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仙赋》 魂灵殿 于凡界海界之上,天界之下,有一仙间灵界,分九域,为无殇,云汉,莫尘,九华,归未,扶桑,幽都,离刹,寻阴,传说灵界之人,与凡人颇为相似,同进黄泉,共入轮回,与之不同之处,便是灵界之人天生灵力充沛,体内皆存有三条灵根。 灵根是灵界之人存灵气之处,又如魂魄一般,永生永世便只有三条,若失尽灵根,便是灵气尽失,魂飞魄散,再无转世,永世不得入轮回。 灵界有九域,为无殇,云汉,莫尘,九华,归未,扶桑,幽都,离刹,寻阴,每域设有域主府,掌管域内大小事物,域主便为域内领主。 灵界灵君为界主,管理灵界事物,灵君府设于幽都中心,传说灵君府的筑灵台,用于休渡六界人之灵魂。灵君皆为筑灵台天选之人,待筑灵台有一出尘之人出世,筑灵台便会自动选择一人为新任灵君。 灵界云汉为一古陵,是为剑陵,灵界内可执剑之人,皆会上古陵寻有缘之剑,一人一生仅一把佩剑,待人死后,剑自会再归古陵,等待有缘之人。 传说古陵内有万千把剑,陵内有一诛罗殿,几千年来殿门从未开启,都说那诛罗殿中,是灵界的上古神剑——辞仙! 却从未有人拔出过那剑,便是那五百年前的灵界第一人——夙尘,世人称之为万剑之主,一世心念苍生,惩恶扬善,最终却死在自己剑下,万剑穿心而死,更是被古剑千问震得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神识。 阴阳门 传说阴阳两间交汇之处,有三扇门,分为璇玑门,渚如门,玄冥门,通往阴间为阴门,阳间为阳门。 三门是六界阴阳两间的唯一通道,阴门阳门各有一名守门人,为六界各选出一人,千年一轮。那些人,被称之为冥卫。 传说自璇玑门从阳间入阴间之人,生前多为善人,或平庸之极,或碌碌无为,所以通璇玑门之人最为多,终日不绝。自璇玑门阴门入,一路黄泉直通奈何桥,轮回转,通行之人可度化转世。 自渚如门从阳间入阴间之人,生前为恶人,死后都为恶鬼,或戮杀千人,或罪极深恶,入门之人不为多,约莫千日一人。从渚如门入,一片荒芜幽暗,或凶化为魔,或厉化为冥鬼,多时有死后入阴间再厮杀回来的恶鬼,千百年来却无一鬼敌过守门人,再入阳间。 说那玄冥门,千百年来少有人来,此为极善极恶,或为悲悯众生,既杀之千人,又救于千人。玄冥门后之界如何,无人知。 千百年来阴阳门平静无波,倒听五百年前,灵界一生人从玄冥门阴门杀至璇玑门,听说为了一名死后的女鬼而来,临了,却转身走了。 那人,便是后世灵界所称的第一人,夙尘。 黄泉赴 自璇玑门阳门出,便是黄泉,一路黄土漫天,沿途无一生魂,黄泉尽头便是奈何桥,奈何桥上有孟婆,终日熬孟婆汤,不眠不休。传说饮过孟婆汤的人,忘前尘忘前生,来世将不再记得往事。 奈何桥下便是忘川,千百年来都有不少人投入河中,或失足跌入,或不想来生,又或是天界哪家上神想不开,投了忘川,便是尸骨无存,神形俱灭。 冥界轮回转,便是主导灵界,凡界众生轮回,度化转世。入轮回转者,百年度化,继而转世,便是断了前世之缘。轮回转边三生石,刻有六界万物之神识,三生石千年淬精华而出,得一金丝线,世称三生结。 三生结通为男女定情之物,有缘之人得之,便是二人神魂相通,三生不断。 黄泉之际,奈何桥边,本一片黄沙漫天,五百年前,却来了一名女鬼,那女鬼一身华丽红色嫁衣,在奈何桥边徘徊许久,路人也竟无人识她,问她为何不走,她道,等一人。 她这一等,竟在奈何桥边等了三百年,黄泉的黄沙漫天,被她种下了万棵扶桑花,生长的倒好,常年不败。 直到三百年后,似是终觉等不到那人了,未饮孟婆汤,便往轮回转去了。 楔子 一道白色光剑破空而出。 玄冥门阳门外一片阴暗,茫茫无边。 自五百年前那人走后,玄冥门之后便一直平静,至少那冥卫是觉得,玄冥门那头的一阵阴暗,一阵苍白这些年来从未变过。 正是这日,却见到那一片阴暗之中,似有一抹白色缓缓而来。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从玄冥阴门入,这人从何而来? 少年一身白衣飒然,手中的剑似幻,匿于无形,只能隐约见一束白光自右手中出,灵气正盛。 那冥卫原本讶然,看清那少年模样,面色却有些松动,道:“我记得你,五百年前,你一人从玄冥门杀至璇玑门,临了,却转身走了。” 白衣少年面色未有多变,一步步朝他走去,似是笑道:“做个交易,你开门放我走,或者,我杀了你。” “果真是灵界世人称之的千古第一人,还真是胆量不小,你可知,在别人眼中的至善之人,你死后,可是入渚如门的。”冥界守门人,虽忍受千年孤苦无聊,却是被开了天眼,来人的前世今生,一看便知。 “即便是无意入了玄冥门之后,你所做之事,也不能够再下轮回了,何必执着回去,死后再去往那渚如门与例鬼厮杀?!” 回去,不过为了见她罢了。 为一人入得黄泉,也为一人再回世间。 等了五百年,一轮回下黄泉,他不舍,不舍让她一人留那世上。 还未许她千里红妆,千人相送,万人喜庆之贺,未许她千年扶桑,一生一世逍遥人,怎可留黄泉! “咻——” 白衣少年催动灵力,手中的一片光影便释然,径直往守门人而去。 冥卫右手旋出一道光障,挡住他的剑,道:“你杀不了我。” “杀不了你,废你半生修为而已。”话音落,那少年催加灵力,那剑便加大力度往冥卫而去,那人略微有有退后之势,刚脆撤了光障,往边上闪过,这才祭起自己的佩剑,向那白色光剑而去。 一阵电光火石。 少年手中的剑应声而出,却是全然变了样,只见那剑身欣长,一抹青色,幽暗如冰。 眉间不知何时便多了枚青色符文,微微泛着青色灵光。 正这时,远处的阴暗处忽又多出几丝波动,似有什么东西往这边过来。 那少年稍加腕力,冥卫便退了几步,不回头看,便知道那是冥界的冥魂兽,辅佐守门人抵御想再入阳间的魔兽,他五百年前从玄冥门杀至璇玑门时,便是杀了不少。 冥卫见他有些分神,从背后挥了剑过来,“小心啊,我可是什么正人君子。” 白衣少年好像早知晓他会挥剑,还未回头,手中的剑便挡住了他的剑。 不过刹那,那冥魂兽便也到了他前面,十几只,对他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长的牙,似是想要吃掉他。他此时也不得顾及身后的冥卫,转身左手一手击退他,右手中的剑身一旋,直直插入离他最近的一只冥魂兽。 兽群中扬起一阵血,少年身形往后一闪,白衣无尘,更无一丝血迹。 当真是“一剑杀千人,不沾一缕红。” “咻——咻——” 一阵剑声,便见得那冥魂兽群中一阵血色横飞,一道白色身影游离在其间,潇洒利落。 一阵血光过后,那少年手中的剑一挥,便是一把蓝色光剑,直往玄冥阳门而去。 冥卫见那白色光剑居然又生出一剑,心里颇有些惊讶,却也只是微微一愣,继而也反应过来,终明白自己是疏忽了——万剑之主,自然手中不止一剑。当机立断,舍了兽群中的白衣少年,往阳门去。 那白衣少年见他往阴阳门而去,白剑脱手,任由它自行与那群冥魂兽相博,飞身而起,直冲着蓝色光剑而去。 “哐——”刀剑碰撞之声。 “你可知,硬闯阴阳门,要付出什么代价?!”冥卫被他逼得急往后退,“还是莫要执迷不悟……” 代价?! 他怎会不知,五百年前只身从阳间闯过来,神识损耗,最后失了一魄,那时于他当如断了一臂,可这时于他,当枉若虚无。 且只怕,硬闯的,不只是他。 按她的性子,莫说他还活着,尚有神识在这世间,即便他死了,地域之门,她也会闯。 若他不回去,再失一魄的,是她。 云汉魂灵殿,九华逝千门我都进过,魂飞魄散,冥界阴阳门,奈我何?! “咻——”只一声,那少年运功而上,冥卫不敌,急速往后退去。 “噗——”一阵红色鲜血喷出,那人被击倒在地。 少年手中不知何时竟又多出一把青色灵剑,临空带起一阵风刃,直朝着琥珀色门长击而去。 扬起一阵飞尘,待飞尘散尽,也只见那琥珀色门上生生多了一条裂缝。 手中卷起一阵风障,直击那门而去。刹然,便见那琥珀色门缓缓而开。 他见了那一抹如同他一般的白色身影。 那人手中握着的剑无形,身在魂冥兽群中,白衣上染了一层似紫似红的血,却也去不了她那一身傲然摸样,心里纵使是多少害怕,面上还是无一丝波澜。 是了,这还是他教的。 只是如今…… “不怕,我在。” 扶桑怜 青凌阁北阁处,仅有一片竹林,几间茅屋。 那青翠竹林之间,偶而得见一青一白两道人影。 一阵刀光剑影。 “师兄,你又输了。”那白衣少年手中执的是木剑,无意间有林间竹叶落下,无一丝波动,便断作两片,潇潇而下。木剑至那青衣少年的脖颈,白问辞嘴角稍有几分笑意,见一身青衣的牧淅依旧一脸淡然,便也觉得无趣,松了手想要收剑。 牧淅无语道:“早日便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和我比剑甚是无趣,你有这分闲情,不如多去藏书阁看看书,要真想打,待半月后四阁会,有的是机会。” 话音未落,白衣少年剑才收到一半,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风声,立马将剑换了方向,向后方挥去,笑道:“师父,又来偷袭?!” 一剑挥空,无半分人来的波动。 牧淅也微微有些愣神,方才明明看见—— “我动手了?” 听得一声,便见一青衣老者蹲坐在一丛新出的竹笋边上,脸色微微有些红,手中抱着赤红色酒壶,狂饮了一口,向那白衣少年道:“你这孩子,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我都没动手,你自己疑神疑鬼的。” “酒鬼。”白问辞小声一句,分明之前每次都是如此,和牧淅刚比完,剑都未来得及收,他就一剑从背后刺过来。 青凌阁有东南西北四位阁主,就北阁阁主青云最爱喝酒,整日以酒水充饥,每月主阁分过来的银两都用来买酒,活脱脱一个酒鬼。 “师父。”牧淅倒是一如既往的行礼,还拉上了一旁的白问辞一同,又听青云道:“今年四阁会,你二人恐怕是不能参加了。” 白问辞本就觉得阁中无趣,只能每日与牧淅过些招式,一年一度的四阁会便是少有的乐趣之处,这一听他说四阁会不能参加,惊问道:“为何?” “前几日里有人往灵阁传了消息,最近扶桑域内有不少人不明失踪,你们二人去看看。”青云抱着酒壶,足足打了个饱嗝,似是无所谓的笑笑。 “师父…只怕…”牧淅开口,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只怕,白问辞年纪未到吧,青凌阁弟子外出任务,必须年过十六,可如今的白问辞,不过十五。 似是知晓了他想说什么,青云又道:“年岁什么于他无用,你去其余各阁随便找个凌字辈的人试试,除去凌潇等几位师兄弟,谁打得过他?你且问问他,去不去?” “去!去去去!”白问辞整日待在阁中无聊至极,这时自然来了兴致,话罢,又立马转了话题,反问青云,“不过师父,您这整日就抱着个酒壶,待在北阁不出门去,怎么知道消息的?” “定是淮芷江又来过了。”牧淅清声道。 “啧啧啧,”白问辞一听是淮芷江,便又有了打趣牧淅的想法,“最近这淮絮师妹往北阁跑的倒是有些勤,师兄……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不可胡说。”牧淅淡淡看了他一眼,面色未变,“休要毁了人家姑娘清誉。” “知道,知道。”牧淅一开口他便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看上的不就是西阁喜欢穿黑衣服那位?整日摆个臭脸,和谁都欠了他钱一样。” 青凌阁这一代凌字辈的弟子,年龄大多都上了二十成年,唯有白问辞,牧淅,淮芷江,安浅生四人年纪相仿,不过十五六岁,应是最能玩到一起,却是这白问辞与安浅生,频频互相看不顺眼。安浅生嫌白问辞话太多,人太烦,一身白衣太孱弱,偏偏每次四阁会二人过招,他从未赢过白问辞;白问辞嫌安浅生性格太古怪,一身黑衣太阴沉,偏偏东南西北各个阁主,一众弟子中最是喜欢安浅生。 正这时,青云又带着一身酒气开口了:“我还听说,北陌亭那七公子不日便要入青凌南阁,待他入阁,问辞你平日行事可要收敛些……” “我和他无冤无仇,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好像我和他苦大仇深似的,他人还未到,就想着如何不让我二人遇到。”白问辞不解,况且要真说有什么仇,都是他八岁那年之事,还不是他得罪的顾期,却是在外人眼中,倒是顾期把他们南千府幻影阁给得罪了,这怎般算,都应当是顾期躲着他,这怎就成了他要躲着顾期了? “徒儿知道了,师父,”这时白问辞还未说话,牧淅便开口答了他的话,“如若这几日便要前去扶桑,想必与那顾期也怕是遇不上,日后若是师弟只在北阁走动,那人也不到北阁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白问辞这时算是懂了,灵界都传闻“南千白问辞,北陌顾砚临。”,都说他二人是近些年小辈中最能闹腾的,白问辞一人将青凌阁,幻影二处搞得鸡飞狗跳,顾期便也是只一人,便把北陌亭闹的鸡犬不宁。 他和顾期若是遇到,不怕打起来,倒是青凌阁的一众阁主怕,有一个白问辞就够了,现在还来个顾期,若是遇到,非不出点什么事才好。 北阁主青云又最是怕麻烦,以往白问辞都是到处疯跑,总惹出不少事,青云便总是被各个阁主叫过去,今日东阁明日南阁,实在有些麻烦,便下令让白问辞不能出北阁。 白问辞哪能答应,偷偷跑出去过几次,青云便直接威胁他说再出去就把他赶回幻影阁,他才安分下来。无法,虽说青凌北阁无聊,可无殇南千氏一族,律法最为严厉,族中弟子只知修炼,都是白问辞口中“书呆子”。 白问辞便是把幻影阁闹的不得安宁,幻影阁主虽对那时尚才九岁的长子有些不舍,却因他性情顽劣,再加上云汉古陵一事,只好将他送到了青凌阁来学艺,谁知这一来,便是六年。 “发什么愣啊,方才谁输了,做饭去!”正是这时出神,就受得青云在他头上一个暴击。 “哦,是,师父。”牧淅答了便要去,又被青云叫住,“你回来。” “你去。”指着白问辞。 白问辞无奈,只好拉上牧淅往厨房去,对这事也是习以为常。 第一章[一]剑影 灵界,青凌阁。 “青凌北阁南千离,西阁风浅生,东阁唐青平,皆为名门出身,你可要想好,此一入青凌,并不会因你手中的剑是幻影,就对你有另一番待遇,离刹北陌的这分安逸,便再与你无关了。” 走在前的青衣男子一步一步踏上天梯,头也不回,毫无波澜地道。后面的白衣少年紧跟着他的步伐,不管不顾他说了什么,只管笑道:“大师兄,那我拜入青凌阁,是北阁还是东阁啊?” 那青衣男子身形一顿,继是道:“南阁。” “南阁啊?!为何不是北阁啊,南千离在北阁,我却在南阁……刚好反过来,这样很别扭啊。”北陌期若有所思,却被前方的大师兄打断:“你们二人性格多少有些乖张,让你们同处一阁,怕不容易。” 这便是北陌期十多年来不明白之事,他与南千离,一位是无殇南千长子,一位是离刹北陌亭七公子,本是毫无干系之人。但也就是从小,北陌期犯错被罚,多少都会有人说句“你这脾性,倒是和无殇南千离别无二致。” 他其实很不明白,自己与南千离有何处相同,在外人看来,他性格略有些乖张,是各名门眼中的顽劣之徒,可他听闻这无殇南千家风严明,出山的皆是儒雅名士,南千离又是长子,南千家又怎会教导出他这般后人。 灵机一动,又急步追上那青衣男子,问道:“大师兄,那……南千离,剑法怎么样啊?” “不知。”凌潇如是答,回头看了看他,又道,“看路,青凌阁下有三千道台阶,若不小心跌下去了,无人救你。” “……知道了。”奈何大师兄回头提醒,他也只好噤声,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心里盘算着上了青凌阁怎么找时间到北阁找南千离切磋。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对话声。 “凌寂,到扶桑之后切不可鲁莽行事,师父吩咐过,你哪里都好,就是这性格,该好好磨练一下。”出声的是位青衣少年,言语中虽略带苛刻,眉宇间却是一片温和。 “知道了,师兄你说了不下十遍了。”被唤作凌寂的白衣少年满脸无奈,话毕,两人见了凌潇,立马乖乖行礼:“大师兄。” “六师弟,七师弟。”凌潇也回礼,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那青衣少年道:“回大师兄,几日前有弟子来报,说扶桑一些小镇最近有人频频不知所踪,我与凌寂前去看看。” 一旁的凌寂没同他一起回答,倒是看向凌潇身后的北陌期,笑问道:“师兄,这位是?” 凌潇回头看了北陌期,道:“哦,这是新入门的弟子,今日入阁行礼。” “哦。”凌寂笑了笑,冲着北陌期问道,“哪家名门啊?” “离刹北陌亭。”不知怎么,虽在外人看来他顽劣成性,他也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却见这人,总觉的气势低了几分。凌寂并未答他的话,和那青衣少年一起对凌潇行礼告别,然后对他微微一笑:“走了啊,小师弟。”罢了便措身而过,和那青衣少年往下走去。 目送他们走了许久,凌潇才转身往上走,轻声道:“刚才那人,就是我七师弟,南千离。” 北陌期似是当头一棒:“啊?!” 两人走了许久,牧淅才对南千离道:“刚才那位,是离刹北陌亭七公子北陌期?” 南千离毫不在乎道:“北陌亭的人,与我一般年纪的,也就是他了。” “那他手中的,便是幻影?”牧淅见他毫无反应,又道,“你可知,旁人怎么说你的?” “知道啊,无非就是,我不成气候,幻影是南千家世代守护的神剑,却认了北陌家的人为主。”嗤笑一声,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我能有什么办法,到零界古陵的时候剑已经被取走了,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能拔出那剑。” “即便如此,修行之人,都该有把佩剑才是,既然你不是幻影之主,你的剑必然还在古陵。”牧淅长叹道。 “知道了,我会找时间再去一次古陵的。” 所谓古陵,便是灵界的剑陵,只要是九界之内修行之人,稍有灵力之时都会去古陵寻找自己的佩剑,一人,一生只有一把佩剑,佩剑只认有缘人,待主人死时,它会再回到古陵,等待它的下一代主人。 而幻影这把剑便不同了,不知从南千家第几代开始,拿到它只认南千家主,只要南千家有人入古陵寻得幻影,他就是下代南千家主。而南千离就是去晚了一步,到古陵之时幻影已经被人拿走了,回到无殇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就差被逐出家门。 外人眼中,幻影剑之主便是南千家主,那难不成以后南千家主还要他北陌亭七公子来担任不成?名不正言不顺。 想到这些,南千离不由又笑了几声,道:“师兄啊,你说这世上会有人,手中不仅一把佩剑吗?” “绝无可能,这是五百年前九界第一人,觅尘仙者定下的规矩,一人,手只一剑。”牧淅解释道,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这般荒唐的想法,习以为常了。 “我知道,知道,但既然是人定下的规矩,自然是拿来破的嘛,万一真有人,能掌握这世间千剑呢?” “五百年间,万剑之主,仅有觅尘仙者一人,”牧淅停下脚步,看向他道,“凌寂,你休要再异想天开了,师父若知道了,又该罚你了。” “知道了。” 两人下了天梯,一路巡西往扶桑去。 扶桑位于灵界较为中间地区,上有无殇,莫尘,西有九华,归未,东有青凌阁,下还有幽都,离刹,寻阴,按理来说是最不可能出事的地方,而这里频频有人失踪,便是怪中之怪事。 且不论为何有人会失踪,扶桑的名士不为少,仅仅几人失踪,随便寻位名士去查都会比青凌阁好上不少,又何苦去出那份冤枉钱。 毕竟青凌阁是灵界出名的认钱不认人。 第一章[二]青凌 “师兄,问你个问题啊……”北陌期虽开口,却又顿住了,不知是否该开口。 凌潇知晓他心中有虑,宽心道:“无妨,你问。” “世人都说,青凌阁收徒,只认缘,办事,只认钱……”话未说完,凌潇又打断他:“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来?” 北陌期不答。 凌潇失笑道:“虽都以俗物为介,却不行污秽之事,入青凌阁的人,虽不是万般之正直,却也无作恶多端之徒,很多道理,你以后会明白的,若入了青凌,以后便不该再说这话。”说罢,一道青光自手间划出,眼前便是一道蓝色光幕,回头道:“跟紧我。” 北陌期紧跟上他,眼前纵是一片白光,除了白茫茫一片,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中忽见星星点点的黑斑,空中似有蓝色光影略过,周围忽一变色,变为与刚才时为相反的黑色,凌潇道:“青凌阁与灵界他处不同,他为昼,青凌为夜。” “为何啊?”北陌期正看空中闪过的一道道蓝色光线,心中有些无趣,这青凌阁,倒还不如离刹绝迹崖有意思。 “青凌之地,是自灵界之外的另一界,临于灵界又不属灵界,是五百年前,觅尘仙者逝去时于天边撕出的一界,昼夜自然与外界不同。” 北陌期不及答他,就见已来到大殿之前,略惊道:“刚才,我……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凌潇并未答他,只见两名与凌潇年纪差不多的青衣男子过来行礼,道:“大师兄。” 凌潇忙回礼,问道:“师尊可否休息了?” “不知为何,平日里师尊总是按时歇息的,今日却邀了各位阁主来,也不知谈论了什么,自傍晚便不曾出殿。” 凌潇微皱眉,道一声“谢过。”便从阶上去,轻扣门,直到里面传来质问声,答道:“师尊,弟子凌潇。” 随着一声“进”,凌潇便带了北陌期进殿,首先入目的便是大殿之上的青衣老者,接着便是殿下的黑衣少年,北陌期不由心中嗤笑,这一身黑衣。 他其实也并不觉黑衣如何,只是自小便不喜黑衣,自觉这黑色有种阴枭之气,不似正道所着,却正是那冥界中人,应当最是爱黑衣。 见凌潇对阁主行礼,北陌期也立马紧随着道:“离刹北陌期,见过青冥阁主。” 殿上的青衣老者顿了良久,才慢悠悠地笑道:“小期啊,原本按你的年岁,入门该拜在凌潇门下,但毕竟你与他们本辈分不同,若拜凌潇门下未免有些委屈,又念及同门中也还有与你同龄之人,便让你拜在年纪略低于他阁的南阁,可好?” 心道他这声“小期”倒是叫的顺口,却仍是笑脸相迎道:“多谢阁主。” 对于辈分这件事,他也着实苦恼,谁能想到他这尚且十四岁的少年,与殿前的青冥阁主,实是出自一辈。奈何他父亲,北陌氏上代家主是家中幼子,北陌期又是他晚来之子,出生时顿是比北陌家长子,也就是北陌期大哥的长子小了两岁。各仙门中与他同龄的,如无殇南千离,归未风浅生,还有牧淅,都比他小一辈。 青冥阁主见他也没什么意见,对那黑衣少年道:“凌深,带他下去,我与你大师兄有要事商议。” 被唤作凌深的少年告退,便走到北陌期跟前,目不斜视,冷声道:“跟我来。” 北陌期虽是百般不愿,也只好跟了上去,出了主殿,一路跟着他走,嘴也闲不住开口问:“师兄啊,青凌阁真的没有与我同龄的师兄弟啊?” “有,不多。” “师兄,青凌阁的人,是不是都有一号啊,大师兄号凌潇,南千离号凌寂,你号凌深。” “是。”“那师兄……你叫什么名字啊,哪家名门啊?” 似是被他问的有些烦了,凌深终于回头,眼里无波,冷冷道:“离刹风氏,风浅生。” “哦,原来你就是风浅生啊……”立马疾步过去跟上他,搂住肩膀重重一拍,继而就撞上他冷冽的眼神,立马收回手,“浅生兄啊……我也是好不容易遇到个同龄人……” “你除了我和大师兄,还见了其他阁内弟子?”他冷冷的一句话,让人无法反驳,虽在天梯也遇到过南千离与牧书言,但都是同龄人,除凌潇之外,也并未见过与他年纪相差太大的弟子。 见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他只好又换了句问:“师兄我再问你个问题啊,那个南…凌寂他也不过与我年纪差不多,为何是七师兄啊?” 风浅生脚步微微顿了一顿,依旧答道:“他与六师兄,自小便拜入青凌门下,不仅你我,青凌阁各阁弟子。见到他们,没有几个不叫师兄的。” 北陌期不由一笑,见刚才风浅生脚步一顿,对南千离那人应也是有几分不喜,换而言之,对他本人也定是颇有几分不喜,还要一句一句答他的话,也是难为他了。再说想想南千离若从小便拜入青凌,想必那乖张的性格与无殇南千氏当无多少关系,大抵是在青凌阁养成的。 这样想,青凌阁这地方,也倒还不错。 不知不觉,风浅生便带他到了一间厢房,打开门,道:“你先歇息,明日自有南阁弟子带你去行拜师礼。” 北陌期环顾四周,频频点头,又问:“那……我师父是谁啊?” “南阁主,青云。”话毕转身便要离开,忽是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记得,小心你的剑。” “啊,为什么啊,这是我的剑,为何要小心?”他疑道。 “我说,小心护好你的剑,青凌阁不比他处,更不是北陌亭,无人会对你恭敬有加。” 北陌期略惊道:“难不成……师兄弟们还会抢我的剑?!” “难说。”留下两个字,风浅生转身便离去。 “切,吓唬谁呢,我又不是被吓大的。”虽说青凌阁内弟子皆不是泛泛之辈,毕竟他天赋也不低,在北陌亭又日日苦休,若论修为,还不怕输谁。 第一章[三]夜昼 灵界,扶桑。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非不不报,时机未到,这觅尘仙者却不尽然,据说当年死于古陵,万剑穿心,曾经的万剑之主,最终死于自己剑下。” “要说那觅尘仙者,名南风,无人知晓他来自何处,只知曾是魔煞九华山弟子,年少之时,除恶扬善,可谓为零界一方美谈,十七岁那年,与九华山他师妹成亲,那场婚礼办的豪华,从扶桑一路到九华,铺了三千多里的红毯,送亲的队伍三千余人,直至今日,若有人谈论起来,也是一件盛事。” 南千离茶喝到一半,被噎了一下,略有些无奈道:“三千多里红毯?!这扶桑至九华之间并无天梯,怎么铺红毯啊?” 对面的牧淅笑着答他:“传说五百年前,零界各界是连在一起的,并无上下之分。” 回神,又听那说书先生道:“这觅尘仙者一生凄苦,便也是从这场婚礼开始,才拜完堂,新娘就死在了堂上,后来听得说,是他灭了九华山满门,世间便少有他的行踪,有人说说他去了冥界,入了魔,也有人说他去了天界,做了逍遥散仙,直至那年,他那失散多年的弟弟,不知从何归来,直到古陵说要取什么古剑,他才重回于世。” “可悲,这觅尘仙者五百年前,是想救这灵界世人,而最后被困古陵,竟无一人助他,到头来,百年之后,却无人知晓他当年,是想救人。”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便起身,对牧淅道,“走吧,去失踪的镇上看一看。” 话刚说完,未等到牧淅回答,却只听门外一阵纷乱,便听一男声道:“让你们掌柜出来!” 店小二慌忙过去迎接:“冷公子,我家掌柜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在家没到店里来,您看今日需要些什么,我尽量给您安排。” “冷公子?”牧淅看向南千离,问“千羽宫冷敬?” 南千离思索了半晌,道:“非也,冷敬性格并非如此,这人恐是他二弟,冷家小公子,冷琦昀。”自二楼看不清相貌,两人便起身,到阁楼一旁,正好从栏边能看清来人。 那人一身黑衣,听得小二这话并无妥协之意,声音大了几分:“废什么话,把人交出来,不然你们这店明天就别想在扶桑开下去!” “可是……我…我们真不知道冷公子你要找那人是谁,更……不知那人在何处啊。”店小二颤颤道,话还未说完,被冷琦昀打断:“我不傻,她近几日每日都来你们酒楼听书,怎么今日我们家东西才丢,她就不见了!” 鬼才,怪才。这冷小公子断案真是好想法,无凭无据,名不正言不顺,就想着四处抓人了。 “可…今日风姑娘,的确没来我家酒楼,公子您看…今日酒楼那么多客人,不少熟客都可以作证的。” 风姑娘? 看来还牵扯到归未风家,想必这事,是不可袖手旁观了,虽然平日里看风浅生那人也很不对头,但必要时候,还是可以帮一帮,毕竟这冷琦昀蛮横无理的“美名”,比起南千离与北末祁的“顽劣之徒”,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废话,要么交人,要么砸店。”冷琦昀一出声,便吩咐身后的属下,道:“给我——” 话未说完,就忽觉额间一凉,伸手一触,却也只是有几滴水在额间。正这时,忽听一人声道:“别担心,冷小公子,只是几滴茶水,不是血。”寻着声音而去,只见那阁楼之上,与他年纪相妨的一白一青两名少年,那白衣少年对他笑道:“冷公子若是把这酒楼中的东西砸烂了,我可是会去千羽宫讨债的哦。” 冷琦昀显然向后退了一步,继而正色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 “我啊,闲散人一个。”边说着这话边往楼下来,“这家酒楼,我开的,虽然你是千羽宫二公子,但我也不会因此就不追究钱的问题,你也不想想,这么一家酒楼,要真的被你砸了,那要损失多少钱啊?” “少忽悠我,你这一身行头分明是修行之人,又怎会在此开店。”那冷琦昀也不傻,见他这身装扮便道。 “谁说修行之人不可开店的,灵界哪条律文上规定了?虽说你千羽宫是不穷,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主,你要砸可以,先说好,怎么赔,赔多少钱,不然我直接上千羽宫找你大哥要,他总不能占着有千羽宫这个靠山不给吧?”南千离一通话说的虽然有些不走寻常路,但仔细一想,也还颇有些道理。 “你……”这冷琦昀噎了良久,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这千羽宫钱是不缺,但就怕麻烦,要说如果冷琦昀想要酒楼,他大哥冷敬花钱给他雇一个或者开一个都没问题,而重点在于他不出门惹事。如果他缺钱花,可以尽管找人要,但如果在外面到处惹事,就真的保不齐会被他大哥罚。 正这时,酒楼外忽跑来一名黑衣男子,对着冷琦昀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冷客便眉头紧皱,抬头看了看南千离,问道:“你认得我大哥?” “这千羽宫少宫主冷敬,灵界之中不认识他的人很少吧。”话刚说完,只见那黑子男子又在冷琦昀旁边说了些什么,良久才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下次再找你算帐!!” 话说完叫上那几十名黑衣弟子就想走,南千离见他正要走,还未来得及说话,刚才那黑衣男子便凑了过来,拱手道:“南千公子,我家少宫主有请,到千羽宫一叙。” 南千离断是没料到这冷敬竟然识得他,心中也是一震,抬头看向阁楼之上的牧淅,那黑衣男子见状连忙补道:“还有,烦牧公子也一道去。” 见牧淅并没有想要去的意思,南千离正要推辞,就听那黑衣男子又道:“二位公子不必担心,我家少宫主说了,此次前去,虽为小叙,实则是想和二位公子议一议留仙镇之事。”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第一章[四]夙尘 冷轩一听到自己大哥,脸色立马就变了。 域主府也不是差这几两银子的主,冷轩这人是想花多少有多少,若是想要酒楼,他大哥花钱给他买一个,或者给他开一个都不为过。可就在于他大哥是个怕麻烦的主,要钱尽管拿就好,就是别惹麻烦,若是他自己要拿些钱还好,可若是把事情闹到他大哥那里去,难保他大哥不会罚他。 于此,冷轩又沉默了。 半晌,又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东西,问白问辞:“这茶楼你开的。” “是又怎么样?”白问辞说起谎来不带一点愣神,见他正打量着自己这一身修道之人的衣服,又道,“怎么了,修道之人,还不能开个茶楼赚钱了?” 冷轩犹豫了半晌,道:“这样吧,既然同为修道之人,那就按修道之人的规矩办事,你我二人打过,若你赢了,我出千景楼,从此不再来找麻烦,若我赢了,你今日就任我砸,不需要赔偿,也不能去找我大哥!” 白问辞:“……” 他怎么不知道修道之人都还有以过招打赌这个规矩?! 当即正色道:“你信不信我去域主府告诉你大哥你欺压百姓啊?” “废话,你就是不敢打。”话刚完,手中的剑出鞘,直冲着白问辞去。 “嚓——”一声,双剑碰撞的声音,白问辞丝毫不动,这时才见了一直在楼上的牧淅走了下来,收了方才击出的剑,对着白问辞道:“让你去剑陵寻剑,每次都是我帮忙。” 冷轩道:“你们二打一,欺负人!” “冷小公子你可别乱说话啊,”白问辞连忙解释,“我可没动手,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牧淅无言……这个白问辞,青云教的剑法道理没学到多少,却是将他的性格语气学了个十成十。 “还有啊,我可没同意和你打,万一你输了说我欺负你怎么办,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赔偿的问题吧。”白问辞继续道,伸手托住桌子下沿,“冷小公子可考虑好了,我要掀了?” 冷轩又问:“你当真认识我大哥?” “废什么话啊,一个大男人,你要砸就砸,犹豫不决的干什么?!再说了,这是扶桑域内,我若不是认识你大哥,谁敢惹你冷小公子?!”说完作势就要掀桌。 冷轩立马急道:“这位少侠,手下留情!” 白问辞停下手,一脸玩味看着他。 “罢了,”语气颇有些不甘,伸手指着白问辞,再指了指牧淅,“下次再收拾你们!” 罢了,对着一圈手下吩咐,便拂袖而去。 白问辞看着他的背影,无语:“不就说个书嘛,至于吗?”果然一物降一物,遇到冷轩,说他大哥冷敬最为合适,一个抵十个。 这时牧淅才凑了过来,疑惑问道:“你认识冷敬?”二人从小便认识,自九岁开始便是一直待在青凌阁,似是从来没有来过扶桑,白问辞怎会认识冷敬? 白问辞:“不认识啊,这不是恰好也没事,用来吓唬一下他。” ……还真是。 白问辞对他随意一笑,转身正见到那说书人正整理了一下心情,正准备接着说故事,道:“老人家,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要是遇到冷轩这小霸王,尽量避开些,故事什么的换就换吧,说什么不是说,说什么不能赚钱,要是赔了这茶楼,挺可惜的。” 话毕,又听得牧淅急忙开口问:“老人家,您可知道域主府长老许清词身在何处?” 那说书人愣了一会儿,道:“那姑娘啊,好几日没来了,仔细算来,也有四五日了,不过她上次来,好像说要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东西来着……” 白问辞抓住重点,疑惑:“姑娘?” 牧淅把他往身后拉,道:“呆会儿给你解释。”随后继续听着那老人继续道“……我那时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多日都不来,也没多注意……” 牧淅蹙紧了眉,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对着白问辞道:“无事。” 白问辞疑惑:“那个……许什么词的,是个姑娘?!” 牧淅揶揄他:“真是在青凌阁待久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可不是,自从九岁入青凌阁以来,白问辞就鲜少出来,应该说是,几乎没有出来过,都是母亲到青凌阁来看他,至于父亲……他几乎都快忘了父亲是什么模样了。 九岁那年,他因为没有拔出幻影剑,回家就被父亲训斥了一顿,隔日他便被送到了青凌阁来,后来便显少见到父亲。只是十二岁那年,母亲以他本命年为由,硬是接他回去住了几天,父亲也就是随意问了他几句关于他修为的事,一家人一起尴尬的吃了顿饭,至此,便对父亲没了印象。 他只记得父亲一直都很忙,既是无殇域主,幻影阁阁主,许久都不能见到。 牧淅见白问辞一直不说话,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白问辞这才回过神,笑道:“无事,有点想念无殇罢了。” “无殇虽离的远,这次任务结束,向师父请命回去看看罢,自六年前从古陵出来,你就显少再回去过了。” 白问辞听得这话,自叹息一声,依旧笑道:“父亲怕是……不愿我回去罢了。” “怎可,这世上本没有父母,是不念及自己孩儿的,你母亲也多年不见你了吧,即使你不是幻影阁下代阁主,可他毕竟是你父亲,怎会不念及你,若是真的想念,便回去看看。”牧淅略有些语重心长道。 至少你,还有家。 可我,无处可去了。 这时话毕,不知从何处行来一黑衣人,对着白问辞拱手道:“白公子,少域主有请,到域主府一叙。 白问辞看向牧淅,心里有些疑惑,那黑衣男子又连忙补道:“还有,烦牧公子也一道去。” 见牧淅并没有想要去的意思,南千离正要推辞,就听那黑衣男子又道:“二位公子不必担心,我家少域主说了,此次前去,虽为小叙,实则是想和二位公子议一议留仙镇之事。”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第一章[五]冷轩 留仙镇便是之前扶桑地界相传频频有人失踪的地方。南千离与牧淅刚来扶桑,对此地风情也不大了解,该是找个当地人才更好调查些。 只是出阁这几日里,总有些奇怪,且不说为何到阁前求助的人指明了定要南千离出阁,千羽宫门下名士也不少,看样子也并不是不知晓此事,为何还会有人千里迢迢,花那几百两去青凌阁请人? 南千离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千羽宫少主,怎会知晓他与牧淅来扶桑是为了此事?若说是有人想引他出阁,也必不会与千羽宫扯上关系,毕竟牵扯越多,越难以脱身,况且千羽宫若想要青凌阁出手,指定弟子还不是宫主一封密函的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今日扶桑倒是有些热闹,大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牧淅见南千离一直不说话,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南千离这才回过神,笑道:“无事,有点想念无殇罢了。” “无殇虽离的远,这次任务结束,向师父请命回去看看罢,自六年前从古陵出来,你就从未再回去过了。” 南千离听得这话,自叹息一声,依旧笑道:“父亲怕是…不愿我回去罢了。” “怎可,这世上本没有父母,是不念及自己孩儿的,你母亲也多年不见你了吧,即使你不是南千下代家主,可他毕竟是你父亲若是真的想念,便回去看看。”牧淅略有些语重心长道。 至少你,还有家。 话毕,便已在黑衣人的指引下来到宫门前。 这千羽宫坐落于扶桑俞凌城东南,位于大山之底,整日难见全日,宫中弟子也常是一身黑衣,虽在零界中为名门望族,这番打扮倒是更显得像那些别人口中的邪魔外道。 二人随了那黑衣男子进宫,果然就在不知第几道宫门里处,放眼看去,全是一身黑衣的弟子。 南千离见了不由叹道:“果真是继离刹北陌亭之外又一黑衣帮。” 牧淅也难得玩笑:“听闻北陌期与你的脾性九分相似,我倒是好奇,以他这性子,想必也是对那离刹北陌亭的黑袍厌恶的紧,那么多年怎么过的。” “他同我只是脾性有些相同,又并非事事相同,我不喜黑袍,未必他就不喜。” 牧淅只好笑了笑:“也是。” 话到这时,一行人已转入偏殿,就见又一黑衣男子迎了了上来,虽依旧是一席黑衣,与带路那人却是完全不一的气度,分明多了些冷冽与肃慕,笑着行礼道:“二位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说罢便领着二人进了偏殿,关了门。南千离见他做的如此隐秘,想必不是小事,问道:“少宫主不妨直说,让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那黑衣男子叹了一口气,才似是下定决心,道:“实不相瞒,前去扶桑灵阁送求助帖的,正是在下。” 所谓灵阁,便是青凌阁分散在九界各地的分阁,平日里都由各阁外门弟子打理,专门接待前到青凌阁求助的人。 “千羽宫在扶桑地界名士不少,为何还要到青凌阁求助?”只牧淅答,一旁的南千离似是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刚才的答话。 “说来惭愧,这事出以来,千羽宫便派了人去,想着也未出人命,便不会有多大事,结果,那次派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后来我又派了几位修为较为高深的弟子前去,无一例外,杳无音讯。”冷敬无奈道,“一来二去,我宫中也损失了不少门客弟子,只是这事关系到千羽宫声望,便没有传出去。” “真的?无一人回来?”牧淅淅又问。 冷敬摇了摇头:“无一人回来,几日前父亲曾找那扶桑牧羊女前去,直至今日,依旧无所踪影,”忽话风一转,“我虽有意求的青凌阁相助,但也不想牵扯无辜之人,若阁主是派你二人前来的话,我看还是请二位回去吧,此事不是小事,不该牵连无辜。” 牧淅正想问:“少宫…”话刚到半却被南千离拉住了,抢先道:“无妨,少宫主既然出了钱,我们自然是要去的,虽说我二人年纪略小了些,修为却并不为低,此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我虽知南千公子侠肝义胆,但此事并非儿戏,还望南千公子好好考虑。”半晌,犹豫良久的冷敬又道。 “我心意已决,不必多做考虑。”南千离起身,万分笃定道。 那冷敬又沉吟了半晌,终是妥协了:“不然这样,二位若必须要去,不如加我一个,也好有个照应。” “少宫主神功盖世,若能一同去,自然再好不过。”牧淅答他,一旁的南千离不说话,似也是同意了。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方才冷小公子才到那酒楼大闹了一场,说是要找风姑娘,难不成这风姑娘,就是扶桑牧羊女,风沐姑娘?” “哦,”冷敬依旧是笑着,略有些歉意道,“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自牧羊女失踪,为不让扶桑地界出乱,我每日都会派宫中弟子假扮风姑娘,去她平日里常去的酒楼,也为避免麻烦,就没将这事告知我二弟,谁知他竟然到酒楼大闹了一场,恕我管教不严,冲撞了二位。” “无事,冷小公子也就是少年心性罢了,再过些年头,也就会认真修行了。”牧淅说这话时,不由得多往南千离看了两眼,意有所指。 南千离目不斜视,似乎已经习惯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已命人为二位准备了厢房,不如二位先稍作休息,我们傍晚再出发,可好?”冷敬似是觉得情况有些微妙,忙道。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少宫主了。” 行过谢礼,牧淅拉着南千离就出了偏殿,见四下无人,才冷声道:“南千离,出阁前师父多次叮嘱过,此次外出,切不可鲁莽行事,我沿路上也多次提醒过你,你怎会就不听呢?” 牧淅显少开口道他全名,想必是真生气,南千离忙道:“知道知道,师兄和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第一章[六]冷敬 “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为了你好,还要去管这闲事?没听少宫主说吗,牧羊女都没有出来,”牧淅见他依旧一副有口无心的样子,又道,“你是谁啊,无殇南千少主,命可金贵着呢,你要出事了,我可赔不起。” 南千离这才听他又唠叨了良久,忍不住反驳:“师兄你这唐玄奘的功力是祖传的吧,整个青凌阁我都没见着几个比你更唠叨的。” 牧淅只好作罢,转过头去沉默,也不同他说话。南千离这才觉有些不对劲,立马又开口:“师兄,我不是有意的,你想想如果我们不去,再有其他人失踪了怎么办,而且你放心,一有什么不对劲,我立马回来,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一定能躲就躲,绝对不往前冲。” 牧淅见他诚恳道错,脸色才恢复了几分。 南千离趁热打铁就继续问:“不过师兄啊,你们说的这牧羊女,是谁啊?” “平日里看你四处乱跑,九界之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怎么才闭关了半年,出来就什么都不知晓了?”牧淅话才说到一半,南千离立马又打断他,“少说无用的,说重点。” 牧淅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道:“牧羊女之所以有此名号,是因她本为扶桑西山的一牧羊人家之女,无人指点一人修炼,十岁那年就在千羽宫校场上一敌众名门子弟,甚至一些年纪稍长的名士,都不是其对手,仔细想想,这样看来,她今年也还不过十四,比你我年纪还要略小上一些。” 南千离边点头边叹道:“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那还真是……惊为天人。” 话刚说完,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怎么没笨死你呢,你哪个管事下面的仆人,怎么做事的,我那么大个人没看见吗,那么一大盆水全洒我身上。” 南千离颇感头疼——又是冷琦昀这斯。扶桑小霸王果真名不虚传……看来他大哥也难得,有这么一个弟弟,在家里随便一下都能闹腾,想必出去更不得了。 心里这样想道,就听那被他训斥的女仆连忙唯唯诺诺地道:“对不起对不起,二公子,我方才真的是不小心,下次一定不会了,望二公子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革属下的职啊……” 冷琦昀冷哼了一声,厌恶的摆摆手:“走走走,离我远点。” 听他这话,似乎也没打算深究,又见那女仆立马退去,南千离也打算拉上牧淅就立马走——他可不想惹了这小霸王。 “等等!” 这一声出来,南千离整个人都愣住了。又听他道:“这不是方才酒楼的老板嘛,怎么会跑到……等等…你…你不会是……” 话没说完南千离都知他要说什么,转过身对他笑道:“二公子放心,我们不是前来讨账的,今日呢,是冷大公子请我二人来千羽宫小叙,并无他意。” 就见一旁的仆人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便眉头一皱,冷声道:“客人?我们千羽宫,何时有这样的客人?” 南千离无言……这人倒真的是,比他想象的还让人无言以对。 “冷小公子,我与师弟凌寂,被阁主派出到此地查失踪一事,恰巧少宫主知晓此事,便召我二人前来商议,正如我师弟所说,并无他事。”牧淅这时出来调节气氛,他知晓南千离脾性,连南千离见了都连忙避开的人,想必他心底多少有些不喜,更何况南千离也不是会隐忍的性子,多说几句未免闹出矛盾来。 谁知他此话一出,那冷轲更来劲了,冷冷嘲讽道:“查失踪琦昀看你们的样子,像是能查案的人吗,别到时候落得个死无全尸,反倒赖在我们千羽宫头上。” “冷小公子,若我不行,你若能查此事,不如你去,我还怕我去了回不来了。”果真是南千离的脾性,那冷轲开口一句,他不还回去誓不罢休。 “你……”再次被他呛的说不出来,冷琦昀无法,抽出手中的剑就往他刺去。 南千离也没料到他这火爆到时时拔剑便出的脾气,愣了那么一刹,侧身一闪,正好躲过他这一剑,开口道:“冷小公子,我们有事说事,何必拔剑?” “和你说不清楚!!”他一句话毕,又一剑过来,南千离身形一闪,又躲过一剑,略微笑了笑,对冷琦昀道:“你真要同我打?把剑放下罢,你打不过我的。” 谁知他这话一出,冷琦昀更为生气,过来的剑越发快了起来:“你连剑都没有,怎么说我打不过!” 南千离只守不攻,还有些时间思索再三,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可是你说的。”牧淅见南千离认真了起来,立马开口阻止道:“凌寂,休要胡闹!!” 虽已开口,但南千离全不顾他这话,由守转为攻,右手过去就想夺他的剑。 那冷琦昀也看出他想要夺剑,刚要刺过去的剑到一半就收了回来,而是左手掌一击了过去,谁知速度当快不过南千离,一掌还未过去眼前便没有了人,顿时忽觉背后一僵,整个身子就顿住了。 南千离站在他身后,伸手轻而易举就拿过他的剑,走到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冷公子,我并无佩剑,并非是法力低微,只是天道不容,无剑认我为主而已。” 牧淅方才便十分不喜南千离动手,此时又开口道:“凌寂,放了他罢。” 南千离只好解了他的穴,把剑还给他,又道:“冷公子,记得勤加修炼,以后若还想再战,随时到青凌阁找我,我姓南千名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随时奉陪……” 话还未说完,就被牧淅拉着走开了:“凌寂,我方才才同你说的,让你不要鲁莽行事,他还是个孩子,你同他闹什么?” “什么孩子,他说不上还比我大上些年岁,再者是他先动的手,我不过防身而已,你方才不也说我少年心性……”南千离颇有些不服道,却又被牧淅说了回来:“比你大上些年岁?以你的功力还同他比,不是欺负人家?” 见二人渐行渐远,冷琦昀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他就是,那个,南千离? 第一章[七]夺剑 至傍晚,三人收拾好一切,便往着那常有人失踪的留仙镇而去,却见那镇里竟是一片荒废的景象,杂草重生,无一生人。 “难道这镇上的人,全都失踪了?”牧淅见这一片荒凉的景象,不由地问。 南千离扒开面前的一堆杂草,走了进去,问那冷敬:“少宫主,你上次派人来,大约是几日前?” 牧淅与冷敬两人也跟上,冷敬答道:“大约是五日前,我请了风沐姑娘来此,之前派去宫中的弟子,无一人回来,也不知这里面是什么,可只有五日,这里的杂草何至于如此之深。” 南千离不答,正四处寻找着无杂草之地,忽的眼前闪过一丝红影,一抬头,四周却是一片荒野,没有一片红色。向后望去,见牧淅也是右手抚剑,正要拔的样子,便问道:“师兄,你也看到了?” 牧淅对他点头,倒是一旁的冷敬奇道:“何事,看到什么了?” 南千离低头,悠悠道:“无事,可能是我眼花了。” 一路上全是杂草,七八尺深,人走在里面看不清面容,只觉身边隐隐有人,虚虚掩掩。 忽而牧淅一声:“小心,草丛里有古怪!”便听他那方向传来一阵剑声,接着身后的冷敬那里也传来一阵剑声,半晌,没了动静。 南千离有些奇怪他这儿为何无事,只道是他走前面那东西没有发觉,回头沉声问道:“什么东西?” “不知,该是什么精怪,方才伸手抓了我,只是我剑出鞘,并未斩下。”牧淅答道,颇为惋惜。 “小心点,这地方很是古怪。”南千离一句叮嘱,便又向前走去,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都是深深的野草。 “那边有间屋子,我们进去看看。”走了良久,忽而就听冷敬道,正往前左方看去,确是有间屋子,独自立在那里,没有其他屋子,看上去孤零零的。 说罢,三人便加快脚程,往那屋子靠了过去。南千离敲了敲门,无人回应,想必屋里也无人,便推了门进去。 与屋子外面的景象颇有不同,外面杂草丛生,屋里倒是一片整洁,无一灰尘,仿佛主人方才才打扫过,屋里方桌上还放了茶杯,南千离看了看——已经结垢,想必这屋主人失踪是有段时日了。 却见茶杯旁刻了字,未有灰尘,便可清晰看出那字,是“不可”二字,字迹不深,不像剑,不像刀,更不像什么器物碎片刻上去的。倒像是……说是像什么,仔细想倒是又想不出来。 冷敬从一旁看过来,皱眉,略有些担忧道:“木剑,这应当是风姑娘刻上去的。” “木剑?”南千离奇道,难不成这风姑娘,当真也是进了零界古陵,却无一剑认她为主? “风姑娘从未去过零界古陵,只用木剑。”冷敬答道,“兴许都是奇才罢,南千公子不也是无剑认主,修为却如此了得,青凌阁上无几人是其对手。” “这……”南千离倒想解释,最终还是无话可说,他想说的话,未必有人信,若是说了恐还被外人说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正这时,忽听一阵铃铛声,夹带着阴森森的冷风,听上去极奇古怪。南千离正想说什么,转过头却其余二人皆闭眼凝神,似是被什么东西扰乱了思绪,忽就明白了那桌子上刻的字是何意——不可听那铃声。 现在想道,也是无用之言,来不及多想自己为何无事,当下过去便封了二人听觉。 良久,二人才恢复知觉,自知被封了听觉,也并未多话,时刻保持警惕了起来。 那铃声仍在持续,掺杂着些许冷风的声音,南千离惊奇地听到,似乎还有些许小声又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但仔细一听,却又只剩那略显清脆的铃铛声。 正这时,窗外忽一个红影闪过,似是一个人,行在草丛中,走的很慢,牧淅正想说话,却被南千离一个眼神逼了回去,示意两人跟上去看看。 外面的杂草一路八尺多高,那红衣之人行的也是艰难,三人只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的一抹红色,那人却似乎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三人跟在他身后发出了很大声响,他却也不回头。 沿路走了许久,一路上都是八尺多高的杂草,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是焕然一新,之前的杂草丛生已经不再眼前是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口干净利落,没有人,却好像一直都有人住一样。 那红衣人在门口驻足了良久,才似是下定决心,走进村里。三人在草丛里等他进去了—会儿,才慢慢跟了上去,那人好似在找什么东西,东看西看,四处敲村里的门,虽得不到回应,却还是一如坚持,无一遗漏。 “这恐怕不是人。”牧淅观查了半晌,如是道,却因被南千离封了听觉,那一句没把握好力度,比平日里还大了些,南千离立马拉了两人躲到一旁的墙后面。 冷敬仍不知发生了何事,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声音虽大,却还不如牧淅刚才那句。 南千离无言……这千羽宫少宫主,平日里看上去也并无不妥,这一遇到要紧之事,怎会如此…… 却听那铃铛声依旧,也不好解了他二人的听觉,当下只得对他二人做了噤声的动作,探出头去看那红衣人。 确不像人,若是人,连敲几下终会发现村里并无人的,可也不像妖,妖虽同人颇有不同,却仍是有五识的,甚至较人更为敏锐些,又怎会没发现他三人一直在身后? 再看,那红衣人敲完了所有的门,终不见一人,似是泄气了一般,没有多停留,往村尾走去。 村尾无他,只见一片浓雾,带着些许香味,这香味在扶桑的俞凌城曾闻到过,是扶桑花的香味。眼看着那红衣人不带思索,就直接进了浓雾中。 南千离正要冲上去,却被冷敬拉住了,声音略有些低:“切勿冲动,里面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鲁莽进去,怕是会出事。” 第一章[八]红影 若是现在不去,下次恐就找不到这地方,再者若是再回去带人来,莫不是拖后腿,也就是白白送人来,心想自己说话他们也听不到,也不多解释,对牧淅眼神示意,两人便往那充满浓雾之处去。 冷敬本想决策再三再去,却见那二人完全不顾他的提议,径直走了过去,也只好无奈跟上。 进了浓雾中,早已不见那红衣人,方才那铃铛声便也随之消失,却是那扶桑花香,俞发浓郁,自想着些许是这浓雾散发出来的,仔细一闻,这浓雾中却并无其他味道。四周都是一层又一层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想找另外两人,出声才回想道方才并没有解开两人的听觉,若是出声也听不到,只得边往前走边伸手往一旁探去,他们二人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铃铛声已经停了,自然也不会会自己解开封印,伸手往左边探去,无人,再往左,无人。 停下脚步仔细一听,身边无一丝声音,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及风吹过自己衣角的声音外,再无其他的声音了。 想必方才雾太大,不小心走散了,他心底倒也没有过多担忧,毕竟冷敬方为千羽宫少宫主,修为不为低,而牧淅的实力,除了师父,恐他最为知晓不过,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正这想着,收回手时却无意碰到了什么东西,似是一根线,拉扯的紧,旋即拉了紧那线,往后使劲一扯,没有动,反而是一股更大的力道,从前面拉了过去,彼时南千离还紧握着那线,那股力道异常强劲,他还未来得及被拉动,就感手上一阵疼,当如剑削,那线便从他手上划过。 血滴在地上,发出一声“滴答——”,他眼前忽然晃过一丝光亮,似乎是一片火光,那是一片火海,他听到有人呼救,呐喊,还有哭泣;又似是一片白光,那是一个大雪天,雪堆的没过脚踝。 大街上显少有人,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才能隐约看到远处屋檐下两个小小的黑点,靠的很近,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哥哥…我…冷。”其中一个孩子颤颤巍巍地道,语气中带着些哭腔,一旁的孩子立即抱紧他,紧张道:“别怕……哥哥在呢……别怕。” 那是两个不过五六岁的男童,身上都是黑青补丁交错,衣衫褴褛,大雪纷飞,落得身上都是一点又一点的白色。 视野中忽然出现一人,那人一身白衣,撑一把白伞,往两个孩童方向走去,南千离只见一个背影。 慢慢地走到那两个孩子面前,蹲了下去,不知从何处拿出两个馒头,一一递了过去,那哥哥却把弟弟紧紧的护在怀里,双眼警惕的看着他。 那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把那孩童的手拉过来,轻轻把馒头放进他手中,又把另一个给了弟弟。那弟弟想必也是饿极了,接过馒头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哥哥便也不多加防备,也跟着吃了起来。 白衣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把头发上的一丝丝血都拂去,柔声问道:“小朋友,可愿跟我回去?” 见那哥哥吃馒头都顿住了无神又痴痴的看着他,又道:“若跟我回去,一辈子都有馒头可以吃。”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师尊,记得,以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听,不可忤逆。” 眼前忽然一黑,他便什么也看不见,只听黑暗中有人唤道:“阿槿!” “阿槿……” 阿槿…… 似很远,又很近,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空灵一般。 接着便是一声怒吼,似悲似怨又痛楚万分,仍是那人的声音:“南生……你当真是我的好徒儿……你当真,该那么恨我?” “你当真,那么恨我?” 听这话时,南千离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勉强撑着往前挪步,那声音却还一直在重复。 “你当真,那么恨我?” “你当真……那么恨我?”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眼前的光景一片扭曲,仔细定神一看,眼前竟是一片荒漠!转身往后看,也是一片荒漠,方才那人的声音也消失不再,却只剩他一人,烈阳高照。 ——这是幻镜。 这也甚奇,灵界之中,除去青凌阁,便再无听说过有异界,而这里与外界不同,此为昼,外界为夜。 眼看四周无一人,只能看到远远的山丘处有一黑点,便朝着那方向而去,那浓郁的扶桑花香还未消散,想必便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又想到方才在幻镜里的画面,心中也不由好奇那人是谁。都说人之幻境,看到的往往都是自己的心魔,但刚才幻境里的人——他一人都不认识,又何来心魔? 正这样想着,便听到隐约传来的铃铛声,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笛声和琴声,似乎离的越近,那声音越明显,也就越想。 方才离的远,只知这是一处黑点,现在走的近了,才看出这明是一棵扶桑花树,树间一片阴紫,却还是开了花的扶桑。 走近过去,却见到一白衣男子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一青色玉笛,身旁有一白衣女子,双手抚琴,想必方才的笛声琴音,必是从这儿发出的。 可看这二人的装扮,不像是千羽宫中弟子,更无听说过扶桑界内有这般名士,却也只是微愣了一刹,一抬头,那二人却不见了,犹如鬼魅般,凭空消失了。 “难道又是幻境?”心中想道,便快步走了上去,看那树下,却无一点人的痕迹。顿时有些恍惚…… 难倒他现在还在幻境?还是……他竟然连幻境和现实都分不清了?!继而转过身去——他能碰到那棵树。 这一伸手,又愣住了,手指不自觉伸过去,轻轻触碰那树上的两个字。 那树干上刻了两个字——“沐槿”,似乎是个人的名字,刻的很深,他这一愣倒不知是为何,总觉得这名字,他似曾相识,却是很遥远的记忆,不知不觉便开口,声音很轻,生怕什么东西,一碰就碎了,道:“沐槿。” 话毕,就听得一声,又惊又喜道:“南哥哥!” 第一章[九]幻境 听声音来自身后,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许是愣了许久,转身回去,正见那白衣少女。 那少女一身白衣,头发只是随意束起,只一只白玉簪,肤白胜雪,脸上带着笑容,当真是——宛若谪仙。 愣了半晌,他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姑娘……这是在叫我??” 那少女愣了愣,脸上的笑陡然便消失了,旋即低下了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话,万一又是幻境……依他现在这样虚实不分的情况,恐怕不太妙。 却见那白衣少女沉默半晌,也未说一句话,他又仔细打量起她来,左手执一竹笛,右手执一木剑……这装扮,好像是——牧羊女。 当即反应过来,立即行礼:“想必姑娘就是名扬灵界的牧羊女风沐姑娘,在下南千离,久仰。”此时的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信口胡诌的本领,倒也不小过他平日里颇为看不过的虚伪寒暄。他分明今日才得知牧羊女这人,又何来“久仰”一说? 风沐这才回过神来,便只好微微一笑,回礼道:“南千公子,你也是前来查失踪一案的?” “正是,几日前青凌阁收到求帖,我与师兄牧淅一同前来,巡着那红衣人一路追过来,进了那浓雾蔓延之地走散了,我走出来,便到了此处,按姑娘进来的时间算,到这里想必也有五日了,可有什么发现?”是他听错了吗,方才那一声,不是她喊的? “想必南千公子也看出来了,这是异界,与外界不通,我已找到出去的办法,但不知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也在这异界中,你进来可有遇到?”她话到一半,忽而就愣住了,眼睛直盯着他的左手,方才被那线划了一道,此时正流着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半晌,她才问:“疼吗?” 南千离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问,一时竟忘了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微愣一下才看了看自己左手,道:“无妨,擦破了点皮而已。” 话毕,就见风沐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木剑一挥,便斩下一束扶桑花枝,惊得树上的铃铛又传来一阵动听的声音。只见她飞快的摘下花瓣,揉碎了便对他吩咐道:“把手伸过来。” 南千离这才反应过来,伸出左手去,只见她把那揉碎了的花瓣洒在他手上划伤处,再一伸手扯下发带,便小心的把他手包裹起来,南千离本想说不必如此,却见她专心包扎,头也不抬,便改口道:“风姑娘怎知扶桑花可入药?” 风沐眉头微微一皱,还是抬头对他微微一笑,道:“扶桑花可解毒。” “解毒?我方才中毒了?”这话一出,他不由有些愣,这才恍然过来,原道方才为何总觉心口有些痛,他竟没想到,那根细线,藏了毒,又问道:“何毒?” 此时风沐已替他包扎好伤口,对着他那终于止住血的手愣了愣,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听他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道:“血蚀蛊,是扶桑地界一种古老的毒,所幸这毒在异界残存已有百年,毒性弱了不少,不会伤及性命。” “血蚀蛊?”他竟不曾听说过还有这种毒。 “嗯。”风沐倒不惊讶,淡淡道:“扶桑地界里该无人会此毒,是很多年前的了。” 南千离当下也不知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问:“姑娘方才说找到出去的办法,是什么?” 谁知开口问,却不曾听到她答,只见风沐转过头,直直往那树干上的“沐槿”二字看去,慢慢走过去,最后竟是蹲了下去,南千离心中疑惑,便也走了过去,却见她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字,眼神有些微颤,似是想说什么,良久并未说话,竟是鼻尖一红,落出两行清泪。 南千离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心里不免有些不知所措,略有些尴尬的开口,声音都变轻柔了些许:“风姑娘……你没事…吧?” 风沐却好像没听到一般,一瞬间泪如泉涌,盯着那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哽咽道:“…原来你…还是…记得的。” 南千离本耐心不好,却也是第一次见女孩子哭,当下竟不知该如何言语。风沐才反应过来他在身旁,急忙擦了泪,破涕为笑道:“抱歉,方才失礼了。” “无妨。”南千离见她笑了,心里只道松了口气。她仔细思索了他方才的问题,道:“那是个很多年前的传说了,南千公子可要听?” 南千离不答,她便自己说了过去。 “几百年前的扶桑,有一种秘术,此术以若水冥狮族的紫血为主,玄界青庾草为引,将炼制好的器物放入血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出来时便是剧毒无比,神我不知,但凡九界之人,只要碰到,不出半日必死,唯有扶桑花瓣可以解毒,幸好这毒已是百年前的,这儿还难得寻到千年扶桑,不若,你这毒就难解了。” “……既然是百年前的秘术,姑娘怎会知晓?再者这扶桑界内都是扶桑树,何来难解一说?” 她早就知晓他会这般问,却还是淡淡笑道:“扶桑好找,千年扶桑,却难寻。” 他不知该答什么,便只好道一声“谢过姑娘”,便再也不说话。 风沐正想说什么,双眼不由看向远处,顿时愣住了——远处山丘上,似有什么东西,一个个的黑影,一点一点的往这边过来了。南千离也是看到了,略有些惊讶道:“这是什么?” 风沐迟疑了一会儿,道:“这是异兽,想必是寻着你手上的血腥味来的,要小心。” 南千离见她手中拿着木剑,犹豫着问道:“风姑娘,可否借你的木剑一用?” 远处的黑点逐渐变多变密,往后一看,竟是四面八方朝他们涌来。风沐没有多做犹豫,直接就把手中的剑给了他,道:“小心。” 南千离接过剑,试了试虽不称手,却也能用,便转过头对风沐道:“一会儿跟紧我,要小心,我们只能杀出去了。” 她依旧笑着,轻声道:“好。” 第一章[十]初怜 南千离在青凌阁内从不用剑,一为他并无佩剑,二为,他的剑,乱伤人。 师父只说他血气太重,断不可随意用剑,故不让他佩剑,即使是青凌阁内每年都举行的五阁大会,也不许他用,所以即使同门之中,除了一直与他同阁练剑的牧淅之外,再无人知晓他剑法如何。 此时他手中握剑,那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蓝色光影,往前一挥,眼前便是一片殷红。他却还是皱了皱眉,道:“还是不太称手。” 背后的风沐一掌击得眼前的异兽退了几步,道:“少废话了,有用的就不错了。” 那异兽的血飞溅开来,落在地上,溅得得他那一身白衣上,留有一点一点的红殷。抬剑帮风沐挡过一个正要张开血盆大口的异兽,将她拉到身后,手间微颤的把剑刺出去,忽然开口问:“你杀过人吗?” 她当即明白他定是没有如此之大的杀性,虽从小便在青凌阁长大,但毕竟没和什么恶人过招,更别说杀人了,微微一愣,待因着她出神又替她击了一头异兽,她便道:“若你下不了手,便换我来吧。” 其实不然,她也从未杀过人,从未沾过如此之多的血,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谁知他却轻轻一笑,语气全然是玩味:“我说笑的,风姑娘既是女子,即使会剑会武,手上也还是少沾些血腥才好。” 围上来的异兽不少,没上千也有几百,原本才击退了不少异兽,现在却又被逼得退了回去,到那扶桑花树下。南千离收了剑,问道:“怎么办,它们围过来了!” 风沐自己也很无奈,道:“不知道,只能硬拼了。” 亏得这个时候,南千离还有心情玩笑:“不是你负责动脑,我负责武力的吗?” “要不我们换一换,我负责武力,你负责动脑,我也不会比你差多少。” 南千离又是一笑,奇道:“这时候还有心情玩笑,你不怕死吗?”不等她回答,执了剑便又冲了出去,风沐便紧跟上他,不出几步,便又被那异兽击退了回来。 “有没有受伤?”南千离这便咬了咬牙,却是问风沐。 “无事。”她眉头微蹙,却是轻声笑道:“看来今生得死在这里了。” “别乱说,老子来这里就没有想过回不去!”他的声音大了几分,便见她身后有异兽扑过来,立马把她拉了过来,惊道:“小心!” 她不由的看向他,那少年的脸庞略显稚嫩,却带着一脸的傲气,脸上虽都被血液浸染,却也不难看出其星眸俊目,只一句,丰神俊朗。 口上虽说从未沾染过如此之多的血腥,杀了那么多异兽,却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脸上毫无惧色,当真是他。 “南千离。”她忽然出声唤他,他正急着应付四处而来的异兽,无心答她,倒是道:“你别站着不动啊,不动手也别拖后腿啊?!” 她笑了笑,没说话。 他却只觉手中一空,便看到她站在了他身前——手中的剑不知何时被她夺了去,便朝着自己的手划去,留下一道红色如瀑布般的血流。 “好好活着。” 我下一世,再来寻你。 说罢,便只听木剑落地的声音,南千离便见那抹白影朝着异兽群里飞去,留下一个似虚似幻的背影。 “风姑娘!”他急道,却忽觉后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侧了身躲过,正见一根红绳过来。 那红绳也是灵活,见一击不中,立马调整了方向往他再去。 他低身原想拿剑,却被过来的红绳逼退,正撞在那扶桑树上。正看无法,趁那红绳再过来之时,一把抓住了它。 浓雾中那一下,不过花了他不到一成的力而已。当下用力一扯,便似是扯到了什么东西,再用力,便从树后拽出一抹红影,显些摔在地上,却还是稳住了手脚,又一根红绳而来。 那抹红影当是一个女子,容貌生的奇美,只是却披头散发,对着南千离似乎说着什么,却终究是一番辛苦。南千离只听见一番嘶哑乱吼,想伸手去抓她过来的另一根红绳,却只觉脚下一紧,那红影顺势往上爬,牢牢牵制住他。 那红衣女子见他被制住,瞬即低吼一声,只见似周的异兽皆是身形一顿,慢慢放慢动作,向四面八方散去。 风沐此时正与异兽斗得无神,却见那异兽忽然间通通离去,当即身形一软,跌了下去。 “风姑娘!”南千离叫了她一声,她却再无力气应他。 那红衣女子又抽出一根红绳,往着风沐而去,把她也捆了起来,南千离只觉得心头一紧,昏睡了过去。 …… “哥哥,这不是我的错,我警告过他,若他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便要让整个扶桑给她陪葬。” 他看见一片火海。 那男子一身黑衣飒然,手中的剑上都是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语气很无助又狠厉:“凭什么?!凭什么他段如流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却容不下玄家几口人,容不下她,容不下我?!” 他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却终究只看到一片黑影。那人对面站着一白衣男子,背对着他,看不清,语气中怒道:“你要真恨他,那就杀了他,我绝不阻挡,何必烧了整个扶桑?!” 扶桑好找,千年扶桑,却难寻。 他依稀记起,师父教学时曾提到过,扶桑之界,五百年前,被烧过一次,大火弥漫了扶桑七日之久,那火烧过之后,当真是寸草不生,后来扶桑地界的扶桑花,都是后来再种上的。 此处一想,当真是千年扶桑难寻。 只听那黑衣男子又道:“哥哥!若当年我们没有同师父上山,即使是在街边被饿死,冻死,都断然不是这个结果。”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一个暗客,你以为能替这灵界众生不平,可是你别忘了,有多少零界众生,丧生在你手里,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早就数不清了,若论这灵界谁杀的人最多,他辰渊排第一,你就当数第二!!” 第二章[一]异兽 “若论恶,谁能恶过他段如流,我善也好,恶也罢,不外乎是外人口中几句话的事,我不在乎!” 那白衣男子顿了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才柔声道:“南生,你听哥哥的话,跟我回九华山。” “九华山?!到现在你还知道九华山,别忘了,当年是谁先说要离开九华山的?现在还不是又回去,做起了你风光的掌门?!”最后那五个字开口,语气越发狠厉,怒气横生。“你最亲爱的师父,下令门中所有人绞杀我们,”他一声冷笑,又道,“我们两个,谁死?你替我去死吗?!” 那白衣男子愣了愣,答他:“只要你同我回去,不再为祸众生,我去死。” “让你去死岂不是遂了你的愿?!我倒是忘了,你那刚过门的妻子还在奈何桥边等你呢,我怎么能成全你?!” 那白衣男子沉吟良久,终是不语。 “她早死了!!知知也死了!爱而不得的感受,你也真懂得,我为她报仇,有何错?!” “你报仇无错,可你错在,不该拿扶桑地界的生灵给他陪葬!!”那人怒道。 “是,是不该,他不配,我杀这些人,是为了给知知陪葬的!”说罢,不多做停留,御剑便飞走。 “南生!!”那白衣男子叫了一声。 “我善与恶,就留给后人评判,那九华山主,谁愿做谁做,我不稀罕!!” 眼前忽然一转,画面一黑。他似乎听到有人呼救,有人呐喊,有人哭泣,一切淹没在火海中。 眼前闪过一片红影,却是那红衣女子,四处在找着什么,却始终找不到,似乎在哭喊着,却始终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 她在大火中找了许久,却还是没找到那个东西。 然后她便看到了他,立马冲了过来,却被刚落下被烧焦的木枝砸中,当即倒了下去。 他不知怎的,立马走了过去,扶起她,道:“玄姑娘,他走了。” 很奇怪,他会说这般话。 那红衣女子低头,发出一阵似呜咽的声音,再抬头时,已是两行清泪,然后拉着他的衣袖,再发出一真哀怨的声音,似乎在乞求着什么,如泣如诉,却又……嘶哑难听。 “我也找不到他,他不信我。”他道。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即使什么也不知晓,开口却是这样说的。 “南生,他不信我。” 那红衣女子依旧拉着他的衣角,在乞求着什么,他却像是没看见一般。 头顶的红色横柱倒下,便又是一片黑暗。 …… 五百年前,九界,扶桑。 雨下的很大。 竹林中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行叶“哗——呼”的声响,来杂着雨声,砸在竹叶上,地上,石上,远处有马蹄声,间接传来马夫赶车的声音。 马车在林间疾驰,车轮碾过扬起一层水花。那车行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马夫停了马,看了看前面路中央的一片黑影,对车里的人道:“小姐,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马车里不久才传出女子的声音:“去看看罢,”便见一女子与丫鬟撑了伞出来,那女子一张脸生的绝美,唯天仙下凡,倾国绝色方可形容。 行至路中央,只见那人分明倒在了血泊中,两米之内,皆是被雨水冲淡的血水,马夫把那人掀过来,不见脸,却是一半是青铜面具,另一半则是黑色犹如鬼魅般的黑色符文,看上去十分恐怖。 玄知探了探他的鼻息,道:“还活着,张叔,能不能请你帮我把人抬进车里?” “小姐,这个人不能带回去,身份不明且不说,他脸上的面具更为奇怪,万一惹上祸事,就不好了啊!”马夫听她这话,立马劝告。 玄知清秀的眉头微微一皱道:“行医之人,治病救人是原则,况且他也已经这样,我们不能不管。” 马夫无奈,只好把那黑衣男子背进车里,继续赶路。 玄知四处看了看他的伤口,竟是浑身是伤,数不清多少,鞭痕,刀疤浑身都是,致命的却是腹部的一处剑伤,对方当是用了极大的灵力,包裹着剑直冲要害,若是一般人,早已是剑下亡魂。不知这人当如何厉害,竟还没死。 丫鬟灵儿想去碰那面具,却被玄知叫住:“灵儿,不得无礼。” 灵儿被她吓了一跳,颤巍巍地道:“小姐,这面具,好像是九华山的。” 玄知愣了愣,道:“多救一条命也无妨,即使是九华山的人,也不至于醒过来就一剑就把我杀了,况且,人命关天,不分善恶。” “回家以后,他是九华山人的事,不要同旁人提起。” 她终是把他带回了去家,生怕爹爹发现,便安置在后院的柴房里,每日派人照看着他,按时来给他送水换药。 闲暇时她也去看他,有时还能听到他在梦里呢喃着“哥哥”或是“极无渊”。 眼看着不知过了几日,直至府里的下人都快把消息传到玄家老爷那里,还不见他醒来。 那日也只是想去后院看他的伤,随带了些换洗衣服,还未进后院便听得院里的丫道:“房里那人睡几天了,怎么还不见醒啊?” “他那面具倒是恐怖的很,每次给他换药都生怕他忽然睁眼,吓到我们家小姐。” “你看小姐每日都那么细心照料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你可别乱说,小姐对哪个病人都这样。” 玄知这才进了后院,那两个丫鬟立马噤声,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道了声“小姐”便匆匆离开。 往柴房走去,却见那人早就醒了,一席黑衣站在门口,双目无神地盯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玄知便走过去,轻声道:“她们只是随口说说,公子不必介怀。” 他微微一愣,再是略显惊讶地看向她,只是被都青铜面具遮住了一半,看不出有多怪异。 她仍是微微一笑:“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南生。”他答道,声音很小。 “我这有身衣服,店里刚好剩的,想着你应是喜用黑色,便带了回来,你拿去看看罢,合不合身。”说罢便让灵儿把衣服给他。 第二章[二]前尘 那个少年喜一身黑衣,脸上的表情从未变过,又或是她看不清,只是每次同他说话,他的语气都很温柔,无一分旁人口中的“地煞”之感,若不是他脸上那青铜面具和黑色符文,想必与一般少年人也无差别。 玄知偶尔会去后院看他,他很少说话,只是玄知问他的时候会答几句,玄知也不是生性活泼之人,也怕他一个人无聊,便去外面将略微有趣的小东西物件都给他买来。 接连几日,他终是忍不住道:“小姐不必这样,我本也不喜欢这些。” 玄知气结。 从后院回来,就被家里丫鬟领着去了前殿,却是父亲母亲在谈论姐姐的婚事。 “不行,怎么能让她嫁,玄家的人总是要有一人嫁入段家的,她若嫁了,段家那边怎么办?”是阿娘的声音。 “能怎么办?”玄老爷无奈道:“不是还有知知吗,霜儿既想嫁那林家小公子便让她嫁,那林家小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再说你娉礼都收了,要让扶桑各世家看笑话吗?” “可知知怎么办,她也不见得想嫁那段如流,你管那大女儿,便不管小女儿了吗?” .“爹爹,阿娘。”她小声唤道。 “知知啊,”去老爷略显尴尬地笑道,“这是林家法来的礼,你让人抬下去收拾一下。” 玄知应了一声,便吩咐了身后的丫鬟去找人来抬娉礼,再回头时却见老爷满眼期盼地看着她:“知知啊,你可愿嫁那段家大公子?” 玄夫人斜了他一眼,转而拉过玄知的双手坐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知知啊,阿娘有件事想问你,不知该不该问。” “阿娘,您说。”她道。 玄夫人和玄老爷对视了一眼,才转过来继续道“知知,你看你,今年十四,明年也该及笄了,偷偷告诉阿娘,你心里,可有意中人啊?” 玄知心里知晓母亲想说什么,压低声音小声道:“没有。”见去夫人正想说什么,立马又道,“但我也不想嫁那段家大公子,我虽没有意中人,却也想寻一人真正与我心意相称,懂我爱我的如意郎君,段家界主夫人虽风光无限,却再无自由,娘亲,我不想嫁入段家,一辈子因在界主府里。” 玄夫人愣了小愣,竟不知该说什么。 “胡闹,扶桑的界生夫人自古以来便是我们玄家族人,怎能是你说不嫁便不嫁!”去老爷一拍桌,看向玄知的脸上满是怒气。 玄知心里虽有气,却大抵不想与爹爹顶嘴,便没有说话。 “老爷您消消气,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玄夫人立马过去安抚他,示意着玄知赶紧离开。 玄知只好告了退,从正厅离开。 晚膳虽到,去也没什么心情用,出门晃悠着在院外中乱儿走,却不觉走进了后院。 那时也顾不得玄家二小姐形象,随意地就坐在了阶梯上,盯着深深的院墙发呆,半晌才察觉身后有声响,一回头,正是那人一身黑衣。玄知略微挤出一丝笑容,一改往日的温柔典雅问道:“你还没睡啊?”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玄知便觉身旁有人坐下,是一道么黑影,便听南生道:“小姐有心事?” 玄知低头,声音压的很低:“你怎么知道。” 南生答道:“我哥哥也经常这样,他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像有什么心事,问他也从来不说。” 他哥哥对他一定很重要。 想到这时,玄知忽然微微一笑,道:“南生,你们那里,平时都学些什么啊?” 虽知她口中的“那里”指的是何处,南生却依旧呆住了,而他的愣,却是因她口中那一句“南生”,记忆中除却哥哥和师尊,少有人这般唤他,外人都叫他,“地煞”。 “……杀人。”他愣了很久,终是回道。 玄知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立马恢复神色道:“真难相信这句话是你说的,你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外人口中的恶人。”她说这话时,莫名有些自信。 那么温柔的少年。怎么会是恶人。 “何为恶人?”他问。 玄知此时彻底便住了,半晌才回神道:“他们说,九华山的人,都十恶不赫,每个人手里都有几百命。” “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杀了很多人。”他又答。 她看向他,眼中带着冷冽,像是逼问一般道:“为什么?” 他低了头,沉默。 她方才的眼神,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做什么错了。 大师兄曾问过他,何为善,何为恶他不明白,他只知,从小师尊就对他说,师尊的话不可忤逆,若不听话,是错,若没有杀了该杀的人,是错,间不该问的问题,说不该说的话,皆是错,他也从不敢问,何为善恶。 良久,他也不知为何,低声开口道:“对不起。” “那你会杀我吗?”她放柔了语气又问,话音刚落,他便急忙解释:“不会不会....…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思,怎么会...…” 玄知苦笑道:“谁教你的知恩图报?” 说到这儿,南生的语气便柔了几分:“我哥哥,他对我说,是师尊在十二年前的大雪天把我们捡回去的,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思,不能不报。” 玄知竟不知该说什么。 南生没听到她说话,问她:“小姐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这时才起身,准院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伤好了便走罢,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不知心底为何五味杂陈,虽早就知道他是九华山之人,世人口中的魔头,可亲耳听到他说出那句“我的确杀了很多人”之时,却还是有些恍然,总觉得这是错觉,却又每一个字,都如此真实。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她走出院中,才微微抬头,始终一句话没说。 恶人吗?他也不是初次见到有人那么说他,只是,他始终不懂什么是恶,或许,世人说恶就是恶了,他确是恶人。 反正这世间就是这样,世人说什么,便就是什么,时日久了,真的更真了,假的也成真了。 这是师尊说的。 那么,恶人也该走了。 第二章[三]夜谈 玄知之后的几日都没有再去后院,或是后觉那日自己说话有些重,又或是对他确有几分不喜,虽不像恶人,却确是恶人,无论善恶,无论他所杀之人善或恶,他终是杀了人的。 她救人不问善恶,只问生死,世人的思怨,与她无关,可大抵她是人,见到杀人如麻之人,终会怕,不顾他人性命之人,终会恼。 依旧每日都派人给他送了饭去,却听下人说他从未开过门,敲门也没有反应,下人都知他是个怪人,也不敢进去看,只是每日都将药与饭菜放在门口,再次去的时候也没动过。下人们也没办法,只好报给了玄知。 玄知正思量着是否要去后院看看,就听得外面一片喧闹,开门正见去老爷领着一众人,急匆匆往后院去。 心道不好,立马追了过去。 玄老爷带着一行人到了后院,二话不说便要开始搜人,还好去知赶了来:“阿爹。” 玄老爷正因前几日的事心里有些不喜,却又听家里下人说玄知在家里后院的柴房里藏了人,当即大怒,找了家丁来就要抓人,现在又见玄知,脸色又黑了好几度,怒道:“玄知你说,在后院藏了什么人?!” 玄知此时脸上略有些慌张,九华山之人本就是零界之人人喊打喊杀,扶桑上代界主段端阳还是死在九华山大弟子手上,若是南生被发现,以爹爹的性子,定会将他交去扶桑界主府,如若是平日里或许南生还不怕他们,可现在他身体刚刚恢复,怕是应付不来。 犹豫了一会儿,玄知终是恢复了神色,坦然道:“女儿救的一个病人罢了。” “什么病人?!你带回家那么久还不让我知道?”玄老爷听她一脸正色,分明没有一点心虚的神色,虽有些惊讶,却终究不能驳自己的面子,继续道。 “爹爹你平日里从不过问我救回来的什么人,我也没想着……”话至一半又被玄老爷打断:“少说废话,让我进去看看。” 玄知后脚不自知往后退了步,道:“父亲想看什么?” 她这一改口,便是在场之人都愣住了。家里下人都知晓,虽玄家二小姐是嫡出,且容貌倾城,美若天仙,却一直不太受玄家老爷待见,相反倒是更偏爱玄家庶出的大女儿,从小便是头头都压二女儿一头,而玄知也很少因这些事抱怨过什么,从不曾唤过“父亲”。 玄老爷也是一愣,然后又道:“知知,近日传出了九华山的弟子频频在扶桑地界出现,万一进了家里,也不安生,况且寻阴传来的消息,连极无渊都死于九华山弟子的剑下,这可不好办。” 玄知语气冷冽道:“那父亲以为,我救回来的人就是九华山弟子?” “……”玄老爷无言,“你让我进去看看罢,若不是,我即刻便走。” “他是我的病人,不是什么九华山弟子。”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说谎。 她也不知为何,开口便是句句维护他,可他,是个恶人。 话毕,却见那几个家丁完全不顾她的话,分毫不犹豫的就推开柴房闯了进去。 玄知心里一紧。 屋里传出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须臾,自里面走出一人,在玄老爷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玄老爷脸色又黑了几度,一甩衣袖怒道:“进去看看!” 玄知也立马跟了上去,却见屋里一片狼籍,地上四处是烛台,茶杯被摔在地上,却无一人。 家仆不知从何处取得一张纸,递给了玄老爷,他拿过随意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丢给了玄知。 玄知略有些忐忑地接过,那信纸上的字写的极好,刚劲又不失柔韧,道: “走了罢,小姐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定相报。” 他走了,不告而别。 玄老爷见这屋里也无处藏人,便狠狠瞪了玄知一眼,带着一众家丁离开了。 玄知一个人愣了愣,竟不知心底为何,如落空一般。 良久,收好那张信纸,便打算出门去。谁料还未出那柴房门,就有两名家丁迎了过来,很礼貌地问道:“小姐要去那里?” 这是派人监视她?玄知无言……可真是她那好父亲的,还是害怕她出门去寻他?那还用假装和蔼,还假装已经走了,不如拿剑架在她脖子上逼问她人去哪儿了好。 既已料定了她救的就是九华山的人,又何必惺惺作态?想必平日里她那隐忍着从不抱怨的性格,还真是从父亲这里继承而来的。 罢了,她道:“回房。” 那家丁又道:“近日九华山的人在扶桑横行,老爷吩咐过了,让我们紧跟着小姐,好随时保护小姐,以免小姐被恶人所伤。” 这理由倒是找的好。 “保护?”玄知冷笑,“又说那极无渊都死在了九华山弟子手里,你们保护我有什么用,他多杀一个都不费力,不过是徒然送命罢了。” 那名家丁顿时语塞,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玄知见状,硬是扒开那两名家丁,往自己屋中走去。 回到自己屋里,“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吓得里面的灵儿手脚一个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摔掉在地,问:“小姐,怎么了?” “南生走了。”她道,说完便坐在桌边,忽然灵机一动,“灵儿,你帮我出府一趟。” “去寻他?”灵儿深知小姐心思,一猜便中,“小姐,您既然让他走,为何还要去寻他,况且几日前死的那极无渊,是扶桑界主府的客卿,他把人杀了,现在整个扶桑都在找他,若是把他带回玄家,岂不害了老爷夫人?” 是她让他走的。 “可他身上还有伤,若是被界主府的人抓到了,他怕是应付不过来……”玄知话还没说完,就被灵儿捂住了嘴巴,“小姐,你小点声,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他,别忘了,他是个恶人,若是被别人听到了,可是杀身之祸。” 对啊,他是个恶人。 也罢,本也是萍水相逢一场,救他一命也无妨,她自是不怕,可若是拉上整个玄家陪葬,她做不到。 第二章[四]离去 是夜己深了。 玄知平日里都会早些休息,今日却不知为何,毫无困意,反倒是拿出了多年未动的女红出来摆弄,不过片刻,左手便被生生扎出一个个血洞,终是无奈一叹:“我这双手,也只适合看病抓药罢了。” 知虽出身扶柔世家,却与别家不同,从小便不习琴棋书画,只习医术,对女红更是一窍不通,对此玄夫人宠她疼她,玄老爷懒得管她,也便十多年这样过去了。 对此扶桑界内也是传说,那玄家二小姐虽生的极美,却是不懂女红。 正吩咐完灵儿将女红收起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姐姐玄霜的声音,轻声问道:“知知,睡了吗?” 虽说玄知与去老爷和二娘关系都不大好,但与这同从异母的亲姐姐,关系倒一向不错,且近几日玄霜也定了亲,不过几月便要嫁去林家,不免多于亲近多说些话。玄知虽心里不平为何去箱定了亲她便要嫁那段如流,却也真心为姐姐找到如意郎君而面开心,便让灵儿去开了门。 “知知你与爹爹置气也不必这样,晚膳都不用,既为医者,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玄霜进门便带了食盒,在桌上摆开全是平日里玄知爱吃的点心。 玄知虽在心里笃定了要与父亲赌气,一天不吃饭也多少有些饿,拿起糕点就吃起来,笑道:“谢谢姐姐。” 玄霜看着她愣了愣才道:“知知,你怪姐姐吗?” “怪什么?”她顿时没反应过来。 玄霜叹了一声,温柔地摸了摸玄知的头,道:“若不是姐姐要嫁那林家公子,你也便不必如此被父亲逼着嫁去界主府了,想想实在是姐姐对你不起。” “不怪姐姐,”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的女子,谁不想嫁一个如意郎君,姐姐想找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也并没有错,若姐姐真要嫁了那段如流,我也会替姐姐不平的。” 玄霜见她仍是一个劲的吃东西,笑道:“要是有一天,你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也会如我这般的。” 她吃着桂花糕身形顿了顿,心中闪过一抹身影,立马答道:“没有。” “你看你,我都没间,你急着答什么?”霜笑她。 玄知只好扯开了话题,“我想到办法了,等姐姐嫁出去,我就在家里装疯卖傻,那段如流要娶的是未来的界主夫人,将来是要管理界主府内务的,他总不见得娶个疯丫头回做界主夫人吧?” “你个傻丫头,”玄霜嗔笑道,“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样装疯卖傻的,以后哪户人家敢要你?” “真心待我之人,自然不会嫌我疯傻。”话毕又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使是玄霜贴身丫鬟的声音:“大小姐,方才有仆人过来传话,说老爷正找你呢,传你去前厅。” 玄霜这才起身道别出门往前厅去。 至门关上良久,门外再无动静,玄知才回神对着窗边轻声问:“是南生吗?”继而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正见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屋后的扶桑花树上。 方才玄霜在的时候,便听得窗外隐约有动静,原只是随意一猜,谁想到还真是他。 他依旧一身黑衣,黑色的长剑抱在怀中,应当仍是戴着面具,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神情,道:“小姐怎知是我?” 玄知不答他,反问:“既然走了,何必再回来?”她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会回来。 “小姐这时与方才,似是两个人。”他依旧像没听到她说话一般,道。 她只是笑了笑,自然不同,姐姐和母亲毕竟是亲人,在她们面前,她可以随意一些,做一些小孩子气的事也无妨,而在外人面前,即使再有不喜,也只得假装礼貌温婉。 他听不到她答话,又道:“听下人说老爷将小姐关了起来,小姐若想出去,我可以带你走。” “你为何从不问我的名字?”她奇怪,似乎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开口才自觉有些唐突,又道:不必了,虽想出去,可若出了扶桑,也不知该去何处了。 他似乎思索了良久,答道:“九华山之人,从不以真名示人,自然也不过问他人姓名。” “就连脸上的面具,也不从可摘?”可他亲口对她说的,他名“南生”。 “这面具,不可摘,亦不能摘。” “为何?难不成九华山的规矩,若是哪家女子先看了你的脸,她就一定要嫁你不成?”犹记自己闲暇时看些人界的话本,总有些奇怪的门派,喜欢这奇怪的方式定人的一生。 “还是有区别的,九华山的男弟子,若真的遇到一个女子,愿意为她摘下面具,即便是绑,山中弟子也会将他绑来成婚,只是完婚以后,这弟子也与九华山再无关系了。” 她不回答。 “对于我们来说,九华山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像是家一样。”他又道,似是意识到自己终是说多了话,立马又改口,“想必我是给小姐惹麻烦了,放心不下,回来看看。” “你走罢,不必了,此事与你无关。”她双眼只凝视着案边,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有些愁容,终是叹了一声,道:“不过是父亲要我嫁一人,不愿嫁罢了。” “不想嫁,那便不必嫁了。”他声音很轻,像说今晚的月色很好一般。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她冲着他的方向笑了笑,“扶桑之人都在追杀你,这里也不安全,你还是走罢。” 他不答。 良久听不到他的声音,原以为他已经走了,正抬头,却见他从扶桑树上跳了下来,倚在窗边,将手中一根木红色的信号弹给她:“这是我和哥哥的暗号,你若遇到危险就放出它,我和哥哥任何一个人见到都会赶过来的。” “为何给我这个?”她疑惑。 “小姐于我有恩,若小姐有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说着便转身,又回了那树上。 “……”她不知该如何,只好开口道:“若还能再见,便唤我知知罢,你我并无主仆关系,听着不大好。” “好。” 他只应了一声,声音便随着黑色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了。 第二章[五]面具 玄知再见到南生,是一年后的事了。 一年间,玄家二小姐得了疯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扶桑,一说,那玄家二小姐从小便有些疯癫,玄家人为了界主夫人的位子,硬是将这玄二小姐的病情隐瞒了十多年,谁知最近几年病情严重,不小心便走漏了风声;又一说,一年前扶桑界主府客卿极无渊被杀,那位玄家二小姐竟是无意中看到,被九华山的大魔头一吓,本就心灵脆弱,这一吓吓傻了;再一说,那玄家二小姐精神正常得很,只是早与那九华山魔头私定了终生,不愿嫁入那扶桑界主府,所以只好装疯卖傻。 玄家老爷想尽了办法,依旧还是免不了外人的闲人碎语,玄家二小姐得了疯病的消息传了半个扶桑,他只好继续把玄知关在家里,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那人却是越闹越慌,一天比一天过分的装疯。 玄知都自觉有些过分,以往自己从不会如此不听话,至少从不会和父亲置气这么久。 她也会偶尔忆起那个少年,那人一身清冷,分明是冷漠的要命,却从未对她说过冷言,至少她记起的,仅只有一片温柔,问她:“何为恶?” 那般温柔的人,怎会是恶人? 或许她真有些魔怔了罢,只是这些也不重要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扶桑花神节这天,莫名的就想翻墙出去玩。 “小姐,不然你还是下来吧,如果被老爷发现了,奴婢会被罚的。”灵儿此时正站在后院的院墙旁,一脸焦急地看着正在院墙上,打算跳下去的玄知,急得差点直跺脚。以前的小姐哪会这样,从不会做这般事。 “无事,我只是出去玩玩,不过两个时辰便回来,只要你说我睡了,无人察觉的。”玄知回头对她笑了笑,道。 灵儿急道:“可是……小姐,今日花神节,夫人定会念挂你,来陪你过节的,你这样……” “既然是花神节,我出去看看也无妨,又不会给家里惹事,你告诉阿娘便是,她不会告诉爹爹的。” “可是……”灵儿话还未说完,一抬头,只见了自家小姐最后的一片衣角从院墙上空略过,心中无奈,小姐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小便不用旁人多说,最是听话懂事,结果刚到及笄年龄,却开始不听话起来。 玄知从那院墙上跳下,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心想果真还是要认真修炼,现如今翻墙都怕被摔。 花神节是扶桑界内最传统的节日,为祭奠扶桑第一代界主花神曲珀而设,每当这时,扶桑界内异常热闹,俞凌城便是每年都会举办簪花大会,城中央的千花妨总会上一束神花扶摇,供有能之人采摘。 玄知翻了墙,便寻着最热闹的城中而去。还未到城中,就被路上一个摊子堵住了去了,细看却是那茶楼的说书先生在花神节这天摆起了摊,估计想趁着花神节这天狠赚一笔。再仔细一听,说的还是九华山。 玄知顿时来了兴趣,也不管方才被摊边围着的一群人挡了去路,听下来跟着听了起来。 “九华山有四煞,赤衣神煞,白衣天煞,青衣魔煞和黑衣地煞,赤衣神煞,各界传闻已多年不下九华山,自段家上代家主,也就是前界主死后更是再不见踪影;白衣天煞就不用多说,‘一剑杀千人,不沾半点红’,说的便是他;青衣魔煞,上回咱们也说过了,这回,我们就来说说这黑地煞。” 黑衣?地煞? 南生? “这黑衣地煞上回我也说过,平日里都与青衣魔煞同行,可听得传闻,他这‘地煞’怕也是是徒有虚名,毕竟那白衣天煞,平日只与一女子同行,却能落得个‘一剑杀千人不沾半点红’,而这地煞与魔煞终日同行,却也无若那天煞之名气,不准是为了凑个数,好记些罢,什么黑衣地煞,也多半是徒有虚名。 这最多只能证明他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罢了。 玄知心道。 原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听他说了一半,全是瞎掰扯,最后也只好挤出人群,朝着城中央而去。 因着是花神节,今日的街上格外热闹,四处都是小贩摆摊卖的小物件。 “姑娘,买个香包吧,送情郎正好。”才一个转身,就被一旁卖香包的阿婆唤了过去。 这下她倒是忆起,姐姐出嫁前倒是多有叮嘱她,让她好好习女红,还说是“送给心爱之人的物件,当真还是自己亲手绣的好。” 忽又忆起那少年,眉间清冷,对她无奈道:“小姐不必这样,我本也不喜欢这些。” 回神对阿婆笑了笑:“不必了。” 若是还能再见到他就好了。 她心道。 管他什么邪魔外道,什么九天,至少,他不会伤她,她信他,便够了。 想到这些,原还有些欢快的心情顿时落寞了下来。心里却仍有万分期待,若是忽而从某个小贩的摊位前,见一抹黑影,一青铜面具,回过头对她道:“小姐,许久不见。” 该多好。 “阿槿……” 忽而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 “阿槿,我们买些扶桑花种子回去可好,那里开了那么多年的梨花,你怕也是厌了。” 像他。 这声音,像他。 待她转身巡声而去,却是一白衣男子,无黑衣,无面具。她只能看到那人眼带笑意,满眼柔情都看着他身旁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也回他微微一笑,道:“好。” 人世间最美的爱情,大概就如这样一般罢,再平常的一句话,一个字,都如反复揣摩了很多遍的情诗般动听。 天生一对,神仙眷侣,大抵也是如此了。 这眉眼,也像极了他。 可却,不是他。 她从未见他笑过,又或许笑过,只是她从无察觉,只是这时她倒是想到了,若是他以后遇到了心爱的女子,想必也定如这男子一般柔情罢。 那女子一定人美心善,才得他一抹笑容,得他几分柔情,得他的欢喜。 “知知,是你吗?” 弟二章[六]知知 正是那一抹黑影。 她愣住了,许久才转过身去,见那少年似是对她笑了,行礼道:“许久未见了。” 那少年依旧一身黑衣,一半青铜面具,依旧是那张不及喜怒的脸,却似是对她笑了,在青铜面具和黑色符纹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诡异。 “南生?!”她略有些惊讶,不觉对他笑了笑,道:“你怎知是我?” “身形像你。”南生答她,“虽不知你为何会在此,可即便如此,你也已经答了。” 玄知这时才感到心里颇有些难堪,至少南生才见她背影,就准确认出了她,可她都看到了那人的脸,却还是显些认错了人。南生似是知道了她心中在想着什么,道:“不必多想,我与我哥哥乃是孪生,身形样貌都有八九分相像,很少有人能分辨出来,认错了也无妨。” “你哥哥?”玄知才急忙转身,却早已不见了那白衣男子,“可他……”若按照南生说的,他哥哥也是九华山的人,可他……并没有戴面具,脸上也并没有黑色符文。 “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扶桑花,因为它毒深,”他忽然又道,玄知都记不清自己何时说过这话了,也不知他为何又提起,继续道,“我有个小师妹,很喜欢扶桑花,不久以后,怕也是见不到她了。” 玄知微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又道:“知知,我哥哥要成婚了,他要离开九华山了。” 不知为何,虽然这或许是件喜事,却不见他有半分欢喜,只好笑着转过话题:“南生,你第一次来扶桑看花神节吧,我带你去凑凑热闹。”说罢拉起南生就往城中央去。 南生无奈,也只得紧跟上她,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边被她拉着跑边问:“知知,你为何会出来?” 她回头对他笑:“想出来便出来了。” 他愣了愣,停下了脚步,对她道:“知知,你变了,”见她一脸疑惑,又道,“一年前的你,不会如此,也不会翻墙出门。” 她这才反应过来,见自己正拉着南生的手,面上一热,立马放了开,若不是有夜色掩护,恐要滴出血来。 南生忽然笑出了声,却没说话。 “今年的扶摇花比往年的还要艳呢!” 正在这时,听得身后不知道是谁开口道。 却见俞凌城正中央的天柱上,正擎着一朵娇艳的红色花朵,赤焰红色,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不知今年又是哪家公子能将那扶桑花取下……”身后的人继续道。 玄知看着那天柱上的扶摇花,忽而就有了给南生说典故的心情,道:“扶摇花是扶桑花的花王,也是扶桑的神花,扶桑自古有个传说,谁家女儿若是在出嫁那一年的花神节得那扶摇花,一生便会幸福安康一生,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知知,你想要?”他问道,玄知这才抬头想看他,却早已不见了他。 少年化作一道黑影,不待旁人察觉,一阵飞跃,待街巷上的人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他一跃至天柱上,伸手摘下扶摇花,再一个飞身,稳稳落在地上。 南生把手中的扶摇花递给玄知,柔声道:“这扶摇花倒是生的美丽,配你。” “……”玄知的话还未说完——只是,送花那人,该是未来夫君。 也罢。 玄知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了。 自己终是不能嫁予他的,无论是自己这玄家二小姐的身份,还是他九华山的身份,终不是一路人,也罢,不告诉他也好。 她这时接过花,只得故作玩笑道:“我本不想嫁那人,你又何苦取了花,提前祝我与他白头偕老?” 南生微微皱眉,似有什么情绪掩盖而过,良久才道:“我取这花,也不为祝你们白头偕老,只是觉得,你若喜欢,无论它言表什么,送你便是。” “……”玄知微愣,这时才忽然发现周围的一众人都看着他们二人,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玄家二小姐吗,不是说疯了吗?” “都说了是装疯的,整个扶桑都知道,进了界主府就如同进了监狱,不出三年,不疯都被逼疯了,谁愿意嫁去那个地方啊。” “方才看见了没,她身旁那男子给她摘的扶摇花,这可不是要嫁去界主府的样子。” “那男子是谁啊,从问在扶桑见过戴这般面具的人物……” 南生是九华山的人! 她这才想起这事——他若戴着这面具在扶桑街上被界主府的人遇到,后果不堪设想。 “南生……”她略有些吞吐道,“若不然,我们走罢,这里是扶桑,若是被界主府的人看到,怕会惹出不少麻烦。” “你……”南生话说到一半,转过头看向她,却正撞上她一双浅黑的眼眸,只好把那句“你以为我会怕他们?!”吞了回去,乖乖道:“好。” 听得南生答她,玄知便带着他往人群之外走去,直到听到那小贩的叫卖声,两人才停下。 经过方才一方折腾,原聊的话题早已找不着北,半晌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笑,良久他才又道:“你若真不想嫁那人,便不用嫁。” “这世上之事,并不是想什么便是什么,总有些事,自己无法控制。”她道。她虽每日都说着不嫁那段如流,可自己心底也知晓,若最后真的至穷途末路,她不可不嫁。 “若不能与自己所爱之人共度余生,真当如此难过?”他问,“可我觉得,只要她好,幸福安康,一生平安喜乐便好。” 玄知只是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却依旧说着:“可我哥哥说,若我真的遇到一个所爱之女子,就会愿为她做任何事,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连死都愿意,知知,你知这世界上,真有人会这般爱一个人?” “不知,可我看你哥哥与你那小师妹,倒是真如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她冷冷道。 “你才见了一面,恐怕连沐槿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又怎知他们如神仙眷侣?”他笑着,“不过,哥哥与她,也真当得起‘神仙眷侣’四字。” 第二章[七]扶摇 “你哥哥,定当很爱她吧。”她又道,却不见他答,只见他忽然伸出手拉住她,使劲把她往自己身旁拉去,耳边响过他的声音:“小心!” 她被他拉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适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她,右手正这时起剑,只听“铛——”一声,原本朝这边飞过来的铁铜暗剑被他手中的黑剑一挡,当即调转了方向,往方才飞来的地方飞了回去。 “剑羽声?!”南生收了剑,森然道。这暗剑他知道,九华山之上,恐怕没有第二人,比他更了解剑羽声的暗剑。 原本周围倒是一阵和谐,他此时一出声,便是周围的气氛都变了几分。 南生眼直盯着正前方小摊旁戴着帷帽的白衣人,似乎要把他盯出洞来似的。 良久,才见那白衣人终于摘了帷帽,远远见那面上却是一半青铜面具! 九华山的人。 一旁不知从何而来又一白衣人,面上依是半面的青铜面具,对着南生道:“南师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同为山中弟子,你可不要为难我们。” 南生将玄知紧紧护在身后,森然道:“从九华至扶桑,敢问我究竟坏了九华山什么规矩,派那么多人来截杀我?” “南师兄何必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得不从。” 南生一记冷眼过去,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后面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白衣人道:“剑羽声,你说!”他是他在九华山,除了哥哥以外,最信任的人啊。 这一招,果真是把“自相残杀”刻画到极致。他南生是有这般大本事,最终弄得要让与自己同行数年的师弟来杀他?! 呵,讽刺。 “师父……他…下了绞杀令。”那人沉默了半晌,终是道。 南生自是知道绞杀令,他入九华山以来,从未听说过除大师兄外的山中弟子接了绞杀令,大师兄在他十四岁那年接了绞杀令下山,再回山中之时,便被从此禁足九华山偏殿,此生都不得出来。 但凡留一点余地,何至于此? “我要见师尊。”他道。他不信,他不信师父真忍心杀他,那是十年前,亲自把他带回九华山的师父,那是他十年如一日,日日教他习剑的师父啊。 “恕难从命,恐怕师兄以后,都怕是见不到了。”那九华山弟子话毕,执了剑便往他这边刺来。 剑羽声见他动手,似是愣了愣,却也不加迟疑,左手一挥,便是一阵如细雨花的青铜暗剑飞过来。 南生见状,立马右手一把推开玄知,仍旧轻声道:“走,他们是冲我来的。”继而手中的剑无垠出鞘,只听得一阵剑声,便是那暗剑一一被他击了回去。 那九华山弟子的剑过来,他拿了剑去挡,只听“铛——”一声,两剑碰撞,发出一阵乒乓声,那白衣人的剑在他剑上划了一遭,败在剑软。 剑羽声见那人占了下风,立马执剑,朝着南生冲了过来,怎料南生更快了一步,早知剑羽声会出手帮忙,未收剑就往剑羽声刺去。 剑羽声自然见到了那剑,也不退,反而是压低重心,换了剑轨从侧面划过去,跟着迈开头,正好躲过南生直刺过来那一剑。南生身形左闪,正避开那剑,用剑柄挡住剑锋正好让出一寸的位置。 南生在九华山中修为算为不低,却也招架不住二人围攻,且他是多守少攻,对方却是处处压制,招招致命,剑羽声又是异常了解他,不过几个回合,就渐渐占了下风。 他才一剑击退剑羽声,道:“剑羽声,你要杀我?!”他仍是不信,他会杀他,不念同门之谊,也该是还有多年互信之情。 “师兄,多谢你曾信我,可九华山之人,本不可信。”剑羽声道。 南生还想说什么,便听得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兄啊,一命换一命如何?!” 玄知!! 果真,他转过身,正见那人一手拉着玄知,一手执剑,铮亮的剑锋正擦着玄知纤细的脖颈。 南生一声深呼吸,并未有过激反应,反而淡然道:“这是扶桑将来的界主夫人,你敢杀?” “呵呵,”那白衣人大笑了几声,道,“聘礼都还未进玄家,怎么算得是?都听说玄家二小姐有些痴傻,今日见了真人,原来玄家二小姐装疯卖傻,与九华山魔头私定终身,竟是真的——” “好,我答应你,一命换一命,你放了她。”他话还未说完,南生便道。一命换一命何妨,反正他的命都是她给的,还回去就是了。 既然他们接的是绞杀今,那便是与其他无关,即便是灵界圣主来了,也是杀,九华山的绞杀令,无人能阻,区区扶桑界主府,他岂会怕? 他方才不过是想试试那人会不会对扶桑界主府忌惮些许,可看他这反应,没有半分忌惮的样子,万一真伤了玄知…… “南生,你不必,他不敢杀我,不用扶桑界主府,即便是扶桑玄家,他一人也不敢招惹。”玄知淡然道,她不知,若是平日里被人用剑威胁,她定是会害怕的,今日不知为何,她竟无一丝害怕。 大概,他在吧。 “呵呵,”那白衣人将剑往她脖颈逼近了几分,便可见她原本素白的脖颈上出现一处血痕,一小滴血珠缓缓从她脖颈上流下,“听闻玄家二小姐可是灵界百年来的第一美人,今日一见,看来也甚是聪慧,只是你不知,我可不是一个人。” 罢了,又对剑羽声道,“师兄,你可千万别手软,别忘了,师父说过的……” “行了!”剑羽声冷声打断他,朝他伸手,“把药给我。” 那白衣人松开了拉着玄知的手,从腰间拿出一翠色小瓶,晶莹剔透,在灯光照耀下,还可隐隐看出里面晃动的液体。 玄知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却只是那么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便见剑羽声接过瓶子,转身递给南生,声音略颤道:“你若喝了这药,我们便放了她。” 玄知立马急道:“南生,这药不能喝!!” 第二章[八]毒药 “真想把你舌头给割了!”那白衣人咬牙道,又将手中的剑往她脖颈上逼近了几分,对南生道,“你喝不喝?” 剑羽声拿着那翠色瓶子的手抖了抖,还是忍不住小声对南生,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走吧,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师弟这是要放我走?”南生放大了声音,冷笑道,“这次放我走,那下次呢?下次再千方百计让我死,这次,且让我做个无情无义之人,是吗?”九华山的事,何必牵连无辜的人,反正他逃了这次,还有下次,又怎能让玄知白白断送了性命?! “师兄,绞杀令之事,并非我的意愿,有人要杀你,我们也无从选择……”九华山……那地方,若没完成任务,真的是生不如死。 “值得。”不待他说完,南生便不耐烦打断他。 剑羽声说不出话来。 “我的命是她救的,刚好,还回去,自然值得。”南生看了玄知一眼,只一眼。 大概是因有面具的遮掩,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知他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似乎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又似乎……饱含着什么东西,她看不清,也道不明。 “我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说这话时深深看了剑羽声一眼,眼中除了冰冷,再无其他,又道,“剑羽声,我是不是该谢你,连死,还留我全尸?!” 他伸手正想接过那翠色的瓶子,忽感自己右手一空,心里当即一惊——手中的剑被人拿走了!! 且是在他毫无防备之时。 “两位师弟,莫不是认错了人?!” 不知从何而来一声男声。 一道白影不知从何而来,剑羽声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就被那人击了一掌,极速连退了几步,险些摔掉了手中的瓶子,运气凝于左脚,勉强才于地上站稳。 那人一身白衣,身量与南生竟有八九分相近,虽一身白衣与九华山弟子的并无二致,脸上却并未戴面具。手中的黑色长剑与他颇为不配,那剑在他手中却依旧闪着灵气,犹如是他自己的佩剑一般。 “南风师兄?!”剑羽声略惊道。 无垠?! 南生也是一脸震惊……这是他的佩剑,可是……哥哥怎么能使这剑?! 正疑惑不解之时,南风便低头,对着身后的南生轻声道:“南生,借你佩剑一用。” 南生不及回答,就听他又说,语气里十分阴冷:“敢问二位师弟,师尊那绞杀令,是杀我,还是杀南风?!” 二人不答。 杀一留一。 他往前走了两步,朝着玄知那个方向,冷声道:“若是要杀一留一,那杀他与杀我,有何区别?不过是无论如何都要死一人!九华山之人虽邪,却从做暗事,要杀人,直接动手便是,用旁人性命威胁,是何能耐?!” 见他又往前一步,那九华山弟子不觉往后退了一步,道:“师兄可要想好,若再上前一步,这人可就死了。” “呵,”南风冷笑,“他还真是不守信用,我还真是错信了人。” 正这时,忽见一道光剑过来,直冲着那九华山弟子执剑的手而去。 听得一声“叮当——”,那九华山弟子手微微一松,玄知就感受到似乎有人拉她,被轻轻一拽,整个人便直直往南生的地方跌去。 南生立马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揽住她。 “南生,带玄姑娘先走,我来解决。”南风紧了紧手中的剑,出声道。 南生皱了皱眉,道:“不行,你身上的伤还未全愈,沐槿一人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 忽听一女声道:“你们先走,我们不动手,谈谈而已。” 南生心道这二人若想杀的是自己,既然是同门,必然也不会对南风二人动手,且玄知本与此事无关,再因他伤了性命也不可,虽不明方才南风口中的“杀一留一”是何意,也只好颔首。 带上玄知,直往玄家方向去。 那九华山弟子想要阻抗,却被南风一剑挡过。 …… 玄家是扶桑世家,家主又为扶桑界主府客卿,府邸自然离俞凌城中心近,不过片刻,南生便带着玄知,稳稳落入玄家后院。 “怎么样,无事吧?”待停下来,他才放开她,仔细打量着她脖颈上的伤口,问,“疼吗?” 她对他笑道:“无事,不疼,回去上点药就好。”见他怔怔看着她,不答,又道,“你方才不该那般冲动的,那可是扶桑花提炼出的赆水,若喝下去,谁都无法救你。” 他低头,略微沉思,道:“我的命是你救的,若再还回去,也无妨。” “恩不是这般报的,你的命既然是我救的,我不许你死,你怎么能死?” 南生抬头看着这女子,她眼中有些泪光,却又闪着些许光亮,肤白如脂,樱桃红唇。 这似是第一次这般看她。 他所识的她,一直都是知书达礼,温柔体贴的玄家二小姐。她一直如这般,明知他不是好人,却总是处处帮着他,明知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却从不过问他。 良久,他温柔道:“是了,下次不会了。” 这话答得让她有些愣,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先回去罢,他身上还有伤,我怕如果打起来,他们应付不过来。”不过片刻,他便似是变了个人一般,如以往般冷冷的道出这话,便要转身往外去。 却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知知,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差点又因我丢了性命。 “南生。”她并未对他那句“对不起”多说什么,却是又笑着问,“你可还会回来?” 他望着她。 脸上的面具遮掩过他的表情,沉默半晌,直到玄知听不得他回答,转身就要走时,才道:“会。” 一个字,仅仅是一个字,她就笑了起来。他说会再来,便一定会再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越过院墙,往俞凌中央去了。 “万事小心。” 四个字,淹没在夜色中,最后又归为平静,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 第二章[九]无垠 “玄知!你还知道回来!” 玄老爷听下人说看到二小姐回来,立马找了下人就将她带去了玄家祠堂,原打算一阵大训,见到她脖颈上的血痕却愣住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训诫的话,却也没有一句关怀话。 玄夫人直接就冲了过来,拉着玄知就问:“知知?!你这是怎么了,都流血了,上过药没有?!老爷你看看,女儿都成了这般,您就不要责备她了,小孩子不懂事……”玄知从小是被玄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伤?! “哼,”玄老爷随意瞟了一眼,冷声道:“要不是她自己乱跑出去玩,怎么会出事?!” 玄夫人也不论玄老爷说什么,叫了身旁的丫鬟去找药,就把玄知从地上拉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为娘怎么活啊?!” “老爷,听下人说俞凌城东有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出现过,打起来了……还有小姐……”有下人来报,听得“戴青铜面具”之后,玄老爷整张脸都黑了,也不论方才玄知脖颈上的血痕怒道:“你方才去见了什么人?!” 玄知愣了愣,道:“一位故人罢了。” “故人?!”玄老爷气上心头,“你见的可是九华山的弟子?你可知,若被界主府的人知晓,我们全家都活不了!” “若你是见的别人,我又怎么这般阻止你,可那是九华山的人,我玄家里外五十多口人还要活口,你真要为了几个魔头,葬送我们玄家几十口人?!”玄家虽为扶桑几大世家之一,多年前也是界主府门下数一数二的客卿,所以多年来扶桑界主府都有条规定,扶桑每一代界主夫人,必须是扶桑玄家人。 可近几年来,玄家嫁入界主府的人,无一都死的早,甚至玄知的姑姑,才嫁过去的第一个月,就因抑郁而死。加上府中不少客卿联合起来打压玄氏,若界主府之人想把玄家灭门,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玄知沉默了半晌,终是低头道,“知晓了,父亲。” 她或许仍旧是做不到,至少血浓于水,。 “知道就好。”玄老爷叹了口气,见着她脖颈上的血痕,也不再训斥她,只是放低了声,道:“好好收拾一下,过几日界主府的人便要上门提亲,千万别失了礼数。” 罢了拂袖而去,只剩玄知在祠堂发愣,身边是仍然在担忧的玄夫人。 “疼不疼啊,知知?”玄夫人依旧一脸担心的问她,拉过她的脖颈看了半天。 玄知不知是苦涩还是无奈一笑:“无事,阿娘不必多担心。” 良久,又道:“阿娘,爹爹真如此讨厌我?”至想让她去死那样讨厌。 “……”玄夫人听得这话,硬是愣了愣,对她说出这番话很是不解。 “无事。”她苦笑了两,又道。 终归为人女。 她终究无法放下,终究是玄家五十多口人性命。 下人带了药上来,玄知拿了药正想着处理伤口,却听母亲帮忙着打开了药箱,道:“知知,别怪你阿爹,他也是迫不得已。” “你从小便如此,不争不抢也不闹,你阿爹他从小便很少管你,他觉得你一向听话懂事,不在乎那些得失的。”玄夫人拿出手帕,轻轻替她擦去脖颈上的血痕,便听得她道:“所以爹爹觉得,即使是让我嫁去界主府,我也会答应?” “他也无奈,如今我玄家落寞,不比从前,若你不嫁,玄家恐就成了众矢之的。”叹了口气,改口道,“知知,你今日出门,未戴面纱?” 玄知不答,那伤药涂在脖颈上,有些疼,轻轻“嘶——”了一声,才抬头看着玄夫人,问道:“阿娘为何这般问?” “知知啊,你才十五岁,许多道理不懂,你自知无罪,可你这张脸,犯的可是祸国殃民的罪。”玄夫人道,“即使不是界主府,这世间想娶你之人,自然是千千万万,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寻你得你的如意郎君。因你是为玄家嫡女,要以玄家族望为重。”玄夫人看着她疼得微微皱眉,颇有些担心道。 “可是阿娘,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她苦笑道。 若说这天下想娶她的人那么多,抛去那扶桑界主,即便为了玄家五十多口人,选一个她勉强能度过余生的,未尝不可,只是,或许那些人,也都不为她,只为她那张脸罢了。 只是,那些人都不是他,罢了。 女儿家的心事,她从不敢往外说,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觉,她没见过那人样貌,深知那人不是好人,却还是在每至夜深人静之时,想到那少年清冷却略带温柔的声音,总是忆起他沉吟这问她:“什么是恶?”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恶人? 可他自己说的,他杀过很多人,是真的杀了很多人。其实他杀人,无论他杀的人是善是恶,怎样都与她无关,她断认为他即使杀那么多人,也终究与她无怨无仇,只是,她自己仍旧还是不免惊悸,毕竟,她为医者,他是个魔头,她本该一身都最为讨厌的大魔头。 她那时有过想问他,愿不愿,为了她,摘了那青铜面具。 可话梗在嘴边,便想到了一年前她也曾问过他,他答道“不可摘,亦不能摘。”,由此也便止住了,不想再问。 他也只是报恩而已,为报救命之恩,她想要什么,他都尽力而给她,她谈到她不想嫁那人,他便说带她走,她和他说着扶摇花,他便以为她喜欢,无论那花是何寓意,他只知,她喜欢就是了。可也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他说的带她走,可她又能去哪儿?他又能带她去哪儿? 他本也是无家之人。 九华山吗? 记得他说的,九华山是他那么多年,像家一样的地方。她与他何种关系,她如何去得九华山? 实则,离开故里,莫过于也是一场流浪。 那她还有选择吗? 除了嫁给段如流,她还有哪些事可以选择? “罢了。”她擦药的手忽然顿住了,收好药品起身,褪去往昔的温婉动人,言语中带着些许冻入人心的薄凉,“带点疤,不算什么。” “知知。”见她固执地走出祠堂,玄夫人唤她。 第二章[十]心事 却听不到她回答一句。 玄夫人看着她落寞而去的背影,良久,终只能叹了口气。 今生,便只能亏欠她了,来生,便不要有如此这张脸了,也不要,生在世家之中了。 …… 段家界主府来提亲那日,玄知正在前殿外的药圃种给新种下的药草浇水。浇到一半却有些出神了,一颗药草周围全都是水,淹得根茎都将要出来,那水随着泥土流下,沾湿了她的一边裙角,她也不觉。 “小姐!”灵儿见她半晌也没什么反应,急忙叫道。 “哦。”玄知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她笑了笑,眼中是道不明的思绪,“你来浇罢,我回去换身衣服。” 就这时,玄府门口就传来了玄老爷似寒暄又客套的声音:“界主既然光临寒舍,应当提早通知在下的,我也好收拾收拾寒舍,以免冲撞了界主大人。” 不久,又听到一男子懒洋洋的声音:“玄卿你这庭院倒也是别致,前院还种有药草。” 话说到这时,便见一男子走在众人前头,跨进了前院,那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身紫衣,绣上的是扶摇花样式花纹,很是精细别致。 她知晓,这便是当今扶桑界主,段如流。 那男子也是一偏头,便见了她。她原想在这一刻转身便走,却也见了父亲一脸无奈示意,只好轻轻行礼,未说一句话,转身欲走。 谁知不过转身,还未走出一步,便听得段如流道:“站住!”又不知问何人道,“她是谁啊?” 玄老爷心中一惊,答道:“回界主大人,这是小女玄知,年幼不知事,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哦?”听得他答,段如流也不多说什么,饶有兴趣的朝玄知走去,却有些狠戾的道,“听闻玄家二小姐,对我这未来夫君,很是不满意啊?!” 她并不怕他,抬头,直直看着他。 段如流对她的反应倒是略有些惊讶,看到她脖颈上的红色血痕时更是愣了愣,那手便往着玄知脸上覆去,笑道:“不过,听闻玄小姐可是扶桑百年难得的美人,这性子倒是颇为刚烈,我盛是喜欢,待他日成婚,定……” 话才至一半,便听得玄知打断了他,往后退了几步,道:“段公子,我玄家并未收你聘礼,我算不得你未过门的妻子,还请界主自重。” “呵,”他轻哼一声,道,“今日本界主亲自来提亲,是给足了你玄府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半晌,玄知不答他,四处无人说话,他才似是想起什么,立招来了仆人,对着院内众人道:“还不跪下,扶桑界主前来,你们不该跪吗?” 话音刚落,一阵静谧。 那玄老爷犹豫了半晌,竟是斟酌着问段如流:“……界主大人,你看在扶桑地界,玄家也算是名门,与界主府也并非……我看下跪,略有些勉强了吧?” “勉强?”段如流回头看他,眼神分不清明暗,“若不是有我段府在扶桑界,这方圆灵界之内,岂还有你玄府的位置?” 玄老爷是个软弱的性子,能解决麻烦就不多找事,这时听到他这一番话,心中虽多少有些不愿,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人,愣是犹豫了半晌,最后咬咬牙,低头跪了下去! 玄知还未来得及问玄老爷,便见着院内玄家下人,无论大小年少,统统都俯首,朝着段如流跪下。 “为何要跪?!”她不知道为何,总是有些莫名的勇气,又是说道,“同为扶桑世家,不过是段家实力强劲些罢了,就因段家家主为扶桑界主,段府便高我玄府一等?!” “玄知,念你是将来的界主夫人,今日亲自来提亲,是我给你几分面子,”那人眼中狠戾更重了几分,咬牙问道,“跪不跪?” 她咬牙,不说话。 “来人。”他没和她多说话,唤了人来。 “玄知!”父亲急忙叫她,“快跪下!” 从门外进来了两个身着界主府紫色宗服之人,只听段如流道:“你们这将来的界主夫人不懂规矩,还要好好调教调教,万一以后不小心冒犯了何等的贵人,本界主可担待不起。” 话毕,那二人径直走向玄知,双双架住她,膝盖往她背上一磕,硬是让她干呕出一口气来,脚下一软,整个人摊了下去。 膝盖上传来细微的疼痛,不觉,双膝已是在土地上深深陷了下去,一片冰凉之感。 即便如此,她仍旧是面色不改。 “怎么?不服气啊?”段如流见她没有一点软弱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惊讶,慢慢蹲下身去,伸手拧住她的下巴,笑道,“不服气还不逃,留下来干什么?等等,我想想,是为了……那个人吧?” 他手的力道加大了几分,可隐约听到她骨骼被捏到细微的“吱——吱——”声音。 “玄知,你别以为我身在界主府,便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冷冷的嗤笑一声,道,“你可知,嫁入我界主府,却不守妇道的后果是什么?” 下巴被捏得生疼,舌尖生出一股甜味,她也还是忍着,咬牙回答他道:“你聘礼还未至玄府,礼未成,怎么算得是夫妻,何来不守妇道之说?!” “呵,”段如流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你怎么事到如今还傻?你以为九华山是什么地方?他一个人能保得住你全家?” “你以为辰渊是什么人,疯狂起来,他连自己徒弟都可以杀,告诉你,我若想让他死,整个九华山的人都可以来杀他,反正无论什么代价,我付得起。” 可是你,你付得起吗? 恍然记起了那时在俞凌城中遇到,执剑威胁他的,正也是九华山弟子!! 她便不说话了,双手陷入药圃中的泥土,生出细微的抓痕。 “他一人的确厉害,灵界内让人闻风丧胆的黑衣地煞,可是玄知,你也别忘了,九华山在他之上的,可还有三煞呢。”他终于放开了她,言语中威胁气盛。 “玄知,你若是敢不嫁,可是全家陪你死呢!” 第三章[一]威胁 “你可要想好啊,你若不嫁,可是全家给你陪葬呢!” 全家陪葬…… 窗外一阵寒风吹过,掀起一阵扶桑树摇曳的声音,透过光影还可以看到些许花瓣落下的声音。 玄知手中的茶不知道端了有多久,一直未送往唇边,直到从热变凉,没了温度,才好似迟疑的回过神来,清秀的眉头一皱,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叹了口气。 那个人的话依旧盘旋在耳边,刺耳。 全家陪葬……也是,除了这句话,恐怕也没有其他能让她动摇了。 “小姐……”灵儿这时已经看了她良久,自从下午从前殿回来,玄知的脸色就没好过,没什么笑容,也不怎么说话,连晚膳都不曾用,呆愣愣了半天,说的煮茶,却拿着茶叶泡了半晌,最后一口都没有喝,又放了回去,灵儿见她如此,终是忍不住道,“小姐……” “无事。”玄知对她笑了笑,不知是真是假一笑。 无非就是心里,多少还有些不甘罢了。 不甘她还从未出现过的红尘心事,还不及让那人知晓,便要先将它当做死灵一般,埋入旧土,一生都再不能翻开。 嫁去域主府,其实也并无坏处,即使没有段如流,她也终是嫁不了他。只是,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自己心上之人,不想夫妻琴瑟和鸣,相伴一生。 或许,大概是她自己荒唐了。 本就是世家儿女,何来一生心上人。 “有人闯进来了!!” 正在发愣,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看向灵儿,后者似乎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立马转身出去,道:“奴婢出去看看。” 门关上那一刻,依旧是喧闹声。 “东院!往东院去了!” “那边!” 心下骤然一紧。 旋即冷静下来——这应当不会是夙谂,他来时从不会让人知觉。 罢了,努力抛开杂念,换了壶茶,又给自己斟上一杯,正抬手。 “玄姑娘。”声音从窗外传来,听得这一声,她手倏然轻抖了一下——这声音像他,像极了他。 却又不是他。 “姑娘不必开窗,听着就好。”门外那人开口了,她心底大概是猜到了,若不是他,和他如此相像的,便是他哥哥了。 “是夙尘公子吗?”她问,心里忽有些乱了,他怎么会不来……莫不是—— “我原是想听夙谂说的,不来打扰姑娘的,可是……在下实在没无法,只能来求姑娘帮忙了。”外面那人继续道,她淡淡答他:“公子但说无妨,若玄知可尽绵薄之力,定当帮忙。” “……在下想问,扶桑花毒,何解?” “啪——”手中的茶杯不知怎的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震得心下一颤,咽了咽口水,镇心问:“谁人中毒?” 夙尘稍稍犹豫,沉声开口道:“夙谂。” 是他。 “传说扶桑花毒与海界若水冥狮族血相克,是为解毒唯一之法,可若是去若水,必定要出界,扶桑花毒,等不了这么久。”纵使心里千万个慌张,仍然是不惊不忙道。 夙尘咬牙又问:“可还有他法?” “扶桑域主府。”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去捡方才掉在地上的碎片,“父亲曾和我说过,扶桑域主曾遣了人去若水,向若水冥狮兽一族求得紫血,夙公子仅有二法,或是去偷,或是,去求。” 去求? 扶桑域主府与九华山此时正势如水火,若说要冥狮紫血来救九华山之人,绝无可能。 “多谢姑娘,在下告辞。”玄知正愣神,却听得窗外又传来了夙尘的声音,话毕,就又听得一阵阵风声。 想必他是走了。 “灵儿。”唤了一声,终于放开了手中的茶杯碎片,撑着桌起身。 灵儿进来见她似是准备了要出去的样子,还不及问,便听得玄知道:“同我去域主府。” “小姐,老爷说了不让你随便出门,况且这么晚了,外面危险的很,出去不安全,域主府……也定不会让你进去的。”灵儿充分吸取了上次教训,不敢再让她出去了。 谁知玄知完全不理她,径直就开了门。 “小姐……”话未说完,忽然就弱了下去,正见门外,玄家老爷带着一众家丁,就在那里,似乎是守了很久,玄知却一点都不惊讶,从容道:“父亲这么晚了,来找女儿所为何事?” 玄老爷开门见山就问:“人呢?” “走了。”玄知冷笑。 “你!”玄老爷伸手指着她,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父亲,”玄知无奈,“若有下辈子,我不想再生于世家,我若嫁去域主府,死后,尸骨不想葬于域主府,也不想葬于玄家,我想,您给我找个安然的地方,让我歇歇可好?” 玄老爷:“……” 玄知这才惊觉,眼角一阵酸涩,脸颊上还有冰凉的液体滑过。 她怕死的。 除了几日前被人拿剑逼近她脖颈之外,她分明是怕死的。 按她的身子,进域主府不过半,也是必死的。 她真觉得不平,他们那么多人的命,非要她一个人的一生来换,那是对玄家一家六十几口命的轻视,还是对她这一人的高看? “走了!”见父亲并未答她,也不急,对着身后的灵儿吩咐。 那让她嫁,必然是要有条件的。 “站住!你要去哪,好好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能去。” 玄知回头看他:“父亲,您是觉得我会逃婚吗?”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您觉得,我有逃的必要吗,况且整个扶桑到处都是域主府的眼线,我走的再远,还能去哪里?” 除了玄府,她还能去哪里? 她本就是安静的性格,不像他人口中的留恋江湖,最多莫过就是想找个无人纷扰的地方,济世救人,慢慢度过余生便好。 只是这灵界之大,世界之大,她也从未出去过,若真让她找个地方安稳度过余生,除了扶桑,她还能去哪里? “我去域主府,不是去退亲的。”她此时手心冒着些许冷汗,咬了咬牙,终是略有些不甘道: “我去告诉他,我愿嫁他。” 只是,需要些条件罢了。 第三章[二]解药 域主府离域主府不远,处在俞凌城东南角位置,原本域主府设于俞凌城中央,几代前的域主却听得一个道士的话,说是设在城中央的域主府招鬼,偏偏就迁了府。 现在再看来,那时招鬼倒是瞎说,现在这域主府,才是招了邪——自从迁了府,域主府之人便开始欺压百姓,域主不管世事,将扶桑域弄得一团糟。 玄知到域主府的时候,域主府还是灯火通明,府内外巡守的人很多,灵儿很有耐心的和门口守卫说了良久,都没有什么办法,玄知却忽然道:“你告诉他,玄知来见他。” 那人愣了一会儿神,这才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找了人去通报。 那人才说可以进去,玄知便往里走,谁料的却被灵儿拉住了:“小姐,你真要去?” “要去。”玄知从她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为了自己,为了玄家上下六十多口人,也为了他。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玄家六十多口人因他而死,也不忍心看着他死。 段如流正在主殿,玄知去的时候,正见他屏退了众人,坐在高高的台上,手中握着酒杯,见她时笑了笑,道:“来啊,同我喝一杯。” 玄知不看他,直言道:“我有个条件。” 段如流闻言,心下一阵气流便往玄知而去,她也不躲,直被击中,单膝着地,心口一阵生疼。便听得他说:“你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敢和我谈条件。” 她强撑着站起身,又有一阵气流过来,双膝着地,却还是忍痛道:“你把冥狮兽紫血给我,我便嫁予你。” “哦?”他呡了一口酒,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又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玄知无言。 她知道,他不会答应他,但她还是想试试。 “这样,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便答应你,如何?” “好。”她答应的如此之快,让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听她说,“域主可要信守承诺。” 话毕,她躬身,脑门在地上一击,第一个。 接着便是第二个…… 第三个…… “啪——”一声,有什么东西自眼底滑出,落入地上,发出声响。 很轻,她却听得很清楚。 夙谂……你当是,要好好活着的。 第三章[三]条件 我不知道再见到那人,是过去了多少年。 我对以往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大概只记得那场大火的话面,只记得我在等一个人,可他始终没有回来,我心念一个人,却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上次清醒的时候,一睁眼时,便只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和一棵棵被火烧过的扶桑树干。 再次清醒时,我没有见到那人,只是见到了那个于七分相似的人,他手中握着白色光剑,直指着我,身后是另一人,对他道:“白问辞,不要杀她。” “不要杀她,夙谂会恨你的。” 夙谂啊…… 是他还活着。 可是在我看来,他哥哥都是下过几遭轮回的了。 可是,我依旧再没有见到过他。 辞仙赋前生 五百年前的九华山,满是常开不败的梨花。 近看是一片青山绿水,远观一片白雪茫茫。 南风十四岁那年,初次见到开了六年的梨花,谢了。 主殿之下的台阶中央是一棵梨树,很老,已不知年代了,南风那时只觉该有百年了。 “南哥哥!大师兄回来了!”听得那一声女声,梨花树上的那一抹白影动了一下,不知是被风吹,还是他动了动,一阵梨花飘落,随着“叮哨——”一声,那人手中的玉笛便匆匆往下落,察觉到手中一空,伸手想抓住,却落得一手空。 树下的少女见了那玉笛,脚下一旋飞了过去,伸手稳稳接住,抬头是那右脸的青铜面具,左脸白色符纹,笑出了声:我接到了。” 树上的白衣少年这才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大师兄回来了? 从树上跳下来,落地就从那少女手中接过玉笛,声音清冷问:“你剑练完了?” 今日的剑法都习会了,刚下北明峰就见了山前的白 影,想着应是大师兄回来了,南哥哥定又在殿前树上偷懒,没看见罢。”她跟上白衣少年往主殿走去的步伐,道。 南风面不改色,道:“我剑练完了。” 休样接着笑道:“知道啦,南哥哥你最是历害,剑法都是一遍就会的,可让亭徐师兄和南生师兄羡慕得紧,”为何他们都是师兄,我竟是哥哥?!”南风收好了玉箭,听得她这话,又问道。 ''他们是师兄,你是哥哥啊。”话还未完,就听得前面偏殿传来争吵声。 方才那一剑,分明是我让了你几寸。” 你那三寸的距弯,伤不到我。” :反正这次仍是平手!” :亭徐师弟,这已经是你口中的不止第十次平手了。”沐桂灵机一动,道:“定又是亭徐师兄与南生师兄比剑切磋吵起来了。”话毕,便见偏殿转角走过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边争吵边往主殿过来,正是亭徐与南生。 亭徐论剑法叶皆比不过南生,见到沐谨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立马飞奔过来,问道:“小师妹你评评理,当是你亭徐师兄剑法了得,还是南生师兄剑法历害?”我 “自然是……”沐楼一笑,又道,“我南哥哥剑术了得。” ''叫师兄。”南冈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对二人道,“听国大师兄回来了,进去看看罢。” 说罢,一行人就往正殿去。 原以为能欢欢喜喜见到大师兄,不料却被门口值 强的师常们担下了:“各位师兄,还请回,师尊说过,今日除了大如兄,谁也不见。” 无法,众人都打算各自回房,用晚膳之时再寻大师兄,如见剑羽声灵机一动,道:“有办法了,我们去偏殿。” ''配你的人,当是一心一意只念及你,心中怀不下这天下苍生,怀不下旁人性命,只你一人,便够了。” 师兄,你可愿为师妹,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我愿,可不能,你当找一个一心待你之人,可这人,不该是我。” !世人说他四个字,心怀苍生,杀尽九华山上的魔头,换个说法,可是欺师灭祖。” 恶人便恶人罢,今生断了此番恩,若有来世,再来赎罪。”心非木石,岂能无感?] :我爱她,可我不愿与她一生一世。” 那个曾心如顽石的少年啊,也曾为她有过些许的柔软,也为她想过除去灵根,沦为凡人,也为她废尽修为,平淡一生,只是,她嫁之时非十里红妆,非姻胎玲球,他们,非白头僧老。 一人清冷,一人明媚,外人说当如此般配,这一世,换你明媚,我清冷,你若变了,我们,便不般配了。 剑中极离,便是你之心头血,我之指失血。 那年,九华山下了好大的雪。 :我记得你,五百年前为了一个人,从班现门一路杀到玄复门,临了,却转身走了。” 番外—玄知 我不知道再见到那人,是过去了多少年。 我对以往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大概只记得那场大火的话面,只记得我在等一个人,可他始终没有回来,我心念一个人,却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上次清醒的时候,一睁眼时,便只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和一棵棵被火烧过的扶桑树干。 再次清醒时,我没有见到那人,只是见到了那个于七分相似的人,他手中握着白色光剑,直指着我,身后是另一人,对他道:“白问辞,不要杀她。” “不要杀她,夙谂会恨你的。” 夙谂啊…… 是他还活着。 可是在我看来,他哥哥都是下过几遭轮回的了。 可是,我依旧再没有见到过他。 辞仙赋前生 五百年前的九华山,满是常开不败的梨花。 近看是一片青山绿水,远观一片白雪茫茫。 南风十四岁那年,初次见到开了六年的梨花,谢了。 主殿之下的台阶中央是一棵梨树,很老,已不知年代了,南风那时只觉该有百年了。 “南哥哥!大师兄回来了!”听得那一声女声,梨花树上的那一抹白影动了一下,不知是被风吹,还是他动了动,一阵梨花飘落,随着“叮哨——”一声,那人手中的玉笛便匆匆往下落,察觉到手中一空,伸手想抓住,却落得一手空。 树下的少女见了那玉笛,脚下一旋飞了过去,伸手稳稳接住,抬头是那右脸的青铜面具,左脸白色符纹,笑出了声:我接到了。” 树上的白衣少年这才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大师兄回来了? 从树上跳下来,落地就从那少女手中接过玉笛,声音清冷问:“你剑练完了?” 今日的剑法都习会了,刚下北明峰就见了山前的白 影,想着应是大师兄回来了,南哥哥定又在殿前树上偷懒,没看见罢。”她跟上白衣少年往主殿走去的步伐,道。 南风面不改色,道:“我剑练完了。” 休样接着笑道:“知道啦,南哥哥你最是历害,剑法都是一遍就会的,可让亭徐师兄和南生师兄羡慕得紧,”为何他们都是师兄,我竟是哥哥?!”南风收好了玉箭,听得她这话,又问道。 ''他们是师兄,你是哥哥啊。”话还未完,就听得前面偏殿传来争吵声。 方才那一剑,分明是我让了你几寸。” 你那三寸的距弯,伤不到我。” :反正这次仍是平手!” :亭徐师弟,这已经是你口中的不止第十次平手了。”沐桂灵机一动,道:“定又是亭徐师兄与南生师兄比剑切磋吵起来了。”话毕,便见偏殿转角走过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边争吵边往主殿过来,正是亭徐与南生。 亭徐论剑法叶皆比不过南生,见到沐谨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立马飞奔过来,问道:“小师妹你评评理,当是你亭徐师兄剑法了得,还是南生师兄剑法历害?”我 “自然是……”沐楼一笑,又道,“我南哥哥剑术了得。” ''叫师兄。”南冈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对二人道,“听国大师兄回来了,进去看看罢。” 说罢,一行人就往正殿去。 原以为能欢欢喜喜见到大师兄,不料却被门口值 强的师常们担下了:“各位师兄,还请回,师尊说过,今日除了大如兄,谁也不见。” 无法,众人都打算各自回房,用晚膳之时再寻大师兄,如见剑羽声灵机一动,道:“有办法了,我们去偏殿。” ''配你的人,当是一心一意只念及你,心中怀不下这天下苍生,怀不下旁人性命,只你一人,便够了。” 师兄,你可愿为师妹,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我愿,可不能,你当找一个一心待你之人,可这人,不该是我。” !世人说他四个字,心怀苍生,杀尽九华山上的魔头,换个说法,可是欺师灭祖。” 恶人便恶人罢,今生断了此番恩,若有来世,再来赎罪。”心非木石,岂能无感?] :我爱她,可我不愿与她一生一世。” 那个曾心如顽石的少年啊,也曾为她有过些许的柔软,也为她想过除去灵根,沦为凡人,也为她废尽修为,平淡一生,只是,她嫁之时非十里红妆,非姻胎玲球,他们,非白头僧老。 一人清冷,一人明媚,外人说当如此般配,这一世,换你明媚,我清冷,你若变了,我们,便不般配了。 剑中极离,便是你之心头血,我之指失血。 那年,九华山下了好大的雪。 :我记得你,五百年前为了一个人,从班现门一路杀到玄复门,临了,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