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追妻之这个杀手有点冷》 第一章 命比纸薄 “——娘!” 望着娘冷漠转身离去,田田意识到了什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作用却只是让那个女人的步伐更快。 一双男人的大手粗暴地捂住了田田的嘴:“叫什么叫!”田田下意识狠狠咬住,男人吃痛大怒,抽了田田一耳光。血顺着嘴角流下,田田痛到噤声,睁大的眼睛中盛满了惊恐。 耳朵轰鸣中隐约听到周围人的谈笑声: “哈哈哈,老九,你居然被一个小女娃子给咬了!” “你给老子滚!“ “啧啧,这女娃子看着也就四五岁,居然被亲娘卖进了烈焰堂。以前的种子不是捡来的就是抢来的,现在居然有人主动卖自己孩子,真是稀罕。” “听说她娘是个娼妓,原指望能靠着孩子拴住小情郎,没想到小情郎还是跑了哈哈哈” “那娘儿们还有几分姿色,女娃子将来估计也差不了,否则老子才不花钱买货呢。” 在一片哄笑声中,田田的眼前渐渐昏暗。昏迷前她想,娘大概是真的不要我了吧。 烈焰堂是大夏国江湖上一个人们谈之色变的存在,无论商贾百姓还是大臣贵族,只要付出足够的钱,烈焰堂都可以杀之。连高深莫测的当今天子忌惮烈焰堂,却也没有办法对这个盘根错节的杀手组织下手,其势大可见一斑。 烈焰堂每年都会四处搜罗幼童作为“种子”,进行修罗训练,培养成为杀手死士。种子十二岁进行统一考核,送进丛林,只允许十分之一走出丛林出口。在这自相残杀的炼狱中,杀戮才是唯一的法则。 田田在脸颊的疼痛中悠悠转醒,入目是陌生的灰色结着蛛网的天花板,她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和许多孩子一起直接睡在阴冷潮湿的地板上。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没有窗户。铁门生了锈,铁栅缝隙只容穿过一只手。这样的屋子让人根本生不出逃跑的念头。 田田绝望地抱住膝盖,从今以后自己就是一个人了,面对这喧闹又冷漠的世界。 突然铁门打开了,几块馒头被扔了进来。刚才还在睡觉的孩子们居然立刻一跃而起,疯狂地抢着。抢到的拼命向嘴里塞,体壮的夺过瘦弱孩子的馒头。一时屋内尖叫声、打骂声、痛呼声不绝于耳,田田蹲坐在墙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人间闹剧。 铁门又关上了,争夺也很快平息,吃饱的抑或饥饿的孩子都躺回地上,屋中一片诡异的死寂。田田很快就感觉饥饿的星星之火在腹中点燃,很快便呈燎原之势,身体一阵阵无力。曾经和娘嬉戏的场景在田田的脑海中闪过,泪珠不由自主地顺着两颊滑落下来。 这时田田旁边一个小女孩注意到了田田的异样,心中暗暗想着这倒是一个很天真单纯的傻女孩,脸上却很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哭啦?”然而她关心的外衣下是好奇,最深处一缕寒冰般的冷漠。 田田当然没有注意到这种冷漠,将一腔委屈都倾诉了出来,在那个小女孩的安慰下渐渐平静。很快两人便惺惺相惜,成为好朋友,田田也知道了她的名字---阿兰。 时光流逝入夜,平静下来的田田躺在地上,绝望的情绪渐渐消退。她静静地想着,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人面对了,幸好还遇到了阿兰。坚强些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题外话------ 女主最初性格是天真的,经过很多事情才懂得隐藏真实的自己,不愿意相信别人 注意阿兰呦~嘿嘿嘿 第二章 训练 人在陌生不安的环境中总是睡眠少,第二日一早田田就醒来了。正在田田从铁门向外张望时,铁门突然打开了,一桶水泼了进来,田田受惊迅速往旁边躲去。那人微讶道:“咦?这新来的小女娃子还挺机灵!” 他大声吆喝起来:“不想死的都起来!出来训练了!这些天你们享的清净福也该到头了。”田田暗忖,原来住在那样阴冷潮湿的屋子里,抢又硬又馊的馒头吃也算是享福了。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等待着我们。 一屋子的孩子都蜂拥而出,却没有一点说话的声音,恐惧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大家走到了一片空地上,中途遇到了其他几个房间的孩子,很大的一片空地挤满了上千个孩子。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青年人,他长相很普通,但是鹰隼般的眼睛中却透露出令人发寒的阴冷。等到所有的孩子都不安地看着他后,他冷冷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都是烈焰堂的种子,我是你们的教谕,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 他向在一边等待的手下招了招手,一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孩子被拖了过来。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话音刚落,那个孩子就被一剑穿心而过,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便死去。人群一阵骚动,几个尖叫的孩子被他冷冷的扫视后,无力地坐在地上说不出话。田田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把那声惊恐的尖叫堵在喉间。 “种子接受六年的集体训练,中间每年有一次岁考,没有通过的自己去领死。六年的训练结束后,你们进入丛林进行最后的考核,十分之一的人可以活着走出来。你们这一批种子,成为的杀手代号是猫。只有活到最后才能成为猫。” “现在吃饭,吃完饭开始训练。” 他看到孩子们被威慑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有人端着许多食物走了上来。食物是肉、咸菜和馒头,一人一份,分量不大但也不至于挨饿。这比昨天好了很多,田田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在教谕的威压之下,今天没有发生哄抢的现象。 田田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到阿兰委屈的声音:“田田,我的食物他们被抢走了,你能分给我一半吗?”田田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食物推给了她。“田田你真好。”阿兰唇角的两个梨涡很是可爱,田田开心地笑了。 吃过饭的孩子们被引到了一片更大的空地上,站成方块队列。教谕说:“今天上午练习扎马步,你们这是第一次练,就先练一个时辰吧。”接着便有手下搬来了许多适合孩子身高的小椅子,只是椅面上竟然有许多钉子,田田光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孩子们按照他的指示扎好马步,他的手下就往孩子们身下塞椅子。一刻钟后,四面便传来压低的痛呼声和抽泣声,却没有人敢偷懒乱动。田田此时也几乎到了极限,她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忍耐着。 又过了一刻钟,田田眼前已经冒起了金星,身形如纸片般摇摇欲坠。周围的人都至少摔了一次了,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歇一下吧?不!田田死死咬住嘴唇。这已经过了一半时间了,再坚持一会儿,胜利就在眼前! 田田从未觉得时间的流逝是如此之慢,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想一些别的事情。于是娘冷漠离去的身影开始在脑海中回放,心中疼痛肢体上的疲惫也仿佛减弱了许多,每回想一次就觉得心中的坚定又增长一分。就这样时间在田田的失神思考中流淌着。 “时间到。” 顿时所有人都脱力地跪倒在地,抽气声此起彼伏。 “休息一刻钟,然后进行悬挂训练。” 大家脸上浮现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一刻钟后,手下搬来了许多单杠,在单杠下面放上钉板。田田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不禁目瞪口呆。这要是掉在钉板上恐怕就废了吧。 “事先告诉你们,烈焰堂不养废人。”一句话打碎了大家所有的侥幸想法。 这次悬挂训练时长是半个时辰,中途不断有人摔下来一声惨叫然后被拖了出去,恐怕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田田感觉自己的手在铁杆上不断松动,然后又努力抓紧。 时间终于到了。被拎下来的田田精疲力尽匍匐在地,忽然感受到一道视线,没精打采的抬起头,发现教谕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这个种子虽然岁数小,但还不错,教谕如是想。 “安静。”教谕一声令下,嘈杂痛呼声顿时戛然而止。 “这就不能承受了?对于一名成熟杀手来说,这只是个热身。你们不要动心思偷懒,否则训练不成功,你不可能活到成为杀手的那一天。” 田田紧抿嘴唇,暗自下着决心:娘抛弃了我,我偏要好活下去!不,我不会偷懒,我一定会努力训练成为最优秀的杀手。 午餐内容同早餐一样,所有人都又累又饿,风卷残云般的把食物吃完。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下午的训练还是姗姗来了。 “先训练平衡和灵敏。” 孩子们被领到一片竹林里,看到许多削好的竹桩,竹桩的周围是刻意被削锋利的竹尖。摔下去一定很疼,田田想。 “一刻钟内跑十个来回,别让我发现你偷懒,否则...”想起上午惨死的男孩,大家打了一个激灵。 田田奋力在竹桩上奔跑着,偶尔跌下,不顾疼痛又挣扎着爬上去,继续奔跑。终于完成后休息片刻又在指令下再来了一次。 平衡训练结束后,种子被分成许多小队,轮流进入一个房间。田田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 ------题外话------ 走过路过都看一看啦\^o^/ 第三章 逃跑计划 前面出来的人都面色苍白,甚至还有蹲下呕吐的。田田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他们究竟是去做什么了?不久,田田所在的队伍也进了那个房间。 进入房间后,田田大吃一惊:房间里有几个架子,上面赫然绑着几具尸体! 教谕面色平静的站在前方,待他们站成一排后,便开始演示。只见他手拿一把匕首,顿时身上的气势变得凛然锋利,但脸上依旧是无悲无喜,他快速向前,匕首破风而至,插入尸体的咽喉。后退,再来一次,又插入尸体的心脏。 “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模仿。” 几个种子闻言都面面相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拿起匕首。田田努力的不去看那个尸体,尽量模仿教谕的动作,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脸色越来越白。 “看着尸体!不看怎么知道咽喉和心脏在哪里?加快速度,让你们的肌肉有记忆!” 作一声倒喝让田田心中一凛,她压下恐惧,努力地让自己更专注。渐渐地恐惧和恶心在消退,眼中只剩下尸体的咽喉和心脏,感觉自己要和匕首合为一体,像豹子一样潜伏,又像猛虎一样扑起,挟着风声直击要害。 “可以了。” 田田从专注状态中猛然惊醒,看向被自己刺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咽喉和心脏,顿时忍不住一阵干呕。 “作为杀手你们应该了解人体的结构。” 教谕走向尸体,用匕首尖指着开始讲:“先讲晕穴:这是太阳穴,这是耳门穴,璇玑穴,华盖穴,凤尾穴,天柱穴。击打后轻则昏迷,重则死亡。然后是麻穴:期门穴,章台穴,肩井穴,小海穴,臂臑穴。击打可使对方短时间脱力。特别注意小海穴,击打可能使对方失去武器。”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几个人早已目光呆滞,只有聪慧强识的田田听的十分认真,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生怕有所遗漏。 接着教谕用匕首在尸体上划动,轻轻几刀便开膛破腹。几人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起来。教谕的眼刀冷冷扫至,田田强撑着扶着墙站起来,只觉得腿发软、眼前发黑。 “这就是心脏,在人体的胸部正中稍偏左处,刺透即可致命。” “这是肺,有左右两个。如果刺心脏刺偏,刺中肺部,对方可能只是咳血而不会丧命。执行任务时,如果不能一击毙命,失去最佳时机,死的很可能就是你。” “这是胃......” “这是......” “人的后脑很脆弱,仅仅用木棒击打即可致命。”说着,他便划开头皮,打开颅骨,露出尸体的脑部结构来。突然的视觉刺激让几个人几乎晕过去,田田扶着墙,吐尽了胃中所有的东西,已经开始吐酸水了。 终于,关于人体的讲解结束了,教谕开始检查大家的训练“成果”。 “你的手不够稳,创口太大。而且有几刀刺偏了,刺中了肺部。” “你出刀太慢,创口太钝。” “......” 看到田田面前的尸体时,他挑了挑眉,说:“勇气还是可嘉的,注意刀面和出刀的方向要在同一水平线上,否则会降低你的速度。” 终于这次特殊的训练结束了,几个人拼命迈着颤抖的腿逃出了这个恐怖的房间。 田田本以为自己已经吐不出来东西了,可是她看到晚饭里的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呕吐起来。阿兰倒是无恙,田田很敬佩地看着她变色如常地吃完所有的肉。两个女孩对视,不由同时苦笑。 到了睡觉的时候,田田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肌肉有多么酸痛,与阿兰互相揉捏按摩,才稍稍缓解,勉强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后面的日子依旧是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辛苦而恐怖,但田田渐渐能够平静面对,认真记住教谕所说的知识,与阿兰相依为命的友谊也逐渐加深。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那天来临。 第四章 岁考 修罗地狱般的日子煎熬而漫长,但时间的脚步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前进着。不管种子们心中如何不愿,那笼罩在心上的阴影---岁考,还是来临了。 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而如今生死大事摆在面前,田田不安之余却有些隐隐的兴奋。不管怎么说,这一年的杀手训练总应该有个结果。 晨起饭后,种子们被领上一座山,山顶是一片空地,远处就是悬崖峭壁,悬崖上却有一条铁索连接远山,仅仅是看着便让人心底泛出寒意。 教谕站在悬崖前,眉目肃然道:“今天开始岁考,前面就是上午考察内容的入口,你们经过图铁索、竹杆、机关,到达终点,终点处插着一面红旗,希望你们能活到最后。” 话音未落,便已有人瘫倒在地。田田和阿兰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犹疑和惊惧。阿兰低声说:“田田,我平衡不好,你可要救我。”田田坚定地点了点头。 “开始吧。” 此时已有胆大者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开始在铁索上颤颤巍巍的向前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失足险些跌下,幸好抓住了铁索,众人看得心中七上八下。看着他继续向前爬去,又有人登上了铁索。 田田稳定心绪,牵着阿兰的手走向铁索。两人一前一后在铁索上走着,一步步迈得小心翼翼,向前平视不敢看下面的万丈深渊。持续的高度紧张状态令人心力交瘁,突然,阿兰一个不慎失去平衡,走在后面的田田迅速骑在铁索上,整个人向前匍匐,抓住了阿兰。此时田田双腿缠住铁索,一手握住铁索一手抓紧阿兰,状况极其危机。铁索剧烈波动,后面传来惊呼声和咒骂声,跌落的人的尖叫响彻耳畔。田田似若未闻,咬紧牙将阿兰提了上来。两人不敢大意,向前一点点爬去。教谕皱眉看着两人,心中叹息:那个种子资质不错,但心性尚需磨练,一个杀手怎么能有那么多的柔情。 终于到达另一座山顶时,田田松了一口气,几乎脱力。此时才敢向后回望铁索,仍有许多人在铁索上挣扎,不断有人跌落,不禁感到后怕。阿兰含泪地看着田田,感激道:“刚才要不是有你,我就没命了。田田,我们是生死之交呢。” 这时一个男孩也爬上了山顶,看到这两个女孩亲密的样子,顿时怒从心头起,红了眼睛:“要不是你们两个,小雪才不会掉下去!”说着就向她们走过来。 阿兰见状,立刻惊慌失措地拉着田田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却忿忿地耳语:“哼,难道我是故意跌倒的么!不就是他喜欢那个什么小雪嘛,这点龌龊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 刚才在山顶上能隐约看见教谕所说的竹杆,距地并不高,两人心下稍安。可是走过去却发现竹竿实际上至少有十丈高,底下是湍急的流水,掉下去必然也会身殒。 两人稍作休息,便走上了竹竿。其实之前已进行过竹杆的平衡训练,只是今天的竹竿上溅有水渍,再加上高度对心理的压力,更觉湿滑难行。两人互相搀扶,提心吊胆地挪动脚步,总算顺利地过了河。 过了河之后,一个山洞映入眼帘。这大概就是那最后一个关卡机关障碍了吧,田田想。这时突然听到山洞里传来惨叫声,令人毛孔悚然,再看那个山洞更觉得阴森可怖。两人俯身捡了几块尖利的石头,放在口袋里防身。 田田站在洞口,取一块石头用力向里扔去,立刻有五箭齐发,破风之声刺耳。是教谕讲过的机弩!“需要快速冲过去,”阿兰道。 田田不再犹豫,身形微躬,像箭一般射了出去。破空之声在身后呼啸而过,有一支箭擦肩而至,田田脚步不停向右闪避。过了攻击区域后,田田站定,随后阿兰也冲了过来。 只见前方厅堂模样,四处点着油灯,在必经走廊前立着四个木人。这应该是机关傀儡,田田想。这种木人都经过特殊处理,十分坚硬,手无寸铁只能尽量闪避。好在木人傀儡都是按特定轨道行进,虽然速度快力量大,但是动作僵硬没有变通。 田田试探性的向前走去,果然其中一个木人转动,木臂迅速砍来。田田侧身闪过,其他三个木人也发动,将田田包围在中间。田田竖耳倾听风声,目光流转,灵活的闪避着木人的攻击。 田田刚刚顺利通过,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惨叫。田田急忙转身,只见阿兰被四个木人围攻,应不暇接。于是田田又踏回战圈,吸引了两个木人的攻击,几番缠斗后,两人才狼狈脱围。此时已是衣衫破损,身上多处淤青,阿兰受伤尤重,幸好行动无碍。 经过走廊后豁然开朗,一大片流沙映入眼前,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左前方隐约传来呼救声,仔细看去能模糊看见有人在挣扎。阿兰看到田田脸上犹豫的表情,急忙说:“我们绕道吧,流沙那么危险,我们尚且自难保呢,那里救得了人。”说着便拉着田田的胳膊向右前方走去。 两人小心而缓慢地踏入流沙,脚微微下沉,田田抑制住心中的紧张没有挣扎,果然如教谕所说的一样很快便停止下沉,脚下流沙变的坚实。于是两人便开始缓慢而艰难的前进着。 这时周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沙子流动声,田田提高警惕辨别着声音的方位,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扑面而来。她急忙向后闪躲,声音的来源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只高扬着尾巴的蝎子。好险,差一点就被蛰到了。进洞前捡的石头派上了用场,田田用力向蝎子投掷去,蝎子在恐吓下倒退着离开了。可是经过这一番剧烈动作,田田往下沉了很多,流沙已漫过小腿。田田试探性地晃动脚,良久终于缓慢地将腿抽了出来。 好不容易穿过流沙地,走上正常的土壤,不觉放松身心向前走去。突然田田发现了异常:“不对,这土怎么这么蓬松----” 一句话还未说完,脚下的土地便出现了裂缝,浮土掩盖下的木板机关露出来。地板迅速倾斜,两人急忙奋力向前跳去,抓住前面的木板爬上去。看到下面的大坑插满了刀片和钉子,顿时毛骨耸然。 机关恢复原样时两人还心有余悸,阿兰恨恨道:“这劳什子山洞乱七八糟的机关怎么这么多!设计的人得有多变态!” 阿兰犹在愤恨地咒骂着,一根两头拴在天花板上的绳套荡了下来。两人吓了一跳,急忙越过绳套,这才看清绳子上扎满了针,在周围的油灯光下针尖反射着光芒,说不定还淬了毒。刹时间又有七八根绳套荡了下来,两人再也不敢停顿,一边躲避跃过绳套,一边奋力向前跑去。 这时两人突然发现前方地面上有很多钉子,只有一些原形内是空的。又有几个绳套荡了下来,两人再顾不得其他,踏在圆形区域内,不时跳过绳套,继续向前跑去。 不知又跑了多久,当两人上气不接下气时,终于看见了洞口的光。到了!跑出洞口看到外面的红旗,田田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我做到了! 第五章 所谓朋友 红旗下,教谕负手迎风而立,与出发时所见没什么区别。惊魂未定的田田见此心中惊讶:教谕这么快就到达了,衣服却依旧整洁,不仅没有破损,甚至连一粒黄沙都没有沾上身。反观自己的狼狈情状,不由赧然。 此时终点处寥寥仍无几人,田田和阿兰出发较晚,却几乎最早到达。田田暗想:我一定要成为一等一的杀手! 先到达的种子们席地而坐,恢复精力,等待着后面的人。一个时辰后,教谕淡淡道:“不必再等了。” 总共聚集在红旗下的不到一千人,与一年前的两千多人对比,不由心下凄凉。同时,种子们的气质在这一年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是一些六七岁的孩童,从前懵懂单纯,而现在眉目中却有一种英气,这是一年的修罗训练带来的杀伐果决。 教谕目光扫视一周,所有人都一凛。他顿了顿,道:“今天下午的测试相对简单,是悬挂两个时辰,测试持久力。掉下来的人笞一百,但是对你们来说七十板即可丧命。” 午饭时,阿兰想要净手而走向树林,全然不觉有人在后尾随。走至僻静处,那人突然扑上,掐住阿兰脖颈:“一命还一命,不杀了你给小雪报仇,我何明誓不为人!” 阿兰脸涨得通红,勉强嘶哑连叫道:“君且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那何明不过也是一个六岁孩童,听她如此说便放松手指,但仍抓着阿兰的脖子以作威胁。“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阿兰大口喘气,恢复过来后,潸然泪下,缓缓说道:“上午是阿兰体弱无能,可是本应我一人掉下,钢索不会颤动。是田田从站着重重趴下,又用力拽我,钢索才剧烈抖动起来的。而且她明明听到后面的尖叫声,却置若罔闻,继续很大的动作幅度,小雪才掉下去的。” 何明没有什么心机,见到阿兰梨花带雨的模样已经心软了,听到阿兰的话,顿时怒火中烧:“那个什么田田,我一定要杀了她!” 阿兰赶忙说道:“她很厉害的,但是她很信任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帮你杀她。” 何明威胁道:“你要是动歪心思,我一样能杀了你!”说着就松开手。 阿兰说:“只要能动点手脚,让她在下午的持久力测试中掉下去,受百杖之刑,在痛苦中死去,岂不正合你意?” 何明大喜:“你真是聪明!正好原来我爹是郎中,我这里有几粒让人昏睡的药丸。”他掏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阿兰:“你负责让她吃药。” 可怜的田田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被她所谓的最好的朋友卖了。 下午测试前,阿兰神秘兮兮地对田田说:“我在被拐到这里之前,在家里拿了点提神的药,我一直带在身上,瞧,这个红色的药丸。咱们上午那么惊险,下午肯定很容易疲惫,持久力不够。我刚才也吃了一颗,这一颗给你。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别人我可不给她。”田田没有丝毫怀疑,一脸感激地接过药丸吃下。 田田挂在杆上,没多久就觉得无比困倦,这是怎么回事?田田咬牙强撑,可是抵不住困意一波波来袭,双臂愈发无力。她用力咬嘴唇,血流了下来,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啊!是那药丸有问题。田田下意识向阿兰望去,却发现阿兰和何明眼神交流后,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天天突然明白了阿兰的背叛,顿时觉得心中剧痛,再也无力和倦意抗争,瞬间从杆上跌下。 见到她重重落地,周围发出几声低呼,这才半个时辰啊! 教谕其实早就发现了田田的异常,看见他们三人的眼神交流后心中明白了大半。这样的事情早晚会发生,她资质很不错,这次我给她一个机会,就看她能不能过这个坎了,教谕想着。 几个下人把田田拖了过来,田田急忙说:“教谕,我是冤枉的,中午……” 教谕打断她的话,语气冰冷道:“人心险恶,不可信任。杀手莫得动情,你做到了吗?” 田田愣住了。 “杀手注定是要踏着一地血腥孤独前行,冷心冷情方可无敌。” “此丸,名不破不立丸。我也把这四个字送给你,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他把一枚药丸塞入田田嘴中,田田机械地咽下,脑中一片混沌。 阿兰上午的话语犹在耳畔回响:“田田,我们是生死之交呢。” 生死之交呢。 呵,你瞧,这就是所谓朋友,这就是所谓生死之交。 笞板一次次落下,田田狠狠咬住嘴唇,手紧紧攥拳。嘴唇和手心早已血肉模糊,笞刑的痛像烈火在轰轰烈烈地燃烧,可田田却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她微扬着头,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可是为什么嘴中觉咸涩呢?为什么心中觉得如一箭穿心般痛呢? 是了,这就是受到背叛的感觉。 渐渐地,田田回想起和阿兰相处的一幕幕。在明明没有发生抢夺时,把食物分给“被抢走食物”的阿兰一半;在自己精疲力尽饥肠辘辘时,挑出自己碗里的肉给阿兰;在阿兰被人欺负时,愤愤不平地去打架落得满身伤痕;在阿兰遇到危险时,泥菩萨过河的自己奋不顾身的扑去抢救……而阿兰所做的,似乎只有几句温言温语不痛不痒的安慰陪伴。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背叛。 原来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是我太天真,太傻。 哪里有什么信任,人们不过是一头头披着朋友外衣的野兽,漂亮的表皮下,是生生不息的欲望与丑恶。 田田如疯了般,放声大笑起来。 从今以后,再无那个单纯又愚蠢的女孩。 杀手莫得动情,我亦不会再有情。孤独前行又何妨?满地血腥又何妨?总好过全力付出却受此穿心之苦。 田田觉得心愈发沉,愈发凉。在仿佛要吞噬天地的剧痛之火中,意识渐渐模糊,闭上了眼睛。 ------题外话------ 2019字~\(≧▽≦)/~ 水水很鸡冻!终于写到转折点啦!女主开始走向冷漠帅气的杀手啦! 八匹马都拽不回来,只有我们的小王爷能拽回来qwq 第六章 破而后立 次日,田田在第一抹晨光的熹微中悠悠转醒,却觉得全身剧痛似乎尤胜昨日,不由苦笑道:“还真是破,而后立啊。” 一提到这四个字,田田彻底清醒过来,脸上那一点笑意也彻底敛去。 今天起,开启新的生活,田田暗自告诫自己。 心绪稍定,她艰难地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小屋子,此时她正趴在一堆稻草上,环境还算干净。屋子的另一侧还趴着一个男孩,他面色惨白,衣襟染血,显然也是受了笞刑。 田田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她尝试着转动身体,发现虽然剧痛难忍,但是活动无碍,大概是那个破而后立丹的作用,她松了一口气。 田田摸了摸腰背部的衣服,果然已经结了血痂,一触碰就刻骨铭心的痛。她皱了皱眉,需要找点水,把衣服揭下来才行。现在自己太虚弱,绝对不能独自出去找溪水,在路上脱力是小事,若是遇见阿兰和那个男孩必死无疑。他们现在正想让自己死了以绝后患,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正想着,门却被推开了,一个汉子端着两盆水走了进来。他先走到男孩面前,把水直接向伤处浇下。男孩被痛醒,剧烈挣扎,田田猜测那估计不是普通水,可能是盐水一类。汉子粗暴地按住他,把染有凝固血迹的衣服撕了下来,把另一套衣服塞进男孩怀里,嘴里嘟囔着:“昨天被打死了二十几个,就你们两个能活下来,快知足吧,衣服自己穿上。” 接着,那汉子走向田田。田田平静说道:“我自己来吧。”汉子愣在原地,田田已撑起身子接过盆,动作利落地向着腰背部一倾而尽。灼烧的感觉再次袭来,田田只是皱紧了眉想着,果然是盐水。 随后田田再次伸出手,用力撕下粘住的衣服,下手之狠仿佛那是仇人的身体。汉子惊得啧啧称奇,接过盆放下衣服,出门很远田田还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喧哗声,应该是种子们起来了。 换上新的衣服后,田田感觉整个人都清爽很多。她加大活动筋骨动作幅度,然后竟扶着墙站了起来,在旁边男孩看怪物般的目光中艰难地一步步挪了出去。 只见外面种子们围坐在地上,正在吃饭。田田随即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抬头看去,看到了何明充满仇恨的怒容,和阿兰惊惧中带着谄媚的表情。田田平静地迎视,脸上无悲无喜,可何明阿兰两人不知为何却心底上升一股寒意。 饭后,种子们如往常般聚集起来,等待教谕发令。教谕看到田田竟然也在,微讶后赞许地点点头。他轻咳一声,开始说道: “一年的基础训练结束,接下来进行内力修炼。” “现在你们盘腿打坐——” 田田闻言嘴角抽动,盘腿打坐!她可怎么办?她看见周围人已坐下,无可奈何地缓缓弯腰,身体刚接触地面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深呼吸,然后用腹部呼吸。气沉丹田,感觉丹田处有一股热流。” 此时,田田内心有些错愕,这岂止是一股热流,现在她丹田处胀胀的,仿佛有一大团热气在翻滚。 “静下心感受,疏导热流在体内游走,运行一个周天。” 田田心念一动,那一大团热流立刻欢快地向前跑去。她感觉全身经脉都被冲刷得热而痛,勉强忍痛维持热流运行。回到丹田时,突然浑身一震,觉得身上轻松许多,精神舒爽,连腰背的痛感也不那么强烈了。她闭眼继续调息。 教谕沉默等待了一柱香功夫,然后说:“现在,完成了我所说的内容的人站在左侧,未完成的站在右侧。” “你们不必惊慌,也不必欺瞒。一者是培养杀手,一者是准备做后勤和情报人员。隐瞒真实情况者,发现后杀无赦。” 种子们闻言,自动分成两队。田田站在左侧,何明、阿兰也都向左侧靠拢。站定后,左侧只剩下不到一半,只有四百余人。 教谕看出田田的疑惑,说道:“你服破而后立丹并受笞刑,也算是提前练了硬功,自然有内力。” 教谕挥挥手让下人把右侧队伍带走,继续讲解: “你们具备了内力修炼的资格。每天打坐让内力在体中游走几周天,内力就会逐渐变强,但是切记不可反向游走,不可操之过急。等你们内力足够强时,我会教授你们战斗中使用内力的方法和轻功。” 留下的人复又盘腿坐下,继续让内力在经脉中流转。田田闭紧眼睛,感受着那团热流愈加磅礴。全身再次剧痛,田田想,这大概就是破而后立吧?与剧痛相抵抗的过程,是不是就是在练硬功?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每日除了打坐调息,就是扎马步练静态的桩功。田田的内力也一日日变得更强大。 终于,一个月后,教谕开始教授内力的输出方法。 只见教谕举手站立,调息片刻后挥拳而出,对面的坚石竟然在一声巨响中化为齑粉。 “让你的内力游走至手部,再将其推出,裹挟着你的拳头,能大大加深杀伤力。” 种子们似懂非懂地模仿着,田田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热流,突然出拳—— 轰!石头上留下了一个极深的拳印。周围人投来惊讶的目光,田田却没有睁眼,继续体会着其中奥妙。 教谕也微微惊讶,想着:看来那破而后立丹在内力上的功效被发挥到了极致,而她的资质也是绝佳! 如此练习数月后,开始学习内力的高级用法:轻功。 当看到教谕屏气凝神,足尖轻点,在枯叶上落地无声,在水面上闲庭信步,众人早已看得痴了。 可是初级的轻功练习却一点也不潇洒。 田田颇觉无语地看着下人们抬来一个个装满沙子的大竹筐,看着种子们轮流蹑手蹑脚地在竹筐边沿快走。 怎么感觉这么像耍猴呢! 无语归无语,田田练习的时候却是非常认真。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在竹筐上疾走,努力地让内力在脚底喷涌而出,一次也没有踩翻竹筐。 竹筐中的沙子被渐渐舀出,经过半载的不懈练习,田田已经能在完全空的竹筐上疾步如飞。 反观大多数人,还在和竹筐中的沙子苦苦抗争。不过何明的表现也很不错,几乎和田田同时舀空竹筐。 这天,教谕把已经舀空竹筐的二十余人叫出。 他指了指河对岸,说:“你们走到那边。” 众人大惊失色,田田也心中苦涩:我可不会游泳! 事实证明,背水一战确实能激发人的潜力,尤其是当你不会游泳时! 田田刚刚踏上水面,就觉得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她急忙调动内力,让其在脚底疯狂涌出。行进不至一半,便已有数人内力枯竭,落水挣扎,被同行的教谕丢上了岸。田田苦苦支撑,到岸前终于脱力,抓住岸沿狼狈地爬上来。 最后,一众落汤鸡面面相觑,听着教谕宣布今后都要如此训练。 ------题外话------ 田田不到六岁,还没什么男女大防哈 没看过武侠的水水不得不各种恶补知识_(:3」∠)_ 第七章 战 时光荏苒流,不觉间物换星移四度秋。田田已经来到烈焰堂五年,容貌渐渐妍丽,内功也日益精进。 这苦练内功的几年,比起刚来烈焰堂血雨腥风的第一年,倒显得风平浪静。天天回想起那些每天都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日子,仍然心有余悸。恐怕这会成为每个种子心中的最深色的阴影,因而不敢背叛烈焰堂。大概除了淘汰劣者培养杀手之外,威慑洗脑也是烈焰堂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吧。 距离最终考核只有一年了,不知道今年的岁考又会是什么内容呢? 无边思绪被教谕的声音打断。 “你们已经修炼内力四年,完全可以实战应用了。接下来的一年不会再系统地带领你们修炼内力,当然,你们自己还是需要积攒内力的,内力才是武者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今年岁考就是实战应用,你们各自寻找自己的对手生死战,不分性别。” “对手不倒下,不停止。如果败者活下来也没废掉,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内力废了就去领死吧,烈焰堂从来不养废人。” 种子们愕然,今年岁考竟然如此残酷吗? 这时一个声音洪亮而突兀冒了出来。 “我,何明,挑战她,不死不休!” 众人哗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田田正面容平静地站立着。 何明和田田都是内力修炼的佼佼者,不明内里缘由的人暗暗想着,这是神仙打架不死不休啊。 而田田却挑了挑眉,原本没想找你算账,可现在你偏偏自己撞上门前。 “我应了。” 战! 何明闻言纵身一跃落在擂台上,田田随即也离地而起,轻盈地飘落在擂台上。 田田刚落地,何明就一记手刀凶猛地向着田田的咽喉袭来,田田轻描淡写地侧身闪过。 接下来,何明连续出手,招招狠厉,招招致命。而田田就如秋风中的落叶般左右摇摆,时而轻触地面,让人看不清行踪。 台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何明身形迅捷而每一招都极为凶险,而田田却仿佛在闲庭信步,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出招! 其实田田只是想借此难得的实战机会锤炼自己的轻功,并不是想戏耍何明。但何明可不这么想,他看见田田轻描淡写不屑出招的样子,只觉得有一股怒气在胸中炸裂而开,于是攻势愈发如疾风骤雨般猛烈。 台下种子们中的高手见状都摇了摇头,何明这种不顾一切的打法,很快就会耗尽内力。 而田田见此情状,眼神愈发明亮,身形愈发飘逸,甚至出现了残影。她用心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判断内力的来向,脚下步法神出鬼没,轻功果然因此更上一层楼。远远望去,她就如同暴雨击打下的的荷叶,摇曳但却坚定,水珠半点不沾身。 终于,田田觉得够了,只见她突然出拳,那白净纤细的手和何明比起来仿佛柔弱不堪一击。可是两个拳头对上后,却爆发出一声巨响,周围的石子都被掀飞起来。田田只是后退一步轻轻飘落,而何明却高高飞起,重重地跌在地上。 何明吐出一口血,通红的双目中充满了仇恨:“啊!你这个害死小雪的贱人!我要杀了你!” 田田平静道:“她掉下去是她武艺不精,与我何干。倒是你,恶毒陷害,其心可诛。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说着,田田对着何明的咽喉挥出一记手刀,何明顿时双眼圆睁,原地倒毙。 田田起身,望向众人。她迎风而立,十岁的美丽面庞尚稍显稚嫩,但是眉目间的成熟和杀气掩去了这份青涩。众人只觉得她风华灼然,耀眼夺目。 第一次杀人,田田原本以为自己能完全平静以对,可心中还是微微泛起一丝波澜。轻功上乘的她全程没有沾到一点血,可是此时,总觉得自己双手染满鲜血。 田田心下叹息,要成为杀手,注定就是要踏在血泊之中的。问我是否后悔?我有过选择吗? 这世间人心险恶,对于杀手,更如是。唯有冷漠无情,方可无敌。 对决结束,三百余人死的死,伤的伤,伤重幸存者在屋中休息,剩下还站在这里的不足二百人。 “接下来一年是暗器和生存训练。现在你们去选择自己的武器。” 稍事休息,种子们被领进兵器库。田田注意到,几乎每种武器前都伫立着一个守卫。 “铜币、飞镖和飞针是每个人一份,其他的需要你们打败守卫才能拿到,一人最多三件。三十招内定胜负,点到为止。” 田田拿到自己的铜币,发现是两个半个严丝合缝扣在一起,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用力打开,半个铜币的边缘闪耀着锋利的寒光。便携而且不易被发现,淬毒威力会更大,田田想。 田田把注意力转回库中陈列的武器上,目光流转间,不由感叹创意的新奇和设计的巧妙。很快她就在心中列出了名单,发簪、玉箫、腰带剑……我一定要拿到。 此时已经有心急者迫不及待地发起挑战,只见他一声低喝,势如破竹地冲上去,却陷入苦战,在第二十三招时被击飞。 田田皱了皱眉,守卫的实力很不错,病不在自己之下。 陆续有人上前挑战,可是都以失败告终。田田仔细地观察着,终于发现了破绽:这些守卫应该是被淘汰下来的种子,天资并不高,只是倚仗着修炼多年的内力。他们的步法和招式都僵硬不知变通,身形也不轻盈。不主动正面应接,利用自己的灵活和轻功,应该能占据优势。 心下有了计量,田田也上前挑战。守卫一出招,田田立刻就感受到压力扑面而来,修炼多年的内力果然不可小觑,何明的攻势根本不可以与其同日而语。 田田驱动脚下轻功,身形飘忽不定,避开正面锋芒寻找破绽,不时反击。果然,十五招后守卫就步法被打乱,出招略显仓促。 终于,守卫在一次出招中上防空虚,田田立刻手刀破风而至。手架在守卫的脖子上,田田淡淡道:“你输了。”守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站到一侧将道路让出来,田田拿到了发簪。 之后,田田愈发得心应手,顺利的拿到了玉箫和腰带剑。 发簪与铜钱一样,便于携带,而不易被怀疑,上面还可以淬毒。 而玉箫用内力吹动可以伤人,近战还可以做防守武器。除此之外,田田有些惊喜地发现,玉箫上面还有一个小机关,打开后能弹出锋利的刀片。 田田将腰带剑绑在腰上,若不将剑拔出来,谁能看出来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呢? 果然,杀手浑身上下都是武器。 ------题外话------ 田田女王范初显哦~ 第八章 丛林生存(上) 田田拿到属于自己的武器时想,今年的学习内容大概会很有趣。 结果,这一年,田田见识了大夏最精巧的暗器,研究了大夏最繁杂的毒药,经历了大夏最险恶的环境, 还亲密接触了大夏最恶心可怖的虫蛇。 比如一动不动地让“天下第一毒物”银环蛇从身上爬过。 果然是很有趣。 以至于即将进行最终考核的时候,田田竟然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忍受每天进行生存训练的日子了。 这一年除了有几个倒霉的家伙被毒蛇咬死之外,人数没怎么减少。上次岁考的胜者加上幸存的败者,活到现在还有两百零几人。 最终考核如期而至。 教谕面色冷峻,说道:“每个人发一张地图进入丛林,终点处有二十个牌子,按到达顺序领。只允许二十人出丛林,然后我们会封锁丛林处死失败者。成为杀手后,你们的代号是猫,顺序就是你们的名字。现在开始吧。” 所有种子都心下一震,本以为十分之一只是最初为了威慑他们,没想到真的如此残酷。这一年他们都接受了严苛的生存训练,不会轻易因毒虫猛兽和恶劣环境而丧命。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如此多人中速度最快,那么, 只能自相残杀。 为了疏散人群,种子们被分成十组,从十个平行的入口进入。 此时大家都各怀鬼胎,却没有贸然动手,只顾快速向前冲去。恐怕大家都怕自己首先动手,反而被围攻吧。 田田一马当先,催动轻功,身形飘忽不定防止后背偷袭。 进入幽森诡异的丛林后,光线逐渐微弱。鸟鸣阵阵,铺天盖地的昆虫在空中飞舞、地上跳跃。田田眯眼仔细望去,竟看到好几种毒性颇强的毒虫。 田田抬手,内力向前挥动,将前方三尺内昆虫全部灭杀,很快周围昆虫又涌来。田田迅速向前移动,脚步不停而出手如电,总算顺利前进。 这时,右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田田心中警铃大作,抽出腰带剑。那声音消失,田田却更加警惕。果然,一只吊睛白额虎突然扑来。 田田挥舞软剑,和老虎战在一处。老虎力大势猛而皮糙肉厚,是十足的劲敌。但田田胜在轻盈灵活,并且挟持内力的软剑攻击力不可小觑,很快便占了上风。 没想到,右侧再次响起窸窣之音。田田瞳孔微微放大,只见一只更大的猛虎扑了出来!这是一对母虎和公虎! 母虎见到公虎来到,兴奋咆哮,气势陡升!田田急忙调动内力再上一个档次,同时取出玉箫打开机关当作剑使用。 于是田田右手挥舞软剑如鞭,左手持玉箫横刺,大斗两头猛虎! 田田心下思量,不行,这样太耽误时间,须得且战且退。 就在战况胶着之时,一只飞箭破空而来,直指田田咽喉! 田田下意识闪避,铁箭擦身而过,却恰巧击中公虎一只眼睛。公虎痛极,咆哮不已。 结果,这支箭恰好打破僵局。田田不假思索地抓住机会,手起剑落,锋利的软剑割断了公虎的咽喉。 远处树荫里,杨林握着弓好不懊恼。本想借此天赐良机将那女人一举射杀,怎想到反倒帮了她的忙,让她趁机杀了公虎! 这时,田田突然向杨林投来冷冷一瞥,杨林吓得打了个寒颤。她不会发现我的位置了吧?不可能,我藏匿本领浑然天成!强行自我安慰着,杨林再次弯弓射箭。 眼见公虎暴毙面前,母虎发出一声悲鸣,顿时奋不顾身地攻击起来,可惜大势已去。破空之音再次传来,田田这次早有心理准备,轻松避开。几招内用玉箫刺杀母虎,田田转向杨林:“是时候算账了!” 杨林大惊失色,急忙后退想要逃走,但为时已晚。田田足尖轻点,转瞬已至杨林面前,举起软剑。杨林慌张地举弓格档,软剑如蛇般灵活地绕过障碍,一招封喉。 解决了杨林,田田没有丝毫停歇,略一查看地图,便转身加快速度继续赶路。 独自行进了一段路后,田田遇到了两个正缠斗不休的人。这两人本以生死相博,见到田田破尘而来却突然停手,极默契地同时向田田扑来。 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水平差相仿佛,他们比起像杨林那样的无能小儿自然算高手,但却不及田田。如果他们搏斗,胜出的人也必然重伤,定会被田田轻易击杀。于是两人权衡之下,迅速结盟,欲共同杀死田田再做打算。 这就是人,战与和瞬息变化,敌与友相互转变。 心机满满,亘古不变的只有利益,从来没有什么信任与背叛。 满嘴道理掩盖下,是生生不息的丑恶欲望痴怨。 田田不由冷笑,毫不畏惧地持剑再战。 果然,这两人的战术如其人品,阴险而狠毒。两人倒是配合极默契,都说狼狈为奸,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田田今日刚遭杨林那等猥琐小人偷袭,又遇到这两人沆瀣一气,胸中有一股郁气喷薄而出,剑法愈发凌厉,柔软的腰带剑竟用出撕裂万物的气势,两人渐渐不支。 两人交换眼神,先后发出暗器。淬毒的飞镖、袖箭,连珠地扑面而至,田田一个后空翻,极速甩动软剑,剑光大盛,几乎形成一片光幕,将暗器全部斩下。 两人见未得手,趁机迅速后退。田田喝道:“哪里走!”手中玉箫挺出,曾经对着尸体练过千百遍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瞬间刺中一人心脏。 另一人见势不好,扔出所有保命手段,运起所有内力,流转至足下,飞也似的逃走了。 田田被如雨般的暗器阻住去路,再要追时那人已逃得远了。思及还要赶路,时间紧张,只得作罢。 再向前行进时,愈走便有一股腐臭之味愈浓。田田暗道不好,恐怕是有沼泽。 再细看地图,果然直线走向终点要经历很大一片沼泽。如果绕道而行,不知又要走多少冤枉路,而且路上说不定又会有别的凶险。 思及已经耽误的时间,田田一咬牙: 闯沼泽! ------题外话------ 本文纯属架空,和历史上的夏朝没什么关系~ 好吧,水水承认只是因为历史没学好,写不了考究的历史文_(:3」∠)_ 这两章是大场面,战斗比较多?(''w'')? 第九章 丛林生存(下) 沼泽向来是丛林中最恐怖的存在。首先为了不沉下去,需要一直运转轻功,这对内力和轻功水平是极大的考验。 最重要的是,沼泽中毒虫毒蛇成群,撒着欢地比着谁更毒,行踪神出鬼没,简直令人头痛。 可田田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沼泽。 田田小心地运起轻功,精准控制力量,不至于沉下也不至于内力消耗过快,一缕轻烟般在沼泽上方飘过。 但是沼泽中的毒物还是被惊动了,成群结队地紧追在田田后面,还不时喷出毒液。田田稍稍加快速度,见都是些小虫小蛇,危险不大,也就作罢,未将它们甩开。 如此行进一段路,空气中有毒的沼气愈加浓厚。田田不得不运功闭气,修武之人呼吸绵长善于闭气,但也只能维持半个时辰,至多超不过一个时辰。田田暗暗焦急,必须快速通过沼泽区域。 突然,脚下地面猛然拱起。田田大惊,迅速爆出内力跳开。只见刚才落脚之处负起一条巨蛇,柱子样粗细,足足有五丈长。今天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差! 田田心有余悸,一把抽出软剑,挽出满天剑花。这一停顿,刚才尾随在后的毒虫得到机会,也扑上来。田田内力爆开,杀死大量毒虫,可身上还是被咬伤几处。 巨蛇攻击不成反而被软剑割伤,不由勃然大怒,昂首喷出大量毒液。田田再次挥动软剑成光幕,同时拿出玉箫放在唇边单手吹奏起来。曲调平和中正,却暗含内力波动,巨蛇听闻痛苦地扭动起来。 田田趁机软剑割入巨蛇七寸,可巨蛇鳞片坚厚,锋利可断金石的剑竟然只是浅浅割破皮肉。但巨蛇仍受重创,巨大的身躯蜷缩,想要缠死田田。田田一跃而起,软剑像鞭子一样狠狠抽下。巨蛇终于知道田田不是易得到的美味,复又潜入沼泽。 这又耽搁了许久,田田并不停留,急速前进。 田田发现,沼泽地中水越来越多,走着走着突然险些跌下。田田几次尝试,极其惊讶地发现,在这片区域中内力几乎无法施展!这是什么鬼地方! 之前先见毒虫铺天盖地,后遇猛虎巨蛇的时候,就心生怀疑,现在终于确定,这些都是烈焰堂设下的障碍。可田田已经无力愤怒,烈焰堂本就蔑视人命,现在如此布置也符合其风格。甚至还有些释然,这说明不是只有自己这么倒霉。 再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内力已经完全无法施展,双脚向下陷去。田田毫不犹豫地趴下,手脚并用地匍匐前进。 前面飘散而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田田皱了皱眉,难不成前面有人厮杀?这时候要是再遇上一条巨蛇可真是大大不妙。 终于田田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前面一大片沼泽中,有十一人在乱战成一团,鲜血染红了沼泽地! 此地内力失效,玉箫已不能吹动,轻功也无法施展。这九人本是内力修炼的佼佼者,才能这么早到达这里,却只能以最原始的方法生死肉搏,还要随时提防沉入沼泽。 此时便有两人已经小腿深深陷入地面,但他们仍在拼命战斗。 这是真正的修罗场。 虽然没有了内力的辅助,但修武人耳目之聪仍远胜常人。这十一人已发现田田的到来,瞬间便有几人向她包围而来。 田田不闪不避,软剑龙蛇飞舞,逼得几人皆后退一步。田田并不想陷入沼泽在极危险境地中苦战,仍在沼泽中小心移动着。 田田突然从发髻上拔出一把银针掷出,那几人没想到田田这般困境中还有能力分心掷暗器,银针无声无息,顷刻之间便有两人中招,捂住咽喉狼狈退去。 这等功夫间,又有三人进入此地加入战圈,战局愈发混乱。 田田已经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只是机械地不停挥舞软剑、刺出玉箫,撒出一把把银针、掷出一支支飞镖。 终于离开此地时,田田恍惚回望一眼,只见那一片鲜红如从天而降的烈火,自己全身沾满血腥,这鲜红血腥成为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离开沼泽,内力恢复如常,田田心中稍定。 一条湍急大河隔断眼前路,按地图上来看,过了河应该就快到终点了。 田田情不自禁地取水清洗,手恢复白皙,可血腥味仍萦绕在鼻尖。 田田闭上眼,驱除心中那些翻滚的杂念。再睁开眼睛时,已是面色平静,迈步踏在河上。 河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水蛇虽然攻击力不强,但是神出鬼没并且悄然无声。而鳄鱼则是河中最大的威胁,它安静地潜在水中等待,时机一到就张开血盆大口。 田田提高警惕,一边轻盈地在水面上行进,一边凝神注意周围的情况。 行进中田田看到前方有一块“石头”露出水面。等等,河中央怎么会有石头?田田迅速闪开,那“石头”见她即将溜走,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扑了出来。原来那“石头”是鳄鱼的鼻子! 田田猛地提速,想要甩开鳄鱼,可是却发现前面又冒出了两块“石头”。田田当机立断,转身一战。 后面那头鳄鱼兀自猛冲,田田突然转身,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田田就已借势跳到它背上,狠狠地将最后两根银针掷入它的双眼。 最脆弱的地方被刺入银针,鳄鱼痛极怒极,剧烈翻滚起来,同时不住转头试图咬住田田。田田轻轻跃起,同时用玉箫格挡,在内力加持下玉箫仍出现一丝裂缝,可见其力道之大。 田田来不及心疼玉箫,鳄鱼一翻滚露出柔软的肚皮,立刻手疾眼快地将玉箫刀尖刺下。刀尖穿透身体,那鳄鱼挣扎几下就没了命。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就在田田刺下玉箫的同时,另两只鳄鱼一前一后到达了。前面那只张开血盆大口向田田咬去,田田有所感觉,轻功爆发高高跃起,拔出玉箫向其眼睛刺去。可这只鳄鱼早有准备,灵敏躲开,立刻再次发起攻击。 田田正面鳄鱼最强攻击,又在水上地势不便,情形极为不利。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转机陡升:后面那只鳄鱼不满另一只先它一步抢夺猎物,凶狠地咬了其一口。鳄鱼的咬合力极大,前面那只饶是皮坚肉厚,也被咬得鲜血淋漓。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攻击配合默契会战斗力猛增,可两头鳄鱼只会互相妨碍。 田田感谢此等天赐良机,再次持玉箫刺中鳄鱼眼睛。两头鳄鱼犹自打斗,一头毫无防备地被刺瞎双研,田田又一气呵成地刺瞎另一头的眼睛。 于是两头被刺瞎的鳄鱼暴躁地互相撕咬,田田愉快地飘然离去。 大概是接连制服三头鳄鱼产生了威慑作用,田田这一路再未遇什么障碍,顺利过河。 到达对岸,田田远远望见道路尽头有个架子,上面二十个牌子似仍齐全,自己竟是第一个到达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田田觉得,杀手第一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思绪百转千回,田田悄悄到周围的树林里躲藏起来。正好可以借机找找药草,简单处理一下被毒虫咬伤之处。 约半个时辰后,田田听到人声。一眼望去,一个男孩昂首阔步而来,而跟在他身后的, 竟然是阿兰! 那男孩衣衫多处破损,沾了泥和血,连脸上也有划痕,不过一双眼睛仍是光彩熠熠。阿兰倒是身上仍颇干净,也没有什么伤。阿兰比起初见时长开许多,算不上非常好看,但是那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无辜,让男人心生怜惜。 男孩走到田田附近时,讶异道:“我怎么感觉这里有人来过?”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入田田耳中,田田嘴角微抽听得阿兰继续说道:“斌,你这个小傻瓜,都有人放牌子了,肯定有人来过啊。” 两人说笑着行远,接着又有两人一前一后形色匆匆地跑过。田田终于从树林中走出。 走到架子前,阿兰拿起属于自己的铁牌,只见上面绘有一朵红色火焰,上书“猫五”两字。 自今日起,吾为杀手,吾名猫五。 第十章 清歌 通过最终考核后,猫五和另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被选入百花楼,学习跳舞唱歌和眼波流转的功夫。 猫五坐在屋里,被派来指导的女孩清歌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十八九岁,两个小梨窝显得清纯可爱。猫五站起唤道:“前辈。” 那女孩愣住,随后抚额叹道:“别把我叫得那么老,不用这么严肃,叫我清歌姐姐。”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猫五心里觉得这个叫法对一个杀手来说真是荒谬,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女孩弯弯眉眼,她的声音自动从喉咙里冒了出来:“清歌姐姐。” 清歌立刻抿唇笑了,很开心的样子。猫五狐疑想着,烈焰堂怎么会有如此单纯之人?或许又是一个阿兰? 清歌随即敛去笑容,认真说道:“五儿,我的花名叫清歌,当年因为不能修炼内力被派到这里,做艺妓打听情报和教你们女儿之态。我不说你也知道这是为了干什么,那些胆小好色之徒,通常随身带护卫,美人计是最好的手段。” 猫五听到五儿这个称呼嘴角一抽,但还是认真听着。听到美人计三字,猫五心中苦涩。虽然之前听说去百花楼就大概有所猜测,但现在被如此直接道出还是微惊。 清歌对猫五的反应早有所预,苦笑着摇摇头说:“我知道你不愿,但是没有办法,烈焰堂就是这个样子,榨干你所有利用价值,背叛烈焰堂也会下场非常惨。” 猫五调整情绪,微笑道:“没事,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清歌赞赏地看着猫五:“五儿很厉害呀!杀手就是要善于调节情绪,执行任务的时候伪装演戏。像我这样的就做不了杀手,但是面对客人我也要强颜欢笑。” 清歌流露出一丝忧伤,但很快又展颜一笑:“老说这些不开心的做什么,差点忘了正事。” “五儿挺漂亮的,打扮起来肯定好看。我主要教你唱歌跳舞,和对怎样的人用怎样的态度。我看你有个玉箫,吹一段听听?” 猫五取出衣带上的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清歌托腮坐在一旁,眼睛晶亮地看着猫五。 一曲吹毕,清歌兴奋道:“五儿基础非常好呀!就是没什么感情,再灵动一点就更好啦。” 清歌接过猫五手中的玉箫吹奏,一个个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猫五仿佛置身幽美的山谷,先是百灵鸟在枝头雀跃,接着百鸟齐鸣婉转欢快。 猫五惊讶地睁大眼睛,玉箫竟然也可以这样灵动,果然是学无止境啊。 猫五再次尝试,努力使音符有所变化,这次就好多了,曲子不再那么冷淡。 清歌拍手道:“好啦,吹箫以后再练,今天先说点别的。” “坐好不许动,我一边给你上妆一边说。” 清歌持笔娴熟地拂过猫五的眉,猫五睫毛轻颤,只觉得触感滑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五儿,你要注意,最重要的事情是气质,绝对不能让别人一看你就知道你是杀手。” “你执行任务时,待人可以高冷清泠,但绝不是冷漠。不仅要学着笑,活泼的笑、温柔的笑、娇媚的笑、可爱的笑;而且还要学会哭,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这些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好啦!”清歌端来一个铜镜放在猫五面前,猫五睁眼,震惊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云鬓凤钗、肤白胜雪、明眸皓齿的女孩。 田田今年只有十一岁,面庞仍显稚嫩,而且平日总是杀手训练,根本无暇顾及形象。此时精心打扮起来,连自己都被惊艳到。 清歌兴高采烈地抓着猫五的手说:“五儿,我带你去舞室,小美人跳舞肯定好看。” 说着,清歌就攥着猫五的左手向外走。外面是幽长的走廊,连接着许多小房间。这里虽然是百花楼的内楼,但也对外开放。不过现在是白天,所以走廊中并没有人。 然而在拐角处,两人却遇到了一个发福的大汉。大汉用猥琐的目光打量着猫五,挪动着肥胖的身子靠近猫五。清歌感觉到猫五的左手突然僵硬,右手一副准备拔剑的姿势,急忙捏了捏猫五的手,上前说:“刘爷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要不要清歌给您唱个曲儿?”那刘姓大汉色咪咪地摸了摸清歌的脸,才缓缓离开。 猫五怔在原地,清歌竟然为了保护自己主动牺牲,而她们才刚刚认识!清歌低声对猫五说:“看看,我刚说的你都没听进去!千万不要拔剑,否则你就完了。我们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些男人怕百花楼的护卫,不敢真的对我们怎么样。” 猫五恍惚听着,却觉得鼻子微微发酸。猫五看着清歌勉强一笑道:“谢谢你。”清歌却又抚额叹息:“你怎么总是这么严肃刻板啊。” 这些日子里,猫五和清歌相处渐渐熟稔,猫五不由惊诧于烈焰堂竟然还有这样活泼而善良的人,而清歌也赞叹于猫五学习新事物速度之快。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年半光阴,两年的学习即将结束,猫五也出落成一个能歌善舞、巧笑倩然、明眸皓齿的美人。原本彻底冰封的心,在清歌这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中,渐渐融化。 可是最近清歌状态不太对劲。原本每天哼着歌兴高采烈的清歌,突然开始对着窗外发呆,有时还会傻笑。 如是数天后,猫五终于忍不住问道:“清歌姐姐,你这些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清歌却没有回答,反而怔怔地问猫五:“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猫五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绕晕了,奇道:“姐姐,我是杀手啊!” 不知道为什么,清歌听到这句话后表情突然黯淡。 清歌失踪了。 猫五发现之后,焦头烂额地四处寻找,却音讯全无。 再见清歌是一月之后,地牢里。 清歌满身累累伤痕,惨不忍睹。猫五被告知,清歌擅自与人私奔,成为烈焰堂叛徒,那人得知她身份后,却把她交给烈焰堂。烈焰堂为了逼她彻底断开与叛徒情分,让她去给清歌喂毒药。 猫五见到清歌惨状,几乎疯狂:“那个人究竟是谁!” 清歌眼神迷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五儿,这不该怪他,是我太傻,以为自己能重新开始。烈焰堂是我们逃不掉的宿命,我曾经告诫你,自己却忘了。” 短短几句话,清歌却已痛苦咳嗽多次。她缓了缓,接着说道:“他们是让你来送毒药的吧?给我吧,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死对我是种解脱。” 猫五拼命摇头:“不,要死一起死!” 清歌目光怜爱:“傻孩子,我已经够心痛了,你要是再死了我岂不更心痛?” 接着,她用力地一字一顿说:“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大火吞没了孙宅,猫五站在一旁,一边擦拭软剑上的血迹,一边安静地看着。她查出那男子身份,可屠杀不能稍缓心头之痛。 这次屠杀的心境与上次沼泽中截然不同,那次只是木然,这次却是彻骨的悲凉。 猫五仍伫立着,并没有悲伤的表情,可两行清泪却缓缓流下。这是很多年艰辛中,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泪。 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如此结局? 猫五没有答案,只好冷漠面对这人心险恶的世界。 ------题外话------ 田田本性善良,朋友阿兰的背叛、杀手训练的残酷、丛林沼泽的厮杀、清歌姐姐的死亡,这一件件事情推动着她,对人性失望至极,走向一个没有感情、不肯信任的冷血杀手。 番外 清歌一曲泪两行 我叫李清歌,这是母亲给我起的名字。 我印象中的母亲,是极慈爱的。家中贫穷,没有什么好吃食,偶尔有些肉和白面做饭,父亲不让我吃,母亲总会偷偷给我留一点,在父亲睡后再喂给我。 父亲却完全相反。他厌恶我是个女孩,是个“终究要嫁出去的赔钱货”;也厌恶我的母亲“头发长见识短”不够有趣;他只喜欢弟弟。心情不好时,他便对我和母亲动辄打骂。 母亲夜夜织布缝纫至四更天。每当我睡不着觉闹着要听故事,母亲就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给我讲故事。她的故事里,有自由自在的小动物、有情有义的好儿郎、开朗善良的好姑娘。母亲告诉我,做人要善良,好人有好报。她还说,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随遇而安呢? 母亲常常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头说:“我们的小清歌将来一定要幸福啊。” 可是我知道,母亲并不幸福。 再后来,母亲去世了。 父亲将我赶出家门,我在街上绝望游荡,被烈焰堂的人带走。 那一年,我七岁。比大多数“种子”大了一岁。 那一年的杀手训练,每个人都在生死之间游走,我侥幸地活了下来。 我并不能修炼内力,注定无法成为杀手。因为有一副好皮囊,我进入了百花楼做艺妓,成为情报人员。 我向来没有选择。 那老鸨对我说:“你给自己取个花名吧。” 我未思考就回答:“清歌。” 李姓来源于父亲,我并不需要这个姓。而清歌,却是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呢。 艺妓虽然不卖身,但是这并不妨碍那些恶心的男人揩油。 但我并不怨恨什么,因为母亲告诉我要开心,要随遇而安。 我依然如幼时那般活泼开朗,后来我才明白,粉饰太平是人的强项。黑暗就是黑暗,不会变成光明,就像我来自烈焰堂这事实无可改变一样。 我唱歌跳舞都学得很好,渐渐成为头牌,并且开始为漂亮的杀手培训。我努力帮助她们,尽管其中大多人很冷漠,但我知道,她们的命运比我更艰难。 第五次培训,我认识了五儿。 刚刚看到那个有些拘谨的漂亮小女孩,我就发现她和别的杀手不太一样:别的杀手在冷漠的外表下是残忍,而她坚硬外壳下却是冰封的善良。 我看人通常很准,五儿果然如我所料,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相处下来,我们的感情日增。 后来有一天,我认识了那个人——孙景。 他与其他人一起坐在屏风后,与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完全不同,年轻英俊而风流倜傥。 当我唱曲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我从来没有在客人中见过那样温柔的眼神。 两日后,我又见到了他。他独自坐在一个房间中,浅浅饮酒,一边听我弹琴一边闲聊。他是想象中最理想的公子,既温柔多情,又才华横溢。 生活在黑暗中的飞蛾却爱上了光明,见到烈火奋不顾身,慷慨而欣喜。 我们交往渐渐频繁,经常彻夜长谈,相见恨晚。 我把毕生所学舞蹈都跳给他看,以我毕生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而每一支舞结束,他都会掏出精致而带有桂花香气的小手帕,轻轻地为我擦拭额头的汗珠。 他精通音律,不同于我吹玉箫的灵动欢快,他的笛音温润而又清泠悠远,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我们常常对坐合奏,深情地互相凝望,一曲完毕相视而笑。 我不大识字,却因为幼时母亲给我讲的故事,对书籍有着深深的渴望。于是他便找一些有趣的书,将故事讲给我听。他讲的大多是动人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姑娘美丽又善良,他说,像我一样。他念诗句时,声音清澈而有韵律,像极了山中的淙淙溪流。 我忍不住不停盼望着离开这里,永远地和他在一起。我以前从未知道,我对爱情与安宁生活的渴望竟如此强烈。 我不是没有忧虑,我清楚地知道背叛烈焰堂是何等下场。五儿发现我的异常问我那次,我听见她说出杀手两字时,心陡然一沉。 但我侥幸地想,这十余年来,我已经充分了解烈焰堂的各种手段,我能躲过去的。 于是我与他私奔了。 我想,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太过相信我们的爱情,于是告诉了他我的身份。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惊恐而厌恶的眼神。 他雇了两个人,把我押送到烈焰堂做交易的地方。 其实,这样他反而会更危险。当烈焰堂发现,他知道了百花楼是烈焰堂的情报中心,还会放他活在这世上吗? 飞蛾终究无法逃离黑暗,烈火也不是太阳,迎接它的只有死亡。 后来在地牢中种种受刑,反而显得平静。再狠毒的刑,也远远不及我心头之痛。 只是我不明白,这本青葱美好的岁月,变得鲜血淋漓一塌糊涂,究竟是谁的错? 是他的错吗?在大夏,人人闻烈焰堂色变,再正常不过。 是我的错吗?也许我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五儿说得对,烈焰堂的人本就不该有情。 是我太天真,太相信爱情,太相信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尽管我自己置身最黑暗的存在。 五儿,还是心硬些吧,这是我们逃不过的夙命。 愿来生再不入烈焰堂。 愿来生平安喜乐。 愿我亲爱的五儿,能够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题外话------ 水水写的时候都觉得好伤心t_t 第十一章 任务 猫五正式成为杀手,开始执行任务。 自从清歌死了,猫五的心也跟着死了。但她没有自杀,只因为清歌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可是对于杀手来说,活着已经不容易,好好的活着更是高高在云端,遥不可及。 猫五终于如烈焰堂期望的,成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手。 第一次任务,目标是一个富商。那富商非常贪婪,用尽手段打击同行,买和卖也经常坑蒙拐骗,仇家极多。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多人,府上有八个武功上佳的护卫,他出行时总有四个护卫围绕身边。 想杀他的人气得咬碎牙却毫无办法,直到有人找上烈焰堂。 即便是烈焰堂的杀手,正面应付四个护卫也有些吃力。可猫五却毫不担忧,那富商经常来百花楼,这么得天独厚的资源为什么不用? 这天,富商到了百花楼。猫五从屏风后娉婷旋转而出,跳起了热情洋溢的胡人舞蹈。富商那双微咪的小眼睛立刻就亮了。 百花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专门表演的艺妓卖艺不卖身,但客人如果交钱足够,艺妓也同意,也可将她带回府上过一夜。 猫五坐在富商旁,眼波流转,侬侬低语,富商很快就被勾了魂去。 富商急不可耐地带着猫五回到自己府邸,一进门就粗暴地赶走护卫。 两人进入房间,原本低头柳步轻移跟在富商身后的猫五突然一跃而起,富商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一剑封喉。 猫五一脸厌恶地把富商扔在地上,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小心翼翼地打开撒在他身上,尸体很快就化为一滩水。 那些侍者不到天大亮是绝对不会进来的,十分安全。而且富商死了,他的亲朋只会为财产争得不可开交,除了假惺惺地抹抹眼泪外,谁会在乎究竟是谁杀了他呢?猫五从容地在窗口离去。 第二次目标是一个老妇人,她的丈夫早逝,却留下颇多财产。大儿子觉得她偏心,担心她哪天突然一开口就把财产全给了小儿子,于是雇了猫五。 这次过程简单得多,老妇人在油灯下用颤颤巍巍的手写字,猫五从窗户飘入,一招致命。 瞥见那老妇人面前摆着的纸,上面写着: “小儿体弱多病,吾颇担忧,湖畔小屋宜休养,外加六百两白银,足可衣食无忧。 大二有为,吾心甚慰,家族产业及此片房产与之,必可妥当。 然尚有一事另吾焦虑,两子不睦,吾望” 字迹断于此。 原来如此,老妇人爱自己的儿子,而儿子却不放心。只是不放心而已。 猫五冷笑,飘然离开。 第三次,猫五与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见面。那妇人咬牙切齿:“当初口口声声那么爱我,现在却动辄打骂!” 可是猫五却在她眼中看见深深的贪婪。 他们的结合,一个求财,一个求色。现在,一个不耐烦等了,一个失去新鲜感。于是,猫五就出现在这里。 这次的目标却有些麻烦。他五十余岁,是个大腹便便、钱财也便便的贪官,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有四十多年的内力。 理论上,应对会武功者,最简单的方法是下毒。但是下毒很可能造成其他人死亡,事态扩大化。所以猫五还是决定正面出击。好在他自恃武功高强,经常单独行动,事情好处理很多。 傍晚,猫五远远跟踪他回到家,并未被发现。猫五匍匐在屋顶上,搬开一块瓦,悄悄地向下观望。 只见那少妇背对着着门,听到丈夫进来,没有转身,冷冷地说:“你回来了。” 男人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少妇转身站起,提高声调:“你还说我?当初娶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什么态度!” 男人无语凝噎,涨红了脸,竟上前打了她一耳光。 少妇捂着脸跌跌撞撞后退,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竟然打我?好你个贺心言,你竟然打我!” 贺心言见她泪光闪烁,似乎有点后悔。他犹豫半晌,还是一跺脚,摔门而去。 他走出房间,少妇立刻抹去眼角的泪水,露出怨毒的表情,恨恨地盯着门。 猫五不再看,放回瓦片,轻轻跃下,跟在贺心言身后。 贺心言似乎只是想散散心,漫无目的地闲逛。越走周围越僻静,转入一个无人小巷,猫五准备动手。可当她靠近时,贺心言却猛地转身喝道:“谁!” 猫五微惊,有四十年内力的人感官果然敏锐。但她毫不惊慌,一气呵成地甩出软剑,两人刀光剑影。 贺心言面色冷峻:“是谁拍你来的?曾珂?黄远林?”他一连串说出几个名字,估计都是他的仇人或政敌。 猫五忽然觉得非常可笑,于是回答道:“不,是令夫人。” 他眼睛倏然瞪大,整个人僵住一瞬。高手过招,就在瞬息之间。他这一停,猫五的软剑早已割破他的咽喉。他向后重重倒下时,眼睛依然瞪着。 五年光阴匆匆而过,形形色色,男女老少,哭笑怒恨,猫五见了太多太多。这其中充斥着贪婪与仇恨,一张张面孔狰狞而丑陋。猫五在其中行走,表情愈来愈冷,心愈来愈硬,出剑愈来愈果决。猫五想,人性不过如此。 有人说,总看见黑暗,是因为你本身就游走在黑暗中。可是,当见到这一切黑暗之后,怎么可能还有相信于人性,有期望于人间? 猫五以为,自己的一生大概就要这样度过了。双手沾满血腥,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更像一柄锋利至寒的剑。如此持续,直到自己挥不动剑的那一天,被烈焰堂按废人处理,以完此劫。 可是命运总是这样有趣,它总是以你最预料不到的形式出现。一天,猫五如往常一样,信鸟带来了自己的任务,可任务的内容却与往常完全不同。 猫五挑眉看着那些用密语书写的文字,微微吃惊。 命运齿轮缓缓转动,半生事由此开始。 ------题外话------ 前方男主预警! 第十二章 苦肉计 猫五吃惊地看着那寥寥数语。 烈焰堂居然要自己想办法待在闲王爷身边,收集情报?情报人员可都是不能训练内力的人,自己为什么被派作情报人员? 而且烈焰堂管皇家事做什么?还是那个京城第一纨绔的闲王爷萧洋? 猫五最郁闷的是,以往自己也经常用美人计,但那些猥琐男人往往还没碰到自己一根手指头就死了。而现在,自己却要待在风流出了名的闲王爷身边!还不能杀了他!也不能逃跑! 于是,猫五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决定:不用美人计了,改用苦肉计。 郁闷归郁闷,任务还是要执行。猫五再一次来到百花楼,得知闲王爷半月之后来看歌舞。 老鸨问她:“花名叫什么?” 猫五漫不经心道:“就苏田田吧。” 是夜,猫五久久凝望不远处的洛水河,那清歌曾含情注视的景色,心绪翻滚。 此次任务,生活必将巨大变化,命运也会转变,只是自己却不知该忧虑还是欢喜。 猫五闭上眼睛想,无所谓缘与劫了,且不去管它,反正人生不过一死,从容面对吧。 十四日后。 闲王爷萧洋悠闲地坐在百花楼雅间内,小口啜着甜酒。一队女孩从屏风后走出来,向他柔柔一福,就开始跳柔美曼妙的舞蹈,有两个女孩站在后面伴奏。 萧洋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突然,最中间的一个女孩拍了拍手,音乐速度加快,变得活泼起来。 那女孩不停旋转,到了众人之前,然后舞步飞快,是热情洋溢的胡舞。 萧洋仔细看着她,只见那女孩妆容很淡,只是略施粉黛,可精致的五官也足以让其他女孩黯然失色。她的舞步虽不及以前所见头牌娴熟,却透着一种灵动的感觉。 这时,背对他的女孩回眸一笑,笑靥清浅,眨眼间含着俏皮。萧洋一怔,不由有些惊艳。 一支舞结束,那女孩盈盈旋转至他身前,提裙行礼:“奴家苏田田,见过王爷。” 他扶住即将拜倒的她,问道:“莲叶何田田?” 女孩娇羞状:“正是奴家名字。” 没错,这女孩就是猫五。 此时,猫五被萧洋握住了手,表面上仍继续演戏,实际却暗自腹诽着诅咒他。猫五心中不停咒骂那个配合自己行动的小十八,怎么还不动手! 在百花楼外,举弓等待的猫十八由打了个喷嚏,还奇怪道:“谁在骂我?” 一抬头,却发现猫五都快被拥入怀中了,吓得一个激灵。再不动手,猫五准扒了我的皮!他急忙弯弓,飞箭破空而出,他随即迅速离开。 听到破空之音,周围侍卫大惊失色,却距离太远来不及护主。猫五却如释重负,假装惊呼着扑到闲王爷身上。 萧洋惊讶地挑了挑眉,其实他有内力,原本可以躲开,但没想到这苏田田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肩膀中箭,鲜血直流。 萧洋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查看她的伤口,却发现流出的血呈黑色。这箭上有毒! 此时猫五是真的虚弱,绝对不是演戏。她简直想破口大骂了,她是说要用苦肉计,可不是这么个苦法!那猫十八竟然用毒,还xx是著名的见血封喉的满天星!现在她眼前昏花,确实看到了满天星星。看她来日见到小十八,不剥了他的皮! 正飞速逃离作案现场的猫十八又打了个喷嚏,心想着,难道我堂堂一个杀手要感冒了不成? 此时,侍卫分出一半去追捕刺客,另一半在侍卫长的带领下跑了过来。 侍卫长匆忙跑过来跪下,沉声道:“属下护卫不周,罪该万死。” 萧洋并未理睬他,径自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就要喂进猫五口中。 侍卫长见状大惊,急忙道:“王爷,不可!那解毒丹您只有五颗,况且……” 萧洋那双丹凤眼冷冷扫视过来,侍卫长只觉浑身一寒,立刻噤声,又低头跪了回去。 猫五眼前星星闪烁,晕了过去。再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眼前星星消失,四肢活动无碍。再看伤处,已被悉心包扎好。可是满天星是怎么解的呢? 猫五兀自疑惑时,一个守在门口的侍女听到动静,小跑进来行礼道:“小姐好生躺着养伤,小姐要什么东西,奴婢去给小姐拿。” 猫五于是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这是哪里?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侍女掩唇笑道:“小姐,这是王爷府。我们可都看见了,是王爷抱着小姐回来的呢,小姐估计很快就要成为十二夫人了!” 她向猫五作揖,兴奋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猫五听到“抱”嘴角就一抽,再听到“十二”嘴角又一抽,侍女说贺喜词的时候猫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家伙居然有十一房妾室了!他还敢抱自己! 猫五想想王府多得数不清的护卫,想想烈焰堂对任务失败的惩罚,想想清歌的话,终于把翻腾的杀了他的冲动压了下去。 猫五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先下去吧。” 侍女应了一声,深深一福后向后退去。她刚出门口,猫五就听到扑通跪下的声音,和侍女清脆的话:“奴婢参见王爷。” 猫五很想扶额叹息,但她还是一脸惊喜的表情,挣扎着坐起来柔柔道:“奴家见过王爷。” 萧洋扶住她,温声说:“你身子不便,先躺着休息吧。” 猫五一个激灵,控制自己不去看那只爪子。猫五心计一转,仰头与萧洋对视,眼中盛满仰慕之情,撒娇道:“奴家身体已经大好,闲着也是无聊,不如给王爷弹个曲吧。” 萧洋果然点点头,放开她。猫五松了一口气,做到一旁椅子上开始认真弹奏起来。 萧洋斜倚在床上望着猫五。其实仔细看去,他五官长得很英俊,挺直的鼻梁还有些英气。但那一双狭长而尾角上扬的丹凤眼,波光潋滟,艳丽近乎妖冶,改变了整个人的气质。 猫五弹琴间隙抬头,却看到他眼睛微眯,面若桃花,不由呼吸一滞。掩饰地眨眼一笑,急忙又低下头去。 猫五心中惊疑不定,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看他那架势,难不成今晚要留宿在这里? 而萧洋也有所深思。这个女孩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娇羞花痴,她一颦一笑毫无破绽,但沉默的时候高冷气质微微暴露出来。但她也不像其他烟花女那般假惺惺到令人恶心,反而有些羞涩。 猫五尚忐忑不安,许久又偷偷抬眼望他,发现—— 他竟然睡着了! 我的琴声有那么枯燥难听吗?猫五一脸不可置信。 而且他霸占了床,那我睡哪里?猫五愤愤地靠在椅子上。 猫五突然发现自己今天一天的情绪波动比一年还多,揉了揉眉心,又有些无奈地看了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一眼,在椅上渐渐入眠。 第十三章 嫉妒? 次日,当第一缕阳光暖洋洋地爬上猫五脸颊时,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萧洋已不见踪影。 不会又是萧洋把自己抱上床的吧?而且自己一向警觉,睡觉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怎么可能被从椅子移到床上都不知道? 猫五心中叹息,似乎自从遇见萧洋,自己就莫名其妙的频频吃瘪,不是各种倒霉就是被占了便宜,好生晦气。 果然,早饭还没吃完,晦气就寻上门了。 一群莺莺燕燕迈着悠闲的步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远远就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成分是真心的。 恐怕来者不善。 那些姬妾们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端庄的主母模样女人向猫五笑道:“听说王爷金屋藏的美娇娘身子不舒服,我们来看看妹妹。” 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进猫五,口中啧啧:“怪不得呢,原来妹妹是个标志的小美人,只是妹妹肩膀怎么还包扎上了?”她说着就不怀好意地拍向猫五的伤口。 猫五岂会让她拍中,侧身闪开。那女人倒也不恼,反而掩嘴笑道:“呦,妹妹还害羞了。” 莺莺燕燕们一阵低笑,一个削鼻梁薄嘴唇的女人接话道:“妹妹昨天不是很勇敢吗,靠着为王爷挡了一箭而让王爷留宿一夜,怎么现在倒害羞了?” 她的话过于露骨,众女都顿了一晌。猫五心中冷笑,原来她们以为自己昨晚侍寝了,这才焦急地大清早就赶过来,想给自己下马威。 她扫视周围,见这些女人只带了随身婢女过来,而没有护卫。艺妓为自保学习武功,是百花楼对外的说法,所以不用担心武功暴露的问题。而且如果那些女人添油加醋地告状,萧洋也不一定会相信。 心中有了计量,猫五冷淡道:“你们来做什么?” 啪! 那最先说话的主母模样女人把茶杯摔在地上。 “不过是一个最下贱的妓子,现在连个名分也没有。我们看在你为王爷挡箭的份上喊你一声妹妹,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她周围的人趁机巴结道:“大夫人何必和一个妓女动怒,伤了身子,直接叫下人打她不就好了。” 闲王爷至今没有娶妃,所谓大夫人不过是一个妾,却俨然一副当家主母模样。 她抬头喊道:“黄鹂!” 旁边婢女急忙应道:“奴婢在。” “掌嘴!” 那婢女得令,趾高气扬地向猫五走过来,高高举起手臂。她还没靠近过来,猫五便轻轻将小石子掷在她膝盖穴位上,那婢女立刻跪倒在地。猫五却想着,用惯了银针,石子还真是不习惯,但银针太容易被发现,我应该多练练石子才是。 见那婢女突然倒地,众女脸上表情都是一僵。猫五微笑道:“这是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小女子可受不起。” 大夫人正有些尴尬,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来人,把黄鹂拖下去!”黄鹂惊恐万状地不住磕头喊着冤枉,被几个婢女拽走。 大夫人指着一个看起来健壮许多的粗使丫鬟,道:“彩蝶,你去。” 猫五厌烦了这些女人的纠缠,打算这次稍微显露一下武功,威吓走她们。可是就在这时,猫五余光瞥见远处闲王正在向这边小院走来。 他的姬妾们看着心思复杂,其实都颇愚蠢,不足为惧。但是萧洋举止风流,行为诡异,有时会莫名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猫五看不透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电光火石的极短时间内,猫五心思百转千回,最终散开了萦绕在拳头周围的内力。 众女没有发现夫君的到来,继续张牙舞爪。婢女彩蝶扑过来,猫五没有闪避也没有反击,只是微微侧过头,调整角度以免受伤。 一声清脆的掌掴响彻小院,猫五左脸烈火燃烧般灼痛,感觉到脸颊迅速地肿起来。不过猫五作为杀手很清楚,这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些皮肉挫伤,也不会留疤。 小径上,萧洋看着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头。看到那婢女似乎还要动手,他示意左右侍卫前去阻止。 猫五很谨慎,并没打算低估他,实际上还是低估了他。萧洋实际上内力深厚,听觉敏锐,听到了猫五冷冷的那句话。 萧洋起初笑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女孩果然实际上很高冷。后来猫五那枚石子,他没有看清,但也隐约猜到猫五做了什么。 就在萧洋觉得猫五很有趣,打算继续看戏的时候,发现猫五竟然被打了,还很严重! 萧洋愕然,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这是小院中的众女看到王爷的贴身护卫,都是一惊。她们互相交换眼神,很快又平静下来,想好了怎么反咬一口。 大夫人整理发髻,努力恢复端庄的样子。猫五见她们此状,觉得有些好笑。像是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野猫,突然变成了温顺乖巧的小猫咪。 闲王刚走进小院,大夫人立刻就抢上前行礼道:“王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姐妹们好心来看她,谁想到她刚刚入府就如此狂妄,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说着就开始拭眼泪。 一众女人行过礼,又有一个大眼睛的侍妾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附和着:“她说我丑得像青蛙也就算了,她怎么能顶撞大夫人呢?” 谁知王爷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她,把那侍妾看得含羞带怯,结果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唔,是挺像的。她要真这么说,那么她比我想象的还有趣。” 那侍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脸色苍白向后退。其他人没有听清王爷说了什么,一头雾水。 猫五看到众女恶人先告状,心中冷笑。装可怜谁不会啊!她左手捂住肿起的脸颊,以免看起来太滑稽,眼泪汪汪地走上前,用右手扯扯萧洋的袖子,哭诉道:“奴家正在吃饭,她们突然就闯进来,还打奴家。” 萧洋见她此刻主动投怀送抱,嘴角微勾,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猫五:??? 我好像赢了,但是我怎么好像吃亏了? 萧洋掀开猫五的左手,随即眸光一沉。他转身对婢女彩蝶道:“手不想要,就砍了吧。” 那婢女目瞪口呆,哭喊挣扎着被侍卫拖走了。 他又看向大夫人:“你禁足一周,其他人回屋反省。” 随即一把将猫五抱起,向屋里走去。 猫五仰天长叹。同时感觉到背后数道仇恨的视线,灼灼逼人。 第十四章 识破 进入房间,萧洋还没有将猫五放下。猫五无奈,柔声唤道:“王爷~” 他却低低笑了:“你还要装到何时?” 猫五闻言,陡然一惊:“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猫五悄悄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多年的杀手经历,使她依旧镇定。她试探着叫道:”王爷?“ 萧洋将她放在床上,直视她的眼睛:”你其实很冷漠,对吗?何必要演戏呢?” 原来是这个问题,猫五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这萧洋果真不简单,自己在百花楼学习两年,后来四处奔走执行任务五年,都没出现什么问题,却和他相处两天就被识破。 猫五心思飞快转动,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她想着,识破就识破吧,正好自己对着他的诡异行径已经演不下去了。 于是她抬头,淡定说道:”妾是一个艺妓,见惯了风月,没什么感情不是很正常吗?为了生存,我必须演戏,娇媚或者害羞,成熟或者单纯,妾没有选择。” 萧洋挑眉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昨天为什么替本王挡箭?“ 猫五笑了:”王爷没有中箭,很不开心吗?“ 笑容稍纵即逝,她继续说:”原因难道王爷不知道吗?昨天如果是王爷中箭,不管王爷有没有事,妾都会死。来百花楼的达官贵人很多,有一些人遇到刺客,很多姐妹都被处死了。 所以妾只能一赌,赌自己中箭后能否活下来。这样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还能被带回王府,离开百花楼。“ 萧洋不依不饶:”嗯?你想得很多啊?“ 不等猫五回答,他就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尾音上扬:”见惯了风月,嗯?演出来的害羞,嗯?” 一边说着,他颇显轻佻地挑起猫五的下巴。 猫五直觉得那俊颜在眼前突然放大,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脸。他狭长的丹凤眼平日略显凌厉,此时盛满了笑意,反而有几分妩媚。 猫五后背抵着床,退无可退,猝不及防间惊怒脱口而出:”萧洋!” 萧洋终于站起身,洋洋得意地大笑起来。 猫五又羞又气,却又自觉失礼,愤愤地扭过头不说话。 萧洋向她望去,看到她涨红的脸、气鼓鼓的苹果肌,眼睫毛扑闪着,觉得十分可爱。不知不觉中,有什么情感在心底扎根发芽。 猫五还在烦恼,忽然觉得脸颊一凉,之前的灼痛顿时消减。她惊讶抬头,看到萧洋正拿着一个小玉瓶,手指蘸取药膏,轻轻地涂在她脸上。微凉的指尖抚过脸颊,猫五看到他眼底的一丝温柔,心中一震。 猫五心中波澜起伏。萧洋此人此人时而轻佻风流,时而温柔体贴,真是捉摸不透。而且他竟能一眼看破自己的伪装,此人大不简单。 猫五正想得出神,前额突然骤痛。原来是萧洋看她走神,抬手敲了一个爆栗:“本王难得这么温柔,你居然还走神!” 猫五捂着额头,嘴角抽动。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人是老天爷派下来整她的吧! 萧洋却递给她一个铜镜:“看看,是不是好多了?” 猫五注视铜镜,有些惊讶:这么短的时间,脸颊居然已经消肿了,只是还有点发红。连烈焰堂最好的伤药金疮药也没有这么好的功效! 思及他一定是给自己用了极珍贵的伤药,而自己不过是脸颊被掌掴微肿而已,猫五心底泛出暖意。 再看萧洋,猫五却有些哭笑不得:堂堂的王爷,竟然端坐着眼巴巴地看着她,脸上几乎写着三个大字“快夸我”。 猫五无奈道:“王爷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 萧洋完全忽视猫五话语里的无奈,满意地点点头。 终于送走萧洋这尊大佛,猫五躺倒在床上,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回想这两天,猫五特别悲伤地发现,自己的情绪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而且,为什么每次自己遇见他的时候都那么狼狈? 猫五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忽略了那些枝枝蔓蔓的情愫。 不过,今天那些姬妾们似乎仇恨的情绪有点太强烈了,应该还有些缘由。 猫五唤道:“夏荷。”夏荷和春桃是被分到她这里的两个侍女,春桃木讷胆小,夏荷却相反的十分活泼爱说话。 侍女夏荷立刻进来应道:“奴婢在。” 猫五在烈焰堂残酷生活中长大,从未被人服侍过,也没有什么等级观念。她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说:“坐吧。” 夏荷惶恐不安:“小姐,这如何使得。奴婢……” 猫五打断她,说:“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夏荷讪讪地坐在床上,仍然很拘谨。 猫五问她:“那些姬妾们平时就这个样子吗?” 夏荷闻言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她们原来也都是名门闺秀,入王府后却受冷遇,自然忿忿。那天王爷抱着小姐回来,她们看到小姐受宠,肯定会嫉妒。” 猫五觉得有些奇怪,闲王爷不是出了名的风流吗? 都说八卦是女人最通用的共同话题,此时夏荷早已把拘谨抛到脑后,滔滔不绝起来。她看出猫五的疑惑,压低声音解释道:”王爷的行为奴婢可不敢评论,但是府里这些姬妾,除了娶进门的那晚,王爷再也没有在她们房中留宿过。” 猫五目瞪口呆。联想到昨晚他在自己屋中呼呼大睡,什么也没干,不由猜测起来。他是不是那个?所以只能去百花楼看看卖艺不卖身的艺妓? (某王爷勃然大怒:苏田田你再说一遍?) 猫五与夏荷聊了许久后,起身去府中四处转转。今天也该给烈焰堂回信了,来这里的正事是什么,她可不能忘。 王府颇大,不然也容不下十一房姬妾。饶是猫五记忆力极强,也不得不留心记路。 猫五一路上注意着王府的守卫,发现巡逻守卫并不多,几乎可以算得上零星,更是没有武功高强的。就连王爷住的小院,也不过四个守卫而已。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王爷寝院和自己的小院紧临。这大概也是众女嫉妒的原因之一吧。 转过一个幽深的小径,前面一所破旧的小屋,门匾写着书房二字。众所周知,萧洋是不学无术的闲王爷,书房废弃如此实属正常。 突然,猫五发现这并不是真相!她感觉到三道绵长的呼吸,几乎微不可觉,恐怕内力不在自己之下。仅仅是书房外就有三个武功高强的暗卫把守,这书房绝不简单。 那三人应该发现了自己,此地不可久留。猫五故意笑道:”好破旧的书房。”随及转身离去。 是夜,猫五悄悄爬起,用密语在纸条上书写:此人高深莫测,府中有密地,仍待观察。 随后,她站在床边,发出一声惟妙惟俏的夜莺鸣叫,几乎与深夜融为一体。 很快,她的信鸟出现在窗台上,雪白的鸽子歪着小脑袋瞧她,温顺地等着她把纸条绑在腿上,然后展翅消失在夜色中。 第十五章 烈焰堂的秘密 大夏国虽然外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四面环伺,内有烈焰堂势可敌国,但一百来年也算太平。 当今天子萧理朝堂上高深莫测、阴晴不定、猜忌心重,没有权臣能活过两年,大臣们人心惶惶。但在治国安民方面,今上却如同他的名讳一样,天下大理。 大概这就是帝王之术。 皇后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帝后情深,皇帝把女儿萧泠封为长公主,至今尚未重新立后。 如今后宫中冯贵妃几乎专宠,所育的一儿一女萧鸿和萧濛也都颇受皇帝喜爱。所有人都认为,冯贵妃封后是迟早的事。 冯贵妃所出大皇子与老皇帝不同,如玉温润面庞总是含着微笑,使人如沐春风。朝内外翕然赞同大皇子做太子,请求陛下册封太子的奏折上了一封又一封,皇帝却总是以自己尚春秋鼎盛为由驳回。 大概是每个皇帝听到“储君”二字都会心里不舒服,亦或是老皇帝见大皇子在朝中颇有声威而有所忌惮。 不知是因为冯贵妃多年专宠,还是某些骇人听闻的宫中秘辛,皇帝膝下儿女并不多。除了林嫔生下的性子软弱的小皇子萧沁外,就是大名鼎鼎的闲王爷萧洋了。 萧洋是宫女所生,为皇帝所厌恶。光从名字就可以看出,鸿字寄托着宏远的期望,而洋只是随便找了个有氵的字。 宫中传闻,当年是那宫女勾引皇上,甚至下了催情药,所以才被人不耻,即使怀孕也没有名分。她难产而死,儿子也是贪迷玩乐,风流成性。 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厌恶至极,早早封王,给了个“闲”的封号,真是闻所未闻。而萧洋倒也自得其乐,自称“奉旨闲居”,风流程度变本加厉,常常流连百花楼。 说到百花楼,这大夏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纸醉金迷的百花楼,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烈焰堂最大的情报中心。 而更少人知道一个惊天秘密:大皇子与烈焰堂达成了交易。假若烈焰堂助大皇子萧鸿登基,萧鸿就会割一座城池供其发展,还允许烈焰堂将活动搬到明面上。 猫五现在也成为了知情者的一员。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猫五心中哀嚎,我最近是怎么了,出门没看黄历吗? 她今天站在窗口,一声呼哨,没叫来自己的信鸟,倒是从地底下冒出个猫十八,蹦起来坐在窗台上。 猫十八眉飞色舞:“猫五,他们觉得今天信息太重要,信鸟不安全,就让我来了。”他脸上表情仿佛再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猫五翻个白眼:这傻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猫十八继续得意洋洋:“五姐,上次我配合你做得多好,你顺顺利利就进王府了。” 他不提猫五还忘了,这一提顿时恶向胆边生:“你还敢提!差点害死我!”说着一脚将猫十八踹下窗台。猫十八在空中翻身,悄无声息地稳稳落在地面,捂着被踢的肚子,一脸委屈巴巴的控诉。 猫五已经懒得理他了:“快说正事。” 十八正色,极低声道:“组织派你来这里是为大皇子监视萧洋,他暂时是我们的主上。这几天你争取机会,看看能不能和他见一面。” 猫五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皇室争斗内幕还是心中微惊。 他继续说:“这次组织派来两个代号鹰的老家伙,给萧鸿做暗卫、做打手。还送了两个代号猫的过来,我和猫二,负责贴身保护他和传递情报。” 代号鹰的上一批杀手不过比他们大六岁,“老家伙”三字入耳,猫五眉心一跳,听到十八直呼大皇子名讳,眉心再跳。 嗯?猫二?阿兰的面孔在猫五脑海中闪过。猫五心中思忖,面上却不显,说: “你别这么口无遮拦,容易闯祸。” 十八却混不在意:“反正只有咱们两个能听见。” 猫五彻底对他无奈了:“十八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猫十八神色突然变得郑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陶笛递给她:“紧急情况,你就用内力吹这个笛子,它不会响,但是我的笛子会共鸣。我听到就会立刻赶过来。” 猫五却笑了:“你武功还不如我呢,赶过来有什么用?” 十八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跳下窗台,几个起落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猫五迅速关上窗子,坐在床上望着夜色深思。 阿兰也过来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现在自己以卧底身份,处身暗藏玄机的王府,已经是危险至极。这种情况下,如果阿兰再加陷害,那可真的是九死一生。 皇室斗争诡谲莫测,而自己已经被卷入漩涡中心。那大皇子传闻温润如玉,实际却与烈焰堂交易,看来表面那些都是伪装。那闲王爷萧洋呢? 萧洋那双含笑的丹凤眼在脑海中浮现,猫五呼吸一滞,急忙驱赶走这画面,并不深思自己的反应。 自己不能离开萧洋身边,还要与大皇子见面…… 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机会?这两人一个耽于烟花柳巷,一个勤于学业朝政。要让他们见面,恐怕只有皇家的大型活动了。 现在正值金秋八月,应该过几日就会有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活动。 只是这种活动,王爷通常都是携王妃一起参加。 萧洋没有立妃,但是他可能带自己,一个尚无名分还出自烟花柳巷的艺妓吗? 第十六章 立威 这几日萧洋不知什么原因常常入宫,其他几院的姬妾许是没了大夫人带头,也没有再来闹过。猫五难得的几日清净。 她依旧每日在院子中四处走走,但依旧不敢在 下午,猫五正在漫不经心地给一盆金菊剪枝,萧洋走了进来。猫五起身屈膝行礼,被萧洋托住,揽入怀中。 萧洋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伤好了没有?” 猫五已经对他的举动见怪不怪,微微侧开头躲过他的唇,声音淡淡:“妾肩膀和左脸的伤已经打好了,多谢王爷的药了。” 萧洋见她不再如前几日羞恼,也不泄气,笑道:“我揭穿了你,你倒是真的一点也不演了。” 正是这样,她才显得愈加与其他女人不同。仿佛众花浓艳中一支兰,既不像牡丹那样娇媚奉承,也不如梅般清泠孤傲,只是安安静静、清清浅浅,幽香沁人。精致的眉眼淡淡地敛着,瞧着觉得心里熨帖。 萧洋身份尊贵,再加上那双丹凤眼勾神摄魄,自有一段倜傥气度。京城中不知多少姑娘芳心暗许,他却不以为意,后院佳丽也颇多冷落。他也知道苏田田这样的人恐怕极难真正动情,反而跃跃欲试。 猫五垂眸答道:“王爷若是怪罪,妾再改回去便是。” 萧洋轻笑,低声说:“这样的你,本王怎舍得。” 猫五睫毛轻颤,没有回答。 两人相对坐下,萧洋沉吟片刻问道:“你想出去走走吗?” 猫五心绪飞转,他是想带自己去秋猎吗?她谨慎措辞说:“妾自小在百花楼长大,没有出去过。要是能和王爷出去,见见世面,自然是好的。” 萧洋闻言,笑容有些狡猾,斜倚桌面,嘴角的弧度耐人寻味:“想去?听你语气可不是想去的样子。” 猫五眉心一跳,这个男人总是能找到办法打破自己的平静! 秋猎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分寸还要把握好,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另有所图,这样到时候才好行事。 思忖片刻,猫五温顺了眉眼,放软声音说:“王爷,田田真的很想去。” 萧洋注意到她的自称先是由奴家变成妾,现在变成田田显得亲昵很多,心情大好。 萧洋得寸进尺,贴近她的面庞,问道:“嗯?这算是求本王?” 猫五呼吸一滞,心想,这家伙过分了!她深呼吸,努力压制自己的恼怒,抬头与萧洋对视,真诚道:“田田求王爷了。” 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中,映出自己的倒影,萧洋有些失神。直到那双眼睛圆睁,可爱中透露出无声的控诉,他才反应过来,笑道:“看你这么真诚,本王决定带你去秋猎。” 猫五被他刚刚无赖行为气得不轻,听到他终于同意,稍稍平静。她故作惊讶道:“原来王爷说的出去是秋猎?”说着笑得月牙弯弯。 萧洋捏了捏她脸颊笑出的苹果肌,问道:“会骑马吗?不害怕吗?” 猫五心下腹诽,但仍笑容甜甜:“之前学过一点点,反正有王爷保护田田。” 萧洋很受用。 “好好休息,明后天准备一下,然后就出发。” 猫五乖巧点点头,萧洋满意地走了。 猫五神情复杂地看着大门,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容易就办成了。只是到那里之后,要找到和大皇子独处的机会十分困难。一旦被发现,被安个不守妇道、狐媚子勾引两个皇子的罪名都是轻的。 夏荷走了进来,满面笑容:“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一般都是王妃和王爷一起去秋猎,如今王爷竟然带上了小姐,天大的荣幸啊。” 猫五茶杯掷在桌上,脸色冰冷:“你都听见了?” 夏荷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跪下:“奴婢知错。” 猫五冷冷说:“我也不是要罚你,但是我最讨厌有人听墙角监视我。” 夏荷惶恐磕头:“奴婢不敢了。” 猫五叹息:“你起来吧。春桃去哪儿了?” 夏荷战战兢兢站起来,恭谨回答:“春桃觉得这样的喜事应该小庆一下,去吩咐膳食房做点心了。” 猫五皱眉,这听起来可不是春桃的风格。春桃一向木讷,每每都是夏荷去膳食房,为自己庆祝这种事更是可疑。 夏荷退下去,安静不过一刻钟,远处便传来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大夫人来了! 算算日子,她今天正好禁足结束。猫五冷笑,还没长记性么,果然是上次的教训不够痛。 大夫人一走进院子就叫道:“你这个狐媚子惑主的小贱人,秋猎是王妃才能去的。你以为你一个妓女,凭着点下流手段,就能爬上王妃的位置吗?” 猫五皱眉,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春桃!猫五想到这里恍然。原来那些木讷怯懦都是装的! 必须严惩威慑,否则身边侍女每天监视太过麻烦,增加暴露的风险。 想到这里,猫五对大夫人冷笑:“夫人是在质疑王爷的决定吗?那么夫人是认为,王爷需要夫人听从夫人的命令?” 大夫人被她的话噎住,随即恼羞成怒:“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人!”挥掌就向猫五抽来。 上一次大夫人只是嫉妒猫五得宠,现在猫五要与王爷双双出行,直接挑战她的地位,所以她再也不要什么端庄的架子了。 猫五眼神冷厉,还想和她来这一套!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只会哭哭啼啼的花瓶吗? 大夫人的胳膊突然被猫五看起来纤弱许多的手抓住,大夫人愤怒挣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怎么也拜托不了猫五的钳制。 大夫人表情狰狞,吼道:“你这个贱人,放开我!” 猫五平静地轻轻在大夫人后背某处一敲,大夫人就非常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发麻无力,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 “夫人请自重,不必行此大礼。”猫五轻点她后颈,大夫人目眦欲裂,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跟着大夫人一起过来的两个丫鬟已经吓呆了。 “抬回去吧。” 那两个丫鬟这才回过神,瑟瑟发抖着费力托起大夫人,跌跌撞撞离开了。 刚才给她点的穴一个时辰才能恢复,希望这次她能长个教训。 这时,春桃端了一碟点心跑了进来,表情却有点惊惶。 猫五瞥了一眼,那些点心种类都是院中常备着的,她显然没有去膳食房。这就想蒙混过关? 猫五夺过碟子重重摔在地上。春桃大惊,不顾碎瓷片就急忙跪下。 “奴婢有罪!” 猫五冷笑:“你何罪之有?大夫人派你过来,你只是奉命监视我,对不对?” 春桃见事情败露,面色苍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枉我还觉得你胆子小,一直照顾你。这有了消息,你立刻就巴巴送过去了。” 夏荷听到动静,也惊慌过来一起跪下,听到这里已是满脸惊愕。 “夏荷,这种情况府里如何处置?” 夏荷硬着头皮回答:“送到法堂,一百刑杖。” 一百杖岂是一个弱质女流经受得起的,春桃立刻惊恐万状喊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猫五面色冷峻:“夏荷你记住,我讨厌背叛,送过去吧。” 夏荷惊恐地捣蒜般点头,拉着面如土色的春桃走了。 ------题外话------ 妾是谦称,猫五不是他的妾~ 王爷:住进本王的院子,你就是本王的人。 猫五:???还妾?想得美,我连王妃都不想做。 王爷:。。。(委屈脸) 第十七章 出发 夏荷回来后,瑟缩着跪在猫五面前:“春桃的事奴婢不知情,奴婢对小姐绝无二心,更没有二主。以后奴婢一心一意侍奉小姐,绝对不会偷听。” 猫五摆摆手:“起来罢。春桃怎么样了?” 夏荷松了一口气,垂手侍立,答道:“还有一口气。” 猫五叹息:“给她上点药,再给五两银子,送回家吧。我本不想如此的。” 夏荷攥拳,红了眼眶:“小姐不必烦心,春桃是咎由自取!小姐处处照顾她,平时也不要我们伺候,她却一心想着大夫人。奴婢记着小姐的好,可不会像她一样。” 猫五看着夏荷,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活泼爱说话的反而更忠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刚才那番话的真假还要再观察。希望她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接下来的两日夏荷格外卖力,很快就把出游要带的东西打点好。她一个人做了原来两个人的活计,猫五想这样也好,免得拨人的时候再塞奸细进来。 看着夏荷收好的两大包行李,猫五目瞪口呆。 “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夏荷听到却也是十分惊讶:“小姐,这已经是最精简的行李,奴婢不能再压缩了。” 虽然这次是马车出行,也有下人帮助搬运行李,但毕竟是皇家活动比较威严,带太多东西容易被认为是恃宠而娇,夏荷也太累。同时,猫五可不想萧洋笑话自己矫情。 猫五打开包裹,看到琳琅满目的衣服,顿时怔住:“这么多衣服?” 夏荷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王爷难得带女眷去秋猎,小姐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让王爷赏心悦目呀。” 猫五无语扶额,从那一堆罗裙环珮的锦绣华服中,挑了三件朴素合身的出来,无视夏荷抗议的眼神说:“就这三件吧。” 夏荷看着她不容置疑的表情,把一句“这怎么行”咽了回去。 猫五继续查看另一个包裹,见里面有许多食物和化妆工具。 “食物我们不用带,自有人会准备。” “可是小姐路上饿了怎么办?” 猫五淡定回答:“我觉得你会比我先饿。” 夏荷羞红了脸叫道:“小姐取笑夏荷。“ 猫五轻笑,继续说:”上妆只用黛粉和胭脂就好。“ 夏荷这次终于忍不住叫出声:”这怎么行?怎么能没有妆粉和额黄?“ ”你觉得我需要妆粉吗?“ 平日里猫五不习惯被人服侍,都是自己洗漱上妆,夏荷也没有注意过。今日细细看去,猫五脸上肌肤果真是白嫩中透着光泽,比肤如凝脂还水润几分,若涂上妆粉恐怕反而遮掩了原本的妍丽。 “好吧。可是总得带上花钿吧。” 猫五听到夏荷委屈的声音不由失笑:“可以。” 于是行李就从两大包裹变成一个小袋子,夏荷看到后嘴撅的老高。 “好啦,这样你不是还轻松了吗?” 夏荷眼眶一红:”小姐,奴婢累是应该的。小姐体谅奴婢,竟然还来哄奴婢。奴婢都......” 猫五向她笑笑:”夏荷,我把你当朋友,希望你不要也让我失望。” 夏荷重重点头:”夏荷的心里只有小姐。“ 终于要出发了,猫五和夏荷走向车队。 按礼制,女眷应该单独做一辆马车。可是猫五却看见萧洋带点慵懒的斜倚在厢旁,眉眼含笑而面若桃花,向她勾勾手指。 猫五很想装作没看见直接上车,可是后面夏荷悄悄扯动她的衣角。夏荷压抑住欢欣雀跃的冲动,低声对猫五说:”小姐,快去啊!” 猫五无奈,在众目睽睽下向萧洋走去。 见猫五犹豫片刻后朝自己走来,萧洋唇角弧度加深,优雅地伸出手,轻轻巧巧将猫五扶上自己所坐的车厢。 王府大管家见状,急忙跑过来劝告:“王爷,这于礼不合。” 萧洋挑眉:”礼?谁敢和本王说礼?” 管家想起王爷的风流不羁之事,面露为难之色,捋着胡须退了下去。 车厢内,隔着帘子,猫五的表情有些凝重。从刚才萧洋托她之力来看,萧洋肯定是有内力的,只是自己难以探其虚实。 现在情况愈发扑朔迷离了,一个表面上风流成性只知玩乐的闲王爷,府中有武功高手把守的暗室,自己也身怀内力。果然皇家子弟,每一个都不简单。 这时,萧洋撩起帘子进来,打断了猫五的思绪。 萧洋微笑问道:”在想什么?“ 猫五叹息道:”王爷和妾同乘一车,还亲自把妾扶上车厢,不知又要招致多少嫉妒。” 萧洋大笑:”本王看你可是不怎么担心,你不是刚刚把那女人收拾了?” 猫五略带惊讶地发现,他对大夫人的称呼竟然是“那女人”,夏荷说那些女人并不受宠,看来是真的。 “她们总是来妾的院子里闹事,总要找个清净的办法。王爷是在怪罪妾吗?” “本王倒是想怪罪你过河拆桥,这立刻就不自称田田了?” 猫五低头说:”王爷取笑妾。” 萧洋看她羞涩,觉得十分有趣。 车中沉默须臾,萧洋又问:”你学过武功?” 这个问题果然来了,猫五心中警惕,回答道:”我们要卖艺不卖身,总是有几分风险。妾在百花楼学一点武功防身,主要是点穴的功夫,都是些皮毛而已。” 萧洋含糊地唔了一声,思索片刻突然贴近猫五:“防身?防本王吗?“ 车厢内本来就空间小,两人距离较近,现在萧洋如此突然动作,猫五微惊但强作镇定道:”妾不敢。“ 萧洋不依不饶,继续靠近,猫五略慌张地提醒:”王爷,这是在马车里。”外面可是有侍从的。 猫五几乎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面颊,不由闭上眼睛。她感觉到额上突然一凉,听到萧洋那略带磁性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本王知道。” 睁开眼,见他已坐回原本的位置,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猫五面上有些发烧,心中气恼:”自己堂堂一个杀手,居然又被他调戏了!” ------题外话------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猫五当然不是真的信任夏荷,只是觉得夏荷可收买,所以威慑+安抚,免得总有人监视自己增加暴露风险 起初她也不相信清歌鸭 她对萧洋的羞涩半真半假,她确实没遇见这么耍无赖的(?>?<?)同时她不敢表现为完全冰冷(容易被怀疑) 第十八章 名流权贵 当马车缓缓停在皇家猎场时,猫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扶住下人的手跃了下去。 萧洋看到她的背影,微微皱眉。她就这么想远离自己,如见洪水猛兽?甚至在这样的场合,连女子的礼仪都不顾了。 原本萧洋只是见她性子独特产生些许兴趣,现在心中却泛起微微的波澜。 夏荷迎上前来:“小姐,我们去安排住宿了,一会儿狩猎小姐可要当心呀。”夏荷满脸担忧,似乎颇不放心没有自己跟随的猫五。 猫五见状不由失笑:“不过是秋猎,场地都清理过了,没什么危险的。”确实,下人早就检查确定没有狮虎等猛兽,保证皇室安全。就算有老虎,在如今的猫五眼中也不过是猎物。 夏荷这才释怀,又悄悄向王爷的方向看了一眼,使劲给猫五使眼色。猫五明白她的意思,哭笑不得,只好无奈点点头。 车队整顿好后,猫五就和萧洋一起,带着两个侍卫,上马向广场骑去。 猫五今天穿着麻利合身的短袍,除了一支玉簪,没有带多余的首饰,反而显得英英姿飒爽。原本精致秀气的面容也染了几分 萧洋向她望去,猫五察觉他她的视线而回眸,萧洋只觉得那鲜衣怒马的风华席卷而来,清泠眼神愈发衬出剑眉星目。萧洋恍惚间觉得,天地间她本该就是如此模样,不带任何修饰与铅华,迎风策马,与生俱来的英气灼然。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令人流连的那些罗裙环珮都黯然失色。 两人正沉默行进,前面奔来一匹白马,马上的姑娘撅着嘴不满叫道:“二哥,你怎么才来?”那女孩不过十一二岁,面庞仍有几分稚气,带着女孩的天真娇憨,但是眉宇间看得出几分蛮横。她调转马头,和萧洋并排行进。 萧洋并不在意,眉目含笑道:“幺妹,你还是这般性急。” 原来这就是小公主萧濛,猫五想着,落后他们半个马身,低头作揖道:“民女苏田田见过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萧濛瞥他一眼,并未理睬,继续毫不客气地对萧洋说:“二哥可真是胡闹,一直不肯纳妃成日往百花楼跑也就罢了,今天怎么还带了个艺妓回来?来秋猎的可都是名流,二哥也不怕辱没了身份。父皇瞧见,恐怕又得生气。” 猫五闻言并不恼怒,反而心底觉得这位大小姐有些好笑。 萧洋莫名觉得心里烦躁,语气淡淡中透露出疏离:“父皇不喜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怕什么。” 闻言,萧濛猛地一拉马缰绳,懊恼喊道:“二哥!” 马儿嘶鸣停蹄,但那白马极温顺,并没有将她甩下来。 萧濛见萧洋并没有停下来等她,又猛踢马肚子追上萧洋。猫五很是同情那匹白马。 “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洋再转头时,已恢复了往日那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轻浮笑容。“好妹妹,你急什么。” 两人聊着,缓缓策马前行。猫五降低存在感跟在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冷静地分析着。 萧濛果然如自己所猜测那样骄蛮,应该心机不深比较好对付。她是大皇子同母胞妹,却和萧洋走得颇近,这很值得思索。如果她不是向自己一样被大皇子派来监视的,那么自己就要防备了。 而且据以往情报,萧洋因为母亲卑微并且皇帝不喜,在宫中很受冷落,现在看来也不尽实。或许是萧洋刻意接近?愈深入接触愈发现他这个人复杂,自己还要多加防备才是。 转过一小片树林,一座鎏金装饰的庭院映入眼帘。萧洋和萧濛轻车熟路地下马走进庭院,立刻有婢女将马牵去马厩。 猫五低头小步跟随,悄悄观察着周围环境。 经过狭长的走廊,豁然开朗。厅堂很大,可以轻松容纳上百人,屋中各处伫立高大的烛台,壁上还镶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整个房间都铺着名贵的羊毛地毯,上面龙凤花纹繁复,最北侧台阶上放着烫金龙椅,威严气派。 猫五心中叹息,不过是一年用一次的秋猎厅堂,也尽显奢华。果然是皇家啊。 这时参加的人已经基本到齐,从萧洋的寒暄来看,除了长公主的四个皇子皇女都来了,丞相府的公子和千金,御史大夫长子,百年世族顾家子弟,年轻的镇国将军…… 确实如萧濛所说,在场的有四五十人,几乎都身份地位极高,有一些携正妻同行。年轻的世家子弟占多数,老臣一般不参加这种娱乐活动。 猫五轻笑,看来自己算是异类了。今天她一直默默跟在萧洋后面行礼,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被她自动忽略。 除了见到大皇子的时候。 大皇子萧鸿和传闻中相同,至少在表面上。脸上挂着的笑容如春风化雨,眼睛清澈而温柔,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坊间笑传,大皇子是每个京城姑娘倾心的梦中情郎。 猫五屈膝行礼的动作别无二致,温顺而标准:“民女苏田田见过大皇子。”但只有大皇子注意到她抬眸一瞬中传递的不同意味,和那个口型“五”。 猫五看到大皇子眸色迅速加深,但那和煦微笑依然完美,心下了然:果然城府也很深。这京城中的人们个个带着面具,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啊不,注意到的还有我们的闲王爷。 他看见一直机械行礼的猫五,遇到萧鸿时却突然抬头对视,然后再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居然走神了! 王爷悄悄咬牙。 猫五感觉出旁边的萧洋情绪变化,有些疑惑,正要询问,太监总管陆公公尖细声音响彻厅堂: “皇上驾到!冯贵妃进殿!” 众人齐齐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秋猎,繁礼缛节都免了吧。”众人谢恩站起 皇帝摆摆手,走至龙椅坐下,冯贵妃侍立一旁。 “众位爱卿,朕宣布,今日开始秋猎赛事!” “如往年一样,还是按照猎到的成果排序。让朕看看,谁是秋猎第一的好儿郎!” 众人脸上大多现出激动神色,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只有萧洋仍悠哉悠哉摇着扇子,皇帝皱眉看向他,然后发现了他背后的猫五。 “萧洋,你带了谁过来?”皇帝威严中含着些许阴冷的声音响起来。 猫五跪下恭谨答道:“民女苏田田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仍不悦道:“朕没问你。” 这时萧洋才跪下:“她是百花楼的姑娘,儿臣府上的姬妾。” 皇帝龙颜大怒,将茶杯摔在地上:“荒唐!” 众人大惊再跪,大皇子朗声劝道:“父皇,这喜庆的秋猎,父皇皇何必动怒。”声音如玉石相击,温润动听。 皇帝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怒气稍疏。 “罢了,都起来吧。” “现在秋猎开始,各位爱卿且去草场罢。” 第十九章 调笑 众人上马奔向猎场,尘土飞扬,加上侍卫也只有百人,却生出了浩浩荡荡的感觉。 猫五做出拘谨的样子,仿佛坐在马上不敢动作,费力跟随着飞奔的众人,很快落在萧洋和两个侍卫的后面。 萧洋回头,见状调笑道:“刚才不是还很潇洒吗?怎么现在这么拘谨。” 猫五僵着身子,紧紧抓着缰绳不敢抬头,艰难回答道:“妾从前没有骑这么快过。” 萧洋大笑:“要不,本王就勉为其难的,允许你和本王共乘一骑吧!”本来还莫名因为大皇子打翻醋坛子的某王爷,瞬间开始愉快的洋洋得意起来。 猫五:。。。 至少这说明我演的很像。 萧洋虽然嘴上嘲笑,但还是放慢速度让猫五跟上,四人渐渐到了队尾。猫五能看出来萧洋骑术极佳,那匹马也是珍贵的纯种大宛骏马,他却迁就自己的速度,不由心中一动。 这时萧濛娇叱加鞭,到了众人最前也没有见到萧洋身影。她疑惑回头,却见到萧洋和猫五并肩缓缓骑行,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哪次秋猎二哥不是一马当先?这回他带了个累赘不说,竟然还由着她那么慢的速度!” 她愤愤想着,今天必须想办法惩治那个小贱人。 猫五察觉到她的目光,垂眸想着,那个女人恐怕要给自己找麻烦。不过,说不定这是个趁乱的机会呢。 众人进入树林,渐渐分散开。 猫五听到不少窸窸窣窣声音,大概是下人事先放进了飞禽走兽,免得有人一无所获。 萧洋突然举起弓,利落地搭箭射出,不远处就传来挣扎坠地声。侍卫迅速策马过去,将猎物提了回来:是一只肥硕的野兔。那兔子腹部中箭,不是要害部位,却已经死透,可见萧洋内力深厚。 猫五思及他刚才轻轻松松的一箭,眼睛微眯,心中比较着萧洋和自己的武功。 随即她回过神,拱手行礼道:“恭喜王爷,出师即捷。” 萧洋那如桃花般含笑面庞僵住一瞬,这恭喜之辞可听不出半点惊喜之情,真是令人挫败。他一脸黑线,好像还是自己提出的让她不要再演戏? 萧洋摸摸鼻子,促狭道:“田田,你不是学过武功吗,你来试试。” 萧洋如愿所偿地,在猫五脸上看到了惊愕的情绪变化。 猫五很蒙圈:她这是又哪里招惹这位祖宗了?男人的思维真是奇怪。 这可太容易暴露了。 “妾未曾习过射箭。” 可是某王爷似乎兴致颇高:“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说着,他就行动起来,把弓递给猫五开始纠正猫五的手型。 猫五努力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学骑射的情景,动作僵硬而不过分笨拙,似乎是在努力配合萧洋的指挥。手指与他相触,颤抖一下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抓住。 两匹马已经贴在一起,萧洋弯腰伏在她耳边低语:“听,那边有声音。拉开弓,握好箭,对准,放手!” 猫五一声惊呼,箭已经斜斜飞出,没入杂乱的草丛中,只惊起几只附近的麻雀叽叽喳喳离开。促狭的嬉笑刚刚浮上萧洋嘴角,却又凝固了—— 几滴圆润的血珠正顺着猫五冰雕玉琢的纤细手指滚下,红白对比,更显触目惊心。 猫五微微蹙起黛眉,掏出手绢擦拭,可血珠越滚越多。萧洋这时再注意不到猫五郁闷的表情是不是可爱,迅速拿出止血药洒在猫五手上。 猫五抬眼,见那羊脂瓶子圆润透亮,药粉铺开,汹涌血流立刻停住,估摸着又是上好的名贵伤药。她心中叹息,这样的小伤自己平日都懒得理睬。 看到萧洋担忧内疚的表情,猫五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些许后悔的情绪。也许,自己刚才不应该故意失手弄伤自己…… 不!猫五猛地皱眉。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是装的不会用箭,实际上出手娴熟,该怎么解释?做杀手就必须万无一失! 萧洋看到她猛地皱眉,还以为自己弄疼了她,急忙把本已柔和的动作放得更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已经去转了一圈,猎了几只兔子的萧濛殿下,控制不住自己骑回来,就远远看到这一幕,几乎气炸了肺:“今天不杀了这贱人,我就不姓萧!” 她恨恨地唤来下人肩头的猎鹰,把一包药粉放在它爪子里。“去,把这些药粉撒在那个贱女人头上!” 那猎鹰似乎颇有灵性,竟听懂了她的话,一声清冽鸣叫,就展翅向猫五飞去。 猫五立刻感觉到气流波动的异常,装作不经意地转身,看到猎鹰惊呼:“王爷!” 萧洋焦急地想要援救,可猎鹰转瞬即到。猫五犹豫一下,还是没有闪开它的攻击,只是用手臂护住脸和脖颈。奇怪的是,那猎鹰却没有抓攫或者叨啄她,只是翅膀一张扑得她灰头土脸。 但是猫五却嗅出了一丝不寻常:仿佛有什么不一样的气味。这气味类似丛林中腐木,一般人很容易忽略,但猫五还是敏感地察觉出来。 引蛇药! 那萧濛果然还是急不可耐地动手了。猫五心中冷笑,要是自己知道帮了我一把,她会是什么心情呢? 其实如果想和萧洋分开,借机去见大皇子也不难。只是猫五为了防止身份暴露,来王府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连常年随身的软剑也留在百花楼。 而且制引蛇药的药材十分稀有,还真要感谢萧濛殿下的慷慨解囊了。这种药入风即化,能让所有蛇都为之痴狂,不过缺点是会很快消散。当然,这对猫五来说却是优点,省去了后续的许多麻烦。 思索间,萧洋已经骑过来问道:“你没事吧?”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猫五受伤,他总是感觉心中一窒,这一切大概从百花楼那支飞箭起就已注定,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从不停止。不似其他女人的大呼小叫,猫五对待伤口时眼中藏着深深的淡漠,总让他莫名响起幼时受伤的自己。 “妾尚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鹰,只是猛扑,倒也没有攻击妾。” 萧洋松了一口气,旋即皱眉:那鹰似乎看起来十分干净,不像是野鹰…… 第二十章 遇蛇 这时,猫五突然一声惊呼:“有蛇!” 四周草丛中全部传来滑动声音,萧洋面色骤变,顺着猫五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丈余长的大蟒正吐着蛇信子。 这仅仅是个开端。 紧随其后,无数蛇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大的小的,红的绿的,有毒的没毒的,真的是……品种很全。 他们被包围了! 马儿也没见过如此恐怖景象,不安地嘶鸣着,马腿剧烈颤抖,几乎要摔在地上。 两个侍卫急忙靠近护主,一个迅速撒下驱虫蛇的药粉,一个拔出佩剑银光闪动。最前面的几条蛇被斩在剑下,可它们还是前仆后继,无视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药粉,爬过同类的尸体和鲜血,疯狂地涌来。 看到这个情景,几人都头皮发麻,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如此疯狂的蛇。 渐渐的,他们发现了端倪:那些蛇似乎都是向着猫五而去,根本不理会萧洋和侍卫。萧洋发现这一点后,挑了挑眉,看了身后面色惨白的猫五,继续挥剑。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齐声道:“请王爷离开!” 萧洋冷笑:“本王都被包围了,怎么离开?” 一个侍卫上前低语:“那些蛇都是向着她去的,不会攻击王爷。” 见萧洋依然面无表情,那侍卫咬咬牙下定决心,用极低的声音说:“王爷您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暴露!而且蛇群来因不明,说不定是她捣的鬼!” 萧洋闻言,浑身一震。勃然怒火在胸中升起,很快又被无奈取代。 他说得对,今天这些蛇太凶猛,如果想要剿灭,一定会暴露自己的内力。自己潜伏这许多年,暗中苦练浩然诀,一旦暴露心血尽毁。 萧洋眸中渐露冷厉之色,苏田田与自己相识不足一月,且那女人性情淡漠心思难知,还莫名引来蛇群。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着魔地为了她不顾一切! 萧洋决然转身向外冲去,背影坚毅不肯回望tt。 蛇群果然是为了猫五而来,三人骑马而过,蛇群竟未攻击。准确地说,蛇群疯狂而争先恐后地向猫五涌去,根本就没看见他们。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坠地巨响,萧洋不可自抑地回头,看见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刀剑攻击撤去,群蛇迅速扑上马身,猫五的马颓然倒地。一只小青蛇已经抢先咬住猫五手臂,猫五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望着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唇角挂着绝望的苦笑,眼神深处却含着一抹浓浓的了然。 那眼神仿佛在说,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做,危险来临一定会抛弃我。 萧洋心脏骤痛,险些从马上跌下。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冲回去,却被两个侍卫左右拉住:“王爷三思!” 萧洋双眼失去焦距,浑浑噩噩地被侍卫拼死拉走。闭上眼,那双眼睛在脑海里放大…… 世人皆知长公主清净礼佛,带发修行,只有自己知道她的清淡面容只是因为冷漠。幼时与她同行,不知从哪里奔出一条野狗,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出。自己一直记得她那冷漠的表情。 只是,自己终究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模样么? 等到萧洋远去,猫五已经几乎被蛇吞没。确定没人会发现后,她猛地爆开内力,将全身的蛇震开。她直接无视满身伤痕,抽出玉箫连刺,周围地面很快铺满蛇的尸体。但猫五却很嫌弃地看了玉箫一眼,虽然也锋利,但割起蛇来比能漫天飞舞的软剑差多了。 同时,猫五运诀让内力在身体里周转,三周天下来毒素基本已经消弭。经历过丛林沼泽的磨砺,现在收拾这些蛇如同砍菜切瓜。至于那些皮肉伤,对杀手猫五来说,除了生死,其他的哪一件不是闲事。 转眼间蛇群已经死伤大半,猫五愈发轻松,开始思考起来。从来没见过效果这么好的引蛇药,看样子是把整个猎场的蛇都吸引了过来,而且这些蛇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萧濛也真是舍得。刚才听到动静,她应该是追着萧洋走了。 猫五冷笑,兄妹啊。这就是皇家,外表光鲜而威严,谁知道他们内里有多腐烂呢。 猫五一声呼哨,她的信鸟闻声而至。烈焰堂训练的灵鸽,不仅能在两个它熟悉的地点间送信,还能去找到佩戴特制香囊的人。 秋猎前,猫五已经让灵鸽去找过大皇子了,此时她只是轻轻对灵鸽说:“去吧,把他带过来。” 灵鸽得令,绕着猫五飞了一圈,就又离开了。 猫五安排这些事情的时候手中动作不停,终于将蛇群全部剿灭。其实这些蛇失去理智后,虽然凶猛,但也变得更愚蠢,反而好对付,但是萧洋并没有发现。 猫五果断将破损的外衫甩在地上,利落地束起凌乱的头发,开始清理战场,掩埋蛇的尸体。 大皇子萧鸿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满地蛇尸上,一红衣女子迎风而立,眉眼勾勒出冷漠的弧度,精致面容上表情淡淡,装扮简练却自有一段清泠风华。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即便是奉命来侍卫左右的猫二,也和寻常女子没什么分别,只是会武功并且心计更狠辣而已。 但是她站在沉静地站在那里,用一根粗糙的木棍做着填埋尸体这样和优雅毫不沾边的动作,却让人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场。 萧鸿愣了一瞬。 猫五已看见他,和他身后的四个侍卫。事先已经约定今天见面,他今天带的应该都是可信任的心腹。其中一个是十八,另有两个二十余岁、略显阴沉的应该是鹰。猫五目光转向最后一个—— 那是男装的猫二。 也就是阿兰。她属于大眼睛无辜型长相,不很美艳,却很容易让男人心动。如今易容男装起来,倒显得有些怪异。 猫五收回视线,单膝跪地沉声道:“猫五参见主上。” 萧鸿颔首:“起来吧,你做得不错。” 猫五站起,向萧鸿身后两人拱手道:“见过两位前辈。”那两人俱是微惊,他们都是行走江湖多年、极善伪装的杀手,没想到被猫五一眼看破。 ------题外话------ 起初这两人互不相信,但是现在萧洋是彻底沦陷啦~ 而猫五刚刚生出些枝枝蔓蔓的情愫,就因为萧洋如她所猜一般选择抛弃,斩去所有好感…… 猫五(冷笑):这就是人性! 萧洋(一脸委屈):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不会了_(:3」∠)_ 追妻很艰难,王爷需努力~( ̄▽ ̄~)~ 第二十一章 见面的原因 萧鸿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眼力也很不错。自己自诩颇有识人之能,当初见到那几个杀手时也觉得他们看起来极为普通。 猫五对几人的打量恍若未觉,沉默地垂手侍立。 萧鸿率先打破沉默:“你先疗伤吧,他们几个处理残局。需要解毒丸吗?” 猫五摇头,也不客气,接住萧鸿抛来的药瓶,将药膏涂抹在几处较严重伤口上,盘坐开始调息。 现在自己是他的一枚很重要的棋子,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完好无损。 一旁阿兰看着那些扭曲血腥的蛇尸,暗暗咬牙,猫五闯祸弄得一地狼藉,为什么要她打扫? 四人将蛇尸完全掩埋,又洒上少许化尸水清除血迹。这项工作完成的同时,猫五睁开眼睛。 在厅堂中萧鸿的春风般笑容,现在早已消失,如玉面庞上浮现出严峻,倒也真威严十足。那些悄悄把大皇子萧鸿叫作“玉郎”的姑娘们,若是见到他这一面,恐怕会吓得花容失色吧。 萧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红色药丸圆润地滚落在掌心。 “我疑心很重,向来不愿意选择相信,而都是选择控制,所以……” 果然害人的药都很相似吗?猫五抬眸望向阿兰。阿兰似乎也想起了那次何其相似的场景,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但很快又用无辜委屈的目光回视:我也是被逼的,何明已经被你杀了,你还想怎么样? 猫五心中冷笑,收回视线,接过萧鸿手中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 萧鸿轻笑:“都不问问这是什么药吗?” 猫五依然面无表情:“知道药效可怖,就能不吃吗?” “当然……不能。”萧鸿恢复威严表情,“重要情报不要让灵鸽送,每个月猫十八都会去你那里领,并给你解药。两个月不服下解药,就会肺腑剧痛,生不如死。” 猫五闻言面上仍无波澜,淡淡地应下了。 原来自己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大动干戈地,和萧鸿见一面。原来是他不放心交给猫十八,一定要亲眼看到自己服下毒药。这个人的疑心比毒药更可怖。 萧鸿注意着猫五的细微表情,见她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心中微讶。大概也只有烈焰堂能出现这样的女人吧?可其他几个杀手时接过他的毒药时,也流露出惊惧犹疑的眼神。 萧鸿继续说道:“你们原来的代号太容易暴露,我取了新的化名。” 他指向两个杀手鹰:“流风,擅长轻功;朗月,内力最深厚。”两人抱拳,猫五迅速回礼。 “这是和你一批的,应该认识,澜。”从兰改成澜,看来萧鸿还颇照顾她,应该是问过她的想法。 “他负责和你联系,星。”十八向她眨眨眼,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满意。猫五有些无语,那么中二自恋外加不靠谱的猫十八,起了这么文艺的名字。而且以后他负责通信,被猪队友坑了怎么办? 萧鸿看向她:“你……” 五岁便能出口成章、满朝称赞才华横溢的他,竟一时语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给眼前这个清泠漠然而又杀伐果决的女子。 猫五接过话来:“属下化名苏田田。” 萧鸿:…… 他被这个具有浓厚百花楼色彩的名字噎了一下,才非常艰难地问道:“这是你在萧洋那里用的名字?” 猫五颔首,看到萧鸿五味杂陈的表情,犹豫一下又解释道:“莲叶何田田。” 萧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好吧。” 几人准备离开,但猫五立刻发现她的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猫五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几人,和澜共乘一骑?她拒绝。和别的男人一起?那她就别想回王府了,说不定还会被浸猪笼。 经过极短的思考,猫五翻身跃上星的马,绝尘而去。星目瞪口呆片刻,急忙将轻功运至极致。猫五本也不想单独行动,跑出十余丈就停下。见星追来,猫五丝毫没有强盗的自觉--啊不强盗没有自觉--一脸淡定地看着星。 星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壮着胆子讪讪地说:“那个......猫......田田姐,我要是一路轻功跟着你们,就该暴露了,普通年轻侍卫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内力。“ 猫五继续淡定看着他,脸上写着四个大字:与我何干? 星咬咬牙:”而且按照闲王爷的认知,你被群蛇围攻,就算大皇子及时赶到将你救下,你也会受重伤。你目前身份只是一个柔弱的艺妓,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生龙活虎地骑马呢?” 猫五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星松了一口气,愈发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起来:”我们都把外袍脱了给你,把你裹起来放大皇子马上。这样既没有肌肤之亲,而且大家都相信大皇子人品不会怀疑,就算有想法碍于大皇子身份也不敢说什么。” 大皇子几人此时也骑行过来。萧鸿闻言冷冷看了星一眼,这就把他算计进去了? 星一个瑟缩:”主上,我......“ 大皇子打断他的话:”可。” 此言一出,几人俱是一愣。主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而且他不应该避免和猫五接触,防止被怀疑吗?几人心中猜测,莫不是主上认为虚则实之,真是高深莫测啊。只有澜暗地里咬紧了牙,主上莫不是对猫五...... 不管各人心思如何,还是这样决定了。几人就已这样一种怪异的方式出了猎场。 出口处,萧洋正面色阴沉地不停徘徊。突然见到猫五,他的表情先是大喜,却又晴转多云—— 苏田田怎么躺在大皇子的马上? 第二十二章 当醋意遇上冷淡 萧洋面色微沉,但依然迅速策马上前,伸手想抱过猫五。大皇子却轻轻避开,面上表情和煦,可言语却不尽如往日温和:”众人皆说二弟风流多情,可是二弟却抛弃这位姑娘任由群蛇围攻。依我看来,二弟真是好狠的心啊。二弟的风流多情难道只是做做样子?” 这看似只是一句普通的责备,却暗藏机锋:大皇子里里外外暗示他在伪装! 萧洋动作顿住,不露痕迹地挑眉回道:”大哥多虑了,本是迫不得已。” 周围的千金们听到两人对话,有的向萧洋投来鄙视目光,有的幸灾乐祸地看着虚弱不堪的猫五。至于那些“玉郎”小迷妹,则对萧鸿的崇拜更上一层楼:他竟然自己冒着危险拔刀相助,还为那个姑娘抱不平!她们甚至开始嫉妒猫五“幸运”地被萧鸿所救,悄悄幻想着自己和玉郎共乘一骑——当然,她们自动忽略了猫五被群蛇围攻。 而萧濛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怎么还活着!自己明明亲眼看着蛇群撕烂了她!” 这时猫五却淡淡出声:”妾身份卑贱,自是不值得王爷出手相救。妾哪里有驱蛇药金贵,若是再伤了王爷玉体,妾更是万死不能辞罪了。” 她虽然语调平静但声音微弱,听得出是勉力强撑。萧洋虽察觉出她的冷淡,但骤然回想起方才回望的那一幕,心头剧痛,又要上前。 猫五却坐起,推开身上覆着的衣袍,躲开萧洋而艰难下马:”不劳王爷了,妾可以走。” 周围一阵压低的惊呼,今天来的都是皇室或者重臣子弟,受过严格的礼仪教育不能大呼小叫,可见此情状还是不由惊惧: 猫五身上全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最大的两道竟有三余寸长,看起来像是被蛇尖牙咬住撕扯而致,鲜血淋漓。有一些伤口还流出黑色血液,应该是中毒了。 萧洋愣在原地,一双手僵在空中,竟半晌不能言语。 猫五清泠眼神和那回首所见的了然目光重合,萧洋面色一黯,他从未如此后悔过。 猫五缓缓转身,对着大皇子深深一福:”妾谢殿下救命之恩,谢殿下为妾这卑贱的身子,浪费了珍惜的驱蛇药。” 大皇子叹息道:”不必如此。“伸手轻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做的极有分寸,隔着袖子和猫五衣袍,不直接相触。 可萧洋还是打翻了醋坛子:这二人才刚刚相识就如此熟稔,猫五对自己却十分漠然。 ——王爷,您是不是忘了您刚刚做了什么了? 萧洋猛地抓住猫五的手腕,猫五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萧洋迎着猫五的视线一愣,随及醒悟过来,他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正好紧握住猫五最长的那条伤口,急忙松手。 这也是猫五被蛇咬住却无反应,只是望向他面露了然之色,形成的那条伤口。 萧洋懊恼不已:”我抓住你伤口了,你怎么也不躲,也不说话?”他不知不觉地把挂在嘴边的”本王“,换成了“我”。 猫五却淡淡笑了:”妾岂敢违背王爷意思?”说着,她就艰难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夏荷原本和其他下人站在一起,见到猫五被马驮过来心下微惊,后来见到猫五满身伤痕简直魂飞魄散,急忙挤过人群狂奔过来,扶住猫五。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奴婢,奴婢扶你去上车。”夏荷不住抹着眼角,小心翼翼不碰猫五伤口,搀扶着她缓缓行走。 猫五转头看向她:”夏荷,我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你应该高兴才对。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岂不是不希望我回来了?“ 夏荷信以为真,着急说道:”小姐可不能误会夏荷啊,夏荷没有别的意思......“ 猫五看着急急忙忙辩解的夏荷,心中好笑。真是傻丫头,这种话也信,不过总算是止住她的眼泪了。她哭起来,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要死了。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在猎场传开:闲王带来的宠妾被蛇重伤,得大皇子所救,闲王甚是心疼,连日将宠妾送回王府。 猫五后来听到夏荷给卧床的她,讲人们对“宠妾”的猜测传闻,险些成为第一个被噎死的杀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是夜,萧洋站在书房中,沉声说:“查出那只鹰的来历!” 如果普通人望去,大概会以为他在自言自语。房间角落的阴影中,一个人影几不可见,清浅悠长的呼吸也只有内力深厚之人才可能有所察觉。那是萧洋暗卫首领--夜。 此时一向为令是从的夜却皱皱眉,如此兴师动众地搜查,只因为一个女人受伤了。而且在猎场的还都是王公大臣之类,一旦暗卫被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这不妥。” 萧洋冷冷看向他,目光有如凝结成实质的寒冰:“记住你的身份。” 夜低下头应道:“是。” “去吧。” “属下告退。”夜悄无声息从书房破旧的窗户飘出,和夜色融为一体,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同时夜心中暗忖,主上好像真的对那个百花楼艺妓动了真情,这可不是件好事。若那女人和府中其他女人一样只知围绕王爷嗔痴也好说,偏偏还性子如此淡漠。 当然,作为一个暗卫,他是不太可能想到,他的主上就是因为这个不同才生出真情。 若她也那般肤浅,怎会觉得她特别呢? 第二十三章 夜探书房 猫五坐在床上,安静地任由夏荷清理伤口和上药。夏荷此时已从惊慌失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手下动作轻柔不妨碍她不断心疼地絮絮叨叨。 “小姐真是坚强,这么重的伤一声不吭。要是换成奴婢,估计看见那些蛇就晕过去了。” 夏荷心有余悸地看了猫五手腕上那长长的伤疤一眼,难过不已:“小姐那样的冰肌玉骨,恐怕要落疤了。唉,要是这伤在奴婢身上就好了。奴婢本来就皮糙肉厚的,也没损失。” 说到这里,夏荷小心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王爷也是,怎么就忍心呢。倒是怎么大皇子救了小姐?” 猫五正想着不知道萧洋会不会信自己的说辞,是大皇子恰好有珍稀的驱蛇药?听到夏荷的询问,漫不经心道:”不幸中的万幸,他恰好追着一只火狐经过。大皇子心善,就用了点驱蛇药救了我。” 夏荷提到大皇子不由点点头:”是啊是啊,大皇子真是又英俊又温柔......“ 说到一半,夏荷忽然醒悟不太对,急忙补充道:”当然,王爷也是极好的,只不过是迫不得已啊。” 猫五冷笑:“他也是这么说的。” 夏荷觑见猫五脸色,低头噤声,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猫五夜里一向不需要人服侍,夏荷都是睡在自己的房间,不需要在外间守夜。况且......那丫头睡觉极死,恐怕就算和自己谁一张床,自己起来她也不知道。 今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重伤卧床,动弹不得,所以这是夜探书房的最佳时机。即使遇上高手被发现,也绝对怀疑不到自己。 猫五对自己的轻功有足够的自信,甚至根本没有考虑被抓住这个可能。 (夜:???就这么被鄙视了?好吧,真的追不上orz) 猫五侧耳倾听,直到夏荷的房间脚步声停息,她沉睡时均匀缓慢的呼吸传入耳畔,才起身一跃,足尖轻点飘出窗口。月光照在她衣裙上,仿佛误落凡尘的仙子。 可是这位“仙子”却一脸肃杀,身形飘忽不定地在道路两旁树木的阴影中快速前行,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完全没有影响她的速度。 一个提着灯笼的侍卫有些惊恐地揉揉眼:“我刚才怎么好像看见树下飘过一个黑影?” 同行的另一个嗤笑:“我看你是困过头了,还能是见鬼了不成?” 鬼字出口,两人俱是一怔,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惊惧。旁边树上突然有响动,两人吓得丟掉了手中的灯笼,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只仓皇逃窜的野猫。 猫五与他们擦肩而过,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冷冷哂笑。其实最可怕的永远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险恶的人心。她一直在夜间行走,从未见过妖魔鬼怪,但贪怨嗔痴的人心见过太多太多。 猫五并没有直接行至书房,而是先悄悄进入大夫人院子。远远的他就听见大夫人的笑声:“那个小贱人被王爷抛弃还受重伤了?哈哈哈哈哈,她也有今天!被大皇子救了真是便宜了她,她就应该被万蛇分食!” 猫五闻言嘴角抽搐,脚下不停行至厢房,随手抽出一件斗篷披上,又扯了条丝巾围住面孔,飘然离去。 (数日后:大夫人大怒,我那条王爷聘礼中的名贵天蚕丝的丝巾呢?) 这次猫五再未停顿,一路行至书房附近。她有些惊讶地发现,今天书房外的几个暗卫消失了! 但是猫五没有愚蠢地惊喜闯入,而是谨慎地放出一丝内力仔细感知——原来今天他们都进了书房。 猫五眉心一跳,这应该说明萧洋在里面! 杀手猫五的词典里没有知难而退四字,一不来而不走,她小心地继续接近,轻轻飘至房檐上。 很好,没有人察觉。猫五庆幸了一下自己苦练轻功,就悄悄将瓦片移开一条缝,望向房间内情景。 突然,一个人跃出窗外。猫五瞳孔迅速放大,但依然一动不动。幸好那人似乎心绪不宁,没有回望就径直离开。 猫五面色凝重,刚才那人内力深厚,隐匿功夫神出鬼没,甚至隐隐优于自己——那正是得令离开的夜。 继续观察屋中,见萧洋正自言自语:“那些蛇来的诡异,那只突然出现又迅速离开的鹰应该脱不了干系。棋心,你见过类似的让蛇痴狂的方法吗?” 哦,原来不是自言自语。那暗卫棋心回答道:“属下无能,从未接触过,但属下猜测应该是某种密制药物。” “你觉得谁可能最大?” “属下不敢置喙,但是参加的人都有可能。” 萧洋食指轻扣桌面,半晌说:“看来我太惯着ta了。” 猫五暗忖,萧洋手下能人异士看来很多,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只是他查这个做什么?或许他认为,有人觉得他不好下手,就给他身边侍妾施引蛇药,借此来谋害他?还真是奇怪的逻辑。 还有,萧洋口中的ta是谁?难道他猜到是萧濛所为了吗? 猫五可不认为萧洋是为了自己,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萧洋沉思片刻,说:“也罢,先让夜查查吧。” 接着他挥挥手,几个暗卫就退出屋外为他警戒。猫五感觉到这几人水平远不入萧洋口中的“夜”,并不是很紧张,只是紧贴屋顶,呼吸微不可察。 萧洋走到破旧的书架前,先四面环视,确定无人后,轻轻将几本书拿出,按住原来放书的位置。只见机关被触动,书架缓缓向侧面移动,露出一个漆黑的入口——暗室! 猫五睁大眼睛,见萧洋举着夜明珠走入,半晌出来,将书架恢复原状,就离开了书房。 猫五想着,今天果然是大好时机,这次终于发现了书房的秘密! 第二十四章 惊心 随着萧洋的离去,书房又恢复安静,外面几个暗卫也降低了戒备。 其中一个看起来较年轻的低声说:“主子不是真喜欢上那姑娘了吧?今天我们两个差点拉不住他,现在他又不顾及代价彻查......” 那个长者无尘立刻打断他的话:“主子做什么,岂是我们能够评判的,连夜大人也只是保持沉默。我看上次的加练你还是没长记性。” 前者顿时想起那次因为多嘴被夜大人魔鬼训练的悲惨经历,瑟缩了一下,立刻噤声。 随即门外四个暗卫又陷入沉默。 猫五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萧洋真的动情,那他当初怎么会留下自己?或许他最爱的还是自己吧。 在杀人的经验上,猫五绝对算的上娴熟老道,可是于感情方面,她还是一张白纸。杀手莫得感情,也无法理解人世间复杂如许的感情。 只是,这几句话还是如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猫五心房平静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猫五当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况且下面几人虽然也算内力深厚,对她来说还不足以放在眼里。 猫五动作极轻柔地将几片瓦掀开,确定暗卫没有发现后,双臂环抱从小小的洞跃下,悄然无声的落地。 她仔细观察那个书架,发现大多数书都破旧而落满灰尘,只有三本上面积尘很少,应该是萧洋刚才拿起的书。猫五轻轻移开,书架表面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报警或者暗器的机关,猫五不敢轻举妄动,仔细观察着。轻轻吹开浮尘,一些花纹显露出来,凸起的纹路有着古老的感觉。 这是一朵桔梗花。 猫五思索了一下桔梗花的含义,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学过花语。她放弃猜测,径直轻按花蕊,然后后退一步,警惕地环视四周防备暗器。 万箭齐发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书架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密室的入口。 密室中并没有烛火,只有狭长走廊中两个夜明珠散发幽幽的蓝光,通向地下,愈发衬托地阴森可怖。 猫五见此情景,心中警铃大作——这密室中恐怕还有机关暗器。 但猫五并未退后,依然谨慎前行,轻功发挥到极致,整个人如同一缕袅袅轻烟,以免触发机关。 快速通过走廊,眼前豁然开朗,房间中还是由夜明珠照明,阴森之感却消减了许多。四排储物架上的格子里,放置的全是珍稀的药草和冷冰冰的武器暗器,还有一些名贵的珠宝 只是这些却不是猫五要找的。 猫五紧锁眉头,绕着这些架子转了几圈,却一无所获。难道这真的只是一间藏宝室? 可是想到那些暗卫,和那个被称作夜的隐匿功法极佳的男人,猫五直觉这件暗室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目光再度扫过那些物品,猫五的视线落在了一些紫色干桔梗花上。她忆起进门时机关也是桔梗花图案,会不会有什么玄机呢? 轻轻推开那些干花仔细观察,猫五发现书架壁上似乎有一个圆形。猫五心下了然,应该是墙上挖了暗格,这个书架就是它的盖子。 猫五尝试推推圆形,果然那盖子被推开,露出暗格,其中放着许多信纸和一卷书本。 找到了! 猫五迅速将其拿出查看,却发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密语。没想到除了烈焰堂,萧洋也自建了一套密语体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猫五想起他手下那些能人异士,微微蹙眉。 这些暂时无法理解,猫五翻看着,努力记住一些字符。不过至少能看出,萧洋和某些权贵有秘密信件来往。 猫五放下信纸,又拿起也是卷宗,发现密语书写,像是什么的记录。萧洋的日记吗? 卷宗刚刚被拿起,原来它所放置之处传来清脆的咔声。这声音虽然极其微小,但听在猫五耳中却又如雷鸣。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糟了,触动机关了! 猫五猛地爆发内力,跳开原来站立之处,一只闪着银光的飞镖擦着猫五的耳朵险险飞过,削落一缕黑发飘散。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应该是淬了蛇毒。 猫五来不及思考这许多,丢开手中罪魁祸首的卷宗,顺手拽了把剑,催动轻功就向走廊飘去。 瞬间中,刚才的诡异之感都找到了原因,从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射出飞箭,地面上伸出倒刺。猫五内力充盈衣袖,紧紧包裹自己,暂时挡住飞箭,内力和箭头相撞竟发出金石之音。但猫五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否则内力会很快枯竭。 地面上有倒刺是不能在落脚了,猫五侧蹬在墙壁上,光滑的青色蜡石墙壁竟也能由她借力,速度只增不减,整个人幻出残影向出口射去。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暗卫,猫五刚刚脱离飞箭的危险回到书房,就被他们四个包围。 猫五倒也不见慌乱,挥舞着刚才从暗室中顺出来的剑就迎上前。出乎意料的是,这随手拿的剑竟锋利异常,不断与四把剑碰撞也不见缺口,流转自如,剑光闪耀。 这四人内力远不如猫五,但是显然受过特殊的训练,配合极为默契,似乎心念相通,十分难缠。 猫五心下计量,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除了可能有援手之外,还容易暴露身份。 于是猫五突然甩动宝剑,一把坚硬的剑竟用出了昔日腰带剑的感觉,剑光漫天飞舞,如流雪在烈风中飞扬而起。此式一出,四人俱被震开,不由后退一步。 猫五抓住机会,腾跃而起,刹那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猫五最擅长轻功,两人尝试追赶,自然是立刻失去了目标,垂头丧气地落地。 猫五甩开两人后,先绕至一棵树下,脱下刚刚从大夫人那里拿来的,在飞箭碰撞下支离破碎的斗篷和丝巾,埋在泥土中,才回到小院。 还没进屋,就听到夏荷响亮的呼噜声,猫五轻笑,躺回自己的床上,缓缓闭上眼睛。 第二十五章 真的冷漠吗 两个侍卫无功而返,四人在书房旁面面相觑,最年长的无尘叹息一声:“我去向主子请罪吧。” 另外三人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事后估计也会被夜大人加练,但至少不用面对主子生气时的寒冰低气压了。看着长辈苍老面容的那份愧疚,在和恐惧的斗争中烟消云散。 没办法,谁叫他们的主子生气的时候那么可怕呢!他倒是不会一脸怒容,但是一旦主子开始邪气地笑......侍卫们打了个寒战,看向无尘的背影时眼神多了几分同情。他年纪大,王爷应该不会为难他吧?应该...... 在他们丰富的内心戏中,无尘到达了萧洋的寝院。他微讶地发现,他的主子正有些忧郁地望着夜空繁星。怔愣片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低下头恭谨道:“王爷,方才有刺客入侵王府内院。属下无能,直到触发才发现,也未能留下刺客。“ 暗卫有严格的密语,除了在书房里,暗卫不会称萧洋为主上,也不会说出书房暗室、机关这类词语。 萧洋转身看向他,挑眉问道:”直到触发才发现?“ 无尘直挺挺跪倒:”属下罪该万死,愿自行前往戒律堂。“ 萧洋摆摆手:”罢了,乘法应该有,但不至如此。那人应该是武功高强,一直潜伏观察,连我也没有发现。“ 无尘点头答道:”那人剑用得出神入化,我们四人配合也没能过二十招。他防备得很好,全身都黑衣包裹,剑也是从内院拿的,只知道他并不高。“ 听到这里,萧洋才有些惊诧。他清楚这几个暗卫身手都不错,而且经过多年的配合训练,出剑极为默契,就连夜也很难在他们四人联手下讨到好处。这么看来,那人武功肯定不在自己之下。 萧洋沉吟片刻问道:”那么内院里的书籍,他肯定是看见了?“ 无尘跟随萧洋多年,只有他和夜两人知道暗室的机关,和暗室里的信件。正因为如此,他非常清楚一旦那些信件被解读,后果有多么严重。 无尘硬着头皮回答:”应该是看到了,否则也不会触发。但是他应该没有读懂,若是读懂了他一定会带出来作为证据的。“ 萧洋凤眸冷厉,嘴角却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显得异常诡谲。他轻轻自言自语,语气温柔像是在情人耳边的呢喃,可是却莫名让人骨子里都浸着寒意:”不是我的好父亲,就是我的好哥哥呢。“ 随及萧洋神色一肃,发令道:”很有可能是被派过来监视我的,下令彻查王府可疑人员和那身衣服,就说是今天有逃犯混进车队进王府了。“ 萧洋随及想起重伤在床的苏田田,她这个时辰肯定歇下了,搜查的人会惊扰到她。萧洋犹豫片刻,补充道:”苏田田那里你们不用派人过去,我稍后亲自去查。“ 无尘的身形顿了一下,应了声是,就匆匆去下发命令。 猫五的脸庞浮现在眼前,那微带嘲讽的了然眼神停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萧洋起身,大步走向猫五所在的小院。 猫五躺在床上,职业习惯却让她不断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思考是否有破绽。 猫五有些懊恼地想着,最后还是触发了机关,自己见到那些信件后就放松了警惕,这是杀手最忌讳的。那些文字都是密语,需要大量时间和翻查大量信件才能破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需要换个方法。 也许,可以试着拿到萧洋的信任?这个想法才冒出就立刻被猫五否定,连他的暗卫都不能进密室,我这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猫五摇摇头,想起了另一件事——桔梗花。暗室两个机关都是桔梗花,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或许是哪个他深爱的女子最喜欢桔梗花。可是猫五思来想去,总觉得萧洋不管伪装还是真实,都不像对女子深情如斯的人。 几番思考都没有结果,猫五觉得还是休息补充一下体力。刚刚放松精神,猫五突然戒备:有人来了! 猫五侧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睡颜“安详恬静,萧洋站在床边出神地看着她。 猫五有些疑惑,如此深夜,他鬼鬼祟祟悄无声息地来做什么? 这时,外面远处的嘈杂声传入猫五耳中:“都起来都起来,王府混进逃犯了。站成一队,依次检查!” 猫五当然明白这估计和自己刚才夜闯书房有关,可是这应该是侍卫做的事,萧洋怎么亲自来了?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嫌疑最大?猫五暗中进入了戒备状态。 萧洋突然开始低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当然,他既没有想到猫五没有入眠,也没有想到她内力深厚听觉敏锐。 “我儿时最恨抛弃,可今天我却成为了我曾经最讨厌的人。” 萧洋苦笑,轻轻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温柔:“我此生从未做过后悔之事,这是第一次。看到你那样了然绝望的目光,我突然心中剧痛。”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所以,你大概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猫五和大皇子的亲近场景一幕幕回顾,涌上心头的却不再是嫉妒,而是苦涩。她现在对我,连虚情假意都省略了。 萧洋不知道为何自己今天情绪会如此失控,还将心中所想说出声来他只知道自己决不能在这间卧室再停留下去了。几乎有些狼狈地,他转身匆忙离开,甚至没有发现猫五的睫毛轻轻颤动。 萧洋刚迈出门外,猫五就睁开眼睛,神情复杂地看着天花板。 她对自己说,这个人真是奇怪,又风流成性又冷漠无情,刚刚把自己扔去喂蛇,转眼又后悔心疼。 猫五这样说服着自己,好像也成功了。可是为什么想起他那段失魂落魄的自白,心里还是感觉钝钝的痛? 第二十六章 多云转晴 猫五安生养了几日伤,没有再潜去书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书房现在肯定严防密布,等她自投罗网。 日日享受地躺在床上,慵懒地看着秋天蔚蓝如洗的天空,猫五感觉自己骨头里都浸满安逸。以前每天都在生死间苦苦挣扎,踏着满地鲜血而奔波,现在难得闲下来,每天只想懒洋洋地躺着。 可是夏荷却非常“善解人意”地怕她闷坏了,经常拉着她出去走走,而且非常照顾她伤病地龟速前进,仿佛在搀扶一个耄耋之年的蹒跚老人。 猫五:...... 那天晚上侍卫四处搜查所谓的逃犯,王府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夏荷绘声绘色地给猫五讲,他们后来竟然还在一棵树下掘地三尺,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猫五听了觉得有几分好笑,看来自己还真是给他们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查出来那件衣服的来源,如果能,就当是送给大夫人日夜惦念自己的一个小礼物了。 想着,猫五唇角勾起一分若有若无的弧度。夏荷转身瞥见,十分开心:“我就说应该带小姐出来走走吧,成日闷在屋中就是容易郁闷。小姐还是笑起来好看呢!” 猫五看着夏荷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连谦称奴婢都省了,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无奈和宠溺,这才真正露出笑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安排,猫五住的小院恰好紧挨萧洋寝院。夏荷所说的出来走走,其实也就是在门口附近。 萧洋听到谈笑声,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这一幕。 早晨的阳光刚刚好,既不热烈也不暗淡,照着猫五的温柔笑颜,烘托出一丝和煦的温暖。 萧洋就那样定定望着她,有些恍惚。上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是多久之前了?初识她不过月余,却反复透纱望月而恍若隔世。那次她在百花楼上惊鸿一现的笑靥固然惊艳,可只不过是虚情假意。她在自己身边究竟有没有真正得笑过?就算我在她心中比不上萧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丫鬟? 萧洋心中莫名烦躁,放下手中公文走出寝院。 猫五低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应该以怎样态度和心情面对萧洋。 这个男人......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呢。 好奇心是杀手的一大忌讳,不该知道不该明白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猫五一向冷淡,在这方面践行很好。所以,当她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时......也下意识选择了忽视。 萧洋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漠然走了过来。 他挽住屈膝准备行礼的猫五,开口有些生涩地问:“伤好些了吗?” 猫五本想淡淡回答,尚好,不劳王爷费心了,可是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嗯,是好多了。” 萧洋意外她不像前几日那么冷淡,语气中反而带了几分熟稔。原先的尴尬无措一扫而光,那段风流气度不知不觉又回到身上。 萧洋眉眼含了几分笑意,动作轻柔地握住猫五上臂,挽起水袖查看腕上伤痕。果然如猫五所言,伤口已经结痂,没有发炎,果然是好多了。可是看着那长长一条疤痕,萧洋不由皱起眉头,丹凤眼微眯更显狭长逼人。 他抓住猫五另一只手腕,转身就向院中走去。猫五正暗自懊恼自己刚才的话,就看到他掩饰不住的一脸怒容,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 这人怎么回事?我今天态度这么好,他反而生气了? 猫五直到进入萧洋的卧室还一头雾水,她看见夏荷没有跟进来,开始胡思乱想:他莫不是要……这么大白天的!羞恼之色渐渐爬上猫五的脸颊。 萧洋松开猫五,径直去檀香木柜中取出一盒药膏,回来却看见猫五双颊绯红,眼含薄嗔,不由愣住。 眼珠一转,他突然想明白了原因。对着猫五邪魅一笑走上前,猫五后退坐在床上,他轻佻地挑起猫五的下巴,贴近在她耳边调笑道:“在想什么呢?” 猫五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竟然是“吐气如兰”,回过神她看见萧洋手中的药,突然明白。自己胡思乱想,居然还被萧洋看破,猫五脸更红了,愤愤想着:这个男人就是没个正经,我昨天居然还信了他! 萧洋并不知道自己被腹诽了,开怀大笑,打开药盒,一股清香顿时充盈房间。 萧洋偕了少许,带着微凉的指尖在猫五手腕上滑动:“天下第一神医沈辰亲手制的祛疤药,本王好不容易求来的。” 猫五心中一动,但依旧淡定道:“贱妾蓬荜生辉。” 萧洋闻言斜睨她一眼,见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自觉无趣。用另一只手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莫不是刚才嘲笑一句,真的着恼了? 许她胡思乱想,还不许自己诚实提醒了?唉,女人心,海底针啊。 ------题外话------ 果然男人吃起醋来最可怕,连夏荷都嫉妒2333 第二十七章 春天来了 丝丝清凉在手腕上蔓延,像山间的溪流沁人肺脾,果然是极佳的伤药。 两人一时无言,猫五这才有心思环顾卧室景象。只见萧洋的卧室十分奢华,浮金雕的床头,厚厚的羊绒地毯,家具不是紫檀木就是沉香木,甚至墙壁上都镶着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一个壕字,连猫五这个平日不缺钱的人,看着都觉得无语,若是老农民看到估计会气得吐血。 萧洋发现猫五难得可爱片刻,居然又走神了! 他不悦俯身:“在想什么?” 猫五嘴角抽了抽:“在想,王爷的卧房真是......十分华丽。”猫五十分艰难地在脑海中找到了一个褒义词。 萧洋直接忽视了猫五的语气,笑了起来:“那当然,本王的房间能不华丽吗?” 坊间人尽皆知,闲王爷不仅爱玩,还贪财,和士农工商中最底层的商贾之流交往甚密。今上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彻底死了心,由着他胡闹。这闲王爷也神奇,皇子做不好,经商反倒风生水起,据说积攒了许多钱财。 可经过数日的相处,猫五知道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一方面这俗气的审美是一个不错的伪装外壳,而且还能得到许多钱财。有钱能否使鬼推磨不清楚,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为了钱推磨的,所以很多时候有钱就意味着有势。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那些嘲讽的人心态也是奇怪,难道会经商不是能力的体现?萧洋此人,可不是什么纨绔风流公子哥。 猫五看到萧洋得意的笑,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爱。纵世人皆不解他,依旧风流潇洒、鲜衣怒马。 萧洋看见猫五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含笑的眉目,忽然觉得那倩兮浅笑如一池春水,荡漾了他的心。 古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昔时闻之荒谬,今日一见,忽觉恍然。 萧洋弯下腰,落下此生最轻柔、最浅尝辄止、而不带旖旎情欲的一吻。猫五睫毛轻颤,却不知为何没有躲避。 数波春风暖,一池杏花融。 二更,大皇子府。 星忽然想起一事,有些不安地进入处事殿,单膝跪地拱手道:“主上。” 萧鸿继续看着散布在全国的暗探送来的消息,和烈焰堂提供的情报,闻声并未抬头,沉声问道:“何事。” 星咽了咽口水:“原先主上说要让我们感受两日不得解药的深入肺腑之痛,方可信任我们。那猫五......苏田田应该不需要吧?” 星作为一个杀手,确实称得上极为不靠谱,还很懦弱,这一点猫五也深有体会。可是星想起那两日自己所经受的痛苦,也会施加到猫五身上,便觉得失魂落魄,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走进了处事殿。 萧鸿听到星脱口而出猫五两字,连一个名字的变化都不能适应,不禁皱眉。以烈焰堂的杀手水平,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人存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不过听到他说的问题,萧鸿犹豫了一下。那个清泠如月、又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的女子...... 萧鸿很快为自己的犹疑找到了一个理由:“她在萧洋府上卧底,确实需要谨慎,如果痛的满地打滚难免会被人看出端倪。” 萧鸿知道自己对猫五有些情感,但他并不在意。一直以来,他看上的女人就是他的,起初有些兴趣,很快会感到厌倦。猫五身份特殊些,但也是他的下属,等他将来登上帝位,铲除了烈焰堂,再将她收入房中,不过是件小事。 烈焰堂的杀手避男女之情如蛇蝎,同样冷漠的大皇子却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操控的一件玩物罢了。玩多了丧志,而他不过是怡情。 只是,等到引火上身的那一日,萧鸿才明白他错的有多离谱...... 这些是后话,而眼下星却笑了出来。萧鸿最嫌弃他的就是他喜怒都写在脸上,太容易闯祸。 萧鸿终于抬起头,目光冷峻:“你笑什么?” 星打了个寒战:“没什么,就是属下想象了一下,呃,苏田田,满地打滚的情景,觉得太奇怪了。” 这本没有什么奇怪的,连流风和朗月也痛得匍匐在地。可是回想初见那女子,一身蛇咬出的伤痕,依然平静如许,在地上打滚这个词放在她身上确实有些违和。 萧鸿面庞稍稍和缓,顿了顿说:“她一直都这样吗?不过那毒发可比蛇咬厉害多了。” 星心想,比起一只蛇咬确实是厉害多了,但是比起数不清的蛇群撕咬,恐怕真难说。 “是的,苏田田向来如此,从前烈焰堂再变态的训练,她也一脸平静,冷漠毫不在乎。”那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个被蝎子咬住淡定拂下的女孩,那个总是一副冷冰冰模样的女孩。 他那时以为,她这是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直到后来听说了闹得轰动烈焰堂的清歌叛逃私奔事件。猫五疯狂的样子,让他印象极深刻。他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最冰冷的女孩,一旦受伤也最深呢。 萧鸿听到“毫不在乎”四字,莫名心中烦躁。是的,就是毫不在乎,她对我也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熟悉萧鸿的人以为他性格与他父亲极为不同,实际正好相反。萧鸿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温润如玉不过是个伪装。从皇宫禁城走出来的人,谁没有点伪装呢? 如果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怎么办?那就毁掉。 萧鸿平生在女人方面还从未遇过挫败,就连见到他冷酷一面的澜也倾心于他,可猫五却一副毫不在乎模样。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萧鸿心底烦躁不可抑制地上升,他用力挥挥手像要赶走什么,肃然冷酷道:“两日就是两日,你下去吧,到时候来我这里取解药。”见星似乎欲言又止,他又说:“再多嘴,我停了你的解药。” 星浑身一震,再未多言,低头默默退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布菜与共餐 无尘进入房中,躬身一礼,看似动作如常,只是微微颤动的双腿透露出受过惩罚。萧洋见他如此,心中叹息,无尘是最早跟随他的,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岁数也大了本不该再受罚。只是暗卫铁血规矩不能废,如果自己宽恕他,无尘肯定第一个反对。 萧洋一副什么没有发现的样子,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无尘并不想让萧洋注意到自己的情况而分心,萧洋问句一出心绪稍松,惭愧低头:“那人留下的可查线索极少,进展不大。” 萧洋微微颔首:“既然是高手,又颇有经验,如果破绽太多才更有问题。” 无尘继续说:“不过属下找到了他所穿的衣服,在一棵树下。” 萧洋似乎这才有些性质,挑眉出声:“哦?” 无尘察颜观状,挥手让另一个暗卫上前,那暗卫小心打开包裹,正是猫五从大夫人那里顺来的衣服。 世人都以为萧洋只知玩乐,却不知道他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萧洋一瞥便认出那天蚕丝巾是他给大夫人之物,那斗篷大夫人也穿过几次。 萧洋有些惊讶,难道刺客是女子不成? 虽然大夫人的嫌疑不大,但此事尚事关重大,相关人等必须严密监视。萧洋沉下脸来:“去把柳氏的贴身侍婢送到法堂,以私藏包庇之罪禁足柳氏,没有本王命令不得解禁。” 无尘应了声是,转身告退。 大夫人娘家姓柳,大夫人这名号自然是她自以为的,在萧洋看来,她和王府的下人侍女没有什么区别。她的贴身侍婢一向怂恿她,做些小动作。这些萧洋懒得管,但是那次扇猫五的一耳光...... 想起猫五来,萧洋眸色微深,传唤下人道:“传苏田田,午膳做双份,让她端进来。” 这边,夏荷刚刚从浣衣房回来,手里一大捧衣服都不及放下,就急急拉着猫五欣喜地说起来:“小姐,奴婢刚刚路过那大夫人的院子,那边正闹得不可开交呢!好像是大夫人包庇了什么人,被王爷禁足了。大夫人披发跣足地,活脱脱一个泼妇样要冲出去找王爷,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下了。” 夏荷兴奋地看了猫五一眼,发现她也面有微笑,更激动地接着说:“现在大夫人正在院子里跪着呢,说是王爷不来,她就不起来。小姐可是解了气了!” 猫五想着,那些暗卫果然效率很高,比她想象中还要快些。这回大夫人算是收了个大礼,只是这礼物她恐怕受不住。猫五冷笑,人就要有自知之明,换成她就不会长跪不起,既自讨苦吃又叫别人看了笑话去。 猫五轻笑拉住夏荷:“你别光顾着高兴,嘴这么快,到时候闯祸了,有你哭的。” 夏荷顺势抓住猫五的手摇了摇,撒娇道:“不怕不怕,小姐这么好,肯定会护着夏荷的。” 猫五笑骂:“你这个小蹄子!” 两人正自笑闹,一个下人忽然进来通报:“王爷传姑娘过去。”随后又退出去。 猫五一怔,夏荷已经嬉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姐快去吧,耽误了时间的罪过,奴婢可受不起。” 猫五想起昨日那轻轻的一吻,如春风拂面...... 她迅速抹了一把微烫的脸颊,和等候在外的下人一起走向萧洋寝院。 猫五迷迷糊糊地被引到厨房,直到一个超大号的托盘被塞到手中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家伙是要吃饭呀,还挺远的把自己叫过来给他布菜?猫五看着这许多饭菜,再次无语,一个人上这么多菜,这么浪费他也不怕老天爷让他噎死! 猫五将饭菜端入萧洋寝房,放置在精巧的八仙桌上。萧洋看着那双纤纤素手将菜品摆成花型,见她又侍立一旁,知道她大概是理解错了。本想和她一起用午膳,她估计是以为叫她布菜。 指节在桌面轻叩,萧洋看着她,心底升起一抹玩味。 猫五觉得他目光有些赤裸裸的,被盯的心里发毛,假装没看见,默默看着自己脚尖,嗯,夏荷的手艺真好,黄鹂绣得栩栩如生...... 萧洋微微一笑,好看的丹凤眼却莫名带了点邪气,向猫五勾勾手指:“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呀?” 猫五腹诽,布菜不就是应该侯在桌边吗,怎么就成傻站着了? 萧洋指着一盆蘑菇乳鸽汤,淡定说道:“那个烫。” 猫五足足愣了半晌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得用汤匙舀了放在唇边轻轻吹动,觉得差不多了才递给萧洋。之前端菜就感觉到这一桌佳肴的诱人,吹动贴的如此近,浓郁香气自是飘入鼻中, 本来杀手应该一切欲望都十分寡淡,包括口腹之欲,猫五自认为对美食没有什么热爱,但是看到萧洋满意地一饮而尽,还是......十分地想杀人。 萧洋抬起下巴,眼神示意,猫五嘴角抽动,持箸将那个菜夹入他盘中。原来他平日用膳,连夹菜都要布菜的下人做吗? 佛曰:“忍。”我虽然不是和尚尼姑,但我是杀手卧底。猫五努力地自我催眠。 几次三番下来,萧洋终于在猫五眼中看见了强烈的抗议,猫五的腹部适时地响了起来:咕噜~ 萧洋立刻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感觉到猫五的羞愤不满,他继续笑着说:“我又没说让你布菜,是你自己不吃的。” 猫五瞪大眼睛,她是被萧洋耍了?本来萧洋想和她一起用膳,看自己太主动了才让自己服侍?怎么还有这种逻辑? 猫五已经郁闷到某种程度,导致她甚至没有发现某人没有自称本王。 这回猫五可不客气了,直接在萧洋对面坐了下来,对着美食开动。 萧洋见她虽然还维持着仪容,不至于风卷残云,但进食速度颇快,可见是真的饿了,不禁又笑起来。 第二十九章 毒发 猫五起初只是愤愤地咬了一口,机械进食,但是很快她发现——这桂花糕确实很好吃! 虽然感觉有些丢脸,猫五还是很愉快地吃起来。清蒸鲈鱼,蘑菇乳鸽汤,焦烤全鸭,不知名的蔬菜脆甜流芳,宛如发现了新大陆。 猫五从前饥饱参半风餐露宿,能够有饭吃,不至于在丛林里吃虫子,已经是很不错了。每次有正常吃饭,都是尽量多吃,以补充能量为目的,哪里注意的到味道。如今难得遇见美食,管它什么戒口腹之欲,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直到猫五轻轻打个饱嗝,萧洋不禁大笑起来,猫五这才有些尴尬。 萧洋这还不够,单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唇角一抹笑有点邪魅:“外人见了,恐怕是以为本王的王府是有多么穷,连一个小丫头的饭都供不起,饿成这副样子。” 猫五垂眸淡定回答:“王爷难道是怕被小女子吃穷了不成?” 萧洋被猫五的神奇逻辑绕晕了,愕然笑道:“若是你能够将王府吃空了,也是你的本事。” 真是的,瞧不起人嘛,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说过排骨了? 猫五报出一连串山珍海味:“鲍鱼,海参,龙虾,鹿脯,熊掌,燕窝,再加上一罐天下第一酿胭脂醉。” 萧洋不知道她竟然还能这么有趣,被噎了一下,又扶桌不住地笑起来。也对,她是百花楼的歌姬,什么纸醉金迷的奢华场面没见过,自然知道什么贵。只是她平素的性子实在太独特,很容易让人忘了她来自烟花柳巷。 萧洋含笑地宠溺看向她:“你要是真想吃,自然是可以的,本王还负担的起,只怕你到时候日日流鼻血。” 这回换猫五被噎住了,他还真敢说,有钱就是任性啊!还是算了吧,突然吃这么大补之物,她也受不住。 “妾说笑而已,王爷可真是折煞妾了。” 说着,猫五就起身收拾碗碟,却被萧洋一把拽入怀中。 萧洋一双丹凤眼近在咫尺,其中盛满了笑意,显得十分妩媚。 “你就怎么想服侍本王吗?本王要的服侍,可不是这种服侍。” 猫五心跳加速,他什么意思?不是做下人的这种服侍,他想让她侍寝吗?虽然猫五早就明白自己若想长久待在萧洋身边,早晚有侍寝的那一天。可是现在突然被萧洋道出,还是不由心绪纷乱。 这一天来得太早了,猫五下意识挣扎起来,恰好萧洋放开了对她的禁锢,后果就是她的手失控地扬起一道弧线,终点是萧洋的脸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意料之中的清脆声却没有响起,萧洋握住猫五的手,轻轻擦过自己的脸颊:“本王这么面若桃花,你居然也忍心下手。” 猫五大窘,触电般迅速缩回手,低头道:“妾先回去了。”说就急急跑出房间。 萧洋一人斜倚桌面,望着门口幽幽叹息。不过是说话暧昧点,怎么就吓成这样了?说出去,谁会相信她是百花楼的呢? 难道是自己太心急了?或许还是应该温柔些。萧洋烦恼地揉了揉眉心,以前他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拈花一笑就引来芳心倾许,现在却如此难搞定。这是遭报应了不成? 就这样,在我们的闲王爷艰难探索中,一月悄然度过。 这夜,猫五站在窗口等候,却始终不见星的踪影。她有些疑惑,按日子算来,今天恰好一月,怎么还没有来送解药呢? 不觉夜露深重,已过三更。猫五站立的身影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已经突然僵硬。 猫五低头苦笑,这毒药发作的时间还真是精准,肺腑俱裂的描述也非常贴切。 只是……自己显然并没有背叛,为什么解药星还没有送到吗? 萧鸿就不担心自己暴露了痛楚,萧洋请府上太医过来,查出来毒药来自烈焰堂,怀疑到自己的身份吗? 猫五艰难地挪动步子,简单的回到床前的动作,额头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仰头直接倒在床上,凝望天花板,显然毫无睡意。清醒的痛楚在漫长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残酷,猫五却依然平静——在以往丛林训练中,一身伤口却要提防昼伏夜出的猛兽的日子,她都已经习惯了。 更声渐闻,今夜注定无眠。 第三十章 掩饰 时间缓慢近乎残忍地流逝着,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提醒猫五毒药的发作。所幸随着时间延长,疼痛虽然没有减弱,倒也没有变的更严重,只是稳定地焚烧着五脏六腑。 猫五却异常冷静地维持着绝对的清醒,仔细感受着疼痛,逼迫自己习惯它的存在而麻木。只有一夜的时间适应,如果白天露出迹象,身份暴露的危险大大增加。 对别人狠容易,可是真正能够做到对自己狠的杀手很少。而猫五岂止是对自己狠,她对待自己身体的冷漠态度简直像是在对待杀父仇人。 不管怎样,第一抹晨光的熹微还是懒洋洋地从窗户纸缝中钻了进来。猫五平静起身,利落的动作看不出一丝颤抖。 推开屋门,见夏荷仍然睡得香甜,猫五面露无奈:“夏荷,天都亮了。” 夏荷下意识地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叫道奴婢该死,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的主子是好说话的猫五,讪讪笑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让主子唤奴婢晨起的,小姐恐怕是大夏唯一的一个。” 说着自己都笑起来:“奴婢知罪,这就给小姐打水。” 猫五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还和我卖乖?” 夏荷夸张地捂着额头痛呼,嬉笑着去了。 猫五闭上眼睛深呼吸,脚步声渐渐远去又响起,水瓶碰撞声一路叮叮当当而来,打开壶盖声,倒进盆具调温,拿取洗漱用具丢进篮子声...... 猫五皱了皱眉,自己已经沦落到需要用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逃避疼痛了吗? 为何最近意志这样薄弱?这个问题一出,萧洋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立刻闯入脑海,猫五立刻心虚地跳过了这个问题。 上午的光阴一分一秒地度过,猫五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本诗集,半个时辰也没翻过一页。 夏荷忙忙碌碌地在做清洁,进进出出间突然跪倒:“奴婢参见王爷!” 猫五心中一凛。这些天来,她不知不觉中从抵触见到萧洋,变成暗暗期待萧洋的传唤或者探望。可是今日不同。 猫五已经对萧洋的敏锐深有体会,他似乎总是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这个毒药的药效比她想象中还强些,她没有把握,萧洋会不会发现她的异常。 萧洋径直走向她:“在看诗吗?” 猫五点头:“今日有些兴致。” 萧洋失笑。他原来以为精通歌舞和乐器的猫五,应该于诗词也有造诣,谁知道她写出的诗简直是惨不忍睹,甚至对诗的审美也是一言难尽。她哪里是有兴致?恐怕是被他嘲笑了不服气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话可不能这么说。 “不错,愿意学也是好事。” 萧洋话锋一转,唇角带上几分戏谑的笑:“只是你能看懂吗?怎么我见那书还在第一页?” 猫五在疼痛的苦海中沉浮,听萧洋的话如同远远传来,入耳却不似真切。恍惚间听到“第一页”几字,猫五呆滞一瞬。真是疏忽大意,知道他来竟然也不记得翻书。 萧洋本等着猫五幽怨的眼神,却见猫五半晌没有回应。仔细望去,萧洋突然发现猫五目光有些呆滞,每天她也是淡淡的没什么感情但是自有一种神韵,可是今天却似乎精神焕散。 萧洋伸手扶住猫五,语气中的戏谑早消失地无影无踪:“你今日怎么回事?身子不适吗?” 猫五暗道不好,但是他已经发现,故意掩饰反而可疑。猫五解释道:“没什么的,只是妾今日有些腹中绞痛。” 萧洋恍然,自作聪明地想,原来是月信。 “每月都这样怎么行,叫府医过来给你开些暖身的药。” 猫五:。。。怕什么来什么! 猫五几番推辞,萧洋一副无可置疑的样子,谈话间府医已至,却是个女子,果然是为了后院姬妾准备的。 “还请姑娘行方便,把下脉。”一番望闻听切后,府医微微露出惊讶凝重之色,但很快掩饰过去,列开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药单。 随后,府医说要给王爷也请个平安脉,还让猫五回避。猫五刚刚踏出房间,萧洋声音就低沉地响起:“你想说什么?” 女府医叹息道:“王爷好眼力。刚才那位姑娘中了一种很霸道的毒,臣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萧洋眉头骤然蹙起。很霸道的毒?她应该很痛吧,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送走府医,萧洋对无尘吩咐道:“去把徐容请来吧。”徐容算是萧洋暗中所养的门客,但实际上两人几乎是平等地位。徐容在药草上的造诣,天下无几人能出其右。他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有人称他为“毒医圣手”,只是鲜少知道他和萧洋私交甚密。 无尘闻言大惊,白胡子都在颤抖:“王爷万万不可,这种事怎么能麻烦徐容,而且这样等于暴露了王爷和他的关系,之前的避嫌就失去意义了。何况那苏田田出身复杂……” 萧洋打断他,面色冷峻:“这是命令,况且不一定要让苏田田见到徐容。” 无尘怔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转身向徐容居所而去。 很快,徐容就到了,显然是和无尘一起驱动轻功而来。单单因为他能下毒能解毒,江湖上想杀他之人就极多,殊不知徐容可不是普通郎中。徐容武功高强,斩无数仇家于剑下。 那些仇家不甘心,设下机关暗算徐容。徐容在重伤的情况下被追杀,正以为此命将绝时,被路过的萧洋所救,所以才许诺对萧洋随叫随到。 徐容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严肃中正的人,在知道萧洋救他不是出于善心,而是认出他是毒医圣手,反而哈哈大笑,认为萧洋是有趣之人。 此时他就仪态闲散地坐在萧洋对面,调侃道:“王爷今天怎么有兴致请鄙人喝茶?” 萧洋同样笑起来:“别人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请动你这尊大佛,若是我请你喝杯茶,你就出手,那我岂不是很赚?” 徐容听到前半句洋洋得意,但很快又哭丧着脸委屈道:“你这个王爷怎么这么黑心,守着那么多钱就请我喝杯茶?” 萧洋立刻转移话题:“废话少说,这次请你过来,是因为有个姑娘中了未知的毒,你有没有不面对面望闻听切的方法查看?” 徐容被他带跑偏,真的忘了钱的问题,一脸八卦好奇:“有倒是有,只是……你什么时候对一个姑娘动了心?居然还不告诉我?” 萧鸿:。。。一脸黑线 第三十一章 药来了 徐容站在窗口,捅破窗纸向里端详,发现猫五立刻有所察觉,微微惊讶。不愧有圣手之称,他一眼看破了猫五极力掩饰的痛楚。 徐容转向萧洋,眼底划过一抹赞赏:“我还以为你迷上了一位美娇娘,没想到是位巾帼。” 萧洋没好气地回答:“说正经的,她怎么回事?” 徐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说:“我需要府医的望闻听切的记录,还要取那个姑娘的一点血。“ 萧洋皱眉:”多少?“ 徐容愣了愣,才明白他指的是取多少血,不由失笑:”看把你紧张的,又不是一碗血,就是几滴用来察看毒药在血液中的扩散。“ 当猫五听到府医说采取放血疗法的时候一脸狐疑,月信本就失血,通常治疗葵水之痛都是补血,怎么还给她放血?而且按照府医的说法,放血是为了排出身体中的废物毒素,就那么几滴血能起什么作用? 虽然心中腹诽吐槽,猫五还是扮演着乖巧病人,安静地让她抽血。 仔细看着那些记录和血液,徐容自进府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愉之色荡然无存。这个姑娘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萧洋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是很严重的毒吗?” 徐容苦笑:“岂止严重,这毒别名殇断肠,服药之人如果得不到解药,就会感到五脏六腑都在胸膛中翻滚,痛不欲生。我还以为这么恶毒的毒药已经失传了,没想到它现在又重出江湖。” 萧洋闻言色变,徐容叹息道:“我也算虚长几十岁,游走江湖见识广阔,还从未见过在这种级别的毒药发作时能够平静如斯的。” 萧洋想起自己与猫五的对话,不敢置信道:“可是她还能与我正常对话,甚至开玩笑!” 徐容愕然,须臾摇头:“这样能忍痛的人,总是会受很多苦,那姑娘不容易啊。” 萧洋立刻想起上次自己害她受伤,心中剧痛,急切问道:“先生能配出解药吗?” 徐容摆摆手:“惭愧惭愧,见识有限,我也只是听说过这种毒药,并不知道它的配方,更配不出解药。这种毒发作主要是疼痛,并不威胁生命,贸然尝试反而有危险,我只能稍稍缓解她的疼痛。” 萧洋急忙让下人呈上笔墨纸砚,徐容挥笔如飞,一行飘逸之字落在纸上,其中不乏稀有名贵药材,萧洋却连看都不看就让下人速去熬制。 猫五接到那碗散发着浓重苦味的药汤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倒是喝出几分草原汉子干下一碗烈酒的潇洒豪爽之意。 半个时辰后,猫五面色古怪地发现,疼痛似乎真的减弱了不少......难道自己真的有了葵水之痛? 猫五嘴角抽搐,这还真是歪打正着,治月信的药竟然能缓解毒药发作的疼痛,简直匪夷所思。 (徐容胡子气歪了:什么歪打正着,那是老夫开的药!) 猫五转身,却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惊惶抬头,在那双幽深的眸子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萧洋用力地抱紧她,仿佛担心她回想沙子般在指间流走。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为什么这么严重却不告诉我?” 关于这种极罕见的毒药,萧洋思绪纷杂。她这么会接触到这样可怕的剧毒?想到她得罪过的人,柳氏和萧濛在脑海里滑过。柳氏出身也算富贵但背景没有这么强,可以排除;根据暗卫情报,上次引蛇药大概是萧濛所为,但是如果是她下毒,肯定不会选择稀有而不致命的毒药。百花楼背后势力黑暗而复杂,或许这种毒药是百花楼为了控制艺妓所准备的?那也未免太大动干戈了。或许,前些日潜入府中的神秘高手,和此事有些联系?他的层次倒是能接触到殇断肠,只是有什么目的能让他这么做呢? 萧洋没有注意到自己脑海思绪的混乱,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而猫五柔声答道:“只是些许旧疾,早已习惯了,并未大碍,倒是惊扰了王爷。” 萧洋听到她平静自持的话语,更觉心中抽痛,只想把她所受苦难转移到自己身上。为什么每次她经受痛苦时总是如此平静,平静地让人心碎。这许多痛苦,为什么她总要一人承担? 萧洋想起她刚刚的话,”习惯了“,看来真是百花楼所为。来到王府之前的这些年里,她都经历了些什么?萧洋曾以为自己处处伪装的童年已是充满黑暗,而她恐怕承受了更多。 萧洋愈加自责,她来到王府后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自己反而让她添了一身的伤。她内心大概还怨恨着自己吧?那样的抛弃怎能释怀呢? 萧洋不知不觉中把最后一句说出声,猫五闻言身体僵硬,缓缓抬头看向他,两双眼久久相对。 她终于开口,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在萧洋耳中宛如天籁:“田田不恨了。” 是啊,起初她厌恶他,可是自从那晚见到他失魂落魄的狼狈,猫五发现自己恨不起来。 萧洋看出猫五眸中闪烁的真挚,以前从未有过的真挚。他注意到她说的是“不恨了”而不是“不恨”,这个发现反而令他更欣喜。这说明,她是渐渐原谅了自己,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无视自己的心中毫无波澜。她对自己有感情,对吗? 什么是爱?他们都不明白。或许,能让一个残忍冷漠的人,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就是爱吧。 这边情意深重,而在大皇子府却气氛僵硬,星硬着头皮跪在地上:“主上,监视的人报告,毒医圣手已经进王府了。殇断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烈焰堂,这太容易暴露了。” 大皇子听到这句话,几不可察地皱皱眉。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毒医圣手和萧洋的关系比原先预想还密切,而是——原来那个清冷不似人间的女子也会痛。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荒谬,却真真切切出现在萧鸿脑海中。原来她也会流露情绪,被旁人发现她的痛楚。既然还有七情六欲,那她就不是绝对冷漠......还是可以得到的。 萧鸿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轻松许多。 星提心吊胆地看着萧鸿眉毛微微皱起,随后又舒展开来。他觉得私下里一向阴鸷的萧鸿几乎是和颜悦色地说:“那你今天晚上把解药送过去罢,免得她暴露,而且情报也该取了。” 星离开的时候还心有余悸,悄悄想着,幸亏今天遇上主上心情好,平日他发布命令什么时候超过了五个字? ------题外话------ 萧鸿喜欢猫五的清冷,但也因为她的清冷而恼怒。他因为猫五的独特而着迷,却对得不到之物怀着一种偏执的愤怒。某种程度上,这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悲哀。 第三十二章 把他赶出京城 星终于来了。 猫五扶着窗棂,似笑非笑:“小十八来的可真早。” 星被她“温柔”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急忙把解药双手奉上,不住讨饶:“姐,这不能怪我,主上一定要让咱们体会一下没有解药的感觉,才肯相信咱们的忠心。我可是足足哀嚎了两天呢。” 猫五动作潇洒地把解药抛入口中,长出了一口气。远离病痛的感觉真好。 “哦,主上体恤下属,只让我受了一天罪,真是感激不尽。”猫五恢复了平素面无表情的状态。 星被她的话噎得十分艰难,内心悲凉。萧鸿和猫五哪一个不是百年难道一见的大冰山?偏偏让他一下子遇到两个这种脾气的主儿,还夹在这两人中间来回跑。 “姐,你没事吧?没有暴露身份吧?”星努力转移话题。猫五看出他的意图,也不揭穿,轻轻摇摇头。 猫五从怀中掏出那封记录萧洋书房暗室的密信:“收好了。” 星也拿出大皇子的命令,忙不迭地交给猫五,逃也似的跑了。 所有来往的信件,都是用烈焰堂特有的密语书写。萧洋信不过看起来就大嘴巴不靠谱的星,每次都是让星把密信交给猫五,不让他传话。 不过对于只见过一面的猫五,萧洋却颇放心。且不论忠诚度,光从她那次斩蛇如泥的事情,就能看出她的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和极利落的执行力。而且很显然,她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展开信纸,猫五不需要借助任何记录密语的本子,只凭记忆力,就可直接阅读。 萧鸿果然还是等不及了,要把萧洋赶出京城,防止他和京中手握重权之人接触,虽然手握重权之人早被今上杀的差不多了。这倒也好办到,今上早已厌恶极了萧洋,巴不得找个理由将他赶到偏远之地,眼不见心不烦。 从猜忌心上看,萧鸿和今上果然是极相似的一对父子。猫五心下了然,面上依然淡淡,挥了挥手,涂抹特制燃粉的信件遇到内力就燃成一抹并不璀璨的火焰,很快粉碎消散在空气中。 连一点灰烬也没有剩下,正如方才在猫五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萧洋的脸庞。 她来到王府的目的就是监视和陷害,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更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想起萧濛的引蛇药,一抹冷笑浮上猫五嘴角。兄妹情深吗?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这样的皇室丑闻,够大够轰动吧? 至于萧鸿和萧濛的亲兄妹关系,猫五并不在意。亲情二字对于皇宫本就是镜花水月,更何况这个亲妹妹却一直对萧洋犯花痴。从上次秋猎就可以看出,萧鸿只是勉强对自己的亲妹妹做着表面功夫,恐怕在他心中,萧濛也只是一大隐患。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到时候一定还会再有宴会。都说深宫寂寞,虽然她没有看出今上的寂寞来,但是宴会一定是少不了的。玩乐又有排场,皇室怎么会不爱呢? 晨光一寸寸爬进房屋,猫五进行照常的打坐内力修炼后,听到夏荷起来的动静,复又躺下佯装入睡。 夏荷端着盥洗物品轻轻推门进来,皂角散发着淡淡香气:“小姐,奴婢今天可没有睡过哦!” 猫五坐起,见到夏荷笑眯眯模样,心情也愉悦几分:“这也能让你洋洋得意?” 夏荷摇摇头:“奴婢高兴可不是因为这个。” 说着,她将一块温热的帕子递给猫五擦脸,自己则凑近了神秘兮兮地说:“刚才皎月姑娘捎信过来啦,说是中秋皇家灯会,王爷又要带小姐去呢。“夏荷喜上眉梢,俏皮地想着猫五吐了吐舌头,很是可爱。 看着夏荷,猫五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总是无法也不想放下心结,信任身边的人。可是刚刚,夏荷无意中的俏皮吐舌动作却和脑海中的清歌重叠在了一起。当年清歌也是这样吐了吐舌头,对她说,我的小五儿真是小美人呢。 不,那个苦笑着要她好好活着的清歌姐姐,早就不在了。没有人能代替她的,没有。猫五想着,我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把夏荷和清歌弄混? ”小姐?“猫五如梦初醒,夏荷带着疑惑的睁圆的眼睛映入眼帘。她笑笑:”没什么,刚刚睡醒,有点迷糊。“ 夏荷嬉笑起来:”奴婢就说嘛,这么大的喜事小姐怎么会没有反应?欸,小姐为什么今晨怎么困......“ 夏荷叽叽喳喳的话语戛然而止,猛地一拍脑门:”瞧奴婢高兴的,把小姐生病的事情都忘了。小姐受了一天罪,肯定睡不好,哪里有精神呢?差点忘了,刚才皎月姑娘也把药送过来了。“ 猫五嫌弃地拿开汤匙,在夏荷抗议地目光中很不”淑女“地扬脖饮尽。苦涩漆黑如墨汁的药汤入喉,心中反而清明起来。 皇家灯会......人多口杂,今上也参加......是个好机会。 与此同时,回来汇报的星正垂手侍立。 萧鸿看着翻译出来的密信,脸上阴晴不定。真是他的好二弟,不仅有暗室,私藏了兵器珍宝,居然还有秘密通信。他在联系谁呢? 萧鸿眯了眯眼,真是越来越危险了,绝对不能放任他在京城发展。幸好他的父皇,也不太喜欢他的第二个亲生儿子呢...... 此事不宜拖延。猫五应该已经看过他的命令了,按照猫五的执行力,应该很快能办好。希望几日后的中秋晚会,她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想起猫五,萧鸿抬头看向星:“苏田田怎么样了?” 别看星做正事不靠谱,在猜测对方心思顺须拍马方面,却是得心应手。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是星隐约感觉出来,他的主上大人好像不太喜欢听到他说猫五如何冷漠毫无感情。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星暗自腹诽,她简直是不知道痛!这还是人吗! 星低头恭谨答道:“苏田田身体并无大碍,但是颇受毒药发作之苦,看到解药很释然。听说主上免了他一日之苦,她还很感激。” 这可不能算他说谎!猫五确实说了感激不尽! 萧鸿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星退下。 第三十三章 十里红妆不如她 今天夏荷起的出奇地早,忙碌之声不绝于耳,猫五不得不从打坐冥想状态中抽离出来。猫五叹了口气,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些天她小日子过的太滋润了,也没什么时间修炼,内力水平几乎停滞不前,轻功更是没有几乎练习。 猫五变戏法般掏出小刀,撬开某块地砖,拿出她事先调配好的药。药材都是她深夜在王府的药房搜罗来的,药房比想象中还齐全,她很满意地配了迷药和春.药。虽然仓促中质量一般,但也足够今天用了。 猫五漫不经心地洗过漱,吃了些点心,就看见夏荷麻利而动作洋溢着热情地收拾好用具,喜洋洋地端着镶满了繁复珠翠的凤冠向她走过来,那些挂在流苏上的玉石还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 猫五:…… 不等猫五开口,夏荷就抢先说道:“小姐,这次可不是秋猎,是参加正式宴会,不华服严妆会被视为藐视皇室威严的!” 猫五看着夏荷仰着小脸,终于找到理由而喋喋不休,有几分哭笑不得。看夏荷认真和兴奋,倒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就坐下由着她摆弄了。 夏荷每天心大又嘴碎,化起妆来却十分细致,动作快速娴熟。猫五坐着默数,仅是眼妆就足足用了十三个步骤。夏荷开始轻轻涂匀腮红时,猫五睁开眼,甚至能感觉到睫毛比往日沉重,一片细密的阴影在视线上方。她微微苦笑,却见到对面铜镜中美人嫣然一笑,有些怔然。那美人顾盼生姿,噙着浅浅笑意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妩媚。本来只是眼尾稍微上扬,妆后弯弯眼型如桃花般似醉非醉的朦胧,卧蚕处粉红晕开,没有了那份清冷,勾勒出几分楚楚可怜。原本她底子就极好,夏荷特地选了轻薄透亮的妆粉,愈发显出肤白胜雪。 其实夏荷说的不错,她确实上妆后更显华光潋滟。如果说平日素颜的她,如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现在盛装之光彩,就像是怒放的绚丽牡丹,让人想到姹紫嫣红的明媚春日。 然而,她总是不愿意上妆,除了因为嫌弃繁复的装饰太累赘外,更因为那个曾经为她精心打扮的人,早已不在了。 猫五整理好情绪,夏荷终于帮她她佩戴衣服上所有装饰,摆弄好发髻,大功告成。全身上下都是沉甸甸的珠宝,脚下鞋底还颇高,猫五这才发现那些”贵气“的女人让丫鬟搀扶不单单是因为做作——原来是真的站不稳啊! 行至轿子旁,猫五正低头前行,一双麒麟绣鞋映入眼帘,隐约可瞥见烫金正蟒长袍的衣角。 猫五平静地屈膝:“给王爷请安。” 萧洋的声音带着惑人的磁性:“抬起头来。” 猫五有些无奈,这样正式的日子他偏生要为难自己。但还是缓缓仰起被一头珠翠压的酸痛的脖颈,定定望向他。 这回她真是错怪萧洋了。 萧洋并没存什么戏弄的心思,是真的在目不转睛的端详着自己眼前的姑娘。 金步摇束着的回心螺髻盘的秀丽典雅,流苏在风中轻柔荡漾。一袭如火红衣热烈更衬得她肤如凝脂,钗环罗佩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着发出悦耳脆响。眉如柳叶,眼若桃花,少了几分清冷,添了一身妩媚。她抬头望向自己,萧洋只觉得那媚眼如丝,慢慢缠绕上来...... 萧洋从未见过猫五如此盛装打扮,即便在百花楼中,她也只是一袭水蓝色衣裙薄施粉黛,笑靥清浅。他一直以为,想猫五这样淡淡静漠的女子,最适合清冷的蓝色,直到今日她红衣胜火,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将红色穿的如此凛冽。 萧洋怔怔的想着,大概只有十里红妆才配得上她吧。不,十里红妆不如她。终有一日,他会给她只属于她一人的,十里红妆。 萧洋不知不觉的嘴角微勾,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姑娘,这是他的姑娘...... 萧洋含笑地伸出手,猫五微微犹豫,轻轻将纤纤玉指搭上,两人对视间似有波光流转。 车厢内,萧洋轻声问道:“之前为什么不化妆?” 猫五看着帘帷,目光却似乎停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声音有几分虚无缥缈。 “曾经,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只有她很认真的给我化妆。后来呢......她死了。” 寥寥数语,很简短,很幼稚,很突兀。萧洋却似乎也受到猫五情绪的感染,眼神微凝,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猫五猛然清醒,微微蹙眉。今天还要想办法设计他呢,我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萧洋又笑了,打开握在手中的折扇摇摆,好不风流倜傥。他一副轻浮浪荡模样,贴近猫五,调笑道:“没关系,以后本王给你画!” 猫五看着他那不正经的花花公子样,一脸无语。所以,他这是想安慰我吗? 还他给我画?就看他那嬉笑,能相信才有鬼。 以至于,后来在南疆某日,某王爷嚷嚷着要给某姑娘画眉时,向来淡定的小姑娘一脸惊愕。 猫五恢复面无表情:“原来王爷还会画眉?也对,王府那么多姬妾,百花楼那么多姑娘,给一人画一次就非常娴熟了。” 萧洋气的猛吸一口气,他堂堂一个王爷屈尊降贵的许诺她夫妻画眉之礼,她非但不感动的感激流涕五体投地以身相许,反而还嫌弃他!不但嫌弃他,还怀疑他给府里那些看一眼都觉得多余恶心的女人,亲手画眉! ------题外话------ 猫五:得意什么,我同意做你的姑娘了吗? 萧洋(强行):进了我的王府,就是我的人! 第三十四章 公主的好计谋 萧洋颇为忿忿,冷着一张脸,平日里的风流倜傥面若桃花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猫五乐得耳根清闲,一路无话。 萧洋表面傲娇,内心......也傲娇。暗自腹诽,这女人真是,仗着自己祸国倾城的容颜,恁地不解风情! 轿子在皇宫正门停下,小黄门过来检查通行令牌。那小黄门看起来颇世故老道,却在看见闲王二字时流露出一丝轻蔑。 他声音尖细,听的人胳膊上起鸡皮疙瘩:“王爷恕罪,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进宫的软轿必须检查。” 萧洋挑眉,但掀开帘子的同时,脸上已经换作漫不经心的笑,慵懒地倚靠着一侧。小黄门向萧洋行礼后探头张望,看到猫五时一愣,轻蔑再次极快地在眉宇间闪过。他看似有礼地躬身说声得罪,心里却鄙视不耻萧洋的荒诞纨绔。 后面又传来熙熙攘攘声,猫五回头从轿帘缝隙中看去,见到方才的小黄门正对着大皇子点头哈腰。 猫五心中冷笑,这就是皇宫,吃人的地方,没点所谓的眼色怎么能活下来呢?在悄悄瞥向萧洋,见他仍靠着车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原本慵(妖)懒(孽)的姿势却莫名带着一种冷寂。 猫五抿唇,垂眸不再看他。 这次宴会的场面比秋猎还要盛大,红色地毯从宫门一直铺到凉亭。晚宴的凉亭建在湖中央,有长廊与岸上连接。两人走下轿子,夏荷作为她的随从没有资格进入凉亭,猫五只好自己提着裙摆,款款地走着。 皇家确实会享受,这几日秋高气爽,傍晚更觉凉风习习,其中还飘散着水面的清新味道和花的浓郁芳香。猫五向对岸望去,果然看到一大片金菊田,金色的簇拥像是海浪般壮观。 此时天尚亮着,亭檐已经挂满了宫灯,在暮色中晕开微黄的光,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可是“不解风情”的苏田田小姐姐,显然辜负了她这个具有浓厚青楼气息的名字,目光快速而木然地扫过这迷人风景,迅速定格在亭中众人身上。 她所知道的重要人物几乎已经到齐,萧鸿正和顾氏子弟谈笑风生,一副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吸引了顾家小妹顾柳如掩饰不住的倾慕目光。而萧濛正和丫鬟说笑,看见萧洋眼前一亮,随即看到他身旁的猫五,笑容凝住,换来恶狠狠的一瞪。 似乎每次萧洋都来的很晚,这是为了让他吊儿郎当的纨绔形象更深入人心吗? 不过至少他还是在今上之前到的,不然有这样的失礼之罪,就免得猫五再折腾了。 那边萧濛正和贴身婢女窃窃私语,不时偷瞄她一眼,应该是在密谋着怎么对付她,还自以为天衣无缝无人察觉。猫五心思转动,这位直性子的公主殿下,说不定又能帮自己一个忙呢。 今上终于走进凉亭,众人请安后便开始晚宴。猜灯谜,行酒令,下人们也穿梭忙碌着端上菜肴。眼尖的猫五一眼看出来,刚才萧濛身边那个婢女,也混在这些下人中。公主带来的贴身侍女显然不需要布菜忙碌,其心昭然若揭。 那婢女果然走到猫五面前,呈上一碗鸡汤。猫五仔细闻了闻,察觉出迷药和春.药的存在,不由失笑:她们居然不谋而合来了。 ------题外话------ 水水今天不小心把七天的中药当成一天的_(:3」∠)_ 喝了一碗立刻鼻血就下来了_(:3」∠)_ 身残志坚地继续码字2333 第三十六章 龙颜大怒 婢女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明明……苏田田……” 说曹操,曹操到。萧鸿很快猜出这是猫五玩的把戏,听到婢女说出苏田田名字,正打算帮她遮掩过去,就看见她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探出头来。 猫五惨白着一张脸,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艰难地用手撑着墙站稳道:“银杏姑娘,真是麻烦你了,还跑一趟替我取药。” 然后一脸惊讶的样子,看见几位贵公子,急忙屈膝请安,险些摔倒。 婢女银杏几乎眼睛都瞪出来了,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你怎么会……”明明刚才苏田田还脸色绯红的躺在地上,怎么现在就站在这里了?而且她现在脸比纸还白,难不成是药效退了?银杏大脑一片混乱。 萧濛和萧洋因为众人的突然闯入,俱是一惊,头脑稍微清醒些,此时萧濛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一声尖叫震的地板都抖三抖,捂着脸疯狂地跑了出去。 银杏的心中千万个疑问被打断,看着主子狂奔的背影愣了一下,急忙追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衣衫不整的她披上。 萧濛却披头跣足地站在院子中,抬手就给了身旁的银杏一个耳光:“你这个贱婢!若不是你,本公主怎会如此丢脸!”萧濛此时还未完全清醒,只是那份躁动早化成了满腔怒火,对着银杏拳打脚踢起来。 银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的怒意,但还是恭顺地跪下:“奴婢该死。”任由萧濛踢打着。 猫五故作惊恐地看着萧濛,又转头看向萧洋,似乎在手足无措是不是应该请安。 猫五听到萧濛还在怒骂,心想今天可真是一出好戏,萧濛总是给自己帮忙,她这么出色的表现,不用自己多加宣传,很快就能人尽皆知。那银杏显然也是心有不甘,啧啧,主仆不同心,说不定能给流言再加把火。 相比之下,在众人的注视目光中,萧洋显得淡定多了。他只是皱皱眉,站直身子整理衣襟,就平静地迈步走出来,似乎对大家的惊讶眼神浑然未觉。甚至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渐渐浮上嘴角,似乎很轻浮,可总觉着还有点……妖邪可怕。 (如果夜在这里,一定会看出来,他们的主子生气了,很生气,特别生气,非常生气!) 萧洋径直走向猫五,嗓音因为药物的作用带着魅惑的沙哑:“你没事吧?” 猫五准备好的解释话语噎住,早已酝酿好的情绪僵在脸上,演技经过千锤百炼的她,第一次感觉,这戏演不下去了。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故,他之前在京中的那些准备,和密信来往人脉都化为泡影,说不定龙颜大怒还有什么责罚,他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有没有事? 猫五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伪装演戏十分可笑,自己对他的利用十分……猫五在自己的词典里搜寻,发现找不到一个形容的词汇。在杀手的世界里,利用别人对自己的感情很常见,不是吗? 猫五垂眸,轻声道:“无碍。” …… 坐在凉亭最高处的皇帝,听到陆公公的耳语,愤怒地把捧在手中的茶碗狠狠掷在地上,珍贵的掐丝珐琅翡翠茶碗顷刻化为齑粉。坐在他身边的冯贵妃也听到了陆公公的通报,骤然惊恐下身子不由战栗着,一张精致的脸立刻变得妆容也遮不住的苍白。 天子之怒,铿然有声:“荒唐!” 这天下,飞的最快的,不是鸟雀,而是流言。能在皇宫或者朝廷摸爬滚打多年,久居高位的,都是人精,此时大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也能猜到一二。顿时齐刷刷跪了一地,静默着。 皇帝显然是怒至极点,灰色的胡须都在风中颤抖: “今日知情的宫人都处死,那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规法伺候!任何人不准说出去一个字!” 冯贵妃大惊,侍奉多年的她自然明白陛下说的“规法伺候”指的是要对萧濛和萧洋动笞刑!萧洋那副浪荡模样确实该打,但她那娇嫩的女儿如何受得起呦! 冯贵妃扑倒在皇帝面前,娇弱美人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皇上,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犯下这等大错都怪臣妾教养不周,皇上要罚便罚臣妾,若是濛儿有个三长两短,臣妾还怎么活下去啊!”说着就又哭哭啼啼起来。 与天下许多征服欲强猜忌心重的男人相同,皇帝一直最爱冯贵妃的娇弱模样,见她可怜,一腔怒火就被她的泪水浇熄几分。又想起小公主萧濛往日的惹人怜爱,不由有些心软。 冯贵妃一眼看出皇帝的情绪变化,急忙乘胜追击:“臣妾为皇上着想,今天这么大喜节日,也不应该见了血光……” 皇帝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盛怒失语。他还是很在乎自己明君的名声的,以前杀权臣都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如果今日处死所有知情宫人,显然有些过分。冯贵妃塞给他的这个台阶,他很满意。 “爱妃不必如此自责,你说的也有道理。为了社稷,朕更不应该在佳节开杀孽。” 冯贵妃悄悄觑他面色,小心补充道:“濛儿这孩子,平日里这么伶俐,怎么就……” 这话说的很巧妙,萧濛伶俐,那错不就在大名鼎鼎风流浪荡的闲王爷身上了吗?轻飘飘一句话,既能泼脏水,还让人看不出自己在泼,不愧是宫斗胜出的女人。 皇帝沉吟片刻,恢复往日威严:“吩咐今日宫人,走露风声杖毙,萧濛禁闭反思一年,幸好还没有铸成大错,至于萧洋……朕看他是被惯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今天起,萧洋降级为侯,贬斥发往南荒云城!” 说完,皇帝威严环视一周,众人都俯首帖耳,表示不会出去乱说。皇帝很满意。 众人也很满意。冯贵妃果然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让盛怒中的陛下熄火。看来拥护大皇子萧鸿,果然是正确的…… 第三十七章 人心 萧洋和猫五的人还没回来,贬谪发配南荒的消息已经传回王府,如一石进入平静水面,霎时激起千层浪。 ——而且本来王府这许多姬妾日日勾心斗角,就不是什么平静的水面。 最精彩的还是夜晚,所有的猜忌、贪婪与犹疑,都在这黧黑墨色中一点点渲染开来,逐渐浓郁,与深夜融为一体…… 果然,次日一大清早,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大夫人柳氏早早就起来了,厚厚一层妆粉,也遮不住黑眼圈的憔悴之态,一夜几乎未曾成眠。方才勉强梳洗完毕,婢女就进来通报,说是梁氏和谢氏求见。 柳氏又细细地描了描眉,才缓慢放下手中的铜镜,目光中含了几分不耐烦,淡淡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这些人真是没有眼力,过来估计就是想说昨晚的事情。不知道她也正心烦着吗? 那两人还没绕过门口的屏风,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传入耳畔。柳氏闻声皱眉,额角的一颗痣也跟着抽动。 柳氏并未起身相迎,坐在美人塌上望着施施然走入的两人,微笑拿捏的恰到好处:“不知妹妹们在笑什么?” 柳氏一向以当家主母自居,颇为自己的管理手段而自豪,但年龄也是她不愿承认的避讳。看到年轻貌美的两人,表面亲和又不失风仪,心里是不是酸楚嫉恨有谁知道呢。 而能够让她不顾仪态地抓狂的人,恐怕只有云淡风轻气死人不偿命的猫五吧。 谢氏用帕子掩口笑道:“路上看见一只鸟站在枝头耀武扬威的,感觉很有趣。让姐姐见笑了。”她们在外面等了许久,一进屋柳氏又如此摆威风,自恃最漂亮的谢氏可不受她的气。 柳氏表情一僵,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耀武扬威吗?而且她没有称自己为夫人,我叫她妹妹是客气,她还真当自己地位多高不成? 那两人注意道柳氏的不悦,一向温和的梁氏赶忙打圆场:“我们看的出神,一时没有注意到礼节,望夫人莫要怪罪。” 柳氏这才用鼻音应了一声,示意她们一起坐下,让婢女上茶。 几人又扯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终于谢氏坐的更靠近些,压低声音问道:“昨个晚上那事,夫人也听说了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直奔正题了。 柳氏面带厌恶地揉了揉眉心:“听说了又怎样?我们是王爷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还不愿意不成?“ 梁氏轻柔地叹息:“道理当然是这样,可是云城那样的蛮夷之地,方圆几百里荒无人烟,四季风沙,最可怕的是蛇虫极多,还有南蛮子烧杀抢掠。若是我们真的去那里,可怎么生活啊。“ 柳氏抿唇,一方面是难过王爷宁可和同父异母胞妹暗通款曲,也不愿意碰她;更多的则是深深地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大夏尽人皆知,云城那就不是人住的地方!环境恶劣,蛇虫横行,还战事频仍。听说去得罪人后被发配去云城值守的兵士,一年后回来就像老了十岁。 想到老了十岁,柳氏不由有些害怕地抚摸自己的脸颊。她本来就惧怕容颜衰老,终日用昂贵的药材呵护着皮肤。南荒那么大的风沙,损伤了容貌可如何是好。 看到柳氏神情,谢氏和梁氏默契地对视一眼,感觉有戏。 于是谢氏抢先开口:“夫人,那种地方岂是我们这种有身份的贵女去得的。皇上只说降级贬斥,也没说要没收王府,不如我们还是住在这里?“ 梁氏看出柳氏脸上的犹豫,乘胜追击,一副伤感的样子:“王爷也不怎么喜欢我,况且我笨手笨脚的,到了那等条件艰苦的地方,恐怕反而会给王爷添麻烦,又惹他厌烦。“ 随及话锋一转:“不过王爷身边除了银杏姑娘,也得有个贴心的女人服侍着。我瞧着苏田田姑娘就很伶俐,她在那地方自小没人服侍,生活经验也丰富。而且王爷也宠爱她,自然愿意带着她,这可是我羡慕不来的福分呢。“怅然神情楚楚可怜,似乎不能去云城真是天大的遗憾。 谢氏附和:“是啊是啊,秋猎和晚宴王爷都只带了她,这次若是我们跟着反倒显得多余了。“ 一丝狠厉飞快地从柳氏眸中闪过,这次她脸上的笑意反倒显得真实许多:“两位妹妹说的对。“ 你不是和他伉俪情深吗?那你就和他患难与共,陪他去南荒吧! 第三十八章 猜测 那些女人知道萧洋心情不好,安静了一日,只是私下里结成了亲密的统一战线:既然苏田田和萧洋感情深重,那就让她陪萧洋去南荒吧! 平日里再如何勾心斗角,有了共同的目标和利益后,满口姐姐妹妹叫的愈发熟稔,就像当初联合起来对付猫五时一样。 以利益为唯一准则,这是猫五和萧洋都懂得的人心,所以当那些女人扭扭捏捏拐弯抹角地,表达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时,他们并没有感到惊讶。 萧洋甚至还松了口气,本来他也没打算把这些娇贵累赘的莺莺燕燕带去南荒,这下连打发都省了。 以至于当季氏怯怯地找到猫五,询问她能否陪同动身的时候,猫五反倒着实吃了一惊。 “你想和侯爷一起去南荒?”猫五愕然重复道。 季氏急忙摆手:“妾不敢,妾的意思是想陪着侯爷和姑娘一起去。那些丫鬟不够伶俐,总要又个贴心的人照应。” 侯府中十余房姬妾,季氏不一定算最受冷落的一个,但绝对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猫五向来博文强识,习惯于每进入一个新环境就迅速熟悉周围人和事,可是对于季氏她也只知道一个名字而已。连那次几乎集齐所有姬妾的来小院刁难,也没有她的身影。 猫五摆摆手:“夫人这可是过谦了,我不过一介沦落女子,能在这里有个住处,已是万幸。夫人切莫如此自称了。”言下之意,这事以我的地位可做不了主。 季氏十分为难地看看她,还是开口道:“侯爷每日繁忙,怎敢再去劳烦,姑娘既然是同行,能否就将我带上,不要身份就可的。” 猫五心想,这关我什么事?但还是以职业杀手的良好耐心回答着:“就算夫人不要身份,随行的人名单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还是麻烦夫人找侯爷吧,或者找银杏姑娘和徐管家应该也可以。夫人能不顾辛苦地跟随侯爷,这是好事,不妨的。” 看着季氏的背影,猫五若有所思。如果不是有所求,怎么可能自动请缨去南荒云城?仔细观察了一下,季氏的面庞还是很秀气的,之前居然没有任何印象。猫五皱眉,能够存在感降低到我都没有发现,如果是刻意为之,那也是本事。 正想着,萧洋走了进来,姿态随意地在对面坐下,含了一丝笑意:“在想什么?” 猫五看到他有点心虚,见他笑的如往常风流邪气,不带心事重重的样子,又有几分疑惑。 思绪飞转,她也轻笑答道:“刚才季夫人过来看妾,言语间似乎很想与侯爷同行,妾正好奇呢,侯爷就进来了,正好给妾解解惑。”如果季氏真的是伪装的,那肯定来头不小,身份估计也做的天衣无缝,烈焰堂的暗桩也很难查出什么来。旁敲侧击地问问萧洋,说不定还能多知道些事情。 萧洋挑眉,别的女人从前羡慕他王爷身份巴结,现在避之唯恐不及;而苏田田原来冷冷淡淡,出事后被内定为陪行南荒人员不仅没有怨怼,反而语调轻松的像是出去游玩。 至于那什么季氏,他甚至对这个人没有印象,却找过来要同行。如今这些人真是有趣。只是不知道季氏是不是奉命随同呢? 萧洋哑然失笑:“你问本侯有什么用?连她的名字都没印象。” 猫五倒也不失落,调侃道:“是妾糊涂了,侯爷向来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会记得这些小事?” 猫五说完自己却有些懊恼,我说这个做什么? 萧洋微讶,笑意加深,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吃醋吗?他身体前倾,闻着猫五身上皂角的干净味道,低低笑了:“这是何意?为前天晚宴发生的事情生气吗?看到我和别的女人亲近?” 猫五没注意到他自称又换成了我,只觉得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拂过脸颊吹动轻颤的睫毛,这几天以来的心乱达到了顶峰。 猫五侧过头去,声音反而愈加平静:“侯爷真是说笑了。” 其实对于那件事,萧洋却很介意。因为某种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一想起苏田田看到自己和萧濛衣冠不整的相拥,就觉得满身不自在。他不清楚,大怒彻查那夜幕后黑手,究竟是因为被贬斥南荒,还是因为苏田田。 他同样不清楚,为什么看到苏田田说起这件事面无表情,一股淡淡不悦就在心头弥散开来。他应该松一口气的,不是吗? 猫五再次一脸愕然。 好好的,怎么他就突然变了脸色,扔下一句“好生歇息准备后天出发”就走了? 猫五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说什么得罪他的话,不由扶额,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送入百花楼学习两年的杀手了。 …… 幽静的夜晚。 无尘躬身:“主子,那天的房间附近发现一个被灌了迷药和情药的男下人。刑讯结果是,他看见了萧濛和侍女两人,然后就没有印象了。他说后来他是被人扔出窗户的,脸上身上的瘀痕确实是摔伤。至于主子遇见的刺客的身份,夜大人还在查。” 萧洋眯眼,一双丹凤眼更显狭长威严。他以为只是幕后有人以苏田田中招为饵,悄悄给他和萧濛下药以陷害,现在看来还要更扑朔迷离。萧濛不是完全的受害者,难道还是她自己引诱不成?她显然没有这么愚蠢。 萧洋镇定道:“告诉夜,此事可以缓缓,先了解一下云城具体情况。我说过,天高皇帝远,也未必是件坏事。” 侯府另一边,小院中,也同样进行着秘密的对话。 星眉开眼笑,把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猫五:“姐,主上说你这件事办得漂亮,这是一年的解药,先给你了。云城太远,不必事事上报,见机行事就行。” 猫五漠然点点头,心想萧鸿总算这回有点人性。 星又补充道:“云城那边危险的很,你要小心。走之前清理痕迹,别在这里留暗格。” 猫五目光很是嫌弃,再危险能有烈焰堂生存训练危险? 不过他这个提醒,倒是让猫五想起来书房的秘密还是没有破解。以及桔梗花,究竟有什么含义呢? 第三十九章 留下买路财 在京城茶馆还在津津乐道闲王被降级为侯、发往南荒的真实原因,暗地口耳相传皇室桃色秘闻兄妹间的龌龊事的时候,萧洋一行人已经轻车简从,悄悄驶出了京城。 当然,就算他们知道了,也只会说闲侯这是终于觉得丢人现眼了,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对于萧洋,可没有人考虑大不敬的问题。 萧洋和猫五骨子里都是淡漠的人,听到流言也是面无表情。也只有夏荷时常红了眼睛碎碎念着为猫五鸣不平,有时还挥舞着小拳头咬牙切齿,猫五只是望着她微微一笑。 去南荒的路颇远,且多经山路坎坷难行,这已经颠簸了个月,才赶了一多半脚程。那些南疆战事加急,十天跑死七八匹骏马,看来不是夸大之词。 车队缓缓停下,给马歇息的时间。猫五撩起帘帷向外望去,见周围群山环绕,高耸入云,入目皆是绿荫,但不觉心旷神怡,反而给人阴森之感。 猫五叹息,这还没有到南荒,就已经显出荒无人烟的阴森来,只怕再向前走还会更甚。 不过还是要佩服徐管家和银杏姑娘的能力,有时夜里不能到达城市里找到驿站,就在野外搭帐夜宿,他们倒也能安排地舒适。 这时,夏荷清脆的声音将她从无边思绪中唤回:“小姐,王爷过来了。” 猫五颇感激这位小祖宗这次没有坚持和她同成一辆马车,否则在他灼灼目光注视下,这一个月可是要如坐针毡了。 不过其实每次歇息,他就过来或者传唤自己,十几双眼睛众目睽睽,效果也差不多了。 那季氏果然还是与他们同行了,只是这些日子里安生的很,一点都没有凭借共患难争宠的迹象。猫五思忖,既然不是为争宠,那大概就是奉命行事了。只是不知道站在他后面那位是敌是友?萧洋被赐了个“闲”字,身边势力却如此复杂,说来好笑,指不定季氏和自己的目标是一致的呢。 抬眸映入那双妖冶的丹凤眼,心中莫名微颤。 萧洋托住猫五的膝盖:“每天见这么多次,次次行礼,也不嫌麻烦。” 猫五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一旁:“妾自然不敢觉得麻烦,既是侯爷嫌弃累赘,那妾省了便是。” 萧洋:“……”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他那是体贴她懂不懂?不感动也就算了,还说的好像是他嫌麻烦非不让她行礼了,表情还那么冷淡,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第n次吐槽不解风情的某男人愤愤咬着小手帕) 萧洋噎了噎,笑的愈发危险:“刚才你看着外面叹息,是不是看到这边条件艰苦,后悔随本侯前来了?” 猫五心想这都被他看见了,下次还是应该更小心些,但依然不动声色:“侯爷忘了,妾是内定的陪同,谈何后悔。” ???她还真敢说!这意思,不是他逼着她来,她才不和他一起来呗? 萧洋彻底黑了脸,猛地俯下身,想着好好教育教育这个越来越嚣张的女人。 正在猫五不及闪避,那红唇近在咫尺时,一声倒喝传来:“下面那几辆车里的小子听着,这是你刘爷的地盘,还不把买路财交出来!” (兄弟你出来的真是时候,应该改刘姓为电,名灯泡,字一千瓦) 萧洋动作一顿,猫五趁机伶俐地闪开。 到嘴的鸭子飞了,某侯爷心情很不爽,非常不爽! “杀!” 听到命令,十余个侯府护卫训练有素地从马车中跳出或放下喂马的饲料,拔剑声整齐划一,刹时间剑光闪亮连成一个光幕。 这次出行,随行人员除了猫五季氏,丫鬟银杏夏荷,和徐大管家,就是十余个侯府卫。 事先就考虑到南荒的治安混乱,盗贼横行,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们。 第四十章 云城 在萧洋破空一箭的威慑下,群蛇无首成为乌合之众,被侍卫击退,但还是有不少侍卫负伤。 猫五微微蹙眉,如果萧洋连续射箭,杀死那些有影响力的或者武功较强的,可能强盗就会知难而退。他就不在乎自己的侍卫受伤吗? 但是刚才听到那刘姓强盗侮辱她的话语,他立刻就出手了。我的名誉比那些侍卫的姓名还重要吗?猫五不解地暼向萧洋,却发现他依旧冷硬坐着,显然还在生闷气。 猫五心中微乱,却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从前执行任务,她没少扮成歌姬,对于比今天过分得多的污言秽语也习以为常。如今萧洋明知她是艺伎出身,还如此在乎,愕然之余也生出些复杂的感情。 萧洋周围三尺可以滴水成冰了。他面色阴翳,一方面是苏田田气径直掀开帘帷,那时候她两丈外就有强盗,她总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也气那刘姓强盗污言秽语,肆无忌惮;但真正让他心中烦躁的是,苏田田听到那些秽语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在手中帘子被他夺过后还一脸错愕,平静地仿佛早已经习惯了。 萧洋当然知道苏田田出自烟花柳巷,见惯了奢靡淫乱夜夜笙歌的脂粉生活,可是亲眼见她受侮辱而无动于衷,还是有怒气在胸中翻滚。 萧洋正在生闷气的时候,忽觉手上一凉。惊讶抬头,发现猫五主动把一双微凉柔荑塞入自己手中,眨眨眼有几分俏皮。 “侯爷~” 萧洋一怔,她这是主动示好吗?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几分可笑,明明受侮辱的是她,可是生气的却是自己,到头来还要她反过来哄自己。 萧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感,捧住那张艳丽中多了几分温柔的脸,轻轻印上一吻。 这次再也没有人来打断。 …… 幸运的是,后半程没有再遇上占山为王的匪寇,偶尔在丛林中见到一两只猛兽,侍卫拔刀也就解决了。倒是越接近云城毒虫越多,每日众人深受其苦,消肿解毒的药膏被用的差不多了。 而自从那日遇劫后,萧洋就以安全为理由坚持和猫五共乘一车,可怜的夏荷只好和其他婢女挤一挤了。不过夏荷丝毫没有可怜的自觉,兴高采烈地对猫五挤眉弄眼:“小姐,奴婢当然不妨事,小姐和侯爷开心就好。” 猫五:“……”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都开始调侃主子了! 在一行人的期盼中,透过树丛掩映,云城的高耸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城墙足足有四丈高,雄厚庄重,巍然耸立,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猫五眯眼,听说云城是南疆抵御蛮子的坚固大门,易守难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进城搜查颇严,守卫见到他们拿出陛下亲赐玉玺盖章的文书还不罢休,定要所有人下车确定没有混进巴人、车里没有私藏内应的攻城器具,才肯放行。 才在客店暂时住了两日,向云城太守递了令牌,皇帝的旨意就到了。 乘快马来的太监风尘仆仆,仍不忘拿腔做调摆足架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闲侯萧洋到达云城即不可擅离南疆。特赐云城与城畿县乡为闲侯封地,无诏不得回京。钦此~” 刚刚到云城就赐了封地,意思再明显不过:眼不见心不烦,你就想着别回来了,待在那里受苦吧。 萧洋跪下接旨,心中却不屑冷笑。云城做封地,他大概是最憋屈的皇子了吧。皇帝大概是要把当年因他母亲而生的怒气,全在他身上讨回来。 他不由想起皇叔萧瑁,那个金戈铁马屡战屡捷的昌平王,没有死在效力一生的沙场上,却死在拼死效忠的哥哥手里。 突发旧疾而死,他一生身体如铁打,这么蹩脚的借口只能堵一堵天下悠悠众口——而且平民百姓只关心那点柴米油盐,谁在乎哪个王领军打胜仗呢? 云城太守磨磨蹭蹭几日,才给了回帖,而且是要求萧洋去太守府登记。 见到回帖,萧洋冷冷一哂,哪有侯爷在自己的封地上去拜访臣民的道理? 不过是看他不得圣眷屡遭贬谪,又素有风流纨绔不务正业的名声,不愿意交权,想跳上头来踩两脚罢了。 起先在京城蛰伏,好不容易远离监视,我岂会容他的下马威? 于是某人淡定扔下请帖,径直牵着小姑娘的手出游去了。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猫五:……好吧你潇洒。 不过在云城大街小巷行走,确实别有一番风情。 云城算是南荒最繁华的城市,但是与京城的车水马龙抑或软红香土不同,这里随处可见拿到通行证的巴人。城外戒备森严,街头却熙熙攘攘,颇有几分“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之意。 巴人善歌舞,连带着南疆百姓也喜欢载歌载舞。猫五看着街头献艺的巴人男子旋转跳跃,另一人手鼓敲得热情奔放,倒也十分有趣。 萧洋看到猫五驻足,含笑问道:“好看吗?他有我风流倜傥吗?” 猫五听到堂堂侯爷这幼稚的攀比,几乎笑出声来。转头看见他一双丹凤眼流光潋滟盛满宠溺笑意,动作一顿。 萧洋轻轻在她小巧鼻子上一刮:“等着。” 猫五错愕地看着他转身疾步,即将消失在人海中。随行两个侍卫同样错愕,齐声喊道:“侯——” 爷字还未出口,萧洋声音远远飘来,在人群喧嚣中倒也清晰:“叫公子。” 两个侍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而噎住,再想叫公子,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猫五嘴角抽了抽,默默转回身,继续看表演。 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只希望这位祖宗可千万别迷路呀! ------题外话------ 本文纯属架空~ 大夏这几代皇帝疑心重,王侯颇少,所以不可直接沿袭前朝分封制,实行郡县制,州郡县都有行政长官(刺史,太守,县令)。南疆特殊,地广人稀,是州级的,行政中心在郡级的云城,被称为南蛮的民族是巴人。 有地方长官,但是王侯依然可以赐封地。 (听水水瞎扯吧qwq) 第四十一章 下马威 再看歌舞,总觉得恍恍惚惚而索然无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此缓慢。猫五的好奇心从未如此强烈过。再看歌舞,总觉得恍恍惚惚而索然无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此缓慢。猫五的好奇心从未如此强烈过。 忽然一个响指在脸旁响起,在走神状态的猫五受到惊吓,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伸到面前。 顺着签子看过去,是萧洋的得意洋洋表情:“喏,刚才路过的时候你一直盯着看。” 猫五心中一震,自己只是看到糖葫芦想起一些旧事,他就留了意。 那是对于没有烈焰堂的童年为数不多的回忆。梳着高低不齐的羊角双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拉着旁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娘,你看,糖葫芦!” 女人一脸不耐烦:“快走,没钱,回去了。” “可是娘刚带我去找爹爹,爹爹给娘好些银子,还说要给田田买好吃的呢!” 回答小女孩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么小就知道盯着大人的钱了,长大了做贼吗!” 视线中一片黑暗,只有耳边嗡鸣和腥甜气味。 “喂,吃个糖葫芦都能走神?”一双透露出浓浓不满的凤眸映入眼帘,将猫五拉出回忆。 猫五淡淡笑了:“谢谢。” 没有说多谢侯爷,没有说小女子感动不已,最平实简单甚至有些失礼的两字,从猫五口中吐出却显得格外真诚。萧洋方才的不满烟消云散,一双威严的丹凤眼竟让他笑出了桃花的感觉。 (侯爷您能不能矜持点?美男形象不说高冷至少也得邪魅点吧,怎么见着点春光就灿烂绽放了?) 两人走走停停,这几日倒是颇愉快,不像被贬谪到云城,倒像是异域风情交游来了。至于什么条件艰苦环境恶劣,完全没感受到。 ——原因只有一个:萧洋有钱啊!他那些生意可不是白做的。 这边萧洋兀自享受,云城太守洪远程可是差点咬碎了一口镶金的牙。 “以前那些风流王爷的传闻果然不假,这刚刚被贬谪,不见一点落寞,立刻就和美人游玩去了!” 洪远程忿忿不已:“我发的请帖理都不理,还真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侯爷了,自己也不看看万岁对他什么态度。还想让我去驿店拜访他不成?” 次日一早,一辆马车停在驿店门口,车夫趾高气扬,鼻孔几乎要上天:“太守请侯爷过去。” 店小二报信进去,听了下人的通报,萧洋轻轻旋转手中茶碗,不疾不徐地吹开浮叶,声音清淡:“徐容呢?” 徐大管家进屋躬身:“老奴在。” 萧洋也不抬头,依旧注视着沉沉浮浮的茶叶:“去打发了吧。” “是。”徐容再一礼,恭谨后退,走出驿店却仿佛换了个人,冷冷看向车夫:“侯爷岂是你这种人能冒犯的?律法上侯爵正式出行要三车两护,车上镶麒麟祥文,你是藐视皇家威严?还想不想要命了?” 车夫其实是太守身边随侍,每日自觉高人一等,哪见过如此场面,哑口无言,冷汗顺着脸侧流下。 “太守大概还没告诉你,云城已经是侯爷的封地了吧?”看到车夫突然惊恐瞪大的眼睛,徐容冷笑:“命还想不想要,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徐容就转身径直走向门口,听到车夫惊慌失措加鞭逃离的拖地声,心下了然。 猫五正梳洗上妆,听夏荷笑嘻嘻的讲有个马车夫被徐大管家轰出去了,也微微一笑。太守果然沉不住气了,这么早来,就是生怕萧洋出去吧,只不过,到头来会是谁给谁下马威呢? 太守洪远程看到车夫狼狈样子,听到他的汇报,气的歪了胡子,一脚踹在车夫身上:“葛朋你这个窝囊废,胆小如鼠!” 葛明表面垂首惶恐,嘴里不停讨饶奉承,心里犹自不平。洪远程就是仗势欺人,不告诉他封地的事,得亏他小心,不然被洪远程涮了,命丢了都不知道!现在他还反过来怪罪自己! 任用小人,耳朵舒服,办坏事也利索,只是那条对你摇头摆尾的狗,说不定心里正计划着反过来狠狠咬你一口。 徐容怒火上涌,没想到萧洋还养着这样的刁奴。愤怒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对策。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云城还变成了他的封地。他猛地咬牙,小不忍则乱大谋,先想办法把萧洋叫过来,在从长计议。反正这管理云城的权力是不可能交出去的,他小叔的儿子还等着他安排职位呢。 毕竟在徐容眼里,萧洋就是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哥,养尊处优,只会花天酒地,什么都不懂。就算有一两个刁奴,把他叫过来面对面谈,最好控制了。 于是,次日早晨,店小二揉了揉眼,错愕地看着面前那雕栏画壁、金玉镶嵌的三辆马车。这不是太守出巡专用的车吗,怎么来这里了? 三个车夫下车,齐齐行礼:“太守洪远程敬请侯爷到府一叙。” 店小二恍然,原来是请闲侯的呀,不是昨天才来了吗?今天这排场……不明白呀。迷迷糊糊进去通报。 萧洋缓缓从床上坐起,悠哉地系好每一颗扣子,接过下人手中热毛巾仔细擦拭。车夫们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这位爷,后面跟着徐大管家和八个侍卫。 不过马车倒是颇宽敞,甚至设有茶几,四个侍卫一车也丝毫不显拥挤。萧洋斜倚在车里,吃着徐容呈上来的茶点,好不悠闲。 洪远程站在府门口迎接,徐容撩起车帘,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强压着怒火耐心道:“下官恭迎侯爷。” 萧洋眼皮都不抬,语气闲闲:“嗯,知道自己是下官就好。” 第四十二章 气死太守 知道自己是下官就好?! 这是谦辞懂不懂?万岁施舍他个封地,他还真把自己当主人,把官员当属下了? 但是现在还不能发怒,否则准备好的循循善诱都白费了。洪远程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气炸了肺也要打碎牙齿带血吞。 他生生咽下到嘴边的发飙,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假笑:“侯爷里面请……” 萧洋点点头,也不客气,绕过洪远程直接向里走,徐大管家和八个侍卫也浩浩荡荡的跟上。 被一列人自动绕过的洪远程僵在原地:“……” 等他回过味来,追进厅堂,萧洋已经在主位落座,徐管家坐在他左下首,侍卫们一字排开颇显威严,倒有几分升堂的感觉。萧洋拍拍右面的座位,俨然一副当家主人模样:“免礼了,坐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不应该是他表情庄严坐在堂上,走入的纨绔公子受到震慑,平日不正经的一面被迫收起。不耐烦地不等听他说完,就把所有事务都交给他,管理云城时做言听计从的傀儡吗?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洪远程毕竟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一边坐下的同时冷静理清思绪,决定把主动权拿回来。 清清嗓子,他拿腔拿调地开口道:“侯爷远道而来,又对管理事务不熟悉,云城事务大大小小……” 一句话刚刚开头,就被徐容冷冷打断:“侯爷准许你说话了吗?就冒次开口!” 洪远程的火噌地窜了上来,萧洋毕竟血统在那里他动不得,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对他吆五喝六不成?正愁没办法杀鸡儆猴立威呢,他倒是自己送上来了? 洪远程往日的太守官威终于找了回来,猛拍桌子一声倒喝:“奴才尔敢放肆!来人,拖下去二十大板!” 声势倒是很足,只是没有人响应,回答他的只有萧洋的一声嗤笑。 房间两旁的四个侍卫收到洪远程的怒瞪,心中委屈:刚才带头那个侯卫路过,轻轻在他们背上拍了一下,就动弹不得了。况且本来就是侯卫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这也不能怪他们呀! 洪远程皱眉,喝问道:“葛朋何在?” 原本在外面听墙角的葛朋,立刻悄悄溜走了。开玩笑,这两天我还看不明白云城的形势吗?姓洪的还指望我随叫随到?之前受姓洪的气早就忍够了,等我把他搞下台,说不定还能邀点功德,也算是他给我的回报吧。 洪远程怒极反笑,睨视萧洋:“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囚禁朝廷要臣可是重罪。” 萧洋转动手中的象牙扳指,似乎有些惊讶:“怎么会呢?这可是在太守府。只是云城本来就是本侯的封地,而云城太守似乎对于要听从本侯的命令感到很奇怪?” 洪远程一时哑然,这本来就是他想躲过的话题,却被萧洋直接了当轻描淡写说出。 只是,他似乎和传闻中的风流闲王不太一样? 压下心头的一丝不安,思绪飞转,洪远程放缓语气,一副为萧洋着想的样子:“侯爷,下官只是担心侯爷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公务繁多冗长,怕扫了侯爷雅兴。而且下官定了两日后视察军队,营地条件艰苦,折辱侯爷身子金贵。”萧洋应该不过是想摆摆架子吧?他不知道视察军队是设宴吃喝,娇嫩公子哥一听说苦差事就会退缩了吧? 萧洋指节在桌上轻叩,节奏中带着压迫感,洪远程眼皮直跳。 须臾,萧洋淡淡微笑:“不是公务繁多吗?你不必去了,本侯代劳吧。”他如何看不出洪远程那点子小心思?不过这倒是主动把自己想要的送上面前了。 洪远程一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竟然真的要去军队?不过欣喜很快席卷了他,这意思是云城的事务还由他管吧,之前担忧的交权不用了! 人总是不喜欢正视自己的对手,洪远程隐约觉察出异常,但还是下意识地想着,萧洋不过是被贬谪,生出些不服气,一腔热血想在最艰苦的地方干出成绩。 于是乎,送走萧洋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有些得意:嘿嘿,等着吧,有你受不住回来求我的一天! …… 下人来通报猫五搬到太守安排的住处的时候,猫五了然一笑,萧洋这大概是初战告捷了吧。 果然,她被传进起居室的时候,萧洋悠哉悠哉地坐着,一把折扇摇的风流倜傥。猫五腹诽他冬天摇扇子,附庸风雅,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在心里承认,他这种邪气的笑……确实很好看。 “相公明日动身去军营,小娘子可要跟随?” 猫五被他突如其来的称呼惊了一下,强做镇定:“侯爷要去,妾怎敢不跟随。” 萧洋一脸伤心:“小娘子好狠的心呦。” 随及又坏笑着挤挤眼:“说不定是心里情深意重的想追随,害羞的不肯说出来呢……” 猫五嘴角不可抑制地抽动,害羞……她扶额叹息;“侯爷今天好兴致。” 萧洋敛起戏谑神情,向后靠着美人塌,懒洋洋地样子:“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今天发现他很愚蠢。” 猫五心思快速飞转,他应该说的是云城太守吧?这么快就办妥了? 去军队视察,野心可不小。可是在云城,他就不伪装纨绔了吗?虽然这里确实距离京城太远,但是肯定还是有皇帝的眼线的——还有自己,大皇子和烈焰堂的棋子。 猫五心中苦笑,转念又想起季氏来,那个温和的女子这些天一直没动静,甚至真的给银杏夏荷她们帮忙,女红很是出色,见到猫五和萧洋亲密也无甚嫉妒。但是猫五直觉,她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她是哪位位高之人的眼线,去军营这样的大事,肯定会再次请缨吧? 第四十三章 他要犒军! 果然,季氏听说要去军营,虽然流露出惊讶神情,却没有半点不情愿神色。立刻举手保证:“侯爷放心,妾肯定不会添麻烦的,妾可以和银杏姑娘一起服侍侯爷。” 萧洋挑眉看向她,心里有些厌恶。夜已经查过她的底细,清清白白,可就是因为太干净了,反倒更有问题。 她们这些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居心叵测,狼子野心,萧洋心中冷笑。 不过,也是时候收网了。 于是萧洋颔首:“不必如此客气,你和苏田田正好可以作伴。“ 猫五心下忖度,难道萧洋真的没有发现季氏的猫腻吗?也许是他想引蛇出洞,可是就不怕被蜷缩在暗处的毒蛇悄悄地咬一口吗?该说他自信还是自负呢。 猫五微微一笑:“有夫人作伴,想必能愉快许多。” 冬日南荒倒不比京城严寒,但是颇有几分潮湿阴冷,像是青苔划过皮肤的感觉。道路极难性颠簸,连猫五也有几分头晕,下车时瞧着众人脸色都白了几分。 萧洋倒还如常,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 猫五行至他身旁,望向无边无际的荒地,军帐稀稀疏疏,有几分凄凉。 倒是眼前一座青砖红瓦的房子,很是气派。 一行人刚刚下车,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人领着三人,一脸讨好笑容迎过来。 “侯爷到此,真是蓬荜生辉啊。久仰久仰,在下云城将军赵迟辉,今天能和侯爷把杯一叙,真是荣幸之至啊。侯爷快快里边请……” 萧洋唇角一抹嘲讽的笑,心中了然。洪远程所说的视察军队的苦差事,指的恐怕就是来这里大吃大喝吧? 他倒也未直接推辞,闲庭信步地进入厅堂,猫五也紧随其后。只见天花板上悬挂着琉璃八角宫灯,一张大圆桌上,放满了三十余盘丰盛大盘菜,尽是些大鱼大肉,而用餐的不过七人。 萧洋终于几不可见地皱眉,只有猫五觉察出来,转瞬他又微笑拾起夜光酒杯,轻轻旋转欣赏酒色,声音清淡:“赵将军这还是特意为本侯摆了宴席?” 赵迟辉圆圆的脸上已经笑出了沟壑:“那是自然,怎敢怠慢了侯爷。” 萧洋脸上笑意扩大,仰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子摔在桌上,豪爽朗声道:“既然如此,本侯与全营将士同乐!将酒席散出去罢!” 说完就端了一盘烤羊肉,带头大步向外走去。 赵迟辉一脸愕然,这闲王爷还真是不通世故,连官场上的惯例都不懂,风流潇洒做派,真是天真—— 他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坏了!这个时间士兵正在饷晚。要是萧洋发现他们吃食简陋,自己克扣军饷的事情暴露,可就麻烦了。他可保不准这位爷会不会像太守大人一样,心知肚明,也只是笑笑。 赵迟辉急忙追上萧洋,身上的肥肉随着脚步一颠一颠:“侯爷,将士们用过晚饭了,您还是……” 才跑了几步,他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郁闷的看见萧洋转身进了军帐。 他祈祷那军帐里士兵已经吃完了…… 还没祈祷完,就见萧洋面有怒容转身出来,把一个食盘掷在他面前,碎片四溅:“这就是你给将士的晚餐吗?父皇下发的军饷呢?” 猫五和季氏追至,看到在地上流淌的稀粥咸菜默然无语。猫五瞥见垂首的季氏若有所思目光,有几分警惕。 赵迟辉脸上冷汗直流,没想到萧洋不仅仅是冲动,思维也很敏锐。万岁爷对军队极看重,就算他不喜萧洋,如果萧洋上书一封,恐怕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他撩起长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侯爷恕罪,侯爷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征战连连,实在是没什么军资了。” 萧洋踱至他身前,皮靴在地上清脆响声,有节奏地仿佛叩击在心房,赵迟辉满头大汗顾不得擦。 萧洋弯腰,轻声说:“所以赵将军是没什么军资,但是太守要来又迫不得已要招待,对吗?” 赵迟辉何等机灵的人,立刻就听出来萧洋的意思。他大概也知道按太守的性格估计不愿意居于萧洋之下,但没想到萧洋如此强硬。心思飞转,现在情况萧洋手中握着自己的前程,而帮他把太守搞下台有益无害,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不过是换个合作伙伴嘛,他和洪远程那个自负的家伙可没什么情分。 赵迟辉压低声音,顺溜地接着萧洋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嘛,如果招待不好,一纸上书,下官就百口莫辩了。毕竟咱们这些武官,也不如他们能言善辩的。” 猫五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猜出萧洋大概是又收服了一个人。这驭人的本领,着实可怕。以及,季氏似乎很紧张呢。 萧洋又朗声道:“既然今天本侯来了,那就把准备好的酒菜给将士们发下去,某不会亏待我们大夏的勇士的!”、 之前萧洋进入的营帐中一众士兵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正垂手惶惶不安地侍立一旁,等待守罚,突然听到萧洋此言,不由大喜。 这是真的吗,这次视察不是来搜刮,反而要犒赏他们吗? …… 是夜,士兵们几年来,第一次酒肉吃个够,脸上都染了兴奋的红晕。喝了酒,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聊起来:“这个闲王爷和传闻不太一样啊?”“反正比太守好多了就是了。” 一个还算清醒的插嘴道:”你们说话小心点,另外他现在是闲侯。“ 顿时有人怒了,大着舌头辩解:”什么王爷侯爷的,我看他就挺好!””就是,别人说他风流,我看他可不光想着自己吃喝。“”为大夏的勇士干杯!“ 猫五坐在屋中,将士们的激动言语犹且远远传入耳中,可见其欢庆之热烈。 猫五兀自感慨,萧洋这样容易就俘获全营将士的心,忽然见一人影鬼鬼祟祟走过。 猫五正想从窗户跃出,突然认出那人是季氏。 季氏终于忍不住要对萧洋下手了吗?猫五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回过神来,季氏早已走得远了。 ------题外话------ 暂时先让萧洋耍耍聪明,等等看我们猫五的! 第四十四章 解毒 次日一早,突然有几个士兵晕倒,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起初,周围人只是以为大概是平日艰苦训练,又饮食粗简,突然大鱼大肉外加宿醉,不耐受罢了,倒也不甚在意。 只是到了晌午时分,竟有一百余名士兵出现相同症状,导致安排在下午的行列表演迎接萧洋视察被迫推迟。 病患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军营中开始留言四起,有人说是闲侯被贬谪至此,宴请时把晦气传给了他们;有人说闲侯不怀好意,自己倒霉想让大家跟着;甚至有人悄悄在私下里传,说是赵将军给闲侯摆了鸿门宴,酒菜中有毒,所以闲侯不吃而分给大家,就是为了让赵将军吃哑巴亏,而不在乎士兵性命…… 发病原因是越传越邪乎,但总之一夜之间,对萧洋的风评突然由称赞一致地倒向了带着恶意的声讨,也不知究竟是谁先起的头。 是夜,萧洋皱眉,负手在房间中踱来踱去。 夜从窗口轻轻飘入,单膝点地拱手道:“主子。” 萧洋停下脚步,一双丹凤眼散发着威严:“说吧。” “季氏昨夜确实是出去了,与几个人进行了联络。” 萧洋微微眯眼,问道:“病因查出来没有?是什么毒?” “属下无能。”夜惭愧垂手。 萧洋举起手轻轻抚平自己的眉毛,有几分邪气地笑了出来。只是想逗弄一只小猫咪,让它暴露出抓老鼠的本性,没想到自己却被它锋利的爪子抓伤了。 真是不能大意,轻视任何一个人啊。 猫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平静地碾死一只爬上床来的蜘蛛。南荒阴冷潮湿,极其“盛产”毒虫游蛇,神秘的盅术也是在南荒出现的,见到蜘蛛实在是稀松平常。 猫五见惯了虫蛇,自然没什么,只是夏荷却被屡屡吓得变了脸色,然后一脸愧疚地看着猫五把虫子碾死扔掉。她总是念叨着,怎么能让小姐服侍奴婢呢?不过,小姐真的好淡定呀…… 猫五动作一顿,这季氏的行动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一夜之间扭转风向。 但是仅仅她一人估计也办不到,说明她身后那位即使在南荒军营也有许多暗桩。 目前来看,那位大人物和她的主上萧鸿目标是一致的,只是为什么她这样心神不宁呢?总是不由自主想到,萧洋的心血就白费了,但是难道这不是她应该乐见其成的吗? 打击萧洋的图谋,对大皇子有利无弊。 大概是因为身边多出个危险人物,而感到隐忧吧。猫五这样说服着自己。 随着一夜时光流逝,那些发病者的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似乎更加严重。依旧昏迷,而脸色发青,十分可怖。发病人数继续增加,隔离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萧洋不顾众人劝阻,还是决定去观察病人。 徐大管家哭丧着脸:“侯爷啊,那病好似是会传染的,要是把病气过给您可如何是好啊。” 而在军营闲话中,却变成了侯爷去看看那些人够不够惨。 猫五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的神情,收起了以往他总是风流不正经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猫五心中微颤。 那些人确实看起来颇严重,面色青紫,唇角溢出白沫,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萧洋仔细地将他们翻过来,果然衣服覆盖下皮肤上发现了红疹。随及他又取出一块叠得整齐散发着柔和香气的帕子,在众人的震惊目光中,毫不嫌弃地轻轻擦下一点白沫,仔细看了看。 猫五看着萧洋认真凝重神情,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有些心烦意乱。 她想着,这是双尾紫蝎中毒的症状。 却不知不觉中,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猫五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时候也是迷茫而震惊的。感觉到一屋子人的注视,她来不及细究原因,不着痕迹地圆话:“妾认识的一个人有次就是中了此毒,症状相仿,药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概有黄连二两,穿心莲一两,苦枥一两,所以她一直嚷着苦。“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噙了几分笑意,仿佛真的是在回忆往日趣事。 萧洋很惊讶地看向她,她还懂这些吗?只是京城的人怎么会被南荒的毒虫咬了? “双尾紫蝎?” “回侯爷的话,是的,有个贵人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看着倒是漂亮,也不可怕,她就没太当心,然后就被蛰了。”猫五面色从容。 萧洋挑眉:“那他们这么多人,怎会同时中毒呢?” 猫五摇摇头:“妾愚昧无知,不得其解。” 萧洋立刻吩咐人去熬药,众人俱欢喜不已,终于找到病因和解药了!于是看向萧洋和猫五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亲切。 猫五却暗自懊恼,怎么就说出口了呢?而且告诉病因也就罢了,为什么还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药方? 至少在幕后者与萧洋的博弈中,猫五的天平已经悄然向萧洋倾斜…… 萧洋若有所思,她说的这些话可信吗?还是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本领?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她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但是,她不惜露出破绽也要帮我。萧洋唇角微微上扬。 这时角落里一个士兵出声:“如果喝了药,病情反而加重了呢?侯爷怎么办?”眼神直勾勾,透露出质疑。 抿着唇的季氏向他皱皱眉,这个小动作却被萧洋和猫五同时注意到。 猫五轻笑,这个暗桩自以为帮忙,却是说错话了,按他的意思,病情减轻了,可就全是侯爷的功劳了。 萧洋沉声道:“郎中无计可施,不能坐着等死,总要试试。” 第四十五章 该收网了 军中有备用药材,很快第一批药已经煎好,先喂给几个最先出现症状的人。几个侯府的下人也跟着帮忙,夏荷端着药碗,看着昏迷不醒的病患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用汤匙撬开嘴把药灌入,立刻浓黑的药汁就又顺着嘴角流出。 猫五看见举着药碗愁眉苦脸的夏荷,不由好笑。她上前很自然的接过猫五手中的碗,捏住病患的下颔使他张开嘴,抚着他微仰起头,就一气呵成地把药灌了进去。夏荷讪讪站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看那病患喉头滚动顺利吞咽。 猫五把一整碗药尽数灌下,还没松口气,原本扶着病患的那只手就被猛地拽起。 猫五错愕抬头,对上萧洋漆黑如墨的眼,只是里面似乎含着深深的怒气? 猫五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是又怎么招惹了这位爷,手中的碗就被他怒气冲冲夺去,摔在桌上。萧洋拉着她的手,就疾步向外走去,猝不及防下猫五有些跌跌撞撞。夏荷早已吓得瑟缩着跪在一旁,大概是萧洋进来的时候让她噤声,才没有提醒自己。 被莫名其妙一路拖拽到外面,猫五也有些不满:“妾到底是做了什么,惹的侯爷如此动火?还望侯爷提点。”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问萧洋怒气更是噌噌的向上窜:“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听到这句话,猫五下意识看向自己正和萧洋十指交握的手,萧洋顿时脸更黑了。她是想气死他吗?他怎么能和那些大兵一样呢? 猫五思绪转了一圈,才明白他是恼火于自己刚才给病患灌药,有了肢体接触,顿时哭笑不得:“那是病患,顾的什么授受不亲呀?” 萧洋挑眉:“你完全可以让那些下人做。” 猫五无奈摊手:“这不是夏荷不会灌药吗,而且夏荷也是女孩。” 萧洋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他对待下人虽然不像很多皇宫中人那样残暴,但也从来没有像猫五这样想过。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你可以帮忙,但是你不能直接接触,你是本侯的人。” 猫五听到这句霸道宣称嘴角微抽,但是却没有办法像往常那般满不在乎。他这样强烈的占有欲让猫五有些异样的感觉,心生逃避,但似乎不很反感…… 这时夏荷惊喜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醒了!醒了!” 猫五匆忙一福告退,趁机跑回房间。 被晾在后面的某王爷暗暗咬牙:这夏荷是故意的吧! 其实夏荷确实是看侯爷面色阴沉,担心猫五,故意提高声音让她能脱身。不过真的是有一人已经悠悠转醒,屋内另外三人也都脸色恢复正常。不过,大呼小叫倒也一直是夏荷的风格。 猫五看着醒来的那人陷入沉思。自己这次算是鬼使神差的帮了萧洋一个忙,下次不能再这么莽撞了。以及,萧洋应该也快要收网了吧?他对季氏的容忍度估计也差不多耗尽了。 萧洋此时也确实在做这件事。负手站在房间里,他低声说:“可以收网了,重要的几个暗桩都已经浮出水面。” 如果这时房间里有其他人,大概会以为他是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发号施令的疯子。而房间的角落里,却传来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那季氏怎么处置?” 正是最擅长隐匿的夜。敢于在白天“现身”的暗卫,恐怕也只有他了。 萧洋沉吟片刻:“季氏暂时先不动,拔掉牙齿和利爪就可以了。她身份特殊,如果突然消失,就算我们现在身处南荒,动作也未免太大。” “是。” 只有轻轻拂动几下的吊兰叶,宣告着他的离开。 军中很快沸沸扬扬,竞相传告着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又有更加热闹的消息传开:罪魁祸首被抓住了! 听说是几个士兵不满萧洋前来吃喝,在萧洋的晚宴里下了毒。虽然这听起来情有可原,也符合士兵们之前的想法,但他们可不管这么多——害的这么多兄弟中毒,还想谋害我们的侯爷,真是不配待在我们军营里! 正在士兵们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想把那几个丢了大家脸的家伙痛揍一顿的时候,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折:那几人服毒自尽了! 所有人听说的时候都一脸惊愕,竟然服毒自尽了?而且还是杀手经常用的手法,后槽牙中藏着丹顶红,咬开就立刻毙命。 热闹的军营又冷静下来,即使是最愚钝的人,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起事件没有这么简单…… 至于一波三折,后来某些人因为这件事,莫名其妙地倒了霉,这些是后话。 是夜,季氏咬唇跪在堂中,徐容面色冷峻站在她面前,没有因为她的楚楚可怜产生任何同情。 萧洋则没有亲自露面,坐在里屋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之所以这么惬意,不仅仅是因为办完了一件要事,还因为怀里有个美人—— 猫五被强行拉过来喝茶,有些无语,但更多的是惊愕。萧洋竟然在处置季氏的时候允许自己旁观?他就不担心泄密吗? 猫五把目光从环绕身前的某只爪子默默移开,仔细打量着季氏:头发有些散乱,一双杏眼已经微微红肿,好一副无辜神情。 “徐管家,妾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妾一介小女子,怎么会……” 一句话还没说完,里屋传来茶盏放下的撞击声。徐容意会,明白主子这是已经不耐烦了,走近季氏,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但是听在季氏耳中却仿佛魔鬼的桀桀怪笑:“既然这样,军中将士久处边疆,见不到家人,十分寂寞,不如你就犒劳一下他们吧,他们一定十分乐意。” 季氏之前的可怜模样一直是在演戏,她自以为身份重要,不会有性命之虞,此时才惊惧至极地尖叫起来:“不,不要!只要不让我慰安,什么都可以!”她当然明白徐容口中的犒劳军队指的是什么,那比凌迟的痛苦还可怕,几乎是生不如死。她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画面,全身都颤抖起来,几乎是本能地想咬后牙,却被徐容一把捏住。 第四十六章 审讯 徐容淡定地点了她的穴,待她动弹不得后缓缓松开手,掏出帕子仔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仿佛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猫五看到徐容这派头,悄悄瞥了萧洋一眼:这跟他主子如出一辙的模样,学的倒是有模有样。 季氏痛苦地闭上眼,背叛主上的后果,将是生不如死的惩罚。但是比起犒军……即使被点了穴位,她还是不由微微颤抖。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她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徐容,徐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选择,淡定地手指轻点解开禁制。季氏再不敢耍什么花招,哆嗦着说:“你们要问什么,我都告诉,只求你们给我个痛快。” 猫五撇撇嘴,啧啧,萧洋还真是不怜香惜玉啊,连犒军这种招都想的出来,看把娇嫩的小姑娘吓的。 萧洋却完全没有身为风流公子的自觉,淡定地看着好戏。 徐容指节在案几上轻叩,一声声沉郁顿挫,直到等待自己命运的季氏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是谁派你来的?” 季氏平定一下情绪,凄凄然说道:“妾也不太清楚主上是谁……” 看到徐容陡然阴沉的脸色,惊恐地举起一只手,赌咒发誓:“妾说的是真的,平日里联络我们的另外有人,主上不轻易露面,妾也只见过他三次。妾根本不敢抬头,况且主上向来长袍面具不离身。妾一介小小棋子,怎么能知道他的身份呢?” 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情真意切,但徐容只是皱眉听着,敏锐的捕捉漏洞发问:“既然你不敢抬头,怎么会知道他戴着面具?” 季氏却十分委屈:“妾确实一直低着头,可是进屋的时候肯定也会看见啊!” 徐容继续追问:“是不是椅子上面那位?”话语很隐晦,坐在龙椅上的暗指今上,但是这里的几人倒是都听明白了。 季氏回忆思考片刻,摇摇头:“时间对不上。妾第一次见到主上的时候,正是龙颜大悦摆宴的那几天。” 猫五眸色一深,不是皇上的人,更不是大皇子的棋子,那她的主上会是谁?谁还能有这样的大手笔?局面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 徐容倒也不执着于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那地点总该知道吧?” 季氏用力点点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个自然知道。一般我们和上面联络,都是用信鸟,如果见面就是在烟雨阁。” 这和烈焰堂使用百花楼的方式很像,猫五心中微惊。大夏除了烈焰堂,还有其他的盘根错节的地下机构? “你是在哪里见到的你的主上?” 季氏又是苦笑:“我们最开始是集中在一处训练,荒郊野岭地点难知,出入的时候都是被点了穴位绑起来,还蒙住眼睛。只知道大概距离京城一百多里地。” 这时,徐容也发现了她所言和密闻中烈焰堂培养杀手的相似之处,眯了眯眼问道:“你们和烈焰堂是什么关系?” 季氏摇摇头:“不不,我们不是烈焰堂的分支,我们也不是杀手。主上养着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为他收集情报。” 这可真是壮观,如此大费周折的培养棋子,以至于连南荒的军队中都有几个暗桩,竟然只是替那人收集情报?那么他所想做的事,野心之大无法想象。 徐容皱眉:“既然只是收集情报,那这次的投毒是怎么回事?” “来南荒之前,妾收到的命令是监视侯爷,并且见机行事,一定要控制他。而且还说……” 季氏咬了咬下唇,有些胆怯地看向徐容一眼,犹豫片刻接着说道:“还说上面那位愚蠢,自以为流放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并且断绝一切可能:殊不知养虎为患,放虎成谋。” 猫五感觉环绕着自己的手明显地一顿,一缕微不可察的锐气在萧洋微眯凤眸中闪过但稍纵即逝。 萧洋心中对季氏幕后人的警惕性猛地提高,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打算,身后还又这样大的势力,此人……着实危险。 徐容知道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指节在桌面上一敲:“可以了。” 季氏抬头,脸上满是哀求:“那么,刚才说的……犒军?”她咬咬牙,才艰难地将那两个字自唇间吐出。 徐容点头,声音依然淡淡:“去了你的武功,安生在身边呆着,还能留你一命。” 季氏听闻,不但没有露出欣喜神色,反而瘫软在地上,眼中满是灰败之色。 片刻她又鼓起勇气:“能否赐妾个痛快死法?” 徐容脸上线条依然冷硬,没有回答她。 季氏面颊上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褪下,目光涣散,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她当然清楚背叛的下场是什么。每次叛徒都是由主上亲手处置,她见过一次。从那个人被送进房间里后,整整一日惨叫声就没有停过。按常理,痛到一定程度就会麻木,就算是凌迟,到最后受刑人也会气若游丝双目无神,只是等待着死亡。可是那天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回绕在耳边久久不散,让每一个听闻的人感觉心尖都在颤抖,一直到受刑人断气的那一刻。 这就是为什么南疆军队的那几个暗桩暴露之后,宁可服毒自尽,也不会逃跑。主上势力范围极广,逃到天涯海角,都是一样的下场。 而她甚至还被废去武功……季氏痛苦地闭上双眼,安静地由着徐容强行灌入内力毁她经脉,又挑断手脚筋。多年武功毁于一旦,她俯身喷出一口鲜血。 猫五看见这一幕却并不感到同情。季氏和她出身相仿,季氏也是迫不得已,季氏将面临着生不如死的结局,没错,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转头望向萧洋,果然他脸上也是一样的,漠然。 第四十七章 检阅 太阳高高升起,给阴冷潮湿的南疆冬日带来了一丝温暖,正如此时士兵们的心情一样朝气蓬勃。 几个士兵正兴奋地低声交谈:“今天终于要检阅了!” “可不是嘛,前几天那些个突然生病可真是扫兴。” “哈哈哈终于能近距离看见侯爷了,不知道真人是不是像传闻那样风流倜傥……” 其中一个机灵点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嘘,伍长过来了。” 瞬间凑在一起的几人立正站成一排,表情要多庄严有多庄严。 伍长早看出来他们的把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倒也没有过分苛责,清了清嗓子严肃说道:“今天侯爷要对我们南疆军旅进行检阅,你们几个就算平时顽劣,今天也得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许给我们军旅丢脸!” “是!”几人面色认真,齐声回答。 一对对士兵们井然有序地依次小跑进入校练场,萧洋站在高台上,声音清朗:“大夏的将士们,你们来到这里不是混军饷的。你们与中原那些无所事事的士兵不同,大夏荣辱的责任就在你们肩上。如果你们在战场上后退,损失的不仅仅是几寸土地一座城池,更是大夏的尊严,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苍生,其中就有你们的家人,父母,妻子,儿女。”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台下伫立着的将士们都有所动容。来到这里许多年,归家遥遥无期,谁会不思念不忧伤呢?但是听了他一言,思念之余更多的是振奋。战火如果烧至内里,最受灾的就是平民。如果他们在这里的意义是能够保护至亲,那就是值得的! 猫五站在他身后,若有所思。萧洋这一番话着实滴水不漏,首先打动了将士,很快地得到他们的拥护,而且他所说的是为了大夏,而不是……为了吾皇。这是一件很容易忽略但是很有趣的事呢。 萧洋语调由低沉陡然转向激昂:“所以,大夏的将士们,让本侯看到你们的英姿吧!” 他带领高呼:“誓死守护大夏!” 台下呼喊之声如巨浪扑面,直震的耳中嗡鸣。猫五望向那开始布列的军队,整齐划一,万军有如一人。感慨中她想着,敛去轻浮的萧洋确实是,令人惊讶。 领队人举着幡旗旋转,组成各式各样的队列阵法。猫五对此研究不深,有些眼花缭乱,萧洋却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士兵的素质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赵迟辉那样大腹便便不务正业,他的军队倒是很齐整。 队列的演练完毕,如往年检阅的,开始有军中善射之人准备表演骑射。他们策马奔上场地,为首的一名将领距离尚远就开始张弓搭箭。靶子还在弓箭正常射程以外,可士兵们却似乎见怪不怪,只是崇拜地望着他。 萧洋注意到这一点,见他果真一发即中,问向旁边陪同的赵迟辉:“那是谁?” 赵迟辉刚才见到萧洋指点江山模样,和所谓风流纨绔格格不入,想起自己险之又险的机智决定,不禁后怕地出了一脑袋冷汗。现在萧洋突然问他,冷汗顿时又顺着脸开始往下流:“这个嘛……他应该是叫……嘿嘿嘿,军中人太多,下官实在没看清王爷指的是具体哪一个,稍后给王爷引荐引荐?” 萧洋:“……” 微微眯眼,那些将士们的狂热目光,让他再次确定此人应该在军中威信极高。他还奇怪赵迟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打理军队,原来管理者另有其人。可笑的是,赵迟辉竟然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将士们兴奋地注视着骑射场上那些英姿飒爽的身影。忽然人群沸腾起来:萧洋竟然从高台上轻飘飘一跃而下,翻身跨上备用的马,几乎没有瞄准,羽箭就笔直地射出,直指靶心! 已经退下歇息的辛淳见状愕然,他原本以为萧洋不过是纨绔公子,后来见到他时觉得他又几分豪情,今日为他风采叹服。但怎么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人,竟比他射箭更远更稳! 于是他又打马折回场上,拱手由衷赞叹:“侯爷使得好箭法,辛某自惭形秽,当真佩服,佩服!” 萧洋微笑着拱手还礼,又举起右臂下压,示意沸腾的人群安静。待所以人都面带期待地看向他后,从容宣布:“此次检阅与往日不同,全体军人都要参加实战演练,现在策马跟随本侯,先完成者本侯重重有赏!” 军队再次沸腾,如此新奇的方式倒是闻所未闻,但是追随侯爷拿奖赏的想法让他们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上马狂奔,夺得桂冠。 辛淳再看向萧洋,眼中欣赏意味更浓。这样的方法是他想出来的吗?平日里都是分行伍练习,全军实战演练确实是个好主意。 忽然想起一事,沉吟片刻,他沉声向萧洋道:“军营不可空虚,某带领守卫镇守,还望恕某失陪之罪。” 听到他不能陪同,萧洋略有失望,但很快对他的兴致更盛。一身好功夫,受将士敬服,善于带兵训练,遇事还考虑如此周全,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如果能有机会收服,那将是极大的助力。 “还不知姓名?” “在下姓辛,单名一个淳字。” 萧洋点点头:“辛淳,现在本侯授予你全权管理军营,等待本侯归来!” “是!“ 第四十八章 敌袭 虽然暗桩基本已经除尽,徐容和几个暗卫还是留守军中,既为了看守季氏也以防万一。毕竟已经有人检查过这一段路,侯爷又是和大军一同前行,能出现什么问题呢? 南荒地广人稀,南蛮巴人善骑马射箭,所以军队几乎也是一人一马。萧洋虽说是全军同行,但是留了些守卫,有些马匹又需要休息,所以实际上四千人的大军,只带出来三千的轻骑。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行进,南荒根本不需要认为设置障碍,荆棘拦路,毒虫游蛇,浑然天成。不知不觉中,军队就拉开了距离,所以众人看向萧洋不断策马灵活腾跃,目光也越来越崇拜——要知道,侯爷只是骑了一匹不能再普通甚至有些劣质的马呀! 猫五紧紧跟在他身后,这时萧洋转头看向她,猫五脑子里突兀地冒出来回眸一笑几个字……这好像是用来形容妩媚女子的? 他策马奔腾飞快,表情却很是轻松:“骑术很不错?” 猫五忆起上次秋猎的卖拙,目不斜视:“侯爷在等妾罢。” 萧洋闻言不由一笑,复又看向前方,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时前面一条小河拦路,马匹陡然仰起前蹄停下,萧洋稍稍安抚就进入清浅河水。后面士兵见到猫五一介弱女子都行在自己之前,不由更加争先恐后。 其实猫五对于萧洋带上自己也有些疑惑,就算他不担心自己成为累赘,就不怕军中有人不满吗?这可很容易被理解成风流误事。 其实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自从那次猫五被群蛇围攻后,他再也不愿留下猫五一个人。只是很快,他就为自己带上猫五感到深深的后悔。 渡过河,人群越来越散开,拉成长长的队伍。看见前面道路两侧的小丘陵,猫五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强烈的不安。她微眯眼还没细想,就听闻战鼓如雷响起直震心房,周围瞬间冲出六列军队,喊声震天—— 巴人军队来袭了! 今天萧洋带的都是轻骑,没什么武器,外加长途跋涉疲惫,队形散乱,在冲击下七零八散。巴人持弓猛射,惨呼接连响起。其实巴人数量可能还不及他们,但胜在天时地利人和,眼见大夏军队就要全军覆没。 萧洋眉头紧锁,明明情报上巴人军队在正常驻扎,怎地就突然进攻了? 一个巴人首领的声音远远传来:“生擒那个白色长袍的,大夏的侯,赏百金!” 萧洋恍然,不由冷笑,原来军营还是有巴人的眼线,得知他前来想抓他作人质要挟。还真是让他们失望了,父皇一向不喜他,就算生擒他也没什么用处。 他突然振臂高呼:“本侯在此!想要赏金的拿命来见!” 闻言所有南疆军士全部大惊失色,急急呼喊:“侯爷不可啊!”“我们的命怎么抵得上侯爷!” 猫五皱眉,他这是要将敌军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从而引开他们保全军队?这可不很明智,成功了固然会得到全军的誓死追随,但是一旦失败,那就是身死而前功尽弃。 敌军可没有想这么多,听闻他的呼喊立刻就狂热地涌过来,此时的萧洋在他们眼里就如同行走的金子。 萧洋用马刺猛踢马腹,马儿吃痛跃起拼命狂奔,许多巴人在首领的怂恿下跟着追击,大夏士兵的压力骤然减轻。猫五回望了一眼焦急的士兵们,也加速跟上。 此时已经有骑快马的巴人追至,萧洋拔剑,银光闪动。他瞥见猫五居然也跟了上来,面色骤变:“你不要命了?还不快回去。” 猫五望向紧随的巴人,低声回答:“侯爷认为妾还回得去吗?而且万一落入敌手,侯爷也知道是什么后果。” 萧洋呼吸一滞,女俘虏……怒火陡然上升,她明知还跟上来!剑气愈发凌厉,周围接近的巴人都被掀翻坠下马,但还是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冲锋陷阵都没有这般勇猛的……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猫五抽出腰间软剑,声音依旧平静:“侯爷不必担忧妾拖累。”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取回了软剑,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其实作为卧底,她不必如此认真的。只是刚才为什么就不假思索地跟了上来?这似乎已经是第二次了。 萧洋微讶,她竟然还随身带着软剑?虽然如此,他还是分神不断击落砍向猫五的剑,无奈敌手太多,不断有伤口出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都想着生擒领赏金,没有巴人动用他们威力最强的毒箭。 刀戈相击中,早已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竟踏入了南疆随处可见的沼泽。 看到马蹄越陷越深,行走已成困难,追兵喊声越来越高,萧洋苦笑。南疆的沼泽,小的不过数丈,但有的方圆百里。天要亡我,今日恐怕真的是要葬身于此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在全军将士誓死保护下,能捡回一条命,只是如此他的苦心经营还有什么意义?他口中的天高皇帝远还有什么资本?一着算错,满盘皆输。 只可惜了苏田田,要陪他丧命,他到底还是连累了她。如果没有遇到他,她大概不会受这么多次伤,更不会死,还会是百花楼的美丽艺妓吧? 往日那抹邪气妖孽的笑容忽然又回到唇畔,罢了,事已至此。能得牡丹花下死,好像也不算太冤枉。 他牵着缰绳,胯下马艰难转过身。望向那些也在沼泽中深陷而面露惊惶的大巴人,他唇角笑容扩大:来吧!既然我要被你们逼死在沼泽,那就让我拖你们下地府,共同被沼泽吞噬…… 正在他准备向回冲而慷慨赴死时,一只纤纤玉手拉住了他。 第四十九章 深入沼泽 萧洋愕然回头,见猫五神情平静,嘴唇翕动:“下马。” 萧洋先是惊异于猫五在这等生死关头,却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大悲大喜。继而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下马?她怕不是疯了?就算已经直面死亡,也没必要把这个进程加速得更快吧? 眼下已经困在沼泽,下马岂不是会立刻陷进去?况且还有巴人骑兵在后。 这时,已经有几个对绝望的巴人转而愤怒,在南荒生活的他们无比清楚沼泽的危险,继而想要与萧洋这个“罪魁祸首”同归于尽。 猫五见萧洋愣着没有反应,无语地甩动软剑挡开巴人攻击,随后突然一跃而下,顺便将萧洋拉了下来。 萧洋:“???” 巴人:“???”这女人难道是对生同衾死同穴有执念,这么迫不及待? 甚至还有几个铁血壮汉肃然起敬:宁可被沼泽吞噬,也不愿死在他们手中,维持最后一点尊严体面,这大概就是夏国的贵族气度吧。 猫五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忽略巴人集体的注视和萧洋的惊怒,拽住他就趴在地上匍匐前行。 萧洋再次猛地心惊,但是很快惊讶发现这样趴在沼泽地中,竟然真的没有沉下去? 后面巴人再次集体石化。虽然从小没少见到沼泽,但是绝对都是妥妥的绕着走,哪个家伙想不开了,会直接趴在沼泽地上?他们面面相觑,但依旧没有人想要下马试试。等到马腹已经陷入泥淖,他们垂死挣扎连滚带爬出了沼泽,那位被悬赏百金的早就没了踪影。 萧洋起初因为猫五突兀举动有些愠怒。不管如何,他总还是大夏的皇子,这样一身泥水狼狈的死去,实在不是他所能接受的。这粗暴一拽就仿佛多年前,在皇宫中,那些尊贵身份只是平添了满身戾气的顽童,将他按入一池臭水,笑看他挣扎…… 多年暗暗修炼的内力在对付这浑然天成的障碍时毫无用处,萧洋皱眉,污泥的腥臭在鼻尖挥之不去,双腿愈发沉重,似乎泥淖也变得更粘稠。猫五在确认他已经主动爬行跟上时,就已经放开紧拽他的手,开始快速爬行。萧洋看着猫五坚定的背影,有一瞬间恍惚。自己尚且难以忍受,她一个闺中女子怎能做到平静如斯? 猫五注意到萧洋速度慢了下来,回望已经拉开安全距离的巴人,还是微微蹙眉。这沼泽不知道有多大,短时间可出不去。 为何要如此冒着生命危险救萧洋呢?往常猫五总是用杀手的职业习惯敷衍自己,可是现在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如果萧洋妄图指挥军队而在敌袭中身亡,这无疑对于大皇子来说是最好的方案。 猫五摇摇头,还是回身再次拉住萧洋。 到现在除了沼泽的软泥,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南荒闻名的毒虫游蛇还没有出现—— 这个侥幸的想法刚刚冒出脑海,就被无情的现实击碎。 一群吸血齿蛉突然出现,如附骨之蛆,逃不掉也甩不下。萧洋吃惊,这是什么虫子! 猫五心头一凛,这东西吸血疼痛是小事,关键在于它们有剧毒,而且若不及时除去会越钻越深,直入骨髓。 她软剑轻轻滑动,直接将齿蛉剜出切断,自始至终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萧洋微怔,猫五眼神已经扫视过来:“需要妾帮侯爷吗?” 萧洋有些尴尬,只好掏出自己的剑除去齿蛉,猫五在一旁熟练的杀掉他剜出的齿蛉。 萧洋见状,终于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问:“你是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猫五手中动作不停,并未抬眼只闻声音凉凉:“妾以为,这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时候。” 萧洋:“……” 第五十章 相依为命 夜里山洞中很安静,只有嗒嗒的滴水声不知道在哪里响起,给幽暗的环境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猫五似乎闭眼沉睡,几缕碎发散在脸侧,显出几分娴静。可是她突然睁开眼,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前面不过一尺处,两只血红色的圆眼反射着幽幽的光。 南疆剧毒赤练蛇。 南疆随便一条蛇,都比京城郊外毒蛇的毒性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猫五一动不动,安静地与它对视。当然赤练蛇没有看到她的醒来,只是感觉到活物的存在。持警惕姿势片刻,突然进攻。 猫五飞快闪过它的毒牙,抽出软剑缠绕上去。奈何赤练蛇察觉到危险,突然喷出一口毒液。猫五暗道不好,还是闪避不及,雾状毒液沾染到身上。她忽略那些立刻开始发作蔓延的剧痛,猛地挥剑,银光直接闪入赤练蛇大张着的下颚。失去了眼睛的赤练蛇却愈加疯狂,不顾一切地四处乱咬乱撞,猫五跳到石壁上冷眼旁观,却见它似乎越来越向萧洋靠近。 微微皱眉,猫五还是再次跳下,灵活地躲避着失去理智的赤练蛇,挥舞软剑割开它厚厚的皮肤。 这般动静下来,知道赤练蛇已只能在原地蠕动时,萧洋还在沉睡中。 猫五这才有机会看向自己的情况,果然溅上蛇毒的皮肤已经被腐蚀发黑,刚才又妄自调用轻功,更是加快毒性发散。猫五有些无奈,萧洋已经中毒发热还在昏迷中,自己也中毒了吗? 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效果,她还是撕下一块布擦净被腐蚀皮肤,完整的一件短打已经被撕的千疮百孔,勉强可以蔽体而已。不敢再大意动用轻功,她疾步向外走去。 山洞是在半山腰上,她之前看到了山谷下又一条小溪,水不算清冽,但总是聊胜于无。 山同南疆大多数一样,不高但是坡度颇陡,而且荆棘丛生。她被萧洋上来的时候运用了内力,现在没有轻功加持,夜间又昏暗,脚下一个不慎就一路滚了下去。 猫五立刻抱住头部,身体蜷缩,没有尝试借助山石停下——撞到山石棱角,如果角度不对,反而更危险。 等她在荆棘丛中艰难站起时,身上又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猫五叹了口气,拔出软剑,在伤处轻轻割开一个深深的口子,然后握着周围皮肤用力推挤,果然有黑血滴滴流出,许久才恢复正常鲜红色。还好自己经过烈焰堂的训练有些抗性,否则恐怕也撑不到现在。平静地将伤处在溪水中濯洗,起身时注意到已经有几条翻白死鱼浮出水面。 倒是可惜了,这死鱼已经含了毒,不能再烤来吃。 上山路上顺便又采了些草药,不过实在是月光微弱,难以分辨清楚相似的种类。不确定的随手塞入荷包,又取来几片极熟悉的疗伤草药放在口中嚼着。 看到萧洋依旧在沉沉安睡,猫五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回来看到一句尸体。或许她是孤独太久,从而在这样阴森的山洞中找一个陪伴?以往就算是与尸体共处一室,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进食入睡。 萧洋额头依然滚烫,似乎草药并没有什么作用。猫五自然知道嗜血齿蛉的可怕,就算中毒不深,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只能先让他维持一段时间,想办法出去再做医治。 萧洋忽然开口:“所以呢?这就是你想杀我的原因吗?” 猫五微惊望向他,发现不过是梦呓。只是不知他梦见些什么,眉头紧锁,似乎痛苦而恼怒。 猫五思绪渐渐飘远,自己那时在烈焰堂的梦魇也伴随很多年……只是后来习惯了警惕浅眠,就再也没有什么梦境了。 东方微微发白,山洞中也亮堂起来。萧洋是被肉的香气唤醒的。 猫五不知道什么方法生起了火,手中那着几串烤焦的树枝,上面串着的,似乎是肉? 萧洋愕然,正想问她什么时候去打猎了,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猫五平静地提醒他:“你中毒外加上发热,不要过多说话,保存体力吧。”昨天彻底抛弃了谦敬词,现在干脆也省去麻烦了。 萧洋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语的不敬意味,只是咽了咽口水,继续盯着猫五手中的烤肉。 感觉到萧洋炽热的视线,猫五终于抬起眼,一句话浇灭了萧洋的热情:“蛇肉。” 赤练蛇除去毒囊之外的部分,不仅没有毒,还是很大补的,猫五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萧洋:“……” 第五十一章 蛇肉好吃吗 萧洋曾经也不是一直锦衣玉食,在宫中作为皇帝最厌恶的儿子,也有过残羹冷炙的时候。但是再如何处境尴尬受人欺凌,他也是京城长大的皇子,何曾吃过蛇虫之物。 想到竟然要吃蛇,眉毛不由自主地皱起,可是烤肉香气却不断飘入鼻中,猫五轻轻翻动时滋滋的响声显得格外诱人。 “不吃?”猫五拿起一串蛇肉,瞥了萧洋一眼,见他还是满脸抗拒,倒也不强求,立刻干脆地就自己开始进食。他不吃,正好省下来了口粮。这种事情,猫五向来不会问第二遍。 萧洋看猫五居然真的就不管自己了,吃的十分愉快,便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翻腾,表情有些凝固。萧洋喉结明显地滚动一下,她快速咀嚼好像在迫不及待地品尝美味,眼中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厌恶和勉强,是不是说明……蛇肉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萧洋清咳几声,板着脸开口:“谁说本侯不吃的?”因为发烧的缘故,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沙哑。 猫五倒也没有故意为难他的想法,起身将另一串刚刚烤好的蛇肉送到他嘴边。萧洋平日下人伺候时并没有感觉什么异样,此时见猫五喂来却强撑着双臂坐起,似乎想证明自己还不是废人。猫五看他逞强举动没有什么表示,把手中肉串递给他。 蛇肉入喉,汁液的浓厚味道在舌尖旋转—— 这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 萧洋黑着脸,用尽所有皇室教养才没有将嘴里的肉吐出来。再不敢咀嚼艰难咽下,抬头望向猫五的目光中已经带了几分不可思议:“这么令人作呕的味道,你怎能那般平静咽下?” 猫五垂眸,声音清清淡淡不含丝毫忧伤,却听得萧洋心中微窒:“妾原本是孤儿,什么都吃过的,蛇肉自然不算什么。”思绪飘远,她回想起烈焰堂的生存训练,需要分辨哪些虫子可以吃,比起来蛇肉确实是美味了。而且,不管进没进烈焰堂,自己都称得上是孤儿了? 孤儿?难怪她这样的性格。被揽进百花楼之后,她的生活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萧洋这才仔细看向猫五,发现她衣襟上的污泥基本已经除净,可是似乎比昨天还破烂?短袍上遍布划开的口子,几乎已经衣不蔽体。 萧洋勾勾手指:“靠近些。” 猫五警惕问道:“做什么?”她永远不明白这男人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萧洋也不恼,径直拽过猫五手臂。猫五微微不悦,一再告诉自己他是病人,才压抑住将他推倒在地冲动。袖子早已被猫五撕走包裹伤口用,裸露出一段肌肤,可此时萧洋再没有心情注意她是否妩媚,紧紧盯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划伤,和几块大面积黑色且中间有刀划十字的伤疤,皱眉不语。 气氛凝结片刻,猫五淡定抽回手臂,一点也不尴尬:“侯爷可是看够了?” 萧洋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怎么伤的?”昨天在泥潭中不至于满身伤痕,嗜血齿蛉咬出的也不过是些小小伤口。 猫五整理一下衣服,拿回萧洋不再想咬第二口的肉串,回答得那样理所当然:“侯爷以为这蛇肉是怎么来的?” 萧洋噎住,眼前浮现出猫五与毒蛇战斗的画面,心中陡然生出无限内疚——他一直昏睡不醒,不但没有给予猫五保护,还要她反过来替自己战斗。“那划伤呢?” “去采药,从山上滚下去了。” 萧洋瞳孔猛地一缩,从山上滚下去了?南荒荆棘丛生,难怪她满身伤痕,能活下来就是不容易了。可是她怎么还能这样平静地站在这里,语气轻描淡写? 萧洋情绪忽然有些失控:“你疯了?南荒山陡峭,白日尚且难行,夜里绝对不能妄动,你知不知道?” 猫五闻言没什么反应,将荷包中的药草掏出来开始分拣。昨晚她还以为是看不清楚,就顺手把瞧着形状熟悉的草叶全带回来,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南疆变种太多,的确是难以识别。 看到某中植物,她眼前微微一亮:“迷迭香!”没想到歪打正着地带了调味的回来。 把迷迭香掐碎洒在蛇肉上,再次递给萧洋:“再试试。” 萧洋正因为猫五忽略自己的话有些恼怒,正要发作突然感觉胃不争气地翻滚——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要不,再试试? 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发现迷迭香带有浓厚香气削弱了蛇肉的恶心味道,微微的辛辣正好解去腥味。 萧洋点点头;“要是再有盐就更好了。” 猫五:“……”你怎么不说应该把所有调味料都带上呢? 当深感饥饿的萧洋津津有味地吃完一串肉,就看见猫五从角落里拽出几条血肉模糊的柱状物体,动作麻利地开始削片、穿串。 这就是他刚才吃的蛇肉?! 呕……她绝对是故意的! 猫五一边暴殄天物地把割铁如泥的软剑当作屠夫手中的刀,一边解释:“尽量多吃些蛇肉,这里的野果植物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有毒。” 萧洋下意识表示赞同,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 刚才他吃的蛇肉,不也是放了她采的植物当调味料吗?按这意思,她根本不确定有没有毒,就给自己吃了? 猫五感觉到他的惊怒,面无表情:“侯爷自告奋勇要试毒,妾就先不加调料了。”萧洋额头三道黑线。 猫五当然不会承认,其实是她采的迷迭香根本不够两个人吃。而且,她不加任何调料也能吃的很轻松,何必浪费呢? 第五十二章 墨菲定律 虽然表情上很不情愿,可是手非常自觉地听从胃的召唤伸出去,接过一串又一串。放下心中芥蒂,对于饥饿已久的人来说,味道还真的不错…… 猫五一边削肉穿串,一边在火堆上翻烤,还涂抹着迷迭香,两个人居然一直也没停下嘴。且不论味道火候,速度上讲许多娴熟的大厨恐怕也要自愧不如了。 蛇肉总共也没多少,当最后一串蛇肉顺利地滑进萧洋的肚中,猫五把火中的干枝条拨出来些,搅动让跳动的火苗弱下去,收好两块捡来打火的燧石,这才坐定。 虽然未完全吃饱,但总归是心中踏实了些,气氛也轻松许多。萧洋瞥了一眼猫五露出的玉白脖颈,正想调侃几句衣不蔽体的她,两个红色不明物体迎面砸来。 萧洋下意识想闪身躲过,却同时听见猫五略急促的声音:“接住!” 两个小红球入手光滑,原来是浆果,差点掉地上摔烂可就浪费了。只是…… “这是什么浆果?” 猫五的回答极其简短:“不知道。” 萧洋再次噎住,南疆那么多有毒的植物,之前迷迭香不太确定也就罢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的浆果就直接塞给他?况且颜色这么鲜艳,很可能有问题。 然后萧洋就表情凝固地看见猫五又掏出几个浆果,直接抛入口中,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萧洋:“……” 仔细地盯了手中的果子看了好久,萧洋才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瞬间五官皱成一团——怎么这样酸! 缓了好久,萧洋才放下扶在耳侧的手。猫五好整以暇地坐着,似乎正在看好戏。怎么感觉好像被耍了?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什么,没有提醒? 猫五确实破天荒地存了点恶作剧心思,但也没想到萧洋对酸反应这么大。看到他赤裸裸的愤恨目光,身经百战的猫五选择直接忽视,迅速转移话题: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那虫子的毒最危险的发作已经挺过去了,但余毒难清。不知道现在军营什么情况,时间越久越不利。” 猫五很少说这么长的话,但是这确实是一个严峻的问题,两人安静下来,相对无言。 萧洋微微皱起的眉泄露了内心的波澜。他现在虽然已经退烧,但仍然是四肢疲软,显然不能长途跋涉。昨日昏迷让她踏过荆棘背进山洞,后来又独自斗蛇,平白地受许多伤,现在怎么甘愿让她再背自己? 猫五沉思片刻,继续说:“沼泽应该可以绕过去,只是路途会更远。” 萧洋突然坐直身体:“我已经无碍,你扶着我,我还能走。” ———————————————— 两日后。 猫五搀扶着萧洋,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原,就算是她确信自己没有迷失方向,还是觉得有些情绪低落。 毕竟这两日来,再没有接触过任何正常食物,只有饿极时找到些或酸或苦,还无法确定是否有毒的野果。连喝水都只能将就着,去泥沙清晰可见的小溪掬一捧水。两日肠胃都出了些问题,更觉脚步虚浮。 猫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脓了。南疆这种鬼地方,潮阴多虫,原来她满不在乎的小伤口现在也发展地颇严重。 萧洋顺着猫五的目光看去,眸中流露出一抹痛色。只是现在的他能做什么呢?不拖累她就不错了。 她真的是给予自己太多惊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行医和草药知识,记路的本领连自认为强识的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但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身上有着一种平静的力量,在这茫茫荒野中依然透露出果决的味道。 从前以为她有些冷漠,可是她却对自己倾力相护;从前以为她不过弱质女流,卖笑为生,而现在她比谁都坚定。 不知道是何等的经历造就了这样的她,可是萧洋却不愿再多问。他知道,那大概是她心中一块伤疤,即使结了痂,触碰还是会痛。 他怎么舍得让她痛? 至于心底残存的一点猜忌,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猫五心情却十分复杂——此前她也不曾想到,此行会耽搁这般久,便把解药埋在军营的树下,可现在一月将至,她不知发作时撕心裂肺的痛苦肆虐下,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正所谓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这最坏的打算浮出猫五脑海还不到一个时辰,扶着萧洋的手陡然一僵,险些导致他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猫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许是有些疲乏。” 怎么回事?明明还不到日期……难道是蛇毒刺激它提前发作?猫五只觉得眼前突然发黑,急剧的痛苦已经刺激到胃部,无可抑制地干呕起来。 萧洋也没有联想到是上次的毒又发作了,只当是吃错野果,倚着旁边的矮树,手下轻柔地帮她顺气,语气中还带了几分调侃:“看看,告诉你不要什么都乱塞到嘴里,现在出问题了吧?” 第五十三章 舍命 猫五双手撑着膝盖直起身,抿了抿唇,挽住萧洋就继续向前走去,脚步似乎比刚才还快些。 席天卷地扑来的疼痛让她思绪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坚持住,在昏迷之前走出去! 萧洋察觉到猫五状态有些奇怪,欲言又止,见她不想说,还是没有问出口。 如此不停歇地又走了半日,当萧洋终于精疲力尽支撑不住时,猫五忽然停下,扶着一棵矮树声音平静:“我们休息片刻。” 然后就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切来的太突兀,以至于萧洋愣在原地:她身体状况竟然已经如此糟糕了吗,而自己居然没发现?甚至刚才她倒下,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搀扶,让她就那样重重磕在树上。 经过两天,萧洋其实身体已经恢复很多,虽然还是虚弱无力,但至少已经能站立行走无碍。但他贪恋那十指交握的一丝缱绻,仍然还是让猫五搀扶自己,现在萧洋为这后悔不已。 她已经双眼紧闭的仰躺,可是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刻意控制的表情昏迷中也渐渐显出痛苦来。萧洋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微凉的指尖不由自主地与她一起轻颤——这是上次所说的令人生不如死的殇断肠又发作了?而自己却一直让她搀扶着。 愧疚如涨潮般汹涌澎湃,萧洋另一只手紧攥,指甲已经在手心划出血痕却浑然不觉。 良久,他醒过神突然意识到猫五还躺在荆棘丛生的荒草地中,急忙用力试图扶起她,动作却十分轻柔。将猫五揽入怀中,他四顾茫茫荒野,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咬牙横抱起猫五,却又在站直的一瞬陡然腿软跌下。他丝毫不闪避,也不腾出手来支撑,双臂依然紧紧环着猫五,成为结实的肉垫。 南疆的荒原可不比游牧民族生活的草原,植物高且茂密不论,还都精干粗壮带着锋利的刺。萧洋一声闷哼,顾不上拔掉还挂在身上的刺,挣扎着又要起身。 挣扎反复,萧洋抱着猫五跌跌撞撞艰难前进,不断摔倒,猫五身上却没添出什么伤,只有身后一路倒伏在地的荆棘草,记录着他的艰难。 ———————————————— 头上盘旋的鸟群似乎渐渐增多,起初苦苦挣扎、一心行走的萧洋没有在意,可是仿佛乌云罩顶的时候,他不由抬起头来: 那是一群极丑陋的鸟。 怪鸟极大,大概接近一人高,羽毛乌黑,看起来沾满污秽,可是从胸前一只到头顶光秃秃没有一根羽毛,显的有几分诡异。爪子和喙都像猎鹰一样锋利,喙上弯钩犹甚,但最显阴鸷的是它的眼神——森然鬼魅,仿佛地狱使者看着亡灵桀桀怪笑。这样的一双眼安在骷髅般的头上,看了令人胆寒。 萧洋面色凝重地站定,看着十余只怪鸟盘旋落下,叫声尖锐刺耳地靠近过来。 他微眯眼,现在形势再明显不过:他们被这些怪鸟当作猎物包围了。 握紧插在腰间的剑,他下意识回望猫五,见她还在沉沉昏迷中。命运真是荒谬,好不容易从巴人袭击中死里逃生,马上就又要葬身鸟腹了吗? 猛地拔剑,他毅然迎上那些散发着浓重令人作呕的腐尸味道的怪鸟。再不考虑中毒不能使用内功的问题,剑光闪亮,精妙的剑法对上的却不是武林高手。 那些鸟并不畏惧,躲开他的剑就猛地撕咬,况且寡不敌众,腹背受击下很快就见血。 突然又两只鸟注意到躺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的猫五,拍拍翅膀就扑了过去。萧洋大惊,再不顾得其他,迅速挺腕刺出。两只鸟应声倒下,但萧洋同时也暴露出自己的后背没做任何防护。 伴随着一声闷哼,后背被生生撕下一块肉,那只鸟满意地吞下,眼神更加嗜血和疯狂。血的浓郁味道散开,所有怪鸟都兴奋起来。 ———————————————— 猫五在痛苦之烈火燃烧吞噬中,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滑下,伸手一摸,发现是红色的? 飘离的意识渐渐回归,她终于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是的,红色的。 入目中,一切都是红色的,一如那年烈焰堂的泥潭中苦苦厮杀,只是这次血肉模糊的,换了个人。 周围的地上躺满了死亡的食尸鸟,但是浓重的血腥味竟掩盖了它们与生俱来的腐臭味道。 紧紧抱着自己的人,浑身是血,已经看不清受了多少伤。他似乎昏迷,却又呕出一口血来。 显然是妄动内力,毒性深入肺腑了。 猫五再次感觉脸上温热湿润,却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是泪水。 “萧洋,你不要命了吗?” 他怎么这么傻?我跟他进入沼泽,是相信能掌控场面,始终怀着几分冷眼旁观,才不是什么舍命追随。我还陷害他,做他身边的眼线呢。他这就当真了?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为什么要这样? 始终平静的猫五,伏在萧洋身上,却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 像他们这样在阴暗中行走的人,一次次微笑的温暖只能荡起浅浅的涟漪,滴水终究汇不成江流。而现在,如暴雨突至,山洪汹涌而下,止一瞬间,冲垮了猫五心城外坚固的铜墙铁壁。 ------题外话------ 终于写到猫五敞开心扉啦~ 第五十四章 曙光 剧烈的情感冲击下,似乎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在渐渐模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又拖着萧洋向前爬去…… 一寸…… 两寸…… 指甲缝中沾满了血和泥,一如那年受到背叛的她在虎啸声中苦苦挣扎,纵然支撑她的信念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能到达哪里,只是机械地用尽全身力量。当眼前出现一个破旧腐朽、似乎随时会倒坍的小木屋,在她眼中却美好得像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她来不及思考在这荒郊野岭又是两族边界有人烟的诡异之处,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便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大哥笑容兴奋,却比天真孩童多了几分狰狞:“看你今天往哪里跑?不做缩头乌龟啦?” 周围几个男孩一起放生大笑,他们都出身名门,才过来做皇家伴读。平日里明争暗斗,只有在一种时候格外团结:殴打欺辱他的时候。 大哥带头将一块尖锐的石块向他掷来,有一股怒火烧的他喉咙干燥疼痛。可是他依旧只是低头沉默,闪身避开,只是却更加激起他们的兴致。 石块如雨般砸来。 他微微皱眉,为什么他们力道不大,今天却感到全身剧痛? 还没想出原因,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唤声音,很飘渺,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还带着些许焦急:“醒一醒,醒一醒……” 这是在叫他吗? 眼前的景物颜色渐渐变淡,一双眼睛渐渐浮现。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微微肿着,显得很憔悴,一点都不好看。 而现在,那双眼睛却突然瞪大:“你醒了?” 萧洋有些恍惚,想要起身,却因为突然的动作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猫五扶住他,动作轻柔地让他躺回去:“你都昏迷两天两夜了,浑身是伤,别动,当心血痂裂开。” 这么久?思绪缓慢回归,他终于想起之前的经过,下意识问道:“这是哪里?” 这样看似简单的问题,猫五却愣了一下,压低声音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家。” 劫后余生,再看到猫五好端端站在这里,莫名感慨万千。他的手轻轻拂过猫五脸庞,这次猫五没有再躲开。 指尖停留在她眼睛上方:“为什么这样憔悴?” 猫五躲闪着他的目光,似乎有点尴尬:“睡不好。”一直守着你,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萧洋却面色一凝,他竟然忘了,她现在还没有解毒吧?上次给她熬药后无碍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这殇断肠还是定期发作的。 他再次挣扎着坐了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这时,一个妇人推门进来:“后生,伤还没好,你怎能这么急?年轻人真是不懂事。”说着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放在桌上。 “快喝了吧,今天最后一碗,正好把余毒清了。你娘子也等了两天了,不急这一时。” 萧洋关注点却十分奇怪,不是惊异于这妇人会配解嗜血齿蛉毒的药,而是抓住了她的称呼。 娘子? 萧洋似笑非笑地瞥向猫五,斜翘的丹凤眼中盛满调侃。猫五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却并不气恼,还有几分不可察觉的欢喜:他承认自己的身份,没有出口纠正! 接过药碗,猫五对妇人笑笑:“麻烦大娘了,大娘还是快去忙吧。”这户人家不像是农家人,而更像隐士,在药理上经验丰富。当大娘一眼看穿,给猫五熬了镇痛的药时,猫五几乎无法控制惊讶的表情。可是为什么要来这里隐居呢? 第五十五章 几人欢喜几人愁 南疆军队遇巴人突袭、前去巡视的闲侯萧洋被巴人劫持生死不明、军营伤亡惨重的消息很快传入京城,轰动一时。 万岁爷把手中加急的奏折快报狠狠掷在地上,随手又把茶壶茶盏也推下,千次成一的天青釉于是动听地碎成一地零落。 可是这声音听在那随侍的陆公公耳中,可不那么动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急忙惶恐跪下:“老奴有罪,老奴罪该万死!” 皇帝看都不看他一眼,愤怒地拍着桌子:“孽子!真是孽子!被轰到南荒去还不安生,巴巴地跑去视察什么军队!这倒好,被蛮子抓去当质子了。这让朕堂堂大夏一国之君颜面何在!” 如果萧洋听到这番话,恐怕又会冷笑。听到他生死不明的消息,他的好父皇想到的不是他的儿子遇到了什么危险,而是带来的麻烦和损失的颜面。 但是陆公公却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闲侯啊,这等好事他得赶紧报给贵妃去,又能邀个功。 ———————————————— 萧鸿手中握着的毛笔微微一顿,狼毫上墨珠滚落在宣纸上晕染开黑点。 抬起头,他直视兰:“这是刚才报上来的?消息可靠吗?” 萧洋平日里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听他们汇报,见他忽然看向自己,兰心跳地快了些,忍住下意识想整理发髻的冲动,点头恭敬回答:“是的,暗探报上来的,应该属实。” 萧鸿有几分厌恶地移开视线,当他看她是因为她的面容吗? 不过这真是个好消息,甚至有些太突然了,不知道他那二弟小心翼翼地隐忍落得如此下场是何心情?他做质子,恐怕不仅憋屈,还会被父皇嫌弃呢,只是不明内里的巴人花费这么大力气可是亏了。小时候他受欺负隐忍就没什么用,现在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他嘴角出现上扬的趋势。兰看着有些痴了:世人之见主上温润如玉,谁知道他背负如此多呢?今天难得见他开心。 萧鸿随口问道:“收到苏田田的什么传信没有?”这样大的事情,恐怕也有她出的一份力吧。 兰的表情却滞了一下,刚才汇报的时候,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刻意抹去了猫五的名字…… “有幸存士兵见到,她和萧洋一起被巴人掳走了。” 萧鸿的毛笔掉在地上,墨点溅在袍下端,向来嗜洁成癖的他却恍然未觉,声音低沉: “什么?被掳走了?” 女子被野蛮的巴人掳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萧鸿皱紧的眉随及又舒展开来,她大概是为了脱身方便,毕竟武功在身也没什么威胁。 可是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 此时,南疆军队却已经乱成一团。尤其是那些被萧洋救下的士兵。 侯爷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还怎么活下去? 辛淳在指挥营中看着眼前的地图沉默着,脸上线条坚毅,徐容焦急地在屋中踱来踱去,停不下来。 辛淳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徐容和他见过的那些世故黑暗的大管家不同,虽然有时候也油腔滑调,但经常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也是真的在乎他的主子,或许还是有些年轻的缘故,没有被时间打磨地那么独善其身。况且前几日巴人来袭时,他指挥时的应变也算得上临危不乱了,不由让辛淳高看一眼。 “徐管家,你这样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 徐容转身面向他,无奈摊手:“我这不是正在想呢,可是如果侯爷真的被巴人掳走,能有什么办法?” 第五十六章 光荣回归 徐容闻言大喜,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果真看到有人被士兵们团团包围。 “让一让嘿,让一让!”徐容二话不说就向里挤,回头发现辛淳似乎有些尴尬地站在圈外,又后退一步,抓住他的胳膊拽就继续走:“愣着干什么,扭扭捏捏不像军队里的爷们。” 辛淳无语,低头看了看那只爪子,好不容易才忍住出掌把他拍死的冲动,勉强在雀跃地人墙中挤过去。 中间正是萧洋和猫五。 萧洋看见热情澎湃的士兵们,心情有些恍惚。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吗?可是比起这些,为什么似乎那紧紧十指交握的纤纤玉指更牵动他的心? 那只手却轻轻摇了摇他。醒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清朗的声音响起,狂热的士兵们竟然迅速安静下来。 “天不亡我,虽然南蛮巴人可耻地偷袭,想要劫持本侯为质,但本侯仍然光荣地回来了!大夏的勇士们,这天下除了生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们大夏的尊严。” 想到萧洋宁可与巴人同归于尽,也不肯做耻辱的俘虏,士兵们热血沸腾,油然而生出些悲壮情绪。不知是谁起的头,他们开始喊起来:“失尊严,毋宁死!”“失尊严,毋宁死!”“失尊严,毋宁死!”一声比一声整齐,一声比一声坚定,久久回荡。 待他们安静下来,萧洋话锋一转,声音中透露出不可掩饰的沉痛:“但是,本侯也有责任。这次交战,伤亡惨重,军演的提议是本侯提出来的。辛淳,我们损失了多少同袍?”他的目光投来,辛淳站直肃然回答:“四千五百一十八名士兵中,有五百二十三人失踪,二百四十六人找到遗体,除了留守的一千人外,归营士兵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这震撼的数字敲打着每个士兵的心,所有人陷入沉默的哀思,萧洋跌撞后退一步,扶住身旁的树。 一个悲愤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那士兵红着眼攥紧了拳:“那天是侯爷挡开刺向我的剑,然后又独自引开那些蛮子,为了我们这些身份低贱的充兵役的人,丝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有同袍伤亡,这怎么能怪侯爷呢,难道蛮子阴险也是侯爷的错吗?” 此言一出,不少士兵都红了眼眶。充兵役被发配到南荒这样荒僻又战火不息之地,都是家中贫寒缺钱打点的人,有一些还是得罪了上面的官员而获罪被流放。对于将军和太守这样的大人物来说,他们的命还不如地上的蝼蚁,何曾有人像萧洋这样救护于他们。 “是啊!”“侯爷不要自责!”“都是南蛮子该死……”附和声一时此起彼伏。辛淳有些震惊,他作为一国皇子,居然舍命救士兵? 人群又热闹起来,拥上前想要将萧洋举起。徐容嘴角微抽,这些士兵真是太热情了,虽然他刚才也想扑过去拥抱吧,不过肯定会被他家主子踢飞……和辛淳对视一眼,他有些尴尬地哂笑。 猫五嘱咐道:“当心,侯爷身上有伤。” 一个长相憨厚的士兵笑出了两排大白牙:“夫人放心,俺们有力气的很。” 萧洋强忍着逃离的冲动,被士兵们欢呼着举了起来,看到他对猫五笑不由腹诽:笑什么,那是本侯的女人,是你能随便看的吗? (这就醋上了?) 于是乎,当将军赵迟辉正端着一碗肉汤吃的十分畅快,终于平复了前几日巴人突然进攻受到的惊下,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 筷子上的丸子滴溜溜滚在地上。 同样圆滚滚的赵将军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来人啊!护主!”叫了几声,却不见人影,赵将军惊恐至极,难道这次巴人已经把他的护卫都杀了? 难道是冲着他来的? 想到自己“无比重要无比关键”的将军身份,赵迟辉越想越怕。颤颤巍巍半天才拔出佩剑,迅速躲在柜子里。 可是好久还是没有人来刺杀他?而且外面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但是不是杀声震天,听着倒更像欢呼? 犹豫许久,确定安全后,赵迟辉小心翼翼从自己的营帐探出头,差点下巴掉在地上—— 那个被军士高举欢呼的人,不正是他以为已经死了的闲侯萧洋吗?他本来还为少了一个大麻烦高兴呢! 刚刚退下去的冷汗又一股脑地冒出来,这情形他要是还看不明白,都对不起在官场混的这么多年。这样的声威,如果他再帮着洪远程那个愚蠢的太守对付萧洋,军队怕不是要哗变了? 脸上的肥肉迅速堆满笑,他一颠一颠跑上去:“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侯爷平安回来了!” ------题外话------ 徐容和辛淳身份都不简单哦,小可爱们可以猜猜qwq 第五十七章 乌纱帽掉了(上) 绕着军营走了一圈,士兵们才欢呼着将萧洋放下来。赵迟辉这才有机会凑近前去:“侯爷逢凶化吉,乃是有大福之人。” 猫五听着这赤裸裸的恭维嘴角微抽,萧洋倒是仍面色如常,微笑回答:“赵将军过誉了,可愿里面一叙?” 赵迟辉哪敢说不,立刻点头如捣蒜,跟进萧洋营帐。 猫五站在后面微微皱眉,看来萧洋是要和赵迟辉密探,没想到他会选择和这样龌龊不堪的人合作。不再过多思考,她趁着人多嘈乱走向自己埋药的地点。 刚刚找到解药服下,还没回到自己住的营帐,一个身影突然扑入她怀中:“小姐!太好了,小姐回来了!奴婢还以为……”夏荷再说不下去,抽噎起来。 猫五也有些动容,手僵硬地在空中凝住,犹豫一下又轻柔地缓缓抚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我这不是回来了。” 夏荷抬起头望向她,一张小脸写满了后怕:“小姐,他们说你被那些蛮子掳走了,奴婢真的快吓死了。” 猫五微微叹息,果然是贞洁大过命吗?而在烈焰堂,就变成了任务大过命。似乎无论在哪里,如草芥般的人命都是最不值钱的呢。 砰。 萧洋气定神闲地轻啜一口,把茶杯放回桌面。大腹便便坐姿渐渐垮摊的赵迟辉,被这声音吓的一惊,又把肚子塞回去。 萧洋自从进来之后,就一副悠闲自在地样子,径直泡壶茶自斟自啜,全程一言不发。所以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中,赵迟辉心中开始不停打鼓:这位爷到底什么意思? 萧洋终于开口:“按赵将军的意思,是承认本侯的位置喽?” 赵迟辉眼珠一转,小心翼翼问道:“赵某自然不敢质疑,只是不知侯爷指的是?” 萧洋抬起眼正视他,明明唇角微勾,可那一双流光潋滟的丹凤眼对视时,威压却让赵迟辉不由得移开视线。 “赵将军真的不明白吗?云城现在时本侯的封地,只是……” 赵迟辉自然领会,咬咬牙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回答:“云城是侯爷的封地,自然所有人都服从侯爷指挥。” 萧洋摩挲着手中茶杯,似笑非笑:“哦?那若是有人不愿意呢?” 赵迟辉急忙附和:“属下自当竭尽全力效忠侯爷,违抗侯爷命令的那就是目无尊上藐视法纪,就该打入囹圄。”赵迟辉心中默念,洪远程,不要怨我啊,错就错在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的自称已经从赵某变成属下,果然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萧洋终于收起脸上的笑容,话锋一转:“你对洪远程怎么看?” 赵迟辉对答如流:“不体恤下属,不爱护百姓,不勤勉政事,不加强军队,只顾贪婪敛财、无尽享受、颐指气使,和这样的人共事真的是很遗憾。” 萧洋挑眉:“只顾贪婪敛财怎么说?” 赵迟辉压低声音:“侯爷有所不知,属下这里有云城的部分收入支出记录,还有军饷的发放记录,他每年克扣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向四处环顾,确定没有人偷听后,他更加神秘兮兮地抓住这个谄媚的机会:“而且,巴人从前作为附属国,进献的贡品,晶莹剔透的璞玉,镶了鸽子蛋般大小夜明珠的扳指,都被他扣下了。说是抓获南疆俘虏,他只是去村落转转,找些村民充数。” 他没有注意到,萧洋在听到他最后一句时,眼中闪过一丝狡色。抓村民当俘虏,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军队有关吧,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参与呢? 某人自以为邀功谄媚,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 萧洋在士兵们红了眼眶的告别中,坐上回云城的马车。太守洪远程还在因为萧鸿的失踪,美滋滋地在府邸中摆宴,哪里会想到这位爷平安回来了,更不可能想到自己的乌纱帽也要掉了。 一朝沦为阶下囚,昨嫌紫蟒长,今怜破袄寒…… 第五十九章 一石二鸟 洪远程这几日还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萧洋,忽然就一列锦衣卫冲入将他五花大绑。 见左右侍卫都无动于衷,洪远程惊怒交加,大声吼道:“你们反了不成?” 为首的一名锦衣卫面无表情:“这句话你应该留给自己,我劝你安生些。” 两声拍手响起,葛朋笑眯眯地走入房间,本来是洪远程的侍卫见到他却退到一边垂手侍立,俨然一副已经被收买易主的样子。洪远程见状大惊,还没明白事情的始末,就见葛朋对着为首锦衣卫点头哈腰、顺便递过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刘大人京城原道而来辛苦了,还是陛下信任刘大人的能力啊。” 所谓的刘大人含糊的唔了一声,也不掂量大概有多少银子,便熟练地扔进袖中,显然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洪远程也是官场混迹多年,如何看不明白?他隐约感觉自己算是完了,却还是有一股怒气从肺腑中熊熊燃烧。那刘大人估计不好惹,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转向何明,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养只狗况且有感情,都不会像你这样反咬一口!” 他的辱骂并没有让葛朋脸上笑容稍有僵硬,葛明微微躬下身轻蔑地俯视着他:“太守把我当过人看吗?太守可是重罪在身,我忠于陛下才举报的,怎么能和太守有感情而同流合污呢?”说到最后,他嘴角笑意越来越讥诮。 洪远程噎住,恨恨地看着葛朋得意的笑容,捂住胸口几乎窒息。 于此同时,赵将军接到了请柬,说是京中来使刘旭,陛下知他上报功劳有所恩赏,要在云城宴请他。赵迟辉自然不疑有他,乐呵呵地进城赴约。 却没想到是鸿门宴。 赵迟辉看起来一身赘肉,挣扎起来力气还颇大,但在刘大人一声“你要抗旨吗”的喝问中动作戛然而止。 他始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抬头望向刘旭,声音都在颤抖:“刘大人为什么要逮捕功臣?为什么要引我至此?” 刘旭轻蔑嗤笑:“功臣?你自己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吗?” 接着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上面漂浮着的绿叶,浅啜一口继续说:“如果在军营里逮捕你,士兵们不明就里,岂不是不太好。” 赵迟辉隐约猜到萧洋做了些什么,心中发凉,面如死灰地躺回地上。 …… “锦衣卫已经出动,那两位都入狱提审了,对他们居处进行搜查。属下已经去过,顺便加了点材料,”夜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们本来藏起来的那些证物就够处斩了,属下只是把那些放到明面上。” 萧洋点点头。 “葛朋怎么处理?” 萧洋笑的有几分邪气:“无妨,一条疯狗纵然乱咬人,但也不敢咬手中拿着木棍的人,只会摇尾乞怜,还有利用价值。” 夜万年没有表情的脸出现一丝松动:“……”主子您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信啊? 萧洋站起身,仔细看着铜镜整理衣襟,随口说道:“你下去吧。” “……是。” 萧洋终于对自己的仪容感到满意,对着铜镜露出一个自信的闲侯招牌风流笑容,大跨步走向……猫五的房间。 时间尚早,猫五还在梳妆,动作轻柔地将金粉细密地沾染在睫上,萧洋斜倚门口入神地注视着她。 猫五终于缓缓放下手中物品,转过头来,笑容浅淡:“侯爷何事?” 萧洋挑眉:“无事就不能过来了吗?” 猫五:“……” 萧洋似乎颇有兴致:“怎么不让下人给你上妆?” 猫五垂眸:“妾自己会上妆,何必再让夏荷来做。” 萧洋摇头叹息:“你究竟会多少东西?这些倒也罢了,草药和虫蛇你怎会识得?” “侯爷这是在怪罪妾没有自我陈述吗?” 萧洋终于有些不悦,凑近过来,拿起梳妆台上的螺子黛:“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何曾怪罪于你?”明明前几日还如胶似漆,怎么一回来又生分了? 黛墨轻轻划过猫五眉梢,她闭上眼,睫毛却不由轻颤,就像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亲手为自己画眉…… ------题外话------ 萧洋(得意脸):夜还不认同我,苏田田,我是不是本来就很厉害? 猫五(面无表情):是,侯爷很厉害,厉害得差点被南蛮抓走。 萧洋(摸摸鼻子):意外,意外…… 第六十章 波折再生 南疆将军太守一案轰动大夏,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尤其是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南疆流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萧洋显然对这一结果也相当满意,乐见其成。云城太守职位暂时空缺,原来洪远程扔在一旁堆积如山的公文就都送到萧洋居府。萧洋很潇洒地大手一挥,徐容就苦了一张脸。这么多公文都派给他处理,太不人道了! 然而徐大总管相当哀怨的目光,被萧洋直接无视。 而葛朋这两天更是趾高气扬,除了见到萧洋时谨小慎微点头哈腰,俨然已经成为太守府的主人。徐容见他还算识相,倒也懒得理睬。 赵迟辉和洪远程被押送到京城处斩,观刑处人潮涌动。可是这个消息却让某些京城的大人物皱紧了眉。 萧鸿猛地抬头,平素温润如玉的眼眸透露出阴骘:“什么?萧洋没死?还扳倒了云城官员?” 兰看见他这副样子瑟缩一下。但萧鸿的冷厉果决正是最吸引她之处。 兰垂眸:“不知道猫五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能杀了萧洋,还和他一起回来了。” 萧鸿闻言微眯眼,陷入沉思:“萧洋是否会武功?” 兰继续挑拨:“纨绔公子的花拳绣腿,还能抵得上烈焰堂训练出来的杀手不成?” 萧鸿早已明白他这个二弟不是表面上的纨绔公子,此时听到兰的话不由冷笑,眉间浮现出不耐烦:“你下去罢。” 兰噎住,有些委屈:“是。” …… 在云城这样人流复杂信息广泛的地方,太守将军处斩这样的大事,也没有激起多少浪花,日子很快又恢复如常,街上依旧熙熙攘攘。萧洋甩手掌柜做的十分痛快,由着徐容和辛淳忙活,不时牵着猫五悠闲出游。 这一日,他却悠闲不起来了。 负责在军营与居府间传递消息的暗卫急急忙忙跑进来,脸色苍白显然内力已经耗尽:“报!南蛮三公主苗蝶领两万大军北上!” 南边的巴国一直被大夏人轻蔑的称为南蛮子,但是其实巴人极擅长用毒和骑射,对毒虫猛蛇颇有研究,打仗的时候毫不逊色。巴人民风开放,女子多性情豪爽抛头露面,被大夏认为是未经教化的野蛮人,但是像苗蝶这样的领兵打仗的公主也着实罕见。 萧洋十分头疼,传闻那公主十分剽悍,很多周边小部落对于她的名字就闻风丧胆。而且南疆以虫盅秘术为尊,从皇子公主的名字以虫为偏旁便可得一瞥,有着纯正巴国皇室血脉的苗蝶据说更是深得真传。 虫盅秘术十分特殊,在巴国是有身份有血脉才允许修习,所以一直保持神秘未曾外露,萧洋曾派暗探四处收集信息也无果。完全不了解虫盅的情况,萧洋皱眉想着,如果苗蝶能在军队大规模传播,那岂不是不战自破? 坐在一旁的猫五也不由微惊。自从生死边缘回来,萧洋已经不在向她避讳暗卫的存在,但这种信任却让猫五感到心中不安——自己可是他身边的眼线,得到信任反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巴国三公主?成为杀手前,烈焰堂会把部分情报信息汇总要求他们背下,其中关于巴国短短几页中,就有对苗蝶的描写: 善盅术,性残忍。需防其暗算,可攻其鲁莽。 巴人性格热烈易冲动,攻其鲁莽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情报了。猫五继续在脑海中回忆着,对于苗蝶和盅术却没有什么印象了。盅术太诡异神秘,连她也只知道,是巴国某些人的血能驱使盅虫,以血养盅后,施到他人身上。有一种说法是,施盅者不死,盅毒就是无解,只能等待发作后在急剧的痛苦中死去。 第六十一章 苗蝶 幽静的房间内,萧洋似乎在与空气对话:“苏田田的毒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含了几分笑意的声音回答了他:“应该是间歇性发作。” 萧洋抿唇:“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那人叹了口气:“殇断肠都在江湖上消失这么多年了,连此毒的药方都无可循迹,更何论配解药呢。” 萧洋沉默半晌,转而再次发问:“那巴人的盅毒呢?你又了解多少?”相比刚才听到苏田田的毒无解时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厉,现在问起自己可能将要面临的盅毒,语调却显得随意很多,似乎在揶揄调侃。 那人似乎被噎住,无奈苦笑:“你就这么喜欢打击我的自信心?”他自诩对毒术研究极深,听到萧洋的一句“你又了解多少”几乎气吐血—— 但是没办法啊!殇断肠是早就传说中的江湖禁忌,巴人盅毒更是天下无几人知的秘术,据说除了巴国皇室,其他见过盅虫的人都成为了死尸。 这也不能怪他啊! 萧洋似乎不这么认为:“大名鼎鼎的毒医圣手竟然一问三不知?” 那边已经传来磨牙声了。原来他正是乘风,原本都是他调侃萧洋,今天骤然吃亏,黑着脸忿忿。 平日里你趁着我演戏没少公报私仇,现在居然还…… 乘风压下扑过去的冲动(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打不过萧洋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盅毒一旦被成功施下,就几乎不可能得解,防范是最重要的。” 萧洋也正色:“但是怎么防范?” 乘风终于找回了存在感,轻咳一声:“这个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停顿一下,发现自己拿腔调也没人捧场,灰溜溜地接着说:“食物下盅毒是最常见的,但是像苗蝶这样精于盅毒的,很可能是在夜间操控盅虫接近。” ———————————————— 此时他们口中的巴国公主苗蝶,正一马当先赶向这里,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军队。 苗蝶挥鞭一声清叱,座下马再次加速。她犹自稳稳坐在马背上,还向后回望,看见风尘仆仆的士兵时,脸上露出不满神情:“怎么骑术都这么差……” 她的侍卫武继始终在她身后一丈,不多不少。此时见她回头的危险动作,诚恳劝道:“殿下当心。况且今日殿下快马行进一上午了,停军歇……” 苗蝶直接打断他的话:“安静。喋喋不休的,本宫要你管?” 武继立刻噤声,但面色却不见半分黯然:“是。” 苗蝶很是心烦。她和大哥打赌,萧洋这个百无一用的花花公子来掌管云城,原本的官员还突然下马,自己定能在半月内打下云城。可是现在仅仅路上已经过去三日了…… 还不是这些士兵素质水平太差!行军速度都不及自己交游速度的一半! 苗蝶狠狠挥下马鞭,却没注意到前面一个树坑。马儿吃痛猛然仰起前蹄,连人带马翻进树坑。 后面大军已经来不及停下,最前面的士兵惊慌失措地猛力勒马,痛苦嘶鸣此起彼伏却冲势未减。 场面似乎十分危急,而始终保持一丈距离的武继却瞬间冲上,策马飞跃树坑的同时一把捞起苗蝶。那匹马已经折断了腿,挣扎着爬不起来,苗蝶只好与武继共乘一骑。 短暂的骚乱后队形已经恢复如常,士兵大多一脸惊魂未定,倒是只要这两个当事者还面色如常。 苗蝶身上已是多处划痕瘀伤,又和男子共乘一骑,但对于这些她都毫不在乎,只是满面怒意:这下可是丢脸了!那么多士兵都看着呢! 不过这次她只是咬着下唇,没有什么动作。 武继认真策马目不斜视,沉声说道:“方才属下唐突了。现在殿下暂且委屈一会,找到扎营地再换备用马。” 巴国民风开放没有授受不亲一说,虽然共乘一骑也不得体,但至少对肢体接触不很避讳。像武继这样认真解释,倒显得过于中正,苗蝶一声嗤笑。 第六十三章 低估了他 在公主苗蝶的不耐烦中,五千骑兵终于接近云城开始扎营。 武继翻身下马,做了个请的手势,但苗蝶根本不扶他的手向平日般一跃而下,落地牵动伤口果然痛得嘶了一声。武继叹息,在怀中取出伤药递给她,苗蝶撇撇嘴,还是接过药敷衍地涂了几下,嘴里犹自嘀咕:“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 武继语气平和诚恳:“殿下玉体为重。”见苗蝶又要嗤笑,他接着补充道:“况且殿下明日还要领兵,如果伤口恶化,行动难免不方便。” 苗蝶微愣,勉强认同了他的说法,满不情愿地又重新给划伤涂上伤药。 苗蝶虽然容貌有异域风情姿色,但自小不爱红妆,而对刀戈盅术这一类打打杀杀的东西感兴趣。巴国皇帝很宠爱他这个女儿,就由着她去了,还给她请了许多师傅。 苗蝶确实骑术了得,这几日跟随她行军,士兵们便是平日勤于训练,此时也大多面有疲色。终于扎营休息,都松了一口气,很快各司其职安顿下来,只有负责炊饭的士兵还守着那几个热气腾腾的大锅。 苗蝶坐在自己的帐中,面前站着两个混进云城刺探消息的巴人,他们接到命令后赶过来回合。 “报告殿下,夏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军队,云城现在许出不许进,戒备森严。原来离城二十里驻扎的守卫军已经转移至不足五里。” 由于打算快速突袭,此时苗蝶带军驻扎地距云城不足三十里,此时她点点头:“如果三天他们还没接到消息,那真是和猪狗没什么区别了。夏人官员真是一群鼠辈,只知道把军队调近保护自己,那就失去了今晚趁我们远路疲惫夜袭的机会了。” 但是萧洋可不这样想。云城易守难攻,这样的优势为什么不利用呢? 上次损失接近一千骑兵,现在驻扎的军队加上云城内的守军,才勉强人数上能和苗蝶的六千精锐骑兵持平,他当然不会选择主动出击。将军队撤近些,兵力聚集在一处,是最明智的选择。 “报!巴人骑兵已经在三十里处安营扎寨!”萧洋挑眉,三十里?那个公主还真是狂妄自大。 不给她点惊喜,都对不起她这番心意。 “徐容。” 立在一旁的徐容骤然回过神来:“属下在!” “你去先会会那位公主殿下吧。”萧洋唇角一抹戏谑的笑,很有几分邪气。 徐容微怔,面色有点尴尬:“那个……辛淳之前说如果我去借兵,他铁定不给。”辛淳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不借就不借吧,居然还说他不靠谱!好吧他承认他是有点不正经,但是怎么能说他不靠谱呢?太过分了! 萧洋一脸云淡风轻,只是徐容却看出他的闷坏,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说让你去和辛统领借兵了?那么声势浩大,是去偷袭还是去自投罗网?反正你也会轻功,带两三个暗卫去放把火就够了。” 两两两……两三个人?徐容目瞪口呆,不带这么坑他的吧? 看见萧洋不似开玩笑,徐容欲哭无泪。带两三个人进入五千人的军营,这不是送死是什么?他绝对不去! …… 一个时辰后,徐容和三个暗卫弯腰藏在巴人军营旁的树丛里,树丛中荆棘扎得徐容呲牙。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犹自忿忿:“竟然让自己这么流逸俊秀的人做这样危险的事,简直是暴殄天物!他就是压榨自己轻功好!” 此时是巳时末,军营一片谧静,篝火的灰烬飘荡着零碎的火星。徐容正想起身,突然一队士兵提灯走过,赶忙缩了回去。 “都说公主杀伐果决,我看她也和那些女人一样小心翼翼。夏人那么胆小如鼠,根本不可能主动过来!”徐容听到嘴角微抽,打脸疼不疼? “殿下的决定,岂是我们能评论的。不过夏人就是一群老鼠这是真的,哈哈哈……”他们的笑声渐渐飘远,消失在夜色中。 徐容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那苗蝶还是很敏锐谨慎的,不像传闻中那般鲁莽。若是如此,就更难对付了…… 四个黑影在军帐间飘过。徐容有些焦灼:他们居然没有储备干草? 徐容和萧洋都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根本就没打算在此地久留,认为明早一战即可攻下云城,所以根本没带什么多余的补给军用。 突然传来女子带着威严的喝声:“什么人!”苗蝶本已经睡下,听到响动还是立刻醒来。 几乎同时,武继已经穿好衣服冲出,沉声回答:“属下去追!” 徐容微惊,再顾不得什么干草,直接将手中所有火折子点燃,向着四周乱丢一气,身后暗卫也同样动作。 徐容保留着的些许镇定在发现武继后荡然无存:他怎么越来越近了?怎么这么快? 他心中哀嚎:萧洋你这回可真是害惨我了……瞬间找回了当年被追杀的感觉,他轻功愈发飘渺。 身后三个暗卫渐渐不支,眼看武继就要追上,徐容低声道:“散开!”三人回忆,立刻奔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武继只是微微一顿,看出徐容在这里是领导者,又加速追向他。 徐容叹息,现在也不怕什么暴露了,反正蛮子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奇怪,骤然发力如云烟般消失在夜色中。 失去目标的武继停在原地沉默片刻,转身奔回火光四起的军营。 ------题外话------ 明天上架呀qwq 明天写战斗~ 还有俺心心念念的辛淳! 第六十四章 以逸待劳 东方初白,云城的将士们就被如雨的战鼓声吵醒。 “发生什么了?”“巴人开始进攻了!”一时间城楼下骚动起来,而值夜的士兵惊疑不定地看着远处尘烟滚滚,破土而来的骑兵竟一眼望不到头,不由心中骇然。 而云城外,辛淳率领的军队却有条不紊地快速列阵,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巴人骑兵在数百丈处站定,为首那一马当先英姿飒爽的,便是巴国三公主苗蝶。她身为一国公主,居然在最前面冲锋陷阵,可谓稀奇了。沙场上向来最忌着装颜色与众不同,可是她却在一众黑色铠甲中红衣鲜烈,很是醒目,颇有几分嚣张。 也有几个忿忿的士兵不堪侮辱,尝试弯弓搭箭射向那个鲜红的靶子,却因距离太远羽箭掉落,徒劳地引来巴人的一片嗤笑。 这时几个身影登上了城楼,最前面那人正是萧洋。猫五执意跟随,萧洋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萧洋举起长弓,那双常常含笑的丹凤眼此时因为紧盯目标显出凛然之意,身旁的猫五清晰地感受到他一瞬间迸发出的内力冲击。 苗蝶之前见过萧洋画像,嘲笑不过是个徒有外表的花枕头,她认出城楼上的萧洋来,见他居然不自量力地也想射箭,只是一声轻笑就转头继续审视着辛淳所带的士兵。 武继本也如此作想,可是他突然发现那破空而来的飞箭旋转势头不同寻常,一声“殿下当心”已经来不及出口,身体就未经思考地扑上去。 箭头没入皮肉,武继一声闷哼。 苗蝶摸着脸上箭擦过滚落的血珠微惊,挥挥手让身后士兵扶住武继,复又看向那个城楼上的男人。 他迎风而立,握着长弓勾勒出坚毅挺拔的身形,目光如炬给秀气的面庞添了几分坚毅,哪里还有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的影子? 武继拒绝了士兵扶他回阵后的提议,取出匕首径直剜出箭头,撕了布袍紧紧缠裹,依旧守在苗蝶身后。方才苗蝶见他受伤时,眸中刹那闪过的惊诧和关怀,已经足够支撑着他继续守护了。 萧洋见一击未中后苗蝶已有戒备,倒也不懊恼坚持,连发几箭便有几个巴人将领应声倒下,一时巴人队形散乱,人心惶惶。而夏人正相反,士气大振,辛淳旁边的几个冲锋兵已经欢欣鼓舞跃跃欲试。 直到一个身高六丈、手臂肌肉成块的彪形大汉出列,将弓箭对准萧洋,萧洋才平静后退,轻描淡写地用内力拂开直冲面门的一箭,飘飘然踱下城楼。 猫五在他身后低语:“方才那箭尖上显然淬了毒,侯爷可要小心。为何侯爷不在箭上淬毒呢?” “巴人对毒药的研究远胜我们,淬毒有什么用?况且南荒的药草也无人识得。” 猫五摇摇头:“他们确实解毒办法多,可是普通士兵根本拿不到上好的解毒药。要说毒药,这里毒虫毒蛇浑然天成,更不用担心了。” 萧洋原本没有细想这些事,闻言微讶,对猫五笑道:“那你先试试。” 趁着萧洋惊乱巴军阵形的机会,辛淳已经率军冲出,两军交战,一时杀生震天。 苗蝶手中长刀挥落,所及之处便是夏人殒命,可她显然并不满意。厮杀中她还有精力望向辛淳,只见那夏人将领在前开路,剑法精妙绝伦,同时不忘指挥士兵阵型。在这样胶着的战况中,夏军似乎仍是有条不紊,很明显训练有素。 苗蝶皱眉,这次出征真是变数颇多。萧洋那个传说中的闲王精于射箭已经是意外,但尚且构不成巨大威胁,但是没想到夏军中还有这样水平的将领。 一番缠斗下来,巴军已经渐显颓势。长途跋涉快速行进下来,士兵们已经是疲惫不堪,昨夜又被徐容的一把火扰了清眠而没有得到充分休息,今日在精神状态上就远远不及踌躇等待的夏军。再加上萧洋连斩将领的威吓,辛淳冷静睿智的指挥,纵然人数占优势,今日一战落败也是必然。 苗蝶看出这一点,有些懊恼自己的急躁,虽然心中仍有怒气,但也没有勉强,还是下令鸣金收兵。 见巴人撤退,辛淳倒也没有下令追赶,而是让所有弓箭手站成一排连续向他们的后背发箭,于是巴人队伍中不断有士兵倒下。苗蝶大怒,还是忍住回马再杀的冲动,生生吃下这个暗亏。 听到敲钲声,萧洋露出了然的微笑。一旁徐容也得意洋洋:巴人精神状态不好可是他的功劳! “恭喜侯爷!” 萧洋恢复沉思:“这次我们是以逸待劳,而且苗蝶过于轻敌,才如此顺利。他们人数七千远多于我们,而且还都是精锐骑兵。云城总共凑成五千守军,其中真正能出战的轻骑不足三千。” 徐容愣住,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我再去一次?” 他难得这么有积极性,萧洋却没什么好气:“你如果真的不想要命了就去吧,今晚进了军营保证出不来。” 徐容:“……” 确实如萧洋所言,是夜巴军营帐戒备森严,值夜守卫巡视不敢丝毫懈怠。苗蝶回来后,处置了昨晚那几个玩忽职守的巡夜,军中一片肃然。 武继已经处理包扎了箭伤,面色有些苍白的垂手侍立。苗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下巴微仰吩咐武继:“你去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武继明白她是要为动用盅术做准备,想到每次公主施盅术后都会身体虚弱,心情有些低沉。 武继低声问道:“是闲王还是那将领?”虽然萧洋已经降级为侯,奈何风流闲王的名声太响亮,巴人还是习惯叫他闲王。 苗蝶翻个白眼:“给闲王下盅岂不浪费……”说到一半,萧洋俊逸面庞和坚毅身影浮现眼前,她感觉有些说不下去,生生扭转话题,“那个将领才是关键,指挥若定,我看出他是全军的核心。” 武继忽然想起自己这一箭之仇,心情莫名其妙地有些黯然…… 骤然醒过神来,自己这是在想些什么?作为侍卫,保护公主献出生命也义不容辞,他为什么会生出公主为自己这样低贱之人报仇的想法? “是。”武继再不多言,低头退出营帐。 ------题外话------ 新文上架,等你来看! 手动笔芯qwq 第六十五章 盅毒 夜色漆黑如墨,正如它所掩盖的罪恶一样。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排五只小虫子正快速爬过。就算看见了,大概也只会以为是速度快些的蚂蚁。 苗蝶正在包扎手腕,血液和精神的同时过度消耗,让她总是健康红色的脸颊变得格外苍白。武继见状神色微微黯然,取出补心丸递给她。苗蝶看也不看,直接扔入口中,向后倚着营帐长出一口气。 苗蝶闭上眼,感受着那丝鲜血的联系。 而她的目标辛淳正坐在军营里,正在挑灯处理军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着又写作战策略。 这几日云城积压的公文基本清空,又是作战期间重心全部放在军务上,徐容无所事事,被萧洋踢过来给辛淳帮忙。此时他已经哈欠连天,自来熟地拍拍辛淳的肩膀:“你就不困吗?” 辛淳有一瞬间的僵硬,冷淡回答:“事情还没处理完。” 徐容以为他是不喜自己偷懒,放下手中的毛笔,苦着一张脸:“辛大统领,小的是真的快睡过去了。” 辛淳看他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由轻笑,正想让他先去休息,却见徐容突然脸色大变:“你脚下是什么!” 辛淳愕然低头,这才感觉腿上有些刺痛,仔细望去发现袍上有几只小虫。他一脸浑不在意,不过是被虫子叮咬了而已,这在南疆太常见了,徐容京城过来的人真是大惊小怪。 徐容却一跃而起,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表情异常凝重,迅速从怀中翻出一个纸包将药粉撒向那些小虫。 被药粉包裹后,小虫挣扎几下就不再动弹,徐容还不放心,取下别在领口上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刺穿虫子尾部。 与此同时,苗蝶面带惊怒地睁开眼,然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盅术在南疆几乎是最顶尖,比起她的师傅也毫不逊色,从未出过这种意外。武继也心中震惊,但还是强做镇定,为苗蝶倒了一杯温水,轻拍她后背。 苗蝶举起一只手示意他无事,弯腰片刻终于缓过来,只是这次脸上已经是殊无血色。 武继低声问道:“殿下没有成功吗?” 苗蝶怒气浮现,骄傲如她从未受过如此挫败:“死了三只,有两只成功种下。” 如果只种下两只盅虫,是无法完全控制中盅者的,也不能致命,至多只是噬骨的疼痛。 武继难掩惊讶之色:“居然死了三只?究竟是何人有此本领?我巴国秘术怎会外泄?”他一向言简意赅,一连串说了这许多,可见是惊讶到极点。 苗蝶这次出征本未打算施消耗极大的盅术,是以只带了从五年前就一直随身培养的本命盅虫。瓶子和盅虫看似不起眼,实则威力极大,现在却被夏人破了,如何能不惊讶? 苗蝶怒气渐渐褪去,有些疲惫地再次闭上眼:“那人手法应该是极娴熟。” 武继沉默半晌,劝慰道:“不过两只也够那夏人受的,至少肯定不能再指挥冲锋陷阵了,目的就算达到。只是殿下要好生休养。” 他们口中的那人却不如他们所想般娴熟淡定,徐容正急急撩起辛淳下袍,看到那小腿上的两个红点如遭雷击。 而辛淳的反应也不必他小,迅速拽回布料,满脸怒容:“你做什么!” 徐容恍若未闻,焦急喃喃道:“还是晚了还是晚了……”不由分说又抓住辛淳手腕把脉。 辛淳被他这突然举动气得不轻,措手不及,用力抽回手,却恰逢徐容松开手,重重跌在地上。 徐容那只给他把脉的手犹自僵在空中,眼睛瞪得极大,写满了震惊:“你你你……你居然是女的?” 看向辛淳,他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她已经摔在地上,忙不迭地又要扶她起来。接触到她的手又是一僵—— 对啊!她的手虽然因为常年拉弓射箭长满茧子,不是什么女子柔荑,但这纤细小巧,也不像是爷们啊!他原来怎么就没发现? 肢体接触已是让徐容感到尴尬,突然回想起原来他没少套近乎地,凑近去跟人家勾肩搭背,瞬间有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信息量太大,徐容脑中一片混沌,半晌才渐渐理清今晚发生的事情,这才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辛淳的表情已经由初时被发现的惊讶担忧,变得坚定而决然,就像她很多次坚强面对命运一样,却听见徐容又转移了话题: “你中盅毒了。” 辛淳的决然凛意一下落空,有些茫然,待她反应过来徐容的意思之后,一脸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腿:“你说那几只小虫子就是盅虫?你今天晚上够了吧?要是这样,我在南疆待这么多年,早中了无数次盅毒了。” 徐容见她居然不相信自己,有些不满地回答:“当然,我可比那些混日子的御医强多了。” 辛淳嘴角微抽,但接着徐容就满是担忧问道:“有没有感觉恶心眩晕?头痛?刚才咬伤的地方火烧般灼痛?或者……” 辛淳本想不耐烦地回答没有没有都没有,不要大惊小怪了,可是看见徐容收起嬉笑后真诚的担忧,心中微动,再也说不出口。 她的父母只在意她能不能替他们的宝贝儿子从军,她的士兵只看着她的骑射之术拍手叫好,何曾有人关心过她?何曾有人问她累不累,痛不痛? 她嘴唇微动,突然伏下身去,抱着自己的右腿,痛苦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徐容大惊:“你怎么样?盅毒这么快就发作了吗?” 豆大的汗珠从辛淳脸上滚落下来,她颤抖着点点头,想对徐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终是徒劳。回答的声音断断续续低如蚊鸣:“像是……刮骨之痛……” 第六十六章 血誓 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捱过更漏缓缓,辛淳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划出道道血痕却浑然不觉。起身的动作无比艰难,她感觉拖在身后的右腿已经不属于自己,努力忽视那尖锐的刺骨之痛尝试调整许久,才使走路的姿势看起来稍微正常些。 翻开简陋的木柜,随便拿了颗红色药丸,碾碎沾水涂在脸颊上。她此生从未接触过什么胭脂铅粉,屋中也没有铜镜,现在急需,也只好这般敷衍一下了。她这样不讲究薄厚地直接敷在面上,也只是让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稍微有了些血色。 巴人已经得到休整,苗蝶又有所警惕不可能再像昨日那样因为轻敌败退,今天一战尤为重要。况且昨天她能看出情势不利立即下令撤退,将损失降到最低,可见也不是鲁莽之人。若是自己在现在关键时刻出现问题,那么士气一定会受到极大损伤。 辛淳忍不住叹息一声,揉揉有些僵硬的四肢,换上坚毅平静的神情,走出营帐。 徐容迎面而来,见她出来笑容凝固,压低声音说:“你还想不想要腿了?快回去!” 辛淳闻言微仰头,紧紧抿唇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徐容有些懊恼,盅虫肆虐的痛苦她偏偏要坚持,她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只得又解释道:“就半炷香的功夫,上个药。” 两人坐定,徐容已经由昨日的震惊恢复平静,两人都默契地不提辛淳身份问题,也不提传说中的盅毒无法可除。 徐容炫耀地把药瓶在辛淳脸前晃晃:“昨天连夜熬制的,这天下除了巴人还有谁能向我这样,这么快就制出防止盅毒扩散恶化的药?” 辛淳方才已经注意到他顶着的两个大大黑眼圈,心中的感动之情刚刚冒出,就被这句狂妄自大自吹自擂的话冲刷的一干二净。辛淳无奈扶额:“是是是,徐大总管最厉害。” 徐容脸上的得意之色没有因为这句话的敷衍而有丝毫衰减,对着辛淳绽放一个灿烂的微笑,就把药膏在掌心摊开,动手掀开下袍角准备挽起褶绔。 辛淳不由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之色,讪讪道:“我自己来吧。”弯腰挽起褶绔露出受伤的右腿。 徐容摸摸鼻子,其实他也只是面上强装镇定,任谁知道自己一直称兄道弟的同僚是女子,也会受到惊喜啊! 辛淳指尖轻蘸徐容手中药膏,相触的同时,两人俱是动作一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她微微皱眉,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军营中生活这么多年,就是被发现了身份,也不应该扭捏起来?毕竟连她也从未把自己当女人看。 辛淳原来腿上盅虫钻入的那两个小红点,已经发黑溃烂,徐容便是经验丰富看着也心中一沉,暗忖盅虫估计早已钻入骨血之中。 辛淳将药涂抹到创口上,突然面色极为痛苦,五官都有些扭曲,抱住腿发出低沉的闷哼,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直至血液流下,也不肯喊出来。 徐容急忙上前扶住她,不让她抓挠自己的伤口,于是辛淳下意识用力抓紧手,指甲深深嵌入徐容掌心。徐容呲牙吸气,却握的更紧。 半晌,辛淳终于感觉腿骨中疯狂躁动穿噬的疼痛停下来,像猛虎安静地伏在地上,长舒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徐容的手,闪电般缩回手,却见他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我……”辛淳有些惶然无措。 徐容放下袖子遮住自己的手,微笑道:“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辛淳一愣,好像还真是? 徐容干笑两声:“那个……其实我也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不过既然现在不那么痛了,就说明还是成功了对不对?” 两人在军营中穿梭,将士们都已经起来,正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准备就绪,进入备战状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坚毅。他们都明白,今天的交战将会异常艰难。 苗蝶也正在领兵前进。相比昨日有几分匆忙,现在巴人行军中队形仍是分毫不乱,只有整齐的马蹄踢踏之音在荒原回响。武继经过一夜休整,伤情稍微恢复了些,仍是坚持要跟在苗蝶身后。那身长六尺的彪形大汉举着弓箭骑在最前面,轻蔑地望着城楼。 两军缓缓排开,形成对阵之势。 城下的巴人骑兵足足是夏军的三倍,夏人骑兵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悲壮。 徐容余光瞥见自己身旁辛淳仍旧身姿笔挺,犹是心中感叹,自己对于她骑马射箭的英姿飒爽已是钦佩,不曾想竟还能坚强如斯。忆起萧洋在乎的那个女子,在殇断肠发作时依然保持平静,感慨红颜真是不可小觑。 同样看见这一幕,苗蝶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怒,那夏人统领居然还能安然带兵!肯定是背后高人帮了他! 苗蝶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无法容忍自己这些年一直引以为豪的盅术,显得这样可笑且不堪一击。她突然猛地咬破手指,鲜血淋漓地在胸前诡异地画着,口中喃喃,一双眼睛变为血红色而眼神疯狂,显得很是狰狞怖然。 旁边武继大惊失色:“殿下,不可!” 这是巴人贵族血脉特有的保命之术,血誓,能让精血培养出的本名盅虫威力突然翻倍。但是此术对身体伤害极大,过后会昏迷不醒,而且历史上使用超过三次的巴人都七窍流血暴毙。通常只有遇到极大的威胁时,他们迫不得已才会动用。 而此时,苗蝶竟然祭出血誓! 武继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军将士已经开始冲锋,距离越来越近,辛淳却突然变色剧变,身形摇摇欲坠。挣扎片刻,马蹄绊到石子猛地一晃,她显然已经失神无力在抓住缰绳,眼看就要跌下马来。 千钧一发之刻,徐容从马上飘起,再顾不得暴露的问题,轻功施展如鬼魅般飘过,落在辛淳马上扶住她。 后面的夏军见状不由惊惶:他们的主将发生什么了? 苗蝶冷冷看着夏军的骚动,心想着主将先折士气必沉,却忽然感觉喉间腥甜。她一只手捂着脖子,生生将涌上的鲜血咽回去。 第六十六章 顺利回城 夏军原本看到人数的悬殊就有些绝望,现在连一直被他们奉若神明的主将都突然坠马,不由惊惶失措,很快被巴军冲击地七零八散。 萧洋在城中得此情报,面色微凝,沉声道:“鸣金收兵!按进城的那套作战策略执行!” 巴人可不会见到敌军撤退就停手,听到鸣金声士气大振,乘胜追击。杀声震天,到处都能看到倒下的巴人。辛淳被血誓后盅毒发作的噬心疼痛席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可是却异常清醒。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兵接连战死,伤亡惨重,她觉得这痛苦甚至比盅毒更甚。 城门板缓缓放下,夏军且战且退,接近城楼。苗蝶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将士们,一股作气,攻下云城!被懦弱的夏鼠困住,就是我们巴人的耻辱!” 清亮的声音在四周回响,巴军闻声激动吼道:“冲啊!” 萧洋再也不能安坐,不顾危险登上城楼。那巴人大汉之前在乱军杀过如砍瓜切菜,一脸无所谓的轻蔑,此时见到萧洋终于出来,咧嘴一笑,立刻张臂拉满弯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连射三箭。 萧洋射箭的动作被打断,不得不分神挑开箭。他脸上阴云密布,挥挥手一排弓箭手便上来站开,不断涌上,密密麻麻站满城楼,箭矢便如疾风骤雨般落下。 所有尝试涌上城门板的巴军都葬于箭雨下,一时威慑力颇为有效,已经不敢有人靠近城门了。巴人大汉对他这近乎挑衅的行为一脸怒容,苗蝶却只是微微冷笑:这种敌我不分的打法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巴人不能攻进城中,夏军也一样回不去。这样耗下去,结果只能是出城迎战的夏军全军覆没。没有了兵力,攻下云城还不是早晚的事? 苗蝶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分神想着,今天自己损失太大了,等血誓的反噬开始,至少两天不能正常领军。希望攻下云城不要让我等太久,否则就算是完成了十五天的赌约,也会被嘲笑吧。没想到看似无人领导的云城和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竟然如此难缠…… 苗蝶突然觉得不太对——为什么所有夏人都不急着登上城门板? 还未来得及仔细思索,突然就有一对骑兵从城门涌出:居然还有接应! 这就是辛淳之前制定后报给萧洋的撤退进城作战方略,这四百骑兵都是挑选出来的,不擅长两军交锋时近身厮杀,但是却骑射之术精准的士兵。他们一出来,箭矢便精确射向敌人咽喉和心脏,不似刚才雨点般满无目标乱射一气,效果更好,所过之处顺利开出一条道路来。 这样打个巴人措手不及的突击,立刻给乱战撕开了一条口子,虽然还是不足以扭转战局,但是用来掩护大军撤退确实足够了。 苗蝶见状咬牙,自己如此精细的布置,本以为天衣无缝万无一失,接过还是没能对夏军造成重创!怒火攻心,忽然感觉身上有些疲软,武继将一粒清心丸迅速塞入她口中:“殿下再坚持片刻,此地太危险,等回到营地。” …… 徐容扶着浑身颤抖的辛淳,早已失去了翩翩的风度,魔怔般地不停用马刺踢着马腹,直直冲入云城犹不停下,一直奔进萧洋府邸,口中喊着:“下人都去哪里了?把所有镇痛的和驱虫的药草都给我拿过来!” 下人见是徐大管家,虽然惊讶于他从未有过的如此失态,但还都是急急忙忙按他的吩咐,去翻找府中存着的药草,足足拿了两篮子过来。 辛淳手捂着心口,呼吸已经有些困难,眼神呆滞。徐容暗道不好,这盅虫还是繁殖扩散到全身了,这下竟然已经到了攻心的程度。他止不住地责怪自己医术还是不够精妙,连夜配出的药方也没能挽救她。 药草送至,徐容快速在药篮中翻找着,下人已经看不清他手指的动作,只觉得他目光如炬。快速挑出想要的药方,徐容居然也不令下人送水煎药,就那样掰碎了喂给辛淳。 再想不起来什么男女大防,挥退下人,徐容就迅速解开辛淳身上铠甲,卷起褶绔,看见她的右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些浮现在她腿上的密密麻麻的图案是什么? 之前发黑溃烂的伤口,现在已经变成触目惊心的鲜红色,显得十分诡异。 徐容大概明白了,很可能不是自己的药出了问题,而是苗蝶动用了某种南疆秘术。 自认毒术造诣天下无双的他,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对于南疆隐秘的皇族秘术,他一无所知,根本想不出任何施救的办法。 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吗? 辛淳忽然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徐容急忙贴近耳朵,听她气若游丝道:“你不必为我难过,这本来就是我的命运。我曾经不服气过,以为那是坚强,现在看了,不过是笑话罢了。” 徐容不由吃惊,她这怎么像是回光返照前的一瞬清醒? 辛淳继续艰难说道:“只是……可惜了那些追随着我的将士们了……今天死了那样多人,都是因为我的失职,害死了他们……这让我怎能安心的去阴间?” 徐容大声道:“怎么可能是你害了他们?明明是你被下了盅术。你一直很坚强,你其实根本不必这样强撑着,像今天这样。你有什么可愧疚的?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死?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江湖上传说中的毒医圣手,我怎么会让你死?”徐容越说越激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今天猫五留在府中,听说徐容忽然回来,辛淳似乎受了重伤,匆忙地走过来,刚刚到门口,就听到毒医圣手这四个字,脚步微顿。 毒医圣手乘风?他就是自己曾经猜测过的萧洋身边的高人吗?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只是萧洋怎会能得到这等人物甘愿自降身份,只做一个小小的管家,说白了还算是个奴才?她忽然想起烈焰堂情报录上说,乘风很可能就是当年程氏惨案中的程家遗子程丰。 还真是错综复杂…… 猫五走入房间。 公告 评论补币 愚蠢的水水把订阅红包发错了,顺手就点了个月票红包_(:3」∠)_ 所以,今天订阅了的小可爱们在评论区吼一声,水水以奖励评论的方式补发给你呀~ 以及,原来的评论活动照常呦,欢迎大家留言qwq 水水的qq:1609623059 爱你们! 第六十七章 猫五的方法 看到辛淳腿上繁复神秘的黑色纹路,猫五也不由吃惊:传说中的皇族血誓!这秘术怎么会被用到辛淳身上?看来那巴人公主还真是舍得…… 若不是当时她把烈焰堂那些落灰的陈旧书籍都翻了一遍,在一本看起来很古老的图腾上面无意中瞥见了这图案,大概也不会认出来。那时她只是觉得这图案纹路神秘阴森,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今日会用上。 那书中还写了什么?时间太过久远,不过是浩如烟海书籍中的一页,纵然近乎过目不忘如她,也有些恍惚记不真切。 猫五凝神思索的时候,徐容已经警惕地站起,把辛淳褶绔放下,用身体挡住猫五望向辛淳的视线:“你过来做什么?”只一瞬,他就已经由方才的语无伦次恢复了理智。 猫五轻笑:“何必如此紧张?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吗?你们男子分辨不出,但我可是早就看出来了。” 其实起初她也没有想到驰骋沙场刀光剑影的辛统领,竟然是个女子。但后来她注意到辛淳即便行军时,夜晚住宿也要避开士兵,就多留了份心。果然见她有几天半夜悄悄出来在树林里丢弃了什么,便恍然大概是月信来了所以需要藏掖着。 徐容闻言愣住:“啊?你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猫五见他对辛淳如此紧张,也大概明白了他们的心意,自然不点破,继续打量着紧闭双眼身体痉挛的辛淳。 徐容这次看她似乎略懂的样子,犹豫终究没有阻拦。猫五目光缓缓扫过辛淳的腿,回忆一点点涌来—— “血誓者,巴人以自身寿元精血养盅者也。” “此术若施,盅虫直入受盅者心血,一日乃无可回天,心脉迸裂而亡。” “施针之法,或有可救,两时辰为期。” 猫五眸色微暗,轻声问道:“发作多长时间了?” 徐容明明在毒术上更在行,不知为何却下意识听猫五吩咐,回答道:“阵上初现端倪,大概也就一个时辰。” 猫五沉默不语,连那古书上都说施针不一定有效,况且她从未试过,若是未能救治成功,很可能辛淳的死亡会背上全责。况且她不过一介百花楼艺妓,略懂医药还能搪塞过去,现在若是精通施针之法岂不暴露?江湖上的毒医圣手就在身旁,她可不敢托大。 作为冷血无情的杀手,她何曾理睬过无关之人的死活了?便是辛淳死去,又与她有何干系? 猫五蹙眉,想着萧洋,想着兵临城下的巴军,想着鞠躬尽瘁的辛淳,听到自己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我或许有办法医治。”此言一出,她自己也微惊,为何要走进这浑水中? 徐容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但很快又熄灭。对于猫五,就算她冷静从容,殇断肠发作时也面不改色,那又能如何?她不过是萧洋身边一个小小的尚没有名分的姬妾。 徐容还是生出一些侥幸想法来,自己已经束手无策了,试一试何妨。于是点点头:“有办法你可以试试,但是要小心。” 徐容守在辛淳床头,看着她半昏迷中仍是痛苦的表情,眉宇之间还残存着一股倔强,只觉得心不住抽痛。他早已恢复情绪淡定,但是心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冷却。这样坚强善良的女孩,偏偏受过这么多苦,如今又要在如花的年纪凋零…… 待到徐容看见猫五手中握着的长针之后,瞬间又不淡定了:“你想做什么?” 施针医术连他都不敢轻易动用,小巧的银针稍有不慎就会直接导致死亡。她却拿着足足有五六寸的长针,这是想杀人还是救人? 猫五叹息:“许总管信不信我?若是不信,我即便医治也会在你的监视下分心,我又何苦来?” 接着她抬眸看向徐容:“我有三成把握,决定权全部在许总管手中。” 她坚定的眼神似乎有种魔力,徐容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她,相信她的沉静,相信她的娴熟。三成把握么……若是不医治,按照辛淳现在的状况来看,恐怕一成活下来的机会也没有。 “我相信你。” 话音还未落下,猫五已经推门再次进入房间。时间拖得越久,盅虫对辛淳心脉的侵蚀越严重,她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巴人千百年来传承的秘法,还有流逝的时间。 猫五将五根长针整齐摆成一排,一次深呼吸之后,眼中已经再没有其他,思绪一片澄明。手执长针的她,像是执行人物时般专注到风雨俱无,只是此时没有了杀气。 躺在床上的辛淳的辛淳在她眼中,穴位构造历历在目,曾经烈焰堂的训练早已内化于心,正如庖丁宰牛。她轻轻拿起第一根针,手指没有一丝抖动,稳而缓地向后背穴位扎入。 随后她调动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周天,随后缓慢地向针尖上倾注。稍懂内力的人看到此幕恐怕都会大惊失色,因为将内力灌注到他人经脉中,稍有不慎就会导致那人气脉冲断而亡。这就是为什么武者只能靠自己长年累月地练习积攒内力,而不能夺来他人的成果。 而猫五此时就在做这有违常理之事。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透露出她此时看起来平稳安然的动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容易。她把自己内力压成极细的一缕,绵而不绝地释放着。稍有波折,恐怕辛淳就会身亡。 良久,猫五终于长舒一口气,移开轻点银针的手。现在她已经用内力护住了辛淳心脉,接下来危险就降低了很多。五根银针尽数就位,猫五确定已经封锁穴位后,开始最关键的一步。 辛淳此时因为心脉彻底被封住,得不到心血正常供应,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白。猫五知道时间紧迫,动作却仍不仓促。这次内力缓缓而出,竟是分成五股细流。 猫五咬牙,这样生生分流,经脉痛楚传遍全身,但是这样关键时刻不能有半点分神。她闭眼感受自己的内力在辛淳心脉中游走,寻找着…… 终于她感受到一丝轻微的波动,急速用内力包裹住。那盅虫开始挣扎,已经被猫五点穴动弹不得的辛淳竟然又颤抖起来,可见痛苦之深。 片刻过后,当这场不可见的战斗终于结束,猫五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猫五若无其事地掏出手帕,抹干净嘴角的血迹,收起长针。 她刚刚打开门,徐容就一脸焦急地迎进来:“怎么样?” 猫五平静回答:“目前仍然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是需要明日才能知道结果。”两只盅虫已经被她除去,但是辛淳心脉受到的损伤无可弥补。一日的鬼门关前过,若明天还如常,那应该是熬过来了。 徐容还想再问,猫五却已经迈着平稳的步子离开,徐容被晾在后面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身冲进辛淳房间。 猫五的平稳步子一直维持到进入自己寝房,关上门的瞬间,所有伪装尽数卸去,瘫软在床上无声地咳嗽起来。 面无表情地将再次染上鲜血的手帕扔进炭盆,看着那抹红化作灰烬。 内力耗尽倒是小事,只是自己今日也经脉受损,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恢复…… 而巴军营帐中,苗蝶也是同样不好过。随着夜幕降临,血誓的反噬汹涌扑来,如疯狂的海浪,击打使她肺腑俱碎。 武继站在一侧,脸上掩不住的深深忧色。 突然,苗疆捂住心口,又吐出一口鲜血,趴在桌沿半晌几乎窒息。武继急忙上前帮她顺气:“反噬怎会这般严重?” 苗疆痛地说不出话来,闭眼向后靠着营帐,良久才幽幽回答:“我的本名盅虫,全部死了。” “什么?”这么多年来,武继从未听说过种下的盅虫被杀死过。下盅前在体外的盅虫如果方法得当还是能够杀死的,可是盅虫一旦入体,就如同回归大海的鱼。更何况公主已经有过血誓加持,那本名盅虫更应该是不可摧毁的,怎会发生如此之事? 苗蝶摆摆手,意思是不想多言,武继的满腔震惊尽数收回,立刻噤声,看向苗蝶的目光更是充满担忧:殿下本来血誓反噬就是消耗极大,现在又遭本名盅虫死去的伤害,更是危险了。 …… 第二日。 比起昨日刀尖上过来,心犹有余悸,今天的平静显得十分不真实。 一些老兵甚至感到巴人这是在密谋更大的阴谋,是以兵士们总觉得今天巴军的安静中透着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萧洋也同样眉头紧锁,这样的不确定性最可怕。 而徐容的眼中喜色却满的几乎溢出来:今天辛淳居然真的可见好转!那些诡异的繁复纹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脸上痛苦之色也减轻许多,只是她还是一直昏迷,没有醒过来。 萧洋有些不满地瞪他一眼:“你怎么回事?” 徐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辛淳女扮男装之事,况且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更办法说了—— 一直被萧洋嘲讽脸皮厚的他,竟然感觉两颊有些发热,急忙清咳一声,故作正经地回答:“辛统领脱离了危险。” 萧洋挑眉:“然后呢?”这就足够让他眉飞色舞的? 徐容正色:“共事多日的同袍受难,自然心中担忧。”随及他眼珠一转:“而且属下这不是替侯爷高兴吗?侯爷若是折了一员大将,自然损失极大。” 萧洋撇撇嘴,徐容每次这溜须拍马,还能再假一点吗?估计是一直因为堂堂的毒医圣手给自己做总管,满满的怨气吧。 虽然他话说的挺有理,但是今天他怎么看怎么诡异。萧洋也懒得再探究他究竟出了什么猫腻,继续将目光转回辛淳写好的作战策略上。 现在已经不能正面对抗了,只能盼望着云城的天险能多守些时日,等到巴军军资耗尽。其实他原本以为巴人今天就会一鼓作气地开始攻城,可是为什么却如此安静?这不合常理,更不符合巴国公主的性格,这样他们就不担心给了自己机会吗? 于此同时,苗蝶头重脚轻整个人昏昏沉沉,可是站立不稳的她却还在向着武继愤怒地大吼:“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领兵攻城?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武继听着公主不住破口大骂,平静而极有耐心地扶住险些跌倒的她,又把她按回座位上:“殿下,您现在身体不允许,领兵如果出问题也会士气受挫,明日再攻城也是一样。” 苗蝶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继续威胁道:“武继,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侍卫,对我不敬是什么后果?” 她这样的威胁武继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所以武继非常清楚,其实看似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公主,根本只是说说,不可能赶走他,更不可能处死他。是以一脸镇定的回答: “属下冒犯了殿下,按罪该当处死,可是若是殿下因为属下的失职玉体有损,那么属下就是万死也难以辞罪了。” 苗蝶被他噎住片刻后,继续气恼地叫喊,不过这次气焰下去了很多。 所以,所有夏人惶惶不安的原因,原来如此简单,他们若是知道,恐怕会气吐血。 猫五细细涂上胭脂,掩去了自己不佳的气色。夏荷看到心疼地不由唠叨:“小姐真是心善,为了救人都伤了自己的身体。” 猫五感觉有几分好笑,没想到自己一个烈焰堂的杀手,居然有一天也能被人说成心地善良。转头向夏荷浅笑问道:“难道若是夏荷遇到有人濒临死亡,就不救吗?” 夏荷撅撅嘴:“如果要是会伤害小姐,奴婢就不救。” 猫五唇角微微勾起,听得夏荷继续叽叽喳喳:“而且小姐自己身体受了损伤,居然还特意掩饰,不然他们知道。要是换成奴婢,嘿嘿嘿,肯定趁机讹那个什么辛统领一笔。还有,小姐为什么不让徐容告诉侯爷呢?是怕侯爷心疼吗?侯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更宠小姐啊。” 猫五摇摇头,傻丫头,知道的人越少,越不容易暴露。 夏荷还是太天真,猫五望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如果有一日她知道自己是烈焰堂的杀手,会怎么想? 这个胆子小的傻丫头大概会吓坏了吧?只是她也会像清歌爱上的那人一样,出卖自己吗? 猫五忽然想到,如果萧洋知道了呢? 这个这些天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问题忽然冒出来,猫五的心脏似乎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