行,看了一出好戏。”灵渺难得看到她受挫,畅快的大笑。 云荒走到门口,听到灵渺的笑声,只感觉血气上涌,等在门口半会儿,不见他来找,立时踏上云葫芦飞走了。 夜色深浓,她又不辩方向,猛冲之下,一头撞上什么东西被大力反弹而回,身体霎时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内。 待战千尘追出来时,隐约听到她的尖叫声,他循着声音来处寻找个遍,竟未发现她的踪影。 “战少侠,夜色深了,想必仙姑气消便回去了,你不如早些回去等她。” “大师言之有理,大家速回祠堂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萧允令道。 “你们先回,我还是等等吧!” “她此番恼怒你,怎会轻易被你寻到,莫要再此浪费功夫了。”萧允的语气虽不好,可说的也是事实。 战千尘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他忧心忡忡的等了一夜,熬到天明时分,独自去了昨晚听到叫声的小林子。 几番仔细找寻,又查看了数处,每次都只转到了几株树间,他疑惑的看了看那几株树,便在树脚边做了个记号。 “战少侠!” 远远传来呼唤声,战千尘回转身,看到萧允同觉明大师带着人过来了。 “战少侠,你怎么不唤醒我们?” “我心里着急,醒来时辰尚早,便未惊扰大家。” “那你找到线索了吗?云荒昨日走的是这里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墓地洞穴 战千尘道:“我昨夜听到她的叫声从此处传出,遍寻不见后,今早又查看了数次,无论从哪个方向哪个角度走,最终都会回到树这里或是来路。” 闻言,萧允狠狠地扫了护卫们一眼,继而迈步走了一圈四下观察一遍后,喝道:“你们再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痕迹或者泥土松动的地方。” “是!”护卫们领命,四处找寻,片刻后,有一两个护卫上前来报:“城主,前方树身有撞击痕迹。” “另一处地面上有拖行的痕迹,但痕迹突然中断,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 “是的。” “什么情况下才会失去痕迹?” “跃起、坠落,比如洞穴。” 闻言,战千尘与萧允同时奔向树身处查看,树身撞击的痕迹并不深,两人又走到另一边,见地面上有条拖拉的痕迹很深,像是人的脚强行摁地所致。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立即挪步朝倒行的方向找去。 “城主,找到了,此处有洞口。” 众人随着呼声聚集过去,发现洞口偏离了脚印的拖行轨迹。 “该不会掉洞内了吧?这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里边什么情况。” 战千尘心一沉,就云荒的脾性,气头上定然不顾后果的乱闯,八成是不识路乱撞到陷阱落入洞里了。 “麻烦大家让让。” 觉明大师见他束起袍角便知他要做什么,连忙出声拦他:“战少侠稍安勿躁,且等村长过来问个究竟,在下去也不迟。” “多谢大师关怀,我等不得了,云荒一个人在里边,我放心不下。”话落,便见他一跃滑入了洞内。 战千尘滑下洞穴,落到一个青石砌筑的石门口,他打量了一番,觉得很像墓室门,心里猜测怕是哪家富户的陵墓。 如此一来,倒是好事,没有未知的危险,云荒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洞口隐隐传来呼唤声,但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战千尘想了想,走到洞口的地方,拿剑柄使劲的敲击了三下,便站到一侧静等。 片刻后,听见物体滑落的声音,一人落于地面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朝着上面大喊了一句:“下。” 一盏茶的功夫,人全都下来了,护卫头领点了点人数,举着火棍回复萧允,“城主,人到齐了。” “嗯。”萧允点了点头,“大家务必小心,请时刻保持警惕冷静。” “是,城主。” 战千尘听罢,问觉明大师,“大师,你们确定这里是藤玉墓?” “确是。” “何以见得?为何我感觉不到一丝危险?” “这是最上面一层通道。”觉明大师言下之意,危险还在后头呢。 “原来如此!” “走吧。” 话落,他们随在开路的护卫身后,大步前进。 古墓一层墓道悠长,一眼望去除了一条通道,果然不见别的东西。 队伍一路畅通无阻,偶见地上有一两具散乱的白骨架子,倒也不惊讶。 只有战千尘会停留观看,他通过骨架碎裂口来判断,确是云荒所为。 看来,她毫发无损。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脚下步履生风,须臾,便走到开路护卫的前头去了。 萧允见他走的如此着急,知他定是有了云荒的线索,连忙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队伍则被甩在了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追赶,行到第二道石门时,那门却是关上的。 关着的?那定然有机关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各自寻找,敲拍打捶,扣拨按拧,各种方式使用了一遍,那石门巍然不动。 “石门与墙道并无问题,我想我们的方向是否错了?”萧允提出了疑问。 “我不擅此道,云荒要是在就好了,她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开了。” “确实!” 战千尘盯着石门沉思,过了会儿,他提议道:“此前,觉明大师曾说过桃木橛子可以破开封印,此门又无玄机,不妨一试?” 萧允赞同的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筷子粗细的桃木橛子,朝着石门中间凹进去的小石孔插了进去。 桃木橛子方插入,只听一声沉重的落石声响,门上突然起了一阵小火,火焰先赤后变为蓝色。 待火光消散后,门上的桃木橛子化为灰烬,灰烬入孔洞,石门徐徐打开来。 门才开了条缝,一阵幽风扑面吹来,吹得两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两人立刻祭出神武,驭玄力护体备战。 此道门开后,已然不见可怕的东西,且墓道里的气息与一层墓道截然不同。 为防万一,他们迅速退离,等着觉明大师前来。 队伍赶上前来,觉明大师看了破门的方法,叹息道:“二位破门方式本末倒置,看来,这墓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大师此言何意?” “此墓道怨气冲天,想来镇压在这的都是死于非命的恶魂,方才二位破门使用了桃木橛子,表面是为破门,实则也破开了镇压的封印。” “这…” “怕什么,区区恶魂,本仙师还真不放在眼里。” 觉明大师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各位,请查看随身的除障符与除障叶可还在?全者随行,没有的请退回上层墓道等待。” 众人一听,纷纷检查自己的符。队伍中有三两个人只有其中之一,几人互相凑了一下,余下那几人便留下接应了。 觉明大师回转身面朝石门,单掌举起,口中念念有词,众人身上的符光一闪及收。 “走吧。” 大家紧随在觉明大师身后,虽身有两符,心里却还是没来由的紧张。 这条墓道与先前的一模一样悠长。不过,这第二条墓道处处弥漫着腐朽的气息,阴森诡异。 众人一路高度警戒,行了一半的路程后,竟连具骷髅都未曾见到。大家暗自庆幸老天都在帮他们。 殊不知,帮他们的其实另有其人。 云荒过石门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她心知这地方会有东西。却没想到,竟只是些难缠的恶魂。 恶魂最欢喜的便是缠人,可对于她来说,它们除了面目可憎以外,对她没有分毫的杀伤力。 那些恶魂有些惧怕她又非要缠着她。但凡她祭出三味真火,那些恶魂便原地消失,她一撤回,它们又现身纠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墓道阵门 如此反复纠缠,她突然意识到,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消磨她的耐性。 她便由着它们纠缠,引着这群恶魂大步往最后一层墓道去了。 待她到了墓道石门口,身后已经跟了一长串的忽忽闪动的恶魂。那些面目可憎的恶魂见她停下来便群扑而上,张牙舞爪的模样甚是骇人。 云荒烦不胜烦,眼睛盯着紧闭的石门细看,掌心中又聚起了三味真火,那扑过来的恶魂如突然被风吹转动的叶子,齐刷刷地转了个方向… 众人赶到时,便看到云荒面对着石门,手中托着一团火焰。她身后不远处,聚集了很大一群恶魂,一副想扑上又不敢扑的样子。 灵渺疾步上前去,掌心翻转,三味真火推向聚拢在一处的恶魂。火焰燃起,烧蚀的恶魂嘶叫打滚,嘴里竟不停的喊着:“救命啊…好疼…救我呀!” 身后如此大的动静,云荒早已知晓。奈何她寻得如此仔细却没找到开门的机关,心中还有些气恼亦不想理会那人,故而未回头看。 战千尘见她站在那处久不动弹,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快步过去急切地唤她:“云荒,你还好吗?” 云荒应声而望,紫目幽幽,语气凉凉:“我好与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 听她还能说气话,战千尘冲她笑了笑,又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毫发未损,便站在她身旁不再出声了。 云荒心中的怒火像一拳捶在了棉花上,心口憋闷,冷哼一声,径直抬手去摸石门找机关。 她的手尚未触碰到石门,那石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上头灰尘簌簌飘落,有风自石门缝隙中吹了过来。 云荒立即掩袖,闪身退至三步开外,后盯着自己的手发愣。 不止她发愣,她身后的人全部都愣住了。 传闻中,百年古墓数年镇压一次,层层封印,代代大师毕生心血。竟在她举手之后,石门自发的打开来,仿似在迎接她一般。 若非亲眼所见,谁会信? 眼前的人并非拥有纯净神元的神者,更非拥有非凡能力的举世之者,两者皆不是,那唯一的可能便是…… 想到这一点的大概不止一人,许是心里过于惊惧,不知觉中竟喊了出来。 “你你…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究竟是何妖物?” “大家快看,她周身是什么?” 云荒闻声而转,目光搜寻喊话之人。 不料,她这一望竟将队伍中的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顷刻,他们手中的武器齐整的对准了她。 “你们作甚?”战千尘大声喝问,一把将云荒拉至身后。 “妖女妖女!她的眼睛她的眼睛…” “她不曾伤人害人,你凭什么说她是妖女?” “你和她是一伙的。大家小心!” “呵呵…”战千尘突兀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们城主也与她是一伙的咯?” “这…你休要污蔑城主。” “我污蔑?不如你问问你们城主,是否知晓此事?” “本城主确实知道,她的眼睛会在某种情况下幻成紫色。” “类如现在,遇到妖邪才会如此。”战千尘接过话来,解释给众人听。 云荒站在他身后,默默地上前抓握住他的手。这个话不多的人从来不喜辩驳。此刻为了她,却对一堆不相干的人耐心解释。 “不必对他们解释,要打便打。我云荒可不在意这些。” 战千尘反握住她的手,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即便是言语也不行!” “大家冷静!”觉明大师上前劝道:“世间人生万相,无论生成什么模样,只要她心存善念,便是妖魔又如何?” “可她…” “她如何?是做了害人之事?还是伤人做恶了?” “这…” “这什么那什么?”灵渺突然斥了一句,“不过是练了偏门的术法罢了,瞧把你们稀奇的。” 此言一出,那些心存疑虑的人立马闭嘴了,不过看尘荒的目光依然畏惧。 灵渺抬着她的下巴扫了一圈,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无人出声了,她这才向萧允与觉明大师,伸手作请。 “既然石门已开,那大家准备一下进去吧。”萧允朝觉明颌首,两人立即抬脚往第三道石门内走去。 跨过第三道石门,内里别有洞天。第三层是一个非常宽阔的王族庭院,墙壁足比之前的厚上大约三尺的厚度,庭台廊柱上都雕刻着金身飞凤。 待众人全部走到了石廊上,那道石门竟自发地关上了。 石门关动震动的脚下的地面都在颤动,众人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大家再也无心欣赏这宏伟建筑,神情肃穆,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再往前行,便进了一间较大的石室,人尚未进入,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风吹的人头皮发麻,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死人。 因为之前一闹,人群与云荒拉开了距离,也不知是害怕她,还是害怕突然跳出什么来。云荒略看了一眼,当先大步进了石室。 石室正中央竖着一块石碑,除此外一无所有。 觉明大师进得门来,第一句话便是,“大家小心,切莫乱走动也不要乱碰任何东西。” “大师,这是什么地方?” “古墓二层。”觉明大师转目四望,“这里应该就是阵法中心点了。” “应该是中心点?那是不是说破了这阵法就安全了?”不知谁问了一句。 “不尽然。” “这藤玉墓地一直以来都是清雨台在管的,难道大师不知解阵之法?” “是啊大师,按说这解除阵法你该手到擒来的啊。”有人开始质疑觉明大师的实力。 “很抱歉,觉明虽继承了上代大师之位,也随大师下来过一次,但大师带我走的并非这条路,而且年岁已久,觉明也不大记得了。” “也就是说,大师对这里根本就不熟悉?” 此话一出,人群中已经有人面露死灰之色,连一直镇守的觉明大师都拿这阵没办法,心道此命怕是休矣! “大家莫慌!觉明虽未亲身经历过,却研究过如何破这阵法。” “大师!人命关天呐!” “是啊大师,你既无把握,应当早些告知大家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机关阵 “你们说完了吗?”一直隐于暗处的云荒冷不丁问了一句。 她这一问,瞬息间将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了。这些所谓的江湖侠义之士,但凡危及存亡的时候,才不管你是谁呢。 “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我们会走错路吗?” “妖女,说不定就是你故意引我们进来的,谁道是什么东西变的,你…” 嘭! 那人最后一个字尚在唇边,人突然倒飞而起,后背狠撞石墙后摔了下来。 众人大惊,望向掌风来处,便见云荒一手按着战千尘,一手收掌,挑眉道,“什么东西聒噪?” 那人自墙角爬起,刚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手指着她一副恨不能的表情。 “还有谁?”云荒转目四望,一副不服来单挑的表情。 仅是一掌便将中等战力的游侠拍的弯腰不起,可想此女的战力之高,登时,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噤若寒蝉。 非常时刻,非常对待。 云荒收回目光,对觉明大师道,“大师请继续说。” 觉明大师朝她颌首,道,“此阵门要点在于这块石碑。” 众人连忙望向石室正中的石碑。 “阵门总分八个小阵眼,分别是乾位、巽位、坎位、艮位、坤位、震位、离位、兑位。” 觉明大师说完,望了望队伍里的人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是破阵眼之法,只有正确解开者才能活着出来。” “这么危险?那该谁…”那人看到云荒时,突然噤声了。 “所有入阵者,正确破开阵眼后按住石碑,自会传你回来这里。” 乾位,男子。 巽位,活着的人。 坎位,方才受伤的那位侠士去吧。 艮位,室内有木人,保持单数。 坤位,女子。 震位,需要元神出窍。最为凶险。 离位,无伤者。 兑位,同是木人,保持双数。” “诸位听明白了吗?现下可自行商议一下,最好两两一组有个照应。” 一众人赶紧围到一边商议去了。 这边就余下云荒、战千尘、萧允、灵渺、觉明大师和护卫们。 云荒道,“震位,我去。” 灵渺道,“坤位,我去。” “巽位和离位,萧城主须得亲自去一方了。”觉明大师道。 萧允点了点头。 “震位凶险异常,战少侠与仙姑一同去有个照应。” 战千尘点了点头。 “那觉明便去离位。其余人,萧城主分派他们前往即可。” 萧允点头应好,人数分配完,刚好余下两人。 “让他们留守阵门接应。”觉明大师说着,“大家做好准备,按顺序入阵,间隔时间为半盏茶,切莫乱了,否则会引发封墓机关。” 待队伍排列好后,觉明大师检查了他们身上的双符咒,又再重申一遍破阵要领,这才上前去开启封印。 封印开始后,一阵微光自内里透出,石碑上立时出现了阵眼的字样。 “乾位就位,按住上面字体入阵,出阵方式照旧。” 前头的几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按住了乾字石块,石碑一寸之地立时显出一道玄门来,那几个朝众人拱手作别,便进去了。 觉明大师紧盯着乾位石块,过了半盏茶,见石块依然亮着,才松了口气。 “他们已经安全到达乾位,该巽位了。”觉明大师说完,便要过去。 “大师,我去吧。”萧允叫住了他。 “城主…”灵渺突然急声唤他,见他望过来的目光幽沉,道,“城主小心。” 萧允点头,带着护卫上前去了。 见城主都亲自入阵了,本还觉得生死难料的其他人,心瞬息间放回了肚子里,依次入了阵眼。 轮到灵渺了,她走到云荒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你有没有把握?” “你想我怎么回答你?”云荒反问。 “不管你怎么回答,我只想告诉你,这么多人的性命握在你手上,便是你死,你也不能拖累大家。” “这么信不过我,不然你来?” “不用激将我,若我能元神出窍,今日哪有你表现的份。” “所以呢?你说这么多意欲何为?” “你心里清楚。”灵渺说罢,拂袖上前按住石块,便进去了。 云荒耸耸肩,她还真不清楚。 “云荒,你真的有把握吗?”战千尘心里直打鼓。 “放心吧。”云荒神情自若,上前去观望。 觉明大师递给她一道符咒,“仙姑,此符咒或许能帮上忙。” 云荒刚要拒绝,便听战千尘道,“多谢大师。”说罢,他接了符咒。 “不必谢!二位一定要小心,震位乃是关键,能否安然出去,全仰仗二位了。” “大师严重了,便是不为别人,我们也会尽全力的。” “好,二位请就位吧。”觉明大师抬手引请。 战千尘握住云荒的手,一同上前站定,云荒抬手按住震位石块,片刻后,入了玄门。 ~ 阴暗的地宫某处,有一人一影子在对话。 “你说她进来了?” “是的。” “这么快?你这边似乎还差了一步。”那道声音飘渺散乱。 “确实。既然来了,不如一起?” “不,吾还需要她,现下还不是时候。” “高人三番五次的留她,让我十分好奇。” “小狐狸心里想什么,吾知。只是时日未到,吾告知你,你遵守便是。” “那高人来此作甚?”白芷不解。 “吾来帮你。” “帮我?这里快布置妥当了,我不认为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你有麻烦必须相帮。这是合作的诚意。”神秘人执拗于此。 “那你说是什么麻烦,又如何相帮?” “死界之门。” “死界之门?”白芷愣了下,想起来了,“高人是来告知我开启秘术?” “没有秘术。” “你骗我?” “并未。”神秘人凝了凝,道,“她才是关键。” “她?为何是她?难道不是秘术或者诀令吗?” “个中原因不便细说,你只需记得启动阵法后,一定要留住她。” “这么简单?这个容易。” “小狐狸,吾指的留住,是让她寸步不移的站在死界的玄门开启点上。” “若是她移动或者离开了会发生什么?” “反噬开启玄门之人。”神秘人似乎打量着她,“吾言尽于此。” “高人且慢。” “怎么?” “请高人赐教。” “哈哈哈…小狐狸果然狡猾。”神秘人心情似乎不错。 第一百四十章 玄门 “你听好…” “多谢高人。”白芷美眸闪着精光,抱拳相送。 “目下不得伤她,小狐狸谨记!”话音落,神秘人如雾般散去。 时光回溯。 云荒和战千尘执手入得阵眼,视线清明后,所见置身之地在石碑边上。 “这石室怎么这般安静?”云荒道。 “古墓幽深,地底下静谧。没声音实属正常。” “不对!你听!”云荒很快推翻了先前的结论。 战千尘立即闭目静听,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心道莫不是同恒王墓一样? “云荒,你听到什么了?” “沙子流动的声音。”她说着便去了声音的源头。 “如何?” “好像消失了。算了,先破阵吧。”云荒走回到石碑这边。 云荒这么一说,战千尘立马想起恒王墓里的毒物。怕不是这里面的东西全被她吓跑了。 “等等。” “怎么了?” “关于元神出窍,云族没有这门术法,你是从哪里学的?”战千尘目光探究。 “这个…我也不知如何解释。反正自我病好后,就会了很多术法。” 病好后?莫非她说的是受伤后消失的那段时日么? “你…病的时候是谁在照顾你的?”战千尘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发颤。 云荒挑眉,讶异道,“怎么?你很在意我的过去吗?”见他不语,她笑了笑,“这里没有其他人,我知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我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是…” “只此一次机会问。” 战千尘沉吟良久,她身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可他最想知道的却是她受伤后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想知晓你病的时候去了哪里。” “孟婆寨。” “幽冥界吗?” “是的。” 一语惊人,战千尘心内疑云翻涌而起。自三界分定后,唯有幽冥界不得入,她受伤后为何要去哪里?又为何没了从前的记忆? “你生病时一直在幽冥界?照顾你的是司神孟婆?” “是的。” “你能自由进入幽冥界?何时的事?” “我未探究过,反正想进便能进。” 怎么可能!即便第一代真神也断不能随意出入幽冥界。 “云荒,你可记得自己生了什么病吗?”他小心翼翼地探问。 “孟婆未说,我也无记忆。”云荒说着,松了控术,流光荡开,满室生辉。 “难道你从未怀疑过吗?”战千尘望着流光,面色倏地变了。 “怀疑什么?我还是我,只不过变强了。” “云荒,你可知九州之上飞升的神除了你,还有真神、云仙…” “所以呢?”云荒的紫眸幽暗了几分,道,“便是冥神亦是我所修成果。难道跟别人不一样就有错吗?还是说你也觉得我是个异类?” “我只是担心你。”战千尘认真道。 “我很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云荒神色冷凝,说罢,挥手罩下混元屏障。 “云荒…” “速战速决。”云荒丢下这句话,在屏障内盘腿坐下,须臾,元神出窍来。 元神跨出屏障,直视中间亮起的石碑,问道,“按下它就行了吗?” 战千尘仍旧担忧不已道,“云荒,你这样没关系吗?” “我不知,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元神出窍。” “尝试?” “是,想着出来便出来了。”云荒说这话的语气像是今日喝了茶一样平常。 战千尘已经震惊到无以言表,难怪她会毫不犹疑的选了震位。 “我让你问便会如实答,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 “我永远相信你。”战千尘坚定道。 “战公子!”云荒突然换了称呼。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时,他便知她要说重要的事情了。 “诺言切莫乱许。我不当真,不代表它没有考验你的那一日。” 战千尘忽然笑了起来,眉目含情,“云荒,来日方长,你会看到的。” 来日…的确方长。 云荒垂眸浅浅一笑,道,“现下先破阵吧。” “好。”战千尘召出殇羽剑,护着元神云荒走向石碑处。 云荒绕着石碑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又转回来了。 “按吧。”战千尘道。 云荒抬手按住了震字石块,石块凹进去后,石碑前出现一道玄门。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突然被一股大力吸了进去… “怎么搞的?哪来这么多。” “快快,别废话了,又来了!” 耳畔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云荒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便从石碑里踉跄穿出。 战千尘从后握住她的肩膀,扶立起她,道,“云荒没事吧?” 云荒站定,看了看自己,居然回窍了!这玄门可真是玄乎的很。 “别看了,快来帮忙!”不知是谁朝他们俩喊了一句。 两人应声而望,一片黑乎乎的不知是何物,潮水般涌了来。 入阵眼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全被这些东西分散,包围在几个不同的方向。 “遭了,那人要被拖进去了。”战千尘话落,快掠了过去。 “都过来。”云荒看清这些东西是尸虫后,双掌一挽,凝聚真火朝最近的两次丢去。真火落入尸虫圈后,它们再无无暇顾及别的,拼命往地底下钻去。 得救的人立时往云荒那边跑,呼唤同伴向这边靠拢。 “快过来!大家快来这边!” 人群应声望去,整个石室里就云荒附近没有潮涌的尸虫。立即向她靠拢。 众人身后,一大片一大片的尸虫随之而来。那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头皮发麻全身起栗。 云荒也不例外,硬着头皮松了控术,黑紫流光似波纹荡漾开,尸虫爬动的沙沙声霎时停滞。 竟然有用? “快走。”众人微怔后,趁机快速站到云荒身边。 人数站立范围超出了流光之外,那些尸虫仅仅停滞片刻,又开始爬动。 那声音,似流沙漏泄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快看!又多了!” 无孔不入! 这大概是云荒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无穷无尽的尸虫从地底下钻出涌来,那势头像是整座墓地里的尸虫全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城主大师快想想办法呀!” “放火呀!你快放火呀!”此前惧怕云荒的人,情急之下竟拽住她的手腕。 云荒垂眸之际,萧允一把拉下那人的手,问云荒,“能驱逐么?” “我试试。”话落,她捻指聚元,掌中真火交臂推出。 尸虫见真火再次停滞不前,却无退去之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阵 “快用秋焰流火。”灵渺一边扔三味真火,一边喊道。 云荒挽掌托起一团火焰,身体缓离地面之际,流火推出落地,整个石室以她为中心起,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外蔓延开去。 顷刻,火光冲天而起,四面八方各起一道高高的火墙将尸虫逐步包圆了。 尸虫数量难以计数,流火烧了整整一盏茶才止歇住。 火光止歇后,石室里登时臭味熏天,仿若方才烧的不是虫子而是尸体。 一众人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后,见再无尸虫涌出,这才发问,“大师,还会出来东西吗?” 觉明亦未料到墓室中会有这些东西,摇摇头道,“觉明不知。好在这阵已经破了,我们快去第三层吧。” 这就破了么?看来也没什么凶险的。云荒心想着,还是速速解决速速回去。“大师,如何出去?” “仙姑且让让。”觉明说着,转面朝石碑看去。 先前石碑上代表八个阵眼的字块全数亮起,在他们对付尸虫的时候,单亮的字块已经联合起一个大大的藤字。 “大师,这是什么?” “这是藤王的字。”觉明说罢,朝石碑垂首后,口中念念有词。诀文念完后,那藤字慢慢暗淡直至消失不见。 “可以了。大家依次按阵眼顺序进去。” “大师,另一边是什么?”众人之一,此刻心悬到了嗓子眼了。 “若觉明没有记错,另一边应该是棺室。” “又是棺室?不会还有…还有…” “便是有,你也得过去。”云荒道。 闻她言,那人脸色比看见尸虫还惨白了几分。连忙站队按住了石块。 依旧是一道玄门,那几人再没有先前那股子淡然了,均是一副赴死之态。 待乾位过去后,其余人依次入了第三层墓室… ~ “可恶!”白芷一掌拍在雕花棺木上,美眸泛起了阵阵红光。 本想着用尸虫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被她一把流光全烧完了。 “还有多少未处理完?” “咔咔…咔咔咔…”一具傀儡骷髅弯着腰,上下牙骨一磕一磕的回复白芷的话。 “还有这么多?” 白芷突然拔高的声调,吓得骷髅立即双骨膝跪地,那咔咔的声音越磕越急。 “行了!没用的东西。若不是还差一步,本护法早捏碎了你。”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那牙骨急快的磕着,用力过猛似磕裂开了一处。 “速速去石棺室,若是还拖不住,你自己去流火中重生吧!哼!” 傀儡骷髅得令,麻溜的起身,抬起骨脚吧嗒吧嗒的跑了。 话回,一众人入了第三层墓室后。 这一层石室比先前那间更大,分布成数间小耳室,每间耳室都有一口石棺。 “大师,这些石棺里是什么?” “废话!棺材里除了尸体还能有活人吗?”那人本就紧张,他同伴竟还问这种渗人还蠢的问题。 “里面有什么觉明不知。这第三层墓室的阵法称之为石棺阵。” “不是要开棺材吧?” 觉明大师点了点头。 那人面如死灰色,道,“还有、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问完了吗?”云荒自来到第三层墓室后,心绪略显浮躁。 “云荒…”战千尘担忧的看了过来。 “无事。”云荒静了静心神,对觉明大师道,“大师,怎么破阵?” “开石棺取出其中十块守灵石。” “十块?这墓室粗略估计也不下十口石棺,这…” “侠士猜测是对的。必须从这些石棺中取出守灵石。”觉明道。 “里面会…会不会窜出来什么?” “自然会。”云荒看向那人,语气幽幽,“帝王家的陵寝层层设阵,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听她言,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阵白过一阵,忽然倒抽一口气,两眼一翻,作势要倒下去了。 “这地方,怕是连地上都不安全。”云荒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那人被她吓的立即直了腰身,一口气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差点没被憋死。 呵呵呵… 一阵轻笑如清风徐来,众人闻之紧绷的心弦竟不觉间松了松。 “走吧。”云荒转头望向战千尘。 “好。” 两人迈步并行走向最远的耳室。 “娘子你又调皮,你这般恐吓会吓死人的。”战千尘戏谑提醒她。 “道貌岸然者,捉摸起来最有意思。”云荒不以为然。 “是是是。可这是在墓室,一个不慎真会出人命的。” 云荒侧目而视,“是是是。别人重要。” 这也吃醋?战千尘好笑看着她。“生气了?” “不气!”云荒拖着尾音。 “娘子生气了,我该怎么办?”战千尘自问着,曲起一指轻挠她的掌心。 手心里传来丝丝痒,云荒立即抽手,手指未离开那温暖的掌心,又被他紧紧捉住。 他垂眸笑望道,“想逃?” “逃?逃什么?”云荒不明他意。 战千尘捏着她手指的指头,轻轻的一点点的往掌心捉去。 云荒低头一看,屈指作势弹他。 “娘子~你确定要这样?”战千尘说话间,头靠了过来。 战千尘个子高,这般屈就靠到云荒肩上,姿势着实滑稽了点。 云荒忍住笑,伸手推了推,“你这样不累么?” “不累呀。” “我累,你太沉了。”云荒嫌弃道。 “啊?沉吗?”战千尘立即站起身,双手捏了捏精瘦的腰身,嘴里啧啧道,“看来是有点。” 云荒望着他的腰,言不由衷的道,“确实有点。” 有点过分! “娘子不喜欢?那我明日起哦不今日起,节食减重。” “你…诚心的吗?” “诚心。” “气我吗?”云荒接回了前半句。 “啊?”战千尘一头雾水时,云荒先走了。 “娘子~等等我!” 鬼才会等你呢。 云荒走的更快了,拐进了一间耳室里。 耳室不大,石棺停立正中央,左右两侧的空隙只够一个人贴墙而立。石棺头部顶着墙壁,尾部对着只容一人出入的门口,无论怎么选择都无法让棺盖打开,唯一的办法便是击碎石棺盖。 云荒研究了半天,正考虑击碎石棺的可行性,这时战千尘过来了。 “娘子看什么呢?” “看棺材。”云荒答的直白。 战千尘从她身后探头一看,赞道,“妙哉!果然高人手笔。” “此话何意?”云荒往边上挪了点。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背后推手 “这种布局,显而易见是先下石棺后做的耳室。”战千尘目测石棺四周的空隙,道,“四周站立一人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打开盖子。” “打不开就打碎。”云荒向来软的不行来硬的。 “打碎倒是容易,就是不晓得里面躺的是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毒、暗器、阵法,还能蹦出个活人来不成?” “也许有可能哦!”战千尘故作认真状。 云荒冲他讪笑两声,低头去看棺身有无机关什么的。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怕有用吗?最终都要靠自己解决,不若勇敢一点。” “你其实可以…” 嘭! 云荒一掌拍在棺盖上,眼盯着石棺,嘴上问着,“可以什么?” 呃… 战千尘目光微瞠,那句可以保护她,瞬息间吞了回去。 一掌能劈开石棺盖的人,像需要他保护的样子吗? 心里莫名一阵酸,他不过想表现一下,就不能装一下柔弱配合一下? “过来看看。”云荒随手挥开石棺盖,往棺肚里看去。 “小心里面有东西。”战千尘弯身进去,伸手拉了她一把。 “空的,里面没东西。”云荒就势转身,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他胸前了。 她立时往后退了退,脚跟踢到石棺,身体失衡向后倒去。 战千尘眼明手快伸手去捞她,后背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到,前倾的身体压住云荒栽进了石棺里。 两人方落入石棺内,那裂成两半卡在石壁上的棺盖竟自发的盖了回来。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棺内的两人心头都随之一震。 石棺虽小,却深,底下什么都没有,云荒垫底掉下来的时候,战千尘只来得及抽出一手抱住了她的头。 幸亏他抱住了她的头,不然照这磕在手上的力道,她的头非磕破不可。 “云荒?”视线一片昏黑,战千尘看不清楚,连忙凑近去看怀里的人。 这一摔可摔得不轻,背部传来的痛,让云荒差点以为是哪断了。 她喘了口气,回道,“无碍….你能不能…起来点?” “你哪摔到了?”战千尘没听她说,抽手去探她的背。 “唔~” “怎么了云荒?” “压、压死我了!”云荒腹腔中的空气被挤压殆尽。 掉进来以后,战千尘本是一手护她的头一手撑着自己身体,方才情急收回了支撑的那只手… 他连忙双手撑起,两脚抵住石棺,身体顷刻挺立成一条直线,悬在上方。 云荒歇了好几息,方才抬头看向战千尘。 “你方才怎么了?” “后背被谁推了一下。” “推你?”云荒回想自己倒下去前,似乎看到一抹灰白色一晃而过。 “会是谁?” “总归不是打闹。”战千尘道。 云荒凝目望向石棺盖,想伸手却发现无从下手。 战千尘身量欣长,又是手脚并立的姿势,窄深的石棺被挡得严丝合缝。 想碰到棺盖除非她在上面。 云荒丝毫不犹豫的道,“换一下。” “什么?” “我上你下来。” “上、上哪?”不知他是撑久了累还是吃惊,气息有丝微乱。 “你挡住了棺盖,我碰不到,换我上去。”云荒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酒饱胡乱思了?战千尘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道,“可能不太方便啊,你确定要换么?” 总不能让他背压着她去推棺盖吧?搞不好没推开,先把她给压死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抱住我,换过来就是。”云荒说的毫不犹豫。 “那、那我抱了啊?” 这人真是!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抱吧。” 她话音落,战千尘曲肘弯膝盖,慢慢压了下来。 呃…这感觉有点不太好啊! 云荒深吸了几口气,伸手反抱住战千尘道,“转。” 抱住容易,可想转便难了。 石棺窄的很,便是他俩这般修身的体格,想同时侧卧都困难的很。 战千尘转了两次都没能转下来,倒是折腾起了一层薄汗。他歇了歇,再次侧身往下躺倒。 云荒配合他尽力往石棺上贴。看他束手束脚的,便道,“挤挤没关系的。” 闻声,战千尘便往她那好挪了挪,两人身体立时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云荒双手用力抱紧他,就势往上一翻,终于转到上面来了。 石棺很深,目测高度刚好能坐起来。并且坐着会比躺着开棺盖占优势。 思及此,她对身下的战千尘道,“我要坐起来了。” “娘子等、等一下。” “需要多久?” “马上。”战千尘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听到他说可以了。云荒立即坐起身来,手尚未伸出去,便听到他的抽气声。 “怎么?” “没、没事,你继续。”战千尘咬着牙道。 “你确定你没事?”他隐忍不发的声音引起她的怀疑,低头去看时,才发现他额上汗珠似乎更多了。 她这一动,导致他更加的难受,紧咬着齿关,用眼神示意她别管他了。 云荒莫名不已,抬头再看一遍石棺,选准中心点后,稍微挪了下。 没想到这一挪后,她与战千尘的身体同时僵住了。 好一会儿后,她红着脸,聚力一掌劈开石棺盖,跟个屁股着了火的猴子似的,急跃而出石棺。 战千尘平躺在石棺里,呼呼吐着大气,好半晌后才出来。 棺盖被劈发出很大的动静,这层墓室耳室本来就多,众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闻声群聚而来。 待战千尘出来时,便见一部分人目光流离在云荒身上。顿时面色一寒,喝问道,“你们又想作甚?” 他快步走到云荒身边,将她拉到身后挡着。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问话之人,显然话里有话。 战千尘挑眉,适才发觉这些人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还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除了衣袍有些凌乱沾染了灰土外,并无不妥之处。 “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只是一个眼神,战千尘便知晓他们在想什么。 他将云荒挡得更加密不透风,目光冷凝的看着好事之人。 许是他的眼神威压过重,那人迫于压力,连忙干笑转圜道,“还以为是破阵了特意来看看。” “凑够守灵石了吗?”战千尘发问。 “还没呢,这便去找。”那人打着哈哈,赶紧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石棺阵 对面的耳室里,萧允与灵渺带着几人已经取得了几块守灵石。 两人听到响动后预备过去察看。正好看到有人过来了,便问了问,“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那人闪烁其词,避开萧允问询的目光,赶紧进了耳室。 “城主怕是多虑了。就算我们全倒下了,她也不会有事。”灵渺遥望对面,语气颇为咬牙切齿。 每每提及云荒,她语气总是绵里藏针,萧允本想劝解又觉得无济于事。便进了耳室。 这边,人群散后,战千尘才转身去看云荒。 云荒脸上的烧热方才褪去些,被他一看,脸又开始发烫了。 “走吧。”战千尘率先打破了尴尬。 云荒乖乖的被他牵着走,时不时抬头瞄一眼。 “看什么呢?” “那个…你、你、” “我什么?” “你、没、没事吧?” “娘子指的是什么?”战千尘故作不知。 “没、没指什么。”云荒可说不出口,心道不懂算了。 “娘子很担心吗?” “担心什么?”云荒觉得奇怪。 战千尘立即附耳轻语,说完往前走了几步。 云荒眸光霍然一亮,脸颊立时飞上红云两朵,看他的表情咬牙切齿。 战千尘痞笑道,“这可是娘子自己问的,我如实回答,你可莫生气!” 不气不气!绝对不能气!清醒一点,绝不能让他笑话自己。 深呼吸后,慢慢地绽开一个笑容,云荒道,“偶尔关心一下你是应该的。” “哦?娘子真这么想?” “想什么现下都是空谈,趁早出去。”云荒硬着头皮,把话题扯远。 “即是说,娘子你…”战千尘话未尽,意已明。 “呀!那边…”云荒突然一指他身后。 “什么?”他回转身去看,便见云荒似轻云般从他身侧飘过。 呵呵~果真是个不经逗的小丫头。 战千尘唇边笑意渐飞扬,望着她跑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又胡闹了一阵,顺便开了几口石棺找到两块守灵石,便去石室中心点汇合了。 “如何?”觉明大师问道。 “我这边找到两块。” “我这三块。” “一块…” “还差四块呢?” “大师,我这里有两块。”萧允道。 一众人看向他,见他袍子上沾染了几块绿油油的液体。 “城主你这是?” “石棺中有毒液,城主是为了救我…”有一人解释道。 “大家无事便好。”觉明大师接过他递过来的守灵石,“还有最后两块。” “在这里!”战千尘走近,将守灵石递了过去。 “可以破阵了。”觉明大师拿着守灵石摆放在石室正中的地面上。 他将守灵石摆成了石棺的形状,而后做了个诀,起身退开时提醒众人退让。 大家纷纷退到石室边缘后,便见摆放守灵石的那处地面突兀颤动着,原本平铺的大块青砖石从中分开来。 一口大型石棺从地底下慢慢升起,直升至地面齐平,咣的一声闷响后,石棺彻底停稳当了。 “大师,这是藤玉的棺椁吗?”人群里的人发出疑问。 “看着不像啊。” “我也觉得不像,怎么说也是雄霸一方的王侯,这石棺也太寒酸了。” 胆大的几个人已经议论开了,许是好奇心作祟,还往石棺跟前凑近了些。 觉明大师依然当先而立,神情凝重地望着石棺不发一言。 “怎么了大师?”萧允离他近,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 唉!觉明大师重重叹息一声,沉重道,“那些失踪的少男少女已经命陨在此了。” “在这石室里吗?”萧允难以置信。 觉明大师点了点头。 先前好奇心重的几人被觉明大师的语气吓得倒退回人群里,惊恐万状的紧盯着石棺。 “那这阵到底破没破?”云荒问时,语气略显焦躁。她心知每个人所修不同,看到的东西必然也不同。但不知为何,靠近这石棺后心绪突然跌宕起伏到无法控制。 此刻,她内心十分不安。 “仙姑先稳住心绪。”觉明大师说罢,对战千尘道,“战少侠,那符咒可用过?” 战千尘立时掏出那纸符咒递给觉明大师。 觉明掐诀点在符咒上,又以指移至云荒身后,符咒华光一散后便消失了。 符咒消散,聚压于云荒心头的燥意顷刻烟消云散。 “多谢大师。” “仙姑不必言谢!这石棺阵后便是藤玉的墓葬地。仙姑定要控住心神,莫被那些怨念侵扰了。” 云荒点了点头,立时捏起了控术。 觉明大师上前,将地上的守灵石分阵位拍进了石棺前的地上。 守灵石嵌入地面,合成一个大大的藤字后,那口大石棺的盖子像是回应般咣当咣当的扑腾几下后,缓缓抽离开,露出了大且深的棺肚来。 觉明大师上前查看一番道,“石棺阵解开了,可以下去了。” 众人一听又是下去,忙不迭的问觉明大师,“大师,怎么还要下去呢?” 觉明回头看向那人,回道,“这是第二层墓室。侠士若是不便前行可留于此地。” 留在这鬼地方?可能会比下去死的更快些。那人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那觉明仙下去,诸位等我消息。”说罢,觉明大师进了石棺。 过了半晌,棺肚里传来觉明的声音,“诸位请下来吧。” “好,大师请让让。”战千尘应了声,抬脚入了石棺。 待一众人全数下来后,上头的石棺盖自发的合上了。 视线徒然暗黑,众人等了几息后,摸索着跟在觉明大师身后继续前行。 又穿行了一道似墓道又似廊道的长廊后,光线渐渐强了些。 廊道之后再接长廊,穿廊行入至一处门庭前。 众人抬头去看,门庭之上刻着公主殿三个大字。 有人经不住感叹出声,“不愧是王侯手笔,连墓葬之地都做的这般气派。” “这不是墓地,是藤玉公主的府邸。”觉明大师道。 “府邸?难道那时的王族有这种墓葬习俗。” “非也!事出有因罢了。走吧。”觉明大师言罢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众人入得前院,院中空地有座大假山。绕假山入厅堂再入后院。 后院更为宽广,人站在院门处,远远看到开阔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楼阁,楼阁四周立着好几根粗壮柱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公主殿 由于距离太远,人群里有人问了句:“那楼阁前为何要摆个小盒子?” “那不是小盒子,应当是藤玉公主的棺椁。” “棺…棺椁?” “是的。”觉明大师指着楼阁道:“这里原是藤玉的府邸。她卒后,藤王按她生前要求将府邸做了她的墓室,后请了大师指点,又将此地改成了如今模样。那楼阁共七层,里面有历代大师的法器与经书,柱子是用来布阵的,放棺椁的那处便是五行阵。” “先前大师说过要用桃木橛子破阵,不知这阵指的是哪里?” “五行阵!只有破了五行阵,方能用通灵石与她沟通。” “难道不可一杀了之?”灵渺问。 “藤玉怨念太强烈,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化解,看来唯有如她心愿。此法虽凶险,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一个好办法了。” 灵渺望了众人一眼,问道:“大师准备从何处着手?” “从五行阵开始,预测阵启之后会有险阻,大家务必打起精神保护好自己。” “如此,那我明白了,待会还请大师指点。” 觉明大师点了点头,率先走向楼阁。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静的太不寻常?” “如此明显还需你来说?” 云荒觉得自己就不该开口,但凡她说话灵渺必会呛声。 见她不再回嘴,灵渺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些。边走边抬目四望,望了半天却看不出端倪。 行至半途,觉明大师驻足观望,眉宇间隐有担忧之色。 “大师,可是察觉出了什么?”萧允问。 “怨气冲天,杀意太浓!” “怨气能理解,杀意??” “觉明也无法解释,众位还是小心些罢!” 觉明大师的话让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这里除了死人就是骷髅,对付人还能手到擒来,对付这些,只怕是百般武艺也无用武之地。 灵渺一个手势,护卫纷纷以萧允为中心将他围拢。她则走在萧允之前与觉明大师、战千尘、云荒并行。 走的近了些,云荒才看清了五行阵的布局,心里忽然涌上似曾相识,隐隐不安的感觉。 “云荒,你怎么了?” 云荒回过神来,脸色煞白,道:“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墓说是百年,可实际远不止百年,你说你见过,难道说…你并非这世间的…?” “你够了!”云荒突然出声呵斥。 “云荒你胆敢对我……咦……那是……” “来了!” 随着觉明大师的提醒,楼阁前,五行阵内一阵妖异的红光自棺椁内旋出,红光绕着棺椁、五行阵、楼阁缓缓向上,那光似有无形的手,每过一处,那处便有大红灯笼燃起,红光一路游走,直至整个大墓室里的灯笼全数亮起。 红光照耀,众人这才看清,墓室里红绸缠柱,四壁均贴有大红喜字,宛如一间喜庆瘆人的洞房。 “这是……至死都想着成婚吗?” “铭心刻骨为一人,至死不能休。恨矣、怨矣。”云荒喃喃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灵渺见她又抢先,立即祭出元力冲去了她前头,人方落地,又抢先一脚跨进了五行阵内,对觉明大师道:“大师,破阵!” 觉明大师疾步上前,道:“护法拿好桃木橛子,待觉明去符,石盘会转动,届时要以眼力辨识,按五行之相击入桃木橛子以破阵法。” 灵渺点头,取出桃木橛子夹在了指间。 “仙姑,阵法破开,墓室内镇压的恶灵会倾巢出动,护法探灵之时不能被干扰,请务必护她周全。” 云荒颌首,左掌一转,如意仗握在了手中。 “大师,请你一定要护佑城主周全。”灵渺又转目看向云荒,道:“你不会趁此机会暗害本护法吧?” “哼!无聊至极。我云荒虽说一无是处却是信守承诺之人,既然答应了护你,就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灵渺面上虽不悦,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道:“大师,开始吧!” 觉明大师捻起手中的镇灵符咒,口中念念有词,须臾,地面开始震动,地底下隐有喀嚓喀嚓的闷响传出。 震动闷响之后,多根石柱上雕刻的纹络发出一道金光,金光射印到五行阵中央的石块上,石块上的纹络被金光印满,一条金光符文缓缓飘起,紧接着,脚底下咔嗒咔嗒之声缓二快三地响起。 “准备!”觉明大师一声喝后,快速退离了阵内,又提醒道:“大家小心。” 石盘升起又定住,随后又缓缓地旋转起来,石盘旋动,底下的五行阵跟着反向转动,灵渺闭目凝神又猛地睁开眼,身体轻灵舞动,目随阵光印落之处,指间桃木橛子精准射入,阵眼逐一被破,石盘缓缓停止了转动。 灵渺飘然落地,立即回首得意地看了眼身后的人,再回眸时,却看到了云荒眼中的异光。 五行阵破,石柱诀文失效。困于阵中的棺椁上方,飘忽散乱的红光慢慢凝聚成一团,攸地钻进了棺椁内。 一声沉闷的伶声响起,这声音似梦醒之人的餍足,又似喟叹这世道的不公。 幽幽之声落地,方才消失的红光又猛地炽烈起来,配合着棺椁内叮叮咚咚的声响,骇人听闻。 众人手心里都捏出了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随时会爆发的棺椁。 云荒盯着红光的颜色,提醒道:“灵姑娘,脚下,冰狩!” 话音刚落,棺椁内砰地一声巨响,一团烈焰包裹着一个女子的魂体飘了出来。 灵渺双目圆睁,立即捻指释出冰狩,陷阱尚未做成,魂体却逼近了。 这可如何是好!等了这么久的机会,可不能功亏一篑! 额头冷汗沁出,频频催动元力,冰狩将将做成,红光已经临近头顶。灵渺心一横,不想在探灵了,总归是要灭了她的,不如直接点。 随即,袖中桃木橛子滑落指间,力及指端,瞄准魂体火焰最烈之处射去。 飘忽中的魂体倏地幻散,周身红光火焰团成圆形飘回魂体手掌中,魂体双臂一震一挥,掌中火焰离空飘飞,火焰一落地,如点了导火索般燃烧,顷刻,墓地中央起了一道火墙。 同时,四周窸窸窣窣之声响起,不知从何处出来的恶魂、骷髅,朝着人群聚拢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藤玉 灵渺未能击中魂体,她倒是应变的快,一把抛起通灵石,立指念诀。绿光幽幽一闪,化成一个透明罩子将魂体扣在其中,魂体自半空中落地,站在了五行阵中央。 灵渺再次屈指指向魂体,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魂体双臂无力垂下,又盘腿坐了下来。 灵渺合上双眼,问:“来者可是藤玉,生前所求诉来!” 通灵石周身一震,虚空里浮现出一幕浮影。 一座偌大的庭院,红灯挂彩,伺人穿梭忙碌,人人面上皆是笑颜。 屋内,一身红衣的藤玉玉面红妆,笑容娇俏。 一旁的小丫头嗔怪地道:“公主,盖头可不能拿下来,不吉利的。” “呸,你这丫头,今日可是本宫大喜的日子,胆敢胡言乱语看本宫不撕烂你的嘴。” 小丫头一听,朝她吐了吐舌头,拿起红盖头要给她盖上。 藤玉拿手接过,瞅了瞅窗外的天色,道:“什么时辰了?怎会这么久还没到,你出去看看吧?” “汗,这新郎官都不急,倒是急坏了这个新嫁娘,奴这就是去瞧瞧。”小丫头掩住嘴,边笑边朝外走去。 藤玉在屋内转悠了几圈,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一屁股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子气质端庄高贵,只是眉宇中有抹忧愁之色。 片刻后,一阵锣鼓喧天之声响起,她紧锁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眸光望向铜镜仔细检查妆容,又起身理了理衣裳,这才急急地走回床边,搭上了盖头。 锣鼓之声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原本安坐的藤玉此时如坐针毡。贴身丫头出去了这么久也未见回来,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呸呸呸! 不会的不会的! 许是宾客太多,又有君父在,他不便早过来吧?藤玉心中如是想着,人却再次站了起来。 她抬手揭下盖头,匆匆走到窗边,方探出头,便听到房门被撞了一下。她的心随着撞门声猛地咯噔了一下,她连忙抬手压着心口,只道是自己太紧张了,人仍立在窗边未动,问道:“何人?” 门外未有回音,门却又响了一声,响声之后,门被人撞了半开,一个人趴伏在门坎上,浑身血污,气若游丝地道:“快…公…公子!” 一语犹如惊天霹雳,藤玉瞪着眼睛,一个呼吸后,身子如离弦的箭冲向了厅堂的方向。 不会的不会的…君父答应过我的。 纵然如此,那几百精卫拼死也定会护他周全。 藤玉使出生平之力奔跑在廊道上,快到尽头时,她猛地刹住了脚步。 那是什么? 只见廊道尽头的地上,鲜血浸染地面,墙面上飞飙的血迹早已经干涸。 她望着暗红色的血迹,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一股凉意自眼开始窜进筋脉血液,冻的她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颤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在血泊中,脚上的红绣鞋被鲜血浸泡湿透,每走过一具尸体身边,那辩不出的面容,统一的精卫着装,都幻成了利刃,一下一下地捅在她的心上。 这些人,是她精心挑选的精卫,足有三百人之多,连他们都躺在了这里,他还能幸免吗? 廊道再长也有尽头,她站在台阶上垂着眸,努力凝聚起散失的力气,不去看不去想,缓步上前行礼。 “君父,玉儿拜见君父,愿君父福寿安康!福泽绵长!” “玉儿此言可当真?”厅堂之上,藤王立于正中,身周护卫里外三层将他护的连苍蝇都飞不过去。 “玉儿何时作过假?” “好!不愧是我藤王之子,哈哈…”藤王膈应在心里的疙瘩解开了,畅笑过后,道:“此人乃江湖草寇,怎配的上我儿,待为父召回将军,立刻为你举行大婚。” “那他,君父待如何处置?” “处置?哼!他配的上吗?本王已命人将他就地正法,待会便会丢到乱葬岗去。” “那,是何人出的手呢?” “嗯?”藤王看向一直低着头的爱女,直到此时,藤玉依然平静地与他交谈,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我儿,谁人没有年少轻狂过,可那些都是一时情迷。你要记着,只要权利握于你掌中,你想要什么样的男子会没有?” “是啊君父,玉儿真是不孝,让您为难了。” 藤玉低低地说着,目光已在众多尸体中寻到了他。她慢慢地抬起头,一步一步朝着厅堂正中被精卫包围在内的人的方向走去。 “玉儿!”上头传来藤王的怒吼之声。 藤玉一步一捱地走到了近前,当她看清被血浸泡成玄色的新郎锦袍时,浑身所剩无几的力气似是一下子被抽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她趴伏着,眸光瞥见他手中紧握的玉簪,那刻,她眼中最后一丝光,灭了! “来人!将公主拖回宫,没有本王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护卫齐声应答。 藤玉一寸寸摸爬过去,手抚摸着早已冷透的面庞,柔声细语的呢喃着:“我来了!这玉簪我甚是喜欢,你快替我簪上吧?”说着,她握着他的手用力将玉簪插入发间,发簪插好后,他一直紧握的手掌蓦地松开了。 “公主,请!” 藤玉托着他的手,将脸放在他的冰凉的掌心里蹭了蹭,道:“你别急,慢慢走,且等等我。” “公主,请!” 在护卫再一次催促下,藤玉放下了他的手,另一手长袖垂落在地,手在地上摸抓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藤玉方才站起,上方又传来藤王的命令:“捆起来,别让她跑了。” “公主,得罪了!”护卫得令,上前来准备扣住她,人才近身,一道寒光闪过,护卫喉间发出咯咯声,须臾,人直挺挺地向前栽去。 “公主,不可抗命!”护卫齐声喝到,纷纷拔剑对峙。 “说,是不是你杀了他?” 一语落,长剑角度刁钻,刺中一人胸膛,手腕一旋,剑尖搅碎血肉,鲜血淋漓滴落,藤玉转首冷漠环视,长剑拔出带出鲜血飞溅,剑光一闪,又一人死于剑下。 “玉儿,你这是公然抗命吗?” 藤玉立在人群之中,遥遥望了一眼,持剑又杀一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魂入 那一眼犹如死神的钩镰割到了颈间,藤王惊惧之后,勃然大怒,喝道:“拿下她!” 藤王动了真怒,护卫一躲再躲没能逃过毒手,得令之后,再无顾忌。 藤玉等得便是这一刻,苦习的武艺不仅仅防身,倒也助力了今夜的大开杀戒。 一场无所顾忌地力战,一个时辰后,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偌大宽广的厅堂下,站着浑身鲜血浸染的藤玉。 厅堂之上,站着藤王与仅剩的护卫。 “玉儿!”藤王唤了一句后,竟无话可说了。 藤玉体力枯竭,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她双手撑着地面,缓缓抬起沾满血的脸,道:“君父,玉儿不会杀您的。我已经做了个薄寡之人,怎可在做不孝之子。” “玉儿,你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不过是个男子,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君父,他于您来说是羞辱,是丢了王家颜面。于我来说,是不可得的白头之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事到如今,玉儿再无回头路可走,我死后,请君父将我俩合葬,将此殿附于黄土之下作为我们的陵寝。” “休想!君父绝不会答应的。” “君父,莫叫玉儿恨你!”藤玉尖厉大叫道。 浮影忽地波动起来,地面也跟着震颤,灵渺速速收回手,施术再次指向藤玉,问:“藤玉诉求为何,速速道来!” “哈哈哈…本宫诉求,尔等赴死!” 话音落,红袖飞扬,一击打散了通灵石罩子,藤玉魂体瞬移直冲向受创的灵渺。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云荒暗道不好,化影冲向灵渺与藤玉两相对撞之际,她一脚将灵渺踢了出去… 阵外火墙内,白骨骷髅与恶魂死死纠缠,众人杀到脱了力,而那些东西依然源源不断地再次涌来。 战千尘时刻盯着云荒的动向,他踢开骷髅时,眼角余光瞥见那团红光乍现,随后云荒的身体似是被人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云荒…”他惊惧大喝,却得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云荒身体被藤玉侵入,苦痛不堪,耳闻战千尘的呼声,眼中徒有回应的意识,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藤玉侵入受阻,感受到她仍在抗拒,便道:“放弃吧!你这身体生来便是上好的容器,抵抗亦是徒劳无功!” 正如藤玉所言,云荒百般挣扎,身体还是乖乖地听她号令,甚至连这番话都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藤玉,休要伤她!” “你很在意她吗?”声音仍是出自云荒口中,只是这腔调听得人瘆得慌。 “是!”萧允答的毫不犹豫。 “哈哈哈…那你可愿为她去死?” 原本毫不犹豫地人,此时却犹豫了。 “哼!世间男子果然还是薄情寡义,谁人都不如他真诚,说在意到死都不变。”藤玉似是想起了旧事,抬手摸向发髻上的玉簪,一摸之下手落了空,惊慌失措地四下找寻不见,顿时勃然大怒,红袖一挥,大喝:“蠢货,本宫的玉簪呢?” 藤玉的怒火烧至心腑,灼烧的云荒心口窒闷,双目慢慢变得猩红,自主抵抗的意识渐渐微弱。 藤玉又是一声怒吼,惊得阵外那些东西抖了抖,眼中飘忽的红光猛地缩了缩,立即丢下众人朝藤玉聚拢,想为主人效命。 众人将骷髅恶魂隔开,它们无法上前,藤玉又找不到玉簪,怒气腾腾,抬手一捋,云荒脖颈间有血沁了出来。 “本宫再问你们一次,玉簪呢?”声落之后,又起一面火墙,明明只是虚火,却灼得人面火辣。 众人被围困在两堵火墙之内,进出不得。 战千尘透过火焰望见云荒脖颈间多了道伤口且在扩散,忽然忆起书中记载,藤玉是用玉簪插颈自尽的。 现在这伤口出现在云荒的脖子上,定然有问题。 不行!得想办法过去。 战千尘看向觉明大师,问道:“大师,此阵可有玄关?” “少侠是要进去?” “是。” “此阵确有玄关,在左石柱斜线的地方,此前从未有人跳过,这火会焚人心智,少侠莫要妄入。” “多谢大师!” 战千尘奔至石柱处,使出龙腾一纵一跃而起,跃起的高度刚刚高过火墙,却在他将过未过之时,火焰突然窜高,灼得他双目一痛,人便翻落下来了。 “战少侠,你无碍吧?” 战千尘拍打灭袍角的火焰,抹了把被灼的火辣辣的脸,回道:“无碍!” 他一把掀起衣袍扎紧,退后数步,再次纵跃而上,贴近火墙之时,玄力爆发,身体冲高旋身回避过窜起的火焰,脚尖点在石柱上借力而下。 战千尘翻过火墙,脚方沾地,视线未明之际,便见一条红袖抽了过来。 “宵小找死!”红袖另一端传来爆喝。 战千尘快速扭身避开,凝目快扫,心念电转间,脚步收缓,手臂一缠一绕由着红袖将他拖了过去。 藤玉恼怒不已,话尚未说出口,便听得一声呼唤。 “玉儿!是我。” 藤玉闻声而颤,猩红的眼快速眨了几眨,待到红光散尽,一个人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战千尘试探有效,立即缓步踏上一节台阶,调节气息放缓语速,道:“玉儿,又为何事发怒?” “你……你……” “我不过是外出了一趟,你看你怎么又发公主脾气了?” 战千尘一步一台阶,一句一试探。 藤玉神情难辨,微红的眼紧盯着战千尘的脸。 “究竟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战千尘试着用哄云荒的办法与她沟通。 藤玉的魂体侵入云荒身体,所见所听皆是以云荒的五感来判断,就如此刻,云荒眼中的他,便是藤玉眼中的他。 “你…你…真的回来了?”藤玉的神情透着不敢相信。 “玉儿不希望我回来吗?还真是让我伤心啊!” “不是的不是的!你别走!我…我盼了你这么久,怎会舍得你离开。” “真的舍不得我离开?”战千尘半侧着身子,欲转不转。 “当然是真的!你别、别走。”藤玉急切地点头道。 “好吧,看在玉儿如此真诚地份上,我送你一份礼物。”说着,战千尘伸手袖中,抽出一发簪来。 藤玉望向发簪,眸光一凝似有泪意,道:“这不是…” 第一百四十七章 假亲真成了 战千尘上得台阶来,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庞,语气宠溺道:“那日我瞧见步摇的样式,觉得它与玉儿十分般配,便取了玉簪让人改改,原是想给你个惊喜,谁知玉儿竟会因此迁怒他人。早知如此,我真不该…” 他话尚未说完,便被她捂住了嘴,“你别说了。是玉儿错了,我以为你…以为你…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玉儿别怕,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吗?” 藤玉抽泣了几下,眼中含笑,面上挂泪,含羞带怯地靠进了他怀里。 战千尘伸手环住她,目光盯着快要消失殆尽的伤口,又道:“玉儿,我们成亲吧?” “你不会后悔?” “此生无悔。” “啊!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愿意? 藤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连忙站直身子,一眼望见他受伤的眼神,心中不忍,连忙低头小声回道:“玉儿愿意!” “哈哈!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说着,他抬手将步摇插入她的发间,赞道:“我的玉儿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也是我这辈子惟一的新娘子。” 藤玉娇羞一笑,泪珠滑落面庞。 泪水落地,两堵火墙徒然熄灭。犹在机械战斗的骷髅与恶魂,一息之间,散架的散架,消散的消散。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再无物遮挡,竟看到前方五行阵中央站立着两个相拥的人。 萧允眉目一拧,疾步朝他们奔去。 战千尘与她分开来,在萧允开口之前,抢先道:“玉儿你看,他们都是我的江湖朋友,今日凑巧碰到一起,我便自作主张邀了他们前来观礼,你不介意吧?” “我怎会介意,荣幸之至!” “朋友们,公主邀你们一同观礼,为我们做证婚人,诸位没异议吧?” 萧允人已到近前,听完战千尘的话后,以为他也魔怔了,正要出声阻止,望见战千尘的眼神,又连忙退了回来。 云荒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大红嫁衣,眼神也不似之前,望人的时候一派威严傲气。 这不是她,怎么回事? 萧允心知其中有问题,也知不是问的时候,便闷不做声的观察这个不一样的云荒。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云荒微微垂首掩唇轻笑,萧允眼尖的看见,她白皙的脖颈间有一个米粒大小的血洞,却又不见有血流出,心中一惊,方才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立即转首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笑颜挂于面上,上前向他们道贺。 藤玉的身心全然挂于战千尘身上,他说什么她都点头说好,一番安排过后,两人立在五行阵中央行婚嫁之礼。 三拜过后,对立的两人立起身子,系于手腕间的红绳显现后,闪了闪,又消失不见了。 藤玉眼含热泪,盯着手腕,喃喃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战千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伤口愈合后,暗中比了个手势。 站在上方主持婚礼的觉明大师看到后,手中符文霎时飞出,手掌立起念出的诀文形成一个金色圆罩,经文绕人旋转,云荒捂着脑袋,痛苦难当的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红色魂体自云荒体内飘出,符文自发贴上了魂体,觉明大师手掌一收,符文回到了他的掌心里。 “藤玉魂体已经收在此符中,待觉明回到清雨台后,便为她渡化往生。” “有劳大师了!”萧允客气道。 战千尘扶起倒地的云荒,仔细查看她的脖颈,见那处皮肤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抱住了她。 觉明大师与萧允站在台阶下商议着事情,地面突起震动,原本定住的石盘再次飞旋,五行阵中央有道玄光升起,坐于石盘之上的战千尘将云荒紧紧的扣在了怀里。 玄光完全升起,有道玄门突现,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一影子以眼力不及的速度飞入门去。 “少侠,速速出来,此墓怕是要塌了!” 闻言,战千尘立即抱紧云荒,人还未站起身来,脚下玄光一闪,两人竟凭空消失了! “少侠!云荒!” 因落下时无支力点,在落地前,他以身做垫护住了云荒。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纵使有玄力护体,也把他摔得够呛。战千尘怀抱着还未醒转的云荒,干脆躺在地上歇息了。 不知躺了多久,感知到身上的人在动,他将眼打开一条缝瞧着,云荒半眯着迷离的眼在他胸前蹭了蹭,似是觉得不过瘾,又抻了抻身子。 手抻过头顶时,触到一处手感滑适又有些扎手且温热的地方。她凝了凝,反应迟钝地抬头向上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细看之后,惊的她顿时翻身而起。 唔!战千尘发出一声痛呼,她这一翻身,正正坐在了摔痛的地方。 云荒看清是战千尘,吓得从他身上滚了下来,又爬过去查看,嘴里连连问道:“伤哪了?你伤哪了?” 战千尘很是享受被她关心的感觉,但看到她快急哭了,连忙回道:“我没事,摔了下而已。” “摔到哪了?你从哪里摔下来的?” 战千尘抬了抬下巴,云荒顺着他的视线朝上头望去,高不见顶,黑蒙蒙一片,完全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 “这么高?又抱着我,你确定你没摔坏?” “要不,你检查检查,看看我摔坏了没有?” 此话一出,云荒当即判定他是真的摔出问题了,按以往来说,他听到这话只会凝她一眼,然后不理她的。 “我还是不放心,你坐起来,我看看你后背可有伤。” 战千尘听话的翻身而起,并且相当的配合。 坏了坏了!看来真是摔坏了。 云荒暗自探了口气,探过身去扒开他衣裳看了他后脑,又看他的后背。 “云荒。” “嗯?” “墓中的事,你可有印象?” “有的,我只是被控住,又不是没了意识,里面发生的事我都知晓。” 云荒使劲将他衣裳扒拉到肩膀的位置,又细细地查看起来,她的脸贴得极近,呼吸喷到他的后背上,后背上丝丝痒,似有无形的手在轻轻抓挠,挠得他心痒难耐。 “那云荒可知我们成了亲?” “哦,跟藤玉嘛。” “那…成了亲,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娘子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黄泉无路 “你那不是为了安抚藤玉吗?”云荒直起身子,不解地看向他。 “不!我是为了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战千尘突然倾身向前,高大的身躯压迫得她不得不向后倒去。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大局着想,才说了那些话。” “云荒,我战千尘说过此生无悔是对你云荒此生无悔,你可听明白了?” 云荒一面要维持着身体不倒地,一面又受不了他炽热的目光,无奈下,眼眸半垂视线落于他的胸口,这一望,登时双颊泛红,两眼都不知看何处是好了。 战千尘嗤笑一声,顺势向前压了压,道:“娘子~这伤可看好了?若是没有好,你只管说还要看哪里,为夫断然不会反抗的。” “你你你…”云荒眼见着他的身体要贴到脸上了,一急之下,抬手抵住了。 不料,失去支撑的身体顷刻向后倒去。 战千尘笑着伸手一捞,手顺势一带,倒地的云荒立时从倒地变成了扑向他。 她扑过来的力道过猛,眼看着两人的脸就要撞到一起了,她认命的闭上眼,预想中的疼感没有,唇上却多了种弹弹的肉乎触感。 她猛地睁眼一看,眸光里是他放大的脸和微昂着的头。 一怔即离,脸还未离开一分,又被他压着颈手臂护着她的脸,旋身一转,两人骨碌碌的滚了一圈… ~ 战千尘心满意足惬意的半眯着眼,手指缠绕着云荒的头发搔她痒痒。 云荒困倦不已,不断地往他怀里藏,实在是躲不开了,抬手挥了挥,嘴里嘟囔着:“别闹!” 娇斥微嗔的语气听得战千尘心里一颤,眼角眉梢都透着浓浓的爱意,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伸臂将她身子揽进怀里,抱着她合上了眼。 两人睡到自然醒来,对望着彼此微微一笑,战千尘扶着她坐了起来。 虽然两人早已经是夫妻了,可云荒还是没能适应,本想穿衣,可衣裳都盖在身上了,她想穿又不好意思拿起来。 “娘子在想什么呢?”战千尘盯着她忽然发红的耳垂,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身体向前倾,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双手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腰身。 云荒至于此事,一遇便怂! “我…没…没想什么,你你…抱太紧了。” “娘子,怎么睡一觉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难不成是哪里不舒服?快让为夫瞧瞧。” 这话明明听起来很关切,可为何她觉得那么别扭啊? “你你你…别动,我没事,我自己来自己来。”云荒赶忙拿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她这一走神的功夫,他居然直接上手了。 战千尘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云荒只觉得背后的视线热烈似火,烫的她系衣带的手都在抖,好不容易系完了,她连忙道:“我好了,接下来我们去哪?” “娘子就这么急?” “嗯?什么?”云荒不明所以,转过身来,见他眼睛直盯着一处看,她下意识抬手捂住,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战千尘不怒反笑,伸手将她一拉,无辜道:“娘子,你的衣带系错了,你这么糊涂可怎么是好,这是被我看到了,若是被别人瞧见,为夫可就亏大发了!” 听他所言,云荒立即打开双臂瞟了一眼,系错衣带的位置空出好大一块,隐约能看见自己的肌肤。 脸刷的一下红了,歉意的垂下头,手刚碰到衣带就被他一把按住。 “我来!”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扯开系错的衣带,将衣服捋了捋,又快速将衣带系好,顺便把斗篷也套上了。 整个过程,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直到穿好后,抬头眸光缠绵的望了她一眼,一把牵起她的手,才道:“走吧!”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发现这一路上连花草树木蛇虫鼠蚁都没有,四处还散漫着浑噩的气息。 “千尘,你还记不记得是怎么掉下来的吗?” “叫夫君!”战千尘纠正道。 云荒面上一红,嗫嚅道,“夫、夫君。”最后一字几不可闻。 知她羞涩,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封印藤玉以后,可能触动了五行阵中的玄门,我们正巧在玄门中,然后就掉下来了。娘子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觉得此处的气息与那里相近,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尚无!” “那便好,我们再去前边看看吧。” “嗯。” 前方,路的尽头,有一个背影珑珑的女子站在界石前,盯着那上面的诫言发愣。 黄泉无路,地府无门。 无妄之徒,切莫乱入。 女子捧着手里的玄寒冰,柔声安抚:“王,你且再忍耐忍耐。芷儿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再见了。” 白芷自玄门下来后,遍寻多处,方找到黄泉界石,虽有路标却无入口,即便她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找到玄门所在。 身后,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白芷尚未回头,便猜到来人是谁。 死界之门打开,除了她这个有心之人,能进来的怕也只有她了。 白芷的视线自玄寒冰上移到黄泉界石上,冷冷道:“我道为何近日多梦,常夜不能寐,昼亦神思恍惚,万事皆不能专也,然是撞见了薄情寡性之人!”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用眼睛看,云荒便猜到了,这个人应当就是白芷。 她明明未见过她,却莫名熟悉。 “白芷!” “王!你瞧,这就是你爱到忘我的女子。即使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还不是忘记了你、背叛了你。”白芷神态癫狂,依旧对着手里的物器自言自语。 战千尘默不作声地把云荒拉到了身后,道:“娘子当心。” “不用担心我。”云荒上前几步道,“白芷,莫要在此装神弄鬼了!” “哼!”白芷眸光瞬息间冷凝,转过身来。 云荒一眼瞧见她手里托着的东西,心猛地抽了一下。喝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是玄寒冰,相传乃狐王至宝。”战千尘告诉云荒。 “不,我说的不是法器,是里面那团气息。我怎么感觉那么像…是山术!”云荒的声调突然拔高。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合魂 “哈哈…你说的没错,就是山术!” “你这妖女,找死!” “云荒!”战千尘驭力备战,这才发觉玄力突然消失了,以为云荒也受制了,急的他大声急呼。 云荒与白芷方一交手,白芷才知自己的灵力被限,无奈之下,频频用玄寒冰格挡。 “妖女,把山术还给我!”云荒盛怒之下,一掌击中白芷小腹。 白芷被掌力击向半空,身子一旋,将玄寒冰抛向空中,两手三指相抵,双目一闭又睁,大喝道:“开”。 玄寒冰在半空中飞旋,玉髓身周沁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冰珠自成一体,随着玄寒冰转动时慢慢伸长,在形成一个伞状的冰网,冰网渐成,寒气也随之而来。 “云荒,速退!” 战千尘又是一声疾呼,云荒听出语气不对,立即化影退回他身边,才发现他不对劲。 “千尘,你怎么了?” “走,你快走!” “走?往哪里走?天罗地网,说的便是我王的寒冰泪网,受死吧!” 头顶上方,寒冰泪网携寒气兜头罩来,战千尘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激烈的撞击着要冲出来。 “千尘!千尘!”云荒拖拽着身体突然重如泰山的人。 “走!”战千尘劝不动她,眼看着冰网要落下来了,不得已拍了她一掌。 云荒逃脱,白芷手指一挽,原是想指令玄寒冰,谁知,寒冰泪网不听使唤,倏地吸附在战千尘身上了。 冰网触身,冷芒大绽,网化冰珠绕他飞旋,冰珠渐融成水,水珠缓慢有序地进入他身体里。 第一层入体,战千尘犹有意识留存,口中仍在喊着:“云荒快走!” 第二层入体,意识全无! 白芷自接手玄寒冰以来,从未想到会有一日重见这情景。 “王…王…是你吗?” 云荒跌落爬起时,正正听到这句话,心里警铃敲响,素闻妖族有以灵借体的本事,难道是…? “白芷,你对千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啊?”白芷此番心情甚好,口气轻飘,“自然是重生咯!” 心中猜测被证实,云荒惊的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全然没了意识的人,她心中的怨恨似乎在一朝间被激发,当即手腕一转,元力升顶,幽幽紫色流光绕体狂舞,眸光邪魅狂狷,语气冷厉,道:“想借他体重生,可曾问过我?” “你大可出手!” 云荒手持着如意,霍然顿住。 白芷又道:“我知晓,以你今时之力,要毁了这法器轻而易举。不妨告诉你,玄寒冰乃媒介,它损他亦损!” “那我便杀了你!”云荒将如意抵上了她的脖颈,道:“杀了你,就算借灵重生那他也是我的人!” “哼…哈哈…”白芷突然癫狂大笑,“你的人?你配么?我王为你付出了所有,而你却与他苟且还厮守终身,你对得起他吗?” “住口!我不许你侮辱他!”云荒气急,信手一挥,白芷白嫩的脖子上登时沁出了血线。 然!白芷似乎不知疼痛,双目直愣愣地盯着一处,面色陡然煞白,语无伦次地叫道:“王…王…不…不!” 她惊恐地嚎叫出声,拔腿狂奔而去。 云荒目光亦随着她奔走的方向看去, 原本罩在战千尘头顶上方的玄寒冰,突然冒出大团奇怪的黑色雾气,入体的水珠被那团雾气隔开,盘坐的人闭着眼痛苦难当地不停歇的挣扎着。 突然,战千尘停止了挣扎,仰头长啸,一股强劲的玄力卷着水珠雾气猛地爆开来。 站得近的白芷被势不可挡的狂暴之力弹得倒飞,又撞到避之不及的云荒,两人先后撞到界石上,方才跌落下来。 云荒一手按着心口,慢慢站了起来。待风力静止,她看到躺在地上的战千尘,连忙奔了过去。 “失败了吗?”白芷看到落在地上的玄寒冰,拧了拧眉,快步过去捡了起来。 “千尘,千尘!”云荒抱起他,立即以元力探额,半晌,她收回手指,吁了一口气,还好,没什么事! 白芷拾起玄寒冰一看,那团魂识还在。她疑惑的又看了看未醒的战千尘后,快速撤了。 云荒等了半晌,依旧不见战千尘醒来,以为他是受了内伤,连忙用五元朝气给他疗伤。 ~ 死界之门大开,本就惊动了幽冥界,这方还没查清,黄泉路上又打的惊天动地的。 幽冥之主本就黑的一张脸,此刻跟锅底无两样。连忙遣了司神去一探究竟。 今日当值司神是孟婆,接到指令:黄泉界石处有异动,幽冥之主令她前去查看究竟。 待她到时,界石处就剩两个心无旁骛盘腿打坐的人。 起初孟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自界石后转出来上前一瞧,还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她惊叹不已:这世道,居然能在黄泉上见着活生生的人,还真是活久见! 她摇了摇头,正欲回去复命,却听到一道熟悉到令她头疼的声音。 “前方可是孟婆,且慢走!” 怎么又是她!孟婆心知走不掉了,朝声音来处看了看,回道:“正是老身,冥仙何故在此?” “无暇解释,请速来帮手!” 就这样,原本是去探查情况的孟婆,被云荒缠住,帮她把人带回了孟婆寨。 “事情原委便是如此!”云荒说完,饮了口茶。 孟婆的神色可谓是吃了黄连,连连叹气。自作孽不可活!想她堂堂幽冥司神,为了一己私欲,惹上了禁忌之事。 “你这是什么表情?” 孟婆不答反问:“此乃何处?” “孟婆寨。” “孟婆寨所属何处?” “幽冥府。” “那他呢?” “孟婆你什么意思?” “冥仙还不明白吗?过黄泉,下地府,黄泉无路地府无门。向来只收世间亡魂,不问之争。”孟婆说完,幽目望向云荒,便不再多言了。 “你是说…是说…他已经…不!这不可能!” “虽未真死,亦不会醒来。” “为何?” “天机不可泄露也。老身也帮不了你,请回吧!” “哼!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是怕触及禁忌?也罢!为了他,不论用何方法,我都要知晓。”话落,她松开一直紧握着的茶杯,茶杯顷刻化为粉末。 云荒站起身来,望了眼沉睡的人,对孟婆道:“我不难为你,你不能说自有人能说。他便留在你处但望顾全。” 第一百五十章 一切皆有因果 “冥仙要去何处?” “幽冥殿!” “去之将死,何苦!” “死亦不悔!”话落,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扭头决然而去。 去往幽冥大殿须得经过幽冥道,道路上尽是些面目可憎的冥兵,腰缠索魂链,手执白帆棍与骨爪钩的都有。 云荒几番入幽冥府,知道这些面相憎恶的冥兵乃人魂所提拔,人之天性使然,即使换了一个身份,亦是欺软怕硬的。 所以,她来时放任元力升顶,尽可能地让自己气场强大到他们不敢惹。 果然!一路上畅通无阻,她毫发无损的到了幽冥殿前。 殿内,陆判捧着生死簿对幽冥之主阎君道:“阎君准备如何做?” 高座之上,望不见阎君的脸,只听到威严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两人说话间,殿卫已经将人带了进来。 云荒一到殿中,直言不讳。“阎君,云荒今日来此之意,想必孟婆已经告知阎君了吧?” “大胆!阎君乃幽冥地府之神,下立之人,还不跪下磕头参拜!” “我云荒生来只跪一人!” “放肆!来啊!锁了这狂妄之人。” 声落,从大殿四处奔来殿卫,手中武器齐齐上阵。 云荒冷冷一哼,环视一圈,幽幽紫目寒意森重。“下马威吗?我劝陆判还是撤了他们为好,他们何辜。”她道。 惯常手段不管用,陆判官倒也实在,手一挥,殿卫悉数消失了。 “姑娘胆识过人,陆判倒想领教领教。”陆判官说话间,便到了云荒近前。 云荒望着左手捧书右手拿笔的书生,掌中的火焰已经在跳跃了,她手掌一翻,火焰推向他手中的书本。 陆判官没想到她连招呼都不打,险险避开后,摇头道:“姑娘好生无礼,待小生来调教调教。” 话落,他长袖一振,毛笔冲她面门刺去。 云荒仰身避开,手中如意引气破开硬如钢针的毛笔尖,身子飞旋踏步,引寒霜之气做冰狩。双足一落地,羽眉一扬,道:“就你还小生?老朽矣!” “你这不识好歹的丫头!” 陆判官气的双手同挥,书笔齐来,书本陡然变大,旋落在地盖于陷阱之上以做桥梁。右手的毛笔伸长数寸,笔尖里射出无数黑色墨汁。 黑色墨汁镖射,云荒将如意抛出,如意飞速旋转,以元力做屏障,一手捻指引寒霜之气还击,液体遇寒,自发凝结成冰珠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云荒收回如意,得意地朝他扬着脸。 咳!陆判官频频被她破招,气性上来,竟然扔下书笔不管,一撩衣袍,运势朝云荒冲了过来,势头之猛,犹如猎豹。 云荒立于原地未动,浑如被惊呆了一样不知所措。 两人距离仅仅十步,陆判官身法很快,将要近身之时,右手立掌成刀,劲力刚硬尖锐。眼看着一击必杀,突然,他左手被巧力压制,手腕反转,掌中隐藏的墨针被击落,手臂被钳制,身体随着手臂被迫翻转。 翻转尚未停歇,眼前忽起橘色火焰,他极速扭身退避,火焰随之而动,周身热烫袭来,口中登时发出一声痛嚎。 “冥仙!”一声沉如洪钟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云荒望了望,懂了阎君的意思,但掌中的流火并未收回。 陆判官受不住了,立马道:“冥仙,阎君的意思是答应你了,请速速收回流火。”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莫非有诈?” “能有什么诈,阎君是怕这流火毁了十方地界。”陆判官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闻言,她这才收回流火,道:“既是如此,请阎君明言。” “陆判官,带她去。” “是。”陆判官长袖一振,书笔回到手中,他拿着笔顺了顺衣袍,又是一副得体的书生模样,对她道:“随我来!” 云荒随着陆判官到了另一间殿中,殿中摆放的东西并不多,也无书本等物,她心中不明阎君之意,于是问道:“带我来此作甚?” “自是来拿你要的东西。” “此处并无我想找之物,莫非你们故意诓我来此?” 陆判官一看到她手掌翻动,立马跳开,道:“莫要玩火,小小年纪,戾气那么重不好。” 云荒瞪了他一眼,看着他打开一扇门进去后,听他喊道:“进来。” 陆判官在里头等了一会儿,从门后探身看她,“进是不进?怕了?” “怕?你在说笑吗?”云荒推开他的身子,大步走了进去。 内室未点火烛,光亮却是盛的很,云荒四下环望,珍奇兵器有不少,倒是没看到古书之类的。她疑惑不解,立即看向陆判官。 陆判官指着那些,得意地道:“这些可都是珍藏。”目光瞟到另一处,立即换成了鄙视,上前道:“真是不明白了,阎君为何要收留此物,给你。” 云荒伸手接过抛来之物,一根藤杖,顶端四爪固定了一颗婴童拳头大小的透明珠子,似玉非玉,也非琉璃。 “这是什么?” “泪罗!你闹了这半天不是为了它么?不过小生告诉你,即使泪罗回了你手里,你想要的也未必能达成,一切皆有定数,你改变不了的。” “为何?” 见云荒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陆判官又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一个人天注定的命数,无论用什么办法,该伤该痛是一分一毫也避不了。逆天改命,不可为之!” “我要的是解决方法,不是听你啰嗦的。”云荒听了这么久,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顿时怒了。 “小丫头,小生好心提醒,你竟然如此态度。既然你喊着赶着赴死,那小生便成全你。” 说罢,他一把抓住云荒的手,刺破她的指尖将血滴到珠子上,鲜血沁入珠子内部形成一道血线,血线以眼力不及的速度爬满珠体,待最后一处占满,珠子突然爆出强烈的红光,红光绕着藤杖游走,最后回到了顶端珠子上。 云荒握着藤杖泪罗,觉得有股强大到无法承载的意念涌向自己,心中一惊,甩手要抛开藤杖,不料,萦绕珠子的红光突然窜进了她的眉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因回溯 云荒脑中惊现浮影… 一缕幽魂站在大殿中央,仰视着看不见脸的阎君。 阎君沉如洪钟的声音传来:“下立元神何故来吾幽冥?” 元神?不是说是魂魄吗? 幽魂心生疑问,便道:“我也不知何故到此,可能因我身陨了吧?” “尔乃元神,一无人身二无魂魄,吾幽冥界只管人界轮回,不问之事!” “那请问阎君,我既非魂魄为何会来此地?” 闻言,陆判官翻动手中生死簿,阅完后,贴近阎君道:“此中确有她,可这时辰对不上。” 阎君皱眉,问:“何故?” “按生死簿记录,此女本该十岁时便魂归幽冥界,脱去凡体重炼元神。可那年她被妖界九尾狐所救,此后便不再受管地府了!”陆判官顿了顿,又道:“奇怪,她已经脱了凡体,为何还会被召来?” 阎君沉吟了一下,悟道:“双生体!” “双生体?这、这可是逆天之举啊!这妖界也太无法无天了。” “陆判还是操心操心这事如何解决,这么大个篓子竟叫他们推给了幽冥界。” “这事难办啊!要不择个人家?”陆判望了一眼阎君的表情,想了想,道,“这还真是个烫手山芋,容小生想想。” 这俩一起投生怕是会惹出大祸乱,分开,一定得分开! 不如… “阎君,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或可尝试。” “哦?说来听听。” “分离,既然那狐狸能将自己的灵魄藏于她体内,我们一样能将他剥离,至于安置嘛…分开投生便好。” “亦可!不过本君担心的是下立这位,且不是投生如此简单。”阎君说着,望了一眼站着的元神,颇为头疼。 “阎君不必忧心,且待我走一遭,或许会有什么法子。” “也罢!那就将她交给陆判了。” “是。” 陆判思来想去,最近荆楚大陆似乎有过一战,或许能寻到契机,于是他上去走了一遭,待他回来后,便寻了阎君商议。 “陆判的意思是?” 陆判点了点头,道:“这烫手山芋万一处理不好,后果还是很严重的。反正那女子早已经痴傻,也不会被怀疑,任她在那里睡个百年过世,再有什么变故,我们也无能为力了不是。” “嗯!目前来说,也只好如此了,那便按陆判所言去办。” “是,阎君!” 三日后,陆判官带着分离的元神和九尾狐的灵魄去了人界。 人界刚刚历经一场大战,荆楚大陆,三足鼎立,瓜分者有三。 南面:藤王。 北镇:恒王。 中部:翼王。 另一大半地盘位于九幽与东海,故而从古至今,无人敢争夺。 陆判挑选的这名女子,命格十分特殊,到十五岁时便是活死人的状态。 这人便是藤王唯一的子嗣:藤玉公主。 趁着夜黑风高,陆判隐入藤玉的房中,待侍女全数退去后,他便开始合魂… 三个时辰后。 陆判收回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确定女子不会有性命之忧后,方才离去。 翌日。 啊~ 一声尖利的嚎叫划破长空。 片刻后,那间卧室里,跪了一地的侍女和护卫。 哦不,确切的说是躺了一地。 唯一清醒的那个,扒着门大喊:“快请藤王.....” 这时,雕花大床上的女子动了,一声浅吟后,伸指按向酸胀的太阳穴,皮肤却被什么东西戳得疼。 她“咝咝”直吸气,睁大迷蒙的睡眼看向自己的手,白嫩纤长的手指上套着个红的像血的东西,疑惑的揉揉眼睛伸出另一手去摸,“这什么东西?” 原本瘫跪在地上的侍女护卫听到动静,抬眼一看彻底的昏死过去。 女子感觉全身酸痛无力,她动了动,慢慢坐了起来。 这是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颜色、陌生的,一地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躺在地上? 她疑惑,起身要去扶,谁知脚刚迈开,竟无力的趔趄着栽了下去。 这一倒竟然再也无力起来了。 女子躺在地上,喊道,“有没有人呐?快来人呐!” 她喊了半天,别说没有人,就连鬼都没有一个。 这时,她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她手脚并用开始往大门外爬。 门外的廊道上,远远快走来一群人,当先者,一身黑金袍,头戴玉冠,面容威严。 藤王走的极快,快到那间殿时,竟然跑了起来。 女子刚爬到门口,听到动静后,昂起上半身探头看去。 “啊!鬼啊.....”那闻讯而来的侍人晕死在当场。 女子被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郁闷非常,我是女鬼吗?用得着看见我就晕? 还未等她郁闷完,随之而来的声音差点吓懵了她。 一名身着黑金长袍的俊朗男子,连忙蹲下身,上来就将她抱住,激动的道“玉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男子边问边将她手脚摸了个遍。 女子先是怔怔的任那人摸着自己,后如中雷击,喝道,“大胆狂徒,你作甚?” 男子被他喝的一愣,握着她手臂的手都在抖,“玉儿,是爹爹啊,你......你.....”男子的话突然哽在了喉里。 许是他震惊之下抓的力道过重,女子略略挣扎了下,重新打量这个自称爹爹的男子。 男子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望人时,目光隐含着凌人气势。 她久未出声。男子突然满腔怒火,“混账东西,竟敢让公主躺在地上!” 藤王一声喝,身后之人快速过去,搀扶起女子送回了雕花大床上。 “玉儿,快告诉爹爹,可有哪里不舒服?”男子坐到女子的身边。 哪里不舒服?好像有点。女子道,“没力气,不能走路。” “药医快来看看。” 穿蓝衫的老头随即上前给她看诊,半晌后答,“王,公主只是躺得太久了,多活动几日,方能行动自如。” “玉儿你听到了吗?爹爹听到你醒来的消息不知有多欢喜。”自称爹爹的男子,喜悦地眼角竟还沁出了泪滴。 “爹爹?”女子疑问道。 “是啊!玉儿为何用如此古怪的语气问爹爹?” 古怪吗?她脑中一片云雾,什么印象都没有。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啊。 “我什么都不记得,谁也不认得了。” “你说什么?”藤王瞳仁乍然猛缩,不记得? 药医望见藤王探究的眼色,立即道,“王,公主的身体已经无恙了,而且,再不必担心受头疼之苦。” “此言当真?” “万不敢欺骗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身份 “这么说来,我儿再无病痛?” “确是!” “好!好!赏!”藤王开怀大笑。 “恭喜我王,恭喜公主凤体康复。” 一片恭贺声中,女子捂着额头,道,“好吵。” 藤王笑声立收,关切道,“玉儿初初醒来,还得好生养着。你歇着,爹爹明日再来看你。” 女子抬眸回应了他,立即躺了下去。 “好好照顾公主,再敢懈怠,本王要你们的命!” “谨遵王命!”一堆人瑟瑟发抖,送走了藤王。 女子躺下舒服了些,却无睡意。 瑟瑟发抖的人群里,被推出来一个瘦小的姑娘。 那姑娘边走边抖,站得离雕花大床三步远,还未出声,牙关打起架了。 女子听到声音,侧过头去看她。 “公、公、公主。” 这么怕我?女子沉默了几息,道,“你留下,其他人全都出去。” “公主,王吩咐…” “呃,头疼~”女子立即抬手摸额。 她一喊疼,那些人再不敢出声,轻手轻脚的全部出去了。 “过来。”女子喊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 “我有话问你,你只管答就是。” “是,公主。” “我是谁?” “藤玉公主。” “那男子是谁?” “藤王。” “这是哪里?” “南郡都城。” “我因何故缠绵病榻?” 小姑娘顿了顿,答:“奴不敢说。” “别忘了规则。”女子语气冷硬的提醒她。 “公主。”小姑娘突然哭了。 “你可以不答,我换个人问便是。” “公主不是病,公主是中了邪。”小姑娘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如何中的邪?” “公主痴迷修仙问道,被奸人所趁。” “这话不对。” “是、是…”小姑娘咬着唇大气不敢出。 “是因为藤王吧?” “哈?公主如何知晓的?”小姑娘说完赶紧掌了下自己的嘴。 难怪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内疚。 “藤王可有其他子嗣?” “唯公主一根独苗。” 竟然没有?如此也好,不必防备被害。 “公主可有婚嫁?” “暂无。” “公主有无特殊嗜好?” “求仙问道。” “有无喜欢的人?” “叶将军。” 连这小姑娘都知晓,怕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病了几年?” “三年。” “你叫什么?” “啊?” “你唤何名?”她以为小姑娘没听懂,又重复一遍。 “芽心。” “记住了,以后你就留在我、本宫身边。” “谢公主!”小姑娘感恩戴德要去跪她。 “起来。我、本宫睡的太久了,很多事已经忘记了。从今日起,我的一切贴身事物由你打理。” “公、公主…”芽心两眼一红。差些哭出来了。 “好了,歇着去吧。”她下了逐客令。 “是。”芽心乖巧的退下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四下静谧的有些吓人。 她头脑却分外的清醒。 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一丁半点的事情。 她是谁?为何会来在这里? 原本的藤玉又去了哪里? 思来想去也就三个问题,却总也捉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急也不急于一时。 这么想着,她便睡去了。 翌日,藤王说话算话。人来了不说,还带了好些物什、补品。 “我儿,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她,现下应该是藤玉了,依然没习惯喊他爹爹。 藤王也不生气,慈爱的道,“我儿还是要多歇歇,不急于一时半会的。” 藤玉起身试走了几步,仍然举步维艰,便放弃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藤王,半晌嗫嚅道,“君、君父,玉儿想要一样东西。” 藤王万万没想到,多年未听她主动唤自己,一开口却用了君父这个称呼,一时难以接受,又不能表现出来。强忍着心里的失落感,面上越发笑的慈爱,“我儿想要什么?” “我想出去转转,有没有推椅?” “爹爹即刻命人去办!”藤王对她有求必应。 “多谢君父。”藤玉与他没有感情,这个称呼用起来挺顺口。 “傻孩子,你能醒过来爹爹不知有多高兴。” 藤王事物繁忙,坐了一会儿后,便忙去了。 到了午后,护卫送来一辆豪华推椅。顺便带话,说藤王明日再来看她。 藤玉让芽心推着自己出了屋子,在院子外面转悠了一下午。 “公主累不累?”芽心推着她往回走。 “不累。你可还行?” “这车造的巧,费不了多大力气。” “尽快熟悉用法,明日出府。” “啊!”芽心吓了一跳,出府?这不是闹着玩的。 “你不用怕,本宫自有安排。回去吧。” “是。”芽心推着藤玉回了卧房。 到了晚间,芽心伺候完公主,来外面小歇,正巧碰到几个嚼舌根的人。 “你们说这邪门不邪门?早就说活不过三年,这还差了几日就又好了?” “是呀!确实有点邪,药石无灵说好就好全了,还冷冰冰的。” “怕不是真的被那东西给占了身体吧?你瞧瞧她看人的眼神。” “以前还是个公主脾气,现在可好,跟那位一样的吓人呢。” “你们说完了吗?胆敢背后议论公主,你们胆子可真大呀!” 那几人恍一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在一看是经常被欺负的芽心,反而不怕了。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最近走了狗屎运的小豆芽菜啊。” “瞧瞧你那副衰样,还不知能得意个几日,这就敢来指手画脚了?” “你、你竟敢咒公主,你看我明日禀告藤王治你们的罪!” “你敢!” “你敢咒公主,我绝不答应。” “找死啊你。”这几个人是公主殿里最恶霸的几个,才不会因为藤玉醒了两天就怕芽心。 说打便打,几个人扭着芽心按在地上一顿揍… 殿内,藤玉等了半晌不见芽心回来,便唤了人去找她。 等芽心被带回藤玉面前时,鼻青脸肿,身上的衣衫上还印着好几个脚印。 “怎么回事?”藤玉坐在桌前,手指叩击着桌面。 芽心头快垂到胸口了,站的也不稳定,咬着牙不敢说。 自公主卧榻不醒后,整个南部无一人敢再言谈仙道之事,那几个人若是反咬一口,自己怕是小命休矣! 第一百五十三章 混世魔王 “哪找到她的?”藤玉问找回她的人。 “在外院。” “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 “好,明日叫殿中所有人来外院等本宫。”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又极快的低头应是。 “芽心,自己去拿消肿药,早些歇息。” 公主冰冷的语气,让芽心心中慌乱无措,想哭不敢哭,咬着唇下去了。 “你也下去。”藤玉赶走了所有人,躺回了雕花大床上。 她瞪着床顶,心里告诫自己,即使不喜欢这种氛围,但若要生存下去,必须要融入进去。既然有人主动给她牵线头,她也不介意缠一缠。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到了时辰,外院已经分列站满了侍女和侍从。 芽心推着藤玉来到外院看台上,院中的人立即高呼公主万福。 藤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随后对另一侧的护卫说了几句话。 护卫听罢,下了看台,往人群中走去。 片刻后,护卫领着几个人站到了人群的前端。道,“公主,人带过来了。” 藤玉略略扫了一眼,抬手招了下,便垂目假寢。 不出片刻,有几个人抬了长凳,另几个人拿着杖棍,来了藤玉面前。 “公主,东西拿过来了。” 闻声,藤玉睁眼,眸中一片冰色。“打。” 极其简单的话,没有任何追诉问责,便下了杖令。 护卫将那几人往前一推,那几个人犹在反抗,“公主私自问刑有违王法。” “打!”第二声,显然没了耐心。 护卫犹疑了一息,还是将那几人按了下去。 执杖的人先还控着手中的力道,打了几下后,藤玉原本合着的眼突然睁开来望那几人一眼,就又合上了。 执杖的几人心头皆是一颤,立即用回该用的力度。 不消三杖,那几个人就已经哭爹喊娘,告饶求情了。 几杖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渗出。 场面好不凄惨。 藤玉恍若未闻,仍然闭目假寢。 忽然,四下里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藤玉心知不对劲,却未睁眼。 芽心见公主毫无反应,立即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袖袍。 袖袍拽动,她便知是谁来了,眼未睁,先开口了,“打完了吗?” 护卫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不敢做声,却见藤王冲他挑了挑眉。 有了藤王的默许,护卫才回道,“回公主,杖完了。” “逐出府去。”藤玉毫不留情道。 “公主饶命!” “本宫已经手下留情了。”藤玉说着,这才睁开眼一扫,假意才发现藤王,立即要起身来。 “我儿莫动。”藤王依然是一副慈父笑脸,“这是在做什么?” 明知故问,狡猾还是试探?藤玉思忖着,道,“惩罚几个不听话的下人。” “哦?他们可是触怒了我儿?” “君父多虑了。只是不得我欢喜罢了!”她对护卫道,“还愣着干什么?” 护卫再次看向藤王。 藤王为了顺她的意,点了点头。 那几个人都知晓藤王多疑,被他盯上绝无生还的可能。连忙爬起乖乖的随护卫走了。 “君父,我有些累了。”藤玉道。 “好,爹爹推你回去。”藤王说着,竟真的过来推她了。 他们回了内院,坐在亭间喝茶。一壶茶见底,藤王又要走了。 “君父!”藤玉突然唤他。 “怎么了?”藤王回转身来看着她。 “我想出去转转。” “现下还不行。” “那何时能行?” “待你好了,爹爹闲暇陪你去。”说罢,藤王便走了。 藤玉端着茶杯,半眯着眼想事情。 试探!无限止的试探危险的边缘到底有多宽。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到底是觉得亏欠了她,所以对她百般纵容。 虽说她醒来只有三日,但这三日里,她大概摸清了南王和公主的情况。 藤玉乃亲女,娘亲早逝。 藤王有其他女人却不允许生子。其人心思深沉,脾性暴躁,不好相与。 闻藤玉从出生起,便是个公主脾气,刁蛮任性,霸道无理。 故而,她才生出试探心思。 也怨不得她如此做,莫名其妙占了别人的身体,岂知人家不会怀疑她?为了将危险降至最低,她又有了其它的打算。 “回吧。”藤玉又坐了一会儿,感觉非常的累,心道这身体还真是碍事。 芽心连忙小跑过来推她回去了。 一晃便是七日后。 总算能行走自如了!藤玉大大的吁了口气。 “公主,真是太好了。”芽心见她行动如常,喜悦的眼眶泛红。 “哭什么?” “没哭,是高兴。”芽心赶紧眨了眨眼睛。 “来,换身衣服。”藤玉道。 “公主要做什么?”芽心后怕的很,现在的公主言简意赅,行动力惊人。 “出去。” “公…” “本宫自己去。” “马上马上!”说笑呢,让公主自己去,她还有命活到日头下山吗?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站在了街头。 藤玉转目四望,感受着不一样的氛围,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轻松。 她笑了笑,抬脚漫无目的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来,尝尝咯~方出锅的包子勒。” “胭脂水粉勒~” “珠翠玉镯儿~” 摊贩的叫卖吆喝声越来越近。 藤玉半垂着眼聆听,觉得嘈杂的叫卖声都好似天籁之音。 驻足听了一会儿,她笑了笑,果然!她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氛围。 眸光流转间,余光瞥见芽心好奇的目光,便道,“本宫今日心情好,芽心想要什么?” “公、公主。”芽心吞了吞口水。 “本宫没说笑,走吧,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哦好勒。”芽心欢喜道。 藤玉走到包子铺前,对伙计道,“来两个包子。” “好勒~您稍等。”伙计手脚麻利的装好,边递给她边道,“两个包子一起…啊啊…藤、藤、快跑呀~” 原本还热闹嘈杂的街道,忽闻藤字,百十双眼唰得看向这边来。 街道瞬息间死一般寂静,每个人面露惊恐之色,大概过了几息后,那些人齐齐尖叫着,连滚带爬着,跑光了… 藤玉手里还抓着包子,脸上的震惊之色不亚于被她吓跑的人们。 这是怎么了? 她回头望向芽心,便见她捂着嘴,满面惊恐。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实的藤玉 “芽心,你为何不说实话?” “公、公主,芽心不敢。”芽心还没开始说就泪眼婆娑的。 藤玉叹了口气,抬脚往旁边的台阶走去,她坐下后,朝芽心招手。 芽心挨过去,垂着头,眼睛盯着脚尖,不敢看她。 “说说吧,什么原因?” “公主…” “你从本宫醒来,说不敢的事情哪样没做?” 芽心被她一吓唬,连哆嗦都忘了。 “公主,事情是这样的…” 一个时辰后… 藤玉扶着额无力叹气,这都什么事?敢情这藤玉是个混世魔王,还是个武功极高的混世魔王。 难怪那些人看见她是这样的反应。抬手揉了下眉心,悻悻道,“回吧。” “是,公主!” 她方站起身,发现不远处居然还站着两个人,男子着了身白袍,那白袍并非如雪一般亮,彷佛在夏日的湖水中浸染而成,白中泛着些微蓝。 袍的款式也极特别,宽松的袍服却异常熨贴他的风雅身姿。 发没有束起,也未盘髻,只用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 他的面容如静川明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端,藤玉仿佛看到朗月升上夜空,春水卷走了落花。 而这人,正盯着她看的认真。 在这种情境下,敢这么看她的人不是不认得她,便是胆识过人的人。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今日都没心情在玩下去了,她遥遥对那人頜首后,便带着芽心走了。 “公、公子、那那、那是藤、藤、藤玉公主?” “应当是吧。”男子道,若非看清她额间的印记,他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这怎么可能?公主看到你怎么不扑过来了?也太反常了!” 男子听了这话,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希望她扑过来?” “不希望!”小七道。 “回吧。” “公子,您不去翠玉阁了吗?”小七追着他。 “不去了,去别的地方。” ~ 藤玉前脚回府,后脚就来了人传话。“公主,王今日来看过您。” “嗯。”藤玉语气淡淡。 “王没见到您,似乎不高兴。” “有话直说。” “公主还是去一趟南王殿比较稳妥。”那人小心翼翼地提议。 “好,现在去。” 那人是公主府上管事的,头次见公主如此通情达理,受宠若惊的恨不得立马跪下磕头。 “带路。” “是。” 半炷香后,管事把她带到南王殿了。 “公主,王就在里面,奴不能进去,在此侯着您。” “不必了,你回吧。”藤玉不喜欢被人盯着,驱走他后,径直进了南王殿。 守卫看到她不敢拦,也不能放,“公主,王在会客。容属下通报一声。” 藤玉点了点头。 片刻后,守卫出来请她入内。 藤玉入了内室,首先看藤王所在,这一望,神情怔了怔。 他怎么也在这?座上宾?难怪不怕她。 “玉儿。”藤王殷切的唤了声。 “君父。”她应了声,便过去坐了。 藤王照例先打量她后,才道,“玉儿今日去哪玩了?” “去了街市。”藤玉抿了口茶,兴致不高。 “不尽兴?” 能尽兴吗?才露个脸便清场了。 “怕君父担忧,没怎么逗留。”她留了个心眼,为下次出门找借口。 藤玉以往只会给藤王找麻烦,头次觉得她这么懂事,心里由衷的高兴。 “只要我儿安然,尽情玩。爹爹派些人手保护你。” “真的?”藤玉装作喜悦道,“人手就不必了,我的身手君父知晓的。” “你瞧瞧这孩子。”藤王笑看向叶之越,“叶将军还在这呢。” 叶将军?藤王语气隐隐暗示什么。 藤玉思忖半天,猜不透这句话的含义,便道,“君父教训的是,玉儿这就退下。” “唉这孩子,你等等。” 露馅了吗?藤玉突然十分紧张。垂眼掩饰。 “叶将军是有要务在身,才没来看你。” 什么意思?他看不看跟我有什么关系?等等!难道他就是那个叶将军?藤玉公主喜欢到众所周知的叶将军? 要不要这么巧?这下可怎么办? “公主。”正在她焦头烂额之际,那人突然唤她。“叶黎还有事要回禀王,待会再去公主那请罪。” “大事要紧,藤玉告退。”话落,她稳着步伐出了南王殿。 藤玉急急回了公主府,唤了芽心来。 芽心一看公主又开始叩桌面,连忙道,“公主只管问,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将军。” “叶将军很得王的器重,人称玉面公子,很随和。” “就这些?” 芽心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公主很喜欢叶将军,从小就缠着他,一身功夫也是他教的。” “那他呢?” “叶将军从未表露过喜不喜欢。” 也就是说,他是碍于王家颜面。还好没有婚约感情牵扯。 “还有呢?” “王宣布完婚约,公主就生病了。” “什么?你不是说没有婚约吗?” “那、那不是还没订成么。”芽心心虚道。 藤玉再次扶额,这下她明白藤王在暗示什么了。 “他等会要过来,你就说本宫…” “公主!叶将军来了。”门外传来喜悦的报信声。 藤玉噌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么快?” “公主,王殿与公主府只隔了一座园子啊。” “备茶。”藤玉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其实也没怕的必要,一个人睡了三年,在醒来变得不一样,实属正常。 只要别把她当成妖邪便行了。 她凝神静坐,不消片刻,那人便进来了。 “公主。” “坐吧。”藤玉的语气平和客套。 叶黎一怔,随即掀袍落座。 芽心送来新茶后,便退下了。 “喝茶。”她依旧客套。 叶黎却难以适应,茶没喝先请罪了,“公主恕罪。” “你做错什么了吗?” “公主…” “答不上来?违心的话说不出口是对的。”藤王道。 “公主你真的…” “不用怀疑,是真的。我睡醒什么都不记得。听说是中邪伤了哪里。” “公主对不起。叶黎实在是抽不开身,并非有意躲着公主。”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抽不开身。”藤玉顺着他的意思说。 “公主恕罪。”叶黎突然站起身来,躬身作揖。 藤玉立马弹立而起,惊道,“叶将军这是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计划 “公主要责罚,请罚叶黎一人。” “起来。本宫谁也不会罚。” 叶黎起身,半信半疑看着她不语。 藤玉挑眉,笑了笑道,“叶将军。” “叶黎在。” “本宫今日想要你一句实话。” “公主请说。” “你对本宫有无情意?” “公主。”叶黎心惊肉跳,虽然他身为将军,战场之上面不改色,但对于藤玉却是束手无策。 “你不放心那本宫先说。”藤玉先给他吃颗定心丸。“本宫意在修仙问道,君父不允此事南部尽知。” “公主,王召我回来是为了婚约。” “你信不过本宫?那叶将军不妨先听听本宫的提议。” “公主请说。” “叶将军先答应了君父。”藤玉顿了顿,道,“再以前方战事为由带本宫一起离开南郡。” “公主为何?” “因为本宫想离开这里。” “公主,这个提议恕我无法接受。” “叶将军多虑了,本宫亦不愿。”藤玉嗤道,“本宫得到高人指点,不久的将来便能飞升,根本无暇风月情。” 叶黎十分谨慎,怎会轻易信了她,“公主所言,叶黎会当没听见。” “那叶将军待如何?” “叶黎不知。” “叶将军,你不娶本宫也是违逆君父,以君父对本宫的疼爱结果可想而知。你想清楚。” 叶黎也不是个婆妈之人,思虑后,问道,“公主到底为了什么?” “枕剑独眠风月里。” “王不会答应的。” “所以需要叶将军出面,本宫里应外合,君父会答应的。” “公主还是…” “行了!身为将军竟然婆婆妈妈的,痛快点,答不答应?”藤玉终是没了耐心。 叶黎当然想立即答应,不过他还是留了三分余地,道,“此乃杀身之祸,容叶黎想想。” “好!不日君父定会提起此事,叶将军想清楚,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 “是,叶黎告退。” 叶黎走后,藤玉身子一软坐到了凳子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心累… 过了几日,藤王又把她叫去了。 她一进去就看到叶黎诚惶诚恐的单膝跪着。 “君父这是?” “玉儿来了?”藤王叫她坐到身边来,语气不悦道,“叶将军,本王容你再考虑清楚。” “考虑什么?”藤玉问道。“可是拒婚?” “玉儿…” “我没事。”藤玉走过去蹲到叶黎身前,冲他笑笑道,“叶将军可能太挂心前方了。对不对啊?” 叶黎略略抬眼,见她朝自己使眼色,忙又垂下眼皮。 见他不为所动,藤玉起身无奈道,“君父,既然叶将军不愿意,您又何必强人所难。” “玉儿,你怎么…” “感情不能勉强。玉儿想随叶将军一起去。” “不可!” “公主!” 两人均震惊于她的大胆做法。 “怎么了嘛?” “玉儿不可胡闹!荆楚局势方才落定外面危机四伏。” “不去也行!君父允我自由。”藤玉试着讨价还价。 “那还不如让你跟叶将军去呢。” “谢君父!” “谢什么?爹爹可没有…” “君父啊~您是堂堂南王说话一言九鼎,怎可…”藤玉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藤王心知这是她在全自己的脸面。不忍怪责道,“你这孩子~” “君父,我想与叶将军聊聊。” 藤王无奈的挥了挥手。 “走吧叶将军。”藤玉拖起叶黎便回了公主府。 “公主为何要如此?” “本宫是为了救你。”藤玉不待他回话,又道,“叶将军打算何时动身?” “此事落定便可走了。公主当真要去?外面凶险且苦寒。” “叶将军无须多虑,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不会连累你的。” 叶黎思忖着,只要出了南郡范围就能摆脱了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公主请做好准备。待事情落定,叶黎再来接公主。” “多谢叶将军。” “叶黎告辞。” “将军慢走。” 叶黎离去后,藤玉抑制不住兴奋的扑到床上打了几个滚。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公主~”芽心抿着小嘴笑的眼睛眯了起来。 “何事?”藤玉翻了个面对着她道,“你笑什么?” “公主开心,奴跟着开心。”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公主好事将近,难道不值得开心?” “是啊。开心!”终于要自由了,能不开心么。“对了,本宫过几日便会远行,你替本宫准备好行装。” “远行?公主要去哪?不带着奴吗?”芽心急急道。 说笑呢,带着你我还怎么跑路?藤玉道,“本宫要随将军一起去,自然不能带着你。” “去那种地方?那地方很苦的,而且都是男子,公主您一个人…” “本宫又不是泥娃娃。况且本宫将来要继承君父之位,这些事情迟早要面对的。” “可是公主…” “不许哭!”藤玉最见不得眼泪了。硬着心肠喝道。 芽心咬着唇,红着眼,半晌道,“是!奴去给公主制备衣食用物。” “多备些财物,其余的不必了。” “对对对。公主初次过去,总要赏些什么的。”芽心碎碎念道。 “快去。本宫要睡会儿。” “是,公主。”芽心应着,轻手轻脚的下去了。 待她出去后,藤玉翻身而起,去了桌案前奋笔疾书… 光阴似箭,过了七日,一切尘埃落定,叶黎也履行承诺前来公主府接她。 “玉儿,你真的想清楚了?那战地苦寒,可不是闹着玩的。”藤王犹在劝她。 “君父,玉儿迟早要独挡一面,不磨砺刀锋将来怎么披荆斩棘?” 藤玉之言,令藤王心中甚慰。“我儿说的对。拿剑来。” 侍从躬身递来一柄宝剑,藤王拿起递给藤玉,“我儿,这乃青锋宝剑,拿着防身。” 藤玉本想拒绝,一想还是伸手接了,“谢君父。” “叶将军。” “叶黎在。” “将军千千万,公主却只有一位。”藤王话未尽意已明。 “叶黎誓死护卫公主周全。” “拜托将军了。”藤王拍了拍叶黎的肩膀。“时辰不早了,你们启程吧。” “是。”叶黎领命,退下去准备了。 “君父保重。”藤玉虽对他没感情,但好歹享受了一回父爱。 “叶将军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行事莫太过火了。”藤王叮嘱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海阔天空 “君父放心,玉儿有分寸。” “好好。我儿长大了!”藤王欣慰的拍了拍爱女的手,“去吧!” “是。”藤玉躬身告辞。内心里欢天喜地,终于海阔天空任她飞了。 许是她太高兴了,都没注意到叶黎看她的眼神。 芽心期期艾艾恋恋不舍的递出了手里的包裹。 藤玉笑眯眯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后会有期了,小豆芽~” “公主…奴…” “打住!不带!”藤玉斩钉截铁的伸手接过包裹,生怕她黏上来,快跑过去拽起叶黎,催促道,“快快快。” 叶黎被她拽着,跟着她上了马车。 “没追上来吧?”藤玉人还没坐稳,探头张望了一会儿,见芽心站在那抹眼泪,连忙缩了回来。 “真是个黏人的小妖精。”藤玉嘟囔着靠向软垫,抓起包裹掂了掂,“呵~这小豆芽是把府里的银子都塞进来了吗?” 叶黎瞥了眼那包裹,道,“这些不过公主一日所用。” “一日?” “公主当真是睡久了都不记得了?”叶黎语含讽意。“这只是凤毛麟角。” “呵呵~真不记得了。”藤玉装傻,这将军也不是善茬,万一抓到马脚… “叶将军,昔日本宫顽劣已经受到了惩罚。即便本宫告诉你,我不是从前的我,相信将军也不会信。” “看来公主是个明白人。”叶黎自踏上马车起,对藤玉的态度就转变了。 “来日方长。对了叶将军你此去何地?” “徐州。”叶黎没隐瞒,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不记得了,可他并不全信。 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叶将军可知,除了南郡都城外,有什么地方多聚修道之人?” “除都城外,荆楚各州地均有。” 即是说,除了藤王刻意压制的南部,整个荆楚还是以修仙问道为主。 “如此,请将军到下个州地将本宫放下即可。” “公主三思!局势方才落定,危险无处不在,便是公主武艺非凡也对付不了江湖草莽。” 叶黎的话有试探有顾虑。藤玉思忖着,该不会藤王另外给他下了指令吧? 思及此,她挑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绕是叶黎冷静自持,也受不住藤玉的目光,更何况此人对他心怀不轨。 “公主你…” 目的达到。 藤玉清咳声,道,“说吧,君父是不是下了指令给你?” 她这一问,叶黎怔了怔,似乎很意外,藤玉从小就不关心这些事。 “公主想做什么?” “叶将军,能不能别像防敌人一样的防备我?很累的。” “叶黎没有防备公主,惯性使然。” 一板一眼的,这人可真是… “年纪轻轻怎么跟个老古板似的。罢了罢了,问再多你也信我不过。”藤玉心知他不会说实话,两眼一闭,往后躺了下去。 叶黎没想到她说话间就躺了下去,登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公主你…” “叶将军,你是不是就会这句公主你?”藤玉闭着眼,翻个身继续睡,“身体恢复期,叶将军多担待,到了喊我一声便是。” “是。”叶黎眼中的探究之色渐浓。醒来后的藤玉浑身透着古怪,莫非真让那老道说中了? 公主十五岁时会中邪,一旦醒来后,南部必有灭顶之灾。 这名声望极高的老道,为藤王算出运势后,被藤玉一剑封喉,当场气绝。 老道身死不过七日,藤玉便昏迷不醒,药石无灵。 渐渐地谣言四起,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传的最凶的时候,还有人自传文本流入市井。 藤王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明令禁止,自此后南部再无人敢谈及。 三年之期不过数日便至,原以为他就此解脱了,不曾想… 街道上偶遇,藤玉看到他竟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是试探?还是改变了策略?他不得而知,小心应付着她的一言一行。 不过几面,他心里有了答案。 这不是藤玉,此女眸光清灵,行事言简意赅,想法大胆乖张。 就连她最反感的修仙问道,她都能拿来当说服他的理由。仅凭这点,足以证明她真的不是藤玉。 是不是妖邪他不敢断定,不过有一点他能肯定,她要离开是真的。 要不要放她离开呢? 这个问题从她提出起,持续到目前为止,叶黎还没有拿定主意。 藤王的命令不能违抗,若留她在身边,那就是个随时会爆破的毒瘤。 叶黎第一次觉得这简直比让他娶藤玉都要难的多。思来想去,依然拿不定主意。他思忖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晃悠悠地走着,到了午时,便寻了间小茶肆歇脚了。 “公主。”叶黎小声的唤着。 藤玉闻声抻了个懒腰,坐起身来道,“到了吗?” “公主你…” “我怎么了?”藤玉凝了他一眼,独自下了马车。 外头天空舒朗,温风拂过面颊柔得似女子无骨的柔荑,藤玉闭上眼聆听着万物的生息,心也跟着宁静柔软了。 叶黎下车后,静静地观望着她,半晌后,唤了声,“公主…” “公主我肚子饿了要吃饭。”藤玉实在不想再听他说公主你了。 “好。”叶黎应了声,请她进去了。 叶黎与藤玉方落座,几个护卫立即呈半圆形站在两人身后了。 藤玉立即蹙眉,这茶肆委实破了些,就他们这阵势一摆出来,傻子都知道他俩的身份了。 “叶将军。” “叶黎在。” “让他们找个桌子坐着,这也太显眼了。” “可是公主…” “没得可是。”藤玉受不了他温吞的语气。 叶黎神色略略一滞,随即抬手示意他们退开。 “这就对了嘛。”藤玉冲他嘻嘻笑着,“叶黎可知,这有什么好吃的吗?” “公主,此前叶黎说过,外地苦寒。”叶黎提醒道。 “总不会连馒头都没有吧?”藤玉略感吃惊。 “馒头?”叶黎讶异道。 藤玉点点头,心道难道这地方穷的连馒头都没得吃了? “公主还想吃什么?” “不要叫公主了。” “那叫什么?” 藤玉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光闪闪,随口道,“尘荒吧。” “尘、尘荒?”叶黎念着她临时起意的名字,确认了一遍。 “嗯。就这个,方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假公主 “好。”叶黎转头喊店家时,忽见不明物飞来,他偏头让过瞬息间弹身而起。 先前那几个护卫奔过来围住藤玉,提醒道,“公主小心。” “公主?哪个公主?” 本来打得欢的人齐刷刷看向被围住的藤玉,再次喝问,“说?哪个公主?” 问话之人气势汹汹,与他对打的人同样目露凶光狠盯着他们。 叶黎手扶上剑柄,还未有所动作便被藤玉按住了。 “我名唤公主,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说罢,她拽住叶黎就出了茶肆。 藤玉将他拉到路边,探头瞟了一眼,见他们又打起来了,才道,“荆楚的民风都这么彪悍吗?” “世道不稳,这种事很常见了。” “哦,那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进去吃好了。”藤玉顺手薅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寻了个视线佳的地方蹲着看。 从她薅狗尾草,到叼嘴里再到蹲下看戏的整个过程,叶黎从吃惊到微张着嘴,最后一副难以想象的表情。 藤玉浑然不觉,伸手拉了拉叶黎道,“叶黎快来看。” “看什么?” “看热闹啊。” 叶黎蹲下来没看热闹看藤玉,突然道,“公主为何不唤黎哥哥了?” “哈?”藤玉看的正起劲,冷不防他突袭一问,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究竟是谁?” “啊?我?我不是藤玉吗?”藤玉反问道。 “不,你不是藤玉,你究竟是谁?”叶黎的眼神犹如尖利的刀锋。 “我是谁?我不是藤玉?那我能是谁?其实我更想知晓我是谁。” 清灵的眸光夹杂着疑惑和几分委屈,看起来比叶黎更想知晓答案。 叶黎如刀的眼神波动了一下,莫非她真的只是不记得了? 不!绝无可能!此人是否为祸南部尚未可知,绝不能掉以轻心。 “别以为你装臆症,我便会信你。”叶黎警告道。 “说了你又不信。”藤玉委屈道。 “公主呢?” “不知道。”藤玉心知瞒不住,他既然问出来了,说明他早就怀疑她了。能忍到现在才问可见他有多谨慎。 “不知道?”叶黎拔高了声音。 “叶将军?”护卫首领问询的声音传来。 叶黎摆了摆手,他们又回去了。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藤玉烦了,吐掉嘴上叼着的狗尾草,“你既然怀疑你就去查,我巴不得你查出来。” 藤玉气鼓鼓的模样,让叶黎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错了? 连藤王自己都分辨不了,更何况他?在叶黎的记忆里,藤玉骄纵无理,脾性暴虐,即便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也只是因为他从未妥协罢了。 眼前的这个人,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美貌的脸,却没有她的恶习。 会真诚的笑,会与他坦诚相对,却不会对他百般刁难威胁。 若她非是妖邪,这样的公主或许会是南部臣民之幸。 “既然你说不知道,叶黎暂且信你一回,这件事压后再查。” “压后?压到什么时候?” “事情查清以后。” “等等!照你这个意思我就别想走了是吗?” “目下自然不能让你走。” 叶黎这么一说,藤玉恍然悟道,“我明白了,我能顺利出行是你与藤王联手策划的?” 叶黎不置可否,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这姑娘的态度一直很真诚。 “藤王是君主,他有令我不得不从。” “罢了,这事也怨不得你。只能怪我倒霉。” “也不尽然,毕竟还是个公主。” 这是在安慰我吗?藤玉好笑又好气,“不也是个人人喊打的公主么。” “没想到姑娘知晓的挺全面。” “能不全面么,小豆芽一天叨叨个不停。只差没说她的心上人是谁了。” “呵呵~”叶黎轻笑着,“没想到姑娘是个活泼的性子。” “叶黎也不错啊,温文尔雅又风趣,实在想不到书生气这么浓的人竟是个神勇的将军。” 对着她的脸,叶黎很容易就把她当成藤玉。被她夸的有些无措,未免失礼,他重又问,“姑娘如何称呼?” “都说了不记得了,唤我尘荒吧。” “这名字略显苍凉,姑娘换个吧?” “我于大荒之地,万千凡尘之中遇见你。”尘荒喃喃自语。 “姑娘记得?” “并不,只是这句话像烙印在脑海里了,时时会浮现。” “尘荒姑娘…” “别问,真的不记得,骗你我是小狗。”尘荒保证道。 “尘荒姑娘别误会,叶黎是想说可以进去吃饭了。” “他们走了吗?”尘荒探头再看,方才打的火热的几个人已经走了。 “走吧。”叶黎率先进了茶肆。 一顿饭吃完,尘荒眯着眼喝茶,心情好不惬意。 叶黎看着平易近人的“公主”只觉得不可思议。 “发什么愣啊,走了。” “公主请。”叶黎抬手作请。 两人出得茶肆,整合了一下队伍,又出发了… ~ ~ “为什么没有用?为什么没有用!” 屋里咆哮声夹杂着摔东西的声音不时传出来。 屋外站了一排排瑟瑟发抖的妖兵。 “怎么回事?” “飞羽大人,白护法白护法…” “她回来了?” 妖兵点了点头。 飞羽蹙眉道,“都下去吧。” 妖兵们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没影了。 飞羽进屋时,白芷抓在手里用来砸她的东西立时收了回来。 “这又是怎么了?”飞羽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不知该从何处下脚。 “飞羽,失败了!”白芷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 “失败了?”飞羽觉得难以置信,“通灵石契合出来的灵元怎么会错?” “错了错了!不是他。” “到底怎么回事?”飞羽掠到白芷身边,坐到唯一完好的桌案上。 “我也不知为何。我按计划开了死界之门,也把那个女人引进了黄泉路,可是玄寒冰竟然…” “玄寒冰是有灵识的法宝,它是不是认出了王?”飞羽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是也不是。”白芷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我开启玄寒冰后,它竟主动回到那个人的身上了。” “白芷你确定吗?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白芷的眼神痴狂,“我偷看过王修炼,绝对错不了。” “那个人是谁?” “战千尘。” “我道为何,原来如此!”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份莫测 “为何?”白芷不明话中玄机。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当初王为何要想方设法的把她弄到身边来?” 听飞羽这么一说,白芷想起了那段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是那个女人?” “错!是这个女人。” “为何?” “因为王每次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是说?”白芷想起了那些被她忽略过的细枝末节。“她其实就是…” “对!以王的性子,他会愿意面对一个令他厌恶的女人,只能说明那个女人身上有他在意的东西。” 飞羽顿了顿,又道,“你用通灵石问出灵元所在,而这个人恰恰与那两个女人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即是说,他才是…”白芷忐忑不安的抓住飞羽,手微微颤抖着。 “我看过你留下的所有资料,也仔细比对过王留下的手记。” “对,王的手记,我便是凭着手记逼得她入了虚无。可是飞羽,若她不是她,那她又是谁?” “白芷,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飞羽见她冷静下来了,试着引导她。 “什么?” “九州三界人才辈出不可否认。可是哪一个盛名之人不是花费了将近千百年的岁月。”飞羽循循善诱,“你细想想,王和那个神才花费了多少时日?” 是啊!她为何没想到?明明错漏百出的事情,竟被她的仇恨蒙盖了。 “王现身时,只是一只有灵识的小狐狸,可他统领妖族到修出人身,不过区区十载。你当真觉得这是天赋异禀? 还有那个女人,明明籍籍无名很多年,却在一夜之间跻身仙师之位。这其中难道没有别的原因吗?若说人界不信以灵夺体、密术控使元、灵之事,难道你也不信吗?” 她自然是信的。以灵夺体的事,不久前她还亲自做过。 飞羽的一番话让白芷彻底的醒了,她有多少年没有这般清醒过了。 呵~仇恨果然能蒙蔽万物的双眼。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飞羽握着白芷渐渐发凉的手,道,“白芷,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云巅…” “飞羽,我不能忘,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救我的那一刻。”白芷哭了。 “报恩乃妖长存之道,可是你不能一条道越走越偏。救人跟害人是有区别的。”自飞羽猜测这两人有着莫测的身份以后,她似乎料到了白芷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是!你说的对。王若看到如今的我,不知该有多失望。” “白芷,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压在飞羽心尖上的石头总算卸下了。 白芷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急道,“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合魂失败,最多睡一段时日,又伤不了根源。” “不!那不是失败,有黑气阻止了玄寒冰认主。” “黑气?”飞羽神色瞬息间凝重,难道是… ~ “别管我,快跑!”尘荒丢出最后一个真火球,拽住叶黎狂奔而去。 叶黎已经受伤了,动作幅度一大伤口又裂开一点,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 尘荒一看那血滴的速度,立即刹住脚,划破指尖往他嘴里一塞,“快!” 叶黎猝不及防被她把手指塞进了嘴里,正要吐出来,便听她道,“别吐,救命的。” 他犹疑的一息间,身后的人追上来了。他再不敢拖沓,吸了两口后,便见尘荒的脸色白了白。 “我没事。你赶快!”尘荒收回手指,只见指尖一阵流光过伤口便复原了。 叶黎瞪大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 “发什么愣啊,跑啊!”尘荒盯着后面越来越近的黑压压的人群,再次拽起叶黎飞奔而去。 速度之快,竟带起了一条笔直的烟尘线。 尘荒不敢停,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在减弱,而叶黎已经光荣挂彩了。 “叶黎。” “我在。”他气息微喘,却尽量压制着不让自己拖她的后腿。 “你不会轻功啊?” “啊?”尘荒没头没脑的问一句,叶黎半天才反应过来。“其实你可以不管我的。” “那怎么行?我的钱都没了,没了你我吃什么?” “咳咳…叶黎身上没带钱。” “那可惨了!”尘荒回头瞅一眼,没看到那黑压压的人群,脚步慢了下来。 叶黎虽然是被她拖着跑,可毕竟也要消耗体力的。他跑不动了,想着那些人要追的是自己,不能连累了她。 “尘荒姑娘,你先走吧。” 尘荒也累了,索性停了下来,她手扶着腰,喘着气道,“我也跑不动了。” “尘荒姑娘,他们要抓的人是我。” “我知道啊。” “那你为何不走?” “我走了会饿死的。” “……” 尘荒歇了歇,道,“叶黎,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学会轻功。”云荒抻直身体重新拉着他的手,“拖着人跑真的很累!” “好。”叶黎方说完,又被她拽着飞奔而去。 跑啊跑~跑过土路,翻过几个半高土坡后,尘荒一个不慎,脚下一空,两人直接从土坡上滚了下去。 两人一路滚到坡底才停下来。 尘荒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的瘫在地上。 叶黎大概是伤口又裂开了,闷哼几声后,也躺着没动了。 过了好半晌,尘荒道,“叶黎。” “我在。” “这种情况常发生吗?” 叶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息,答,“是的。” “身上的伤多吗?” “尘荒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若是多,再给你喝几滴我的血。” “尘荒姑娘你的血…”叶黎本已问出口了,又觉得太唐突便没说了。 “记不得,应变都是出于本能。我之所以要去修仙问道的地方,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人认得我。” 叶黎听罢,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较久,在尘荒以为他晕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 “尘荒姑娘,你走吧!” “哈?”尘荒以为她听岔了,侧头看向他,“你说让我走?” “嗯。” “不后悔?” “不后悔。” “那你如何跟藤王交代?” “若是能活着回去,叶黎会一力承担的。” “不愧是叶将军!”尘荒夸赞道。 听她答应了,叶黎心中生出一丝微妙的感觉,可这感觉仅仅存在一息,便被她后面的话打消了。 “可是我好累好饿又没钱,我不想走了,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点无赖 叶黎不是没见过撒泼无赖的人,但是赖皮到有点可爱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轻笑了笑,“待我歇歇便去给你寻吃的。” “这还差不多。”她嘟囔了一句,突然倦极,合上眼就这么睡着了。 好半晌没听到她说话,叶黎侧首而望,见她竟然睡着了,心里没来由的一软。坐起来脱掉了外袍盖在她身上。 静坐了一会儿,他贴着尘荒躺了下去。 南部的天气,早晚凉,午时热,凌晨时分,两人就被冻醒了。 尘荒坐起身,抱着双臂感觉又冷又饿又困,眼神迷惘的看着叶黎。 叶黎也好不到哪去,受伤失血后也觉得比平日怕冷些。 “公主。” “啊?” “前方应该有村庄,公主可愿借宿?” “好。”尘荒没睡够,混混沌沌的,现下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来,公主慢点。”叶黎单手扶着她起来了。 尘荒被冷风一吹,人清醒了一些,一看两人身上全是土,便道,“先找个地方收拾一下,这样进村怕是不妥。” “好。”叶黎牵住她往村庄走去。 村口有条小河,两人用河水清洗干净,便进了村子。 进村徘徊了一阵,尘荒找了个好说话的年轻妇人,妇人领着他们去了一间比柴房大点的屋子。 尘荒道了谢,取了耳朵上的玉耳坠子给她,便关了门歇息。 歇到晚饭时分,妇人来唤他俩吃饭,“小娘子,小娘子吃饭了。” 尘荒打开门,见妇人满脸堆笑的看着她,“小娘子,晚饭做好了。” “多谢大姐,我们这就去。”尘荒说罢,关了门。 妇人站在门口未走,不时的瞟一眼木门,竖着耳朵听动静。 片刻后,尘荒同叶黎出来了,跟着妇人去了主屋吃饭。 两人进得门,看到桌前已经坐着位魁壮的汉子。那汉子打量着两人,尤其是看到叶黎后,脸色顿时黑了黑。 妇人见她男人不高兴了,连忙盛饭递过去,“累了吧?快吃饭。” 壮汉子哼了声,端起碗猛吃海喝的,生怕被他们抢了似的。 尘荒与叶黎尴尬的站着未动。 妇人更是尴尬的不行。扯出一个讪笑来,拉着尘荒坐下来,“小娘子别见怪,我家爷们就是个糙汉子。”说罢,拿起筷子塞到尘荒手里。“快吃饭。” 尘荒望向叶黎,叶黎连忙坐到她身边,冲妇人道谢后,端起碗来。 妇人见俩人都开始吃了,冲叶黎笑了笑,这才端起了碗吃饭。 两人味同嚼蜡的快速吃完回了房。 “公主…” “叶黎该改改称呼了。”尘荒提醒道。 “是。尘荒姑娘,实在是抱歉。” “抱歉什么呀?又不是因为你。”尘荒睡足了精神也好多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太好。” “你坐下,我来看看。” 叶黎没有犹疑,脱了一边袖子给她看。 尘荒细看了一遍伤口,未愈合也不流血,伤口上泛着蓝色的光泽。 莫非是中毒了? “叶黎可知这是什么毒?” “不是毒。” “不是毒?那蓝色的是什么?” “是一种邪术。”叶黎望着那条两指长的伤口,忧心忡忡。 “解法是什么?” “不知。” “你既知晓是邪术,又如何不知解法?”尘荒觉得奇怪。 “尘荒姑娘可知,为何藤王不准南部修仙问道?” “叶黎这话问的,你真以为我无所不知啊?” “失误,抱歉。”叶黎歉意道,“此邪术中伤过南部很多兵丁,包括藤玉公主在内。” “即是说,此邪术源于另外两部?” “确是!北镇尤为最甚,但还是能区分的。” 叶黎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尘荒没听懂,“叶黎,能否直话直说?” 叶黎怔了怔,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北部擅长妖法,中部邪术。” “既是说,这突然杀出来的是中部的人马?” “是的。看情势,他们怕是一早得了消息,特意在那埋伏我。” “恐怕不止埋伏你那么简单了。”尘荒冷笑道。 “尘荒姑娘懂的真不少。” “又来!真是没劲。”尘荒撇撇嘴,又看了看那伤口道,“要不,我试着给你驱毒?” 自昨夜被她强行喂了血,他没有痛苦毒发,叶黎猜测着,她可能真是个大仙。邪不压正,说不定真能破解。 思及此,他道,“好,那辛苦尘荒姑娘了。” “不辛苦,记得以后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就行。”尘荒调侃道。 “一言为定!”叶黎笑着盘腿坐好。 尘荒在他身后盘坐好,叮嘱他,“叶黎,疗伤过程不可分心。” “好。” “那我开始了。”尘荒说罢,捻指施术为他疗伤了…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村中大多数人家为了节省灯火钱,早早便歇下了。 妇人家亦是如此。妇人夫妻并没有因为家中多了两个人,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夫妻俩洗漱后躺在床榻上闲话家常。 妇人举着白日里尘荒给她的玉耳坠对着月光瞧,越瞧越喜欢,忙不迭坐起身来,戴好给她男人看。 “快看,好看不?” 壮汉看着那对泛光的耳坠子,再瞧自己媳妇笑的跟朵花似的,不知怎的想起吃饭的时候她对着那个男人笑了。 心里突然来了气,“黑灯瞎火的不睡觉,你这是作啥呢?” 妇人一愣,笑容僵挂在脸上,嗔骂道,“糙汉子!你就不能学学人家?你看那人对小娘子多温柔。” “嘿!你还来劲了是不?吃饭的时候老子就看你对那人挤眉弄眼的,你想着他了是吧?” “说什么呢你!”妇人被他吼的一愣,推了他一把。 “被老子说中了是不?”壮汉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妇人拉倒,“你是老子的媳妇,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思啥子春呢,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哎哟,你作甚呢?”妇人低呼着推他,“隔壁还有人…” “老子就是要他听见…别动…” “你这个…啊…”女子吃痛不敢再挣扎了,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屋子本身就不大,还是茅草泥土糊的,两间房只隔了一堵土墙还不隔音。 妇人夫妻说的话,隔壁疗伤的两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争吵之后,妇人原本压的严实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难熬 那壮汉喝了一肚子的闷醋,可着蛮劲折腾他媳妇。 妇人生怕隔壁听见,不时提醒他。 “怕啥子?哪个夫妻不这样?”妇人越说,壮汉就越得劲折腾她。妇人知晓他是喝醋了,便不敢吱声了。 两人动静越闹越大,妇人自持不住,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来。 这声音像猫爪轻轻挠手心,微痛又痒。两人又非常人,这点声音在静夜里无限放大,在两人心头上来回晃荡。 尘荒早已经面红耳赤,强制镇定。 前头的叶黎因为疗伤的缘故,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本来心静如水的意识突然波动的十分厉害。他强自压着,奈何那声音越来越激荡… 叶黎清秀的脸红如晚霞,额头上汗水直流。 尘荒施术的手有些抖,感觉这样下去要糟,当机立断收了术法。 两人依旧端坐着,不敢动也不说话。这种情境下,真是谁动谁尴尬。 弹指间的光阴仿若被无限延长,每一刻走得犹如老龟漫步。老僧入定的两人均是额头汗水潺潺,内衫湿了又干。 在这么下去,搞不好会留下心里阴影,尘荒思忖着要不要冲出去避避?在她思想拉锯间,那声音终于停了。 那声音一停,她与叶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吁了口气。 这简直堪比突破顶层武学还难熬! 又静坐了大概三炷香后,那边窸窣声终于歇了,变成了壮汉的呼噜声。 尘荒彻底的松了口气,劲一卸下来身子有些发软,她抹了手心里的汗又抹干额头上的汗,往后一挪,背靠着墙。合上眼什么都不管了。 叶黎听见动静,还是没敢动弹。直到听见绵长的呼吸声响起,他才抻拉开麻木的腿脚,挪到床榻的另一边靠躺着歇息了。 两人睡的都有些沉,天光大亮后,妇人送了热水和装饭食的篮子,见东西未动,便上前叩响了门。 尘荒迷迷瞪瞪的望了一眼木门,道,“芽心快去看看。” 叶黎醒神,起身去开门。门开以后没看到人,只见地上的木盆和篮子。他一手拿一样,进门来用脚将门踢上了。 木门嘎吱一声,吓了尘荒一跳,睁眼一看,便见叶黎拿着什么东西往桌边去了。 “你手好了?” “应该是的。”叶黎放下木盆和篮子。“尘荒姑娘,热水放在这里了。”说罢,他便出去了。 尘荒坐了一会儿起来洗漱完,就去叫叶黎进来吃饭了。 “叶黎感觉怎么样?”尘荒看他气色还不错。 “好多了,行动应该不成问题。” “那今日作何安排?” 叶黎想了想道,“吃完饭我们便走。” “就我们?去哪里?” “此地距离下个据点不远,到那里召集护卫再做打算。” “嗯。那快吃,吃完赶紧走。” “好。” 两人吃完饭,去找妇人告辞,妇人想着昨夜的事就觉得不好意思。 “大姐,能否帮个忙?” “小娘子你说。” “能否把大哥的旧衣裳给一身他换换?”尘荒指了指叶黎没了一边袖子的衣袍。 “这有啥不可以的,你等着啊!”妇人生怕她说起玉耳坠子,赶紧进屋拿了一身干净的旧衣给她。 “多谢大姐。” 尘荒把衣服递给叶黎后,拉着那妇人交代了一些事情。待叶黎出来时,她又叮嘱妇人一句,便和叶黎一起走了。 叶黎换了一身粗布衣,更像个文弱书生。尘荒虽未换衣裳,一眼看去就是个小户人家的闺秀,倒也没有显眼之处。 两人走了一阵,尘荒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盘算身上还有多少家当。 叶黎对于她的来历,半是疑惑半是好奇。若是他先前猜测的大仙,为何举止一点都不似大仙?遇事后冷静果决,似乎每个无意的举动都是有意铺垫。 两人去村中借宿前,她突然撕掉他染了血的袖子抛去河中。又以玉耳坠子试探那妇人。到让他换装,后嘱咐妇人的种种举动来看,她绝非清修者。 “想什么呢?” 叶黎回神望向尘荒,发现他的脚踩住了她的鞋跟。他连忙退后一步,歉意的看着她。 “想什么呢?”尘荒复又问一遍。 “在想尘荒姑娘。”话音方落,他反应倒快,连忙补充,“姑娘的事情。” “别想!我不是那种人!” “啊?” “啊什么呀?我又不是藤玉,没必要拘谨自己。”尘荒提醒道。 “尘荒姑娘说的对。” 两人边走边聊着。 “叶黎武功厉害还是打仗厉害?” “尘荒姑娘不妨猜猜看?” “我猜应该是打仗厉害。” “为何?” “人家都带人埋伏到南部来了,可见有多痛恨你。” 呵呵~叶黎被她逗的轻笑道,“厉害不至于,恨我倒是真的。” “哦?莫非你端了人家的老巢?” 叶黎点点头,道,“翼王是个很谨慎的人,居无定所,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消失一段时间。” 修仙问道也会借助天时地利人和的月夜,倒不会每逢月夜。 “这翼王怕是有古怪!” “确是!叶黎当时所想与你相同,后特意围剿了他一次。” “就是你端了他老巢那回?” “算不上端了老巢,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捣毁了一个临时洞穴而已。” “洞穴?那叶黎当日可有收获?” “有!翼王当时无伤无痛,却十分虚弱。若非如此,叶黎也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无伤无痛,月夜虚弱,消失… 消失? 尘荒灵光一闪,问道,“他消失的一段时日持续多久?叶黎可曾留意?” “七日!” 七日? 神族若伤重需要修补元神,远不止七日。妖族伤重,会化身汲取灵气养伤也不止七日。 人族,排除! 思及此,尘荒道,“这个翼王怕不是叶黎所知的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我以我们所熟知的神、妖、人三界来分析比较,没有哪一界在十分虚弱的情况下,七日恢复,且每月如此!” 叶黎虽知晓荆楚上有三界的存在,却未真正的接触过另外两界的人,所以他并不知晓,他们受伤了会怎么做。 “譬如?” “神修元神、妖修灵元。若是伤重,恢复远不止七日。” “既是说,翼王根本不是…” 尘荒点点头,“绝非常物!”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赖 “那以尘荒姑娘之见,翼王真正的是身份是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容我一见或许可知。”尘荒举目远眺,看到前方的小镇,终于不纠结要不要拿镯子换饭钱了。 叶黎观望少许,对尘荒道,“尘荒姑娘,待会到镇上还得委屈你。” “哦?怎样个委屈法?美人计?” “不会。”叶黎保证道。 “那到底是…” “等到了再说。”叶黎还是未告诉她究竟会怎样,便走了。 尘荒也没多想,跟着走了。 等两人到了镇上,叶黎并没有带她去投宿也没有去吃饭的地方,而是去了一个偏远的郊区。 “这是要干嘛?”尘荒瞪着眼前破败的观宇。 “委屈尘荒姑娘在此等叶黎。” “你去哪里?” “叶黎要去一个地方,尘荒姑娘放心,事情办完,叶黎便来接你。” “正事要紧,你赶紧去,我先进去歇歇。”尘荒摆摆手便进去了。 叶黎看了看她,连忙转身走了。 尘荒一点都不担心叶黎不回来,便是他不回来找自己更好,她身上的东西足够换些钱买吃的。 她进了观宇,四下转了转,见里头还挺干净整洁的,跟破败外观截然相反。转了几圈后,她又往里头走了走,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院后头有几个小间,只有靠墙的一间有一扇半新不旧的木门关着,尘荒望着那门想了几息,便过去推了推。 门没锁,一推就打了半开,原以为里头会传来不好的气味,没想到的是,门后的房间虽然不大,被褥用具一应俱全,叠放的分外整齐,小桌台上的篮子里,还放着半个馒头。 尘荒在房中站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累,原是想躺会先,可没想到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咕叫起来了,她望着那半个馒头,心道先借食了再说,等此间主人回来在与他说道清楚。 她拿起馒头吃完,又走到木床边看了看,被褥虽旧却干净的很,看来此间主人还是个爱干净的人。 尘荒甚是满意的拍了拍枕头,便躺了上去。木床略硌腰,被褥布料略粗了些,远不如藤玉的雕花大床舒服。 不过,不知为何,她觉得躺在这里就像躺进了久违的怀抱里一样温暖安心,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慕尘回房时,就看到一个陌生貌美如花的女子躺在他的木床上,不仅如此,她还吃了自己的半个馒头。 他原想摇醒女子,手伸出去时,那女子忽然翻了个身,一脚踢开了被褥,转面朝外继续睡着。 不知怎的,慕尘在看到女子缩成一团时,那伸着的手竟鬼使神差的牵起被她踢开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不仅如此,他还拂了拂了她的发,脸上露出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 睡梦中的尘荒似是察应到了,想要抓住这似有若无熟悉的感觉,一时情急人便醒来了。 她眨了眨眼,迷茫间看到退离床边的男子,羽眉拧了拧,看向男子。 女子睁眼看过来的一刹那,慕尘的心咚咚狂乱的跳了起来。 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为何会觉得…… “你是谁?”尘荒打量了半天,只觉得莫名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想到女子并不怯生,躺着别人的床,还能神态自若的问对方是谁。 慕尘挑眉,似笑非笑的回道,“这句话是否该我问?姑娘是何人?姑娘不问自取吃了我的馒头,还睡了我的床,当真无礼。” 啊?莫非这人便是此间主人? 尘荒连忙坐起身,歉意道,“这位少侠实在抱歉,我来时实在是困饿难耐,所以……” “所以不问自取?”慕尘仍挑着眉看她,他原也不是个计较的人,可不知为何,忽然间就生出了逗她的心思。 他明明是笑着,可尘荒却觉得那笑半分好意都不带。 “吃也吃了,睡也睡了。少侠且说要如何?”尘荒试探问。 “馒头嘛倒是小事。只是睡了我的床榻这事怕是…” “如何?” 慕尘盯着她道,“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慕尘虽为男子却也得讲究清誉,我的家里平白睡了一名女子,若传出去是会影响我娶妻的!” 这么严重?不过是借了床榻睡了一觉,怎么就扯上娶妻清誉了?该不会这人故意唬她吧? “少侠,这地方够偏僻吧?”尘荒顾左右而言他。 “姑娘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观宇我来时一个人都没看到。”言下之意,没人看见你怕什么? 慕尘反应过来了,忍着笑意,故作认真道,“姑娘意思是没人看到便无所谓?” “也不是了。”尘荒不了解这人脾性,不敢言语刺激人家,笑笑道,“清誉什么的是挺重要哈!” “看来姑娘也认可慕尘的说法。” “嗯嗯。”尘荒连连点头,才过一息后,回过味来,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既然姑娘无异议,慕尘希望姑娘能对我负责到底!” “啊!”尘荒惊讶的瞪大了眼。 “姑娘没听清?”慕尘好心重复道,“姑娘要对慕尘负责到底。” “等等!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那是哪句?” 尘荒乱了乱,急切道,“我为何要负责到底?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慕尘挑眉示意她看篮子,又看向她坐着床,“你吃了我的馒头,还睡了我的床榻,姑娘认否?” 慕尘说的是事实,她无从抵赖也不会抵赖,遂答,“认。” “慕尘尚未娶妻,却被陌生女子登堂入室睡了床榻,若说与我没有干系,姑娘作为一个外人看,你信否?” 这…貌似是这么个理? 尘荒为难的看着他,思忖半晌,试探道,“少侠,你看能否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莫非姑娘不认账?” 我这…这语气怎么听着像被无良女抛弃的痴情郎? 咦~想什么呢?尘荒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是想不认账,我认账,你看这馒头和睡了一会儿床榻,能否算做物资,少侠说个价如何?” “嗯?”慕尘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思量了片刻道,“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 “是是是。”尘荒笑眯眯得看着他,心下松了口气,用钱能解决便不是问题了。 “姑娘可想清楚了?”慕尘又提醒一遍。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价媳妇 这话听着,怎么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尘荒心中方掠过这个想法,便听他道,“我这馒头可是从地仙那讨来的。姑娘可知这馒头有多难得吗?” “千金难求吗?”尘荒下意识接道。 “然也!”慕尘道。 话音落,尘荒抬手扶额,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尘荒啊尘荒,你可真是笨到没救了! 慕尘好笑的看着她,突然觉得逗她比什么事都有趣。 “少侠…” “姑娘又不想付钱了?” “不是不是!”尘荒连连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留在这里跟他纠缠不清。 过了半晌,她才接回上一句话,“我身上没有钱,能否等我朋友来?” 朋友?莫非是路上碰到的那个人? 慕尘道,“什么朋友?” “送我来此的人。” “姑娘与他很熟?” “算不得很熟,刚经历过一场追杀。”尘荒思忖着,江湖人应该会喜欢患难见真情的人。 “看不出来姑娘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慕尘夸道。 “少侠过奖了!” “不过姑娘确定他会来吗?我回来时可未见到任何人来这里。” “他说过会来。”尘荒只能这么说,毕竟她也没把握叶黎真的会来。 “他若是不来,姑娘作何打算?” 呃~这人可真不会说话。尘荒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打算。” “呵呵,姑娘此话怎讲?” “少侠说来说去,左不过是想让我负责么?千金馒头付不起,我也不能坑朋友,那只能应少侠意思咯。” “姑娘这是…” “天价馒头换个天价媳妇,媳妇还能给你做馒头,这买卖合算。”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慕尘自醒来后,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谁眨眼间把自己卖了,还帮人家想着合算不合算的。 “姑娘能否容慕尘问一句?” “请说。” “姑娘会做馒头吗?” “呃~这个…” “不会?” 尘荒实诚的点头。 “那姑娘会什么?” 她想了想,除了吃饭睡觉打架,她好像真的不会什么手艺。 “那个,会打架算不算?” “这算手艺吗?况且我需要的不是护卫。” “那有什么关系?江湖上侠侣夫妻不是多得很么。” “即是说,姑娘已经想好了要与慕尘结为侠侣夫妻?” “我就是比喻而已,少侠别当真。” “嘿~姑娘你可真有意思,什么都当不得真,敢情是耍弄慕尘了?” “没有,绝对没有!”尘荒实在分辨不出这人是正是邪,自己会的又是些不着调的术法,万一他厉害过自己,再被他抓住,可就不是现在这种待遇了。 思及此,她装乖巧听话状,“那依少侠的意思?” “我还未想好,等想到了在告知你。” “那、那少侠想到之前,我可否…” “想走?”慕尘笑的和蔼可亲,“自然不能,你走了我上哪去找姑娘?我连姑娘姓甚名谁都不知。” “我名唤尘荒。”尘荒本想着要不要报上叶黎大名,后一想还是不说为好。 “尘荒…尘荒…”慕尘呢喃着这两个字,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段话来。 我于大荒之地,万千凡尘之中遇见你,以后你便唤作尘荒吧。 “姑娘这名何人帮你取的?” “怎么?少侠也觉得这个名字荒凉么?” “不是。很好!”慕尘道。 尘荒愣了愣,笑道,“我不记得谁帮我取的。” “尘荒姑娘的亲人呢?” 这就开始探我的虚实了? 有没有亲人她根本不清楚。转念一想,只要是人总不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或许在吧?!” 尘荒模棱两可的语气,不禁让慕尘心生了怜惜,可一看她的衣着又不像被遗弃的,又难免奇怪。 “尘荒姑娘一个人生活,倒也过的潇洒。” “我会些粗浅术法,谋生倒也不难。” 两人一说一答的,像是相识了很久的老友,浑然不觉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 “少侠呢?” “尘荒姑娘可以唤我慕尘,我亦是不知亲人身在何方。” “没想到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尘荒叹息道。 她叹息,慕尘就忍不住去安慰她,“尘荒姑娘不必难过,比起那些衣不蔽体食无下顿的人,我们算是幸运的。” “那倒也是。荆楚纷争不断生活又不安稳,可怜的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人家。” “原来尘荒姑娘也关心这些事?” “慕尘公子何出此言?” “先前听尘荒姑娘所言,修的是仙道对否?” 尘荒点点头,心道莫非这里也禁止修仙问道? “尘荒姑娘是初次出师门吗?” 出师门算不上,出宫门倒是真的,她不明其意,问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没什么联系。”慕尘笑笑道,“尘荒姑娘有所不知,现如今荆楚大陆上修仙道的人,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如何一言难尽?” 闻她所言,慕尘便知她真是方出师门的小姑娘,毫无阅历可言。 “世道不稳,时常有东西窜出来害人作恶。而那些修仙道的高人到混水摸鱼者不计其数。当大家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你猜他们怎么做的?” 慕尘语气隐含讽刺。尘荒觉得奇怪,难道是她对仙道理解有误? “请慕尘公子详解。” 慕尘这一问原就存了试探的心思,以往碰到那些修仙道的,哪个不是一副眼高手低的德性,还经不得别人说道。 “修仙道本是为了除恶扬善。虽说没有谁规定一定得这么做,偶尔收些钱物做生活用亦是应当。可若是亲眼目睹妖物祸害百姓也要收取财物才肯出手。是否违背了修仙道的意义?”慕尘说到这里神情愤然。 “居然会有这种事?”尘荒难以置信。 “很常见了。” “那可真是违背了本意。修仙道本身就是为了除恶扬善维护正道。怎可为了蝇头小利就见死不救。” “尘荒姑娘所言于我所想相同,奈何我人微言轻,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我会此道,定叫那些人嚣张不得!” “没想到慕尘公子还是个侠义心肠的人。”尘荒夸道,“像你这样的人应该结识了很多朋友吧,难道没有会仙道的吗?” 闻她言,慕尘苦笑了笑,“恰恰反之,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结识到朋友的。” “这是为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白得的小娘子 “等尘荒姑娘在荆楚走过一遭,自会明白我今日所言。” 慕尘这么一说,尘荒突然来了兴趣,“慕尘公子,那地仙真是地仙?” “地仙么?是上古时期地灵兽,这些地灵兽保护一方水土,守护众生为己任,久而久之便被人们称为地仙。” 虽是地灵兽,称之为地仙也不为过。难怪馒头千金难求。尘荒如是想着,忽而又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的,但是说不上来。” 慕尘笑了笑,“因为地仙非地仙。” “你的意思是说有东西冒充地仙?” “不是东西。”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古怪?除了那些半兽化的灵物能冒充地灵兽,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 “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 “谁也想不到。”慕尘静默了一瞬,试探道,“尘荒姑娘肚子饿不饿?” 她就吃了半个馒头,这都快到傍晚了当然饿。也不知叶黎什么时候会来。 “慕尘公子实在很抱歉。”尘荒想起自己吃了人家仅剩的半个馒头。 “尘荒姑娘若真觉得抱歉,可否帮慕尘一个忙?” “什么忙?” “慕尘想请尘荒姑娘随我去一趟,看看那地仙究竟是何物。” “这个……” “怎么?尘荒姑娘不愿意?” “非也!我那朋友让我在此处等他,我怕……” 原来是担心这个?慕尘道,“这好办,留字给他便好了。” 他去桌台边取了截碳木,在纸上写了个等后,又对尘荒道,“现下走到镇上吃完饭,刚好赶得上那东西回洞。” 一听能看到那东西,尘荒立刻来了精神,站起身来,“那别耽搁了走吧。” 慕尘将手里的纸压在墙角处,领着尘荒出了破观宇。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到镇上时天色擦黑,慕尘带着她去了一家不大的店。 “公子来了,快请进。今日还是照旧?” 慕尘朝旁边的尘荒看去,“尘荒姑娘想吃什么?” “呀!公子,这位姑娘生的可真俊俏,尤其这眼灵动的会说话似的。可是小娘子?”那大娘将尘荒好一阵打量。 又被认成他的小娘子了?这出门才三日不到,已经作别人两回娘子了。 尘荒摇头失笑,还不待她说什么,那大娘连忙牵了她入座。 “小娘子想吃什么只管跟大娘说,我家老头子的几道拿手菜公子可喜欢吃了。” “那便照旧吧。”尘荒对吃的从不挑剔,听大娘这语气,慕尘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那他定然知晓哪些菜好吃。 “好呢,小娘子先喝茶,我这便让老头子做去。”大娘说罢朝后头喊道,“老头子,公子来了,今儿还带了小娘子来,你可把菜做好了。” 后头没看见人,只传来他的声音,“真的?那你快来打打下手。别耽误了公子吃饭。” “这就来啊。”大娘应了声,笑眯眯的又去瞧尘荒,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 “大娘。”慕尘提醒一句。“她中午没怎么吃饭。” “啊呀,我这就去,你们等着啊。”大娘说罢,连忙去后头帮忙了。 “慕尘公子。” “尘荒姑娘请说。” “你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食客与店家的关系。”慕尘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也没想瞒她。 “恕我直言。” 慕尘立即放下茶碗,认真看着尘荒。 “我觉得大娘看我的眼神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在看儿媳。” 闻声,慕尘差些笑出了声。 “慕尘公子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尘荒姑娘形容的十分贴切,大娘确实拿你当儿媳看。” “什么?你不会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吧?” “我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吃饭。”慕尘正色道。 “那你又说我说的对?” “大娘拿我当儿子看待,把你当成儿媳哪里不对了?” 呵~这家伙!敢情是拐着弯占自己便宜呢?他还真把自己当他娘子了? “慕尘公子,我觉得你应当解释一下比较好。” “解释什么?”慕尘装不知。 “我们只是刚认识的朋友,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夫妻关系啊。” 尘荒说出这句话时,便见慕尘挑起长眉,唇边笑意蔓延开来。 “这可是尘荒姑娘亲口承认的。” “我承认什么了?”尘荒莫名不已。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上一句?是那句夫妻关系?可她明明只是在… “慕尘公子,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慕尘愚钝,不懂尘荒姑娘的意思。” “我说的那句夫妻关系…” “夫妻关系?”大娘手里端着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放下菜道,“原来公子早就成亲了啊?你看你也不早说,大娘还四处给你张罗姑娘呢。” 呃~ 尘荒无语扶额,今日这误会可大了去了,莫名其妙坐实娘子身份了。 一想到那个贵如黄金的馒头,也不知她当初是怎么吃下去的?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任他们说去,等叶黎来了亮出身份,想来他也不好留自己。 慕尘递了碗饭给尘荒,回道,“大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那敢情好,公子这眼光可比大娘好多了,这小娘子越看越可人啊。” 大娘一双眼就离不开尘荒,从头看到脚,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总算等她看完了,她正要吃饭,突然听到大娘下句话。差点一口口水呛死自己。 大娘道,“小娘子这身子一看就好生养,小娘子打算生几个?” 尘荒咳的满面通红,捂着嘴愣是不敢吱声,朝慕尘猛使眼色求解围。 慕尘见她窘迫成那样,连忙出声制止大娘在再问下去了。 “大娘再这么问下去,吓跑了小娘子,怕是又要给我物色姑娘了。” “哎呀你瞧我…”大娘不好意思的直搓手,“大娘就是太高兴了,公子这么好的人能有个合心意的人相伴,大娘也放心啊。” 大娘殷切的模样委实是出于真情流露,尘荒觉得这样淳朴的人已是少见了。连忙道,“尘荒知晓大娘的心意,大娘不必觉得歉意。” “小娘子不怪罪就好!你快尝尝菜的味道怎么样?” “好。”尘荒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后,对大娘道,“很好,我喜欢。” “唉!小娘子喜欢就好,多吃些啊。” 尘荒点了点头。 大娘笑着瞟了一眼慕尘,便忙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困妖 “尘荒姑娘不要介意。”慕尘适时的道歉。难得有个投缘的人陪他吃饭,他可不想把人气走了。 “没关系。情之所至,慕尘公子应该感到庆幸。” “尘荒姑娘说的是。饿坏了吧?快吃饭。”慕尘说着把菜往她那边推了推。 尘荒真的饿了,也没跟他客气,端着碗大快朵颐。 慕尘没怎么吃,端着茶碗时不时看一眼尘荒。 尘荒一点含羞带怯的表情都没有。吃完饭搁下筷子,端着茶慢慢饮了口。 “吃好了么?” “我是吃好了,慕尘公子呢?” “你吃好了就行。” “让慕尘公子见笑了。”尘荒放下茶碗看店外,天已经黑透了,街道边挂着几盏零星的萤火灯笼。 她盯着夜色出了会儿神,想起假地仙来,便问,“慕尘公子打算什么时辰出发?” 慕尘看了看天色,不慌不忙道,“约摸辰时过半便可出发了。” “为何是这个时辰?”尘荒不解,按妖灵的习性可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出现。 “从这里出发到那个地方,正好巳时过半。我守了好几日,知那东西每日快至巳时末回洞里。” 尘荒算了算,正好空余了小半个时辰,这个时间里做埋伏干什么都足够了。 “慕尘去了那么多次,可曾看出此乃何物?” “看不清楚,那东西太过狡诈,闻到一丝不对绝不会进出洞。” 看来那东西还真挺狡猾的。 “不若现在去,好提前做些准备?”尘荒提议。 “也可!走吧。” 出了小镇,约摸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走到荒郊野岭地。 尘荒看了看四周并未察觉出灵气和妖气,看来目的地并不在此。 慕尘以为她是走累了,关心道,“时辰还早,尘荒姑娘先歇歇吧。” “不打紧的。这里是假地仙必经之路吗?” “不是。那东西灵警的很,回洞的路上会嗅气味。我特意绕开了那条路。” “慕尘公子这么做是对的。那这里距离洞穴有多远?” “不远,从这里绕过去便是。” “那走吧,先去实地看看情况。” “好。” 小半个时辰后,慕尘指着前面草林密集的矮坡道,“就是那里。” 尘荒举目眺望,林中树影葱葱,那矮坡上盘旋一缕妖气。 “慕尘公子。” “请说。” “真的不能过去吗?” “尘荒姑娘看出来了?” “嗯。我想过去探探情况。” 慕尘也想过去,又担忧那东西吓跑了。“尘荒姑娘有几成把握?” 尘荒望着那缕微弱的妖气,道,“对付它应该没问题的。” 闻她言,慕尘二话没说便带她过去了。 走近矮坡,慕尘扒开了遮掩洞口的野草藤蔓,指着半人高的洞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出口。” “其中一个?” “对,我摸进去过一次,洞内很深且四通八达。” “狡兔三窟。”尘荒道。 慕尘目光猛然一亮,“尘荒姑娘的意思是说?” 尘荒点了点头,挽掌心向上托起了一盏真火照明。 慕尘虽知修仙道的会各种奇怪的术法,见尘荒反手间施法照明,并无一丝心痛的表情,不免惊讶。 “尘荒姑娘。” “嗯?”尘荒应了声,已经弯腰进了洞。 慕尘连忙跟上,“尘荒姑娘的修为想来在仙道中位分很高吧?” “位份?慕尘公子何出此言?” 两人进洞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慕尘说的四通八达的分叉路口。 “据慕尘接触过的修道者说,他们的力量很珍贵不能随意使用。” “那只是他们为了体面一点哄骗你的,实际是因为他们灵力微弱。一盏真火根本耗不了多少灵力。”尘荒打量着路口,捻指朝岔路口一弹,一道流光自指尖出去分化成数条银丝游进了其他洞口。 “尘荒姑娘这是做什么?” “探路。”尘荒转面向慕尘,“慕尘公子可知那妖灵常居于哪个洞穴多?” “说来惭愧!”慕尘话未尽意已明。 “慕尘公子太过谦了!你不懂术法都能孤身闯虎穴,可见你侠义之心。” 说话间,便见分化出去的银丝自分叉洞口游了回来。 尘荒伸手接住,细看了看,合上掌心道,“找到了,慕尘公子且随我来。” 带慕尘进了尘荒面向的洞口后,她在其他洞口布了结界,便跟慕尘一道进了那洞穴。 尘荒顺着银丝游动的轨迹,走过一段弯弯绕绕的路后,终于看到一个大点的洞穴了。 慕尘看到洞穴里的草窝边上堆放的东西,疾步奔了过去。 那些东西分类摆放倒还整齐,有生活用具、衣物粮食、一些零散的钱。离草窝最近的位置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瓶子。 尘荒的目光被那个黑瓶子吸引了。她上前拿起那个瓶子细看了看,才发现这瓶子里装的东西是黑的。 她看得正认真的时候,慕尘走到她身边提醒她,“巳时末快到了。” 尘荒连忙收起瓶子,看了看四周,一指洞穴远一点的壁角示意他先过去。 她则走到洞穴的入口边做了个陷阱,以防妖灵逼急了逃跑。 一切准备就绪,尘荒才走去慕尘那边,掐诀布了个结界将两人的气息隔绝了。 一刻钟后,洞穴通道内响起了一一蹦一跳的蹦跶音。 尘荒凝神聆听,心道果然是兔子。 慕尘耳力非凡,听那蹦跶声越来越近,忽而心生紧张。他虽然武力了得,对付这些东西却没奈何。 正要出声相问,便见尘荒竖指唇边示意他噤声。 慕尘点了点头,手扶住了剑柄。 两人禀着气,盯着洞穴蓄势待发。 那兔精浑然不觉,前肢抱着塞得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吃力的往这边蹦跶。 到了洞穴口,兔精瞪着通红的眼在洞穴口查找,找了半晌没发现可疑的。它站着迟疑了一阵子,便近了洞。 慕尘在结界里把兔精看了个一清二楚,恨得磨了磨牙,捏住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许是慕尘的情绪波动太大,尘荒怕惊了兔精,连忙伸手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慕尘眼神倏地一荡。 暗色里,那只嫩白的微微凉的手如蜻蜓点水般一拍即离。 那手抽离转向前方,捻指一挥,洞穴口突生寸厚寒霜,依壁攀爬凝瞬息间冻住了洞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假地仙 兔精手里抱着的布袋子咚一声落到地上,转头看向被冰霜封住的洞穴,眼中红光倏地盛开,想都不想,朝那封住的洞口撞去。 “想逃?”尘荒话音未落,指尖冰刺已经射出。 那兔精未料到洞穴中竟然进了人,再看这人出手的招法,以为遇上了野仙道,顿时龇牙咧嘴的再次站立起,兔嘴中吐出一串诀文后,原本半人高的身子突然间窜高变大成大黑熊的身量了。 兔精变化后,红眼珠似两团飘在半空中的烈焰,朝尘荒那边看去。 尘荒观察半晌,发现变身后的兔精妖气依然很弱。她想不通其中缘由,遂收了结界,从壁角后走了出去。 女子纤弱,容貌甚美,只是那清灵的眼望过来时,令兔精心生了寒意。 兔精变身也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走野仙道,可没想到这根本就不是它认为的一吓唬就跑的野仙道。 女子周身灵气涌动,一看便是灵力大成者。动物很有灵性的,且这兔精还是一只沾染了灵气的兔子,一眼便知眼前这个人不是它对付得了的。 不,不止它,怕是连那臭仙道都对付不了。 保命要紧! 兔精想罢,不等尘荒走近,立即后腿一弯趴到地上求饶,“大仙饶命!” 没想到会说人话?这倒有意思。 尘荒驻足,盯着那兔精瞧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搞明白妖气的事。便问兔精,“就是你冒充地仙作恶?” 兔精的脑袋动了动,没敢抬起来,回道,“不是兔子,兔子没作恶。” “不是你作恶乡里,那你为何要冒充地仙?” “嘤嘤嘤……”兔精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委屈的跟要不到糖的小娃娃一样。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打你。”尘荒好笑的看着那颗硕大的雪白脑袋。 “装什么可怜!你这兔精害得乡亲们痛失亲人饿死了多少个小儿了。你以为装装可怜就行了?”慕尘怒不可遏道。 兔精一听这声音,极快的抬起头看向慕尘,它认得这个人,就是他抢了那个馒头害它被臭仙道狠狠收拾了一顿,差点皮毛不保。 “兔子没有兔子没有!你这个坏人!”兔精气愤道。 “我坏?”慕尘被兔精气笑了,一把抽出剑来,“那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坏。” “啊~饶命!大仙救我,兔子不要被剥皮。”兔精吓得抱住大脑袋瑟瑟发抖,一下子泄了气变回了小兔子。 “休要……” “慕尘等等!”尘荒按住他的手。 “怎么?尘荒姑娘是觉得它可怜了?” “非也!兔子没有说谎。” 闻言,慕尘顿了顿,收势问道,“此话怎讲?” “这兔精只是被人灌入了一点灵气,比一般的兔精有灵性,却没有杀伤力。” “没有杀伤力?那它方才还能…”慕尘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尘荒道,“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的猜测。以我看,这兔精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是不是幌子一问便知。”慕尘挽剑直指兔精,喝问,“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动手你才说?” “兔子自己说。”兔精瞥了一眼明晃晃的剑,兔眼上移看着慕尘。 从慕尘的高度看兔精,那个眼神简直就是挑衅。他长眉一挑,一副它找打的表情。 兔子白了他一眼,慢悠悠转了一下眼珠子,明晃晃的暗示他,兔子怕的不是你,是你身边那位,你嘚瑟啥? 慕尘脸色蓦然下沉,差点一剑刺了过去。 一人一兔打着眼底官司。 尘荒没忍住,噗嗤一笑道,“好了,言归正传。” “大仙请问,兔子不说谎。”兔精狗腿的往尘荒那边蹭了蹭。 慕尘忍无可忍,拎住它的耳朵往后一拖,警告它,“离她远点!” “嘤嘤嘤…哇…”那兔精三瓣嘴一抖,仰天嚎啕大哭起来。 呃~尘荒无语望慕尘,你一个人跟一只兔精计较什么? 慕尘被她看的向后退了退,心道这都成了精的兔子怎么跟个娃娃似的。 忍不住讽刺道,“一个爷们哭的像个女娃似的,丢不丢脸?” 兔精一听,哭声立时止住,“谁说爷们不能哭了?兔子这不是太伤心了嘛。” “你伤心什么?”尘荒好奇道。 “兔子本来在山里修炼,最多过个几百年也能有所修为,好端端的被那个野猎的臭仙道抓了去。” 看来真被她猜中了。给它灌灵气的应该就是兔精口中的臭仙道了。 “他抓走你做什么?你一只成了精的兔子他总不可能为了吃你。” “嘤嘤嘤…他就是要吃兔子啊!”兔精又开始哭唧唧。 “好好说话!”慕尘斥了一句。 兔精眼珠子一转看向慕尘,想起那句爷们,立即收了哭腔接着道,“臭仙道抓走了兔子开始说要吃我,兔子害怕就求他,他说只要兔子答应他做一件事,就放了兔子还给兔子渡灵力。” “他要你做什么?” “扮地仙。” “让你扮地仙?”尘荒问道,“以你的道行,便是化成地仙也维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兔子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那他如何回答你的?又如何做到不被人发现的?” 兔精听到这个话,身上的毛跟风吹麦浪一样,半晌抖索着道,“他没说,只是给兔子渡了一点灵力,兔子能说话了,他就开始教兔子怎么装地仙。” 兔精说完,尘荒了然于心,臭仙道为何要如此做了。 难怪慕尘会说那个馒头千金难求。 一想到馒头,尘荒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让你扮成地仙是纯粹为了钱财?” “也不算是了。”兔精语气轻松了一点,许是每日憋屈着不能说话,它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那臭仙道每日弄那什么药水馒头,一半是为了钱一半是为了修仙道。” “此话何解?” “兔子也不懂,只是有次他喝多了说出来被兔子听见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得了高人指点,用秘法修仙道很快便会飞升。”兔精学着臭仙道的模样道,“本大仙很快就能得到飞升了,多亏了你这只兔精。” “说重点。”慕尘警告它。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共眠 “高人给了臭仙道一样东西,只要将馒头泡一泡就有人找上门来求。据臭仙道说那馒头包治百病百试百灵。后来求的人多了,馒头就变成千金难求了。” “什么东西?” 闻声,兔精抬眼去看草窝边的黑瓶子,“咦?怎么没了?兔子明明放在床边的。” “你是在找这个吗?”尘荒拿着黑瓶子在它眼前晃了晃。 兔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对对,就是这个瓶子里的东西。” “毒药?”慕尘望着黑漆漆的瓶子。 “兔子不晓得里面是什么呀,没味道没颜色的。” “哦?”尘荒觉得瓶子里的东西挺神奇,正欲开盖一试。 “当心有诈。”慕尘情急按住了尘荒的手。 尘荒视线垂落又极快抬起望着他道,“好,我暂且不看。” 兔精感受到慕尘杀气腾腾的目光,急声辩解,“兔子说的都是实话。” “这么喜欢说实话,那说说你是怎么害人的。”慕尘对兔精的敌意很深。 “兔子没有害人啊!兔子被臭仙道施法变成假地灵兽蹲在那破屋子里,日日被烟熏火燎的都快熏成干兔子了。” “若是修仙道,首先要找一个灵气充盈的清净之地。那人把你困在那里,那他又在哪里?” “他也在破屋里,装成大仙给人看气运卖馒头。” “什么人?为何我去时不见他?” “嘁!你以为那臭仙道傻吗?他看出来你是找麻烦的,早就跑了。” “这么说,他有时不在地仙观里,其实是跑了?” “对咯。” “你既知晓他害人,为何还要帮他一起害人?” “你以为兔子乐意啊?兔子那是没办法,我打不过他跑又跑不掉,被他捉到就用捆妖索折磨兔子。”兔精说道,昂起脖子扒开毛发给他俩看。 “你们看看,兔子的兔命好几次差点不保,兔子怕呀!嘤嘤嘤…” 兔精这回是真哭了,泪水止不住唰唰往下流,毛发都冲出一条沟来了。 尘荒上前,看清兔精红粉色的脖子上交错着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勒痕,心尖一阵阵发凉。 这竟然会是人做出来的事? 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肆意祸害人,虐待妖灵,不论是有罪的人还是妖灵也不能如此折磨,更何况是一只没有恶性的兔子。 即便尘荒没看到事实的经过,却料到了兔精的下场。一旦事情败露,那臭仙道定会拿兔精顶罪。 思及此,她道,“兔子你想不想摆脱那人?” “想!”兔精想都不想。 “好,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我们。” “如何帮?” “你且……” “好的,兔子谢大仙。” “那我们走吧。” · 叶黎离开那破观宇后,去了秘密据点联络到失散的护卫们,大致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又安排了受伤的护卫,调换了一批人后,命他们原地待命。 他则独身回去找尘荒。 叶黎回到观宇并未看到尘荒的人,也未发现墙角留下的字,苦等一天后,在子夜前离开了破观宇。 叶黎前脚方走,尘荒与慕尘带着兔精回了观宇,明明走的是同一个方向,最终还是失之交臂。 尘荒进观就去看压了纸的墙角,发现纸还在,说明叶黎并未回来找她。 心情瞬间失落,明明说好的。 慕尘敏锐的察觉到她心情有些低落,试探道,“尘荒姑娘若担心你朋友,我可以帮你找。” 闻言,尘荒笑了笑道,“不必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没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尘荒姑娘,他对你很重要吗?” 慕尘这一问引得尘荒万分诧异,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她看到叶黎没来心情瞬间失落了,也难怪他这么认为。 “倒也不是你所想的重要,只是刚刚认识一个投缘的人突然之间不见了,有些不适应罢了。” 尘荒的话让慕尘略略不好意思,可心里却觉得庆幸,不知觉间唇角扬起。 兔精被慕尘抓在手里,不安分的踢了踢腿,提醒着两个把它当透明的人。 慕尘眸光一沉,抓着它身体的手紧了紧。 兔精张嘴嘤嘤嘤,“痛啊!你要打情骂俏可以先把兔子放下来。” 打情骂俏?? 尘荒一头雾水的看向兔精又看慕尘,“兔子说什么?” 慕尘没想到兔精会拆穿他的小心思,眸光瞬息间冷凝,对它道,“我不介意用你的皮毛给姑娘做个护手。” 兔精一听,两腿一蹬,作晕死状。 慕尘冷哼一声,打开门将兔精丢到一个筐子里,顺手在摞进去一个筐子。 尘荒随后进屋来,慕尘已经点起了小油灯。她望了一眼没见着兔精,便问慕尘,“兔子呢?” 慕尘朝筐子处挑了挑眉。 尘荒一看那顺着摞的筐子,笑了笑,走过去将上面的筐子拔了出来。 慕尘正要阻止她,便见她给筐子布了个结界。 尘荒收回手,“这便好了。” “还是尘荒姑娘想的周到。”慕尘说道,开始搬长凳木板拼着。 尘荒不知他做什么,便问,“慕尘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尘荒姑娘看不出来?”他说话间,已经拼好了一人宽的木凳床。 “这是拼的床吗?” “然也!”慕尘边说着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到了长凳上。 尘荒看了一眼床铺,走到他身边道,“慕尘公子,还让我睡这里吧。” 慕尘故作惊讶道,“尘荒姑娘要与慕尘一起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慕尘为难的看了看木凳床又去看她,“可这床板委实小了些。” 尘荒心知他可能是在调侃自己,仍然压不住内心的慌乱,转身走到木床边躺下,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慕尘愣了愣,望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笑,吹熄了油灯后,便躺了下去。 不知怎的,他明明疲累的很,若按平日习惯他早睡着了。 今夜不知何故,心绪略澎湃,睡意全无。他轻轻翻了个身,面对着尘荒的背影,嘴角不知觉间又上扬了。 也不知她睡着了没有? 他想着方才逗她时,她眉尖轻蹙,唇角轻抿,一副气鼓鼓的又强制忍住的娇俏模样,不由自主笑出声了。 有她,他的日子有趣多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隐疾 一夜如泉水缓缓流逝。 翌日一大早,慕尘给尘荒备好了洗漱水,便去外间等她了。 尘荒原本睡的很沉,突然间被梦魇惊醒了。她弹身坐起时便见慕尘推门进来了。 “怎么了?” 尘荒恍惚的看着他,好半晌回神道,“做噩梦了。” “你经常做噩梦?” “近些日子才这样。” 慕尘见她面色发白,提议道,“不若我陪你去看看药医吧?” “不用了,做噩梦又不是生病。”尘荒拒绝了他。 “那好,我在外面等你。”慕尘说罢出去时带上了门。 一刻后,尘荒打开了门,问慕尘,“慕尘公子今日怎么打算?” 慕尘盯望着她的脸,见她面色依然没缓和,不免有些担心,“尘荒姑娘,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是有些乏力,想来是没睡好。”尘荒没隐瞒他。 “那今日先不去地仙观,我去镇上买些吃的,你在这里好好歇歇如何?” “我想先去探探虚实,回来了再歇息。” “也好。”慕尘走上前来,朝竹筐瞟了一眼,“那兔精带不带?” 尘荒想着待会要去地仙观,万一被那臭仙道察觉就不好办了。 “不带了,反正它也跑不了。” 慕尘心道正合我意,走过去关上木门,便带着尘荒出了破观宇。 白日的小镇还是挺热闹的。 尘荒望着一溜吃的,腹中饥饿却不知该吃什么好,边走边看边想,过了一会儿才发觉慕尘不在旁边。 她连忙回头去找,便看到他站在她方才多看了两眼的小摊前,手里已经拿了好几样吃的。 见尘荒望过来,他说了句一会儿就好,便又去买别的了。 等了一会儿,慕尘两手拿满了吃的朝尘荒走来。 “你买这么多干嘛?” “买给你的,也不知你能在这里待多久,想让你尝尝鲜。”慕尘抬起一只手指着前方路口,“去那边坐坐。” “好。” 尘荒随着他往路口那边走,慕尘怕她饿着,塞了一样吃的给她,“先垫垫肚子。” 尘荒接了也没客气,边走边吃。 “如何?” “好吃!”她的回答像个孩子。 “喜欢就好。”慕尘笑道。 “不过……” “不过什么?” “她们为何要这么看着我?”尘荒觉得她们的眼神很奇怪,难道她吃的不是食物? “世俗之见,你不必理会。” “什么叫不必理会?难道在大街上吃东西有违规矩?” “算不上规矩,只是世俗对待女子苛刻了些。”慕尘解释道。 原来如此。 “说来好奇,慕尘公子为何不阻止我?” “我买食物本就是为了让你开心,你喜欢怎样吃都好,我为何要阻止你开心呢?” 此言一出,尘荒心头微微一震,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他为何要哄自己开心? 难道……是因为地仙的事情他有求于她才这么做的?思来想去,尘荒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毕竟两人才认识一日,她真找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到了慕尘指的那个位置,尘荒坐到青石上继续吃东西。慕尘把手里的吃的全都摊开来,自己拿了其中一样也吃了起来。 不知是尘荒心情好还是食物真的美味,她一连吃了好几种后,实在吃不下了,才停了下来。 嗝~ 尘荒猝不及防打了个饱嗝,连忙抬手捂住了嘴,面颊瞬息间染了薄红。 天! 真是太丢脸了! 她不时瞟一眼慕尘的神情,不停在心里骂自己。 “尘荒姑娘。” “啊!”尘荒的反应有点强烈。 “是不是饼太干了?你看我竟然忘记带水了。”慕尘责备自己。 “没、没事。”尘荒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实在是太尴尬了! 慕尘站起身运目远眺,片刻后道,“附近没看到吃茶的地方,不若去大娘那坐坐?” “啊?”那大娘太热情了,她担心自己招架不住。“不去地仙观了么?” “没了兔精扮地仙,那臭仙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去,等等无妨。” “那好吧。” 见她答应了,慕尘收拾起食物,带着她去了昨天吃饭的小店。 两人进了店,大娘看到他俩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来,笑眯眯的道,“小娘子来了快坐快坐。” 大娘引着两人去了慕尘常坐的位置,道,“小娘子今日想吃些什么?” 慕尘倒了茶水递给尘荒,回道,“大娘晚些做几个菜备着,我们回来时再来拿。” 大娘一听,打探道,“公子这是打算带小娘子去哪里玩吗?大娘知晓几个地方挺适合你们的。” “哪?”慕尘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地仙观,灵验着呢!”大娘暗示慕尘。 “地仙观?那种坑人的地方……” “哎呀!你这孩子……”大娘急了朝慕尘使眼色。“隔壁刘叔的女儿前些日子去那里求孩子,这不就怀上了嘛。” “求孩子?”尘荒惊讶道。 “可不是!”大娘又笑眯眯的看尘荒,“真是灵验。就是香火钱贵了些。” “大娘说的什么话?我需要求那个?”慕尘怨怪道。 尘荒和大娘齐齐一愣,静了好半晌后,大娘反应过来了。 刘叔的女婿好像有隐疾,这事情她好像对公子说过的,她方才情急没想起这茬就说出来了。 也难怪公子脸色这么难看…… “哎哟你瞧大娘这张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公子可莫生大娘的气,大娘也是想公子早点那啥不是。” 大娘殷切的心情宛如急着抱孙子的老母亲。慕尘见此亦不忍心怪责。 笑道,“是,慕尘明白,我这便带小娘子去地仙观。” “哎~好好。”大娘的眼眶泛起了红,连忙叮嘱道,“去地仙观可不能空着手,我去灶房看看给你们准备点瓜果带去,你们等等啊。” 慕尘本要拒绝,见尘荒朝他摇头示意,他便没出声了。 大娘进去收拾了一篮子瓜果馒头,又拿块盖好了,塞给慕尘,“这些拿去给地仙,你要吃回来大娘再给你拿。” 慕尘接了,掀开布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么多?” “不多不多!能换个孙子再多大娘也愿意。”说着,她推了推慕尘,“这篮子沉,你自个儿拎着,可不能累着小娘子。” 闻言,尘荒好奇道,“大娘何出此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窥探的秘密 “他呀!小时候皮着呢。没少捉弄人家小姑娘。长大了姑娘们看到他就怕。再后来生了一场大病,醒了之后待人冷冷清清的。脾气是好了些,可人姑娘一看到他更加怕的要死。” 大娘说着嗔怪的看眼慕尘,又笑眯眯的看回尘荒,“大娘先一直担着心怕没姑娘要他了。这可好,眨眼就带回来这么俊俏的小娘子。” “大娘说的我劣迹斑斑,就不怕小娘子也吓跑了?”慕尘故意道。 “怕啥!大娘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被小娘子捏了七寸的蛇,你再怎么滑溜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这是什么比喻? 她什么时候捏他七寸了? 这误会似乎越来越深了呀?! 尘荒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便听慕尘道,“是!大娘火眼金睛。” 说罢,他提起篮子,拽着尘荒的手急切的拉着她往走。 大娘一看他那粗鲁的架势,追到门口喊道,“哎哟你这孩子手轻着点……” 她这一喊,慕尘拉着尘荒走的更快了…… 慕尘牵着尘荒走在大街上,不时有姑娘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 “慕尘公子,我们已经走的够远了,能松开我了吗?”尘荒提醒道。 “唐突了!” 慕尘放开她的手,心里犹带着不舍。就在这一刻,他确定了一件荒唐的事,他应该是喜欢上这个认识不到三日的姑娘了。 一时间心里忽而欢喜忽而忧愁。 自他醒来迷茫了一段日子后,他发现他居然对女子产生了抵触的情绪。他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为了证实,他特意去试了…… 结果! 事实犹如平地一声雷,炸碎了他对余生的幻想。 慕尘因此萎靡不振,后心灰意冷搬去了破观宇,远离了人群。 他料想自己怕是会孤独终老,却没想到会遇到尘荒。 更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那时,慕尘想着或许是因为她不了解自己的过去,才会这般平静。 所以,他故意几次三番试探她,目的就是想看看,她知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时,会作何反应。 其实,他的内心充满了希望,而事实亦如他所期望的那样。 十分圆满。 虽然他自己并未亲口提及,却借着大娘的话顺水推舟。也不知她是真的没明白,还是脸皮薄。反正她不害怕自己,也不抵触自己,证明她对自己还是有一丝好感的。 不过……那件事,还真是让他伤透了脑筋。 “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慕尘心虚道。 “没想什么?”尘荒看他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的,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事。 “真没有!”说笑呢,这种事情若被她知晓了,他还有脸活下去吗? “哦,没事就好。” 闻言,慕尘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地了。 “慕尘公子,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那么紧张作甚?”尘荒不明就里。 “我紧张了吗?”慕尘讪笑,“尘荒想问什么?” 尘荒听他直呼其名,倒也见怪不怪了,“扮作大仙的人真的只是行骗那么简单么?” 尘荒想不通这个问题,假大仙是如何让人们信服他的馒头能包治百病。 而且兔精说了,他还帮人看气运。 “当然不是行骗那么简单。” “慕尘是不是知晓什么?” 闻声,慕尘眸光霎时暗了暗,似有难言之隐。 见状,尘荒没继续问,道,“不若听听我的猜测可对?” “你说。” “假大仙光靠馒头肯定行不通,他必定还有什么看家本领不为外人知。而这本领恰恰就是让人信服的原因。” “确实如此!那臭仙道会窥探人心的本事。” “这么厉害?”尘荒十分惊讶。 若真如此,那就说得通了。 假大仙以看气运为由窥探他人内心的秘密在对症下药,藏在心底的秘密定然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被假大仙拿捏住了把柄,再想摆脱他就难如登天。 所以,不管他给的是良药还是毒药,人们都不会抗拒,只道是退财消灾…… “那不叫厉害,是卑鄙!”慕尘颇为咬牙切齿。 “慕尘对假大仙的敌意很深啊。”尘荒意有所指。 何止很深,简直是水火不容! 那混蛋东西竟然造谣他……害得那些女子看他若避蛇蝎。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假大仙为何看到你就躲啊?” 她话音未落便见慕尘眉头跳了几跳,一副奔溃的表情。 “尘荒喜欢打探别人的心思吗?” “没有啊!只是对你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对我的事情?”慕尘听了心想着,这是不是在说她对自己也…… “说嘛!”尘荒扯了扯他衣袖。 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怎么说?他若真说了会不会……可又一想,毕竟知晓这事的人很多,他能堵住几个人的嘴? 况且还有臭仙道和兔精在,迟早会被他们拆穿的。 犹豫了很久很久,慕尘心一横,长痛不如短痛! “你真的要听?” 慕尘的神色过于敏感,这个时候若说不听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捉弄他? 这么一想,她点了点头。 尘荒一点头,慕尘将她拉到了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 “我、我要开始说了。” 尘荒好笑的看着他,至于这么紧张吗? “嗯你说。” “我其实…第一次去找臭仙道的时候就被他骗了。” 看慕尘这神情,被骗的肯定不是钱,那就是——窥探! “你被他窥探了秘密?” 尘荒这句话如同绣花针扎进了慕尘的心头,额头登时渗出细密的汗珠。 “是。” 他的声音明显无力,尘荒很后悔问了那句话。试着安慰他,“慕尘,每个人都有秘密,这算不得什么的。” “算不得什么?”慕尘突然暴怒,扣住尘荒的肩膀将她抵在了墙角。 “你可知那是男子的……” “男子的什么?”尘荒心没来由的疼了疼,“你明明很好。” “什、什么?”慕尘扣着她肩膀的手颤抖着,疑是自己未听清,身体倾向前,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慕尘很高,即便他弯身看她,尘荒也要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她看着慕尘,神情认真,“我说你很好,为何要妄自菲薄?” “尘荒我…” “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负责 “小…” “唔……” 片刻后,慕尘站直了往后退了两步,望着尘荒一副歉疚又欣喜的表情。 这种复杂的神情尘荒看不懂。 她红着脸,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不语。 “尘荒你、你别哭、我我不是…” “我没哭!”尘荒愠怒道。 她语气凶巴巴的,神色却没有半分怪责的意思。 “我刚才真的是踢到你的脚才……” “我知晓。” “那你……” “脚尖有点疼,我想坐一会儿。” “好好好,你慢点我扶你过去。” 尘荒毫不客气的把手伸过去了,嘴里咝咝的抽气,这疼的不止脚尖,还有她的嘴巴。 这混蛋!撞的她好疼。 慕尘扶着她坐下来,看她一直蹙眉,有些担心,问道,“你的脚……” “坐会就好了。” “疼的厉害和我说,我背你去看药医。” “不用了。你继续说。” “还说啊?” “不然呢?”尘荒嘴上凶他,心道我收点利息不行啊! “好吧!”慕尘这一回答应的特别痛快,连语气都轻松了。 “我不怎么理女子,大娘很担心便让我去求臭仙道,我为了安她心便去了。” “你也不是个大意的人,怎会被他窥探了?” “还是我大意了。那日我去地仙观,见每个人进去时愁眉苦脸,出来时忧愁尽解,我不信他有此神通便亲身去试,哪知晓…” “慕尘心中有秘密,又不为他所迫,所以他威胁你对否。” “是的。” “那后来呢?” “后来流言四起,我又百口莫辩,只好避而远之了。” 难怪他会住到那种地方去,她说呢,怎么看他也不像个睡破观的人。 话说能把男人逼成这样的流言,能有几种?尘荒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望向慕尘。 慕尘被她刀锋一般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尘荒有话直说。” “一个男人被流言逼得躲进了破观里,据我所知的无非是那种事。” “什么?” “你是不是对女子做了过分的事?” “我没有!”慕尘想了想,道,“就算有,也是方才、方才…” “那是意外!” “对!是意外!” 绝对的意外惊喜! 就在方才,那困扰了几年的梦魇在那一撞之后终于云开雾散了。 原来是因他没遇上自己动心的人。 “那还能是什么事?” “他说我、我、我有隐疾!”慕尘终于说出来了,感觉一下子轻松了。 哈? 尘荒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所以大娘才那么着急?所以那些女子奇怪的目光便是源于此?” “正是!” 闻言,尘荒沉默了,空气静了几息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尘荒你——”她一笑,慕尘脸色倏地布满了阴云,心隐隐作痛。 尘荒意识到自己不该笑,立即拉住他的手解释,“我不是笑话你,我是笑你笨,这种事情你试试不就知晓了么?为何要把假大仙的话放在心上。” “我……” “你什么?”尘荒仍旧笑着,“你肯定信以为真了,也没敢试对不对?” “以前是没有,不过方才……我已经知晓答案了。” “方才?”尘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 他说的方才难不成是刚才那一撞? “你说你方才……是那个意思吧?”尘荒硬着头皮问他。 “是。也不是!” “此话何意?” “撞你是无意的,不过我、我…” “你什么?” “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我愿意负责。” “哦,我知晓了。我歇好了走吧。” “……” 尘荒起身走了几步,听他唤自己,“尘荒,是慕尘唐突了!” 闻之,她脚步一顿,停留了几息复又继续前行。 慕尘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知想着什么,片刻后,他提起篮子跟了上去。 尘荒走到街头上站着等慕尘时,有几个女子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不时的瞟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女子往尘荒这边来了,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试探喊了一声,“姑娘。” 尘荒将她们打量了一番,道,“何事?” “姑娘我跟你说。”年长的妇人四下扫了一圈,这才压低声音道,“你跟那个人认识吗?” “那个人?你说的可是慕尘?” “呸!什么慕尘他就是个地痞子,我看姑娘是被他骗了吧?” 闻她言,尘荒蹙眉看向妇人,“你何出此言?” “瞧瞧!姑娘果然是被他骗了,你知晓他那么大岁数为何还没娶亲吗?” 尘荒摇摇头。 “他呀!有问题的。我们这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知晓的。而且他这个人很缺德的。” “如何缺德?” 那妇人瞧尘荒这么配合她,索性敞开了说,“那小子从小就不是个东西,半夜朝人窗户砸石子。” “哦?还有呢?” “总是吓唬大姑娘小媳妇的,好些时日镇上的女人家都不敢出门了。” “是吗?”尘荒听罢忽然笑了笑。话锋一转,“我倒是更想听听,慕尘是如何得罪你了。” “姑娘这话怎么说的?” “你听不懂?” “你瞧你这姑娘,我好心提醒你……”妇人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这姑娘明明笑着,那眼神却冻得她从头寒到脚。 “罢了罢了,怪我多事!”妇人见势不妙托辞想走。 “站住!” 妇人踏出去的脚不知觉间收了回来,讪笑道,“姑娘还有事啊?” “听了这半天的秘辛总要回报点什么,你说是不是?” 那妇人早看出尘荒非富即贵,见她上钩了,堆着笑,“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怎么会不好意思呢?人前人后到处诽谤慕尘有隐疾,这才激怒了他夜投石子,可对?” 妇人面色一变,“你个姑娘家可不要乱说话,我何时……” “你不但说,你还做了!你垂涎慕尘的容貌,私下纠缠被拒,心生怨念故而编造些莫须有的事情污蔑他。” “你你、胡说!” “我胡说?”尘荒挑眉,“就你这种人我一眼便能看穿你的心思。” 妇人面色白了几分,她既然看得出尘荒非富即贵,自然知晓这样的女子独身在外闯荡,定然也是个厉害的。 “你有什么证据?” 呵呵~ 尘荒看女子的眼神像看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就凭那句隐疾!” 第一百七十章 比我还不要脸 妇人一听,立时哼了声,声量也升高了,“这事镇上谁人不知?” “众人都知,众人也都是避着他,我没说错吧?”她说这话时,目光是看向另外几个女子的。 那几个女子没出声,却点了点头。 “她们怕,我可不怕!” “那当然!没哪个妇人有你这般胆识,从我们站在街头起始,你跟了也有一路了吧?” “你、你瞎说什么?”妇人结巴了。 “我来镇上不过两日,今早见你穿的可是件蓝锦的衣裙。我从小店出来你就换了这身,还特意梳洗打扮过,不知你一路跟着我意欲何为?” 妇人的面色又白了几分,拉帕子的手有些抖,狡辩,“镇上热闹,还不许我逛逛了?” “你爱上哪逛上哪逛,跟着本姑娘想作甚?哦不,应当说跟着慕尘想作甚?” “我跟着他?跟着他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妇人声音忽然变得尖利。 “谁说他不是男人?” 一语惊人,妇人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说的出如此羞臊的话。 “你一个小姑娘这种话也说的出口?” “你说得我为何说不得?他身体很好,根本没有隐疾!” “你胡说!”妇人厉声冲尘荒喝道,手死命的绞着帕子。 “我有没有胡说,你方才不是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看我不撕烂你的脸!”妇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冲她扑了过去。 尘荒站的稳如泰山,妇人冲撞过来时,她身上突然爆出一阵流光将妇人弹飞倒地。 妇人被摔得连声哎哟,身体不能动了,嘴上却不饶人,“你这个贱人!” “贱人骂谁?” 妇人被她气的哽了哽,一骨碌爬起来朝旁边女子喝道,“眼瞎啊?老娘都被欺负了,你们还杵着作甚?” 那几个女子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妇人见指望不上她们了,又一看四下里没什么人,恶从胆边生,突然抬手扯开了衣领向尘荒身后跑去。 尘荒一头雾水,视线追着妇人,一转之后,看到街角边站着的慕尘。 她心道不好! 一急,人竟然飘了过去。 她会飞? 尘荒这个念头方闪过,立即调整方向一息便落在妇人与慕尘之间。 妇人跑的快,见她倏地凭空出现,想刹住脚时已然来不及了。 尘荒原本要弹开妇人,忽见街头人影绰绰,便收了术法任凭妇人撞上来。 事情发生在几息之间。 慕尘还没从她那句话里回过神,被尘荒一撞后,下意识接住了她。 同时,一大群人冲了过来。 “在哪?在哪?那个混蛋在哪?” 冲在最前头的是几个壮汉,手里拿着家伙什,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妇人撞到尘荒后,连连倒退着跌在地上,见来了人,扯着嗓子就嚎开了。 “我不活了呀!我没脸活了呀!” “哎呀!这不是王姑娘嘛,你这是咋的啦?” “啊啊,我没脸活了呀!”那妇人听到有人搭腔,哭的更起劲了。 那几个壮汉一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样,齐齐怒瞪向慕尘。 慕尘扶着尘荒肩膀的手,突然间紧了紧。 尘荒胸口还有些痛,被他无意识的一捏,泪水霎时涌了出来。她捂住胸口,毫无预兆的哎哟一声,见众人看过来,连忙抬手掩面哭道,“呜呜呜~我不活了啊!” 尘荒不野的时候,也温柔的很,这一哭的声调三分疼七分软,跟妇人杀猪嗓比起来,更显柔弱可怜。 “这位姑娘你哭什么?”有人听得不忍心了,又见慕尘扣着她的肩膀,立即道,“姑娘莫怕,是不是他欺负你?” 尘荒停了一息,又掩面哭唧唧。 那妇人被她打岔,都忘记哭了,瞪着她,以防她耍什么花招。 “姑娘不要怕,你告诉我们,大家伙为你做主!” “真的么?”尘荒弱弱问一句。 “真的。” 那前头几个壮汉握紧了手里的家伙什,只待她说完就把手中的东西砸出去。 “她!”尘荒纤指对着妇人一指,生无可恋道,“她、她强迫我!” “啥、啥子?”众人听罢,一副骇人听闻的惊悚表情。 “她从街头追我到街尾,纠缠我、要我要我……”说到这里,尘荒一副不堪折辱的模样。 妇人自己就够不要脸了,没想到碰到个比她还不要脸的。顿时,睚眦欲裂,破口大骂,“你信口雌黄!你这个贱人!” “我有没有信口雌黄,那几个姑娘可以为我做证。” 众人目光齐刷刷一转,看向缩成一团的几个女子。 “你们说,她有没有跟着我?” 女子们连连点头。 这个女人仗着大仙的关系,日日欺压她们。可算等到能收拾她的人了。 “你们这几个贱蹄子,平日里的瓜果都白食了?” 众人一听妇人骂人,目光又转到她身上了。 “王姑娘,你、你方才骂人了?” “老娘骂人了怎么了?”妇人装了那么久弱女子,一朝被拆穿干脆不装了。 她站起身来,趾高气扬道,“今日你们若不收拾了这个贱人,我明日便告诉大仙,让他收拾你们!” 众人被她一吓唬,都不敢出声了。 慕尘从一开始就被尘荒按住了,就在妇人说出这话时,他仍没挣脱开。他凝着尘荒,似乎不明白她一个弱女子为何能制住他。 尘荒冲他眨眨眼,转面时神情已然换成委屈的小模样。 “你们、你们不管我了吗?” 先前说帮她的壮汉瞟一眼妇人后道,“姑娘,这个忙怕是帮不了了。” “为何?” “大仙很厉害的,我们、我们…” “所以你们怕了?”尘荒道,“一个骗人的小术法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姑娘这话可莫乱说啊!” “我没乱说啊!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他还说过慕尘有隐疾吧?” 尘荒话音落,众人与慕尘的目光亮若灿星。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是骗人的!” “我们如何能信得?” “我就是最好的证明。有句话要劝大家,别把耍把戏的当大仙!” 尘荒说罢,捻指一弹,指尖流光游出分化成数条银丝,绕着妇人游了几圈后,便朝几个方向游走了。 “你只管去告诉他,本姑娘在破观恭候他。” 说罢,她牵住慕尘在众人面前飞身而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大概有点喜欢你 市井小民哪见过这样的神通,齐声惊呼:“神仙啊!” 众人望着凭空消失的两人,抬头去看天上,半空中流光荧荧向着破观的方向去了。 许久后,流光散去。 众人回过神来,忆起很久之前,那个破观可不是如今的衰败模样。 据镇上的老人说,那时候观里住了一个真正的神仙,会帮大家消灾除害,会教授大家护身的小本事。 就算如今的人眼里只有地仙观里的假大仙,仍能听老人们心心念念说起那个神仙,一说起这事,老人们还会痛斥如今的这个是恶棍! 神仙妖精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都太遥远了,随便一个会点手段的,恩威并施便能令他们信服了。 如今,自己亲眼所见会仙法会飞,却不说自己是神仙的,还说要会一会那个假大仙。 众人无疑是乐见其成,能观瞻神仙斗法的大场面,日后还可作为老来谈资。 虽然这个陌生的姑娘仙法了得,可心底终究畏惧假大仙,想拜不敢拜,站在原地踌蹉了片刻,便各自回去了。 话说尘荒带着慕尘飞出去后,在离大娘的小店不远处落了地。 慕尘站定,一双眼审视着尘荒。 “看什么?” “没想到尘荒是得道的神仙啊?”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信!”慕尘答的毫不犹疑。 “信便不要问,总之我不会害人。” “好,不问。” 尘荒探头看了看,问慕尘,“你说大娘的菜烧好了没有?” “嗯?”她话锋转的太快,慕尘跟不上节奏了。 “我饿了。” “这么快?” “什么叫这么快?我费了那么大的劲给你解决了大麻烦,没让你请我吃山珍海味已经够大气了。”尘荒不满道。 “吃也没关系,我养得起!” 养我养得起,养公主就不一定了。尘荒如是想着。 慕尘抬头看天,时辰也差不多了,心下盘算她饿的速度,便道,“不若在这里吃了,再另带一份回去如何?” 有备无患,挺好! “好。” “那走吧。” 半个时辰后,慕尘拎着食盒伴着尘荒悠哉悠哉的步伐,往破观走去。 许是吃过饭的缘故,尘荒心情很好,背着手踏着步子,开心的像个孩子。 “这么高兴?” “嗯!” “能给我讲讲吗?” “讲什么?” “你为何高兴。” “没有为何,就是因为高兴。” “怎么会没有原因呢?” 尘荒觉得这个问题挺好笑,“那我问你,你为何开心?” “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就是因为你,没有为何。”慕尘说的够直白了。 尘荒想着大概是两人投缘,而她又帮了他大忙之故,便未作深想。 “尘荒。” “嗯。” “你是如何知晓的?” 尘荒停了一息,道,“你与那个女子的事?” “是。” “唉!” 尘荒好端端的叹气,慕尘连忙道,“算了,不提那些烦心的事。” “我叹气不是因为你与女子的事。” “尘荒,你可以说我的事,不要带上那个女子。”慕尘只要想到那个女人就反胃。 “好吧!其实是兔子的梦话。” 嗯?兔精的梦话?为何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很奇怪是不是?”尘荒道。 慕尘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睡着之后,耳边有道声音一直在念叨,我睡觉喜静,被吵醒了才知晓是兔子在说梦话。” 难怪晨起时她脸色那么差,莫非那兔精念叨了一晚上? “你为何不叫醒我?” “叫醒你作甚?” “揍它一顿就老实了。” “没用的。”有用的话她早动手了。 “为何?” “兔子憋屈太久了。它又不像人能找人诉苦。慕尘应当深有体会吧?” 何止深有体会? 回想醒后的那几年,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没了。 好在,云开见日,属于他的美好触手可及。 “幸好有你!” 闻他言,尘荒侧身回望冲他一笑。 这一笑,似水滴进了一泊平静的心湖,激起湖面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心亦止不住地狂跳,咚咚,咚咚,声如擂鼓。 慕尘捂着心口,感受那徜徉在心尖上的奇妙滋味,竟还品出了一丝甜意。 这是…这是…心动的感觉么? “不必客气!”尘荒毫无所觉。 慕尘缓缓抬头与她对视,眸光含情脉脉难为语。 尘荒看他的眸光渐深,一阵迷蒙后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贪婪。 慕尘神色霎时一变,眸光阴郁。 尘荒心头一震瞬息间清明,连忙转开了目光。心道莫非她竟然是个好色之徒? 论气质论身段,慕尘的确算得上出尘俊美。若非王妇人得不到必毁之的做法,他怕是早就儿女成群了。 她的确喜欢这张脸,可也只是单纯的欣赏,论世人哪个不喜欢美好的事物? 可是方才心头那强烈的念头令她心惊肉跳,她竟然想要——占有他! 不! 这不是她。 绝不会是她。 两人静默了好久后。 慕尘道,“尘荒…” “我好累!” 她突然间的转变令慕尘心凉了半截,又不想被她察觉,便道,“走吧。”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尘荒眉尖轻蹙起,不忍卒读他的心思。半晌后,她还是说了句,“慕尘别多想,我不是王妇人。” 闻声,慕尘原本沉寂的眼又亮了起来,“你…” “世人对美好的事物皆爱之,我亦如此!我对你只有欣赏没有亵渎。” 虽然她此刻神情言辞诚恳,可方才那个贪婪的眼神却是千真万确的。莫非连她也… 他语气恹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慕尘,请你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慕尘怅然失笑,好不容易拾起的信心因她一个眼神就轻易的瓦解了。 “我…”她还真不知晓该如何证明。 “看!你内心里其实也…” “也有点喜欢你!”尘荒脱口而出。 “你、你说、说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大概有点喜欢你了。” “尘荒你其实不必安慰我……” “不是安慰。”尘荒从来不擅于掩饰内心。在她的心里喜欢便是喜欢。 “这么说你并不讨厌我?” “我以为你在第一日时就知晓的。” “我以为…我以为…” “不要否定自己。慕尘你很好,我喜欢原本的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尘荒你知晓你在说什么吗?”慕尘瞪大眼睛。 “我知晓。” “你真的知晓这些话的含义?” 慕尘话中有话,尘荒觉得应当不是自己所理解的意思? 便问他,“什么含义?” “在我们这里,这种举动算作求亲。” 求亲?这么严重?她只不过…… “哈哈哈~慕尘,那个我我……” 她该怎么办?一个不慎,那她就跟毁慕尘的王妇人没什么区别了。 “慕尘知晓尘荒的心意便好,你不必担心,我从来不赞同世俗之见。” 慕尘的话如同救命稻草,尘荒赶紧回道,“慕尘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当然!毕竟我也喜欢尘荒。”慕尘又变回了初见时的痞气男子。 “呵呵~”尘荒心知他暗示什么,应和着笑了声,抬脚走了。 两人回到破观,一进门尘荒就听到魔音穿耳。 兔子一边在竹筐里蹦跶一边碎碎念着,饿死兔子了饿死兔子了…… “别念了,吵死了!”尘荒捂住耳朵冲兔子说道。 慕尘放好篮子后,走过去二话没说抬脚踢了踢筐子。 兔精安静了一下,又开始闹腾,“大仙啊你总算回家了,兔子饿呀,嘤嘤嘤…” 兔子一开腔,尘荒脑袋就嗡嗡响,她捻指收了结界后,那不断回荡的嗡嗡声顷刻消失了。 束缚筐子的结界没了,兔精立即跳了出来,伸了伸腿就往尘荒那跳。 它刚蹦起来,冷不防慕尘突然伸腿绊它,它的后腿被勾住重心向下,立即以倒栽葱的姿势摔了下去。 “啊!”兔精尖叫着就地一滚而起,前肢摸着脑袋,气鼓鼓的去瞪慕尘。 “滚回去!” “不回去!”兔精倔强道。 慕尘懒得费唇舌,上手去抓兔精。 兔精耳朵耷拉下来,往边上一躲,红眼瞪着他,“就不回。” “看来你这身皮有点紧啊!”慕尘冷笑着威胁它。 兔精一蹦而起,毫不示弱,“你欺负兔子,兔子要把你的丑事告诉大仙,我看她还会不会喜欢你!” “我的丑事?” “就是你的丑事!”兔精粉耳朵立的笔直,“兔子都看见了。” “哦?你倒是说说你看见什么了?” 兔精一愣,心道这小子不是最怕别人说他丑事吗?眼下瞧他怎么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 “你……” “我什么?”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不妙啊不妙! 兔精莫名不已,转头去看尘荒,心道莫非大仙神通广大治好了他? “你好了?” 慕尘未答,神色自若道,“这么闲不住?那好,把臭仙道的来历讲讲。” 兔精又去看尘荒,见大仙已经坐下来做洗耳恭听状,看来非说不可了。 “臭仙道原来是个没人要的散道,有次跟人斗气被打的很惨,慌不择路跑进了一座观宇,此间主人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教了他一些小术法。” “此间为哪间?”尘荒问。 “不知。后来臭仙道偷学了一样本事便离开了那里四处野猎,初始还真的做了几件好事,后来有了一点小名气便收拾了几个散道,自己独霸了地仙观。”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 “臭仙道嗜酒如命,喝醉了就会叫那个女人来,有时候忘记把兔子放走。兔子就知晓了……” 兔精说这话时神情颇为哀怨,想它堂堂正正的兔精爷们,皮毛光亮,耳朵又尖又长,若没臭仙道这一出,它现在一准跟肥美的兔娘子窝里美着呢。 可恨! 一想到臭仙道干的那些事,兔精两颗大牙磨的吱吱响。 真是始料未及,难怪那几个壮汉叫她王姑娘,可她分明已经是个妇人了。 听兔精的意思,那个王妇人经常与假大仙幽会,也不知她是心甘情愿还是为了报复慕尘。 尘荒道,“那你可知那个女子名唤什么?可是被胁迫的?” “王泼妇?看不出来是不是被胁迫,从她第一次来求臭仙道后,臭仙道头回叫她来还半推半就的,后来倒也没怎么了。” “你为何叫她王泼妇?” “每次她一边那啥…嘴里一边骂这倒霉傻小子,不是泼妇是个啥?” 兔精话音落,尘荒看向慕尘,“慕尘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慕尘回想了一下,他现在记得的全是醒来后发生的事情。 “那兔子知晓吗?” 兔精当然是知晓的,可它却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这傻小子一看就是喜欢上大仙了,万一坏了事,它真怕他趁大仙不在的时候剥了自己的皮。 其实不管尘荒问不问,慕尘都想知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知晓就快说,装什么高深?”慕尘对兔精一干人态度真的好不起来。 “说就说,你凶甚?”兔精蹦跶了两下,“那王泼妇第一回来地仙观,臭仙道就看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兔精瞪着慕尘无声道,这可是你让我的别后悔! 慕尘莫名不已。 “那王泼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傻小子骗回了家,结果……事没成!”兔精临说出口时改了一下,为了自己的兔命它还是没敢太直白。 事实并非他被骗去的,而是应约去的。两人好事没成也并非他有问题,而是他发现一些东西,便拒绝了王泼妇。 “可据大娘说,我自那日后便病了很久,差点一命呜呼,这其中可有他们的手笔?” “屁咧!根本就不是病,是被王泼妇砸坏了脑袋!” 兔精的话惊得慕尘与尘荒倏地站起了身。 兔精吓得往后缩了缩,再一看他们只是震惊下的本能反应,两只前肢啪啪的拍了几下胸口,它还以为他们要联手剥兔皮呢。 “这件事镇上没人知晓?也没人发觉?”尘荒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杀人害命的事啊。 “知晓又咋的?那王泼妇砸了他就躲到臭仙道那去了,还反咬一口说傻小子意欲对她图谋不轨。” “然后呢?” “那王泼妇有几分姿色,臭仙道宝贝的很,信了她的话,背地里去对付这傻小子。有一回听说他差点断了气。” “有意为之?” “兔子不知。” “当真不知?” “大仙啊,兔子还想让你搭救呢,怎敢欺瞒你。” 她料兔精也不敢说谎,心想着,以兔精和众人的表现来看,这假大仙八成是对慕尘下过手了。 尘荒道,“还有一事,兔子可知?” “大仙请问。” “那假大仙有没有透露过,教他的是人姓甚名谁?” “具体没有,只听他念叨过一回木大师。” “木清大师?”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青衣仙道 “慕尘知晓此人?” “若是此人,我还知晓一二。” “可否说来?” “木清大师便是此间主人。很多年以前便在此地了。闻老人们说起,木清大师术法了得,为人亲善和悦,时常为附近的乡民除害,还会亲授护身之法。” “如此说来,当年假大仙去的极有可能就是木清大师的观宇。” “事情过去太久已经无从考证。不过有一点却吻合。”慕尘道。 “哪一点?” “我听大娘说过,木清大师消失的时间里,正好是臭仙道出来做好事的那段日子。” “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啊。” “的确不能!可如何解释他为何突然间会木清大师的术法?仅凭这一点就说明他与木清大师相处过,且时日较长。” “你的意思是说他偷学了木清大师的术法,然后……”尘荒比了个咔嚓的动作,又看向他。 “慕尘并无实据。” “你没有,或许我有!”尘荒道。 “你说什么?”兔精与慕尘同时惊讶道。 “今日晨起时的事,慕尘可还有印象?” 慕尘点头,他是听到尖叫声才进屋的。 “我是被梦魇吓醒的!我梦中有个人满身鲜血淋漓的站在观宇里,死状极惨!” “什么样的人?为何我在此观几年了都没有梦到过?” “慕尘梦不到或许是因他不愿让你看见。” “原来如此!那你看到的人是什么样子?” “我只看到他一身青衣、木制发簪。脸上有血污容貌不清晰。” “青衣、木簪……真的是他!”慕尘难以置信,“世人都道他是飞升了,难道说他并非飞升而是遇害了?” 尘荒不置可否,看着慕尘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臭仙道怎么可能打得过木清大师?”兔精道。 “人心难测!有什么不可能?若假大仙存了害他的心思,他又毫无防备,如何逃得过他的杀手!你要知晓,这世间本就没有不死的神,更何况是修仙得道的人!” 尘荒的话令一人一兔无法辩驳,事实总是残酷的叫人难以接受。 屋内短暂的静了一阵子,须臾后,慕尘走到柜子边,打开柜门从里边拿出了一卷画像。 他打开给尘荒看,“这便是木清大师,这是他帮了一个识文断字的人的忙后,那人给他画的像,九成像。” 画中男子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一身青衣翩然,有乘风而去之势。 如此比较,梦中之人倒真有可能是他。尘荒看过后道,“这是何时画的?” “应当是他快飞升的那段时日。” “慕尘如何知晓木清大师要飞升的?” 慕尘看了画像一眼,“我听大娘说的,有一日,观宇上空突现祥云久久不散,后有清音袅袅,再后来木清大师便闭观了。” 仙道中人飞升前的确会出现祥兆,这样说来,他也有可能是飞升了? 尘荒将事情捋了一遍,又觉得不大可能,入她梦的那个人分明就是画中的木清大师,若是飞升了怎会以此面貌出现。 脑中突有灵光一闪,她立即道,“你们可知假大仙何时逃去的观宇?” 一语点醒梦中人! 慕尘与兔精微微张着嘴,瞪着眼睛看尘荒。 一人一兔如此神色,不需尘荒在问下去,已然心中有数。 真是没想到…… 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人一兔的气息均有些压抑。 “兔子要给他报仇!”兔精磨牙道。 慕尘讽刺道,“报仇?你是不是帮凶还不一定呢!” “兔子不是帮凶!兔子得了木清大师的恩惠才有机会修炼成兔精的!” “兔子说什么?”尘荒似捕捉到重要的东西。 “兔子原本只是只兔子,有一回掉进陷阱里被路过的木清大师救了,他用灵力给兔子疗伤,后来兔子就成兔精了。” “你是说,你身上的灵力根本不是假大仙的而是木清大师的?” 兔精点点头。 尘荒又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她似乎摸到谜团的边缘了。 这两件事合并在一起便是假大仙无意撞进了即将飞升的木清大师的观宇,木清大师于心不忍救了他。 然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大家以为木清大师飞升了。而被救的假大仙在他消失的时期扬名立万,风头盖住了大师的事,所以大家并未深想。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没明白。她来的第一日也在破观中睡过觉,为何他没入梦?却在她带回兔子后,便入梦了。 思及此,她问道,“兔子,你遇到木清大师是在假大仙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那臭仙道就是发现了兔子身上的灵气才捉了兔子。” “也就是说,假大仙是凭借你身上的一丝灵气才去捉你,而非因你是兔精?” 兔精点点头。 难怪!她感受不到他丝毫的气息,不论是戾气还是灵气。极有可能他的灵气早被假大仙抽空了…… 尘荒忽然想起一物,自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瓶子,观望了许久后,她抬手拔出了塞子。 若她没有猜错…… 她捻指一点,瓶身轻晃了晃,一阵青色流光自瓶口缓慢飘了出来。 那青光尽数飘出来后,慢慢凝聚成人形…… 慕尘:“木清大师!” 兔精:“木清大师!” 随着惊呼声,木清大师恢复了意识。他静观片刻后,理袍规整后,朝尘荒施礼,温声道,“木清多谢姑娘。” 尘荒回礼,“木清大师客气,你受苦了!” 木清目光微微闪动,随之一笑道,“此乃我的劫,不可言苦不得有怨。” “大师何出此言?” “这世间,无论是谁都有一段未解开的劫,一段未完的缘分。木清亦如此!我自落定在此观中,悟出其中之道时,便知自己会有此一劫。” “大师既然早就知晓为何不避开?”慕尘不解。 “我既欠了他的,不论走多远都要悉数还于他。这一世不还便会有下一世的纠缠。” 尘荒道,“木清大师既不为报仇而来,那入我梦是为何?” “我欠他的他索拿回去,视为公平。可他以我的灵气作恶害人,又是另一桩事了。” “灵气作恶?”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心大道难悟 木清点了点头。 “当日他原本没打算取我性命,只是要我将灵气渡与他,我知他心术不正,宁死不从,他恼怒之下对我下了杀手。我不知他已经偷学了锁灵术,待我身死后,还是被他抽走了我的灵气。” 听他所言,尘荒想起兔精说的那句高人指点、药水馒头。结合木清大师的话,那假大仙所谓的高人指点百试百灵的千金馒头,都是用了他的灵气之故。 “大师既然都知晓,为何不出手?” 木清笑了笑,“姑娘既然问了,那木清便将所悟说与你说。” 尘荒点点头。 “姑娘虽是大成者,所悟却不多。万物起始各行其道,你我既是修仙道,该知晓仙道的宗旨是为了除恶扬善,不是以自身之道去做自己心之所欲的事。” “大师所言,尘荒混沌。那假大仙即是恶,为何你除不得?” “我既已身死,若凭一股执念便去杀了他,那我与他有何区别?” “可是……” “姑娘还是没明白吗?” 见她点头,木清再道,“我已非这世间人,就没有插手人间事的权利,我留守于此,也只是因为作恶亦有我一份。我不能干涉,但我可以赎罪。” 人心大道最是难悟。 尘荒似懂非懂,想着木清大师所言是否如她自己所言,不管她是不是得道的神仙,总之她不会去害人。 “尘荒受教了!” “姑娘客气。” 思虑了片刻,尘荒道,“大师,尘荒能为你做些什么?” “木清希望姑娘能帮我散了灵气。” “大师万万不可!” “我自万物来自要回归万物去。”木清大师笑着。 “大师……” “姑娘不必觉得惋惜。木清得姑娘相助无以为报,木清在此为姑娘与公子祈愿,愿你们世世安好。” “我们?” 尘荒与慕尘互相凝视一眼,又望向木清大师。 木清大师笑着朝他们俩点了点头,青光凝聚成的人形,顷刻涣散成烟袅袅飘去。 “大师!哇呜呜……”兔精大哭起来。 慕尘收回目光瞟着仰天大哭的兔精,莫名觉得它有些可怜。木清大师烟消云散,虽然让人惋惜,却还不至于让他痛哭。可对于兔精而言他不亚于它的再生父母,也难怪它哭的如此伤心。 “唉,别哭了,我给你吃胡萝卜。” 兔精正哭的酣畅淋漓,猛一听吃的,长耳动了动,面上挂着眼泪看他,“真的?不是骗兔子?” 慕尘嫌弃的挑眉,“能否把你的鼻涕眼泪擦干净了再来和我说话。” 兔精一听,慌忙吸了吸粉红的鼻头,哪有什么鼻涕啊,这傻小子果然不是好人。 “你——” “喏,给你。我可不是看你可怜,我是怕你吵到尘荒了。” 尘荒已经坐回到木床上,神情疲惫。 兔精抱着葫芦卜,小声的哦了声,就跳回了筐子里。 慕尘倒了碗茶给她,“要不要睡会?” 尘荒接过茶喝完,点头道,“好。” 这一日过的真可谓是一波三折,情绪时高时低,到此刻她已经精疲力尽。 “你安心睡,我守着你。” 尘荒道,“那好,若假大仙来…” “先睡觉,醒来再说。”慕尘抖开被子等着她躺下去。 见状,尘荒连忙脱了鞋躺了上去。 慕尘给她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的去了桌台边擦剑了。 话回街头。 王妇人不知尘荒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吓得跑去地仙观找假地仙。 假地仙出去找兔精才回来,正心急火燎的,见王妇人大白日的横冲直撞的跑进来,脸往下一拉,“你做甚?” 平日里,假大仙对她不是宝贝就是心肝的,冷不丁一喝,吓得王妇人放弃了扑过去诉苦的念头。 她瞄了瞄他的神色,探问,“大仙这是怎么了?” 假大仙闻声探究的看向王妇人,觉得今日的她很反常,换作往日别说吼她,说话声音重了些她都要闹腾半天。 “你先说说,来此作甚?” “我、我是来给你报信的。” “报什么信?谁敢惹本大仙?” “哎呀你快别说了!”王妇人惊怕的贴过去拽住他的手,“前几日镇上来了个小姑娘,不知怎么和那痞子混一块去了,那小姑娘仗着自己会妖法,就就…” “就什么呀?” 王妇人假装抹了两下眼泪,道,“她就合着那痞子做了场戏,引得镇上的人都晓得了咱俩这事。” “你说什么?”假大仙面罩黑云,目色阴鸷,“她是如何做的?” “我只看见她弹了下手指,放出来几条银丝一样的东西在我身边转了几圈,就没了。” 闻言,假大仙绕着王妇人看了一圈见她既无伤痛也无什么东西侵身。不由得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又在耍心眼。 王妇人察言观色,知他怀疑自己了,便把尘荒临走时的话说了出来。 “那小姑娘还跟大家说,别把耍把戏的当大仙,说大仙是骗子。” 王妇人的话有没有添油加醋假大仙不知晓,但敢当着大家的面挑战他的威信,他就不能容她了。 “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才是最好的证明,说她会在破观恭候大仙。” “破观?”假大仙的声调徒然拔高。莫非她发现了什么?“你说她会妖法?” 王妇人连连点头。 假大仙心思一沉,这也太巧合了,兔精突然间不见了,她就找上了王妇人,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大仙?”假大仙才不相信这个搬弄是非的女人。 这个女人为了所得无所不用其极,那个痞子恰好牵扯其中,莫不是她又去招惹他,他才去了请了人而连累自己? 王妇人讪笑道,“怎么会呢,我对大仙的心思大仙还不清楚吗?” “少给本大仙来这套!你心思全在那个痞子身上,怎么吃不到嘴不甘心又去招惹他了?” “没有没有。”王妇人连连摆手。 “没有?就算你没主动招惹他,定然是做了什么事收不了场,否则怎会抖出你与本大仙的关系?” “我、我看不得他好。我原本是想吓走她,哪里知道那小姑娘跟常人的想法不同,还会妖法,我……” “想法不同?” “我是这么觉得的。” 莫非她…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的人只能我欺负 莫非她是个心智有碍的,才被那痞子骗来了? “大仙~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王妇人娇嗔的抱着他手臂晃荡。 假大仙瞟着她,又有些心软了,他并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王妇人清白身子给了他,等于把一辈子托付给了自己还得不到名分,她委屈也正常。 “行了行了。就算没你这档子事,她在众人面前诋毁本大仙,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日后还有谁会来地仙观。” “大仙说的是。”王妇人闷闷道。 假大仙心疼归心疼,心里却清楚王妇人的秉性,未免日后她再招惹麻烦,还是先断了自己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念头。 “你说,他们说在破观等本大仙?” “是的,当着众人面说的,说完就飞走了。” “飞走的?” 王妇人点点头。 会飞的除了妖就是大成者,若是妖收了她还能名利双收。若是大成者,他这一去能不能回来都未知。 看来是要动那个的时候了。 思及此,假大仙对王妇人道,“你先回去。本大仙没叫你就不要出来。” “大仙是要去破观吗?” “嗯。” 王妇人心中一喜,面上装作担忧道,“那大仙当心。” “快些回去。” “好。”王妇人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立即转身走了。 她方出地仙观,脸往下一垮,捂着嘴一副作呕的厌恶表情。 半晌后,王妇人抬头看向破观的方向,恶狠狠地咒骂道,“小狐狸精你给老娘等着,老娘一定会让老东西好好的折磨你。还有你,老娘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远在小镇这头的破观里,被骂的两人齐齐打了个喷嚏。 慕尘抬起头去看木床上的尘荒。见她揉了下鼻子,抱着被子懒洋洋的翻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尘荒冲他笑了笑。 慕尘心中一动,突然很想去摸她的头发。 “想什么?”尘荒道。 “想——你。” “想我?我不就在你眼前么。”尘荒觉得跟他互逗挺有意思。 “正因如此,看得见摸不着才更想。” “难不成慕尘想到了什么都要摸一摸?” 慕尘哈哈一笑,“那得看是什么,慕尘可不是随便的人。” “比如呢?” “比如尘荒这样的……” “呸!不要脸!”兔精冷不丁插了一句,从筐子里跳了出来,“大仙别听。” “哦?为何不听?” “尘荒……” “怎么了嘛,不能听?” “都是些老掉牙的糗事,尘荒若想听,我给你讲讲乡土趣闻。” “老掉牙的事?你跟王泼妇的事可不算老哦。”兔精意有所指。 “你这兔精有完没完?”慕尘喝道。 方踏进破观的假大仙神色一紧,并指凝气,指尖灵气引着他一路向前。 小屋里,兔精正要骂回去,突感身上燥热难耐,在地上滚了几滚,惊恐叫道,“大仙救命!”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厉声大喝,“还不快滚出来!” “臭仙道!” 尘荒立即给兔精布了结界。 声落,慕尘抓起小桌台上的剑,快步走到尘荒身前一步。 这绝对的保护姿势令尘荒心里莫名一暖,她道,“不用保护我。” 慕尘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让开。 “好吧,我们一起出去。” 说是一起出去,实则还是他走在她身前一步,且挡住了她半边身子。 门开那刻,两边人同时一出一进,于观内小院中相遇。 假大仙生了一张恶相脸,目光阴鸷,看向尘荒时,瞳仁骤然一缩。 此女周身灵气涌动,观面相又只有十七八岁,这么小的年纪便已经飞升了?老天可真是不公平! “你便是假大仙?” 闻此称呼,假大仙短眉倒立,呵斥道,“小儿无礼!” 尘荒神色淡淡,“我并非小儿也不曾无礼。倒是你一把年纪,半分规矩都不懂,进人家屋里之前要敲门不知?” 假大仙哽了哽,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本大仙应约而至,未踏平这里已然是客气的。” 尘荒莞尔一笑,“好胆识啊!木清大师还站在观中呢,你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踏平这里?” 木清二字一出,假大仙的脸登时变了色,“你胡说八道!他早死了!”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且进观一看便知。” “你胡说!本大仙早就…”假大仙话音戛然而止,双目紧盯着尘荒手中捏着的黑瓶子。 “还觉得我是胡说八道吗?”尘荒收回手,“木清大师的灵气在哪里?” 假大仙心知自己做的事已经败露,也不打算与他们费唇舌了,垂手快速捏了个诀扔了过去。 一直静默的慕尘手中剑出鞘,剑光一晃与飞来的光撞在了一起。 假大仙立即收了手。 这个痞子难缠的很,不等他与小丫头交手,他的灵气便会被耗光了。 “怎么不打了?”尘荒歪着头像个好奇娃娃。 “还打什么?这不摆明是认输了。”慕尘故意激他。 “哦?认输了呀?”尘荒笑笑,“那请将木清大师的灵气还回来。” “谁说本大仙认输了?”假大仙铁青着脸,声音大中气却不足。 他来之前是打算跟她斗一斗法的,待自身灵气不够时再用木清的,一准能拿下她。可谁能想到这小丫头竟是个大成者,而且一再强调让他交出灵气…… “不认?不交?那打过?” 尘荒原是想一招解决了,可听了木清大师说的话后,她觉得还是好好跟他说比较好,万一被他缠上……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假大仙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的很。又不想这么认栽,短眉都快竖成倒八字了。 “要本大仙交出灵气可以,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跟本大仙去地仙观当着众人面交还给你们,但不许说出来。” 呵呵~慕尘冷笑道,“还真把自己当大仙蹬鼻子上脸了?” “拿了剑就以为自己是大侠了?你不过是个痞子,少在这里自以为是。” 假大仙话音未落,嘴上突然一痛,他目光一转,见那小丫头正在看自己的指尖。 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嫩如青葱。 而那好看的指尖上萦绕着一缕流光,想来方才刺破他嘴巴的便是这光了。 尘荒视线从指尖上转向假大仙,道,“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要脸的理由 一语落,两人惊。 一个人惊悚,一个人惊喜。 “唉!我没耐心了啊,你说你是交不交?给个痛快话吧?”尘荒不想再耗下去了,连对假大仙出手的欲望都没有。 假大仙明知自己连慕尘都打不过,可就是不甘心拱手让出一切。 突然,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奉劝你最好别乱动,我只想和平解决这件事,逼我动手可比想象中要痛哦,不知你听过抽灵气没有?” 假大仙岂会不知?那木清大师就是被他抽灵气活活折磨死的。那种痛苦只要看一眼就感同身受何况亲身体验。真不知当时的自己怎么那么狠毒。 这小丫头这么说,难道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假大仙道,“你……” “别你你我我了,你就说给不给?” “尘荒……”慕尘握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尘荒已然等得不耐烦了,方一捻指,那假大仙立即掏出一物道,“给你!” 尘荒与慕尘齐齐一怔。 这么容易就给了? 不像假大仙的作风啊! 引灵的手指微微一动,一道流光飞去假大仙手前两指距离游离了几圈,便回了尘荒的指尖。 慕尘道,“如何?” 尘荒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接了瓶子,“我答应木清大师的事已经办了,接下来轮到你了慕尘。” 假大仙双目猛地睁大,“你不讲信用?” “不讲信用?我没有动手啊!”尘荒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分明……” “分明什么?” 她分明只说了交出来,好像没说不让痞子动手…… “你使诈!小小年纪不学好!” “世道不稳,偶尔使诈无伤大雅。我又没有要插手你们的私人恩怨。” 尘荒不以为然的不要脸的态度,气的假大仙身子抖了几抖。 慕尘哈哈大笑道,“这句话…我喜欢!” 假大仙忍不住呸了声,无声骂道,狗男女! 三人说话间,尘荒已经走到破观正厅去了。 假大仙看她走了,往日那作威作福的表情又挂回脸上,心想着他对手是痞子,便是输了也不会太难看。 慕尘早忍不住,见尘荒身形完全没入屋内,转首提剑刺去…… 尘荒拿着瓶子找到梦中木清大师所站的位置,捻指引出瓶中灵气。 如清泉般浑厚柔和的灵气随着她的指尖落于他身死之地,灵气凝聚在一起缓缓流动,而后在大厅内游走一圈,仿若与旧日事告别。 片刻后,灵气游回原地顿了顿,朝屋顶缓游而去。 尘荒对着它颌首,默默道,走好! 一刻钟后,尘荒出了大厅,外头的事情也已经结束了。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假大仙,身上四处都是渗血的剑伤,丝毫意外都没有。 兔精说他看到慕尘就跑,说明他根本没什么本事,先前那些唬人的战绩靠的也是木清大师浑厚的灵气,没了倚仗的他,其实就是个会点小把戏的骗子。 尘荒视线移到慕尘那边,道,“慕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公之于众,不能让大家再被他骗了。” “是该如此,不过你想好具体怎么做吗?” “这个……”他的确没想过。想了想又道,“我听你的。” 闻之,尘荒一愣,随之笑了笑,道,“先捆了他。” “好。”慕尘收了剑就去找绳子。 尘荒进屋把兔精放了出来,“随我来。” 兔精方才得她护持免受焚身之苦,毫不犹疑跟在尘荒身后蹦跶着出了屋子。 它一出去就看到空地上躺着的臭仙道,粉耳反射性的快速抖着,几息后它发现臭仙道一动不动,定睛细看,才发现他满身血迹斑斑,这才松了口气。 “大仙叫兔子有何吩咐?”兔精狗腿的大声道。 猛一听到兔精叫大仙,假大仙下意识昂首朝它看过来。 “看什么看?臭骗子!老色鬼!”兔精许是知晓自己终于逃脱了他的魔掌,将压在心里的话全用骂的骂了出来。 “你不是人,兔子堂堂兔爷们被你害得不敢找兔娘子了,呜呜呜呜~” “你这个臭仙道,你毁了兔子对做人的美好幻想,兔子再也不想变成人了。” 兔精哭哭骂骂的时候,慕尘拿着绳子回来了,他走过来丢了句:没出息。 走过去将躺在地上干瞪眼的臭仙道绑了死紧,转首对兔精道,“来,有气往这撒,哭哭啼啼的像什么爷们儿!” 好咧! 兔精等这个机会等好久了,嚎了声,一蹦老高直直跳跃到假大仙的肚子上,撒开四肢,拍打抓挠踢腿牙啃…… 等它十八般武艺使了几轮后,已经累到气喘吁吁,它歇了几息,跳转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假大仙的脸上。 假大仙本就剩一口气硬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被它这一屁股墩子下去,登时两眼一翻…… “哈哈~”尘荒捧腹大笑,指着兔精和慕尘道,“你们这俩磨人的小妖精~” 心中憋屈的恶气终于出尽,一人一兔互望一眼,哈哈大笑不止,直到笑到脸庞发红肚腹胀疼才停了下来。 “好了,办正事了!”尘荒道。 慕尘立即正色。 “咱们兵分两路,兔子回洞里将财物搬到地仙观。我带假大仙回地仙观。” “那我呢?” “慕尘去请大家来地仙观。” “就这样?” “就这样。” “尘荒我……” “我在地仙观等你,要快哦~”尘荒冲他眨眨眼道。 慕尘心头一阵悸动,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了,各自出发,天黑前务必到地仙观碰头。” “好。” 尘荒走到假大仙身边,道,“哎起来了,走了。” 假大仙闻声打了个激灵,瞬息间醒了,方张开嘴便尝出一股怪味,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张嘴一副欲呕的表情。 尘荒蹙眉,再催,“起来。” 慕尘和兔精见他还不动,心道尘荒还是太温柔了,对付这种人就得横着来。想要上前去,便见假大仙一骨碌站了起来。 算你识相! 一人一兔同时投给假大仙一个警告的眼神。 假大仙气的差些内伤吐血,又不能对他们怎么样,猛地扭头往观外走去。 三人一兔出了破观,便分开了。 慕尘让臭仙道走在前,他则走在尘荒前面半个身位。 尘荒一怔,这是他潜意识的反应?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游街 尘荒没跟上来,慕尘扭头看她,“怎么了?” 尘荒本想问问,又觉得太唐突了,摇头道,“没事。” “那你快跟上,别又丢了!” 又丢了?她何时丢过吗?尘荒十分不解,又一想可能是他随口一说而已。连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三人走了一阵,眼见着快到镇子口了,假大仙突然挣了挣手。 想跑?慕尘一把拉住绳子缠在手里,又对尘荒道,“要不我送你去地仙观再回头找人?” “你担心我啊?” “嗯。” 慕尘答的很认真,尘荒忽然不适应了,“你别这么严肃,让我好紧张啊。” “紧张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尘荒下意识搅手指。 慕尘笑笑,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尖。 这么轻佻亲昵的动作,他做的毫无违和感,尘荒竟然也不排斥。 莫非她真的对他…… 噫~怎么可能,自己绝不会是那种贪恋美色之人。 慕尘眼尖看到她泛红的耳垂,眸光微微闪动,“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要快些走了,耽搁了这么久。” “好,我送你过去。”慕尘坚持己见。 尘荒正想着怎么拒绝他,忽而一计策上心来。便道,“慕尘,去地仙观需要经过街头么?” “可以。你想走街头?”慕尘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那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不错!” “哈哈哈…走吧!” 走在前头的假大仙听到尘荒的笑声莫名打了个寒颤,心头升起很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真他娘的太准了。 她竟然要痞子捆着他游街示众!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士可杀不可辱! 假大仙在脚即将踏上长街的路面时,突然驻足不前。 “你停下来作甚?”慕尘拽紧了手里的绳子,以防他逃脱。 假大仙面色本就黄黑,这会儿功夫脸色已经变成乌黑色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二位这样折辱本大仙还不如给个痛快!” “哼,给你个痛快?当初你可想过给我和镇上的人一个痛快?” 慕尘的话犹如钝刀子割肉,假大仙哑口无言。昔日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都够他被万众唾骂乱棍打死。 这些年在他积威之下,大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却恨得他牙痒痒,只要给他们逮到机会…… 光是想想,假大仙就觉得今日自己是走不出这条长街了。 俗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可他还不想死。 假大仙态度终于软了下来,求道,“二位高抬贵手放过本…我这一回。只要不走长街,你们私下怎么惩罚,我绝无怨言。” “本公子的帐已经清算了,至于大家肯不肯放过你就得看他们的意思了。”慕尘态度坚决。 见说不动他,假大仙又转向尘荒。 慕尘也跟着看向她。 两道视线齐齐射来,尘荒神情莫名,眨眨眼,“你们看我干嘛?” “大仙姑娘你看……” “不看!有事问他,谢谢。”尘荒挑眉示意他找慕尘。 慕尘本来担心假大仙求饶,她看他可怜,会像饶了兔精那样挥手说算了。再一听,她竟然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不免讶异。 “你这是…” “我脑子笨想不来弯弯绕绕的,交给你最好也最合适。” 慕尘心道,你这是脑子笨吗?分明聪明的过了头。嘴上却道,“不愧是千金馒头换来的小娘子,真体贴。” 这人自认识时便自带一股痞气,言辞间虽轻佻,为人却正派的很。 听他调侃自己,尘荒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事情免疫了一样,居然脸不红心不乱的。 “快走吧。”她催促道。 “好。”慕尘拽了一下假大仙手上的绳子,“请吧大仙。” 假大仙再不愿也还是被慕尘推搡着进了长街。 小镇上最热闹的长街仅此一条,路面修的略宽阔,道路两边支满了小摊,这个时辰正值开市的高峰,街头上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们三人以这种阵势出现在街头时,喧嚣沸腾的声音突然静默,四下里鸦雀无声,唯有那一双双热辣辣的视线射了过来。 片刻后,震惊、惊惧、恐慌、不可置信,糅合成一个诡异的可怕表情爬上众人的脸,明明想尖叫却含而不发,紧咬着唇生怕漏出一丝声音。 这一幕,让尘荒想起了自己第一回以藤玉的身份出现在街上时的情景,跟这比起来,藤玉那简直是小儿把戏。最起码看到她的人还知晓跑,而目下这些人不但不敢跑,连叫一声都不敢。 足可见假大仙的威慑力。 假大仙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心里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下意识抬高了下巴,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 他的表情落到众人眼里,众人只恨不得用手里的东西砸他个满脸开花。 不知谁认出了慕尘,喊了一句,“阿慕你在搞什么鬼?” 镇上无人不知慕尘与假大仙的关系水火不容,此番一见,他竟然与那人安静的站在一起,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慕尘未答,大力将假大仙推了出去。 猝不及防被他推的朝前连连踉跄,假大仙才稳住身子人已站在人群前端。 众人如避蛇蝎往街道边缘躲去,待站定细看,才发现假大仙双手背于身后被绳子捆绑着。 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茫然后,众人又去看悠悠走上前来的慕尘和那个女子。 “阿慕怎么回事这是?” 有几个相识的男子赶紧凑到他身边来,不时瞟一眼他身边的尘荒,似乎关注点并不在问的话上面。 慕尘未答,神色隐隐不悦。 “咦,这位小娘子面生的很,是打哪来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这人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言行举止颇为无礼。 尘荒微拧着眉,扫了他一眼。遂收回目光去看慕尘。“慕尘。” 慕尘心知这几个人不是好货色,平日对他趋之若鹜,看到假大仙居然还有心思围上来,果不其然,没安好心! “围着我作甚?” 嘁!几名男子齐齐嗤声,转身朝假大仙那去了。 “这不是大名鼎鼎仙法了得的大仙吗?哟,这练的什么厉害仙法把自己绑成这样子?你这是出来找人帮你解绳子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惑心 说话的是几名男子中嘴巴最损的一个。 假大仙胸口跟塞了团棉花似的,闷堵的喘不过气来。 众人神色皆是骤变。 虽说假大仙眼下被束缚不能动弹,但他的本领大家都知晓的。 这小子平日口无遮拦就算了,居然敢挑衅大仙,万一激怒了他事后报复大家,那可就惨了! 众人脸上愁云惨淡,一名年长的老者连忙站出来道,“阿慕你这混小子,这是干什么呀?还不快解开大仙。” “这是个骗子岂能放得?”慕尘上前几步,示意假大仙往前走。 “骗子?阿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老者心惊胆战,上一回他发疯跑到地仙观里闹了一通,事后大仙狠狠地惩罚了大家。 “慕尘没有说错,此人确乃骗子。” 尘荒一开口,众人又将视线移到她身上了。 “这位姑娘是?” “呀,这不是那位神仙姑娘吗?”说话的是先前见过的壮汉之一。 老者只耳闻那事并未亲眼看到,听壮汉一说连忙走近了一瞧,这姑娘生的美,周身气场强大,跟之前的木清大师一样自成正气。 难不成阿慕那混小子真的请到了真神仙?老者犹豫半晌仍是不信。 “敢问姑娘从何而来?” 闻言,尘荒微微愕然,此时不是该问明假大仙的事么?为何倒过来问她的来历?还是说这些人更怀疑自己? 本欲说句不重要,一想不妥,随即道,“我受木清大师指引而来。” “木清大师?”老者神情震惊。 “正是!”尘荒心道果然有用,“木清大师虽已飞升却放不下大家,特意引我入梦托我前来帮助你们。” 此言一出,四下的人议论开了。 “原来木清大师真的是神仙啊!” “大师消失是因为飞升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他那么好的人…” “木清大师才称得上真正的救世神仙呢,可不像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呸!” “我呸呸呸……”不知是哪家受害的人,冲到假大仙面前连呸了几口,方才解了一点点恨意。 假大仙飘在云端那么久,冷不防被人当面啐了,立时拿眼瞪他。 那人怔了一息,回过神来,反而又朝假大仙连呸了数下,还一眼瞪了回去,这才回到人群前,朝假大仙偏了偏头,好像在说,该你了! 有人做第一,自然有人做第二。 等到第二个人安然无恙的回到人群后,立即有三两个人快步上来,生怕慢一步,假大仙就被口水淹死了。 待那几个人也毫发无伤的回去后,人群似受到了鼓舞,争先恐后的围了上来…… 真真是墙倒众人推。 慕尘拽住尘荒退到了空地,两人并肩而立做壁上观。 尘荒在他一拉之后心里顿生异样。 似曾相识的一幕浮现脑海,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经常这么拉她,会与她并肩而望,会走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会在她望过去时对她笑,只要她抬头,就一定会看到他。 尘荒下意识看去,正好慕尘也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他冲她弯唇一笑。 蓦地,脑海中突显一袭玉衣的男子,声沉语柔,深情唤她,“尘儿…” “胤玉!”尘荒喃出了声。 “尘荒?你在唤谁?尘荒快醒醒!” 在即将看清男子脸的时候,思绪突然被拉离,尘荒看向担忧的慕尘,张了张嘴,毫无预兆的往后倒去。 “尘荒……” “尘儿…尘儿…” 尘荒眼前一片混沌,待视线清明之时,她站在一处破墟里。 “胤玉!” 胤玉听着像是尘荒在喊他,可他怎么找都找不见她的人。 “尘儿是你吗?你在哪?” 尘荒就站在他面前,疑惑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却看不到她。 “胤玉,你的眼睛伤着了吗?” “没有,尘儿,你究竟在哪?发生什么事了?”胤玉着急的举目四望。 看着他的反应,尘荒悟出来了,她看向自己虚化的身体,才知自己已经是个魂魄。 “胤玉,神尊交代了我一个重要的任务,我想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了。” 胤玉眉目黯然,本想问她的去向,突然又改了主意,“你本是她的元神,替她办事理所当然。尘儿,你去吧!” “胤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胤玉一边答着,一边努力的想找到她的位置。 尘荒凝视着他的脸,难舍难离。 空气突然间静默,安静到令人窒息,胤玉没有听到回音,突然挺身而起后又摔了回去。 “胤玉!”尘荒紧张的大叫,扑过去想要扶他起来,却发现怎么触摸都没用,心里一急一酸,眼中的泪滚落了下来。 热泪落在了胤玉的手上,他盯着那滴液体,目光像在看他心爱之人。心中一瞬间酸涩堵滞,半晌哽声道:“尘儿不必担心我。” “胤玉,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吗?” “当然会!尘儿一定要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人这么多,你怎么找我啊?谁知道你我会不会变了样子。” “尘儿,你在我身边吗?我好想抱抱你。” 尘荒眼含着泪,依偎进他的胸膛,头靠着他心口的位置,一如往常那样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声。 胤玉虽看不到她,却感觉到了。他闭着眼,手如以往那样放在她手的位置,又偏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道:“你看,即便我看不到,可我依然能感觉到你。” “胤玉!”尘荒压着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尘儿不哭,你看这是什么?”胤玉手里不知捏了什么东西,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你又是想骗我了吧?” “这回可没骗你,是真的有东西,不信你看!” 尘荒受不住他的诱哄,探头朝他手上看去。 胤玉凭着感觉她已经靠近了,立即引灵力注她眉心。 尘荒惊觉自己又上当了,伸手推他却… “胤玉你做什么?” 胤玉的脸色随着他施术的速度,慢慢变白。他却满不在乎,笑的满眼星辰,答:“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不给你留点印记我还怎么找你啊!乖!别动。” “你这个傻子,我才不要你找我呢,我只想你好好的。” “尘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 胤玉突然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拖拽他的身体,他本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可已经来不及了。 “尘儿,活着,好好活着!” “胤玉!”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万物不如你金贵 “尘荒!” 尘荒惊叫着弹身而坐,额头大汗淋漓,脸上泪水纵横。 “尘荒…你应我声…”慕尘握着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 她胸膛犹在剧烈起伏,两片嘴唇发白,听到慕尘的声音后,泪光婆娑的眼缓慢转动着看了过去。 “尘荒…你究竟哪里痛?” 药医诊不出病症来,慕尘守了她一夜,此刻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浑如刚刚大病一场。 好半晌后,尘荒才道,“我怎么了?” “你突然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嗯。”慕尘说话间去桌边给她倒了茶,“先喝点水。” 尘荒扫了眼屋内的陈设,并不是破观,她接过茶碗道,“这是哪?” “客栈。” “为何来这里?” “方便看诊。”慕尘拧了布巾准备给她擦脸。 “我自己来。”她伸手去接布巾。 慕尘没给,空着的手握住她伸出的手,另一手拿着布巾给她擦脸。 尘荒凝着他又不知想什么去了。 静默间,他忍不住问,“胤玉是谁?” 尘荒收回神思,想起自己是看到他笑后,脑海里才出现了玉衣男子,还有那个梦…… 一想到那个梦,心口又一阵隐隐作痛。尘荒抬手按着心口,蹙眉不语。 慕尘手上动作一滞,后悔自己多此一问,她在睡梦中哭的声嘶力竭,喊着那个人的名字,若非情之所至又怎会… 一股烦闷之意涌上心头来,慕尘默不作声的收拾东西出去了。 没过多久,有人送了热水和新衣上来,那人应当是店里的伙计,送完东西便走了。 尘荒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慕尘,心想着他应该是特意避开了,便起身将门闩上了。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爽的中衣,她拿起桌上放着的新衣打开看了看,衣料上乘花色极简,倒合她穿衣风格。 尘荒穿好衣裳后,抽了门闩,坐到木窗边的桌前眺望远方。 不多时,有脚步声向这边来了,门响了两声后便被推开了。敲门的人手里端着大菜盘子,侧身让后边的人先进去。 慕尘抬脚进门,便见坐在桌边的尘荒散着发,目光平静地望着自己。 他微微一怔,连忙伸手一拦,转身接过店伙计手里的菜盘子。 店伙计往后退了退,等他进去便把门给带上了。 慕尘端着菜盘子走近,见她身子倚了一半桌子,便将菜盘子搁在地上了。 “饿不饿?” “不怎么饿。” 慕尘也坐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夜幕昏暗,无月无星。 他收回目光,看着她黑顺的齐腰长发,心神一荡间,伸手捻起一束把玩。 尘荒出了一会儿神,收回视线时便见他手指上缠绕着一缕黑发在盘玩。她笑了笑,也未阻止,倚桌撑额就这么看着他玩。 被她发现了,慕尘心里一阵紧张,见她并未表现出不满和排斥,方要松了头发,便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捏着头发的手指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正想着说点什么好,便听她又笑了笑。 “尘荒你、你别这样对我笑了。” “为何?” “因为…” “因为什么?” 慕尘抿着唇,突然倾身过去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尘荒瞠目,抬手欲推他时,耳畔传来他的喃喃细语。 “你哭的时候我就想抱你了。你一笑,我更忍不住了。” 对着他胸膛的手推不下去了,尘荒默默无言任他抱着。 抱了片刻后,慕尘放开了她。 “为何不推开我。” “因为你想抱啊。” “我想抱你你就答应了,那别人呢?” “别人?”尘荒想了想,目前为止认识的人除了他还有藤王和叶黎,敢抱的她的人好像就只有他了吧? 见尘荒居然在想这个问题,慕尘不高兴道,“最好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让别人抱你。” “为何?” “毕竟你是我用馒头换回来的娘子啊。”慕尘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这么说来,我就值半个馒头?” “这个馒头价值几何,你知道的。” 她本欲反驳,后一想这个馒头能换镇上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了,着实是贵。 尘荒道,“我要这么认了,岂不是承认自己还不如馒头?” “不!不止馒头!”慕尘认真道,“你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要金贵。” “是吗?慕尘真会哄人开心,难怪王姑娘那么喜欢你。” “这可真是冤枉啊,慕尘绝非拈花惹草之人。便是年少轻狂时我也不会喜欢那种女人。” “我说笑的你别当真。话说回来,那假大仙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不知。” “不知?” “你突然晕倒了,我哪管得了其他的事。”慕尘端起菜盘子放到桌上,“别问了,你先吃点东西。” “我还不……” “不饿也少吃,先喝汤。”慕尘递给她。 看他那架势,她若不接,他怕是会一直端下去。尘荒无奈,伸手接过喝了几口。 “味道如何?” “大娘熬的吗?味道很好。” “那就好。” 说罢,他也拿起了筷子…… . “确定消息无误?” “是的。属下绝不会看错,那女子就是公主。” 叶黎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如此同时,南郡都城藤王殿中站着一名男子,正向藤王汇报情况。 “你说公主捉拿了一名假冒仙道?” “正是。” “消息可属实?” “卫三亲自去的,绝对错不了。” 若是探消息追踪人,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马,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他去干什么?” “信上说,公主与叶黎将军失散了。” “什么?玉儿现下独身一人?叶黎去哪里了?” “公主与叶将军遇袭以后,便走散了。目下还未查到叶将军行踪,所以卫三亲自去了。” “公主目下境况如何?” “公主身体无恙,与一名男子在一起。” “什么人?身份可查清了?” “男子名唤慕尘,二十岁,相貌佳,会武功,本镇人。” “相貌佳会武功?想来是招他做了护卫。”藤王想了想,道,“让他们继续盯着。” 卫一原本想告诉藤王,公主不是招他做护卫,想了想还是不能说,便道,“是。属下告退。” 第一百八十章 杨梅酒 翌日,尘荒与慕尘吃完早饭后,便去了地仙观。 昨日的事尚未完,众人分批看守假大仙,方换出来的一批人出观门便看到他们俩了。 “大仙姑娘…”他们快奔过来围住她七嘴八舌道:“多亏了大仙姑娘救我们出火坑,简直太感谢你了。” 尘荒道:“你们太客气了,救你们出火坑的人是慕尘,我可是一下手都没动哦。” “啊?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慕尘的剑法可厉害了!” “大仙姑娘说笑呢,他小不点大的时候就祸祸大家,哪会什么剑法啊!” 这人言下之意他就是个地痞子。 慕尘脸上看不出喜怒,拿剑的手却紧了紧。正要伸手拨开人群,手上一沉,他垂眸看去,她的手压在他手上。 尘荒道,“人不可貌相!这位大哥也说了是小时候的事,谁小时候不会调皮捣蛋,我小时候还爬树掏鸟窝呢。” “呀!大仙姑娘这话说的,我也不是看不起他的意思。毕竟…是吧!” “那是,说不定大哥小时候还偷过枣子打过瓜呢,是吧?” 那人尴尬的笑着,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一起的几个人瞪了他一眼,随即有个年长点的上前来拍慕尘的肩膀,但因为他太高了,他又改拍他的手臂,道:“慕尘好样的!” 另一人赶紧道:“你小子不错嘛,为大家伙办了一件漂亮事,等我回去挖一坛子杨梅酒给你。” 一听杨梅酒,慕尘眼睛霎时亮了亮,“此话当真?” “当真!保证你回去有得喝。” “行,放到大娘那里,我回去时取。” “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几人走后,尘荒方收回了手,便听慕尘道:“你真掏过鸟窝?” 尘荒脚步没停,回了句:“不记得,大概掏过吧……” 两人进了地仙观,才发现里面的人有点多。 观里的见到他们立即让开了一条道,也不知是怕慕尘还是敬畏她。 两人走到观中,便见假大仙垂头丧气的跪在地灵兽蹲坐的石台上,身上批红挂绿,头脸上糊了一坨又一坨的也不知是什么玩意。 听到动静后,他连忙抬起头来。 见假大仙可怜兮兮的用眼神求助她,尘荒连忙转开了脸。 积怨太深,众怒难平。 大家还没发泄完,她若是阻止岂不是自找麻烦。 尘荒目光四下搜望,看到角落的兔精,连忙冲兔精使了个眼色。 兔精会意,往地仙观后院跳去。 “慕尘,我们去后面看看。” “好。” 两人从容走过人群,进了后院。 兔精见尘荒出来了,连忙道:“大仙这边请。” 两人一兔到了偏远的角落,兔精才问道:“大仙昨日怎么没来?兔子在这等了一晚上,整个地仙观被围的水泄不通,可把兔子吓坏了。” “昨日出了一些意外。对了,我让你搬运的财物粮食呢?” “太多了一下子搬运不了。昨日又被堵在这里,只带了一部分来。” “一部分是多少?” “大仙进去看看便知。”兔精说着,跳到一间房门口,用力一推。 尘荒与慕辰双双探头看去,那间房里堆的满满的粮食,足够十口人吃上一两年了。 “这叫一部分?” 兔精点头道:“臭仙道藏了很多,一起还送出去了一部分。” “送出去?送哪里?” “兔子不知。” 一直静默的慕尘突然道:“你说昨夜这里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兔子道:“是的。大概傍晚的时候臭仙道就被扭来了这里。” “那为何没人发现这些粮食?” 尘荒看了看,道:“灵气封住了这里,普通人看不见。” 原来如此! 想了想,慕尘问兔精,“搬完还需要几日?” 兔精道:“最少要七日。” “七日,大家的气也差不多消了,那便给你七日把粮食等物搬完。” “兔子会累死的!”兔精抗议道。 慕尘挑眉,提醒兔精,“别忘了你也是帮凶。” 兔精闻言,气鼓鼓的腮帮子霎时瘪了,默默转身蹦跶走了。 “慕尘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慕尘点点头,道:“这里一时半会不用管了,我们先回去。” “这么急干嘛?” “回去取酒。” 他这么一说,尘荒想起来了,那人说挖一坛子杨梅酒给他喝。杨梅好吃她知道,可杨梅酿的酒她没喝过,不知好不好喝。 “杨梅酒好喝吗?” “尘荒没喝过?” 尘荒摇摇头,藤玉府里美酒倒是有,不过她没敢喝。 “那正好,我请你,走吧。” “好。” 半个时辰后,两人去了大娘的小店。大娘将那人送来的杨梅酒给慕尘,顺便烧了几个菜给他带去。 这人送的杨梅酒也不知埋了多少年,那股浓浓的甜香味勾得尘荒吞了几次口水。慕尘知晓她馋了,加快了步伐回了客栈。 两人进屋坐下后,慕尘赶紧开酒坛给她倒了一小杯。 尘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慕尘拿酒坛子的手还没撤开,便见她的杯子递了过来。 他端起酒坛子又给她倒了一点。 尘荒瞅一眼那刚漫过杯底的酒,又一口喝完了,再递杯子。 慕尘倒完酒,连忙按住她的手,道:“慢点喝,这酒后劲很大的。” “这么甜的酒会有后劲?”尘荒不信,又一口喝干了。 这么豪放的喝酒方式,一看便知是个不会喝酒的。杨梅酒后劲大到能醉死人,慕尘可不敢再让她这么喝下去了。 他将酒坛子放到矮桌腿边,道:“留着给我,先吃点菜再喝。” “小气!”尘荒嘟囔一句,这才拿起筷子吃了会菜。 两人吃了些菜,尘荒又缠着他要酒喝,慕尘没办法,又给她倒了些。 他每次倒酒都控着量,尘荒直呼不过瘾,软磨硬泡又多喝了几杯后,后劲上来了。 她端着杯子的手摇来晃去,看对面的慕尘也是晃来晃去的。 尘荒不满道:“慕尘。” “怎么了?” “你别晃了,晃的我好晕啊!” 闻言,慕尘放下酒杯凝神看她,尘荒白皙的脸颊上有两坨粉粉的红晕,眸子水光迷离的。 “尘荒别喝了,你醉了!” “谁说我醉了?”尘荒站起身来,晃悠着走了几步道:“看,我还能走,谁说我醉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醉金枝 话音未落,尘荒身子蓦地一歪,被早有准备的慕尘接住了。 “尘荒…”慕尘唤了几声毫无反应,连忙伸指去探她鼻息,热水喷薄而出,他松了口气。 还好,她只是醉了! 正要将她抱到床榻上,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门外之人望见门内的情形,脸色登时一变,风一般卷入屋内,大力推开了慕尘。 叶黎俯身去唤双目紧闭的尘荒,“公…尘荒姑娘醒醒。” 慕尘被推开后,没有上前与他纠缠,他不知尘荒的身份,也不知这男子的身份,但他却认出这男子是尘荒所说的朋友。 叶黎唤了半晌仍不见尘荒反应,立即喝问慕尘,“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她喝醉了而已。” “喝醉了?”叶黎转首望向桌面的酒坛子,又闻出是杨梅酒,神色冷厉道:“你灌醉她意欲何为?” “慕尘没有!” “你没有?你当叶某不知你的为人?这附近的村镇何人不知你的恶名,你处心积虑的骗走她帮了你,你却这样对待她?” “我说过我没有!”慕尘目光沉如幽潭,若不是看在尘荒的面上,他才不会跟他多费唇舌。 “哼!狡言!” 叶黎不想与他纠缠,一手托住尘荒的头正要将她抱起来,冷不防一记刚劲的拳风击来,他偏头让过,放下尘荒就跃过去与慕尘打了起来。 两人身手都不错,近身攻击之下,彼此无伤,反而屋内的东西被砸了不少。 叶黎一记飞腿踢向慕尘下盘,慕尘快速后掠,叶黎乘胜追击一脚踢散了矮几。矮几撞到墙边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躺在地上的尘荒突然拧了拧眉,抬手揉了揉额角,缓慢坐起身来,眼神茫然的看着对打的两名男子。 片刻后,她认出了叶黎,开口道:“黎哥哥你在做什么?” 这一问,本还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迅速分开来,同时看向坐着的尘荒。 尘荒脸上红晕依旧,眼神却不似方才那般水雾迷离,而是清亮带着几分傲慢。 慕尘:她没醉吗? 叶黎:这不是她! “怎么不说话?”尘荒看着叶黎,语气威压。 “你…你是…” 藤玉! 叶黎你了两声之后,震惊地说不出只言片语来。 “我什么?”尘荒站起身来,双手背于身后,从容傲慢的审视着他和慕尘。 叶黎虽俊秀却过于温雅,而慕尘属于冷峻的类型,深邃的眉眼透着冷艳,这种男子更得她欢心。 叶黎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尘荒」总觉得她又变成了那个恶魔藤玉。 尘荒看了好半天,显而易见对慕尘更感兴趣,便挑眉睨着叶黎。 叶黎被这个熟悉的眼神看得后背冷汗潺潺,不知觉间垂下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等了半晌,见叶黎居然还不走,尘荒眸光一沉,对他道:“出去等着。” 这梦魇般命令的语气令他不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叶黎逃命般奔出了屋子。 慕尘犹在奇怪这人的举动,衣袖被身边的人扯动了。他垂目望去,见两根白嫩的纤指捏着他的袖子轻轻扯着。 尘荒小嘴微撅,一副委屈的模样。 慕尘莫名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你。” “我?我何时欺负你了?那酒可是你自己要喝的。” “我不管就是你欺负我!”尘荒娇嗔又蛮不讲理的扯着他衣袖。 原来她醉酒后是这个反应。 慕尘无奈的笑道:“好好好,那你说要怎么样?” “我要你抱我。” “抱、抱你?” “你不愿意?” 他当然愿意,可是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想了想,他哄她:“你是累了吗?那我扶你去睡觉可好?” “不好,我就要抱我。”尘荒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那、那抱一下,抱一下你就去睡觉可好?” 尘荒也不说好不好,冲他一笑,不待他伸手来抱自己扑进了他怀里。 软玉温香入怀,慕尘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个怀抱与白日那个完全不一样。 他挺着笔直的腰杆,双手垂在身侧捏紧了衣袍,一动都不敢动。 尘荒抱了一会儿,感觉他身体过于僵硬,觉得没意思,眸光流转间,便退离了他的怀抱。 “抱完了,你该去睡觉了。”慕尘压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尽量保持着语气平静。 岂知,她听了,抬头哀怨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到矮桌边去了。 慕尘一怔,随即想到醉酒之人不能以常理论之,便跟过去了。 尘荒找到那坛杨梅酒,倒了满杯正要喝下去,便被他夺去了。 “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会醉死的。” “哼!” 她这一哼,令慕尘心间徒生罪恶感,语气温软哄道:“乖~明日再喝可好?” 尘荒眼珠子一转,道:“你喝。” “我喝?” “对!” 她这酒醉的也太……孩子气了。 “好,我喝。”说罢,他一口饮尽。又道:“接下来呢?” “还喝。” 慕尘挑眉,心道这是要灌醉我吗? “喝可以,但是我不敢保证喝醉后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样的话,你还要我喝吗?” “喝!” “好。”慕尘又喝了一杯。 “好酒量,再来。”尘荒鼓掌赞许,看着他又喝了一杯酒下肚。 杨梅酒后劲很大,慕尘先前就喝了不少,被尘荒连推带哄的灌了十余杯后,开始头晕目眩了。 他摆了摆手,拒绝了她再次递过来的酒杯。 尘荒观望片刻,放下酒杯,走到他身边道:“我困了,想睡觉。” 慕尘虽有醉意却保持着三分清醒,连忙抬头回应她:“好,我扶你。” 两人走路都有些飘,晃晃荡荡的快到床榻边的时候,尘荒突然一脚踩住了自己的裙角,身体失衡倒地时,她下意识拽住了慕尘的手臂…… 一声惊雷炸响在静夜里,尘荒被震醒了。她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又一声惊雷炸响,外面风声急雨声大,她下意识说了句:“下雨了吗?” “嗯。” 她的上方传来一人的回应声。 这声音十分耳熟,她凝目去望,才发现……这一看之后瞠目结舌。 “你…你我…” “乖~别动!” “我…唔唔…” 砰砰砰…几声巨响后,闷雷阵阵盖住了屋内断断续续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二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醉酒后发生的一段小插曲,原是自己发酒疯恶意撩拨所致? 心中羞意难平,迷迷糊糊间想逃离,方才挪开便被拉回,身后那人再次揽紧了她,喃喃道:“尘儿乖~别动!” 暖意袭来,她再次睡了过去。 又是长梦缠绵不休,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听到了那个人或宠溺、或柔情、或安抚、或生气的低沉嗓音。 尘儿乖~别怕 尘儿乖~别哭 尘儿乖~有我 尘儿乖~好好的… 就算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胤玉不要…不要!” 睡梦之中惊坐起,尘荒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尘儿乖~别怕!”慕尘下意识出声安抚她。 尘荒缓缓转首望向说话的人,泪眼朦胧间,发现梦中的那个人就在眼前,她难以置信的捂着嘴,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慕尘被她的模样吓到了,“尘儿对不起!我…我…尘儿你…” “呜呜…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扑进怀里的人,双臂使命的圈紧了他的腰身,头埋在他胸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慕尘不知所措,连忙抱住她,手一下一下轻柔的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乖~别哭了,我不走。” 不知尘荒听没听见慕尘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哭着说不要走。 她哭的肝肠寸断,慕尘心里也不好受,一手紧紧的抱着她,一手给她顺气,嘴里一直喃喃哄着:“尘儿乖~” 尘荒哭了很久,哭到声嘶力竭才慢慢止住了。慕尘哄着她睡下后,原想弄点水给她擦脸,才动了下,她立即像只受惊的刺猬缩进了他怀里。 他无奈又心疼的叹息一声,将她抱住,吻了下她的头发,轻声道:“睡吧!我不走。” 慕尘睡着前,迷迷糊糊的想着再也不让她喝酒了… 翌日。天气舒朗,日上三竿时,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幽幽醒转来。 “你醒了。” 尘荒循声望去,慕尘坐在矮桌边看着她。 “嗯。”她轻嗯了声,这才发觉喉咙干涩嘶哑,连眼皮都肿胀的难受。 她哭过?何时哭的?她隐约记得昨夜做了一个伤心的梦,莫非自己…… 尘荒默然不语,慕尘心提着不上不下的,踌蹉半晌,他道:“昨夜之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趁你酒醉…但请你相信我,我会负责的。” 昨夜她醉的太厉害,还犯浑做了那样的事。听慕尘这么一说,她只觉得无地自容。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放在心上?” “是。” “可我已经放在心上了。”慕尘目光灼灼。 “你可以…” “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是吗?尘儿撩拨完就翻脸不认人,当真潇洒!” 明明吃亏的人是她,为何感觉他比自己还委屈呢? “那、你那说怎么办?” “负责!” “明明吃亏的人是我啊。”尘荒郁闷道。 “是你先动的手。” “是,我认!可你也……” “趁人之危是我的错,我亦认。我知我往日名声不好,但也绝非他们口中的浪荡子,我慕尘愿娶尘荒为妻,生生世世护你安虞!” “就这样?” “啊?”慕尘被问的一头雾水。 “慕尘也太没诚意了,还没见过谁求亲光凭一句话的。” 慕尘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尘儿你、你…” “你什么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谁要嫁给你,哼~”说罢,尘荒扭过头去,背对着他。 “你…我…对不起…我这就去…你等我…等我…”慕尘又惊又喜的冲了出去。 尘荒满面红晕,心跳加速,紧张的快要窒息了。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一阵脚步声,心道他这么快回来了? 待她转身一看,面上的笑意消失了…… 慕尘怀里揣着用帕子包着的玉簪子,快步跑回了客栈。 “尘儿我回…尘儿?尘儿你在哪?” 慕尘脸上的喜悦瞬息间被惊慌占据,他在不大的屋子里寻了好几遍,除了遗落的那件衣裙外,连她的一丝气息都不闻。 他拿起那件衣裙,脱力般坐到床榻上,将脸埋了进去。 过了许久,慕尘抬起头看向那大开的房门,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拿着衣裙飞奔出了屋子。 “阿慕阿慕…” 飞奔的慕尘被人叫住了,他回头一看是客栈相熟的伙计。 那伙计快步上前道:“阿慕,和你一起的小娘子让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 “你方才是不是出去了?有一个人带了好些手下过来,把小娘子带走了。” “长什么样子?带了多少人?有没有对她怎么样?”慕尘急急问道。 “锦袍、俊秀温雅、对小娘子挺客气的,请她上了马车就走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北边。” “多谢!”慕尘丢下这句话,飞速跑去了街市。 马车晃悠悠的走着,尘荒不时掀开帘子探头车外,直到远离村镇后,她才安静的靠着车壁假寢。 于昨夜那一见,叶黎仍旧心有余悸,此番坐得离尘荒甚远,目光探究的打量着她。 她今日举止与昨夜简直判若两人。 昨夜他落荒而逃,是因为那个邪恶的眼神和语气,不是藤玉还能是谁? 每每她要恶作剧时,便会露出那副神情来,且强迫他与她同听,美名其曰学习夫妻之道。 叶黎一想到藤玉,手不知觉间蜷握起,她可以说是他年少时期挥之不去的梦魇。 “叶黎,你不舒服吗?”尘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乍一听到尘荒的声音,叶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平静的垂首道:“公主有何吩咐?” 尘荒轻轻蹙眉,道:“怎么又叫我公主?” “公主恕罪。叶黎知公主尚未尽兴,但王有令叶黎不能不从。” “君父有令?所以要你带走我的其实是他吗?” 幸好她当时没有反抗,否则还不知他们会对慕尘做什么。 闻她言,叶黎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藤玉极少恭敬的唤藤王,更不会用君父这个称呼。 “是。” “叶黎,你带来的人是你自己的亲信吗?”尘荒想到了一件事。 “尘荒姑娘…” 尘荒道:“若果真如此,那这一路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纵使龙潭虎穴又何妨!” “一腔孤勇不可取。”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赶路 “叶黎知,功高盖主。” “君王心思深重,叶黎当多加防范。” 叶黎奇怪的看她一眼,道:“你可知你叫我防范的人是谁?” “藤王嘛。” “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尘荒心道,那是藤玉的亲生父亲,可不是我尘荒的。 “尘荒姑娘。” “嗯?” “你可知藤王为何要派人暗中跟着你?” “总不会是为了保护我吧。”尘荒当然不知藤王的用意。 叶黎忽然话锋一转,道:“公主的事情,尘荒姑娘究竟知晓多少?” “可以说一无所知!” “那…尘荒姑娘自醒来起,可有不适?” 尘荒想了想,好像就昨夜醉酒后脑中空白了一段时间,后来在梦里又看见了。说起来,当时她并未在意,现下想来还真是奇怪的很。 “身体上并没有出现不适。只在昨夜醉酒后记忆空白了一段。叶黎是发现什么了吗?” 叶黎不想瞒她,道:“公主昨夜好像回来了…” “公主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叶黎查到尘荒姑娘的行踪便去客栈找你,当时你已经醉了,我与那男子打了一架,后来你就醒了。” “你去了客栈?你说我醉酒后还醒过,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明明记得她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的是…… “蹊跷之处便在此。你明明醉的不省人事却突然站了起来,而且还…” “还什么?” 叶黎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光,随即转过头去。 他这个表情莫名让尘荒想起梦境里看到的那个画面,莫非是…… 不会吧?她醉酒后居然那么没品?当着他的面调|戏慕尘?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个恶习? 不对啊,她连自己是哪根葱都不记得,哪记得恶习不恶习的。 “那个叶黎,我是不是当着你的面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啊?” 何止是不规矩,简直是难以启齿! 不过叶黎却不觉得尘荒能做得出那种举动,他更相信那个人是藤玉。 但是这种诡异的事情又无法解释,他斟酌过后,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 “尘荒姑娘,叶黎冒昧,劝你还是不要饮酒了。” “悔不该嘴馋贪杯,搞得这么难看。以后再不敢醉酒了…”顿了顿,她问道:“你说君父为何派人跟着我?” “你是否抓了一名假冒的地仙?” “是的。” “藤王明令禁止修仙道不单单是因为公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南部修仙道者多数在民间占有自己的地盘,会以各种方式收取走粮食。而这些粮食会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全数消失。” “消失?”尘荒想起兔子说的那句运走了。粮食不比其他东西,藏不住而且数量多还需要大批人手。 是什么样的地方需要大批粮食? 这个问题可想而知。 尘荒恍然大悟,“叶黎是说这些粮食……” “尘荒姑娘猜对了一半。” “一半?” “对,粮食是进了军营倒不是南部的军营。”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若是送到自家的阵营里,你觉得藤王还会阻止他们吗?” “照你这么说,南部修仙道的全都是。那藤王为何不抓他们?” “时局动荡,且真假参半多虚少实,是以藤王很难出手。” 尘荒听罢静默了一会儿,道:“所以他让你带我走有让我去查的意思?” “是。” “那你早说啊。”尘荒懊恼道。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辞而别,也不知慕尘会怎么想她,定然认为自己是戏弄他。 叶黎看出尘荒的心思,试探道:“尘荒姑娘是在担心那个人?” “能不担心嘛,他肯定恨死我了。” “哦?你们认识也不过几日,他如何会恨你?” “唉别提了,头疼。”尘荒头靠向车壁一副无奈的样子。 “好不提。尘荒姑娘要不先歇息,到下个城镇还有三日的路程。” “什么地方?” “即墨镇。” 尘荒没听过,伸手拉过枕头被子躺好合上眼睡觉。 话回那头。 慕尘奔上街市买了一匹快马,便往北边追去。 他运气不错。 昨夜大雨路面还未干透,马车经过时留下了车辙印,他轻装单骑比马车速度要快,追了几里路后,远远看到前头有一队人马护拥着马车向北前行。 慕尘遥遥跟在车队后面,待看清那些人的打扮时,猜测他们并非一般的商贾,贸然行事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放慢速度跟着他们走。 这一走就走了三个日夜,他们歇他也歇。因这一路上荒无人烟,队伍入了即墨镇后,便寻个家大客栈休整了。 慕尘等他们安顿下来,便在他们对面开了间房。他不知尘荒具体情况,仍然没敢与他们打照面。 而尘荒自然毫无所觉,自知晓要走三日夜的路程,便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客栈后才懒洋洋的起了身。 这是她自南郡都城出来后见到的第二个城镇,比遇见慕尘的那座镇子大,好玩好吃的也多。 她休息的好精神足,安顿好后便想着出去溜达溜达。 “叶黎。” 叶黎知晓她定会提出出去转转,便留在了她的房里。 “尘荒姑娘要出去吗?” “是啊。路上走了几日,我需要…”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她毕竟是个女子,需要用的东西多,叶黎也理解。 “那好,我陪尘荒姑娘一起去吧。” “啊?你跟我一起去?那多不便啊。” “没有不便,况且叶黎答应过,要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闻言,尘荒才想起她没钱,“这么说来,叶黎是打算给我买单咯?” 叶黎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那我不客气咯!” “无需客气,反正是藤王给的钱。” “哈!聪明!走吧。”尘荒笑着率先出了门。 尘荒出得门来,对面的慕尘就看到了,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便猜到她是出门去玩了,连忙收拾了一下,从另一面的楼梯下去了。 这边两人出了客栈大门,一看时辰正值申时初,而他们因赶路的原因还尚未吃饭。 尘荒站在街边想了想,她无所谓吃不吃主食,可他们这些人怕不行。于是她对叶黎道:“叶黎,要不你还是回去跟他们一起吃饭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萧条的即墨镇 “不必。” “叶黎是不饿还是也和我一样馋嘴啊?” 叶黎笑了笑道:“走吧,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先说好,待会可不要拽我去吃饭。” “可以。” “多谢。”尘荒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连蹦带跳的走了。 她乘兴而去,一路走过却发现店铺门庭冷落,商贩寥寥无几,整一个衰败之象不可言说的苍凉。 “这里怎么会是这样的?”尘荒看了一圈,别说小说,就连家像样的吃饭的小店都没有。 叶黎也觉得奇怪,他回南郡都城时也是在这里休整的。仅仅一个半月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进去问问。”说罢,他领着尘荒进了一家店。 店家许是很久没有生意上门了,看到人进来,怔了怔,随即起身拿抹布擦桌椅,将他们迎了过去。 “请问二位是喝茶还是吃饭?” “先上茶,再做份你店里的招牌鱼。”叶黎上次吃了他烧的鱼,觉得味道很不错也想让尘荒尝尝。 怎知,那店家看着叶黎一副为难的模样,思忖着该不该说实话。往日,慕名来他家吃鱼的各路人士都有,后来不少公子追求姑娘,便也带了来。 瞧眼前这俩,公子俊秀姑娘貌美,上来就点他家的招牌菜,一看就是想哄姑娘开心的,可偏偏…… 见店家半晌不动,叶黎道:“怎么?” “啊哈,没什么。”店家赶紧泡茶去了。 过了一会儿,店家把茶送来倒好,还送了碟瓜子,边给叶黎倒茶边试探道:“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黎一怔,点了下头,随即对尘荒道:“你坐会,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跟着店家走远了些。 店家瞅一眼尘荒,这才对叶黎道:“公子抱歉啊,那鱼今日怕是吃不成了。” 叶黎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看店家紧张成这幅样子,笑着摆了摆手:“不必道歉,没有鱼可以吃别的。” “哎,多谢公子理解,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呀,本靠着鱼营生,哪晓得出了那种事。” 闻之,叶黎挑眉道:“我正好有事要问,不若请店家坐下来与我们说道说道。” “好,公子先请,我去给你安排一下饭菜就来。” 叶黎点头,回了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店里从后厨出来了,他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就坐了下来。 “二位稍坐会,菜很快便好。” 叶黎倒了杯茶递给店家,道:“店家,即墨这段日子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唉!”店家叹口气。 尘荒一听这叹气的声音便知有内容,连忙将目光转向了他。 “一个月前,扶犁山谷里突然来了一群精怪,那个头头好像叫牛…牛…牛魔王,它领着一群小妖精突然截断了上游的水源。” 妖精截断水源?这事听来就觉得不靠谱,没灵识的妖精可不懂思考。 “那店家又是如何得知是那妖精所为?”尘荒问道。 “嗨呀,姑娘是不知那牛魔王妖精有多猖狂啊,它截断水流前还派了个叫小转风的下来放话。” 莫不是些威胁之类的话,尘荒心道,又问店家:“传什么话?” “倒也没说具体什么事,只让镇上说的上话的人去他寨子里会话。” “那他们去了没有?” “他们起先是不敢去的,但那小转风说了,若果不去,就立马断流、下毒,让镇上的人死绝。” “这么狠?后来呢?”尘荒心想着,难道说这群妖精也跟兔子一样个个都有灵识? “后来…就真的断了三日的水。”店家一副后怕的望了街道一眼。 “那你们没有想别的办法吗?” “即墨靠近东海,我们靠水活命,祖祖辈辈都在这地方讨生活。跟我这样半只脚都入了土的人能去哪?” 飞来横祸,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不异于一场天灾。 叶黎道:“那后来你们是如何解决的?” “解决?”店家垂头丧气的道:“上游那条水源是这一带的活路,断流后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大家伙就去求镇长他们,镇长没有办法,就带了几个人跟小转风去了寨子。” “那他们人呢?”叶黎道。 “人没有回来。” 尘荒吃惊道:“什么?难道那妖精把他们给?” “应该是没有。” “此话怎讲?” “小转风不时会下山来送信,镇长家人说那是他的字迹。” 既然不为杀人却又不放人,定然是有所图。莫非也是为了钱粮?可妖精要那些东西作甚? 尘荒道:“信中可有提什么条件?” “有的。粮食和钱物。” 果然! 尘荒与叶黎对视一眼,均见对方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叶黎道:“所以镇上才如此萧条?” 店家点点头,道:“家里的老人走不动的留守,把小年轻的全都赶走了。” “你们都走了,那他们要的钱粮岂不是没人供给,那妖精竟也不管?” “姑娘这话说的!”店家怪责的看了看她,“这我们就不懂了。只晓得那小转风每到月圆之夜七日后便会下山来。” 月圆之夜七日后? 尘荒忽然联想到了什么。道:“是每个月还是只逢月圆之夜?” “只逢月圆之夜。” 难道是…… 叶黎几乎与尘荒同时想到了一处。 “叶黎……” “我知晓,我们先吃饭。” “好。” 店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正好菜来了,他接过摆放好后,便起身走了。 吃过饭,尘荒也没了闲逛的兴致,便同叶黎一道回了客栈。 因先前的事情没有谈完,尘荒便邀了叶黎进屋详谈。 尘荒给叶黎倒了杯茶递给他,才道:“叶黎怎么看待这件事?” “亦如尘荒姑娘所想。” “百闻不如一见,我倒想亲自会会。” 叶黎见尘荒毫无所惧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尘荒姑娘似乎对于此道分外胸有成竹啊。” “有吗?” “尘荒姑娘无所觉罢了。若换做别的姑娘只怕是听听就吓跑了。” “哈哈哈…”尘荒突然笑了起来。 叶黎不解,“你笑什么?” “笑我不是别的姑娘啊。” 尘荒这么一说,叶黎更是一头雾水。片刻后明白过来自己竟是被她戏弄了。 “尘荒姑娘果然不是别的姑娘,竟还学会戏弄男子了?” 尘荒挑眉,笑道:“我戏弄的又不是别人。”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捶门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尘醋 “谁?”叶黎快速起身打开门,却只见一片衣角在楼梯转角处飘过,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不放心,便追了去。 尘荒坐着等了片刻,还不见叶黎进来便起身去查看。她方到门口,怎知,门外突然飘进来一人,快速将门关上还给门闩上了。 两人视线一对上,尘荒猛地瞪大眼睛,“你你…” 那人一句话未说,低着头,深邃的眼一瞬不移的盯着她。 尘荒被他盯的心里发虚,好似背着他偷偷幽会被抓了正着,顿时慌乱无措。 “你你…” “我什么?嗯?” 尘荒无法与他平视,被他一问心虚又增几分,连忙垂了头,嗫嚅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哼了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道:“我若不来,你是否又要去撩拨他?” “我…我没有!”尘荒慌乱的别开眼,怎么回事?她到底在心虚什么? “你没有?方才笑的那么大声的人是谁?”他说话间,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竟在不知觉间加重了力道。 尘荒被他捏痛了,蹙眉道:“你干什么?是我笑的怎么了?” 他自进门就一直盯着尘荒的脸看,没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她挑眉不悦的神情,像一根带毒的针刺进了心头,疼的他呼吸一滞,闷气道:“你喜欢他?” “叶黎人很好,我喜欢…唔…” 尘荒本着心意说出的话尚未完,便被他全数堵了回去…… 片刻后,慕尘才松开尘荒,拇指轻轻抚着她的唇角,道:“弄疼你了吗?” 闻言,尘荒脸色唰的红如火烧云,挣脱开他,转身要逃。慕尘一把拽住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忽闻房门被人推了一下。 门外,叶黎推了下门没推开,叩门问道:“尘荒姑娘你在里面吗?” 尘荒可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幅模样,正欲打发他走,手上突然一紧,自己便被慕尘拉到了桌边。 她疑惑的看着他。 慕尘将她按坐到凳子上,命令道:“别动!”便要上前去开门。 尘荒瞬息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噌的站起来,脚还没迈出去,便听他道:“尘儿最好乖乖坐着,否则我不介意让他看见。” 那迈出去的脚立时收了回来。 慕尘迎着她万箭齐发的目光,笑的肆意飞扬,抬手抽开了门闩。 叶黎拍门的动作顿住,望着眼前高过自己,脸上挂着痞笑的男子,顿时皱了皱眉。 慕尘没理会叶黎,走到尘荒身边掀起袍角落座。 叶黎看清那袍子的颜色,方知自己被这人给骗了。他大步过去质问他,“方才是你?” “对,就是我。” “你为何要缠着尘荒姑娘?”叶黎语气愠怒。 慕尘对叶黎的质问却不以为意,他抬手覆住尘荒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住,语气轻佻道:“我缠的是我的娘子,请问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尘荒与叶黎登时瞠目,心道这人忒不要脸了些。 叶黎冷笑了笑,仍然保持着该有的风度,提醒道:“这位慕尘公子几次三番口无遮拦冒犯尘荒姑娘,叶黎可当没听到,还请公子速速出去。” 慕尘闻言,似跟他作对般,非但不走还往尘荒那边靠去,嘴里越发没个遮拦,“娘子,我好累,我们去歇息吧。” “慕尘公子!你逾矩了。请立刻出去。”叶黎火气有点大,再三警告。 这么生气都不动手,可见此人的修养。慕尘联想到他提了两次的规矩,心中思忖着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有意试探,激他道:“该出去的人是你。” “你——”叶黎心知他是激自己,硬生生忍住自报家门的冲动。 “我如何?”慕尘一副不作不会死的表情。 叶黎拳头已经捏得咯咯响了。 一直垂头装死的尘荒见势头不妙,讪笑着打圆场,道:“你们渴了吗?要不要喝茶?” 慕尘:“闭嘴!” 叶黎:“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的喝了尘荒一句。 尘荒怔了怔,好心当成驴肝肺!当即用力将茶杯顿在桌上,抬手一指门口,道:“你们——要打滚出去打!” 见尘荒发了火,两人这才别开脸,一左一右坐下。 尘荒左右看了看,倒了两杯茶同时送出去,才道:“你们要打我不拦,但请不要在我眼前也不要让我知晓。现下先谈正事。” 见他们都无异议,尘荒道:“慕尘方才听见我们谈什么了吧?” 尘荒相信以慕尘的耳力绝不会没听到。她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认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慕尘一点都没有被人揭穿偷听的窘迫感,反而欣喜道:“尘儿早就发现我了?” 这人逮着机会就撩拨她,她白了他一眼,道:“那我们继续说。” 叶黎虽不大情愿,但出于信任尘荒,便压下了赶慕尘出去的冲动。正色道:“月圆之夜,会否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有一个办法一试便知。”尘荒道。 “愿闻其详。” “灵气。不管是仙道还是妖途,所修都不同。而属于自己的灵气也与别人的不一样。” “就像木清大师和兔精那样?”慕尘问道。 “然也!” 叶黎并未参与其中,自然不知他们说的那样是哪样,但也不愿当着慕尘面问。便岔开话题,“尘荒姑娘想好怎么做了吗?那叶黎去安排人手。” 尘荒还没想那么远,不过的确需要先去探明情况,她正要开口说话时,慕尘抢先道:“不必,有我足以。” “慕尘公子请不要说笑,这可不是小事情。”叶黎很严肃。 “谁说笑了?就你带的那群人武力怕还不如尘儿自己,谈何保护?” 慕尘这话说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叶黎留。尽管他带的这些人身手不凡,但是与他俩相比确实差之甚远。 “既是去打探虚实,人只宜少不宜多。”慕尘补充道。 叶黎过往的对手都是人,讲究的是战术和人多敢拼,他也未涉猎过仙妖道,自然想不到那些东西不是凭人多就有用的。 他之所以那么说,还有一半原因在于尘荒。虽然藤王的态度摇摆不定,但叶黎却不敢掉以轻心,谁也不能保证藤王会不会突然以她为借口发难。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扶犁山 思及此,叶黎道:“尘荒姑娘意下如何?” “我觉得慕尘说的有道理,那这样吧,明日再做商议。” “好,那你早些歇息。”叶黎说罢,用眼神示意慕尘跟他走。 慕尘却瞪着他,“说完了?慢走不送。” 见状,尘荒立即扶额道:“我头疼要歇歇,你们都出去。” “尘儿。”慕尘嗔怪地看向她。 “慕尘公子没听清吗?尘荒姑娘需要安静。” “那尘儿好生歇着。”慕尘说罢,施施然起身走了。 打发走他们,尘荒做了些准备,才躺回床榻上歇息。待她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她估摸着已经到戌时末了,也没燃烛火,起身走到门边想看看情况。 怎知,房门才打开一条缝,门外之人立即转过身来冲她道:“尘荒姑娘。” 尘荒一惊,随即抬手打个哈欠道:“好困,叶黎安。”便关上了门。 叶黎望着关上的门摇头笑了笑。 大门不能走还有窗户。 尘荒赶紧跑到窗户边,轻手轻脚的将窗户推到半开再上下左右看了看。 没人!好极! 她把窗户全数推开支住,探头观望地面的情况后,手臂用力抻住人跳了上去。尘荒坐在窗台上,两脚朝外,正欲往下跳,突听下方传来一句呼唤。 “娘子看这里看这里,往我这跳,我接住你。” 是慕尘! 尘荒定睛朝声音来处一看,果然是他。慕尘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张开双臂仰着头笑嘻嘻的看她。 “慕尘,你在这干什么?” “等娘子啊。” “等我?” “嗯。”慕尘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娘子要不要下来?我接住你。” 尘荒望了望他,道:“太危险了,你让开些,我自己下去。” “好。” 待慕尘退后几步,尘荒运力往下一跳,却见慕尘突然发力朝她跃来。 尘荒大惊失色,喝道:“快让开。” 慕尘仿若未闻,纵跃半空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带着她旋了几圈方才落地了。 尘荒心有余悸的怔了几息,抬手狠捶了他一记,“你疯了?” 慕尘不怒反笑道:“哈哈哈,我赢了!” 嗯?赢什么? 尘荒从他怀里跳下来,道:“什么赢了?” 慕尘撩开跑到肩头的黑发,道:“我与叶黎打了个赌。” “赌什么?” “赌你会走哪边。” “然后呢?” “然后我赢了。”他笑的得意。 “所以你们俩早知我会这个时候出去?” “那倒没有。” 尘荒瞟着慕尘不说话。 被她这么看着慕尘可受不了,连忙道:“我这不是怕你跟他一起去嘛,所以我没回房。” “那他呢?” “他倒是准备回去,后来…” “后来什么?”尘荒猜,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事被叶黎发现了。 “我去你屋顶的时候被他发现了。我们就打了一架。然后我叫他别等了他不信,我就叫他跟我打赌。” “你怎么知晓我一定会走这里?” “娘子要出这间房除了门窗就是屋顶了。” 闻言,尘荒睨着他道:“慕尘真是算无遗策啊。” “慕尘也是没有办法啊,谁叫我家娘子这么活泼可爱呢。”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尘荒郁闷的抬头看天,片刻后道:“走吧。” 不出预料,叶黎果然等在了客栈门口。 “请吧二位公子。”尘荒丢下这句话,背着双手先走一步。 走过一段冷冷清清的街道,尘荒这才驻足回身问道:“二位公子,扶犁山怎么走?” 慕尘还没来得及去打听,便看向叶黎。 叶黎道:“出镇子右拐有条河流,沿着河流往上走便是扶犁山谷了。” “叶黎去过?” “不曾,听他们说过罢了。” 慕尘挑眉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在那个位置?” “是不是过去看看不就行了。”尘荒拍板结束谈论,抬脚走了。 约摸走了一个半时辰,三人才走到进山谷的一条路口。 “怎么没看守?” 叶黎道:“许是知晓普通人不敢上来,所以没设防。” “说的也是。”尘荒张望片刻便进去了。 三人顺利入谷,经过了一条长长的小路,仍未见到半只妖精,也未见到白日里那店家说的叫小转风的妖精。 尘荒停下来,奇怪道:“怎么这里也没有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要不再往里面走走?” 话音未落,三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什么人?你们胆敢闯谷?” 三人循声望去,见一个瘦削的人手里抓着酒葫芦,摇摇晃晃的从树丛里钻了出来。 尘荒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收回目光用眼神跟慕尘和叶黎交流。 看守? 不像。 小转风? 有可能。 三人讨论结束,齐齐看向瘦削人。 白毛耳被三双眼睛盯得拿酒葫芦的手都抖了抖,连忙摆出防御的姿势,道:“你你们,要…要作甚?” “不作甚,就想问问你是不是小转风?” “小转风?”白毛耳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姑娘是他那边的?” 嗯?这语气不太对啊。 尘荒试探道:“小女子愚昧无知,不懂他那边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那边的?”白毛耳说话颠三倒四,明显是喝多了。“不是就好,我白毛耳也不差于他小转风,你们有事?找我一样的?来来来,跟我说说。” 白毛耳说话间已经靠近过来,他抬着醉熏熏的眼扫了扫叶黎和慕尘道:“两位可以退下了,这姑娘我会负责送到牛魔王那去的。” 嗯? 白毛耳话音未落,便感觉两道杀气腾腾扑面袭来。 “谁?休想偷袭白爷,白爷我可是练过的。”白毛耳手里不停地比划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的飞快。 尘荒见状,噗嗤一笑道:“没人,只是一阵山风罢了。” “啊?没人啊?” “对啊,这里可是扶犁山谷谁敢来呀?” “也是哈!”白毛耳挠挠头,站直了盯着尘荒望了一会儿,道:“姑娘是哪里人?” 他突然发问,尘荒一怔,心想着,她怕是赶巧碰到有人送姑娘上山,才被半醉的白毛耳认错了。 想来那姑娘先前报过家门了,她要是没答对,只怕…… 正想着,突听一旁的慕尘道:“哎哟白爷可真是,咱姑娘可不是第一回扶犁山谷,白爷这是要再查一遍?既然白爷这么不放心,那我们只能领姑娘回去交差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白毛耳的苦恼 “诶慢着慢着。你这小哥脾气也太急躁了。”白毛耳赶紧拦住作势要拉尘荒走的慕尘。 “白爷也莫怪我急躁,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们还想早点交差早点回去歇歇。” “好说,要歇息还怕没地?跟白爷走着。” “去哪?” “去秋风寨。” 敢情这白毛耳还是个好客的人,这就敢把他们带进寨子里。 “来来来,进来坐别客气。”白毛耳将他们引进了屋里,自顾自的坐下来。 三人也没客气,围桌而坐。 白毛耳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道:“姑娘这次比上回早来了两日,目下也不方便送你过去,你们便在我这歇两晚,待后日我再送你去大王寨。” 早来了两日?若果那姑娘也提前来了,那她岂不要露馅了?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思及此,尘荒抬袖掩住半张脸做疲惫状,道:“既如此,还请白爷安排个住处,我想早些歇息养足精神。” “好,姑娘且随我来。” 三人起身跟在白毛耳身后走,拐了个弯后,他指着独立的小竹楼,道:“姑娘便歇那间吧,你们俩去木楼。” 慕尘和叶黎看向毗邻的那间木楼,又去看尘荒。 “多谢白爷,那我便进去歇了。”尘荒说罢扫了叶黎与慕尘一眼,提着裙子上了竹楼。 “那我们也去歇了,多谢白爷了。”慕尘拱手就要进木楼,哪知那白毛耳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 “白爷这是?”慕尘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毛耳。 白毛耳呵呵一笑,含糊道:“二位先进屋,进屋再说。” “哟!白爷这是有事要我俩办吗?”慕尘摸着下巴探究道。 白毛耳扯了扯嘴角,上了两节台阶一手拽一个将他们拉进了屋里。 三人围桌而坐,白毛耳这才娓娓道来。这寨子里有个奇怪的规矩,每到一定的时间就要用头颅祭祀,以保佑弟兄们精力旺盛、子子孙孙生生不息。 叶黎震惊道:“这是什么规矩?我只听说过用牛羊牲畜祭祀的。” “我也是觉得此举不可为。所以我借故逃脱了几回,可最后轮到我时牛魔王说了,寨子里的每个人都去过了,为了证明我与大家是一条心的。必须在三日后……” 三日后?他们可算歪打正着了? “这种规矩持续多久了?” 白毛耳看向慕尘,叹气道:“自寨子建起就有这规矩了。当时牛魔王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第一次出手就带回了二十颗头颅。” “二…二十颗?人…人的?”即便见惯了血腥的叶黎想象到那个画面,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恶!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牛魔王带回来的是不是人的头颅已经无从下定论。但是后来的那些人带回来的就真的是……”白毛耳说不下去了,又猛灌了口酒。 慕尘道:“那白爷怎么打算?” 白毛耳对上慕尘沉黑的眸,下意识别开了眼。 他这个神情落到慕尘和叶黎眼里,两人一眼看穿白毛耳心中所想。 打一照面,白毛耳就看出他们三个人是混进扶犁山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扶犁山大家只恨不得躲着走,他们三人却偏往虎山行,尽管他们破绽百出,白毛耳还是借酒装疯将他们骗进了寨子里。 原是要下手的,就在方才他突然改了主意。“我…我原是打算…可我还是做不了这种事。” 慕尘勾唇一笑:“看来白爷还没有泯灭良心,你既然下不了手,完全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比如用别的东西代替?” “别的…东西?” 慕尘点头道:“那牛魔王有没有规定一定得是人的头颅?” “那倒没有。” “既然没有,只要是头颅……”慕尘话未尽意已明。 “你是说……可是一旦……” “一旦什么?”慕尘截断他的话,冷凝着他:“莫不是白爷真打算为了这可笑的规矩杀人害命?” “不敢不敢。我白毛耳原也是为了讨生活才进了寨子。我当时是想着寨子里大好几百人,就算轮到我也要好几年,说不定轮到我的时候这规矩已经变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这侥幸心理要不得。”叶黎道。 “咳,本来是躲过了。都怪那个小转风。” “小转风?” “可不是!”白毛耳提起小转风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愤恨的表情。 “他做了什么?”慕尘很好奇他的敌意。 “这事说起来也是蹊跷。有一年牛魔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小转风。这小转风表面与人左右逢源,实际上两面三刀暗藏杀机。” “此话怎讲?” “寨子里的弟兄们很多都被他下套捏住了致命的把柄,只得任他摆布,不敢反抗。” “哦,听起来很厉害啊,他莫不是为了寨主的位置?”慕尘道。 “非也。” 叶黎拧眉道:“既不是为了寨主的位置,那他为何要这么做?” “截断水流的事儿你们应该知晓吧?那就是他小转风的主意。” 慕尘道:“这里十里八乡的粮食全都被你们扶犁山收了,你们这寨子撑死了不过千人,吃得了吗?” “哪是我们吃了!这寨子里有一半根本不是人,也用不着吃粮食。” “那你们抢粮食做什么?”叶黎实在不解,近半年来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 白毛耳冷哼道:“这就得问小转风和牛魔王了。” “白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说来惭愧。自那小转风来了扶犁山谷,除了他谁也接近不了牛魔王,我试了几次都没有……” “所以说,这些事牛魔王有可能不知情?” “有可能。毕竟我认识的那个牛魔王根本不会允许大家做那样的事。” 白毛耳言毕,慕尘与叶黎互相对视一眼,随即看向白毛耳。 慕尘道:“白爷说这么多,究竟想表达什么?” 白毛耳以为他俩已经听懂了他的暗示,没想到他们竟然装作不知。 “二位少侠,我以为你们……” “我们什么?”慕尘挑眉看着他。 “好吧。其实我早知三位身手不凡,故意装醉诱你们进寨子,实际目的是想让你们帮我对付小转风。”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合作诚意 “哦。”慕尘话风一转,“可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要帮你?” “信不信由你们。不过你们别无选择。” 闻言,慕尘眉毛挑的更高了,“别无选择?我倒是想见识一下怎么个别无选择法。” “那位姑娘!二位少侠若想她平安最好……” “最好如何?” 白毛耳听到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猛地回头去看,见女子抱着双臂倚着门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竟然…竟然没事?”白毛耳见她毫发无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鬼。”尘荒抬脚进屋往空的那方一坐。绕有兴致的看着白毛耳道,“可否告知你布的是什么阵法吗?还挺有意思的。” 闻她言,白毛耳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看起来弱娇无害的女子,竟然觉得那个害人无数的失魂阵好玩? “姑…姑娘可否告知,你是如何出来的么?” “我把阵拆了不就出来了。” “拆…拆了?” 尘荒点点头,道:“索性屋子没拆坏,你回头收拾一番还是能住的。” 白毛耳抹了把虚汗,道:“姑娘神通广大,白毛耳有眼无珠,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 尘荒摆摆手,“可别,你这么客气待会要我怎么好拒绝你啊。” “哈?”白毛耳怔了怔,随即拱手道,“姑娘真乃神人也!” “我非神人,只是白爷的目的太显而易见了,既然白爷有意与我们合作,那最起码的诚意还是要有的。” “姑娘的意思是?” “我们此番上山来有三件事,第一寻人,第二水源,第三小转风。” 白毛耳想了想问道:“姑娘所说的前两件都乃小事一桩。若你们信得过我,明日我便把人带来交还给你们。” “那水源呢?” “水源之事与小转风紧密相连,也就是我想查明的真相。” 尽管白毛耳口口声声说想查明真相,但尘荒心底依然有个疑问,不过她没表露,继续听白毛耳讲。 “既然三位进扶犁山查真相,总不想空手而归吧?别看寨子表面平静祥和,可一个不慎,你们就有可能有来无回了。” 闻言,尘荒看向他俩,见他俩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她想了想道,“那依白爷的意思,我们该如何?” “你们是为了山下的村民,我是为了曾经的兄弟牛魔王,而我们要对付的共同敌人是小转风。” “这话没错。” “我们里应外合。我需要姑娘的力量,而姑娘需要的是一个活地图。” “话虽如此,可我怎知这不会是你们的陷阱呢?”叶黎提出了疑问。 “明日我将村民尽数送来,并且保证送他们安全下山。”白毛耳又做出承诺。 “那待明日再说吧。我很累了,需要歇息。”尘荒突然下了逐客令。 白毛耳还没见过能把别人的地盘当自己家的,他怔了怔,道:“那我在为你们安……” “不必,这间房就挺不错的。” “这是我的…” 尘荒抢话道:“正因为是白爷的房间我们才放心,谁知别的屋子里面有没有机关阵法?” “这——”白毛耳叫她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可为了牛魔王和寨子只得暂且忍下。半晌后道:“是我小人之心了,还望姑娘大量忘了这茬吧,这房你们睡,我另寻他处。” “多谢白爷。” 白毛耳朝三人拱手起身出了屋子。他出了屋子后,脚步一转去了竹楼。 屋里,尘荒抻了个懒腰,起身朝唯有的一张床榻看了看,目光搜寻,似在找什么东西。 慕尘视线追着她转了几圈,忍不住道:“你找什么?” “困,找东西垫着睡觉。” “别找了,一个大酒鬼能干净到哪去。”慕尘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脱衣服了。 叶黎一惊,喝问道:“你要作甚?” 慕尘解腰带的手未停,无视惊讶防备的叶黎,道:“你以为本公子要作甚?” 叶黎可不管他的目的,噌的站起身挡住慕尘,“尘荒姑娘不必担心,有叶黎在,绝不让他……” 慕尘外袍已经脱下来了,他伸手拨开叶黎,走到床榻边将自己的外袍铺好,道:“先将就睡一会儿。” 尘荒方才破阵耗了心力,此番疲累不已只想躺下歇息。便道:“好,多谢慕尘。” “睡吧,有我在。” “嗯。”尘荒朝两人点了点头。便合衣躺了下去。 叶黎看到他过去铺衣服便知晓他的用意了,再见慕尘盘腿坐到尘荒身边时,眸中闪过一抹艳羡。 想他堂堂南部大将军、世家贵公子,风流倜傥,战功显赫。却终日被规矩束缚着手脚,即便心中有所想行动上却还是跨不过那道横线。 面前这人出身平凡,却活的那般恣意潇洒,想笑便笑,心想什么便能做什么,而他—— 唉!叶黎的叹息声被淹没在漫漫夜色里。 话说白毛耳去了竹楼。 他站在楼外观望,竹楼外面看不出丝毫变化,他犹疑片刻便上了竹楼。 推开门以后,登时被门内的景况骇了一大跳。用来布阵的大鼎炉遍体窟窿眼,藏于屋檐角缝的琉璃珠碎成了齑粉堆在四面墙角。 那块超大的屏风四分五裂,之余残肢断骸散落在地上。 白毛耳盯着地上的东西,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这块假屏风上实质上是失魂符咒。 自小转风进屋摆了这个阵法以后,但凡进了这个屋子的豪杰仙道,无一不溃不成军的拜服在他脚下。 那女子自进去到出来,才小半个时辰而已。没想到啊没想到… 小转风大言不惭的吹嘘天下无敌的阵法,竟败在毫不起眼的弱女子手里,若是让他知晓,不知会不会气的吐血身亡? 白毛耳一想到他趾高气扬的当着昔日的兄弟们的面羞辱自己,而他那位好寨主无动于衷的模样……他心里一股痛恨的浪潮拥来。 一想到小转风等着看他三日后跪地求饶的表情,他就恨不得立马撕烂他那张脸。 哼!什么天下无敌,什么他的妖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他看来,不过是卖弄玄虚,待他唤醒牛魔王,揭开他的真面目,定要叫他跪下来**趾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彼此试探 翌日,三人早早收拾了一番,围桌而坐商谈昨日白毛耳说的事情。 “以尘荒姑娘之见,白毛耳所言能信否?” “江湖险恶人心莫测。更何况还是群山匪。以我之见信不得!”慕尘认真道。 尘荒自然知晓这白毛耳绝非好货,骗她入阵便是动了恶念,此番见镇不住他们了转而又来求合作。可见此人与他口中两面三刀的小转风也好不到哪去。 “信是自然信他不得。他既有所求,我们也乐见其成。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尘荒姑娘的意思是?” “叶黎现下能联络到你的人吗?” “没问题。” “那请叶黎将你的人召到谷口接应,若白毛耳应约送村民出谷,那便由你护送他们出去。” “那你呢?” “我嘛,既然来了有些热闹还是得凑凑才行。” 叶黎明白她这是要留下来垫后。正欲拒绝的话止住含而不发。他心知三个人中最合适护送村民的人也唯有他了。 尘荒又看向慕尘。 慕尘立即道:“别看我,我是不会离开你三步之外的。” “没让你走。我就是想说让你保护我。” “保护娘子是我分内之事!” 见慕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黎甚为担忧他能否护尘荒安然无恙。 “要不,我把人送出去再进来跟你汇合,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 “不必!”慕尘直言拒绝。 “慕尘公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黎真的一点都不放心把尘荒与自己的脑袋交到他手上。 尘荒想了想道:“叶黎不必进来。若果时间充裕请在谷口接应我们。” “可是…” “叶黎不必担心,若是我们碰到厉害的对手,便是多你一个也无济于事还徒增伤亡。是以你留守谷口还能为我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叶黎怎会不知这些道理,只是此刻他担忧过甚无暇顾及罢了。 “那好。”叶黎不再多言,出门去联络他的下属。 屋内,尘荒再次看向慕尘。 慕尘见她神色不同,正色道:“说吧。” 尘荒瞟他一眼,小声道:“我昨夜破那阵法颇为花费了一番功夫。” 慕尘心里咯噔一声,尘荒的道行究竟有多高他并不知晓,但以她无所畏惧的态度看,她用‘颇为’这两个字,足以说明那个阵法非比寻常。 “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耗了不少灵气,是以我方才才说让你保护我。若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你尽量……” “最好娘子别出手,我还想在你面前露一手呢。” “我倒是想歇着看戏。不过怕是我不想插手都难了。昨日我自阵中出来后,看到前方的寨子上空黑气盘旋,也不知这阵有何诡异之处。” 闻言,慕尘抿着唇思索片刻,道:“娘子有几分胜算?” “暂无。” “那别管了,趁现在出谷。”慕尘拽住她的手腕就要拉她走。 尘荒抬起空出的手拉住他:“别闹了慕尘。” “我没闹!”慕尘神情严肃,这回把她两只手都给扣住了。 “你松开我先,听我说好吗?” 慕尘不容拒绝的拉着她往外走。方走了几步,便见白毛耳脚步急快的进来了。 白毛耳手里提着两个食盒,笑盈盈的脸在看到拉扯的两人时,顿时一僵。他一脚已经跨进门内另一只脚已经抬起一半,此时不知该放下还是该踏进来。 见此,慕尘快速移动半个身位挡住尘荒,面向白毛耳。 白毛耳瞟一眼屋内见少了个人,连忙举了举手里的食盒,抬腿进了屋里,道:“咦,还有位少侠呢?” “他方便去了。” “哦。这寨子里有很多机关,但愿那位少侠别乱走。”白毛耳一边从食盒里拿出吃的一边借机打量两人的神色。 尘荒神色已经如常,待他摆放好食物,她坐下道:“白爷昨夜所说今日送人过来,不知几时送来?” “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的。姑娘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白爷不是说你只有三日的时间么?这么不紧不慢的好似一点都不担心呐。”尘荒话未尽意已明。 “担心又有何用,只会徒增烦恼罢了。先吃,吃饱了再说。” 慕尘瞟着桌上的清粥小菜白面馒头,登时做出一副难伺候的大爷模样,手指着桌上的东西道,“你就给我们吃这些?” “呃,不吃这些吗?” “就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你指望我们撑住几个时辰?” 白毛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慕尘的意思,连忙道:“是我疏忽了。二位稍等。” 白毛耳一走,尘荒用问询的目光看向慕尘。 “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若想下毒便是重做一份一样会下毒。还不如让他亲自试毒呢。” 慕尘哈哈一笑道:“娘子还是太稚嫩了,他先服了解药在试毒能试出来才怪呢。” “我看那白毛耳有拖延之意,你说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方商定,叶黎回来了。 尘荒问道:“如何?” “信号放出去了。不出意外,一个半时辰便会到扶犁山谷。”叶黎看向桌上的食盒,“白毛耳来过了?” 尘荒点点头。 “那些村民送来了吗?” “没有。他在拖延。” 拖延? 叶黎思索白毛耳拖延的原因。最有可能是他昨夜夸大其词,实质上根本没有放走村民的权利。 “那尘荒姑娘作何打算?” “等。目下也只有等,毕竟人还在他们手里。只有把他们救出去了,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沉默了一阵,那白毛耳又提着食盒来了。 他见桌上的食物纹丝未动,连忙收了,又将方才做的端上桌上,还带了瓶酒来。 “让三位久等了。这菜可还入得少侠的眼?”白毛耳殷勤的给慕尘递上筷子。 慕尘接了筷子直接搁桌上了。“白爷,我们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这样吧,我们先吃着,你趁这个空去把人领来。” “少侠急什么,吃完饭去也还来得及嘛,呵呵…” “白爷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慕尘不高兴的斜眼睨着他。 第一百九十章 他真的不是人 “哈?我是真不知少侠的意思。” 慕尘怨怪的哼一声,“我们这次上山纯粹是义务帮忙。我们没收一分钱财。这么说白爷可懂?” 这么说白毛耳岂会不懂?说白了,别人图钱图名,他们舍去钱财换名声。急着白日送人下山好让大家看到罢了。 白毛耳忍不住在心里呸了声,这三人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也是个贪图名利之徒。 在鄙视三人的同时,白毛耳心里也略微松了松,如此倒好,与有目的的人交易反而稳妥。 “既然少侠这么着急,那我现在便去将人领来。” 听他如此说,慕尘绷着的脸绽开一个果然‘上道’的笑容。“那有劳白爷了。” 白毛耳回以‘彼此彼此’的笑容,起身走了。 “叶黎可知他们扣押了多少人?” “十人左右。” 还好人数不是很多。送出去应该没大问题。不过尘荒估算完出谷的时辰和他的下属到达扶犁山的时辰中间足足岔了一个时辰,不免有些担心。 “叶黎一个人没问题吗?” 叶黎道:“我方才出去顺便探了下周围的情况,这寨子里没几个人。” “安全起见,我们送你们出去。” “好。” 不多时,白毛耳再次回来了。 “二位少侠、姑娘,请出来看看。” 三人听到白毛耳的唤声这便出了屋子。 屋子前的空地上站着的人不足十个,老少男子都有,个个瘦骨嶙峋,脸上一片惊惧之色。 方一见到他们三个,立时围拢缩成一团,嘴唇哆嗦念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白毛耳皱眉喝道:“别叨叨了,这几位便是来接你们回去的少侠。” 那几人被白毛耳的话吓得噗通一声全都跪下来了,求道:“大王饶命啊,我这就叫他们去凑粮食,求大王不要杀我们啊!” 叶黎见此,心中怒意难平,拳头捏的咯咯响,他领着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只为保护这些人,而这些人在他的保护下用尽手段欺压手无寸铁的村民。 这样的人凭什么受他的庇佑,叫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情何以堪? 叶黎的愤怒尘荒同样感受到了。但目下不是出手的时候,她抬手按住了叶黎的拳头,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白爷,人都齐了吗?” “齐了,统共就这些人,一个不少。” “那好。麻烦白爷跟我们走一趟送他们出谷去。” “好,请!”白毛耳丝毫不敢拖沓,方才见叶黎的眼珠子都红了,他可不想临了还挨一顿打。不值当! 跪着瑟瑟发抖的几人显然是不敢相信他们对话,听到送‘他们出谷’这句话时纷纷看向尘荒。 再听白毛耳毫不犹疑的答‘好’时,那几人压制不住的欣喜不敢表露出来,硬生生逼得眼眶爆红泪水打转。 “诸位快起来,随我们出谷回家去。”尘荒上前牵起年老的那位。 年老者颤巍巍的借助她的力气站起身来,仍然不敢相信她的话,“孩子,你说的…说的…可是真的么?” “是真的。他会护送你们回家。”尘荒望向叶黎。 叶黎伸手搀扶住年老者,对其余人道:“有没有受伤的?大家相互扶持照顾一下,随我出谷。” “好好好…快跟上这位少侠,我们回家…可以回家了。” “白爷请吧。”慕尘站在白毛耳一臂远的地方。 慕尘高大的身形让白毛耳产生了无形的压迫感,再一看他的站姿,立即打消了突生的念头。 “请大家随我来。” - 半个时辰后,提心吊胆的人群终于踏出了扶犁山谷。 重见天日的欣喜和这些时日所受的磨难苦痛交织在心头,逼得不轻易落泪的男子们,竟也顾不得当着尘荒的面涕泪横流。 场面一顿令人为之心酸。 待大家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叶黎这才道:“请大家跟我走吧。” “那你们见笑了。” 年老者抹着脸上未干的泪水,领着大家朝叶黎、慕尘、尘荒三人躬身谢礼,这才随叶黎往山下走去。 叶黎走了段路,回头一看。见尘荒和慕尘仍然在望着他们。他心知他们担心半途有埋伏,便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待人群只剩一个点的时候,白毛耳这才催促他俩,“姑娘这人都已经如约送下山了,你看……” 尘荒收回目光,道:“白爷放心,只要他们平安到达镇上,本姑娘自会履行承诺。” “姑娘!我们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呵呵,白爷啊,你要知晓你们可是山匪,我怎知你会否言而无信,半途又将他们劫回寨子里呢?” 白毛耳又叫尘荒噎的哑口无言。山匪么还真没几个是言而有信的。 “姑娘既然信不过我,我白毛耳愿意等。还请姑娘和少侠先入谷。” “好。正好还有些疑问想请教白爷。”尘荒说道,率先入了山谷。 这一来一去便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尘荒估摸着叶黎应该跟他的人碰头了,便将他偷偷塞给她的信号弹藏了起来。 三人再次回了秋风寨的屋子里。 这回落座,慕尘不在粘着尘荒,而是随时与白毛耳保持一臂距离。 白毛耳也是习武的人,自然知晓慕尘这么做是防备他出阴招。 他倒不以为意,倒了茶给他们,直言不讳道:“二位没必要防备我,我白毛耳就算要害二位也不会在此刻出手,毕竟我还需要借助二位对付小转风。” 尘荒不置可否,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是,谁叫我们扶犁山的名声被小转风搞臭了呢。话说回来,姑娘方才所言要解惑之事指的是什么?” “小转风。” “他不是人。” 此言一出,白毛耳便见慕尘和尘荒均一副待他骂完废话再听的表情。 “他真的不是人!”白毛耳郑重的复述一遍。 尘荒恍然大悟,“白爷的意思是,小转风并非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如何看出来他不是人的?” 白毛耳想了想,道:“小转风初来乍到,每日与牛魔王形影不离。”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当然能说明问题了!”白毛耳激动道:“你们可知牛魔王为何号称牛魔王?” 第一百九十一章 特殊嗜好 这话问的,他们要是知晓才是真的神了。不过尘荒还是接了句:“请说。” “牛魔王力大无穷,且嗜女如命。” “不是吧?你们抢男子就罢了,还抢过女子?” 白毛耳怔住,她这思路好像跑偏了呀。 “没抢,都是花钱请的。” “哦,你继续。” 白毛耳接着道:“自那小转风来了以后,牛魔王再也没有碰过女人。本是精神气特足的人突然间变得萎靡不振不说,还拒绝与小转风以外的人接触。” “这……” 尘荒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不是男子,更不了解男子对于那事是什么心理。 “慕尘…” 尘荒转眸与他对视,登时被他异样的目光盯得像过电般抖了一下。 慕尘唇角弯了弯,随即正色道:“你别问我,这个问题我真回答不了。” 闻言,尘荒莫名感到耳根发烫,垂下头喃喃道:“突然间不喜欢女子,又不让别人接近他,莫非他喜欢男的?” 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 两个男子惊愕的望着犹不自知的尘荒,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尘荒皱眉道:“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我说的不对吗?” 对不对他不知晓,但是她怎会信口说出这种话来,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受影响了? 慕尘道:“娘子喜欢看话本子吗?” 这和看话本子有什么关系? 尘荒不解,道:“我看我们还是别纠结这个问题,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白毛耳还陷在‘莫非他喜欢男的’那句话里无法自拔。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半晌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二位先歇着,便走了。 白毛耳走远后,慕尘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我捡到活宝了。”慕尘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饿不饿?” “饿。”尘荒扁了扁嘴。 “走,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去哪看?” “去灶房。”慕尘说罢,牵着尘荒出了屋子。 秋风寨是个独院,里面灶房屋舍茅房一应俱全,跟个农家小院差不多。 慕尘领着尘荒去了后面的灶房。尘荒一看那架势,便知他要干什么了。 “慕尘,你这是要做饭吗?” “是啊。”见尘荒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笑着逗她,“怎么?怕我做的菜难以下咽啊?” “哪有!我只是佩服你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 “只要跟娘子在一起,不管身在何处我都有闲情逸致。” 嗬!这嘴怎么跟抹了蜜似的。 尘荒自知自己吃不消他的调侃,赶紧岔开话题,“我去择菜。” 慕尘抬眼望向案板,见放在上面的菜都是洗好的。他也没拆穿她,笑了笑,走到灶台边生火去了。 尘荒洗完手挑拣了菜,操起案板上的菜刀手法熟练的切好装盘。她端着菜送到灶台上,随口问了慕尘一句:“慕尘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食物很多,但是最喜欢的还是——你!” 只要两人单独相处,慕尘总会借故撩拨她,一来二去的她快习以为常了。 尘荒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他,“看来慕尘平日没少撩拨女孩子嘛。” “冤枉!” “一点都不冤,我还未见过哪个男子如你这般嘴抹了蜜似的,哄人的话张口便来。” “真没有!”慕尘急了。 “好,你说没有便没有。”尘荒敷衍了句,转身走到案板边挑了土豆切丝。 慕尘盯着她的后背看了半晌,泄气般坐了回去。 两人忙活了一阵,就着灶台边的小桌吃了起来。 尘荒吃饭不像别的女子那般拘谨,尝过几口菜后,赞道:“慕尘这手艺不得了,可以去开酒楼了。” “娘子喜欢就多吃点。”慕尘本想给她夹菜,伸一半的手又突然缩了回来。 慕尘一反常态,没有借机撩拨更未向她邀功,这让尘荒感到奇怪。 他不高兴了! 这是尘荒的直觉。 她连忙放下馒头和筷子,看着慕尘,“你怎么了?” 慕尘手里还拿着尘荒递给他的馒头一口未动,连拿着的筷子都是干净的。 “我没事。” “你不开心。” “我没…” “慕尘可是为了方才那句话?” 闻言,慕尘转开目光沉默不语。 “对不起!”尘荒歉疚道:“我明知慕尘心里有伤却还装作不经意的洒了把盐。这种做法着实残忍,是我的错!” 慕尘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知觉间蜷握,他慢慢抬眸与她对视。 尘荒澄澈的眼一片坦荡之色,她抬手覆在慕尘紧握的拳头上,轻声道:“我从未因为慕尘的过往而看不起你。” 直至此时,慕尘神色才有了些许松动,他嗫嚅着:“我以为…以为尘儿…嫌弃我的过往…毕竟曾经的我劣迹斑斑令人齿冷。” “那只是他们认为的。我记得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你就是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你,做你自己比做别人眼中的你更重要!” “尘儿……” 尘荒轻拍了拍他的手,道:“吃饭,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我。” “好!”慕尘郑重的点头。 一顿饭吃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慕尘这回没有强势去牵尘荒的手。 尘荒侧头看他,神情疑惑。 慕尘怔了怔,片刻后唇角略弯了弯,一把扣紧她的手道:“走吧。” - 入夜后山中的温度低了很多,尘荒被冻醒了。她坐起来抱着手臂打了个寒噤。 慕尘见她冷到发抖连忙去捡衣袍。 “不用,我坐会儿便好。” 她嘴唇都冻得发白了,慕尘道一句得罪了,便将她抱进了怀里。 男子的体温总要高过女子,阵阵暖流透背而来,尘荒缩在他怀里问了句:“怎么突然这么冷?” “下雨了。” “今日可是十五?” “是的,尘儿怎么突然问这个?” “慕尘可还记得他们说过,月圆之夜七日后收粮食的事情吗?” “还有头颅祭祀。” “对,除了练邪术和非人族需要鲜血祭祀,我真的想不出来第二种。” “今夜有雨。” “嗯,我知晓。” “雨天没有月亮。”慕尘又道。 她当然知晓雨天没有月亮,不过他一再强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提醒她什么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力大如牛 慕尘想提醒她外面冷,呆在他怀里比较暖和。可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嘴里却道:“既无月亮,想必那东西不会出来了。” “它不出来也好,正好先搞清楚牛魔王和小转风怎么回事。” 慕尘惊愕道:“娘子不会真以为他们…” 尘荒被他欲言又止的语气逗得噗嗤一笑,打趣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可以,娘子最好不要想了。” “哦?慕尘心里想的可否说给我听听?”尘荒侧身看着他,满眼戏谑。 向来只有他慕尘戏弄别人的份,哪晓得竟被她给开了玩笑去。 “好哇尘儿,小胆儿越发肥壮了。连夫君都敢戏弄了?” 尘荒嗔怪道:“别胡说,我才没有夫君呢。你说我戏弄你,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乱想。” “没有夫君?” 慕尘松开一只手突然猝不及防往她腰间轻捏了下。尘荒最怕痒了,腰背登时一挺欲从他怀里弹跳出去。 “娘子这记性可真是差的很呢。”慕尘手臂用力箍紧她的腰身防止她逃脱。 “别别别,我怕痒哈哈哈…”尘荒挣脱开他的怀抱,“我投降!别挠痒痒,都说我怕痒了你还来……” 慕尘正欲伸手抓她,突听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那人似有意让他们听见,每一步踏的分外用力。 两人神色一凝,不待慕尘提醒,尘荒赶紧退回到他身边去了。 “不是白毛耳。”慕尘低声道。 “会是谁?” 尘荒话音未落连忙看向慕尘,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牛魔王! 力大无穷是他的特征。 这人脚力沉如铅铁,每落下一步,整座木楼都震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尘荒怀疑他还未走到这间屋子来,这木楼就被他踩塌了。 脚下再次传来剧烈的震颤,尘荒问慕尘,“要不要出去?” 慕尘摇头道:“不,外面有没有埋伏尚未可知,一旦出去便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这对我们十分不利。” 可这晃的也太厉害了,她未学过武根本稳不住身形。 慕尘许是猜出尘荒的顾虑,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道:“尘儿见机再行事。” “好,那你小心。” 两人全神贯注盯着门口。 须臾,一名黑壮魁梧的男子堵在了门口,雨水顺着那黝黑粗壮的手臂,滴嗒嘀嗒的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尘荒心惊不已,这牛魔王的块头着实有些骇人,光他那条膀子都比她大腿要粗壮,这要是一拳头下去…… 她不由得捏了把汗,口中不知觉唤道:“慕尘…” “别怕!有我在!” “我不是怕,我是担心你…” 慕尘一僵,转过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他这神情意味不明,尘荒摸不透他心里此刻真正的想法,便道:“这牛魔王并非单纯的力大无穷,你要小心!” “尘儿是说他……” “嗯,慕尘最好不要硬碰,我暂时还未想到对付他的办法。” “好。 一个‘好’字方落地,门口的牛魔王突然发狂一拳捶烂了门框。木屑木条顿时犹如注入了灵气,化身利刃嗖嗖嗖朝她俩飞射来。 慕尘右手伸握间手中多了柄长剑,长剑挽花卷起一道漩涡,漩涡吸附住飞来之物,只见一道泠泠剑光荡漾,那些木屑顷刻之间碎成了齑粉。 一招力敌千钧,化钢铁为绕指柔!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本该是场惨不忍睹血肉横飞的场面,却被他轻易化解了。 牛魔王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似是他想看看方才阻他攻击的人是谁,奈何门太小烛火太暗,他索性在门上补了一拳砸了个大洞,这才顺利进了屋子。 “是谁?” 发问之声犹如天边闷雷,震得尘荒耳朵生痛,她抬手按了按耳朵,运目观察牛魔王。 他体态虽魁梧却呈现一种怪异的壮硕,手臂与上半身是正常魁梧男子的两倍,而至腰部往下却是常人的体态。 怪异,怪异至极! 一眼看去,牛魔王整个上半身就像是被注过水的球体强行撑圆的。 脑中突有灵光一闪,尘荒拽了一下慕尘的衣袍,轻声道:“慕尘我想到了。” “什么?” “注水充气!” “嗯?注水?”慕尘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注水牛肉,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注灵气,他的上半身有黑色的灵气。”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注水牛肉呢!”慕尘顺口笑言一句。 想必牛魔王也是个耳力非凡的,听见慕尘那句话时,立即低头瞪向他。 他这一瞪,两人方才看清牛魔王的眼瞳竟然全是黑的。他虽做着瞪人的动作,可那眼睛分明没有焦距。 灵气傀儡? 尘荒心头大惊,捻指引灵气试探。 数条银丝绕牛魔王转了几圈便回了尘荒的指尖。 不对!竟然不是傀儡? 见慕尘问询的看着自己,尘荒摇了摇头。 慕尘呵呵一笑,表情森然。 那牛魔王明明看不见东西,却敏锐的捕捉到慕尘的挑衅。 “宵小之徒,死!” 牛魔王大喝举拳砸向慕尘。只闻一道金刚铁石般的呼啸拳风砸下来,以慕尘为中心点的地方轰然爆起一团烟尘,烟尘里木屑横飞击穿了木楼的墙壁。 山风冷雨透孔而入吹灭唯一的光源,本就昏暗的屋内登时黑漆漆一片。 等了好一阵后,烟尘碎屑落尽,牛魔王才收回拳头去‘看’自己砸开的坑。 他满以为坑底下会有个被自己砸爆的人,岂知坑底下连片衣角都没有。 “小贼可恶!”牛魔王咆哮着转身往屋外寻找。 屋外山风冷雨飘摇,两个人站在一处屋檐下望着摇摇欲坠的木楼。 这天气可真糟糕! 慕尘下意识贴上尘荒的背,希望能给她带去些暖意。 尘荒抱着手臂,望着运目寻找他们的牛魔王,道:“慕尘,这牛魔王本体是人术法似乎不起大作用。不若去寻找操控他的人。” “你是说小转风?” “对。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幻化的,这黑雾气冻死个人。” 闻言,慕尘伸臂从背后抱住了她,“不行别强撑,反正人已经救出去了。” “没关系的。对付小转风绝对比对付这块石头容易,走,去中间那座寨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请君入瓮 待牛魔王转开的间隙,慕尘携着尘荒飞出了秋风寨。 扶犁山谷内寨子林林总总,最大规模的一间被簇拥在正中央。 很显眼很华丽,因此也分外好找。 不知那小转风拥有什么样的自信,寨子里居然没有安排守卫。 尘荒与慕尘顺利来到最大的一间屋舍门前。屋外灯笼三步排一个,屋内墙壁上挂着两排火把,灯火通明,把屋内屋外犄角旮旯照的不留一丝阴影。 尘荒望向门楣上的大匾额写着‘大王寨’三个大金字,只觉得庸俗。 两人并排立在敞开的大门前,眼中只看到了四个字:请君入瓮! 进是不进? 进! 尘荒捻指引灵,缓步上了台阶。 慕尘持剑护在她的身后。 临到门前,尘荒朝屋内一弹指,指尖灵气游出化银丝探路,尚入得门内一寸,银丝突然停滞不动,随后嘣的一声尽数断裂。 尘荒心中一紧,反应奇快,反手对着慕尘一掌把他推了下去,与此同时屋里渗出一团东西将她拖了进去。 ‘砰’地一声震响后,原本敞开的大门自发合上了。 “尘儿!”慕尘被她推下台阶,等他跃上来时,那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大门上设了阵法,屋内同样设了阵。 拖尘荒进来的是一团冷冰冰的黑雾气,那黑雾将她拖到阵法上便隐匿了。 屋内本是灯火通明,像是为了做足恐吓的把戏,两面墙壁上的火把逐步规律的熄灭直至最后一把时,火把的光还跳跃了三下才灭去。 若是换作普通人进来,此刻怕是吓得鬼哭狼嚎、惊叫连连。 尘荒望着雾沉沉的屋子,突然间轻笑了笑。 屋内极静,她笑的又轻,这一声犹如静室擂鼓,无端的添了几分诡谲。 她静立了一刻,屋内的一切八风不动,竟也探不出一丝异样来。 藏的倒深! 尘荒挽掌托起一团橘色火焰,就着火焰的光看向脚下的阵法。 又是失魂阵! 相较秋风寨里的失魂阵,这个阵法简直就是摆设。 有了先前的经验,尘荒这回先引了灵气护体,又引灵气流转至足尖,抬脚轻轻踏住阵中的一个图案上,足尖点下后,那原本平板的阵图突然活过来了一样,扑棱着试图从她脚尖钻出来。 尘荒‘咦’了声,挪开脚尖,正待查看,那东西突然龇牙亮爪直线上冲抓向她的下颚。 尘荒腰身后仰旋开,左手火焰推向那偷袭之物,不差毫厘,正正撞上那物灼得它嘴里发出一阵吱吱惨叫声,随即扇动双翼冲上了屋顶。 一阵腥气扑面而来,尘荒抬袖掩住口鼻,与此同时,足下用力一顿,踩碎了地上的失魂阵法。 阵法破除,屋内旋刮起一阵冷风,风停,便听到接连不断的咔嚓声响。 尘荒竖着耳朵倾听,只觉得那声音很熟悉。 凝冰术?! 竟然会凝冰术? 尘荒猜出来了,立即挽掌凝火,一掌推出时,指尖对着火焰弹射而出,灵气穿插火焰飞向壁上的火把一点易着。 屋内登时又亮了起来。 那高悬于顶梁上的邪物正睁着一双豆大的眼死死盯着地上站着的女子。 女子周身灵气充沛,虽然章法乱七八糟,但实力远不可估量。 可怕! 困死了多少剑客、仙道的失魂阵,在她面前竟是毫无作用。 尘荒寻了一圈没看到东西,想了想,抬头往上看。 这一眼,惊骇得她倒退了一步。 那高顶之上倒挂着一只巨型飞鼠,那黑亮的尖爪大如孩童的头颅。两翼宽大遮盖住了整片屋顶。 巨型飞鼠见被她发现了,尖爪抓握住梁顶旋身一转,正立着与她对峙。 这么仰头看着有些累,尘荒寻思着这东西擅长飞,难不成还得飞上屋顶跟它打? 她又倒退了几步,正欲在屋顶寻个站立点,谁知它突然刮起一阵强劲腥风,险些将她掀翻了。 尘荒抬手射出数道冰刺,并冷喝警告道:臭不可闻,别扇了!! 那巨型飞鼠收翼躲闪之际,突闻她言,尖爪一下抓滑险些坠落下来。待它稳稳站住后,忍不住开口辩道:“你胡说!哪臭了?我明明洗过澡的!” 嗬!居然会说人话? “你是小转风?!” “正是本大爷!” “您老贵庚?”尘荒反讽一句。 “你才老你全家都老!”那小转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愤怒至极。 尘荒抱臂看着小转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跳梁小丑‘四个字来。 两厢对峙片刻,尘荒道:“是打过再问,还是问过再打?” “本大爷才不碰女人!” “你不碰女人,莫非你碰男人?” “你你你……”小转风被尘荒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尘荒挑眉,一副‘你不必说我懂’的表情。 小转风被她那个表情激得气血翻涌,双翼振动又待扇她。 “说了臭还扇!”尘荒说话间,抬掌拍向小转风的翅膀。 “阴险女人!” 小转风大喝着,俯冲下来,双爪弹射出数道黑气直取尘荒双眼。 黑气夹挟丝丝阴冷的灵气在内,尘荒未躲,双手极快画圆,以灵气为盾抵住黑气,在助力反推回给小转风。 以力化力,化钢铁为绕指柔。是尘荒方才观摩慕尘的剑法学会的一招! 小转风从未见过施出的灵气还能退回来的,且那灵气的威力它心知肚明。 几番闪避开后,小转风意识到不能跟她纠缠,毕竟王赐给他的灵气有限。 思及此,他快速冲回屋顶,吹出一声尖利的哨音。哨声落,山间突然传来一声暴躁的咆哮。 便是身在阵中,尘荒都听清了那是牛魔王的吼叫声。 要遭! 慕尘还在外面! 尘荒不在跟小转风周旋,指尖冰刺速击而上,逼得他躲无可躲下意识振翼刮风扇去。小转风这一扇本意为保命,不知觉间又注入了些灵气。 狂风大作起始,尘荒足尖点跃瞬息移至小转风身后,掌挽焰火拍向他的后心。 方才那一记‘狂风骤雨’用尽了他最后的灵气。没了王的灵气护持,身后这一击他万不可能躲过。 小转风情急之下缩小体型,妄图逃过那灼灼催命火焰。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的砸地声。 是牛魔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本是月圆之夜 尘荒与小转风几乎同时喊出声。 小转风:“牛魔王,砸她!” 尘荒:“慕尘让开!” 话音未落,只听‘砰‘‘咚’连声响起,一个黑漆漆的物体自紧闭的大门上穿门而出。 随后,又是一道光影穿过门洞翩然落地。 “尘儿!”慕尘声落人已落至她身边。急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慕尘没有回答她,转头去看牛魔王。 尘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名男子,一动不动。 “死了?” “晕过去了。” 尘荒没有再问,凝目去查看方才牛魔王砸的地方。地面坑坑洞洞还真不少,看来牛魔王的蛮力不容小觑! 先前被打飞的小转风已经站在了牛魔王的肩头上。他瞪着尘荒,怒不可遏的对牛魔王命令道:“杀人那个女人。” 闻声,牛魔王浓黑似墨的眼瞳瞪向尘荒,右脚后撤一步发力纵跃半空,双拳并抵充当武器,奋力朝他们站着的地方砸下。 慕尘一手揽住尘荒腰身,足尖几番点跃,身法快如游鱼。 岂知,本该笨拙的牛魔王有了小转风的指挥,收手蓄力朝着空气轰打了一拳。 拳风硬如寒铁,似长了眼睛一样步步追击,直到擦中慕尘后方才消停。 两人身体齐齐前倾,尘荒第一时间去看慕尘,见他眉头紧锁,便知他受伤了。 “慕尘!” “咳…我没事。” “歇着。”尘荒丢下这句话,化影飘了出去。 “哈哈哈…”小转风站在牛魔王肩头,笑的无比狂傲。“看你往哪跑!” “给我滚下来!” 声落,只见一道寒光似爆开的烟火乍现在小转风头顶。 电光火石间,小转风朝下俯冲逃遁,岂知,他方落下半人高时地面突起火阵。 不好! 小转风急快的振翼旋转方向,方转头来,那爆开的圈阵兜头罩下压着他落回地面的火阵中了。 只是几息的功夫,小转风身体里的黑寒灵气被火阵蒸发殆尽。 冰与火向来不相容! 没了黑灵气护持,小转风被火焰炙烤的惨叫连连。 他叫唤的同时,牛魔王突然抱住身体,痛苦不堪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小转风,救……” 小转风惨叫着转向牛魔王,尖爪抽搐着指向他的方向发力一弹。 他弹爪的同时,尘荒也出手了。 只听‘嚓’的一声,似两个尖锐的利器对刮划过,虚空中爆出一阵火花来。 小转风眼中期待的亮光瞬息间被夜色淹没。 火花散尽,痛到打滚的牛魔王身体像是扎满了窟窿不停地往外哧哧泄气。 那黑气足足泄了一刻,而后聚成一团黑云飘在牛魔王的身体上方。 温度瞬息间下降,冷的地面与屋子都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霜雪。 尘荒冻得打了个寒噤。 而地上晕过去的人竟被冻醒了过来。 慕尘捂着心口,望着那团黑云,问道:“那是什么?” 闻他言,尘荒突然道:“慕尘,瓶子给我。” “那个瓶子?” “对。” 慕尘伸手入袖,掏出一个极小的黑瓶子抛了过去。 尘荒接住,拔出塞子,一手捻指引灵引导那团黑云进了瓶子,塞好后,用灵力封住了瓶口,又将瓶子抛给了他。 黑云没了,那层薄雪转瞬化去。 云开雾散见新月。 原来今夜本是月圆之夜。 地上的躺着的七八名山匪迷茫了一阵子,扭头看到地上躺着的牛魔王,连忙喝问尘荒,“你杀了我们的寨主?” 尘荒的身体不知受了什么限制,每次大动灵气后就会虚弱疲累。 此番说话语气都显得中气不足。 “他没死。” “没死?没死为何不动弹?” “他被邪气侵扰太久,没那么快恢复的。” “怎么可能!我们寨主身体壮如牛,嗜女如命,十几年夜夜如此,精气神足的能徒手打死一头山精。是你!一定是你使了妖法要害他。” “我害没害他,你去问问白毛耳便知。”尘荒说完这句话时身体晃了晃。 “尘儿……” 尘荒靠在慕尘身上,小声道:“信号弹。”便塞到他手里了。 “白当家?你们认识白当家?”其中一名着黑衣男子道。 “便是他叫我来除邪的。” 黑衣男子听后,朝黄衣男子使了个眼色,黄衣男子领命走了。 “那是什么?” 黑衣男子注意到尘荒附近的那个火圈很久了。那火很怪异,不会灭不会动,任山风吹拂火苗巍然不动一分。 “飞鼠精。” “哦?这倒是新奇的很,飞鼠还能成精?”黑衣男子根本不信尘荒的话,他倒要看看这俩人搞什么鬼。 见男子靠的过近,尘荒担心小转风垂死挣扎时来点什么,连忙提醒道:“不要靠太近了。” 黑衣男子一眼望见火圈里的大型飞鼠,新奇之际人不知觉探下半个身子,经她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这火竟是不烫不热,甚为稀奇啊! 心中不免好奇她的身份来历。 “姑娘是仙道中人?” “术法浅薄之辈,不敢自称仙道中人。” “姑娘过谦!既然飞鼠精已经捉拿住了,不妨请姑娘和你那位同伴进屋歇歇喝口茶,如何?” 黑衣男子嘴上说着如何,实际上是想怕他们跑了。只要人进了屋,一旦寨主有不测,他们就别想出扶犁山。 “这屋子你们最好别贸然进去。” “为何?” “因为里面有失魂阵!”说话之人声音尖细,个子瘦削。 “白当家,这究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你们把牛魔王抬去秋风寨,我稍后便来。” “好。”黑衣男子领命,与剩下的人合力抬着牛魔王走了。 “姑娘,大恩不言谢!”白毛耳朝她行了个江湖礼。 二人对于白毛耳的谢意不以为意。 慕尘道:“找间干净的屋子,还有衣物,我们需要歇息。” “有的有的。二位请随我去秋风寨。” 白毛耳眼珠子一转,望向那个火圈道:“请问那是……” “飞鼠精!” “寨中并无妖精作乱,这会不会……” “飞鼠精便是小转风。”尘荒懒得陪他绕圈圈,捻指收了灵气,“他现下伤不了人做不了恶,你留他条命在,我稍后还有事情问他。” “好。” 白毛耳上前去,拿出袋子将小转风装了进去,随后引请他们去了秋风寨。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飞鼠球 白毛耳为尘荒找了一间屋子,又殷勤的送来了衣物,便没打扰他们了。 慕尘检查过床铺,坐上去拍了拍,“尘儿过来。” 两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尘荒快步脱鞋上床榻,盘膝而坐。 “慕尘快调息。” “做什么?” “疗伤啊。” “我没事。” “我有事,你快些。” 慕尘一听连忙盘膝打坐调息。 尘荒捻指引灵施治疗术帮他疗伤… 一炷香后,尘荒突然毫无预兆的往后倒去。 “尘儿!”慕尘惊呼着去扶她。 尘荒想说点什么,嘴巴动了动,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翌日。 “还晕着呢?” “是啊!白当家,寨主该不会是中了邪吧?” 白毛耳弯身鼎看着牛魔王许久,才不紧不慢的回了句:“中邪了也是他活该!我嘴巴都说起了泡他还不信。” “真中邪了啊?” “六弟方才没看清楚?”白毛耳斜睨着黑衣男子。 “白当家说的是火圈里的飞鼠精?” “嗯。” “咳,那玩意山上多了去,谁知是不是他们弄来骗人的把戏。” “不是骗人的把戏,那是真的,那只飞鼠精名唤小转风。” 黑衣男子被白毛耳的话吓的愣怔了,好半晌才结巴了一句:“小…小转风?” 白毛耳哼笑道:“正是!六弟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黑衣男子知晓白毛耳与小转风的恩怨,也知晓小转风的本事。平日里他们敢怒不敢言,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七上八下乱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好,白当家请!” 白毛耳背着手转身出了屋子。 黑衣男子跟着白毛耳去了另一间屋子。屋里摆设平常,看不到一件能镇住小转风的东西。 他心生疑惑,便问出了口:“白当家,这里面什么都没有,那小转风不会…” “不会!他已经废了!”白毛耳截断了他的话。 “哦,那我就放心了。”黑衣男子抹了把虚汗。 “瞧你那点出息!”白毛耳白了他一眼,边开柜门边训斥他:“不就是个女人嘛,你直接跟牛魔王说,他还能打死你不成。” “可这事……” “这什么?那姑娘不还没跟他一起嘛,趁早了说还来得及。接着!” 白毛耳说话间抛过来一个黑布袋子。黑衣男子接了,问:“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 黑衣男子不疑有他,打开袋子一看,对上一双豆大的冒着邪光的眼睛,登时手一抖,袋子脱手掉地上了。 “小、小转风…” “你怕什么?捡起来。”白毛耳冲他喝道。 黑衣男子咽了口唾沫,将袋子口拉拢提了起来。 “走,去叫兄弟们都来看看。” 两人带着小转风去了秋风寨的大院空旷地,白毛耳早先派人去喊其他的兄弟了,估摸着人也该到了。 不出片刻后,陆陆续续过来了几十号人聚在空地前看着白毛耳。 白毛耳四下望了望。见人都来齐了,这才开腔。 “兄弟们,今日叫你们来,是要有一样东西给你们看。” “白当家?您这是醉着还是醒着?” 白毛耳一记眼刀子飞过去,那人讪笑着补了句:“您说。” “六弟,把那玩意弄出来给大家看看。” 黑衣男子抓起布袋的底部提起朝下一倒,一只黑漆漆的壮硕的飞鼠摔落在地上。 小转风被摔痛了,作威作福惯了,对着黑衣男子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敢摔本大爷?” 骂声未落,几十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地上的飞鼠精,齐声惊讶道:“小转风?” 这一问声势有点大,小转风闻声转头一看,黑压压的一堆人盯着他。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还未等他想明白,身体突然离开了地面,被倒提着在人前像玩偶一样甩来甩去。 白毛耳一手提着大如兔子体型的小转风,一边甩着给大家看。 “兄弟们看清楚了没?这就是小转风的本尊。” “原来是只飞鼠精怪,我说怎么那么邪门呢。” “可恶!竟叫一只妖精在扶犁山作威作福。” “呀!牛魔王该不是被他害了吧?” “牛魔王没事,歇几日便能起来了,大家对于这事有好的提议没?”白毛耳又一次把小转风从左边甩到右边。 小转风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破口大骂:“白瘦鬼,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再甩本大爷,看本大爷…啊……” “哎哟!瞧把白爷我吓得手都软了。”白毛耳恶意满满的抬头看天,“今日太阳挺大,晒晒霉气正好!来啊,把小转风挂起来。” 黑衣男子闻声,立即抢先一步,提起小转风走到插布旗的地方。 小转风这才明白白毛耳的恶毒心思,大声嚎叫:“你敢!信不信本大爷把你们这些人的龌龊事全抖出来。” 他这一吼,人群突然间静默了。 是人就有软肋和私心,更有不能道与人知的隐秘事。 小转风再一次占领了上风。 他自以为的上风。 谁知,静默后的爆发却是恐怖的。 “六兄弟,你把那东西先放下来。” 黑衣男子连忙去看白毛耳,见他点头,他便将小转风放在了地上。 那人上前几步,问白毛耳:“白当家,怎么样他才不会死?” 白毛耳被问的一愣,想了想,“拳脚吧?唉你们可别把他弄死了,我还有事要问呢。” “好说!大家还等什么?打!”那人一声吼,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啊啊…”一长串的惨叫声响起,小转风撞上墙面后又摔到地上。 “我去你…啊…” 见第一人踢飞小转风后毫发无损的站着,第二个人赶紧跑过去补了一脚。 肉体撞击墙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小转风龇牙咧嘴趴在地上,一口气没喘完,又被踢向了半空。 黑衣男子目瞪口呆的看了一会儿,喃喃道:“你们可真会玩。” 大家见小转风是真的没了还手之力,一窝蜂加入了阵营,各自寻了个点站住,把小转风当球踢来踢去。 白毛耳站在半高的石台上看着在空中飞来飞去惨叫不止的小转风,大声提醒:“兄弟们,这飞鼠球你们可还满意?” “满意!谢白当家赏!我们会用尽全力好好‘伺候’。” 说话间,那男子用尽全身之力一个旋踢将小转风踢到了墙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只听啪叽一声响,小转风以倒栽葱式落地。 “哈哈哈…鼠爷可还满意?” 见边上的男子走了过来,小转风哼唧一声瑟缩着身子抖了抖。 没了灵气做倚仗,他已经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呀!不满意啊?”那男子故作惊讶,转头朝人群喊道:“兄弟们,鼠爷说不满意啊,你们说怎么办?” “好说,脚力不够,棍棒来凑!” “好主意!等着啊!”那人高声说着便去找木棍了。 小转风听到这句话时,差点一口气憋死自己,他聚了聚力气,朝白毛耳道:“白毛耳,你别忘了她说的话。” “放心!死不了的!最多疼一阵子,忍忍就过去了。” “你…” 白毛耳收回目光,“你们慢慢玩,玩累了绑牢了别忘记挂上去。我去看看牛魔王。” “白当家慢走!” 白毛耳瞟一眼连死了的心都有的小转风,这才慢悠悠地走了。 他说是去看牛魔王,实际上是想去看尘荒在做什么。 过去那段日子,白毛耳装酒疯下山,不是没尝试过请仙道上山,可却没有成功过一次。 若非小转风逼急了村民找了她来,他们和山下的村民还不知要熬到何时。 此番一定得好好谢她,若是能… 不知不觉间,白毛耳已经走到了尘荒住的屋门口。他抬手正欲叩门,发现门上有层光罩着。 这是灵气吗? 白毛耳出于好奇便探手摸了摸。 这一碰,灵气立即发出警示。 几条银丝在尘荒指尖游离不去,慕尘见她皱眉,抬手拍了拍她,柔声道:“无事,你睡。” 过了一会儿,慕尘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走到门边探问:“谁?” 门外的白毛耳冷不防听到慕尘的声音,惊了惊,回道:“是我。” “白爷?有事?” “无事,过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白毛耳随口找了个说辞。 “那麻烦白爷晚些时候送些饭食来。” “行!那不打扰你们歇息了。” 慕尘未应,静立门边听了一会儿,听到白毛耳走远的脚步声,这才回了床榻边。 自尘荒倒下后一直在睡。 起先慕尘以为她发热,探过额温和手心温度都是正常的。可不知何故,她额间的印记却似烧热一般,又红又艳! 此前,她对付假仙道和兔精都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慕尘担心她强行唤醒后,她只道太累,封了门便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睡到申时了,而她额头发红的印记越来越艳丽。 慕尘盯着那鲜红的印记,神情担忧。他试着唤醒她:“尘儿尘儿醒醒。” 尘荒迷迷糊糊的嗯了声。 “尘儿可有不适?头痛不痛?” “困~”她只感觉困倦的很,眼皮方抬起一半又合上了。 “乖~等会再睡。”慕尘将她扶了起来。 尘荒没骨头一样倒进了他怀里,闭着眼喃喃自语:“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慕尘稳住她,抽出一手摸了摸她眉心那处印记,手感光滑细腻平整,也不觉得烫手,就是不知为何那么红。 迷迷糊糊间体内突然一阵躁动,一股异样冲击的尘荒醒了神。 慕尘见她睁眼,连忙收回手。 他手离开眉心后,体内那股异样停歇了几息。尘荒疑惑不解立即坐正身体,调转灵气游转一圈。 片刻后,她收回了手,疑惑更深。 “怎么了?” “不知。不过没事了。” 慕尘观她眉心印记已经淡到似有若无的状态。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尘儿要不要起来走走?” “慕尘怎么怪怪的?” “你都睡到太阳落山了,不饿吗?”慕尘好奇的看着她,真不知她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五脏庙像回应他似的,发出咕咕的叫声。 尘荒拍了拍肚子,自嘲道:“你可真给面子!” “是你太委屈它了。” 尘荒起身下床榻,仍然一副懒洋洋的神态。 “还困?” 她含糊的嗯了声,晃荡到门边开了门,见外面日头正猛,她眯了眯眼后再放眼望去,见寨子上空飘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那是什么?” 慕尘走到她边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黑点飘在上面似乎还会动。 “太远看不清,要不我们去看看?” 尘荒虽好奇可困倦占据了上风,“目下不想去。” “那你先坐会。尘儿不要睡!”慕尘见她又要趴下去了,赶紧提醒她。 尘荒无可奈何,以手支额看着他道:“慕尘你好奇怪!到底怎么了?” “哪里奇怪了?你是睡太久萎靡了,待会吃完饭我陪你走走便好了。” 人睡久了是会精神不振,她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屋外去了。 秋风寨处于深山老林里,所有的屋子都是防潮类型。一层中空,二层住人,因此楼道外都围了一圈木栅栏。 尘荒站了一会儿,双臂搭上木栅栏倚在上面。 慕尘蹙眉望着她趴栅栏的姿势,突然间快步走过去推了她肩头一把。 尘荒猝不及防差点摔下去,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她惊魂未定转首看他。 “一人莫凭栏!” “什么?” “方才若是有心害你的人,你觉得你会是怎样的下场?” 尘荒恍然大悟,他是在提醒自己这样很危险吗? “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很危险?”慕尘将她拉到身边来。 或许有吧,只是她想不起来是谁了。“记住了,以后不会的。” “记不住也没关系,有我在。”慕尘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这些时日,慕尘总在有意无意间说些煽情、深情、戏谑她的话,听得多了尘荒也就免疫了。 不过慕尘的态度却让她忧心忡忡,毕竟她还顶着那个身份。事关王家颜面,藤王绝不可能任她胡来。 思及此,尘荒问他:“慕尘真心?” 慕尘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自己,愠怒道:“尘儿觉得我是与你玩闹?” “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慕尘瞪着她,想了想又道:“尘儿,我以为我的心意你都感受到了,才能接受我对你的那些举动。原来你…” “我承认,我感受到了。真因为如此我才……” “才怎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怒火 慕尘眸光阴沉望了白毛耳一眼,拽起尘荒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声‘砰’惊得尘荒的心猛地跳了跳。还没来得开口,就被慕尘抵在了墙角。 “才对我怎么?” 慕尘眼中跳着两团火,尘荒被他看得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便是面对王妇人的污蔑慕尘都没现下这么生气。 “我…我不否认!” “不否认什么?”慕尘不依不饶。 “不否认我…我…我的心意。” 尘荒憋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见他瞪大眼睛,她立马补了一句:“可慕尘要想清楚,与我一起可能会…” “会什么?” “会有性命之忧。” “只是因为这个?” “只是因为?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他的态度也太轻描淡写了。 “只要你愿意,便是为你去死我亦甘愿!” “胡说什么呢?”尘荒嗔怪道。 岂知她的嗔怪未起分毫作用,倒惹来慕尘发自肺腑的开怀大笑。 尘荒连忙捂住他的嘴,“别笑了,白毛耳还在外面呢。” 慕尘心间云雾散去,心情甚好,抬手抓住她捂嘴的手蜻蜓点水般落了一吻。 尘荒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就势推开他,跑到桌边去了。 哈哈哈…… 白毛耳听到慕尘连连大笑了两次,已知屋内发出了什么。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放下食盒便快速溜了。 平日笑闹时尘荒从不觉得羞涩,可这回竟然紧张的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慕尘心知她是害羞了,适可而止,转身开门去拿吃的。门开后见食盒搁在地上,他看了看,便提起食盒关了门。 “尘儿吃饭。”他将食盒里的食物拿出来摆放整齐,递了碗筷过去。 尘荒斜眼瞟了瞟,这才转过身来。 她的脸绯红如霞,白中透着粉红,看得慕尘喉头一紧,心中似有火在烧。 尘荒敏锐察觉出他的目光异样,连忙低下了头。 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慕尘敛了心思,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下后,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到尘荒的碗里,“尘儿吃饭。” 闻言,尘荒松了口气。抬头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端起碗默默无言的吃着。 好在这种敏感又尴尬的气氛仅仅维持了一刻,两人又都恢复如初了。 尘荒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不慎积食。她见天色才近黄昏,想出去转转便起了身。 “去哪?” 尘荒脚步顿住,觉得他的语气参杂了些许紧张感。她看了他半晌,才道:“我有些难受,慕尘愿意陪我走走吗?” “哪里难受?”慕尘关切的看着她。 “吃太快了。”尘荒不好意思道。 “你呀!走慢点。”慕尘起身牵住她,两人一道出了屋子。 两人晃着晃着就去了空地那块,走得近了才看清那黑点原是被倒吊着的小转风。 小转风被山匪当球足足踢了两个时辰,全身肿胀,双翼上的软骨也断了几根,被吊着暴晒了一下午,此刻只剩一口气在。 尘荒仰头望着奄奄一息的小转风,心道这群山匪当真实诚。她说留条命在,就真只给他留了口气。 见日落西山了,慕尘道:“尘儿,还难受吗?” 尘荒摇头道:“好多了。” “夜里山风透骨,还是早些回屋去吧。” “我想问他些事情。” 慕尘抬头望了望小转风,想起他不知弄了什么东西让尘荒难受,立即道:“你现下把他弄下来,万一那些山匪不乐意找我们嫌隙,我们还得费心思应付。不若明日再问?” 尘荒一想也是,她最怕麻烦,此刻也疲于应付便点了点头。 小转风恍惚间听到有人说话,费劲撑开眼皮一眼看到底下的尘荒,方要叫住她,便被一道劲力封住了穴位。 “慕尘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走慢一点。”慕尘急走几步追上她,牵着她一道回了屋子。 慕尘方一推开房门,忽见一道疾影卷向尘荒,他反应极快拖了她入怀,推门的手就势立掌拍出。 那道疾影旋身避去角落,发出低呼:“且慢!” 是叶黎。 尘荒按住慕尘的手,“是叶黎。” 他当然知晓是叶黎,拍那一掌完全是因为他试图拽走尘荒。 慕尘哼了声,收回手,翻掌扣住尘荒的手拉着她大摇大摆的进了屋里。 叶黎站在角落里,很想一个手刀劈开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可也只能心里想想。 燃起了烛火,尘荒这才看清叶黎,连忙道:“叶黎快过来坐。” 叶黎望了慕尘一眼,走到尘荒另侧的位置正要坐下,便见慕尘拉着尘荒按坐在凳子上。 那凳子几乎与他的凳子连接在一块了。 尘荒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慕尘为何对他敌意深重。 “叶黎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进来不久。尘荒姑娘为何不联络叶黎?” “又没要紧的事情。本想等处理小转风的事再去跟你汇合的。” “谁说没有要紧的事?”慕尘突然挑眉道。 “慕尘~” 尘荒嗔怪的拖着尾调的语气,听得慕尘心尖颤了颤,他眼波流转间脉脉含情道:“好不说。依娘子~” 闻声,叶黎手掌蜷紧,强制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缓了缓,道:“尘荒姑娘还打算逗留几日?那边来信了。” 来信了? 尘荒神情一怔,随即板正腰背,问道:“说什么了?” “近况,如实告知!” “你如实告知?” “并不是。叶黎寻来便是告知此事,请尘荒姑娘自己决断。” “娘子在说什么?什么信?谁的信?”慕尘敏锐察觉出两人谈话间的气氛有些凝重。 但凡他开口必然唤尘荒娘子,走路必然牵她手,还时不时的揽她腰。 礼教环境出身的叶黎先是看不惯慕尘轻浮的举止,只觉得不悦。现下却不是因何故,心中隐隐有种想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慕尘公子自重!” 闻言,慕尘漫不经心的转眸瞟了他一眼,“该自重的应该是某人吧?擅自闯进来打扰我们歇息,还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你可知你如此轻浮的举止是会被…” “叶黎!”尘荒及时出言阻止了他。 “会被什么?”慕尘心头忽闪出一个预想。 第一百九十八章 耿货牛魔王 “慕尘。” 尘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是她想瞒着慕尘,而是她打从心底就不承认那个身份,更不想将自己圈进去。 “好,我不问,我等着娘子亲口告诉我。” 眼不见心不烦。 叶黎干脆扭过头去。 堂堂南部公主竟与这样的地痞纠缠不清,若是藤王获知,指不定先砍了谁的脑袋。 心内愤然片刻,叶黎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很奇怪。 换作以前看到公主被这样的人纠缠,他只会拍手称快,为何近些时日自己竟是这样的心情。 他会因为公主的举动而生气! 他为何要生气? 难道说是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不不不! 绝不可能! 他又不是没见过她撩拨男子时的样子,比起眼前这人所作所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的自己明明看见她是厌恶的;无所谓的正负面情绪都有。 唯独没有担心、生气。 可现下只要面对这张相似的脸,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担心生气。 他究竟是怎么了? 莫非她真的是会蛊惑人心的妖魔? 叶黎这边心绪起伏不定,猜测不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浑然不知尘荒喊了他数声。 尘荒无法,只得抬手拍了一下他肩头。 拍肩对于习武的人来说是个危险的动作。而叶黎又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身体一经触碰,本能反应抬手去攻击。 手掌拍出便与一人对上了。 两道掌力相击,一个重在防御,一个全力攻击,一碰之后,叶黎被震退了桌边。 叶黎重心下坠稳住身形,抬头怒视慕尘。“你疯了?” “你才疯了,无缘无故攻击尘儿作甚?” “我……”叶黎想起方才肩头那一拍,再看尘荒站的位置,才晓得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尘荒姑娘我…我方才想事情想入了神,对不起,没伤到你吧?” “无事。我方才唤了你几遍,还以为你魔怔了才拍了你肩头。我不知叶黎不喜人触碰,抱歉!” “不是……” “不是不喜人触碰,怕是不喜欢心爱的女子以外的人触碰吧?” “慕尘何出此言?” “亦如我,除了你,我还真不喜别人碰我。” 慕尘这句话一次夸了两个人,尘荒好笑的看着他,嗔道:“你还要脸不要?” “有娘子的人了还要什么脸啊。” 叶黎听罢,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人真是无耻至极! “不知羞耻!” “既是知晓自己不知羞耻,还请快些出去,我们要歇息了。” 堂而皇之的下着逐客令,却不知自己也非此间主人。叶黎嗤之以鼻,偏生不走,你耐我何? “娘子今日一直喊累,不若早些歇息吧。”慕尘边道边拉尘荒。 尘荒拂开了他,道:“你们两个还想继续的话,喏,请自便。” 两人看向她手指的方向,面面相觑又嫌弃的撇开脸,却不再出声了。 耳根终于得以清净了。 尘荒确实是累,但先前在体内冲撞的异样感犹在,睡怕是睡不成了。想了想,她直接去了床榻上盘坐调息。 两人见尘荒闭目调息,便未出言打扰了。 一夜一晃而过。 翌日一大早,房门被敲的震天响。 慕尘起身去开门便见牛魔王领着好些人站在房门口。 牛魔王伸手拨开慕尘大步流星了进了屋子。 随在他身后的是白毛耳,他歉意的对皱眉的慕尘道:“少侠莫怪,牛魔王就是个耿货。” 见牛魔王越有越靠近床榻,慕尘当即喝道:“站住!” 与此同时,叶黎已经挡住了牛魔王的去路。 白毛耳见势不妙,急步上前拦住牛魔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牛魔王看出两名男子的敌意,粗着嗓子道:“小兄弟这是作甚?我牛魔王是过来谢人的。” “那你也未免失礼了些,没看到她此刻不便吗?”叶黎道。 “这小娘子可是受伤了?我这扶犁山别的没有,山珍药草多的是。小娘子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慕尘目光冷凝,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不需要!请出去!” “嗬!小兄弟脾气挺大呀。我牛魔王好歹也是个寨主,亲自过来给的是小娘子的面子。你以为你算那根葱?” “哎哟,两位少侠抱歉,牛魔王刚醒来脾气有些不好,见谅哈!” 牛魔王闻言斥白毛耳,“要他们见什么谅?左右人也非他们救的。” 叶黎与慕尘双双挑眉看向这俩人,分明是搭配着唱红白脸呢。 莫非这寨子昨夜又发生了什么事? 双方僵持沉默了片刻,牛魔王显然是不耐烦等了,伸手要扒开挡路的两人。 慕尘与叶黎极快对视一眼,直接拉开了架势。 两方拳头将出未出之际,突听床榻边传来一句别吵了。 尘荒与体内那股异样对抗了一晚上,眼看着就要消磨掉了。房内突然吵吵嚷嚷,吵的她完全静不下心。 她收了灵气,自床榻上下来,环视屋内的情况后,方道:“牛魔王此来何事?” 眼前的女子,眸光清灵,肤白貌美,眉间似有若无的花钿为整张脸增了魅色,偏生她的气质是冷清的。 面前的女子,胜过了以往他觉得美貌艳丽的女子不知多少倍! 不,应当说根本没法比。 “果然是云泥之别啊!美、仙…”牛魔王不知不觉间竟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此言一出,站在牛魔王对面的三个人连同他身后的白毛耳脸色徒然一变。 白毛耳心道坏了,极快出言调解,可话到舌尖时,只听‘砰砰’两响,就见牛魔王倒退着飞向了屋外。 一声惨嚎后,又听肉体撞墙声响起,众人视线集中在落地的牛魔王身上,呼吸登时一紧。 牛魔王顶着一对黑青的大眼圈泪流不止,嘴里‘咝咝’吸着气。 整间屋子静的只闻牛魔王的抽气声。 过了好半晌后,牛魔王才大喝道:“都傻站着干什么?” 山匪们被他一喝,齐齐一动,便见白毛耳风一样卷到牛魔王身边,“牛魔王不要冲动,各位兄弟们且慢!” 牛魔王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今日若不能找回脸面,他这扶犁山寨主的位置也坐不下去了。 “白毛耳你给老子起开!” 第一百九十九章 胜之不武 “老子就是知晓他不见了才来的。” 慕尘冷笑:“所以你就来找我们?” 白毛耳急声道:“你们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听我说行不行?” “有什么好说的?敢打本寨主?非叫他们进得来扶犁山出去不得。” “牛魔王,你可知你的性命是姑娘救的啊?万万打不得。” 牛魔王一怔,“什么?你说是小娘子救的我?” “可不是!要不是姑娘仙术了得,我们扶犁山还不知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呢。” 牛魔王不说话了,像是在考虑。 这边尘荒三人交换了眼色,均是一副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刻后,牛魔王考虑完毕,看着尘荒郑重道:“既是小娘子救了本寨主的性命,本寨主无以为报,那便以身相许连同寨子一起交给小娘子罢。” 他说的无比心诚和艰难。殊不知自己的这番言论令整件事情的性质变了。 三人不约而同冷笑了笑。 尘荒道:“牛魔王不必客气,我救你是无心之举。既然小转风跑了,你也醒了,人我也救了,那我们就不多久留了,就此别过。” “慢着!” 尘荒望向上前堵门的众山匪和拦住她的牛魔王,不解道:“这是何意?” “一码归一码。你救我是我该感谢你的事。但是他们便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那牛魔王待如何?” “好说!跪下磕头道歉。”牛魔王昂着头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表情。 闻言,尘荒轻笑道:“牛魔王想清楚了?” 牛魔王正待点头,见白毛耳狂给你使眼色,心中不爽,他堂堂寨主竟要被他一个二当家的压住气势。顿时挥开他,道:“本寨主大人大量,看在小娘子的面子上,便免了他们皮肉之苦。” “甚好,那便免了皮肉之苦。”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牛魔王眼珠子转过去时,便见尘荒冲他盈盈一笑,捻指的玉手朝他伸了过来。 他心中一喜连忙抬手去接,眼角余光却看到白毛耳迅速退离,还驱散了手下们。 “白毛耳你搞什么鬼?” “跑!”白毛耳突然大喝道。 “跑什么跑,你给我……咦这是什么?”牛魔王回头时看到尘荒指尖游离出一阵流光,他甚是新奇的探手去摸。 那流光躲了下,绕着牛魔王转圈。 “嘿嘿,小娘子这法术挺有意思的,这是什么来着?” 尘荒笑道:“自然是好玩的。‘困’”话音未落,流光如条绳索紧紧缚住了牛魔王。 “小娘子这是做甚?”牛魔王挣了挣双臂,那流光绳索缚的更紧了。 “寨主莫动,越挣扎越紧。咳,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你们慢慢玩,我先出去咯。”尘荒递给牛魔王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施施然出了屋子。 白毛耳与山匪们见尘荒一个人出来了,连忙围拢来,问她:“姑娘,我们寨主呢?” “你们寨主啊?说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想跟他俩切磋切磋。” 切磋?就方才那俩出拳的动静,牛魔王打一个都未必打的赢,这是要吃亏节奏啊,绝不能不管! 山匪齐齐一动。 “别激动嘛,男子之间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众山匪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 见他们不动了,尘荒走到栅栏边,突然想起慕尘说过的话,便又转向白毛耳,道:“白当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聊聊小转风的事?” 突然被她问及小转风的事,白毛耳眼神极快变了一变。上前几步道:“姑娘请讲。” “小转风什么时辰不见的?” “戌时末。” “白当家何时知晓的?” “一刻后。” “哦?既是当时便知晓咯?” 白毛耳一愣,不知她话中何意,“姑娘这话说的,是怀疑白毛耳了?” “不敢。我只是好奇为何白当家秘而不宣。还有为何牛魔王会认为是我们放了小转风。” 尘荒说的婉转,言下之意却是问他为何要故意引导牛魔王。 “姑娘怕是有所误会了,牛魔王性子冲动又是寨主,他要这么想我也奈何不了他。” “白当家怕不是奈何不了他。是根本就不想阻止他罢。” 白毛耳心中一紧,急声解释:“姑娘这话可莫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看这群人便知晓了。” “此话怎讲?” “这些人都是牛魔王的人吧?”尘荒意有所指。 “他们都是牛魔王的兄弟,包括我也是。” “曾经是。我相信过去的扶犁山和牛魔王是这些人心中的信仰。但现在不是了。” 闻她言,白毛耳神色黯然,“对。虽然我们是世人眼中的山匪,可曾经的我们也只是围山而居痛快喝酒大口吃肉的山匪。我们不骚扰村民,不做恶。亦会行侠仗义助人为乐……” “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为何?以前我经常这么问牛魔王,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后来我明白了,是人性在作怪。” 尘荒默然。 这世间唯有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 “可就算牛魔王变了也是因为小转风吧?他毕竟是与你相交多年的兄弟,不是亲人更甚亲人。你这样算计他…” “呵呵~”白毛耳突然间发笑,“便是我算计他叫他吃了亏,你们也不会真对他如何。若能让他醒悟,我不介意亲手动他打到他醒为止。” “那你完全可以自己动手。” 白毛耳怅然摇头,“打不过呀,我会的只是一些小把戏,哪能跟你们这些高人相比。再说了,他那个臭毛病得罪了太多兄弟,我怕终有一日他会死的不明不白。” 对比一点。尘荒无比赞同。 “话说回来,他那毛病确实是不讨喜。” 哪个女子都敢撩拨,岂不找打? 两人谈话方止歇,便听屋内传来一声高亢的惨叫。 屋内两人轮番上阵,一顿暴打还不解气。 牛魔王被慕尘一脚踢中,嘴巴方才老实了些,“你们…你们…以二对一,胜之不武!” “啧啧,方才本公子可是以一对一,哪有胜之不武?” “呸!要脸不要?什么以一对一,明明是一个打完接另外一个,这也算以一对一?”牛魔王捂着肿着的脸,气愤不已。 第二百章 脸可要可不要 慕尘好整以暇的吹了吹额发,“脸这东西有时可要有时可以不要。但你出言调戏我的娘子,这脸我也只能暂时搁一边先出气了再说。” 一旁的叶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口口声声调戏我南部公主,岂止是不要脸,简直与这牛魔王是一丘之貉! “你又没说是你娘子~” “没说就能任你调戏女子吗?真是死性不改!”叶黎喝道。 牛魔王赶紧拉开防御姿势,“装什么蒜,你们不也是喜欢她吗?她那么漂亮,你们能喜欢凭什么我不能?” ‘砰砰’ “啊……” 牛魔王捂着眼睛,泪眼汪汪的骂道:“无耻卑鄙!我要告诉小娘子你们俩是阴险小人!” “不阴险不阴险,我们这是明着阴你。”话音未落,慕尘灌力一掌将牛魔王拍了出去。 屋外的两人闻声旋身避开,再望向门口,便见牛魔王倒退着飞过了栅栏,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了。 门口随即走出来一人,一副没事人一样探头看了看,嘴里啧啧道:“哟,这姿势堪比狗啃泥也不遑多让了。” 尘荒连忙走近栅栏去看,只见牛魔王面朝下四肢摊开趴在地上。这姿势完全就是……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收了缚他的灵力,嗔怪道:“你俩下手也太重了,看把人家寨主弄的…” “这可怨不得我们,这厮非要一对一。我这拳头又不是花拳绣腿还得控着力道,娘子可知我忍得多辛苦。” 牛魔王在底下听着慕尘臭不要脸的话,气得从坑里拔出脑袋呸呸吐出土渣子,骂道:“无耻之徒,有本事松开我再打过。” 叶黎也从屋里出来了,见慕尘又蹭到尘荒身边去了,连忙站到中间隔开两人,又低头去看趴着的牛魔王,说出的话更是气死人不偿命。 “这里人多,你可要想清楚。” 牛魔王气的一拳砸在地上,土面立时破出一个坑来。他怔了怔,适才想起方才的事情不对。 任凭他们武艺超群,他的力大无穷却是不争的事实,可方才他根本连平日的两成力气都没有。 难道是那道缚住自己又突然消失的流光绳索之故? 思及此,他抬头去看尘荒,双目圆瞪,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娘子何故如此?” 尘荒自然知晓他问的是什么,却装傻道:“寨主厚爱,小女子受不起,还请寨主放我们下山去吧。” 众山匪听罢,本已经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敢情是寨主老毛病又犯了,他们才出此下策。对比起旁人,这两位少侠所作所为算是给牛魔王留情面了。 至少没当着大家的面打他。 牛魔王从地上站起身来,鼻青脸肿眼圈发黑,一身泥土,狼狈不堪。 真真是颜面扫地。 “小娘子你……” “牛魔王心意小女子心领了。也请勿怪他们俩,他们也是为了护我周全。”尘荒一直将话题往别处引。 这就半天的功夫,她已经知晓白毛耳的心思,也摸清了牛魔王的脾性。 一个不按正常思路走的人,一旦做下决定便会纠缠不休。 麻烦! 她可不想成为白毛耳的踏脚石。 更不想卷入他们的争斗中。 “如若牛魔王还有疑问,可寻你的白当家解惑。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牛魔王心中确实疑惑颇多,比如他们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知晓他被小转风控制的。还有他的手下为何是那副神情看待自己…… “白毛耳你过来。” 尘荒几句话便把他们三个人指摘了干净,白毛耳心知自己的心思瞒不住了,牛魔王虽蛮武,毕竟也做了十几年的寨主,稍微想想便能明白了。 白毛耳思虑了片刻,还是走过去了。 牛魔王铁青着脸,握掌成拳,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是不是你?” 尘荒听牛魔王问话的口气,暗自叹息,这牛魔王怕是要败落了。 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不相信。 唉!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她一个外人干涉不得。 思及此,尘荒对两人小声道:“我们走吧。” “就这么走了?万一他们又……”叶黎不理解尘荒的想法。 “不管是谁胜谁负,短期内不会影响到山下的镇子生活。我们该担心的应该是小转风。” “为何要担心小转风?”慕尘不解 “月圆之夜七日后。” “这不过才三四日…”叶黎的声音戛然而止。“你是说……” “极有可能!毕竟没有谁会冒险来这种地方救一只妖精。” “看来得抓紧时间过去了。” “那还等什么,快走。” 尘荒话落。便趁牛魔王他们不注意绕路离开了秋风寨。 一个时辰后,三人与山谷外的护卫汇合一道下山去了。 终于回到山下即墨小镇,天显暮色,路上行人不多脚步却很匆忙。 尘荒多日未能安睡也无心管其他的事,便急着回了客栈。 慕尘进店后,掌柜歉意的告知他的客房已经让给别人住了。正巧店里已无空房,正左右为难的看着他。 “店家不必担心,我不会跟你计较。还请店家做些酒菜送去这位姑娘的房间。” 店家见他指着的女子是与她身后的俊秀公子一起来的,连忙去询问他的意思。 店家如此态度令慕尘心中不悦,他面上未显露,却一把牵住尘荒就往楼上走去。 慕尘不高兴,尘荒知晓他在气什么,便未抽手任他拉着上了楼。 叶黎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二话未说追了上去。 徒留店家一头雾水。 店家探头看了半晌,见三人都上了楼,这才吩咐厨房给他们备酒菜。 还真是好酒好菜。 食物美酒摆上桌,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尘荒方拿起碗筷就听见房门一响,叶黎推门进来了。 叶黎回房间换了身衣袍,仪容整齐干净,一眼望去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这么俊秀又年轻有为的夫婿,藤玉竟然看不上,真是白瞎了她的一双眼。 尘荒在心里鄙视她一番,冲叶黎笑道:“叶黎快来坐。” 说罢,她还替他备了碗筷。 慕尘正在帮尘荒挑葱花,见此,立即将筷子一搁,不满道:“娘子~葱花挑好了,我要你帮我倒酒~” 第二百零一章 小傻瓜 “慕尘公子请自重!” 叶黎每次生气说出来的话都是文绉绉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慕尘本也没拿他当回事,可见他对尘荒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里多少有点提防。 “叶公子,请问你跟尘儿什么关系?” 慕尘从未认真问过他俩的关系,这回这么郑重其事,也是因为在扶犁山时,他俩讨论的事情态度让他起了疑心。 尘荒怔了怔,奇怪道:“我们初见时我不是告诉过慕尘,我和叶黎是朋友啊。” “朋友?是这样吗?”慕尘看向叶黎。 不是他信不过尘荒,而是他看出叶黎对尘荒的态度谦恭居多。若他俩只是朋友关系,或者尘荒是他心悦的女子,以叶黎的性子绝不会是这种表现。 叶黎听慕尘这么问真想说出实话,好叫他知难而退。可他心里多少猜测到尘荒的心思,知她不愿便不否认也不承认。 可他越这样,慕尘心里的疑虑就越重。叶黎唯命是从的态度似乎更说明一个问题。 尘荒的身份绝非仙道名士那么简单。 见慕尘越想越深,尘荒夹了筷菜给他,“菜要凉了。” 慕尘看了看尘荒,便没再说什么,端碗开始吃饭。 吃过饭后天也黑了,三人都有些疲态,本欲早些休息。奈何叶黎明示暗示了几回,慕尘还是无动于衷。 “慕尘公子,天色已晚,尘荒姑娘需要歇息。” 慕尘从茶杯上抬眼之际,计上心来,故意慢吞吞的道:“娘子是该好好歇歇了。那我们不送了,叶公子慢走。” 早知他会赖着不走,叶黎冷哼道:“慕尘公子可是打算坐实那个名头?” “什么名头?” “你心里清楚。” “你们又怎么了?”她不过是去了里间一趟,这俩人就又吵起来了。 “尘荒姑娘,这厮赖着不走,不若你去我间屋子住。” “这客栈没有客房了,你让给我住你怎么办?” “我同他们挤挤便好。但是尘荒姑娘最好与他保持距离,别忘了…” 叶黎语不尽意已明。 “别忘了什么?” “别忘了我还是个未婚嫁的姑娘。叶黎我知晓了,你去吧。”尘荒头疼不已,心想着支走一个是一个。 叶黎不大放心,但见尘荒一直给他使眼色,只好先行一步了。 “慕尘有话要问我是不是?” “是不是只要我问了,尘儿就会实话告诉我?” “慕尘,有些事情不是想瞒你,只是还未到时候。” “什么叫未到时候?尘儿这么说只能说明你还是不信任我。” “不是这样的。”尘荒坚定道:“我实在是迫于无奈,慕尘若是信我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你要做什么?”慕尘隐隐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总之不会是坏事。慕尘也累了几日,早些歇息吧!”尘荒说罢便要出去。 “你去哪?”慕尘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尘儿还真去叶黎房里?” “那不然怎么办?只有一张床榻。” “一张床榻怎么了?又不是睡不下。”慕尘怎可能让她去叶黎屋子,即便是他不在也不行。 “慕尘别闹。今日不同往时。” “好,我可以听尘儿的,但是尘儿也得听我的,别去叶黎那。” “那你晚上去哪里睡?” “我自有办法,你赶紧睡觉去。”说罢,慕尘就出了屋子。 尘荒不知他说的自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去关门的时候想了想只将门闩卡了一点点,稍微用力便能推开了。 做完这些,她回到里间收拾干净自己后,才熄灯上了床榻睡觉。 不知怎的,她明明很累却在床榻上翻了整两个时辰的烙饼。到最后她实在是睡不着便坐了起来。 她望了望窗外,心里想着也不知慕尘找到住的地方没有。别看他整日跟她嬉皮笑脸的,其实他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思绪翻飞间,突听外间的门响了。 会是慕尘吗? 尘荒凝神静气听着外面的响动,突然间躺了回去,拉起被子盖好装睡。 那门她不关牢就是怕他搞什么动作惊动了叶黎,一旦惊动了叶黎势必会惊动暗处的人。 听开关门的太轻了。她没听出来是谁。也不知这进来的人会是谁。 进来的人推门时微微诧异,不过片刻就弯了唇角。 这是在给他留门吗? 莫非她知晓自己会进来?还是说她在等别人? 慕尘拿不准到底是哪种。进来后也只是照她的样子关了门,见里间黑灯瞎火的,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瞄了瞄。 见尘荒已经睡着了,睡姿却比往时好多得,但被子未盖好。他担心她着凉连忙拉盖好被子,便返身去了外间。 外间没有可供歇息的地方,慕尘在桌边拼了凳子床,便合衣躺了上去。 他原本已经出客栈去找住的地方,人都进了店却还是跑回来了。 他不放心,他不习惯,他无法忍受离开她的范围超过半个时辰。 只要她在这里,便是长凳他都能睡的香甜。他的心安定了,人不过片刻便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尘荒闻声睁开了眼。 慕尘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是夜里静,尘荒又没睡着,所以他搬动长凳的声音她都听见了。 她很意外慕尘没有同平日那样胡闹,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担心被那些人发现。 尘荒起身,去柜子里拿出备用的被子抱着去了外间。她同样也是轻手轻脚的给他盖好被子后,便躺回了里间的床榻上。 许是知晓有慕尘在,她就不必担心任何突发情况。人刚粘上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安眠又温暖。 慕尘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被子,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尘荒给他盖的?可他进来的时候她明明睡着了。 不对! 应该是没睡着。 他想起来了,昨夜进来看她时,她的睡姿像是刻意摆正的,而且被子也没有卷在身上。 她根本就是醒着的。 可她装睡干什么? 是怕自己知晓她特意给他留门,害羞吗? 慕尘忍不住弯了唇角笑了笑,这个小傻瓜,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第二百零二章 拱手相让 翌日一早,叶黎送热水给尘荒,敲了半天门也不见人回应。他推门进去后才知晓她并未来他的房间。 没过来那铁定在她自己的房间里。那个慕尘说不定也在。这么想着,他急忙端着水去了尘荒的房间。 叶黎敲了几下门,就听到有人过来开门,但是走动的脚步声并非尘荒的。 门开后,慕尘一手扶着门,一边慢条斯理的道:“叶黎公子早啊。” 早什么早! 叶黎直接黑了脸。质问他:“你为何在这里?” “我过来照顾娘子啊。” 叶黎才不会信他说的鬼话,这厮八成是趁他不在夜半溜进来的。 他伸手格开慕尘进了屋子。 “尘荒姑娘。”叶黎唤了一声,准备放下手里的水盆,一眼望见桌边的木凳床,怔住了。 “叶黎早啊。” 尘荒从里间出来,就见叶黎挑眉看着她,一脸的不悦。 “怎么了?” 她竟然还问怎么了。叶黎登时来了气,明明告知过她。 “尘荒姑娘,我记得我昨夜跟你说过不可以与他一起,你为何还?” “是我自己进来的。她并不知晓。” “你闭嘴!”叶黎火气有点大。 慕尘面色一沉,冷笑道:“叶黎公子你与尘儿仅是朋友关系,她做什么那都是她的事。她是嫁我也好,与我亲昵也好,这都不是你该管的,你以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凭什么?就凭…” “叶黎!”尘荒试图制止他,可惜没起作用。 “凭什么?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她是堂堂南部藤玉公主。你当真以为只要你倾心便可?还是你以为这样纠缠下去就会有结果?我三番五次干涉你,只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藤玉公主? 慕尘神色一僵,转首看向尘荒,他猜到两人身份会与所知有出入,可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南部公主。 他之所以震惊,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份,更因为她是藤玉公主。 传闻中的藤玉公主性情阴晴暴戾,好美男却不收,最喜折磨人。 他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尘荒会是那个凶残的‘藤玉公主’。 尘荒夹在叶黎和慕尘中间,扶额坐到桌边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 在她的认知里,她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藤玉公主。 也不愿。 不知叶黎说出这话的目的何在,但她知晓他绝不会是因为慕尘纠缠自己那么简单。 静默了片刻后,尘荒道:“叶黎、慕尘,你们过来坐。” 两男子闻声各自坐下后,都看着她。 她重新组织一下语言,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天真把一切看的过于简单。给你们俩带来麻烦,首先说声对不起。” “尘儿,你不必跟我道歉,我慕尘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关你是藤玉还是尘荒。”慕尘趁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慕尘谢谢你。”尘荒静默片刻,又看向叶黎。 “叶黎,从都城出来时我就已经表明过我心之所想。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 尘荒言下之意叶黎听得清楚明白。 叶黎抿唇半晌后,终于道出:“藤王的意思本就模棱两可,命我带着公主出都城有两层意思。但从始至终从未说过会放公主走。” “两层意思?何为两层意思?” “那个咒言一直是藤王心中的一根刺,公主醒来以后转变过大。藤王不舍,又怕公主会带给南部灾难,故而令我将你带了出来。” “让你带我出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尘荒觉得不可置信。 “正是。若果公主还是以前的公主,那么为了整个南部,藤王会选择南部而弃公主。”叶黎顿了顿,“可公主已非曾经的公主,一出手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他们无法解决的痼疾。此事一经通报上去,藤王立刻改变了主意。” 尘荒哑然失笑,“他到底是不放心你还是不放心我?” “两者都有吧!”叶黎叹息道。 “叶黎你实话告诉我,是否藤王给你下了密令?” 叶黎嘴唇动了动,似有难言之隐。 “你说吧,毕竟事关你我性命,我会慎重考虑。” 沉吟许久,叶黎道:“藤王旧事重提,命我护公主周全,待过月许后携公主回南部完婚。” 尘荒:“完婚?” 慕尘:“完婚?” 两人异口同声发问。 “是的。尘荒姑娘可还记得,藤玉公主与大将军是有婚约在身的。” 难怪他最近的情绪很浮躁。 不过细想想也怪不得叶黎。 他千躲万躲终是没躲过这场婚约。既然逃不掉,那他绝不会允许有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尘荒与慕尘纠缠不清。 这事换作任何一名男子都做不到坐视不理。 “婚约?你是大将军?”慕尘审视着一派书生气的叶黎,怎么都想象不到他会是将军。 这与他想象中威武霸气的将军根本就不搭边。 不过管他是什么身份,他慕尘看上的人怎可能因为他的身份就退却。 “慕尘公子,你我同为男子,若果没有这些身份束缚,叶黎绝不会干涉你们的事。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逆转的余地,我叶黎亦是堂堂正正的男子,绝不希望未来的妻子与别的男子有牵扯。” “我懂!我亦然。但是你问过尘儿吗?她愿不愿?我相信通过这些时日叶黎公子已经看出来了。” 叶黎肃然道:“慕尘公子竟把这么严重的事情当成了儿戏,你以为在王家颜面这件事上,藤王会顾忌公主的看法?” 许久未出声的尘荒问道:“若是我执意如此,会怎样?” 叶黎道:“藤王不会在乎多几条人命。” “几条人命?难道连你也…” “不光我,还有我的族人。”叶黎深深吸气无奈道,“所以,即使我知尘荒姑娘的心思,可我不得不…还请尘荒姑娘谅解叶黎。” “片面之词,怎可取信。”慕尘道。 “慕尘!”尘荒斥责道,“叶黎所言非虚,对于王家来说颜面高于一切,人命在他们眼里并不算什么。” “所以呢?他叶黎有他的不得已,我就该退却拱手让出我心爱之人?尘儿你好残忍!” 尘荒呼吸一滞,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 第二百零三章 甜腻 “慕尘对不起。” “我说过你永不必和我说对不起和谢谢。事已至此,我只想知晓尘儿的最终打算。” 尘荒的打算其实再简单不过,没遇到慕尘之前只想逍遥自在游历,遇到他之后也只想与他做对逍遥侠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如今… 她做不到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更不要说那是鲜活的人命。 既然藤王不欲放行,那她只好见招拆招了。 “叶黎,我有个主意。” “请讲。” “叶黎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有别的心思?” 叶黎怔了怔,似是被尘荒的问题难住了。 “很难回答吗?”尘荒道。 问题并不难回答,难就难在叶黎不止想解决问题,也的确还有别的心思。 “我可以不回答吗?” “自然可以。”尘荒仅是一句话便探出了他的心思。“既然叶黎不想说,那我先说。” “洗耳恭听。” “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回旋余地。小转风与那神秘人息息相关,而神秘人又与翼王之间牵扯不清。” 叶黎听罢一时没明白她的思路走向,便是这些有关又与他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叶黎未明白尘荒姑娘的用意,请继续说。” “我助你除掉翼王是否大功一件?” “尘荒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将功折罪?那你未免太看得起叶黎了。就如藤王所言,将军千千万,公主却只有一位。” “非也!”尘荒否决了叶黎的设想。 “那究竟要如何?” 叶黎没明白,一旁默不作声的慕尘却想到了。以他对尘荒的了解,这种要丢性命的事情只会她自己去,绝不会让叶黎去的。 尘荒沉吟片刻,道:“假设我们拿下翼王之后,我希望叶黎能配合我演一出戏。” “如何演?” “为救公主身负重伤无法回南部。届时我自行回去复命以大功相求解除婚约。一旦成功,叶黎与你家人的性命再不会因为我的一举一动受到牵连。” “此法虽好,可谁也不敢保证藤王会答应。一旦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 叶黎的担忧尘荒何尝不知。 可现下没有多余的时候和更完美的计划了。 “叶黎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叶黎摇了摇头。 “那便先试试看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想到好办法的。” 思虑片刻后,叶黎又问她具体怎么实行,两人讨论完后。 尘荒突然歉意道:“叶黎要开始哦,你要做好准备。” 还不待叶黎反应过来,便见尘荒端起桌上的水盆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将水盆用力摔在地上。并大声道:“谁稀罕!你给我出去!” 屋里的俩人均是一愣,显然没明白她唱的哪一出。 尘荒眼睛转的飞快,一口气的功夫就将看热闹的人打量了一遍。 果然在! “还不走?”尘荒又补了一句,顺势面向屋里冲叶黎使眼色。 原来如此。 叶黎心念电转,立即拉下脸面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闷头出了屋子。 叶黎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就听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尘荒关上门,心里默念一遍‘对不起了叶黎’,这才回到桌边坐下。 见慕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解决了叶黎,是否轮到我了?” 被他说中了,尘荒讪笑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他:“那个慕尘…” “想都不用想!不可能!不答应!” 尘荒挫败的看着他,在心里叹息道,看来让慕尘离开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 她扁了扁嘴,“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就拒绝我啊?” “那好,我重问,有何事?” “肚子饿~” 她不说,慕尘还真给忘了。 他作息不规律,基本上都是随饿随吃。方才又一门心思在思考事情,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她没吃早饭。 “原来是饿了呀,你早说嘛。” “我有说啊,不是你说不用想不可能不答应的嘛!” 嗬~ 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鬼怪了。 慕尘嗔怪道:“这就开始堵我的嘴了?我就不信尘儿不知我要拒绝的是什么事。” 尘荒笑了笑,没做声。 慕尘本欲下楼去给她买吃的,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尘儿要不一起下楼去吃?” “怎么了?” 慕尘灵机一动,“你方才不是与叶黎演了一出戏嘛。为了更真实点,尘儿还是与我一道下去吧。” 本是他胡诌八扯的话,尘荒一想却觉得有道理。 毕竟藤玉好美男,更喜欢事事针对叶黎,按慕尘所言,也的确更能取信于人。 思及此,她点了点头,起身跟慕尘一起出去了。 两人方才房门,角落里的人影便动了动。 两个男子用眼神在交流。 跟不跟? 跟! 商定结果,二人尾随尘荒下了楼。 尘荒寻了不是特别显眼的位置坐下后,全程享受着慕尘的服侍。 那两名男子选了邻桌后面的桌子坐下,装作不经意间看向他们。 只见公主一手托腮,一手手指轻击桌面,眼神随着俊朗男子转悠来转悠去。 看来她的心情挺不错的,丝毫没有因为叶将军而迁怒于人。 两名男子再次用眼神交流。 卫六:“公主这事可要据实禀报?” 卫三:“你觉得呢?” 卫六:“我不知。” 卫三:“蠢!王要知晓的是公主的战绩,不是公主的风月事。” 卫六:“那叶将军那边?” 卫三:“回,公主未改初心,与叶将军水火难容!” 卫六:“……” 两人全程靠默契交流,导致尘荒盯了两人半天,都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别人,慕尘也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天。 不知不觉中语气酸溜溜的道一句:“尘儿可是又看上别人了?” 什么叫又? 尘荒哭笑不得的看向慕尘,“怎么?这就吃醋了?我只是看了别人,又不是收了别人,你看你……” 假戏真做啊?! 真是看出来,平日里一句甜腻的话都说不出一句的人,做起戏来倒真是像模像样的。 慕尘憋住笑,道:“我就是不喜欢你看别人。我恨不得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人才好。” 第二百零四章 你呀贪心 “你呀贪心~”尘荒吊着尾音,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的冲他眨了下眼。 心尖如过电般颤了颤,慕尘抑制不住的吞了吞口水,口干舌燥之感愈加强烈。他端起杯子一口灌下茶水,不但得不到疏解,反而更觉燥热难耐。 慕尘意识到原因所在,下意识低头不敢再看尘荒了。 可她却毫无所觉,倚着身子贴近他,“慕尘真生气了?” 她吐气如兰,气息吹在耳畔如春风拂面般微痒。慕尘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登时握紧。 心里直叹要命啊! 无意间的温柔最是致命! 他慕尘绝非经不起诱惑的男子,不说坐怀不乱,最起码不会见谁就动心。 可眼下她还没坐怀,他就已经乱了。 不!他慕尘不是那样的人! 心头浮躁,额上竟还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这又不是三伏天,大堂吃饭的人虽多也热不到出汗的程度。 尘荒盯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子,忍不住问他:“慕尘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没有?”尘荒狐疑的看着他,不明他为何那么大的反应。 “真没有,绝对没有。” 绝对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误解,尤其是尘荒。 “没有就好。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吃完饭你去歇歇吧。”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一炷香后,慕尘浮躁的心情恢复了些许,这才应了句“好”。 等到饭食上桌后,两人停止交谈开始吃饭了。 虽然没有同先前那样腻腻歪歪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可卫三与卫六再一次同情叶将军。 公主这作风怕是至死不会改了,藤王亦是睁一眼闭一眼。只是可怜了叶将军,绑在马背上的婚姻就是颠也颠不下来了。 唉,没眼看,速走。 卫六一直盯望着那男子,总觉得他也不像会做公主后宫里的人。不明白他怎么就看上公主了?真是太惨了,白瞎了那对好看的眼睛。 他也无声叹气,起身随卫三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梯,恰巧碰到了要下楼叶黎。三目相对片刻,卫三卫六同时露出一副‘你好惨’的表情,便与叶黎擦身而过。 莫名其妙!叶黎刚想拂袖,猛然间回头去看走远的两人,又疑惑的转了回来。他早就怀疑这两人是藤王派来的,可又没有证据。 方才一见,只觉得似曾相识。 他狐疑两人方才那个眼神,边思索边下了楼。很不巧,他在楼梯口的地方又遇到了两个人。 尘荒和慕尘。 再次三目相对,尘荒原本想同他寒暄两句,可又怕角落里蹲着藤王的人,只好先给他使眼色,面上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冷哼了声,携慕尘上了楼。 叶黎明知她在做戏,可就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怒火不知觉间布满了整张俊秀的脸庞。 他终于知晓那两人为何会觉得‘他好惨’。 岂止是惨,简直是… 这到底算什么事? 他堂堂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南部大将军,却要受这等窝囊气! 心有不甘,情有不愿! 真恨不得马上答应藤王,名正言顺的将她锁牢在自己眼前,看她还如何去招摇! 这个念头方一闪过,叶黎突然间瞪大了眼。等等!他方才在想什么? 娶她?锁牢在眼前? 他究竟是何时疯的?竟然会生出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娶谁都没可能娶藤玉公主,那样的女子娶回家只会令他家族蒙羞,遗臭万年,说不好能把祖宗气活过来。 仅是一炷香的功夫,叶黎的思绪已经天上地下的翻飞过一轮了。 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他敛了敛微乱的情绪,便提袍上了楼。 慕尘还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尘荒看他恹恹欲睡的模样,也不忍心赶他走了。 两人默默无言坐了半晌,尘荒提议慕尘去歇息。慕尘也未表态,起身去了内间。待他歇下后,尘荒才悄悄地了去了叶黎的房间。 她先前提议的事情还未有完整的计划,尘荒想跟叶黎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做。 叶黎许是没想到她会过来,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 “不让进?你也在生我的气啊?” 什么叫他也生她的气?他明明气的是藤玉和她顶着的身份罢了。 “进来吧。”叶黎打开门让她进来后,目光在楼道溜了一圈,随即关了门。 尘荒坐下后开门见山,“叶黎,我先前所提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还是那句话,藤王变数太大,即便是他亲口所言,也未必保证能如你所愿。” 莫非藤王亦如藤玉阴晴不定? 尘荒道:“君无戏言。” “此君戏言快过眨眼,叶黎奉劝尘荒姑娘别抱太大期望。” “照你这么说,我只能认命接受他的安排吗?” 接受他的安排有何不可?本将军又又不差。叶黎心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吓了他自己一跳。 魔怔了魔怔了。 怎么一晃神就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去了。 叶黎晃了晃脑袋,意图晃走不该出现在脑中的东西。 “叶黎?” “没事。”叶黎压下微乱的心绪,正色道:“若真无回旋余地,尘荒姑娘打算怎么办?” 这一问,问到了点子上,也问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还未想好。但是我仍然想试试看,不知叶黎愿不愿帮我?” “帮!”叶黎想都未想,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会帮。“我会尽全力帮你。至于后果如何叶黎不敢保证。” “谢谢你叶黎。”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叶黎说出这句话,目光躲闪,避开了尘荒。 “什么条件?” 叶黎突然觉得羞于启齿,可出于私心与自身的尊严考虑,他觉得还是要说。 沉吟半晌,他道:“在事情尚未成功之前的这段时间,我希望尘荒姑娘与慕尘公子保持距离,并保证不会与他…” 等了一会儿,见叶黎还是不出声,尘荒才问他:“与他什么?” 叶黎踌蹉半晌,吞吞吐吐道:“与他…与他…” “叶黎放心,我不会跟他跑的。这么多条性命,我背负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尘荒姑娘不要与他有…有肌肤之亲!”后半句话,是叶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的可谓是艰难曲折。 第一百零五章 男子尊严重如命 “毕竟我也是男子,我也要尊严。”叶黎补充道。 尘荒闻之沉默了。 一想,对于他这种规矩森严的世家子弟来说,她的作为着实会令他们不齿。 毕竟王家不同于不拘小节的江湖。 “世事难料,谁也不敢保证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叶黎心知此话会令尘荒姑娘难堪,但我还是说出了口。也请尘荒姑娘勿怪。我只是想保留作为男子最后的一丝尊严。” 尘荒笑了笑,道:“这事谁也怨怪不得。若我心思在叶黎身上也不至于让你为难。若叶黎不是身不由己想必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总而言之,这件事我们谁也不要有负担。” “多谢尘荒姑娘体谅!”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答应你。” 叶黎又想言谢,但碍于她方才那句话,便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便开始商谈具体细节了。 一个半时辰后,尘荒回房间去看慕尘,见他依旧再睡,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尘荒才从里间走出去,躺着的慕尘就睁开了眼,若有所思的盯望着屋顶。 躺了一会儿,他故意弄出动静,以此告知尘荒他睡醒了。 外间立刻响起倒茶的声音,慕尘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出去了。 “慕尘醒了?感觉怎么样?”尘荒将倒好的茶往他那边推了推。 慕尘抻抻筋骨,走到她身边坐下,端茶小饮了一口,这才道:“有尘儿的气息伴着入眠,睡的甚好!” 油嘴滑舌! 亏得她以为他昨晚受了风寒还担心来着。 尘荒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犹豫要不要告知他具体计划,可又怕他阻止自己。算了,还是别把他卷进来了,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告知他也还来得及。 拿定主意,尘荒才道:“慕尘,我和叶黎约定这两日动身去徐州战场,你有何打算?” “尘儿去哪我去哪。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更要寸步不离的守护你。” “慕尘…” “怎么?想说服我?”慕尘语气怪怪的,“我可不会让你跟姓叶的小子单独相处。” “叶黎人很好的。” “我就是知他人好我才不放心。” 这是什么逻辑,人好也不放心?难道要她遇到坏人才放心? 尘荒哭笑不得,“难道不是该担心我遇到坏人吗?” “有我在不可能让你遇到坏人,他们也没有机会。”慕尘趁机扣住尘荒的手,“那小子可不只是敬畏你的身份,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晓得。” “哦?那你晓得什么?” “我晓得他想支开我,好独自带你走。” 这是又吃味了嘛! 尘荒忍住笑,安慰他:“你别是先入为主了,那晚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 “何事误会?”慕尘一下子没想起来,他们俩误会的事情可不止一两件。 “我醉酒那晚。他以为你要对我做什么,所以才对你出手了。” “嘁!他以为!我慕尘是那样的人吗?我若真想趁人之危,那晚我就对你…” “是是是!慕尘不是那样的人。”尘荒哄娃娃一样顺着慕尘。心里也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他,若换作旁的男子,指不定那晚她就失|身了。 “所以娘子还是跟我在一起才安全些。” 敢情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他频频暗示自己。尘荒知晓自己劝不住他,与其让他偷偷溜过去遭遇未知的危险,倒不如就此问个清楚明白。 “慕尘真的想清楚了吗?此去生死难料,便是我有公主身份护持,也不敢保证我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我以为娘子已经明了我的心意,看来还是不够相信我。那我再说一遍,为你,我慕尘无怨无悔!” 这是第一回郑重其事的说出他想说的心里话。 慕尘一口气说完后,才后知后觉的紧张,他方才好像应该说了句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吧? 也不知她听懂了没有?! 尘荒端茶杯的手一晃,茶水溅洒了些她另一手的袖口上。 要命了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说这些。 他就不能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调侃撩拨两句嘛?那样她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境况,叫她如何给他回应。 嘴唇翕动着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过了一会儿,尘荒道:“我袖子湿透了,我我要换衣服。” 她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 慕尘听罢也未表现出任何怀疑,点点头道:“我去门口守着。” 待他出去了,尘荒起身急步奔进了内间。到了床榻前一屁股坐下后又噌的站了起来,手按在心口的地方,脚急乱的走动着。 方才她听到那句话时,先还没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待她看到他的反应后,才慢慢回过味,登时连呼吸都慢了几跳,她强制忍住不让他发现,急乱中才说出换衣服。 湿了那么一小片地方,衣服可换可不换。不过她却需要这一会儿时间独处,好处理自己的情绪。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飘远的神思才逐渐回笼。 尘荒望了眼快干透的衣袖,还是换了一件衣服。换好后,她走出内间重新坐好,才同门口的慕尘打声招呼。 慕尘抱着臂膀倚着门,听到尘荒平稳的声音,笑了笑,才开门进去了。 一进门,他的视线便落到她那身衣裳上。这件衣裳他好像没见过,也不像是她带来的。 “看什么呢?” “这衣裳谁的?” “我的。”确切说是藤玉公主的。 虽说配色和款式花里胡哨的,但胜在布料做工上乘精贵,她勉强穿穿了。 “可我不记得你带了这些。”慕尘回想了一遍初遇她时,她除了人身边什么包裹都没有。 “哦,这些是出门时就备好的。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情落下了。不光这些还有一柄青锋宝剑。” 尘荒以为慕尘听到宝剑会有所期待,却不想他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此。 “原来如此。不知这些东西是何人送回的?” 慕尘嘴上问着‘何人送回’。脸上却写满了‘我就知晓姓叶那小子没安好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尘荒再次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你这是要闹哪样? 第一百零六章 一人行两人路 这事闹一闹就过去了。 几日后,叶黎带着尘荒和死乞白赖的慕尘一同去了徐州战场。 经过了两个月左右叶黎再次回归战线,本以为形势会严峻。 但下属报上来的消息却是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双方相安无事,连小刮擦和挑衅都没有。 叶黎虽狐疑,但一想无事最好。 三人旅途劳累休整了好几日,才着手计划查访翼王与神秘人的事。 叶黎派出去的探子不久就回来复命了。 “如何?” 探子答:“将军所料果然没错,那翼王确实在十五那几日不见踪影,又于近几日回了营地。” “可有受伤?” “属下只打探到那翼王自回营地后便闭门未出。由于看守的过于严密尚未得知准确消息。” “传令下去,继续查,一定要拿到准确消息。” “是。”探子领命快速退了下去。 叶黎沉吟片刻,转首看向尘荒,“公主如何看?” “我怀疑那个翼王与小转风有什么联系。” “此话怎讲?” 尘荒想了想道,“翼王肯定是受伤了,否则不可能闭门不出。小转风并非能力强大到非救他不可的地步。但是翼王涉险暴露自己也要相救,只能说明他与小转风之间有着关乎性命的关系。” “你是说他们?” “这只是我的猜测。若果是,那翼王就不是你们所知的那个‘翼王’有可能真正的他早已经…” 叶黎震惊过后,认真的想了想,这前后的确是有些差距。 毕竟他们是老对手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那他们去了,怕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尘荒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叶黎还是尽快召回他们吧。” “你想去?”久未出声的慕尘突然问道。 这话问的尘荒心中警铃大作。 虽说慕尘未说只言片语,但尘荒就是知晓,他会拦她并且代替她前往。 瞒不住不如直说,拖得他信一时是一时。“看情形。” “那待你看好记得告知我一声。”慕尘语气隐含警告。 “好。” 叶黎听到她那声‘好’时,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甩了甩头,又去看尘荒,见她神色淡淡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会不会是他关心则乱? 这么想着,叶黎心里那阵突如其来的情绪稍微冲淡了些。 “公主,旅途劳累还是多歇歇吧。待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也成。”尘荒站起身,“叶黎也该好好歇歇,这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你得养好精神。” “是,公主慢走。” 尘荒凝了他一眼,这便出了他的屋子。 慕尘尾随其后,与叶黎擦肩而过时与他对视一眼,便若有其事的去追尘荒了。 叶黎看着他们进了自己的屋子,立即召了人进来。 一番吩咐后,那下属才领命告退。 尘荒回了屋子,与慕尘坐了一会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玩。 聊着聊着,她便哈欠连连。 慕尘望向她蒙着水气的眼睛,关切道,“困了吗?” “不是困,是好累。” “那边去躺着。” “还是不去了。我怕我躺下去就睡着了,你一个人得多无趣啊。” 闻言,墨尘笑了笑,“小娘子总算晓得心疼我了。我心甚慰。不过我终究还是更心疼你,赶紧去躺会。” 被他推着,尘荒就势起身往床榻边挪去。 “安心睡觉,不必担心我。我不会出去的。” “那好吧。有事记得叫醒我。”尘荒说完这句话便躺了下去。 不过一刻钟,尘荒便睡熟了。 慕尘聆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忍不住嘴角上扬,果然是个贪睡的小猪仔。 这一睡又不知要睡到什么时辰了。 慕尘虽知这样颠倒的作息于她身体无益,但偶然歇歇不打紧的,更何况有他在,随时都能拽她起来。 他如是想着… 若时光可以倒流,慕尘至死都不会让她睡这一觉。 他坐在床榻边握着早已经冰凉的手,神情平静的像在等她睡醒。 叶黎站在床榻的另一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俊面似落了霜雪一样冰冷。 说好的我受伤,你回都城解婚约,为何现在是你躺在这里,我却好好的。 你这个骗子!你说话啊!你回答我啊! 站在慕尘与叶黎身后的人是药医,他望着守了三日不肯让开的两人,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啪啪地砸着地面。 藤王有令,让他保住公主身体送回南郡都城。那王令一道追一道的送来… 可眼下… 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药医终于撑不住了。 “叶将军,已经第六道王令了,将军若在拖延下去,我等只能就地陪葬了。” 这道声音如闷棍打头,打的叶黎脚步一个趔趄。 后面的护卫连忙搀扶住他,劝解道,“将军节哀!公主是为南部而牺牲,南部的臣民万世都会传颂她的丰功伟绩。” 有何用? 人都没了还管身后之事是千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起码也要活一世才不枉世间走一遭! 她明明才双十年华… 老天爷,你好残忍呐! “将军!” 屋中一阵骚乱,原是叶黎忧思过度昏死过去。 “抬将军去歇着。”卫三在叶黎倒下后站了出来。 “慕尘公子。” 慕尘缓缓转头看他,眸光一潭死水。 “我们要送公主回南部复命。你是阻拦不住这战场上的兵士。更拦不住藤王带回公主的权力。奉劝公子一句,若果再拖下去只恐到时什么都留不下来了。” 多日不曾有过神情的慕尘,听到那句‘什么都留不下来’的时候,终于露出了恐慌的表情。 卫三继续道:“请慕尘公子相信我们。” “我不想跟尘儿分开。” “那请慕尘公子随我们一道走。但有一点要提前告知公子。你一旦进了都城将生死难料。” “不畏死!只畏分离。” “公子有情有义,卫三敬佩公子是条汉子,看在公子护卫公主的情意,卫三会在路上尽所能保护公子平安进都城。” “多谢!” 慕尘知晓藤王决计不会放过自己,只要他答应能让他和尘荒在一起,他心甘情愿给她陪葬。 第一百零七章 归魂来 尘荒悠悠醒转时竟变成了无处安身的元神。 她试了多次仍然无法回到身体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不去了? 她飘回营地想试试能否回到身体里去,营地却早已人去楼空。 没有了身体,元神出窍过久会是怎样的后果,她一无所知。但是她与那神秘人假扮的翼王大战一场后,受了伤,累及元神,已经变得十分虚弱。 若是还不能回去,说不定就… 尘荒害怕,更多的却是担心,也不知慕尘他们怎么样了。 说起慕尘,自送尘荒回南郡都城已经好几日了。 藤王初见他时,鹰眼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却不知为何放置他未理睬。 慕尘就这么苦等到叶黎都班师回朝了,还是未如愿见到尘荒,或是藤王的答复。 叶黎进王电复命后。两人方才见了面。 “叶将军。” “慕尘公子可还安好?”叶黎打量着没了往日的精气神的慕尘,同他一样苦笑了笑。 “你见到她了吗?” 叶黎摇了摇头。 “日子定了吗?” “三日后。” “三日后…”慕尘跟着喃喃了这句话,良久,道,“还是未同意?” “慕尘公子,你何苦…公主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那是她来不及看。尘儿那么怕冷,肯定不愿意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地方。” 慕尘似乎魔怔了,神情恍惚的看着那间宫殿。 那是他进不去的地方,是有她的地方。若不是为了尘荒,谁能拦得住他? “慕尘公子莫要犯傻,还有三日,且等叶黎想想法子。” “有劳。” 这些日子说‘有劳’‘多谢’成了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以至于他神思不属,也能下意识说出。 “慕尘公子…”叶黎凝望着他,终是说不出只言片语,抬手安抚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便走了。 三日后。 终究还是未得到藤王的回应。 慕尘懊悔到双眼瞬息间爆红,他恨自己为何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为何要让她一个人冷冰冰的躺在那里害怕。 他明知她怕冷的。 尘儿,对不起。我这便来陪你。 对不起了叶黎,我等不到你来了。 慕尘笑了笑,持剑闯宫… - “怎么搞的,为何越飞越慢了。” 明明就是几步之遥,尘荒却游飞了大半天愣是没能飞进公主殿里。 她只好停下歇了歇。 没想到变成元神了还会累。 尘荒发了一会儿牢骚,转头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公主殿外来了很多的人。 她凝目细看,这才看清。 那不是藤王的护卫队吗?他们着重甲带着兵器上她的公主殿作甚? 不用细想,定然不会是好事。 尘荒不敢在歇了,连忙朝公主殿中游去。 公主殿占地面积很广,加之尘荒并不熟悉地形,待她寻到正厅堂前的广场时,只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血腥气。 以及一个人的泣血的呼唤声。 他说:“尘儿我来陪你了!” 尘荒循声望去,在一圈圈倒地的尸体正中央,那个人持剑倚立不倒,面目含笑。 那个笑,那个人是是… 不,不是! 眼中的泪不受控制的滚出,霎时模糊了她的视线。 尘荒慌忙抬手擦眼睛,是她看错了,一定是她看错了。 重重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正对上那个熟悉的笑容,恍惚间,她呢喃了他的名字。 那个倚着剑早已经气绝的人,闻她的呼唤声顷刻倒地。 “不!” “不要抵抗!归魂来归魂来…” 一道魔咒般的声音在尘荒脑海中不停地回荡,那声音撞击的她头痛欲裂。 “啊!好痛!不!不要!” “冥仙醒来…” 谁是冥仙?又是何人在呼唤? 那道声音撞入脑海后,头痛感稍稍减退,尘荒才试着去回应了。 “你是谁?” “冥仙,小生是来助你的,请不要抗拒。” “助我什么?你要作甚?” “助你回归原身。” 这道缥缈之音传入耳中,胜如天籁,亦如迟来的一场及时雨。 “他死了!我回归还有何意义?” “有。你能救!” “休要骗我!”尘荒使尽全身的力量去吼他,“你骗我你骗我…” “冥仙,再拖下去就真的没救了。速回!” 陆判官汗如雨下,使出浑身解数控住轮回道以防异变。 感觉到尘荒被他的话分了神,陆判官一手结印快速朝轮回道中抓去… - 云荒恢复神识,睁开双眼,看到自己还站在幽冥界的藏书楼里。 她的手还抓在藤杖的琉璃珠子上,只是珠子里的红光已经消失了。 她缓了缓,将事情从新梳理了一遍,这才问道:“那个人也是我?” “是。” “我所见所闻皆是真实的?” 陆判解释道:“并非全部。你所看到的有一些是幻觉。” “幻觉?” “别忘了,你中了翼王的术。” 闻声,云荒想起了另一事来,“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告诉我,你们阎君…” “姑奶奶请说,你有什么要求!” “我来此地的目的,你们心知肚明。” “姑奶奶你这不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至死不悔!” 陆判叹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神生于人心,多死于任性。” “世间万物唯情能伤我。” “此话怎讲?” “只因我生了一颗凡心。” “既然你心意已决,小生也不阻拦你,万望你时刻牢记使命。”说罢!他朝她抱拳作揖。 云荒还礼,带着藤杖离开了幽冥殿。 草屋里,孟婆走到床前,望了望战千尘的脸色,又转身出去了。 一炷香后,她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小瓶子和一碗汤药。 她才喂完药,门外一响有人进来了。 云荒走进来与孟婆对视了一眼,问了句:“他醒了吗?” 孟婆摇了摇头,将云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人是毫发无损,观她神态却有些异样,她目光一转,瞧见她手里的藤杖,隐约猜测到了原因。 “此地于他不宜久留,冥仙何时走?” “即刻便走,对了,如果白芷来找你,可否告知我?” “她来不了这地方。要是真的来了,怕是老身也无法告知你了。” 孟婆的话听起来有些玄乎,但云荒无暇深思,带着战千尘急匆匆地离开了。 第一百零八章 完结篇 云荒带着战千尘回了南郡城的别院。闭门数日后,再出来时竟虚弱的连路都无法行走了。 院中原本就有叶之越留下来的人,无奈之下,只好通知了他来。 叶之越来时,云荒已经昏迷了,他请来了药师诊治,药师只道她身体受创过重并无性命之忧,他这才放下心来。 待人散去,他取了自己研制的九转金丹给她服用,又在别院里守了几日,总算等到她醒转了。 “哎,你先别起来。” 云荒虚弱的连手指头都是软绵绵的,她看着叶之越,问他:“他醒了吗?” 叶之越皱着眉头,道:“他一个大男人,躺躺也不打紧,瞧你,怎的一碰着他就弄得一身伤?他不心疼你,你怎么也不知晓爱惜自己。” 闻言,云荒沉默了。 叶之越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说他,连忙道:“罢了,我不说他便是。你才醒过来,虚弱的很。我得好好给你调养身体,说,想吃些什么?” “我不是那意思,我生病他并不知晓,且他受伤是因为我。” “不说这些了,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没胃口。” “那就先喝点粥,等你好些了在吃些别的东西。”说罢,叶之越起身出去了。 云荒盯着床顶,一阵阵的叹气,他遇见自己,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唉! 任凭云荒不愿意,叶之越还是磨得她不得不好吃好睡,在他精心照料下,几日的功夫,她倒也恢复了许多。 这日,天气晴好。 叶之越搀扶着云荒出来晒太阳,她躺在椅子上,拿着手帕盖住了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笑闹,冷不丁听到一声冷哼,声音似极战千尘的嗓音。 初时云荒疑心是听错了,便未动弹,直到听到一声“公子”这才揭开脸上的帕子,便瞧见战千尘拂袖离去的背影。 “他什么时候醒的?” 叶之越看着云荒较真的眼神,缄默不语。 “这下坏了!”云荒一拍椅靠,连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叶之越怕她跌倒,伸手扶住了她。道:“第二日便醒了,我怕你不顾自己身体,便未告诉你。” “什么?那个时候便醒了?” 看她如此紧张,叶之越心里没来由地疼了一下,又道:“你这是怪我咯?” “怎会?”云荒想都未想,脱口而出的话让他心里舒服了些。 “我看他似乎气的不轻,你快去看看吧!我也来了数日,该回去了。” “我有友如此,此生荣幸!多日辛劳,他日再谢过。”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谈谢字。我先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 云荒点了点头,目送叶之越离去。 待他走远,她才急匆匆地赶去了他的院子。 院中站立着几个下人,战战兢兢地离房门甚远,看到她来,朝她躬了躬身。 她朝他们招了招手,那几个人上前来,小声地问她:“姑娘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只想问问公子近几日的情况。” “公公子…身体很好。” “没其他的了?” “公子近几日火气可能有些旺盛。” “哦?火气很大?行,那我去看看,你们去忙。” 那几个人听到这话,得了赦令一样眨眼跑不见影了。 云荒知他在生气,可没想到把他们吓成那样,他有那么骇人吗? 抬脚走到门边,刚要拍门,便听到一物器砸门的声音里夹杂着他的喝声:“滚!” “是在叫我滚吗?” 等了半晌,门内都未传出声音,她又问:“这是不见我的意思吗?” 战千尘听到第一句话后,以为她会推门进来,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动静以为她走了,正生闷气呢,又听到问话声,这才起身来将门打开了。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战千尘见她脸色异常的难看,问道:“你受伤了?” 云荒极力掩饰,“耗了些元力,不碍事。” “进来再说。”战千尘看她站立都有些不稳,连忙将她扶进了屋里。径直将她扶到床榻边坐下,又问:“你是怎么将我带回来的?” “我寻了帮手。” “那你怎么摆脱白芷的?她那么难缠,你可别告诉我是将她打跑了。” “我都说是寻了帮手嘛!”她低着头道。 “云荒,你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我,是拿我当三岁小儿,还是觉得我忘记了自己昏迷之前做了什么。” 云荒眨巴眨巴眼睛,笑看他道:“你做了什么?” “散了玄力!” 他话一出口,云荒的脸色登时变得比方才更难看,更苍白。 “你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你为何会如此虚弱?”战千尘步步紧逼,字字珠玑,让她想说谎都难。 “我只是帮你疗伤过度而已!” “疗伤还能帮我把散去的玄力修补回来了?你当我是傻子吗?”战千尘情绪突然失控,大声说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堂堂男子,就算没了玄力也不需要牺牲你来助我!” “千尘…” “我拼了一身玄力只想着不被她控制,唯恐自己神智不清伤了你,你倒好…你都做了什么?” “我…我…”云荒本想辩解,却又无从说起,心里一酸,眼眶都红了。 战千尘昏睡时心中仍在担忧她,醒来第一时间去寻她,却看到她与别人一起谈笑风生,好生快意的模样。 心中憋闷,才会冲她发无名火,没想到竟将她吼哭了。 “你…”战千尘手足无措的看着她红着眼,委屈的望着自己,连忙揽住她,道:“云荒,我是担心你,我好怕,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原本云荒只是红着眼,现下眼泪都出来了。 热烫的泪珠滚落到他的手背上,烫得他的心都有些疼了。 “云荒…娘子…娘子莫哭,我只是一时之气,我错了…” “呜呜呜…” 他这一哄,云荒放声大哭起来。 “娘子…娘子我错了,为夫错了,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碎了。为夫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会什么?”云荒蹭着他衣服边落泪边问他。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的?” 战千尘松开手,望着她抽噎的脸都泛了红,伸手轻抹去她脸上的泪,认真地回道:“我战千尘以性命起誓。” “够了!”云荒一把捂住他的嘴,顺势攀到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云荒你…”战千尘心里一阵激动,全然忘记了其他的事情,一把将她牢牢地抱住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搬来这里和我同住。以后由我照顾你,你是我的娘子,哪有让你假手于人的道理!” “原来闹了半天,你竟是吃醋了?” “吃醋又怎的?你是我的,每一刻我都要霸占着。” “好好好,都给你霸占着。不过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不能!” “又是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啊。” “……” 番外篇:孤玉寻尘(一) 千狐岭一战后,一只小白狐狸逃难时,不知何缘故竟然闯进了九幽里,胤玉盯着这只毫发无损的小东西,心思回转间做了一件事情。 几日后,靠近蓬莱仙岛的另一边,一只小白狐狸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只小狐狸出来后,望着山缝许久,然后扭头毫不留恋的朝荆州的方向奔去。 它没有从人族生活的地方走,而是从以前妖界与人族边界处的山林里穿行,虽然他努力想奔走的快一些,奈何这个原身实在是太过普通,为此,他花了足足月余的时间,才到了荆州楚天都附近。 他潜在附近蹲守了七日,总算让他等到了。 树林里,一个矮壮的胖子与一个妖族男子在商谈着什么。不多时,妖族男子自怀中摸出一物拿在手上,似乎要以此为条件。 “大人可慢慢思量,这玄寒冰可是狐族至宝。” 矮壮胖子看到那小玉髓,铜铃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既然是至宝,你怎会舍得送给本王?” “大人有所不知,这至宝也要有福消受才行,我灵力驾驭不了,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倒是大人你…反之,彼此互利,有何不可?” “确实!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收下了,你回去好好计划一下,待时机成熟。”他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明白,我这就回去准备,告辞!” 矮壮胖子送走了妖族男子,立即拿起小玉髓反复的看,半晌后,他得意的藏到衣服里,一撩袍脚,大步向着青州方向而去。 藏着的小白狐狸眼里闪出异光,片刻后,他悄悄的跟在了矮壮胖子的身后。 矮壮胖子许是一心二用,到了雪山顶上都未发现身后的小狐狸。 小狐狸并没有随他进大殿,他依旧找地方先藏了起来。它藏了几日后,约摸知道了这个地方叫绝岭顶,那个矮壮胖子是近几百年壮大的巨人族头领冰羌王。 这个冰羌王趁着白狐族狐王作乱失败,想要吞并狐族势力,那个与他里应外合的妖族男子竟然将他的法宝盗出来做为交换条件。 他心里虽然气愤,不过回头一想,倒也省了他不少事,此番只要拿到玄寒冰加以修炼,过不了多久,他便自由了。 他又静静等了几日,这天,冰羌王不知获知了什么消息,一时兴起,在殿上饮酒作乐,酒乐奢糜一直闹到黎明时分。 小白狐狸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到黎明时,殿上传出冰羌王大如雷的鼾声时,他方悄悄潜入。 半个时辰后,殿上突然发出一声暴喝,一阵噼里啪啦碎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哇哇乱叫的喊叫声,兵器挥砍声齐齐冲向门口的时候,一只小白狐狸从殿门里狂乱的冲了出来。 小白狐狸身后追了一长串的草叉蛮子,它一口吞了嘴里叼着的东西,往山中小路一钻,不多时,小小的身子便隐进了厚厚的积雪里。 冰羌王追出来时,望着分不清是石头还是积雪还是小白狐狸的小路,暴怒之下狠狠地跺了一脚,随即山上像地震了一样,震的绝岭顶上摇摇晃晃,那些山石上的积雪大块大块的掉了下来。 “大王,有脚印!”巨人法师山一般的身躯,居高临下的看到了雪地上的脚印。 闻言,冰羌王顺着巨人法师手指的方向,轻巧的跃上山石,几个纵跳便到了脚印之处,他瞪着铜铃大眼仔细瞧了瞧,又是猛地一跳,这一跳他注入了金刚之力,山石被震动,连带小白狐狸都被弹离地面,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小白狐狸被劲力弹起,立即半空扭身一翻,继续朝前面的山石缝隙里钻去。 冰羌王距小白狐狸出现的地方仍然有些距离,他眼见小白狐狸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消失了,怒极,双手一转,两手朝着那个方向携力击去。 暗器出手,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叫声,那叫声离的甚远,冰羌王竖着耳朵听了听,半晌,磨了磨牙道:“哼!且让你逃,中了本王的冰针,料你也见不到三日后的太阳,回宫!” 小白狐狸原身是只普通的狐狸,方才若不是吞了玄寒冰,只怕是这暗器已经将他穿体了。 小白狐狸望着腿上插着的冰针,用爪子拔了下来,伤口的血流的很是缓慢,身体一阵阵发麻,四肢也有些僵硬,他磨了磨牙,想到如今的自己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眼里满是不甘。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里,直到他实在跑不动了,便一头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清面前的路,也不知有没有危险,只知道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凭着直觉一直往前走着,忽然,黑暗里,有一个跳跃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那影子“咦”了一声,连忙向他跑来。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实物,隐约感觉影子朝他过来了。他警觉性很高,随即调头便跑。 “哎!别跑,危险!”那影子追着他大声喊着。 听喊声,她应该是个小女孩。只是这黑漆漆的地方,为何会有个小女孩?他还来不及细想,影子已经追上他了。 影子一把捉住小白狐狸将他抱在怀里,道:“你这小东西,怎这般顽皮,我都说有陷阱危险,受伤了吧!” 小白狐狸似乎很抗拒她,拼命扭着身子,想要从她怀里出来。 “你流血了!”影子抱着他,歪着头在想怎么办。 小白狐狸听她说话的语气,忍不住扭头看向她,这世间怎会有这么笨的。 “哈!有了!”影子一把抱起他朝一间密室跑去。 小白狐狸敏锐的察觉出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密室。 影子抱着他,走到一块很大的石头面前伸手掏了掏,然后掬着一团紫光按在了他的伤腿处。 小白狐狸哀嚎一声,扭头望向自己的伤腿,见伤口迅速在愈合,这才转着眼眸看向她。 “看什么呀?是不是很痛?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我每次受伤进去睡一觉就好了,它是不是很厉害呀?”影子对着小白狐自说自话了很久,好像除此之外,她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番外篇:孤玉离尘(二) 一开始,小白狐狸还闲她烦,她总在他睡觉的时在他耳边唠叨,又喜欢抱着他,虽然她救了他,可不代表她就能碰他了。 他休养了一段时日,眼睛恢复以后,看清了这个黑漆漆的地方竟然是人族的灵石密室,不过,他始终没弄明白,这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为何会有元神。 又过了几日,他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便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的走了。他走的时候虽未留只言片语,但他却决定了,等自己壮大以后再来将她接出去。 时间一晃而过,二十年后,曾经战败的狐族,在新一任的狐王带领下,又一次成为了妖族的领军者。 新任狐王名唤孤玉,人如其名,玉般的人儿,却总是孤独一人。 其实,并不是没有爱慕他的人,只是,他似乎对于风月提不起一丝兴趣。整日里只知道研究,可谁也不知道他在研究什么。 侍女白芷,是只长相妖媚的白狐,跟着他也快十年了。照理说,如此美貌可人的小女子,换做别的男子怕是早就收了。可他却从来不与她有过多的接触,除了衣食之外的话,多一个字都不曾跟她说过。 为此,白芷将心里的那点幻想,深深的埋了起来。 “王,歇会儿吧!喝口茶。” 孤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道:“放着吧!” 白芷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的出去了。 孤玉放下手里看的信,思索着其中的联系点在哪里,难道说她被人带走了? 想到这一点,他又坐回桌案前,将下面的一张纸拿了起来,又把其中一张拼在一起看。 半晌后,他将两张合在一起,喃道:原来如此!原来他没找到她,不是因为她自己离开了,是被人强行带走了。 带走她的那个人是云族的弟子,一名籍籍无名的弟子,一夜之间突破九阶,被云族引以为豪。 他笑了笑,若不是云族高调,他也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只是这女子似乎过于张扬。 罢了!还是亲自去一趟,或许能有些线索。 彼时,云衣犯错被罚入尘世修苦。 战千尘则从新晋江湖小辈中脱颖而出,初出茅庐者,竟有搅动风云的势头。 云衣一下山,就收拾了一群刚刚出妖族历练的小狐狸们。她为人高调,四处宣扬。 消息传到孤玉耳朵里,他不禁皱眉沉思:这女子是在向他挑衅?他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很没面子?思及此,他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可恶的女人。 这个可恶的女人仗着元神的力量,竟还跑到幽冥界的地界,黄泉路口去了。 孤玉找到她时,她正在放火烧树。 云衣毫不吝啬自己的三味真火,一把接一把的往林中丢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那大片的地狱树林被烧了个精光。 待树烧光了,云衣抖了抖衣袖,这才转头看身后之人。 不远处,有一名银面男子负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云衣将他打量了一遍,随即从他身旁从容走了过去。 孤玉亦将这传闻中厉害的女子打量了一遍,在他也打算走的时候,女子经过他旁边,那久未有反应的半块紫玉发出了回应。 待那女子走的不见踪影了,他依旧握着紫玉,眸中却是一副痛苦奔溃的神色。半晌,他仰头望天,沉痛道:“老天爷,你玩我呀?你还我的尘儿??” 任他惨兮兮,老天还是那个老天,他的尘儿也没有回来。 孤玉回来后,心情颇为烦躁,不停的来回踱步。 白芷自跟在他身边的那日起,从未见过他除了冷漠外的其他神情。 “王,何事忧愁?不妨与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白芷试探着说。 孤玉停下来,平静无波的看了她半晌,道:“那个女人,本王需要解惑。” 白芷原以为他会如以往一样不理她,不曾想…她连忙激动的回道:“王且静心等一等,白芷一定让王满意。” 孤玉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也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几日后,孤玉去了月剑镇的一座宅院里。 没过多久,白芷带着人赶着马车进了院子。 她看到等在院子里的孤玉,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他道:“把人放到里边就行了。” 白芷眸光一闪,什么都没说,转头让人把云衣抬进了房里。 孤玉站在床榻边看了一眼云衣,对白芷道:“你先下去歇着吧!” 待他们都走了,他才将目光又一次放在了云衣脸上。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抬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狠狠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个丑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尘儿?” 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想了想,他坐到床榻前的凳子上,取了腰间的半边紫玉放在床边,双手做诀,须臾,紫玉飘起,飘到云衣身体上方的位置便不在动了。 孤玉再次探灵,片刻后,方收回了手。他凝着紫玉停留的位置,唇勾起了一个醉人的弧度。 他就知道! 这个丑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尘儿呢。 孤玉探灵得知,他先前猜测的果然没错,那个元神确实在她的体内,只是他不明白,紫玉为何现在才与她有感应,明明之前与她独处时,未曾探到一丝尘儿的气息,这中间,实在有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看来,他需要的时间不是一两日了,一定得留下她探明缘由。 孤玉使了一些手段,令云衣沉睡了一些时日。后来,云衣自主意识逐渐强烈时,他才让她清醒了。 云衣醒来,亦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认识眼前照顾她的男子。却因为男子看她时的眼神,竟一改往日的作风,将自己身份瞒了个严实。 “我叫云…荒”话一出口,云衣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原本是想说云月,却不知为何,月字将吐未吐出声时,脑中意识强烈到让她说成了“荒”字。 “荒”代表荒凉,凄惨。 这个字意她极其不喜欢,她生来便爱繁华热闹,又怎会取这样的字做名,哪怕是个假的。 孤玉心中一震,方才观她表情,怎么看都觉得“荒”字非她所愿说出来的,难道说???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孤玉听她问话,在想告诉她自己是孤玉?不妥!告诉她自己的另一个称呼?他心不愿。 “很少有人会唤我名,不如姑娘为我取一个?” 云衣歪着头看着他,想了会,道:“这不好吧?公子是觉得我不配得知?” “姑娘此言差矣。”孤玉手摸着半边紫玉,随口道:“我叫玉离。” 闻言,云衣与他对视一笑,彼此也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了。 后来的一些天里,男子时常陪着她,两人只是下下棋,观观雪景,这与她向往的生活截然不同,但她亦是开怀乐意的,她甚至还在想着,寻个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曾想,有一日,突然来了名女子找他,云衣想着,现在还不是过问的时候,便主动避开了。 她人虽然避开了,可心里却起了一万个疑问,这女子是谁?为何他的脸色变了?为何要避开自己?若非怕她知道什么?难道说他已经娶妻了?如此一想,她立即潜了过去。 “王,时日不多了,她看来已经迷恋上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孤玉对先前决定的事,突然有了一些别的打算,便道:“她的事先搁在一边,吩咐下去,按原计划行事,这一次,孤王要成功进入荆州,给他们致命一击。” 云衣躲在石头后面,一息间心头气血翻涌。 “那她若知晓,定会阻止王的,一旦你被牵绊住,成功的几率很低。到时该如何是好?” 被白芷这么一问,他静默了片刻,缓声道:“谁也不能阻止孤王!” 云衣听到他决绝的语气,心中生寒,他竟是为了灵石吗?所以精心为自己编织了一张网?亏她前一刻还傻傻的想着对他表明心意。 一股怨念从心底升起,她也顾不得隐住气息了,脚下动了动。 “谁?” 番外篇:玉尘(三) 云衣站在那里未动,瞧着冲过来的两个人,她望着孤玉心里又酸又气,眼底竟有了泪意。 原以为她会质问会发怒,却不想,她只是祭出了如意,“玉离,不,应该是一族狐王孤玉,未曾想,我生平第一次动情,竟落得这样的结果,真是讽刺至极!” “你…”孤玉实在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快就对他动了情! “你不必说了,立场不同,各自取舍不同,纵然情深似海也终究走不到头,既然被我听到,我云衣定不会不管,今日,你我之间便做个了断吧!” “王,我早就说过,云族的神从来就是杀伐果断,她的杖下有多少我族的亡灵啊,既然计划被她知晓,更不能让她妨碍你,如果王是舍不得她,留下她便是。” 白芷一听是云衣,便知她的厉害,绝不能让她走,否则狐族将后患无穷。 孤玉想到的不比白芷少,况且现在也不是让她离开的时候。 云衣一看他竟然听信那个女子的话,妄图控制她,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抢先释出绝地天通,冰雪呼啸席卷,整座山谷内的一切生灵皆成冰封。 孤玉在她手起时,本要出手控制她,却不知何故,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他,他措手不及,竟被她冰封住了。 云衣望着孤玉的脸,怎么都下不去手,她一步步走到近前,手指抚着他脸的轮廓,眼中的泪落了下来,嘴里喃喃念着:“与你相识相知一场,无缘亦无憾。今日,我云衣在此斩断情思,他日再见,必不留情。” 孤玉感觉拉扯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用力,而他竟无力控制,自己的灵元快要脱离身体而去。 “不,尘儿别走!” 她不能走,她这一走只怕永生都不得见,他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将她引来身边,绝不能放她离去。 绝望令他心下一狠,集聚全身灵力去震破这注力的冰封。 云衣还未走远,手中如意突然频频示警,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又如何会让他轻易挣脱,她拧眉往回跑,便看到周身光芒大绽的他正试图震裂冰封。 散元大法!! “不!”云衣心胆俱裂的跑过去阻止他。 “若这样关一辈子永远不得见你,我宁愿死。”他传声道。 云衣震惊,握住如意的手却迟迟未动。 孤玉眼见她无动于衷,体内的拉扯越来越厉害,忽然,他痛苦的大声嘶吼,声音震动整个雪谷。 一抹清潇的影子自他体内飘了出来。他来到云衣的身旁,轻抚着她的发,温柔的控诉着:“你可真狠心。” 云衣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她抖着手,尚未出声,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待她举手相应时,他却化成一缕青烟消散了。 七日后 月剑镇传出,有一对年轻情侣,不知何故双双亡故在不远的雪谷里,一时各种说法都有。 消息传到飞羽那里,她立即出去寻人,等她找到白芷时,她已经人事不知了。 飞羽弄不开冰封,便着人将她运回了狐族。 这期间,飞羽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将白芷弄出来。约摸一年后,冰封突然自然化解,白芷躺了几日,一睁眼便不顾飞羽的阻拦跑了出去。 白芷直奔洛阳寻找“通灵石”未果,后听到关于云衣的消息,得知她也在洛阳,并且与人族新晋高手战千尘一同创立了天下第一帮! 她计上心来,便去了第一帮… 白芷,其实是个隐藏的狠厉角色,为了能在孤玉身边,她努力藏拙,却又能在关键时刻表现一下,以不至于被他所忽视。 孤玉当日散元,她内心里的狠厉一朝被激发,为达目的,她不惜自伤己身,服用焕颜丹潜伏到了云衣的身边。 很快,这个狠厉的有手段的女子,得到了年轻气盛的战千尘的赏识。他将白芷提拔到身边,两人时常会面。 云衣表面豁达大度,实则霸道占有欲极强,她面上不说什么,私下里与战千尘闹得不可开交。 战千尘起初还与她多番解释,奈何她如何都不信他没有私心。次数多了,他也烦不胜烦。 白芷一面继续在他们之间搞破坏,一面还是寻找通灵石。 日复一日,云衣与战千尘的关系终于恶化,恰巧那时,白芷在寻找过程中,无意间竟发现了一股惊人的力量,她与之做交易,换取了通灵石。 她设法寻到了孟婆,并将当初云衣烧毁黄泉路口的地狱树的真相告知了她。 孟婆与她一拍即合,两人着手安排了一出好戏。 不久后,云衣终于爆发,心灰意冷的情况下,她听信了别人说的捷径,想要破阶重生,忘记一切重来。 她却不知,她方一吞下保元丹,那方,白芷与孟婆里应外合将她骗到了九幽附近。 孟婆扮成虚无接引人骗她喝了迷魂汤,探得她体内元神之力充沛,心生恶意,施法毁之,不料,白芷出手阻拦时意外发生了。 “啊,怎会如此?孟婆你做的好事,贪那劳什子精纯元力,如今倒好…”白芷以为孟婆贪云衣的元力,没有照说好的做,却没想到,孟婆竟然生生将魂体分离了。 “你不放心,毁了这元神便是,让她永无出头之日。” “不,我倒是有个妙策。”白芷心思一动,只要把魂识种下,也算完成了交易吧? “甚妙甚妙,哈哈哈…” 原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碰到的人,因缘际会,联手报了私仇。 却不想,兜兜转转之后,当年陆判花了很大心力安排好的烫手山芋,又一次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阎君望着下立的元神,一张原本就黑的脸,此刻比那锅底还黑的吓人。 陆判欲哭无泪,他自做了这幽冥界的司神,送魂无数从未出过差错,却败在他俩手里。 几百年前送元神进痴傻的公主体内,一场爱而不得,她插颈而死。 狐狸死于非命。 几百年后,他将元神悄悄送进注入纯净神元之力的紫水晶石里。自以为那地方安全隐蔽,即使狐狸有通天本事也寻不得她。 岂知,那狐狸居然也跟着投生了。 更令他始料未及,云族那弟子竟做了件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因他身份特殊也无权干涉,便听天由命,不曾想因果轮回,她又回来了。 “陆判,你可知其中因由?” 陆判目光一闪,还是不敢欺瞒阎君,答:“因孟婆之故。” “速传!” 不多时,孟婆来到幽冥殿上,见神元立在殿中,眼中露出讶异之色。 陆判看到她,怪责道:“孟婆,你呀你呀!” 孟婆与他眼神交汇,才知自己闯了大祸。 “阎君,孟婆甘愿领罚!” “孟婆,你身为地府司神,竟还犯世人才犯的错。你可知这元神乃万物之神的一半元神?原本我幽冥界只管凡世之人,不问之事。因因缘际会她被送来此处。本已送入世间,由她命格造化,如今,你又强行将她脱离,你叫本君如何是好?” 孟婆心惊,自己为了一己之私,将带给幽冥界无穷后患。 “阎君,孟婆不知那云衣如此胆大妄为,竟将元神用密术困于她体内,此女,心念狠毒,我本是想废除她的元力,没想到…” “阎君,事已至此,还是想个法子补救方为上策!” 阎君扫了陆判一眼,心知他在为孟婆说情,便道:“为今之计,唯有用那个办法了!你们速去准备准备。” 话落,陆判和孟婆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半晌,两人各自离开了。 一炷香后,两人都去了藏书楼。 阎君已经带着元神等在了那里,他看了看他们,神情严肃,道:“万物之神主张一切遵循自然规律,她其身是集万物灵气炼化神元则成神尊,此乃她一半元神,两番历经凡尘沾染凡念过重,亦正亦邪。若无束缚将来必成大祸。本君用上古密术为她重塑肉身,亦不知结果会如何。” 孟婆心生惭愧,自己做的错事,连承担后果的能力都没有。 “阎君放心,孟婆哪怕拼了身陨,也定会让这元神好生造福尘世。” 番外篇:万物之神 何必问! 心若相知,无言也默契, 情若相眷,不语也怜惜。 你若信我,便不会疑我更不会来质问我,从始至终你只信你自己所见所闻所想。既然如此,为何还来相问? “我…” 你无话可说了? “尘儿,我…” “不必解释,你言再多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心安理得的理由,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罢了!” “你是万万年里青丘国唯一的九尾彩狐,你心高志远,又怎是修一个狐仙便满意得了的。” “可是胤玉,你想过吗?错了就是错了,纵然你有君王之志也不该枉顾生灵,谁活着都不容易,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路铺白骨血流成河才可以吗?” “尘儿,我说过是为你,我所做的一切,今时今日的一切皆是为了你,为了护你周全。如今你长大了,有了羽翼,便想着从我身边飞走,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不!我没有想过离开你。我的一切都是你所给予,我感激,可我更多的是对你的爱。事到如今,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这一切的惩罚就让我一个人来扛吧!” “尘荒,你别乱来!” “小尘儿,我错了,你别…” “尘儿!” “命运从来都是安排好的,上天让我偷生了这么多年,就是让我在此刻来还的。” 尘荒说完,笑着看了看他们,随即转头,捻指结诀印,诀印结起,她头上的柳叶碧玉发簪,脚上绑的灵念珠,藤杖皆离体浮到她身前成一个圆圈。 圆圈中央润泽的光形成三条线牵制着它们,光芒震颤,最先有反应的是柳叶碧玉簪,那颗水珠自发离开了叶子,顺着那条线流入藤杖的珠子,接着便是灵念珠破体而出。串珠子的发丝瞬间化为一缕光也同样顺着线流入了藤杖。 当三种物体全部入了藤杖后,藤杖上婴童般大小的珠子爆出了一阵柔和的白光,白光消散,藤杖依旧浮在她面前。 尘荒望着仍旧未唤醒的泪罗,想了想,抬起了自己的手。 “不要!尘儿停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尘荒没有回头,胤玉的这声喝令让她坚信的自己的猜测,也信了他的话。 “胤玉!信我,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话落,她快速划破手指按在珠子上,鲜血沁入珠子内部形成一道血线,血线以眼力不及的速度爬满珠体,待最后一次占满,珠子突然爆出强烈的红光,红光绕着藤杖游走,最后窜入了尘荒的眉心。 尘荒犹如被强大的灵元附体,眼中射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强光,须臾,强光内敛,她慢慢地伸出手,那浮着的藤杖自发回到了她手中。 那双眼凝视着血红色的泪罗,神情似有不悦,目光转向已经入了魔的火麒,道:“魇魔,见到本神尊还不速速滚出来!” 魇魔闻声,粗壮的臂上青筋暴起,喉中发出阵阵如闷雷般的咆哮。 尘荒听了一下,眉头一挑,又道:“魇魔,你且是以为小小的狐火便能伤了本神尊?你是睡一觉睡傻了吗?还不快滚出来!” 一声清喝如梵音入耳,余音袅袅,声波传去撞到火麒的头上,火麒甩了甩脑袋,身体变回了原身,四肢无力着地瘫软倒下。 须臾,一阵浓黑的墨色兽幻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尘荒打量了一下,摇头道:“果然是渡化不了了。” 魇魔听懂了她的意思,当即伏地厉声咆哮,啸声形同天崩地裂,山塌洪啸。 尘荒无视它的反抗,手中藤杖抛向空中,掌中柔光起,指尖携光射去,藤杖被弹了一下,红色的珠子突然散发出鲜血一样的细小的雨点,雨点聚集成网,随着她的控制朝咆哮的魇魔罩去。 魇魔见着那网,吓得呜咽一声,化烟朝她身前飞去。 “不必再装可怜了!乖乖受伏。” 魇魔求饶无望,一改乖顺的模样,猛地跃地而起,亮出黑亮的爪牙,想要撕碎了眼前这个可怕的万物之神。 尘荒神情自若,在魇魔跃起的时候,她捻指控着红色的雨网再次罩去。那网速度极快,魇魔化烟避去,仍旧被那网缚住自半空中直接摔了下来。 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起了一阵厚重的烟尘,众人纷纷掩蔽口鼻,待灰散尽,方听到魇魔的呜咽声。 “哼!你哭个什么劲,本神尊早就告知过你,飞的高摔得疼。你连羽翼都没有,还想着一手遮天蔽日?” 尘荒训了魇魔一顿,想了想,道:“魇魔,你违反了天地自然法则,将囚禁于九幽永生不得踏出。” 见魇魔不再反抗,她转过身去将眼前的几个人扫视了一遍,而后道:“九尾狐,你当年出手相救本是一桩善缘,却善举终成恶果,魇魔之祸因你而起,念在她的面上,本神尊免你重责,罚你看守九幽,看守魇魔。” 胤玉望着这个“尘荒”,好半晌,只问了一句:“她还会回来吗?” “有缘自会再见。好了,你莫忘了你的职责,这魇魔可是杀不掉的。” 话落,她提起那缩成一团的网,就消失了。 “尘荒”拎着魇魔站在云端看了一遍,两座山之间,一面雾气缭绕,一面灵气充盈,将九幽至于山体间,再好不过了。 她满意自己的决定,捻指朝魇魔的额头处点了一下,而后将提着的网朝山的中间扔了去。 红网落入山缝,忽地张开变大,直至填满了空隙后,红光闪了闪,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尘荒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一个人影自她身体里分离了出来。 尘荒踉跄而出,站稳后,望向面前的人,震惊到忘记防备。 “不必如此震惊,你即是另一个我。你是我游太虚时未归来的一半元神,因你入了人身,我便没有召回。本想等醒来时再决定,没想到却被你强行唤醒了。” “做什么决定?” “他的命运你的命运,如今皆不由我掌握,你既入了轮回自然要魂归幽冥,结果如何,去了才知。” “你是说,我已经…” “是的,你还有一日的时间,一日后,本神尊会回归太虚,你若入得轮回,记得代替本神尊的职责,保自然万物长存。” “是!” 天地万物,自然法相, 一生一灭,三界方存, 混沌散去,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