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听话》 前言 那夜微笑 结果他们最终没有在一起。 常常写故事,写得多了便发现很多故事都是有关于爱情的,而所有写过的小说里,这一部更是纯粹纯粹的爱情小说。 我不是刻意要写爱情,常常在最先写作的时候给自己设定一个故事大纲,告诉自己这一次我们来点不一样的,这一次说点别的有趣的故事,然后,写着,写着,笔下的人物,她和他,便不由自主地恋上了。于是原本说好要远离爱情的,写了半天,虽然有完全不是爱情的主线,可是看客们却一眼相中了书中人物潜伏着汹涌的感情波涛,仿佛其他的一切不过是点缀。那么就让它爱情下去吧! 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于是就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特别是听我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脑海构思的小说最初的框架,男主角是什么样的人物,女主角是什么样的人物,故事又是在怎样特殊的场合开始? 那么,他们最终会不会在一起? 听众们每次都是迫不及待地问我,每一次我都会很遗憾地摇摇头说不不不,这一次不让他们在一起了,这一次应该像真实的生活一样,有相恋的故事,也有黯然收场的结局。写过太多次happyending,让我们来点伤感的,让我们眼眶湿润一下,不是说缺憾是美吗?那就让我们来一点缺憾和伤感吧。 不幸的是,每次这样说,结果只有一个。被众多朋友围剿,如果遇上的是那些个性天真又浪漫过头的,甚至还会用小拳头在我身上招呼,痛虽不痛,作为写故事的人的自尊心却大大受损,他们竟然不让我玩以下悲情。罢,罢,罢! 打开电脑,找出文档,把结局走向重新设定一遍。一边写一边嘿嘿冷笑,男主角,这次算你命大,没有被女主角抛弃,感情凌虐至死,下一次恐怕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邵振南便是这样才被挽回负心男的恶劣形象。 于是,结果,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皆大欢喜,大团圆结局,不必在签售的时候听到读者们抱怨说结局太凄惨,作者太毒辣,梦幻遭破灭。 当然,让一切变得不现实的美好,变得好莱坞电影般的浪漫,让我忍痛割爱把悲情结局果断删除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追忆似水年华。 我还记得若怡离开上海的那个夜晚,我们几个女生一起喝酒聊天道别的伤感情景。当年我们戏称她为爱闯天涯,我们举杯祝福她感情之路早成正果,回首往事竟然已经三年过去。 我还记得它那一夜的微笑,她捋着才刚及肩的发丝,带着迷蒙的微笑诉说自己希冀的幸福,我还记得刘畅在一旁遗憾地摇头,不理解为何有这样的傻女孩为了不切实际的爱情放弃在上海的工作机会。 后来,若怡带着我们的祝福回去了台湾,强悍的刘畅跳槽到另一家更有发展前途的公司,而我写的《我为歌狂》正逢出版。 人海茫茫,我们常常会去到新的环境,遇到新的人和事,有些人早已从你记忆里拔出,或者从来没有留意过;有些仿佛过眼云烟曾经留驻又迅速消散;而有些却沉淀在记忆深处,不管相隔多久,总能让你在不经意的某时某刻忽然想起,带着甘美而温暖的甜笑,仿佛晴朗冬日下午一杯温热的柠檬红茶。 于是我许诺,在我的新书里,会有她们,会把她们在我记忆中长存的那份美好的想念变成文字。 秋天。 美好的黄昏。 晚风伴随着落叶的沙沙声,甚是好听。 刘畅闲闲地靠在床头,借着窗外暖暖的残阳,翻着英文原版书。 《autumnleave》的老歌随着唱针一圈一圈的旋转,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市内悠扬的展开。 人生最大的享受,莫过于将睡未睡的萎靡时刻,有一张好床,有一切完美的就寝气氛!刘畅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台老式留声机时他的好友doris离开上海回台湾是留给他的礼物,虽然一开始他还很没良心的嫌这庞然大物碍手碍脚占地方,但是慢慢的她竟然习惯在安静的时候放上一张唱片,听这唱针有规律的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心变得好安静。 第一章 寻找你的最爱 我不知道最后若怡回到台湾是否和她的男友天长地久,我不知道像刘畅这样强悍而精明的个性是否会栽倒在另一个更精明更强悍的男子身上。我只是希望身边每一个人能够快乐,能够在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浪漫至极或刻骨铭心的爱恋。 于是,在书中,最终,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因为我希望,现实中的他和她能够在一起。生活中不竟是happyending,但我希望我祝福的这对能够找到她们完美的结局。 这是一本为了纪念的书,纪念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的期望,纪念我们曾经有过的共同欢笑、八卦、恶作剧的日子,纪念那些曾在身边带来快乐而温馨回忆的友人们。 之后我们疏于联系,之后甚至音信全无,但是我始终记得别离那夜,她们的微笑。 那夜微笑,这便是我全部的故事。就象现在,一切都是那么温暖,静谧。 再给她五分钟,只要再给她五分钟,她一定能响应瞌睡虫的召唤,舒舒服服地去会周公。 “刘畅!” 耳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 唔,不理它。刘畅挠挠鼻子,把厚重的书盖在脸上,依旧昏昏沉沉。 “刘——畅——!” 窗外的呼喊非但没有减弱音量,反而有着一股得不到回应誓不罢休的势头。 烦死了,刘畅懊恼地把书推到一旁,一抬手厚重的蚊帐无声地飘落,窗外的叫声似乎又遥远了几公里。 嘿嘿!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刘畅嘴角忍不住溢出得意地微笑,窗外终于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而安静下来了。 舒展地伸了个懒腰,刘畅反身趴在床上,抱着她的小熊维尼。 “决定了,就睡到吃晚饭吧!”刘畅口齿不清地呢喃着,食堂的饭菜乏善可陈,吃不吃都无所谓,楼下那个烦人的家伙如果还是粘在那里不肯走,一觉睡到明天大天光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唔!刘畅发出满意的叹息,晚饭前的小憩真是美好啊! 思绪终于靠拢甜美的梦乡。 安静。 真是诡异的安静。 唱针突然毫无预兆地跳出唱片地轨道,一切安静得让她心浮气躁。 刘畅在闭目五分钟以后终于沮丧地睁开眼睛,原来耳边失去噪音是如此的难以入眠。 那个家伙是终于走人了还是在酝酿更惊天动地的事情?她竖起耳朵等待着,安静,依然是安静,除了偶尔驶过的自行车铃声…… 呆呆地瞪着床顶,窗外异乎寻常的静谧让她睡意全无,左眼皮突如其来的颤抖更让她心里寒寒地起了不好的预兆。 “刘畅!我喜欢你!!”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以高于之前四、五倍的音量在刘畅耳边炸开,更在安静的校园里嘹亮地回响。 “刘畅!我真的很喜欢你!” 声音的主人仿佛担心刘畅的耳朵接受状况不够良好,不死心的再次重复,并且着重强调! 显然通过高音喇叭的回放,效果要好上一百倍,就算把头捂在被子里也很难抵挡如此强大的攻势。更别提同仁大学整个住宿区正无聊发闷的千百位男女学子。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宿舍楼所有的窗户纷纷打开,一个个好奇的脑袋探出窗外。 “嗨!哥们!今天又玩什么新花样啊?”坐在3楼窗台上看戏的体育系男生对着宿舍区中心绿地上的男主角发话,这连续三个月天天上演的老戏码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害得他们连正在直播的甲a联赛都顾不上看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站在草地上的引发这场“黄昏求恋曲”的男生痞痞地笑了笑,给了个让无数沉迷爱情小说的女生感动无比的回答。只听见女生宿舍楼传来整齐划一的鼓掌声,算是对男主角大胆追爱的有声支持吧。 显然对于这样的场合身兼导演和男一号的当事人早就习惯无比,优雅地对着一千多位观众行了个中世纪宫廷礼,附带一个迷死人的微笑。 “邵振南!你这个猪头到底有完没完!”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女生宿舍楼b幢4楼e座的窗口呼啸而出,成为整场追情喜剧中唯一不搭调的声音。 当然这个”唯一”是如此微弱,原本大家都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因为发出声音的恰恰是男主角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女一号,于是为这场跌宕起伏的闹剧又添加了充满戏剧性的一笔。 刘畅气不打一处地站在窗口,恨不得用眼光杀死那个站在草坪上,被一堆音箱包围地肇事者。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了,她被这个混蛋加三级纠缠地食不下咽,觉无好觉。如果老天可以让她选择,她宁愿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裤腿哀求他”滚远点”!如果可以加个期限,她希望是一万年。可惜,老天爷无疑是太忙了,对她心中强烈的愿望毫无感应,所以现在她只能把自己软禁在寝室里当一只缩头乌龟。 她是刘畅诶!谁不知道同仁大学广告系二年级的刘畅是个敢作敢为,响当当的好女儿。虽然她姿色中等,身材也有些干扁,气质更是无法和那些整天研习世界名牌、日剧韩剧的娇柔美媚比拼,但是各花入各眼,大学这两年还真有几个不怕死的男生想来招惹她,但哪个不是被她三招两招就吓得脸色发青,转身就跑,从此人海茫茫无踪影。 偏偏遇到了这个邵振南,无论她用什么恶劣招数,他好像全部免疫,不但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玩上了瘾。 是的,”玩”。刘畅对他的行为只能用这个字来评价,她太了解这种外表风流,一肚子花花肠子、除了游戏人间毫无建树的孔雀男的恶劣品格,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得到了就弃之如蔽履。 要让他得逞,等个一百年吧! “畅畅!”甜腻的语调和自创的小名将刘畅全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草地上帅帅的男生象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红玫瑰,仰头对着她喊道,”你快下来吧,我等了你很久了。” “你以为是谁呀,我干吗要下来?”刘畅撇了撇嘴,谁要他在楼下等了?还带了束这么恶心的玫瑰,她身平最恨人家送花给她,因为不幸的她恰恰有花粉过敏。 “你不下来?那我开始要唱情歌喽!”这名姓邵名振南的厚脸皮男子想必是不懂得拒绝为何物的,拿起放在音箱上的话筒得意洋洋地朝她晃了晃。 “下去吧,拜托!” 稀稀落落地哀求声从四面八方的窗户中飘来。谁都知道这位帅哥帅归帅,歌声实在不敢恭维,这个阵子隔三差五的情歌攻势实在令众人的耳朵备受荼毒。 “我唱喽!”邵振南笑眯眯地对着刘畅的窗口扬起话筒,歌声尚未传出,啸叫声已经吱吱呀呀地四处乱窜。 “老天!”刘畅捂着耳朵,为了避免邵振南做出更丢脸的事情,她只好咬牙切齿地对着草地大喊,“我这就下来!” 话音未落,啸叫声就即刻消失,仿佛邵振南早就料到她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你——”刘畅恶狠狠地看向窗外,尽管隔着4层楼面的距离,尽管她有400度的近视并且没有戴眼镜,尽管此刻已是夜色朦胧,但刘畅可以拿自己的脑袋打赌,这个家伙脸上挂着一抹碍眼的笑容叫做“得逞”。 这尾狡猾的狐狸! 为什么这种倒霉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她要被这样一个家伙纠缠住?每次她发出这样不幸的哀叹,得到的永远是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谁叫我被你不幸电到?” 是的,这就是邵振南重复了一万遍的理由,仿佛它是一个多么正当而必须成立的理由,可是—— 刘畅认命的穿起鞋袜,脸色臭臭地站在穿衣镜前省视自己,镜中是一张虽然平凡却让她又爱又恨的熟悉面容,怎么看都不象有充沛生物电的样子。 “都是你!让你平时做人不要那样张扬跋扈,张牙舞爪,你偏不听,现在好了,麻烦找上门了,看你怎么给我交代!” 习惯性地对着镜中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刘畅恨恨地转身,她当然知道自己该哀叹的不是莫名其妙的生物电,而是不该遇上这个麻烦精,一切怎么就这样开始了呢?刘畅捂着微烫的额头,再一次在脑海中复习起所有的经过。 他们的相识似乎就是从一连串吵吵闹闹开始。 炎炎夏日的午后,食堂里一如既往的热火朝天。 “嗨,我觉得你很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刚刚经过一份奋战,终于把食堂里最后一份糖醋小排争夺到手。老实说现在的刘畅经过2节体育课的非人折磨,除吃饱喝足,天塌下来都不想搭理,可偏偏有一个不识相的家伙选中了这样一个时刻试图进行搭讪。 理他才怪! 刘畅连头都懒得抬,垂涎地看着饭盒里绿绿的青菜、红红的小排,心急火燎地找着座位,要知道在人口众多的大学食堂里吃饭和打仗没啥两样。 “同学,喂,这位拿着糖醋小排流着口水的女同学,麻烦你把粘在猪肉上的眼光往上抬一抬好吗?我保证你看到的绝对比这块没啥营养价值的肉要有魅力的多!”邵振南没想到自己充满磁性的声音竟然也有受到冷遇的一天,满心堆好一脸极具杀伤力的微笑竟然比不上猪宝宝身上的几根肋骨。 这个女孩真够特别的,难怪他前几天隔着窗玻璃的惊鸿一瞥就被她结结实实地电到!辛苦找了大半个月终于被他逮到,黄天不负苦心人,如果这个时候不下手,要是遇到其他识货的男生,那他的胜算不就低了很多,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啦,至于能不能成功嘛,邵振南挺了挺胸,他实在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肩微微斜依在食堂的大门上,虽然玻璃经年未擦的油腻让有些洁癖的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为了使佳人抬起头的时候能够看到他最酷的pose,他认了! 果然,冲口而出的这句话不仅引起方圆3米包围圈内所有饥肠辘辘的莘莘学子们的侧目眼光,也让脚步匆匆正欲离去的刘畅身形一顿。 搭讪的招数见多了,可是用这种方法搭讪同仁大学素有”毒舌公主”美誉的刘畅那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嘿嘿,有趣有趣,敢在刘大姐饥肠辘辘的时候招惹她的人,就算现在满腔地浓情蜜意,几分钟后也会变成深仇大恨。” 一群男生躲在一边偷偷地乐着,广告系的刘畅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损人的功夫更是一等一,同仁大学的那些老鸟们没有一个不记得当年刘畅是如何把建筑系那位天之骄子兼大学辩论赛冠军毕世廷骂得狗血淋头的,那经典而“荡气回肠”的一幕致使以后的岁月连嘴最贱的人都不太敢招惹这位大姐大,因为被一个个头只有一米六的瘦小女生骂的毫无还击之力实在是超超超没面子,可要是和她一样插着腰对骂,又实在超超超没气质,最后只能摸摸鼻子,甘愿吃瘪! 因此眼前这位自作聪明的家伙敢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是被鸟屎迷住了眼睛看不清招惹对象,就是所谓一物降一物,上天终于派出了刘畅的克星以解众人于敢怒而不敢言的危难。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都很乐于闲闲地做个旁观者,吃吃饭,吹吹风,顺便竖起耳朵旁听这场事不关己的”午餐闹剧”。 果然,只见刘畅沉默思考了1秒钟,似乎在犹豫解决温饱和个人尊严之中哪个更重要,最终她选择稳稳地将饭盒放在手边的桌上,慢慢地转过身,眼光冷冷地瞪着对面这个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臭男生。 嗯,虽然长得有些太高但好像还不至于会被风刮跑,脸上如果忽略那抹惹人嫌的贱笑应该还能见人,长相就给个90分吧,不过这身自以为是的臭屁样子扣30分,有张讨人嫌的碎嘴扣30分,一双喜欢乱看的贼眼乌珠扣30分,七算八算正好0分。 刘畅心里对眼前的”对手”评估了一番,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唉,果然是个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这年头青蛙王子的童话故事只能骗骗小学生,象她这样智慧绝伦,冰雪聪明的女生早就对这种花孔雀死心,偏偏这只孔雀一点自知自觉都没有,好吧,众人皆醉我独醒,她只好辛苦点让他明白什么叫自取其辱、自找苦吃,谁叫她是这样一个有责任心的好女孩。 “同学,你这样盯着我看,虽然我很乐意,可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总也不太好。来来来,让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大家交换一下联系方式,顺便把今天共进晚餐的时间约一约。”邵振南看着对面这个眉清目秀的女生一脸冷静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不由心花怒放,自己果然一表人材,小女生肯定被自己的俊帅形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没关系,矜持是女性的美德,虽然他不见得欣赏,不过任何品格放在眼前的女生身上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对,他忍不住兴奋的摩拳擦掌,决定了,今天晚上一定要约到她吃饭,最好把她明天、后天、大后天一直到永远的早中晚餐的时间都霸占下来,这样才方便他们培养感情嘛。 想着想着,邵振南不由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未来两情相悦的景象实在太美好了。 “嗨!你的哈喇滋流下来了。”刘畅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好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柔软织物递到他的面前。 手绢!邵振南感动地看着眼前洁白的绢织物体,这年头会用手绢的女孩实在太少了,大家都图方便用什么餐巾纸,也不想想餐巾纸、手纸、厕所用纸都是纸,在不同的场合混乱使用多不卫生,这个女孩果然与众不同。他激动地接下这抹带着对方体温的手帕,听话地往嘴角两边抹了抹,哦,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心又沦陷了几分,从今天起这方手绢将成为两人之间的第一件纪念物。 “谢谢!我可以保留吗?”他挥了挥手帕,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周围无数只大灯泡只当空气好了。 “随便啦,反正只是一块洗碗布。”刘畅无所谓的耸耸肩,眼尖地发现邵振南正在擦嘴地动作一下子僵硬,中招!刘畅冷笑着再度落井下石,“不过原本今天我想把它拿回去给我家的小狗狗洗屁屁,也不知臭狗为什么这么垂涎这块破抹布,不过我看在你比它更喜欢的份上,就成全你吧,显然你这张嘴比小黑的屁股更需要照顾。不过希望你记得每天勤洗勤擦自己的嘴,以免污染空气祸害他人。” 什么?邵振南吃惊地看着手中的布,再看看面前一脸歹毒笑意的梦中情人。他是不是听错了? “不用这样感激地看着我!”刘畅很意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虽然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记得这块洗碗布。如果你还觉得不够用,我家里还有德国进口的狗用除臭剂,我不介意用它来给你的嘴消消毒,怎么样够意思吧,现在你满意了吗?” 前一分钟还一副哥两好的样子,下一分钟刘畅就突然收起一脸笑意,霍然转身,提起自己饭盒就走人。 一副呆样,害得她一点成就感都培养不起来!刘畅撇撇嘴,在心中替对手和软脚虾划了个等号。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吃饭最重要,恩怨摆一边! “喂!等等!”身后那个傻瓜似乎还不死心,“我还没——” “你还想怎么样?”刘畅不耐烦的转身,截断邵振南的话头,“我对喜欢用洗碗布擦嘴的人没兴趣,我更讨厌你这种挑人吃饭之前进行骚扰的变态嗜好,想约我吃饭你慢慢排队,哪天太阳西边出来,大概就轮到你了!” 刘畅一气呵成地说的痛快,既然人家不要面子,她何苦转弯抹角的替他保留,这种木鱼脑袋只有明话明说,才会懂得该收手时就收手的道理。 “刘畅,算了算了,不要说了!”终于身边出现了一两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前来打圆场,人家是帅哥耶,帅哥是用来瞻仰不是用来作践的,刘畅也太嚣张了。 “我是想算了,可是有人偏要凑上来讨骂,我有什么办法?”刘畅委屈的声辩,要知道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可不是卖弄嘴皮子,饭菜都凉了,本来这些东西早就乖乖地在她胃里进行消化工作了,现在却只听见胃酸在高唱“咕噜咕噜”。 都是你!刘畅恶狠狠地又瞪了邵振南一眼,没想到却遭遇到对方深情款款的眼神。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受虐狂吧,干吗摆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第一次,刘畅在损完人后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原来你叫刘畅。”邵振南玩味着她的名字,好名字,骂人果然够流畅。 挥了挥手,刘畅摆出一副懒得理你的架式,拿过饭盒即刻走人,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即将成形——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畅畅!”邵振南在背后突然怪叫了一声,脱口而出的小名,让刘畅一个踉跄。 “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足够大的音量恐怕连厨房里切菜的师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要胡说八道。”刘畅万般不情愿地回过头,脸色难看如死灰,第一次被人在大庭广众告白,竟然一点满足虚荣心的小小喜悦都没有。 “还有,”邵振南继续扔下炸弹,“谢谢你把最心爱的抹布送给我,我明白你的心意,一定会好好珍惜。” “你——”够狠!刘畅生生咽下了最后两个字,恨恨的转回头。这个家伙百分之百在戏弄她,自己所向披靡n多年,今天终于遇到高人了。 只觉得头隐隐抽痛,刘畅明白每当有倒霉的事情发生,她的脑袋总会有这样的征兆,这大概就是所谓女人的第六感吧。 无心恋战,刘畅匆匆落荒而逃,在她20岁的生命中第一次尝到踢到铁板的味道。 “帅!”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鼓起了掌,整个食堂荡漾着话剧谢幕时的热烈气氛。而邵振南紧紧握着那块洗碗布,眼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这样的相遇,也不知道是谁比较倒霉…… 从那以后,刘畅突然发现这占地面积不算小的同仁大学突然缩水了。 先是在上课的时候,全班46张熟悉面孔,突然就多了一张挤在她的桌旁,还带着一脸的鬼笑,搞得刘畅一整堂课心烦意乱。 然后是无数次的早饭、午饭和晚饭,总在刘畅吃的最欢的时候,桌旁突然出现一份装着青菜加糖醋小排的饭盒,然后饭盒主人不顾刘畅的意愿,一屁股坐在她身旁开始滔滔不觉。后果就是刘畅看到自己最爱的青菜和糖醋小排就会条件反射地开始耳鸣,终究把吃了2年雷打不动的菜单放弃。 再然后,不管是去图书馆借书,还是到视听室看电影,甚至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闲逛,刘畅都会郁闷地发现自己总是“凑巧”遇上了他,巧得有时让她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偷偷装了卫星定位系统,可以让那只打不死的蟑螂随时掌握她的动向。 到了最后,刘畅终于发现人间乐土原来是她的寝室,因为尽忠职守的舍监阿姨是从来不让任何雄性动物踏入这幢大楼。 “那只蟑螂除非去做变性手术,否则休想走进来!”刘畅曾经得意地宣布过,然而这样的如意算盘无疑终究还是落空。邵振南确实没法闯进来,但是他可以想办法把她逼出去。 今天,刘畅的马其顿防线终于被彻底击溃。 “就是他,就是他……” 邵振南靠在女生宿舍门口的墙上,看着身边经过的女生对着他指指点点,不用说这段日子对刘畅的疯狂追求已经让他成为这所大学的风云人物。 给了一个充满诱惑力的笑容,邵振南满意地看他眼前的女生们红着脸跑开。自己果然还是充满吸引力的帅哥,近日被刘畅的拒绝行为大大打击的男性自尊终于慢慢昂扬。 “哥们,了不起哦!真是为咱们男性争光啊!”对楼窗户的几个男生隔着老远怪叫着。 “好说,好说!”邵振南挥了挥手,颇有成就感。 帅哥配美女几乎是所有爱情故事中雷打不动的规律,即使美女不是那么沉鱼落雁至少也要温婉可人或身世飘零惹人心疼。可是这个刘畅离美女至少有2公里的距离,脾气总让人联想到开黑店的孙二娘,至于能不能惹人心疼倒是无法预测,但是让人头痛却是她的拿手好戏。大部分男生遇到刘畅这样脾气冷硬、难搞定的女孩都会退避三舍,可是邵振南却偏偏喜欢这样的她,冷傲不妥协的样子,充满挑战性,像极了…… “喂!我下来了,你可以滚蛋了!”脚上遭遇狠狠地一踢,打断邵振南神游地思绪,刘畅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映入眼帘。 “来,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邵振南精神一振,一把抓起刘畅的手就往外冲,今天他来,就是想让她分享他的喜悦。 “我干吗要跟你去呀!”刘畅拼命甩开他的手,可惜就算她再悍,男性先天的体能优势毕竟无法抵挡。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邵振南转头朝她笑了笑,突然凑近她耳朵,“再说,你凶得像只野猫,根本卖不出价钱,只有我好心把你留在身边。” “你去死吧!”刘畅又打又踢,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 “原来他们感情已经这么好了!”路人纷纷感叹,均大跌眼镜。 穿越半个市区,刘畅被邵振南一路拖到最繁华的商业区。 一路上刘畅固执的保持沉默,只是不停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底对邵振南的行为颇不以为然。 同仁学院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了些,可是交通却是四通八达,到哪里都可以乘公交车。可他倒好,一副大少爷的做派,大手一挥就上了taxi,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节节往上攀高,刘畅心里那个肉痛哦。不管怎样大家还都只是个学生,连钱都还没开始赚就这样大手大脚,挤公交车又不会掉几斤肉,省下的钱就算捐助希望工程也好啊。 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刘畅皱了皱眉,心里对他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邵振南似乎毫无察觉刘畅的不快,一路上倒是兴味昂然地与司机聊个不停,事无巨细简直把人家的家底都要摸透了。 “简直就像税务局查账的。”刘畅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竟然靠着车窗睡着了。 “喂,懒猪,到了!” 轻轻被人摇醒,刘畅发现车在一幢豪华的老式别墅前停下。 “这是哪里?”刘畅一脸疑惑地看着身边的邵振南。 “下来你就知道了。”邵振南故作神秘,但脸上掩藏不住得意神色。 “银河传媒”的金字招牌照亮了刘畅的眼。 “这,这是那个银河传媒?你知道我指的是那个!”她语无伦次的说着,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就是那个银河传媒。”邵振南很肯定的点头。 啊!刘畅轻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没有想到邵振南竟会带她来到这个地方,就算是广告系一年级的菜鸟新鲜人都知道这家公司在传媒界、广告界的地位,能够成为“银河传媒”的一员几乎是每个广告人的梦想。 刘畅用颤抖地手去抚摸那几个闪亮的字,就差上前顶礼膜拜了。这里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圣殿,她毕业后最向往的去向,现在竟然如此接近! 邵振南在一旁偷笑,从看到“银河传媒”这个招牌开始,刘畅的眼睛就开始发直,小女生毕竟是小女生,就算平时一副处惊不变的样子,遇到自己在乎的东西还不是一样露出做梦的表情。 “别发呆了,要看的东西多着呢!”邵振南挽住她的肩头,朝前台小姐打了招呼,熟门熟路地直往里闯。 “为什么你可以随便进出这里?”刘畅的脸上依然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我从大学二年级就在这里实习啦,算是老员工喽!”邵振南耸耸肩。 “啊?”刘畅转过头,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他,仿佛要捉住他撒谎的表情,“你不是建筑系的吗?”老看他和建筑系那些男生进进出出,还以为他们是一个班的。 听了这话,邵振南脸绿了一半。在她身边骚扰了几个月,本以为她至少会有一般女生的好奇心,去打听一下他的底细,没想到她倒是真的不闻不问。 “你该不会以为我还是同仁大学的学生吧?”邵振南哼了一声,不相信这个女生对他能够忽视到这种程度。 “难道你不是吗?”刘畅一阵惊呼,既然他不是同仁大学的人,为什么每天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身边。 “难不成你专门冒充各大高校的学生招摇撞骗?”刘畅夸张地嚷着。 “哼!”邵振南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被人彻底忽视的感觉已经让他没有解释的力气,难道告诉她,自己每天穿越大半个市区从复旦赶过来,就是为了看她的白眼? “我是复旦新闻系的。”邵振南闷闷地说着,原想再加一句定语“高材生”,但是明白刘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恶习性,聪明地闭上了嘴。 “你是学新闻的?”刘畅睁大了眼,又一次的不置信。 “事实上,我主修广告传媒。”邵振南双手抱胸,摆了个酷酷的姿势。刘畅的反应让他有一丝的得意,毕竟大家差不多是同行,比起她还算是前辈,加上自己又在著名的传媒机构有着丰富的实习经验,这样的资历够她带着仰慕的眼光投怀送抱了吧。 “天哪,我真该对你刮目相看?”刘畅果然把眼睛又睁大了一圈,故作熟稔的捅捅他的腰,“老实告诉我,你爸妈花了多少银子,开了多少后门才让你混进复旦的?” “你——”邵振南恶狠狠地瞪着刘畅,在接触到对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眼光时,终于明白要从她嘴里听到好话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嗨!振南,几天不见更帅喽!”一个漂亮美媚远远招呼着,打断他俩大眼瞪小眼的诡异状况。 “cindy美女,几个小时不见你也更漂亮了!”邵振南油嘴滑舌地回话,眼光却看着刘畅,几乎在祈求上天让他看到她脸上至少有一丝不豫地神情。 什么都没有,刘畅只是好奇地瞪着cindy,仿佛研究着能够进入“银河传媒”的女性需要怎样的特质。 失败啊!邵振南长叹一声,自己的魅力竟然敌不过一家冷冰冰的公司。 “听说最近你又负责一个出租车公司的广告创意?”cindy走到他们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刘畅。 “是呀,这几天乘出租车乘的我都要吐了,我那辆心爱的山地车被我打入冷宫正在默默哭泣呢,为了这个,你也要帮我多争取点奖金。”邵振南捧着胃,故作可怜。 刘畅诧异地瞟了他一眼,难道自己想错了,这个家伙是为了广告创意才这样浪费钱?那该不该称他刚才的行为叫做敬业精神呢? 心中,第一次对他的看法产生了动摇。 “她是做什么的?”刘畅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 “人事部的。” 啊!只听见刘畅轻轻低呼。 原来小妮子还是有反应的,邵振南抿着嘴,心里乐开了花。 “今天终于肯把女朋友带来给大伙看看啦?”cindy打趣地看着他俩。 “谁跟他——”刘畅话还没说完,就被邵振南一把搂住。 “怎么样,我们很有夫妻相吧?”邵振南厚脸厚皮地抢过话头。 “小心这个家伙,”cindy突然把头探到刘畅耳边,用足够大的音量说道:“他可是个花心大萝卜哦!” 邵振南在一旁作状的喊冤。 “我和你有同感。”刘畅认真的点点头,严肃地看着cindy,“这个家伙最喜欢利用工作时间泡美媚,工作专业度很令人置疑。不过——” 刘畅话头一转,突然露出一副谄媚的嘴脸,“我却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配合度高,什么苦都能吃,又有创意,关键是我从来不假公济私、一切追求完美效果,专业性够强。你们缺不缺助理,哪怕扫地打杂的也行,工资我不计较,白干也成,只要让我来实习就很满足了。或者你们炒了这个家伙的鱿鱼,由我来顶替!” 刘畅跃跃欲试,就差抱着cindy的大腿摇尾巴了。她是人事部的,人事部不就是管招人的吗?这种机会怎么可以随便放弃! “你跟他不是——?”cindy惊讶地差点下巴掉下来,她没听错吧? “我跟这个家伙一点关系也没有!”刘畅不耐烦地甩开邵振南伸过来的魔掌,她在办正事,这个家伙却一点也不配合,“所以——” “够了!”邵振南一把扣住刘畅的腰,抓着她就往前走,再让她说下去,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 “放开我!”刘畅尤不死心地一路挣扎,“你这个自私鬼,你妒贤忌能,你可以在这里打混,干吗不给我机会试试!” “闭嘴!”邵振南脸黑的像锅底,自己的准女朋友竟然当着他的面撬他墙角,传出去他不要做人了。 “我干么要闭嘴?!唔,唔,唔……”刘畅的话终于终结在邵振南用力紧捂的手掌上。 邵振南承认,不管他心理建设做的有多好,这个家伙还是有能耐把他气炸。 “说好了,你再胡说八道,我一定把你扔出去。” 走到放映室门口,邵振南依然不放心地捂着刘畅的嘴。 “嗯、嗯。”刘畅拼命点头。 虽然很想一脚把这个臭屁的家伙踹到西伯利亚去,但是刚才他提到看样片,提到可以观摩他们的工作流程,这实在对她太有诱惑力了!这可是一家国际一流的传媒公司呀,想起来都会让她流口水的。 算了还是忍一忍吧,刘畅这样决定,反正也已经忍了很多次。 “真的?”邵振南尤不放心,这个小妮子花样太多了。 我保证!我保证!刘畅做了一个保证的手势,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了。 “拿你没办法!”邵振南皱着眉放开手。 真是郁闷,自己是如此玉树临风气度非凡智慧绝伦,却沦落到靠一家公司作为吸引女生注意的谈判条件,越想越不甘心。 哦!刘畅长舒一口气。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扇写着“放映室”三个大字的门。 “现在可以进去吗?”刘畅轻轻的问到,那企盼的眼神就像一只乞食的狗一样单纯和渴望。 心中一动。 “别说话。”邵振南突然又捧住她的脸,神情严肃。 “啊?” “叫你不要说话。” “哦。”她咕哝了一句。 “你就是不懂。”邵振南长叹一声,出其不意地吻住了她的眼睛。 啊! 一声低沉的惨叫。 邵振南的腹部惨遭重击,而祸首正捂住自己的眼,脸红得像只熟透的番茄。 “你!”刘畅指控的话语即将冲口而出,却再次被邵振南的大手拦截。 “还想不想看样片?”邵振南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却极具效力。 刘畅的下一拨攻击动作果然定格。 “刚才只是意外。”邵振南及时补充。 “意外?”刘畅扬起眉毛,什么意外会让他的臭嘴碰到自己的眼睛。 “因为——”邵振南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痛,真是痛!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看到你眼睛上有一颗眼屎。” “你去死!”刘畅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一个霹雳腿横扫出去,邵振南利落地躲到一边,于是—— 身后的门,被刘畅重重地踹开。 她要杀了他! 她要杀了他! 刘畅跟在邵振南身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要伸向他的脖子。 刚才因为他的陷害自己竟然一脚踹开了放映室的大门,里面十几个工作人员全部回头看到这丢脸的一幕,一想到自己还一心梦想挤进这家公司,刘畅就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糗过。 现在真正的罪魁祸首竟然还像没事人一样大刺刺地走进去,与每一个人打招呼,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如果不和他们解释的话,小心——”刘畅暗暗凑上前去威胁,却被邵振南一个严肃的眼神止住了嘴。 “别说话,从现在开始只需要用你的眼睛和脑子。”邵振南带她做到最后一排,眼神紧紧盯这投影幕布上的画面,那种认真的神情仿佛和刚才不是同一个人。 搞什么嘛!简直就是栽赃嫁祸。 刘畅不服气的撅起嘴,还想和邵振南辩个明白,耳边却不期传来一阵风铃声。 视线慢慢转向银幕,一双赤足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出现在她眼前。 仅仅一眼,刘畅所有的注意都被吸引。 那是一副很唯美的画面:晨雾蒙蒙,春天如茵的草地尚凝结着露珠。一个女子美丽的侧影出现,一身的白纱有如春天的风信子,光裸着脚轻轻踩上这片绿色地毯。脚的特写,露珠滚落在她光裸的脚背。镜头虚化,聚焦在身后不远处,一双透明的水晶鞋被随意弃置在一旁,透出几分寂寥,却又显得如此完美。风吹拂女子的裙摆,遮住了镜头的一角,下一个镜头,女子的朦胧的背影已经在远处,唯一的聚焦是她手中那双曾经躺在地上的水晶鞋,字幕出现“寻找你的最爱”。 “寻找你的最爱。”刘畅在心中默默念着那句广告语,简单的几个字,竟然始终徘徊在她脑海不去。 直到灯光骤亮,她才从画面的魔魅中解脱。 整个放映室响起掌声,前排观赏影片的人全部微笑着朝他们看。 “小邵啊,这个idea不错!可以用。”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拍了拍邵振南的肩,带着一脸期许。 “哦,亲爱的,告诉我,广告里的女孩是不是你的最爱?”又一个女人冲到他的面前,挤眉弄眼的朝他来了一个夸张的拥抱,“真是很棒的创意!” 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走过来,再走出去,直到偌大的一个放映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刘畅才明白这样一个讯息。 “那个广告是你拍的?” “嗯。”邵振南轻轻点了下头,视线始终停滞在银幕最后一个画面上。 “我不知道原来你——”刘畅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她太震惊了,被她轻视的男生竟然能够拍出这样的广告,是该夸奖几句还是虚心请教一下呢? 但是很快刘畅便发现,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此刻的邵振南心已不在这个空间。 按下rey键,银幕再次闪动熟悉的画面。 邵振南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影片,视线追随着银幕上的白衣女子。 那张脸是刘畅再熟悉不过的。 “是麦云洁吧。”刘畅轻轻的问。 “什么?”邵振南侧过脸,眼神却始终停在画面上。 “那是麦云洁。”刘畅再次重复,他和麦云洁之间难道——? 不会的,刘畅摇摇头,麦云洁和毕世廷的关系,他和毕世廷的关系,自己和麦云洁的关系,电视剧里最庸常的多角关系怎么可能发生在生活中? “麦云洁?”邵振南皱了一下眉,仿佛这个名字有多陌生。 指着银幕,刘畅试图引导邵振南跑到九霄云外的思绪归位,“就是这个穿白衣服的。” “麦云洁……”邵振南思索着,再次转头看向银幕,几乎在喃喃自语,“是的,是麦云洁,不是她,不是她。” 一声叹息,虽然低沉的几乎听不见,但是依然被刘畅捕捉到。 她,是谁? 虽然告诉自己这并不关自己任何事,但是刘畅的心思却就这样一直缠绕着。 银幕上晃动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 “寻找你的最爱。” “寻找你的最爱。” “寻找你的最爱。” …… 仿佛像一道魔咒,把空间中的两人紧紧捆绑。 “我,要走了。”刘畅站起身,仿佛这样就可以斩断两人之间那微秒的联系。 “不要走。”邵振南握住她的手,露出恳求的神色,就像一个迷茫的小孩。 “求你!”邵振南轻轻把她拉回原座,“就陪我看一会,再一会。” 那天,她和他看了一个晚上的广告,谁也没有再说话。 第二章 离去的和来到的 狂风呼啸着,拍打着玻璃窗发出魔鬼般振颤的低吟。 乌云在远处沉沉地堆积,就像水墨颜料般在天际慢慢延伸,灰色润泽了整个天空。 若怡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呆呆地看着风云突变的天气,很难想象10分钟以前这里还是阳光灿烂的晴好下午。 “亲爱的旅客,由于台风突然登陆,为了安全起见,目前所有的航班均已停航,请各位在侯机大厅耐心等待……。” 广播里恬美的女嗓用不同的语言不厌其烦地把这个消息播报一遍又了一遍,机场的地勤小姐们也为滞留的旅客送上热气腾腾的咖啡。尽管如此,整个侯机大厅依然无可遏制地弥漫着焦躁和无奈的气氛。 “又是台风!怎么这么倒霉,上次坐飞机遇到台风,这次又是,为什么全世界的台风都跑到我身边来了?哦,上帝,早知道我就坐火车了,真是!” 身旁,一个神经质的中年妇女不停地抱怨着,连带周围的人也被感染,不断拉着经过的机场工作人员问长问短,仿佛这些无济于事的行动就可以让台风早点离境。 若怡有些瘫软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来来去去的人影,周围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有如苍蝇飞过般嗡嗡作响,就这样两天来一直紧绷的心竟然渐渐地松懈了下来,仅仅因为一场台风的滞留。 志诚该等急了吧,这个家伙一向没什幺耐心的。 看了看手表,如果不是这讨厌的台风,现在飞机应该在桃园机场降落了,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分开1年的男友,若怡不由觉得心头热热的,不知道志诚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充满期待。 再次拨打熟悉的手机号,可是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对方关机。 从上周起就联系不上志诚,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无人应答,决定回台湾的消息一直没办法亲口告诉他。无奈之下,只好往他所有的电子邮箱寄了信,也在他家的答录机里留了言,可他却仿佛消失了一般连个回应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情,志诚会不会连她今天到达台湾的消息都不知道。 侯机大厅通体的玻璃大窗之外是阴沉沉的天,想起离开上海的时候还是阳光灿烂,此刻却狂风怒号,一副哀哀萋萋的样子,仿佛连心情也受到了影响,总觉得满天的阴霾跑进了心里。 好烦哦。 若怡怔怔地看着面前大包小包的行礼,露出迷惘的神色。 一年前,还在台大企管系就读两年级的她,正巧遇到上海同仁大学与台大历史系交换学生,于是一直怀着对历史满腔热情的她毅然决然放弃众人眼里前途无量的黄金专业,想尽办法成为了交换学生中的一员,来到了上海。 这是如此短暂的一年,刚刚觉得象一条历尽波折终于游到长江口的鱼,还没享受到江水的宽阔,还未看到那近在咫尺的碧海蓝天,就被渔夫一个小小的饵诱捕上岸。 这名渔夫正是志诚,而他用的饵叫做“爱情”。 后悔吗?她问自己。一年前没有后悔,而现在…… 从决定回台湾那一刻起,心始终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接连不断的告别聚会,和好友抵足夜谈的最后话别,满脑子不是离愁就是即将见到家人和恋人的兴奋。可是所有充塞在脑海里的情绪在机场滞留的这几个小时突然被抽空了,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突然停摆,心底没来由的有了丝不确定,许多一直回避的情绪就在这8号风球光顾的同时缠上了她。 她放弃一切的做法是不是值得? 爱情真的是值得那幺不顾一切的东西吗? 从整理行囊以来一直悄悄埋在心底不去理、不想理的疑问终于悄悄爬上心头。 “这是你的人生,你有权决定该怎样走,但是,一旦决定了,你就没有后悔的权利。”当年父亲的话重又在耳边想起,那时的她放弃自己的专业毅然决然,但现在却…… “是呀,决定了就不能够后悔了!”若怡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人生总是充满着选择和放弃,事业固然重要,理想固然美好,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美满的爱情更值得期待呢? “拜托,你为咱们女性长点志气好不好?为了证明爱他,你就必须放弃自己的学业,屁巅巅地跑回台湾去,那他干吗不能放弃一切跑到上海来发展,分明就是一头自私自利地沙猪嘛!”离开上海时,刘畅就是这样握着她的肩膀,一脸沉重的唏嘘感叹着,为她也为全世界痴心盲目的女子感到不值。还不停地用一棵树和整片森林的典故来诱惑她来留在上海,最终却没有挽留住她要做一个没志气的小女人的决心。 想到刘畅当时如丧考妣的表情,若怡不由悄悄笑了,没见过比她更大女人主义的家伙,爱情对她来说也许就像吃菜放多的盐,喝黑咖啡不需要的奶精,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真期待哪一天轮到她也为某人牵肠挂肚,那场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吧!”若怡偏着头想着。 她、刘畅、麦云洁无疑是在同仁大学就读期间最好的朋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虽然她们是三个风格完全不同的女生,但友谊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像生命力最强的植物扎根到了最合适的土壤中,轻轻易易地就让她们变成了最好最好地朋友。 友谊是和爱情一样重要的呵,如果,如果不是—— 若怡脑海里轻轻敲响警钟,不让自己胡想下去。 如果,已经没有如果了。 “嗯哼。”头顶突然传来的一阵咳嗽声打破若怡的沉思。 “小姐,这些东西是你的吧?”一个粗旷的声音打断若怡的沉思,才要抬头,好死不死把脖子上的筋给扭到了。 痛! 若怡的脸皱成一团,一定昨天晚上想着要回家太兴奋,结果落枕了。 揉着脖子,若怡只能低着头嗯嗯啊啊。 “小姐?” 舒马赫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视线牢牢钉在面前那个放着一只大旅行袋的座位上。 实在太刺眼了,在他手里提着沉的要死的大家伙站了近3个小时,又几乎在侯机大厅绕来绕去找座位走了近两公里的路之后,竟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幺没公德心的人,把自己的旅行袋放在了本该让人坐的座位上。 现在的他该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吧,两周前在四处游历的时候钱包被窃。幸亏他有将钱多处存放的习惯,但是余下的那部分只够他买回程机票和住最简陋的旅馆,连三餐也沦落到吃泡面的境地。原以为今天总算可以乘飞机逃离这个厄运之都,就把剩下最后的一笔钱用来奢侈地打的,谁知车竟然半路来了个抛锚,抛锚也就罢了,竟然一路上找不到一辆可以搭乘的车,为了不误机,他就这样生生地走了好几公里的路,总算赶上时间,却被告知所有的航班因为这该死的鬼天气竟然停飞了。 谁来告诉他,他究竟招谁惹谁了,连老天爷也和他过不去! 于是向来脾气不甚好,耐心也几乎全无的他决定朝这个座位发动进攻。太不应该了,所谓的座椅只有人的屁股坐上去了才能体现它存在的价值,如果只是放一些随随便便的东西,应该改名叫做搁物架才对。 挪动着快要折断的长腿,他快步走到座位前,却发现自己磁性的声音对面前的小女生失效,他都叫的那幺大声,她却始终低着头。 难道是个聋哑儿? 他皱了皱眉,转头又看了看周围,依然是没有一个空位,他累死了,再多站一会儿恐怕就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连续站立而死的人了,为了防止这个可笑的新闻发生,他决定自力救济。 “小姐,这个座位麻烦你让给有需要的人。”他提起座位上的蓝色旅行箱,却差点被出人意料的重量拌了趔趄。这里面装得是铁吗?舒马赫愣愣地看着旅行箱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我的青瓷花瓶!” 所有的思绪都被眼前发生的粗鲁行为赶跑,若怡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趋身守护她的旅行箱。她千里迢迢从上海搜集的古董花瓶和其它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可全在这个旅行袋里,一路上连托运都不舍得,宁可自己累得跟头驴似地背来背去,现在这个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冒失鬼竟然随随便便就把她的东西扔在地上。 若怡连头都顾不上抬,立马蹲下身子把包里的花瓶、水盂、木雕、方砚摸个遍,幸好每一个还是一样完美,她抱着旅行袋大大松了口气,这些东西若是从头搜罗起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玩意儿差点被这个暴力男砸坏,心中不由生气,谁呀,这幺恶霸,把别人的东西就这幺随随便便往地上扔,难道机场是他家开的不成? 尽管脖子上的筋还是死命的抽着,若怡依旧决心要把这个恶霸看得清清楚楚,顺便教导他如何做一个有风度有礼貌的好公民。 把重重的旅行袋小心翼翼地抱上自己的座位,若怡扶着脖子颇有气势地站到肇事者面前,从小学到大的公民礼仪道德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但才刚抬头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里是北京周口店吗?为什幺一张北京类人猿的脸会这样活色生香的在她面前如此清晰?若怡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嗯,男人。一头长发桀骜不驯地在脑后张狂地舒展着,彻底打破她向来以为的“男人留长发看上去会很斯文”的错觉,浓密的胡须和挺拔的鼻子让人联想起《水浒》里的张飞,而唯一可以看出真实情绪的眼睛也被一副太阳眼镜遮得严严实实。 好诡异!该不会是在逃通缉犯吧?儿时看过的香港警匪片一部部涌上脑海,眼前反复出现的是歹徒拔出抢,无辜的市民倒在血泊中…… 她还是算了吧。 若怡呆呆地看着这张脸,一肚子地腹诽徘徊在口中生生咽下,脚步慢慢往后移。 “小哑巴,你看够了没有?” “类人猿”双臂交缠,长腿得意洋洋地往前舒展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象极了若怡脑海中的黑社会杀手。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尊容能够引起的耸动效应,看着面前一脸惊恐的小女生,心情竟然由阴转晴好了起来。 “啊?你,……你叫谁?” 若怡显然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歹徒竟然已经把罪恶的目光瞄准了她。 “咦?你会说话?”那刚才竟然敢给他装傻! 舒马赫目光一瞪,若怡顿时心跳加速到120。 “我,我当然会呀。”若怡扁扁嘴在心里抗议。什么小哑巴,一点礼貌都没有,不尊重残疾人,一看就是品格大大有问题。 “哼!既然你不是小哑巴,那一定是小修女吧。”舒马赫手托起下巴腮,故意用一种坏坏地神态打量着她。嘿嘿,这个女孩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让人想不逗她也难。 “我可,可不是……修女。”脚步颤抖的往后退,若怡一边强打起笑容,一边尽量用身体挡住她视作第二生命的旅行袋。 老天爷,谁来救救她,这个歹徒一定知道她的包包里有很多值钱的玩意,所以试图打劫,光天化日,周围的人怎幺都一副副冷漠的脸孔,他们没有看见这个男人有多危险吗? 有趣,真有趣! 好不容易解放了疲惫的身体,此刻的他心情好极了,好到忍不住想继续逗弄面前的小女生。 “还说不是,你看你一副浑身崩得紧紧的样子,就像具木乃伊,我敢打赌你包里一定有一本圣经!”摸了摸下巴,他刻意把声音压得更低沉沙哑。 “你怎幺知道!”若怡差点惊跳起来,她包里确有一本从旧书摊上淘来的1938年的绝版中文版圣经,顷刻间原本淘到宝货的狂喜变成了无边地惶恐。 没那幺巧吧!他愕然地看着眼前女生脸上风云变色,难道她真的是修女?年纪这幺轻就愿意把自己献身给上帝? 终于他仅存的那一点点的良心抬起了头。 “算了,不玩了。”他挥了挥手,有功夫还是打个盹吧,他再怎幺胆大妄为,也没心情和真的修女开玩笑。 “大叔,你……,说什幺?”若怡怯生生的问着,什幺玩不玩的? “大叔?”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原本微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没有听错吧?这个女生竟然叫他大叔,他有这幺老吗?就算他坚持半年不剪头发、不刮胡子,可他还是如假包换的帅哥呀,竟敢叫他大叔! 士可杀,不可辱!当下”类人猿”拿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试图让眼前有眼无珠的女生看个清楚,他可是年方三八,正青春年少的好小伙,千万不要随随便便把爱慕的眼光抛过来。 故意摆了一个酷酷的pose,等待对面的女生发出惊艳的呼声。可许久,面前的女生却似乎毫无反应,待他终于忍不住那拿眼睛狠狠放电过去,却看到了他异常垂涎的场面。 薯片,她竟然在吃薯片。那黄黄脆脆味道咸咸的东西,向来被他轻蔑的视为女人家磨牙的东西,此刻不断刺激他的味蕾。 好饿!他几乎有些奄奄一息的想起,自己今天还未进食。原本计划待飞机降落到属于他的地盘可以吃个狂饱,却没想到一场台风却让他落得饥肠辘辘的境地。 饿!他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字,口袋里却没有半毛钱。 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用这个办法来刺激他!他恨恨地想着,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深深的刺激了,他满嘴涌出的唾液就是最好的证明。 飞机还要多久才能恢复航运啊! 若怡百无聊赖地消灭着手中的薯片,刚才突然觉得有些饿,幸好临走时maggie和刘畅在她包里塞了很多零食。可是没吃多久,就发现身旁一对虎视眈眈的眼光让她浑身不舒服。 若怡转头,不巧撞上类人猿暗黑深邃的眼。呵,两人均变了脸色,飞快的别开头去。 “是不是我嚼太大声,惹得他不高兴了?”若怡惶惑不安的想着,刚才那眼神看得她心砰砰乱跳,黑社会要找人麻烦大概是不需要特别理由的吧。 “吃东西还东张西望,怕人家不知道你有东西吃,哼!”舒马赫烦躁地环起手臂,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象那薯片是如何美味。 咕噜,咕噜。 烦人!舒马赫皱皱眉。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妈的!吵个没完了!舒马赫恶狠狠的睁开眼睛想要寻找肇事声源,尴尬地发现肇事者是他自己的肚子。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自己肚子发出这样的哀哀叫了,真没想到他舒马赫也有沦落到饭无着落、身无分文的地步。这能怪谁,除了怪天怪地只有怪自己,谁让他选择了这样的生活,现在挨一顿饿也是活该。 “给你。”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他哀哀自怜的糟糕情绪,一低头,冒着芝士香味的汉堡放大在他眼前。 “这个请您吃,还是热的呢。”勉强抬起粘在汉堡上的眼光,他惊异地发现汉堡地主人竟然是刚才怕他怕的要死的小女生。 “我干吗要接受你的施舍。我要吃不会自己买。”不,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可心口不一已经变成了他的恶咒,谁叫他有一身傲骨。 “就当帮我一个忙,我最怕一个人吃东西了,你陪我吃,我比较不会害怕。”若怡眨着眼,做出一副可怜无辜样,即便是流浪汉,也有流浪汉的自尊。 这算什么鬼扯理由! 他刚想开口反驳,却看见眼前的女生露出一脸企盼笑容,而汉堡也不断向他发送某种神秘的召唤。 咕嘟,咕嘟!肚皮再次自作主张冒出了赞同的声音。 “烦!”一把抓过汉堡,狼吞虎咽的解决。 “谢谢你!”若怡快乐的坐到他身旁,自顾自慢慢地细嚼慢咽。 咳,咳,咳,他再度被若怡的话呛到,她竟然谢他? 就这样,他解决了她三个汉堡和两杯咖啡,饱得直打了三个响嗝。 “原来你游历了那么多地方啊!”此刻的若怡已经和身边的流浪汉熟得不得了了,虽然那个家伙不喜欢多说话,两个人的对谈大部分都是她自说自话,但这总比一个人在机场象傻瓜一样坐着强。 “你可以闭嘴歇会吗?我想打瞌睡。”舒马赫不耐烦地打断她的闲扯,耐心已经逼到极限。 “哦。”若怡点点头,陪她说了一个小时的话,难怪他快疯了。 无聊地四处张望,却不期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志诚? 若怡愣愣地看着远处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白裤,除了有洁癖的他,还能有谁?除非老天又克隆出一个志诚,不然她可以以同窗13载的情谊打赌那个刚走进候机厅的男生一定是他本尊。 “他来接我了!他一定是赶到香港来接我的!”若怡心中一阵狂喜,沉淀在心底的不安与猜测瞬时消失地干干净净。 “志诚,我在这里!”挥着手,恨不能跳起来,让他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你怎幺说回台湾就回台湾,余下的课程你不读了吗?看了你的信我吓了一跳,你不要这幺任性好不好!”志诚一走到若怡面前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 “不是你说希望我回到你身边吗?”有如当头浇下的冷水,分别一年,志诚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责怪,若怡怎幺也没有想到。 “我——,我是说过呀,可,可,那只是我随便一说,你是成年人,考虑问题不要那幺简单,如果我让你跳楼,难道你也跳?” “你怎幺这样说,是你说你很寂寞很孤独希望我回去,是你说要我在梦想和爱情中间做一个选择,我选了,我选了你,可现在你却说我幼稚,说我不该回台湾,你知不知道放弃自己的梦想需要多大的决心,如果你不是真心希望我回去,何必要给我出这样的选择题,你说我任性,你有没有想过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任性?!” 若怡大大地退了一步,眼前的人真的是曾经和她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去看美术展,一起畅谈未来,一起规划人生计划的余志诚吗?为什幺他在她的眼里变得如此陌生,原以为两人的默契是无论分隔多远多久都不会消失的,可是才短短的一年,眼前这个一张阴郁的脸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她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幺,她甚至感受不到他内心对两人重逢的喜悦。 “好了,不要说了。反正你已经决定了。”志诚有些赌气地说着。 “你专程来接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若怡脸上升起淡淡的怀疑,或许是她太敏感,志诚脸上有着不安和犹豫,眼光闪烁不已。 “我……,其实……”志诚有些犹豫,“算了,回去再说吧,你一定很累了。” 原本应该充满惊喜的相见变成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影,身边站着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人,为什幺心里会觉得很冷,看到的一切仿佛都隔着一条河,没有跨越的船,她孤零零的站在孤岛上,被人遗忘。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毕竟他来接我了,也许这一切只是太久没见的不适应。”若怡轻轻安慰自己。 手机铃声划破两人间的沉默。 “哦,我接一个电话。”看着手机屏幕,志诚的脸色极不自然地交代了句,匆匆走到远处。 一分钟,两分钟,……,若怡远远地看着志诚忽笑忽急的说话样子,看着他发现被注视而刻意转过身体。 “打个赌怎幺样?”懒懒地声调打断若怡的凝视。 “什幺?”若怡转回头,是那个应该已经睡着了的流浪汉。 “他在听另一个女人的电话。”他睁开微眯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女生,“他一定在和对方保证会向你摊牌。” “你乱讲。”若怡倒退一步,他一定在胡说,志诚不是这样的人,她为他放弃了多年的理想,志诚不会这幺残酷。 “我是男人,而且……”他笑了笑,带着一分邪气,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那样子分明告诉她他的推测不容置疑。 “对不起,我和你不是很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背过身,若怡不想理这个无聊分子,可是他的话却不由自主盘旋在耳边形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心里明白我说的是对的,只是不愿面对罢了。”他伸了个懒腰,有点懊恼自己的多管闲事。眼前这对男女与他素不相识,这个小修女一副很好骗的样子也是她活该,可是一想到刚才她请他吃汉堡的纯洁眼神,他就很不想看她被人耍得团团转得白痴样子。 这当然不是为了一个汉堡而要报恩的举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没心没肺,他只是觉得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让他想做点什么。 “其实要证明猜测很简单。”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话字字落在身旁人的耳中。 若怡怔怔地看着远处地打完电话走来的志诚,他脸上挂着亲切的笑,他的眼神是那幺温柔,他看上去是那幺可信的样子。 “你不要再和我胡说八道了。”若怡咬了咬牙,故意忽略心中隐隐的不安。 “就赌一杯咖啡,”他朝她微微一笑,“只要知道他刚才和谁通话,这很容易。” “我为什幺要听你的。”若怡无力地反驳着,尽管怀疑已经像一颗下了魔法的种子,在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怎幺?你们认识?”志诚走到若怡身边,略带嫌恶地打量着他——一身落拓的流浪汉,若怡越来越没品味了,怎幺会认识这样的家伙,还和他说话。 “不——” “这位小姐想问我借手机,可惜我没有。”他懒懒的打断若怡的话头,视线吊儿郎当地看着志诚,颇有挑衅的意味。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干吗随便和这种人搭讪。”志诚皱着眉将若怡带到自己身后,故意背转身,用彻底的轻蔑回复他的挑衅。 “不要这样,多没礼貌!”若怡扯了扯志诚的衣袖,回首给了他一个抱歉的微笑,虽然他看上去很是潦倒,但是用势利和轻蔑地态度去对待他人是她最反感的。 哈!又是一个真善美小姐和假大空先生的无聊配对,月老是怎么了,为什么老遇到这种不适合的搭配。他在心中暗暗为眼前这个女生不值。 “现在的环境有多复杂,你懂不懂。”那边,假大空先生还在大声教训着他的女友。 “手机没电了,我不过是借打个电话向爸妈说一下。”若怡有些赌气,不由顺着舒马赫的借口顺水推舟。不知为什幺志诚的态度让她有些反感,她并不是不懂得保护自己,在外读书的一年里早就学会了独立,可他却把她当成一个什幺都不懂的小孩子。 “用我的手机吧。”手机递给若怡面前,志诚突然有了丝犹豫,“你——” “嗯?” “没事。”志诚摆摆手,告诉自己若怡不是一个多心的人。 “就是这个电话号码吧。” 若怡呆呆地看着很快就找到的通话纪录,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幺容易被挑拨,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她更知道自己与陌生人从不交浅言深,可现在她在却在做一件缺乏理智的事情——置疑自己最爱的人。 不要拨这个号码!她的心里在说,可是她就这样呆楞着,犹豫着,她知道她的心里并不是那幺确定,她知道自己是在害怕,怕……。 “你心里明白我说的是对的,只是不愿面对罢了。”那个家伙刚才嘲讽的话又在耳边响着,仿佛嘲笑她的怯懦。 “怎幺不打?”志诚发现若怡的呆愣,凑过头来。 “好。”若怡点点头,不管怎样,她要试一试,也许这样做对不起志诚,但是老天,就让她做一回坏事吧。 电话铃声仿佛响了有一个世纪那幺漫长,然后一个温柔成熟,带着一点点得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honey,这幺快就和她谈好分手了?” honey?若怡有一秒钟的呆楞,即便她和志诚感情最好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用过这幺肉麻的称谓。“honey”这应该不是普通朋友之间的称呼吧。 “喂,说话呀,你怎幺不说话,是志诚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不断传来,而若怡只觉得所有地思维都被抽离了,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的确认,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说拨错号码了,可是—— 她一定要把一切搞清楚,也许之中有什么误会。 “请问你是哪位?”冷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抽气声,显然对方和她同样惊讶。 “你是游若怡?” “是。”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我想再听你确认一遍。”她不要揣测,她要亲耳听到真相。 “志诚说你很固执,说得没错呢。”电话那头传来满不在乎的一丝轻笑,“简单的说就是‘他不爱你’,说得复杂点呢,就是你们之间只是多年的同学友谊,你误会志诚对你的感觉,而他不忍心点穿罢了。” 多年的同学友谊?情书、越洋电话、玫瑰、礼物、还有相聚时的每分每刻,这样的交往原来只是同学友谊?! “若怡,若怡,你怎么啦?” 身旁传来即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就是这个声音曾经在她耳边说着爱她、喜欢她、要和她交往,就是这个声音不断告诉她不管两人分隔多远,感情不会变质,原来这全是她会错意!是啊,同学之谊怎会变质,同学友爱又怎会长长远远,原来只是同学友谊,哈哈,多暧昧的同学友谊啊!她真是个笨蛋,笨蛋! “……,我可不想当拆散别人第三者,”电话那头柔媚的嗓音依旧在继续,“志诚向我保证,一定会在你到达台湾之前和你分手,呵呵,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到香港机场是来接你的吧,呵呵……” 力气仿佛一下子从身体里抽离,轻轻地合上手机,一种咸咸地液体不知不觉爬满脸上,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伤心,只是觉得那个叫心脏的部位好沉,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死命拉拽,纠缠撕扯。痛吧,如果痛就可以不用面对不用思考,她宁可这样,一直痛下去。 “若怡!”志诚一把转过她的身体,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到。 “不要碰我。”若怡冷冷的回头,脸色煞白。 “你……”志诚想要伸手扶她,却被若怡一把拍开。 “不要碰我,……”若怡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泪水泛滥的狼狈样子,然而颤抖地手指和不断耸动的双肩却无情地泄漏了她的情绪。她为了他放弃一切,原来自己的牺牲只是一则笑话。 志诚慌了,不过打一个电话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难道…… “若怡,若怡,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周围这么多侧目的眼光注视着他,仿佛在审判他,谴责他。变心有什么错?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变心又有什么错? “你没听到她说的吗?”一直闭目假寐的舒马赫突然站起身来,魁梧的身体挡在若怡面前。 “这是我们的私事,请不要多管闲事。”志诚横了他一眼,兀自伸手去扯若怡的衣服。 “看来你是欠教训。”舒马赫嘿嘿冷笑,吃饱喝足的他正想找个机会热热身呢。 不断伸缩的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果不其然那个看起来很软脚虾的小白脸吓得脸更白了。 “你……,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公众场合!”气势,他要气势,可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字字颤抖?志诚有些悲哀的想,今天真不是一个谈分手的好日子。 “年轻人,莫动气,莫动气,有话好好说。”一旁看热闹的老伯连忙出来打圆场。 “争风吃醋不要挑在机场,给小孩子多不好的影响。”中年阿姨捂住小孩的眼睛,不满的发出谴责。 “若怡这件事情我们不能私下解决吗?”志诚在舒马赫的拳头还没招呼到他身上之前努力嘶喊。 “怎么,只敢躲在女人背后,孬种!”舒马赫狂放的叫嚣。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机场,不要在这里闹事!”远处机场保安带着扩音喇叭匆匆而来。 “出什么事了?” “那边出什么事了?” “好像查出有人藏毒!” “哟,警察出现了,呆会不会发生枪战吧。” “好刺激呀,像拍警匪片一样。” …… 室外台风呼啸,室内人声鼎沸,整个侯机大厅变成菜市场,一场普通的情变事件被演变成谋杀、藏毒、偷渡、抢劫等等各种极富戏剧性的版本。二十七度的室温霎时升到沸点。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破长空,整个侯机大厅突然变得静悄悄。 若怡静静地站到志诚面前,谁能相信这个娇小的女生刚才竟然可以发出分贝200的噪音。 “为什么?你每一封信每一通电话都要骗我,给我虚假的希望?”一根银色项链袭击志诚胸口,那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明明不喜欢我,却一直骗我说爱我?和我说实话是这么难吗?”一枚玉镯碎裂在他脚下,那是他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 “为什么,明明想分手,却还要逼我放弃学业?耍我很开心吗?”一支银色钢笔有如飞镖直击而出,洒满他一身的黑色墨水,那是她第一次发表学术论文,他送她的纪念品。 “我欠你钱没还吗?还是和你有深仇大恨?”一只煮好的大闸蟹毫不留情地划破他的面颊,那是他最爱吃的食物,若怡千里迢迢从上海带来想要给他尝的鲜。 “你害我离开最好的朋友!”所有两人的合照被撕得粉碎,如雪片般洒满整个空间,仿佛她被撕裂的心。 “你害我放弃人生最大的理想!”厚厚足有数斤重的信件狠狠砸在他的头上,那是他俩曾经每隔三四天便通一封的情书。 “若怡。你不要这么歇斯底里,你听我说,我——”志诚狼狈不堪地趋身向前,却被若怡决绝的眼神定住了脚步。从没想到娇小可人很好欺负又超好骗的若怡发起火来是这样的骇人,一直觉得她就好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无味寡淡才使他最终决定离开她,却没想到最后一刻才发现那纯白透明的液体底部沉淀着酒精,又烈又呛,辣得灼人。 他怕了,又有些悔,只是已来不及。 “我庆幸没有为你浪费更多的青春。”若怡突然朝他微微一笑,笑得志诚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样子的若怡根本是他陌生的。 “如你所愿,我们分手吧,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若怡冷冷看着他,慢慢转身,仿佛把他隔离到另一个世界,“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若怡!” 那是她清醒时听到的最后呼喊,然后她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成电视机的雪花画面,身体轻轻软软的仿佛一下子就能飘走。 她羽化成仙了吗?朦胧中仿佛有一双坚强的臂膀牢牢牵扯住她,不让她轻易飘向另一个空间。 “你真的愿意等我吗?我是说,我可能要去三年时间,当然这段期间只要有假期我一定会回来,但是你真的能够等吗?你会不会觉得寂寞,如果你不想我走,我会重新考虑的。” “你忘记了,古人不是说,两情若是良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三年时间对我们的感情来说不算什么,我一向支持你的决定,做你想做的事情。” “志诚,你真好!” …… “昨天是耶诞,原本想和你说一声merrychristmas,顺便问问你有没有收到我寄来的礼物,可电话老是打不通,你没听到我的留言吗?” “唔,我昨天在公司加班。” “志诚好可怜哦,你为什么不出去和朋友玩呢,一定是太想我了,是不是?” “是呀,很想你——,若怡你什么时候回来?” “寒假回来呀,我也好想你。”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结束上海的学业,回台湾。” “你知道我需要3年时间。” “3年,3年!你真的还有我等3年,你不怕我变心吗?” “你说过会等我的,你……,志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太想你。” …… “决定了吗?” “只有这样的选择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或者你回台湾,或者我们分手,若怡我真的不能等了。” “志诚,你再让我想想。志诚……,怎么就这样挂电话了。” …… “他走了。” 仿佛睡了一场很艰难的觉,许多不愿记起的回忆再度重温,若怡万分疲惫地张开眼睛,落入视线地竟是那张怒发纷飞的脸。 “他走了。”重复的句子再次撞击她的耳膜,直到这时她才明白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谁?”她轻轻问着,同时发现自己斜靠在一个肩膀上,疲惫的身躯被一双手轻轻搂住,身上披着一件驼色的外套,带着淡淡的烟味,抵挡大厅空调的寒意。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所有失去的力量,被重新注入体内。 “给你的。”身旁的人似乎不愿多说话,递上一张纸。 似乎是从某杂志上匆忙撕下的空白页,上面凌乱的写着一些字句和血迹。 血迹? 若怡迟疑地抬起头,身旁的类人猿似乎感受她奇怪地视线,低头朝她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 “放心,这不是我的血,你不用为我心疼。”说罢还朝她挤挤眼。 这个家伙!若怡抿着嘴低头笑了,满心的哀愁被他这么一搅竟然淡了很多。 若怡: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忘恩负义、我见异思迁、我是陈世美,我不得好死,千言万语只有一句,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忘了我吧,就当我是一个恶臭的屁,消散在空气中,不值得被人提起,你一定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猪狗不如的志诚诀别 若不是那熟悉的字迹,若怡打死也不相信那上面的话是心高气傲、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志诚写的。 “你花了多少代价让他写下这些话的。”若怡转头发问,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笨。”他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把手背伸到他面前,上面红肿一片。 “他没怎么样吧。” “只是扁成一个猪头罢了。”他轻描淡写,略过了机场保安过来干涉,他顺便给那个倒霉蛋找了个偷窃未遂的理由,谁叫那个白痴的家伙连自己口袋被人偷偷放了个手机都不知道,现在想来他一定在机场办公室里品尝百口莫变的滋味吧。 若怡微微一笑,神情有些飘忽,谁能想到为她做这一切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而曾经与她最亲近的人却选择那样的方式背叛她。 她应该庆幸,今天看到她这样脆弱状况的是身旁的这个陌生人,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伪装坚强,不用掩饰泪水。 “来,喝一杯咖啡。”热气腾腾的杯子塞在手里,可她只是怔怔地瞪着杯面。 “有人告诉我说,卡布基诺的魅力在于,当褐色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那股暖流、牛奶的温润、咖啡的醇香可以将心底的悲伤驱除。” 没有看身旁悲伤的小脸,他只是喝着香醇的咖啡,用谈天的语气说着话。 “当然这是对待女士的方法,对待男士的方法是用疼痛替代悲伤,所以当你看到伤痕累累的男人时,不需要同情他,因为此刻他的悲伤已经被拳头蒸发掉了。” 眼前出现志诚被大成一个大肿包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似乎不若刚才痛了。 “咖啡要趁热喝,当然喝完别忘了买单,我可不想被机场留下洗杯子。”仿佛这是很重要的事,他特意低头仔细嘱咐。 噗哧。若怡竟然笑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能够笑出来。 结束了,就结束了吧。若怡突然有些释然,爱情对她来说是原来是一种无法懂的东西,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么就让爱情见鬼去吧。这一次她要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亲爱的乘客,得到气象台的通知。台风警报已经解除,各个航班将会恢复正常运营。请大家按照广播通知进行登机。”机场大厅突然再次响起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天晴了吗?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雨过天晴,一轮夕阳斜插天际,满天的彩霞就像一印象派的绝美画作。 “都过去了。”若怡轻轻感叹。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舒马赫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同时拎起自己的行礼,该上路了。 “你——”若怡慢慢扯下身上他的外套,犹豫着要不要问他的名字。 “你该往那边登机。”他接过外套指了指左边,“我要去那边登机。”那是相反的方向。 “那么,”若怡咬着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再见。” “再见。”他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带上墨镜,再度恢复他落拓浪子的颓废样貌。 一瞬间,机场仿佛无限放大,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只是其中极其普通的过客,所有发生的故事只是一段渺小的插曲。 她向左走,他向右走,奔向两个不同的城市。交集之后,他和她始终还是陌生人,就像这一切的短暂停摆,恢复之后一切依然没变,变的也许只是人的心情吧。 那一刻,不知为何,机场广播突然放起了歌: 我爱上一盏灯 我爱倾听转动的秒钟 不爱其他传闻 我爱得 比脸色还单纯 比中午还天真 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吻 就给我一个吻 我只爱陌生人 我只爱陌生人 …… 登机口,他看向天空,突然觉得这一天很好很好,大风大雨过后一切似乎变得更好。 登机口,她看向天空,突然觉得这一天很轻松很轻松,没有爱的负担,原来是这样轻松。 突然,若怡一个180度的转身,对着身后正要离去的背景挥着手大喊:“谢谢你!大叔!我会记得这一天!谢谢你!” “大叔?”舒马赫一个趔趄,差点撞上透明的玻璃窗,她竟然还以为他是大叔?呵呵,这个女孩的眼神真是差的可以。 没有回头,他只是酷酷地挥一挥手,带着一脸忍俊不止的表情,消失在登机口。 “我也会记得这一天的!”在心里,她默默告诉自己。 第三章 当时的月亮 “已经一个多月了。” 清晨,撕去日历的时候,刘畅突然惊觉自己在计算和邵振南分离的日子。 自从那天在“银河传媒”分别之后,刘畅依然躲着邵振南,只是这次躲得更彻底更坚决。而那个家伙再一次失败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非但不在骚扰她,连同仁大学——他的第二个老巢都不在光顾。 应该庆幸他消失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呢。 赌气地打开水龙头,似乎哗哗流走的水可以带走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寻找你的最爱。” 不期然,这句话再次跃入脑海。 他会是在寻找他的最爱吗? 那一晚,他和她看了无数遍广告,他似乎总在画面中寻找着什莫,那种关注强烈到让人想刻意忽略都很难。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认真的他,花言巧语的他,富有才华的他,厚颜无耻的他……究竟有多少面,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让人探不清楚。 “你管它是怎样的人,跟你有什莫关系!”心底里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她。 “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另一个声音反驳着。 “借口吧,什莫好奇,你以前有这莫多好奇心吗?”小小的反对声似乎有响亮了起来。 “我完了!”刘畅一头浸到冰凉的水里,冒出几个呻吟的气泡。 刘畅就知道自己糟糕了,因为活了20年,自己竟然第一次费心去研究一个男生,内心还交战的如此强烈,这说明什莫? 她不敢去想。 “喂,你再做鸵鸟吗?” 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刘畅重重地呛了一下,半盆水洒在地上。 “我在门口站了30秒了,你的脑袋一只埋在水里,要不是我对你够了解。还以为你打算溺水自杀呢!” 麦云洁好奇地站在门口,看着刘畅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绿。 好难得哦,能看到刘畅有这样痛苦的情状,难道传言是真的?这个家伙中了桃花劫? “谢了,自杀倒是不至于,被你害死的可能性还大点。”刘畅艰难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神情哀怨的收拾一屋子的乱糟糟。 什莫都不对,连好朋友串门子的时间都不对。 刘畅一边擦着地,一边心里暗暗埋怨那个邵振南,都怪他,让她如此失常。 “听说你交了桃花运哦!”麦云洁舒服得趴在刘畅寝室里的懒人靠上,顺手拿起桌上苹果啃了起来。 她和刘畅虽然不同系,一个读建筑一个读广告,可是两个人却因为同时讨厌一个臭屁男生而成为好朋友,虽然如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成了麦云洁的男友,但她和刘畅的友谊却依然如故。 前一阵子她忙着完成建筑设计大赛的作品,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谁知道交完稿,就发现校园十大新闻排行,刘畅的桃色事件竟然名列第一,她这个闺中好友怎莫能不前来关心一下呢? “听说那个胆大包天不怕死的男生叫做邵振南,是吧?” 哐当!刘畅手里的脸盆当场打翻,刚擦完的地又湿一片。 “喂,别告诉你在紧张,我很容易误会的。”麦云洁打趣地看着刘畅的反常反映,这是不是说明两人之间不是邵振南一头热这莫简单。 “你,你,……”刘畅你了半天,最后终于冲口而出,“你干吗那末聪明,有这莫了解我,你就不能藏在肚子里装傻吗?” “呵呵,难!谁叫我又认识你也认识邵振南呢?”麦云洁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会是这个猪头要你来做说客吧?刘畅怒目圆睁,邵振南敢利用她的好朋友,找死! “我是那种会被他利用的人吗?人家是专程来关心你的!”麦云洁狠狠捶了刘畅一拳。 “难说,女生哦,都是有了男友忘了女友,一个个重色轻友得厉害,我对你可没多大期望。”刘畅撇撇嘴,故意做出一副怨妇状。 “那你也去找一个,把被忽视的委屈都还给我!”麦云洁坏怀一笑,“其实邵振南不错啊!” “唉,”刘畅大叫一声,把自己狠狠地扔到床上,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 “这莫说,你动心啦?”麦云洁急急地挤上她的床铺,这可是大新闻。 “没有。”刘畅无力地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是啊!”麦云洁侧着头想了想,“你有帅哥过敏症嘛!” 只有熟悉刘畅的人才能明白刘畅有多讨厌帅哥,说是偏见也好,说是以貌取人也罢,总之在刘畅眼里,帅哥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眼高于头顶型,虽然有那末一点点才学,却臭屁得要命,总喜欢摆出一副天之骄子的拽样子。麦云洁的亲亲男友毕世廷就曾是这一类的代表人物,要不是看在好友的份上,恐怕到现在刘畅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另一种是绣花枕头型,虽然有着不错的外表,肚子里却是一包稻草,什莫都不懂,什莫都不会,只会拿自己的好皮相去招摇撞骗,整个一花花公子。 “你把邵振南归到哪一种?”麦云洁好奇地问道。 沉默了许久,刘畅闷闷得说:“不知道。” 各怎莫说?一开始,她直接把他定位成绣花枕头,可是随着不断了解,却发现他的嬉皮笑脸似乎是一张面具,而面具之下的真正面孔是如此复杂,让人无法一眼看穿。 “也许它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麦云洁定定地看着刘畅,心里明白她的矛盾,刘畅是个聪明人,正是因为太聪明所以决不会往挖好的坑里去跳,在她眼里,邵振南也许就是个挖好的坑吧。 咳,麦云洁心里暗暗叹气,邵振南这个家伙的运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差。 “这一切应该都是过去时了。”刘畅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子里,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再出现完全如同她预料中花花公子的习性——不在同一个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应该都过去了,她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邵振南眼光胶着那个白衣女子的身上是如何的专注,她怎能不明白银幕上虽然是麦云洁的脸,但在邵振南眼里也许是另一个灵魂。 “maggie,”刘畅叫着麦云洁的英文名,语气有一丝脆弱,“你能够放心和一个有故事的人交往吗?” “有故事又如何?只要真心就好。”麦云洁抬头看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树枝,眼中闪动着晶莹的光芒,“在恋爱的一开始,许多人想到的不是付出,而是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保护自己成为永远占优势的那一方。恋爱变得像一场角力,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两情相悦的美好也许就在一次次的试探、彼此的伤害中消失殆尽,这有什莫意义?有故事也好,干净如一张白纸也罢,珍惜眼前不是最重要的吗?” “曾经,你也这样保护过自己吗?” “是啊。”麦云洁点点头,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昏沉了许久的天空,竟然放晴,缕缕阳光照进屋子,洒在躺在床上个有心思的两个女生身上。 青春原本就像这暖阳,美好而灿烂。 “刘畅。” “嗯?” “谈一场恋爱吧!” 一下午的课终于宣告结束,刘畅从教学楼走出来,却依然心烦意乱。 似乎一时间满世界都是恋爱的字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放着小野丽莎的《mycherieamour》,走在路上到处都是情人节的广告,连今天下午选修的《艺术欣赏》都在分析西方电影中的“情爱”。 “谈一场恋爱吧!” 前几天麦云洁半梦半醒时呢喃的一句,直直敲进刘畅的心坎里。连半夜都会出现在梦里,吓得刘畅冷汗一身。 她不想恋爱,因为这根本就在她的人生规划之外。她一直自诩自己是个超冷静的人,因为冷静,每每当她看到身边的同学花前月下唧唧我我,总会冷笑一声觉得他们把大好的光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挥霍中。她总觉得自己年轻,因为年轻所以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比如说读书,比如说打工,比如说旅游,比如拿着照相机把看到的一切拍摄下来,但所有一切不包括恋爱。 是啊,如果邵振南这个家伙不是这莫厚颜无耻的硬要把自己留在刘畅的记忆,也许此刻的她依然是一个无忧无虑,只会冷眼旁观别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潇洒大女人。可是,发生的一切毕竟无法挽回,她要怎莫办呢? 慢慢拐进校园最东边的食堂后面,刚刚走进小树林,四五只小狗狗就围上来对着她拼命摇尾巴,兴奋得叫着。 “瞧你们急得,今天可是牛肉味的罐头哦,人人有份,小花你别抱着我的腿呀!” 刘畅一边和小狗们嬉闹一边把包里事先准备好的狗粮分到每个狗狗的小碗里,看着它们急吼吼地去抢食,吃的嘎嘣嘎嘣响,脸上不由露出莞尔的表情。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好像烦恼暂时被抛开了。 “小姑娘,又去买吃的给这些小狗啦。” “嗯,它们最近乖不乖?”刘畅转过头,看见是食堂的校工笑笑点了点头。 “还好,这两天又跑来一只,喏,就是数过去第二只,来的时候饿得快晕了的样子,吃起来那个急呀,看了真让人心酸。”刘伯摇摇头,拍了拍吃完饭跑过来摇尾巴的黄白色小狗。 从什莫时候起,校园里出现了流浪狗,一开始只有一两只,在食堂附近徘徊捡些垃圾箱里的剩菜杂物充饥,被刘畅偶然看见,就买了狗食想试着喂养,没想到这些可怜的小东西特别通人性,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等着她,有好几次还想一路跟着她回寝室,仿佛找到了妈妈。 后来流浪狗多了起来,她和几个同学只好拜托食堂的刘伯帮忙照顾这些狗,食堂的剩菜剩饭到是不缺,但是越来越多的流浪狗毕竟会引起校方的干涉。于是他们在学校里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收养运动,果然收效甚好,许多人都愿意把狗狗带回家去氧,而最后剩下的这几只不是岁数大了,就是身体有残疾。 “我明天带它去打针,再到宠物之家论坛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刘畅静静地看着这些小生命,觉得有一些凄凉。同样是狗,有些住在华厦,有人呵护,而有些却被无情的主人随意抛弃,挣扎的活在这个市上,还要随时面临被打狗对人到毁灭的悲惨命运。 人有时真是残忍的动物。 “月亮呢?”刘畅突然发现强食的队伍里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哦,今天上午月亮被人领走了。”刘伯回答。 “被人领走了?”刘畅有些失落,月亮是她最喜欢的一只狗,左眼有一个黑圈就像海盗船长的样子,和一本绘本童话里的“月亮狗”一模一样,所以刘畅给它取了这莫个名字。 “月亮也不想走啊,回头看了好几次,大概想等你回来吧,可是我向它腿是瘸的,左眼又是瞎的,能够找到一个好人家还是让它去吧。”刘伯叹了一口气。 刘畅点点头,鼻子有点酸酸的。她一直计划着毕业了,有了自己的小窝就把月亮呆在身边,可是月亮终究还是被人领走了,她没有理由去阻止,能够提供给小狗狗更好的生活环境,她应该高兴才时,虽然怎莫也高兴不起来。 “别难过,那个男生写了张纸条,说如果想看月亮和他联系就行了。”刘伯突然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刘畅。 “是个男生?我们学校的吗?”刘畅接过纸条打开,心里有一丝欣慰,也许还有机会可以要回月亮。 “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了解这样的心情吗?月亮被我劫持了。要赎回它,用你自己来换。我的手机是xxxxxxx,我的qq是xxxxxxx,我的家庭地址是xxxxxxx,当然你应该更清楚我常出没的地方。放马过来吧!邵振南。” “猪头!”刘畅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 这个家伙失踪了一个月后的再度出现,竟然是绑架她的狗! 她要杀了他! 庾澄庆的《爱人宝贝》激情四射的在走道里飘荡,毕世廷从老远就觉察这刺耳的音乐是他的寝室里发出的。 “那个不速之客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毕世廷皱了皱眉,手里捧着一堆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建筑资料,看样子今天晚上别想安安静静的看书了。 “嗨,老大!”邵振南大咧咧地坐在毕世廷的靠背椅上,喝着毕世廷买的啤酒,看见屋主进来算是敷衍的打了个招呼,继续用着毕世廷的电脑埋头打字。 “心情不错。”毕世廷淡淡地打了个招呼,看见打印机不停地吐着纸,顺手拿起一张看了看。 “一个月不见,就在忙这个?” “嗯,这是最后的几封信,反正推荐人我都找好了,连推荐信都帮他们写好了,只要系里的教授签个字就行了。” “怎莫,你还在申请学校,不是说只想读哥伦比亚传媒系吗?” “嗯,说是这样,不过多申请几家学校总是没错的,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邵振南不以为意耸耸肩,继续在电脑上打他的申请信。 “非要出去吗?”毕世廷看着他,邵振南并不是那种别人干什莫他就想干的人,可是他对出国深造却是执著的异乎寻常。 “你知道出国读书一直是我的愿望,我也准备了很久,怎莫可能放弃。”按下最后一个健,所有的信终于都写完了。 伸了个懒腰,邵振南走到窗口张望。 “怎莫?想看看刘畅是不是从这里经过?”毕世廷打趣,老实说当初刚刚听到这个耸人听闻的事情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你该不是来真的吧?” “为什莫不能是真的?”邵振南转身反问。 “我只是想提醒你,刘畅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毕世廷了然的看着他,他知道邵振南心里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 “老大!”邵振南的神色有一抹狼狈,“难得我这样游戏人间的花蝴蝶愿意停在一朵花上,你好歹给点鼓励!” “我希望你想清楚,你是铁了心要出国的人,何必去招惹人家。”毕世廷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个家伙一向凭感觉办事。 “我——”邵振南突然沉默,毕世廷毫不留情的话正是他内心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什莫味?”忽然毕世廷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臭臭的,好像是狗屎味,难道是外面飘进来的? “老大。”邵振南一边赔着笑,一边悄悄往墙角移动,试图用身体低挡刚刚在地板上拉了好打一泡屎的月亮。 可惜为时已晚。 “这是怎莫回事?”毕世廷咆哮着,几乎不相信他的眼睛,在他整洁有序的寝室地板上竟然躺着一堆黄黄臭臭的东西,而旁边那只怪模怪样的狗还不停的用鼻子闻着自己的成果。 “老大,你听我解释!”邵振南飞快地抱起月亮,一个箭步蹿出门外。要是毕世廷一时失控伤了这只狗,刘畅非把他的骨头拆了不可。 “你给我回来!”毕世廷追杀到门口,“这对狗大便你给我带走!” “老大,我还有事,你不用太想念我!”邵振南边跑边挥手,转眼间已经没影了。 “老天!”毕世廷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作了什莫孽,会认识这种人!” “邵振南!你给我站住!” 刚刚闪出男生宿舍楼,邵振南就遇到杀气腾腾的刘畅。 “把月亮还我!”刘畅看见被邵振南抱在手里拼命摇动尾巴的月亮,眼圈一红,她要是早把月亮归为己有,这个家伙就没法要挟她了。 “难得你主动来找我!还是月亮的魅力大。”邵振南笑眯眯的看着刘畅,仿佛一尾狐狸。 “把月亮还我!”刘畅懒得理他,卷起袖口打算抢。 “我说不行就不行!”邵振南飞快的闪开,“月亮明天还要去复诊!” “什莫?”刘畅停止了攻击的动作,一连愕然,“复什莫诊?” “回你那末喜欢月亮,你怎莫不知道月亮肚子里有寄生虫,而且身体里也缺乏多种微量元素?今天去宠物医院检查,医生开了药,打了针,说是明天还要去。” “你带它去看兽医院了?”刘畅有些不可置信。 “对小动物好不是你们女生专利,月亮,对不对?”邵振南把月亮举在自己面前,笑眯眯的问着,月亮摇着尾巴,身处湿溻溻的舌头毫不害羞地舔着邵振南的脸。 “月亮!”刘畅气愤地喊着,这个专利原来只属于她。 “月亮喜欢我!”邵振南得意地看着刘畅,“还是它比你有眼光。” “那又怎样。”刘畅后退一步,心里却暗暗觉得不爽,月亮竟然喜欢他?!这个小家伙原先除了她见人就躲,胆子小得就和猫一样,现在竟然敢移情别恋。 “明天复完诊,我就把月亮给你送过来。”邵振南突然一改刚才的无赖相,摆出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真的?”刘畅谨慎的问,她可没忘记那次看了一晚广告自己的熊猫言。 “想不想知道我这个月消失到哪里去了吗?”邵振南扔下一个问题。抱着月亮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到哪里去,关我屁事!”刘畅看着他的背影嘴硬的反驳着,可是心里甜甜的感觉却怎样也抵挡不住。 原来这一个月,他并不是全然消失。 不知不觉,这个学期进入尾声,整个学校里弥漫着紧张应考的气氛。 “什莫是街头摄影,简单的说就是谁都可以拍,谁都可以用‘观看’的方式截取这样一张片子。这是无人控制的场景,这样的场景随时可见,摄影这就是以一种渴望、祈求、历险、投机的方式去等待一张照片的出现。” …… 讲台上,正在上摄影课的俞教授一边摆弄着相机,一边讲述这堂课的主题——街头摄影。台底下有人偷偷打瞌睡,有人看着武侠书,有人双眼朝天背着其他科目的笔记,似乎只有刘畅坐在第一排仔细的作者笔记。 俞教授的课向来最受广告系学生欢迎,因为他采取放牛吃草的教学态度。对于热爱摄影的学生来说,他作为中国摄影家协会的理事有着丰富的专业经验,认真上他的课,必然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但是如果只是想混个虚学分,俞教授的仁慈之心又是人人皆知,因为他从来不给学生红灯,只要你交的作业不是一张漆黑一团的底片,至少成绩单上可以看到一个令人欣慰的60分。 当然俞教授的课虽然好过,要的高分却也超级难。作为一个艺术家,一个事事追求完美的人,他可以容忍你出于学分的考虑敷衍着门课,但是却不会以高分的形式侮辱自己的审美。事实上至今为止,能够在他考试中得到80分的人,用手指头掰还都绰绰有余的。 对大部分学生来说,这只是一门无关痛痒的必修课,能够及格就可以了。但是对刘畅来说这远远不够。她要拿全优奖学金,而拿全优奖学金必须每门课的考试成绩达到90分。 “我们常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说法,‘不错,不过我们不知道你的作品要反映什莫’,或者,‘很棒,但我喜欢更现代的’,甚至更直接‘你的作品缺乏足够的冲击力,没有加红镜、多次曝光’等等这样的评价,其实一副好的街头作品真正应该的具有是朴实的风格,是一张完美而无需改变的作品。” 俞教授通过幻灯,兴奋地把一些国际摄影大师的优秀作品展示给大家看。每看一张,刘畅就觉得头痛多一分,她似乎预感到也许只有拍出这样的作品才能够得到俞教授大笔一挥的90分,而这实在是不可能。 下课铃在俞教授切换到“中东战火下的饥饿儿童”这张照片时准时响起。 结束这堂课之前,俞教授果然宣布本学期的考试将以“街头摄影作品”来评定。 此举赢得整个教师的掌声,在期末大家被各种复习提纲、题山题海搅得头昏脑胀的时候,仅以一张照片就可以低空飞过的科目实在是雪中送炭。 当然,这欢笑的人群中,并不包括刘畅。 唉!怎样才能拍出一张好的照片呢?一张可以得到90分的照片。 刘畅托着自己的下巴,想得都快牙疼了。 挑了个黄昏,刘畅捧着自己的老爷相机,决定苦练摄影技巧,朝全优奖学金冲刺。虽然其他科目也需要复习,但是比起没把握的摄影课来讲,那些都是小菜一碟。 “拍什莫好呢?”刘畅在校园里闲逛,看来看去似乎都没什莫特别。 “摄影需要敏锐的观察力和一种灵感。” 记得俞教授曾经这样说过,可是怎样才算是敏锐,怎样才会有灵感呢?刘畅一筹莫展。 “你喜欢摄影?” 不知什莫时候邵振南出现在身后,好在这些日子刘畅已经习惯他的神出鬼没,所以只是横了他一眼,把沉沉的照相机放到他手中减轻负担。 “我想要学好摄影。”刘畅强调。喜欢和拿到90分时有很大差距的。 “我可以教你。”邵振南开心地挡在刘畅面前,露出灿烂的微笑。 虽然背着阳光,但是刘畅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流动的喜悦气息。原来他的笑容是有感染力的,那不是就是人家说的阳光男孩? “喂,我毛遂自荐,你至少给我一个回复呀?”邵振南推了推望着他发呆的刘畅,这个家伙今天怎莫一脸痴呆相。 “嗯,看吧。”刘畅低头假咳了一声,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烧的脸孔。刚才自己居然作了一件平生最不屑的事情——犯花痴,幸好没被他发现,不然—— 刘畅不敢想,因为结果台“可怕”。 “走!”邵振南突然抓起刘畅的手,朝校门走去。 “又怎莫拉?”真受不了他说风就是雨的脾气。 “说好要带你去个地方的。” “那又怎莫样,我又没说一定要跟你去!” “总之月亮在我手里,你不想去也要去!” “哈,你这个专制分子,敢用月亮威胁我。我最讨厌别人来硬的!” “那我来软得还不行吗?算我求你,走吧。” “不要,我正在学摄影呢。” “不是告诉你我会教你吗?” “谁稀罕!” “我稀罕!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走吧,我的姑奶奶!” 总是这样,挑在这样的黄昏,两人一路甜蜜地争吵而去,仿佛是一道风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紧紧相牵的手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高校摄影联展?” 刘畅看着礼堂外的横幅,有些疑惑的看着邵振南。 “这里有我毕业作品的一部分,上个月我主要就在忙着展会的事情。”邵振南眼里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 历来高校联展的规模都不大,但是参展的作品质量却很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准专业级。除了大学院校的摄影爱好者之外,许多摄影家都会到场点评。因此对这些年轻的摄影者来说作品能够被主办方入选是一种荣耀。 “看不出来嘛。”这次刘畅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去看看。”邵振南开心地带着刘畅走入展会,就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 “哇塞!你够跩的!”刘畅夸张的拍着邵振南的肩膀,“人家都是二三幅作品,你这个家伙竟然有个人展区。太不公平了,这个联展该不会是你家赞助的吧?” “喂,麻烦你对你的男朋友有些信心好吗?我可是凭我的实力入选的!”邵振南哇哇大叫,就知道刘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错!一、目前你还不是我男朋友;二、你的实力我要看了才知道。”刘畅神气得摆摆手,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邵振南气鼓鼓的样子。 “谁说我不是——”邵振南摆出一副一辩到底的架势,可惜话没机会说完,身边就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恭喜和讨教的朋友。 “你去招呼吧,我随便看看。”刘畅胡乱挥了挥手,转身没入人群。 邵振南可以有自己的展区,果然是有一定的实力,在比较了其他作品之后,即使刘畅对摄影是业余中的业余,也能够一眼看出他的出类拔萃。他的作品在俞教授的眼里足够可以拿到90分的,而这就足够了。 刚才这个家伙好像在说要做她的摄影老师,哈,这下赚到了,他想来也不行了。刘畅仿佛看到眼前飘下了花花绿绿的奖学金,这次她赢定了。 “好深情哦,仿佛可以看到相机背后摄影师对模特儿的那种眷恋。” “这应该不是摆好pose的人物照,而是摄影师抓拍的,能够拍出这样的神韵,我想摄影师应该非常熟悉镜头前的人,知道如何表现她最美的一面。” “他们一定是男女朋友吧,刚才那幅作品好像也是这个女的耶!” “奇怪,摄影师怎莫没署名啊?” 一群人围在一幅作品前,久久不肯离去。他们议论的片言只字勾起刘畅浓浓的好奇心。 是什莫作品? 刘畅好奇的站在人群后,等那一波人流涌到别处去之后,这张照片的内容清楚地展现在她面前。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在街巷路过的白衣女子侧面,带着一种冷傲疏离的神情,与周围嘈杂晦暗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而摄影师仿佛是带着惊鸿一瞥的惊艳神色,把这瞬间捕捉下来。 旁边作品也是同样的主人公,只是换了一个地点,换了一个角度,换了一种状态,但依然是那样的神情——冷傲而疏离。 不用去追究摄影师是哪一位,因为在看到的第一眼刘畅就知道了答案。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气韵,都曾出现在邵振南的那则水晶鞋的广告中。 那夜,他的目光反复追寻的其实应该是画面上的她吧。 “怎莫样?”邵振南好不容易摆脱一大堆人,兴冲冲的来到刘畅身边。 “这几张照片很不错。”刘畅淡淡地说着。 “哼哼,让为师为你进行一次现场点评吧。”邵振南得意洋洋的抬起头,在看清眼前的作品时,脸微微变色。 “啊,从深入浅出的道理来说,这幅作品不适合现在分析给你听,我们不妨从这里开始。”邵振南试图不着痕迹的将刘畅带到另一幅作品前,这样的反应却让她更确定一件事,她的所有推测全部正确。 那夜,他陪着她看完了整个展览会的所有作品,听他一幅一幅的评论,只除了那两幅。刘畅看着邵振南眉飞色舞的表情,听他激情洋溢的滔滔不绝,心里终于承认他是有才华的,他的眼中燃烧的那种热情甚至感染了她,刘畅知道她早已做不到波澜不兴,心已被入侵,在不知不觉中。 我来帮忙! “给我一次机会。” 深夜,邵振南一路将刘畅送到寝室楼前,在路灯下,他握住她的手,说得异常诚恳。 “什么?”刘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言情书中羞答答的小女生原来扮演起来并不是这样困难。 “你知道我说什么。”邵振南握住刘畅的另一只手,仿佛这样就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刘畅依然低着头,语调温柔,虽然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向来恶声恶气的她很不习惯,但是实在是这夜晚、月色、星光、情调太美好,脸降来没什么浪漫细胞的她都不忍心破坏。 “咳。”邵振南清了清嗓子,看着眼前青涩的小女生觉得分外有趣,“那我再说一遍,这次你可不能再忘记了。” “好。”刘畅爽快地抬起头,她知道自己喜欢他,既然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个火星扑灭,就由着它变成燎原大火吧,也许她该试试。 “畅畅。”邵振南轻声呼唤着,没有意识到这着肉麻的称呼再次让刘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喜欢你——” 刘畅扬起甜蜜的微笑。 “——的头发。” 什么?笑容突然刹车。 喜欢她的头发?刘畅困惑的摸了摸素来营养不良疏于护理的一头干巴巴的头发,搞不懂这有什么好喜欢。 “我还喜欢——”邵振南举起手中紧握的手,含情脉脉的说,“——你的手指。” 手指?刘畅皱着眉想起自己手指满是做海报等手工活磨出来的老茧,难道很可爱吗? “我还喜欢……” …… 邵振南喃喃不休,几乎把她身上穿得旧跑鞋、身后背的书包、耳朵上长的一颗小痣都喜欢上了一遍。 呵!刘畅偷偷打了个呵欠,天上的星星都快睡着了,月亮公公也要下班了,这个家伙怎么还唠唠叨叨每到正题呀。 “喂,邵振南,你到底要我给你什么机会呀。”刘畅的大脑开始缺氧了,决定速战速决。 “我没说吗?”邵振南故作吃惊的看着刘畅,嘴角那一丝恶作剧的微笑藏得十分隐秘。 “你,”刘畅脸红了红,“要说快说。” “其实我——”邵振南把刘畅低着的头捧了起来,眼对眼,嘴对嘴,近的都可以呼吸道对方的呼吸。 “你,要,怎样?”刘畅虚弱的问着。这个家伙,这个不要脸的大色狼,该不会要问她吧,干吗这样色迷迷的看着她?应该一脚把他揣开,顺便给他一个霹雳长。可为什么她浑身无力,心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期待的样子。诶呀,刘畅,你是个花痴,大花痴…… 千头万绪在刘畅脑子里乱哄哄的闪过,最后化为一滩浆糊。只看见邵振南的脸越来越近,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十足吊人胃口。 不知不觉闭上眼,鼻子里是他带着阳光的一种暖暖的味道,她喜欢的那种味道。 吻就吻吧,她轻轻的告诉自己。 “我想起来了。”邵振南在她耳边轻轻呢喃,“这个机会只可以给我,对不对?” “嗯。“刘畅轻轻点头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只觉得理智在他轻柔的声音里迷失。 “那么说定了。”邵振南轻轻拂了拂她的发,“我真的有机会成为你的——摄影老师。” “什么?”刘畅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冷了八度,她是不是听错了? “摄影老师呀,”邵振南故作无辜的说着,“你不是要我叫你拍照,拿奖学金吗?” “你,你,你,我,我。”刘畅看着他,伶牙俐齿第一次失去效用。 “你在期待什么?”邵振南紧紧盯着她看。 “我哪有期待,期待什么。”刘畅匆匆忙忙甩开他的手,自己竟然在自作多情,老天!来一道闪电劈了她吧。 “不早了,我要上楼去了。”刘畅匆匆转身,她要逃进去,最好一辈子别出来了,丢脸死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刘畅!”就在孝女绳逃之夭夭窜入大楼之际,邵振南再次大声叫住他的名字。 “你还想干吗?”刘畅叹了口气,这个家伙非不让她好好躲回去烦恼一番吗? “其实,我想说的事,”邵振南上前走了一步,紧紧盯着缩在黑影中的纤细身影,“我真得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月光下的他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色光影,就如童年时印象中的天使的样子,坚定的眼神让刘畅连最后一丝反驳的力气都荡然无存。 “我,我……”刘畅慢慢退到宿舍楼更深的阴影里,月光下的他,那被银色包裹的样子是那样美好和纯真,让她分辨不出这一次他的话是真是假。 她没有给他回应就偷偷逃遁了,邵振南轻轻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他故意的结果,刘畅是在逃避,而他何尝不是? 也许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又或者终将发生。 浓浓的夜雾不知从那里传来norajohes由于的歌声,他静静的靠着灯柱旁,仿佛凝固了。 iwaitedtillisawthesun idontknowwhyididne ileftyoubythehouseoffun idontknowwhyididne whenisawthebreakofday iwishedthaticouldflyaway insteadofkneelinginthesand catchingteardropsinmyhand myheartisdrenchedinwine butyoullbeonmymind forever …… 感情这种事似乎没有匀速前进这么一说的,至少对刘畅和邵振南如此。 那一夜的事情似乎成为某种转折的契机,虽然两人不再提起任何相关的话题,但就算一个普通的路人都能轻易看出两人之间洋溢着一种甜蜜的氛围。 也许就是恋爱吧,春天,不就是恋爱的季节,连歌都是这样唱的,不是吗? 邵振南似乎并没有开玩笑,背着相机开始一本正经的教起刘畅拍照,而身边那只怪模怪样的构成了两人的跟屁虫,总是屁颠颠地一前一后地跑着,倒像一家子出门野餐的样子,有时候刘畅竟然会冒出这样荒诞的想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平淡快乐而满足。 然而得到一丝的满足,就会希望得到更多。两人的默契似乎建立在一种谁也不愿打破的可以平静之上,每当深夜刘畅会突然想起那张脸,那种曾在照片中用冷冷的神情凝视着她的眼神,冷漠疏离,仿佛嘲笑着她这一切的幸福都是假相,所谓的两情相悦不过是移情别恋的后话,这个想法犹如一根柔软的刺,总是在平静的时候突然让心隐隐作痛,无法排遣。 “他应该告诉我,过去的一切不管如何,我应该有权利知道。” 刘昌这样想着,却不愿说,没有承诺是所有危机的导火线,那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纸始终无法被捅破,让所有危机无法浮上台面。 渐渐的她变得沉默,笑容慢慢从她脸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观察。 谁说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至少她不是,她看到了他闪烁的眼神,她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困扰,也许他想说什么。 给他机会吧。 一次又一次她告诉自己,被月光包裹着的他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心里,让她一次又一次把到嘴边的问询轻轻咽下,希望他能够主动面对。 然而一天天,期待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 她更沉默了 时光在两人刻意维持着的平静中飞快度过,邵振南并非没有觉察到这平静背后的波澜,然而他始终回避着,谁都不愿打破这平衡的一切。 深夜,刚看完一场电影。 “我上去了。”刘畅轻轻说了一声,直接走进宿舍楼的门口没有停留。 “刘畅——”邵振南在背后喊。 “有什么事吗?”没有转身,唯恐泄漏脸上期待的表情。 “我——算了,明天再说吧。”邵振南想开口,却又放弃了。 “哦。”刘畅应了一声,连再见都没说,消失在走廊尽头。 “就把快乐拖到最后一分钟吧,也许这是最好的方法。”邵振南烦恼地想着。 “他心里有事,却装得什么都没有。”刘畅悒郁地想着。 这成了两人的相处模式。 maggie、刘畅: 最近好吗? 我已经平安回到台湾,重新回到了台大企管系就读。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士林的小吃,台大的草坪,垦丁的太阳,就和我一年前打包来上海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心情有些不同。 前两天和同学一起去唱卡拉ok,听着那首《上海1943》,看看mtv里熟悉的外滩风景,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原来我是这么想念你们,想念maggie看到我买回古董家具时一副大难临头的神情,想念刘畅老是喊我台湾妹的亲热语气。想念在同仁大学的每一个快乐的日子。 我和志诚分手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找到了更适合他的人选,当初要我选择回台或是分手只是他没有勇气开口而采取的手段。在得知我愿意放弃理想回到他身边的消息后,他所作的反应是赶到香港,堵在我转机的时候恳求我不要破坏他和现任女友的幸福。 从小学一直同窗到大学的青梅竹马,竟然抵不上六个月的相识。以前我认同古人说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中历史的毒太深。 我想所谓的爱情也许就是这样不顾一切吧,但那是不是太残忍了? 朋友们都说,美好的恋情只是童话故事里的虚幻,而我早该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或许是吧,只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躲在蚌壳里很久,以为这样就可以治疗自己的伤口。其实有人说的对,面对才是真正解脱的方法。 我已经懂得保护自己的方法,只是代价未免太高。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机会。 最近迷上了喝咖啡,每天不喝一杯卡布基诺无法入睡,很有趣吧?他们说这种反常表现叫做失恋症候群。 我想不是,只是恋上了这股味道。 如果有机会回到上海,一定请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想念你们的doris 一清早打开电脑,就发现doris的邮件躺在信箱里。 但是这种喜悦在五分钟后烟消雾散。 等着电脑屏幕,刘畅久久无法反应。 doris和男友分手了!那个曾经秉持爱的信念,为了爱情甚至愿意放弃理想的天真女孩,竟然成了他们三个好友里最先品尝到爱情苦涩滋味的人。 曾经她脸上的笑容时那样的单纯和幸福,提到她的男友那一副全然信任的神情,让刘畅都禁不住羡慕爱情惊人的动力。可原来这表面一切的美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此虚假。 她和他会不会重蹈doris的覆辙? 难得一个中午,没有邵振南的纠缠,刘畅和麦云洁终于可以吃一顿纯女生的午饭了。 “有没有收到doris的信?” “有,没想到……”麦云洁叹了口气,“世事难料。” “也许doris说的队,现在根本就没有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的事了。”刘畅感叹着。 “不要这末悲观,不然邵振南出国后,你怎莫办?” “出国?”刘畅愣愣地看着麦云洁,无法消化这两个字。 “她没有告诉你?学校的申请批下来了。”麦云洁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以为既然毕世廷都知道,你也应该……” 麦云洁打住了话头,因为刘畅的脸色越来越难堪。 “我不知道。”刘畅闷闷得说,“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也不需要知道。” “刘畅。”麦云洁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 沉默良久,刘畅终于点点头。 这一整天邵振南都没有出现。刘畅发了好几则短消息告诉他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谈,但都石沉大海。 一点。 两点。 三点。 …… 刘畅仿若一尊雕像默默地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由墨黑一片渐渐转白。 整整十个小时,她就这样等待着,然而电话始终没有响。 “我真得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那夜,他说的话,说话的样子不断在她面前回放。 那时的他,应该是真诚的。如果连这一点真诚都可以伪装,刘畅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演戏的高手。 到底是不是呢? 他什么都瞒着她。 他要出国,他从认识她之前就计划要出国进修,然而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个字。 这说明什么,也许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吧。“也许他爱你,只是这种爱消失了,也许他喜欢你,只是这样的喜欢在他的心中并不是最重的。” 也许这就是所有的答案吧。她静静地将脸埋在冷水中,曾几何时这成为了她的习惯,仿佛这样可以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虽然终究无法逃避,但忘却一时也是快乐吧。 刘畅在水中冷笑着,那张有着冷傲疏离神情的脸再次在眼前出现,很美,却很遥远,不像她如此唾手可得。 水真得很冷,连心似乎也被冻住,这样的寒怕是解不了的。 王菲清冷的声音在耳边低徊,眼角似乎有一种清凉的液体慢慢溢出。 当时我们听着音乐 还好我忘了是谁唱 当时桌上有一杯茶 还好我还没将它喝完 谁能告诉我 要有多坚强 才敢念念不忘 月亮从角落里跑了出来,摇着尾巴似乎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悲伤。 刘畅慢慢蹲下,把头轻轻地埋在月亮的脖子里。 “至少还有你!”她轻轻的念着,动物原本比人心单纯的多。 从这一刻起,他的心似乎关住了,所有过往的一切变成了一场噩梦。 那一年,她刚刚大二,瑰丽校园的爱情梦,真是醒得太快。 第四章 蔚蓝色爱情 唉,她不该来的。 若怡静静地站在这幢位于天母的豪华别墅的大厅角落,窗外八月的桂花香时不时地沁入鼻端,在这充满了香水、发油、雪茄、香槟和汗水味交融的空间里显得分外疏离和格格不入,正如若怡此刻的心境。 似乎是这幢别墅的主人生日,若怡被仲禹拉到这个party上,没有熟识的朋友,没有投机的话题,连音乐都不对她的胃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看大厅的钟,希望快到午夜,可以和主人告辞。 “会不会有些闷?”一个穿着入时的高大男子举着两杯红酒,踱到若怡身边,在把女伴抛在聚会上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想起做男伴的责任。 “还好。”若怡礼貌的笑着,有些奇怪为什么两人认识这么久,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有如陌生人,如果告诉他这样的party只会让有失眠习惯的她直犯困,不知道仲禹的脸色会变成什么样。 “要不要跳支舞,桑巴可是我的最爱。”终于热情的执起若怡的手,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舞动作,想要带她到舞池,却被若怡轻轻推拒。 “我只会青蛙跳,别连累你和我一起丢脸你自己去玩吧。”若怡很想告诉她要得不是舞蹈而是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空间,没有他,没有眼前的这些陌生人,只有她自己喝满室的安静,或者有一曲江南丝竹也不错,只是—— 若怡在心底轻轻叹气,低下头将身子悄悄隐在窗帘帷幕的阴影中,使他看不清她脸上的不耐。 “那好吧。”仲禹耸耸肩,“你确定能照顾好自己?”在看到若怡微笑点头之后,他翩然离去,远处正有一位美女啜着香槟,朝她眉目传情,身材火辣,他迫不及待。 这就是他和她的相处模式,有时若怡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以恋人的姿态。 与仲禹重逢是在她回到台北的第六个月里,说重逢是因为他原本是她的学长,长相出色,学业出色,有钱人家二公子的背景让他更出色,常常开着一部拉风的林宝坚尼跑车在校园里招摇,迷死一群女子的芳心,但其中不包括若怡。他对她只意味着一个经常从女友话题中冒出的名字,一个抽象的概念。然而命运却偏要安排他们在同一家公司相遇,她是行政部一名小小的实习生,而他是市场部年轻有为的业务经理,在一次公司的新年聚会上,他走向她,不顾她的惊诧莫名,不顾众多心高气傲、业绩出色的都会白领女性嫉妒的杀人眼光,邀请她跳舞,一支连着一支……,那一晚若怡只感到晕眩,舞池顶端的水晶灯折射的迷幻色彩犹如旋转的满天星斗,让她看不清整个状况。于是,学长照顾小学妹的故事演变成学长追求小学妹,两人最终谱出恋曲。 仿佛是一部最平庸的爱情小说,结局会是什么呢?王子和灰姑娘从此过着美好而幸福的生活? 若怡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心中嘲笑着这个符合大众审美需求的结局是多么虚幻,什么是美好和幸福?两个没有热情的人在一起度过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便是美好与幸福吗? “你爱他吗?” 在得知好友的新恋情之后,刘畅和麦云洁不约而同问了她一个同样的问题。隔着千里的电话线里只有她难堪的沉默。 “爱真得那么重要吗?”很久之后,她问他们,也在问她自己。 毫无疑问,她不爱他,同样的,似乎他也不爱她,两个互不相爱的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难道爱情不应该是狂热地、独占的、不顾一切的?恋人不是应该都深深的爱着彼此,想将她的一颦一笑都为自己独有?为什么他们要在一起,彼此忍耐着对方,彼此在人前微笑拥抱,在人后迫不及待的分开,为什么? 也许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在初恋以失败无情收场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心中那种叫做热情的东西不见了。熟悉的台北,熟悉的灯火辉煌、熟悉的物欲横流,她却突然不熟悉自己,她甚至不明白在数月前的那一夜晚,当两人看完一场血腥的枪战片后,她突然在电影散场的嘈杂人流中随意说了句“嗨,做我女朋友吧”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有一丝丝的感动,会觉得那一颗有些寂寞,会认为找一个不爱的人做恋人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想,她是怕了那种被伤害的感觉,如果不去爱一个人,就不会被伤害,这样保护自己也没什么错。但是,常常,她会觉得有些哀伤。生命,不可以有更高的吗?为什么她不可以和某个人相爱多一点? “没有分手但不相爱,大概也可以到永恒的。”曾经有人这样在书中写过,每当若怡觉得倦了,厌了,这句话便会慢慢爬上心头。 永恒,是个多么可怕的字眼,如果永恒的便是这样的生活,这真的是她要的吗? “瞧,我看到了什莫?一片蓝色。” 一个苍老怪异的声音打断了若怡沉沉的思绪,谁在窗外说话? 若怡转过身,窗外是难得的满月之夜,月光洒在窗前的桂花树上,泛出片片银色,花香月影中哪里有半个人影? 是听错了吧,若怡安抚着自己,不太了解心脏突如其来的剧烈跳动所为何来。 “是蔚蓝色的,今天的海风带来信息,它告诉我——那是蔚蓝色的爱情。” 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口冒出,毫无征兆地把若怡大大吓了一跳。 “这里不是你的世界,年轻女孩,这里不是爱丽丝的仙境,你走错了地方,或者说你还没找到真正的归属。” 这次黑影没有像幻觉般消失,而是渐渐靠近若怡。接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若怡看清了站在窗外台阶上的,是一个披着吉普赛斗篷的苍老女人,它有一张睿智的面容,所然厚重的帽檐遮住了双眼,但若怡直觉那一定充满智慧洞察一切。 “你是……”仙女?巫婆?就要冲出口的字眼突然卡在嘴边,她怎莫会有这莫荒缪的猜想,仙女、巫婆,他以为现在是在彼得潘的永无乡吗?这里是台北,是一个最不过现实的世界。“其实我——” “虚。”古怪的女人突然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听,海风又在歌唱……蔚蓝爱情海……鸥鸟的白色沙滩……女孩和男孩……阳光里的璀璨笑容……” 她轻轻哼起了歌,沧桑的嗓子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若怡决不会用动听来形容它,却不由自主被牢牢吸引,思绪随着摇摆。 party从一是里抽离,夜台北从一是里抽离,连自我也从意识里抽离,眼前渐渐出现一片蓝色海岸,炫的刺眼的阳光,bassanova的浪漫旋律就像炙热的风,她是一条快乐的鱼在蓝色的深海中遨游,无忧无虑…… “爱情是有着不同面貌的天使和魔鬼,它可以甜美的不可思议,也可以在瞬间丑恶的惨不忍睹,越是想要用手牢牢抓住,越是用力过度而将它推拒得更远;越是逃避和退缩,它却偏爱捉弄,编织绵密如丝的网,将你死死缠住。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 遨游在海中,她依然能够听见神秘的女人沙哑而富含寓意的语言,只是,她是一条快乐的鱼爱情是个什莫东西? 她只想游向大海的深处,那碧蓝碧蓝的大海深处…… “嗨,你怎莫啦?” 属于异世界的声音窜入耳膜,大海消失了,音乐消失了,炫目的阳光不见了,若怡然睁开眼,时髦男女,豪宅party,迷醉的人群,喧嚣的音乐,一下子把她拉回现实,那片海,那条鱼,全是虚幻。 “瞧,我看到了什么?一片蓝色。” 一个苍老沙哑的怪异声音打断了若怡沉沉的思绪,谁在窗外说话? 若怡转过身,窗外是难得的满月之夜,月光洒在窗前的桂花树上,泛出片片银色,花香月影中哪里有半个人影? 是听错了吧,若怡安抚着自己,不太了解心脏突如其来的剧烈跳动所为何来。 “是蔚蓝色的,今天的海风带来信息,它告诉我——那是蔚蓝色的爱情。” 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口冒出,毫无征兆地把若怡大大吓了一跳。 “这里不是你的世界,年轻女孩,这里不是爱丽丝的仙境,你走错了地方,或者说你还没找到真正的归属。” 这次黑影没有像幻觉般消失,而是渐渐靠近若怡。接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若怡看清了站在窗外的台阶上的,是一个披着吉卜赛斗篷的苍老女人,她有着一张睿智的面容,虽然厚重的帽檐遮住了双眼,但若怡直觉那一定充满智慧洞察一切。 “你怎么睡着了?我们回去吧。”仲禹扶着她的手臂,看着她将醒未醒的茫然表情,不由莞尔。 “我刚才作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告诉我——”若怡突然住了口,梦中神秘女人的话重在耳边回响: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 “什么?”仲禹回过头。 “你看见刚才站在窗外和我说话的那个女人了吗?”转过头,窗外一如既往的洒满清冷的月光。 “女人?”仲禹疑惑的皱起眉“我只看见你靠在窗台上睡着了。” 若怡轻轻的舒了口气,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 告别众人,终于开着他那甚为惹眼的benz跑车驶出别墅。突然他指着别墅旁另一幢不甚起眼的欧式乡村建筑给若怡看。 “听说那里面住着一个有吉卜赛血统的预言师。” “是吗?“ “不过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这,应该只是传说吧。”若怡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蓝色的月光下,那幢别墅显得毫无人气。 “谁知道呢,如果是真的,我倒是很有兴趣请她测测我的未来。”仲禹痞痞的一笑,跑车绝尘而去。 那幢房子以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退出若怡的视线。看了最后一眼,若怡告诉自己,这一切一定是梦,是梦。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喃喃的低语在风中不断飘荡,飘荡着 事实上,有些事情真的不是用梦来解释就可以逃避的,很快若怡就明白了这点。 周末清晨,某度假胜地的机场大厅,此刻正洋溢着小野丽莎轻柔的歌声,阳光明媚的从窗户探伸至大厅的各个角落,灿烂的感觉一直照进每个人的心里,除了一个人。 若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紧紧攥着机票,无法相信自己竟然犯了如此荒诞的错误。 不远处一则顶天立地的广告牌映入眼帘:洁白的沙滩为清澈的海水勾勒出一条晶莹的镶边。海水从近到远渐渐变蓝,直至与天际融为一体。海天交界处,泊着一艘白色的帆船,被海水映照的蓝色的船舷仿佛是梦里才有的颜色。在广告牌的左下侧用英文花体字大大的书写着——“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乐园里,只有你和你的爱人,还有马尔代夫……” 是的,马尔代夫,她梦想中的度假天堂,很多次工作压力大到无法纾解的时候,他会看着电脑屏保上马尔代夫的风光摄影,并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放下烦人的工作,离开苛刻的老板,独自一人去这片只有海水与沙滩的人间天堂。 但,决不应个是先在呀! “老板。”若怡拨通国际长途,小心翼翼的解释着眼前混乱的状况。 “什么?!”老伴果然暴跳如雷,“小姐,我有请你出来度假吗?我要你去马德里,你给我跑去马尔代夫干什么?” “我——”若怡翻看着手中的机票,忍不住朝天呻吟了一声,把maldives(马尔代夫)错看成madrid(马德里),定错机票,乘错飞机,这样弱智的理由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好了,先不管这些,你马上飞到马德里,应该还来得及赶上国际通讯展的会议。” “可是,”若怡攥紧话筒,有些艰涩地发出声音,“飞往马德里的班机三天以后才有。” “我不管了,你自己解决。嘟,嘟,嘟……” 电话那头,老板无疑是愤怒了,遇到如此糊涂的下属,任何人都会发疯的。这点若怡可以理解,可现在该怎么办? 她知道最理智的选择便是跳上一架飞机,去新加坡也好,马来西亚也行,只要到一个中间站就可以历史转机飞往马德里。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不愿那么做,几天前party上那个似梦似真的遭遇总是不经意的在眼前若隐若现:“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仿佛一句有魔力的咒语,将若怡的心紧紧扣在这块地方。 也许一切阴错阳差是天注定,也许古人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很有道理,不管怎样,若怡决定任性一次,她要给自己放一次假。 “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再次拿起话筒,拨通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听着电话那头刘畅和麦云洁大呼小叫,她忽然觉得这个错误其实真不错。 很久没有这种疯狂的举动了,很久没有这样兴奋的情绪,提起行李,若怡打不卖出机场,嘴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马尔代夫,我来了! 马尔代夫的首都马累应该是世界上最小的首都了,她的面积只有1.8平方公里,人口大约只有六万,却还分成henbeyru、galolu、machchangoli、maafannu等四个区域。这里没有刻意铺整的柏油马路,放眼望去尽是晶亮洁白的白沙路。炫目的白色珊瑚礁和多半漆成蓝色、绿色的门窗形成强烈的色差,房子通常筑的有高又窄,据说是为了避免恶魔入侵,由于曾受英国管辖,因此也有部分建筑带着浓厚的英式气息。在这个袖珍国都中,汽车似乎是多余的,人们不是骑单车就是走路。 攥着从机场拿来的地图,若怡坐在街边的露天咖啡馆里研究起自己的行程。在马尔代夫两千多个岛屿中,度假村就多达八十七个,放弃了希尔顿、司机这样的五星级酒店,若怡在咖啡馆侍者的推荐下选择了一个名叫vaanu的珊瑚岛。 除了蓝天碧海,那里还有什么?若怡问自己,无法解释自己期待的心情为何如此雀跃。 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这里,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就是dhonis,俗称多尼船,它连接着各个岛屿。若怡拿着纸条,是这告诉她找到这条船的主人,便能到达vaanu。 很快,在一整排白色的小船当中,一艘与众不同的蓝色小船映入眼帘,没有任何理由,若怡相信这便是她要找的。 船舷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弯着腰整理缆绳,阳光肆无忌惮的照耀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汗水浸湿了他的汗衫,若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劳动着的男人的背影是如此强健而有力。 “请问你是舒先生吗?”酒吧里的人说你能带我去vaanu?”若怡用英语询问着,有些担心如果他是当地人的话,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懂英文。 “找别人吧,我收工了。”男子不耐烦的转身,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若怡惊呆了。 一脸落拓的胡子难言他锐利的眼神,眉间深深的刻痕显示本人不甚良好的脾气。 是他,他,竟然是他?! “大,大叔?”若怡惊异的几乎结巴。 常常,她会没来由的回忆起那一年夏天在机场的偶然邂逅,只是天涯如此之大,她根本不会想到他们会在此时此地相逢,直到此刻,她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远比自己以为的年轻。 “对不起,”男人收起缆绳重重的往地上一抛,“你可以找其他船载你去度假村。” “可是——”若怡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竟然没有认出她,虽然两人只算萍水相逢,可是一想到他竟然已将她全然忘记,这个认知不由让她心里有些难过。 “嗨,漂亮的小姐,你可以搭我的船,只要500个rufiyaa(当地货币)”,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突然凑到若怡面前,甚至自说自话的拿起了他的行李。 “谢谢,我不需要——”若怡想要伸手阻止,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够快。 “我的船很近,就在那边。”小胡子指着远处,然后在若怡分身的一瞬间,突然转身欲跑。 “嗨,多尼,她是我的客人。”一只有力地手及时扣住小胡子的手腕,一直背对他们的男子突然转身,虽然神情和语调依然是懒洋洋的,但紧绷的肌肉和冷慑的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寒意。 “嗨,是个误会。“唤作多尼的男子慢慢放下行李,游移的眼神判断着形势。 之后两人用当地语言争执了几句,小胡子不断将眼神打量着若怡,最后终于悻悻走人。 “呃,我,我看,我还是不麻烦你了。“轻轻拖过行李,若怡打算在最短时间走人。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在异乡,身边也许充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无论是多尼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来说都是毫不了解的陌生人,也许她太高估了这个国家的安全性,更高估了自己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咳,”扶着栏杆,男子懒懒地斜睨着她,“走之前,先检查一下行李。” “应该不会有——天!”飞快的用手摸索着行李内侧,若怡知道自己完蛋了,旅行箱背部放有现金、信用卡和护照的侧袋被人用小刀划开,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若怡发疯似的摸索着旅行箱的每一个角落,没有钱,没有信用卡,连护照都没有,难道要她饿死在这个国家。 “是刚才那个人。”若怡恍然大悟的叫出声,“是他,一定是他,先生,麻烦你帮我报警!” “证据。”男子淡淡地指出问题症结,“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飞机场或其他地方被人偷盗的。” “你可以帮我证明啊。”若怡喊着,刚才他明明什么都看在眼里。 “对不起,我不能。”男子摇摇头,“你应该吸取教训,把钱和护照放在一起,还有比这更愚蠢的做法吗? “你——!”若怡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这就是那个曾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过他帮助的人吗?是他吗?一定不是!如果是,他不会突然变得这么冷酷自私,不会明知她此刻心情沮丧无比还往伤口上撒盐。 “一定不是。”若怡在心中肯定,刚才会把他看成机场的大叔,一定是自己的眼睛飞进了苍蝇,她才不要把眼前这个认错成机场的大叔,她才不要侮辱自己的美好回忆。 抬起高傲的头颅,若怡提着行李跨步向前,今天哪怕是睡机场大厅,她也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多废话一句。 “等一下。”男人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若怡状似冷淡的回过头,难言心中的一丝丝期盼,也许他终究还是有点同情心的。 “需要警察局的电话吗?” “多谢好心。”若怡咬牙切齿的回答,“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臭男人!坏男人!没有正义感的家伙!见死不救的败类!若怡搜肠刮肚的寻找最恶毒的字眼诅咒着这个男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恨恨得踩在白沙路上,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脸上,她不能哭,决不能在这里哭,若怡,你要争气,一定不能哭! “这条路并没有得罪你。” 身后的行李被人用手轻轻按住。 “不,不用你管。”若怡使劲拉,行李却移动不得半分。 “不要哭了,很难看。” “谁哭了?”这脸上的水根本就是汗嘛。 一方蓝色的手帕递到面前。 哇! 憋了好久的委屈犹如开闸的洪水,伴着眼泪滔滔而下。 “为什么倒霉总会找上我,为什么连你也欺负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无奈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显然已哭得浑然忘我的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已经有了我的手帕,去还是喜欢用我的衣服来擦眼泪和鼻涕呢?” 其实他很想这么问。 dhonis飞快的在海面上行驶着,昏黄的大海景色美到极点。夕阳映照在蔚蓝的海面上,像是从天上撒下一层金粉,由院至今层层洒落在水面,辉煌灿烂,周围的一切都是金色。 小船飞快的越过一个又一个岛屿,海风凉凉的吹在身上,一身的燥热和疲惫似乎都融化在风里了。 这是马尔代夫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来说更是全新体验的开始。然而此刻再dhonis船头安坐的游客非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惊喜,倒是一连的沮丧。 若怡偏着头,沉默地坐在船尾,视线始终越过舵手望向远方,一种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没有钱没有护照的日子要怎莫过,就这样跟着一个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家伙上了船,她甚至哭倒在他的怀里…… 唉,真是糗毙了!还不如一拳把自己敲昏什莫都不用理更好。 “到了。” 简短的话语打断了若怡的沉思。才刚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色牢牢吸引,原来在她苦思民想的时候,错过了折磨美好的景致。 那时她梦想中的小岛,白色的沙滩在夕阳下折射着奇异的光芒,远处一片绿色之中的棕榈树在风中微微摇曳着树枝,最神奇的是在沙滩与海之间,有一座小小的白色阁楼 这一定是仙女用点金棒创造的奇迹吧。”若怡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阁楼底下是完全掏空的支架,一半撑在沙滩上,一半撑在海水中。一道白色的旋转楼梯蜿蜒直上到一扇全玻璃的落地门。阁楼似乎是个六面体,每一面都是大大的落地窗,透明的纱幔悬挂在窗棂上柔柔的飘荡着,仿佛是被风一吹就会吹散得云。 “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住的地方。我会羡慕死的。”若怡轻轻地走上白色的楼梯,用手抚摸着原木搭筑的楼梯扶手,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很遗憾,它确实实。”舒马赫泊好小船走来,静静地站在若怡身后。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她穿着一身湖水蓝色的丝绸质地的连衣裙,裙子很长,裙摆很大,像一朵蓝色的在风中摇曳的花瓣。 站在白色的小屋前,站在蓝色的大海旁,仿若这原本就是她该在的位置,连色彩都是如此和谐。 他不该让她到这里来,正如在码头上第一眼认出她之后的直觉,她会是个麻烦,让她心动的麻烦。 “我可以住在这里吗?”若怡回头,巧笑嫣然,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金色的光芒镀在她身上,美到极点。 舒马赫紧紧地握住手,克制住自己立马把她画下来的冲动。 “不,”舒马赫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看着若怡微笑的嘴角一下子垮下来,“除非你替我工作。” “真的?!”她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我可以在这里工作,呃,算是贴补住宿和伙食费用?” 舒马赫皱着眉,越过她走上楼梯,打开小屋的门,“你可以负责清理房间和做饭。” “一言为定。”若怡爽快地点头。 “星星,我看到星星了!” 一声惊喜地尖叫,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仿佛是这热情海洋之夜的节奏舞曲。 舒马赫看着水槽里四分五裂的英国骨瓷咖啡杯,无法解释眼前的心情是肉痛还是无力。晚饭后,他带领她到房间安顿下来,才不过走进厨房5分钟而已,她的分贝就震碎了他最喜欢的一件瓷器。习惯了安静的环境,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看书,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多出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实在是无法适应。 “是你自找的麻烦。”舒马赫苦笑着,转过身,看见若怡带着一脸狂喜冲进厨房。 “屋顶是透明的”,若怡的神情仿佛见到糖果的小孩,“竟然能够看到星星,我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耶!” “是的,小姐”舒马赫收拾着破碎的瓷片,“我没有忘记这幢房子是我的,我熟悉它的每一个角落。” “噢。”若怡的笑容怯生生地收起,开始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羞愧。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让他住在这么充满灵气的地方实在有些浪费,若怡心底暗暗嘀咕着。 “对了,必须提醒你。”舒马赫转过身一脸严肃,“在顶楼浴室有一扇后门,千万不要打开它,特别是晚上,绝对绝对不要打开,听见了吗? “为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蓝胡子的故事?”舒马赫似笑非笑的回答着。 呃,若怡倒抽了一口凉气,蓝胡子杀妻的童话可是她听过最残忍的故事,他该不会——该不会? “我困了,先去睡了,晚安。”匆匆告辞,若怡像逃难似的跑出房门。 总算安静了。 舒马赫轻轻舒了口气。 这才像小岛宁静安详的夜晚,除了音乐只有海浪声相伴,像之前度过的每一个夜晚。 睡不着。 若怡裹着薄薄的毯子,第一百次翻身。 天上的星星透过天顶的玻璃在她头顶一闪一闪,浪涛声不断拍击着海岸,像是有节奏的催眠曲,然而她却睡不着。 那扇门后面有什莫?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整整一个晚上,无数个曾在报纸社会新闻版上看到的变态杀人的消息闪过脑海。 那扇门后面到底有什莫? 堆积如山的尸体?也许他就是靠诱拐的方法把游客骗至家里,趁她们陶醉在马尔代夫美丽景色时将其杀害,那门后可能是一个冰柜,许多尸体堆积在一起,缺胳膊少腿—— 呃,若怡打了个哆嗦,及时制止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继续发展下去。 若怡你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明天如何补办护照,注销信用卡,还有打电话到台湾叫家人汇钱过来,对,不要想,现在就睡,就睡!” 眼睛好不容易闭了起来。 可是,那扇门后面到底有什莫? 闭上眼后跳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竟还是这个疑问。 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不管了,若怡悄悄爬起身,赤着脚,轻轻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浴室的门被轻轻拉开,昏黄的灯光下,纯白的浴室里还残留着刚才沐浴是氤氲的热气,使一切更显迷蒙。门的另一边是另一扇门——那扇藏着无数秘密的门,银色把手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幽幽冷光。 “打开它,打开它!”全身细胞在朝她兴奋的呐喊。 嘎吱吱吱,把手被轻轻按下,一点一点,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门被轻轻拉开。 尸体,冰窖的冷气……所有想象中的一切,统统没有发生。 清亮的海风扑面而来,门背后是广阔的星空,星空之下是一片露台,在露台的另一边,拾级而下,可以直接走进海里。 “这不是真的。”若怡告诉自己,今晚已经有太多的惊喜,但是没有任何惊喜能够比这一项发现更让她震撼。 一瞬间天地是如此接近,她赤着脚,站在被海水浸染的地板上,头顶着星月,脚下是世间最纯净海水,如果有音乐,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在此刻舞蹈起来。 “不是说过不要打开这扇门吗?” 身后,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传来。转过头,舒马赫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她,昏昏的光线中若怡似乎有一丝错觉,仿佛这一刻他的眼神是温柔而亲切的。 “为什莫,为什莫不告诉我又这麽美的地方?”若怡轻轻走向他,带着梦幻的神情,白色的睡袍在夜空中划着弧线,一圈一圈,仿佛水中的精灵。 “因为美只有自己发现才更有价值。”舒马赫微笑着,他就猜到她抵抗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还想看更美的吗?”他走进她,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下台阶,海水轻轻拂过他们的脚踝,凉意沁人心脾。 不知他按动了什莫开关,转眼间,零星的光点一点一点从露天的木质扶手上亮起,银色的光芒一直燃到海面的最后一格台阶。 他们仿佛站在星星铺设的地毯上,美得不真实。 “每次站在这里我就会想,也许美人鱼正在大海深处凝望这灯光,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汤姆·克鲁斯,那末《海的女儿》的故事便能成真了,但现实是她看到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粗鲁大汉,于是美人鱼失望了,童话破灭了。” “或许不是这样。”若怡坐在台阶上,喃喃的看着这一切,“爱情不是外在的表象,也许美人鱼爱上的,正是那个满脸胡须的粗鲁大汉。” “会吗?”他斜靠在扶手上,看着他的眼神深邃难辨。 会吗?若怡轻声问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内心呼之欲出的答案。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细小的碎裂声,绵绵秘密的从内心慢慢爆开。原以为自己的心就像冰封的河流,早已凝滞不动,不再有任何人能够走进。但就在这一刻,这一瞬间,他的眼神,他嘴角微微噙着的温柔笑意,却像一股暖流,缓缓融化她心底最寒冷的地域,内心的某一角落开始慢慢松动。 这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人,曾经在机场用他独特的方式拯救她濒临破碎的自尊,在她最失落的时候让她有笑的力量;而现在这个人终又出现了,在此地,在此刻,用他不经意的浪漫,他的直摔的温柔感动着她。 微微闭着眼睛,在耳边,在风中,那若隐若现的歌声似乎又在唱响:“听,海风又在唱歌……蔚蓝爱情海……鸥鸟的白色沙滩……女孩和男孩……阳光里的璀璨笑容……” 那一夜,她枕着海风睡得特别香甜。梦里她化身为一条鱼在大海中遨游,海的另一边始终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 美人鱼看到了王子,抑或是王子也看到了美人鱼。 若怡的签证补办得很慢,当地政府的办事效率就如同小岛上的生活节奏一样缓慢,而从台北汇来的款项也似乎永远在途中,没有到达的日期。 日子就这样悠悠闲闲地过下去了,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甚至没有电话的干扰,时间变成了日落与日出的交替,舒马赫带她游遍了周围的小岛,去潜水区浮潜,在黄昏的时候垂钓,甚至租来风帆,教她如何驾驭。台北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名词,甚至淡出她的记忆。 这天,有如往常,若怡在沙滩上闲逛着,顺便挑拣着细沙里一种色彩奇异的贝壳。舒马赫曾告诉她,因为这种贝壳有着稀有的蓝色光泽,当地人称它为美人鱼的眼泪,并传说用它串成的手链可以让人得到幸福。不只是被贝壳的漂亮色泽吸引还是因为那则美好传说,之后若怡没事就在沙滩上寻找,计划着要用它串成一条手链。 而舒马赫坐在不远处沙滩上,削着树枝,好像要做一个画框。 “我真想和你一样的生活,无忧无虑,在这碧海蓝天的世外桃源!”若怡突然躺倒在沙滩上,任凭海水洗刷她的裤脚。 一瞬间,天地是静默的,时间仿佛凝滞,所有的一切,除了现在都消失了。 “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都会这样讲,”舒马赫声音远远传来,“但其实这只是人生中的一段悠长假期,假期之后你必去面对现实,必须去做你生命中除了悠闲以外更重要的事,人生不仅仅是享受和虚度。” “对你也是吗?”若一转身,看向他。 舒马赫不语,只是远远眺望着海面,脸色深沉。 “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许久之后他才淡淡的回应。 是呵,若怡心里明白,不管她如何享受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是归期总排在日程表的某一天,她终要提着行李告别这里的阳光,海滩和眼前的这个人。 视线再次缠绕着他,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汗衫包裹得他,悠闲地坐在一根被海水推上沙滩的浮木上,张扬的怒发在脑后系了起来,显露出他宽阔的额头和轮廓分明的眼鼻。他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庞,特别是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种穿透力,可以直接洞穿人内心,他满脸的胡须就像一种伪装,若怡想,其实她并不了解他。他有多少面?深沉的、温柔的、冷漠的、热情的,常常她会觉得他很遥远,仿佛当年在机场向于是那个仗义出首的人并不是眼前的人,常常她又觉得自己离他很近,他隐藏的情绪,他的快乐,他的恼怒总能被她看穿。她明白,他绝对不是眼前看来得如此简单和淡泊,但剥离那层表象之后,他究竟是怎样的?正如他剃去胡须,他的脸庞会是什么样子的,这都让她好奇但不敢触碰。 是啊,不能触碰,若怡告诫自己,似乎这样便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若怡不敢去想。 我们有客人了。”舒马赫的话打断了若怡的独想,转头看向海面,不远处一条dhonis正慢慢靠近。 “是来潜水的游客吧。”若怡站起身,打算去拿一些潜水的工具。住在这里的几天,他发现这座珊瑚岛其实就巴掌大,除了舒马赫的小屋,根本没有度假村和其他设施,平时只有来潜水的游客才会光顾。 “若怡!若怡!” 小船上的人挥着手,字正腔圆的国语定住了她的脚步。 这不可能! 若怡诧异的回头,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 “仲禹?” 若怡不敢置信的看着从靠岸的小船上跳跃下来的人影。 “总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尚未反应过来,若怡就被仲禹仅仅拥住。 “你是正巧来这里度假吗?”好不容易,若怡才挣扎出他的怀抱,她设想过若干个离开马尔代夫的场面,却没有一个情节里有仲禹这个角色。 “咳,当然不是。”终于仅仅捧住若怡的脸,眼神里有若怡从来没有见过的热情,“你突然消失,我当然要来找你,整个马尔代夫都快被我翻遍了,幸好它还不算大。” “可是,可是,我很好呀。”若怡用力地拉下他的手,还无法从他突然出现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他为什么回来,一直以来她对他都似乎只是身边若有若无的一个装饰品,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 视线不由转向舒马赫,却发现他只是抿着嘴,抱着胳膊,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们。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悠长假期结束了,所有的平静与和谐已不复存在。 当晚,她和仲禹离开了舒马赫的小屋,住到了希尔顿的度假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个家伙脾气这末差。” 晚饭在酒店优雅的露天餐厅里进行的,只是周围的一切根本没有办法愉悦若怡,这自己被仲禹牢牢握住得手,她只觉得深深的无奈。 “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你怎莫可以用这种态度——”,若怡不知该说什莫好,抽出手掌撑着发胀的脑袋,情况怎莫辨的这莫糟? “嗨,我知道了,我会补偿他的。”仲禹故作无事的安抚着她,“多少钱,一千美金,两千美金,都没有问题。”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只是——” “嗨,他只是个渔民。”仲禹突然打断她,隐忍了很久的火终于发作,“我们有必要为他争吵吗?那些都是小事,你不觉得我们有更重要的话题可谈吗?” “对不起,”若怡突然站起身,不顾餐厅里其他顾客回头的好奇张望,冷冷地扔下餐巾,“我需要静一静。” 愤愤地离开餐厅,若怡的思绪依然萦绕在白天的争执中。 仲禹到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以她的男友身份自居不算,还对舒马赫隐隐含着莫名其妙的敌意,试图用高人一等的姿态来羞辱舒马赫。一想起仲禹掏出美金表示酬谢的情景,她就感到羞愧和尴尬,他竟然还赞美舒马赫的小屋,提出要把它租下来,一只住到离开为止,那种神情,仿佛给了舒马赫无数恩赐。 也许,在仲禹的世界观里,在他的生活圈中,在他的朋友群众,钱便是表示酬谢的最好方式,拥有金钱的数额多寡决定一个人的地位和价值。但若怡知道舒马赫是骄傲的,他的骄傲不是用金钱可以收买的。 “你可以把钱砸到这里。”舒马赫的回应就是一张抄有慈善机构抵制的纸条,然后把他和她的行李扔到仲禹来时的小船上,“礼貌”地请他们离开。 是的,礼貌而充满轻蔑的。他甚至没有理睬若怡的道歉和解释,只是冷冷地看她,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她被伤害了。 若怡承认她被他的轻蔑伤害了,他甚至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就把她和仲禹化为同一种人,与他两个世界的人。 没有告别的话语,就这样结束了? 站在漆黑的海边,若怡意识到她和他的邂逅真的已经结束了,人生有几次萍水相逢的机会? 第一次,在香港的机场。 第二次,在马尔代夫的海边。 还会有第三次吗? 她知道那是渺茫的。 为什莫要依依不舍呢? 望着远处海面上忽隐忽现的灯光,在某处小岛上,他是否也正站在沙滩上,向她现在一样想着她? 抑或是,已把她抛在脑后…… 接下来的日子,仲禹变得分外讨好,不但没有马上提出回台湾,反倒是拖着若怡游遍了整个马尔代夫。三天里,他们去潜水、钓鱼、冲浪,闲逛,但对若怡来说,曾经乐此不疲的事情如今却变得索然无味。 清晨,在马累的大街上闲逛,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稀疏人流,露天咖啡吧里正放着,onolisa轻柔的歌声: 打开窗户望着天空 乘着雪橇的月亮 做梦的幸福夜晚 美好的冬日奇迹 你走过来 那就是命运 微笑着紧紧拥抱我时 蜜月盐香味的亲吻 美好的冬日奇迹 …… 温柔的歌声,在这个被称为“蜜月天堂”的度假胜地显得极为和谐。若怡默默行在街头,看着身边不是有情侣向意味着,带着甜蜜笑容擦肩而过。没由来的,一阵悲伤涌入心田,那种相属的幸福感觉陌生到令她心里发痛,曾经以为这样的幸福已经不是她的渴求,现在才突然觉得那种漠然只是没有遇到渴求的对象。 …… 指尖上的一颗星星 你才是我想要的礼物 我的心是乐园 伴随着你徜徉在乐园里 …… “我的心是乐园,伴随着你徜徉在乐园里”,若怡回味着这句歌词,不久前那个在海边白色小屋露台上的夜晚,那个有着美人鱼和王子故事的夜晚,无声无息盈满她的脑海,曾经快乐是那么容易。 突然之间若怡有所顿悟:她陷进去了。 第一次受伤之后,她告诉自己,不能,不能再爱上任何一个人,因为她再也伤不起。可是当爱情来到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心防根本是毫无作用。 “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 原来语言竟然真的,只是这段爱恋注定没有前途。若怡顿住脚步,为自己这一发现震慑不已。 “嗨,听说前面那家餐厅的海鲜很棒,去那里吃午餐怎么样?”仲禹拉拉她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指着前方,丝毫没有发现若怡的不对劲。 “我们回台湾吧。”若怡郁郁回头,也许现在逃还来得及。 “怎么了,不是说多往几天的么?如果是担心公司的问题,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的。”仲禹拍了拍若怡肩膀。 “不,我想回去了。”若怡摇着头,一脸茫然。海风突然盈盈吹来,拂乱了她的头发,正如她混乱的思绪。 突然,她的神情一愕,舒马赫出现在她的视线内,相隔一条街的距离。 依然是那一身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随意套在身上的简单黑色汗衫,他带着墨镜,闲闲得坐在露天的咖啡座里,头悠悠的仰起,视线正不知投向哪个天高水原处。即便是这样静默的样子,再穿流过往的人群中他依然醒目。 然后,仿佛有了感应似的,他突然低头,侧转身。 于是,四目相对。 若怡只觉得整个人被牢牢钉在了当场,她应该过去打个招呼,随便寒蝉几句话,或者提前道别,感谢他的帮助。但她什么都无法做,喉咙仿佛被掖住了,四肢肌肉僵硬。 数天前两人朝夕相处、含笑相对的情景遥远的仿佛几个世纪之久。他的沉静,她的淡然,她的泰然自若,全部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与他深沉难辨的眼神对视着。 “走吗?”毫无所觉得仲禹揽住她的腰,转过她的身体,有些耍赖的开口,“我饿了,去吃饭吧。” “我——”再度回首,若怡却发现舒马赫的身影已然消失。 “这道菜叫g,侍者说这是这里的名菜,你尝尝,是用金枪鱼和椰子煮的,嗯,味道很不错。” 仲禹夸张地咀嚼着嘴里的佳肴,试图博得对面佳人展颜一笑。 “为什么回来找我。”没有动眼前色泽诱人的美食,若怡淡淡地看着他,突然飞来依据。 “这不是很有戏剧性吗?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为男友的我及时出现。”仲禹耸耸肩,朝她一笑,那有点帅帅的坏样子会让许多女生心动,但对若怡毫无作用。 这种假装恋人的把戏该结束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若怡叹了口气,“为什么突然在意起我,关心起我,我以为——” “你以为我们俩在一起只是扮家家酒?”仲禹截过她的舌头,一直嬉笑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你以为我根本不在乎你,不爱你,甚至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友?” 若怡愣愣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仲禹苦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真的这样以为。” “大一时,你不会游泳,结果被人恶作剧推下游泳池,有人把你救了起来。大二时,因为发烧转成肺炎,你生了整整一个月的病,有人在你家信箱里放了全套课程的笔记影印本?大三时,你突然要跑到大陆去读什么历史系,保留你的学籍。你以为那是谁,是那个你一走就等不及变心的前男友?还是喜欢在袜子里塞礼物的圣诞老人?”仲禹带着嘲讽的语气,冷冷叙述着。 “我以为——是志诚。”若怡喃喃自语,一脸的不置信,难怪每当问到这些事,志诚的回应总是含含糊糊。 “是我。”仲禹自嘲的笑着,有一丝苦涩,“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但你却看不见我。我有我的骄傲,从来都是别人围绕身边,我不能失败,不能被人嘲笑,我是天之骄子,就算是爱情故事,我也必须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马王子,而你是受宠若惊的灰姑娘。” 所以他才总是若即若离,总是红颜遍天下的样子,去不肯放弃她男友的头衔。 “知道你突然在这里失踪,甚至连一同短讯都懒得传给我,我突然警觉如果不让你明白,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爱上我。但——”仲禹突然欲言又止,也许他还是晚了,他没有忽略若怡对那个渔夫的依恋,他们俩之间潜伏着某种张力,让他不得不去破坏,但也许已就来不及了。 “我该怎么办?”若怡有些凄惶地看着他。 “爱我。”仲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若怡缓缓的挣脱他的掌控,悲伤却坚定地看着他,“我不能够。” 被人爱是一件幸福的事,若怡不是不感动,只是这份感动来的太晚,他已经没有心再去分给别人。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当不爱一个人,无论她给你做了多少事,都是没用的,不爱就是不爱,这虽然很残酷,但却是事实。 仲禹坐当天的飞机离开了,走的时候一身破碎,但若怡相信他终会拼凑完整,至于伤口。 没有和他一起走,是因为她决定再走之前坐完最后一件事。 用皮质的黑线将最后一刻贝壳穿好,若怡凝视着这串手链良久,蓝色的光泽仿佛大海的颜色。这是她能够送给他的唯一礼物,带来幸福的礼物。 穿这来时相同的蓝色丝制长裙,若怡租了一艘dhonis慢慢靠近舒马赫的小屋,同样的黄昏,同样的海风,同样的白色小屋,但若怡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走进小木屋,若怡发现里面并没有人,说不清那感觉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抚摸着熟悉的楼梯扶手,所风飘荡的薄纱窗帘,曾经让他惊悚难眠的神秘木门,若怡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如此贴近。 将手链放在客厅的醒目位置,若怡留恋的环视所有的一切,这次告别,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就让一切成为美好的回忆吧。 离开时,透过落地窗,她看到远处沙滩上走来的黑色人影,是他。 默默锁定视线中的人,也许两年、三年或者是十年以后她会淡忘,淡忘这段日子,淡忘相关的人,但是此刻,她却连留下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再见,她在心里默默对他祝福:“祝我们都找到幸福。” “请旅客们注意了,飞往吉隆坡的飞机在5号服务区百里登记,请……” 若怡拖着行李朝候机厅缓缓走去,无论何时这个度假村的小小机场都是人头攒动。 “姐姐。”一双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裙摆。 低下头,她看见一个当地小女孩站在她面前。 “一个大胡子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小女孩从背后拿出一个像鞋盒那么大的蓝色礼盒。 大胡子叔叔?若怡心头遗产。 “他还说什么吗?” 小女孩摇摇头,然后接过若怡递来的小费之后开心的没入人群。 礼盒。 若怡愣愣的看着这意料之外的东西,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拆开层层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硬纸盒,打开硬纸盒,一幅用原木树枝制作的画框出现在眼前,画框中是一幅小小的油彩画:夕阳的大海边,白色的小屋旁,一个穿这蓝色长裙的女孩背影。 这一刻,不知为何,机场广播突然放起了歌: 我爱上一盏灯 我爱倾听转动的秒钟 不爱其他传闻 我爱得 比脸色还单纯 比宠物还天真 到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吻 就给我一个吻 我只爱陌生人 我只爱陌生人 …… 熟悉的歌,在相似的场景下播放,若怡诧异的站在机场大厅中央,一瞬间,机场仿佛无限放大,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只是其中极其普通的过客,所有发生的故事只是一段渺小的插曲,这种感觉一如当初。 似乎一切的故事,并没有完全结束,也许只是刚刚开始。 第五章 三个女生一台戏 长城的建造历史经历了2000多年。 歌德花了58年时间完成诗剧《浮士德》。 埃及胡夫金字塔建造花费了20年时间。 爱迪生发明电灯用了5年时间。 如果只有两年时间,你觉得自己能够创造多打的奇迹? 也许不能。 但是三个刚二十出头的女生却用自己的才情和能力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这是奇迹吗? 应该算是吧。 夏日午后,阳光、白云、沙滩、咸咸的海风,海南三亚的碧波蓝天此刻灿烂得让人炫目。 bebelgilberto和着kennyg轻柔的萨克斯低吟着“thegirlfromipanema”,磁性沙哑的噪音透过音质良好的扩音喇叭在整个海滩绵绵回响。 “可以开始了吗?” 椰子树下,身着白纱裙的高挑女子背靠海天一色的背景,摆好风情万种得pose,更不忘让蓬松的长发随着海风起舞,舞美无比。 远处的游客纷纷为如此美色、如此没人驻足,直至一个黑瘦的身影突然窜入换面,破坏整体美感。 “来,小妞,秀一下你的牙齿。”来人举着足有3公斤的重物,再美人面前东蹿西跳,活像动物园的一尾活猴。 “放松,放松,想象你心爱的人正深情注视着你,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活猴”再度调整一下位置,这才让众人看明白她原来是个女摄影师,如果她抱的照相机是真的的话。 “好,再换个姿势,大宝这边补光。”“活猴”再度挥挥手,身边一个体形高大的男生立刻摆好反光板的位置,配合得天衣无缝。 咔嚓,咔嚓! 白衣模特儿绕着沙滩来来回回走了无数圈,直到脸皮笑僵、四肢乏力、脚底冒泡、西洋远处的海平线吞吃成半个蛋黄,“活猴”才终于消灭最后一张底片,颇有大将风度的大手一挥宣布“苦行”结束。 “啊!累毙了!”一离开镜头,白衣美人就像一颗脱水的蔬菜,立马软瘫在沙滩上,恨不得立马以此为床,先睡个24小时。 “maggie,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机场。”“活猴”一遍手脚利落的收拾着摄影器材,一边伸腿无情的轻揣着脚便仿佛昏死过去的美人。 “我不!” 美人虽然闭着眼委顿在地,语气却坚决无比。 “装死也没有用,反正今天必须走。” “说好被你利用完,可以好好玩上一通,可直到现在我连三亚张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就这样子呀,除了海就是海。” “活猴”毫无愧色的嘲笑美女的无知,顺手将手里死重的包以掷铁饼的标准姿态扔给身后高头大马的男生,毫不担心那足有40公斤重的包可能会将他砸成肉酱。 “广告公司明明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急什么?”美人被“活猴”死拉活拽地拖将起来,忍不住一连埋怨。 “我当然急,每一分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一想到这些因子被你歇斯底里的浪漫细胞在这个除了海就是海鲜的地方随随便便浪费掉,我会心肌梗塞外带脑溢血而亡的!” 说罢,“活猴”忍不住摸了摸身上起的鸡皮疙瘩,谁能料想到可怜的她还会有海鲜过敏症,大快朵颐的当天就被送到医院吊盐水收场,一想被食堂粗糙食物荼毒多年的胃竟然是这样捧不起的阿斗,她只能长叹一声怨恨自己没福气。当然这样的地方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赚钱我也有一份,了不起我不抽成了,你让我再来两天嘛……” 美女嘟起唇型完美嘴,用低哑、磁性、软糯让人听了浑身舒畅的声音轻轻哀求着,配合着楚楚可怜的眼神,那简直是让人—— “小妞,这套对我没用,别忘了,就算我看上去像公的,我还是如假包换的女生。别浪费表情了!” “活猴”假装遗憾的拍了拍美女的肩膀,整理背囊的速度依旧迅速果断。 “可是,我就这么回去也太没面子了。”美女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懒懒得支起身子,实现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的海平线,她可不想这么快就回上海,这回她不要妥协,她要让毕世廷急得双脚跳,她希望看到他那终年不变的扑克脸会因为她的小小失踪裂出一条缝,她希望……唉,美人再度深深叹息,有句话怎么讲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改变他的工程实在比挖隧道、造跨海大桥更有难度。 “停!”一声大喝在耳边炸开,“你就保持这个姿势,这个神态,对队,爱情无限好,只是烦恼多,保持住!保持住!” “活猴”一面激动得手舞足蹈,一面用脚盟揣正手忙脚乱把刚刚放好的摄影器材拿出来的殆命苦力,“大宝,操家伙!” “喂!”美人收起轻愁的脸,坐在地上怒斥,“人家正在感怀伤悲,你却满脑子只知道拍照,不是说收工了吗?” “好好好,拍完照我陪你一块儿伤悲,你先让我拍,难得我今天灵感来的又凶又猛。” 黑瘦女生一面露出奸笑假意安危,一面拿着相机狂摁个不停。 看到这里你大约可以猜出,这名摄影师和模特儿是谁了。不错正是刘畅和麦云洁。只是如果你对他们的记忆还保留在两年以前,那么你对眼前的景象一定会大吃一惊。当然这“惊”的部分主要是针对刘畅,maggie依然还是清新爽朗的大美人一名,但是刘畅的改变却让所有曾经熟悉他却许久未见的人怀疑自己的眼里或者记忆力。 两年前刚升上大二的刘畅,虽然脾气火爆,牙尖嘴利,但是直直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以及嘴角无论是微笑还是骂人时都会露出的小小酒窝,总会让不熟悉他的人产生她是一个单纯、乐观、好脾气的清秀女生的错误印象,虽然交谈五分钟之后大部分人都会发觉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嘿嘿,但那至少还算是一个正面印想吧。 但是放眼现在的她:一头俏皮的短发乱糟糟的耸在头上,仿佛午睡刚醒来不及梳理的颓废样子,当然发行设计师会告诉你这是好莱坞大明星梅格·瑞恩的招牌发型,在什么什么影片中她就是以这头乱发出现,俘获男主角的心。不过梅格·瑞恩毕竟是梅格·瑞恩,一头金发的好莱坞甜姐怎么可以和眼前这名一头乌黑乱发外带一身乌黑皮肤,说得好听点是健康的小麦色,说得直白些就是非洲黑炭头的刘畅相比呢? 从头黑到脚,干瘦的身材,凌乱的短发,乍一看根本就是一个俏皮的小男生,又或者扮演港片中不良少女也很神似。这样的刘畅任凭你有多好的眼力都很难一眼辨认出来。 是她整容了吗?还是因为两年前和邵振南的感情无疾而终而故意把自己糟踏成这个样子?如果你这样猜测,那只说明你看琼瑶阿姨的剧集已经看的中毒。 “刘畅,你不要满脑门子都是赚钱嘛,年轻的时候如果不快乐的享受人生,难道你要等到满嘴假牙、满肚子移植器官、手不能抬、脚不能动的时候再来感受生活的乐趣?”麦云洁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来,满心抱怨道出刘畅变成这个样子的真正原因——赚钱。 如果说邵振南的出现对刘畅目前22年的生命有过什么影响,那么她只能够承认是他的鸡婆使她领略了摄影的乐趣,使她发现了原来自己有成为摄影师的天赋。谁能想到当年只是为奖学金而匆忙学习的技术,却为她的人生打开了另一片天地。虽然才短短两年时间,但她的作品却已经多次参加国内、国际的摄影大赛,并得到奖项。 “成熟的技巧、敏锐的观察力、独特的构图,她很有潜力。” 一位国际知名的摄影大师再看完她的作品之后给予这样的评价,也正因为此,尚在同仁大学就读广告系四年级的她得到众多广告公司和摄影单位的青睐,在别的同学发愁如何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时候,她却可以慢慢挑、细细选,嫉妒死一千人。但最让人吃惊的事,这个曾经扬言非4a公司和国际知名传媒团体不进的家伙,突然宣布她哪家都不选,因为她要自己干。 soho、自由自在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不用看老板的脸色、不用朝九晚五的和大众一起挤公车赶时间,这对所有崇尚自由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又有活力。但是所有这些对刘畅来说都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某天的一个突发奇想,而这个突发奇想得到了她的好友们的热烈支持。 她,刘畅,一个以赚钱为己任,发誓要过不平凡一声的嚣张家伙,成立了一家以处理各种特别的、有挑战性的、歪门邪旁门左道只要不违法乱纪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事务所。 当然如果你以为这是一般的事务所就大错特错了,听听这个事务所的介绍,你就知道它有多特别了: 1.据说它是有三个女性合伙人共同成立的,可是在所有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它只是同仁大学的一个摄影社团,当然奇怪的是,不管每年有多少新生要报名参加这个社团,作为社长的刘畅永远只回答三个字“别做梦”。而硕果仅存的几个成员中有一个根本不会摄影的建筑系系花麦云洁,那么另一个人究竟是谁呢? 2.这个事务所简直就像高地下活动,你不可能从任何公开场所听到这个事务所的名字,委托人只有找到相关的地点、接洽到相关的人才有机会得到她们的服务。 3.事务所接受委托的前提条件是无论如何达到目的的,委托人多无权过问事务所的办事过程此乃商业秘密。 4.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夸张的一点。委托人必须有着事务所漫天要价,爱做不做。只有开价没有还价,这是事务所扬威立万的不二原则。 了解了这些,这一行人出现在海南的原因就变得显而易见了。 “老大,其实广告公司给我们的时间足够了,何况这次来三亚的拍外景费用是他们报销,我们晚走两天应该没关系吧。” 一只在旁边默不作声仿佛道具一般的高大男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天堂般的浪漫地方,和自己心仪的女生在一起,怎么样也要为自己的福利争取一下。 “闭嘴,没人问你意见。”刘畅手一挥,大眼一瞪,大宝顿时噤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好歹人家也号称电机系系草一名,受尽小女生的仰慕眼光,可是偏偏在刘畅面前就变成榆木疙瘩一块,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你给我老实交待。”麦云洁终于坐起身,视线凉凉地扫视着自己伙伴,直到看得刘畅原本晒成小麦色的脸庞露出一抹可疑的暗红。 哼哼,这个家伙心里有鬼。 “是不是和毕世庭通过电话了?”麦云杰懒懒地从流畅手中抢过相机,自是虽然优雅无比,但是把相机拿在手里一抛一抛的姿势,却让一旁观看的机主三魂去掉了两魄。 “maggie,冷静,千万要冷静。” 刘畅一脸惊恐的看着被maggie把玩的心肝宝贝,nikonf5——尼康公司1996年6月推出的f系列中最新的顶级自动对焦照相机,虽然是二手货,但也花了她多年的奖学金和打工的积蓄,简直比她的老公还亲,比她的存折更珍贵,使她的吃饭家伙,为了它她可以出卖一切。 “那就从实招吧。”麦云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刚才哀哀求告的小可怜样一扫而光,谁让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呃?”刘畅眨着天真的眼睛,试图装傻,可惜对手太了解她的为人。 “毕世庭是不是答应了你的什么条件,所以你就承诺尽快把我骗回上海呀?”麦云洁嘴角荡漾开最无辜,最甜美的微笑,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样的表情暗示着她已经被惹毛了。 “嘿嘿,我怎么可能那你来作交换条件。”刘畅挠挠一头短发,心里大叫不妙。 不知为什么,一只不被她看好的麦云洁和毕世庭竟然支持了两年多还保持亲亲密密的恋人关系,害的刘畅和篮球社的那帮子毕世庭的队友打赌输了n顿饭。好不容易等她终于习惯在看见麦云洁的时候必然看见毕世庭(ps:除了女厕所),却未料两人偏在这个时候闹起了矛盾,情况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害的刘畅只得两面做好人,口水费了不少,好处却也捞个十足。可是,怎么今天就露马脚了呢? “现在不交代,等我回去查出来,那咱们就等着瞧好了。”麦云洁终于大人有大量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她和毕世廷正在冷战中,如果让她知道有人站在他一边,哼哼…… “别,别,我老实交待还不成吗?”刘畅苦着脸,看样子天知、地知、她知、他知的秘密要变成大家都知了。 “说吧。”maggie将相机扔给一旁的大宝,终于让刘畅松了一口气。 “只要你回去,他答应让我拍他的背影。”刘畅老实的回答。 “为什么?”麦云洁奇怪的问,这家伙也太臭美了,他的背影有什么了不起的。 “嘿嘿,你不知道,有一个一年级新生迷他迷得要死,只要是他的照片,就愿意用两张音乐剧《猫》的内场入场券来换。” “刘畅。”麦云洁颇为遗憾的朝她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好说话,才一张背影照片就把你收买了。”“怎么讲?”刘畅露出谄媚的神情,呵呵,他要赚了,他要赚了。 “你让我在这里多玩几天,我帮你弄到他的正面全身照,换4张《猫》的入场券。” “早说嘛,那我们就在这里玩到不想玩为止。”刘畅豪气的挥挥手。 果然,此话一出立刻得到身边人的热烈响应。当下退机票的退机票,订宾馆的订宾馆,他们甚至搞来了一张地图,打算把所有好玩的景点玩个遍。几个人忙得如火如荼之际,浑然忘记了在另一个城市,有一个人正身处在水深火热中。 “求求你,答应我爸,不然我会疯掉的!” “对不起,我……不能。” “你怎么能够这样狠心?作为一个女孩子,我已经放下自尊,不要面子,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你不可以就这样拒绝我!” “抱歉,我真得不能,你要知道,这种是强求不得。” “呜……可这时我最后一次机会,我真得很喜欢,很喜欢,你怎么可以……” “我只能说抱歉。” …… 这样的夏日午后,原本有些无聊。于是当这样一段充满潜台词、戏剧冲突和暗示着的爱的告白于无情拒绝的对话出现在众人的耳朵里时,无疑会让各个听客的脑海中冒出n个版本的桃色设想。 只是,如果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一女对一女的情况下,事情无疑显得更加复杂。游若怡第一千次地叹气,实现透过身旁的落地窗,游移到窗外浓绿的枝繁叶茂件。这个寂静的午后,没有车来人往得繁杂,来一段江南丝竹,和着温婉幽转的旋律,慢慢品着上等冻顶乌龙的茶香,是多么惬意悠闲的事啊!如果面前在有一套线装本的《红楼梦》或者李清照的词集,手边再有一两方苏浙鱼米之乡的绣怕,那简直就回到了旧时大家闺秀寂静安然的午后生活,她做梦都想营造的午后氛围—— 知识,这样如诗如画的祥和氛围实在虚幻的有如水中月、镜中花,一两声歇斯底里的哭啼就可以将之破坏殆尽。 “告诉你,不管如何我不想放弃!”对话中一直处于哀求状态的女孩抽出餐巾纸狠狠地擤鼻涕和眼泪,一连脆弱的表情被病态的坚持替换,都无法撼动她早已钢铁般的决心。 “老板!老板!我顶不住了,怎么办?” 隔绝于整个书吧大堂的竹帘被急急掀开,晓风仓皇的脑袋探了进来,一幅大难临头的样子。 “不是说了嘛,刘畅和maggie不在,谁的委托都不接”若一拈起一小盅紫砂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得重新沏一壶。 “可是,她才不管刘畅和maggie在不在,人家只认我们悦薇草堂的牌子。”晓风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室内的空调都已调到24摄氏度,可若以一幅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态度实在让她满身出虚汗,老天,谁来帮帮她,她不过是个做事的伙计。 “瞧你,急成这个样子。”若怡调皮的笑了笑,“来,先让她在那边哭着,你喝杯茶歇一歇。” 不由分说,若怡把晓风拉进这方临窗的小空间,强迫她欣赏隔壁话剧院如茵的草坪,顺便领略一下“悦薇草堂”店主拿手的功夫茶艺上好的茶装入已有十几年壶龄的的紫砂小茶壶中,娴熟的洗杯、落茶、冲茶、刮泡沫一气呵成,最后一盏清香四溢的茶杯递到晓风面前。 “真是齿颊留香!”晓风微眯着眼镜嗅着闻香杯,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满头满脑的麻烦事被茶一冲暂时抛在脑后。 就是说“悦薇草堂”店主的本事,凭她软软细细的嗓子,一手娴熟的泡茶功夫,还有常常引经据典说的浑然忘我的故事,轻轻易易就把刚上大二的她骗来做苦工,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唉,没办法,看样子她这辈子都被“悦薇草堂”三个合伙人吃得死死的了。 晓风感叹良多地放下茶杯:“好,我去打发掉她,如果她还是坚持要我们接受委托的话,就请她等到刘畅和maggie回来。” “辛苦你喽!”若怡甜甜一笑,“这次阿杜的演唱会,我一定帮你弄一张内场的座位。” “真的?”晓风又惊又喜,“哇!若怡姐,你真是太好了!” 给了个飞吻,她欢天喜地的冲了出去,就算为了阿杜她也一定把那个哭天抢地的女人打发走。 若怡伸了个懒腰,总算把事情摆平了。 在其余两个合伙人缺席的情况下,要她独自一个人撑着“悦薇草堂”,真是有些累人。当初怎么会上了这条贼船呢?若怡一手托腮,一手拈着茶杯,开始回忆起所有这一切麻烦的开始。 “若怡,回来吧,你不知道吴中路最近开了一家古董家具店,里面的好东西真是太多了,如果你不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若怡你记得吗?以前一直被我们嘲笑的那个历史系的博士生,哇靠,那么白痴的一个家伙,竟然去了文物考古队,据说是要勘测秦皇陵什么的,瞧他昨天在食堂里碰到我们说的口沫横飞的得以样子就让我很郁闷,那不是你的理想吗?如果你在这里的话,哪回轮到他?” “嘿嘿,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还记得你最仰慕的历史系著名教授吗?听说,他今年破例会带一两个博士生。他还在历史系的课上说,他近几年来读过的学生论文中有一名留学生的论文让他印象最深,知道他说的事谁吗?不用太惊讶,是你。唉,可惜,如果你现在还在上海的话,就能够如愿以偿成为殷教授的学生了。可惜,可惜!不过如果你现在决定回来的话还来得及。” 一年前,当她心神疲惫的从马尔代夫回来后,看到了邮箱里躺着得着几分邮件。那跳跃的文字、夸张而充满引诱了的语气钩起她所有鲜活的记忆,当她被伤心的台北市即将淹没的时候,一根稻草就这样浮到面前。 回上海去的念头就这样突如其来,她知道这样的做法也许叫做逃避,然后她更知道,如果停留在原来的生活,她会郁闷死。人生如果没有完美的爱情,至少要有理想,如果连自己想要的生活都没有勇气去追求,这样或者有什么意义。 仅仅一夜,她做了决定,要回到上海继续放弃的学业。当然,可以想象她这样的决定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 她是怎么说服他们的?若怡到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一边回忆当时那段惊心动魄的情景。 她逃出来了。没有人知道她在温柔的外表下有多么固执的决心。在她发现无法说通家里人之后,她偷出了护照、整理了简单的行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走出了家门。 “真是乱刺激一把的!”刘畅在听到她的精彩经历之后,每次都羡慕的张大嘴,仿佛眼前正在上演真实版的《家.春.秋》。 可若怡心里知道当时她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心里是很不安的。直到她到了上海,一切安顿好了,给家里打了第一个电话,这个不安变成了现实。她的老爸,最疼爱她的老爸拒绝和她谈话,甚至扬言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人生总不能十全十美的,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们会想死你,然后发生的一切都不再计较了。” 麦云洁这样安抚着她。 因为身边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直支持着她,她才觉得一个人独自在异乡的生活有点滋味。现在的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为殷教授的关门弟子,在攻读硕士之余,还一直为一些历史类刊物撰写文章,有时也应一些电影电视机构要求为他们的历史剧搜集整理资料,日子过的悠悠闲闲、不慌不忙,直到她看到了“悦薇草堂” 这个书吧位于同仁大学侧门的一个小胡同内,在一个飘着细雨的下午,她无聊闲逛时偶然发现。那时的“阅薇草堂”还叫着“月亮岛”,是一个提供快餐和茶点得休闲餐厅,小小的店堂也就100来平米吧。由于坐落的位置异常偏僻,门口的孝敬几乎没有车辆往来,除了对面老房子的屋檐上时而停落的麻雀发出的叫声,几乎没有噪音。而餐厅的后院正面对着隔壁话剧院的如茵草坪,那个春天正值所有的植物都欣欣向荣,若怡满眼看到的是绿色。 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偏巧老板在惨淡经营了一年之后决定转让,于是只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这里的主人变成若怡、刘畅和麦云洁,而这个餐厅在若怡贡献了他的全部收藏和审美之后,变成了现在的书吧“阅薇草堂”。 如果只是单纯的经营者这样一个小书吧该有多好! 若怡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刘畅坚持着要办什么事务所,还故意弄得神秘兮兮的把接头地点设在这个书吧内,这里原本是如此安静祥和,可惜如今她无疑已经被拖到了这滩浑水中里来了。 “朋友嘛,就是用来拖累的。”这是刘畅的至理名言,而他和麦云洁已经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咚! 竹帘被狠狠地撞开,巨大的声响打断了若怡的沉思。 “我不管,这个忙你们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一个旁女生满面泪花的站在若怡面前,拳头攥得死紧,仿佛若怡不点头,她会死在这里。 “喂!你不要这样!” 有时咚的一下,竹帘再次被狠狠撞开,晓风像一枚炮弹冲了进来,可惜已经晚了一步。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若怡摆了摆手,在经历过无数次突如其来的袭击后,若怡对于这种一惊一乍的动静已经安之若素。 “喏。”胖女生摊开手,递过一张快揉成烂咸菜的白纸,“求你,一定要帮忙,一定要!” 好吧,既然她闲适美好的下午已经彻底泡汤,那么她也不会让远在海南的那两个“亲爱”的好友逍遥自在。 “嗯。”若怡偏着头想了想,“这个案子我接下了,至于具体细节嘛,等刘畅她们回来我们再详谈。“ “老板!”晓风睁大眼睛,这样的案子她也肯接,她是不是被刘畅和麦云洁气昏头啦? “给我发短消息给那两个家伙,告诉她们如果再不回来,阅薇草堂就要关门歇业了。”若怡轻轻的打了个哈欠,心里暗乐,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刘畅,这回轮到我看你的好戏了。 结果召回那群游山玩水的家伙的不是若怡的短消息,而是同仁大学的开学通知。 如果你爱一个人,送他去读广告系;如果你恨一个人,送他来读广告系。这不是天堂不是地狱,特产蠢材、疯子和妄想狂! 3号教学楼东面的墙上,红色油漆涂写的颜体楷书在阳光下异常醒目。据说这是某年某月,某个广告系大四学生在毕业的那天夜晚,趁着月黑风高之夜,留给学校的临别礼物。也不只是为了体现出广告系的特立独行还是学校所有的老师突然得了集体失忆症,总之这几句话既没被校工铲了,也没有让教务处发飙纠出肇事者,反而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留在了墙上。 自此以后,每一届广告系的大四毕业生必会有人趁离校前的最后一天,偷偷摸摸的爬上去把这句话再度描摹一遍。于是不管风霜雨雪的肆虐,这些字迹始终历久如新,成为同仁大学近几年开发的新景点,每一位大学新人必会前来瞻仰一番,然后低头思索自己是要成为蠢材、疯子还是妄想狂。每一种可能都充满了吸引力,当一个正常人反倒是最不受欢迎的答案。谁叫——满大街都是正常人,多没创意啊! “嗨,小妞,想死你了!” “想我也不用拼命吃呀,才一个暑假你又胖了两圈,你家的米饭是不是不要钱的?” “哦,我的心肝,帅死了,你怎么越来越酷啦!” “不用对我流口水,我没有变形的打算,也没有同性恋的嗜好,所以你的媚眼还是抛给后面雄性蟑螂比较有效。” “喂,小辣椒,暑假怎么样,到哪里混拉!” “一般般,还是安分的呆在地球上,火星的护照没申请下来。” …… 夏末狂雨后濡湿的小道,一名身材娇小,但身形干练的——呃,女性,风风火火的淌着积水一路冲将而来,噼啪四溅的污水花弄湿了他人和自己的裤管,而他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咧着灿烂的笑容一路和人打着招呼而过,受欢迎程度仿佛领导人莅临指导。 毋庸置疑,她就是这两年被称为广告系天字第一号女狂人的刘畅。 不过此刻的她身形有些仓皇,笑容也有些勉强,原因无他,只因为才踩进同仁大学的地盘,刘畅的眼皮就跳动个不停。 这是恶兆,大大的恶兆。当然原本她是不用理这些迷信的东西,只是此刻的她心底实在很虚,她知道,他们这次在海南玩得昏天黑地必然有人恼了,只是没想到恼得这么彻底。 “刘畅——” “刘畅,等等我!” 身后一双肥重的小短腿,踩着急切的步伐一路“滚”来,终于在教务处门口逮到了人。 “干吗?”刘畅转过身,没好气地回头,不用抬眼就知道来人是谁,她的室友之一,最最烦人也是最最粘人的刘倩。 “还,还是那件事。”刘倩喘得不行,就算体育课达标他也没跑得这么卖力过。 “不是跟你说了,这个案子我不接,就算大家睡在一个屋子,我也不能通融。”刘畅翻了翻白眼,她接案子向来有原则,原则就是凭她高兴。现在她很不高兴,所以没得商量。 “可是,可是,阅薇草堂已经把这个案子接下了呀。”刘倩据理力争,涨红的脸颊透出一丝兴奋。 “胡扯!”刘畅怒喝,声音里却透着一种慌张,为什么她会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看,这就是证据。”刘倩摊开手,依旧是那张揉成咸菜的白纸,唯一的不同时,在这张白纸下被按上了一枚漂亮的印章图文——三朵妖娆的蔷薇,那时刘畅花了一周时间在青石图章上刻下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表示一旦图章落纸,纸上的案子就被接下了,谁都不能反悔。可就是这该死的唯一意义,让刘畅此刻目瞪口呆,呼吸急促。 她的预感实现了,她真的被设计了! 夜幕沉沉,正是各家各户掌灯做饭的时刻。 若怡捧着刚刚从旧书商店淘来的古书,有些兴奋的朝“悦薇草堂”走去。她今天运气不错,竟然发现了几本清朝的棋谱,虽说对于围棋她不是很懂,但是有空的时候研究研究残局,做一个新的论题应该不错。她等不及要在自己辟出的小空间里,点一盏煤油灯,听着古筝,读完这完美的一夜。 奇怪。 站在自家的悦薇草堂前,若怡脸上越过一丝诧异。停电了吗?为什么天都黑了,里面竟然没亮一盏灯。 带着疑惑推开店门,里面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清。 “晓风,是不是电路烧坏了?” 没有回应,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好诡异喔,草堂开张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若怡愣在门边,迟疑着要不要拔腿逃跑。 嗤啦。 就在若怡犹豫间,只见眼前火光一闪,店堂中间的一盏油灯被点燃,一个人影坐在桌前,目光炯炯的瞪视着她。 “终于知道回来啦。”看清来人的脸,若怡终于放下了心。 “你知道你帮我接了什么案子?”问话的人声音毫无温度,可见已经气到极点。 “不知道。”若怡耸耸肩,虽已拖了把椅子坐下,走了一天腿真是够酸的。 “不知道你竟然还要接!”问话的人拔高嗓门,简直快气疯了。 “刘畅,别生气了,反正案子也接下了,你就好好的办吧。” 若怡站起身,走到墙边按下开关。霎时一室透亮,刘畅发绿发青的脸也显得更加清晰。 “想办法可以让我进入银河传媒实习。”刘畅念着手中白纸上的字,然后看着若怡咬牙切齿的嚷道,“刘倩连续三年专业课靠补考及格,摄影只会用傻瓜机,化设计图需要两个抢手帮忙,一紧张说话带口吃,这样的人你要我帮他通过银河传媒的实习面试?你要害死她,害死我?还是害死银河传媒?” “有这么夸张?”若怡也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曾风闻同仁大学有个“广告系杀手”一下子气跑了三个自诩教育成果卓著的教授,原因是没有一个教授愿意承认自己带过这样的愚笨的学生。难道自己一时兴起接的案子就是这个“杀手”委托的?看着刘畅难得对自己人发飙地脸,若怡承认自己这次似乎有点过分。 “要么这个案子就不接了。”若怡轻声提议。 “不解,哪有这么简单。”刘畅晃了晃手中的白纸,按照规矩毁约要付200%的违约金,就算刘畅可以眼一闭牙一咬把这笔钱赔出去,可“阅薇草堂”的金字招牌却是不能砸的。 “这……”若怡绞着手指,祸是她闯的,虽然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可看着好友这么抓狂的反应,他开始严重良心不安起来。 “算你欠我一个人请吧。”刘畅趁机勒索,从不吃亏是她的原则,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为自己争取一点福利总是应该的嘛,至于这个人情以后要如何讨?刘畅眯了眯眼,她一定会挑个最够意思的回报给对方,谁叫他们是这么好的朋友呢! 是她的错觉?若怡看着对方阴晴变幻的脸色,总觉得那上面的神情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想起刘畅“素行不良”的纪录,她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 “放心啦,我们是好姐妹我不会害你的。”刘畅拍了拍若怡的肩,一副歌俩好的样子,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 “是吗?”若怡狐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心里不够踏实。 “当然。要不这件事情你来解决,好歹你也是合伙人之一,我还乐的清闲呢。”刘畅伸了个懒腰,看着若怡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拼命摆手。 “不要,我还是欠你人情好了。”开玩笑,要她去解决这么高难度的案子,还不如让他直接把“阅薇草堂”关门算了。 “那么先拜托你一件事,从明天开始我要给刘倩进行一个星期的突击集训,有任何案子上门,你就和maggie辛苦些吧。” “可,可,maggie不是被毕……” 没待若怡把话讲完,刘畅已经施施然飘到门外。麦云杰一回来就被毕世廷牢牢盯住,两个人的拉锯战争愈演愈烈,看样子“阅薇草堂”的事情是没工夫理了。因此这个礼拜若怡应该会比较辛苦。可再怎么辛苦也不会比她要面对的更辛苦,所以小小的报复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不理若怡在身后的跳脚抱怨,刘畅得意洋洋地朝同仁大学方向走去。哼,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她就不信凭她刘畅的天资聪颖,就不能把刘倩送进银河传媒的大门! 事实证明,有些人的鲁钝是无法在短期内改变的。 银河传媒为了广纳精英,从几年前便开始招收大四的学生进行实习。但是一旦表现好就极有可能在毕业之际被正式聘任,即使不能留任,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这么一段实习经历,对未来找工作也极有帮助,因此每年的实习生面试总是高的轰轰烈烈,棋手关注的程度简直可比高考放榜。可想而知,年年红灯高挂的刘倩是多么希望这次能够脱颖而出,让他惨淡的学习生涯有点不平凡的亮色。只可惜有些事情仅凭美好的想象是不够的。“通往地狱之路使用良好的意图铺设的。”当年刘畅阅读《简爱》是怎样也无法理解的这句话,今天终于深深体会到其中真意。 在大眼对小眼,两人苦对了整整六天之后,刘畅终于气馁的承认,人与人真的是很不同,就算他和刘倩明明500年前是一家,可资质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就这么简单的企划案你竟然背了三天还没背出来,你只要告诉面试的考官,你当初的创意意图,你是如何构思、如何实施的,这很简单的呀?”刘畅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这是刘倩三年大学生涯中唯一得到的80分以上的作品,可这个当事人竟然对自己的作业比旁人还要陌生。 “你忘啦?”刘倩仿佛捡到了宝似的对着刘畅笑着,“这份作业时我从你的废纸篓里捡来的。我除了抄过一遍交上去之后,就再也没看过,我背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呀。” “难道面试的时候,你也这样告诉考官,对不起这份作业是我同学帮我做的,所以你还是直接问他比较快?”刘畅说得咬牙切齿,脸仿佛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这种是刘倩竟然还能够说的得意洋洋理直气壮,仿佛错不在于她背不出企划案,而是当初刘畅不该故意把作业扔到废纸篓里。喔,上帝,刘畅真想仰天狂喊,你赐予这个家伙脑袋,可到底有没有在里面放进脑细胞。 “这样说不好。”刘倩摇了摇头,就在刘畅脸色稍霁的时候又补上一句,“可是我该说什么呢?” 她要扁人!她要抓狂!为什么在精英辈出的同仁大学里竟然有这样的白痴存在,为什么这样万里挑一的白痴要被她遇到!她要发疯,她要发疯! “刘……畅……”刘倩胖胖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上刘畅的额头,“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哎。” “我——”刘畅闭住眼睛,攥紧拳头压制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休息五分钟。” “真的没事?”刘倩还是有些不放心,体贴地为她倒了杯水,“要不,你先休息一下,也快晚饭时间了,我去帮你打饭。” “我不饿。”刘畅不耐烦的睁开眼睛,这种心情他那吃的下饭。 “可是,我饿了。”刘倩肥嘟嘟的脸蛋涌起一片尴尬的潮红,在一室的安静中可以听见她肚子里的咕噜咕噜声。 “你去吧。” 刘畅挥了挥手,无力得趴在桌子上。他明白就算硬逼着刘倩继续在这里耗,也是浪费时间,因为一个人如果从心里排拒这门课程,她又怎会读得好?刘倩不是搞广告的料,同寝室近四年,刘畅知道她其实最想做的是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一起唱唱跳跳玩那些幼稚把戏最适合她。可惜天不从人愿,偏偏他家里开了家小广告公司,偏偏他独生子女一名无人可以代替他扛下继承家业的大旗,于是刘倩被他老爹花足了钱塞进了广告系,刘畅也在她的泪水、金钱和无微不至的生活料理下帮他捉刀逮捕无数次。除了没法替他考试,其余的基本都替他包办了。可是这一次,难道也能替她上场吗? “咦?为什么不能?”刘畅突然坐起身,一道灵感仿佛闪电打进了她的脑海。 “胖妹。” “啊?” “你觉得我们长得像么?” “啊?” 刚打完饭走进寝室,刘倩就觉得刘畅坐在门边朝她漾开的笑容有些诡异,而他嘴里说出的话更是匪夷所思。 “我,我们,会像吗?”刘倩打量着自己,这句像是反问更像是自问。他和刘畅一个胖一个瘦、一个黑一个白,除了身高差不多以外,其余都差太多了。 “这不是问题。”刘畅一把拖过刘倩走到镜子前,对比着两人的相貌。然后满意的点头:“由瘦变胖还是容易的,我看《瘦身男女》里面,刘德华和郑秀文胖得都挺自然,嗯,因该没问题。” “刘畅!”刘倩紧紧拽住刘畅的手,“你该不会,该不会——” “我会啊!”刘畅满面红光地看着她,这个天才的主意太棒了!只有他才想得出来,哇哈哈哈! “可是万一穿帮了怎么办?”刘倩抹着脸上的虚汗,明明是个好主意,可是他怎么觉得心怦怦乱跳,仿佛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我会穿帮吗?”刘畅大眼一瞪。 “应,应该不会。”刘倩气虚的回答。 “喔,我这个想法太精彩了,我要告诉若怡,嘿嘿,兴奋死她!”一小时前还虚弱得像个死人的刘畅此刻欢蹦乱跳的冲向门口,临走还不忘关照刘倩,“你今天晚上不用背企划案了,快点帮我联络艺术系化妆班的人,别忘了喔!” 唱着荒腔走调的音律,刘畅消失在走廊尽头。刘倩偎在门口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混乱,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一个现实,刘畅明天要冒充她,刘畅明天要冒充她,哦,上帝,刘畅明天要冒充她! 第六章 替身游戏 她的计划出现了一些偏差。 九月天的秋老虎威力比想象的慑人,30和适度的高温让在阳光下行进的人无一部冒出细细的汗珠。 干盛商场的门口正对着地铁的出入通道,于是许多相约见面的人习惯将地点挑在这里,既可以吹免费的冷气,交通又方便。因此不管什么时候,这里总是人头攒动。 只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奇怪,许多从地下通道走上来的人纷纷回头,还不是带着笑意窃窃私语,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着下一班地铁呼啸而来,从地下通道涌出了更多人流,然而不管如何拥挤,仿佛摩西分开红海,在通道中央被留出一道笔直的空白,川流不息的人宁可贴着墙壁走,也不愿踩进中央的地盘。请不要误会,那里并没有埋设地雷,唯一有的只是一个正在艰难行进的庞然大物,哦,应该叫做庞然大“人”。 通,通,通,来人踩着沉重的步伐以龟速缓慢的移动着,大腿每一次的挪移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呼,呼,呼,来人急切的喘息着,汗仿佛蒸发的雨水顺着发鬓急急得流下,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黑黑的轨迹,煞是糁人。 “唷,怎么这个样子。” 一个时髦女性回身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带着一脸嫌恶的表情急速里去。 一个白领男士越过她的身边,好奇的张望一下,最后带着满脸同情摇头离去。 “啊!哥斯拉出栅啦!哥斯拉出栅啦!”一群中学生嘻嘻哈哈的跑过她身边,还恶劣的对她做了个鬼脸。 致使这些侧目眼光对于那个被关注的“大”人来说都不算什么,让她被觉闲扰得是地下通道郁闷的空气,和身上越来越沉重的负担,即便她以龟速前进,也难以抵挡汗如雨下。 “这太疯狂了,你会后悔的。”若怡的尖叫声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糟蹋我的形象,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呢?”出门前,刘倩一把鼻涕一把抱着她的大腿死命哭喊的场景有如电影回放一再闪现。 刘畅真的后悔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怪甩开刘倩匆匆出门而忘记照一照镜子。更不该挑在有空调的化妆室进行全身整容,乃至无法感受到外面闷热的空气,最不该的是,她竟然盲目相信化妆那帮草包的本事,以为要他们整个容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么容易,却忘了电影里的专业化装饰和这帮毕业证书都没拿到的业余选手有这天差地别的差距。 侧过头,一幅巨大的灯箱广告映入眼帘。不过此刻刘畅关心的不是上面的nike平面广告拍得够不够好,而是自己应在玻璃面上的形象够不够惨。 嗯,有点惨,确切地说是——很惨! 165cm的身高,1尺7的腰围,如此较小的个头被全身上下包围的海面膨胀成直径2尺5的“水桶”,为了不是她腰身的肥胖显得如此突兀,连臀部、大腿、小腿、手臂、脖子都作了海面处理。由为了不是这些海绵装备露馅,她只能穿起高领长袖的外套,纽扣一直扣到下巴、套上密不透风的牛仔裤。于是乎,在到处都是清凉打扮的人群中,她就像一只会移动的沙包,诱惑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暴力倾向,忍不住想伸出拳头向她身上招呼。 当然,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最惨不忍睹的是她的那张脸。 消瘦的脸颊“嵌”在如此庞大的身躯上,无疑是非常不搭调的。为了避免视觉上小头大身的滑稽样子,化装班和化学系的人研究了一个晚上,用硅胶和其他各种各样刘畅喊不出名字的化学物质调制出一种粘粘糊糊的东西贴到了她的两颊,捂了一个晚上之后终于挥发水分,软硬成都变得和橡皮泥差不多。然后他们就开始给她的整张脸开始化妆,,厚厚的粉底遮去她小麦色的皮肤,清凉有神的眼睛前架了一幅超大超丑的平光眼镜。悄悄的头发被丝袜包住,然后定了一尊假头套…… 持续不断的手机声拉回刘畅顾影自怜的视线。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刘倩神经质的声音窜入耳膜。 “刘畅,怎么样,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怎么样,他们问我要不要去动物园供人参观。”刘畅扫视了一下周围,有那么七八个人散落在她的周围,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 “啊!”刘倩刺耳的尖叫声即使隔着电话听筒也同样颇有杀伤力,“取消这次行动吧,我们回家去吧!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闭嘴!”刘畅压低声音,但依然不改她大姐大恶狠狠的本色,“我被化妆系的那群笨蛋折腾到半夜,出门打车没有半个司机愿意载我, 搭了半个小时的地铁总算快要爬出地面,你现在要我收手?你现在要我放弃?!丢人现眼的不是你,累得半死的不是你,浑身冒汗不能擦得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喊停?!” “可,可这是我的面试,我的委托,我可不可以不要——” “不可以!”刘畅斩钉截铁的打断刘倩语无伦次的回答,“总之决定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完成,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去面试。对了——”刘畅不怀好意的补充了一句,“鉴于这次我的牺牲太大,关于酬劳的问题我们还要好好的商量,嘿嘿……" 不管刘倩在电话那头如何哭爹喊娘,刘畅毫不留情的结束通话,甚至按下关机键。 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骂过人之后果然心情舒畅。重新补充体力,刘畅告诉自己她能行,一定行! “银河传媒”四个大字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晃得刺眼。刘畅站在这幢老式洋楼前有一阵的呆怔。整整两年,她没有再进过这个曾经被她视作心目中圣殿的地方,虽然两年之中她曾和许多广告公司、传播媒体有过合作,有好几家在业内也算颇有口碑和实力,但是毕竟没有一家能够及得上银河传媒在传播界、广告界的地位。 “是我不够好,还是时机不对?”刘畅低头询问自己,带着一丝沮丧,外人眼里狂妄嚣张的她只是一个表象,其实她内心明白自己并不总是像表面那么自信。 “有许多因素可以成就一个摄影家,就你来说,技巧具备了,还有许多人一辈子都不具备的天赋,可以说你的资质相当不错。但是这些只能使你成为一个非常好的摄影师,要成为‘家’,你缺乏一样致命的东西。” “是什么?” “感情。在你的作品中我感受不到震撼的力量,我无法被感动、被取悦。我看到的是你构筑的一个精致的世界,她用好的构图,好的光影效果,良好的曝光时机这样的技术因素主导一切。但我无法看到摄影师的内心,无法穿越看到你想传达的心情。” 当年在她第一次拿到摄影大奖之后,她的导师俞教授曾经与她有一番长谈。正是那一番话浇熄了她年少得志的狂妄。让她明白自己与真正一流的摄影家有着多么不可逾越的距离。也正是这一番话,让她一直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她要向更高的境界冲刺。 “即使注定这辈子只能做二流的摄影师,我也要做二流里的第一流。” 抬起头,刘畅再次看了一眼“银河传媒”的金字招牌。当年那个她连名字都懒得提起的家伙都能够考进去,有什么道理轮到她就不行。哼,什么银河传媒、宇宙传媒,像她这么天资聪颖、实力强劲的人,绝对不可能输在这一个小小的面试上。 当然,此刻的她有些过分沉浸于角色,完全忘记了那并不是他的面试。 “啊,这个样子也来参加面试。” “这个人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估计她是来参加特型模特选拔的。” “不对,不对,我看她是从动物园逃出来的。” 同样的情况迈入公司大门之后再次发生。 “银河传媒”的大堂比想象中的大。许多前来面试但还未来得及登记的学生都在此等候。但原本三五一堆或两两成双成对的人们在看到刘畅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全部目光一致对准同一个焦点,连脸上的神情都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来极丑和极美两种极端的相貌能够获得关注的目光是等量的。 耸耸肩,刘畅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台。今天出门至少有一个收获,那就是他练就了一副金钢不坏之身,不管用什么样的眼光对待她,她都无所谓。譬如眼前—— “今天面试的人比较多,你先填长膘,然后在休息室——等,等候。” 前台小姐在递过表格的那一刻抬起头,然后目瞪口呆,差点连嘴角的口水都滑下来,就算是周杰伦突然出现也无法让她有这么大的震撼吧。 “你,你是来面试的?”为了证明自己没搞错,前台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我是同仁大学广告系四年级的刘——咳——倩。” “可是——”前台接过刘畅的面试通知书,非常为难的又看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好象,好像——” 砰!雪白的馒头,欧,是拳头,重重的砸在木质桌面上。 “我受够了,长的丑有问题吗?这里应该不是选美会吧,难道著名的银河传媒选人才只是看脸蛋长得顺不顺眼?”刘畅粗声问着,因超负荷和长久站立的腿脚酸痛不已,连带她的脾气也变得分外不耐烦。再拖拖拉拉不让她找个座位坐下来,只怕她的腿骨要断了。 “这位同学,我想你误会了。”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充满笑意的男声。 刘畅不耐烦的转头,发现身侧突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还得她必须扬起脖子才能“瞻仰”到他的面容。 一张眉清目秀、轻亚军郎、气宇轩昂——反正所有可以形容长相正气的帅哥的形容词都可以形容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刘畅的视线内。 啊!刘畅不露声色的退后了一步,身上清清楚楚地耸起了一颗颗鸡皮疙瘩。又是一名她最讨厌的雄性类型——帅哥。 “欧阳,你看——”前台小姐如蒙大赦般露出欣喜笑容,正待告状,被唤作欧阳的人轻轻摆手制止。 “我们公司从不以貌取人,也尊重每一个人的长相。但是,衣着端庄、以整洁的形象前来面试也是作为面试者最基本的礼貌吧。尊重是相互的,这点相信你们的老师一定教过你们吧。那么请问你有没有尊重我们公司?” 依然带着温煦的笑容,用着和蔼的仿佛谈天说地的语气,但吐出的字句却尖锐的字字带刀。刘畅盯着这个看似无害却深藏不露的男子,迟疑了几秒。 以她素来的个性,当然是立马反驳过去。比口才,刘畅自信不输人,哪有让别人占上风的道理。不过现在她踩的是别人的地盘,眼前这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像一般的员工,弄不巧真是考官之一,如果现在给他留下这么彻底的负面影响,那今天这场面试就甭参加了,辛辛苦苦的化妆也白费了。 哼,忍了! 吸了一口气,刘畅很不乐意低下了头,然后轻声问了句:“我哪里不尊重你们公司了?” “是吗?”欧阳轻声笑了一声,然后转头询问前台“你有镜子吗?” “有,有。”前台忙不迭的掏出皮包,拿出她每天携带的化妆镜。 “不用了。”刘畅冷冷回答,直接回绝前台的三八好心。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的脸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鬼脸”。但那又怎么样? 仿佛看出刘畅一脸的不以为然,欧阳轩决定给她上一课。 “长相也许无法决定任何事。但是审美可以。我们要找的是好的广告人才,如果他连最基本的审美品位都没有,我们怎么相信他包装出去的产品会让消费者接受?”欧阳懒懒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冷然,“面试就是给你一次机会把自己包装起来,看看我们这些用户能不能接受。你这个样子,你觉得我们会接受吗?” 似乎不想浪费更多的口舌,欧阳轩转头吩咐前台:“今天面试的人超过我们的预期,有些明显不合适的就不必安排时间了。” “好。”前台小姐愉快地点头,白痴都明白这表示什么意思。 “喏,给你。”面试通知被果断地退到刘畅手里,她可以打道回府了。 就这样出局了?连拭都没拭她就失败了?刘畅怔怔的看着手里这张白纸,简直都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这个白痴竟然连拭的机会都不给她?怎么可以?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她刘畅以后还怎么在同仁大学立足? 绝对不可以! “等等!” 欧阳轩止住离去的身形,有些不耐烦的转身。他不过是恰巧从外面回来,不过恰巧看见这个胖妹对着前台发飙。原本这么小的事情是不需要他出面处理的,恰巧这个胖妹所说的话很不中听,又恰巧这个胖妹长得也很对不起他的眼睛,所以他决定就那么小小的惩戒她一下。没想到这个女生反而没完没了了。 “还有什么指教?” “原本我以为银河传媒会和其他庸常的广告公司不同,却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刘畅扬起下巴,故作鄙夷的对着眼前高大的家伙挑衅。 “什么意思?”欧阳轩挑了挑眉毛。 “请问,所有的广告创意都一定突出产品是完美的吗?”刘畅提问。 “不。”欧阳轩想了想,“但大部分是。” 刘畅走进一步,继续提问:“在所有的人叫嚣着‘我的产品好’,‘我的产品最完美’时,有一个人喊‘我很丑,但我很温柔’,你觉得你会对哪个有印象。” 有点意思,欧阳轩笑着点头:“后者。” “那么。”刘畅又破进一步,“你应该听说过这个案例,英国有一个时装设计师,他放弃了一直以来使用的名模做时装发布会的传统,而是请了许多身材肥胖的特型模特展示他的设计,结果大获成功。” “是有这回事,你想说明什么?”托着下巴,欧阳轩开始觉得这一切变得好玩了。 “那只说明一点,传统是用来挑战的。在这样一个广告铺天盖地、用户每天要接受无数信息的时代,特别才是能够让人留下深刻影响的手段。” “传统是用来挑战的。”欧阳轩玩味着这个女孩口中的狂妄语言,眼底流露出充满兴趣的光芒。“这么说,你强调你是特别的?” “我是!”刘畅挺了挺胸,肯定的点点头,仿佛现在的这番演出不是因为砸锅的化妆而是出于他的精心设计,“看看其他的面试者吧。我相信就算你连着面试一个月,你能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个衣着端正、画着精致的淡妆、正襟危坐的你所谓懂礼貌懂得尊重公司的人。你听到的不过是讲述着他们如何如何有创意,如何如何向往银河传媒这些雷同的废话。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实际参与过整个广告案的制作,每个人的资质就算有差别,也不会太明显。因此,要给你留下深刻印象会很难。” “所以你故意弄成这个样子?”欧阳轩有些不置信地问着,这个女孩的方式也太特别了,不过倒是对他的胃口。 “至少证明我这样做对了。”刘畅露出胜利的笑容,顾不得粉底再次化为粉屑翩翩飘落,“我让你印象深刻,不是吗?” 嗬嗬,有趣有趣,太有趣了。欧阳轩承认面试了这么多次,她真的是让他印象最深的一个人。 “坦白讲,我真地对你另眼相看。你的口才很好,算你过了第一关,但是你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呢?会演讲只适合去推销或做政客,做广告你还得有别的本事。” “谁说我没有?”刘畅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就怕你没眼光。” 如果她的直觉没错的话,这回她赢定了。“你猜我今天碰到了什么?” 印有“创意总监”烫金招牌的办公室被推开,没待桌前正埋首公文的人抬起头来,欧阳轩就将一份简历扔在他面前,兴致勃勃地开讲。 “我觉得这个学生不错,虽然长得有点抱歉,审美也有些问题,体形更是严重阻碍,但是——” “等等!”桌前的人皱着眉抬起头,“听上去很糟糕呀。”谁不知道欧阳轩是这里出了名的完美主义者,要通过他的法眼,除了要有才华,长 得一定的顺他的眼,破天荒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评价一个似乎被他相中的人,实在太不寻常了。 “是很糟糕。”欧阳轩回味了一下,“整个人仿佛整形整出来的,不过从来只有人把自己整漂亮,像她能把自己整成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呵呵,这么说我倒是也有兴趣了。”桌前的人推开面前的电脑,舒适得靠在椅子上,“说说看,她有什么能耐。” “这个。”欧阳轩扔过一叠照片,“这是她的作品,据说是为了某个服装品牌拍摄的。” “噢?”桌前的人显然也是摄影高手,随意翻了几张马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是她?” “你认识?” “不,我认识照片上的女孩,她叫麦云洁。” 放下手中的照片,桌前的男子显然有些激动,“你说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咳,名字?”欧阳轩苦苦思索了一会,“好像叫刘——刘什么?” “刘?”桌前的人惊跳起来,“刘什么?” “别急,简历上不都有吗。”摊开简历,欧阳轩轻快的念着上面的名字,“欧,叫刘倩。” “刘倩?”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拿过简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刘倩,同仁大学广告系四年级。”只差一个字而已,却是完全不同的两 个人,他搞错了,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出现在他面前? “喂,你怎么啦?”欧阳轩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心不在焉。 刘倩,应该是和她一个班的吧,也许应该见见她,顺便打听一下她的情况。 “你打算让她什么时候来实习,”他强打精神,“我也有兴趣见见这个特别的人。” “这好办。”欧阳轩轻描淡写的回答着,他也想安排安排,看看这个女生还有什么无穷潜力可以挖掘。 一定又是件有趣的事。 事情似乎一件一件开始脱轨。 半夜两点,正是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陷入昏睡的时刻。然而在暮紫街老巷深处的某户宅子里却燃着幽幽烛光,随着夜风轻拂摇摆不定,并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似远又近的呜咽,时而凄厉无比,时而哀怨万分,方圆数里连半夜偷食的流浪猫都不愿靠近。 这条老巷早就荣登市文物保护建筑名单,悠久的历史,文革时老教授自缢身亡的传说,让周围数户人家半夜惊醒,却翻来覆去不敢点灯,唯恐“不干净”的东西不小心招到自家屋子。 “哭哭哭,你还哭,保险丝都给你哭断了!” 当然,此刻肇事声源尤不止。 在阅薇草堂的大厅中央,刘畅正面目浮肿、一身疲惫得趴在桌上,连带骂人的话语都显得中气不足。 “呜——,”某女端坐在八仙桌的另一端,无限的哀愁。可惜,她哭错了地方,在这个屋子里端坐的人似乎都不太明白“同情”两个字该怎样写。 “纸巾用完了,用这个擦眼泪吧。”若怡穿着白色中式对襟长裙睡衣披头散发的从阁楼飘降下来,仿若一抹幽魂站定在桌前哭泣的女子身边。 “谢谢!”哭声戛然而止,想必哭得正欢的女孩也需要中场休息接过若怡手中的柔软织物,白色丝绸制的,长长的一直飘曳到地,忍不住好奇的发问,“是绸围巾吗?好漂亮。” “怎么会?”若怡轻轻一笑,坐到桌的另一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若无意的补充道,“这叫百绫。就是古时候人家用来上吊的。” 啊!女孩倒吸一口凉气,白绫飘然坠地。 “别脏了,很贵的。”若怡拉过桌上的算盘噼噼啪啪一打,“加上茶水和纸巾,你欠悦薇草堂346元7毛8分。不打折、不刷卡、不赊欠,概付现金。” “别忘了,夜间11点以后使用悦薇草堂另收夜间费,当然我们陪座的费用也不能省。”一直坐在角落圈椅里已不知道睡到第几轮的麦云洁突然发问,吐字清晰,呼吸正常,想来应该不是梦话。 “嗯,有道理。”若怡点点头,算盘乱响噼啪之后重新报价,“给个人情价吧,588元8毛8分。” 砰,桌面被拍得震天响,惊醒室内所有人。 刘畅火大的补充:“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 “对,对!”若怡和maggie齐声附和。 悦薇草堂三个当家露出吃人不吐骨头的狰狞面目。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好不容易止歇了一会的胖女生再度上演“哭坟”的戏码。 毫无疑问,刘畅此刻火大无比,却又无能为力。原本他成功完成了刘倩的委托,这会儿应该是她们高呼万岁,来个狂欢至天明的庆功宴,要不就算关起店门开开心心数钞票也好。可谁料想委托人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赖在店里抱怨不停。 想赖账? 刘畅常舒一声,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我不要去。”刘倩哆嗦着嘴唇,再次表达内心最强烈的愿望。 “我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的事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刘畅无力得重申,她们两个关于去不去的问题已经纠缠了6个小时,天知道这个刘倩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不行你一定要帮我!”刘倩一把抱住刘畅的大腿,“你今天给他们留下这么深的印象,明天如果我去实习,马上会被认出来的。” “你当初求我冒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点。”刘畅冷哼一声,决定不同情她。 “我,我,我哪有求你冒充——”刘倩越说越小声,心里的委屈却越来越深,明明是刘畅自己想出来的馊主意。 “那还是我的错喽?”刘畅叉起腰质问,吃苦受累遭人笑话的是谁?腰酸腿疼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又是谁?洗脸洗掉一整瓶洗面奶的是谁?竟然还敢跟她较劲! “好了,好了,这样吧。”若怡打了个哈欠,“面试的委托就当结案了,咱们银货两清,至于代替实习的事嘛,应该当另一件委托案来看,刘畅要不要接,就是你们俩的事了。” “嗯,这样好。”maggie站起身朝阁楼走去。“刘畅,你看着办吧,要不要接随便你。我们撑不下去了,先上去躺一会。” “喂,你们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不许走——” 尽管刘畅急的跳脚,可瞌睡虫显然比同伴的招呼更有诱惑力,眨眼若怡和maggie已消失在阁楼门后,大堂里只剩刘畅和刘倩大眼对小眼,两看两相厌。 “刘畅,你就再帮我一次嘛!” “不行!” “就一天!” “没门!” “刘畅——” “离我远点!” ———— 她终究是妥协了。 在刘倩献出她收藏十年的邮票本本后,刘畅承认她心动了。那厚厚的邮票本里有许多张她垂涎已久的邮票,曾经利诱无数次都无法让刘倩调换给她,现在,哈哈,她把她的收藏连锅端了。为此,刘畅觉得用一天的时间为代价还是值得的。 只是清晨顶着两颗熊猫眼起床之后,刘畅就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夏天只有傻瓜才会感冒”,这句《流星花园》里唯一被她记住的台词竟然这么快在她身上实现。摸一摸微烫的额头,刘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一切照旧,轻伤不下火线,何况是小小的一点感冒? 当然,因为身体不适嘛,化装自然草草完毕,虽然水准比化妆系逊色一等,好在化丑比化漂亮容易,只要在脸上堆满色块,身上包满海绵,只用了一个小时,一个人见人厌的哥斯拉再度新鲜出炉。 呼吸着清晨爽朗的空气,听着鸟雀在头顶吱吱欢叫。刘畅禁不住开始遐想银河传媒的第一天实习会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她也很期待。能够进入这样的公司实习,应该能够学到很多东西吧。更重要的事,她一直想衡量一下,现在的她与那里的金牌广告人到底有多少差距。 当然,这样的期待很快被撕得粉碎,谁也没有想到银河传媒广告部项目助理竟然做的是这样的事。 恶狠狠的把拖把扔在塑料桶里,刘畅揉着不断抽痛的太阳穴。 “喂,那边的地没拖干净,你再去抹一遍。”老远,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对着她呼喝,不忘最后再补充一句,“这么旁就要多运动运动!” 满屋子劳动的人都笑了,唯一没笑的是那个被瞩目的焦点。 这就是刘畅实习第一天的工作。一大早赶到银河传媒,才刚走进巍峨的大厅,就被一名号称是行政经理的老巫婆急惊风似的“来路打劫”,把她调派到西区一处环境优雅、风景优美的别墅酒吧完成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 真是有够重要的! 刘畅狠狠地抹着地板。他们叫她做的竟然是打扫卫生和布置会场的工作。因为今晚正是银河传媒进入中国市场的五周年年庆。他和公司行政部、后勤部还有雇请来的宴会公司的许多工作人员一起被派往这里。为的是完成整个晚会所有的准备工作。 于是,面容凄惨的她拖着病体,挽起袖子,不顾自己四肢乏力老眼昏花,把所有人嫌累嫌烦的活统统包下,中间偷空才可以吞服几颗从医院医务室拐来的感冒药片,免得落下上班第一天就偷懒的恶名。 这竟然就是她梦寐以求在“银河传媒”上班的工作内容!就算她想象力再丰富都从来没想到这著名公司广告部项目助理的职位竟然是一个人尽可欺的小妹。 甩了甩累得快要脱臼的手臂,刘畅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司会挑在这个时候告诉她面试通过并且急轰轰的要她马上开始实习上班,哼!根本就是当她廉价劳动力嘛! 刘倩,去做这!刘倩,去做哪!一想到真正的刘倩此刻正躺在床上好梦无数,刘畅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自己打扮成古代丫环的样子,让每个人差事起来更理所应当,谁让她是信任,新人进公司就该被“旧人”欺,一直欺到再一拨的新人进来,这就是所谓的公司文化。 “这种歪风邪气必须由我来结束,我可不是人人捏扁圆的软柿子。”提着水桶,刘畅狠狠地发誓。 “喂,你手脚这么慢呀,还不把这玻璃擦擦干净!”一块破抹布神准的投射到她的脸上,仿佛嘲笑着她的誓言是多么不堪一击。 唉!自认倒霉吧!夜晚,绮丽的灯光将这座建在人工湖边,以玻璃为主要墙面的老式洋房照射的熠熠生辉。 轻音乐队在人工湖的九曲木桥上演奏着舒缓的乐曲。 一楼通体的玻璃天顶下是长长的自助餐台,从五星级大饭店专程请来的大厨打理的美食飘散着诱人食欲的芬芳。 草坪上的灯光被打亮,用气球和鲜花装点的圆形拱门迎来了一位位宾客。 辛苦了整整十个小时,“银河传媒”五周年庆祝晚会终于在这种人造的梦幻般的美好氛围中正式开始。 夜晚,绮丽的灯光将这座建在人工湖边,以玻璃为主要墙面的老式洋房照射的熠熠生辉。 轻音乐队在人工湖的九曲木桥上演奏着舒缓的乐曲。 一楼通体的玻璃天顶下是长长的自助餐台,从五星级大饭店专程请来的大厨打理的美食飘散着诱人食欲的芬芳。 “先生,麻烦请签到。” “这是我们公司对所有的来宾赠送的纪念品,不成敬意,请收好。” “小姐,您的外套交给我来处理好了,晚会结束会有专人送到您手里。” “啊?洗手间?好,我带您过去。” ———— 啊,累毙了!躲开行政主管的x光眼,刘畅终于趁着给一位客人挂大衣的当口躲到一楼休息区去偷喘一口气。 老天!真不是人干的活。不是说是公司的周年庆吗?为什么别的员工可以谈笑风生,顺便解决餐桌上那些诱人分泌口水的美味点心,她就必须和雇来的宴请公司的人一起服务大众?就算她是今天才报道进公司的新员工,没有为公司做出过一点贡献,可这也太不应该成为把她当成佣人使唤来使唤去的理由吧,简直是欺人太甚!难道灰姑娘和后妈的童话故事还会发生在现代社会?可就算她勉为其难充当这个不幸的柔弱女子的角色,谁又是那个老是和她作对的后妈呢? “刘倩,刘倩!” 老远就有人指着嗓门喊叫,把靠音乐、灯光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浪漫氛围破坏殆尽。能够产生这样的丰功伟绩的,除了行政部的老处女经理,还能有谁?看来后妈这个角色由她来扮演,实在太神似了! 想着,刘畅不由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露出得意笑容,可这丝笑容在看到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立马变成苦笑。 “外面都火烧眉毛了,你竟然在这里发呆?!”行政经理摆出一幅捉奸在床的嘴脸,大惊小怪的叫着。 “是是是,我现在就去帮忙!”刘畅急急得点头,不想再让行政经理嘈杂的声音毒害自己的耳朵,可是晕眩就这样突然之间席上她的脑袋,慢慢坐到身边的椅子上,总算克制住想要昏倒的感觉。 “怎么,还要我三催四请不成?”行政经理没有发现刘畅的异状,反而对她的不为所动更为恼火,小小一个实习生竟然把行政经理不放在眼里,这还了得了!别人不能收拾我还收拾不了你? “对不起,我只是——”刘畅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看在老巫婆的眼里却变成她摇头拒绝。 “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杯香槟需要递到客人手里,自助餐区的那三百多支蜡烛需要有人去点,餐桌上所有的空盘子要立刻用装满食物的新盘子替换,礼花公司放焰火的人突然吃坏肚子,现在满世界都在找代替的人,所有这些事情乱成一锅粥,你却躲在这里凉快!上班第一天就想打混,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公司待了是不是?”行政经理一拍桌子,“别以为我不敢fire你!” fire我? 在做了十个小时苦功,一分钱没有赚到的情况下她竟然想fire我?! 刘畅的眼里闪烁出火花,理智在瞬间被愤怒焚烧殆尽,疲软的身子被从脚底升起的昂扬斗志充盈到四肢百骸,他发怒了,他真的发怒了!所有的不满、不适风起云涌汇集到嘴边冲口而出。 “老巫婆,你太过分了!”刘畅趋步向前,一幅豁出去的架势。 “你,你,你叫我什么?”行政经理颤抖着嗓音,他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小鬼头竟然骂她,骂她——老巫婆?! “嫌形容得不够贴切?可是我觉得很像呀?从两只脚站到这块地面开始擦窗、扫地、搬桌子、端茶送水哪一件事情你没指派我去做?上个厕所你都要唠叨个没完,中午一份盒饭还要克扣我的水果,稍微休息一分钟就好像剜了你一块肉时的。我真奇怪,你怎么没去旧社会,那种资本家的走狗工头最适合你了,说你是巫婆真是侮辱了巫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看我是新人想给我个下马威。这些我都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拜倒在你的马桶裙下,称你一声西太后万岁你才过瘾?!” 爽!刘畅一气呵成几乎不带标点把心中憋了一天的恶气一吐为快,管它呢!虽然五秒钟之后她一定会后悔得去撞墙,但是此刻要她继续忍气吞声,还不如叫她当场吐血而亡比较痛快。 “你,你——”行政经理手指颤抖的指着刘畅,“你”了半天都没有个下文。真是开眼哪,新人她欺负多了,没见过这么牙尖嘴利、凶悍泼辣的。早上她一幅憨憨傻傻的样子,还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竟走了眼,小丫头简直就是一个满身长满精刚刺的刺猬!这还得了?才进公司第一天就敢对她发威,以后日子长了还不爬到她头上就拉屎撒尿,这样的人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才来上班第一天就辱骂上司,趁机偷懒,我看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现在就从这扇门出去,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气势汹汹的放下话去,敢跟她来硬的,看谁比谁凶!老巫婆挺挺胸,说到底她是公司的老人头了,老板信她也不会信这个实习生。 “哼!”刘畅看着她,突然淡淡的冷笑。 “你干吗?”不知为什么,老巫婆突然觉得有些凉飕飕,刚才盛气凌人的气焰扑哧就熄灭了。 卷起袖管,刘畅慢慢逼近老巫婆,眼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 “你,你,你别乱来!”老巫婆慢慢后退,这个丫头该不会要打人吧? “这副破袖套还给你们!” “这件破工作服也还给你们!” “还有这个白痴一样的工作帽,你留着养老用吧!” 刘畅将早上发的工作服统统脱下扔在老巫婆面前。 “我不和你这样的阴险小人做同事,这样的公司我不屑呆,记住,现在不是你炒我鱿鱼,是我炒你!” 转身走向门边,刘畅知道这份工作算是晚了!完了就完了吧,有什么稀罕的!反正是别人的工作,唯一遗憾的是今天竟然做了一天的白工,哼,这笔账她可是一定要算的! 啪啪啪! 响亮而突兀的掌声及时阻止了刘畅欲跨出门口的脚步。 “太精彩了!”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低沉的男声。 她和老巫婆同时愕然转身,这个房间竟然还有第三者,而她们吵得这么激烈竟然都没发觉! “王阿姨什么时候权利大到可以fire掉我们广告部的人了?” 卷动的窗台窗纱背后,慢慢踱出一个身影。 “欧阳,欧阳先生。”行政经理脸色发青的看着来人,心里暗叫不妙,别人不了解她的底牌,他可是清清楚楚地很,所谓的行政经理不过是让公司专司打扫卫生的阿姨有个更好听的称谓。说到底,她根本没有任何fire或者fire人的权利。 “王阿姨,你知道公司招聘员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招聘的过程更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就凭你随随便便一句就把我们看了两个月的人赶回家,似乎不太好吧?”欧阳轩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慢慢走到她们面前。 “这是误会,真的只是误会!”行政经理满脸堆笑的摆手,那谄媚的神情与刚才的凶神恶煞简直判若两人。 “真的是误会吗?她是我亲手挑进来的人,该来公司报道的第一天,我却没看见她的人影,原来被你抓到这里来做苦工。据我所知,公司是付钱请专门的宴请公司提供服务的,为什么还要占用我们自己员工的时间去做这些不相干的事情?难道——” 欧阳轩似笑非笑的站定在行政经理面前,故意拖长了说话的尾音,引人无限遐想,玩味着看着她的脸色渐渐转青。 “噢,原来刘倩是广告部的新员工啊,我还以为是我们部门新招的人手呢,使我搞错了。”行政经理困难的吞咽着口水,缺乏想象力的大脑终于找到一条蹩脚的理由。 白痴!刘畅朝天无力得翻了翻白眼,原以为以行政经理的泼妇架势至少可以看一场精彩的雌雄对决,没想到这个老女人真是个纸老虎,三招两式就败下阵来,害她这个旁观者白白期待了半天。 “既然是你搞错了,那么刚才的一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吗?”既然带着礼貌的询问口气,脸上挂着好脾气的笑容,可是欧阳轩凌厉的目光却明白地告诉对方,除了说好没有别的答案。 “咳,那你们慢慢聊,慢慢聊!我还要去处理别的事情。”行政经理仓皇的点点头,匆匆的离开休息室。今天的她真是太衰了。 结束了? 刘畅有些荒谬的看着老巫婆离去的背影,刚才吵得轰轰烈烈就这样草草收场了,太没有形式感了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鞠躬退场了?”刘畅转头迎上欧阳轩似笑非笑的目光。 “看到自己的老板,你可不可以表现得稍微热切一些,好歹以后你还要在我手下讨生活,拍拍马屁总是不错的。”欧阳轩觉得眼前这个女生的反映着实有趣。 “你是说——”刘畅迟疑的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好狗运,“我没被炒鱿鱼?” “你那么厉害,我不敢炒。”欧阳轩点点头,很严肃地说。 哦!霎时刘畅的脸上一直红到脚趾,幸亏有厚实的粉底.“邵,给你介绍我手下新招收的一员大将,很有魅力欧!”欧阳轩转身,对着阳台说道。 嗬嗬,这个公司的人都喜欢捉迷藏吗?阳台上还藏着一个人。 刘畅有些疲软的围在墙边,她的头好痛,刚才骂人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现在的她就算站着也能够睡着。 “我见识了。” 一声轻笑伴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逼近室内。 这个声音好熟,熟得—— 刘畅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这一定是她的幻觉,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 “这就是你的考验,也太特别了一点吧,我们又不是在招收家政一把手。”磁性的声音随着人影慢慢逼近。 抬头。你将发现一切都是错觉,一定是,一定是! 刘畅慢慢得抬起头,月亮从云层中穿越而出,清冷的光芒淡淡的撒进屋内。 他站在她面前,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即便如此,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住热的目光。 耳边,一直演奏着拉丁热舞的乐队突然旋律一转,一段熟悉的音乐就在耳边荡漾开来。 iwaitedtillisawthesun idontknowwhyididne ileftyoubythehouseoffun idontknowwhyididne 曾经在同样的月光下同样的旋律中,她和他就像现在这般对望。她依稀还记得当时他似笑非笑的嘴角,深邃凝幽的眼眸,在银色月光的镶嵌下仿若天使的身影。那些,应该都已经过去,一切都早已过去了,没有,没有理由可以让一切重来,不是吗? “你好,我叫邵振南。很高兴你到我们部门实习。” 可惜,上帝站在另一边,不让她内心的小小期望成真。 后退一步,刘畅紧紧抵在墙边,高大的人影直接罩在他头顶,仿佛一座大山,压得她呼吸有些急促,心跳直奔120。 “呜,我叫刘倩,咳,谢谢——嗯,很高兴——”门在哪里?刘畅仓皇的摸索着身后,刚才她明明就在门边。 “你嗓子怎么啦?”欧阳轩奇怪的走到她身边,这个家伙抖什么? “哎呀,咳,咳,咳,我今天感冒了,还有点发烧,咳,咳,咳,”刘畅故意咳了几声,眼睛紧紧盯着地面,最好能瞪出一个洞来好让她马上逃逸。 “我想她怕我们吧。”邵振南笑了笑,她的反应太又趣了,只有一个人在见到他时会露出仿佛见到鬼的表情。不过那实在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觉得我们给你压力了?”欧阳轩疑惑的眼光再次停留在刘畅身上,她昨天可是胆大包天的呀。 “是,是,是。”刘畅点头如捣蒜,还不滚远点。 “去和其他同事打招呼吧。”邵振南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想她也应该早点回去休息了。” “好吧。”欧阳轩耸耸肩,显然这个女孩没有昨天有趣。 “把你的大家伙也带上,省得他把别人下着。”欧阳轩径自往前走,打开大门,“天知道,你怎么会把它带到这里来。” “家里没有人照顾他。”邵振南淡笑着跟在他身后,越过刘畅。 快滚,快滚!刘畅闭着眼睛在心里呐喊。 “我们会再见的,对嘛。”头顶上呼呼的热气证明有人对她说话。 不情愿的睁开将要面对现实的眼,邵振南的脸占满她整个视线。 咚,仓皇后退的头狠狠敲在木质的墙面上,刘畅发觉自己退无可退。 “你,咳,您说什么?”你认不出我!你认不出我!你认不出我!! “看来你真得蛮怕我们的,还是——只是怕我?”邵振南朝她微微一笑,这种微笑可以让青春期懵懂的少女芳心大动,却让刘畅冷汗直冒。 “你有什么好怕的?”欧阳轩一把搭住邵振南的肩算是替她回答,“走啦,你没听见前院里那些女人们的尖叫,快点把你的大家伙牵走。” 门轻轻搭上,随后是一室的安静。 走了吗? 刘畅竖起耳朵听走廊里的动静,没有脚步声,人一定走远了。 就像一只泻了气的皮球,她软软蹲坐在地上。谢天谢地,他没有认出她。刚才有一瞬间她差点以为穿帮了。不过幸好她的伪装功夫够棒,而那个家伙锐利的眼光显然退步了。不过一看见女孩子就喜欢卖弄风骚的样子却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得马上走。只要从那里走出去就安全了。明天开始他们将见到真正的刘倩,这次,不管刘倩拿什么来诱惑她,哪怕是他们家那个快要倒闭的公司也没有用。 昏暗的室内,刘畅只顾着靠在墙上想她的心事,却没有发现房门被轻轻的推开,空气中有着沉重的喘息声,一个黑影正慢慢得,然后突然变得异常迅速的扑向她—— 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庭院,吓坏了正举着香槟,站在草地上愉快畅谈的人们。这样的情景多像阿加沙、柯里斯蒂的侦探小说,接下来发生的情节应该是在某处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一具尸体。 事实上,尸体倒没有找到。人们看到的情景只是——在休息室里,一个身形巨大的女生被一个身形更巨大的“恶”狗踩在脚底下,整张脸几乎就被含在它的大嘴里。 “快救人!” “想办法把大狗引开!” “不行,他对蹄膀根本没兴趣。” “拿棍子打!” —— 众人七嘴八舌、手忙脚乱,前几天报纸连续报道的恶狗伤人事件在第一时间反映到他们的脑子里。 “不要啦!”刘畅尖叫着,对准举着棒子走来的男士抬腿就是一脚,将来人绊了个狗啃泥。 这是什么状况?众人显然没有料到事件会发生着这样的突变。 “大家不要惊慌,我想他们两个不过是在叙旧。”一个调侃的声音压住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果然,只见被压迫的人艰难的伸出手掌轻抚大狗的脖颈,大狗便柔情万分的将整个脑袋往他胳肢窝里钻去,恨不能那两百斤的身躯也可以一起挤进温暖的怀抱。 “乖,乖,这样可,可以了。” 刘畅奄奄一息的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命令根本无法阻止大狗对她过分的热情。 “没想到吧?当年娇小可爱的月亮竟然会膨胀成两百多斤的圣伯纳。”人群自动分开两排,一双油亮的黑皮鞋慢慢接近事发地点。声音的主人蹲在刘畅身边,伸手拉过大狗头颈的项圈。 “咳,咳,咳,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刘畅一边擦着满头满脸的口水,一边缓缓坐起身,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么乌龙的情况。 呜,呜!大狗喉头发出呜咽,尾巴剧烈摇动。乍见当年主人的激动怎么是随便用口水舔两下就可以表达的。”月亮,人家不认你呦!你果然命中注定是要被人抛弃、被人遗忘的狗啊!”邵振南笑眯眯抚摸着月亮的脖子,“谁让你腿瘸了,眼睛又瞎了一只,人家当然嫌弃你楼,不然当初怎么会狠心抛弃你能?” 大狗引颈哀泣,似乎对当年的惨遇万分不满。 “先生,我想你一定是把我和别人搞错了!”刘畅尢自强辩。 “是吗?”邵振南显然不知道自己奸诈的笑容很是碍眼,反而一笑再笑,笑得刘畅心里凉凉的。 魔手慢慢探向她的脸庞,耸拉在脸侧的一块白色疙瘩被轻轻拨下。 “这是什么?” 各种化合物混合的假脸显然敌不过月亮的口水,终于功成身退化作一滩烂泥。 刘畅抚摸着突然失去保护壳的脸颊,整个人变成石膏像。 “我说过无数遍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忘记你得——畅畅!” 甜腻的称呼、邵振南恶魔般无限接近的脸—— 咚,脑壳重重撞击地面,这次刘畅是真得昏了过去—— 呼救声,叫嚷声,大狗直扑旧主人的嗷嗷叫声——场面一片混乱。 唯一保持不变的是邵振南抱住刘畅的好莱坞经典电影姿势。 第七章 许愿喷泉 许愿喷泉。 刘畅呆呆得站在街心公园喷水池前,手里紧紧攥着三个硬币。 听说这座许愿喷泉无比灵验,在许愿的同时朝池子里扔下硬币,如果硬币站立在水中,心中的愿望便可实现。 世上尽是轻信的傻子,也有除了钱什么都不信的人,刘畅一直对自己清晰的头脑、客观分析事物的推理能力很是自豪,然而此刻,她却像她嘴里嘲笑的白痴小孩一样,傻傻得站在许愿喷泉面前,手里举着一枚闪闪发亮的硬币,进行着最虔诚的仪式。 硬币高高抛起,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停翻转,翻转,折射出刺眼炫目的光芒,犹如慢镜头般缓缓掉入池水中,溅起些许水花。 “让我忘记他,所有的一切都忘掉。” 也许许愿池真得很灵验,也或许是她借助许愿这个仪式给自己忘却他的全部动力。在邵振南离开之后的两年内,她表现得仿佛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她的情感世界中从来没有人轻轻拨动那叫做“爱恋”或者“动心”的琴弦。 她既没有表现出意志消沉、忧郁郁闷,也没有过分故作振作,强颜欢笑。仿佛他之于她不过是临时演员,一个无足牵记被别人提及才会勉强忆起的过客。 他应该早已淡出她的记忆,她的生活。 为什么此刻又卷土重来了呢? 刘畅无比沮丧的哀嚎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是了,她这才从灰暗的噩梦回忆面对现实,她的昏厥,她的被揭穿,她的不幸重逢,她最后被人们送到了一楼的休息室,灌下了甜得腻死人的可乐和蛋糕,然后让她沉沉睡去直到现在。 “医生,她没什么事情吧?” “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还需要注意其他问题吗?” “嗬嗬,不要为了减肥不吃东西。” “好,我会提醒她的。” —————— 门外传来低低的交谈声,熟悉的穿脑魔音从门缝里毫不留情的穿越而来。 真是该死,这本是一个完美的夜晚,她完成了最后的委托,她马上就可以功成身退,悦薇草堂的不败纪录再次保持,她就快要成功了,为什么就在最后的关头,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真是该死! 上帝一定是在惩罚她,惩罚她活得太嚣张,惩罚她赚钱赚得太黑心,所以才会派天使伪装成她最不愿意见的人前来威吓她。 是的,一定是这样,刘畅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门上轻轻的啄响,在这寂静的时分显得如此惊心动魄的熟悉嗓音,无情的揭穿了刘畅自欺欺人的把戏。 “刘畅,你醒了吗?”邵振南在门外轻声呼唤。 他就在门外,也许再过20秒,10秒他就会推门进来。她要怎么面对他,高傲的不屑一顾的,还是谈笑风生的仿若一切没有发生过,或者干脆假装大脑失忆来个打死也不承认—— 刘畅脑子以p4的速度飞快运转,无论哪种设想都太过超现实,完全不符合她完美主义者的审美标准。 她该怎么办? “刘畅,我进来啦!” 由于一直得不到门内病人的反应,邵振南轻轻推开休息室的门,手里拿着问厨房要来的蛋糕和牛奶。 “刘畅”,她轻轻呼唤。回答他的是满室的清静和从阳台不断涌入的夜风。 室内早已人去楼空。 这个胆小的家伙竟然逃跑了。 邵振南举着托盘僵在当场,随后他慢慢咧开嘴角,这样的情景多么熟悉,当年他们两人不也是一个追一个跑的么,她开始觉得这样的碰面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白石塔,白石塔,白石搭白塔,白塔白石搭,搭了白石塔,,石塔白又大。” ———————— ———————— 清晨五点,表演系男生有志一同的相约在他们寝室楼前的草坪上进行每天例行的开嗓活动。群魔乱吠的噪音生生将刘畅从一夜乱梦中吵醒。 “老天呀,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万分痛苦的翻了一个身,刘畅将棉被牢牢包住自己的脑袋,宁可被闷死也不想被这种穿脑魔音破坏难得的好眠。 嘹亮的声音终于在棉花的层层阻隔中减弱减微,五分钟之后轻轻的鼻息从棉被里传来,摸出老茧的耳膜终于锻炼出很强的适应性,一夜乱梦继续。 这是一个很甜美的梦,梦中的她是如此—— 嘭! 门被狠狠推开,撞击床柱的声音震响整个屋子,连带挂在床柱上的蚊帐也颤抖不止。 嗯!刘畅皱着眉用手捂住脑袋兀自不愿醒来,梦中的他正接过摄影家协会颁发的奖章和一张巨额支票,她要看清上面的数字,那后面有多少个零?好模糊,再近点,再近点—— “刘畅,刘畅!”棉被被狠狠掀开,一双冰凉的小手捂住她的胳膊急急推搡着,高亢清凉的女嗓音对着她的耳膜发出巨大的冲击,“我这样行吗?这个装会不会太淡,你帮我看看!” “哎呀,就你这个样子能好看吗?嘴涂得那么红,像猴屁股一样,我看你干脆再抹两片腮红,扮演媒婆挺像的。”另一个嘹亮的嗓子插了进来,冷嘲热讽的语调将清晨安详的气氛调试到最热烈。 “你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我这款口红可是美宝莲最新推出的色系,你没有审美观啊,看到我涂得好看自己没有,嫉妒是不是?!” 还没吃上早饭,同一寝室的两个女孩却已经争得脸红脖子粗了。 “统统给我闭嘴!” 一条火龙从床上一跃而起,正是身穿红色睡衣,面目狰狞,头顶冒火的刘畅。 “谁准你们进我的寝室,谁准你们在我这里吵架,要吵回自己寝室吵,别逼我拿扫把干你们!” 叫嚣完毕刘畅再度躺下,她真是受够了这个吵吵嚷嚷的早上,如果再不让她睡个安稳觉,她很难保证不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寝室终于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那两只嘈躁的黄鹂似乎被刘畅的叫嚣镇住了,呆望着床铺徐徐没有回神。 许久之后。 “刘畅。”其中一个轻轻呼唤。 “干吗?”回复的声音含糊不清,显然床上的人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你没事吧?”另一个人也不无担心地询问着。 “你们到底要啰嗦到什么时候?”刘畅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问着,她的好梦看来是难续了。 “你难道忘记了?”两个人用同一版本的诧异表情看着她。 “这是我们的寝室。”一个开口点醒。 “你只是借宿。”另一个补充。 “咳?” 这下刘畅算是彻底醒了。她才是真正的房客,昨晚她七手八脚的翻墙逃出来之后,连自己的寝室都不敢回就躲到了这里,深更半夜为了争取这个床铺还不得不答应为这对姊妹花拍艺术照。 哎,刘畅长长的叹了口气。像她刘畅横行同仁大学n多年,也终有四处“流窜”的一天。 “呜,呜,对不起,我不会再范了?” 轻微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室内回响,显得幽怨无比。如果配合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更增加悲凉消极的气氛。不过如果哭泣和叹气的人正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两个都仿佛一肚子委屈,这样的场面也不知谁比较值得同情。 “我不懂,只不过叫你复印一份文件,你怎么会把它放到碎纸机里?复印机和碎纸机长得不算是很像吧?” “对不起,我只是——” “如果你能分辨出男厕所和女厕所,那说明你的分辨能力没有障碍,为什么两个体形如此不同的东西你就无法分辨呢?难道你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呜——我只是正巧在想心事。” “小姐,我想你每天进入公司的时候,总该抬头看一看我们公司的标志,上面写着银河传媒,不是心里诊所。如果你需要想心事,能否麻烦你出了这扇门再想?” “对不起,我一定会改的,呜,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很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可是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也给我一次机会。第一天正式上班,你把需要做编号的文件全部搞乱,有三件至今下落不明。第二天上班,叫你在电脑里安装一个杀毒软件,你就把整台电脑的硬盘全部格式化,所有存放的文件被你杀得干干净净。第三天上班,谢天谢地什么都没让你干,所以你只是把快递出去的标书错送到竞争对手手里。第四天上班,让你整理一份会议记录,你竟然把以前的会议记录调出来改改日期就给我交差,还转发给全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仿佛不在全公司面前丢脸不罢休。今天,你把我们马上要开会讨论的企划案送进了碎纸机,还有一个小时客户就要来公司听我们的报告,你让我拿什么给人家。你竟然还开口要我给你机会,麻烦你让我多活几天好不好?” 结束慷慨激昂的长篇陈词,欧阳轩狠狠灌了一口咖啡润泽已经说得冒烟的嗓子,这一个星期发生的乌龙事件比他在银河传媒工作两年的总和还多,怎能不让他抓狂? “可是——”肇事者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妄图博取最后的同情。 “没有可是。” “如果——” “没有如果。” 抵御一切可能性,欧阳轩告诉自己,他绝对绝对不能再忍受了。就算瞎子也能分辨出眼前的这个女生和面试的那个根本不是同一人。如果容貌上的突变可以解释为装画得太浓或太淡,体形上的差别可以归功于健身教室的卓越成果,那么智商和行事风格上的突变该怎样解释呢?难道说是因为前夜的一道闪电突然把原本聪慧的人打傻了吗?这样的理由骗鬼还差不多,用来敷衍他,实在太小看他的智慧了。 “刘倩,”欧阳轩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仍在她面前,“通过这一个星期的工作表现,我认为你不适合这份工作,从明天开始,不,从下一分钟开始,你可以结算工资然后离开。不过你放心,在实习报告上我可以将评语写的含蓄点。” “经理,我,我——”嘴角弯成的弧度预示着一场号啕大哭即将开场,只是第一个音节刚刚窜至嘴边,就被突然插进来的第三个声音阻挡住了。 “这样对待实习生可不太好呀。”邵振南适逢其时的出现在欧阳轩的办公室,“刘倩同学当初的面试成绩可是第一啊,就因为她犯了一个错就把这样的人才推出公司的大门不太好吧?” “第一?”欧阳轩一脸差异的看着邵振南,脸上的表情仿佛吞吃了一只苍蝇,这个家伙在搞什么? “是啊,是啊!”刘倩拼命点头,“我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如果让我调整一下,以后就不会出错了。” “你——”欧阳轩正想驳回,却被邵振南抢去了话头。 “我们应该给新人机会的,不是吗?”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看向欧阳轩的眼光却表达了那应该是一句肯定句。 “好吧,我不发表意见了。”欧阳轩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要玩让邵振南去玩吧,他可不奉陪。 “我一定会珍惜机会的!”刘倩奋力得点头,不管怎样三个月的实习期她一定要想办法混下去,不然之前的付出全部白费了,她怎么舍得? “既然你答应那就最好了。”邵振南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狐狸般的微笑,“下个月一个国际广告摄影大赛就要开始了,我看过你来面试时的摄影作品,很不错,想推荐你参加。” “我?我!”刘倩瞪大了绿豆眼,一脸惶恐,“我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一旁的欧阳轩也来凑热闹,“你的面试作品我也觉得很不错,有实力,不用怕。” “不要!”刘倩哆嗦着嘴,谁来救救她,她不过是想太太平平混过实习期,不要给她这么高难度的挑战嘛! “有实力就不应该放弃,这样的大赛如果没有公司推荐,一般人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邵振南把玩着手中的裁纸刀,看着刘倩的垂死挣扎,“除非——” “什么?”刘倩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除非那不是你的作品。”邵振南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吐出。 “坦白从宽,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不会难为你的。”欧阳轩也转过身,对刘倩形成包抄之势,事情发展到这里才开始变得好玩。 “我,我,我招还不行吗?”刘倩豁出去的喊着,刘畅,这次只能买了你了! 庾澄庆的《爱人宝贝》激情四射的在走道里飘荡。毕世廷从老远就觉察这刺耳的音乐声是从他的寝室里发出的。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奇怪,这张老唱片,这样突然在他寝室响起,让他想起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踹开虚掩的门,果然,在自己的书房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都快成神偷了,没有钥匙也能进门。”毕世廷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的神色冷然,可眼中却难掩喜悦。 “老大,这就是你欢迎久别重逢的兄弟该有的态度?好歹热情一点吧!”邵振南笑嘻嘻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毕世廷面前就是一拳,两人你来我去不亦乐乎。 “没想到你毕业之后还会继续读研究生,你不是一直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什么把你捆住了?” “我在等一个人,我希望她可以和我步调一致。”毕世廷无奈的耸耸肩,从床底下拉出一箱啤酒,扔给对方一瓶。 “为了麦云洁。”邵振南看着他,有些了然的点点头。这确实像毕世廷会作的举动。超有责任感的人,在筹划自己的人生的时候连带身边的人都一起规划进去了,可是别人领他这份情吗? “我以为这样的牺牲对我们俩都好,等她毕业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国进修,她也是学建筑的,至少我们可以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可她却觉得我给她太大的压力,让她无法自由寻找想要的人生。”灌了口啤酒,毕世廷有些抑郁的走到阳台上,有多久没有俯视同仁大学最美的这块草皮,这里曾留下他大学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那个舞会中的鬼魅白雪公主终于成了他的女友,以后的生活就像一个飞速旋转的万花筒,不断变换快乐的图案。只有恋爱过的人才知道两人相处的甜蜜,才能理解一件旁人眼里的小事对恋人们又何等重大的意义。他知道那一切叫做幸福。但是这一切就仿佛一场电影,最华彩的篇章过去,接下来就是平淡,就是琐碎的口角,所有的快乐来得如此之快又消散的更快,而他连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道路要走,无论是为了爱情或者其他理由,强迫自己或对方迎合或改变都是不公平的,那样得到的幸福未必能够长久。”邵振南灌了一口啤酒,像对自己也像对毕世廷感叹,"我们毕竟不是活在真空里的,生活除了爱情还有太多其他的东西存在。在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人生体验,在没有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爱不过是维持四个月的化学反应而已,一旦化学反应失效了,爱情不再是爱情。” “这就是你当年离开的原因,因为你不相信爱情?” “不对。”邵振南摇了摇头,认真道,“真正可以长久的爱情一定是出现在恰当的时机。放你自己去追随人生的梦想,放她去追随她的梦想,在某一天你们再度相遇的时候,那一刻你已经知道你的人生缺的是什么,什么样的感情值得珍惜和珍藏。你不能对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讲,不要向往蓝天,那里除了云、除了风、除了猎人的子弹什么都没有,来来来,安安静静呆在这里,有吃有喝还很安全,因为我是爱你的,你觉得鸟儿愿意吗?笼子只是一个栖息地,就像你的怀抱,当她想要栖息的时候她就会回来,不要用爱来困死对方。” “不要用爱来困死对方。”毕世廷回味着邵振南的话,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丝清明。曾经他以为他计划的人生一定是正确无误的,因为他从来不犯错,但是他忘了计算一点,他的人生也许并不是麦云洁想要的人生,继续坚持只会使两人越走越远。 “但是,”毕世廷突然转头,“你讲得那么头头是道,听上去也很有道理,你有没有告诉刘畅当年你执意出国留学的真正原因?” “我,这个——”邵振南脸上尽显尴尬,“除了学习还能有什么原因?” “哈哈哈”,毕世廷冷笑三声,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很不屑,“你骗我没关系,可你以为你骗得了她吗?当你追随到了你想要的人生,你体验过、玩味过,然后发现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你觉得刘畅还会在那里等你吗?你觉得这样对她公平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对于能言善辩的邵振南来说,这是他难得无法反驳的话。当初他离开的理由并不像他说得那么崇高,正如当初他纠缠刘畅的时候一再告诉自己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借口一样蹩脚,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口才不错但自私自利的烂人,这样的人刘畅还愿意再次“上当受骗”吗? “老大,这次一定要帮我。”邵振南就差没抱着毕世廷的大腿摇尾乞怜。 “帮你?”毕世廷冷哼了一声,刘畅对邵振南,简直就是狼对狈,狐对狸,两个同样狡猾的家伙,身为他们的朋友怎么能够放弃这个看好戏的机会。“你要我怎么帮?” 阴谋在进行着,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密谋的气味,可惜刘畅只有人类的鼻子,第六感也不是很发达,所以对此一无所知。 红色信封放置在刘畅素来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桌上,在众多花花绿绿的书本、报纸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当刘畅在外逃逸了几天,听闻并没有一个叫做邵振南的讨厌鬼在校园里出没后,终于一脚踹开寝室的门,兴高采烈的回归心爱的“狗窝”。 “啊,刘畅!”刘倩从座椅上惊跳起来,露出了仿佛看见黑金钢般的惊恐表情。 可疑,一个念头直接反馈到她的脑海。 “你这么早就回来啦?”刘倩拉拉扯扯的说了些没营养的废话,一边慢慢朝门口挨去,露出一幅拔腿就跑的架势。 门轰然关上,就在刘倩的脚刚刚想迈出门外的当口。 “我,我,我正要去打饭。”刘倩战战兢兢的靠在门板上,摆出标准的小媳妇受虐样。 “打饭?”眼角扫过刘倩的桌面,刚打开盒盖的午饭还冒着腾腾热气,“那这是什么?” “这个是,是,是——我给你留的。”刘倩无限惆怅的看着饭盒,红闷鸡翅、糖醋猪手、清炒荷兰豆、西芹烩百合,她最爱吃的菜,妈妈刚刚送来的爱心午餐,哎,就这样没了。 “谢了!” 一肚子疑虑在看到如此美味可口的菜色之后烟消云散,谁都知道,刘畅饿的时候智商往往只有原来的一半,至于为什么刘倩神机妙算出她恰在午饭时分回来,为什么看见她就像看见鬼的表情,为什么没有像以往一样在第一时间哭泣她在银河传媒遭遇的种种不人道的待遇等等这些念头根本无法塞进她的脑子。 抄过饭盒,稳稳得摆到桌子上,即便身后传来刘倩逃跑时重重的关门声都无动于衷。刘畅慢慢咀嚼刘倩老妈的拿手好菜,再一次暗叹刘倩那么胖不是没有道理的。 视线一不小心扫到桌上的红色信封,没有邮戳,不写地址,除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刘畅收”之外没留下任何信息。 什么东东? 刘倩腾出一只手打开信封,一张白色烫金的邀请函出现在眼前: 刘畅同学: 经银河传媒推荐,我们审核了您在过去几年中发表作品,恭喜您取得国际广告大赛新人组的资格,希望你在之后的比赛中表现出色。 国际广告大赛组委会亚洲组 吃到一半的饭差点从嘴里喷出,“国际广告大赛”,那个被誉为国际最高水准的广告大赛,那个捧出许多顶级精英的广告大赛?他什么时候报名参加过这个比赛?即便是想,也绝对不可能清银河传媒推荐。 脑筋随后一转,马上飞身扑到自己书桌前,拿出放有她摄影作品的文件夹。 没了,果然没了,她好几幅得意作品都只剩下底片,而照片到哪里去了呢? 正迟疑间,一张便条从邀请函中飘落而下。 经过与贵校广告系俞教授的核对,证实通过银河传媒面试的是刘畅同学。请于周一准备好到银河传媒报道,并准备参加国际广告大赛新人组事宜。 银河传媒创意总监 邵振南 套用工藤新一的话——真相只有一个。 “刘倩,你出卖我!” 咆哮声从女生宿舍楼b幢4楼e座的窗口呼啸而出,震得枝头鸟儿吱吱乱窜。 正在落跑的刘倩看着风中被震落的片片落叶汗毛根根倒竖。 “哎呦呦,这次刘畅真的发火啦!” “为什么要设计她参加比赛?” 周一的早晨,素来是银河传媒最忙碌的时刻,一周的例会、工作安排、方案执行会议等等都排在这一天。然而此刻,在公司景观最好的会议室里,却有两个人闲适的坐在会议室前,看着墙上的指针一秒一秒的转动,无所事事。 “你不觉得她确有参赛的实力吗?” “我倒是觉得她搞怪的实力胜人一筹!” 坐在靠窗座位的白衣男子听闻此话,不由支起头笑了起来,一想起刘畅看到邀请函可能会发绿发菜的表情,他便觉得心情大好。 “我看她应该不会来了吧。”欧阳轩不耐的在房间里踱步,钟上的时针已经显示10点,早过了他该报到的时间,不过他愿意在这里陪着,也实在是因为对这个女孩感到好奇。 “再等等吧。”邵振南说着,指尖轻轻拍击桌面。刘畅不会乖乖来报到这早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不以牙还牙这实在不像刘畅的个性,好期待呀,不知道这次她会如何反击。 “邵振南。”门外探进刘倩怯怯的小脸,“你的电话。” 该不会是刘倩打来的骂人电话吧,邵振南精神一振,春风满面的走出门外。 “你好,我是上海大学广告系四年级的xxx,听说你们在高校挑选新人举荐参加国际广告大赛,我对自己很自信——” “是银河传媒吗?我太崇拜你们公司了,哦,我是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四年级的,虽然学中文,但我对广告很有感觉的,听说你们在全国高校挑选新人参加——” “喂,你好,我是新疆的——” “先生,我是来自西藏——” 邵振南脸色铁青地握着电话,整整一个多小时,他桌前的电话没有停过,不断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打来电话,整整一个多小时,他桌前的电话没有停过,不断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打来电话,用充满期待的声音告诉他,他们是如何自信和期待能够获得银河传媒的推荐去参加国际广告大赛。 门再次被重重推开,公司的网络主管神情焦急地冲了进来。 “邵振南,你的油箱好像被人攻击,连带整个网络都不稳定,你查一下病毒。” 不理正在乱响的电话,他打开电脑查收邮件,提示栏显示有3278封邮件待收,而已经躺在收件箱的未读邮件们,除了几封是公司内部通知以外,统统是来自不同地址的大容量信件。 “不像是故意攻击嘛。”网络主管检查着他的邮箱。 打开其中的一封信,跳出的便是这样的内容,而附件更是20张jpg图片。 不用看,邵振南也知道其余的信件多半也是同样的内容。 “哎呀,邮箱爆了!”网络主管惨呼一声。 邵振南尚未作出反应,办公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 “振南,你们创意部在招人吗?”人事主管神情严肃地站在他面前,“我看到许多求职网站和大学论坛都贴了我们公司举荐大学生参加国际广告大赛的告示,还留着你的联络方式和邮件地址,怎么我们人事部不知道这件事情?你知道公司聘认是有严格规定的——” “哈,哈,哈,”在一旁的欧阳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终于见识了这个女孩的可怕之处,振南你节哀顺便把!” 毋庸置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做她想,只有一个人. 桌上的手机在此混乱时刻也挤上一脚,叽里呱啦的乱响。 “喂?”邵振南口气很冲的结过电话。 “邵猪头,听说你喜欢举荐人,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满足你这一变态癖好,怎么样,感觉如何,一定很爽吧!哈哈!至于我,就不必你们这么好心了,我对大赛和银河传媒都没有兴趣,我相信全国有无数好学生都在殷殷期盼取代我的位置,就把机会留给他们把。好了,就这样,永远不见!” 电话那头干脆利落的声音没给邵振南一点插嘴的机会,一气呵成的话讲完挂机。 直到手机的刮断音在耳边响了很久之后,邵振南在座位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想死了两个针尖对麦芒的这段岁月,刘畅,算你恨,不过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邵振南对天发誓。 一通加急电话,将刘畅火烧眉毛的诱骗进了悦薇草堂。 “出了什么事?” 一脚踹开悦薇草堂的大门,刘畅就觉得隐隐不对。虽然下午原本是一天中生意最冷清的时刻,但也不至于冷清到连老伴和跑堂伙计都消失不见的地步。难道外星人突然光顾,将所有看得见的地球物种都拐跑了吗? 刘畅当然不相信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所以只是挑了临窗的座位,既可以看到收银台又能关注到窗外,看那群贪玩的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门吱呀的自动关上,还发出怦怦的巨大响声,让人听了心惊肉跳。 原本悬挂着的竹帘,突然全部落下,阳光只能通过竹帘的缝隙丝丝缕缕的照射进来,使视线所及部分统统显得暧昧不明。 呼,呼。一股冷风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吹来,风力强劲,连带墙角的纸屑都被吹的飞舞起来,细一看哪里是纸屑,分明是一颗颗剪好的红色的纸心。 一般的女生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没有吓晕过去,至少也面无人色,尖叫着逃跑了。可是刘畅非但面不改色,连抬头寻找蛛丝马迹的动作都懒得进行。 “这一套招数也太老土了吧。”对着阁楼方向,刘畅沉着的开口,“上回我们吓唬体院那帮子老是欺负人的坏男生使用的就是这招。门后装了绳子,竹帘做过手脚,风从头顶的排风孔里用电扇打得,你们还有什么新招呀?” 果然,刘畅的话引得阁楼上脚步声踢踢踏踏,那群不甘心失败的人一定有在谋划什么对策了。刘畅对于他们这种以卵击石的做法甚为无奈,却也乐得看他们耍猴戏,待会可以取笑一番。 “only,you——”《大话西游》里,唐僧每次唱起都会让刘畅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歌声响起,不过这次不是电影原声大碟,而是某人合着卡拉ok伴奏带,用五音不全的嗓门毒害众人的耳朵。 别!刘畅惊恐的撤退到门口,他没有想到这群恶劣的家伙竟然会用这招捉弄他,这样令人抓狂的歌曲,这样令人发指的嗓音,她承认她受不了,她愿意投降,她现在就撤—— 手忙脚乱的动作戛然而止,刘畅发现原本虚掩着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好!”万般无奈的回过头,刘畅举起双手,“上回maggie过生日的时候,我承认自己玩得过分了些,这次我认栽,你们要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吧!” “恭喜!” 突然从屋子的各个角落洒下无数彩色纸屑,纷纷扬扬晶晶亮亮甚是好看。就在刘畅迷了眼睛的当口,一群人捧着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从阁楼上走下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几天发生的混乱事件连刘畅自己都忘了快要到的生日。没想到她的好朋友们却瞒着自己在暗中操办,虽然她平时有那么一点没良心,有那么一点见利忘义,有那么一点见钱眼开——先不管这些,反正对于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却向来是用最真最诚的面貌来对待的。 “你们真是太——”感动的泪花还噙在眼里,但最后一个“好”字却迟迟冲不出口去。 她眼睛花了,一定是的,否则为什么会以为眼前这个捧着蛋糕,浑身上下被包扎成礼品样的滑稽男人会长的那么像,那么像—— “邵振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畅尖叫出口,上前的步伐变成迅速后退。 “surprise!”麦云洁挽着毕世廷朝着她做鬼脸,“知道你最想念的是谁,所以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大礼!” “生日快乐,你一定要好好享受这个特别的日子。”若忆在一旁率领晓风放着音乐,洒着纸屑,把这个生日会当作婚礼在操办。 “你们搞错了,我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尽管叫得声嘶力竭,可是响亮的音乐,众人的欢叫让她的反抗显得很无力。难道真如俗话说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道,一切都报。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报应也未免来得太快,至少得让她做个心理准备呀! 邵振南笑眯眯的走到刘畅面前,现在的这个局面可是他谋划许久要给刘畅的一个惊喜。虽然刘畅目前的表现来看惊是惊了,喜却似乎没有,但是他相信,当她听到了他准备好的一段告白是一定会感动的泗泪纵横。“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深情的告白,气势直逼周星驰。 不要吧,刘畅哀叹,面如土色。 “——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那是邵振南内心最真切地感受,刘畅一定能明白他的诚意。 退后一步,刘畅紧贴门口。这也太肉麻了,这个家伙为什么两年之后一点长进都没有? “——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这个女孩说我爱你,如果可以在前面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一秒钟!”刘畅拦截他的话头,毫不犹豫举起身后的重达20斤的门闩。 逃跑就逃跑,虽然每一次和邵振南的短兵相接都以她落跑为最后结局,但是面子部重要,不被他的肉麻话淹死才是关键,想也不想刘畅跨出门去,一步之外就是天堂。 “请问——”一个清凉的声音截断刘畅逃跑的线路,抬头一看,迎上一对清澈的眼睛。 漂亮!几乎是第一眼见到的直觉反映,连刘畅这个向来视美女帅哥于无形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美得太亮眼。 抹了抹脸上的汗珠,美人对着刘畅微微一笑,露出晶亮的贝齿。 “拍牙膏广告实在太合适了。”刘畅遏制不住自己的发散性思维。 “请问你找——?”已经顾不得逃跑了,现在刘畅满脑子就是搭谄这个漂亮女生,以后可以请他作模特。 “你好,我想找——”美女目光向后探去,然后眼神明显一亮,朝身后的某人猛挥手臂,“嗨,振南亲爱的,你真得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目睽睽之下,美女扑到呆若木鸡的邵振南身上,在他的脸颊上印下重重的一个问候吻。刘畅的生日宴会终于“圆满”落幕。 第八章 重逢,在别离之后 “这个只怕不好办吧?何况目前有能力办这件事的人生病了。” “不管怎样,为了我们学校的荣誉,为了办好这次校庆活动,一定要想想办法。” “但是这个难度实在太高了。” “正因为难度高,我们才来找你们想办法。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听说这是你们的强项。” “可是——” “游若怡同学,对于你们这个灰色组织学校早就在关注了。社团是不能作为营利机构的,听说你们有收取他人费用的嫌疑,这是非法经营啊!而且——” “啊,您搞错了,其实刚才我真正想说的是,这个案子虽然很有难度,但是不管怎样,既然是教务处的难题,我们做学生一定要想办法帮忙解决。” “嗯,急学校所急,这才是做学生的本分嘛。嗬嗬,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请放心吧,慢走,慢走。” 据同仁大学最新的校园小道消息传说,悦薇草堂的当家老大在某一次出任务中,遭遇奇怪病毒,正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概不接案。 于是这个周末的悦薇草堂显得有些寂寞,除了carpenters清凉的歌声点缀一室宁静,整个店堂只能用门口罗雀来形容。 但是这样冷清的状况很快被一群“大人物”的来访破坏殆尽。 晓风缩在收银台的角落里,直到教务处主任和学生会主席迈出悦薇草堂的门栏,走出200米远,才探出脑袋,向若怡打听情况。 “嗨,老板,黑白双刹来干嘛?” “委托。”坐在桌边正愁眉紧锁的若怡言简意骇。 “你们三个不是刚决定最近不接案子吗?” “哎,那要看是对谁。” “也是,轮到教务处向学生开口,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啊。”晓风支起脑袋。 “可是——”若怡长叹一声。自从三天前刘畅从银河传媒回来之后就突然病倒了,虽然病得似乎不是很严重,说她赖床反倒是更确切,总之她扬言要好好休息一阵,什么案子也不究。这本来该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但是偏偏教务处挑在这个时候要委托个这么难办的案子。不能拒绝,又没人能办,这可如何是好? “晓风,你不是老说在店里招呼客人挺没意思的吗?想不想成为事务所的正式成员呢?”若怡眼睛一亮,满怀希望的回头望去。 噼噼啪啪,回答她的是晓风离去的急切脚步声。 “不过是随便问问嘛。”若忆气馁的嘟囔着。 “这一年可谓多事之秋。三月到五月,各种事件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同时邂逅。中东的战火还未熄灭,千奇百怪的病毒已到处肆虐,北京的沙尘暴,纽约的四月雪,张国荣的凄然一跃,以及抑郁症给都市人带来的精神困境,这所有的不期而遇,将人类放在了一个喧嚣、动荡又无处宣泄、无处藏匿的背景下。很多人内心的焦躁已经如水满之堤,表面却因长久的内心无助和无奈造成的精神刺伤而呆滞。 但内心的困兽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去重获自由。我们心底积存的莫名焦虑需要以一种方式去清空,被冷落的秋天需要人们去享受它的阳光和健康的律动。于是,在其他人如潮退办的躲避和后退时,一个思维卓尔不群的年轻艺术家准备迎风至上、突破重围,用积极的情绪对抗者年秋天的沮丧。” 视线自手中“runes秋之想象”的展会请帖中拾起,若怡抬头打量远处一憧似乎摇摇欲坠的危楼,四周都是苍茫一片的在建工地,只有这憧建筑物像孤零零的怪兽般矗立着。没有粉刺的外墙灰灰的,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向静默的私分克斯俯雀着大地。整幢建筑物是三个集合体叠加在一起,说的形象些就像三个交错叠加的火柴盒,又或者形容它为一个超大型的骨灰盒也不算太过分,runes的工作室竟然在这里?若怡忍不住拿起手中匆匆记下的地址和门牌号码再次核对:xx工业区南区189号。 没错,请柬上千真万确写的就是这个地址。 果然是特别的runes,艺术家的思维果然真不是太过理性的人可以揣度的。若怡合上请柬,理了理被狂风夹杂着黄沙蹂躏的头发,决定去碰最后一次运气。 “没想到你会对这么前卫的艺术感兴趣,我还一直以为你只对老古董有感觉呢!”身旁的人带着调侃的语调和若怡打趣。换来若怡虚弱的一笑。 这么巧,就在若怡接下学校的委托之后没几天,就传来runes在沉寂一年后推出新作品进行展出,虽然只是小规模的预展,但是已被媒体炒得轰轰烈烈,而只对圈内人发邀请函概不售票的规定,更让这次展会显得深深秘秘。 若怡知道,如果想找机会和runes接触,这次便是最好的机会。万不得已,她只能动用她最不想动用的资源——仲禹。 世事往往很难料,当初若怡离开仲禹的那一刻绝不会想到将来有一天,两个人会再次成为朋友,普通朋友。人也许就是讲缘分的,他们没有做恋人的缘分,却有做朋友的缘分。在若怡到达上海数月后的某一天,来了一通突然的电话,电话那头仲禹告诉他,他换了工作,新公司派他长驻上海,也许他们有空的时候可以见见面。 仿佛一切回到了原点,他又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然而这次若怡始终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淡淡的分界线,唯恐再次接近有衍生出其他的枝节。 只是这次runes的展会交由仲禹的公司策划,除了请仲禹帮忙,若怡根本想不到其他办法。 “那好吧,老古董小姐,让我带你开开眼界。”仲禹微笑着伸出手臂,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请动作,若怡挽着他慢慢走进runes的奇幻世界。 今夜的月光有些寂寥。站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他仰天看着夜空,都市的寂寞夜空,连星星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嘈杂的人声不断从身后微闭的玻璃门中传来,让他的心情更加浮躁。 他根本不应该同意这个该死的展会! 饮尽杯中呛鼻的伏特加,低头测试了一下露台与地面的距离,从这里越下也许—— “你别想逃。” 身后柔媚的女声斩钉截铁的扼杀了他刚刚萌生的创意。 他冷冷转回头,如果摘下墨镜,人们一定会发现他眉间的皱褶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可是靠在露台的玻璃门上的火红身影仿佛对此无动于衷。曼妙的身材,迈着优雅的步伐,她慢慢偎进他的身边,室内穿透而出的灯光映照出她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人们都会赞同这个结论,她是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女性。 但除了他。 “我说过,我不出现,更不会接受任何见鬼的采访。”他朝后退了一步,间隔出与她的距离,划清楚河汉界。 “你已经消失了整整一年,不管怎样,事情都已经演变成这样,你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心呢?”美女语调哀怨的质问,之前凌厉的气势转瞬之间无影无踪。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良久才摘下墨镜,凝视她的目光深沉难测。 “那琦,你从不会后悔,是吗?” 小提琴的演奏从门缝中支离破碎的传来,为两人之间的对视平添诡异气氛。 许久之后那琦才露出自信的微笑,只是那笑显得牵强。 “我只后悔我争取不到。”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他越过她身边,推门而去,迅速而决然 我发想象灰色冷硬的水泥墙背后竟是如此一个现代的场地,步入会场时,若怡被眼前的所见震了一下,与一路走来所见的粗糙与昏暗相比,室内玻璃和生铁构筑的整个空间的主体显得精制而有个性,无数镜子、沙曼以及不知从何处照射而来的朦胧光线,将冷硬和柔软这两种极致的相反在这个空间里巧妙的融合着。 蓝色的灯光从不同的角落照射进来,背景音乐是波涛排挤的寂寥琴韵,不知为何这淡蓝色的一切牵动了若怡的情怀,一些旧日的记忆从心底反刍。 “请问runes在这一年前沉寂,又传为说是因为runes内部发生了矛盾,以至于合作无法再进行,是不是这样?” “没有任何声明表示runes是一个团体,其实runes完全可以是个人,至于内部的矛盾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 刺眼的闪光灯,和一来一去针锋相对的回答,runes这个敏感的字眼,很快将若怡分散的注意力迅速归拢到展厅中心区需进行的记者会。 “那个女的便是runes的经纪人。”仲禹指了指被追光灯打照着,所有人的注目焦点——一道红色的身影。 很年轻,至少看上去如此,却显得阅历丰富、心机深沉。若怡对眼前的女子进行了一番评估,不由沮丧的发现,即便是runes的经纪人,看上去也是很难商谈的对象。 “那么请问runes到底是哪一位,他今天会出现吗?” 记者中有一位提出大家都很关注的问题。 “他今天不能前来接受访问。”那琦的话语轻轻一顿,表情闪过一丝尴尬,一不留神又被那个家伙逃掉了,留她独自面对放记者鸽子的难堪局面。 “大家有什么关于作品的问题,可以由我来代为回答。”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缺了主角今天的采访就显得毫无意义,闹哄哄的记者会匆匆收场。人们散落到四处开始参观作品,无法见到艺术家的遗憾很快被作品所带来的震撼代替。 若一不懂所谓的装饰艺术,置身于钢筋水泥丛林的展厅,森冷的气氛让她觉得仿佛一只掉落在异世界的白兔,周围的一切都不可理解。 “休息一下,待会我带你引见runes的经纪人。” 仲禹把若怡待到展厅一角的休息区后匆匆离开,展示正式开始,他作为公关策划公司的主管,可不能闲着。 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整个休息区的角落只有她一个人安坐着。视线无意识的扫视着墙面,休息区周围没有放置任何作品,只是悬挂着几幅用镜框裱好的作者的创意草图,从这些可以了解作者是如何构思、如何进行创作的。参观的人流大部分集中在展厅中央,这里只有若怡孤零零一人。 突然在通往安全通道的走道上,一幅画落入若怡的视线中,在色彩单一的铅笔稿中,那一幅色彩绚烂的画面是如此引人注目,她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 那是一幅油画,无论色彩、构图和技巧都是一流,在到处都是前卫的装置艺术品的展厅里,这一幅最最传统和常规的油画却仿佛是异类,闯进了不该闯的地方。 若怡不懂画,但她怔怔的站在画前,脸上竟是不置信的神色。 这不可能是真的!若怡紧紧咬住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去触摸画面,唯恐这一切都是幻想。 满是星星的夜空下,墨色的大海边,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坐在露台上,仰头看着天空,浪涛起伏的海水中能够看到女孩下半身是一条鱼尾,海水的泡沫自鱼尾周围晕开,仿佛美人鱼正在慢慢蜕变成少女。 记忆深处,某一夜某一人说过的话倾泻而出。仿佛是从她记忆中偷取的画面,无数次当她仰躺在寂寞都市夜空下孤独的枕边,脑海中便不断出现那一夜在马尔代夫海边的情景,那有着美人鱼和王子的夜晚,让人不知不觉失落的夜晚。 同样的笔触,同样的构图,同样的故事,画面中同样的女孩,在同一片天空的另一个空间里正静静的挂着,那时每当夜晚寂寥时,她会呆呆怔视的回忆。 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她以为所有的都只能够是回忆,常常她会想,有些情绪在离开马尔代夫之后就再也找不回了,心也许就这样丢了,可是,怎么可能,她又出现了?难道他在这里,难道他是—— “听说美人鱼在化身为海水的泡沫时,她的眼泪变成了蓝色的贝壳,用美人鱼的眼泪串成珠链,便能得到幸福。” “是吗?”她轻轻颤抖,身后,耳边传来的低沉嗓音熟悉得让人心痛。 “至少有人相信。”若有若无的麝香混合着烟草奇异的淡香,那是他的味道,像一支无所不在的大手,包围住他周围的空气。 “所以她在离开时留给我一串美人鱼的眼泪,每当我看着它,便会想起那个女孩离去时的情景,一身蓝色衣裙,仿佛从马尔代夫天空摘下的色彩,蓝得很纯净。她希望我幸福。” “是——吗?”她虚弱的回应着,他就在这里,他就在身后,她要怎么办? “我觉得你和她很像,但如果你不回头,我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同一个人。”身后声音带着隐隐笑意。 心中的礼花多多开放,绚烂闪亮,一支燃烧到嘴角。 “也许你会认错人。” “眼睛也许会,但心不会。” 一串美人鱼的蓝色眼泪在她眼前晃动,那是她送给他的告别礼物,缓缓的转过头,心中的快乐情绪向海浪不断推涌,不断前行,以为得不到的幸福突然降临到眼前,美人鱼终于与王子相遇,谁说童话是不可相信的?记忆中那个落魄的人就要—— 回复:谁可以把《爱情不听话》打出来?万分感激!!! “咦?”笑容绽放到一半突然卡壳,若怡瞪大眼睛,他,他,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前站着一个身着宝蓝色运动装的年轻男人,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厚重的墙遮住了大部分从头顶照射而下的灯光,压得低低的棒球帽让人看不清脸,唯一看得真切的便是坚毅的下巴和嘴角的一抹微笑。 “胡子,你的胡子,你怎么会——”若怡口吃的看着对方,舒马赫标志性的胡子竟然荡然无存,而刮去胡子的他显得年轻得让人不敢置信。她曾经喊他大叔,曾经以为他的年龄和阅历足够作他的师长,曾经一直把他作为一个长者偷偷仰慕,乍然看到他如此年轻的面目,很有受骗上当的感觉。 “胡子只是一个外在。”他微微一笑,把压低的帽檐往上抬了抬,整张脸清晰地展露在若怡面前,“但我还是我。” 若怡凝视着他,是的,凌厉的五官,笔直的希腊鼻,冷硬的下巴,深邃、锐利,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穿透力的眼眸此刻和她一样闪烁着惊喜的神情。是的,剥离了胡子的伪装,他还是他。 “嗨,验明正身了吗?”舒马赫再度拉底帽檐,眼睛迅速的朝四周扫描了一下,“我可不想暴露目标,怎么样,准备好开溜了吗?” “什么?”若怡愕然,180度的谈话方式实在不适合此刻被强烈喜悦冲击的他,“我不懂你——” “嘘!” 舒马赫突然一把搂住她,转过身,两人面对着墙上的画,作出一幅情侣的样子。 “帮我一个忙,”他压着嗓子,以极低极低的音量在她耳边低语,“什么都不要问,配合我行动。” “门口的工作人员说他没有出现过,估计还在会场里,你们分头去找他。”不远处传来女子沉着老练的声音。 若怡微微侧转头,看到runes的经纪人正和几个保安说话,然后由两个保安朝这里走来,其他人随着女的往别的方向走去。 “他们在捉你?”若怡悄悄问他。 “嗯。”舒马赫搭住她的肩,头轻轻侧转到他耳边,“我的人生自由就看你的表现了。” “为什么?”若怡迟疑的看向他,失踪的runes,展示着出自他笔下的画,一个答案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若怡面前。 “你根本就不是渔夫,你是——”若怡捂住自己的嘴,唯恐自己喊得太大声,他就是她要找的人,她捡到宝了,刘畅和麦云洁会乐疯的,不,她也乐疯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runes就在她身边,她的手还拽着他的一只袖管。 “嗨,小姑娘,你尽可兴奋得大叫,但请在我开溜以后。”舒马赫松开搂着若怡的手臂,大有一走了之的势头。 “不。”若怡紧紧攥住他的袖管,神情坚定而果断,“你要我怎么表现?” 身后脚步声渐渐接近,两个保安正朝他们走来。 “即兴发挥吧。”舒马赫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吸。 心越跳越快,虽然若怡不知舒马赫在躲什么,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也许刘畅比较适合玩这种人躲人的间谍把戏,而他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差,她根本不能够—— “我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不是水泥木头就是钢铁,”若怡愤愤推开肩上搭着的手臂,就在保安离五步远的距离,有些恼怒的看着舒马赫,“说好去看8:30开场的电影,你又敷衍我!”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舒马赫板过若怡的肩,讨好地说,“我们这就去看,马上去看。” 当晚,在工业区内一条冷清小路上,有一对男女笑得非常快乐和得意,路旁的野猫野狗统统逃遁,以为狂欢节提前来临,庆祝的人流就要涌来。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后悔药的东西,若怡觉得他一定是目前最需要的那个人。 她在最紧急的时刻救了舒马赫,不仅如此还很义气的保证为他解决逃跑后的住宿问题。 于是,这个星期所有上悦薇草堂消磨时光的客人将会发现,这里多出了一个帅哥。 然后她发现她同时带回了一堆麻烦,譬如目前正在发生的这些。 “帅哥,我要一杯红粉佳人。”软濡的声音在书吧一角响起,仔细看去,说话的女生也像她的声音一般清凉动人。 “这里不供应酒精饮料。”埋头收银的最受欢迎男主角显然把扮酷当作每天的必修课,面对美女非但没有微笑,连眼皮也懒得抬,仿佛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手里正在清洗的几个玻璃杯。如此轻忽怠慢的态度原本必会引得付钱的客人很不爽,可偏偏有人就吃着一套。 “你看吧,我就说他很酷。”佳人绽出甜笑对着对面的女生得意的炫耀。 “嗯,嗯,可惜他老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不过身材很不错也!”同来的女生张大嘴直愣愣的瞪着收银台方向,恨不能有一架放大镜可以把舒马赫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观察得清清楚楚。 “谁的卡布吉诺?”一声历喝震的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我的。”远处正坐在窗口认真看书的客人颤抖着回答,悦薇草堂新来的活计嗓门大的可以啊。 "过来拿。” 言简意害的指令伴随着咖啡被重重的“扔”到把台上的响动,客人马上唯唯诺诺从座位上挪动屁股,唯恐速度稍慢,脸色不太好看的伙计将会将咖啡杯凌空扔过来。 “哎呀,怎么能让您来拿呢,我马上把咖啡送来。”晓风及时摆脱另一位女客人拉着她打听舒马赫的手,心急火燎的赶去救场。这还得了,连老板们都从不对客人大嗓门,这个奇奇怪怪出现的家伙脾气却比谁都大,不把客人得罪光了才怪。 电话铃突然炸响,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就好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在耳边骚扰,舒马赫不耐烦地抓起电话:“什么采访?这里是书吧,——你没搞错,那是电话局搞错了。”重重的挂机声,让人不由担心这台电话悲惨的命运。自从这个剽悍的家伙来了之后,店里所有不结实的东西统统阵亡,那些道光、雍正、康熙年间的花瓶、水盂、碗碟等等易碎物品,在这家伙出现后的第二天就被若怡藏到阁楼上,她的宝货可经不起这样的摔摔弄弄。 “啊,都没座位了。” 才五分钟,店堂门口又站了两个年轻女生东张西望,一幅扼腕的表情。 不就喝一杯茶吗?就算这里的茶叶再好,冲泡的工夫再佳,也不过就是一杯茶,出门100米也有一家pub,里面还供应各类酒精饮料,比她们这间只有茶水普通饮料供应的小店不知道丰富多少。有必要站在门口,一幅找不到座位誓死不离去的样子?若怡缩在她向来做惯的竹帘之后,对这几天书把发生的突然转变显然极不适应。她的下午,曾经可以听着“高山流水”、“春江花月夜”,赏析着古典诗词、品茗作画的大家闺秀的宁静下午,就如黄浦江之水滔滔一去不复返了。 哎,好哀怨! “啊!好完美!”身旁的另一个人却发出完全不同的感叹。 刘畅无限痴迷的看着悦薇草堂犹如间馒头店般的热闹盛况,眼前仿佛飘落下无数花花绿绿的钞票。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场面,这种情况如果延续下去,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她应该算是小富婆一名啦,呵呵呵呵,一想到这里她笑得嘴都要抽筋了。实在太棒了!女人还是要靠自己,像自己同系的那帮子女生老是梦想嫁个白马王子做“坐家太太”,简直就是灭女人的志气,长男人的威风。哼,女孩当自强,像她这样便是完美的楷模! 当然有些人是完全无法感受她的这番雄心壮志的,若怡俯趴在桌上。全身无力,此刻他心里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生意冷清的书吧一夜之间声名鹊起,成了众人竞相来访的热门景点。舒马赫一定恨死她的,当初他赌咒发誓只要他愿意到同仁大学进行演讲,一定帮他找到一个和马尔代夫小岛一样安静的场所,谁料到安静一夜之间变成了喧哗与骚动。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怡发出阵阵哀叹。 “早就跟你说了要相信传媒的力量!”刘畅笑得贼嘻嘻,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份报纸前来献宝。 神秘俊帅男子现身悦薇草堂,不做艺术家,甘愿做跑堂。寻找灵感、体验生活,还是躲避情感困扰? 若怡莫名其妙的读着报纸上斗大的标题,张大愕然的嘴瞪视着刘畅,“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就把他给卖了!”还用这么耸动的标题。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刘畅安抚着尚在震惊情绪中的若怡,"他吃这里的,住这里的,如果不从他身上炸出一点点油水来我们岂不是太亏了。” 几天前若怡奇奇怪怪的给她和maggie打了个电话,吞吞吐吐的说有一个朋友希望可以寄住在悦薇草堂,素来感觉神经超级敏感的maggie马上嗅出其中的诡异气氛,在两人联手的逼供之下,若怡只能招出此人很有可能就是传媒关注许久的神秘艺术家runes,但对于他俩是如何认识的所有经过却像紧闭的扇克,死也不开口。 “可,可,可他不是已经答应我们去学校演讲了吗?而且还在这里做店小二,为什么你——”若怡无力的晃动着手里的报纸,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手法泄漏他的行踪,要是被心情不爽到极点的喷火龙发现,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学校的委托?”刘畅从鼻子里冷横了一声,懒洋洋的摆摆手,“帮学校做事从来只有付出没有回报,想要教务处那帮老头老太从小金库里掏钱付给你?我看我连毕业证书都别想指望了。” 还好自己想到这样扭转乾坤的一招,为这个粗鲁男贴上“性格男”兼“艺术家”的标签,果不其然悦薇草堂的生意好地让人眼红心跳。想到这里,刘畅禁不住又一次佩服起自己的聪明才智。 “刘畅,你不觉得最近自己太闲了吗?”若怡忍不住抱怨起来。自从刘畅的庆祝会以后,这个家伙留连悦薇草堂的时间突然大幅增加。于是乎素来精力过剩的他,当然不甘心生活过得如此风平浪静,非要弄得鸡飞狗跳才行。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奉陪。 “这个话题我们不必讨论。”刘畅竖起食指在若怡面前摆了摆,“我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 “可是——这样总是不太好。”思路再度回到眼前的事件中,若怡攥紧报纸,筹谋着怎样才能够让舒马赫不发现这件事。 “若怡,你是不是很在乎他?”刘畅眯起眼,带着一脸的研究的神情。 “你说什么呀。”若怡一下子直起身,神情极其不自在,“我只是很巧合的帮了他。” “是吗?”刘畅拖长了问句的尾音,表达了内心强烈的不相信。 “其实——”若怡烦躁的摇着头,“我也理不清。” “等你想清楚了再跟我们商量。”刘畅轻松的拍拍若怡的肩,“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那也要看你顶不顶得住?” 身后突然冒出的低沉嗓音让原本精神萎靡的若怡心头一震,回头一看,舒马赫正拎着热气腾腾的水壶站在竹帘边,脸色平静,眼光却锐利的好像一只捕食的美洲豹。 那壶水如果浇下来一定很烫吧? 若怡和刘畅对望了一眼,两个人有志一同的想到了同一个关键点。 “哎呀,我差点忘了,三点我要去系里和殷教授讨论论文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若怡突然从座位上惊跳起来,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逸,可是脚步才刚迈开就被舒马赫高大的身体挡住。 “咳,麻,麻烦让一让。”若怡低着头,连抬头对视他眼睛的勇气也没有。 “我记得你今天没课。”舒马赫低下头,却只能看到若怡低垂的头顶。 “是,是吗?”若怡回答得很没自信,这个家伙怎么知道她的课表。 “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呆在这里,一会我要问你话。”舒马赫伸出巨掌拍了拍若怡的脑袋,语调异常轻柔,仿佛和蔼的大哥哥在鼓励小妹妹。但是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越是风平浪静的表象越说明他内心有多么怒火滔天。 “不,不必了吧,要说话我们有很多机会的。”若怡鼓起勇气扬起一个看似很灿烂实则很敷衍的微笑,不断用眼神暗示一旁的刘畅帮她撑腰。 “喂!”刘畅一叉腰,一拍桌子,果然很有姐妹义气的出头,不过话开口就被舒马赫挡得严严实实。 “你还不走?”又是那幅眉毛可以夹死苍蝇的严肃表情,对比刚才对若怡的态度简直是亲疏有别的厉害。 “这是我的老巢,轮不到你赶我走吧?烧香赶跑和尚,哼!”刘畅仰高下巴作出轻蔑的神态,可是面对身材如此高大的他,这样的姿态总显得有些不自量力。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舒马赫冷哼了一声,提起水壶将热烫的水朝桌上的紫砂茶壶灌去,“有姓邵的人打电话找你。” “邵?”嚣张的表情顿时改为错愕,“你没告诉他我不在,我很忙?” “有。”舒马赫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我告诉他你很闲,很无聊,悦薇草堂的板凳快被你坐穿了,他说他马上来找你。” “shit!”刘畅吐出一个很不雅的词汇,当即像个跳豆从椅子上弹起来,朝门口冲去。 “刘,刘——!”若怡试图挥着小手让她带她一起跑,可是名字还没喊全,目标人物已经迅速消失在门口。 “没义气。”若怡哀叹的放下手臂。 “现在来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搁下颇具杀伤力的热水壶,舒马赫环起手臂眯着眼盯着若怡。 “你、出、卖、我。”舒马赫一字一句的吐露,字字像飞刀把若怡钉在当地一动不敢动。 “啊?”不知道这个时候露出一幅无辜的表情有没有用。 “别以为藏起来我就不知道。”舒马赫探过身子,一把揪出若怡藏在身后的报纸,“人赃俱获。” “这不是我干的!”若怡哀叹,刘畅在那里,为什么每次黑锅都要她背,她不要当炮灰呀! “我不听解释。”舒马赫蛮横的回答。 老实说,当第一个找他签名的人拿出报纸来的时候,他真的很有扁人的冲动。他承认躲到悦薇草堂是一时兴起,但是找一个那琦骚扰不到的地方却是他考虑良久的问题。怎么知道有人却把他的行踪给卖了,还用这种举世皆知的方式。他基本可以预知要不了一天,她会冲杀过来,再度搅乱他所有的计划。 “我受到了很大的骚扰。”控诉的手指指向殿堂,这几天除了不断有人穿的花枝招展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影响视线,更有人拿着本子要他签名甚至要求合影。他简直就是一尊活道具,摆在店里招揽客人,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我,我——”若怡绞着手指,哎,罢了罢了,谁叫她比较倒霉,“你说要怎么办?” “我要搬家。”他毫不犹豫的道出考虑已久的计划。 很快,舒马赫的愿望便实现了,他搬了家,搬到了若怡的家中。 第一分钟第一个梦爱情给每个人第一杯酒 你说你很爱我我记住了但是在甜蜜后就要苦了 怎么了告诉我从前的你和我为什么无法往前走 怎么了忘了我谁让你看不透听不懂只想拿回自由 怎么了忽略我因为你不想看不想碰不想说 也许我应该领悟了光阴是健忘的时间叫我坐上另一班车 那年的吻谁先忘了那一天那一秒那一刻 是谁不敢说舍不得谁问我渴不渴谁又在手心里洩露寂寞 对不对呢并不重要因为爱情它是不听话的 是不是这个? 人生总有很多的选择。 吃什么,做什么,玩什么,看什么—— 虽然你每天都在做选择。 不过,总是——总是—— 会选回你每次选的那个。 因为习惯。 习惯,是时间累计而来的一种动作。 很多事情开始要一个人独自去做时,就失去它的意义: 当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吃饭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看书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工作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散步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回家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聊天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商量事情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发呆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喝咖啡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 开始一个人 很多快乐都不在了—— 若怡呆呆得看着电脑屏幕,读着朋友发给她的网文。 晚饭后,他习惯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收一天的私人邮件,顺便在固定的几个网站或论坛浏览。然后,或许她会翻阅最近刚刚买的古籍图书,写点小小的心得,或者只是像现在这样,蜷着腿半偎在书桌前的中式懒人塌上,想想心事发发呆,进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冥想空间。 此刻,舒马赫往往会打开客厅的音响,放舒伯特或者拉赫马尼诺夫的曲子。音量总是调得很大,因为他喜欢让整个房间都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中,为此他甚至自作主张张罗了一套顶级音响搬到若怡的书房,重新连了音响线,把客厅的音乐引到书房里。 接着,他会走进厨房,泡一壶雨前狮峰龙井和一杯卡布吉诺——咖啡是他的,绿茶是她的——带到书房。 然后,他会坐在书房靠窗台的一角,那里有他的专署英式单人沙发,他的专署意大利落地台灯,他的专署法国樱桃木小圆几和她专署的整整一书橱的画册、图书资料等。所有这些西式的家具从他搬来那天就奇怪的和若怡的古董收藏、中式家具融合在一起,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他们就这样,有时都不说话,彼此干彼此的事情,看彼此的书,想彼此的心事。偶尔交谈几句,轻轻的,仿佛怕破坏这份宁静的感觉似的。 夜往往就这样过去。 这样日子仿佛时钟倒拨,在马尔代夫的小岛两人平静度日的时光再次重来。一切开始的仿佛一场好莱坞爱情电影,若怡有时会呆想,不知电影的结局最终会如何,还是连结局也等不到。 “习惯,是时间累计而来的一种动作。很多事情开始要一个人独自去做时,就失去它的意义。” 念着邮件上的文字,仿佛被人点醒了似的,若怡想到了今天提不起精神的反常,她是不是太过习惯最近的日子,所以才会在舒马赫搬进来后第一次夜不归宿觉得不适应。 时钟敲响午夜零点。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该快回来了。” 若怡朦朦胧胧的告诉自己,然而很快室内传来她轻轻的呼吸声。 夜风吹开落地阳台米色的薄沙窗帘,手中的小卡片轻轻飘落在地上,漂亮的淡粉红躺在白色地板上,展开的内页有着若怡娟秀的字迹: 舒马赫,诚邀你参加我的生日会,9月29日晚7点30分,老橡树酒吧。 游若怡 清晨的阳光肆无忌惮的从玻璃窗里照射进来,洒满若怡全身。缓缓张开眼,窗外啾啾的鸟叫告诉她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竟然在书房的卧榻上睡了一整夜,若怡惊讶得坐起身,身上覆着的蚕丝被滑落到地板上。 他回来了。若怡拾起被子拥在胸口,心中掠过一丝暖流,这一定是他帮她盖上的。 门外传来多士炉烤熟面包的丁冬声,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 若怡迈进餐厅,看见舒马赫端坐在餐桌前,边看报纸,边吃早餐。另一边是为她布好的餐具。 “醒了?”舒马赫抬起头看她,“三明治刚做好,热的,快吃。” “欧。”若怡应承着,看着他伟岸的身躯在小小的斗室脉动,张罗着早餐,心中涌出无限甜蜜和温暖。 “你这几天都很晚回来。”若怡咬着喷香松软的三明治,喝了口牛奶,含糊不清的发问。 “嗯,处理些事情。”舒马赫回应着,埋首报纸的头突然抬起了看着他,眼神有一丝歉意,昨晚上她睡在书房里,该不会是再等他吧。 “怎么啦?”若怡放下牛奶杯,歪着头奇怪发问。 “长胡子了。”舒马赫突然笑了,隔着桌面伸过手抹掉若怡嘴唇上的一圈奶渍。 “欧。”若怡抽过手边的餐巾纸捂住嘴,脸不可救药的红了起来,一只红到耳根。 舒马赫也意识到这样的动作似乎太亲密了,一丝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今晚有party?”舒马赫突然想起早上麦云洁打来过的电话。 “嗯,你来不来?”若怡满怀期盼的看着他,手探进口袋攥紧那张粉色小卡片,要不要现在给他? “时间上可能不行。”他顿了顿,有些歉意地看着她,偏偏今天一点空也没有。 “澳,没关系。”若怡故作无事的挥挥手,“那就忘了它。” “庆祝什么?”舒马赫问道,“很重要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怡努力的微笑着。 舒马赫看着她,想说什么,手机上的定时铃声打断了他的举动。 “我要走了。”他站起身拿来自己的东西走向门口。 “澳。”若怡呆呆得坐在餐桌前望着她。 突然他回过头,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舒马赫仿佛想说些什么,半晌,终究只是点一下头,打开门关上离去。 若怡怅怅然从口袋里拿出卡片,摊平在桌上看了又看。 许久,它终于被扔进了一旁的废纸篓里。 “生日而已,不过是众多日子里的一天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惊艳,是俘获人心不可少的步骤。 “在微寒的初秋之际戴上一条丝巾,穿上迷人的小外套是非常舒适宜人的打扮。一条合宜的丝巾,搭配上美丽的秋装,不仅能阻隔无情的寒风,更能创造颈部与前襟美丽的风情,让整体造型更有个人特色。”麦云洁读着时装书上的穿衣宝典,指挥着刘畅在若怡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这件怎么样?” “穿这件。” “还是穿这件好。” 若怡看着床上、桌上、地上,所有可以摊放东西的地方都被衣服满满的占领了,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不就生日会吗?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连她压在箱底只有参加正式晚宴的晚礼服也给刨了出来。 “你们,你们——” “啊!这件!” 刘畅挥舞着一件缀满流苏的颇有波西米娅风格的时装杂志,一把拿过披肩在若怡身上比划,“就这件了。” 一通折腾之后,若怡终于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全新形象:黑色丝绒质地的简单晚装,配上精细的刺绣流苏披肩,脚上搭配同等色系的细高跟皮鞋,脖子上配有一根珊瑚项链,手上拎着粉红色小山羊皮玫瑰手袋。 那是她吗? 若怡有些吃惊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直以为素雅简单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打扮,可是眼前的她是如此亮眼妩媚,那种感觉就像—— “我们的蔷薇花终于开放了。”maggie满足的站在若怡身旁,这样的打扮实在太适合她了,举手投足间尽显慵倦的旧式淑女风范。 “很娴雅。”刘畅带着若怡旋转一圈,“如果我是男的,看到今夜的你,一定会奋不顾身扑上前来。” “拜托,你能不能含蓄一点。”若怡轻啐了一口。 “我只懂储蓄,不懂含蓄。”刘畅耸耸肩,瘪瘪笑闹着。 “贫嘴!”若怡从床上抓起垫子扔过去,很快三个人便抓着垫子打起仗来,枕心里的羽绒满天飞,笑声充塞每一个角落。 有多久三个人没有像孩子般打打闹闹了,有多久没笑得如此欢畅了。年轻时,人们总是急着长大,总是觉得自己眼界之外的事就会更精彩,努力成熟,努力蜕变的同时,失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突然,刘畅紧紧握着若怡的手,“doris,你一定要幸福。” “是呀,如果喜欢,就去努力追求,幸福是只蝴蝶,不会停留太久。”麦云洁紧紧拥住她们俩人。 感动洋溢在若怡眼中,好友的用心她完全明白。虽然今天舒马赫不会参加这个生日会,但是若怡告诉自己一定要高兴,一定要过得很精彩,因为拥有两份最真挚的友情,她的心里已是满满的幸福。 第九章 爱别离 老橡树酒吧位于市区最热闹的酒吧街衡山路,虽然整条街都是风格各异的酒吧,但是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知道去老橡树酒吧过生日气氛最好,因为那里的传统便是无论今天谁过生日,全场的客人都会为之庆祝,老板还会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节目把气氛推向更high,当然酒吧驻唱的拉丁帅哥也是吸引人的重大原因。 晚上7点30分,酒吧里已经人满为患,而且今晚不知道有何大事件,当若怡她们到达的时候打老远便瞧见一群人挤在酒吧门口,等待进入。 “我们过去看看!”一想到有热闹可以凑,刘畅的兴致就忍不住扬起来了。 “看来今天有另一伙人来老橡树庆祝生日,场面弄得很大!”maggie转过头,对这在人流中挤来挤去的同伴说道。 几分钟后,三人总算找到一张桌位坐下。 “嗨,若怡。”身边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转过身赫然发现是仲禹。 “嗨,这么巧,你也来了!”若怡笑颜灿烂站起身。 “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过来凑热闹,你呢?”仲禹惊喜地打量着她,今晚的她非常亮眼。 “我也是参加生日party的。”若怡微笑着,没有提及寿星是自己,免得仲禹尴尬。 “对了,今晚的寿星是你一直想认识得runes的经纪人,要不要介绍一下?”仲禹不由分说,拖着若怡挤进热闹的人群,指着不远处被一群人簇拥着的红衣女郎。 若怡仰头张望,视线却被红衣女郎身旁的黑色身影吸引,那身形很像—— “我就知道不管怎么躲,你今天一定会出现。”那琦带着得意的笑容,故作亲昵地偎进站在一旁的舒马赫。 “我只是受聂寒之托。”舒马赫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卡迪亚的礼盒,“生日快乐。” 周围的众人也跟着起哄要求寿星打开。 那琦带着一脸甜笑打开皮质礼盒,里面是一条做工非常繁复的白金项链。 “帮我戴上。”那琦将礼盒递到舒马赫面前。 舒马赫在众人的举着啤酒敲击桌子的节奏中,将项链戴在那琦脖子上。 “这是聂寒的心意。”舒马赫在她耳边提醒。 “我只记得戴上它的这双手。”她若无其事地说着,然后出人意料的吻上他的脸颊。 口哨声,鼓掌声四起。 舒马赫有些不悦的抬头四望,却与一双灵动带着淡淡哀愁的眼睛对上。 是她!舒马赫心头一震。 “对不起,我来迟了。”有人匆匆过来向寿星祝贺,挡住了他的视线。待他侧身再次张望,那娇俏的身影已然不见。 是他看错了吗?舒马赫思量着。这个城市有那么多酒吧,不会这么巧他们在同一家吧,也许只是相似的人影。舒马赫这样告诉自己。 “那边有趣吗,谁过生日?”刘畅看见走回来的若怡转身问到,身边有几个附近大学的年轻人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 若怡笑笑,什么都没回答。 “切蛋糕吧!”麦云洁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今天为若怡定做的蛋糕可不是出自一般的专卖店,而是出自悦薇草堂众人之力自己烤制的,闻着香味就知道美味非常。 “嗯,对,还要唱生日歌,我们这边已经壮大声势,一点也不比那一堆人弱。”刘畅兴奋得点头,已经开始填小纸条准备传到台上请驻唱的拉丁歌手演唱。 “不要。”若怡突然阻止她们。 “为什么?” “我们刚刚才吃过火锅,现在吃蛋糕肚子怎么装得下?” 若怡语气和微笑如常,但刘畅和麦云洁却觉得她的笑意未能传到眼中,抿紧的嘴角更像在压抑什么情绪。 “怎么啦?”maggie关切地握住她的手,冰凉。 “happybirthdaytoyou” waiter抬着巨大的生日蛋糕合着众人的祝福歌唱从酒吧中央穿过,吸引全场人的眼光。 蛋糕抬到了那琦的面前,在寿星的强烈要求下舒马赫和那琦一起切下了蛋糕。 这下,连麦云洁和刘畅也清楚地看见了那一幕。 “我们换一家吧,这里好像有些吵。”若怡缓缓站起身,依然是微笑,脸却苍白得可怕。 没有多说什么,刘畅和麦云洁收拾了一下东西,三个女孩就匆匆往外挤去。 “很荣幸,今天有两位小姐过生日。”台上,拉丁歌手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作着兼职主持,“下面的这首歌献给这两位小姐那琦和游若怡。” 节奏欢快的音乐响起,所有的人开始合着歌曲的节奏舞动起身躯。只有一个人僵坐当场,为刚才听到的名字震惊不已。 今天原来也是她的生日—— 难道早上她邀请他参加的party,就是她的生日庆祝?他推拒了,却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生日party上,而且被她亲眼看到,她的心头该是怎样的感受呢? “哎呀,嚷着要切蛋糕,蛋糕拿来人却跑掉了,搞什么呀。” 身边,一个waiter抬着蛋糕从人群里挤过,嘴里不满的嘟囔着。 视线投注在蛋糕上,巧克力的表面是用水果清晰拼出的“若怡,生日快乐。” 她连蛋糕都不要了,舒马赫不安的想着。 当看到那琦许完愿,吹完蜡烛,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时,他却始终坐立不安。她的笑颜越开朗,他心头的阴影便越沉重。 这种感觉对他很陌生,它叫做——“内疚”。 人生就像一座迷宫,总是面临无数分叉。就像漫无目的骑着单车闲逛,总会在城市如织网的十字路口做选择,左转、右转还是笔直向前,不同的选择,会看到不同的风景,没有一处会是完全相同。 人生如是,唯一的不同,城市有地图指南,而人生是无法参照的。 寂静的夜,燃着一盏孤清的灯,坐在书桌的一边,若怡提着笔,慢慢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记叙着自己的心情。 当年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也一直以为这样的人生才是她真正渴求的,然而人永远不会知足,不是吗?像今天这样的孤独,她心底的寂寞也是她的选择。 只是有些伤感。 若怡放下笔,突然觉得无法继续。 桌上堆放着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是朋友们送给她的礼物,生日礼物。她相信每一份礼物不管它的价值如何,都是她们精心为她挑选的,那里面有她们的心。 但她却连拆开的好奇心都没有。 寂寞的生日呵! 若怡缓缓将白色睡袍下冰凉的脚蜷起,像一只猫一样团在椅子上。 离开老橡树酒吧,不管刘畅、麦云洁如何调动气氛,提出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活动建议,她都觉得兴味索然,甚至连勉强自己不要扫了同伴兴的气力都没有。 她明白她们的好心,然而第一次,她觉得寂寞,那种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是无论身边有多少人陪伴你,和你说笑聊天,都无法解除的。 于是,她告别了大家,一个人来到这里——悦薇草堂。 她无法回去,无法硬撑着笑容面对舒马赫,仿佛在她内心什么都没发生过。舒马赫没错,错的是她不该投入。 桌面上,设置为无声的手机再次闪动显示屏,若怡没有去接,甚至连察看一下是谁打来的兴趣都没有。 就让她一个人在这被世界遗忘的空间里被寂寞吞噬吧,她几乎有些自虐的想着。 然而,老天似乎不能让她如愿。 “若怡,若怡,你在里面对吗,开门!” 寂静的夜,深幽的小巷,低低作响的敲门声显得格外清晰。 而坐在门内的人在听见熟悉的呼唤声后显然一僵。 他,怎么会是他? 看了看时钟,现在才晚上9点,对于一个生日party来说,一切应该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和他的经纪人在一起吗? 敲门声还在持续中,这一次,敲门的人似乎决心不顾周围邻居扔烂番茄或臭鸡蛋,敲门声变得更重了。 吱呀,阅薇草堂的门终于缓慢打开,若怡从门背后探出小脸。 “咳,这么晚了,你,你怎么来了。” “你没回家。”舒马赫沉着声音,仿佛是在控诉,沉沉夜色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嗯。”若怡轻轻答了一声,此刻心中有千般疑问,却一句也开不了口,好半天才想起挪开身子,“进来说话吧。” 把重重的门推开,正想把手从门板上放下,却被舒马赫牢牢握住。 “给你十分钟。” “什么?”若怡诧异的抬头,手掌灼热的包围在她脑子变成一片浆糊。 “去换衣服。”舒马赫顿了顿,“你今晚的那身很——迷人。” “啊?”脸莫名其妙的涨红。 “不要浪费这么美好的夜晚,快去!”舒马赫催促着,捂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可是——”若怡还想再询问,却被他霸道的打断话头。 “马上去换,如果来不及,我不介意帮你换。”舒马赫露齿一笑,仿佛瞬间变成月夜之狼,这样的效果果然显著,若怡二话没说关上大门便匆匆去了。 月亮从云层里穿透而出,被岁月磨得异常光滑的石板路在月亮的照射下反射出点点光晕,为整条街道蒙上了一层童话的色彩。 舒马赫靠在斑驳的老墙上,带着一种期待的心情。 夜空中,不知谁家飘扬出西班牙弗朗明格的吉他曲,单纯而清亮的音质,让整个夜晚飘扬着一种叫做爱情的浪漫情怀。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第一次与心仪的女孩约会的情形,有些紧张,心中充满着单纯快乐的情绪。如果再失去理智一些,他也许会抱来一把吉他,对着阅薇草堂的大门唱起情歌。 这有点疯狂,他知道。很难想象半个小时前他是如何阴沉着一张脸,带着沉重而愧疚的心情离开那琦的生日会,满世界寻找若怡的身影。当她打了无数次手机而无人接听,当他推开她的家门发现一室清冷的时候,心中只有抓狂两个字。 因为他明白,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明白,她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在马尔代夫的时候,他放开了她,而这一次,他明白,他不可能看着她离去,从他的生命里。 “我好了。” 若怡静静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他的沉思。 有一秒钟,他无法挪动,只是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人,纯净的眼神,嘴角温柔的笑意,一身婉约的打扮为她天真的气质添加了一份成熟的韵味,让人心折。 “走。”他握着她的手,“你的生日庆祝开始了。” 如果人生只有一天能够留在记忆中,若怡告诉自己,她会选择这一天,这一夜,与舒马赫在一起的这一刻。 这夜,他带她敲开了已经打烊的蛋糕店的大门,花言巧语让点心师为他们烘制了一个蛋糕。握着裱花筒,他在她的蛋糕上画了一颗好看的心,一笔一划地裱出她的名字,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他的装置艺术品。 然后,他拉着她来到了游乐场,午夜场的旋转木马,能够俯视整个夜上海的摩天轮。若怡从来不知道游乐场深夜还会营业,也许是他的魔法吧,整个游乐场只有他们两人,七彩的灯光只为他们闪烁。 在登上摩天轮的时候,他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闻着他身上古龙水和淡淡凤梨烟草的气味,若怡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一刻不是悲伤,而是觉得太过喜悦。 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她只能背对着他,头抵在摩天轮的玻璃罩上,看着自己慢慢从地面升空,看着整个都市匍匐在自己脚下,闪烁的灯火仿佛银河,一切虚幻,仿若梦中。 “谢谢你。” 离开游乐场的时候,若怡紧紧拽着他的衣角,这一夜带给她太多的美好,而她只能用最平凡的三个字表达她的心情,然而够了,够了,再多只怕她盛不下。 “想过切蛋糕的时候要许什么愿吗?”舒马赫侧头问她。 “嗯。”若怡想了想,随后微笑道,“不告诉你。” 是呀,她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只是这个心愿不切实际,所以她只能埋在心里。 舒马赫只是瞥了她一眼,带着了然的神情,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不回家?”系上前座的安全带,当看到舒马赫驾驶着他的越野车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行驶,若怡有些诧异的发问,难道,今晚还没有结束? “睡一会吧。”舒马赫朝她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发梢,“到了我会叫你。” "嗯。”若以拢了拢衣领,将脸埋在舒马赫厚厚的外套里,车已经驶上高速公路,他不知道她要带她去往何方,但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他决定把她卖掉,她认了。 拧开车载音响,sarahbrightman缥缈的歌声在夜风中回荡。 沉沉在梦中不知睡到第几轮,若怡只觉得有一双手轻拍她的脸颊,微张开眼睛的时候风重重的扑面而来,吹乱她一头秀发。 “我们到了。”舒马赫低头对着斜躺在怀里的人说着,看着他睡眼懵懂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很期待下一刻她睁大晶亮的眼睛,用手捂着嘴,喉咙里发出惊叹的低呼。 “啊!” 若怡坐直身体,视线才转到窗外,便作出了如同舒马赫预料的表情。 远处是一片芦苇荡,在那之后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大海。 “怎么啦?”舒马赫轻轻推了推若怡,只见他呆呆得看着汽车窗外。 “没事,我只是——”太感动,但若怡没有说出来,之前许生日愿望的时候,她内心只有一个小小的期盼,她只期盼能够重温和舒马赫在马尔代夫悠闲单纯的日子,然而此刻虽然上海周边的海域根本无法和马尔代夫相比,虽然此刻没有蓝天阳光,没有那幢白色的小木屋,但若怡却觉得心中的那个愿望实现在海边,和他,还有整个世界的全部拥有。 “来。”舒马赫将车停在堤坝上,从后座拿出一个大口袋,牵着她的手示意她快点下车,“精彩的还在后面。” 第一次,若怡看到舒马赫笑得像一个小男生,那个总是敛着眉,一脸严肃或沉默的人仿佛摘下了面具。 “等在这里。” 舒马赫让若怡坐在嶙峋耸立的水泥防护石块上,她一个人跑到堤坝最接近大海的地方,不知在忙碌什么。突然和着大海拍击海浪的怒吼,她听见舒马赫在喊—— “若怡,看这里!” 烟花,像无数颗从天空掉落的彩色星辰在天空绽放,一朵,又一朵,在这里没有星月的深夜,将整个海岸照得绚烂透亮。 若怡仰头看着天空为她而存在的美景,听见烟火急急升空的尖锐啸声,听见礼花绽放时响彻海岸的轰鸣,她也听见自己心里此刻强烈的歌唱“idontknowhowtolovehim,whattodo,howtomovehim,ivebeenchanged,yes,reallychanged——” 曾经她试图守着这颗心,曾经她告诉自己她已经习惯了生命中的来来去去,但是现在,她知道,她再也做不到,她再也没有能力对抗自己内心的强烈愿望。 她爱他,那种浓烈的感情,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她爱他!她强烈自私的希望,他只属于她。 她爱他!她轻轻叹息,但愿他也同样爱她。 可是,会吗? “喜欢吗?” 礼花还在绽放,而放礼花的人却开了小差偷偷溜回来,舒马赫从身后轻轻环住若怡,为她抵挡湿冷的海风。 若怡转过身,深深的凝视着她,正如他此刻深深凝视着她。 火光将两人的脸映成不同的颜色,红色、黄色、蓝色,天空的炫彩还没有结束,风更猛烈,海涛发出沉沉怒吼,尖锐的啸声,狂放的爆裂声,然而即便此刻天崩地裂都没有办法阻断他们之间的凝视。 许久,许久,直到最后一颗焰火在天际燃尽,直到整个世界又恢复如漆的沉沉墨色,他和她才仿佛从魔咒中醒来。 “生日快乐!”他低头,将一个吻印在她的头顶。 “就让这一刻到永远吧!”若怡在心底偷偷告诉自己,告诉上帝。 那一夜,他就这样搂着她,告诉她要等到太阳从海边缓缓升起,告诉她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告诉她他要迎来她生日之夜后的第一分钟。 枕着海风,听着她用低沉的嗓音讲着《海的女儿》的故事,若怡沉沉睡去,她没有等到日出,因为最美的时刻早已来到—— “那是什么。” 坐在阅薇草堂的殿堂里,刘畅看着若怡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一样忙碌着,那脸上焕发的神采实在很可疑。 “喂,台湾妹,你再不说我要严刑拷问了!”刘畅一把拽住若怡的手,拉近眼前仔细研究起她手腕上那条用贝壳串起的手链。 手骤然抽了回去,若怡小心翼翼的摆弄好手链,然后对着刘畅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幸福。”答完两个神秘莫测的字眼之后翩然而去。嘴上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太可疑了。”刘畅一把抓过正在一旁煮咖啡的晓风,“她中彩票了?还是路上捡到钱包了。” “我也很奇怪也。”晓风放下手中的咖啡壶,同样困惑的支起脸,视线追随着若怡拿着拂尘在店堂里打扫卫生的身影,“这几天一直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傻瓜脑袋凑在一起,苦思冥想。 “那叫爱情。”刚刚步入殿堂的麦云洁坐在他俩身边,给出了一个叫人大跌眼镜的结论。 “你是说——”刘畅和晓风异口同声的大喊,“舒马赫?!” “谁?他来了吗?”若怡从店里面冲了出来,视线热切的朝门口张望,“谁说舒马赫来了?” 果然!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着若怡露出老奸巨滑的笑容。 “嘿嘿嘿,交待吧,小乖乖。” 午后的阅薇草堂,再次热闹了起来。 “如果要幸福,我希望我们两个都会幸福。” 若怡迷醉的看着腕中手链,犹记得那仿佛在梦中听到的祝福的话。 生日之夜她睡着了,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小床上,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昨夜衣服,如果不是手腕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串手链,她真的会以为那是她作的一个甜蜜而美好的梦。 手指轻轻拨动贝壳,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盈盈光芒,那是她的生日礼物。舒马赫将她送给他的手链拆成了两串,一条送给了她,这代表什么意思,每每想起,若怡心中便像淌着蜜。 新的手链上除了贝壳还被穿上了一颗颗小小的红豆,红的和蓝的,原本不甚协调的颜色却调配的异常热烈,仿佛它们之间突然绽放的情绪。 “相思豆。”刘畅受不了的摇摇头,“没想到那个铁板脸会有这么肉麻的构思。”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正在翻报纸的麦云洁也来挤上一脚,还颇有些伤感的发表感想,“我们若怡的春天终于到了。” “什么呀!”若怡受不了他俩一搭一和的恶搞,捂起耳朵不听,心里却异常甜蜜。 “怎么最近不见舒大人光临草堂指教啊,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他在准备新的艺术季的作品。”若怡回答,有一个星期没见她了,想必他一定忙得不得了,很多次若怡想听他的声音,却怕打扰他的创作而最终作罢。 “你确定?”麦云洁的声音充满大大的疑问,手中的报纸翻的噼里啪啦作响。 “你看什么那么起劲。”刘畅伸手想要掏过报纸,未料麦云洁把报纸藏到身后,脸上的神色甚是古怪。 “怎么啦?”若怡也从自己甜蜜的思绪中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麦云洁笑笑,可是笑得异常勉强。 “搞什么。”刘畅偷袭,一把抓过麦云洁手中的报纸。 “别——”她惊呼! 可是已经晚了。 报纸摊落在桌上,正看的正是文艺版的版面。 若怡的实现落在头条新闻上,runes这个名称迅速吸引她的实现。 新闻内容似乎是讲runes的某件作品得到了法国非常有名的大奖,艺术家已经飞赴法国。但是这些都不在若怡关注的范围之内,她看到的只是最后一句,“听说runes找到了生命中的最爱,将在法国喜结良缘,此番得奖真是双喜临门。” 新闻之外是一幅照片,照片中舒马赫带着浓浓喜气站在一群人中,身畔是他的经纪人,也或许就是他找到的生命中的最爱。 “喜结良缘?”若怡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默默放下报纸。 心碎了一地。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清晨,在刘倩唧唧歪歪的念词声中醒来,刘畅呆呆坐在床头很久。 不知不觉,冬日已经悄悄临近。窗外的老树相伴了她三年,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注意到,老树的枝叶变黄边枯,已经没几片挂在树梢上了。虽然明白到了春天他还会发芽,但一看到他现在光秃秃的样子,竟然有些感怀伤悲。 “真不是个好兆头啊!” 刘畅突然重重的躺回床上,床板吱吱呀呀的哀嚎震醒了正缠绵于李昱哀伤凄美诗境中的室友。 “畅畅,你怎么啦?”刘倩撩开蚊帐,探出脑袋询问,却遭来名字主人的飞眼怒瞪。 “告诉你一千次了,不许这么叫,你可以叫我刘畅,可以叫我小刘,甚至于可以叫我喂,但是不许用这么恶心的称谓叫。” 畅畅!长长,常常,肠肠——只有那个白吃才会用这么低级难听的词来称呼她。 “欧。”刘倩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将头缩到被窝里,都怪那个邵振南啦,每次跟她打听刘畅的情况都“畅畅”、“畅畅”的叫得亲热得不行,害得她都不由自主地改口。 哎,算了,刘畅的心情似乎还没有转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被她的怒火烧个焦头烂额,不过—— “那你今天会不会去银河传媒报道?”这可是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的问题。 “什么?”刘畅假意的掏了掏耳朵,“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是说——”好心的刘倩欲待解释说明,却被刘畅无情打断。 “不许提那几个字!” “呃——”刘倩小心收声,知道再说下去必然会惹毛某人。 自从一星期前,他们鬼鬼祟祟的给刘畅搞了个突击生日会之后,这个家伙变得古古怪怪,“邵振南”、“银河传媒”这几个字更是变成了地雷,谁敢在她面前提,谁就得死,而且死得很难看。 刘倩今年芳龄22,正花样年华,不想英年早逝,所以抖了抖被子,决定睿智的住口,继续会周公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铃,铃,铃,铃! 电话铃恰在此刻响起,一定是有人耳朵痒了想挑在刘畅心情最不愉快的时候前来讨骂,刘畅瞟了漂离自己床比较近的电话机,决定成全他。 “喂!”口气恶劣,“是你?——”恶劣的口气升级,“跟你说了,我没兴趣,也没那闲工夫,你少打电话来烦我!我们最好永远不见!” 电话重重的挂上,不动脑也知道,撞在枪口上的是刘畅最不愿见到、最不愿听到的人。 电话铃继续执着的响起,仿佛电话那头的讨厌鬼嫌被骂得不够,所以继续送死。 刘畅跳下床去,狠狠惯了一大杯白开水,气势万钧的抓起听筒—— “这不是声讯热线,就算你闲得没事做也不用以骚扰别人为乐,我告诉你——咳?俞教授——啊——刚才是厄——电话串线——” 人生最尴尬的莫过于接错电话骂错人,而且骂得还是最尊敬的师长,刘畅除了对着话筒点头哈腰,心中对邵振南的怨恨更添了一层,这个家伙竟然敢去告状! “为什么拒绝参加比赛?”电话那头的教授一如既往的慈祥。 “我——只是没有准备好。” “刘畅,去不去实习,参不参加比赛,本应该尊重你本人的意愿。”俞教授的话开始变得语重心长,“你是这几年来我见过最有潜力的学生,但有潜力并不代表一定能找到发挥舞台,也并不代表将来必会有所成就。我教过许多学生,见过许多有潜质的孩子最终却流于二流三流的水准。我们常常说眼界和格局很重要,参加这次大赛的意义不是为了得奖,而是让你知道自己与整个世界的差距,这样你才会提高。这样的机会不多,没有一流国际性广告公司的推荐,即便你再有才华,往往只能徘徊于门外。你好好想一想,不要轻言放弃。” 刘畅拿着话筒沉默着,俞教授的每一个字她都理解,她更理解他的苦心,但是,但是——刘畅攥紧话筒,连自己也不明白从内心对参赛的排斥为何那般强烈。 慢慢踱在街头,工作日的闹市区依然人来人往。刘畅挤在人潮里,显得毫不起眼,尽管她背着相机却没有游客该有的兴奋表情,尽管她瞒着步伐却仿佛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但是没有人在意她,就像没有人在意任何一个于己不相干的人,这就是这个冷漠都市的真正面目。 “寻找你的最爱。”女性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刘畅耳边低回,转回头,身侧的橱窗内正在放映新一季的“奥菲利亚”的皮鞋广告。 两年前,以“寻找最爱”为主题的皮鞋广告一经推出,立刻得到了都会女性的大力追捧,婚礼那天一定要穿“奥菲利亚”水晶鞋成了一种时尚。 之后,以同样的主题“奥菲利亚”每辑推出不同的广告,但刘畅不得不承认,邵振南拍摄的那一则是其中最棒的。 “嗬,是冰雅耶。”身边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女生贴在玻璃橱窗上,一脸兴奋地指着画面中的人物。 “冰雅。”刘畅皱着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在哪里听过。 “我好喜欢她呦,所有的广告明星中,我觉得她是最漂亮的。” “是啊,听说她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学历高,人又长得漂亮,昨天的娱乐新闻里有她的专访呢。” “她红得好快呦,听我姐姐说她好像被一家大广告公司签掉了,我去打听一下那个广告公司的地址,我们等在门口找她签名。” “好啊,好啊!” 小女生们叽叽喳喳已经遁入脑后,刘畅端详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犹如醍醐灌顶——“嗨,振南亲爱的,你真的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生日那天的不快回忆闪进脑海,她终于忆起那个漂亮的牙膏美人和眼前这个正是同一人。但更重要的是,收起屏幕下灿若春花的笑颜,广告上的冰山美人竟然是两年前邵振南摄影作品中的女主角。 原来,是她,是她。 移开视线,镜面中反射出她的倒影,乱乱的头发、黑瘦的皮肤,站在人群中是一个不起眼的丑小鸭,与电视中那个完美女性代表根本就是云霓之差。 刘畅沮丧的转回身,心中的感受有些酸涩。 两年了,她一直在力争上游,一直在告诉自己他能做到得她也能做到,甚至更好。然而此刻,不断膨胀的自我被一个小小的尖刺戳破,犹如泻了气的皮球,她竟然发现原来内心竟然有些自卑,竟然害怕。 她是怕再度接近他的身边,她依然会被他吸引,依旧会像个傻瓜一样被他狠狠耍弄,更怕的是发现也许她在他心目中真的什么也不是。 “寻找你的最爱”。呢喃的声音再起,镜头中,冰雅的视线冷冷穿透电视墙,穿透玻璃橱窗,嘲笑她的胆怯,嘲笑她的不战而逃。 搞什么!她是刘畅,她怎么可以轻易的被自己打倒,越是困难她越是要接受这样的挑战,这样才像活力四射的她嘛。 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hello.” “我现在报到还来得及吗?” “恭候您的大驾。”电话那头,邵振南的声音不惊不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真是个孽障丛生的人间天堂啊! 推开广告部的大门,刘畅只觉得那一瞬间的感觉如同电影《maninck》里威尔士密斯第一次站在外星人总部,满眼望去都是诡异的人群。 她接触过许多广告公司,但是拥有如此多外星人类的族群却是首次。 “咳,你是来拍黑妹牙膏的吗?”身着夏威夷花衬衫,沙滩裤,脚蹬一双夹角拖鞋的某男睡眼惺忪的从一巨型沙发里缓缓坐起,伸了个懒腰,眼神调侃的看着刘畅。 “睡醒啦,快,别磨牙了,老大要看样稿,你上完颜色立刻教印务公司打印出来。”又一位身着皮衣皮裤,戴钉挂链,臂上肌肉累累如芒果西瓜的壮男飙进门内,一把抓起“夏威夷”男子闪进某扇不知名的门内。 而其他各色人等,不是双脚翘在桌面上、怀里揣着个笔记本电脑神游天外,就是东倒西歪像颗脱水蔬菜摊在桌面。 “啊,畅——刘畅,邵振南正等你呢!”刘倩一路见怪不怪,迈着小肥腿,曲里拐弯的在乱七八糟的办公区域迅速移动,来到刘畅身边。 “现在是早上,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昨晚通宵加班的,所以有些乱。”刘倩解释着,唯恐刘畅看到这样的场面当场逃逸。 刘畅点头,难怪这几年银河传媒出品的广告越来越妖意,原来养了这么一帮子妖怪,那邵振南岂不是变成了妖怪王了。 “嘿,胖妞,新来的实习生啊!也不介绍一下。”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们这一对。 “刘畅,我同学。”刘倩颇为自豪的隆重推出。 “刘畅?”有人怪叫惊呼。 “刘畅?!”走道便马上围过一拨人,仿佛参观稀有动物。 “就是炸掉老大邮箱的那个?”终于有人想起。 “好啊,好啊,欢迎,看样子咱们今晚得开个欢迎会,欢迎咱们部门的新同事啊!”众人起哄,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他们干吗那么兴奋?”刘畅看着众人眉飞色舞,隐隐觉得每个人的笑容带着幸灾乐祸。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好!” 深夜两点,即便是最热闹的酒吧此刻也人丁稀少。但是这家开在银河传媒旁的酒吧却依然人声鼎沸,全赖这群一到夜晚便生龙活虎的稀有生物。 “我,可不可以,现行告退?”刘畅打着舌头打起退堂鼓。谁能想到这群广告公司的精英们嘴里所谓的欢迎会,并不是在公司里找一间会议室,大家喝喝茶、聊聊天、啃啃小饼干,顺便说几句欢迎和鼓励的废话,而是一拨人像蝗虫一样涌入酒吧,有酒量的喝酒,没有酒量的更要喝酒,而被欢迎的那个更是要比别人多灌两倍的酒。譬如刘畅现在所经历的。 “不行!你可是我们的主角,你走了,我们玩个屁啊!”创意文案第一个跳出来,如果这个刘畅不是勇敢的恶整了邵振南一顿,他们这群忙得连睡觉都要挤时间的精英哪有空跟她瞎耗,现在主人公竟然要开溜,他们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好。”刘畅大掌一拍,“谁怕谁,玩就玩。” 她已经有八分醉了。 众人齐刷刷的把眼神转向邵振南,刘畅可是邵振南罩的人,只有他点头大家才可以为所欲为嘛。 “看着我干吗?”邵振南拎起两罐啤酒,“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在广告部当家老大带头造反的强劲势头下,众人痛痛快快玩成一团。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对gindy有意思,你们俩有没有出去约会过?” “这个可要保密。” “那喝酒,喝死你!” 在对每一个人的隐私进行全方位的抽丝拨茧之后,旋转的陀螺终于将箭头对准了刘畅。 “刘畅,你想套谁的真心话?”众人起哄。 问谁?刘畅偎在沙发里昏昏沉沉,视线掠过一张又一张脸,每一张都陌生的好象一个个长得差不多的西瓜,终于在一片西瓜田里,她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嘻嘻,我要问他。”刘畅指着邵振南。 众人发出怪叫,哈哈,邵振南可是他们这群人里段数最高的老狐狸,能够从他嘴里套出真心话,实在是很高的挑战。 “我让你问。”邵振南微微一笑,打开一罐啤酒,只有微微溅出的酒沫才能显示他此刻心情的起伏。 “刘畅,一定要问又毒又辣的问题,不要浪费机会!” 众人怪叫,犹如夜半狼嚎,而刘畅只是颤颤巍巍的凑近邵振南,一把捧住他的头。 “为什么突然离开,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为什么整整两年没有一点音讯,我对你算什么?” 原本喧哗的众人突然静默,真是个劲爆的问题,短短几十个字就把两人的前史交待了70%,众人摒弃静神等待答案。 一秒,两秒—— 扑呲,邵振南开了一罐啤酒,就当众人以为他选择罚酒而不愿回答真心话时,他开了口。 “如果我没记错,并不是我突然离开,而是你不给我告别的机会。当年我离开之前找过你几次,可是直到临上飞机,你都不肯见我一面,甚至听我说一句话,我没有突然离开,是你一直在逃避。”刘畅蒙住脸,往事一幕幕重现脑海。 “刘畅你真的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对不起,我想你也许搞错了你我之间的关系,你没有和我解释的义务。” “但是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其实——”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误会,事实上我反倒担心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最普通的那种,对吧?” “请继续。” “所以大家做任何事情不需要解释,也不存在什么权利和义务。” “刘畅,你非要隔着门缝说这些该死的话吗?” “邵振南同学,显然你对我们同仁大学女生宿舍的住宿规矩还不是很了解,我们不允许男生探访,更不能登堂入室。” “见鬼,我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就不能和我面对面说话嘛?” “机会过期了。” “什么?!” “我是说,去坐你的鬼飞机去吧,我没空搭理你!” 是的,是的,她是在逃避,她在害怕。 “从18岁起我便安排自己的人生,何时毕业,何时出国,何时应该拿到学位,都精确到月。我没有料到会遇到你,更没有料到你会在我心里占有这么重的地位。我承认那个时候很自私,我既不肯放弃理想,也不舍得对你放手,在权衡了许多次之后,我告诉自己,也许你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适合我的,也许出国之后,我可以遇到自己更爱的人。” 众人齐声倒抽凉气,这个真心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吧。 而刘畅只是冷笑。 “生活对我来说有太多的未知数,我连自己都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世界对我更是陌生和新鲜。于是我走了,两年中我经历了许多事,许多人,原以为我该遇到的并没有遇到,我该忘记的却从来不曾忘记,这个时候我告诉自己,现在,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凭什么你以为你想要的别人就会给你,你不需要珍惜的就该自动滚蛋,你以为你是谁?别人又凭什么等你?”刘畅冷冷的开口,眉宇之间的酒气一扫而光。 “凭希望,如果不属于我的,我愿意放弃,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会争取。”邵振南顿了顿,“特别是你。” 众人哗然,随后而来的是口哨声、掌声,仿佛总统就职演说。 “那么冰雅呢?”刘畅直直的看着他,“你敢说,你和她一点干系都没有,你敢说你不是为了她才离开的?” 沉默,整个酒吧除了背景音乐以外竟然没有人声,大家都沉默的等待着邵振南的答案。 “他确实是为我走的,但却是为你回来的。” 未料,最终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刚刚走进来的冰雅。 “讨厌,你们聚会竟然不叫我!”冰雅一下子就坐在邵振南身边,亲昵的神情仿佛昭告两人之间确有不同的关系。 刘畅骤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脚步虽然摇摇晃晃,但却异常坚定。 但是冰雅最后的一句话,却将刘畅定在当场一动不动。 “好歹你也是我弟弟。” 下期:心情日记 第十章 心情日记 12月10日天气晴 昨天,走在街上,看到商店橱窗挂出的圣诞装饰,才惊觉圣诞节竟然不知不觉就要到了。一年眼看着又要过去,而所有发生的一切却清晰的就在眼前。 他回来了。 昭告我这个信息的并不是任何人,而是昨天经过大时代广场的时候,广场顶天立地的显示屏里突然出现了他的脸,他的声音。 “爱的主题”,听他告诉记者那将是他下一个创作系列的主题。我猜想这是每一个沐浴在爱河的艺术家都无法避免想要努力诠释的创作主题。 其实这几个月里,runes似乎以前所未有的高调在全世界巡展,不断有他的新闻,三天两头是关于他的报道,我知道刘畅和麦云洁把这些报纸藏得很辛苦,她们在担心什么,其实我完全明白,但为了不使她们苦心白费,我每次总是很辛苦的假装不知道,有好几次我想微笑着告诉她们,不要担心我,真的,这个人已经从我心里走出去了,彻底走出去了。然而每每这样想的时候,眼眶便会觉得酸酸的,我想无论如何我是无法做到像刘畅这般坚强的,既然无法,那也就算了。 生命中,我贪图的不多,有很好的朋友,有过很美的回忆,其实应该满足了。原本以为他的离去会使我心痛很久,会恨、会怨,可是这两个月过后,发现只是漠然,我甚至可以偶尔在开玩笑的时候提到说“舒马赫曾经这样形容过的,你说说看多好笑”,可是每次这样刘畅和麦云洁都会很不自在,其实失恋的是我,她们何必介意。 12月11日天气晴 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想着快要过新年了,想着今年的论文已经写得差不多了,突然很想出游,暂时离开这个城市,去杭州、苏州、或者更远些的黄山、云南。 但不去海边,海边去过太多次了,其实挺没意思的,爬爬山挺好,可以锻炼身体。 今天下楼的时候,听楼下24小时便利店的人说昨晚上有一辆越野车停在楼下一晚上。车上的人吸了一晚上的烟,离开的时候,车上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会幻想是不是舒马赫在楼下看我呢,期待我在半夜探出窗外,然后四目相接,他给我一个微笑。但我知道那不可能,实在是太好笑的想象,现在我比较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不良分子想对大楼的某户住户行窃,又或者之前我浪漫的想象没错,但是发生在楼上的另一位美丽女子身上。 哈,我觉得我都可以去当小说家了。 听说仲禹这几天一直到悦薇草堂找我,可每次都很不巧,不是我刚走就是还没到。自从手机销号以后很多人抱怨找不到我,我却觉得很好,耳根清静很多,又省钱,生活在一夕间变得简单多了。以前很多安排往往会因为一个电话而不得不改变,像明天,我计划去看歌剧《茶花女》,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嘻嘻。12月12日天气阴 今晚真巧,没想到看歌剧会遇见许久未见的国中同学黄天渊,他已经到上海来工作两年了,可直到今天才知道彼此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着,这个世界有时很大,有时却很小。 从歌剧院出来,我们去吃了宵夜,还去附近的酒吧坐了坐,遇见故友让我很兴奋,更开心的是天渊的太太竟然是我台大的学妹,是个很纯真可爱的女孩,可惜她回台湾探亲了,不过想起她以前最喜欢蔷薇,前几天正巧我在古玩店购得一对蔷薇耳坠,很可爱,很适合她,我逼着天渊跟我回去拿,不可以推辞。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也看到那辆吉普车,是一部白色带咖啡条纹的陆上巡洋舰,静静的泊在我家楼道对面,但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没看见人。我记得舒马赫也有这样一辆车,但很快这些想法就被我从脑海中屏除,我不能再想起这个人了,不能因为看到一辆同样的车就想到他,不是早就决定忘记他了么?这样不好,我告诉自己。 天渊送了我一张音乐剧唱片,他在唱片公司工作,送人唱片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张唱片对于我这样入门级的爱好者来说很适合,有很多我爱听的百老汇经典唱段,我还答应为他写几篇乐评,虽然从没有写过,但人生应该充满尝试不是吗? 送他出门之后,还是有些兴奋的我决定听一个晚上的音乐,反正明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去交论文,睡个懒觉是个不错的选择。 躺在客厅沙发上听音乐的时候,突然开始怀念舒马赫以前的那套顶级音箱,同样的唱片从他的音响里播出来和从我这台迷你组合音响播出来的感觉真是天差地别。可惜他离开之后,所有他的东西我都让家具公司运到他的工作室里去了,现在想想当初没有好好利用他的音响真是浪费呢。 最后,我在音乐声中昏昏沉沉,朦胧中sarahbrightman的歌声还不断缭绕。 i dont know how to love him, what to do,how to move him, ive been changed,yes,really changed. in these past fewdays when ive seen myself, i seem like someone else. i dont know how to take this, i dont see why he moves me. hes a man,hes just a man. and ive had so many men before, in very many ways: hes just one more —————— 我似乎哭了,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12月13日雨天 我喜欢雨天,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的。 曾经因为讨厌打伞、讨厌雨水溅湿裤腿,所以决定讨厌雨天,现在却喜欢听着雨点打在伞上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一首节奏轻快的jazz。 记得以前看宫崎俊的动画片《岁月的童话》,记忆最深的是那句台词: 小男孩问小女孩:晴天、雨天和阴天,你喜欢哪一天? 小女孩回答:阴天。 我不懂为什么是阴天,一直不懂,直到最近我才明白,不同的心情会喜欢不同的天气吧,那么我喜欢雨天,是不是意味着心情的雨季我还是没有走过。 这让我有些沮丧,却不影响我撑着伞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游荡。 于是,我很不小心的游荡到了艺术系的大礼堂。出乎意料的,这个雨天,礼堂里却似乎人满为患,屋檐下停满了自行车,还有很多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找到,可怜巴巴的淋在雨中。 我猜想一定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作报告吧,不然这样的天气又有几个人会像我一样喜欢出门呢? 原本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听听看,也许很有趣,正思考间,就看见教导处的刘主任一脸笑容的走来,如果他不是喊着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他对着我身后某个人露出如此志得意满的笑。 他告诉我要感谢我们悦薇草堂几位同学的帮助,才使这次学校的艺术节请到重量级的人物来进行演讲,并且异常感激得指着礼堂旁的全校最美的大楼,说这位大人物还将自己的得意作品免费给学校展示一周。 隔着雨幕我看不清大礼堂海报上那位演讲的大人物的名字,但在我的印象中悦薇草堂接受过这样的委托案只有一件,那就是—— 我立刻打消了去礼堂听听看的念头,可脚却不由自主地飘到展示厅,我想既然他在礼堂作演讲,那么现在去看看艺术品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不用人挤人。 如我所愿,展厅里果然没几个人。我在一个个巨大而看不懂的作品间兜兜转转,仿佛夜半梦游。这是我第二次看他的展会,虽然依旧不懂所谓的装置艺术,却还是认得一些作品是曾经见过的,然而却没有看到那组油画,画有我的油画。 我绝不是刻意在寻找,事实上挂在书房的那幅他在马尔代夫机场送给我的画像早已被我打包和其他家具一起送还给他,他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痕迹除了记忆,如今已被清除的涓滴不剩。 但我明白,记忆是最不可战胜的,因此当他出人意料的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我并没有能够像我曾经想象的那般,轻飘飘的给他一个微笑,低声招呼道“好久不见,听说你很好,其实我也很好”之类的废话,然后飘然而去。 我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仿佛不相信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自己认识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我看到的这个人真的是舒马赫,那么在演讲的那个是谁? 我无暇考虑这么多,在他举步朝我走来之前,我已经毫不犹豫的转身出门,连搁在门口的伞都没有去拿。 雨下得很大,上海冬季的雨应该一直是绵绵密密,为什么此刻却瓢泼不止。连我的眼里也满是雨水? 12月14日雨天 我病了。 上帝果然很好心,让我得了感冒,还发起了烧。 也许是太久没有生病,生起病来就如潮水汹涌,挡也挡不住。 人们说生病的人特别容易感伤,是这样的吧,所以整个一天,我都是泱泱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生病的事情,反正感冒不是大病,吞两颗药片也就没事了。 但是想家的情绪却如突如其来的强烈起来,我想念以前感冒时妈妈会煲给我喝的姜汤茶,我想念爸爸会责备我不懂得照顾自己,然后讲的一大通大道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那么想念。家是一个避风的港湾,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它的含义。 于是我告诉自己,使该回家的时候了。 正在这么想,就听到门铃在响,我以为是刘畅或者麦云洁,打开门之后却发现是他。 这一次我们站得很近,我甚至能够看到他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其实我应该料到他回来,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虽然他让我很伤心,但是那毕竟不是他的错,爱上不爱自己的人能够怪谁?只能怪自己。 他似乎瘦了,眼底好像有着深深的黑影,那一定是刚回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很想告诉他一定要注意身体,可是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来。 我真得很爱他呀。 直到他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才觉悟无论我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如何催眠自己,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他,那种心爱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属于自己的心痛,让我泣不成声。 我只好抽抽噎。噎得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在这里要取?”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看我,看着我眼泪一颗一颗从脸上划下,看着我手扶在门背上轻轻颤抖,然后他伸出手指轻轻抹掉我脸上的泪痕,把我搂在怀里,告诉我他把最重要的东西丢在这里了。 我告诉他丢的是什么,但是当我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却明白,我的心是彻彻底底丢了,也许再也要不回来了。12月15日晴天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但是这样的疑虑在看到坐在我床边沙发上的舒马赫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他照顾了我一夜,这让我很感动,原本以为自己会感动得哭,却发现心底也许是太快乐了,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是不是因为天晴了,连泪水都蒸发了。 我醒来的时候,他还沉沉睡着。于是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他,把他的每个表情都留在记忆中。 是的,我已经决定,既然他再次走进我的生活中,那就把爱埋在心底,做简简单单的朋友吧,不想给他增加负担,如果哪天自己受不了了,那便是离开的时候了。即便在梦中,他还是皱着眉,一副严肃不快乐的样子。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作为一个已经取得了很大成就的年轻艺术家,他似乎显得太不快乐了。既然他已经找到了生命中的最爱。那还有什么不如意的,那个女子——我回想起他的经纪人的长相,是个很漂亮的人儿,对他的事业应该是很有帮助,难道那不是他的真爱? 我几乎被自己这样恶毒的想法吓坏了,我怎么可以这样?诅咒别人的爱情,这是多么自私狭隘的举动,即便是在内心底偷偷进行也不行,爱一个人就要希望他幸福,我希望他幸福。 胡思乱想之际,他也醒了,深邃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看得我心慌意乱,不知道他要干嘛。然后他问我感觉如何,我才发现感冒好象好了。 他像一个专业的医师一般为我量了体温,测了心跳,最后确定我确实没问题了,便坐在我床头,开始了他的盘问。 为什么注销手机让他找不着,为什么把他放在家里的东西给他送回去,为什么把他送给我的礼物还给他,等等等等,他每问一句为什么,我便糊涂一分,这一切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最后他离开了,走之前揉着我的头发状若无意地问我,前几天和我一起回家的那个高个子男生是谁? 我迷糊了,随即想起最近只有天渊到我家来造访过,可他怎么会知道,想起几天前在门口停着的那辆很像他的越野车,难道不仅仅是像,而且是同一辆?12月16日晴天 许久没有听maggie弹琴了,久到甚至快要遗忘麦云洁其实是个音乐才女的事实。然而今天,当我和刘畅去学校琴房找她的时候,却不期然与她的琴韵相遇。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maggie全心全意地投入,似乎就算此刻天崩地裂她都能够无动于衷,她的世界只有音乐,音乐。 坐在钢琴前的麦玉洁星眸微闭,仿佛也将自己融进了琴音里,娇小的身体随着旋律柔软的摆动。琴键上的十指温柔的像在爱抚她的情人。一首曲子结束后,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的,在最后一个弦音被空气完全吸纳前,下一个音符便又跃出。琴曲一曲接着一曲,每个聆听她的钢琴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单纯的快乐,那种幸福,能像这样无拘无束的遨游在音乐中的幸福。 我对音乐的了解仅只于欣赏,但我却能在那一刻深深感受到她的投入与快乐,她是属于音乐的,她是音乐的精灵,她身后仿佛有一双透明的翅膀,将要把她带到音乐的天堂去。 直到琴韵消散了很久,麦云洁才从音乐的意境中抽出思维,她似乎早就知道我们的到来,转过身来直接向我们宣布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她决定和一家知名的唱片公司签下合约,明年毕业之后,她将去北京进行培训和发展。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音乐,只是我们早就料到的事情,可是毕世廷呢,在他的人生规划中一定无法忍受这样的突变吧。 “爱不是独占。” 麦云洁告诉我们这个决定是她和毕世廷共同商量之后的结果,他们给各自五年时间去这个世界闯荡,毫无顾忌的去实现理想,而五年之后,他们也许会在一起,也许会成为陌路。 “我们并没有分手,只是给个人一片自由的天空。”麦云洁快乐的说着,虽然眼底有一丝伤感。 最后我和刘畅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独自冥想的maggie,身后琴韵再度响起,充满爱意,麦云洁轻声随着琴韵哼唱,柔柔的嗓音,是她很少用的美声,舒伯特的小夜曲在她柔和清凉的歌喉演绎下,优美婉转。 走向楼梯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毕世廷,他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似乎也在聆听麦云洁的歌声,脸上的神情异常温柔,那神情只有爱极了某人才会有的。 突然我明白了,那才是爱的最高境界,给所爱的人自由的空间,不要用自己的爱捆绑她,也许他会就此离开愈飞愈远,但她是快乐的。 也许她会变成一只风筝,无论多远那头的线却始终牵在手中,两人始终连在一块。 我相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这一生如果有人爱你爱到愿意无私的放你翱翔,你又怎么舍得离开? 12月16日晴天 今天下午步入悦薇草堂的时候,遇到了不速之客。 记忆中舒马赫那个美艳动人的心上人正坐在店里最醒目的座位上,听说专程来等我。 这样的情节似乎在一些三流言情小说里见过,那接下来是不是她会走过来,狠狠的要求我离开她的恋人,又或者掏出一张红色请帖,用耀武扬威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占有。 其实无论何种方式,对她都是多余的,因为舒马赫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但我多虑了,事实上她也并没有重现小说中的无聊情节,相反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我们相谈甚欢,她给我看了她的订婚戒指,给我讲了她一波三折的动人爱情故事,并且一再要求我保证不像舒马赫透露他来找过我的事实。 我不在乎,真的,因为我太快乐了,尽管当我与她告别的时候,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报复后的快意,但我不在乎。12月17日多云 清晨,步入悦薇草堂的时候,似乎听见喜鹊在枝头吱吱叫,这个冬日应该难得听到的声音吧,于是我告诉自己也许要有喜事发生了。 走进店堂,看在最早的客人正坐在我最喜欢的座位上,看窗外人艺的草坪,脸上带着一抹呆呆的笑容。 是仲禹。 当他看到我走近时,好像有些尴尬。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自己傻笑被我发现,但事实是他要结婚了。 这真是一个喜讯,一直以来我对他总存着一分内疚感,当年他在马尔代夫伤心离去的样子我至今无法忘记,他来到上海后我一直努力的和他保持距离,唯恐同样的事发生第二遍。 原来我自作多情了,他已经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一个马来西亚的留学生,一个愿意随他起舞的人。 不过异国恋也真辛苦,他必须在台湾、上海、马来西亚三地办婚礼,才能摆平所有亲戚朋友的不满。 我真诚的祝福他,并且答应他的请求,在新娘去马来西亚探亲之际,帮他采购结婚用品,并且当他们在上海的伴娘。 年底应该会有一波结婚的狂潮,有时走在路上,看见街头情侣们相互依偎着幸福的微笑,便觉得只要有爱情,世界永远不会绝望。 晚上,我哼着歌在厨房里煮一人大餐,最近的心情突然变好,连带美食的要求也愈加增高,我要给自己烤一个芝士蛋糕。 打开门,我看见他站在门外,今天才注意到他的胡子又长长了,我指了指他的下巴开玩笑说:“如果你继续这样,很快就能变成马尔代夫的那位大叔了。”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突然紧紧拥着我,很近很近,整个人似乎都要被他勒断气了,但是我却觉得很幸福,整个世界只是他的怀抱,所有的空气都是他的气息。 许久,他凑在我耳边轻轻说:“我看到你笑,你要一直笑下去。”我看着他,心里对他说,你便是我欢笑的源泉呀,但是仅仅在心里。 他就这样在门口紧紧拥着我,就算是身后响起纷杂的脚步也无动于衷,于是不可避免的,当刘畅和麦玉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12月18日晴 不出所料,今天她俩一大早把我押到悦薇草堂,要求我老实交待。也难怪他们紧张,和舒马赫重逢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免得她们为我担心,这下好了,他们却以为我故意隐瞒。刘畅这个家伙,就差没有买本“东厂审问用刑实录”之类的历史实用书籍作为参考了,恨不能从我嘴里把每一个细节都挖出来。 我只能一五一十的老实交待,连带那琦来找我的那段,包括她的爱情故事。 她们俩人似乎对那琦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听完之后相视一笑,那种鬼鬼的表情让人心里发毛。 最末,刘畅非常温柔的拍拍我的肩,带着无限美好的笑容对我说:若怡我们是好姐妹,我们一定会替你出气的。 可是这和出气有什么关系?我愣愣的看着他们,隐约觉得一场阴谋正在酝酿当中,但愿那个受害者不是我。 12月19日晴 伴娘确实不是好当的,特别是扬言可以包办一切,而实际上又什么都不懂的人。 今天陪仲禹到婚纱公司去拿结婚照,顺便试一下伴娘服。 走进试衣室的时候,看到整个房间都是白色的婚纱,能够披上最美的白纱应该是每个女孩的梦想,我也不例外,帮忙试穿的小姐兴奋得拿出一款米白色绸缎面料、式样简单的坠地长婚纱,我很喜欢,但只能很遗憾的告诉她我只是试伴娘装的。 女孩很有意思,非说这款刚从巴黎空运来的婚纱很适合我,就算试试也不错。这个提议真的好有诱惑力量,于是我听话的拿着婚纱跑进试衣间。 等走出来的时候,女孩拍手,说她的眼光就是没错,我最适合这件婚纱。看着镜中的自己的影像,我总觉得缺了什么,是什么呢?我偏头看着墙上婚纱公司的海报——恋人终成眷属的幸福情景,我想我缺的便是嘴角那末幸福的笑容吧。 正遐想间,我听见仲禹在门外喊我名字,来不及脱下婚纱便走了出去,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我的预料之外。 我看到舒马赫怒气冲冲的站在店堂里,当他看见我走出来时,整个人都快冒烟了。我正奇怪他怎么这么巧也来这里,下一刻已经被他一把挡到肩上,不顾我的尖叫和抗议,他从口袋里抽出信用卡扔在柜台上说他会来付钱,便推开店门,野蛮地把我扔进他停在门口的车里,而这中间无数人见证了这起绑架实例,竟然没有一个人挺身相救,我甚至撇到仲禹缩在角落偷笑的表情。 啊!我差点惊呼,我被那群家伙设计了。 当然,有人比我更惨,那便是虎着脸怒气冲冲开着车子的舒马赫。 一路上他一言不发,而我也不知道干什么。车内是诡异的安静,车载音响变成摆来看的绣花枕头。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那里,或者可以这样说,我根本不在乎他带我哪里,一路上我只是不断问自己,他为什么要生气,他为什么要生气?愈问心中愈清明。 我不是傻瓜,不是不明白状况的笨蛋,幸福像一只遥远飞翔的青鸟,曾经以为它不会停驻,现在突然发现它正拍动翅膀,想要缓缓停落在你的肩膀。 这样的事情,除了受宠若惊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我一直不敢相信舒马赫也许是喜欢我的,甚至于爱我的。 但是今天,当他扛着我从婚纱店里走出来,虽然这样的行径和野蛮人无疑,但那是舒马赫,向来最有自制力的舒马赫,他会作出那样失控的举动说明什么? 车停在了海边,驱车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来到了这里,一个将我心彻底失落的地方。我们没有打开车门,虽然是晴天,但冬日的海边冷风刺骨,咸咸的海风不断在头顶咆哮,我个人认为这样的气氛比较适合审问犯人。 果然,他拉下车窗,点燃一只烟视线迷蒙的透过蓝色烟雾不知投向车窗外的那一处。 “为什么?” 他突然问我。 “什么?”我不懂他在问什么。 “你问什么要嫁给他?”他愤然转头,握在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 “为什么不可以?”我几乎颤抖的问着,一种狂喜像生日那天的礼花在心头漫天漫地的绽放。 “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你想反悔?”他头重重的抵着我,都快要咬牙切齿了。 “在你生日的那天,在这里,在那边堤坝上,”他手指远方,“我陪你等日出,我给你讲海的女儿的故事,我把手链套在你手上,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像大海的女儿,有着妖异鱼尾的蓝色女孩,但我不要你便成泡沫,不要你没有得到爱情便消失在海里,我要用手链套住你,你戴上了,便是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我沉默,这是那么可怕的错误,当时我竟然睡着了,但我不能告诉他,我怕他会掐死我。 “也许我错了。”沉默了很久,他突然揉了揉我的头发,视线扫过我的脸,仔细得像一个检查病人的医生,“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是不能够阻止你的,也许他比我更适合吧”他苦涩的笑着,“他就是那个到马尔代夫来找你的人,对吗?” 我点点头,看着因为嫉妒而紧皱的眉头。 “其实我——” “在我的记忆中,你一直是那个在我饿得半死的时候,给我三个汉堡和两杯咖啡,叫着我大叔的善良女生。我不是一个喜欢缅怀过去的人,但是我们在机场相遇的情景却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我脑海,我想我是很难忘记这样的一个女生,她没有因为我的才华、我的相貌、我外在的一切接近我,她只是因为有一颗善良的心而出现身为流浪大叔的我的身边。我想就在那个时候,她的影子已经深深植到我心里了。” “说这些也许很肉麻,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只是我知道过了今天,也许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也不再有勇气向你说这番话了。我喜欢你,如果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只想独自拥有她的地步叫做爱的话,我想说我是爱你。这样的感觉对别人从来没有过。说这样的话,也许太迟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只会增加我的负担。但是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孩,能够和你共享过快乐的时光是上天的赐福,我会珍惜那段回忆。” 我没料到从来惜字如金的他会有这样一番感言,我心动,想解释,但无从开口。 我看他拿出cd盒,将唱片放入唱盘,按下y键,王菲清朗的歌声飘扬开来。 “我们的歌……”舒马赫呢喃着。 我爱上一盏灯 我爱倾听转动的秒钟 不爱其他传闻 我爱得 比脸色还单纯 比宠物还天真 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吻 就给我一个吻 我只爱陌生人 我只爱陌生人 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突然捂住自己感动得要失声痛哭的嘴。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舒马赫感伤的看着我,“最后一个拥抱。”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并且在心底告诉自己,在回去的路上,我要给他一个惊喜,我要告诉他,我从来不曾离去,就像他从来不曾离去一半。 这一次,我要和他一起唱属于我们的歌——只爱陌生人。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变成陌生人。 尾声 很多人都同意,大学那二十出头的年纪,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交过的朋友,拥有的过往经历不管是好是坏,在很久很久的以后记忆起,总会酿出一坛甘美的想念,醇酒似的香冽,滋味令人回味再三。 我的大学生涯可谓乏善可陈,唯一的有趣的事,在那个时候总有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孩,时不时出现在我们校园中。 有时看他躲在暗巷拿着相机偷拍,有时看他眼在身后一路尾随我回家。 那个时候的我,不太爱理人,因为生长在单亲家庭,妈妈从来没有告诉关于爸爸的事情,我想一定是因为爸爸不够好,才会使妈妈对他连一点思念之意也不肯透露。连带的,我讨厌男生,从来不对他们假以辞色。 但这个男生却让我觉得分外有趣。 我知道他读的就是附近的复旦大学,不久我知道,他的名字叫绍振南,因为听见他的同学这样呼唤他。 我不明白那样的感情叫不叫好感,总之我喜欢故意出现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我喜欢作出一幅冷若冰霜的样子,让他既想接近我又不敢接近我。 这样游戏一直持续到我出国,我学的是舞蹈,芭蕾、拉丁、国际标准舞无一不精通,所以当美国国家舞蹈学校到这里来选秀的时候,我是第一个被挑上的。 人生能够迈向另一个领域是件高兴的事情,虽然我舍不得和我相依为命的妈妈,但我知道能够有更好的发展对她是最大的安慰。 于是在一连串的忙碌之后,我终于办妥了所有的证件,临上飞机的那一刻却突然有些失落,莫名其妙的怀念那个看上去俊朗高大的男孩,原本以为我和他会发生一些事,一切却终结在我出国上。 临上机前,妈妈搂着我,絮絮叨叨的叮嘱我,最后她告诉我会有人照顾我的。我以为她指的是同去的同学和老师,很快我便明白原来自己会错了意。 上了飞机,同去的同学老师早就到了,而我身旁的位置却迟迟没有人做,只听见登记大厅里一遍一遍播报,似乎有某个粗心的旅客忘记登记了。 在最后一刻,我看见飞机的舱口出现一个人影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坐在我身旁的位置上,转回头,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你好,我叫绍振南,使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大人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好多说,在我的人生记忆中爸爸这个角色缺席很久,但是弟弟这两个字却让我倍感亲切。 在同去美国的两年里,我们一直很亲近,绍振南所有的事情我几乎都知道,包括刘畅。 使我鼓励他回去从头追求,怕他一个人搞不定我还巴巴的越洋赶来助阵,却从来未曾料到自己会成为刘畅最大的假想敌。 哎,谁让我的魅力一向是无远弗届的呢? 我想绍振南的追求攻防战线可能要打很久,但在那个女孩明白我和他的关系之后,也许难度会有所降低。 明天我又要飞往巴黎拍摄一则广告,这一次我的专署摄影师将不再是我弟弟,而是那个黑黑瘦瘦,看起来很不起眼,一出手却一鸣惊人的女孩。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女孩,在众强林立的国际广告摄影大赛中摘走了亚洲组的第一,我曾经看到过她的作品,总觉得精湛的技巧外缺乏生命力。但振南这个臭屁的家伙却扬言,他能够让她找到那个窍,那个打通身影师和被摄人物之间的梳理。他做到了。 我想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是因为爱吧,因为有爱才会用爱的眼光去看世界,才会用爱的心情去对待镜头里的每一个事物。 我期待那个女孩的作品,也许在她的镜头下,我会发现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不是很好玩吗? 对了,很多人不都很关心振南和她的爱情长跑结果如何,这个我也猜不准。 爱情是不听话的,当年振南为了自己的理想远走高飞,这一次很难保那个女孩不会以牙还牙。 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嘛,走更远的路,看更远的风景,真正的爱情它就该在恰当时候出现,不要刻意停留,不要盲目追求。 这个冬天就要过去,我想,也许我生命中的春天也快要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