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之路，与君同行》 序 叶云兮茫然的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行走，整个世界似乎都是灰蒙蒙的，街道两边也是灰色的住宅楼，一眼望去，既无灯光，也无装饰，丝毫没有有人居住的气息，只有她的脚步声“踢踏踢踏”在空气中回荡。 她不认识这是在哪里，她只记得她是要回家。 可是家在哪儿呢？ 她好像迷路了…… 天色灰蒙，无日无月无星，叶云兮辨认不出方向，只好沿着街道漫无目标的往前，往前。 她穿过一个桥洞，忽然觉得这里有点熟悉，是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她有点高兴起来，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了一幢熟悉的住宅楼，虽然同样是毫无人气的灰色，甚至有点破败，但在她眼中无疑透着亲切。 叶云兮顺着熟悉的感觉拐进一个楼道，上楼，推开了家门。 “我回来啦！” 没有回音。 她的声音在房子里回荡了几个来回，微弱下去。 家里没有人。 叶云兮有些困惑，她印象中家里应该有人的，有很多人，亲人，朋友，伙伴…… “我又走错路了吗？这里不是我家吗？”她喃喃道。 她茫然四顾，可是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透着亲切，但很明显，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我回来迟了吗？大家……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了吗？不会啊，他们不会丢下我的！我也不会丢下他们的！不，不是，我是为什么离开的……是我丢下大家了吗？不要……不要！” 叶云兮从梦中惊醒了。 梦里灰色的孤寂还残留在她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叶云兮觉得枕头有点湿，摸了摸，眼角有泪。 又是一个关于回家的梦啊。叶云兮在安静的夜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一章 始于镜子的故事 新历122年，春末夏初，周一上午，东陆，宁城，宁南大学女生宿舍。 叶云兮穿着宽松适意的睡袍，慵懒的斜倚在宿舍阳台的靠背椅上，温柔的阳光斜照进来，白皙肌肤上笼着一层朦胧柔光，随意披散着的及腰长发映照出黑色丝绸般的光泽。 叶云兮懒洋洋的说了一声“下一页”，前方悬浮着的光幕拟真书籍应声翻过了一页，她伸出纤长手指将长发往耳后拢了拢。书页上方有着“宁南大学图书馆”的标记，表示这是在图书馆系统里借阅的书。 但这一幕并不是美女学霸正在轻松悠闲的学习，事实上她只是在看课外书，和专业完全无关的心理学方面的书。 叶云兮读的是环境专业，已经是大四下学期，课程已寥寥无几。她也刚刚通过考研复试不久，正是最轻松的时候。所以今天上午没课的她悠然的在宿舍偷得浮生半日闲。 心理学是她近两年的爱好之一。 心理学自西陆兴起，虽然也算科学侧，却有很大一部分处于模糊不清的玄学部分，一贯争论颇多。 叶云兮算是个唯心主义者，尽管自新历以来，科学就强势占据了主流地位，而古代一度盛行的玄学被视作荒谬无稽之谈，但她从小就喜欢古代玄学。 她觉得人的身心和宇宙的奥秘都很玄奇，不止是科学所证实的部分，也有很多尚属于玄学范畴的部分包含着世界的真相。 近两年她偶然在一个书友群里认识了一位网名叫玄君的心理咨询师，起初是看见玄君在群里发言，他的观点往往让叶云兮觉得有恍然大悟之感，仿佛看见了世界的另一个视角，于是就开始向玄君请教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凡有疑惑，玄君通常提供书名、作者或者课程系列让她自己去看，近两年叶云兮读了些书，听了些课，虽然不成体系，但也算有所了解了。 叶云兮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这本书倒不是玄君推荐的，而是叶云兮自己在图书馆翻找到的，并非深奥的专业书，而只是较为轻松的科普层次，有案例和理论总结，还有一些有趣的心理练习，比如这个“镜子练习”。 这个练习并不复杂。闭目想象自己穿过楼梯，走进一个屋子，穿过客厅，走向一扇小门，推开门，门里有一面镜子，你从镜子看到了什么？试着和它对话。 此书作者很是强调了一番这个练习对部分人而言可能会有恐怖之处，但叶云兮仍然跃跃欲试。平心而论，叶云兮不算是个胆大的女生，甚至可以说是极端怕黑怕鬼，听一个鬼故事能被吓十年，比如某个已经记不清情节的午夜不能看镜子的故事，倒是和这个练习颇有相似之处。 但同时她也有种不惧于尝试新鲜事物的勇气。 叶云兮考虑了一下，出于谨慎，她伸指把阅读界面拖到一边，呼出主菜单，打开聊天群界面，请教了专业人士玄君。 玄君回复道：“确实会有人进去出不来，需要专业人士才能把人‘带出来’，所以如果感觉不对就赶紧退出来。” 叶云兮不过犹豫了一秒，试一试的心态便占了上风，于是就闭目开始尝试。 想象中自然浮现的场景是在一个黑暗的旷野里，旷野中仿佛有黑雾浮动，弥漫着并不友善的氛围，仿佛就要吞噬面前那座孤零零的木屋。木屋的门虚掩着，门前有几级木阶。 叶云兮惧于旷野的氛围，快步拾阶而上，便欲推门，但在推门前的刹那，她又害怕起来，她觉得这是一个鬼屋，屋里会是阴森森的，会有群魔乱舞。 她在身后黑雾弥漫的旷野和面前阴森的鬼屋之间挣扎了一下，想起练习内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推开大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屋里果然一片昏暗。进门就是一个挺大的客厅，似乎没有人，但她总觉得有些什么在窥视。 练习中要求的小房间在客厅左侧，虽然练习要求说要穿过客厅，但她害怕到不敢置身于四面受敌的处境，所以她背靠着墙挪步到了小房间门口。 如同刚才迈入大门之前的恐惧，却愈加严重，这次她还没来得及伸手推门，脑中就已经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小房间里有满屋子的妖魔鬼怪在漫天飞舞，只等她进门就会潮水般涌来淹没她。她一惊，就吓得睁开了眼睛，退出了镜子练习。 叶云兮睁开眼看见周围熟悉的现实世界，才松了口气，努力平复着砰砰乱跳的心，慢慢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其实她在看见这个练习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会是感觉到恐怖的那一类人，但或许是探究心理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也或许是撞破南墙不回头的执拗起了作用，她对于镜子练习有着出乎意料的胆量和执着，她平息了一下恐惧，就打算再次尝试。 叶云兮再次闭上眼睛，从头开始，走近屋子，贴着墙挪过客厅，然后鼓起勇气推开了小房间的门。 小房间门正对着镜子，她一推开门就正对着镜面，映入眼帘的不出意外的是一个大妖魔。妖魔的外壳有着狰狞的流脓般的棱角，越靠近头部则棱角和铠甲越厚重，而靠近脚部则是渐变为黑色烟雾状，大约是妖魔和幽灵的结合体。 叶云兮当场吓得一个哆嗦，“砰”一声把小房间门又关上了。 但她这次没有睁眼退出镜子练习，而是略微平复了一下心跳，就再次鼓起勇气打开了门，并且立刻走进去关上门，背靠在门上，让自己无处退避。 背靠着门的叶云兮仰头，看着已经从镜子里出来，顶天立地般矗立在房间里的巨大妖魔，以及整个房间弥漫着的黑色烟雾和鬼怪，刚刚鼓起的关门的勇气瞬间消散，脚一软便跌坐在墙角，瑟缩的把自己团成一小点。 她满心恐惧的等待裁决，但妖魔并没有扑过来，而且呆呆的矗立在那里。 稍稍适应了恐惧，她的理智稍有恢复，终于想起了书里的提示：“和镜子里的对象进行接触和对话”。 叶云兮小心试探着问妖魔：“你是谁？” ———— 第二章 关不紧的门 妖魔忽然暴怒向她扑过来，叶云兮吓得一缩，妖魔却并没有伤害她，只是逼近她，恐吓的吼道：【我谁也不是！】吼完它又退回去继续沉默，却似乎多了点迷茫。（注1） 叶云兮发觉妖魔似乎并不会伤害她，便恢复了些勇气，继续问道：“你是我吗？” 妖魔再次暴怒，但却多了一些心虚的意味，迷茫更甚。 叶云兮似乎觉得找到了方向，就不太害怕了，甚至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妖魔。 妖魔向后缩了一下，竟然真的回应了她的触碰道：【不要碰我，会传染给你的！】 叶云兮忽然发现妖魔也有它的恐惧，自己的惊恐便悄然褪去，倒生起了些怜悯，保持着触碰的姿态，像是在证明什么。 妖魔似乎被叶云兮的坚持感动了，转眼间，黑色外壳就如同融化般褪去了大半，只余一些黑色棱角长在身上，像是某种病变组织。 褪去黑色外壳的妖魔的模样果然是叶云兮自己，确切的说，是一个小时候的她，不到十岁的模样，留着齐耳短发，面目清秀，穿着朴素，瘦弱而怯懦。 叶云兮从前也曾经做过一些心理练习，练习中根据需求出现过各个不同年龄段的自己，对小时候自己的出现并不意外，这也是她之前对话中猜到妖魔是“我”的原因。 长着棱角的女孩畏缩又沮丧的说：【别碰我，我是怪物，我这么坏，这么丑恶，没人会靠近我。】 叶云兮忍不住很想保护她，又或者是想要证明是有人可以靠近她，就再次伸出手指去触碰女孩，让那些黑色物质传给了自己，于是叶云兮身上也长出了黑色外壳。 女孩又是惊奇又是惶恐，她一边担忧着自己的黑色物质传染给了叶云兮，一边又瑟缩于失去了保护壳。 叶云兮蹲下来和女孩说：“别怕，我会保护你，对不起，我曾经伤害你。” 叶云兮大概了解过心理学对人的意识的分层，外层是表意识，也就是人们平时主宰行为举止的部分，而内层有潜意识，沉淀着人的内心深处的思维结构，不能自觉却在影响表意识。表意识和潜意识犹如冰山浮在水面的部分和沉在水下的部分，潜意识远比表意识庞大。 这个理论有很多详细内容，叶云兮并未系统学习，也不甚了了。她只是从书里看过一些关于心理创伤的部分，猜测这个女孩是被叶云兮的表意识压抑到潜意识的创伤，所以才和她说是“我”曾经伤害“你”，也即“表意识”的作为曾经导致了“创伤人格”的受创。 叶云兮安慰了一会儿女孩，但对方还是很害怕，不太敢靠近叶云兮，叶云兮感到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进展，便先退出了镜子练习。 她呼出一口气，安定了心神。整理了一下思绪，在光屏上打开了日记，口述了过程，指令转存为文字记录，这才继续切回阅读界面看书。 ———— 时间划过了正午，叶云兮也看完了半本书，她去食堂吃了午饭，回宿舍准备睡午觉。 她躺好闭上眼睛，想起了之前镜子练习中的女孩。 “再去看看她吧。”她想。 女孩虽然依然害怕，但或许是感知到了善意，开始对叶云兮表现出了亲近，看见叶云兮再来看她，也略略显出期待的表情来。 叶云兮有些惊讶的发现女孩的脑袋又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妖魔模样，直到她到来后才再次褪下外壳。 叶云兮忽然直觉到女孩的外壳和客厅的恐怖气氛有关，毕竟之前她进门的时候也有所体验。 女孩承认道：【是啊，一开门就会有恐怖风暴进来，就需要外壳才能抵御，要不然会很痛。】 其实意识世界的交流是并不需要说话的，只需要闪过一个念头，比语言表达更加直接准确，包含信息量更是远远超过语言。 叶云兮却总是要把这份信息转译成语言文字表达出来，其实她也经常会感觉到翻译不出信息的完整含义，而念头中的信息又通常转瞬即逝，如果不转译成文字复述一遍，一秒之后就会忘记信息内容。 习惯于写日记的叶云兮只好每一句话都转译一遍，往往一个信息就要转译成很长一句话。 叶云兮有点心疼女孩，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就又一次试着把黑色物质吸过来。但她吸入体内的黑色物质却只能浮现在胳膊上，而不会像女孩那样化作全身甲胄，其他部分都在身体内部流窜。 叶云兮有点嫌恶，仿佛被什么恶灵入侵了，但这却是自己要来的，怎么也得忍着，就勉强把黑色物质赶到不重要的部位，避开脏器，尽管内在世界的意识体并不存在具体的脏器。 女孩也能感觉到叶云兮的嫌恶，问：【你是不是要它们？你不想要坏的是吗？你想要自己是纯粹的好的？】 叶云兮哑然，自省了半晌，却依然无言以对。 女孩说的没错，叶云兮就是只希望自己是“好的”，最好一点都不要沾上任何丑恶，天真单纯、清白无辜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叶云兮明白了，她的表意识所不想要的“丑恶”，都被压进了潜意识里，也即面前的创伤人格女孩所承担的这些黑色物质。 女孩看着叶云兮沉默，低头眼神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外壳，也一言不发。房间里一片沉默。 叶云兮心慌这沉默，急切的想要想点办法，她猜测着既然这是一种黑暗，那么是否可以晒太阳来消解呢？ 女孩并不认为有用，但也并没有反对。 叶云兮构想房间的屋顶打开，阳光照耀进来，地面变成一片草坪，两个人并排躺下，晒着太阳。 这个小房间似乎变成了一个温暖安逸的安全岛，可是房间门似乎是关不紧的，危机感时刻在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客厅的恐怖风暴吹开，让她们提心吊胆。 女孩问：【外面会更美好吗？】 叶云兮想了想说：“屋子外面是一片阴沉的暮色，看起来平静，却似乎也有很多未知的东西，所以有阳光的小房间已经是最美好的地方了吧。” 叶云兮想起书里后文的解释，一般而言，屋外代表着外面的世界，客厅代表着自己周围的世界，小房间则代表自己内心的世界。 如此说来，那扇关不紧的门，可真是个熟悉的场景啊。 ———— 注1：以方头括号表示意识世界人格的信息模式的表达，以示和语言模式的区分。 第三章 宿舍联谊 叶云兮回想起来，上学的时候总是在做作业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做学习之外的事情，同时提心吊胆的关注着房间门会不会忽然被家长推开，即使后来有了自己的房间，也是不设锁的，家长想进来就会忽然推门进来。 这和小房间的关不紧的门的感觉何其相似啊。 可是另一方面，即使自己的空间再怎样容易被家长侵犯，但家长总是会照顾她、保护她，她也宁可窝在不够安心却足够稳妥安逸的小房间里，也不愿去尝试面对外面的世界。 但在这个内在世界里或许可以做点什么。 叶云兮决定锁上小房间的门，但门缝里还是有风吹进来，又找东西堵上了门缝。小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女孩很感激，青面獠牙几乎完全褪了下去，叶云兮和女孩就一起在小房间里依偎着晒着太阳睡着了。 ———— 周一黄昏，宿舍。 叶云兮上完了下午的课，吃了晚饭归来。 她进门扫了一眼，夕阳斜照进窗口，地砖散射出微黄的光辉笼罩着整个宿舍，靠近阳台的两张桌子上各坐着一个沉迷在光屏前的女生，左手边优雅纤瘦的是法学专业的周倾微，右手边曲线优美的是考古学专业的傅饮河。 宁南大学的宿舍安排略独特，各专业是打散入住的，号称扩大同学们的交友面，所以同宿舍人各自的课程都不一样，白天的碰面机会并不多。 周倾微和傅饮河两个宅安静的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叶云兮习以为常的也按了一下手环上那个稍大的按键，光屏便弹射出来，她伸手调整了一下光屏和操作屏的大小、位置和弧度，也加入了沉迷手环大军。 忽然，门口传来“咯哒”的开门声。 叶云兮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招呼道：“静静，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和她们三个宅不一样，吴静活泼外向，俏皮而不做作，虽然身材娇小，却有一副大姐大的架势，毕竟作为本宿舍唯一一个外向型人士，平时几乎负担起了宿舍的全部对外交流。 吴静是五年制医学专业，大四末期课程不多，已经开始参与实习，学校和附属医院有段距离，早出晚归，叶云兮她们最近通常只有晚上才能见到她回来。 吴静浑没在意打破了她们的宁静，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喊了一声：“是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哦，你们想不想听啊？” 傅饮河歪了歪头，一脸刚从自己思维里被喊出来的茫然。周倾微眨了眨眼，和叶云兮交换了一个眼神：躁的状态。 叶云兮微微颔首，看向吴静，配合得应声：“什么好消息啊？” 吴静仿佛没注意室友们的反应，神色亢奋的说：“你们知道我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吧？”叶云兮点头表示知道。 吴静似是在强行忍住脱口而出的冲动，而且神秘的说：“我最近在急诊，碰见了同校的博士师兄，你们猜是谁？” 傅饮河听到关键词是男生，开始继续神游天外，周倾微也失去了大半兴趣，叶云兮看着室友一脸亢奋的表情，心下有所猜测，配合的问道：“是谁啊？” 吴静激动的说：“是我们学校的球场校草哦！篮球场上所向披靡的风云人物！” 叶云兮眨了眨眼，作为一个绝不运动的死宅，球场风云人物什么的，我不了解啊！求助的扫了一眼傅饮河和周倾微，然后不出意料的发现她俩都不在状况了，只能诚恳的回答道：“没听过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打听这些。” 吴静一头兴致被浇了冷水，略微平息，扫了一眼姐妹们，知道这三个死宅怕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说过，但心中某个蠢蠢欲动的计划怂恿着她再做一番努力。 她轻咳一声，试图拉回姐妹们的注意力：“你们知道吗？他们宿舍可是人才济济呢，除了我球场称雄的长腿帅哥赵师兄，还有一贯低调但颜值不在赵师兄之下的学霸凌师兄，咳，但是凌师兄不到一米八，不是我的菜。” 吴静一米五五的身高在宿舍里绝对垫底，叶云兮一米七，周倾微和傅饮河也都相差不远，但吴静偏偏喜欢“最萌身高差”，钟爱长腿帅哥。 叶云兮脑海中顿时脑补出“最萌身高差”的一对情侣站在一起，宛如父女？呵呵……不知道那位长腿帅哥赵师兄会不会喜欢合法萝莉……诶，赵？叶云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熟悉的身影，不过没有这么巧吧，也太狗血了。她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个念头。 吴静顿了顿，眨了眨眼，对姐妹们做出了“机会啊，你们都懂的”暗示，然而真的是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叶云兮三人依然无动于衷。 吴静只好无视了她们，继续介绍道：“还有神秘的心理鬼才程学长……” 不料她话未说完，对面发出了三声惊咦：“心理鬼才程玄衣？”“玄君？”“应该是了。” 吴静不明所以的停下了话头，听着叶云兮三人交换情报，大略明白了：“你们认识程学长？” 依然是叶云兮答道：“网上认识的，开始只是听他提到心理学，很感兴趣，就跟着他摸索着看书学习，后来看见他的个人心理沙龙小课地址显示就在校园内，又看见了海报，才知道是校友。他的网名叫玄君。倾微和饮河也常和他讨教心理学。” 吴静悄然松了口气，既然有她们感兴趣的人物，那就好办了：“既然是熟人，那要不周末大家一起组织一场宿舍联谊吧？就一起逛逛公园，聚个餐，再唱……” 吴静的话语戛然而止，忽然从绮思中惊醒，眼带惊恐的看了一眼周倾微，周倾微却没注意她的眼神，欣然点头笑道：“好啊，很久没去唱吧唱歌了呢。” 叶云兮和傅饮河也反应过来，都一脸惨痛的看向了吴静，吴静也面色发白，但自己说出来的话总不能吞了，勉强笑道：“那……那行啊，就先这么定了，具体行程再议，我现在去联系赵师兄，你们都把周末时间空出来啊！” 说完就落荒而逃，完全不顾叶云兮和傅饮河谴责的目光。 叶云兮和傅饮河看向周倾微，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倾微已经转身寻找起可以连接手环的独立耳麦，自顾说道：“嗯，最近听到的这几首歌不错，高音部分特别好听，我得练练。” ———— 第四章 悬浮的眼睛 两人的眼神瞬间惊恐，叶云兮抢先开口道：“那你好好练，我正好要去图书馆找几本纸质书。”说完便以反拖延症的神速收拾起了书包准备逃离。 慢了一拍的傅饮河接口道：“等等我，我也去！” 等周倾微连接好耳麦，抬头已经只看见两个姐妹落荒而逃的身影，叹了口气，又动力满满握拳自语：“我会好好练的，明明我唱歌已经比以前有进步了不是吗！” ———— 周一晚上。宿舍。 叶云兮和傅饮河在图书馆“逃难”了三个小时，眼看着时间已经不适合练歌了，才踏着夜色回宿舍来。周倾微果然已经练歌完毕了，之前同样落荒而逃的吴静也已经回来了，便各自洗漱休息。 叶云兮晚上睡前想起了镜子练习中的女孩，便再去看她。 这次叶云兮忽然意识到她后来几次进来的时候都没有经过镜子练习所说的楼梯-客厅-小房间的步骤，而是直接来到了小房间，大约是不愿意再次经过有着恐怖风暴的客厅吧。 小房间的门已经堵上了，但外面的风暴却因此愤怒起来，在外面砰砰的撞着门，并且化形成妈妈和其他家人的形象砸门，甚至喊话威胁。 这又是一个熟悉的场景。 在妈妈的眼中，孩子是不需要有多少隐私的，妈妈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你妈，我还不能了解你在想什么吗？” 而叶云兮曾经试图反抗妈妈的过度干涉，把妈妈反锁在门外，妈妈就是这样一边怒吼一边砸门，威胁着要破门而入的。 叶云兮和女孩害怕门被风暴吹开，便一起用力抵着门，并对于外面的威胁话语，明确表示了拒绝。或许现实世界中叶云兮未必会有这样的勇气，但意识世界中，就让自己勇敢一些吧。 拒绝了几次之后，风暴的怒吼声变轻了，叶云兮领着女孩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风暴吹向她们，但不再有刺骨的寒意。 叶云兮领着女孩一直走到屋外，风暴化形成家人们在屋子门前站成一排，希望她们留下来继续接受保护。 叶云兮拒绝了家人们的要求，并且向他们道谢，想要走向外面的世界。 这时候外面的世界出太阳了，迷雾散去了一些，似乎很多人影影绰绰的站在旷野里，都在欢迎叶云兮的加入。 女孩也十分感激叶云兮，似乎获得了新生，她化光消散，融入了叶云兮。家长们的幻影也化光消散，一部分也融入了叶云兮。叶云兮感觉收回了一部分本属于自己的能量，甚至现实世界的身体也感到了一股充盈的力量感。 但是叶云兮面对着明朗起来的外面的世界，以及许多陌生的影子，却又畏缩起来。她明白屋外的世界象征家以外的社会，但这也正是叶云兮所畏惧的，她一直都有不轻的社交恐惧，对家人是怯懦，对陌生人甚至是恐惧。 她犹豫了半晌，试图说服自己：屋子里似乎还有未解决的问题呢。 叶云兮迟疑着又推门回到了客厅。客厅里变得明亮了一些，恐怖感也消散了很多，但依然还有。 她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看着她，回头一看，竟是一双悬浮的眼睛！ 叶云兮再一次被吓得睁眼退了出来，半空中悬浮着一双眼睛实在是太有恐怖片氛围了！ 她睁开眼，心跳的砰砰作响。视野一片黑暗，她颤着手按了一下床幕的遮光功能切换键，朦胧月光照进宿舍，夜猫子周倾微的位置上仍有光屏的亮度照射出来，隐约映出桌椅的轮廓。 这仿佛给了叶云兮一点慰藉，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进入镜子练习。 叶云兮鼓起勇气直视那双眼睛，这是一双愤怒的眼神，横眉立目的看着自己，显得很有威慑力。 叶云兮第一反应这仍然是自己，但试图交流的时候，那双眼睛并没有回应。叶云兮尝试了会儿并无效果，觉得有些困了，就退出镜子练习，试图睡觉。 但那双愤怒的眼神却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叶云兮只好再次进入镜子练习，这次却比较顺利，也许是因为叶云兮已经有所猜测了，那是她被压抑的愤怒。 既然猜对，那双眼神也就化形出了完整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愤怒的瞪着叶云兮，责怪她不能在界限被侵犯的时候表达愤怒，而总是一再压抑。 叶云兮知道这是自己的错，她从来都是畏缩懦弱的，她在家努力当个乖孩子，不敢反抗，哪怕她并不愿，也最多是消极抵抗，在外也总是害怕争端，默默地当个老好人，别人欺负到她，她也总是忍忍再忍忍，忍不住了就自己偷偷哭泣。 叶云兮向小男孩如实认错，又补充道：“我已经知道应该反抗了，我会尽量培养自己的勇气，尽量不再压抑的。” 小男孩感受到叶云兮的诚意，愤怒的眼神稍有缓和，但还是横眉立目的模样，瞥了叶云兮一眼，似乎在说：“你要遵守诺言，你会看着你的。”就消失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却忽然觉得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感觉有些异样，有一股深深的酸麻从小臂泛出来，一直透出体表，化作皮肤酥麻发痒的感受，同时，全身多处都在进行类似过程，这种酥痒虽然让叶云兮到处挠，却是一种舒畅的感觉。 她意识到这是一种退病。 叶云兮的体质偏弱，怕风怕冷，近两年还有了类似中老年人老寒腿的毛病，感受上是受的风寒深入骨髓，温暖时就从骨子里透出麻痒甚至抽搐，影响入眠，遇见冷天、空调和阴雨天就更为严重，要比别人多穿两层才好过些。 她也试图吃药缓解，略有疗效，但病根却怎么也去不掉，一受风寒依然打回原状。 没想到这一番意外的练习，却起到了退病的作用。尽管感受上知道这退病并不完全，只是很小一部分，似乎只是一笔“预付款”，又似乎是在提醒叶云兮，身病和心病是息息相关的。 维持自己的界限，斩断那因害怕打破虚伪和平而生的纠结，不再压抑，表达自己的需求。 叶云兮带着这份深刻的教训，和皮肤上到处传来的酥痒，渐渐进入了梦乡。 ———— 第五章 小公主和熊萝莉 叶云兮做了一个于她而言很“经典”的逃杀梦。 她曾经有醒来立刻记下梦境的习惯，所以她记得自己的很多梦。 叶云兮大略给自己的梦做了分类，一大类是现实世界中，和亲友有关的梦，且大多是过去的事情，这里面经常会遇到的，诸如上课、考试，被追杀、逃跑，旅行、回家、迷路……等等。 另一大类则是完全架空的世界背景和人物，第一视角也往往并非她本人，但却往往异常有趣。 这次的梦起初很像逃杀梦，后来却走向了意外的结局。 梦里，叶云兮一觉睡醒，便去学校上课了。梦里叶云兮有个男友，在同一个学校当老师，而她则是学生。 叶云兮到了教室，却发现教室里有通知，这节课停课了，她没有别的课，便打算回家了。 她忽然想起男友的课比她的早，看见应该也已经下课了，便打算去找男友一同回家，正好可以搭车。 叶云兮一边走一边联系男友，男友接了通话，背景音有些嘈杂：“我正要走呢，却堵在校园里啦，前面路上好像有一场游行，很多人，封了路，现在车根本动不了啊！对了，正好，你帮我去我的办公室拿个东西吧，我忘带了。等你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叶云兮应了，问清楚男友放东西的位置，便走去男友的办公楼。 她走了一段路，距离办公楼还隔着一个广场，却发现这里也被游行的人封锁了，他们在办公楼前面的广场上一层一层的拉开了数条防线，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叶云兮张望了一下，便发现只能硬闯了，于是便施展身手，过关斩将，一层一层防线都闯了过去。 等她终于闯进了楼里，整幢楼里似乎都没有人了，或许也是被清场封锁了。 叶云兮一路上楼，在楼梯上忽然又有敌人出现，对她围追堵截，甚至动了枪。叶云兮继续战斗，在狭窄的楼道中和敌人近身缠斗，终于险险胜过，干掉了敌人。 叶云兮一路闯关，终于拿到了男友拜托她取来的东西，拿回去给了男友。那是一个假眼，而这正是封锁校园的敌方老大所寻找的重要物品。上次敌方老大就是被我们打败的，留下了这个战利品，而这次他是来报仇的。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许多细节以及后续都不得而知了。 这个梦颇为惊险，但叶云兮醒后回顾，发现其实倒算得有所进步。 逃杀梦，是叶云兮经常遇到的一类梦境，但大多只是在逃难，往往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一直在逃，毫无还手之力，还经常被对方逼到陌生的地方，迷失方向。 而这次的梦里，叶云兮闯关、反杀，并且拼了个险胜，最后获取的重要物品又恰是个假眼。 叶云兮猜测，这个梦大约和愤怒的小男孩有关，因为种种原因，她一直压抑自己的攻击性，而无力感也随之越来越重，梦中的反杀险胜，也算得是一场小小的战胜自我了呢。 ———— 周二下午。宿舍。 初夏的温度微微有了些燥意，女生们都穿着清凉起来，只有怕冷的叶云兮还穿着长袖外套。除了在医院实习的吴静，其他三人今天下午恰好都没课，虽是已近期末，但也算难得。 叶云兮觉得昨天做的镜子练习很有趣，也很有收获，便在几个好友一起组建的小说群里介绍了自己的体验过程，不仅是与好友们分享，同时也希望得到玄君的分析和建议。 周倾微和傅饮河也是此群主力。她们两个是志同道合的写作爱好者，经常在一起讨论小说设定，叶云兮也喜欢看小说，偶尔也会参与讨论。 某次因为人物设定出现了分歧，叶云兮介绍她们和玄君相识，觉得玄君对心理的剖析应该对人物设定有所裨益。果不其然，几个人很快就都彼此熟悉起来。 在心理学方面，相对而言，叶云兮和傅饮河更喜欢探究其理，而周倾微更倾向于以此为用，拆解和构建人物模型，虽然用法不同，但也多少有些了解，叶云兮便直接介绍了镜子练习，说完转头招呼宿舍二人看群消息。 紫垣阁主（周倾微）忽然发言：“你说的时候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形象，好像是一个公主病小公主？她穿着特别浮夸的粉色的西式古典公主裙，极度傲慢鼻孔看人，又天真又虚幻，还拿着一把特别浮夸的粉色蕾丝扇子。她有点夸张的浓妆，但五官底子很好，感觉洗干净了妆容会像洋娃娃一样。” 泰晤士河儿（傅饮河）：“我家小萝莉说她想剪小公主的裙子。”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你剪啊，你敢剪我就戳死你。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并且好像真的会试图戳死她。小公主好像戾气特别特别重，表意识觉得害怕。” 泰晤士河儿：“她真的敢剪，并且敢拼命！” 紫垣阁主：“如果她剪了，小公主真的会去抢剪刀戳死你家萝莉？我连她刺耳的尖叫声都能脑补出来。小公主大概会不把对方整个人撕碎誓不罢休，指甲把肉剜下来的时候她会特别爽吧。” 泰晤士河儿：“我家萝莉也真会跟她咬在一起？然后把她的其他东西也撕烂！” 紫垣阁主：“小公主喜欢……掐、划、刺，而且奋不顾身！” 叶云兮作为旁观者，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拉架还是该明哲保身，但本能的就选择了瑟缩在一旁。 玄君（程玄衣）：“你们这是在替身攻击吗？（注1）” 玄君介绍说，这些是潜意识中应表意识的需求所化形出来的部分具现成的人格形象，可能会有多种分类，比如自我、高我、本我，又或者创伤人格等分类。 如她们三人的替身算是自然出现的替身，就自然交流就好，反倒不需要表意识的过度干涉。但若是人工构造替身，却是容易出偏，并不推荐。 ———— 注1：替身攻击这个概念出自jojo，jojo中的替身和这些潜意识人格颇有相似之处，故借此名称并致敬。 第六章 普通的我们 替身们的交流大部分依然是通过现实世界的表意识之间的语言交流完成的，说白了就是彼此聊天，各自陈述自家替身的言语动作，和对别人言行举止的反应。 但这种以表意识为主的交流方式，很多时候自己所“观察”到的别人家替身的反应，是与别人陈述的的反应存在差异的，叶云兮就经常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限于观察别人家替身，甚至有时候自家替身的反应都是自己表意识所“捏造”的。 不过也有些交流存在着出乎表意识的意料的真实。表意识有时候能够借替身之力，清晰感知到别人的意识世界和替身，甚至能够注意到一些对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三人中傅饮河的感知尤其准确。 紫垣阁主：“行了，再这样她们要同归于尽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大哥哥把熊萝莉拉回来给她擦脸。” 紫垣阁主：“小公主似乎是绝不容忍任何冒犯，她希望她和世界上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她能看得到外面但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但是她又想偶尔有一个人突然冒犯了她被她杀一杀，所以刚才小萝莉来剪她的裙子的时候她其实是非常兴奋的，兴奋和愤怒各半吧。”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是对目光所及的客体怀有强烈的毁灭欲，其实萝莉去剪裙子也是想惹她打一架。哥哥最开始就是为了控制萝莉的毁灭欲出现的，那时候还是小哥哥，现在长成了大哥哥，但小萝莉还是小萝莉。小萝莉日常被大哥哥管着也很闷的，现在打完了架就很开心。” 慕容冷芸（叶云兮）：“你俩这是相爱相杀吧？” 后来玄君分析说，她俩都有一些攻击欲没有得到正常释放，虽然她俩的攻击性并不相同，但打一架对彼此都有发泄作用，倒也算好事。叶云兮这才放心些许。 其实叶云兮自己的攻击欲被压制的更加严重，甚至不敢打架争吵，全都化为了向内攻击的身病和心病。 叶云兮三人和替身们交流了一个白天，各有收获。叶云兮觉得周倾微的进展出乎意料的迅速。玄君说因为她资质极佳，心理健康状况较好，但她的表意识几乎无所作为，每一步都需要替身推动。 其实于周倾微而言，她只是热情并不在此而已。 叶云兮和傅饮河的心理问题都较为源远流长，叶云兮知道自己心理状态不佳，她现在回忆自己的中学时代，很可能就是处于抑郁状态的，具有明显的自杀倾向。她偶尔回顾自己的人生，大多黑暗，只有童年还算平和。 而傅饮河自称小时候很可能是自闭症，尽管也没有确诊过。她至今还时常保持着孩童般的心态和直觉，就如同她家小萝莉只有三岁半的外观，尽管小萝莉已经陪伴她很多年了。 所以她俩也较为主动，对于所有玄学方面的问题都很有热情。这大约就是多病者善为医吧。 叶云兮看见她们讨论着各自的替身，便也去意识世界找自家的女孩，虽然之前曾经化光消散，但似乎只要叶云兮想找，她依然会在那个小房间里等待着。 女孩看起来是正常的模样，没有显出外壳。她蹲在房间地上，似乎在涂鸦。这是叶云兮小时候就很喜欢做的事情，一度被妈妈拿来调笑，说她还不会写字的时候，就会拿笔在纸上整整齐齐的画满各种图形符号，然后嘀咕着“涂满”交给妈妈换一张纸。 叶云兮想了想，化现出了一些书、玩具、手工艺等，都是叶云兮小时候曾经喜欢过的东西，放在女孩身边，女孩看了看书，又做了一点手工，看起来似乎开心了一点。 这时候周倾微探索出了她的一个身体症状的心理成因，叶云兮不禁有些羡慕的感慨了一下周倾微的进度，其实她一直都是羡慕甚至有点嫉妒周倾微的自信骄傲，以及周倾微对她喜欢的事情无比坚持、敢于争取。这都是叶云兮做不到的。 叶云兮看着自家女孩，就生出一个念头，觉得比起骄傲华贵的小公主，女孩真是朴素啊，叶云兮不由得有点自卑。 表意识的念头当然直接就被替身感知到了。女孩看了叶云兮一眼，躲远了一点。 叶云兮也瞬间意识到了她对女孩的伤害，赶紧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却只是漠然道：【我们不就是这样普通甚至是差劲的嘛。】 这句话也激起了叶云兮的伤感，她抱膝坐到女孩身边，沉默了会儿，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言行博取女孩的原谅，忽然又反省到自己的动机有偏，便问道：“我是不是又在装可怜博取同情了呢？” 女孩沉默了一下道：【不是。】然后她靠过来，蹭了蹭叶云兮，似乎是在表示安慰，她说：【我不会生你的气。】叶云兮有点想哭。 叶云兮和女孩打开屋顶看星星，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叶云兮忽然觉得女孩似乎长大了一点，脸型瘦长了点，像是七八岁的样子了。 叶云兮看着星空，头脑放空，心底却忽然泛起临近毕业的焦虑来，就和女孩倾诉道：“我有些焦虑，我觉得我又浪费时间了，我应该把时间好好花在专业方向上，应该要好好准备毕业论文，应该要多联络导师和师兄师姐们……” 女孩凝视叶云兮，问道：【你觉得和我相处是浪费时间吗？】 叶云兮自知失言，想了想，承认道：“并不是，我很开心，我只是习惯性认为不做正事就是浪费时间。” 女孩问道：【你很在乎吗？】 叶云兮道：“是啊，我已经为了大学和考研付出了那么多辛苦，我需要好好完成它们。” 但叶云兮一边说着一边就觉得底气不足，叶云兮试着解释：“我觉得我应该试着努力……”女孩看了她一眼，叶云兮梗住。 女孩道：【你去做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说完起身要走。 叶云兮辩解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并不是太想要做这些事……但我确实应该……” 但叶云兮忽然感觉胸中有一股浓烈的情绪升起，如鲠在喉，像是要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叶云兮尝试着好多种说法，却依然没有缓解，叶云兮的情绪突然狂躁起来，冲着空中吼着：“我到底是想说什么！” ———— 第七章 应该和想要 叶云兮在意识世界吼出这一句，却忽然在现实世界里哭出声来，哽咽着自语道：“是啊，我不想要。” 那些她并不喜欢的专业课程，那些她并不想选择的循规蹈矩的人生道路，那些所有人都在追求的成功，真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吗？ 愤怒的小男孩忽然在身边浮现出来，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很高兴她终于能直面自己的内心的愤怒。 叶云兮只是发泄性的哭了一下就止住了，但忽然觉得很累，就靠在女孩肩上休息，于是觉得肩膀有点低，问：“你能再长大点吗？” 女孩给了她一个白眼，叶云兮被逗乐，然后女孩找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爬了上去垫高了自己给叶云兮靠，叶云兮没有在意那些细节，因为觉得发泄完情绪忽然好累，而有个人靠着真好，真的很好，她很喜欢。 依偎了一会儿，女孩就睡着了，叶云兮似乎是精神能量耗尽，恍惚了一会儿之后发觉已经退出了意识世界，脑袋空荡荡的发晕，一时怎么也进不去了。 ———— 周二晚上。图书馆。 灯火通明之下，图书馆自习室中还有大半满座，期末的气氛紧张而静谧，叶云兮和傅饮河相邻坐着，各自看着感兴趣的书。 和叶云兮类似，傅饮河也已经申请好了西陆的考古学硕士，正享受着身居本土的最后悠闲时光。 傅饮河正看得专注，叶云兮却已经快要整个人都趴到桌上了。 她是真的有些累，之前精神能量耗尽，只想睡觉，只是饭点将近，便和室友们一起出去吃饭。没想到周倾微一边吃饭一边兴致勃勃的表示今晚还要练歌，于是她和傅饮河只好再次逃到了图书馆，还没机会好好休息。 叶云兮的脑袋终于沉重的枕到了胳膊上，伸手把光屏拖到面前，用被压着的胳膊艰难迟缓的戳着光屏，给近在咫尺的傅饮河发消息：“已经两个小时了，倾微练歌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吧？她的嗓子撑不了多久的吧？” 傅饮河的手环亮了亮，她却并没有注意到，叶云兮只好叹口气，伸手捅了捅她，把她从书海中被唤醒，又指了指手环。傅饮河这才恍然惊觉，拉出消息界面，回复道：“可能吧？要不我们发个消息问一下？” 这时她俩同时收到了群消息。 紫垣阁主（周倾微）：“对了，之前说那个镜子练习，我也想做一下试试？” 叶云兮无声欢呼，向傅饮河招手示意可以回宿舍了，傅饮河也精神一振，一起收拾东西准备走。 叶云兮收拾完书包，欢快的回复道：“好啊，等我们回来一起围观你！” 紫垣阁主：“……好。” 很快两人回到了宿舍，围观起了周倾微。 周倾微闭目沉静了两三分钟，慢慢皱起眉，然后忽然睁开眼，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似乎很累的样子。 另两人都诧异的看着周倾微的反应，而她停顿了一下才困惑的说：“好奇怪？我走近第一个房间，看见第二个房间门非常小，我就把自己也缩小了走进去，然后米粒大小的我面前的镜子仿佛直冲云霄，镜子里只有它本身面对的着华丽花纹，还有蓝天白云，我自己太小了，从镜子里也看不到。” 叶云兮懵住，她调出那本书翻了翻，发现完全没有周倾微这种情况，她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不断询问细节，试着提供各种猜测，但仍然得不到合理的解释。 她也求助了玄君，但玄君并不在线。她莫名有点焦虑，觉得是她发起朋友们做镜子练习，所以有义务帮忙引导和解释。 其实她很累，之前因为发泄和哭泣而耗竭的精神能量还没有机会休息恢复，但她仍然在尽力的帮忙，直到她忽然感觉到了被身后的一双愤怒的眼神瞪着。 果然又是愤怒的小男孩。 叶云兮觉得自身全身汗毛一炸，不禁缩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意识空间，愤怒的小男孩果然出现在那里，而女孩依旧在睡觉。 她忽然明白了愤怒眼神的警告，她不应该继续帮助别人探索了，因为自己也很累了，已经不再情愿继续透支自己帮助别人了，而她却认为自己“应该”继续，所以才产生了焦虑的情绪。 周倾微正试着再做一次，但这次刚闭上眼就又睁开了，她揉了揉太阳穴，靠到椅背上：“进不去了，好像某种能量耗尽了……刚才我就出了一身冷汗，头好晕。” 叶云兮苦着脸说：“我刚才被我家愤怒的眼神警告了，我也好累，那今天就到这里吧？”随着她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感受，愤怒的眼神就悄然隐去了。 周倾微点头道：“好啊，休息吧。”毕竟不久前她们三个人都在意识世界玩了半天，精神能量都接近透支了。叶云兮却蓦然意识到，有些强迫其实无论对于自己或别人或许都是一种勉强。 不久玄君上线，听她们陈述了过程。他说：“这些都是要消耗能量的，下次要做镜子练习，要先确保自己精神好，但如果精神好还是这样的结果，就暂时别做了，可能还没到时候。” 泰晤士河儿：“而我直觉镜子游戏很危险，怕被炸死，并不敢玩。” 慕容冷芸：“作者是说可能会恐怖，那就别做了。” 在群里简单讨论结束，累了的女生们就各自洗漱，打算早点休息。 ———— 叶云兮舒服的冲了个热水澡，觉得精神恢复了少许，于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她又去看望了一下女孩，女孩已经睡醒了，在一个像是小花园的石桌椅上端坐着，似乎在写毛笔字或者是画画。 她又来了好几次之后才慢慢意识到，从这一次开始，这个场景已经不是在镜子练习的小房间里了，而是在一个单独的意识空间里，她们称之为自家的小世界。 叶云兮的小世界只是小小一块地方，有一片柔软坚韧的草地，没有房屋，只有园林式的石桌椅，如果她想增减些家具也可以，唯独草地仿佛永恒不变。 ———— 第八章 小世界 叶云兮的小世界没有太阳，白日就维持着柔和的光芒，也有时候是夜晚，可以看见一片星空。这里的日夜和现实世界并不一定同步。 别人家的小世界也各有特色，周倾微家的小世界虚空无物，仅有一面玻璃墙，隔离开小公主和世间一切，包括空气，而且这玻璃墙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厚。小公主所在的“墙内”是真空的，因为小公主无法忍受长时间待在空气中。 周倾微问过小公主为什么不能接触空气，小公主只是说，她觉得如果她走出去，别人会嘲笑她的与众不同。 这大约是周倾微的重度社恐的表现。 而傅饮河家的小世界则十分广袤，有好几座山，还有平原，但几乎都是荒地和沙漠，有许多累积了数个世代的骸骨，傅饮河说那些都是曾经活过的动物。 傅饮河说她家熊萝莉憋久了就不定期爆炸，这时候哥哥就会回来救场，围住熊萝莉不让爆炸范围太大，炸完了再一切重生。叶云兮一度以为那些生物是在傅饮河家熊萝莉的周期性自毁中炸死的，但傅饮河却说自毁并不会伤及无辜，那些生物都是正常死亡的。 玄君说这是傅饮河的毁灭倾向周期性发作的表现，属于自杀倾向的一种。而之前小公主和熊萝莉打架，就是发泄了一部分毁灭倾向，当时打完架之后，傅饮河就口气轻松的表示这下大概能有一两年不会自毁了。 比较起来，叶云兮家的小世界是最平淡的。她和女孩在草地上铺了一张云床，看起来像是一朵软软的棉花糖，小世界里也变成了夜空，她们一起看着星星，慢慢睡着了。 ———— 周三清晨。宿舍。 叶云兮难得的早早自然醒，而且精神很好，室友们也渐次醒来，时间尚早，众人习惯性躺在床上开始玩手环。 紫垣阁主：“尽管昨天和替身玩了一天很累，但似乎睡眠需求反而变少了？” 慕容冷芸：“是啊，我也觉得。” 泰晤士河儿：“对啊对啊。” 玄君：“替身是潜意识的一部分，本身睡眠的部分作用就是沟通潜意识恢复能量，既然你们直接沟通了潜意识，那么这部分恢复的时间需求就会减少。” 一贯睡眠需求过久的叶云兮颇感振奋，仿佛获得了起床动力，便早早上课去了。 ———— 周四下午。宿舍。 今天下午没课，叶云兮美美睡了个午觉醒来，精神饱满的伸了个懒腰。她支起胳膊扫视了一眼，周倾微也躺在床上，面前亮着光屏，傅饮河则是坐在桌边敲着操作屏，吴静不出意料的还没回来。 她倒回床上，忽然想起去小世界看望自家女孩，女孩也已经醒了，仍然坐在桌边清冷的写写画画。叶云兮打量了一会儿女孩，看见她穿着一身简朴的上下装，突然想试试给女孩换衣服。 傅饮河好奇围观着叶云兮直播的换装游戏，问道：“她想穿大裙子吗？” 女孩试了试，拒绝了。 叶云兮想了想，按自己的喜好给她试东陆传统古装。女孩选的第一身衣服是窄袖襦裙，外面是短袖罩衫，颜色只能感觉到是浅色。叶云兮试图给她换上自己偏爱的曲裾或者宫装，但都显得太过成熟了，最后还是换回了第一身比较少女的款式。女孩似乎很喜欢这身新衣服。 叶云兮玩的兴起，又试图给她换发型，但女孩拒绝叶云兮对她发型的任何改动，似乎发型是她的某种固定特征，不能随意改变，就如同她的外观年龄。叶云兮只好放弃。 她忽然回忆起一张小时候的照片，是十岁的年纪，正在埋头玩沙画。那张照片上的自己正是留着女孩这样的齐刘海短发，表情专注，略带清冷，和此时的女孩很像。那是她记事后第一次见到父亲，父亲带她出去玩的情景。 叶云兮小时候很孤僻，她记忆中小学阶段几乎没有朋友，初中才有了第一个朋友，大学之后才渐渐像个正常人，但大家对她的印象也通常是清高孤僻。 叶云兮回忆到这里，女孩也表现出忧伤来。 傅饮河又问道：“那她还想和别人玩吗？” 女孩跳过叶云兮的转述，冲天空无声的喊了一句：【想！】 叶云兮心中微微酸涩。 傅饮河沉默了少刻，忽然说道：“我家小萝莉因为也想起过去的事情，正关在房间里哭个不停。” 叶云兮有点感同身受，女孩则很想去安慰熊萝莉，但她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去别家小世界，于是闭目祈祷发了一封信件。 傅饮河帮忙回应道：“熊萝莉把信折成纸鹤放在窗台上，却没有看。” 女孩忽然发觉她能看见傅饮河家小萝莉了，她正坐在地上哭，女孩就犹豫的走过去摸了摸头。小萝莉继续专心的悲伤着，女孩自觉不受欢迎，有点自卑，想自己回去玩，又不放心小萝莉。 小萝莉忽然抬头问道：【你是怎么长大的？】 女孩愣了半晌，才想到如何回答，她伸出胳膊展示了一下黑色外壳浮现出来又缩回去，然后扭头要走，沉默的留下一个信息：【你看到了？我是怪物。没有人会亲近怪物的。】受到共情的表意识叶云兮有点想哭。 小萝莉看懂了，说：【所以我不愿意变成这样，可是又该怎么办呢？】 女孩却已经回到了自己家小世界，闻言遥望了一眼，却没有回答，而后化现出一具古琴弹了起来，叶云兮其实听不到琴声，但能感觉到女孩有点哀伤。 小萝莉忽然又说：【忽然意识到要长大了，但是知道前路有一辈子那么久的悲伤。】 叶云兮家女孩淡淡应道：【你还有哥哥保护，总比我的外壳好。】她说着忽然有些欣慰，至少她在这里不需要外壳了。她忽然抬头微笑：【没关系，长大了刺会化掉的，我有信心。】 叶云兮有些呆滞的看着女孩的笑颜，这还是她的第一次展颜微笑。之前在镜子练习房间里的女孩的情绪几乎只有哭和害怕，而来到小世界的女孩却通常都是超出年龄的沉静淡然。 ———— 第九章 朋友 小萝莉歪头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怎么能忍住不把壳抠掉？】 女孩忍不住笑出声，道：【因为可以收回去啊，这是可控的，只有在风暴来临时才会应激出现。】她说着回想起了风暴，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下，继续弹琴。 小萝莉：【感觉很厉害！】 女孩：【其实一点都不厉害，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变成怪物的。如果你看见我是个大妖魔的样子会害怕的。】她用弹琴遮掩着情绪，而现实世界中的叶云兮早已落下泪来。 叶云兮忽然和女孩说：【其实没人看到的。】 女孩愣了一下，又沉默，道：【那别人也能感觉到的。】 她叹息着：【真实的分界是什么呢？】她的声音飘渺，【看到的不是真实，听到的也不是，摸到的也不是，感觉到的就是了吗？即使别人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我身上的刺，但是我知道啊，我又怎么能骗得过自己呢？】 傅饮河家小萝莉忽然说：【就算你会变成别的样子，我也知道那是你啊。而且……哥哥也有刺的，虽然没有见过。】 女孩的弹琴停了一下，叹气道：【是啊，那还是我，可是是我又有哪里好了？本来那些好的不好的都是我啊……】 叶云兮知道她的意思是不好的部分远多于好的部分，就如同那些黑色物质所表现的那样，叶云兮想到那些黑色物质是她表意识所不能接受的，心中愧疚。 小萝莉：【如果只是好的，那还是你吗？】 女孩看了叶云兮一眼，没有说话。 现实中的叶云兮已经哭到哽咽，叶云兮说：“所以我试图接过那些黑暗，只是虚伪是吧？” 小萝莉：【你就是完整的你，为什么要分好或者不好呢？只要知道那个是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我并不是因为你好才愿意接近的，只是体会到了一个完整的、活的人啊……】 叶云兮被安慰到，却哭得更厉害了，这次是因为感动。 叶云兮向女孩伸出手，问：“我们是完整的人吗？”女孩知道她的意思，仍然是想接收黑暗，却没有接，说：【你不喜欢，你没有准备好，会很痛……如果你想接，可以先试试一点点。】 叶云兮点点头，然后感到有一些黑色能量在体内沉浮，但仍然不知道如何去接触它们。但却似乎觉得表意识的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作用。 小萝莉来到叶云兮家小世界，偷偷抠了一下琴弦，然后就飞快跑远，观望了一下，发现女孩似乎并不介意，就又开心的跑回来假装会弹的样子拨弄起古琴。 女孩把小萝莉抱在腿上，抓住她的手教她弹琴，小萝莉假装有声音的用嘴配音。 女孩忽然想到之前的冷遇，动作僵了一下。但又想到刚才的善意，决定先忽视掉之前的遭遇吧。 小萝莉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没有朋友啊，所以我并不懂得如何接受社交讯号啊。】女孩接受了这个解释，两个孩子玩在了一起。 叶云兮忽然被感动，真是单纯温柔的孩子们呢。 周倾微家小公主看了看刚哭过的两个萝莉，也怜悯的过来想要安慰她们。 小萝莉便很开心的跑过去绕着小公主玩，摆弄她的大裙摆。 叶云兮家女孩对于昨天小公主和熊萝莉打架的场面心有余悸，担忧的看着她们，但她们玩的很好，似乎毫无芥蒂，女孩观望了一会儿也就慢慢放心。 女孩似乎有点怕小公主，或许是之前她俩打架的戾气余威犹存，也或许，只是自卑吧。 小公主思考了一下，便撑起一个隔离空气罩，来到叶云兮家来串门，女孩缩了一下，小公主蹲下来，很温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头，笑了笑，大裙子铺了一地。女孩变得开心起来，觉得很温暖，仿佛是终于建交成功，获得了两个朋友。 周倾微吃醋道：“我家小公主对我都从没笑得这么温柔过！” 小公主完成了建交任务就回家了，毕竟她并不能在空气中久待。 小萝莉开心的跑去周倾微的小世界，蹲在地上玩小公主的裙摆，女孩也跟过去一起玩，小公主就站着好让小萝莉研究大裙子，她的视线跟着萝莉们转，但尽量保持站着不动以防绊倒萝莉们。但是裙摆太大了，小萝莉还是绊倒了，小公主就温柔的把小萝莉抱起来。 周倾微再次表示羡慕：“啊，小公主对两个萝莉都比对我温柔多了！她回家就只给我一副嘲讽的表情！” 叶云兮忍不住笑，但还是好心安慰道：“我觉得小公主对你表意识似乎是恨铁不成钢？而对于我们家萝莉们，我觉得她虽然自己不擅长交际，但如果有人主动友善她还是愿意接受的？” 周倾微认同道：“对，是这样。” 小萝莉在小公主身上没坐多会儿，又好动的继续爬上爬下。 小公主召唤出一摞书看了起来，女孩扫视一圈，发现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便也召唤了一本自己的书，还顺便召唤了一壶茶，倒了三杯放在桌上。小公主拿起一杯，变成了西式古典样式的华丽茶杯，喝了起来。已经爬到衣柜顶上的小萝莉也招手拿了一杯，搅拌成奶茶，然后继续翻着小公主的衣柜。 周倾微做着旁白：“小公主虽然看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衣柜面无表情，但她似乎心里还是挺开心。” 叶云兮温馨的看着替身们的互动：“三个社恐的下午茶会，别具特色。” 周倾微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说：“我发现小公主自从两个萝莉来到家里之后就没说过话。” 傅饮河歪头道：“小萝莉也没有试图找小公主说话，她的眼里那就是一个大裙子，后来才发现大裙子上有个人，所以她觉得她和这个人不是同一种存在。” 叶云兮诚实的阐释了自家朴实的社恐：“我家女孩只是觉得主动和别人说话很有难度。” 虽然真的是一场沉默的下午茶会，但也真的是意外的温暖呢。叶云兮这样想着。 ———— 第十章 意外的认亲大会 周六上午，阳光明媚。 叶云兮算好时间起床准备好东西，然后掐着点梳洗停当，而她醒来的时候吴静已经起床了，怕不是一夜都没睡好。 周倾微终于在吴静的催促下赶在最后时刻妆扮完毕，傅饮河虽然起床更晚，但收拾时间远比周倾微要短，于是四人在吴静“倾微你明明都天生丽质不化妆为什么还这么慢”的哀叹下一起出了门。 宿舍联谊的碰面地点就约在学校隔壁的公园。 由于市区用地越来越紧张，高校也一直在扩招，许多学校都在郊区建了一个占地广阔的分校区，大多环境优美，设施齐全。高校周边通常都有一批饭店、宾馆、超市之类，宁南大学地处大学城，周边更是建成了商业区和景区。 校园隔壁就是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公园，算得一个风景不错的小景区，有一大片可以划船的湖面，以及一座不高的小山丘。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时节，小山丘上绿树成荫，由春的嫩绿渐至夏的浓绿，深深浅浅，层层叠叠，间或有些花枝点缀其间，偶见一角凉亭，半座石碑。小山丘旁，半幅湖面上莲叶成田，初绽的莲花含羞带怯，掩映在莲叶之间。 吴静当然有为宿舍联谊做了行程安排，无非是划船、野餐、爬山、骑行、唱歌、做游戏等，但她也只是有个腹稿，赵师兄惯常怕麻烦，吴静与他商定了时间地点，他就大手一挥，让女生们决定行程。 而室友们则因为唱歌项目练歌的练歌，逃难的逃难，只好等当场询问大家的意向再做具体安排。 吴静倒是希望多进行些室外活动，就不去唱歌了。然而她看了看淑女裙、黑丝袜、高跟鞋，容貌精致、气质高雅的周倾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跋山涉水一整天的样子，只能心中哀叹，怕是逃不过唱歌一劫了。 叶云兮天生肤色白皙，完美的鹅蛋脸上五官柔和，容色温雅但并不出挑，气质清和，绝非第一眼美女，甚至很容易被第一眼忽略。她习惯了有周倾微珠玉在前，并没有无谓的争艳之心，按平时喜好，选了一身浅绿色绣荷花的改良古风连衣裙，身材高挑的她穿着同色的平跟布鞋，用檀木簪盘了个简单发髻，簪子的软玉流苏一步一摇。 傅饮河则是淡蓝色的短袖搭配垂落脚面的长裙，稍显丰腴，面容纯真，也无甚修饰，只是时时神游天外的神色显得总是在状况外。 吴静作为“热心”的发起人，不比素面朝天的三个姐妹，很是认真打扮了一番，妆容精致，甜美风的连衣裙显得个头不高的她越发娇俏可人。 当然，姐妹们都知道吴静的热心是针对谁的，除了强迫症式保持完美形象的周倾微，叶云兮和傅饮河都没有抢她风头的打算。至于周倾微，她的冷淡表情和奇葩脑回路基本能够稳定过滤掉绝大部分对她感兴趣的男生。 吴静也有自己的自信，倒也不惧于带三个各有特色的姐妹一起参加宿舍联谊。当然，找不到理由单独约赵师兄出来也是重要的原因。 女生们走到约定地点，已经远远看见凉亭下或站或坐的四个男生的身影。 叶云兮一眼就看见了身高具有标杆作用的熟悉身影，默默扶了一下额头。 ……真的是表哥赵俊峰啊！ 不，等等，也就是说我的室友看上了我表哥？？这是什么剧情？！我不会是要被动当红娘吧？ 叶云兮忽然惊悚的看了一眼连走路姿态都变得淑女起来的吴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叶云兮连忙按下自己脑补一万种剧情的脑回路，自我安慰：“淡定淡定，她还不一定追的上……不，等等，万一她要追就已经是麻烦了啊？如果她向我打听表哥的八卦我说还是不说啊？如果她要我牵线搭桥我怎么牵啊？当红娘好像应该说双方的好话吧，所以怎样才能不违心的瞒下所有不利之处啊？……我现在还能不能扭头就走啊！” 叶云兮瞬间已经陷入了“一个社交恐惧如何当红娘”的惶恐之中。 然而还没等叶云兮想好对策，凉亭中的男生们已经看见了对面走来的四个女生。 听到室友的提醒，叶云兮的表哥赵俊峰从光屏上抬眼看去，先朝着师妹吴静挥了挥手，然后一眼扫过，也看见了缩在最后的表妹叶云兮，赵俊峰微微挑眉，有点意外，但还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其实叶云兮和表哥小时候的关系不错，也是一起玩游戏、一起看动画片、一起出门闯祸、一起在家打闹过的，毕竟他们都是独生子女，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经常走动闲聊，两个孩子也就经常在一起玩。甚至叶云兮考的学校都是参照表哥的脚步。 但到了中学时代，两人就不太能玩到一起去了，再加上学业渐重，自然也就渐渐来往的少了，况且差了几个年级，往往叶云兮还未入学，表哥就毕业了，见面机会也确实不多，倒是经常从妈妈那里听到表哥的消息，当然绝不包括“球场校草”这种。 女生这边，吴静看见赵俊峰的笑容简直快要融化了，快走几步，才勉强保持住形象，矜持站定，打招呼道：“赵师兄……凌师兄，还有程学长，乔学长，你们好，我是医学专业的吴静，最近刚开始实习，两位师兄都非常照顾我，所以组织了一个宿舍联谊，一起出来休闲一下。” 赵俊峰转过目光看了看吴静，附和的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赵俊峰，八年制临床医学专业，快毕业了。”说完又戏谑笑着看向叶云兮。 叶云兮叹了口气，眼看已经没法装死了，只好走上前来，和表哥打招呼：“表哥，又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宿舍联谊会联谊到你……” 一旁花痴状态的吴静顿时惊到了：“什……什么？啊，我是说……赵师兄是云兮的表哥啊？我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啊！” ———— 第十一章 初见 赵俊峰挑眉看向叶云兮，叶云兮这时候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解释道：“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之前你只说球场风云人物赵师兄，赵也是个大姓，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就是表哥……”我只想到八卦了。况且下一句话就被玄君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呢。 想到了玄君，叶云兮扫视了一下其他三个男生，轻松的找到了曾看见过心理沙龙上讲课照片的玄君，也就是程玄衣。程玄衣在四个男生中并不显眼，个子不算高，消瘦清俊，他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眼神却是玩味又带着探究的。 程玄衣敏锐的注意到了叶云兮的目光，微笑着主动自我介绍：“我是程玄衣，赵俊峰的室友，心理学专业，研三，也快毕业了。” 叶云兮默默自语，果然是一场缘分的聚会呢。她回应道：“我是叶云兮，环境专业，网名慕容冷芸，玄君你好，初次见面，多谢你一贯的指点。” 周倾微和傅饮河也注意到了这场对话，跟着自我介绍：“周倾微，法学专业，网名紫垣阁主。”“傅饮河，考古学专业，网名泰晤士河儿。” 程玄衣表情微微意外，但依然平静温和的招呼道：“原来是你们，没想到是校友。”他的目光在周倾微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这时旁边又传来一声惊咦：“紫垣阁主？中古神剑论坛的紫垣阁主？是有点像啊……” 叶云兮转头看去，是个微胖高大的男生，相貌憨厚平凡，看起来很亲切。 男生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乔博，不是博士，我就叫乔博，博而不精的博，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通，就是我了。历史专业，和玄衣同级。”他犹豫了一下，续道：“……网名土豆泥，什么都能糊一点的意思。” 周倾微不明所以的眼神转为惊喜：“啊，土豆，原来是你，真巧！对哦，我在论坛里发过照片的，虽然是几年前的照片了，那时候可是我的颜值巅峰呢，不过现在应该变化不大吧？” 乔博的表情微微放松，笑道：“变化不大，现在也很漂亮，非常具有紫垣特色。” 程玄衣微笑道：“看来都是熟人啊，真巧。” 乔博感慨的点了点头，似是解释道：“我和紫垣在网上认识多年了，开始是聊游戏中的历史，紫垣就经常找我讨论问题，她的见解和思路都比较奇特，对我也算是启发良多。” 周倾微欣然点头道：“是啊，我经常找土豆给我当顾问。” 乔博憨厚摆手道：“不敢当，只是探讨而已。” 程玄衣颔首道：“原来如此，紫垣确实爱好广泛，这样说来我和阿博的地位差不多，我是给她们做小说人物设定当心理顾问。” 乔博笑道：“是吗？那我是否有幸旁听一下呢？” 周倾微接口道：“好啊，我邀请你加我们小说群吧。”说着便点开手环发送了邀请。 乔博也加群完毕，便暂停了话题，环视了一圈众人，指着最后一个没有自我介绍过的男生道：“这是凌澜，和赵俊峰是同班同学，八年的好哥们，身兼校草和学霸两大成就，不过他比较低调，没有我们球场校草阿峰那么出名。” 凌澜刚才一直没有说话，靠在凉亭栏杆上沉静观看，被点到名才走上前来，不带什么表情，言简意赅，语气平淡的招呼道：“你们好，我是凌澜。” 凌澜本对联谊并无兴趣，他是被赵俊峰凭借身高优势搂着肩膀，嚷着“实习如此无聊，周末还不出去走走”，硬从宿舍拉出来的。 叶云兮看向凌澜。确实如吴静所说，凌澜身高不到一米八，比叶云兮自己也高的有限，但他身姿挺拔，瘦削面容上的五官具有一种西方式的立体感，宽广饱满的额头，高眉骨，修鼻薄唇，面无表情却偏有种宛如雕塑的美感。 同为校草级帅哥，凌澜和表哥赵俊峰各具特色，单论相貌，凌澜犹胜表哥一筹，但表哥只凭身高就可以引来一片女生的尖叫，阳光开朗的相貌在球场上加分不少。两个帅哥会吸引到的女生群体有很大不同。 凌澜的气质有点少年老成，叶云兮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也许是因为她本就有点“大叔控”吧，也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赵俊峰瞥见表妹的眼神，再看看同宿舍的兄弟，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乔博笑着接过话头：“阿澜比较惜字如金，毕竟作为学霸，平时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要拉他出来一趟不容易呢，也就美女们才有这么大的面子。那么这位应该就是阿峰的师妹吴静了吧？吴学妹你好，你们宿舍的平均颜值令人惊叹啊！” 吴静已经被方才的“认亲大会”震惊了一场又一场，这时也终于缓过来，略显匆忙的露出一个笑容，补上了最后一份自我介绍：“是的，谢谢夸奖，我是吴静，和赵师兄……以及凌师兄一样，都是医学专业，只不过是五年制的，最近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多亏赵师兄照顾，眼看学期末了，就想着组织一个宿舍联谊会，大家也都出来放松一下。” 乔博表情略显夸张的称呼道：“原来是吴医生，我们现场居然有是三个医生啊。” 吴静偷偷看了一眼赵俊峰，摆手道：“我和师兄们不能比啦，他们马上就要毕业工作了，我只是刚开始实习的小菜鸟。” 周倾微点了点头：“对哦，说起来现场八个人只有静静不是马上毕业。” 吴静假作幽怨：“是啊，你们马上都毕业了，整个宿舍就剩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被安排到哪个陌生的宿舍去。” 赵俊峰抱臂笑道：“你想多了，最后一年实习，哪有那么多时间待在宿舍和新室友联络感情？” 吴静有点噎住。 乔博见状转移话题道：“学校的宿舍安排是挺奇特的，本科以入学年份统一为准，到研究生就以毕业年份为准了，我和玄衣就是硕士入学补位到俊峰他们宿舍的。” 吴静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师兄他们宿舍原来的室友呢？” ———— 第十二章 拉皮条的表哥 赵俊峰懒洋洋的答道：“就我们医学专业年制奇葩，本来我们宿舍四人都是八年制的，后来有两个考核不通过，被降级成五年制，拿了本科学位毕业了。” 吴静的眼睛又开始星星化：“看来赵师兄……和凌师兄都是学霸啊？” 乔博“憨厚”笑道：“阿澜是真的学霸，阿峰嘛，是运气王……” 赵俊峰一巴掌拍到乔博肩上，打断道：“别闲扯了，出来玩就好好玩，谈什么学习啊！” 乔博从善如流：“那我们就先商量一下行程安排？” 赵俊峰点点头，说：“那你们商量吧。”便自顾走开去找叶云兮闲聊，明显是个甩手掌柜，懒得管具体安排。 乔博耸了耸肩，熟知室友怕麻烦的性格，便笑嘻嘻的和吴静商量起行程安排来。 吴静当然更希望是和赵俊峰商量，但她也知道赵师兄怕麻烦，之前的联谊项目可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既然男生那边有人接手衔接任务，也就顺其自然的和乔博商量了起来。 当然，吴静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比如具体安排的时候还可以再分配一些组队项目不是吗？毕竟男女生宿舍联谊，大家都明白就是各自寻觅缘分。 所以吴静自己当然是要和赵师兄一组，其他人嘛……倾微和乔博相识，安排为一组吧，程玄衣和她们三个都认识，而凌澜和她们三个都不认识，而且凌澜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要是让经常神游天外的饮河和他一组，怕是全程沉默，那就还是让云兮和凌澜一组，饮河和程玄衣一组吧。吴静默默定下了腹稿。 那边叶云兮和表哥闲谈了几句家长里短，表哥忽然挑起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话头：“之前吴静说，你们宿舍的美女们都单身，我们宿舍也是，这样，大家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一边说着，表哥就勾肩搭背的拉来沉默的凌澜：“就从你们开始吧！阿澜啊，这是我表妹叶云兮，还不错吧？来来加个联系方式吧！大家多亲近亲近啊！” 叶云兮简直要掩面而走了。哥啊！你这就直接当面拉皮条了啊！怎么回事啊！我这就嫁不出去了吗！ 叶云兮当然知道表哥的性格，他是个善良直率的大男生，但由于家境优越，父母宠爱，有点天王老子我最大的脾气，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这让习惯隐忍的叶云兮一直又无奈又羡慕。 内心崩溃的不止是叶云兮，对面的凌澜也被哥们几近赤果果的拉皮条震惊了一瞬，微微皱起眉头，带着三分无奈两分嫌弃的瞥了一眼大咧咧笑着的大男生。 “嗯，有种雕像破裂的美感，看来还不是石头人……不，等等，这不是重点啊！”偷偷抬眼瞥见惊艳一幕的叶云兮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脸颊烧红，手足无措，满脑子都是“现在该怎么办，谁来救救我！”的社恐大发作。 然后低着头的她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指还拖动着一张光屏名片，微微低沉的男声传入她的耳朵：“你好，来加个好友吧，凌晨的凌，波澜的澜。” 凌澜的话语听起来如同他的气质一般沉稳严谨，青年的声线和老成的气质之间糅合出奇特的魅力，就好似他的名字和外形之间的搭配——简单来说就是气质比人老十岁呢。叶云兮的脑中划过这个念头。 叶云兮下意识应道：“好……好的。”便伸手去点凌澜递来的光屏名片。但她面前的名片忽然缩了回去，她没点到，神情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凌澜，对上凌澜微微无奈的眼神：“你先打开手环，然后直接把临时名片拖进你的光屏里就好。” 叶云兮闹了个大红脸，一旁看戏的表哥已经直接大笑出声：“哎呀呀，小云春心萌动了？怎么这么蠢的呢？” 叶云兮顿时找回了小时候被表哥戏弄的感觉，抬头瞪了表哥一眼，为了所剩无几的形象，忍住没有翻白眼，但只换来表哥越发肆意的大笑，和他逗弄小动物般伸过来揉揉头顶的大手。 叶云兮顿时没脾气了，心里微微泛出点怀念。那一点点会错意的尴尬也被冲散了，叶云兮平复心情，打开光屏加完好友，轻声道：“好了。” 凌澜点点头，收回手去。 旁观看戏的表哥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加完好友，这才慢悠悠打开自己手环，招呼道：“小云来拉个群啊，你把你室友都拉进来，我这边的人我来拉。” 叶云兮忽然醒悟：“四乘四个人，当然是拉个群最简单快捷，之后大家谁有兴趣的私下加好友就行了，为什么要她和凌澜当众加好友啊？还害她丢人，表哥是故意的吧！而且这边刚加完好友，表哥就喊着拉群，所以他绝对是故意的吧！” 叶云兮刚刚平息的羞恼又升起来，再次狠狠瞪了表哥一眼。 表哥拉完群，终于放开了哥们的肩头，走到叶云兮身边，悄声说：“我哥们真的挺不错的，脾气好，踏实能干，长得也就比我差一点点，我们哥们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清楚吗！更别说以前妈和小姨去咱们学校都见到过他，早就赞不绝口，恨不得直接推销给你，你看家长关直接就过了啊！但当时他不单身，这才没提，现在机会来了啊，搞定他，哥看好你！” 表哥说完满脸笑容的拍了拍叶云兮的肩，转头去招呼兄弟们了。 叶云兮愣了半晌，脑中炸开了锅。 “表哥这一段话信息量略大啊！我妈认识？还曾经想介绍给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啊！哦，当时不单身，现在单身了，不知道他前女友是什么样的，表哥好像不打算八卦这事儿……还有，长得比表哥差一点点是什么鬼啊！表哥你那明明是自我感觉爆棚吧！” 另一边，众人看戏完毕，吴静接过话语权：“我们现在正在湖边，那我们就就近先去划船吧！现在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节，正好适合划船，据说莲叶深处是有隐秘小道的，小船可以钻进去，大家可以去探幽哦！” ———— 第十三章 妖童媛女 叶云兮转头看向湖中连绵的莲叶，划船吗？“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素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她轻吟了几句，脑中自然浮现出这首《采莲赋》前几句：“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 她忽然伸手掩口，缩了一下脖子，脸颊微红的悄悄张望了一下，幸好大家都在听吴静说话，没人注意到她。 吴静仍在继续行程安排：“……这里的小船都是仿古的，需要用桨划船，是个体力活，每艘船都一男一女吧，师兄学长们请多关照啦！首先……云兮就和凌师兄一组吧！”吴静并不掩饰语气中的揶揄，见过赵俊峰光明正大拉皮条的众人也都会心而笑。 吴静暗自为自己分组的先见之明点了个赞。 当然，把别人都组好，最后赵师兄留给自己，而且还一点都不显眼，这才是她的终极目标啊。 事实上谁又不明白吴静的用意呢。 叶云兮和凌澜默认了这个分组，叶云兮偷眼看了看恢复面无表情的凌澜，默默下着判断：至少他对我们宿舍其他三个女生都不感兴趣，但也许只是真的无所谓吧。 叶云兮倒不是对这个帅哥产生了所谓的一见钟情，尽管对方的颜值确实赏心悦目。她那些微的占有欲，大半还是出自表哥玩笑的那句“家长关直接就过了哦”。 叶云兮曾经有过一段甚至算不上谈恋爱的短暂经历。 中学时候，妈妈曾一再强调上大学之前不允许谈恋爱，叶云兮刚上大学的时候便好奇的跃跃欲试，当有一个聊起来还算志趣相投的文青同学向她表白时，她便懵懂的接受了，试图谈一场恋爱，并且坦诚的告诉了妈妈。 而妈妈和她说：“趁你们还没陷入热恋，早点分手吧。” 虽然叶云兮对那个男生也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但或许是迟来的叛逆，也或许是对于家长食言的愤怒，她还是倔强的试图坚持这段还没开始就要被迫结束的恋情，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坚持多久，毕竟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爱那个男生，所以短暂的抗争之后便是沉默的终结。 而这一段回忆留下的就只是沉重的压抑，在叶云兮的记忆中，那段时间的天空似乎永远都是阴沉的。 那次之后，叶云兮沉默的打算做回妈妈的乖女儿，所以家长的满意，对叶云兮而言确实是重磅加分项了。 而凌澜自然也没有一见倾心，他只是听懂了哥们的撮合之意，面前的室友表妹虽然刚才看起来有点蠢，但他倒也习惯了女孩因为自己颜值而手足无措的样子，反正只是联谊凑趣，不如就遂了阿峰的意吧。 吴静顿了顿，继续分配道：“我们的倾微美女应该是体力最弱的一位了，那么就拜托……”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乔博学长多加照顾了吧。但是吴静的话语被打断了。 “我和紫垣一组吧，我是练武的，应该没问题。”说话的人是程玄衣，他依然带着温和的微笑看向周倾微，深深的眸子里意味难明。 周倾微并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玄君和土豆都是熟人，她并不在意是哪一个，只要不是陌生人就好。 吴静愣了愣，有男生看上倾微真的是毫不意外，但意外的是这个神秘的心理鬼才居然就这么开口截胡。尽管他未必知道原本分配的不是他，但作为心理鬼才，观察力应该是过硬的，否则他为什么要抢话……她不由得瞥了一眼乔博。 乔博是和吴静一起商量行程的，当然知道原本的分组，但他憨厚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被人横刀夺美的表情，笑呵呵的说：“那我来照顾傅学妹吧，可以吗？我会尽量调节坐姿，争取保持小船的两端重量平衡的。”乔博例行自嘲了一句。 傅饮河保持着日常的状况外表情呆萌的看着乔博，似乎反应了一下，才开口道：“没关系，我也不轻。” 吴静也迅速反应过来，略微感激的看了一眼乔博，望向赵俊峰：“那就麻烦赵师兄和实习时一样照顾师妹我了。” 赵俊峰点点头，大气的一挥手：“那就去买票吧！” 乔博买好了票，众人各怀青春的心绪，三三两两的向码头走去。 周倾微和傅饮河旁若无人的聊着小说设定，吴静一脸八卦的凑到叶云兮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看上去略有点神思不属的姐妹，悄声问道：“真的动心啦？” 叶云兮反应过来，习惯性摇头掩饰道：“没有啦，只是毕竟是表哥的好友，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啊。”说完自己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捕捉到了凌澜的思路，他大约也就是不愿拂了表哥的美意吧。 吴静没想那么多，揶揄笑道：“真的假的？凌师兄那么帅，真的一点没动心？” 叶云兮反击道：“你倒是来说我了，前几天是谁兴冲冲的左一个长腿师兄、右一个球场校草的组织聚会，刚才又是谁分来分去把赵师兄分给了自己？” 吴静倒是满不在乎的一挺酥胸：“没错，我就是要追赵师兄，我正大光明，又不是见不得人。诶，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他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前女友都是什么样的啊？为什么分手的啊？他父母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啊？……诶诶别走啊我还没问完呢！” 叶云兮怕的就是这个，比被追问八卦还要怕，连借口都来不及找就直接逃开了。 她快走几步，就已经到了码头前。码头上系着一排造型大同小异的小船，难怪能钻进莲叶深处，船是真的很小，宽度仅容一人，两人需要对坐，双侧各有一把船桨，可以一人一把，也可以一人双持。 众人按分组上了船，凌澜先一步上船，然后绅士的伸手把叶云兮也拉了上来，不着痕迹的迅速放开了手。两人坐好，便开船行往莲叶深处。 叶云兮在被牵住手的时候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不得不说，颜值高真的是具有很大的优势，即使叶云兮并没有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怦然心动，但在凌澜伸手牵住她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脸，只好装作扭头看风景，才算掩饰过去。 ———— 第十四章 荡舟心许 方才的叶云兮脑中闪过的念头竟然是：“闺蜜们都说我的手柔弱无骨，手感特别好，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她赶紧在脑中“呸呸呸”，掐死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作为一个社交恐惧症，她本来就极不擅长找话题聊天，况且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真的好尴尬……“不不不，这个也不能再回想了！”叶云兮好想捂脸。 她掩饰着低头研究船桨，有些好奇的拿过一支划动起来，凌澜腰杆挺直的坐在另一端，看了一眼她的动作，便也拿过另一支桨配合她的节奏划着水。 小船缓缓驶入湖心，初夏的风吹来，莲叶宛如绿海般波澜起伏，星星点点的莲花犹如海上的精灵。小船也在风中微微晃动，带着湖水气息的微风拂过沉默的青年男女，沉静了叶云兮起伏不定的心。 叶云兮平静下来，努力的试图寻找话题。她还没想好，凌澜却先开口了：“我和赵俊峰从大一就是室友，我听说过他有个表妹，没想好今天会意外碰上。”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沉稳，抚平了叶云兮的尴尬。 叶云兮下意识侧头看了他一眼。“啊，侧脸也依然是古典大理石雕像般完美呢。”她心想。 叶云兮赶紧收回目光，怕自己又要脸红，应道：“我来之前也不知道吴静口中的赵师兄就是表哥，我和表哥这些年见面机会也不多，倒是我妈和他妈会经常见面聊聊家常……听说你也见过我妈和大姨？” 话一出口，叶云兮就后悔了，第一次见面就问男生是不是见过我家长，我到底是怎么样的脑回路啊！ 凌澜也愣了愣，似乎是回忆了一下，缓缓点头说：“是见过一次，有一次阿峰家长过来，请我们宿舍人一起吃了个饭，那次他小姨也来了，应该就是你的母亲了，阿姨看上去很年轻……和你长得很像。” 叶云兮的内心疯狂吐槽：“正常来说你不应该客套一下夸我妈和我都很漂亮吗？好吧，比起你，我的颜值大概确实当不起称赞吧……所以这人是不是太实诚了点啊！这张脸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憨厚老实型吧！他是不是和室友乔博穿错人设了啊！” 叶云兮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是啊，我妈保养得好，常有人说我俩看起来像姐妹。” 凌澜礼貌的笑了笑：“确实。” 然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第一轮尬聊结束，叶云兮内心给自己绝望的补了一刀：话题终结者。 划船的时间就在偶尔发起的简短尬聊和叶云兮内心的花式吐槽中缓缓流逝。 叶云兮其实有点跃跃欲试的想去寻找莲叶小道，但身为资深路盲，叶云兮实在没有能摸进去还能再摸出来的自信，凌澜也毫无探幽的意思，掐好时间便掉头回程。 叶云兮努力侧头看向湖面，仅用余光关注着对面专心划桨的笔挺身影，内心无力的吐槽：真的是好无趣的男生啊，他前女友是不是因为他太闷了所以分手的？我觉得他需要找一个话痨妹子，无需陪伴就能自己玩的很开心那种。 她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动：“咦？其实我也可以啊，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就能玩得很开心的，今天为什么总觉得很尴尬呢？因为我真的太在意这个男生的一举一动了吗？” 叶云兮忽然陷入了自省。“我真的就这么喜欢上了这个男生吗？不至于吧，就算他帅，我也没有那么花痴啊。那么我为何顾此失彼呢？是因为……在这个传闻中很优秀的男生面前，我失去了自信吧。” 叶云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凌澜注意到旁边的女生第七轮尬聊后沉默的时间比之前几次久了些。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恰好听见了一声松了口气般的轻叹。这个女生仿佛从见面时就保持着的紧绷姿态中放松了下来，虽然姿态未变，却浅浅浮现出沉静悠然的气质。 凌澜心里生出一丝好奇，是因为这湖光水色吗？不应该啊，从开船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她也并没有打开光屏看点什么转换心情，刚才也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啊。女生的心思真是难以明白。 虽然回程依然沉默，甚至比刚才更沉默了，因为沉静下来的叶云兮不再试图找话题，而是保持着平时一个人游玩的心境，饶有兴趣的时而四处张望，时而低头看水中隐约可见的游鱼。 沉默本身并不尴尬，尴尬的是有人努力想要挣脱这沉默。 叶云兮偶尔发现一些看起来挺有趣的小东西，也会犹如老友般熟稔的喊凌澜一起看，然后自己把自己逗乐，笑得很是开心。 凌澜有点琢磨不透这姑娘的笑点，看她笑得前仰后合，有时也忍不住一边被逗笑一边不解的看着她。 叶云兮觉得凌澜笑起来和面无表情的时候判若两人，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宛如一座完美的雕像，有种超脱人间烟火的疏离感，而他错愕的笑起来的时候却意外的开怀。 ———— 半小时的划船时间到了，众人回到码头集合。 吴静看起来颇有点容光焕发的意味，像个真正的主持人那样略带神秘的问道：“有没有人发现莲叶小道啊？” 叶云兮摇头，她这才想起了这件事，本来之前她是记着的，但经过一次自省的心路历程，就专心看风景了，完全忘记了本想去探幽。 她知道倾微和饮河也是一样的路盲，吴静也好的有限，传说中女生的普遍路盲属性在她们宿舍体现无疑。就是不知道男生们的导航能力如何？ 周倾微毫不犹豫的摇头：“我才不划桨，也不认路，两支桨都交给玄君了，我们在湖心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程玄衣微微耸肩，叶云兮不禁给他递了一个“辛苦你一个人把船划出去再划回来”的眼神，不知道他能否看懂。 傅饮河呆萌的愣了两秒：“我不知道？我迷路了，我凭直觉绕了两圈，那个莲池就像是我家猫玩过的毛线团，铺了一地……”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比划着一地毛线的样子。 ———— 第十五章 因持荐君子 程玄衣转头看向乔博，挑眉笑道：“阿博，你也迷路了？” 乔博摊手：“饮河说她要凭直觉找路，我就只负责把船从莲池深处开回来。” 傅饮河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找出一朵紫色的半开莲花，鲜嫩的花瓣上还有未干的点点露水。 她捧着花说：“土豆泥在莲池深处摘了朵花给我留念。” 送花了呀？程玄衣戏谑的看了一眼乔博。 乔博神色自然的笑着旁观，仿佛他送花的举动没有任何特别的意味。 吴静也凑过来看了看，不太确定的打开手环，找出关于莲池小道的介绍和照片，对照了两个来回，才确定道：“是这个品种没错了，看来你们确实找到了传说中的莲池小道啊！” 吴静有些羡慕，这么浪漫的事情，可惜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赵师兄只肯闲散的在湖面上漂流，懒得去探幽，虽然独处时光也很美好没错啦。 周倾微接过那朵紫色莲花欣赏了一下，说：“这个紫色很漂亮啊，我喜欢。” 傅饮河随意的点头道：“那就送你了。” 乔博依然笑呵呵的在旁边看着，似乎没有任何意见。 而程玄衣站在外围，微笑的看着众人，仿佛一个超脱在外的观察者。 ———— 吴静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就提议先去吃饭，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众人来到一家露天烧烤店，店家提供烧烤器材和食材，在一片空地上支起了无烟烧烤架，还有一个装饮料的小冰柜，大家各自取自己喜欢吃的食材自己烧烤，享受野餐的趣味。 女生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各自的八卦。 叶云兮看着吴静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走近几步，轻轻碰了碰她，问道：“你这么开心，是有进展？” 吴静倒楞了一下，摇头说：“哪儿有这么快，不过我们是聊得很开心啦，独处时光真是美好啊……”吴静的眼睛都快要变成心形了。 叶云兮转头望了一眼和室友们高谈阔论聊得开心、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的表哥，略微不忍的思考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般，试探着继续问道：“表哥对你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吴静再次楞了一下：“倒也没有啦，赵师兄就是平常的样子，阳光直爽，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呢！” 叶云兮看着吴静的花痴表情，又顿了一下，但还是斟酌着缓缓说道：“表哥这个人……确实很坦率的，他喜欢就会追的，不会藏着掖着……” 吴静从花痴中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了室友在劝她长痛不如短痛，趁还不太痛的时候早点抽身。吴静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以你对他的了解，真的没有机会吗？” 叶云兮挣扎了一下，还是老实说：“机会大概是很小，我从没听说他会暗恋哪个女生，他那么自信……”想了想觉得不够严谨，又补充道：“但这些年我们联系确实不多，这些八卦还是辗转从我妈那里听来的，也可能有些隐情我没听说过吧。” 吴静沉默了半晌，手里的烧烤拿着也忘了吃，任凭热气消散，渐渐凉透。她虽然依然穿着那身甜美可爱的裙子，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泄了气，陷入了沉寂的黑暗当中。 傅饮河忽然从神游天外之中回到了当下，她看了一眼吴静，一边咬了一口肉串，一边略微含糊的说：“静静不太好，嗯……她进小黑屋了。” 叶云兮和周倾微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内容：吴静陷入了郁的状态。 虽然未经诊断，但朝夕相处的室友们都知道吴静的躁郁症表现，前几天组织聚会的吴静处于“躁”这一极，而现在显然是陷入了“郁”这一极。 叶云兮有些自责，和周倾微、傅饮河说了刚才她和吴静的对话。叶云兮懊恼道：“我就是知道静静的心理状态不稳定，怕她以后投入感情深了，失落更重，才想着尽早提醒她的。我已经尽量委婉了，但还是搞砸了。” 周倾微清冷的说：“你的想法没错，说晚了会更糟糕。” 傅饮河嚼着烧烤含糊的说：“静静如果不能自己走出小黑屋，我们拉不出她来的。” 周倾微忽然愣了愣，垂眸停顿了一下，说道：“小公举说如果我足够勤奋，以后她是有可能做到直接融化掉静静的小黑屋的。” 叶云兮苦笑：“那是多久以后？” 周倾微再次交流了一下，答道：“她说看我的状态。” 叶云兮叹气：“但前提是你有可能在这件事上勤奋一点吗？” 周倾微摊手：“显然没有可能。” 傅饮河也摇头：“没有指望的。”不知道是指周倾微勤奋一点还是指拯救吴静。 叶云兮无奈道：“就算有指望，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咦，远水？玄君！” 周倾微眨了眨眼：“对哦，玄君不是在场吗。” 傅饮河吞下了嘴里的食物：“好啊好啊，想看玄君做心理咨询。” 叶云兮转头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男生们，在社恐之中挣扎了一秒，就决定还是给玄君发消息吧，这个方案获得了在场社恐们的一致赞同。 程玄衣的手环忽然亮了一下，他点开小屏查看，发信人是叶云兮：“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们有点问题想请教。” 他微微失笑，这几米的距离也要发消息，也是她们三个的风格了。于是起身走过去。 叶云兮把事情经过大致和玄君说了说，周倾微和傅饮河做了些补充。 程玄衣微微皱眉，宿舍联谊都能出这样的状况。 他看了一眼黯然失神的吴静，斟酌了一下，说道：“不是不可以给她做咨询，但首先得是她自己要求，如果她没有自救的意愿，你们是不能代她做决定的。你们最好和她沟通一下，如果她自己有这个需求的话，让她来找我。” 叶云兮她们听着觉得是这个道理，如果吴静自己不想摆脱，那他人都是无可奈何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啊？” 程玄衣思考了一下，忽然问道：“你们同一个宿舍应该知道，吴静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 第十六章 紫垣光环 叶云兮思索着答道：“嗯，她的躁郁两极挺明显的，要是回一趟家，或者和家人通话后，或者受到一些别的挫折，就很容易陷入抑郁状态。如果是受到夸奖或者感谢，就比较容易进入亢奋状态。倒是如果在宿舍待久了，似乎会好一点……嗯……好一点的感觉就是……” “就像是被净化过似的。”傅饮河接过话头，比划出光照的样子。 程玄衣报以探究的眼神，问道：“被什么净化了呢？” 叶云兮表情茫然，傅饮河却毫不犹豫的随手指向同样茫然的周倾微：“她是光源啊，”傅饮河比划着说：“圣女紫垣就是会发光，她身周有一圈光环……嗯，她里面有什么被封住了，所以有光溢出来……” 程玄衣转头看向周倾微：“圣女紫垣？” 周倾微解释道：“这是我们小说里的一个角色，是以我为原型的，是一个教派的圣女。” 程玄衣的眼神微亮：“挺符合你的气质。” 周倾微自信点头：“我也觉得。” 程玄衣指点道：“那么，现在紫垣你去和吴静聊会儿天，聊什么都行。”顿了顿，“问问小公主能否控制光环亮度？” 周倾微垂眸交流了一下，摇头说：“做不到，她说需要别的替身控制光环。” 程玄衣：“没关系，这样也可以了，去吧。” 周倾微听话的走向吴静，和她说话。剩余三人在不远处观望。 傅饮河再次神游天外了一瞬，开口说：“黑雾散了。” 程玄衣闻言望去，吴静仿佛活了过来，和周倾微说了两句话，忽然发现手里烧烤凉了，蹦起来重新烧烤去了。 周倾微表情茫然的走了回来，不太确信的问道：“这就好了？” 傅饮河继续啃起了肉串，点头说：“暂时好了。” 叶云兮想了想：“我觉得这个失恋问题没这么容易过去，她可能暂时选择性避开了这个问题，但总会爆炸的。” 程玄衣点头认同：“所以你们还是抽空问一下她要不要来找我做咨询吧。”三人点头。 既然吴静已经暂时没事了，叶云兮便记起之前恰好有心理学的疑问想当面请教，正好程玄衣也过来了，便顺势请教了起来。傅饮河听见感兴趣的话题，也不再神游天外，也参与了讨论。 唯独周倾微对此的兴趣在“用”而不在“理”，听了几句便失去了兴趣，低头打开手环玩了起来。 男生那边，程玄衣走开之后，三个人的话题慢慢偏向了赵俊峰和凌澜在医院遇到的事情，乔博听了一会儿，眼神瞥向叶云兮四人，却正好看见周倾微无所事事的戳着光屏。 乔博看了一眼不太能插上话的医院话题，便也走过来，仿佛是打算和周倾微说些什么，却隐秘的瞥了几眼专注讨论的傅饮河。 乔博走到周倾微附近，面对着心理讨论三人组，和周倾微打招呼道：“嗨，紫垣。” 周倾微闻声抬头，看见乔博，也笑道：“啊，是土豆啊。” 乔博憨笑了一声：“之前没机会单独和你打招呼，虽然我们也算相识多年，但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面呢。” 周倾微想了想：“嗯，感觉土豆你的真人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呢，我也说不清，就好像真实了很多。” 乔博并没有意会周倾微此话的含义，只是点头笑道：“真人见面当然很真实。” 周倾微也就把没明白的感觉丢到了一边，转而想起前几天做设定的时候想到的问题，正好“顾问”在前，便欢快的请教起来：“对了，我正好有个问题，如果说西陆议会突然否认了前天那项重大决议，那么他们会面对什么问题？” 乔博微微一愣，也很快习惯了“给紫垣当顾问”这件事从网上延伸到了现实，回答了起来：“这个问题是这样的……” 少刻，埋头烧烤的吴静也凑到赵师兄和凌师兄那里听医院的闲谈，众人就根据兴趣和专业分成了三组，各自相谈甚欢。 吴静和乔博偶尔还会再去烧烤一些食物分发给众人，叶云兮偶尔接不上话时也会过去参与服务。 闲谈的时候过得飞快，待众人都吃饱喝足，赵俊峰首先中止了聊天，招呼大家：“我们下午去做点什么呀？” 吴静刚好去倒了一杯饮料回来，看见高大阳光的赵师兄招呼众人，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恍惚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就没有及时应声。 于是周倾微非常自然的答道：“不是说好去唱吧唱歌吗？” 叶云兮和傅饮河本以为吴静会做好安排，听到周倾微的提议，却已经来不及阻拦了，瞬间面色惨淡。 程玄衣注意到身边叶云兮和傅饮河的神色，不由得微微好奇。 赵俊峰却浑没在意，只以为是女生们商量好的，再说唱歌本就是聚会的传统项目，便一挥手，直接拍板：“那就去唱歌吧！” 乔博倒还记得之前商量行程时吴静提到唱歌时不情愿的神色，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吴静，见她好像在出神，也就耸耸肩，打开手环查好路线，担当起了导航作用。他挑选的唱吧也在公园附近，步行十几分钟即可。 午饭后的时间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虽然尚未到盛夏，但这几日天气晴好，初夏也颇具威力。 叶云兮体质偏寒，夏天正是惬意，但其他人走了一段路，怕热的已经开始微微出汗了。 忽然周倾微的身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远处的程玄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慢了一拍的众人松了口气，暗赞一声：不愧是练武的。 程玄衣却是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周倾微的脚下，没有台阶，没有障碍物，完全是平地摔跤。 周倾微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了谢，解释道：“我走不了多远的路，天热的时候走远了会晕。” 傅饮河面无表情：“平地摔日常完成。”叶云兮掩口偷笑。 众人无语，原来是正常情况。选择地点的乔博抹了把汗，远吗？刚才也就才走了十分钟吧？ 好在真的不远，目的地已经遥遥在望。 ———— 第十七章 声如其人 很快到了唱吧，八个人订了个中包，乔博看了一眼时间，预订到了晚饭点。 众人进了包间，瞬间清凉下来，除了怕冷的叶云兮，大家多少都舒了口气。 叶云兮悄悄碰了一下傅饮河，幅度很小的指了指周倾微，又指了指点歌台，最后拽了一下傅饮河。傅饮河会意，率先抢占了点歌台，点开面板开始点自己的歌。 另一边乔博叫来服务员，招呼大家点饮料和零食。点完之后，乔博也看了一眼点歌台，发现是傅饮河在点歌，便也很自然的走过去看着，顺便也点了一两首自己的歌，并且把顺序打乱。 很快傅饮河的歌开始了，她起身去唱歌，乔博也回座位，周倾微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看见点歌台空出来，便也自然的走过去点歌。叶云兮和吴静眼睁睁看着，没有理由阻拦她，满眼无奈。 傅饮河唱歌很好听，虽然不算是非常出色，但音色优美，音调准确，听起来颇为悦耳。 少刻，傅饮河唱完一曲，下一首是乔博的，傅饮河暂且回座位坐下，看了一眼还在点歌的周倾微，默默地给叶云兮递了一个“我尽力了”的眼神，叶云兮报以苦笑。 傅饮河和乔博交替唱了几首歌，便也不好继续霸麦，于是下一首歌是周倾微的，是一首叶云兮没有听过的东陆古风歌曲。 周倾微还有一个业余的古风词作的身份，室友们也因此对古风略知一二，此外，乔博由于喜爱历史，也对古风歌曲圈子有些了解，他和周倾微是多年好友，兴趣爱好方面相投之处甚多。 乔博看了一眼歌名，了然的笑了笑，一边分发刚送过来的饮料，一边随口介绍道：“这是她自己作词的一首歌，原唱的高音部分颇为精彩。”却没注意听见“高音”两个字的女生们面色更加惨烈了。 傅饮河向叶云兮使了个眼色，又瞥了一眼包间门，叶云兮意会，但心里有些犹豫：“这样溜出去不太好吧，太对不起其他人了，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好歹还算是有点心理准备的，留下男生们似乎太过绝情了些？” 傅饮河看着纠结的叶云兮，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起身。 周倾微从座位上起身，拿着话筒站好，看起来姿态专业。 男生们确实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周倾微说话的声线独特，有种奇特美感，和难听绝不沾边。程玄衣饶有兴趣的抱着胳膊看着美人身影，凌澜在低头戳光屏，赵俊峰打开了一听可乐。 前奏放完，周倾微举起话筒，非常认真的开嗓唱了起来。 不过听了半句，满座皆惊。 赵俊峰刚喝了一口可乐，呛咳起来，满桌找纸巾。 凌澜手一抖，光屏被拖歪了一个角度，惊愕的抬起头，叶云兮瞥见凌澜的崩坏表情，顾不上贯耳魔音，偷笑了一声。 程玄衣一直保持的淡定微笑僵住，定格在又是皱眉又是好笑的古怪表情上。 乔博其实才是受到冲击最大的，因为其他人基本没听过原唱，没有对比就没有那么大的伤害。 刚分发完饮料的乔博整个人一个哆嗦，打翻了他手边的一听未开的可乐，可乐砸倒了旁边的大半瓶矿泉水，矿泉水瓶重重的磕在瓜子盘子上，轻量的塑料盘子被砸的一翘，瓜子们飞跃起来又哗啦啦落到盘子里和桌上，这一阵交响乐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包间里打节拍的手鼓。 叶云兮忍着笑赶紧帮忙扶住瓶瓶罐罐，乔博却根本没意识到桌上的纷乱，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看了看认真唱歌的周倾微，又看了看那首他们两人都非常熟悉的歌，仿佛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傅饮河靠在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两眼无神目光呆滞，默默地念叨着：“我尽力了，我尽力了。” 吴静一脸懊恼，扶额反省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唱歌这个提议死谏回去。 整理好桌面的叶云兮环视了一圈众生相，反而淡定了，大约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受苦不如众受苦……看着众人表情，简直有种苦中作乐的喜感。 周倾微的歌声一直都是知情人中的传奇，恶魔传奇那种。 她其实很喜欢音乐，自己就是个词作，她还会弹钢琴，乐感并不差。她练歌也都非常认真，一字一句，一板一眼。 周倾微的跑调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跑调，不像有些人跑调就是很随性的曲调再创作。她仿佛是在努力循着正确的那条河道在流，但河道中有很多石头，河水流过时就会被迫扭曲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些小小的偏差出现频率很高，夹杂在她认真的音调中，让人恨不得找个扳手把那些偏差给校正回来。 而这跑调在高音部分尤甚，可偏偏周倾微本身唱歌音调就偏高，特别热爱高音歌曲，就如同她正在唱的这首歌。 叶云兮瞄到马上就要开始副歌了，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在高音部分响起之前熟练的堵上了耳朵。同样熟练的是周倾微自己，她在最高音的部分用空着的那只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跑调的高音尖锐的震荡在整个包间里，让没有先见之明的众人面色再度惨变。此后大家都飞速的变得熟练起来，在高音一片整齐的堵耳朵动作，让叶云兮和傅饮河笑得东倒西歪。 似乎是熬过了恶魔般的几分钟，终于周倾微一曲唱罢，众人看着下面若干首周倾微点的歌开始面色发青，瞬间，气氛就变得踊跃起来，众人争相上场，绝不让周倾微“专美于前”。甚至连不擅长唱歌的叶云兮都点了几首。 叶云兮确实不擅长唱歌，但和周倾微的跑调风格大相径庭。她的歌声是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甚至连背景音都能压过她的嗓音，更别提如果有人合唱，就几乎根本听不出叶云兮也出声了。 叶云兮自家知道自家事，但同时也发觉了一点趣味，大约真的是声如其人。 她自己的声音就是没有存在感，声音放不开，并且只能唱中音，就如同她自己那样，畏缩的藏在人群之中，害怕被瞩目，只愿意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高不成低不就。 ———— 第十八章 君子好逑 周倾微的声音和叶云兮相反，太过有存在感，非常高调，哪怕在跑调，也一定要展现自我。就如同周倾微其人，即使三观奇葩，逻辑特异，也永远都有表达自我、甚至不惜为此一战的勇气。 半场之后，众人也渐渐习惯了。傅饮河甚至奇异的渐入佳境，在刚建起来的宿舍联谊群里发言道：“听久了产生了抗体，觉得紫垣唱歌超可爱！” 叶云兮附议道：“我也产生了抗体了，大约是麻木了……” 乔博：“我觉得我产生不了抗体了，我不行了……” 傅饮河：“坚持就是胜利！” 其他众人：“……”我能说什么呢，我也很绝望啊！ 在周倾微的威慑力之下，本来还预备不尽兴再加时间的乔博只能庆幸没有订太久。 从包间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本来应该再一起吃一顿饭，但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歌声荼毒，众人都多少有点萎靡，周倾微和傅饮河除外。 乔博和吴静稍作商议，乔博表示我方众人需要回血，并且他自己看起来状态也很不好。 吴静虽然略感遗憾，但还是宣布道：“看起来大家都有些累了，那么我们这次宿舍联谊就到此为止了，下次有机会再选些别的项目一起体验吧！今天很……开心，谢谢大家！” 吴静有点勉强的说出“开心”二字，众人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乔博憨厚笑道：“那就很抱歉没有请美女们吃晚饭了，下次有空再聚的时候一定会补上一顿大餐哦！” 赵俊峰拍着凌澜的肩用力点头，意有所指的说：“好啊，下次再聚！”凌澜略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下意识看了一眼微笑的叶云兮，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程玄衣向众女生微微颔首道：“有事网络联系。”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吴静。吴静并未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仰头看着赵师兄的笑容。 众人各自道别，走回校园，在男女生宿舍的岔路口分道扬镳，各自回程。 黄昏的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吴静眷恋的偷偷回头，看了看影子最长的那个人。 青春恣意，且歌且行。 日后沉淀在记忆里的，除了已经记不清的歌声，多半都是些美好的青春记忆吧。无论当年觉得多天真、多尴尬、多傻，回味起来都能在嘴角渐渐勾起微笑。 这大约便是青春的意义吧。 ———— 赵俊峰瞥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女生们，一脸坏笑的搂着凌澜的肩，问道：“阿澜，我表妹怎么样啊？” 凌澜无奈的看了看改行拉皮条的兄弟，含糊道：“还行吧，你和吴静师妹怎么样啊？” 赵俊峰耸肩道：“能怎么样，只是师妹而已，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凌澜：“我就是看得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才问你啊？” 赵俊峰摊手：“我也看得出来，但那又如何呢？只是师妹而已，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一款的。” 凌澜摇摇头：“那你就别给人家念想啊。” 赵俊峰把手背到脑后，得意洋洋道：“明明是我的个人魅力太强，我有什么办法？” 众人报以呕吐的表情。 赵俊峰被这一打岔，也就不再追问凌澜和叶云兮的事情，也或许是已经明白了吧，便转头看向另外两个室友：“玄衣，阿博，你俩有什么想法没？” 乔博温厚评价：“叶云兮温柔和善，吴静活泼可爱，周倾微……太熟了真的不好评价，个人特质非常显著吧，傅饮河嘛……肤白貌美，非常可爱。 程玄衣挑眉笑道：“看起来你对大家评价都还不错嘛，尤其是压轴的那位。” 乔博笑容不变，装作没听懂，反问道：“那你呢，玄衣？你可知道我们最初的分组，紫垣本来是和我一组的哦？” 程玄衣耸肩承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你和紫垣认识那么多年了，也不是没看过照片，你要是想下手不早去追了？” 乔博坦然道：“是，我对紫垣还真没心思，她在我眼中，性格特质远大于性别特质。紫垣的性格可是真奇葩，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她这几年是在喜欢一个二次元人物，你真要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难度很大啊。” 程玄衣微微颔首：“她性格如何我倒也略知一二，但谁让我口味独特呢。” 乔博戏谑笑道：“你怕不是在找奇葩心理观察对象？” 程玄衣微笑摇头：“当然不止如此。”便不再多说，乔博也就顺势岔开话题，众人一边聊一边远去了。 ———— 女生这边。 叶云兮三人偷偷瞄了一眼仍然显得有点恍惚的吴静，彼此对视了一眼，稍稍远离了几步。 叶云兮悄声问道：“让静静主动去找玄君做心理咨询应该怎么操作啊？” 周倾微：“呃……直接和她说？” 傅饮河：“你想直接告诉她你有病赶紧去治吗？”周倾微失笑，然后扶额。 叶云兮对周倾微的情商早已见怪不怪，思考着：“要不我们趁她在宿舍的时候讨论一下心理话题，看看有没有机会进行诱导？” 周倾微和傅饮河并无更好的方案，便也都认同了。 接下来的路程在众人各有所思的沉默中度过。 回程路过食堂，吴静忽然惊醒似的，看向室友们：“哎呀，饿了，计划好的大餐泡汤了，只好去食堂混一顿啦？” 周倾微面无表情：“我减肥，不吃晚饭。” 吴静的语气略微夸张：“哇，你再减就瘦到没啦！算啦，那我们三个去吧？” 傅饮河点头：“嗯，我不减肥。” 叶云兮也乖巧点头：“好啊。” 于是周倾微自回宿舍，叶云兮三人去食堂吃了晚饭，也回到宿舍，这时周倾微已经打开手环玩了半晌。 叶云兮看了一眼吴静，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倾微，周倾微表情茫然。 叶云兮叹了口气，挑起话题：“倾微，你前几天镜子练习没做下去，今天要不要再试试？” 周倾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好啊，你再给我看一遍镜子练习的流程？” ———— 第十九章 诱导 吴静听见她们说话，自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问道：“镜子练习是什么？你们在学化妆吗？” 叶云兮见吴静发问，微微松了口气，引入话题第一步成功！于是向吴静简单解释了一下镜子练习，末了还是加上补充说明：“玄君说如果感觉恐怖，就不要强行继续，及时退出来。” 吴静好奇道：“玄君？哦，你说程玄衣？他也知道这些啊？” 叶云兮点头：“当然，程玄衣是我们的心理沙龙指导者哦，他考过了心理咨询师的，指导我们不成问题。”趁机向吴静宣传一下玄君，以便等下提建议。 吴静也点点头：“也是，传说中的心理鬼才呢。那我也试试看好了，嗯……不能勉强是吧？我知道了。” 吴静闭目，很快又疑惑睁眼：“我看见了，是有个屋子，但好像门锁着啊？” 叶云兮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咦？你自己也进不去吗？” 吴静困惑的摇摇头：“是啊，门锁着，也没有窗户，感觉整个屋子都黑漆漆的挺阴森……” 叶云兮等人顿时想到了之前傅饮河说过的“小黑屋”，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果然！ 叶云兮继续引导道：“你觉得那个小黑……屋子是为什么上锁的呀？” 吴静皱眉道：“我不知道，管它为什么呢，你们就是玩这个吗？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啊！” 叶云兮暗中扶额：糟了，还是撞上了静静的下意识回避程序，她根本不想碰啊，怎么办？ 周倾微看了一眼忽然沉默的叶云兮，微微敛起目光，呼唤“紫垣光环”。 吴静忽然又愣了一下：“屋子里好像有人？明明还是上锁的啊，哦，我听到了一点声音，是……哭声……” 叶云兮被这转折弄得一愣，周倾微悄悄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傅饮河微笑。 叶云兮抖擞精神，继续问道：“屋里的人在哭什么呢？” 吴静一边倾听一边说：“我听不清……但那个人哭得很伤心……我……”她的表情慢慢悲伤，落下泪来，“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哭声，我也好想哭……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可是哭得停不下来呢……” 叶云兮微微沉默，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替身共情罢了，她们都体会过。 她微微为室友叹息一声，决定还是不要胡乱插手超过能力范围的事情，还是交给玄君吧。 叶云兮的声音微微低沉：“也许是触碰到了什么悲伤的心情吧，静静你还好吗？要不你找一下程玄衣吧？做心理咨询很适合处理情绪呢。” 吴静抹着泪，哽咽道：“程玄衣……吗？可以吗？我……我们不熟，才见过一次。” 叶云兮趁热打铁：“没关系，我们比较熟，我会先和他说一下的。”其实是已经说好了，“再说心理咨询一般情况下最好是避开咨询师和咨询者的私人交情的。” 吴静的眼泪不断滑落，仿佛宣泄着今天以及过往的无尽哀伤：“好……好啊，那你帮我说……说一下，然后我去找他。” 叶云兮答应着，心中暗道：任务完成！但却没有半分欢喜，整个宿舍只听见吴静的抽泣声，所有人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叶云兮心情低落了一会儿，直到吴静眼泪渐止，默默呆坐着，才也慢慢振作了一点。 她想起刚才答应的事，便打算给玄君发消息。打开小说群，又觉得事关他人隐私，不适合在小说群里说，况且现在这群里还加了也认识吴静的乔博。 她思考了一下，便拉起了一个新群，毫无新意的取名叫“心理沙龙”，然后拉了玄君以及倾微、饮河进来。 慕容冷芸：“玄君，吴静这边已经搞定了，她表示会去找你，我等下就给她联系方式。” 紫垣阁主：“我刚才开了光环。” 泰晤士河儿：“难怪她家黑雾忽然散了一波。” 慕容冷芸：“难怪，当时我都以为话题要进行不下去了，她的下意识回避太迅捷了。” 玄君：“……如果以后我开了心理诊所，倒是可以请紫垣来当吉祥物。” 紫垣阁主：“请尽快开！” 叶云兮心里暗暗羡慕起周倾微来，尽管只是一个玩笑般的约定，但我又是多么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啊。 叶云兮和玄君详述了刚才的对话，玄君便补充道：“那最近你们尽量不要在吴静面前提镜子练习或者替身之类的了，免得引发什么状况你们处理不了。” 慕容冷芸：“那我们有话就在这群说好了，之前在小说群里讨论总有刷屏之嫌，而且或许也有些人和静静一样不适合看呢？” 玄君表示认同：“也好，你们的替身交流中有些高能级的东西，可能会刺到一些人。” 玄君所指的能级，是指能量层级，以200分的勇气为分界，能级越高，心境越好，反之亦然。（注1） 其中700-1000分的最高能级是玄学中的所谓“开悟”，经常以光作为某种标志。而低能级如羞耻、罪恶、绝望、悲伤、恐惧……勉强可以想象为与光相反的黑暗吧。 一个人的能级并不是稳定不变，事实上是经常波动的，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时刻体验到不同能级的心理状态，比如大多数人刚醒来的几分钟能级通常都比较高，根据叶云兮她们的体验，这可能是睡觉时候和潜意识有所交流的缘故，而这种交流有时会以梦的形式被记住。 她们的替身各自体现着潜意识中的不同部分，因而显化为不同的人格，能级也是各有差异。 比如叶云兮家女孩，最初其实是创伤替身，黑色物质也就是低能级的一种具现。而周倾微和傅饮河家替身，更多表现为“受限”而非“创伤”，比如小公主不能接触空气、熊萝莉永远三岁半。替身会让这些问题具现给表意识看。 而同时她们的替身中也或多或少包含了高能级的部分，所以同时也会给予指点、揭露真相和本质。 有些“光”也许会刺痛某些人在某些时刻泛起的黑暗。 ———— 注1：参见大卫·霍金斯能量层级。 第二十章 前途在何方 宿舍里气氛依然有些凝重，周倾微和傅饮河见对话结束，便各自回头玩起手环，叶云兮无声的叹了口气，正准备也打开自己手环，手环却先一步震动起来。 叶云兮瞥了一眼手环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妈妈”，有所预料的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按下了手环侧面的按键，取下一端耳机一端话筒的金属条，将自动伸展至合适弧度和长度的金属条轻轻贴在脸颊上吸住。 面前展开的光屏上显示出妈妈的熟悉面容，同时那教师职业性微带严厉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妈妈照例嘘寒问暖了几句，而后进入正题：“小云啊，我知道你复试过了一身轻松，但这时候还不能完全放松啊，毕竟你还是转专业过去的，你还是得抓紧补补专业知识啊！” 叶云兮轻轻靠到椅背上，无声的长出一口气，勉强点头答应着：“嗯嗯，好好，我知道了。” 妈妈对女儿的敷衍丝毫不出意料，继续说教道：“虽然说你导师是我以前的学生家长，多少会照顾你一点，但导师毕竟不会像妈这样盯着你学习，你得自己主动点，多去请教，多找师兄师姐联络感情，帮帮忙，打打下手也好啊！” 叶云兮感觉自己嘴里发苦，还得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听着妈妈的教诲，并且不时答应两声。妈妈催促了几分钟，这个话题渐近尾声，叶云兮松了口气，更加殷勤的频频点头通通答应。 然而妈妈并未挂断，而是话锋一转：“我听姐说，小峰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啊？就是他室友，我以前见过那孩子，踏实能干，言谈举止也周全，长得还挺帅呢，你觉得怎么样啊？” 叶云兮惊得一跳，虽然也预计妈妈早晚会知道此事，但这个效率也太高了点吧！哥你莫不是我们刚分头就告诉了大姨，然后大姨也立刻告诉我妈了吧！果然八卦的传播速度才是最快的啊！ 她瞥了一眼有轻度隔音功能的床幕，考量了一下爬上床关上床幕的耗时和回答妈妈问题的允许沉默时间，选择了飞快起身溜到了阳台并且关上门。 她无语的捂住自己的脸，顺便用手掌遮住话筒，小声应答道：“嗯，是啊……啊，不是，其实也不算介绍对象啦，就是宿舍集体活动，凑巧碰上表哥，对对，就是凑巧啦！” 妈妈的声音带着欣慰的笑意：“你也不小了，别不好意思嘛，你们相处的怎么样啊？” 叶云兮简直有点恼羞成怒了：“我都还没大学毕业呢！哪儿有那么急都要相亲了啊！再说就第一次见，而且是集体活动，能怎么样嘛！” 妈妈若有所思道：“说的也是，集体活动嘛……总之你们要好好相处啊，那孩子不错，不管你小不小的，人家比你大好几岁，等你不小了再找对象，好男孩都被挑走了！上点儿心啊！” 叶云兮羞愤应道：“那还早呢！” 妈妈恍若未闻的拐回自己的话题：“不过读研那边你也得上点心，女人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要不然就算找到好男人，在家也没地位，懂不懂？我跟你说，那孩子看着谦和，其实好强得很，而且人家博士毕业，学历比你高，而且已经确定留在学校医院了，这样的男人抢手的很呢！总之你两头都要抓紧啊！好了就这样吧，抓紧啊！”说罢就挂断了通话。 叶云兮看着光屏消失，呆愣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室内。 吴静转头看向她：“云兮，你妈又在说教你啦？” 叶云兮转头，看见吴静因为她通话的响动，被打断了情绪的样子，也愿意多聊两句，不让她再沉浸回去，便点头应道：“是啊，每次不都这样嘛。唉，以前总催我考研，初试考完了就催我准备复试，现在复试也结束了就催我多去导师那边转转……无穷无尽的回圈啊。” 吴静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学医才是无尽之路啊，本科五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规培又三年……真当到医生我都要老了！” 叶云兮趴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知足吧，你学了医，像我当年一念之差没报考古医学，现在怎么也不可能转专业过去了。” 吴静愣了愣，附议着：“学医是挺好啊，济世救人，其实你的气质也很适合学医呢，不过反正你都考上研究生了，就别多想了。” 叶云兮也并没指望室友会真的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答应着说：“是啊，没什么可想的了。静静你真打算考研考博读到老吗？” 吴静露出犹豫的神情：“也许会吧？但我最近实习，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多亏师兄师姐们照顾我，但我还是觉得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哦不，我是说，要不就早点毕业去工作也挺好的？” 叶云兮微微一愣，吴静的回答听起来似乎有些挣扎，但最后究竟还是掩饰了，那也就不好多问了。 叶云兮便转移了方向：“倾微，你最近找工作了吗？” 周倾微毫不犹豫的说：“等毕业回家再随便找个工作咯，我是想最好能不工作，但爸妈大概不会同意，所以拖多久是多久咯。”周倾微家境不错，她有任性的资本，也有任性的勇气。 叶云兮吐槽道：“你爸妈也是真不容易，以后你老公怕是更不容易。” 周倾微认真答道：“是啊，他得能给我当顾问，这点可以宽松一点，不是全行业也行。但我不想工作，也不想生孩子，当然家务也是肯定不会做的，这点没有让步的余地。” 傅饮河：“为你以后的老公默哀三分钟。哦，不，首先你得找得到。” 叶云兮：“这大概就是注孤生吧？” 吴静打着圆场：“倾微这么漂亮，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追呢。” 叶云兮：“可是她看不上呀。” 周倾微点头：“是啊，那些我都看不上。” 傅饮河幽幽补充：“甚至她都看不出来别人在追她。” 周倾微理直气壮：“太过明显的我还是能看出来的，然后就拒绝了！不太明显的我当然看不出来！再说反正我现在也不太需要男朋友。” 叶云兮默默叹气。 ———— 第二十一章 懦弱和迷茫 其实叶云兮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在羡慕、嫉妒，甚至是在嘲讽周倾微，但周倾微在这方面从不在意。 她羡慕倾微，并不是因为倾微家境优越，容貌出众，而是倾微真的可以理直气壮的要她想要的，不因为任何客观条件而屈服。 而叶云兮做不到。 她觉得自己不能任性的去换专业，因为经不起时间蹉跎；不能不工作，因为她不觉得会有哪个男人会无条件养她；不能不结婚生子，因为会受到莫大的亲友的压力；不能任性的追求爱情，因为爱情不能当饭吃…… 叶云兮觉得，自己在尘世之中被人潮裹挟前行，身不由己。 室友们谈笑完毕，宿舍再次安静下来，叶云兮的内心却如被吹皱的一池春水，久久未能平静。 叶云兮填高考志愿时，她原本是想考东陆传统古医学的，尽管古医学已经随着东陆玄学一同式微，而西陆医学成为正统，乃至于不得不加一个“古”字以示和正统医学的区别，但她依然喜欢古医学。 可是她终究还是懦弱吧，因为家人的一句“古医学没前途”便放弃了，改而填报了环境专业，她当时觉得，自己很喜欢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学习保护它们或许也不错。 但接触到大学专业课之后，叶云兮发现这和自己浪漫主义的预想很有差距，学习怎样监测和处理环境污染、怎样建设和规划环保工程等，让不擅长数理化的叶云兮很是头痛。 大学理科和中学理科简直不是同一种科目啦！叶云兮如是吐槽道。 但因为妈妈找了关系，对自己的成绩也不太有信心的她便顺从的选择了转专业去考妈妈曾经的学生家长、也即本校植物营养学专业。 最终她的初试还是勉强过线了，而因为联系好了导师，复试也顺利通过了。 但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开心。 她其实有点恨自己的懦弱，明明已经在不喜欢且不擅长的专业上蹉跎了四年，为什么还要顺从的继续蹉跎三年呢？ 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徒劳的如同高考报考环境专业那样，安慰自己说，反正自己确实喜欢植物。 可是她真的很不擅长理科啊…… 当然，如果现在她鼓起勇气，也还可以放弃读研，直接去找工作，可是她的社恐让她畏缩着，想要继续在校园里与世无争的多待几年。 就如同她在镜子练习中，明明走出屋外，却又转头回屋那样。 她脑中回荡着妈妈的催促话语，心中却忽然回忆起镜子练习中那扇关不紧的门。妈妈总是这样的无微不至的关心她，对于她而言，既是温暖，也是束缚。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回去看看那扇关不紧的门。于是她闭目沉心，一步步从屋子的大门走进去，进入客厅。“上次来到这里，她就碰见了一双悬浮的眼睛呢。”她如此想到。 然而她忽然觉得有种熟悉的芒刺在背的感受，她一转头，果然又是一双悬浮的眼睛漂浮在昏暗的客厅里。 这次她淡定了许多，仔细的打量着，这又是哪个新替身呢？但出乎意料，却又是在情理之中的，她慢慢看出来那是她熟悉的属于妈妈的悲切又期盼的眼神。 叶云兮回想之前和妖魔的第一次接触，便试着和那双眼睛对话，但眼睛并不会说话，只会用眨眼表示是或否。 叶云兮看着妈妈的眼中熟悉的悲切，尽管其实已经多年未曾见过妈妈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眼神了，但那仍是叶云兮心里拂之不去的深刻印象。 叶云兮妈妈的人生经历远比叶云兮坎坷，同时也给叶云兮留下了深重的刻痕，这是母女二人共历的惨痛。 妈妈是家中幼女，家世外表都不差，难免有些眼高于顶。当时年轻的妈妈沦陷在了叶云兮爸爸的寻死觅活的疯狂追求中，结婚生女，却因为孩子是个女孩，被夫家要求把孩子送人或者离婚，心高气傲的妈妈选择了离婚。 此后多年，妈妈沉浸于悲愤之中，直到在长姐鼓励下离开家乡拼搏，稍有根基之后就把在老家跟随外公外婆生活的女儿接到了身边。为了不影响叶云兮的生活，妈妈不再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就一直独身抚养叶云兮长大。 叶云兮听过妈妈和外婆讲过很多旧时往事，大略知道当年强烈要求把她送人或离婚的主要是奶奶，而爸爸和爷爷都相对性情软弱。不过妈妈也说过，爸爸从一开始还不知道胎儿性别的时候就不想要她，因为觉得他们都太年轻，暂时还承担不了要孩子的责任。当时是体弱的妈妈坚持留下了她。 叶云兮试着安抚那双眼睛：“爸爸当年其实也只是个责任感不够强的年轻男人，你想要的包容和爱他给不了，既然如此，那么再要也是要不到的啊。其实并怪不得别人，只是自己缺的爱，终究难以从别人身上要到。” “其实我也是一样啊，理智上我也知道我小时候所缺的爱只是他们给不了，”叶云兮在心里和自己说，“但是和别人讲道理何其容易，自己想要从内心接受事实又何其难啊。” 但无论如何，这只是叶云兮的意识世界，并非真正的妈妈的内心，而只是叶云兮所认知的妈妈的部分展现，叶云兮并不需要真正去说服真正的妈妈去接受，这一番解释，不过是说给叶云兮心里的妈妈听的，又或者说，其实是说给叶云兮自己听的。 当叶云兮认为她认知中的妈妈能够理解了，那双妈妈的眼睛中的悲切也就慢慢化解了，转变成了迷茫，以及看向叶云兮的热切。那双眼睛也终于化成了完整的人形，而非半空中悬浮的眼睛了。 叶云兮也暗暗松了口气，毕竟现实世界已是晚上，和半空中一双眼睛对话还是挺考验心理素质的。 叶云兮看着幻象妈妈眼中的热切期盼，心知下面是关于自己的问题了。 幻象妈妈带着微微哀求的语气：【我希望你足够优秀，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叶云兮反问：“其实你是希望我幸福，是吗？” 幻象妈妈点头承认。 ———— 第二十二章 妈妈的担忧 叶云兮说：“我无法保证自己一定会幸福，但至少我在努力自救，变得越来越幸福。” 意识世界是无法说谎的，每一句话都只能发自真心，所以叶云兮也无法斩钉截铁的和妈妈保证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了，这在意识世界根本没法说出口。 好在意识世界同样不止是单纯通过话语来进行交流，更多的是通过感知，所以幻象妈妈能感觉到叶云兮的信心，眼神变成含泪的释然和满满的祝福，化光消散了。 当然，这只是叶云兮的意识世界，现实中绝不可能一段话就完全说服妈妈对她放心。事实上现实中叶云兮进行过说服妈妈的尝试，基本上收效甚微。 现实中人们的语言行为的表达真伪难辨，即使表达者并未作伪，再经过对方的感知和信念系统的过滤和扭曲，又不知会与表达者的原意相差出几万里，最终人们在交流中能够接受的信息往往都是经过过滤和扭曲之后符合自己观念的那部分。 叶云兮曾经做过的说服妈妈的尝试结果就是如此，她所表达的，一部分被妈妈忽略，另一部分被反驳回来，极小部分看似被妈妈接受了，但再多讨论几句就会发现那已经完全被扭曲成了妈妈自己的信念系统的一部分，已经偏离了叶云兮的原意，叶云兮试图再多解释几句拗回她的原意，但只是继续落入了被忽略、被反驳、被扭曲的循环。 尝试过几次之后，叶云兮也就基本放弃了说服妈妈的无用行为。 叶云兮目送幻象妈妈消散，再次推门进入了小房间。 这次叶云兮看见镜子里已经是她自己的模样了，但周围依然有一圈黑雾漂浮在空中，可见她依然不能接受“坏的自己”。 但她就如同此前对待女孩的黑色物质那般，下意识的就把黑雾吸收了。这似乎是一种钻牛角尖般的执拗，明明知道自己还不能接受，却偏偏不撞南墙不回头。 叶云兮在小房间里感受了一下，对门还是有点不安全感，正想到此处，幻象妈妈就推门进来。当然，这本就是因为叶云兮想到了，才会出现的情景。 叶云兮有些皱眉，刚和“妈妈”谈过，为何她还要直接推门进来找自己呢？ 幻象妈妈却不像现实中推门而入时的坦然，而是带着些小心和拘谨。叶云兮看在眼里，也就并未再提此事，只坚持道：“这是我的房间，我们出去说吧。”于是推门回到客厅，妈妈也随之出来。 幻象妈妈带着些小心甚至微微瑟缩的态度问道：【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叶云兮知道，妈妈一直很想了解她的内心，少年时候的她也试图和妈妈沟通过，但结果不外乎是下次被妈妈发脾气的时候作为批判的论据，以证明叶云兮是如何的不求上进、不够努力、没有出息，如此三番，叶云兮也就再也不愿和妈妈谈心了。这似乎也是种普遍现象。 而理所当然的恶性循环则是，叶云兮越是不愿多说，妈妈便越是不择手段的想要知道，以至于发生了数次翻看叶云兮和好友的信件、纸质的日记本和未锁屏的文档等事件，叶云兮对此彻底失望，也养成了所有日记都要藏好、一旦有人推门进来就关窗口、哪怕离开一分钟都要收起光屏的习惯。 这就是那扇关不紧的门的意味。 叶云兮看着幻象妈妈，确认她真的想知道，便也认真答道：“我喜欢古医学，喜欢心理学，喜欢修行，喜欢各种玄学。我想要了解世界和人体的奥妙，也算是一种求道。” 幻象妈妈担忧问道：【那你想出家吗？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好经营事业和家庭，让我放心吗？】这其实也是当年妈妈曾经数次提到过的担忧，但叶云兮也确实从未正面回答过妈妈。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暂时没有出家的想法，世俗对我的意义虽然并没有那么强，但我觉得我也尚有未完成之事。”之所以现实中从未回答，也是害怕妈妈会借此说她不上进、不努力，再次陷入说教和隐瞒的恶性循环吧。 妈妈对这番回答似乎是感到了满意，带着微笑再次化光消散了。 叶云兮所说的世俗中尚有未完成之事当然也是真心的，毕竟意识世界并不能说谎。 在她看来，所谓超脱世俗并不是常见的那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而是曾经充分体验并且获得过（至少有能力获得）世俗成就，对此游刃有余，进而看淡，才谈得上超脱。 叶云兮深知自己是在家人的保护伞下长大的，一路顺风顺水，未经风雨，未历世事，加上深切的社交恐惧和自卑情结，距离超脱世俗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但即使叶云兮心知自己需要历练，却依然贪恋安全区，也是人之惰性吧。 除了畏缩使然，叶云兮对于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有种天然的疏离感，她从来都并不太在意名利权势，她总觉得那些非她所求，但她一直不能确定，她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她刚才回答说求道，那当然也不是假话，但这个目标太过宽泛宏大，自然科学是求道，医学和心理也是求道，科学道路可以求道，玄学道路也可以求道。 叶云兮高考时改学了环境专业，本也有想试试这是否是她想要的求道之路的目的，但临近毕业，她依然迷茫。 叶云兮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然后如同小说的高人隐士一般，可以逍遥人间，可以济世救人，也可以隐没深山。 然而那不过是些看多了小说的少年幻想中的故事，现实中的她依旧是个体质柔弱、才艺平凡的普通人，既不会仗剑行侠，也不会妙手回春。 她从未忘却少年时的梦，但那究竟只是个看不到道路的梦啊，叶云兮也很想知道她可以真正作为人生理想去追寻的道路到底在何方呢？ ———— 第二十三章 使命和价值 她叹息着退出了镜子世界，虽然和幻象妈妈倾诉了心声，但摆在她面前的现实仍然没有头绪。她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前途方向的选择而纠结了，却依然没有决断。 挣扎的叶云兮再次沉入意识世界，这次是直接到小世界向女孩求助：“我的人生使命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说我应该遵从内心喜欢的事情，那么是修行吗？”女孩却否认了。 叶云兮有点惊奇，再猜：“那么是古医学吗？” 女孩答道：【你不相信可以由古医学得到认同。】 叶云兮想了想自己懦弱放弃的高考志愿，沉默了一瞬。 她叹了口气，继续猜道：“心理学呢？” 女孩平静否认：【那只是为了自己的成长。】 叶云兮默默点头，她还真没想过自己能去治疗他人的心理问题。 她想了想自己曾经的爱好，再猜：“写作？” 女孩反问：【你有那天赋吗？】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自己写的“青春文学”，感觉被扎了穿心一箭，透心凉。 又猜：“画画？” 女孩秒答：【是啊。】 叶云兮愣住，以为听错了，她只是小时候学过一点画画，后来只是自己随便涂涂画画，好像也谈不上热爱呀，她又重新问了一遍，女孩的回答似乎又模糊了，她不解的摇摇头，放过了画画这一条。 她有点困惑这一组问答，按她的理解，潜意识人格的回答应该是倾向于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所以她才从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开始猜，但就回答而言，似乎并非如此。 她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困惑和纠结，忽然明白了，她所纠结的并不是自己喜欢做什么，而是自己应该做什么事业，所以她用了“人生使命”这个词。 于是叶云兮试着换成“人生价值的完成”再问一遍，而这次终于不出所料，女孩的问答是修行。她给叶云兮展示了一个画面，那是一片星空，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星空中漫步，那似乎正是叶云兮自己。 叶云兮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人生使命”是指社会意义，而“价值完成”是指个人意义。而这两者往往有所关联又并不统一。 有种说法是第一爱好作为兴趣，第二爱好作为职业。大约就是描述这两组回答吧。社会意义更需要个人对集体做出贡献，而个人意义更需要自己活得幸福快乐。 如果两者统一，那该多好。叶云兮如此想着。 但其实现在很多情况是兴趣和职业完全无关，叶云兮曾以为自己将是其中的一员，毫无激情的工作、生活，按部就班的过完安稳平顺的一生。而现在她似乎看见了一线微光。 叶云兮换了个问法，直接问出了自己的挣扎：“那么我该选择什么行业呢？我应该顺从的去读研吗？如果我放弃读研去找工作，我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吗？” 女孩答道：【你需要先解决你的价值感和罪恶感的问题，你喜欢的事情，你却往往因为曾经不被认同，所以认为它们是没有价值的，甚至是有罪恶感的。】 女孩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叶云兮的问题，却是指出了她的症结所在。 叶云兮曾经自诩文学青年，小学写诗，中学写青春感触和小说，但是当时学业紧张，叶云兮只能晚上写作业写到妈妈睡了，然后半夜偷偷摸摸的写东西，所以她对此有罪恶感。 其实不止是写作，叶云兮甚至对于一切与学业无关的爱好都有罪恶感，在她的信念中，饮食作息是为了身体健康，健康是为了能好好学习，偶尔出门游玩是为了有写作文的素材。 而对学业没有帮助的爱好都是不被认同的，包括却不限于写作，只是其他爱好没有占据太多时间，比如画画，只是偶尔涂鸦而已，也就没有成为家人的压制重点。 叶云兮的家人长辈都是传统的知识分子“铁饭碗”行业，当然也希望她读个高学历，从事类似的稳妥工作。妈妈曾经和叶云兮谈话，告诉她，写作这种行业，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出头可能就养不活自己，劝她理性考虑。 于是她顺从的表达了放弃。 她当然不想放弃，但是她一贯是“听话”的孩子，既然家人不赞成，那就放弃吧。 就如同两年前那次短暂的恋爱那般。 其实叶云兮已经回忆不起来当年妈妈劝她放弃写作的时候，到底是威逼利诱，还是和颜悦色。但那也不重要了，她知道其实只是自己懦弱，自己放弃了选择的权利。 但自己心里终究是留下了沉默的压抑吧？越发畏缩，也越发孤僻，虽然无法让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的“优秀的别人家孩子”，却也尽量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把那些或许不受欢迎的东西深深地藏起来，和谁也不说。自己偷偷摸摸写的东西都覆上重重掩护，加上锁和密码，藏在能藏的深处，一旦有人靠近，就如同惊弓之鸟，绝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心事。 她知道妈妈是真的很想知道她的心事，但她最怕的也就是被妈妈知道她的心事。这份抗拒背后，其实只是在害怕那份不认同吧。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就是努力挣扎在求取认同之中。 她渴望自己不再是个孤单的“怪物”，渴望自己也能和大家一起谈笑风生，甚至只是渴望别人真心说一句“你说得对 哦”，“你做的不错诶”。 但越是渴望，却越是畏缩和卑微。 “我是个怪物呢，没有人会理我吧，没有人会认同我吧，我真的要凑过去加入群体吗？我什么都不行，谁会和我做朋友呢？她们会看不起我的吧？还是算了吧……” 因为想要“求取认同”，本就已经把自己置于卑微的被认同者的位置上，那么求来的，也只能是卑微吧。 “求取认同”，如同一个魔咒，紧紧的跟随着她，如影随形。 从她步入镜子练习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女孩身边的那些阴影和黑暗，都需要她自己一点点去面对和解脱。 而她当时还不太清楚的是，阴影的背后，还有更深的黑暗。 ———— 第二十四章 初次聊天 突然震动的手环打断了叶云兮的思路。 叶云兮被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坐起来，略有点茫然的看向手环，上面赫然显示着“消息：凌澜”。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脑海中先是闪过凌澜那具有雕塑美感的俊美面容，而后闪过了刚才妈妈的通话，“听说小峰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啊”，“要好好相处哦！” 叶云兮的脸忽然有点发烫，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手忙脚乱的打开小屏，点开了消息。 凌澜：“叶云兮你好，我是凌澜。今天多谢你们组织了这次聚会，划船确实是久违的放松，我们平时在医院实习都很紧张，生怕做错一点事就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叶云兮下意识的回复道：“不用谢，而且这是吴静组织的，也不是我……”她打字的手指忽然停住了，默默删掉了这句话，及时制止了自己终结话题的行为。 叶云兮想了想，改为回复道：“是啊，你们在医院任何一个举动都关乎病人的生命安全，确实需要谨慎小心呢，平时都会很累吧？” 凌澜：“累倒也不算很累，毕竟只是实习生，只能做些杂事，但是做错事可能会被上级医生训斥，有些女生都被骂哭了，压力还是挺大的，我做事情本来也不是上手很快的类型，就只能自己谨慎小心，以及多加练习了。” 叶云兮觉得凌澜提到医院的事情的时候，说的话比白天划船时半小时说的话都多，想起自己方才的纠结，忍不住问道：“那你喜欢做医生吗？” 凌澜回复得又稍微慢了一拍，似乎是对这个似乎有点交浅言深嫌疑的问题有些猝不及防：“还算喜欢吧，毕竟当初高考是自己选的专业，那自己怎么也得好好做下去。” 叶云兮有些羡慕，又微微有点黯然。她避过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你们本硕博连读的专业真好，我刚通过考研复试，对研究生生涯有点茫然，只是听说要做试验、写论文，会比较繁忙，是这样吗？” 凌澜：“大致是这样，不同专业也有些不同，我们医学专业在试验和论文之外还要实习，你考的是什么专业呢？” 叶云兮：“植物营养学专业。” 凌澜：“听起来倒是和我们医学有一点相似，我们致力于人体健康，而你致力于植物健康。” 叶云兮的心情忽然明亮了一点：“还真是哦，其实我当年也想学医的，但阴差阳错却学了植物……之前做毕业设计的时候，看见师兄师姐们似乎经常要做试验，仪器看起来都很高端，我都不会。” 凌澜：“我们也要做生物相关的试验，其实掌握要点也不是很难……” 于是两人便聊起了研究生生涯的注意点，宛如一对和谐友善的师兄妹，直到凌澜说有事去忙了为止。 叶云兮关掉聊天界面，收敛起因为结束聊天而略感失落的心情，看了一眼时间，竟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她小小呼出一口气：“聊天的时间过得真快。” 刚好洗完澡回来的吴静擦着头发从叶云兮身后走过，听见了叶云兮的嘀咕，顺口接话：“那也得看和谁聊天，要是赵师兄我就……咦，等等，你不会是和凌师兄聊天吧？！” 吴静的声音陡然凑近，叶云兮一转头，就看见吴静写着八卦的晶亮双眸。 不擅长撒谎的叶云兮愕然于吴静的正中目标，脑子转了两圈，也没想好该如实回答然后被室友八卦，还是先掩饰一下等以后八字有一撇再说。 但熟悉的姐妹已经从她的迟疑猜到了答案：“哈，还真是，被我猜中吧！你俩进展不错啊，好羡慕你们！怎么样怎么样，都聊了啥？” 叶云兮无奈道：“也没什么啊，就是聊聊读研要做试验、写论文，他给我讲了些要点。” 吴静投来不信的眼神：“讨论学习能讨论一个小时？你上课能认真学一个小时不开小差不？” 叶云兮哭笑不得：“当然不能……那可不是一回事！” 吴静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哦~对，听老师讲一个小时，和听帅哥讲一个小时，当然不是一回事，而且这帅哥还已经眉来眼去了……哎，别挠我痒，哈哈哈，快停手！头发还没擦干呢，甩我一身水啊！哈哈哈……我错了，求放过！” 叶云兮和吴静打闹了一下，也就放过了她，本也就是阻止她再说些羞人的话罢了。吴静便也赶紧去吹干头发，其他人也都轮流去洗澡，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 同时，男生宿舍。 凌澜关掉光屏，从抽屉里拿出一卷手术线，习惯性的练起了打结。 赵俊峰懒洋洋的声音及时的响起：“哟，聊完啦？” 凌澜面露无奈的瞥去一眼：“怎么？你这是实时监控啊？” 赵俊峰在床上表演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戏谑道：“那必须的，那是我妹！” 凌澜对室友的厚脸皮也无可奈何，摆了摆手，如实说道：“不过聊了些读研的事情。” “啊？”赵俊峰的笑脸一秒崩塌成惊愕。 程玄衣放下手里的书，伸指轻轻叩着桌面，似笑非笑的接过一句：“学霸凌就是学霸凌，撩妹都这么与众不同。” 乔博一本认真的说：“撩妹技巧也是因人而异的嘛，只要兴趣相投就好……诶，所以叶学妹也是学霸吗？”这句话却是问向赵俊峰的。 赵俊峰习惯性摆出洋洋得意的神色：“比我肯定是要差点，不过……” 乔博仍然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哦，看来不是学霸。” 赵俊峰摆出勃然大怒的神色：“喂喂，你这个推论是什么意思！” 凌澜也不理自恋和腹黑之间的日常斗嘴，依然如实解释道：“我也没问她成绩如何，不过悟性还可以。” 赵俊峰立刻抛弃了还在一脸憨厚酝酿反击的乔博，打蛇随棍上的怂恿道：“那学霸凌既然这么说了，就负责到底呗？改天有空多约出来一起聊聊学习，顺便再吃个饭、逛个街、约个会……” 乔博幽幽的说：“如此熟练，看来你平时都是这样顺便的？” ———— 第二十五章 得不到回应的孤单 赵俊峰立刻掉转矛头，撸袖子道：“阿博你今天很嚣张啊！来啊我们球场见！谁输谁请客！” 乔博淡定道：“哪次跟你打完球，你不收到十份八份约饭？还用得着我请客？” 赵俊峰叉腰笑得嚣张：“那是我魅力无双！不是你能赖请客的理由！” 程玄衣看了一眼几乎置身事外的凌澜，说道：“如果阿澜也和你们一起去打球，就不好说谁收到的约饭多了。” 赵俊峰大大咧咧的挥手道：“阿澜打球打得少，没有足够的粉丝基数啊，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招蜂引蝶，给小云添麻烦。” 重新被卷入战火的凌澜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对兄弟略显独断专行的盛情美意颇感无奈。 “……不过那个女孩也还有点意思。”凌澜心中闪过女孩在船上的开怀笑靥。 ———— 轻松愉快的周末转瞬即过。 周一下午，叶云兮有一节专业课，专业课大多是小班课，学生也为数不多，但已近期末，倒也来的还算整齐。 下课前，头发有点花白、面容严肃的周老师不出意外的布置了结课论文，指着光屏上的题目和几点要求，简单讲解了一下，最后宣布道：“下周一的最后一节课，交纸质版论文。好的，现在下课。” 同学们纷纷松了口气，不翘课还是对的，大家纷纷低头记了笔记，便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开了。 叶云兮也认真记下了论文要求，然后皱着眉咬着笔杆思考了一会儿。 这门课有点偏数理，这是她的短板，她才刚刚整理了一下思路，就遇到了难题。 她抬头环视一圈，发现同学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下节课在此教室上课的同学们也开始进来占座了，她茫然张望了一圈，由于平时过于内向，对同学们也不够熟悉，她实在并不知道可以请教哪位同学。 叶云兮踌躇的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收拾东西也准备离开的周老师。周老师教过她好几门专业课，倒是还算熟悉，而且他也很是认真负责，甚至到有点古板的程度，他经常和同学们说有问题就及时问他。 但下面还有一节课，叶云兮不能确定周老师是不是急着要去上课，犹豫了一会儿，周老师也离开了教室。 叶云兮眼睁睁的看着周老师离开，叹了口气，也就只好纠结着回到宿舍，埋头钻牛角尖，试图自己解决问题，却直到第二节课也下课了，还是钻不出来。 叶云兮已经被自己折腾得心力交瘁，想着这会儿周老师就算有课应该也下课了，这才联系了周老师，前去请教问题。 老师其实并不忙，在办公室接待了叶云兮，帮她讲解了问题，也很清楚这个问题其实是题目中非常初步的问题，本应是刚下课就可以顺便提问解答的。 周老师对叶云兮有点印象，因为之前其他几门课程，叶云兮每次都压线交作业，所以在他眼中，这个学生身上就贴着一个大大的拖延症标签。 周老师耐心解答完了问题，还仔细询问有没有其他问题了，得到否定回答后，仍然不甚放心，神色严肃的叮嘱她：“以后有问题要赶紧问，发信询问也行，不要拖着攒着，又拖到最后才交论文。” 叶云兮低头答应了，但心里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之前是怕打扰到老师，却反而被教育了。 她心情略微低落的走回宿舍，默默的觉察着自己的情绪。 这时女孩却说：【你委屈是自以为你不打扰忙碌的老师是为了他好，但他却不领情，但实际上你就是想做受害者，以逃避责难和没做好事情的愧疚。】 叶云兮无言以对，有些烦躁：“这是我的错吗？好吧，就算是，那我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为了转移注意力，叶云兮尽量抛开刚才的问题，摆弄起女孩的衣服和发型。女孩却忽然暴怒起来，在小世界摔东西，暴怒了一瞬之后似乎能量耗尽，又蔫了，趴在桌上。 叶云兮愣住，女孩也会暴怒吗？但又觉得发脾气的女孩有点亲切，她平时都显得太淡定高冷了，一点都不像她的外观年龄，尽管她的年龄也只是个表象。 女孩似乎在赌气不理叶云兮，小孩子气的摆臂大步的在小世界里绕了两圈，似乎想要找别人家替身玩，她到傅饮河家玩了会儿，傅饮河家萝莉正陷入自我专注，对外界毫无反应，只好离开。 她又看了看倾微家，小公主冷冷的瞥过来，她又讪讪退走。 她甚至遥望了一下吴静的小世界，那里依然黑暗且压抑，她踌躇了一下便不敢再看。 女孩无处可去，于是回了家，但依然躁动不安。 叶云兮的烦躁也泛上来，意识到问题逃避不过，就拉着女孩探讨之前提问和被老师教育的情绪问题。 叶云兮问：“我为什么不肯提问呢？” 女孩答：【你害怕不被回应。】 叶云兮疑惑：“我之前问周老师的问题，他都有回应啊？” 女孩传来一个共情，是以前叶云兮向妈妈寻求帮助的时候，妈妈经常会因为忙不予回应，如果问多了还有可能被责骂，“我这么忙，你这点事情不能自己做吗？” 这给叶云兮留下了不敢寻求帮助的心理阴影。 但这并不是初始。 叶云兮试着回溯这种情绪，共情就又跳跃到了下一个更年幼的场景，是叶云兮小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放学回家，同学们聊着聊着就把她忘了，当她忽然发现东西掉了，小声说了句“啊，等下”就回头去捡，捡完却发现同学们根本没注意她，早已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好远。 这段回溯也是关于不被回应的。 叶云兮继续回溯，隐约出现了下一个场景，是一个婴儿孤单的躺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哭，哭到哽咽都没人理会，最后哭累了，无力的停下来发着呆。叶云兮不知道这个场景是不是真实存在过，因为她几乎没有幼年的记忆，连小学的记忆都只有片段。 叶云兮退出回溯，不太确定的回忆了一下，依然一无所获，就请女孩帮忙进行回溯。 再次看见女孩的刹那，叶云兮忽然明白了她之前为何表现的如此失常，她摔东西、躁动、到处找朋友玩，其实她只是因为这件事勾起了这份情绪背后的孤单，她所做的都只是为了逃避这份孤单。 ———— 第二十六章 失联 女孩和叶云兮伸手相抵，再次进行回溯。与这份情绪相关的记忆宛如不断分支的根系群，一个点一个点闪过。被家人冷漠、被朋友忽视、在感情中被无视…… 叶云兮感受了一圈，再次回到那个婴儿的画面，感觉到她是想问：“有人吗？”却始终无人回应，终于绝望。 叶云兮在回溯中并没有感觉到强烈的情绪涌上来，但退出回溯的时候发觉现实中的自己正在大口喘气，努力的呼吸，仿佛刚刚从窒息中恢复过来那样。 叶云兮不明白为什么，问道：“是因为害怕吗？” 女孩说：【是。】 叶云兮勉强自我安慰道：“可是我们长大了，不用害怕了。” 女孩淡淡的说：【我还没有。】 叶云兮握住她的手：“我们毕竟没死。” 叶云兮愣愣的回忆了一会儿回溯中的场景，浓重的黑暗，孤单和绝望。 叶云兮问女孩：“我就是因此怕黑的吗？我总是会幻想黑暗中会有恐怖的东西跳出来，就像镜子练习里那样。” 女孩回答：【怕黑是因为恐惧，害怕孤单和被抛弃。】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所以回溯中那个婴儿真的是我吗？不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吧？” 女孩：【是你。】 叶云兮并不太确定回溯中的婴儿所遭遇的是自己所经历过的，可能只是源自家人描述过的她幼时在父亲家所受的虐待，真实性并不可考。 叶云兮曾经看见过一些育儿方面的文章，说婴幼儿的时间观念和成人不同，也许它哭五分钟无人回应，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叶云兮自语道：“我现在想到婴儿就会觉得恐怖，它仿佛身处黑暗深渊……” 女孩沉默无言。 ———— 临近期末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比如本周五就有一门考试，叶云兮忙于考前突击背书，也时不时和凌澜发消息聊聊天。 当然凌澜也很忙，叶云兮在复习中还是能够及时关注有无新消息，但凌澜在医院就经常顾不上关注手环有没有亮一下或者震一下，甚至有时候手环影响手部操作，还需要临时摘下来。 叶云兮有时候发了消息好一会儿没回音，就开始胡思乱想，比如网上盛传的“对方是不是立刻回复代表对方是不是很在意你”之类的。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小人甲：“他大概在忙着而已。”小人乙：“他就是不在意你嘛。” 叶云兮纠结着趴到了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光屏，在复习界面和消息界面切来切去。 发过去的消息没有回复呢。 看书吧。 还没有新消息。 看书看书！ 还是没有…… 别切啦，关掉关掉！好好复习！ 她有些赌气。 “不理就不理吧，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又不是非要找他不可，有什么关系嘛。” 半小时后，光屏上忽然弹出提醒：“消息：凌澜。” 叶云兮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飞快的打开消息界面回复过去，然后再继续陷入下一轮的纠结。 ———— 周五傍晚，宿舍。 叶云兮刚结束了一门考试，一身轻松的回到宿舍，随手把包扔在桌上，自己瘫坐到椅子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气，轻松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她脑袋空白了片刻，习惯性的瞄了一眼意识世界，便忽然想起这几天一直很难找到女孩。 倒不是说她忙碌到一直没有去找女孩，而是总觉得女孩一直不怎么在线。 如果说连接信号好的时候，去小世界就犹如一个视力1.0的人，一览无遗，而信号不好的时候，可能是视力0.1，只能勉强看到女孩的模糊身影。 那么现在的她如坠浓雾，伸手不见五指，明明知道小世界存在在那里，却怎么也联系不到。 甚至，找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似乎联系到了熟悉的小世界和女孩，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慢慢察觉到差异，正常连接下的小世界是“看见”的，而表意识伪装的画面是经过了“脑补”的过程。另外，正常情况下替身的说话是信息状态，需要经过转译，表意识伪装的则是清晰的语言。 叶云兮有点慌乱，去心理群诉说了失联的情况。 紫垣阁主：“我这两天也觉得和替身们的连接有点奇怪，也像是你说的表意识伪装，感觉上是和她们的对话缺乏画面感。” 玄君：“如果表意识占主导，那么潜意识被压制、覆盖是正常的，潜意识浮现本来就是高能级的特征。而出现表意识伪造，是表意识过度执着，你们要学会让表意识只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泰晤士河儿：“我家表意识并没有什么能力，但又会特别害怕失控，有时候会强行控场。” 玄君：“要学会承认表意识自己是废物，可以把它想象成那种明明没什么用却总是指手画脚的存在。” 慕容冷芸：“如果说表意识是废物，那它的存在意义是什么呢？” 玄君：“表意识也有它无可替代的作用，但它总想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慕容冷芸：“无可替代的作用都有什么？” 玄君：“比如发号施令，把关和现实世界的互动，等等。” 泰晤士河儿：“明白了，表意识就好像一个废物领导。奇怪，我这样说表意识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于是叶云兮自己摸索着怎样才能保持较好的联结，似乎睡前醒后的一段时间，头脑空明，会好一些，于是她很快养成了头脑一空白就会瞄一眼小世界的习惯。 她想找到女孩请教怎样才能不失联，但好几次碰见表意识伪装，就越发没有把握如何去问，怕问了发现是表意识自问自答，反而混淆视听，又或者是问的不清楚，接受不到复杂的信息包。简直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回圈。 她忽然觉得她是不是太依赖找女孩来解决问题了？ 叶云兮试着依靠自己来分析失联的可能原因。 她回忆着刚开始接触女孩的那几天，真的都很开心，女孩也犹如一个随身携带的万事通，哪怕是出门穿哪件衣服都会给出回答。叶云兮仿佛也习惯了过一会儿就要看一眼女孩在干嘛，然后聊两句天。女孩也会时时回答她的各种突发奇想的疑问，而女孩给出的问答也往往让叶云兮感觉恍然大悟、拨云见日。 但这种状态让叶云兮联想到蜜月期，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名的恐慌，她开始隐约希望不要如此黏着，不要太依赖女孩，万一她消失了呢？ ———— 第二十七章 分离恐惧 然后女孩就真的恍若消失了。 这种境况似曾相识。它反复出现在叶云兮的每一段亲密关系中，包括家人和恋情。 叶云兮很依恋妈妈，但她又经常希望和妈妈分离开，不要总是处于妈妈的保护圈内。 叶云兮对于喜欢的人，也总是挣扎在依恋和分离之间，她既渴求靠近的温暖，又害怕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分离。她时常因为害怕将来的分离，就让自己冷漠抽离，不要贪恋，最后在分离终于到来的时候，可以称赞自己的先见之明：幸好没有太投入，没有很受伤，很快就能缓过来啦。 有时候叶云兮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爱过，她似乎在表演恋爱，但从未投入。她总是一沾即走，只是假装自己在爱，试图享受恋爱的感觉，又不会因此受伤。 这似乎算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渣女”吧？叶云兮自嘲道。虽然事实上她几乎都是在单恋之中自己纠结，并没有实质上渣到什么人。 叶云兮思路翩飞的想到了凌澜，果然又是熟悉的回路啊，她期待他的回应，期待他可以给她恋爱的温度，但她又在害怕受伤，不断的劝自己：不要太投入，不要太在意。 叶云兮一边自省，一边在群里吐槽自己的心路。 玄君忽然说道：“你拆解一下分离恐惧，和黏着是一体两面的。” 叶云兮应着，却忽然接触到了原本失联的女孩，叶云兮很是欣喜，赶紧问道：“失联怎么处理呢？” 女孩回复了一个信息包，大约是刚连上信号还不稳定的缘故，叶云兮并没能接收完全，只能感觉到她在说不要压抑冲动之类的。叶云兮知道这是之前小男孩提出的要求，但这和失联有什么关系呢？ 叶云兮还待细问，却忽然注意到女孩这几天不知不觉长大了不少，大约正是豆蔻年华，短发也长长到了刚过肩的长度，柔顺的直直垂落在肩上。 叶云兮的心忽然也柔软下来，仿佛失联期间的焦躁偏执都被抚平了。 她忽然意识到，她有多珍惜女孩的存在。没有女孩之前，她仿佛在世上孑然一身，看似清高，实则孤寂。而有了女孩，彼此的一切都知晓，无需伪饰，心意交融，哪怕知道女孩也是自己，她也无比珍惜。 所以她如此害怕女孩消失，如此恐惧分离。 女孩却说：【当你这么认为的时候，并没有把我当成你自己，你不是在爱自己。】 叶云兮恍惚了一瞬：“不是在爱自己吗？” 女孩平淡指出：【你缺少爱，你的心中没有光，你看不见黑暗中的自己。】 叶云兮试图辩解：“可是我挺爱你的。” 女孩点头又摇头道：【你把我当做一个亲密的但有可能会失去的人，所以恐慌，想要抓住。】 叶云兮沉默，然后苦笑。 其实女孩说的和玄君说的并不完全是同一个问题。玄君所指的分离恐惧，常见的是母子关系中由最初的一体慢慢变成分开的两个人，孩子的成长过程就是会离母亲越来越远，最后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叶云兮缺乏这种独立，她自己也知道，她和妈妈是处于一种不健康的“共生”状态，妈妈总是说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没有女儿她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女儿身处妈妈的保护伞下，背负着妈妈的沉重期待，不敢离开也不敢放下，她怕如果辜负了妈妈，妈妈就会“碎掉”。 而女孩说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叶云兮不爱自己。她会觉得自己的潜意识人格很可爱，但她觉得自己不可爱，所以那个可爱的女孩并不是她自己。 叶云兮喃喃道：“那么你会消失吗？” 女孩：【也许会改变，也许会消失，你觉得改变算是一种消失吗？】 女孩忽然长身起舞，幻影中，她的形象在襦裙短发少女、长发女孩和宫装女子之间模糊的变幻了几次。 女孩停下来，幻影散去，回归原来的形象，望着叶云兮：【我会改变，但还是我，也还是你。】 叶云兮看着女孩的演示，内心缓缓安定下来。 但是失联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 她回想起最初找到女孩的地方，决定再去一趟镜子练习，或许能从最初的地方找到答案呢。 镜子世界还是熟悉的样子，只是旷野上有黑色的风，屋子里也有些灰色的风暴，但都并不浓重。 叶云兮推开镜子房间的门，那一瞬间似乎从镜子上面吹出来一股黑气，但并没有成形，就散掉了。 她看向镜子，不出意外的在镜子里看见了女孩。 女孩从镜子里走了出来，环视了一圈，似乎在感慨“小时候的她”住过的地方。 叶云兮有点诧异的看着女孩走出来，又觉得理所当然，女孩当然可以走出来，她又没有被锁在镜子里。那么镜子里是什么呢？叶云兮微微好奇，于是女孩便牵起叶云兮的手，穿过了镜子。 叶云兮走出镜子，眼前豁然开朗，镜子对面是一个非常开阔的世界，镜子竖立在一座悬崖的边缘，往前走几步就是断崖，而悬崖下方是一座大湖，一望无际，水面映照着蓝天白云，风景如画。 叶云兮感叹的望着前方，感觉自己都变得渺小了，她问女孩：“这就是你的世界？” 女孩笑道：【是啊。】说完便拉了一下叶云兮，率先飞起来，往湖面上方飞去。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也试着飞起来，跟随在女孩身后，但又总是怕掉下去，但每当她害怕起来的时候，前方飞的稳稳的女孩就会拉她一把，让她能够摇摇欲坠的跟在下方。 女孩飞了一段，停了下来，叶云兮也就看见了她们的前行目标——那是一扇悬空而立的小门，和她们从镜子里传过来的门很像，犹如机器猫的任意门，孤零零的竖立在半空。 女孩停住，也拉着叶云兮在门前站稳。 叶云兮打量了一下，问道：“门后面是什么？” 女孩微笑：【你想要是什么就是什么，可以是地狱，也可以是天堂。】 叶云兮忽然有点害怕，就好像第一次推开镜子房间的门时那样，害怕打开门，看见里面是地狱。 女孩却不理她的畏缩，径直推开门，果决的伸手把叶云兮推了进去，随后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 第二十八章 捞出一只光球 门内是深渊似的黑暗，仿佛什么都没有，没有地狱，也没有天堂。 叶云兮瑟缩的背靠着门，想逃出去，但门关上了，便哀求的伸手拍门。 女孩却并没有为难她，便也立刻打开门，伸手把她拉了出去，看着她说道：【我不会丢下你，但需要你自己去面对。】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这仿佛是当初镜子练习的情景重现，而那次门后有妖魔乱舞，这次只是一片黑暗，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叶云兮给自己打气，便再次推门进去。推门的一瞬间她真的很害怕，但面前的黑暗依然很安静，什么都没有。 她瑟缩了几秒，黑暗也没有新的变化，她砰砰乱跳的心开始慢慢宁定下来。 忽然，她背后的门也不见了，她完全处于黑暗中。 叶云兮又吓了一跳，但平静的黑暗再次让她渐渐安宁，她开始试探着好奇的走了几步。 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她的肩膀，叶云兮差点吓得跳起来，恶魔终于出现了吗！她惊悚的扭头一看，却是女孩从虚空中走出，和她并肩而立。 她这才平复了一下惊吓，拍了拍胸口。 女孩宁静的说：【其实不可怕，是吧？】 有了女孩的陪伴，叶云兮觉得安心了很多。她们在黑暗虚空中坐下来，叶云兮靠着女孩，看着黑暗，她一再以为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恶魔会扑过来，或者风暴会吹过来，可是黑暗一直很安静，连带她自己胡思乱想的心也开始安静下来。 叶云兮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女孩淡然的声音传来：【这是源头。】 女孩的话音刚落，仿佛按下了开关，黑暗中出现了一团光，遥远朦胧，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只是全息影像。然后那团光爆炸式的铺开，整个世界活了过来，星云和星球凝聚，各式各样的生命出现，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欢腾，它们喜悦于自己和世界的存在，享受着生命的意义，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女孩轻声问道：【很美吗？】叶云兮感动着，没有回答，只是专注看着。 一切犹如超速播放的影像，不过是转瞬，一切光明又坍缩成黑暗。 叶云兮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有点反应不过来，又若有所悟。 女孩却没有停下，她伸手捧起最初的那一团光，那是一个光球，似乎在一呼一吸。 叶云兮不知道那光球是从哪里捞出来的，之前的世界生灭仿佛是一场大型的全息光影剧，虽然遍布世界，但却遥远虚幻，不似真实。 叶云兮好奇的接过那个光球，光球只有乒乓球大小，它在黑暗中散发着纯净的微光，像是一盏小灯。 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女孩答道：【它是心。】 叶云兮不解，但觉得这里真的很有趣，想在这里多玩一会儿。 女孩却忽然说：【该出去了。】便不容反驳的拉着叶云兮直接瞬移回到了镜子房间。 但光球还在叶云兮手上。 叶云兮捧着它，有点犹豫，问道：“它怎么办？” 女孩用确凿无疑的口吻说：【那是你的。】 叶云兮犹豫着，她知道之前那场影像大约是在模拟宇宙大爆炸和坍缩，那么这个光球如果真的是那个最初，那么……它怎么会是我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又或者说，这个光球怎么可能是那个最初？ 叶云兮还在纠结，却忽然开始感到耗能过度的头晕，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在意识世界玩到精神能量耗尽了吗？难怪刚才女孩会强行把她拉出来。 女孩便也不再理会她的纠结，伸手强行把光球按到叶云兮心口，然后叶云兮便已经能量耗尽退出了意识世界，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睛。 叶云兮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却感到有一股温暖蔓延到全身，很舒服。 光球停在了心口膻中穴的位置，大略是玄学所谓的中丹田，但它有半个球都在体表以外，似乎并不愿意被强行按进去，反倒是摇晃着又往外挤了一点。 叶云兮有点无语的看着光球，当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视觉的看，不如说是一种能量层面上的感知。 她总觉得自家女孩做了什么奇怪的不得了的事情，因为之前在那个黑暗世界的时间也并不长，居然就折腾到了透支，倒像是能量或者信息过载。 女孩的信息带着笑意传来：【难道不好玩吗？】 叶云兮无言以对：“嗯，其实是挺好玩的啦。但是这光球似乎要挤出来了呢，怎么办？要不……你先帮我收着？” 女孩戏谑道：【你舍得丢给我？】 叶云兮默默：“……有点舍不得。”光球有种奇特的让她爱不释手的吸引力，不知道是因为开始那温暖感，又或者只是因为它是光？ 女孩干净利落的说：【那就再按回去咯。】说着便伸手又把光球往里按了一点。 但光球仍然没有被彻底按进去，还是镶嵌在中丹田处，但也没有跑远的意思，似乎只是在嫌弃体内不够宜居。 叶云兮忍不住笑，虽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嫌弃了，但迷之还挺开心的呢。 于是光球晃了晃，传来一个信息表示它也挺开心的。 叶云兮一边笑着一边在心理群里实时汇报“捞出一只光球”的进展，却忽然愣住。 哪里不对劲…… 不，等等……这只光球表示它挺开心？！ 这货也有·人·格？！ 光球摇晃了一下，摆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纯净如婴儿，又灿烂如太阳。 女孩抬眼，扔来一句：【都说了是你的心啊。】 光球附议似的小幅度弹了弹。 叶云兮有点懵懵的看着光球。 她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它浮在体表会不会被碰到啊？” 光球收到信息，便飞快的缩回去镶嵌再中丹田，好似镶嵌在铠甲上的半颗明珠。它咧嘴笑着，仿佛在表示你看我会躲的，又觉得中丹田似乎有一个能量收容区域，大小正合适它窝进去，便蹲守在了那里。 叶云兮下意识伸手按了按，当然按了个空，女孩可以按到光球，但叶云兮这是现实身体，自然是按不到的。但光球会意的假装被按进去了，在体表和中丹田的窝之间来回晃动。 真的好可爱，叶云兮忍不住笑，但紧接着感到一阵困倦，之前能量耗尽还没恢复，又强打精神玩了一会儿，果然有点撑不住了呢。 光球知道她玩累了，便飞快的完全缩进体内，叶云兮惊讶，它原来是可以缩进去的啊！光球安静窝着，似乎在表示睡觉的时候可以缩进去，叶云兮失笑，好吧，它喜欢就好。 ———— 第二十九章 作死二人组 叶云兮暂时不再关注意识世界，打了个哈欠，在群里继续汇报完刚才的事件。 慕容冷芸：“光球好可爱！超级可爱！看见它都觉得开心！” 紫垣阁主：“你和河儿家都不止一个替身了呢，为什么我家就一个小公主呢？”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和哥哥都存在好多年了，也没有新的！你问问你家？” 紫垣阁主：“我问小公主的玻璃空间里有同伴吗？小公主扔给我一个信息包，并且表示在能够解码这个信息包之前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 慕容冷芸：“那你能解码吗？” 紫垣阁主：“我试了，然后那一瞬间玻璃空间里好像充斥着某种类似气场的东西，包含着若干层我无法理解的信息，非常丰富，感觉像是现实的信息。” 泰晤士河儿：“我家哥哥忽然对此产生了兴趣。” 紫垣阁主：“于是我又问了问小公主，她说这是我召唤出来的，我问她能保持召唤吗？小公主说你现在就不觉得头疼吗？……我还真的有点头疼！[大哭表情]” 慕容冷芸：“恭喜和我一样收到了能量不足警告。”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一旦我召唤了就没法送回去了，所以你下线重启一下，不然你会能量耗尽的。[大哭表情]我好像莫名作了个死呢……” 慕容冷芸：“没关系，我陪你……所以这算是作死二人组作死成功？” 泰晤士河儿：“而小公主还配合了你作死，完全没有预警，小公主好可爱！不行我要笑死了……” 三个人笑成一团，虽然周倾微是哭笑不得。她们继续讨论了会儿那团信息场是什么，权当休息。 紫垣阁主：“我偷窥了一下玻璃空间，居然看见了那个气场的人类形态！是个职场装御姐！” 慕容冷芸：“你居然还没重启？” 紫垣阁主：“……不行了，看了几秒，能量烧的太快，完全没法交流。” 叶云兮看着周倾微作死，也有点好奇，自己能量也恢复了一点，便去小世界问自家女孩，倾微家是怎么回事？ 她刚问出口，忽有所感，扭头一看，周倾微家一堆信息组成了御姐形象，回眸看了一眼叶云兮，叶云兮吓了一跳，御姐居然就直接来到了自家草地世界，看着叶云兮展颜一笑，笑容狡黠又可爱，像一只妩媚的狐狸，然后便又散成了信息，回到倾微家重组，还不忘扭头向叶云兮挥了挥手。 慕容冷芸：“……刚才就是这样。你家御姐比你有魅力！” 紫垣阁主：“对，我家御姐就是这个模样，笑起来像只狐狸！” 玄君：“你们替身能通过集体潜意识触碰别人的潜意识，所以你们是可以知道别人的信息，也可以对别人产生影响，但同时别人也可以对你们产生影响，所以一定要小心，知道的信息不要乱说，想要做什么要先征得对方同意。” 三人经过这些天的交流，知晓此言不虚，也就纷纷点头应下。 叶云兮稍作休息，精神略恢复了些，惦记着无敌可爱的光球，便心急的再去找它玩。 光球的信息回馈似乎比女孩更灵敏些，叶云兮的念头刚起，它的回答信息就发回了，如果一下子没收到，它也不会再重复第二次。但它的信息内容往往单纯简洁到有种优雅的美感，解码倒不太困难。 女孩：【那是你没问信息量大的问题。】光球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如果说女孩发来的信息还比较像是有音色音调的“说话”，光球的信息则完全不像是在“说话”，勉强形容的话，就是无法分辨出男女老幼、声音来源，只是一个纯然的信息。 泰晤士河儿：“你家球球吃什么呢？” 慕容冷芸：“它表示吃能量，正面负面都行……它展现了一个三维立体太极球，黑白流转不休。”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观察了一下光球，投喂了一部光影剧。” 慕容冷芸：“光球吞了一下就啐啐了出来，表示不好吃，就是像是在吃塑料，既没有营养也没有味道也不能消化的那种。”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又投喂了一个橙光游戏。” 慕容冷芸：“那是什么？光球吞了，然后半个球都橙了，像是憋橙了脸，吃坏了东西似的蹦……啊，这贪吃孩子！还好女孩帮忙拽出了橙光，感觉有侵染性？”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歪头看着，又投喂了一部小说尝试解毒。” 慕容冷芸：“……女孩给光球加了个罩子，不让它乱吃东西了，光球有点委屈的被女孩抱回家了。” 泰晤士河儿：“哥哥也抱走了熊萝莉，熊萝莉也有点委屈。” 慕容冷芸：“女孩表示没什么大事，而光球表示……它还可以吃……这贪吃孩子啊！”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很开心，表示下次再偷偷去投喂。” 慕容冷芸：“光球也很开心的表示好啊好啊。这只光球感觉就像一个婴儿呢？真是个奇怪类型的人格。” 女孩重复强调道：【是你的心。】 叶云兮：“呃……好吧，你是潜意识，光球是心，潜意识和心是什么关系呢？” 女孩：【保护者。】 叶云兮懵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它是赤子之心？” 光球蹦着：【是啊是啊！】 叶云兮认真的对女孩说：“虽然我还是没懂它是什么，但我感觉它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格，谢谢你把它捞出来。” 女孩点点头，补充说明道：【光球可以让你的心不会腐化僵死。】 叶云兮其实已经非常困了，毕竟之前的能耗还没有恢复，就又探索了一阵光球的性质，基本已经处于能量不足关机警告的水平了，也就没有多余思考力再想这个问题，撑着和女孩聊了几句，便一闭眼睡死过去了。 ———— 次日，周六早上。 叶云兮一早醒来，神清气爽。 她习惯性的先打开手环，翻了一下消息。 昨晚她能量耗尽秒睡了，这时候才看见玄君猜测了一下光球的来历：“传言有个心之微空间？”但他也并不确定。 叶云兮刚想到光球，光球就蹦了出来，对她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早安啊光球。” 光球咯咯笑着在她头上碰了碰，弹性很好。 叶云兮一边逗弄光球一边欣喜的在心理群里描述着，其他人也都来围观。 傅饮河家的熊萝莉很喜欢光球，又掏出一根辣条递过去。 ———— 第三十章 光球喂养方案 光球完全没有吸取昨晚的教训，向辣条扑了过去，却被女孩布置的光幕挡住了拿不到，它有点点委屈。 熊萝莉拿回辣条，想了想说：【那我吃给你看？】 光球蹦着笑：【好啊好啊！】 叶云兮：“……”这货是真·没心没肺啊。 周倾微家的小公主也突然出现，看了看光球，有点想摸摸又有点犹豫，好像不能确实它是不是世俗的一部分？光球咯咯笑：【不是不是！】 小公主走上去摸了摸，有点弹，又捏了捏。光球婴儿般笑脸被捏的嘟起来，但还是超级开心：【好玩吧？】 小公主也笑了起来，开心的戳了戳，把光球放在头上晃着玩。 熊萝莉爬到小公主肩上伸手够球球，捧到脸上蹭了蹭。 光球躲进小公主大裙子的褶皱里，试图收敛光芒和你们玩捉迷藏，可是收敛不了，它委屈了半秒钟，又咯咯笑着飞了出去。 叶云兮默默吐槽：“这球为什么如此欢脱！简直是永动机！一点都不像我啊？它真的是我的替身吗！” 小公主想了想：【要不要换御姐来跟你们玩？御姐身上已经没有信息流了，应该可以正常召唤了。】于是小公主撤回小世界，换成狐狸笑容的御姐过来。 熊萝莉呆呆的看着御姐，似乎觉得不是同类，有点奇怪。 光球好像也觉得御姐不是同类，它跳到御姐手心打了个招呼，又飞了回来。御姐却伸手捉住了光球，也像小公主一样捏了捏。光球却嗷了一声，逃回了中丹田小窝。 叶云兮微微一惊，女孩解释道：【没事的，略微有点属性冲突。以及，虽然光球是不会累，但你会……】 叶云兮忽然醒觉，确实，虽然刚醒来，但已经又有点困了，遛光球的能耗好高！所以说果然我还是作死了吧？还是让光球回去睡觉吧。 玄君提示道：“如果它对你的能量消耗太大，可以试试给它补能。” 叶云兮觉得有道理，可是光球吃什么能量呢？饮河投喂的奇怪物品对于它来说似乎都味同嚼蜡，或者让它去吃点自然能量比较好？ 叶云兮获得了起床动力，起床速度加成百分之百。 她来到阳台上，今天是个好天气，夏季的阳光已经初显威力，但还未到闷热的盛夏，有丝丝微风吹来，带来些凉意。 光球忽然蹦了起来，欢呼着想要吸收风的能量，于是叶云兮放它出来，让它在阳台外面悬停着。女孩也跟着出来，带孩子般的陪着光球，顺便采集自然能量喂它。 叶云兮感觉到光球果然开始吃自然能量，而且各种类型都可以，无论是风、太阳，还是女孩喂它的草木之气、金土之气、水气……都可以。 不过味道还是有点差异，叶云兮共情到光球的感受，觉得水有点凉，金木土有点填肚子，似乎最喜欢晒太阳，它在太阳下就很陶醉的原地乱滚，说是自转也没中轴，大概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了吧。 叶云兮内心吐槽，随即收到光球反馈的咯咯笑声，也被逗笑了。 她试着让女孩找各种奇怪的东西喂给光球，但似乎光球只接受自然能量，对于诸如金属制品之类的人工能量都尝了尝就吐掉了。 叶云兮仰头想了想，金属制品不能投喂的话，城市里到哪里找五行的金呢？石头吗？ 光球弹了弹：【这里看得到的石头能量都太少了，晶石玉器比较好吃，但体积也太小了。不过没关系，不需要五行平衡的，阴阳能量也都可以吃，再说这里整个空间都有可以吃的能量！】 它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空间，并且传来一份共情，果然在它的感知里整个空间都有闪动的能量。 叶云兮放心了，看来不用担心光球的食谱范围了呢。 光球刚开始晒太阳的时候似乎有点能量亏空，多晒会儿就有点饱了，但它消化的很快，转半分钟就又可以继续晒了。它晒太阳的时候没有玩耍时那么高的能耗，甚至还有一点点能量回流。 叶云兮托腮笑着看光球晒太阳，但模糊感到女孩加的光罩对它吃能量是有点阻碍的。 她想了想要不要撤掉光罩，但又有点担心它乱吃东西。 光球撞了撞光幕：【不会了，有高级能量吃就不会随便接受投喂了，之前是因为饿。】 叶云兮感动涕零的问道：“那是不是说以后你可以自行觅食，不用耗我的能量了？” 光球左右晃了晃：【不完全能，你提供的能量有特殊作用，同时也必须要吃别的天然能量才能长大。】 叶云兮略感失望的应了一声，给光球撤掉了光罩。 叶云兮搬来椅子在阳台上坐了会儿，想着该回屋洗漱了，却又很享受光球晒太阳的感觉，不舍得把它喊回来，便陪着晒太阳，不知不觉她自己也有点困了，毕竟之前那一波能耗还没恢复，于是她也晒着太阳睡着了。 等她打了个盹醒来，忽然觉得光球长大了一点点，虽然是看不出来的一点点，但能够感觉到。 叶云兮有点欣喜，看来这是喂养光球的正确方式呢。 但她旋即又有些发愁，她也不能每天就陪光球晒太阳啊？她打开手环，把刚才的光球喂养方案发到群里。 玄君：“应该是可以放养的。” 叶云兮虽然不知道玄君哪儿来的经验，但立刻也意识到确实是可以的，毕竟她刚才睡着了，那会儿可没有在管光球，而她一觉醒来却发觉光球长大了。 于是她试着让光球自行觅食，光球果然就咯咯笑着上下晃了晃，权作点头，然后继续原地滚筒洗衣机。 叶云兮试着走回屋里，然后回头望了望，光球果然还在室外晒着太阳，它似乎觉得只要保持安全距离就可以自己玩了。 叶云兮安心了，随即吐槽了自己：“我已经提前进入当妈的操心阶段了吗！” 意识里传来光球咯咯咯的笑声，叶云兮也失笑，摇了摇头：“要是养个娃真这么可爱又省心就好啦！” 叶云兮把光球放养出去，便从阳台回到室内，正好看见睡眼朦胧的周倾微在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在阳台睡了个回笼觉正精神饱满的叶云兮随口招呼道：“刚才你不就醒了吗，怎么还一脸倦意？” 周倾微又打了个哈欠，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惯常熬夜的，虽然和替身玩了睡眠需求会减少，醒的也早，但之前五天缺的睡眠还是没补上啊……”她晃了晃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早上做了个梦……我在群里说吧。” ———— 第三十一章 现实侵染 紫垣阁主：“我早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妈要生二胎，我一边强烈建议她打掉，一边在心里焦虑兼内疚。而且梦里的场景一直围绕着室内泳池，我感觉这个场景有深意，但不知道是什么？” 慕容冷芸：“问问小公主？” 紫垣阁主：“小公主对这个问题接触不良，御姐一脸狐狸笑容的回答了我，她说，你心中的恐惧太过深刻，但你并不真的害怕现实，你只是怕人多。” 泰晤士河儿：“哥哥表示想娶御姐！而熊萝莉表示哪儿有人？这世界只有她自己和很多东西。” 慕容冷芸：“看起来你家御姐是现实系的呢，难怪和熊萝莉、光球都有点属性不合。” 紫垣阁主：“御姐表示那些人哪怕和我无关，人群的各种声音和行动也都会给我构成压力，占据我的脑域……我觉得有点无从下手了呢？” 慕容冷芸：“你要不试试脑补一个人多的场景体会一下恐惧来源？” 紫垣阁主：“小公主表示死也不干。”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悄悄跟在小公主身后。” 慕容冷芸：“那就……少一点人的场景？” 紫垣阁主：“……晚了！我强行试了一下，小公主顿时就被人群的目光击伤了，共情也切断了，似乎是出于我的自保反应……你的馊主意！”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觉得人群和她自己不是同一种存在，然后去慰问了小公主。” 慕容冷芸：“啊……愚蠢的表意识又做错事了，深感抱歉并且派光球去慰问小公主，她怎么样了？” 紫垣阁主：“小公主好像把那段经历切掉了，看起来没有异样了。我问为什么网络上不会害怕人多？御姐说，网络过滤了一部分人群信息，我还可以自主筛选一部分，只呈现我想要的。” 玄君：“看起来是信息处理无能导致逃避。” 紫垣阁主：“嗯，看起来第一条是这样，第二条则是现实侵染问题。” 玄君：“似乎你不能处理的是现实中的低频信息。每个人内在都有高频部分，有些像是从高频世界掉下来的人一开始都会有适应问题，紫垣就比较像这种情况。 “大多数人对此的应对是凝结一个人格面具，并且把面具当成自己。人格面具往往都是低频的，而替身大多是高频的，没学会处理低频信息之前最好少接触，这也是之前让你们不要随便放替身和别人交流的原因之一。” 慕容冷芸：“低频都是些什么？怎么处理呢？” 玄君：“各种负面能量，辩论、执着、强迫、恶意、扭曲……等等。可以一步登天先找到光，也可以步步为营直到拆解出低频背后的善意。但一步登天的方法容易出问题，有不少灵修派别玩这个。” 慕容冷芸：“光？我家光球吗？” 玄君：“是或不是需要你自己摸索，修行中有些也叫性光，明心见性的性，你应该听说过。” 慕容冷芸：“我感觉用光消融负面能量似乎是不太靠谱，也可能是光球还太弱了，或者光球并不是我的光？总之觉得还是拆坑可靠些呢。” 泰晤士河儿：“哥哥忽然出现，一起听玄君讲课，哥哥说他也解决不了面对人群的问题，如果无法处理那就保持独立以免遭伤害。” 慕容冷芸：“女孩面对人群却是觉得孤单，保持独立也孤单，但她也不敢靠近，害怕靠近了会被伤害。” 叶云兮打着字，苦笑了一下，真是熟悉的左右为难呢，源头似乎就是之前和女孩失联的分离恐惧吧。 她走神的再次想到了凌澜。 最近期末考试季，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自上次联谊后并未再见，但基本还算保持着每天的联络，或长或短，也都还有的聊，就好像每一对彼此有意的刚开始接触的男女一样。 但叶云兮却每每觉得自己内心的患得患失远不止于正常的初识，至少，她的第一次恋爱就没有这么严重，当然，当时的她还相当懵懂，甚至在那个男生表白之前都一直当对方是个兴趣相投的朋友而已。 并不是说她对凌澜就格外的在意，虽然他确实很帅，但叶云兮的第一任男友长得也不差，还是个小才子，但当时他们的初识在叶云兮的记忆里还是一段挺轻松愉快的经历。所以这并不是重点。 其实我是把这当成一场相亲任务了吧。叶云兮忽然失笑。 是的，我希望留下他，但却是因为这是一个家人都会满意的对象。 我喜欢他吗？叶云兮自问。不能说不喜欢，初见的惊艳犹在心间，气质谈吐也是叶云兮喜欢的那种，但却总觉得不是纯净的喜欢。 叶云兮不喜欢这份夹杂着家人期待的好感，但若没有这份杂质，她怕是会更加恐慌，第一次恋爱的前车之鉴，仿佛一条看不见的界线，使她再无勇气越雷池一步。 她不想主动放弃他，无论是出于家人期待还是出于自己的好感，但她又隐隐约约的不敢太过靠近，她怕这不纯净的出发点会成为一道阻碍，她怕对方也是出于盛情难却而非喜欢自己，她怕自己真的投入真心之后会被迎面泼一瓢冷水。 又是左右为难。 叶云兮丧气的把脑门磕在桌面上滚了滚，仿佛这样就能把纠结甩掉似的。 手环忽然震动了一下，叶云兮一惊，抬起头看向光屏。 凌澜：“下午有空吗？有一场西陆光影剧不错，时长两小时，下午四点在上次联谊唱吧楼上的影院。” 叶云兮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勾起微笑，仿佛刚才的纠结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都是欢腾。 叶云兮：“有空，刚好昨天考完了试，你也忙完了？” 凌澜：“嗯，我不算忙，那就这么定了？” 叶云兮：“好啊，那下午在校门口见？” 凌澜：“嗯，三点半在校门口等你。” 叶云兮发了一个卖萌的“好的”表情，结束了对话，然后翻了翻不多的几句对话，雀跃的心情简直掩盖不住，刚才的纠结似乎已经转眼间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甚至有点秀恩爱的冲动，打开小说群，想想这里人太多了，又关掉，再打开心理群，又想到群里还有个凌澜的室友程玄衣，便又放弃了。 下午出门的时候再和姐妹们说一下好了。她暗自想着。 ———— 第三十二章 青涩的初次约会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 凌澜退出和叶云兮的聊天窗口，切到赵俊峰的聊天窗口，上面停留着不久前的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一份新闻，关于今天上映的西陆光影剧，第二条是一句话：“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缘分呢？[挤眉弄眼表情]。” 赵俊峰并不在宿舍，周末他已经回家去了，却不知道他是临时起意还是受长辈之托，给凌澜发了这样一份提醒。 凌澜凝视了一会儿光屏，关掉消息界面，靠到椅背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望天，俊逸的面容上平静无波，看不出悲喜。 ———— 周六下午三点，女生宿舍。 叶云兮迷迷糊糊的被手环震醒，床幕也配合的亮起来，她一时没想起来今夕是何夕。 “才三点？不是周末嘛，为什么叫我……唔……啊！光影剧！”叶云兮蓦然惊醒，睡意全无。 周倾微还在睡着，她的假日作息是昼伏夜出型，晚上熬夜，白天补眠，这个时间点的闹钟吵不醒她。 傅饮河在专注的看书，大约对外应答系统又离线了，完全没在意别的动静。 平日最八卦的吴静又没在宿舍，无人关注叶云兮的动向，让在秀“恩爱”和怕被八卦之间挣扎的叶云兮小小松了口气，不用做选择了。 她迅速起床洗漱，纠结了十分钟选衣服，再纠结了十分钟搭配饰品，犹豫了一下，又简单抹了点粉底和唇彩。好在预留的时间充裕，提前五分钟到达约好的校门口。 还未走近，她就看见了那个挺拔的身影，如初见那样，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低头看光屏。 叶云兮快走几步，在凌澜身侧站定，轻声招呼道：“来很久了吗？” 凌澜闻声抬起头，礼貌的笑了笑：“没多久，刚到。” 初夏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有种熠熠生辉的错觉。 叶云兮感觉自己有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赶紧微微低下头，最近气温高了，大约刚才走路快了有点热吧。 凌澜眼神扫过面前低着头的女生，依然是浅绿色的连衣裙，她似乎偏爱这个颜色？清新淡雅，倒也适合她。身材偏瘦，纤腰一束，长直发乖顺的垂落在背，越发衬得脖颈修长，嗯，发质不错……肤色似乎比初见那次亮了一点，或许是化妆了？倒是看不出气色…… 凌澜伸手摸了摸鼻子，作为医学生的关注点总是有哪里不对。 他轻咳了一声，瞥了一眼光屏上的时间道：“还有二十五分钟，十分钟走过去，取票入场刚好。” 叶云兮感觉脸上热度稍退，抬起头嗯了一声，便和凌澜一起举步走向附近的商业区。 影院不远，就在上次宿舍联谊去过的那家唱吧的顶楼，算是大学城的配套娱乐设施。上次步行过去有周倾微这个短板，速度偏慢，这次两人走得较快，却尴尬的一路无言。 凌澜一边看路一边大步流星的走着，叶云兮默默的落后半步跟随在凌澜侧后方，好在她也是天生腿长，紧随其后倒也不费力。落后半步却只是下意识的习惯，或许她还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并肩而行。 叶云兮几次微微偏过头看向凌澜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话题开头，虽然已经发消息聊过不少次，真正面对他时，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光环所摄，变得拘束畏缩起来，便只是低下头跟随他的脚步。 凌澜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女生，见她低头不语，便也不便打扰的专心看路。 叶云兮开启了自动跟随模式，而脑海中的自我吐槽小剧场已经沸腾起来，叫嚣着“好尴尬啊，说点什么吧！”“可是说什么呢？”“感觉再这样下去就没有然后了啊……” 然后她就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住了。 叶云兮茫然的“啊”了一声，沿着胳膊上那只男生的大手往上看去，俨然便是凌澜略显无奈的面容。 “红灯，看路。”他言简意赅的说。 叶云兮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路口，行人过街灯果然是刺眼的红色。 “啊，抱歉。”叶云兮脸颊唰的红了，默默后退了一步，退回到落后半步的位置，胳膊上的手也随之放开了，却还有一些热度残留在肌肤上经久不散。 默默地等待了半分钟，随着绿灯亮起继续前行，而这次凌澜的步速悄然减慢了。 不敢再胡思乱想的叶云兮察觉到了，偏头看了看凌澜的俊逸侧脸，依然面无表情，叶云兮却忽然从紧张状态解脱出来，轻轻松了口气，带着笑意抿了抿唇，自我吐槽小剧场也不再泛起。 两人到达影院，取好票，距离入场还有五分钟，便很自然的来到了爆米花窗口。 凌澜扫了一眼：“一份爆米花，一杯可乐，你呢？” 叶云兮问服务员：“有什么热饮？” 服务员热情推荐：“有奶茶、咖啡、蜂蜜袖子茶……你们可以买一份情侣套餐呀，中份爆米花加两杯可乐，可乐可以换热饮的！” 情侣套餐……叶云兮微微脸红，只说：“咖啡吧。”便敛目不语。 “那就这个套餐，一杯可乐换成咖啡，另一杯可乐加冰。”凌澜做了确认，毫无异色的刷手环付款。 叶云兮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却又转念想到，只是这个双人套餐最合适而已，就算它叫做情侣套餐，也不说明任何事情啊。心情便又缓缓平复下来，却依然有点隐隐的期待。 凌澜将热咖啡递给叶云兮，随口问道：“这个天气喝热饮？” 叶云兮接过抱在手里，点头：“是啊，我什么天气都喝热饮，我可怕冷了。”说着微微缩了一下肩，“好在这个季节还可以穿长袖，到有空调的地方还不是很冷，盛夏我就得随身带外套了……” 终于有了用以开头的话题，便随意聊了会儿，等到时间便入场了。 大约是订票较晚，他们的座位也比较偏，前方的全息光影放的热闹，特效华丽，不过剧情依然还是不用带脑子的典型西陆商业片风格。 叶云兮平素也没多热爱看光影剧，但既然来了也就看得专注。 只是总有一份注意力隐约缭绕在身侧，尽管黑暗中看不清什么，音响的嘈杂中也听不清什么。 偶尔伸手抓爆米花的时候会碰到另一只手，而他总是会缩回手让她先拿，而她其实并不太在意先拿一颗爆米花，而是更眷恋那只大手的温度。 ———— 第三十三章 暗夜中的哭泣 看完光影剧出来已经六点了，初夏的天色尚未黑沉，周围的高楼上已经亮起了霓虹彩灯。 凌澜侧头看向叶云兮，问道：“下楼吃饭吧？四楼有一家宁城精菜馆，看评价还可以。” 叶云兮伸手掠了一下耳边的长发，其实心里更想赶紧找个地方梳理一下被座椅靠背揉乱的披肩发，但是瞥了一眼女厕的长队，还是认同道：“好啊，那就去吃饭吧。” 在凌澜转身之后，她偷偷快速用手指梳了几下头发，然后赶紧垂下胳膊，装作无事发生。 宁城精菜馆。 这是一家中高档的餐馆，气质正统，并不具有浪漫氛围，少有学生们聚餐玩闹，尽管是最热闹的周末晚餐时间，大堂里也尚余很多桌位。 凌澜用手环连接了店里的点菜系统，打开了显示着菜品的立体光幕，向叶云兮伸手示意她先选。 还在惦记发型不可乱的叶云兮赶紧摆手道：“你点吧，我不会点菜呀。” 凌澜简洁的说：“一人点一半。” 叶云兮想想倒也公平，便翻着光幕，选了一荤一素，示意点好了，凌澜便又点了两个荤菜，快速扫视了叶云兮一眼：“多补补。” 叶云兮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喂，他应该不是特指补什么吧！ 但她还是挺直了身体。 凌澜看见她的动作，掩饰的轻咳一声，道：“我是说你太瘦了，不利健康。医学生的职业病。” 叶云兮内心的吐槽小剧场沸腾起来，小人甲：“他就是那个意思吧！是吧！”小人乙：“他自己也很瘦啊……虽然有肩宽撑着，还有点肌肉，看上去倒也还算匀称……”小人甲：“花痴警告！警告！”叶云兮内心无语：“……喂，你们够了！” 叶云兮暴力镇压了脑海里的精分现场，顺着话题解释道：“我是一直消化功能不太好，所以也就胖不起来……嗯，用古医学的说法属于脾虚，吃得下但消化慢的那种。” 凌澜点头：“我们也上过古医课的，不过总觉得古医学理论有点玄，我们同学普遍都……不太懂。” 叶云兮垂眸，他的本意大约是根本不相信吧？别人不说，表哥就属于根本不信的，听起来凌澜也差不多……好吧，兴趣相投层面先扣一分。 她忽然觉得花痴发热的头脑降温了些。她微微自嘲的想：“难道我真的就开始考虑长久相处了？我又有哪里配得上？颜值？学历？智商？情商？家庭？……完全没有吸引人的长处吧。他大约也只是顾及表哥的面子吧。” 凌澜顿了顿，又道：“你喜欢古医学？那倒可以探讨一下，我确实不是太明白古医学的理论思路。” 叶云兮抬眼望去，男生的眼眸真诚平稳，既没有不屑，也没有讨好。 她的心又忽然软化了，暗中咬咬牙：“管他呢，送上门的帅哥，不管他是真诚的还是敷衍的，现在开心就好……我才不怕失恋呢！” 凌澜当然不知道对面的女生心思百转，只看见她垂眸又抬眼，直视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意外的明亮，然后她展颜露齿而笑，语气轻快的应道：“好啊。” 这家店菜上的颇快，也不知道是烹饪机做的还是厨师做的。 叶云兮想通了，也就不那么顾及形象，毫不矜持的大快朵颐起来，鼓着腮帮子犹如一只囤货过冬的小松鼠。 “……反正已经说过自己吃得下了！大不了明天早饭省略，等饿了再吃！” 凌澜吃饭速度很快，叶云兮才吃到一半，他就已经吃饱了，用公筷挑出肉来放到叶云兮碗里，最终叶云兮的食量也扛不住了，摸了摸肚皮，叹气道：“真吃不下了……有点浪费啊，就算打包也没用，宿舍又不方便储存和加热。” 凌澜倒是干脆利落：“吃不下就别撑了，正好散步回去。”便起身买单。 叶云兮偷偷按了几下双手虎口附近，打了几个饱嗝，便也起身跟过去。 凌澜已经买完单，转身看见她，微微颔首道：“走吧。” 走出商业楼，已经是华灯初上，初夏的晚上夜风怡人，轻轻吹起叶云兮的黑发。两人如有默契般放缓步速，悠然散步回程，虽然如来时沉默，但气氛却是带着惬意的轻快。 叶云兮心情不错，背着手，微微弹跳着步伐，抿着唇，眼神明亮，脑袋随之一点一点，仿佛在打节拍。凌澜偶尔侧头看见，仿佛受到感染，肩背线条放松些许，嘴角也微微勾起了弧度。 轻松的路程便显得格外的短，很快就已经回到了校园。叶云兮此时倒微微羞怯起来，害怕遇到熟人打趣，放慢了脚步，犹如做贼般东张西望。 她忽然眼神一凝，似乎还真是看见了熟人，凌澜正好侧头看见，便随着她的眼神望向昏暗路灯下的身影。 那是个娇小玲珑的女生背影，隐约还能看见她脸颊上贴着的耳机话筒的反光，似乎是在和谁通话，俨然便是叶云兮的室友吴静。 叶云兮吐了吐舌头，怕被吴静看见回去要被八卦轰炸，便放轻脚步准备迅速溜走，刚要转过目光，却瞥见吴静举起另一只手靠近脸颊又放下，像是在擦眼泪。 叶云兮顿住了脚步，转回目光仔细盯着吴静的动作，凌澜也不解的随之停步。吴静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但叶云兮终究还是看清了，吴静确实在一边通话一边哭泣。 叶云兮的心情忽然沉落下来，她不是没见过吴静的哭泣，但此情此景，却依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喊出声，抬了一下脚步，却也没有向前迈步。 “或许不该打扰她会更好？但静静的心理状态……” 凌澜陪在旁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他没有多看吴静，而是侧过身，似乎在看着叶云兮，也似乎并没有在看什么。直到叶云兮终于呼出一口气，转身继续自己的回程，才迈步跟随上去。 叶云兮没有再回头看那个昏暗的角落，沉默了走了一小段路，才似自语似倾诉的说：“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指路明灯，若不能自救，则无人能救。” 凌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和几分了然。 叶云兮又怔了少刻，忽然甩了甩头，摆脱了刚才的情绪，侧头向凌澜说：“抱歉，刚才有些走神啦，冷落你了。”旋即意识到，其实之前也一路没说话，只是刚才那一会儿心思确实没有在凌澜身上而已。 凌澜轻轻摇头道：“没关系，吴静也是我的师妹。”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没什么，我能理解。而且你说的没错，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责任，没有他人有义务帮忙，而且的确也没有他人可以拯救一个不愿自救的人。在医院尤其感受深刻。” 叶云兮微微意外于他言中的开解之意，心情忽然有些柔软，轻轻笑道：“谢谢你的理解。” 余下的短短一段路映照着月光，格外温柔。 ———— 第三十四章 灾星 叶云兮回到宿舍，做贼般的探头扫视了一圈，周倾微起床了，正处于精力充沛的时间段，和傅饮河两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光屏敲着操作屏，或许是在讨论小说设定吧。 叶云兮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桌边，周倾微头也不抬，傅饮河倒是转头看了看，招呼道：“心情不错？” 心虚的叶云兮受到了轻度惊吓，赶紧摆摆手试图自证清白，旋即想起和傅饮河言语解释大约并没有什么用处，傅饮河的感知力是玄学层面的，便转移话题道：“我刚才在学校门口那条路上看见静静一个人边通话边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饮河歪头想了想：“不知道，今天没有注意到她。” 周倾微也转过头来，无辜的说：“完全不知道，毕竟我下午才起床，醒来的时候只有饮河在。不过想来要么是为情所困，要么是像以前一样和家人吵架了吧？” 叶云兮无语：“静静一般只是被数落，谁都跟你似的那么勇猛的总和家人吵架。” 周倾微骄傲的扬头道：“是啊，吵架使我快乐！”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感觉你这个爱好有哪里不对，这是有坑吧？” 傅饮河：“来啊，和熊萝莉打架啊！” 叶云兮：“……”一转眼楼就歪的找不着了呢。 她只好自己默默瞎操心。倾微说的没错，短期的多半是吴静倾慕表哥事件，长期的就是她自己家里的积年问题了，后者其实作为室友也不太清楚，只是有好多次听见她在宿舍阳台一边通话一边哭，偶尔寥寥数语还是用的方言，应该是在和家人通话。 但她自己不愿多提，谁也不好硬去挖人家伤口，或许……她如果真的肯去找玄君做心理咨询的话，可以释放一些心理压力吧？ 实际上叶云兮对吴静的心理问题也略有猜测，首先她的躁郁症表现很明显，而躁郁症的起因可能是自认为做某件事不正确，自我感觉不良好，产生了一个“有罪的自己”，于是试图做另一些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形成了另一个“伟大的自己”，于是就构成这样的两极摆荡结构。（注1） 其次，叶云兮多次在和吴静提到她所学的医学专业的时候，隐约感觉她的态度有点矛盾，她有时候表示治病救人非常好，就是她所期望的生活，有时候却又会表示自己其实不太适合学医。 这一点矛盾放在正常人身上，可能就只是考好了很有成就感和考砸了颇为沮丧的差距，但伴随着吴静的躁郁两极出现，似乎就有点严重了。 门锁弹开的响动惊醒了沉思的叶云兮，已经歪完了楼回归网络聊天的另外两人也难得的齐齐转头去看进门的吴静，吴静反倒被她们惊到，顶着还有些红肿的眼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招呼道：“你们都在啊。” 傅饮河歪了歪头，径直问道：“静静你没事吧？” 吴静收住的眼泪忽然又盈满了眼眶。 有时候有些人经得起千百句嘲讽，却经不起一句关心。 傅饮河在吴静的抽泣声中默默转身在心理群打字道：“静静这次好像是旧伤……她哭出来会缓解一点，但是治标不治本啦。”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虽说是旧伤，但其实都是同源啦。” 紫垣阁主：“默默打开了光环。” 慕容冷芸：“我刚才正琢磨她的心理状态，我猜测……”云兮简要的述说了一下。 紫垣阁主：“看起来有可能是这样。” 泰晤士河儿：“而她家坑的源头似乎是在小黑屋里……” 玄君：“又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冷芸：“我刚才在路上看见吴静一边通话一边哭，现在她回宿舍了，还在哭。” 泰晤士河儿：“现在她比刚回来时好一点了。” 玄君：“说起来上次你们转述说她会联系我，但之后我没有收到她的联系，估计是对解开心结的某个环节有抵触，既然碰到了，如果她也愿意倾诉，你们也不妨试着引导一下，注意表意识少作死，多听替身的意见。” 慕容冷芸：“看了看作死小能手。” 泰晤士河儿：“也看了看。” 紫垣阁主：“……你们够了！” 玄君：“也看了看。” 女生们：“……”玄君你人设崩了要捡吗？ 众人扯淡的工夫，吴静的哭声也渐渐减弱。 她擦干了眼泪，转头看向姐妹们，有点不好意思的扯出一个笑容，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和我爸通了个话，他问我暑假什么时候回家，我说我想留在学校，还可以去医院多实习，我爸就不高兴，让我赶紧回去，他还给我安排了相亲呢……” 叶云兮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整的有点懵，说好的旧伤呢？怎么就变成相亲了？所以难道是饮河看走眼了？其实吴静是想多找机会追求表哥，为了追求真爱拒绝相亲才哭的？！ 叶云兮艰难的理了一下思路，勉强安抚道：“啊，相亲啊……其实也挺正常的，我妈前不久还在问表哥给我介绍的对象……”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但已经晚了，三双视线都投向了她，她恨不得把头埋进桌肚里。 吴静都忍不住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一瞬，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相亲……我爸是想早点把我嫁出去，他……”吴静的神色又变得凄凉，张了张口又闭上，几次三番，终于还是艰难的开口说，“他说，你这个灾星，多留在医院里多害人吗？”说罢再次泪如雨下。 这次先跳出来的是周倾微，她秀眉拧成一簇，斥道：“你爸怎么这么说你？你喷回去啊！” 叶云兮也怔住，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思路，隐约有了个猜测，试探问道：“你爸……为什么这么说你呀？” 待到吴静哭声稍缓，才抽泣着答道：“因为……我妈是……难产死的……我们家那边迷信……” 她说着说着泪水又奔涌而出，嚎啕道：“我学医之后看了我妈的诊断，我知道不怪我，可是我爸他们……他们都觉得我是灾星，他们躲着我，厌弃我，没有人愿意和我靠近，而我爸就等着我长大了早点嫁出去，嫁的远远的，不要回来牵连他们……” ———— 注1：理论来自jt叔叔《修道病》。 第三十五章 摆荡和挣扎(加更) 宿舍里其他人都沉默了。 叶云兮觉得心里似乎有一处堵得慌。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吴静的心理状态的敏锐度甚至超过了饮河，其实是同病相怜啊。 但自己究竟比她幸运些，至少还有一半亲人愿意接纳她、爱护她，没有将性别视为她的原罪。 叶云兮犹豫的走近吴静，先递了纸巾给她，然后动作僵硬的轻抚了几下她的后背。 傅饮河一直关注着吴静家的小黑屋，她有点疑惑，虽然吴静把事情源头说出来了，小黑屋里的隐约哭声也确实是因此事而生，两者气息是同质的，但似乎还是有哪个结构卡住了？是小黑屋本身吗？她想到刚才叶云兮的猜测，若有所思。 周倾微也怔了怔，继而越发愤怒的说：“愚昧才是罪恶的源头！静静你就别回去了，那样的家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反正你在这里再实习一年也就毕业了，直接找个医院留下来，相什么亲！别理他们！” 吴静哽咽道：“嗯，我也不想回去，但那毕竟是我家，我……我也不是留恋，我只是……我知道他们愚昧，我考上医学专业，就是希望这样的事情能少发生一些，如果以后老家有人病了看不好，我也可以帮一把……” 周倾微忽然有些悲悯，她想起之前小公主曾说以后可以试着融化静静的小黑屋，或许静静也是如此期待的吧。但她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傅饮河忽然语气有些冷漠的说：“你想帮他们，可他们或许觉得你是在害他们。你爸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叶云兮有些不忍，但她明白饮河绝不是无的放矢在故意伤害吴静，故而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吴静怔了怔，唇瓣翕张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颤动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仅有两行清泪。 傅饮河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在心理群打字：“圣母气息太浓了。” 叶云兮暗自叹气，似乎饮河的直接也并未起效，回复道：“她终究是觉得自己是有罪的，还在试图赎罪。” 周倾微也意识到了确实不对劲，气愤的戳着操作屏：“赎什么罪！又不是她的错！” 叶云兮迟疑了一下，求证道：“我感觉她就是为了赎罪才学医的？” 傅饮河歪头思考了一下：“应该是了，然后再代偿出治病救人的伟大的自己，标准的摆荡结构。” 代偿，即替代补偿。吴静最初被亲友洗脑，认为自己“有罪”，为了替代补偿自己内心这个令她难受的坑洞，她选择去做相反的“高尚”的事情，而为了抵抗负面驱动力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在心底反复提醒“我是有罪的”，每当“高尚”让她自我满足到“躁”这一极的同时，“有罪”也在积累，然后在某个时刻爆发成“郁”这一极。 玄君：“看来你们已经搞清楚坑的源头了？” 叶云兮简述了一下经过：“……然后饮河尝试性的戳了她一下，但似乎并没什么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饮河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吴静，低头打字：“是啊，并没什么用，她被关在了小黑屋里面，很难挣脱，关键是她自己可能根本就不想出来……喏，又进去了，一戳她就会自动逃避。” 叶云兮二人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吴静沉默的靠在桌边，双目无神，看起来确实像是饮河说的那样。 三人的光屏上又弹出了消息提醒。 玄君：“那算了，你们别折腾了，如果她愿意自救，会来找我的。” 紫垣阁主：“忽然有点担心她暑假一个人在医院实习，身处代偿情景，还吃不到我的光环，怎么办呢？” 玄君：“不好说，往好处说，如果能顶住不去做治病救人之类提高代偿强度的事情，不去加强那个负面驱动力，可能会好转，慢慢接受事实，也或者，先承认事实，不以负面动力去治病救人，也可以，但那很难； “如果恶化，有可能发展成自杀倾向，也有可能干脆解离，也就是再也不去承认事实，活在自己的空想世界里，其实解离的人也挺多，表面上也都活得好好的。” 泰晤士河儿：“行尸走肉。” 叶云兮不禁在初夏的天气里打了个寒颤，内心有个小人叫嚣着“不要不要！静静不要变成那样！”但一切叫嚣终究沉淀落回到那句不久前她自己刚说过的话：“若不能自救，则无人能救。” 紫垣阁主：“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劝她不要留在医院实习？可是她回家也一样是个糟糕去处啊！” 玄君：“她去医院加强的是代偿，会让她暂时感觉满足，而回家面对的是罪恶感，她的自我更痛苦，但同时也存在解脱的机会。但她如果不想自救的话，去哪里都是恶化。” 三个女生默默交换了神色，又望向沉默的吴静。 叶云兮轻声呼唤道：“静静？你还好吗？” 吴静神色空洞，喃喃答道：“我好累……我想帮别人，可是有人帮我吗？” 叶云兮试探：“你还记得曾经打算去找程玄衣做心理咨询吗？” 吴静闭目良久，久到叶云兮都觉得她不会回答了，她才睁开眼睛，叹息般呼出一口气：“我太累了，我想去试试……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着想，你们真好。” 说罢她打开手环开始联系程玄衣，只是她的动作迟缓疲惫得犹如百岁老人，令室友们望之心酸。 吴静发了几条消息，很快就结束对话，一抬眼看见眼巴巴看着她的三个姐妹们，她似乎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没能成功，便陈述道：“程学长说明天周日就有空，于是约在上午九点到心理学社团的咨询室。” 三人都松了口气，叶云兮音调轻柔的说：“那你今晚好好休息，别多想了。” 吴静缓慢的点了点头，转身坐下，趴在了桌子上，全程犹如放慢动作。 叶云兮望着她，眼睛有些发涩。 光屏又弹出了消息。 玄君：“吴静联系我了，约了明天，看看能不能在放假前让她好转一点。” 紫垣阁主：“她刚才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好像非常非常疲惫。” 泰晤士河儿：“我感觉她就是因为耗尽了能量才肯向玄君求助的，如果她又从代偿中获得了满足感，就未必还肯放下。” 慕容冷芸：“虽然我觉得这么问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问，她能好转过来吗？” 玄君：“摆荡本来就是一种挣扎状态，只是挣扎方向错了，她应该已经挣扎了好些年了，但挣扎不代表能赢。” 叶云兮觉得自己的心直往深渊坠落，她想到了自己，和吴静近乎同病相怜的自己，最终能赢吗？ ———— 第三十六章 光与爱 女孩忽然浮现，语气浅淡却不容置疑的说：【能。我们会一直与你同在。】 托在她手心的光球也欢呼着蹦跶着，扑到叶云兮脸上，蹭了蹭：【我们爱你！】 叶云兮忽然湿了眼眶，嘴角却是微笑着，认真的和她们说：“我也爱你们。” 刹那间她感觉到了纯粹的爱，是来自光球的，如出现在冬日的骄阳，光明无暇却不灼目，融融暖意是最适合人心的温度，似乎让她的内心冰川融化，嫩芽初生。 然而女孩拍了拍叶云兮的脑袋说：【是你的错觉，用光来融化黑暗不是适合你的策略，况且光球也太小了，现在只能做个引子和参照。】 叶云兮略有点哭笑不得，真是感动不过三秒。 但她确实感受到了光球的参照作用，所以她能够忽然明白，太多以爱之名的行止，其实都不是真的爱。真的爱她的人，和她真的爱的人，都是一样的寥寥无几。 她忽然明白，就如同她口头上理解的“有些家人只是没有爱我的能力”，她其实也一样缺乏爱别人的能力。 曾经她有过的那种心动，和爱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若用一句非常片面的描述来形容，大约是：爱是一种当你想起那个人，便会不由自主在嘴角勾起微笑，在心中泛起温暖，全身犹如沐浴冬日暖阳般平静而放松的感受。 或许将来她也可以学会去爱。 被自家替身安慰到了，叶云兮的心情好了很多，揉了揉光球的肉脸蛋，光球便【哇】的欢呼了一声，片刻不停的又飞走玩去了，她不禁也笑出声来。 她看了看外面的月色，是个好天气呢，光球能晒太阳，大概也能晒月亮吧？之前它展示过三维太极球，大概并非所谓的纯阳，或许更近似混沌？于是试着让光球飞出屋外晒月亮。 飞到月光下悬浮着左右晃荡的光球咧嘴笑着点头：【是啊是啊！都能吃！】 叶云兮观摩了一会儿光球晒月亮的状态，和晒太阳不同的是，不会像滚筒洗衣机那样转了，而是安静的小幅度左右晃着，就像躺在摇篮里那样。她猜测着大约是阳性好动而阴性好静吧。 傅饮河家熊萝莉便又凑过来，投喂了一根骨头棒子，光球啃了一口，觉得没什么营养，便抱着棒子在夜空下晃悠着，越晃越慢，似乎睡着了。 叶云兮就像一个哄娃哄到自己困了的“球妈”，不禁也打了个哈欠，便轻声哼着歌打算洗漱趴窝。转眼看见仍然保持刚才的姿势趴在桌上的吴静，虽然自己的心情已经被光球点亮，但也仍然有点为她难过。 叶云兮洗漱完毕扑到了床上，黑亮的长发顺滑的铺开。 她习惯性的打开消息界面，点开凌澜的头像，又犹豫的看了一眼时间。 内心小人甲：“才分开两三个小时就又发消息过去，是不是太黏糊了，会招人烦吧？” 小人乙：“想发就发，怕什么，就算没能在一起也是段经历啊！” 小人甲：“万一被嫌弃了呢？想想都好尴尬。” 小人乙：“初次约会结束不发消息的话，会被对方认为是被见光死吧？” 小人甲：“又不是真的相亲见面！再说怎么看也是我更容易被见光死吧……” 叶云兮满脑袋自我吐槽，纠结的一头栽到了枕头上，脸滚枕头滚了两个来回，最后埋到枕头里不想动弹了。 她却忽然感觉到了熟悉的手环震动，精神一振的翻了个身，右手动作潇洒的拖来光屏，果然是凌澜的消息。她眼睛弯弯的笑起来。 和凌澜发了一会儿消息，她之前的困倦便泛了起来，遛光球的能耗还是不容小觑，勉强道过晚安，迷糊着抓过毯子盖上，便很快睡着了。 ———— 男生宿舍。 凌澜和女孩道过晚安，似乎有点出神，俊美面容上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神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和。 程玄衣关掉一本心理学专业书的阅读界面，走过凌澜身后，恰好瞥见凌澜光屏上那个眼熟的头像，他挑了挑眉，忽然想起之前叶云兮说“我刚才在路上看见吴静……现在她回宿舍了……”，那会儿恰好凌澜也刚回到宿舍呢。 程玄衣嘴角勾起了然的笑容，脚步未停的走了过去。 ———— 叶云兮做了个梦。 梦很简短，她在帮人送一叠信，送完才发现有一封是自己的，而且是对她之前投的简历的回复，要她在第二天某个时间之前把材料寄到某个地点。 她算了下时间，寄过去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天还要上课，那个地点不近，她也没有时间送过去，真的来不及了。 梦里的她很着急。 ———— 清晨。 叶云兮醒来之后怔了会儿，真是个真实的梦呢，梦里如此焦虑，这焦虑真的是好生熟悉啊…… 她喃喃自语：“就像作业没写完但死线已经迫在眉睫了……啊！我好像记得这几天是有个结课论文的死线来着？惨了惨了，这几天先是考试后是约会，我全忘了……” 她以快进三倍速起身下床洗漱，却迎面撞上了形容憔悴的吴静。吴静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肤色黯淡，眼神恍惚。 叶云兮紧急刹车，然后看清了吴静的样子之后又受到了二次惊吓，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轻声问道：“你怎么啦？没睡好？” 吴静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刚刚醒过来的样子，声音飘忽的答道：“嗯……没怎么睡，我总想到小时候的事情，又想到医院的实习，放假了怎么办，又想着今天去找程学长会谈什么，会不会有效，能不能救我……” 叶云兮听见她的用词是“救我”，内心微微不安，但自己也死线当头，暂时顾不上吴静，只简单安抚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放心，程玄衣很厉害的！”伸手拍了拍吴静的肩膀。 吴静抿了抿干燥的唇，轻轻点了点头。叶云兮便匆匆掠过她去收拾洗漱。 等叶云兮收拾归来，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吴静已经回到床上躺着了，她侧身面对着墙，叶云兮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就在书架上手忙脚乱的开始找结课论文的笔记。 ———— 第三十七章 赶死线 周日上午八点半，宿舍。 傅饮河朦胧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床幕已经随着天亮自动切换成透明模式了，她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周倾微还在酣睡，吴静已经不在宿舍了，大约就是她刚刚出门去的。 “哦，对了，她今天和玄君约了心理咨询。”傅饮河挠了挠头，想了起来。 而叶云兮穿着睡衣坐在书桌旁疯狂的敲着操作屏，还时不时抓狂的揉乱了自己的长发。她面前同时开着多个大大小小的分屏界面，一眼扫过似乎都是文档。 傅饮河有点茫然的看了一眼时间，没错啊，今天周日，吴静和玄君约的是九点，现在也才八点半，云兮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云兮，你起这么早忙什么呢？” 叶云兮转过头，苦着脸解释道：“结课论文死线……明天下午第一节课交，我还一个字没写！资料都还没开始查！” 傅饮河报以同情的目光：“爱莫能助，那你赶紧写吧。” 叶云兮点点头，转过头去继续疯狂查资料。 赶死线的时间过得飞快，叶云兮再次被开门声惊醒，已经是中午了。她转头望去，进门的吴静眼睛微红，仿佛又哭过一场，神色似悲似喜，但整个人不似出门前紧绷，似乎放松了不少。 傅饮河从床上探出头来，歪头打量了一下，招呼道：“静静，你好像轻松了点？” 周倾微也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看过去。 吴静看着室友们关切的目光，抿了抿唇，点头道：“是轻松了些，感谢程学长。我决定放假还是回家去，我确实应该试着自己面对。” 其他三人都松了口气，叶云兮本想多问几句，但吴静说完就扭头走向自己的位置，似不愿多说，她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询问玄君，但又觉得既然吴静自己不说，那也不好背后刺探隐私，便收回心思，准备继续拼死线。 傅饮河呼唤了一声：“你们去吃饭不？” 吴静：“我吃完回来的。” 叶云兮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问道：“我赶论文，你要去吃饭的话帮我打包一份呗？” 周倾微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醒都醒了，我和你一起去吧，顺便帮云兮打包。咦，说起来云兮你怎么又赶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叶云兮摆出了苦瓜脸：“明天下午第一节课交的结课论文，我完全忘了，周五我才刚考完试，昨天又……”她忽然顿了顿，“如果不是我今早梦见赶不上死线超焦虑，我差点都彻底忘了还有篇结课论文没写！” 周倾微在床沿上托腮看着她：“嗯？昨天又……怎么了？你昨天好像白天都不在呢。” 叶云兮下意识辩解到：“不是啊，我下午才出去的。” 傅饮河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说：“嗯，我证明，你是调了下午三点的闹钟，然后还花了好长时间梳妆打扮才出门的。” 叶云兮震惊的看着傅饮河：“你那会儿明明头也不抬的在看书啊！” 傅饮河歪头：“我就算是没有对外做出反应，也只是屏保状态，并没有屏蔽三次元信息啦！” 周倾微假装严肃的说：“好的，证据充分，老实交代吧。”神思不属的吴静也被吸引过来，转头看着叶云兮。 叶云兮一时哑然，饮河的证词太过明显，似乎糊弄不过去了呢，算了，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大不了被八卦而已！她一咬牙，壮烈的说：“好吧，我交代，我出去看光影剧了！……和凌澜。”最后几个字骤然放轻了声音。 周倾微眼神一亮：“真的？进展不错呀！来来，再仔细交代一下。” 还是吴静打圆场道：“还是先让云兮好好写论文吧，下次再交代。”她转头看了看叶云兮，声音轻不可闻的又说了一句，“真羡慕你啊……” 周倾微并没听到后面几个字，一脸遗憾的挥了挥手：“好吧，这次先放过你了，饮河，我们去吃饭吧。”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赔笑道：“你们都太好了，等我交完论文请你们吃饭！”便又回身继续赶死线了。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 似乎只是一转眼，已经是月华如练的时间了。 叶云兮一天没出门，睡衣都没换，室友们帮她打包回来的午饭只草草吃了几口，晚上毫无胃口，索性就没吃。可是论文的进度还差不少。 她看了看时间，再看看进度，哀嚎了一声：“难不成要通宵了吗？” 室友们纷纷表示慰问。 下午好好睡了一觉，已经恢复了许多的吴静好奇问道：“你这结课论文布置多久了？” 叶云兮苦着脸答道：“一个星期，刚布置的时候我还梳理了一下思路，特意去请教了一下老师，老师还说我不要拖到最后交……相信我，当时我真的想要早点写好的！我都打好大纲的腹稿了！后来是因为周五要考试才……” 傅饮河懒懒的总结道：“拖延症。” 周倾微接口：“重度晚期，没救了。” 吴静有些无语的扫了一眼她们：“就拖延症这个问题，我印象中你们三个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叶云兮绝望的脸滚键盘：“这不是眼下死的是我嘛……” 傅饮河：“友情支持咖啡一盒。” 周倾微：“我可以陪你熬夜，反正我每天都熬夜。” 叶云兮有气无力的说：“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吴静友情提醒：“你们也就能熬一两个小时，毕竟晚上十一点整个宿舍楼能场控制，手环那点储备能源待机到天亮是没问题，你要开着大屏写论文……撑不了多久的。或者可以考虑去通宵教室？” 叶云兮噎住，再次哀嚎：“早知道我周末就回家去了，至少还能舒舒服服的通个宵。”她的家就在宁城，只是距离学校有点远，她并不是每周末都会回家。 傅饮河幽幽的说：“回家哪有约会重要？” 周倾微附议：“交论文哪有谈恋爱重要？” 吴静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想去通宵教室的话……我记得我有个认识的学妹有一种不在市面上流通的小型反能场控制仪……但我也不确定，总之我去帮你问问吧。” ———— 第三十八章 复发的抑郁 吴静比她们长一岁，她相对正常的时候就挺像个靠谱的姐姐。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之前她都不太好意思和她们说自己家里那摊子破事。 周倾微轻咦一声：“还有这种好东西？好想要啊！宿舍能场控制害得我非周末每天只能熬一两个小时……” 傅饮河瞥了她一眼：“你应该庆幸你只能熬到一两点，否则就你这样的饮食作息都达到猝死标准了。” 叶云兮顾不上理会她们斗嘴，两眼泪汪汪的看向静静：“还是静静最好了！” 吴静沉默了一下说：“你们对我也都很好。”说罢便起身出门去了。 叶云兮感动涕零。 不一会儿，吴静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不起眼的仪器，放在叶云兮桌上：“借来了，就按下这个开关就能用了。学妹说，这个打开之后能隔绝大约直径一米空间范围内的能场压制，你的手环就能正常连通外部能场了。” 她又指导着说：“学妹给了你一个临时授权，你用自己的手环在这个仪器这里刷一下，仪器会自动读取你的身份信息……但这个授权每三小时要重刷一次，你要记得及时补刷。” 叶云兮感动的连连道谢，周倾微也好奇的在旁边观望，惊叹道：“好高端的样子啊，居然还要授权？” 吴静轻笑道：“据说是军用品。以前有次集体活动，我帮那个学妹处理过突发急病，所以她会偶尔和我透露一些不要紧的小秘密。” 周倾微失望道：“那看来没希望搞到了。” 吴静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饮河说的对，倾微你还是少熬夜吧。我们别打扰云兮了吧。”说罢便和周倾微各自回自己位置了。 傅饮河看着她们，然后在心理群打字道：“当一个人需要维持对罪恶感的代偿的时候，她就算不特意去代偿密集的地方，也会下意识的做一些好人好事，以他人的各种形式的感谢来满足代偿需求。” 叶云兮瞬间明白了她是在说吴静，心里微微有点不舒服，但她也知道饮河说的是真的，只是那个被帮助的人是自己的时候，难免有点不容易接受，她略有些无力的辩解了一下：“至少我也确实是真心感谢她的帮助的。” 傅饮河回复：“是呀，她从中获得了能量，让自我感觉好一些，这对她并没有好处，但也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说的那个学妹或者其他被帮助者的错，那只是她自己的选择。” 少刻她又发了一条：“虽然其实对于你而言，多熬几个小时赶死线，也只是另一种自我满足罢了。” 叶云兮仿佛被戳了冰冷的一刀，手放在操作屏上，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刚才借到仪器可以通宵赶死线的亢奋忽然褪去大半，夜间微凉的气息渗透了薄薄的睡衣，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但无论如何，论文还是要写的，叶云兮收拾心情，泡好咖啡，激活授权，扎扎实实的准备熬一个通宵。 埋头苦干的时间过得飞快。 凌晨十二点半，习惯性熬夜的周倾微手环能源濒临耗尽，她虽然想蹭一下仪器，但一米范围实在太小，她也不好太过靠近打扰叶云兮，只好作罢，和她招呼了一声，把床幕切换成遮光模式睡了。 叶云兮看见宿舍另一个光源也熄灭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写论文。 凌晨三点，翻了翻论文剩余进度，再看了看时间，距离死线还有十一个小时，她头脑一片空白，表情绝望的看着光屏发起了呆。 疲惫的她忘记了距离第一次授权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而现在手环能源已经濒临耗尽了。 寂夜中忽然传出极轻微的“啪”的一声，光屏熄灭了。 叶云兮愣住了。 “糟了，忘记刷手环了，论文还没保存呢……”她呆滞的思维中艰难的闪过一个念头。 仿佛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叶云兮仿佛随着光屏一起沉没在了黑夜里，她似乎也忘记了去刷手环，而是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黑暗的前方，目光却是空洞的，视线仿佛落在了不知名的远方，光屏残余的荧光映照在她的眸子里，渐渐微弱，熄灭在了浓浓黑暗里。 就如同她曾经独自沉溺其中的无数个黑暗。 曾经，夜晚对她或许是友善的，因为不再有监督的目光、审视的眼神……不再有其他人。 没有人再对她有要求，没有人再关注她是否是个好孩子、好学生，没有人对她满怀热切的期待，没有那扇关不紧的门。 她终于可以自由一会儿了。 在这样的用没写完作业需要熬夜换来的安静夜晚中，她大多数时候在抓紧时间写自己的心绪，偶尔也在听见睡着的妈妈发出任何轻微动静的时候蓦然一惊的警惕望去。 无数次她在默默倾诉中悄声哭泣，如果抽泣声实在难以掩盖，便偷偷去卫生间，用冷水一次又一次的冲洗脸上交错的泪痕，再用打湿的毛巾敷着红肿的眼睛，希望第二天早上不会被看出来。 那些沉寂幽暗的夜，一如此时。 叶云兮不知不觉蜷缩起双腿，努力把自己团在小小的椅子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那么差劲啊。” 依然拖延，依然是个差生，依然看不见自己的前路，依然彷徨无助。 黑暗中有泪珠一滴一滴，浸湿了睡裙。 她仿佛在坠落，在无尽的深渊中坠落，她茫然的伸了一下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就这样坠落下去吧，好累，不想再挣扎了……” 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停摆了，大脑停止转动，胃停止消化，全身都疲惫的没有一点力气。 “如果就这样死掉会怎样呢……” 她有些恍惚，似乎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曾经也无数次想过这件事。 “妈妈会伤心吧……她会一直哭的……” 这个思路沿着惯性这样走了下去。 “或者就这样……不饿，不用吃东西，不睡觉，然后慢慢的病倒，慢慢的死掉……有这样的缓冲，或许家人就不会太伤心了呢…… “其实一点都不痛苦是不是？不会快乐也不会痛苦的麻木也不错啊，麻木就好了，只需要表演就好了，如果哪一天表演不动了，那就死掉好了…… “好累啊，为什么还要撑着呀…… “好累啊……” 她的思维也陷入了停滞。 ———— 第三十九章 拖延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或许只是短暂的一瞬。 叶云兮忽然感觉到了一束温柔而怜惜的目光，然后又是一束纯净又带着些担心的目光。 是女孩和光球。 光球之前大约是在外面吃月亮，而此时老老实实的窝进她的心口，散发着微微的白光，虽然照亮的范围很小，但那片纯净无暇，足以穿透任何一种黑暗。 叶云兮低下头呆呆看着光球的光辉，忽然泪如雨下。 她仿佛重新获得了知觉，需要倾尽泪水来疏泄心中的委屈和恐惧。 光球的笑脸依然是肉乎乎的样子，它在心口微微转动了一下，又轻轻晃了晃，似乎是在蹭蹭叶云兮，安慰她。 叶云兮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了泪水，捡回了思考能力。 她回想起来，知道自己因为身体和精神的疲惫，再加上相似情境和场景的诱导，又陷入了曾经有过的抑郁心境里。那片黑暗一直停留在那里，即使不再想起，也从未消失。 幸亏她现在有女孩和光球。 她重整思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虽然有光球的帮助，但心中那份阴郁仍未彻底散去，而是隐约潜伏着伺机而动。 她有点担心熬夜中还会复发，毕竟论文还没写完，夜也还很长。 叶云兮沉下心去，思考着自己了解过的方法，应该如何化解这份负面情绪。 试着拆解这份黑暗的源头吗？真的是千头万绪，能理出无数个原因，她却没有这时间来慢慢处理。 试着用感谢负面信念的存在对曾经的自己的好处吗？她却又还做不到真心去感谢。 她忽然回想到一本书中的提点：不要把失败扩大化。 是啊，我只是一篇结课论文完成的不够及时，为什么就要否定自己的一切呢？ 叶云兮的思路慢慢清晰，她回想着自己的全部，成功和失败，而她总是在关注失败的，在意着为什么还不够好，为什么有这么多缺点，为什么一无是处…… 但若俯瞰一切，那些失败大多不过是某个学科的某些知识点没掌握好，某次人际交流中说错了某句话…… 她闭目反思，慢慢稳定了心绪。 叶云兮长长呼出一口气，摸索着用手环刷了一下仪器，幸而仪器读取芯片信息并不需要手环处于开启状态。她看着手环屏幕亮起来，再打开光屏，赶紧检查了一下之前没保存的论文，幸好只丢失了最后几分钟的修改。 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三点半了，竟然就这么耽搁了半个小时。 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焦虑，内心有个小人在喊叫着：“怎么办！要来不及了！没时间了！我为什么每次都非要拖到最后啊！” 女孩的声音却忽然在她心中浮现：【拖延造成的焦虑是你自己想要的。】 叶云兮的思路一时没转过来，没明白女孩的意思，有点茫然的看着她。 女孩说：【焦虑也是推动力，你缺少力量。你喜欢在死线临头的时候爆发式的投入，这让你觉得你高效、专注、有力量、有满足感。】 叶云兮沉默了。每个负面信念都有着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哪怕那只是饮鸩止渴。叶云兮当然知道自己的拖延症，但从没有这样明白深刻的认知到拖延症的“好处”。 女孩继续说道：【但是你其实是选错了事情，你明明可以试着去做自己更喜欢、可以时刻投入最大热情和专注的事情，就不会觉得空茫茫的白活了，而不是需要依靠死线刺激来爆发。】 叶云兮苦笑了一下，是啊，她可以充满热情的去看古书，可以为了查一个词花一个小时而乐此不疲，可以因为书中的一个道理而如饮醇酿，可以为了写文废寝忘食…… 可是她对自己的专业几乎不会感觉到这种美，除非死线爆发，在那种投入和专注下，偶尔能感觉到专业之美，会想要再去钻研一下试试，但死线一过，又恢复原形，毫无兴致，毫无乐趣。 女孩再次补充道：【这是个恶性循环，不敢做喜欢的事情，得不到价值感，只好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寻求死线爆发那一两天的充实感。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或者说，是你自己放弃选择。】 叶云兮无言以对，苦笑着继续沉浸到赶论文的进程中。 一夜无眠。 或许是光球的光辉给她补充了能量，她甚至是有点精神亢奋的奋战到天亮，论文的进度也比预想的要快了一点。 天色微明。对反能场控制仪的第二次授权直接持续到了天亮，叶云兮关掉仪器，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酸麻僵硬的身体，又坐下继续努力拼杀。 安静的清晨没有持续太久，吴静就首先起床，把借来的仪器还回去，顺便鼓励了一下通宵的室友，便匆匆赶去实习了。 其次是早上有第一节课的傅饮河，最后是睡到九点才起床去赶赴上午第二节课的周倾微。每个人临走都留了一句“加油”，叶云兮略有点哭笑不得，自我吐槽着：通了个宵怕不是油都要熬干了。 叶云兮非常幸运的上午没课，中午依旧是匆匆吃了几口室友打包回来的午饭，尽管仍然没有什么胃口。 终于她赶在一点半匆匆完成了结课论文，然后她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准备洗漱换衣服去上课，但因为在椅子上僵坐了太久，整个肩颈腰背都爆发出抗议的酸痛，她差点一个踉跄摔回去，赶紧扶住桌子才站稳了。 她匆匆收拾出门，就直奔教室而去。 走到半路，她忽然一个急刹停步：“糟了！我忘了周老师说是要交纸质版的！啊啊啊！什么年代了还要交纸质版啊！” 她转头奔赴学校打印室，打印室里居然还有几个学生在排队，或许也是和她一样掐着死线点完成任务的人吧。叶云兮焦急的看着时间，当她终于打印好论文，飞奔到上课教室的时候，依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依然面色严肃的周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整理着刚收上来的一叠论文，看见还有迟到的学生递来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论文，不满的哼了一声：“小叶，又是你，你们这些学生啊，就不能早点完成任务吗？非要掐着最后这个时间点，还迟到，下次再有这种事，迟到多久扣几分！” ———— 第四十章 人格外壳 叶云兮气都还没喘匀，闻言不禁有些委屈，低下了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周老师训斥了几句，看着面前这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已经快哭了，倒也有几分不忍，没有继续说下去，便挥挥手说：“去找个座位坐下吧，下不为例。” 叶云兮低声说了句：“谢谢周老师。”便低着头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两侧无人的座位坐下了。 她拿出纸巾擦泪，但心中的委屈挥之不去，刚擦完又湿了眼眶。 她默默呼唤女孩，问道：“为什么我这么委屈呢？我也知道拖延还迟到是我的不对，可我就是委屈的忍不住。” 女孩：【因为你觉得你已经努力过了，已经辛苦的通了宵，腰酸背痛，还一路狂奔过来，居然还要被责难，所以委屈。】 叶云兮略一思索，便知道女孩说的没错。 女孩接着说：【但你的努力其实是自己表演给自己看的。之前说了，你的拖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么赶死线的所谓努力，也只是为了让自我感觉好一些，让你可以骗自己说我已经尽力了。所以当老师因此责备你的时候，你的自我真的认为你已经尽力了，你很委屈，但实际上呢？你明白的。】 叶云兮感觉自己的那点委屈随着女孩的点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反而有些惭愧。是啊，事实上她距离尽力实在差的太远，一个星期前布置的结课论文，她花了一天半匆匆赶完，谈何尽力。 女孩看了她一眼：【你倒也不必惭愧，你只是真的不想做而已，从你选择了这条自己并不喜欢的道路开始，你就在不断的付出代价。当然，其实你随时可以重新选择，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勇气。】 叶云兮叹了口气，她当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如果她有，又何至于此。 ———— 周一傍晚，宿舍。 下课后，叶云兮疲惫的挪回了宿舍，爬到床上不管不顾的睡到天色黄昏才醒过来。溜达到食堂吃了晚饭，吃饱睡足回到宿舍，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宿舍里不出意外的又是周倾微和傅饮河在敲操作屏，实习中的吴静还没回来。 周倾微转头看见她，随意问了一句：“论文交上去了？”叶云兮中午狂奔出去的时候她俩都还在睡午觉。 叶云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发垂落到纤细的腰肢，又随着她俯身趴到桌上而披散开来：“是啊，一点半写完，两点打印完毕，完美发挥了我数十年如一日的赶死线功力！” 傅饮河补刀道：“打印室距离教学楼有段距离啊，怕不是迟到了？” 叶云兮卡顿了一下：“……是啊，迟到了十分钟，还被老师喷了几句，差点就要扣我十分呢。” 周倾微随意点评道：“及格万岁啦！反正拖延症大概是没有救了。” 叶云兮忽然想起女孩的提点，便转述给心理群的小伙伴们。 紫垣阁主：“但我的拖延症好像不是你家这种原因，我喜欢写词，也喜欢写小说，但我写的时候依然会拖延啊。” 慕容冷芸：“问小公主或者御姐？” 紫垣阁主：“她们对这个问题接触不良……她们表示如果以后她俩合而为一，或许能够给我答案。” 泰晤士河儿：“问问她们怎么合体？” 紫垣阁主：“她们说，御姐需要升华，如果她能展现出最初的气场+信息层状态，应该就能和小公主合体了，因为她的气场+信息层的内在和小公主是兼容的，但她的外壳并不兼容。而她之所以要套这层外壳，直觉上和现实侵染有关。”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和小公主是同类，御姐则不是。” 慕容冷芸：“附议，所以我家女孩和光球都有点怕御姐。她们觉得小公主是本体。” 玄君：“问问那层外壳是不是人格？” 紫垣阁主：“答：是。那层壳会帮助我走入人间。” 慕容冷芸：“好的，我也明白那层壳是什么了。” 大多数人应对世界的人格是从小就开始形成的，其中不乏伤痛所致，最后这些综合形成了一个人格面具，很多人年纪渐长，外壳渐厚，遗忘了真正的内在的本体，误以为自己就是那层壳，也就是一般称之为自我的东西。 叶云兮顺便问起自家替身们：“你们有壳吗？” 光球咯咯笑：【我没有啊！】 女孩淡然：【我有啊，你见过的，最初的那层黑色外壳。】她淡定的演示了一下，变成了一个黑色变形金刚的样子，光球绕着她咯咯笑着，但并不碰那层壳，直到女孩收起了变形金刚模式，光球才停在她的手心欢笑着蹦。 叶云兮便回忆起初见时女孩的黑色大妖魔形象，再看了看变形金刚，好奇问道：“现在还会变成大妖魔吗？” 女孩歪头试了试，摇了摇头，变出变形金刚外壳比划了一下：【这个形态的操控性比之前好。】 叶云兮继续好奇道：“所以这是好事？” 女孩点头又摇头：【是，但若你一路走下去，最终外壳定是累赘，还是要破碎掉。】 叶云兮有些懵懂，又若有所思。 泰晤士河儿：“我高中时壳也很多，然后碎了几遍就少多了，外壳一定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慕容冷芸：“你家也有外壳？” 泰晤士河儿：“哥哥说，外壳是机甲啊。” 慕容冷芸：“呃……那机甲是什么？” 泰晤士河儿：“机甲就是对外应答用的，我家会分出一部分比较温和的人格开机甲，如果大家都窝在家里，没人出去开机甲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在发呆了。” 叶云兮困惑的看着傅饮河家的设定，摇了摇头，不是太能理解呢，饮河的脑回路就是与众不同。 她从聊天界面收回目光，继续观摩变形金刚版女孩，她好奇的看了看收回去的壳，收到哪里去了呢？潜伏在体内吗？于是她手欠的让光球钻进女孩心口发光。 一大片阴影，布满了整个身体的内层，犹如重病缠身。 叶云兮蓦得捂住嘴巴，眼中满是心疼。 玄君：“说是重病缠身也不为过，很多身体的病就是因心病而来。” 光球敛了光飞出来：【我能救，但现在还做不到。】 ———— 第四十一章 黑暗抑或守护 玄君：“它是能，因为它是光，但最好不要这么做，一步登天，根基不稳，升的快，跌的惨。” 慕容冷芸：“我记得你提过，我也觉得步步为营更好。而且光球现在也太小了。” 玄君：“先让它长大，它会有更多作用。”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变形金刚形态的女孩会变得不一样，有一层隔离层，让我家接收不到内层的信息，就像里面多了块人形空白。” 慕容冷芸：“是，变形金刚状态下，连光球都只是根据最内核的感应才知道那是女孩。” 玄君：“人格层本来就有这个作用。” 慕容冷芸：“嗯，但这个外壳并没有独立人格呢。” 泰晤士河儿：“虽然没有人格，但变形金刚外壳感觉上也是独立的存在，和女孩并非一体，就像一个装甲……可以脱下来吗？”饮河的脑洞还是一如既往的开阔。 叶云兮好奇的看向女孩，女孩试了试，竟然真的把装甲脱下来了！ 叶云兮一脸震惊，女孩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地上堆成一堆比她还高的巨大装甲，她伸手碰了碰，装甲就还是会顺畅的流回她的体内，她摇摇头，又把体内潜伏态的黑色物质倒出去。 其实女孩觉得有点不适应，空荡荡的，但既然脱下来了，再穿上就总觉得过于沉重呢。 光球却格外开心：【干净啦！】便钻进女孩体内放出光芒，似乎能促进“血肉”重生，只是光球自己也会耗能。 女孩表情温柔的拍了拍光球：【不要放光帮我了，你先自己长大吧。】 光球不依的绕着女孩撒娇，女孩无奈道：【那你再转一圈就出去觅食吧？】光球欢呼一声，又钻进女孩体内放光照耀了一圈，才略微暗淡而又心满意足的飞走吃能量了，宛如一只满心希望吃饱了再回来继续筑巢的小燕子。 女孩目送光球飞走，依然还是抱膝坐着，看着地上的装甲。她忽然又伸手去碰装甲，收回来穿上，却又立刻很不适应的脱下扔回地上。 她有些害怕。 如果失去了外壳，当遇到来自外界的伤害时，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呢？ 如果她不再是有丑陋外壳的“怪物”，他人还会报以同情的目光，给她一点点爱的温暖吗？ 叶云兮又有些心疼女孩，其实也是心疼自己。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习惯于自怜的，在她脑海中构思过的无数个以自己为主角的小故事里，她总是以悲情和牺牲的姿态，来换取她在意的人们的同情和铭记。 在她的故事里，她总是在卑微的乞求她在意的人多看她一眼，多给她一点温暖，哪怕是以她自己的伤痛和死去作为代价。 反正她认为自己活着也没多大意义，一无是处，毫无价值。如果为他人而死能让他人多铭记她一刻，那或许也就值得了吧？ 只是妈妈……大概会彻夜哭泣，直至泪流尽，发成灰吧？ 她记忆深处一直有这样清晰的一幕，那时候还只有半个妈妈高的她，仰头问妈妈：“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妈妈语气平静的说：“我不会死，但我会一直哭。” 她知道她和妈妈的关系是并不太健康的捆绑共生，有些时候，她厌恶这捆绑，束缚她的自由，遮蔽她的天空，但她并不真的想要挣脱，她不敢，也不愿。 她厌恶这共生，她眷恋这共生。 那是她一度压抑至极坠入黑暗的覆顶阴云，那也是她放弃一切都不愿伤害的点点辉光。 于是她终究还是勉强的活了下来。也或者说，她并没有去死的勇气。 她觉得有句俗话说的还是很正确的，活着就有希望。叶云兮觉得自己现在至少比自己最黑暗的时刻活得还是更有希望一些。 只是当她共情到女孩对装甲外壳的抗拒和眷恋，黑暗的过往层层叠叠的涌现出来，她便知道，自己从来不曾忘却，也从未真正的从中解脱。 叶云兮垂眸无言，她在小世界的投影抱膝蜷坐在女孩身边，和她共情，与她同悲。 女孩忽然开口：【我不是真的想要他人施舍的一点点爱。】我明白的，只是太过渴望而已，一点点获得的希望都不愿意放过，哪怕只是飞蛾扑火。 女孩伸手拉起叶云兮的手，合掌相对，彼此都是干涸的，甚至不及鱼儿们的相濡以沫。 于是飞来了一只光球，它在两人中间笑着转圈，蹭了蹭她们的心口又咯咯笑着飞走。 叶云兮忽然拥有了一点爱的实感。 而女孩的心口留下了一点微弱至极的光，虽小而不灭，犹如长夜烛火。她若有所感，试着碰了碰身边的装甲，装甲却再也不能侵入她了。 女孩忽然端姿正坐，低头合掌，仿佛做了个祈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柱笼罩了她，少刻又蘧然退去，女孩灵体通透，莹莹如玉。 叶云兮看着这一幕惊呆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点隐隐的担心，总觉得那光柱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侵入品，会有问题吗？ 女孩便又拉过叶云兮的手，再次合掌相对，叶云兮感觉到了从女孩手心传来的微光，弥漫成遍及全身的淡淡温暖，叶云兮在这点温暖之下，忽然有点想哭。 这种感觉，是她曾经求而不得的、愿意以己身来换取他人施舍的……一点点爱吗？ 那一点微弱的温暖很快的消失不见。女孩解释道：【光柱是借来体验一下而已，不用担心。我们会有自己的光。】 叶云兮看着依然莹光湛然的女孩，有所明悟，大概正是因为是借来的光，所以才如此不可控吧。不过，我们自己的光，难道不是光球吗？ 光球一脸肉乎乎蹭了过来：【对呀对呀！】 叶云兮宠溺的揉了揉光球，不过还是感觉哪里有些微妙的错位，毕竟光球的性格也太不像她本人了，它太过纯粹，一派天真，毫无杂质，如果一定要说是她自己的话，或者，也许，是她尚无实感的那个未经污染的灵魂源头吧？ ———— 第四十二章 乞爱而死，因爱而生 捏着光球的脸蛋，想起刚才的光柱，叶云兮还是不太放心的问女孩：“光柱是从哪里来的呢？” 女孩简单答道：【天上。】 叶云兮：“那……有什么用？” 女孩：【感知，洗涤。】 叶云兮：“但是它很快就消散了啊？” 女孩：【那有什么关系，它来过了呀。】 女孩身上的莹光果然慢慢散去，但她看起来依然有点如玉般的质感。 她似乎有些开心，近来的女孩通常端庄沉稳，犀利通透，叶云兮已经几乎忽略了女孩外观上的年龄，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不过……叶云兮迟疑的打量了一下女孩，此前女孩已经有大约十四岁的模样了，现在却又退回了十岁左右？衣裙也退回了当时的淡黄色襦裙，只是头发长度未变。 女孩久违的弹起了琴，唱着歌，一时兴起则拔剑起舞，衣袂飘然，齐肩的黑发反射出利落的光泽，轮廓柔和的小脸上表情专注。 叶云兮在旁看的有些痴了，她忽然注意到女孩的一个动作，凛然一惊，但又慢慢放松下来。 那是一个像极了虞姬自刎的起手式。 在叶云兮过往脑海里的剑舞中，经常会有这样一个动作，不止是起手式，而是完整的拔剑自刎，犹如霸王别姬中凄美绝艳的蝶衣。 但这次不同，女孩非常的自然的带过了这个起手式，流畅的转向了别的动作。 叶云兮轻叹一声，为曾经的自己。 女孩舞罢，持剑而立，转头看向叶云兮，英姿飒爽，眉目凛然：【你真的想死吗？我不想，我们好好活下去好吗？】 叶云兮怔怔的看着她，忽然百味陈杂，缓缓点了点头，泪如雨下。 有没有一个人曾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奏一曲歌舞，给予你力量，对你说一句：好好活下去好吗？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若甘愿为乞求一点爱而死，又是否愿意，因一点爱而生？ 叶云兮说：“好。”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她有这些替身，她们给她爱和力量。尽管她心底很清楚，这是她自己的潜意识人格，正因为此，才格外值得欣喜，因为她终究没有放弃她自己。 从绝望深渊的最深处爬出来的她，看到了一点光。 女孩剑舞完毕，仍然格外活泼，她先换了套侠士男装，然后撵着光球在小世界疯跑，光球欢脱的一边飞一边欢呼。 叶云兮无语的看着熊孩子二人组，女孩收到她的吐槽，假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有吗？】光球随之附和了一个夸张表情：【哇！】 她不由得笑出声，其实她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女孩自出现以来，从未如此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她猜测着或许是光柱提供的能量还有残余，而平日她都是能量不足状态，自然就比较安静。 叶云兮仍由她俩疯玩，自己退出来在心理群分享小世界发生的事情。 玄君点评道：“有些人会有自伤自残自杀的幻想，即使并没有真的实行，其实也是一种慢性自杀，你这个自杀倾向其实也一直没好。倒是那个装甲，你可以试着拆解一下。” 叶云兮便去提醒女孩研究装甲。 女孩安静下来，换回浅黄色襦裙，重新尝试穿起装甲，但装甲似乎对现在的她有些本能畏惧，即使她强行穿起了装甲，装甲和她身体之间也保持着一点距离。她再试着引入体内，潜伏态的黑色物质无法侵入心口微光的附近，而当女孩甩甩手，黑色物质就会很轻易的被甩出去。 女孩伸手感受了一下地上的装甲：【这里面有很多恐惧，还有伤害。它们在哭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哭泣声，远远近近，似乎有很多人在哭……】 女孩忽然心生悲悯：【别哭了，我让你们自由。】 她话音刚落，地上的大堆装甲变成了许多黑点组成的一个巨大黑环，黑环竖立在空中，靠近了女孩，黑环的一截穿透了她，然后缓缓转动，穿过女孩的那一截黑色就会变得半透明，而与之同时的是女孩自己也变得透明。 叶云兮惊呆了，今天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震惊，但这一次尤甚。她很害怕，女孩刚刚才说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她会死吗？她会消失吗？不要这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云兮抱着光球，光球也难得安静的待在她心口不动，表情难得的有些担忧，却什么都没有做。叶云兮看着光球不动，略略放心少许，只是担忧的看着。 终于整个黑环都净化了一遍，黑点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轻盈的光点，飞舞在半空。而女孩整个人也都变成了半透明，不同于光点的轻盈剔透，她看起来虚弱的仿佛快要消散掉。 叶云兮忍不住想试试光点能不能补充女孩的消耗，但它们彼此却并不兼容。 光点们在小世界空中飞舞了两圈，落到地面，组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 叶云兮有些诧异的看着光点组成人形，难道是某个新替身？ 但出乎意料的，半透明的人形竟然是愤怒的小男孩！ 叶云兮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他了，几乎忘记了自家还有这么一号替身。他最初出现只是一双横眉立目的眼睛，后来也只是出现过寥寥数次。他倒也曾在小世界现出全身，惊鸿一瞥，叶云兮的印象很模糊，只大略记得是一个个子很矮的小男孩，好像是穿着深色厚实的衣服，而此时的他长大了不少，和女孩差不多年纪，仍然横眉立目。 愤怒的小男孩其实是一个很特别的替身，不仅因为是她家唯一的男性人格，还因为他比光球更不像她的替身，不仅性格不像，甚至都无法沟通，寥寥几次沟通，叶云兮都是通过女孩来作为和他之间的交流渠道，她甚至从未听过男孩说话。 叶云兮茫然的看着半透明的女孩和男孩。他们也向叶云兮走来，每人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双手。他们增强了她的感知力，她“看见”了自己体内也有一些黑色物质，在躯干中形成了或多或少的阴影。 而那些阴影也如同女孩之前描述的那样，在哭泣着，喊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叶云兮明白了之前女孩的感受，她也同样悲悯，并且哀伤。 ———— 第四十三章 秋之殇 她试着努力去听清每一股声音。 肺部的阴影哭喊着：【为什么要这么不公？】 胃部周围的一大片黑色哭诉着：【为什么要压抑？】 腹部的黑影声音含糊，她努力听了半晌，似乎是在泣诉：【为什么不舍弃？】 而最听不清的是她曾经犯过坐骨神经痛的部位，她试了良久，才终于听清了那个沉重苍老的声音低嚎着：【为什么要承受着这么沉重的压力？】 每一片阴影在她听清后便如同心愿完成般缓缓消散。而叶云兮已经泣不成声。 原来她所承受的每一分伤害、经历的每一种负面情绪、默默忍下的每一次委屈……都沉积在她的身心，蒙蔽她的心光，掠夺她的健康，窃取她的能量，每分每秒。 直至她再一次认真的去正视、去体验，不逃避、不退缩、不强求。 见即解脱。 叶云兮哭了一会儿，发泄完了情绪，抬起头来想要感谢女孩和男孩。 她震惊的看见女孩正在缓缓恢复颜色和实体感，而男孩的形体却越来越淡化，似乎他正在把自己的能量补充给女孩。 男孩微笑，给她们留下了最后一句信息：【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她了。】 须臾之间，男孩就全部消散了，叶云兮蓦然觉得小世界里空了一块，她甚至试着再捏起男孩的幻影，却也只是个轮廓，不能成形，没有反应，那个人格真的消散了。 原来替身真的会消失？ 原来他们真的……不一定会陪我走到最后？ 叶云兮泪痕未干，又再次哭出声来。她哭着向已经女孩询问：“他真的消失了？他为什么要消失呢？” 女孩已经恢复了质感，甚至外观年龄和衣裙都恢复了此前的十四岁模样，只是似乎还有些疲累。她意味不明的缓缓反问：【如果我和他一定要消失一个呢？如果我和你一定要消失一个呢？】 叶云兮完全懵了。 女孩看着她，轻叹：【我们都是一体的，他永远都在。】 小世界里忽然落下了几片秋叶，渐渐地越飘越多，在地上铺满了一层金黄的落叶，仿佛在祭奠。 女孩缓缓的说：【有生就有死，不会因为你只喜欢春日繁花，就不会有秋之凋零。】 叶云兮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明明自己最爱绿色，女孩却忽然换回那身浅黄色的襦裙。 女孩说：【明艳的绿色只是假象，落叶也不是永恒，一切都会失色，一切都会轮转。】 随着她的话语，小世界地上的落叶被泥土卷了下去，开始翻新长出嫩芽。女孩手上还拿着最后一片落叶，她松开手，那片落叶也飘落到地上，同样被翻卷下去，小世界的地面重新变成了一片新的鲜嫩的草地。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本来方才小草已经停止了生长，随着小雨的滋润，又长高了些许，几乎恢复到了落叶之前的样子。小草带着雨珠，格外鲜嫩。 草地还有点软，微微陷脚。 女孩站在草地上，手上开出了一朵花，她将那朵花抛向空中，变成一些花瓣飘落下来。 叶云兮痴痴的看着小世界的一幕又一幕，直到女孩问她：【不伤心了吧？】她才忽然惊觉，自己真的不再哀伤了。这一番轮转仿佛洗涤了世间的尘垢和悲伤，重新开出了灿烂的花。 忽然周倾微家御姐出现在了叶云兮的小世界，女孩向她友好的笑了笑，御姐也笑道：【你这里很舒服，小公主不能接触空气，我来替她感受一下。】 御姐坐在草地上，闭上眼，仰头。 她忽然把身上的职业套装换成了一身碎花的长连衣裙，盘起的长发披散下来，她遥遥的对不能同时出现的小公主说：【你看，现实也不只有人间烟火啊。】 女孩微微点头：【还有悲欢离合。】 女孩又在手上开出一朵花，递给了御姐，看了看她的新装扮，赞道：【很美。】 御姐道谢，躺到草地上，举起花，轻轻的吹气，然后露出了熟悉的狐狸笑容：【因为所处的地方是美的，所以我也变美了呢。】 女孩也躺下，默默的看着天空。 御姐轻叹着向周倾微说道：【你看，人间烟火与诗和远方都是现实的一部分，你想要割舍这一切去让自己高悬在世界之上，俯瞰所有的悲欢离合，但你割舍的不止是丑恶，还有美好。】她站起来，摸了摸周倾微的脸，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可怜的孩子。】 女孩在旁边看着她们，认同的点点头，微微笑了。 周倾微向女孩说：“你似乎无意之间帮了我一个大忙。从人间烟火的角度切入现实侵染太过困难，但从诗与远方就容易多了，尽管这仍然是一个过渡。” 女孩微笑道：【我很荣幸。】她忽然瞥了一眼叶云兮：【就当是补偿上次让小公主身处人群的馊主意吧。】 叶云兮：“……”深刻感受到了潜意识帮表意识背锅的现实意义呢。 周倾微想了想，一边分析一边打字：“在御姐指出之前，我其实并没有想到诗与远方也被算作现实侵染的一部分呢。那么不算在内的，看来只有历史、哲学、政治的理性主义学派了？” 叶云兮好奇道：“所以这就是你学法律的原因？” 周倾微点点头：“小公主一直穿着的欧式大裙子代表着理性主义启蒙的年代，她说，我不愿袒露自己的情感，所以试图论证情感是低级的东西，而唯有理性长存。我所喜欢的一切，都是经过严格的人为加工，完美、优雅、华彩、内敛、克制、充满束缚、不真实，这都是为了拒绝自然和情感。” 叶云兮认同的点头，这确实是倾微的风格，她一贯追求精致完美，无论是外表、用品还是她的创作。她总是看起来华彩夺目，精致绝伦，不近人情，不落尘埃。 周倾微沉思，然后续道：“封闭情感大约是因为，小时候爸妈和老师们会对我袒露情感极其愤怒。” 叶云兮诧异：“为什么？” ———— 第四十四章 生死之辩 周倾微仰头回忆了一下：“我爸妈特别注重规矩，哪怕我只是在家。而老师们可能是怕我早恋吧？我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很多老师教育我要自重，但凡我和男孩子打闹，老师们就特别生气，几次之后，我连朋友都很少有了。但其实那时候我还没有性别意识。” 玄君发言点评道：“分析的很好，如果发觉有些过度的催眠暗示可以试着拆解。” 慕容冷芸：“倾微的封闭情感压抑确实很重，她热爱争斗，和爸妈吵架，还有上次和饮河家熊萝莉打架……” 玄君：“嗯，情感表达障碍。打架那次她俩都算是发泄了一顿，这种暴怒勉强算是稍好些的发泄方式。” 泰晤士河儿忽然冒泡：“据说我小时候也长得好看，但是我自己没有概念。” 慕容冷芸：“我也没有概念，从中学起我妈一直在洗脑说我长得不好看，所以必须好好学习。我成年后我妈才说我从小就长得好看，但也是怕我早恋所以给我洗脑。天知道我中学时候自卑的恨不得打个地洞不要出来。” 泰晤士河儿：“而据爸妈说我中学之后就长残了，我依然毫无概念。” 紫垣阁主：“我也是，我的颜值巅峰在高中。” 玄君：“相由心生，如果你们能把长残了的心因清理干净，未必不能长回去。” 被他们打岔了一番，叶云兮的注意力也从男孩消散上面移开了，然而等他们聊完安静下来，她又忍不住去回想此前的一幕幕。 慕容冷芸：“我到现在也没搞懂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女孩祈祷光柱开始仿佛就失控了。” 泰晤士河儿：“你家表意识什么时候控制过？” 玄君：“失控就失控吧，接受自己无能。” 慕容冷芸：“……但我通常至少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仔细回顾了一遍，“我忽然有些内疚，我觉得或许是我让女孩去净化装甲的，是我把一切是搞砸了，导致了这一连串后果……虽然理智上认为纯属我这个表意识自恋过度。” 女孩忽然回答了她：【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为此负责，他有他的归处。】 叶云兮有些难过的问道：“如果他有遗言……会说什么？” 女孩：【他会希望你成为更好的人。】 叶云兮其实和男孩交流很少，感情也不深，但她依然很难过，或许是从男孩的消散上看见了其他替身的未来，也或者是她自己和其他亲友的未来。 人终有一死，世事有聚就有散，有合就有分。 但她如此眷恋和珍惜一切，紧紧抱住，死不放手，绝不愿面对最终的别离。 叶云兮喃喃道：“我忽然觉得我其实不是在哀伤于他的消散，而是在害怕死的本身。” 之前捞出光球的那一次，女孩曾经让她亲身体验过可怕的只是幻想出来的，死的本身只是一片安静的黑暗，而当她能够直面这黑暗，就会出现新一轮的光。 但今天亲眼看着男孩的消散，她依然害怕。 齐死生远没有这么容易。 女孩：【其实你也不止是害怕纯粹的光或者暗，你害怕混杂，你害怕它们会对冲消失。可是你记得光球出现之前的黑暗吗？它们并不对立，只是循环。】 叶云兮忽然略带期盼的问道：“那还有长生不死吗？” 女孩静静的说：【没有不死，但可以长生，因为生，不会消失。】 叶云兮有些失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仔细一想也依然懵懂。 女孩看了她一眼，续道：【你看光球，它有混沌状态，它是生的种子，也是死的坟墓。】 女孩这一番信息给的太过深奥，叶云兮接受的很费力，勉强译出这些文字，却又觉得义在言外，她感受到的似乎比译出来的多得多，但又完全无法表达，无可琢磨。 叶云兮把勉强译出的文字发到群里分享。 泰晤士河儿：“有光的地方，黑暗就真的消失了吗？只是看不到了，所以并不会对冲掉。我家熊萝莉说要习惯叠加态，她自己就是过去未来无限时空的叠加，表现为现在的图层，并不代表其他图层不存在。” 叶云兮深刻认知到表意识果然是蠢的。 她有点不甘心的再次跑去找女孩求解释，女孩拉过她的手，发送了一波信息包。她瞬间觉得漫天都是砸过来的信息，无穷无尽，整个脑袋都嗡嗡嗡嗡……信息量太大，什么也解码不出。 接着她就能量耗尽被踢出了小世界，并且立刻困极了，勉强在群里记录了一下情况以作备忘，就趴倒在床上睡了。 她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表意识果然是蠢的（再次）。” 而正在她家揉捏光球的傅饮河家熊萝莉感觉到周围嗖嗖飞过的高密度劲风，默默撑起一把伞，回家去了。 ———— 周二清晨，宿舍。 昨晚又是能量耗尽秒睡了，不过因为整晚都在意识世界流连，睡眠需求还是一贯的减少了。 叶云兮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的朝阳，想起了光球，它便扑过来，在她脸上蹭，她笑着也蹭了蹭它，然后打开手环，翻了翻昨晚秒睡之后的消息。也只有寥寥几条，比如饮河家熊萝莉打伞回家，于是她回忆起了表意识再次犯蠢，忍不住笑。 不知道是昨天完成死线松了口气，还是和替身交流补充了能量，她感到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在替身出现之前，上一次这么快乐，是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似乎已经有很多很多年，都处于各种各样的焦虑之中，永远都有各种各样的“应该做的事”等着她去完成，焦虑仿佛成为了习以为常的背景噪音，无休止的催促她学习、努力、上进，而偶尔偷偷摸摸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伴随而来的却只是罪恶感。 她又想起曾经问女孩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她说是修行，并且展示了她在星空中漫步的场景。她回想起来那一幕，露出笑容，应该很有趣呢，若能长生不死，逍遥游于任何时空之中，大概真的算是不枉活这一遭。 ———— 第四十五章 修行的初心 女孩忽然问：【你觉得生是快乐的吗？】 叶云兮偏头看了一眼欢脱的到处飞的光球：“应该是吧。” 女孩：【死呢？】 叶云兮回忆起捞出光球的黑暗：“应该是平静的吧。” 回忆中的初生之光继续膨胀，演示了宇宙大爆炸，她忽然心中一慌，害怕大爆炸后光球就没有了，赶紧敛了脑补。 女孩看了她一眼：【执着则有生灭。】 女孩语毕，她们的形象如流沙散去，光球的光多存在了一会儿，也渐渐散去，只余沉寂星空。 叶云兮怔怔的在一片空寂中呆了一会儿，退出意识世界，继续发呆。尽管女孩问的问题，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明白，但仍然有些无法言传的感悟，在莫名的演示之中传递给了她。 叶云兮愣了半晌，喃喃道：“我似乎觉得……我从小渴盼长生不老，后来想要修行，我想要成为纯粹的不生不灭的存在……好像仍然还是因为害怕死，又或者说是害怕没有了‘自我’。所以女孩说这是执着，执着则有生灭。”她慢慢理出了一点思路。 女孩浮现：【你说生是快乐，死是平静，那么你不能只接受一端。如果你不能接受死的一端，那么也无法真正接受生的一端，更无法感受纯粹的‘存在’。】 叶云兮终于明白女孩在说什么了，昨晚她说自己只喜欢春之繁花，不喜欢秋之凋零，只眷恋生之欢喜，不愿面对死之别离。女孩在告诉她，若她对修行之道尚有所求，那她便必须接受生死两端。 她不太确定的问道：“可是，我真的有希望修行到长存不灭？” 女孩反问：【你觉得修行是什么？】 叶云兮下意识使用了定义：“修于行止啊。我觉得要修心、修身，直至心无垢、身长存。” 她说着便来了兴致：“我现在和你交流也算是修心啊，而且感觉效果不错，进展比我以前自学心理学快多了；修身的话，打坐、导引、习武之类都是，但要得法，往浅了说，医学也算是一种修身，以我的弱渣体质，先得修复到正常水平才行。而这些其实综合都算是修于行止。” 女孩颔首，再问：【那这些当中，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你的初心是什么？】 叶云兮顿住，垂下眼眸，仔细回想，才缓缓说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怕死，我常想，在我出生前那么漫长的岁月没有我，在我死后也有那么漫长的岁月没有我，我在这漫漫岁月中只存在过沧海一粟，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感知不到，再也不知道人间的变化、世事的迁移，‘我’终止了，一片死寂，再也不会存在……” 她闭上眼睛：“我怕死，我想好好活着，一直活着，看遍繁华盛景，人事变迁。我想好好活着，但我连正常人都不如，我的恐惧畏缩，我心里的黑暗，我自闭又自怜，我体质也不好，体力也差，既不聪明，又不努力……我还想要活的比别人都好，让别人认可我，佩服我，可是凭什么呢？” 女孩静静的说：【你只是害怕。】 叶云兮闭着的眼睛里流下眼泪：“我知道我所求的看起来都是些虚幻缥缈，不接地气的东西，所谓的玄学。就好像我妈以前曾担心我会出家，就好像总有不太熟的人觉得我看起来清高。悬浮于人世浊流之上，就是清高吗？我只是害怕落地而已。坠落于人世间，我一无所长，而四面刀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孩抱住她：【不用怕，我们一起面对。】 ———— 周三上午，校园。 叶云兮下课后出了教室，正悠然的漫步在校园里，欣赏着初夏风景，树荫已经浓密，气候尚未灼热，偶有些凉风习习，倒也惬意。 “既没有死线也没有考试的日子真是美好啊！”她轻松的蹦跳了几步，仰头去看行道树低枝上的新芽，鲜嫩温柔的新绿是她总也看不够的颜色，她眼波温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低下头，转动了几下发酸的脖子。 “叶云兮？”身后忽然传来有几分熟悉的沉稳声线，尾音挑起的询问语气才显出些青年音色，正好似这初夏时节的树木，初初浓绿茂盛，却又有新鲜朝气。 叶云兮正在专注的转动脖子，闻声一个激灵，往反方向小跳了一步，同时扭过头过去看身后，却咔哒一响，差点扭到脖子。 原来是凌澜。 凌澜怔了怔，也微微后退了半步，声音莫名有点疏离：“我刚才看见路边有个人像你，就过来打声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了。” 叶云兮意识到大约自己的举动让他误会了什么，赶紧摆手解释道：“没有打扰，我刚才在看树叶发呆，没注意你接近，吓了一跳才……咳，我没反应过来，你的声音……我还以为碰见了哪个老师。” 她胡乱解释了一通，然后微微定神，才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于是赶紧补救：“啊，我不是在说你声音老！” 话音刚落，心里一凉，“完了，还不如不补救。表意识果然是蠢的！（悲愤的再三）”心里隐约传来了自家女孩的嗤嗤笑声。 凌澜的表情似乎略微扭曲了一下，又飞快的恢复原状，心虚的眼神游离的叶云兮并没有注意到。 他依然温和的说：“没关系，刚毕业的老师确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过方才的一丝疏离却又消失了。 叶云兮点头如啄米：“是啊是啊！”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却不着痕迹的往前又挪了半步。 凌澜恍若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瞥了一眼她的单肩包里露出的一截书本，随口道：“刚下课？” 叶云兮见转了话题，这才松了口气，应道：“是啊，这门课上的比较晚，还要几周才结课。咦，说起来你今天没去医院实习？” 凌澜点头道：“嗯，今天导师找我，就没有去医院。” 叶云兮顺口接着问道：“找你说什么呀？”却紧接着后悔，是不是问太多了？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万一是挨骂了呢？虽然听说他是学霸，但有些导师应该也是很严厉的吧…… ———— 第四十六章 初绽的光辉 凌澜倒是并无避讳的答道：“谈毕业答辩的安排，导师和我交待申请材料和答辩汇报的准备。” 叶云兮恍然道：“哦，是到这个时间了，还好我们本科毕业设计只需要交论文，不需要答辩……啊，说起来我交完初稿之后还没……”她声音越说越小。好像暴露了拖延症呢，以及说起来自己真是不会吸取教训啊。 凌澜瞥了她一眼，没有戳破，只当没听见后半句的说：“嗯，本科是简单，以后你读研了难度就要高很多了。”他微微侧身转向回宿舍区的方向：“你是要回宿舍吗？” 叶云兮赶紧点头说：“是呀。”便也转身打算跟上，却忽然“哎哟”一声顿住。 凌澜也停住，微微疑惑的看她：“怎么了？” 叶云兮保持着别扭的转身姿态，一边伸手去揉脖子，一边努力收敛着呲牙咧嘴的表情：“刚才仰头看树叶看久了，然后……”然后被你吓了一跳扭了一下脖子。这次她及时住嘴，不想让凌澜觉得她在责怪他，再说本来就是她自己大惊小怪。 凌澜想起刚才看见她之后她的动作，以及她别扭卡住的姿态，却是明白了缘由，表情又微微扭曲了一下，语气却带着歉意道：“抱歉，扭的严重吗？要不到医院去看一下？” 叶云兮给自己捏了几下，感觉好多了，赶紧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捏一捏就好了。” 凌澜以为她不想添麻烦，微微蹙眉。 叶云兮认真解释道：“真的不用，我自己会按摩。”说着转动了几下脖子以证明真的好了，“你看，没事了。”其实还是有一点疼的，不过回去再多捏几下，好好睡一觉就真的没事了。 凌澜挑眉：“你还会按摩？” 叶云兮示意边走边说：“对啊，我妈是老师，肩周炎是职业病，我经常给她按摩，她可享受了。” 凌澜的声音带了点微微笑意：“倒真像个老大夫了。你这么孝顺，你母亲很幸运。” 叶云兮微微一愣，孝顺吗？真是符合普世道德的夸奖呢。 她笑道：“是啊，像个老大夫吧，下次你要是肩颈不舒服我也给你按摩一下。”忽然有点后悔，我是不是说的太暧昧了？但似乎又不能解释，会越描越黑吧。她想起刚才凌澜微微后退的动作，这个男生似乎是个挺敏感的人呢。 凌澜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带过：“有机会的话。我刚才远远看见你好像就在仰着头往上看，原来真的只是在看树叶？” 叶云兮的神色忽然柔软：“是啊，我喜欢绿色，尤其是嫩芽的新绿，就仿佛看见了新生。” 凌澜想起前两次见到她都是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眼，今天却是淡黄色的裙子呢。便顺口问出来：“今天倒是没穿绿衣服？” 叶云兮忽然想起小世界的那一场秋之殇，微微一黯：“是啊，再喜欢春之新生，也要接受秋之凋零呢。” 她意识到自己仍在被之前的情绪缠绕，便转头看向远处，掩饰的说着，“就像我们马上都要毕业了。无论是凋零还是分离，都是无法回避的终结呢。” 凌澜不太明白她为何忽然伤春悲秋，便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也不是什么终结啦，你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还要继续在学校呆三年，我要留附属医院，距离学校也不算很远。而学校从来不缺新生，高中生会一批批的考进大学，大学生也会一批批的毕业离开，谁也不能永远留在原地不动啊，那不成了万年留级生了嘛。” 叶云兮却听的怔住。是啊，谁也不能永远留在原地不动，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春天总会走向秋天，世界总是一直向前。过去或许有美好之物，失去了令人遗憾，令人扼腕，令人痛彻心扉，但如果不继续往前，就不会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更多的美好。 对未知的恐惧绵延在整个人类的认知里，我们不知道死后会怎样，于是如此的害怕死亡。但我们能看见秋叶凋零，落入泥土，化作春泥展开新生。或许有某一个更高的维度，看待我们的死亡就如同我们看待秋叶的凋零那样，习以为常的等待我们的新生？ 凌澜看见女生忽然沉默，便也安静的陪着她缓缓前行，直到女生忽然惊觉似的转过头来，向他展颜笑道：“是啊，你说的对，谁也不能永远留在原地不动，谢谢你的话。” 谢谢他看到她伤春悲秋，特意说了一大段话开解她。谢谢他即使不知原委，也能隐约说中她的心事。谢谢他会留在这个城市，尽管并不是为了她。 没有谁会原地不动，而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并肩前行。 凌澜侧头恰好看见她的笑颜，下午的灿烂阳光恰好照在她的脸上，在柔顺的黑发映衬下，白皙肌肤亮的有些通透，平日并没有太多存在感的清和容颜蓦然绽放出绝美的光辉，正如这初夏的阳光，忽然撞入了他的心上。 两人骤然目光相接，对视了几秒，这时光似乎很短又很长，忽然两人一起扭过脸去，仿佛有种莫名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升起。 叶云兮的脸颊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心里有点忐忑：“刚才出神了会儿，忽然又多明白一点女孩说的话，又莫名其妙的和他道谢，是不是很傻很突兀？以及……我刚才是不是想太多了啊？算了，不管，未来不可知，走一步算一步。” 凌澜则是微微有点不自在的转头他顾。作为一个颜值甚高的男生，当然不是没见过美女，喜欢他的美女都不在少数，早已不会因为美女而失态。况且叶云兮的颜值在他看来只是还好，本也不应该看呆了一瞬。 只是那一瞬有种莫名的美好，就好似……一个一生都很平凡的人，某一刻忽然舍生忘死，绽放出了人性中最美好的光华。 他忽然生出了些许好奇，她刚才那一阵沉默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忽然绽放出那样的光辉，又为什么忽然谢我？但他并没有问，也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 第四十七章 再次邀约 叶云兮待脸上热度稍退，眼看着已经快要走到了男女生宿舍的岔路口，便开口道：“我就先……” 凌澜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对了，从那天看光影剧晚上道过晚安，你都一直没有回我消息，怎么了，很忙？” 叶云兮“啊”了一声，打开手环翻看了一下和凌澜的消息，果然看见了他周日晚上发来的消息。 那时候她正在赶死线最焦虑的时候，根本没顾上回复，就直接关掉了，后来赶完死线，回来补眠，之后又因为意识世界的巨变，心思一直在生死问题上徘徊，甚至刚才都还在想这个问题，完全忘记了还有个消息没回。 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抱歉抱歉，第二天一早我忽然想起了有个结课论文马上就要交了，疯狂赶死线，甚至通了个宵才完成，所以……” 凌澜想起刚才她吞下去的半句关于毕业论文的话，瞥了她一眼：“你经常这样赶死线吗？” 叶云兮偷偷吐了下舌头：“也不是很经常……每个学期总会赶上这么……一二三次吧……你是学霸，不懂我等学渣的悲哀啊。”她试图蒙混过关。 凌澜一边非常自然的和她一起拐向女生宿舍方向，一边平静的陈述道：“一般长期任务我会提前一两个月完成，短期任务也会尽快完成。毕业论文我是提前了三个月写完的，然后交给导师又反复改了好几轮。” 叶云兮被学霸的气场所慑，努力的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只好赔笑道：“这学期剩下课程都没有死线啦，就只剩毕……呃……总之没剩多少死线啦……” 凌澜点了点头说：“既然已经不忙了，周末一起出去走一走吧。你到了。” 叶云兮一直心虚的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继续陪着笑脸应着：“好……诶？”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自己的宿舍楼下。 凌澜朝她点了点头，道别：“时间地点再联系，再见。还有别再熬夜了。”便转身往回走了，没有让叶云兮看见他一闪而逝的一抹笑容。 叶云兮有点愣的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才忽然意识到两件事，他这次送我到宿舍楼下了诶，他再次约我了？ 叶云兮直到回到宿舍，脑子里还是有点懵懵的。 她自认为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凌澜还看不到她心里的暗面，只凭外在条件，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对她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她这一辈子就没被人一见钟情过，小透明倒是经常当，更何况初见的时候有倾微这朵红花，她充其量也就是片合格的绿叶。 宿舍联谊那次，单独交换联系方式是表哥一手推动的，分成一组划船是静静分的，而上周末那次约会……就以我表哥、我妈、我大姨的性情来看，至少有六成可能是我家人督促我哥怂恿的，还有四成可能……大概是他觉得单身生活确实需要点调剂，而正好有个女生送上门去，又是他哥们强力牵红线的，应付一下有个交代？ 总之他确实一直很有绅士风度，谦和有度，该照顾女士的地方都有照顾，该聊天的时候尽量不冷场（除非碰上话题终结小能手如我），不该多问的时候也沉默是金，但要说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好感……真的看不出来。 但他今天约我看起来真的是临时起意，他碰到我是偶遇，如果又是我哥怂恿，那么他应该即刻发消息联系我，就算退一万步，因为我没回消息所以他不确定的去制造偶遇，那么他也应该会早点提出来吧？当时在岔路口我都准备自己回去了，他才提起我没回消息的事情，还顺便一路把我送到宿舍楼下……送女生到宿舍楼下的一般都是男朋友吧？ 叶云兮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也没理出什么头绪。倒是最后这个“男朋友”的念头，让她的脸颊又烧红起来。 宿舍里忽然响起了傅饮河的声音：“咦？春天都要过去了，这是发春了？” 叶云兮“啊”了一声，原来她进门就在发呆，打开门就下意识的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接着发呆，根本没注意宿舍里有没有别人，连包都还抱在手里没有放下，一看就是神思不属。 她略羞恼道：“河儿你也学坏了！” 傅饮河打量她：“脸还红着呢。” 叶云兮赶紧捂住脸颊，强行辩解：“天热了嘛！” 周倾微施施然从阳台走进来：“解释就是掩饰……刚才我在阳台上看见凌澜送你回来的，我还喊饮河也一起看了。” 叶云兮放弃挣扎的松开了捂脸的手，给二人各一个白眼，趴到了桌上：“早说嘛我就不用想解释了。” 周倾微姿态优雅的在桌边站定，审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坦白从宽了？” 叶云兮挠了挠头，如实说明道：“其实真没什么好坦白的，我下课回来碰到凌澜，聊了会儿天，然后他忽然约我周末一起出去走一走，我这不是自己也满脑子懵着呢。” 傅饮河好奇问道：“你们聊什么特别的了吗？比如互诉衷肠？” 叶云兮翻了个白眼：“哪有什么衷肠可以诉，除了你们都在的宿舍联谊那次，之后就一起出去看了一场光影剧，吃了顿饭，他一直就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根本看不出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天知道他今天怎么了，说不定等他一回去就后悔了，跟我说周末医院要值班之类的呢。” 傅饮河表情严肃的思考了一下，继续审问：“那除了聊天还发生什么特别的了吗？” 叶云兮刚想否认，脑中忽然闪过那几秒对视，脸颊上刚刚有些褪去的红晕又浮现出来。 傅饮河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的表情点了点头：“看来是有的。” 叶云兮这次没顾上否认，认真回顾了一下。饮河的提醒是有道理的，在那之前两人聊的都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凌澜有哪里怪怪的，就是那之后开始的。 比如明明自己在岔路口准备道别了，却被他打断了，他之前好像从未如此。 又比如他主动问起自己没回消息是有什么事，作为普通熟人而言，这种通常只会得到社交辞令答复还有可能造成对方尴尬的问题是不太可能由凌澜这样的人说出来的。 再比如他的邀约语气几乎是肯定句，这也不太符合他以往的人设。 最后就是那句轻轻带过的关心……呃，这个也许是我的错觉。 总之应该就是那个节点之后就不正常了！ ———— 第四十八章 星云遥遥家何在(加更) 于是叶云兮把那几句“不正常”的简短聊天大略复述了一下，加上自己的分析说给室友们听。 周倾微抱起胳膊，一手托腮，作思索状：“嗯，好像是不太正常。” 傅饮河默默地看了一眼倾微：“说的你好像对‘别人对你有好感’这件事很敏锐似的。” 叶云兮噗嗤笑了出来。 周倾微理直气壮：“我是不敏锐啊，但她自己都一二三四条分析出来了，我还是可以据此作出逻辑判断的嘛。” 傅饮河懒得理她，转头向叶云兮问道：“所以那个节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云兮再次陈述了一遍，包括自己走神思考生死问题的心路历程，反正她们都知道自家小世界的这些事。 傅饮河听罢垂眸沉思了一下，认真的看向一脸期待分析结果的叶云兮：“大概是因为一见钟情……哦，不，再见钟情吧。” 叶云兮顿时就想把脑袋瓜子磕桌板上……自己的或者饮河的。 周倾微纠正道：“他们第三次见了，应该是三见钟情。” 叶云兮：“……”再加上倾微的脑袋瓜子吧。 她并没有想到，或者说她习以为常的自卑让她无法承认，其实饮河说的其实已经几近实情了。 傅饮河无视了她崩塌的表情，继续进行着审问：“那么你喜欢凌澜吗？” 叶云兮张了张嘴，忽然卡住了。 我……喜欢他吗？ 起初是有心动的，即使是因为他的颜值气质，因为表哥拉皮条，因为我妈很看好他……但后来我明白了，心动未必是爱，更何况这份心动里有多少成分是因为自己，又有多少是因为别人，我都没有分清。 后来聊过不少天，也见过两次，他很好，真的很好，但总觉得是礼貌的好，我看不到他的真心。 但即使我看到他的真心，我就能够也放开真心去接受吗？ 我……真的不知道。 她垂下眼眸，掩住了复杂难明的神色。 叶云兮垂眸不语，另两人便也不再打趣她，周倾微耸了耸肩，旋身坐回椅子上，拎起精致的西式复古梳妆镜打理了一下长发，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思考着伸指点了点镜缘，回头问道：“上次镜子练习没做下去，现在我精神挺好，要不再试一次？” 傅饮河正觉得无聊准备开始神游天外，闻言瞬间收回注意力，眼神炯炯：“好啊，我围观你。” 被打断了思路的叶云兮：“……” 她轻叹了一声，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想哪里能想出什么结果，还不如转移一下注意力。 叶云兮在周倾微的注视下自觉地打开了上次那本书，上次她特意标注了书签，轻松转到了镜子练习做法的那一页，转发给周倾微看。 周倾微温习了一遍，闭目少刻，睁眼皱眉道：“还是那个小屋，但从打开门开始，里面就满是白光，再打开房间门，镜子里也是无穷无尽的白光，什么都看不到。”然后她看向了叶云兮。 叶云兮一脸茫然加绝望的回看着她：“这和上次又不同了啊？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问玄君吧？” 幸好这次玄君在线，他回复说：“试试能否调节亮度？” 周倾微依言再试。 紫垣阁主：“调暗了亮度，但镜子里空无一物，连我自己都没有，一片幽暗，像是深渊？” 慕容冷芸：“那……你试着向深渊问话？”她按照自己的唯一经验提议着。 紫垣阁主：“深渊没有任何反应，但我好像觉得它在旋转。” 玄君：“不需要急着交流，就看着任由它变化。” 紫垣阁主：“它……旋转着旋转着，中间就出现了一片光点，然后渐渐变成一片星云，星云越来越大，很快就超出了镜子能显示的范围。我很想进去看看，但进不去。”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忽然表示星云看起来特别美味，她想吃。” 玄君：“替身吃的可能不是星云本身，而是别的东西，就像光球的食谱。” 慕容冷芸：“于是展示给光球看，它倒并不想吃，但它好像想去星云中央，一脸陶醉的跟着星云旋转。” 紫垣阁主：“镜子里的星云增大到一定阶段就停止了，我感觉它想要和我接触，但是它出不来，我也进不去，我越来越焦虑，最后感到窒息，只好退了出来。” 玄君：“不用心急，也不要有预期，你可以试着和替身探讨一下。” 紫垣阁主：“小公主轻声说：星云啊，那是我所向往也是你所向往的东西。她似乎想要去触碰天上的星辰，想和星云融为一体。但她去不了，星云和她的距离似乎是无穷远。” 泰晤士河儿：“我家小萝莉并不想拥有或者融合星云，因为一旦拥有她也就不再是‘海盗’了。她只是想尝尝。” 慕容冷芸：“于是喊我家女孩也来看星云，唔……她和光球一样，也对星云表现出了迷醉呢。” 叶云兮有些迷惑的看着女孩的演示，女孩飞上天去，伸指碰了碰星云，星云缩小到她手掌恰好能托住的比例，她凝神看了会儿，又托起星云放回去，落回到地面上，抬头看天，眼神温柔。 叶云兮疑惑问道：“你也想像小公主一样融入星云吗？” 女孩并未回首，依旧仰首看天，声音清淡却又隐隐浓情：【不想，那不是我的。】 叶云兮歪头：“那你的呢？” 女孩似乎迷茫了一下，而叶云兮收到了一个模糊的共情一闪而过，似乎是一个影像，感觉来自很远的地方。 叶云兮定了定神，又问道：“你觉得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女孩摇头道：【不是，只是你的家。】她是在指叶云兮的表意识，或者说身为“叶云兮”的这个人类。她这句话还有附带信息，她表示小世界只是个暂住地，而现实世界更是与她关联不大。 叶云兮不解，继续试探问道：“那你想回家吗？”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似乎给了一个信息是【尚有未完之事】，叶云兮也不能确定，但女孩也不再回答。 叶云兮摇摇头，在群里陈述着：“……所以难怪她一点都不在乎我家小世界如此简陋呢。” ———— 第四十九章 青之名 泰晤士河儿：“我家也很简陋，而我家小萝莉说：生前死后的一亿年，她漂浮于宇宙，无所谓家。” 叶云兮眨了眨眼，不懂，算了。她又去看光球，光球依然一脸眷恋的看着星云，她便问光球道：“你为什么要镶嵌在星云中间啊？” 光球传来信息：【我应该在那里呀！】 叶云兮逗它：“你不是我的心吗，怎么又变成星云中心了？我等于星云吗？” 光球比比划划。叶云兮没看懂…… 她扶额道：“给我比划个能看懂的好不好？”光球笑着点头。 叶云兮重新从头问道：“好的，那么星云是什么？” 光球便比划了一个星云，然后……它把自己镶在了星云中间，咯咯笑着旋转。 叶云兮：“……”被打败了。 忽然不知道谁传来了一个信息：【那是家。】 叶云兮看看光球又看看女孩，问：“是谁的家呀？”她俩一起点头，又表示不是指倾微家那个星云。 傅饮河家熊萝莉忽然冒出来说：【你家没有倾微家甜！】 女孩的笑容温柔而充满怀念：【嗯，不甜，清淡，就像这青草味。】 女孩微笑着仰望星空，而光球在她胸前蹦跶，试图也摆出一个仰望星空的神色，但摆了半秒钟就绷不住了，咯咯笑着跳起来继续满世界蹦跶。 叶云兮看着她们有些痴了。她忽然发现女孩好美，女孩已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了，穿着浅黄色的抹胸窄袖襦裙，及胸黑发笔直垂落，容颜虽然大体还是叶云兮的模样，但更加柔美无暇，更像是小时候的叶云兮的完美成长版。 叶云兮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初见的小女孩了。叶云兮想了想，给她取个名字吧，既然她这么眷恋青草气息的那个“家”，那么叫她“小青”吗？ 女孩表示了微微拒绝之意，叶云兮收到了她的反馈：她只要“青”这一个字。“一个字吗？有点别扭，不过既然她要，那就叫青吧。”叶云兮自语道。 女孩——现在叫“青”了——青转眸而笑，微微点头，又传来一个信息，叶云兮琢磨了一下，不太确定，似乎是在说，青实际上并不是她的名，算是一个和她或者和她的“家”有关的代号。 叶云兮又揉了揉光球，想着：“那你就叫球球好啦！”球球欢呼着飞了出去。 她笑嘻嘻的看着球球飞跑，欢快的宣布了她家女孩的新名字。 泰晤士河儿：“也问了问小萝莉的名字，她表示才不要这种庸俗的东西，名字只是别人贴给她的标签。” 紫垣阁主：“也问了问小公主，她传递给我一个外语单词，但解码失败……似乎是个和星云相关的词，而且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依然对你家星云念念不忘，并且试图到你家小世界去吃一口！表意识拉不住她……” 紫垣阁主：“咦，说起我家小世界，刚才那一瞬，我忽然看见它从玻璃墙空间变成了雪山顶，小公主站在山顶吹着风，她觉得有点凉，但拒绝加外套，只是仰望着星云。” 慕容冷芸：“咦，你家小公主何时能接触空气了？” 紫垣阁主：“好像就是昨天御姐在你家小世界有所感悟之后，之所以是雪山顶也是因为那里空气稀薄，她还可以接受，至于正常的空气……小公主说：当她能够化身风和空气的时候，就能接纳御姐的信息场了。” 泰晤士河儿：“风和空气是什么？” 紫垣阁主：“我也不知道。但她说，化身风和空气是第一步蜕变，还有一个我不明白的第二步蜕变，当第二步完成，我就可以融化静静的小黑屋了。” 泰晤士河儿：“不愧是圣女紫垣！” 紫垣阁主：“小公主忽然说：你要成为圣洁之人，就必须让自己无懈可击，你必须足够漂亮、足够有才华、足够富裕、足够有地位、姿态足够高尚、行为足够淡泊。所以你不愿接受真正的现实，因为那意味着你就不是无懈可击了。” 慕容冷芸：“可是你为什么要成为圣女呢？” 紫垣阁主：“因为我要传播我的思想，我认为我的价值在于我‘独一无二’，我想要让别人意识到这一点。” 玄君：“典型的传教心态，当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认知不正确的时候，表意识会特别想要传播自己的思想，试图以说服更多人认同来证明这个认知是正确的。” 泰晤士河儿：“这个心态出乎意料的小市民。” 玄君：“试图说服和洗脑别人的人，心态拆解到最后大多如此。” 慕容冷芸：“所以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独一无二？” 紫垣阁主：“我是觉得我的人格独一无二，但为什么想要证明……小公主说：因为你对世俗感到愤怒。他们以没有恶意的举动违背你的意愿，以没有恶意的言语蒙蔽你的认知。你感受不到恶意，但你感到不甘。” 慕容冷芸：“啊，如此熟悉的‘我这是为你好’呢……”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他们太正确了，所以为了反抗，你只能不正确。而若你发泄愤怒，就会被公认的归类为无理取闹，那只能令你更加愤怒。” 慕容冷芸：“难怪你喜欢辩论，也难怪你如此奇葩。” 玄君：“但辩论终究是无益的，只是在拒绝承认事实。况且，她试图说服别人，别人就真的会被说服吗？徒费口舌罢了，对人对己都无益处。而收益率极低的辩论心又会让人加十倍的愤怒。” 慕容冷芸：“是啊，承认事实是处理情绪的第一反省。——我把这句话记在了备忘录开头，但要做到真的是很不容易，而且很多时候自己很难找出那份‘未承认的事实’，好几次都是我家女孩……青提醒我的。不过确实奇妙，当我承认了那个‘事实’，各种情绪就会烈阳融雪一般消失掉。” 玄君：“就算没有替身，也是可以练习自己找到那个事实的，但首先要做到不辩论，因为大部分人很多时候都并没有真的意识到自己是在‘说服’别人。比如刚才的那句‘我这是为你好’，就是犯到辩论心的一个常用借口。” ———— 第五十章 山道蜿蜒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因为你觉得善意是危险的，所以你选择用冷漠应对所有善意。而王不留行是你父母形象的投影，你把对父母的感情全部投射到了王不留行身上，以便在现实中对父母保持冷漠。这……？！表意识感到三观都毁了！” 慕容冷芸：“不，等等……王不留行？那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二次元人物吗？” 泰晤士河儿：“感到无法直视王不留行了！” 玄君：“所以你对他是对父母的爱？” 慕容冷芸：“说起来那个人物确实是很有护犊之心，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所以说是不是有倾微的追求者要窃喜了？ 紫垣阁主：“好吧，这倒是正好能解释为什么我脑内的王不留行的形象是完全去性别化的，而且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有愧疚感了……总之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会儿。” 叶云兮转头看去，周倾微正蹙着眉关掉光屏，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向阳台。 叶云兮收回目光，耸了耸肩，却也忽然叹了口气。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些被世界违拗的、但自己不甘接受的理由吧？天之骄女般的倾微亦如此。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无论自以为多么了解另一个人，哪怕彼此是亲密的至亲至爱，也终究无法真正体会到另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甚至是那个人自身都未必清楚察觉到的潜意识的意愿吧？ 但每个人终究都会有那样一种心底的呼声，让他不愿，让他不甘，让他反抗，让他独立。也或许，直至他无力反抗、失去勇气。 在一个人被他人的意愿覆盖和压抑的过程中，在他反抗或者隐忍的过程中，他或许会扭曲，或许会走向畸形的路途，或许会发泄为恶意，或许最终他自己都已经忘记，自己曾经的初衷并非如此。 有太多太多的人，就这样迷失了初心，沉浮于滔滔浊流，再也找不回原本的自己。 ———— 周六上午，文成山。 今天虽然不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夏日里若要出行，多云便是再好不过了。 昨天看过了天气预报，二人便敲定了今天的第二次约会，地点定在了距学校二十分钟地铁直达的文成山。 宁城地处丘陵地带，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崇山峻岭，说是山，其实不过是几百米高的丘陵，正适合周末休闲。 文成山只是个小景点，虽是周末，倒也并无太多游客，大多是些周边居民，多见的是爬山锻炼身体的中老年人，或是拖家带口呼吸新鲜空气的一家老小，叶云兮一路看见了好几个背着大孩子的爸爸和抱着小朋友的妈妈，不禁投以钦佩的目光。 毕竟她自己体质弱渣、体力废柴，尽管背着的双肩包一早就被凌澜接过，但她才爬了半山腰，就已经累得走不动了，脸颊通红，鬓角湿透，运动服外套已经扎在了腰上，t恤后背也已经浸湿到微微透明。 叶云兮一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一边偷偷瞥了一眼凌澜。虽然多背了一个包，但他也不过微微有点气喘，身姿挺拔，看起来还是平常的样子。 凌澜也随之停步，看了看她，便从包里拎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她。 叶云兮道了谢，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虽然她平日并不喝冷水，但实在热起来，倒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只是把水放回去的时候，她看见凌澜若无其事的又背上了她装了一大包各种零食的背包，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她擦了擦汗，小声问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背吧？” 凌澜瞥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一闪而逝，叶云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便听见他清冷的声音简洁的说：“不用，你自己跟上就好。” 叶云兮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烧，好在刚才爬山爬热了，反正也看不出来更红一点。只是……自己真的是抽风了吧！明知道自己是个运动废柴，为什么还要答应一起出来爬山啊！这下子所有狼狈模样都让他看尽了吧！刚才他那个迷之笑容是在嘲笑我吧！ 凌澜侧身仰望了片刻，又低头翻了一下地图，向她说道：“前面不远就到半山腰了，有个亭子歇脚。” 叶云兮精神一振，直起腰来，也仰望了一下，果然有个掩映在树木中的亭阁一角，她一边用手扇风一边笑道：“太好了，那就上去再休息吧。” 凌澜看着她笑了笑，二人便继续转身上山。 十几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叶云兮终于扶到了亭子的木柱，顾不上其他，先挪动到正对面柱子边的空处坐下，摘下遮阳帽给自己扇风，汗湿的鬓角略有些凌乱的贴在脸侧。 她面前忽然出现了大半瓶水，是自己刚才喝过那瓶，她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沿着那只大手向上看去，凌澜微微勾了下嘴角，又似乎根本就没笑。 叶云兮仰头看着他扫视了一圈亭子，也随之望去，虽然游客并不多，但小小的亭子一圈也没有多大地方，歇脚的众人三三两两坐着，除了她自己身边还有点空位，便只有隔着好几人的侧面还有一人空位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一个人似乎有点挤了，她又瞥了一眼对面，“他大概会坐那边去吧？唔，可是有点远……”她赶紧收敛了念头。 凌澜扫视完毕，却低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空位。她有点懵的眨了眨眼，和他对视了两秒，忽然明白过来，轻轻“啊”了一声，往边上靠了靠，给他让出一块地方来。 “还好脸本来就烧着……”她默默自语，努力不去想紧贴着她坐下的男生，以及透过衣服传来的热度。 休息了几分钟，喝了几口水，叶云兮终于喘匀了气，脸上的热度也退了下去，她侧头看了看亭子外，她坐的方位恰是山道外侧，左侧是山脚，右侧是山巅。 她索性站起来，转身趴在栏杆上左右张望，试图比较出已爬的山路和剩下的山路哪一段更短，但怎么看……两边都还是差不多啊！ ———— 第五十一章 穷则独善其身 叶云兮苦着脸转回身，没注意及腰的马尾发梢随着她的动作在凌澜肩头扫过了几次。 只是当她的目光掠过凌澜，瞥见他似乎正在微微笑着看她的表情，她慢半拍的过了一下脑子，又迟疑的再转眼去看他，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正在仰头喝水，仿佛刚才只是她看错了。 凌澜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放下瓶子，转头平静问道：“休息好了？” 叶云兮赶紧摆手道：“不不不，还没有，我还要再休息会儿！”赶紧低头抓紧时间再给自己捶几下腿，歇了这会儿还在微微发颤呢。 凌澜的目光也随之下移，停顿了一下又转开，说：“如果累了，就不要爬上去了，直接下山吧。” 叶云兮下意识反对说：“那怎么行？说好要上山野营，你看我还带了那么多吃的……”她抬起头想拿双肩包证明，却忽然意识到双肩包一直在凌澜那里，动作顿住，声音也不由得弱了些许，“……你都帮我背上半山腰了，不背上去吃掉也太浪费了……而且你看起来也不累……” 凌澜转头看她，神色似乎略有诧异的说：“这有什么浪费的？但你看起来很累啊。”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爬上去一起吃啊。”叶云兮心想，微微缩了下脖子，越发小声的说：“我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凌澜打量了她一下，叶云兮本以为他会再劝，他却收回目光道：“你决定就好，上山或者下山都可以。” 叶云兮愣了愣，这不是她预期的反应呢，他是不是因为她的执拗生气了？她胡乱猜测着，心里微微有些忐忑，偷眼打量他的神情，却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确切说还是一如往常没什么表情。 她也只好不再看他，微微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可是我在期待他说什么呢？他尊重我的选择，这不好吗？我希望他替我做决定吗？还是说，我只是希望他多关心我几句呢？” 青的声音忽然响起：【那么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叶云兮微微走神了一瞬。 本来说好是来爬山的，凌澜看起来一点都不累，爬到山顶肯定没问题，我们也准备好了零食和饮料，那么我当然应该克服疲劳爬上去啊，怎么能拖累他半途就陪我下山呢？而且他都已经在为了我着想了，我不是更应该鼓舞精神回报他的好意吗？ 似乎……在我的惯性中，我应该是听别人的指挥，照顾别人的需求，如果我的需求和别人不一致，我应该选择退让，不应该去麻烦别人。 青怜惜的看着她：【当你整个思绪都在考虑别人的时候，你想过自己了吗？】 叶云兮怔怔的想着：“‘我’吗？我有什么重要……”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个空腔，不知道缺少了些什么，没有任何温度和活气，她的想法在那个空腔之中回荡着，坠落着，渐渐轻不可闻。 青轻叹道：【‘你’是最重要的啊，无人能及的重要。】 叶云兮觉得从那个空腔中泛出无尽的酸涩，将要冲出眼眶，她赶紧掩饰着用纸巾拭干，装作是在擦汗。 青转回她之前没理清楚的思路：【你试图说服他不要管你，是因为你觉得‘照顾自己的需求’是不对的，你想在他人眼中做一个无私的好人，所以你努力掩饰自己疲累身体的需求，你一直在表演。】 叶云兮下意识反问道：“无私有什么不对吗？” 青伸手隔空轻抚那个不知名的空腔：【你连‘自己’都没有，谈何无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尚未有‘身’，谈何‘天下’？】 叶云兮闭了一下眼睛，眼睫微颤，心中的空洞感似乎扩大到了整个世界，又在青的轻抚下慢慢收敛。她忽然有些难过的想到：“我连‘自己’都没有，又谈何爱人？” 青叹息着：【你不仅不敢面对自己的需求，还不敢面对他对你的照顾，你害怕那只是你的错觉，只是你自作多情，你想接近，又害怕接近。】 叶云兮怔怔听着，无从反驳，她思路混乱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说：“可是他也没有继续坚持啊。” 青直言道：【你自己如此矛盾，所以指望他人替你做决定，但你真的想要他人加予你的决定吗？你想要他的坚持，只是想要那份被爱护的自我满足，但那不是你真心想要的，所以你也无法真的得到。】 叶云兮下意识辩驳道：“难道我真心想要的，就能真的得到？” 出乎意料的，青在她疑问的瞬间便反馈了答案：【当然。】 叶云兮愕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此刻凌澜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她的自省：“继续走吧？”她睁眼侧头，看见凌澜的询问眼神，她心中尚且浑噩着刚才和青的问答，便只是下意识点点头，眼神飘忽的戴好遮阳帽，举步上山。 凌澜微微挑眉的看着她走向上山道，也并不再多言，背起双肩包跟上。 叶云兮脚步机械的爬了一小段台阶，直到再次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才猛然醒悟，意识到又在继续上山了。刚才她神思恍惚，便下意识继续了之前的选择，拒绝了凌澜的好意。她心中忐忑的偷眼看他，却正好撞上凌澜清澈的目光。 “还好还好，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叶云兮偷偷松了口气。 凌澜看见了她的表现，虽一言未发，但若有所思。 叶云兮尽快休息了一下，不好意思太耽搁行程，便打起精神，装作休息好了的模样，语气轻快的和凌澜说：“好了，我们走吧！” 凌澜把水瓶放回包里，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奇异，忽然向她伸出一只手，邀请似的说：“我拉你吧？”却又似是肯定句的语气，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样快些。” 叶云兮“啊”了一声，下意识的把手往后背藏，刚动了一下，忽然想到上次校园偶遇时自己后退一步他的反应，动作顿时僵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青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微微揶揄笑意：【你希望他照顾你，你其实也很高兴他尊重你的决定，他这两点都没有违背，那你又为什么仍然想要拒绝？为了坚持维护最后的要强吗？】 ———— 第五十二章 相携而行 叶云兮默默答道：“我……也许真的是吧。”她咬了咬下唇，低着头，把柔软微汗的纤手放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里。 凌澜微微一笑，拉着她继续爬台阶，借着这一份力，她也真的轻松了些许。 叶云兮沉默着努力跟上，忽然又在心中问青：“我是不是总是在做一些无谓的愚蠢的坚持？” 青淡然道：“每种选择都有其原因，谈不上无谓或是愚蠢，无谓的只是你被自己束缚，画地成牢。” 叶云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仰起头看着前面的男生背影，他后背上的汗渍也在慢慢扩大，叶云兮一路看得分明，却无能为力，羞于自己成为一个拖累，又窃喜于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前行。 她忽然觉得这仿佛是她和他的道路的一个缩影，他足够优秀，一马当先，而她……即使也希望能紧随在后，即使倔强的不肯回头，却又还是成为了他的拖累。 “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继续了？”她的脚步也随着心事沉重下来。 凌澜感觉手上拉力变大，止步回首，问道：“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叶云兮仰首看他，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停下脚步顺势抽回了手。 凌澜并未在意的拿出水瓶喝了口水，又看了看地图，指给她看：“只还剩六分之一的路程了，这次休息好，我们可以一鼓作气的爬上去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我也有点饿了，爬到山顶就可以吃午饭了。” 叶云兮抱着水瓶，沉默听着，忽然小小声的说：“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凌澜投来诧异的眼神：“女生缺乏锻炼很常见啊，不像我天天在医院里跑来跑去，如果要上手术一站半天也是常事，当然要比你体力好些才对。” 叶云兮飞快的瞥了一眼他开始汗湿的衣服：“可是你拉着我很费劲吧？” 凌澜用手给自己扇了几下风，并不在意的答道：“还好吧，一起出来玩，当然是要彼此照顾一下，你看你不是还准备了零食吗？”说着他忽然眼神一亮，“对哦，我们现在吃一点吧？补充一下能量。” 叶云兮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或许是他的不介意，也或许是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能做点什么。她笑起来，主动帮他取下双肩包，翻找零食给他挑选，凌澜拿了一袋饼干，拆开分吃了半包，又放回包里。 凌澜背好包，再次向她伸出手来：“那就一鼓作气爬上山顶吧？” 叶云兮拉住他的手。好啊，若你也愿意，我或许做不了太多，但也会尽我所能，和你一起前行。 ———— 当他们爬到山顶的那一刻，太阳忽然从云层后面露出脸来，照耀在流着汗的两张年轻面容上。他们相视一笑，在这夏日烈阳下，灿然生花。 叶云兮喘了口气，欢呼道：“终于爬上来啦！差点就要累死了！” 凌澜好笑的看着她说：“确实很不容易，你这体力确实不太行。” 叶云兮吐了下舌头，说：“是啊，我可是八百米都跑不下来的体力，还好我们体育达标只要求五分钟之内，我后半程都是靠走的……这次辛苦你啦！” 凌澜点点头，附和道：“你需要锻炼，要不经常来爬爬山吧？” 叶云兮大惊摆手道：“不不不！体育达标我已经考完了，我选择弱渣的活着！” 凌澜神色不动的说：“我可以拉你。” 叶云兮忽然后知后觉的红了耳根，她悄悄握了下拳，似乎还留着那只大手的触感。 但她也是真的不想再爬山了，她从小就是体育差生，一路摸爬滚打勉强过关，大学体育八百米4分56秒，五十米10秒，立定跳远1.4米，体育老师看着她一米七的身高和一双长腿，不敢置信的破例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结果并无二致，她只能讪笑。幸好达标标准十分之宽松，是个正常人都能通过。 叶云兮报以求饶的眼神：“求放过，下次……还是去看光影剧吧，好不好？” 凌澜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又飞快恢复原状，点点头：“那好吧，下次去看光影剧吧。” 叶云兮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飞快转移视线东张西望，却又忽然后知后觉：“咦，我好像被套进去了？这人……是故意的吧？怎么觉得他似乎开始暴露本性了呢？” 她装作无意般扫过凌澜的表情，见他还是一派淡定，却忽然觉得有点窃喜，“无论如何，观察一下本性似乎也很有趣呢，至于下次约会……也挺好。”她低头轻笑。 二人在路边说了几句话，喘匀了气，叶云兮便振奋起了精神，开始寻找打地铺野餐的地方。 凌澜抱臂跟随在后，看着女生的马尾随着她的东张西望在背后扫来扫去，忽而回头笑容灿烂的和他说些什么。 “那边草坪怎么样？但出太阳了，会有点晒诶。” “这边有树荫，可惜已经有人占了，啊，还是来晚了呢，都怪我爬的太慢了。” “咦，我闻到了烧烤香味，我们去看看吧？” 凌澜其实还未回答什么，就已经被她一路招呼着“走啊，这边”走向摊位了。 “你想吃什么呀？”叶云兮看见了食物，目光闪亮的看向凌澜，却又紧接着收敛起欣喜，微微懊恼的说，“啊，你是医学生，大概会很注意卫生吧，这种烧烤路边摊……” “来两串烤鱿鱼吧，你想吃什么？”凌澜打断了她的懊恼，打开手环的付款功能。 “诶？好啊，那我要烤肠和臭豆腐！”叶云兮小心的瞥了他一眼，确认他是真的愿意吃，又微微有些忐忑的思考了一下要不要付自己的一份钱，就看见他已经付完钱了。 接过一小纸盒臭豆腐，道了谢，叶云兮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哇，吃臭豆腐……形象是不是都没有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凌澜，但他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倒也并不嫌恶的样子，才轻轻松了口气，为难的看了一眼手上捧着的臭豆腐，不吃似乎显得浪费，吃吧……不会把他薰跑吧？ 她内心挣扎了一下，臭豆腐的香味格外诱人呢，饿了……算了，吃吧，等下多喝点水漱漱口。 “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淑女形象的啦，我又不是倾微，今天份儿的形象在山道上就已经败光了啦。”她自暴自弃的戳起一块臭豆腐咬了一口，开心的眯了眯眼睛。 ———— 第五十三章 山顶野餐 二人边走边啃完了烧烤，顺便也终于找到了适合野餐的树荫，幸而也是刚刚出太阳，树荫宝地尚未被抢占一空。 叶云兮从双肩包里拿出野餐布，在草地上铺好，四角压上重物，便一下子躺平在上面，幸福的舒展了一下四肢，缓解着爬山的疲累。 她伸了个懒腰，从头脑空白中缓过来，才忽然想起来野餐布就这么大，她躺着可就没有凌澜的空间了，赶紧侧身支肘坐起来，讪笑着屈膝挪到一侧，仰头招呼道：“来坐啊，我们可以拆零食吃午饭啦。” 凌澜已经把双肩包放在野餐布上，自己抱臂斜倚在树干上，微微低头的看着她，俊美面容上似乎有些笑意，又似乎只是映着枝叶间漏下的星点阳光有些灿烂迷蒙的错觉。 一站一坐间对视的二人，犹如一张青春画卷。 凌澜点点头坐下，二人之间隔了个双肩包的距离，叶云兮抱着包，一边念着名称一边把各种零食从包里掏出来，再分门别类的在野餐布上整齐放好，在二人之间排成一条长龙，最后把饮料分两份放在二人手边，拿空的书包压在野餐布一角，这才满意的看了一眼摆好的阵型。 她也是强迫症晚期很久了。 放好东西，她忽然又有些忐忑的问道：“我之前问你喜欢吃什么零食，你只说随便，我就各种都买了点，也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凌澜随意的看了看，拿过了一盒薯片打开，一边说着：“没关系，有的吃我就吃。” 叶云兮“哦”了一声，心想：“他好像不太挑食？”便也挑选起自己爱吃的零食来。 她现在还不知道，以后会因为凌澜的这句话和他生多少闷气呢。 叶云兮不确定凌澜喜欢吃什么，每拆一份零食就留一半问他要不要吃，拆了两三种之后……她自己饱了。 她把胳膊肘架在膝盖上托着腮，幽怨的看着还剩一大半的零食，凌澜看了她一眼，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勾了勾嘴角，问道：“吃饱了？看你上次的食量好像不止这点啊？” 叶云兮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也不是很饱，但我吃零食的食量就这么点，就感觉已经吃到嗓子眼了。”她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锁骨处。 凌澜瞥了一眼，纠正道：“那还没到嗓子眼，还在食道。” 叶云兮鼓起脸颊：“……请意会！” 凌澜难得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饼干袋子，状似随意的问道：“既然吃零食吃不饱，那再去买点别的吃的吧？” 叶云兮赶紧摆手道：“不要啦，爬山就是要搭配野餐才合理啊。” 凌澜配合的点了点头：“那现在野餐吃过了，我们去买点别的吃吧？” 叶云兮眨了眨眼：“咦？这样说的话好像也可以哦……”她扫了一眼还剩大半的零食，为难道，“可是还剩这么多，还要你再背下去……” 凌澜随意的说：“开过袋子不想吃的就扔掉吧。” 叶云兮皱起鼻子，不舍的犹豫着：“好浪费……” 凌澜拿起几个开过的袋子，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大垃圾袋里，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些零食打开了放半天就不好吃了，看你的食量也不像是下山途中就能把这些都吃掉的样子。” 叶云兮只好承认道：“是啊，我肯定吃不下这么多了，可是……诶诶，等等，这个我喜欢，给我留着吧！”她从凌澜手里抢救下了最后一包开过的零食。 凌澜便也随她抢去，不顾她不舍的目光，自顾清理掉了开过的零食们，再起身拎起大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 叶云兮把没开的零食放回包里，再把开过的那袋折起来小心的放在侧面，以防洒落，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确实不方便留下太多开过的零食。 收拾完场地，叶云兮戴好遮阳帽，把帽扣扣在马尾下方固定好，凌澜也背上双肩包，一边闲聊一边在山顶溜达，果然找到了不大的快餐小店。 凌澜点了份快餐，叶云兮已经不饿了，只点了一碗粥，抱在手上喝着，感受着满肚子乱七八糟的零食终于被粥压了下去，舒服的轻轻叹了口气。 她看着凌澜又吃掉了一份正常量的快餐，有些抱歉的自责道：“看来你吃零食是真的吃不饱啊，早知道就不拉着你陪我野餐玩了。” 凌澜放下空碗，语气平淡的应道：“没什么，我平时也吃零食，只是今天爬山比较饿，才吃的多些。” 叶云兮仍在小声说着：“之前问你喜欢吃什么你都说随便，我都没意识到……还让你一路背上来……” 凌澜摇了摇头说：“也没多重，这不是吃饱了吗，别多想了。”便率先起身出门。 叶云兮不敢多说的闷着头跟上，有些沮丧，在心里闷闷的问青：“我好像是蠢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做对……” 青歪着头看她：【你是在委屈自己的准备没有获得认可而已呀。】 叶云兮懵住：“啊？我是在自责呀，我不是……” 青坐在小世界草地上的石桌边，一手支肘托腮，神色认真的看着她，顺滑的黑发倾斜着铺开，垂落在窄袖襦裙的袖口上。 叶云兮说不下去了，她意识到自以为的“自责”多半是有什么不对。 她默默想了想，终于承认道：“好吧，我确实是希望凌澜夸我准备的不错——哪怕我事实上准备的确实不够好，我也希望得到这样一份安慰。” 她回顾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沮丧的补充道：“而当我说‘之前问你喜欢吃什么你都说随便’的时候，只是在试图推卸责任而已。” 她有些懊恼又不甘的想着：“可是我真的有尽力准备啊，我特意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就怕不合他口味……” 青轻轻点了点头：【正是因为你太过‘努力’了，才特别想要获得认可呀。】 叶云兮眨了眨眼，茫然应道：“难道我应该不认真准备吗？” 青摇头：【不是这个方向哟。你太过在意他的需求，但你其实不知道他的需求，那你就应该承认事实，放下掌控好一切进展的想法，好好照顾自己的需求，这样你就不会对外求认可，也不会因为他的反应不符合你的预期而不满。】 ———— 第五十四章 隐蔽的掌控欲 叶云兮明白了，当然，只要她能清晰接受到青的信息，也就意味着这是她能够理解的。她缺乏的不是对这个解释的理解能力，而是缺乏这个思路。 又或者说，她作为表意识有时候并不太想承认事实，因为一叶障目会让她觉得好受些——“我尽力了，对方没有表达清楚需求是他的错，我还可以表现一下委屈和自责，以证明我是无辜且善解人意的。” 承认事实很多时候都并不那么好受，“自我”的那些浮夸的泡沫被一手抹去，展现出并不梦幻完美、清白无辜的真实，感受到“自我”的无能和失措，或许真的会很想再赶紧拉上一块遮羞布吧？ 不过叶云兮倒是渐渐有些喜欢这种感觉，随着承认事实，浮夸的情绪破碎消失，虽然“自我感觉”并不好，但真的会觉得踏实和安心呢。 更何况有青的存在，除非表意识屏蔽掉意识世界的一切，否则想要一叶障目也会被无情点破呢。 青带着笑意看着自家表意识的反省，顺便补了一刀：【你的强迫症也是一种对外掌控欲啦，内心有多么无措，对外就有多么想要掌控呢。】 叶云兮：“……”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呢。 虽然其实这种感觉也不错啦。 她忍不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落入了身侧凌澜的眼里和心里。 本来她在“发呆”的时候是开启了自动跟随凌澜的模式的，只是已经走出小店好远了，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凌澜也就缓下步伐打量她。 忽然失去自动跟随对象的叶云兮也茫然停住，歪头好奇的看向凌澜，嘴角犹带一丝笑意。 凌澜轻咳一声，状似随意的问道：“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叶云兮眨了眨眼，想：“咦，有什么有趣？”她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刚才的自省，“他好像对我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但是我好像……没什么能说的呀？总不能说因为我之前太过在意你的喜好，所以自己不太高兴，而现在想通了……这完全没法说出口啦！” 她缩了缩脖子，讪笑一下，又赶紧敛住，露出一个合理正常的笑容，答道：“没什么呀……就是吃饱了挺开心。” 凌澜多看了她几眼，一直看到她有点心虚，才接口道：“你不就喝了一碗粥？” 叶云兮强行解释：“嗯……我喜欢喝粥呀，喝下去胃就舒服多了。”这也算实情啦。她心虚的想。 凌澜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点点头：“那我们现在是立刻下山还是再逛一逛？” 叶云兮看了一眼时间，中午一点，又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好，气温比上午提升了一小截，正蒸得人昏昏欲睡呢。她想着就不禁打了个哈欠，赶紧伸手掩口。 凌澜便点头道：“那就休息会儿吧，刚才野餐的树下？” 叶云兮困意上涌，顺从的点点头，跟着他回到树下，幸而这会儿不少人已经吃完离开了，他们的那块“宝地”仍空着。 铺好野餐布，叶云兮屈膝支颐坐着，就迷迷糊糊的瞌睡起来，终于身子一歪，靠到了不知何时端坐在侧的挺拔身形上。 ———— “醒醒，天阴了，可以下山了。” 叶云兮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伸手揉了揉脖子，歪的有些僵硬了呢。 “……咦？哎呀！”她终于意识到刚才一直靠在凌澜肩头睡着，惊得一跳，红晕迅速窜上了脸颊，她无措的摆摆手，“我……刚才……”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凌澜也活动了一下肩膀，和女生对比鲜明的一脸淡定：“你睡着睡着歪倒了，借你靠一下，不用谢。” 叶云兮的动作僵住了一下：“呃，谢……”咦，他替我都说完了，我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凌澜弯了弯唇，笑了。 叶云兮看呆了一瞬。 凌澜很快敛起了笑容，抬头看了看天色：“运气不错，天气又转阴了，正好可以下山，免得太晒。” 叶云兮如梦初醒，慌忙点了点头。 休息好了的叶云兮精神饱满，下山路上一路未停，尚有余力和凌澜说说笑笑。 一路行至山脚下，眼看就要到地铁站了，她略有些不舍的放慢了脚步。 凌澜察觉到，转头问道：“累了？” 她下意识想要否认，又停住，迟疑着左右张望了一下，山脚下多是些小饭店和特产店，实在也没什么可停留的地方，只好说道：“还好啦，回去吧，这时间地铁上大概会有座位的。” 地铁很快就到了，也确实有座位。 二十分钟很快就到站了，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双腿的肌肉酸痛反而更严重了，叶云兮站起来的时候都不禁“嘶”了一声，皱起眉头。 凌澜扶了她一下，下了车，问道：“还能走吧？” 叶云兮不想显得太娇弱了，赶紧点头道：“我没事，只是腿酸，刚站起来有点不适应，走几步就好啦。”不过本来还有点不舍的想去别处逛逛呢，看起来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她略有点蔫，有些不舍又确实累了，便慢慢挪步着由凌澜送到宿舍楼下。 接过凌澜还回来的双肩包，她道了谢，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凌澜笑了一下：“我可不能进女生宿舍，你得自己走回去了，或者要不你喊个室友下来接你？” 叶云兮失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又没有残疾，不过下次真的不想再去爬山了啊。” 凌澜点头：“下次换个项目。” 叶云兮声音忽然弱下去：“可是快放假了，你不要回家吗？” 凌澜答道：“我已经没有寒暑假了啊，毕业了就直接要去医院上班了。” 叶云兮“啊”了一声：“是哦，上次你还说要准备毕业答辩，我是不是耽搁你时间了？” 凌澜神色认真的答道：“有张有弛也是必要的。” 叶云兮松了口气：“哦。”她想了想，小声问道，“那到时候我可以去听你的答辩吗？” 凌澜有些意外的挑眉道：“没什么不可以，答辩本来就欢迎同学们来听，只是你不会觉得枯燥吗？” 叶云兮歪头想了想：“肯定是听不懂的啦，我就是去感受一下流程和氛围而已。”其实是觉得他答辩一定会很帅啊。 ———— 第五十五章 比较的天平 凌澜认真的解释道：“专业差太多，而且博士论文答辩，就算我尽量讲得深入浅出，你大概也是不会听懂的，以后你读研了，也会有很多机会听本专业的师兄师姐答辩的。” 叶云兮：“……”这就是学霸的气场吧。 她闷闷的扁了一下嘴，带着一丝自己也并未察觉的撒娇：“那就不去听了吧。” 凌澜正色道：“那下次的项目改成一起准备毕业答辩和毕业论文吧。” 叶云兮眨了眨眼：“咦？” 凌澜挑眉：“你的毕业论文还没完成定稿吧？学校统一的本科毕业论文提交时限似乎就还有十天左右了吧，和我答辩时间差不多，正好一起准备？” 叶云兮：“……”果然我的拖延症晚期还是说漏嘴了啊。 她缩了一下肩膀，讪笑道：“那……好吧。” 凌澜点点头，说：“回去吧，好好休息。” 叶云兮点头，和凌澜道了别，略艰难的慢慢爬上楼前台阶，挪进了悬梯。 凌澜在原地看着悬梯关上门，才转身离去。 ———— 女生宿舍。 叶云兮挪进宿舍，扑到自己椅子上瘫倒，长叹了一声：“终于爬回来了。” 宿舍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叶云兮忽然感觉后脑一凉，扭头看去，面对室友们八卦的眼神缩了缩脖子，讪笑一声：“诶嘿嘿，大家下午好啊。” 周倾微支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直到看得她头皮发麻，才点点头问道：“约会回来了？看起来很累啊？” 叶云兮避重就轻的答道：“是啊，爬山回来了，好累，对了，我这里还有好多没吃完的零食，你们吃吗？” 她赶紧低头打开背包掏零食出来试图收买室友，却先摸到了她抢救下来的唯一一包开封的零食，她拿在手上愣了愣，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没吃就背回来了，不由得露出一个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窃笑，被目光炯炯的室友们尽数看在眼里。 傅饮河也点点头，评价道：“看起来不错。”不知道在说约会还是零食。 吴静略微失落的笑了笑，走过去拿了点零食，一边帮忙分给另外两人，一边故意吆喝着：“发狗粮啦，新鲜的单身狗粮，品质保证，人人有份。” 周倾微潇洒的接过：“好吧，这狗粮我吃了。” 傅饮河摸摸肚子：“有点饱。” 叶云兮佯做羞恼：“爱吃不吃啦！” 她低头把背包里的零食都拿出来放满一桌，呆呆的看了看“海量”的零食，自己吃零食是真的很慢啊…… 她偷偷把那包拆过封的零食收好，扭头讨好笑道：“好像之前买太多了，再帮忙吃掉点呗？” ———— 周六晚上。 下午分零食的后果是大家都填饱了肚子，没人出去吃晚饭，除了中午就啃了一肚子零食的叶云兮，但偏偏她挪动艰难，只好同样以零食果腹了。 叶云兮把自己洗刷干净，吹干长发，艰难的爬上床靠着，放松了酸痛的双腿，这才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忽然她的手环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不出意料的是周末定时通话的妈妈。 她戴上耳麦，顺便关上床幕，开了隔音，才打开了视频，叫了声“妈妈”。 妈妈依然是标准的带着矜持的慈和微笑，大约和说话气质一样，属于职业习惯吧。 叶云兮和妈妈进行了职业习惯式的标准嘘寒问暖对答，默默等待妈妈进入正题，今天不知道是催学业还是催恋爱呢？ 妈妈微笑道：“已经上床了啊？” 叶云兮不动声色：“嗯，出了趟门一身汗，没事了就赶紧洗澡上床啦。” 妈妈的笑容似乎变得热情了一点：“哦？和谁一起出去的啊？” 叶云兮内心叹了口气，妈妈果然又是得到情报了吧？逃不过去，只好如实答道：“凌澜啊，一起爬山的，累死了，现在腿还酸呢。”她试图用身体状况引开妈妈的注意力。 妈妈果然又关心了两句：“哦，那你自己按摩按摩，泡泡热水，好好休息啊。” 叶云兮点头如小鸡啄米，又努力多扯了几句身体。 但妈妈终究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你们处的怎么样啊？” 叶云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说：“就……还好吧，他还帮我背包，挺好的。” 妈妈欣慰的笑了笑，又叮嘱道：“出门玩要记得化妆啊，不要总是素面朝天的，给人家留个好印象……还有，要防晒，你皮肤像我，会晒出斑的……还有，穿漂亮点啊，对了，我给你买了几件新裙子和新凉鞋，等你回来试一试，再去给你买点好首饰，别总是戴你自己买着玩的那些，上不得台面……” 叶云兮一条条听着，头皮发麻，只好应着：“嗯……好……会的……哎呀爬山穿什么漂亮衣服……好吧……” 妈妈教育了半晌，尽兴了，才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叶云兮有气无力的答道：“反正这周末我是走不动了，下周末估计要赶毕业论文……” 妈妈口吻遗憾：“好吧，那你忙吧，反正也快毕业放假了。谈恋爱固然重要，可千万不能耽误学习啊，你一向拖拉，毕业论文是大事，你这次可千万别拖了啊，早点写完，好好找老师多改几遍，毕竟你这个选题和研究生方向相关的，别还没入学就给导师留个坏印象……” 叶云兮状似诚恳的继续一一应下，直到妈妈挂断了通话，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靠到枕头上。 她脑中回荡着刚才妈妈的话，微微有些落寞。 自当年那次短暂的恋情之后，这大约还是妈妈第一次对她的情感问题如此关心吧？只是态度是截然相反的。 当然，即使是从她自己的眼光看来，凌澜也确实比当年的文青同学优秀，无论是相貌、学历、已经确定的工作和前途光明的职业，还是为人处事的周到稳重。 她并不是想要比较他们，而是……她自己也处于被比较的天平之上，至少在妈妈看来，她的砝码应该高于当年的文青同学，却低于现在的凌澜，所以妈妈会努力打扮她，督促她的学业，让她的砝码更重一些。 ———— 第五十六章 星星，回家 妈妈一直是这样希望她能够更优秀一点，她有时候会说“你要让你爸后悔抛弃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更多时候她并不会说，只是督促女儿的眼神带着些咬牙的狠劲儿。 叶云兮觉得她能理解，但不由自主的有些悲哀。 她在床上慢慢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喃喃自语：“我的价值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青的声音忽然响起，也或者是说她本来就在期待青的回答，青的声音依然温柔：【你的价值在于你的存在。】 叶云兮就蓦然红了眼眶：“只是要存在就可以吗？可是……我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父亲丢之不及的累赘？或是母亲辛苦半生的拖累？又或是……连累父母痛苦的罪魁祸首？” 她把头埋进胳膊里，泪水一滴滴掉在睡裙上。 青温柔的抱住她：【一切都有其意义。】 她闷着头，闭着眼，想着：“是啊，书上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不明白。幼时的痛苦有意义吗？少年的压抑有意义吗？成年后读了不喜欢的专业，还要继续读下去，有意义吗？如果一切都有意义，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而青只是温柔的陪伴着她，不再回答，也或许青又说了些什么，但叶云兮没有接收到，只感受到了似乎像是前一句话的余韵，悠然的在她们的共情中回荡，安抚着她的身心，让她慢慢平静。 叶云兮终于看向青。 青换了一身湖绿色的古装，抹胸束腰，宽袍大袖，而身形气质看起来已有18岁模样，依然很美。 叶云兮盯着青发了会儿呆，不知何时觉得心情平复了不少。 她换了个坐姿，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无意识的卷起发梢，再松手，看着指尖的一束黑发柔韧的弹回原状。 她恢复了些心情，思路便又回到刚才最后几句话，有些茫然的想到正在拖延的毕业论文，想到将要开始的读研，又想到上一次和青探讨使命和价值。 她还记得价值完成的第一个回答是修行，附带了漫步星空的共情画面。 “星空啊……”她喃喃自语。 叶云兮回忆起小时候曾经很喜欢天文，稚嫩的宣布自己将来要做宇航员，于是妈妈带她去天文台玩，她如痴如醉的看着那些星云照片，最后妈妈特意买了一叠让她带回去慢慢看。 那些星云好美，有种令人宁静的力量。 当然，不久她就近视了，宇航员自然没有做成。 于是她又想着要不当天文学家呢？再后来，她又觉得，量子物理也不错呢？ 当然，高等物理的难度再次让她认清了现实。 这大约是她曾经关于科学侧的梦想，从未脚踏实地过的梦想。她的目光似乎从未落于地面上，或是星空，或是虚玄。 就如同她再如何喜爱天文，也似乎从未想要了解具体的星系或者星座。她似乎总是执着于了解世界的本源是什么样子的，但她并不是想要去学具体的相关科学，只是那种莫名的渴望从小就一直存在。 与此类似的也包括医学和自然，她也总是想要了解生灵的本质，却并不是喜欢相关科学，她已经花费了大学四年，并且即将花费硕士三年来证实这一点。 直到她了解到了古典玄学侧也是探寻本源的另一条路，截然不同、而或许能够殊途同归的路。 叶云兮托腮自语着：“说起来，我从小就执着于追寻本源啊……为什么呢？” 青忽然回复了这条自言自语：【星星，回家。】 虽然这条信息翻译出来很简短，但附带了一些提醒以及一份共情。 那些提醒让叶云兮忽然恍然。 最想做的事是关于星空的。 对星空的渴望是为了回家。 而那份共情是一种沉默的悲哀，那悲哀不浓，但有种很沉很沉的份量。 叶云兮被这情绪感染，也沉默下来，似乎什么都不愿想，也不愿说话，就只想安静一会儿。 可等她真的安静下来，又似乎感觉不到悲哀了，就只是觉得有些沉重缭绕在心头。 她慢慢回想起之前的漫步星空的画面，想起小公主的星云，在那之后其实青和球球提过好几次星星是回家，但作为表意识的她并没有直观感受，只是感慨了一下：她们的家在远方，只有我的家在这里呢。 直到刚才…… 她再次回想起自己对于科学侧和玄学侧的道路的选择和偏好，她对科学侧只偏好世界和生灵本源的方向，而从不关心具体到本土的研究；而她对玄学侧则是热衷于自身的修复和进化。 原来……如此啊…… 叶云兮抬头仰望在室内并看不见的星空，却似乎已经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见了那个模糊的“家”。 她曾经也是在期待科学能够发展到可以“回家”的程度，但看起来路途漫漫；她转而寻求玄学，虽然其实也同样路阻且长，但至少……她找回了青，以及“回家”的方向。 青忽然补充道：【这个世界的科学如果选择了合理的科技树，并且没有消耗资源在别的事情上、全力以赴的话，几百年后或许能达到回家的需求。】 叶云兮：“……除非现世真的待不下去了，也许才能放下内斗，全力以赴吧？” 青语气平淡：【人性。】 叶云兮叹了口气：“当然我也活不了几百年，所以就只能指望修行了？” 青看了她一眼，回复了一些信息，但大多都没能被叶云兮读取，她最终只是不太确定的译出：【……升维……】 叶云兮茫然的挠了挠头。 青轻轻摇头：【现在还不必好高骛远。】 叶云兮：“……”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就是我还太弱了呗。 她爬到小世界的青身边坐着，一起仰头看小世界的夜空。其实她并看不清小世界的夜空里有没有星星，更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她们的“家”。 ———— 次日，周日清晨。 叶云兮睁眼醒来，眼神没有焦距的穿过已经变透明的床幕顶部。 “好像做了个梦……可是记不清了，我再努力回忆一下……” ———— 第五十七章 各自归处 叶云兮又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着那一点残余的感受。 “感受啊……好像有点灰暗，好吧，我的梦阴沉沉才是常态啦，好像……还有点惶惶然？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她忽然睁开眼睛：“啊，想起来了，我好像又梦见迷路找不到家了！”（注1） 她索性坐起身来，打开光屏，趁着记忆犹新，抓紧记下几个关键词。 梦的降维失色速度太快了，几乎唯有情绪或者感受能够比较清晰的留存下来，甚至作为回忆的支点，串联起梦的情节。 但偶尔梦里有些让她觉得有趣或者玄妙的地方，刚醒来时即使记得，也会犹如一张彩色三维立体图片在数秒内扁平褪色那般，失色为几句干巴巴的语言描述，只余梦里的惊叹之情犹在心间。 梦的这种特征就很像替身传来的某些共情，但也并不完全相同。 就叶云兮的体验而言，共情收到的信息降维失色速度更快，一闪念就忘了，即使成功接收到了信息包并且用表意识的思维和语言记忆下来，也经常像是个临时体验版本，很快就同样只剩下几句干巴巴的描述，失去了神髓。 “就好像昨晚青共情的那种悲哀，我现在就只记得：那是一种沉默的悲哀，却已经想不出、体会不到那种感受了呢。”叶云兮左手托腮，右手在操作屏上做着记录。 她的轻声自语忽然顿了一下：“咦？说起来，回不了家的梦啊……回家……星星……”她无意识的点着操作屏，在日记界面上识别成若干个点。 她默默向内心问道：“这个回家的梦……是青推送的吧？” 青的身影不太清晰的浮现出来，似乎是抱膝坐着，仰首看天，轻轻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叶云兮努力回忆着：“我经常梦见迷路找不到家啦，原来是因为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不过这个梦里，我好像最终找到家了呢，可是好像没人，是我找错了吗……” 青不动不语，寂然沉默。 叶云兮歪了歪头，便也不再问，伸指绕了一束头发，看着发梢发呆。良久，她轻声自语道：“青有家却不能回，静静有家却不愿回，那……我呢？” ———— 叶云兮觉得心情有点说不出的沉闷，便懒懒的在床上窝了半晌，戳着光屏看小说、看动漫，时而抱膝，时而盘坐，时而躺倒，时而趴下，换过了若干个姿势，直到夏日阳光都晒进宿舍里来，才惊觉已经日上中天。 “有点饿了……”她嘟囔了一句，翻身准备下床，却牵扯了骤然运动过度导致肌肉酸痛的双腿，疼的“嘶”了一声。 她皱着脸弯腰捏了捏小腿肚，动作更轻柔些的缓缓爬到升降板上站稳，按动开关，轻轻落地。 吴静扭头看过去，招呼道：“云兮起床啦，正好，去吃饭吧？” 叶云兮小小步挪动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应道：“我倒是想去，可是腿好酸啊，步履艰难，真不想出门，要不就啃点零食……或者点外卖？”她托腮思考着。 周倾微转头看了一眼，道：“我记得学校浴室旁边有付费的按摩椅，效果还可以呢。” 叶云兮下意识摆手道：“用不着啦，我自己也可以给自己按摩，再说我能挪过去按摩，还不如直接挪去食堂吃饭了呀。” 周倾微随意的“哦”了一声就转回头去。 吴静接口道：“吃零食和外卖都不太健康啊，要不我去食堂给你打包吧？” 叶云兮有点心动，但又觉得又麻烦别人了，纠结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说：“我和你一起去吧，走平路其实腿不太疼的，我换衣服，等我一下哦。” 少刻，叶云兮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扫了一眼空空的傅饮河的位置，问向安然不动的周倾微：“倾微你又不吃饭？” 周倾微摆摆手：“不啦，减肥，再说我马上就睡觉了，今天上午有事，十点我就早早起床了，还没睡够呢。” “……我就说哪里不对，原来是你周末中午居然醒着这件事啊，好吧，那我们去了啊。”叶云兮挥挥手，和吴静一同出门去食堂。 多走几步，肌肉酸痛反而稍有缓和，吴静一路陪她坐悬梯，倒也确实不太艰难。 到了食堂先找座位，两人张望了一圈，吴静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拽住叶云兮的胳膊，压着声音道：“云兮你看，那里是不是赵师兄？他对面那个男生……看背影好像是你家凌师兄？” 叶云兮嗔道：“怎么就我家的了！”也看过去，果然是表哥和凌澜。 吴静拽着她就往那边小步跑去：“赶紧去拼桌啊，占领有利地形，这两个帅哥太显眼了，晚一步说不定就抢不到了！” 叶云兮无奈扶额，只好忍着腿酸大步跟上吴静。 好在吴静小跑了几步就慢下来，摆好淑女姿态，假装无意的走近，问道：“真巧啊，赵师兄，凌师兄……这边空位有人吗？” 赵俊峰点了点头权作打招呼，抬头看见自家表妹，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招呼道：“小云也在啊，来坐吧。”他指了指凌澜身边的空位。 凌澜也转过头来，向她俩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语气却还算柔和的向叶云兮说：“来坐吧，腿还酸吗？” 对面赵俊峰摸了摸下巴看着他们，嘿嘿笑起来。 叶云兮听着表哥的笑声，微微有点羞恼，但还是轻声答道：“好些啦，过两天就没事了。” 凌澜点了点头，似不经意的应道：“你要写毕业论文的话，还是图书馆氛围好些，你方便走路了就好。” 叶云兮“啊”了一声，赶紧掩饰道：“嗯嗯，图书馆是好些。”但其实已经完全忘了要写论文了…… 凌澜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早已了然她的拖延症了。 吴静这才有机会插口道：“师兄们点好菜了吗？” 赵俊峰懒洋洋的答道：“还没，我们也刚坐下来。”说着打开手环，进入点菜界面，拖动着翻过各个菜的立体投影，很快选好，下单付款完成。各人也都各自点了菜。 ———— 第五十八章 图书馆的邀约 很快，送餐机器人移动过来，打开上盖，推出各人的餐盘。 大家分别拿了，随意的聊着天，比如医院啊，医生啊，病人啊……谁让在场四分之三都是医学生呢。 叶云兮倒也并不介意，她一向是合格的听众，也饶有兴趣的边吃边听。尽管她不用说话，但她还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医学生仿佛都有种吃饭争分夺秒的习惯，尤其是凌澜。 饭毕，召唤机器人来收了餐盘，众人散着步离开食堂，很快走到男女生宿舍的岔路口，吴静脸颊还有些发红，眼神残留着兴奋，却又有些不舍，但只得道别。 叶云兮看了看凌澜，欲言又止，但也还是没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什么。 于是道别各回宿舍。 吴静叽叽喳喳的一直在叶云兮耳边念叨着“赵师兄……赵师兄……”叶云兮却并没怎么听进去，反正吴静这个状态也并不需要有人回应。 回到宿舍，周倾微果然已经睡了，吴静这才打住，神色亢奋的坐回自己座位，一边打开光屏，一边还随手抓了个玩偶在手上无意识的用力揉捏撕扯着。 叶云兮也打开光屏，在凌澜的消息界面上写写删删，又发发呆，眼看着十几分钟过去了，她忽然想到，再拖下去他会不会要睡午觉了，才终于鼓起勇气，进行对凌澜的第一次主动邀约。 “其实我的腿也不怎么酸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下午我们就去图书馆吧？” 凌澜回复的很快：“我有空，几点？” 叶云兮这才精神一振，看了一眼当前十二点半，便回复道：“那就两点吧？” 凌澜：“好，我到你宿舍楼下等你。” 叶云兮眨了眨眼，输入着：“还是校门口……”停顿下来，又删掉了。 “楼下就楼下吧，怕什么，反正……”她轻声自语着，却没说下去，心里有些甜蜜。 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心情愉悦的换衣服准备上床睡午觉，直到从升降板爬到床上时牵扯到小腿肌肉的酸痛才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在床上辗转了一小会儿，浑然忘了早上的心情沉重，慢慢睡着了。 ———— 下午一点半，叶云兮被手环震醒，迅速起床洗漱装扮。 “要不要换件裙子呢？中午出门吃饭的时候是随便穿的，可是过了一个中午就又换衣服是不是太刻意了？……不管了，换吧，就当是中午的衣服汗湿了，嗯！” “啊，不对，这个天气图书馆肯定开空调了，穿裙子坐半天会冷诶……那穿长裙好了，再带个长袖外套……那就这件吧！” 一点五十，叶云兮收拾完毕，有点坐立难安，纠结了一下，她蹑手蹑脚走向阳台，小心探头往楼下望去。 台阶前，没人。墙边，没人。 她小小松了口气：“还没来啊，那我再等五分钟再下楼。”她拍拍胸口，准备转身回屋，却瞥见楼前道路上走来的挺拔身影。 而那个人也恰好抬头看见阳台上的女生，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向她点了一下头。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 叶云兮慌张的也点了点头，逃回室内，捂着发烫的脸自我吐槽：“惨了惨了，被看见了，早知道不去阳台张望了，显得我迫不及待似的……好吧，我是有点……可是总觉得这么主动就输了呢！” 青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忽然传出来：【没有什么输赢的，放心，做你自己就好。】 青的信息永远具有安抚的力量，叶云兮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定了定神，随手抓起两本书贴在脸颊上降了一下温，照了照镜子，便抓起准备好的单肩包，小跑着出门下楼去了。 ———— 图书馆。 夏日的中午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期末冲刺的学子们不少都选择了回宿舍午休一下，这会儿也都三三两两的回到图书馆，将中午沉闷的气氛搅动得鲜活了些。 叶云兮跟着凌澜，找了两个相邻空位坐下，然后从包里先拿出外套穿上，再拿出两本参考教材放在桌上。 凌澜并没有背包，直接打开手环，拖出三个界面，叶云兮不动声色的斜眼去看，一个是文档，另一个是图片视频，正中那个是演示文稿。 她用自己不太强的近视矫正视力努力的辨识了一下演示文稿的首页标题：“……癌细胞……逆转录……酶……” 大概是她努力辨认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凑近了些，凌澜侧头看她，她讪讪的缩了回去，凌澜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转头又打开了消息界面，输入道：“我在修改答辩的演示文稿，你大概看不懂。” 叶云兮回复道：“是看不懂，我还是老老实实改我的毕业论文吧。” 她也赶紧打开了自己的毕业论文文档和参考文献，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心思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 “凌澜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呢，毕竟是学霸啊，那一组演示立体图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侧颜也好好看……啊啊啊，不要再走神啦叶云兮！” 当然她最终还是走神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慢慢习惯，也渐渐专注于自己的论文修改去了。 下午五点半，图书馆陆续有人离开，叶云兮也有些躁动起来，感觉已经达到了自己对专业的专注时限。 她偷眼看依然在认真修改的凌澜，纠结又忍耐了好几次，终于趁着他改完一张演示稿的时机，将输入好的消息发送过去：“去吃饭吗？” 凌澜从专业之中被惊醒，看了一眼消息，不带表情的转头点了点头，便保存了文稿，关机起身。 叶云兮对他的反应有些忐忑，赶紧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起身跟上。 她有点不敢说话，偷眼瞧他的表情，他却一直面色严肃。 叶云兮有点沮丧，只好低下头默默跟在他的侧后方。 她一边走一边泛起委屈，越想越委屈，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吧，只是提醒他吃饭而已，现在确实已经到吃饭时间了呀。 然后她收到了青的温柔声音：【那你原本期待的是怎样的反应呢？】 ———— 第五十九章 佩服 叶云兮愣了愣，不由得幻想出一个画面：凌澜被消息提醒惊醒，侧头抱歉的向她微笑了一下，然后优雅的收拾好东西等待在侧，离开静音区域后便温柔的对她说…… “抱歉，刚才一直在想演示文稿应该怎么修改、答辩时又应该如何讲解、老师们可能会从哪些角度提问……冷落你了。” 叶云兮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想：这时候我也应该报以温柔的笑容，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咦？咦咦？等等？刚才好像真的是凌澜在说话？ 她眨了眨眼，缓缓侧头看向凌澜，果然看见他也正看着她，神色平和，虽然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但也没有她脑补的那样温柔微笑。 所以刚才真的是他本人在说话啊！ 叶云兮窘迫的慌忙答道：“没……没什么，我没介意，你对学业的专注也真的让我很佩服！” 意识里传来青的偷笑：【就是因为你搞错了对方沉默严肃的原因，所以才会格外强烈的起情绪啊。】 叶云兮无语凝噎，好吧，就当吸取教训了。 凌澜微微颔首道：“做事专注的话效率比较高，也比较不容易犯错，你知道的，我们这行很是容不得犯错。” 叶云兮点头认同：“确实。不过我也知道专注做事更好，却还是很容易分心呢。”她忽然想起上一次赶死线时青的信息，青表示她拖延是为了更专注投入的做事。 “那你今天改论文状态怎么样？”凌澜似乎是随口问着。 “还行吧……”除了前后半小时在偷看……咳，在关注你，她心虚的想。 不过其实自己只要能进入状态，大概还是可以好好做事的，只是经常会因为不想做事所以拖着不开始，所以说，曾经听说过的那个“先做5分钟”法或许有用？即先不要设定太高的期望，只设定先做5分钟…… 凌澜点点头：“那就好，能够不熬夜赶死线是最好了。” 叶云兮报以讪笑。 两人去食堂吃了晚饭，稍作商量，便又回到图书馆继续奋斗了一阵，九点才离开。 叶云兮的论文进度增长了一大截，让她颇有成就感，果然自己并不是不到死线就没法高效做事，只是习惯性拖延而已。 “拖延也很够了啊，这有什么好得意啦。”她默默自我吐槽着，收拾好东西跟上凌澜。 【因为拖延对你有好处啊。】青在小世界草地上抱膝坐着，伸指点着自己脸颊笑道，【你无法摆脱的负面信念几乎都不是绝对无法摆脱，而是因为你不愿啊。】她的黑发垂顺的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叶云兮无言以对。 凌澜仍是送她到宿舍楼下，停步转身，叶云兮也随之侧身看向他，楼里的灯光照在二人的侧脸上，光影之间，容色鲜明如画。 凌澜：“明天周一了，白天我要去医院，晚上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找我一起去图书馆。” 叶云兮赶紧说道：“我没事，我没有晚上的课，也没什么别的安排。倒是你白天实习晚上准备答辩很辛苦吧？” 凌澜自然而然的应道：“没什么，以前也是一边实习、一边做实验、一边写论文，有时候医院还要加班，又或者是上级医生的提问不太懂的，或者碰见不太清楚的病例，回去还得再查书背书，医学生就是这样的，习惯了。” 叶云兮于是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大学生活真是太悠闲了，除了少数理科要好好学一下（事实上她的理科惨遭滑铁卢的也不少），大部分专业课只要考前突击一下就好，她有大把时间看闲书、做自己的事。 她感慨道：“你真的好厉害啊，这么多事情都做的妥妥帖帖，还是个学霸，我可能应该庆幸我当初没有真的学医吧。” 青俏皮歪头：【你的一切过往也自有其意义哦，任何经历都不必以之为耻。】 叶云兮蓦然有些眼热，她微微向暗处侧头，黑暗掩盖了她的表情。 凌澜微微摇头道：“谈不上，只是该做的事情尽量做好而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叶云兮微微垂首，点点头，道别回宿舍。 ———— 叶云兮用手环扫开宿舍门，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却还是收获了齐刷刷的三双视线。 她缩了缩脖子，讪笑：“我回来了，你们都在啊？” 周倾微支着下颚戏谑笑着看她：“是啊，我们之前还在打赌某个去约会的人几点会回来。” 傅饮河点点头：“所以我猜的最接近，我赢啦！” 吴静佯装悲伤：“我猜的时间最早，也差距最大，得请饮河吃饭了，云兮你太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啦！” 叶云兮心虚的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也才……九点二十啦……” 吴静假作严肃的点了点头，模仿着宿管阿姨的口吻：“女孩子可不能夜不归宿啊！都快毕业了，可别留下什么污点啊！” 叶云兮汗颜道：“现在距离夜不归宿还早吧，才不会十一点才回来呢！”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思路被她们带偏了啊，“等等，你们怎么都知道我去约会的？我就不能是去图书馆好好学习了吗？” 傅饮河：“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勤奋程度了？” 周倾微：“玄君说的呀，他之前在群里找你，我们说你中午就出去了，他说凌澜那会儿也出去了还没回来，然后就知道了。” 叶云兮：“……”眼线也太多了吧！ 她小声辩解道：“但是我真的是去图书馆好好学习了呀，虽然凌澜确实也在……但我们真的是在认真做事的啦，我的毕业论文今天的进度还不错呢！凌澜准备答辩演示文稿也超认真的！” 吴静顺口接上：“所以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 叶云兮下意识点了点头，忽然醒觉，羞恼道：“我可没这么说！” 傅饮河认真的看着她，眨了眨眼：“脸红了耶。” 叶云兮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是啊是啊！他好看！我可佩服他的认真专注了！行了吧！” ———— 第六十章 完整的圆 吴静煞有其事的当起了情感专家：“钦佩之情是一种很容易发展为仰慕的感情哦。” 叶云兮破罐子破摔之后倒也不再羞恼，而是点了点头：“是啊，我以前就经常会暗恋某一方面让我佩服的男生呢，学习好的、有文采的、体育好的……当我注意到他的某个闪光点之后，确实很容易会演变成好感呢。” 吴静忽然兴奋道：“是啊是啊，比如赵师兄，长得帅，个子高，打球厉害，我好喜欢！” 叶云兮默默看了一眼吴静，内心吐槽：“不，这不一样，你那是颜控……” 然后她忽然陷入沉思：“不对，凌澜的颜值也高，所以说我难道也是颜控？不，也不是，我以前暗恋其实是不挑颜值的，当然长得帅更好，可是才华更吸引我啊，所以说我果然没有那么肤浅吧。”她默默表扬了一下自己。 傅饮河歪头想了想：“我对一个人有好感之后，大概会花几分钟脑补完一生，然后我就不再喜欢他了！”她比划了一个短短的时间长度。 周倾微托腮道：“我不怎么会在现实中喜欢上谁啦，王不留行才是……算了。”她想起上次关于她对王不留行是父母爱的解释，扶额失笑。 吴静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们说：“你们都太宅了啊，不多出门哪里能有机会遇到好男生啊，就像云兮和凌师兄，还不是宿舍联谊才遇见的。” 叶云兮沉思中忽然被点名，茫然的点了点头，顺着自己刚才的思路说：“嗯，我喜欢有闪光点让我佩服的人，我以前想过要找什么样的男生，大概是希望他温和从容，自信而不卑不亢，具有包容一切的胸怀……” 傅饮河歪头看她：“你仿佛在描述你自己的进化版？” 周倾微附议点头：“其实自恋也不错的。” 叶云兮蓦然一惊。 她脑中忽然走马观花般闪过自己曾经倾慕过的闪光点，那都是她希望拥有却尚未拥有的特质。 当她成绩不好的时候羡慕成绩好，她自诩文学青年的时候喜欢文采飞扬，她没有运动天赋却也会被挥洒汗水打动。 她自卑到尘埃里的时候仰望自信的风采，她哀怨或窘迫的时候倾慕于温和从容，她被种种桎梏所困的时候希望能遇见胸怀宽广包容一切的人。 她所欣赏的只是自己的求而不得。 当她在他人身上看到那些吸引自己的闪光点时，她以为那是好感、喜欢或者爱，但那只是她投射于外的缺失的自我。 在她眼中所看到的对方，也不是真正的他，而是经过了她的自我的层层过滤，被扭曲过的幻想。 那不是爱。 她忽然回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组漫画，漫画里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不完整的圆，有一天当某一个270度的扇形，遇见了一个90度的扇形，它以为它们是天作之合。但当它慢慢成长到了300度，它就发现它和90度不再合拍，独自离开。而当它最终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圆，然后在途中遇见了另一个完整的圆，它们不再需要配合对方，而是可以并肩同行。 她希望她有朝一日也能够成为一个完整的圆，与相爱的人并肩同行。 青俏皮笑道：【会实现的哟，而且，我们也爱你。】 球球欢快的蹦着：【我们爱你！】 叶云兮到小世界抱住青和球球：“我也会与你们同行。” 青：【当然，我会一直在。】 球球在她们怀里待了半秒，闲不住的蹦出来，展开一个灿烂的肉乎乎的笑容：【哇！】 叶云兮忍不住微笑。 她发呆的这一会儿，傅饮河和周倾微都默契的拉着吴静把话题闲扯开去，直到叶云兮回过神来，就听见吴静又在神色亢奋的说赵师兄，傅饮河眼神涣散的在发呆，周倾微低头戳着小光屏。 叶云兮一眼扫过，忍不住试图拯救一下话题：“静静啊，表哥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呀？除了颜值和打球。”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吴静却蓦然怔了怔，她趴在椅背上想了想，说：“我刚开始实习的时候，他挺照顾我的呀。” 叶云兮了解自家表哥的性格，吐槽道：“他可从来不会照顾人，最多是罩着人。” 吴静又怔了怔，似乎思考了一下才有点含糊的说：“或许是吧，可能是觉得我是本校师妹又恰好分在同一组。” 她又忽然从记忆中寻到了线索似的，回忆着说：“但真的没法排除颜值和打球啦，我对赵师兄最初的闪亮记忆就是他在球场上进了球，勾着队友的肩膀，笑得特别灿烂，挥洒出来的汗水都带着阳光的金色……”她说话的表情有些痴，却并不似往常的激动。 叶云兮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看着吴静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了，在吴静眼中的表哥，或许意味着有可能照进她心底黑暗的那一捧阳光吧。 那也是吴静的求而不得啊。叶云兮心中叹息。 吴静的话音渐弱，直至无声，她呆了会儿，叹了口气，看向叶云兮道：“所以说我真的很羡慕你啊，组织宿舍联谊本来是我的私心，却意外成全了你和凌师兄，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呀，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可要谢谢我这个媒人的啊！” 叶云兮连忙摆手道：“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吴静勉强笑了一下：“你对约会这么热心，他对你也明显有意思，这哪里叫八字没一撇？” 叶云兮也趴到了椅背上，下巴枕着胳膊，停了一会儿才说：“我本来也觉得我喜欢他，但我忽然又不那么确定了。而他对我……我从来没能确定过他喜欢我。” 吴静讶异道：“怎么会？” 叶云兮试图梳理自己的思路，却越想越是纠缠，她觉得有些烦乱，但又不想敷衍吴静的关心，只好随便挑了个理由解释道：“可能是我自卑吧，他什么都比我优秀，有什么理由会看中我？” 吴静倒认真想了一下，犹疑着说：“其实也未必……我好像听说，凌师兄家境挺普通的？” ———— 第六十一章 吸引的背后 叶云兮梗了一下，无奈的说：“那不是更糟糕？性别倒置版的傍大款？那也不对啊，我家境也没多优越啊，要傍大款的话，明显应该选倾微吧？” 周倾微茫然从光屏上抬眼看了看她们，认真想了想，说：“要是有男生想要傍我，那大概是不会成功的。” 叶云兮：“……我们都知道，而且就算追你的男生目的不是傍大款，大概也不会成功的。” 周倾微认真点头。 吴静也看了一眼周倾微，努力解释说：“也许是倾微看起来太高冷，而且太漂亮了，一看就很难追？” 叶云兮被她的回路绕了进去：“那还有饮河啊，呆萌款，一看就不难追，她家条件也很好啊。” 傅饮河也回神道：“不可能的，以我的社恐而言，现实中认识的陌生人想要变成熟人就已经是天堑般的门槛了，而还能进展到朋友的，从小到大也还保持在个位数，并且其中并没有男性。” 叶云兮下意识接口道：“这样说来还真的只有我了……不不不，什么呀，我都被绕进去了！凌澜光靠颜值都可以求包养吧，更何况他还是个学霸，工作定下来了也不错，怎么也算是黄金潜力股了吧！比起来我算什么呀！” 傅饮河眨了眨眼：“我记得上次我们分析过呀，不是再见……哦，三见钟情吗？” 叶云兮扶额道：“可别提什么三见钟情了，他那只是……”她忽然灵光一闪，愣住了，当时那个场景，其实和刚才吴静对表哥的印象何其相似啊？ 她缓缓放下手，喃喃道：“是这样啊……是一样的啊……” 耳边犹自传来吴静困惑的追问：“什么三见钟情？什么这样什么一样？我怎么都听不懂啊？”她却仿佛已经听不到了，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当时那一刹那，借着青的提醒，或许是暂时激发了某种高能级的光辉吧？凌澜确实优秀，但也终究是个正常范围内的年轻人，并未饱经世事一切看透，也并非得道高人，会为此吸引，也是十分正常的啊。 可是，那终究不是叶云兮她自己的正常状态，这就犹如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化了浓妆去相亲，但终有一日，会露出真面目的啊。 而她的高能级状态甚至还不如化妆那般可控，大约过不了多久，凌澜就会意识到这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女生，困惑于他曾经的被吸引，然后渐渐对她冷淡疏离吧？ 她仿佛忽然被迎头浇了一泼冷水，这几次约会的甜蜜和期待，都犹如泡沫般破灭了，显露出残酷的真相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骗子，骗他动心，骗他接近，却又给不了他想要的那样的人。 青的声音忽然清亮的响起：【那你又为什么想要为他负责呀？】 叶云兮茫然的：“啊？” 青轻笑道：【他愿意动心，愿意接近，是他的事，你没有存心骗他，又为何需要负责交出一个他想要的人？再退一步说，你应该也明白了，即使真的存在他想要的人，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切实的益处呀？】 青的信息犹如清泉流过，叶云兮忽然清醒过来。 是呀，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同时也不应越俎代庖去替他人负责。 只是……道理说起来容易，却还是忍不住会这样想呢。 她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还是觉得心情缓和了许多。 “算了，不管他怎么想啦，也不管我自己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向外投射了自我所求，总之，既然我还想接近，那就继续下去好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离开，我也不会纠缠挽留他。” 叶云兮抬起头来，周倾微和傅饮河已经向吴静解释完了那次的所谓“三见钟情”，吴静也正在星星眼的扭着双手惊叹着：“听起来好浪漫！简直像是偶像剧！” 叶云兮微微自嘲的笑了笑，不打算再继续话题，插言道：“十点啦，没人要洗澡吗？” 众人惊呼道：“十点了啊！当然要洗澡啦，这可是夏天！” 于是这一场女生宿舍感情交流会也终于落下帷幕了。 ———— 次日，周一。 如昨日重现，叶云兮又懒洋洋的窝在床上戳了半天光屏，给自己的借口是：腿还酸呢，不想动。 就仿佛昨天下午主动出门约会的不是她自己似的。 午饭后回到宿舍，她神色严肃的支着下颚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做点正事，比如改改论文。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困，打着哈欠爬上床睡午觉，嘟囔着：“夏日炎炎正好眠啊……” 等到她睡醒午觉，精神饱满的下床坐到椅子上，对着空荡荡的光屏主菜单发呆了五分钟，哀叹道：“果然还是不想改论文啊……” 她趴在桌上，低声嘟囔着：“还是等凌澜回来一起去图书馆吧，宿舍果然没有学习的气氛……嗯，其实论文修改进度也差得不太多了，如果白天也做，早早改完了，那就没理由和他一起每晚去图书馆了呢。对，就是这样！” 她心虚的自我安慰着，心里忽然浮现出青的似笑非笑的眼神，面无表情的停顿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都是借口啦，只是不喜欢做的事情啊，在凌澜加成下一天能做三个小时就已经算是很努力了呀……” 晚饭时间，她终于盼到了“凌澜加成”，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 周六，中午一点。 今天是凌澜的答辩时间了，叶云兮为了能一身轻松、理直气壮的去听，算着自己的进度，昨晚刚好改完了毕业论文，今天上午检查整理完毕提交给了未来导师，非常难得的没有压线交作业，她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呢。 中午她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一点被手环震醒，便起床准备洗漱收拾。 “周末的中午好安静啊……”她心想，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幕，去踩升降板，却意外瞥见吴静衣着整齐的坐在椅子上，正对镜梳妆。 ———— 第六十二章 毕业答辩 叶云兮落地，轻手轻脚走近，拍了拍吴静的肩膀，小声问道：“静静你要出门啊？好早啊。” 吴静一边梳头一边微微侧头，也小声答道：“是啊，你不也是吗？是去看凌师兄答辩吧？” 叶云兮微微惊讶道：“你也知道啊，也对，你最近正在凌澜导师带的那组呢，知道也不奇怪，本专业的答辩去听也是应该的。” 吴静反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今天赵师兄和凌师兄一起答辩啊，他不是你表哥吗，你不知道？” 叶云兮愣住：“呃……也对哦，他俩同一个导师，也同一级，一起答辩多正常啊……” 吴静默默瞥了她一眼：“重色轻友大概就是你这样的了。” 叶云兮讪笑，灰溜溜的回到自己桌边，翻衣柜找衣服去了。 她思考了一下答辩的场合，勉强找出一身偏正式的衬衫长裤，刚换好衣服，吴静已经收拾完毕，用眼神督促她“快点快点”了。 在吴静的催促下，两人终于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答辩会议室。 到了门口，吴静却忽然怯场了，从身后推着叶云兮：“你先进去好不好？你来看凌澜是应该的，我……我就是陪你来的，好不好？” 叶云兮其实也对于一屋子陌生人有点怂，扭头去看吴静：“别推我呀，我也……”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看见吴静的表情和眼神，这个里里外外都自诩大姐带着她们的姑娘，精致妆容掩不住满脸的卑微和黯然。 叶云兮忽然有点心疼，她知道吴静和表哥大概是没有结果的，可是她不敢再说了，其实吴静自己大概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也不愿去想吧。 她不愿去想，在提到赵师兄的时候总是格外亢奋，仿佛就能够忘记事实，而她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就难免会陷入自卑。 叶云兮怕吴静再低落下去，不再多说，赶紧拉着她跨进会议室。 叶云兮扫视了一圈，寻找凌澜的身影，不出意外的看见穿着正装的他和表哥正在讲台上调试投影屏。 赵俊峰正用手环连接了投影设备，打出巨幅的演示文稿首页，然后一点点调节合适的位置、大小、弧度、明暗、透明度、折射角等。 “嗯……再往右一点，好的，再亮一点……”讲台下方传来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叶云兮循声望去，是个高大微胖的男生背影，他旁边两三个座位的位置，还倚坐着一个瘦削男生，似乎是在模拟答辩老师们在各个位置的视角。 凌澜余光瞥见后门口有人进来，抬头望去，看见是叶云兮和吴静，微微点头，就又低头看赵俊峰的调试操作。台下的瘦削男生注意到，也转头看去，微笑着和她们打了个招呼，果然是程玄衣。 这个时间还有点早，除了他们一个宿舍四人，会议室里暂时还没有陌生人。社恐叶云兮微微松了口气，也走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赵俊峰调试完毕，保存了最满意的个人设置，将位置让给凌澜，笑嘻嘻的和她们打招呼：“小云，吴师妹，你们来的好早啊，等下我第一个答辩，阿澜第二个，给你们见识一下博士师兄的风采，哈哈！” 吴静赶忙应道：“赵师兄好，对，我……我来学习一下博士答辩！” 叶云兮心中默默道：刚才在门口好像还不是这个理由呢…… 赵俊峰已经走下讲台，揉着叶云兮的头，不怀好意的笑道：“来看阿澜的是吧？” 叶云兮没好气的把表哥的手拍掉，抹平被揉乱的头发，给表哥一个白眼：“就不能是来看你的？” 赵俊峰大大咧咧的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天天晚上出去约会，来看我？你怕是今天才知道我也答辩吧？” 叶云兮目瞪口呆：表哥你铁口神断啊！ 赵俊峰随口挤兑完表妹，拍了拍肩，挤眉弄眼的小声道：“加油，搞定他！”就施施然走开了。 叶云兮：“……”表哥你是有多热心做媒啊！ 等凌澜也调试完投影屏，后门口也已经陆陆续续有别的医学生进来了，叶云兮和吴静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找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好，她们前面一排就是乔博和程玄衣。 吴静托腮盯着赵俊峰，看见进来的学生们叫着“师兄好”、“师兄加油”和他们打招呼，忽然凑到叶云兮耳边，小声说：“云兮你注意到了吗，来听答辩的学生里面，女生的比例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叶云兮并没有观察陌生人的习惯，闻言扫视了一圈，确实，除了乔博和程玄衣，来的学生里面八成都是女生，寥寥几个男生都人高马大，看起来像是表哥的球友。 医学生的女生比例这么高了吗？ 吴静咬牙切齿的小声说：“我看都是来看帅哥的吧，那种花痴的眼神我可熟了！云兮你可要看着点你家凌澜！” 叶云兮无语的看了一眼吴静，你这不是把自己也捎进去了吗？ 她心里其实并无多少波动，凌澜目前也还不算是“她的”，她比起这些可能的追求者们，也未必强到哪里去，又有什么资格“看着”凌澜，提防别人？ 若他真的无心于她，被别的女生追到，那就罢了。 她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神色，小声应道：“不理她们就是了。” 吴静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 少刻，老师们也先后到来，答辩正式开始了。 叶云兮托腮听着赵俊峰的汇报，听了会儿就开始走神了。 表哥穿着正装看起来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自信洋溢，只是……听不懂啊！ 叶云兮走神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弃了，低头打开手环，拍了几张照片转发到亲戚群，很快就收到几条赞美：“小峰真帅！”“看起来就很有气场！”她便觉得自己的捧场任务已经完成了，戳着光屏上网闲逛起来。 半小时过去了，叶云兮被鼓掌声惊醒，从光屏上抬起头来，赵俊峰已经在感谢大家，请各位老师提问了。 ———— 第六十三章 表哥的缺席 身边的吴静鼓掌鼓的分外卖力，叶云兮无意瞥见吴静面前打开着文档界面，之前以为她也是和自己一样在开小差，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竟然是真的在记笔记。 叶云兮凑过去小声惊叹道：“静静你好认真啊！” 吴静也小声应道：“之前和赵师兄说了是要来学习博士师兄的毕业答辩的啊。” 叶云兮默然，微微感慨，吴静真的很用心。 提问环节结束后，赵俊峰就走下讲台，换凌澜上场了。 赵俊峰径直走到室友旁边坐下，嬉笑着小声自夸，乔博也配合了几句，吴静激动的往前排凑了凑，也跟着夸了几句，赵俊峰自然照单全收。 叶云兮在表哥走过来之前就关掉了光屏，假装认真在听的样子，还提醒说帮他拍了照发在亲戚群里了，赵俊峰低头翻了一下众人的夸赞，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叶云兮眯眼笑了笑，抬头看向讲台上的凌澜。 正装很配凌澜那种少年老成的气质，既英挺不凡，也沉稳庄重。 叶云兮心里有点点花痴泛起来，忍不住露出微笑。 凌澜的答辩汇报叶云兮是听过的，前两天凌澜提出离开图书馆找个空旷处试讲一下，叶云兮就给他当了听众，虽然内容听不懂，但也尽力提了些自己的感受，凌澜也认真记下了。 所以她也有点成就感，觉得凌澜的答辩她也贡献了一点微薄之力。 第二次再听，倒是稍微听懂一点点了，至少大概能明白这项研究的整体架构，尽管具体内容还是两眼一抹黑，只是依然觉得那些演示图好酷，复杂又具有独特的科研美感的数据图也挺好看，在巨幅光幕上展开播放的时候，竟有种震撼人心的效果呢。 当然偷偷多拍几张照片也是必要的。 当凌澜的汇报结束的时候，她竟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下面依然是提问环节，凌澜也记下问题，走过来换了赵俊峰上台回答问题，便在赵俊峰空处的座位坐下。 叶云兮偷偷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向他比了个大拇指，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凌澜点点头，也笑了笑，便又回过头去专心准备回答。 叶云兮做完小动作，脸颊有些微红，旁观的吴静凑过来小声说：“凌师兄刚才笑得挺暖啊，难得一见，估计下面坐着的为了凌师兄而来的女生们要嫉妒了哟，云兮好样的！” 叶云兮哑然。 回答环节进行的很快，两人分别回答完毕后，学生们就被集体赶出了会议室，留下老师们进行答辩结果讨论。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在门外站着，饱了眼福的女生们或嬉笑着离开，或探着头观望还有没有机会和两位帅哥说几句话，或是约一顿饭。 赵俊峰自去找他的球友们勾肩搭背大肆炫耀。 吴静偷看了几眼，却没有跟过去的理由，只好和叶云兮一起与凌澜宿舍三人闲聊。 众人也夸了凌澜几句，凌澜神色淡淡的应道：“还没出结果呢。” 乔博：“好不好的之前提问都说过了，结果不就是走个过场，肯定没问题啦，你可是学霸啊！” 凌澜默默点头。 叶云兮小声和他说：“比你之前试讲的更好了。” 凌澜微微挑眉道：“你听懂了？” 叶云兮：“……一点点吧，不过大概能听出点好坏。” 凌澜再次点点头，道：“感觉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没有达到最好效果。” 程玄衣：“永远都达不到‘最好’的，认真准备了就可以了。” 凌澜：“嗯。”神色微微放松。 乔博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大门，仍然关着，又看了一眼时间，向大家问道：“全部结束估计就到晚饭时间了，正好今天我们四个和两位学妹都在，正好上次宿舍联谊还欠学妹们一顿饭，要不今天补上，就当是庆贺他们答辩成功？你们晚上有安排吗？” 众人摇头，凌澜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结束后导师有没有别的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就有空。” 乔博点头道：“那就等会儿散场再议吧。” 众人在门外等了十几分钟，来听答辩的医学生们和没找到机会勾搭帅哥的女生们基本都散去了，才见会议室大门打开，答辩秘书招呼众人进去。 接下来走完了答辩结果公布、恭贺、拍照等流程，答辩会就算结束了。 二人的导师只是交待了几句记得赶紧填表签字，准备好其他材料的提交，就放走了他们，自己转头去和其他老师们寒暄交流。 五人和其他师弟妹们收拾完了会议室，也就一起离开。 叶云兮向凌澜确认了他们无事，便低头给周倾微、傅饮河发消息，问她们要不要一起来聚餐，不由得落后了几步。 乔博也和赵俊峰重复了一遍聚餐邀请。 赵俊峰却说：“抱歉啊，我有事，我妈烧了一桌子菜等我回家庆贺答辩成功呢，要敢不回去吃饭要被她骂死，你们聚呗。”便挥了挥手准备自行离开。 快步紧跟在后的吴静神色转为愕然，又变成失落。 这时叶云兮小跑几步跟上来，向众人汇报道：“她俩也来……咦，怎么了？表哥你要走？” 赵俊峰应了一声，重复了一遍缺席理由，却朝她眨了眨眼。 叶云兮：“……”不好意思，我读不懂你的眼神示意。 赵俊峰也不解释，潇洒的挥了挥手，就往别的方向离开了。 气氛有点僵硬。 叶云兮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吴静，见她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叶云兮靠过去，抚摸了几下她的后背。 吴静抬起头来，勉强笑了一下，开口向众人说：“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也有点事，也先走了。”她甚至都没有找一个像样的理由，就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叶云兮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手环却忽然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却是刚离开的表哥的消息：“我妈没叫我回去吃饭，你可别在家戳穿我啊！” 她茫然回复道：“哦，那你干嘛急匆匆的走掉？” 赵俊峰：“我和你说，你先别告诉爸妈小姨啊！” 叶云兮好奇道：“好啊，你说。” ———— 第六十四章 无意义的担忧 赵俊峰：“我最近在医院认识了一个也要在那工作的美女，内科的，我刚开始追呢，等我追到手再告诉爸妈他们，不然多没面子！所以我要和你室友保持距离，我没针对她啊，你看今天来了那么多女生我一个都没理，我现在要洁身自好！” 叶云兮：“……”洁身自好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她想到了吴静的热情和沮丧，亢奋和自卑，虽然一直觉得她大概是没有希望的，但真的听到了最终判决，依然不由自主的生起些悲悯。 大约也算是种兔死狐悲吧？她侧头看了一眼凌澜。至少她现在还有机会，那就顺从心意去试一试吧。 她简单回复了消息，和表哥保证在他自己说出去之前帮他保密，便转头去听男生们讨论附近合适的餐厅。 乔博问她：“我们和另外两位学妹在哪里汇合啊？”程玄衣也随之看过来。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刚才和她们的对话，周倾微才刚起床，距离她出门大概还早。 她稍加委婉的说：“她们赶过来可能要稍晚一些，要不我们索性先去餐厅一边点菜一边等吧。” 乔博周到的问道：“餐厅选择要不要征求一下她们的意见呢？” 叶云兮想了想：“那在宿舍联谊群里讨论？其实她俩应该也没什么意见。” 乔博呵呵笑着：“看来两位美女都挺随和。” 叶云兮：“……呵呵。”她俩只是选择困难症。 众人终于在走出校门之前选好了餐厅，考虑到周倾微的体力以及烈阳高照的天气，折中的选了一家较近的店。 推开门的刹那，冷气扑面而来，除了叶云兮的众人都舒了口气，叶云兮默默从包里取出外套披上。 乔博选了一张小圆桌，自己坐在上菜口附近，凌澜坐在乔博左侧，叶云兮犹豫了一秒，还是跟过去坐在了凌澜旁边，程玄衣也并无意见的坐在了乔博右侧。 餐厅桌上有自备的点菜立体光幕，绕桌一圈展开，菜品投影看起来很是诱人，点开还可以查看配料详情。 乔博介绍说：“这家店还是有点特色的，厨师的一些本地菜做的不错，喏，上面这些就是特色菜。至少不像我们食堂都是烹饪机按标准流程做的，多少年都是同一个口味。” 叶云兮从特色菜里挑了一个合口味的，便低头询问两个室友到哪里了。 傅饮河：“在等倾微。” 周倾微：“稍等，很快就可以出门了！” 叶云兮：“……再不来就失去点菜权了哦？” 乔博：“没关系，我们聊聊天等会儿就好。” 叶云兮偷眼看了看凌澜，心下有些忐忑，总觉得是自己这边的人拖了后腿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等饿了。 在她的强烈建议下，四人先点了些茶水和凉菜边聊边吃，等两个女生到达，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叶云兮道歉了多次，不停的向门口张望，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化作望夫石，哦，不，是望友石了。 周倾微自然的坐在了叶云兮身边，这样左右都是最熟悉的人，傅饮河无所谓的坐了剩下那个空位，反正外界对她而言随时可以视作不存在。 聚餐终于进入了正常流程。 点完菜等上菜的时候，叶云兮才空出心思来解释吴静和表哥为什么不在，当然只是公开版本。 她说完问刚从宿舍出来的二人：“静静回宿舍了吗？” 二人齐齐摇头。 叶云兮越发担忧，犹豫了一下，还是发消息询问本人。 她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分钟聊天，直到机器人送来第一个菜的时候，手环才震动了一下，她赶紧低头看去。 吴静：“我去医院了，没事的，放心。” 叶云兮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升起另一重担忧来，表哥临时缺席让吴静心情低落，她去医院或许是下意识的寻求让自我感觉好一点的途径，可那依然只是代偿啊，不过是饮鸩止渴，这样下去的话，上次玄君给她做的心理咨询还有多少效果呢？ 她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安静倾听的程玄衣。 程玄衣敏锐的注意到她眼中的忧色，挑眉露出询问的神色，叶云兮却转过了目光。 “不好在这里说呀……其实也许是我的担忧过度了，他们大概都还不知道表哥已经给出了最终判决呢，甚至静静自己也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担心，真不敢想象静静知道了会怎么样，到时候倾微的光环还能不能拉得动她……” 【既然她无心自救，你又何必一味操心？你帮不了任何事。】青的信息听起来有些残酷。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去担心啊，怎么办呢？”叶云兮语气无奈的诉说着。 【你担心的只是同病相怜的自己罢了。】青的语气淡淡。 叶云兮第无数次在青的面前哑口无言，她想了想，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我就不能是担心朋友吗？” 【若你有球球那般的圆满，自然可以光辉自溢，遍洒人间。】 叶云兮苦笑：“普度众生？标准太高了啊，那差不多是神佛境界了吧？” 【你刚才问的只是同理之心，而非救赎之力。况且神佛也只度有缘人。每个人的道路终需他自己去走，而你看见的好未必是好，你认为的不好也未必不是对方的必经之路。】 叶云兮若有所思：“这样说来，其实任何人都没法帮助他人了啊？他人以为的帮助未必是被帮助者所需要的，甚至因为被帮助者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真正的需要，他其实也无法做出正确的求助？” 【每个人的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他尚未彻底迷失和蒙蔽，所以请守住自己的心。】 叶云兮想了想：“我的心？球球吗？” 青发来了一波复杂的信息包，叶云兮读取失败，对话结束。 叶云兮：“……”这个熟悉的类似“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的糟糕感觉真是逼死强迫症啊。 她忽然被一阵“啧啧”、“咳咳”以及轻笑声唤回了现实世界。 ———— 第六十五章 巨大的土豆泥 叶云兮回过神来，正在看见眼前有一双筷子正在缩回去，而碗里多了一块肉，她下意识沿着筷子看过去，是凌澜恍若无事的平静表情。 轻咳提醒她的是周倾微，轻笑的是傅饮河，唯一安静的是饶有兴趣旁观他们的程玄衣，而乔博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一边也夹了块肉一边“啧啧”说着：“单身人士就只能自己投喂自己咯，可怜我衣带渐宽……哦，反了，我是腰围渐宽终不悔，为伊多吃三块肉！” 众人不禁莞尔。 叶云兮本来已经脸红到了脖子根，幸而乔博打岔，才消退了少许。 她还记得和凌澜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会在自己吃饱之后投喂她，但那时只有两个人呀，现在这算是公然秀恩爱吗？他是……想要公开了吗？ 她的心中沸腾不休。 凌澜目不斜视的小声说：“别发呆，菜都凉了，你不是不爱吃凉的？” 叶云兮小声：“哦……”内心忽然失落。 那边乔博已经半开玩笑的说着：“阿澜的实践教学告诉我，对女生还要更体贴一点才对。”一边也用公筷给两位女生夹了菜，顺便加满饮料。二人笑着道谢，气氛也欢快不少。 众人吃了几口菜，记起聚餐主题来，便一起敬了凌澜一杯，祝贺他答辩成功。 凌澜喝了口饮料，笑笑说：“也不必都祝贺我，你们俩前几天不也通过答辩了吗？在座各位，过不久也都要毕业了。” 于是又集体喝了一杯。乔博摆手道：“硕士答辩还是简单多了。” 叶云兮又想起吴静来：“是啊，我们马上都毕业了，两个宿舍只有静静不毕业呢。”她想了想又补充着，“不过我在本校读研，也差不多约等于没毕业啦，只是宿舍多半是要换了，大概不会和静静一起了。” 凌澜点点头：“我和阿峰留本校附属医院，距离学校半小时地铁，也不算很远。” 乔博叹了口气：“我是要回景城去了，工作也找好了，爸妈还催着我赶紧工作赚钱买房结婚呢，可怜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 傅饮河忽然问道：“咦，你家在景城啊？我也是啊。” 乔博眼睛一亮，追问道：“真的？那真是太巧了！学妹你毕业回景城吗？” 傅饮河摇摇头：“我要去西陆读研，已经申请好了，打算毕业后再回家找工作。” 乔博神色恢复正常，憨笑道：“那也挺好的啊，总归是老乡，多交流啊，学长敬你一杯！” 等他们喝完，周倾微接着自报家门：“我也回家，我家在旅城，虽然宁城也不远，但还是回家更好。” 程玄衣旁观完毕，最后一个说：“我家在固城，不过我暂时还不回去，打算先去别的大城市考察一下市场，心理咨询这行，目前小地方没什么市场也没什么资源，确切说整个东陆对心理学都不够了解，还是只能从大城市入手。” 叶云兮托腮道：“你家固城也是大城市啊？景城、旅城也都是，说起来你们还真是都来自大城市呢，怎么都会想到考来宁城啊？” 程玄衣先回答了前一个问题道：“是，所以打算到处走走，可能最后还是会回固城。当初考来这里是跟着我的练武师父过来的。” 周倾微带着几分怨念：“爸妈说让我离开家锻炼一下。” 傅饮河：“北方待久了，来南方体验一下生活，下面几年再去西陆体验一下，感觉会很有趣。” 乔博依然笑得憨厚：“景城人才济济啊，压力太大了，所以想离家几年，可惜终究得回去，毕竟我是家中独子，爸妈都指望我养老呢。” 周倾微：“我们应该基本都是独生子女吧，我爸妈说他们老了自己住养老院，不用我养。” 乔博的憨笑似乎有些虚假，他轻轻摇头：“那不一样的，而且你毕竟是女孩子。” 周倾微不服气的说：“女孩子怎么了？土豆你这是性别刻板印象！” 乔博赶紧摆手道：“没怎么，我是说女孩子活得轻松快乐一点，有助于青春永驻。” 叶云兮赶紧拉了拉还要再说的周倾微，她才暂且作罢。乔博也悄悄松了口气，紫垣现实中果然也还是那么好辩啊，但是饭桌上还是不要辩论的好，他想。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默。 周倾微低头打开小屏开始输入什么，很快，叶云兮的手环亮了起来，她瞥了一眼周倾微，估计是她在吐槽，打开看了一眼，来自小说群的新消息，紫垣阁主：“土豆你等着，下次再和你讨论性别歧视问题！” 叶云兮有些无语，在场六个人，只有凌澜不在这群，她在现场说和在群里说有多大差别啊？ 她扫了一眼众人亮起来的手环，不由得看了一眼凌澜，凌澜似无所觉的吃着菜，看见她投来的视线，回以一个询问的眼神，叶云兮赶紧移开视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算不算眉目传情？”脸又有点烧了呢。 她赶紧喝了口茶水掩饰一下，却瞥见光屏又亮了亮，低头一看，这次是玄君：“在性别问题上有坑才会这样介意。” 叶云兮默默附议了他，可不是，没见倾微都炸毛了吗。 泰晤士河儿：“我家哥哥忽然出现在紫垣家的小世界，对小公主进行了安抚，并且觉得她好可爱。” 慕容冷芸：“我家青也跟过去凑热闹，顺便看了一眼炸毛的紫垣家表意识。” 紫垣阁主：“我家小公主丢给表意识一个嘲讽的眼神！为什么她对谁都比我对我好！” 土豆泥：“好啊，下次你要说，我接着。不过你们现在在说什么？” 泰晤士河儿：“忽然抬头看到了土豆泥，他像是一个巨人在看鱼缸里假山上的小人儿。” 慕容冷芸：“也抬头看了看，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脑袋呢，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紫垣阁主：“小公主有点害怕土豆，躲到了哥哥身后，并且变回了初期的少女版本，连裙子都变得简单了！” ———— 第六十六章 小公主受创 慕容冷芸回复土豆泥：“算是我们一起玩的小游戏吧，可以发现一些心理问题，解决之后可能会有奖励。” 同时叶云兮又切到心理群：“换群啦，说好不在外面说的呢？以及说起来小公主为什么害怕土豆泥啊？” 紫垣阁主：“刚才小公主真的被吓到了，我也不清楚，感觉和社恐有点类似？” 慕容冷芸：“但你们不是多年的好友吗？你对他还社恐？” 紫垣阁主：“平时聊天并不啊，我的表意识对他的表意识并不过敏，我的潜意识接触他的潜意识也没问题，好像只是我的潜意识对他的表意识社恐？” 泰晤士河儿：“感觉土豆泥的表意识里有太过巨大的现实成分。” 紫垣阁主：“啊，我突然想起来了，宿舍联谊那次第一次见到土豆真人，我就感觉他特别真实，原来是因为这一点啊！” 慕容冷芸：“是现实侵染？” 紫垣阁主：“对。我直觉小公主刚才如果再多被注视一会儿，说不定就崩塌了，后果很可怕……唔，小公主恢复了一些，居然和我说她还想去偷偷看一下土豆泥，因为她觉得他也很可怜！” 玄君：“你先确认是圣母心还是内在冲动。” 紫垣阁主：“我觉得还是不要了！” 泰晤士河儿：“哥哥说其实小公主躲在他身后也并没有什么用。” 紫垣阁主：“是啊，她只是在下意识寻求庇护。” 玄君：“你们应该注意一下，因为替身能通过集体潜意识触碰别人内在，你们可能因此知道别人的信息，甚至对别人造成影响，但同时也有可能被伤到。所以，知道的信息不要乱说，要做什么也要征得同意，不要随意触碰。” 紫垣阁主：“我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小公主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似乎还是被伤到了，就像是……有一块地方被异化掉了。” 慕容冷芸：“我之前就只有看吴静的小黑屋那次是未经允许的，确实会感觉有点可怕，仿佛会被传染。” 泰晤士河儿：“嗯，知道了。我家只有哥哥比较容易看见外面，萝莉一般都是自我封闭的。” 慕容冷芸：“总之我们先吃饭吧？我们埋头聊天好久了……” 叶云兮发完最后一句话，装作无事发生的把光屏关掉，借着夹菜的动作偷偷扫过众人，男生们正在聊天，包括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走神过的程玄衣，似乎并没有注意女生们的聊天。 她悄悄松了口气，偷眼看了看凌澜，希望他也只是以为女生们在说悄悄话而已吧。 她心底并不希望凌澜知道心理群的这些事，她可以在心理群里自由剖析自己的负面情绪、黑暗的心态以及过往，可是她依然不希望凌澜或者其他亲友也知道。 她希望自己在他人眼中依然是个正常人，不是什么怪物或者异类，抑或是沉迷虚玄、走火入魔的疯子。 她相信自己是清醒的，比从前二十多年更清醒，但她并不指望他人也能这样相信。 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人迹稀少的一条小径上，她相信这条路会让她挣脱深渊，走向幸福，但在对面的大路上，有她无数的亲友，以他们的善意试图拉她回去，做一个迎合社会要求、符合大众期待的正常人。 她看他们，沉陷在现实侵染之中，武装着人格面具之壳，在浊流中挣扎前行。 他们看她，虚悬于社会现实之外，幻想着白日飞升之梦，不过是个天真可笑的失败品。 但这世间，真的有这样黑白分明、二元对立的对错吗？ ———— 下半场聚餐进行的和平友好，气氛热烈，凌澜依然会偶尔给叶云兮夹菜，乔博依然在挑起话题、调节气氛，程玄衣依然大多时候微笑旁听、一开口则一针见血。 聚餐结束后，天光已落幕，街边路灯列队，把每个人都映出若干份影子，最浓重的那一个影子总会最快的后退，融入浓浓夜色中。 男女生们依然在岔路口道别，各自回宿舍。 男生们回到宿舍，却见屋内灯火通明，那个将大长腿架在桌上的身影，可不正是赵俊峰。 乔博诧异问道：“咦，阿峰你不是回家吃饭了吗？难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俊峰懒洋洋的应道：“没回家呀，随便找了个店吃了一顿，早早就回来了，哪比得上你们美女在侧，大吃大喝到现在。” 凌澜拍了拍赵俊峰的肩：“你自己不去的。” 程玄衣：“躲吴静？”虽然是疑问句，却几乎是肯定的语气。他很清楚吴静的心态，更清楚自己室友和吴静没有半分可能。 赵俊峰也不意外，双手抱在脑后说：“算是吧，当然这可不是本少爷心虚，躲她是为她好，我这么玉树临风、光辉耀眼，在她眼前晃多了，她不是更不能自拔了？” 程玄衣点点头，虽然赵俊峰的自夸听着臭屁，但在吴静眼里，这确实是事实。 “……呵呵。”乔博习惯性发出嘲讽的笑声，又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其实你走了之后吴静也跟着走了，连个借口都没找，看起来都快哭了，也是可怜，看上你了。话说回来，你躲得了聚餐躲不了医院啊？” 赵俊峰：“躲得开，没多久毕业了正式入职了，就要去别的科轮转了，就算下面这一年还有机会碰见，到时候我已经追……咳，已经算是她上级医生了，有的是办法躲开。再说时间久了再喜欢总会看淡的啦，这就不归我操心了。” 凌澜听出了赵俊峰掩饰的半句话，想起了偶尔在医院听见的某个八卦，默默看了哥们儿一眼，但并没揭穿，他的隐瞒总归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赵俊峰忽然放下双腿，转身问凌澜：“对了，阿澜，你要在医院附近租房子住吧？咱俩一起呗？” 凌澜奇怪的看着他：“你不住家里？” 赵俊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住家里太烦了，爸妈管着这也不行那也唠叨。” 凌澜默然一下，又问道：“之前你不是说你爸妈不是准备给你买婚房备着了么？” 赵俊峰随意的点点头，又摇头道：“买是买了，但距离医院太远了啊。” 乔博插言道：“买车呗？” ———— 上架感言 作为一个十五年的老书虫、新鲜出炉的新人作者，第一次写上架感言，也是颇有些感慨。 首先当然是感谢支持我写作的家人和朋友，感谢读者们，感谢网站平台和编辑，非常非常感谢所有人的支持（鞠躬）。 我知道我的书非常小众，作为一个老书虫，我也会喜欢看爽文、搞笑文之类，但我写的一点都不爽，几乎不会给予读者代入满足感，叶云兮既不会功成名就、名震天下，也不会遍揽后宫、把情敌们的脸打的啪啪响（笑），她只是会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获得独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我知道这样的小说不足以迎合市场和绝大部分读者。 但这本书有它自身的逻辑。在这个逻辑中，一切外界遭遇都是自己内在的吸引和投射，物质世界远不是全部的真实，叶云兮眼中的世界，有另一套自洽的因果。所以她所见，只因她所求。她就是一个平凡人，所以她也不会被卷入什么波澜壮阔的事件，或者遭遇什么穷凶极恶的大敌。这样的人生或许有，但不在她的眼中，也不在这本书里。 这本书写的只是一个有些抑郁的女孩的成长，她遭遇的只是些平凡小事，因为她自己的心理问题，她总是在纠结、挣扎、压抑、悲伤，本书一开始的基调是很“黑暗”的，一开始的女主角性格也是不甚讨喜的，她的成长还很漫长，她的人生中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亮色，直至光明。 虽远不敢和江南前辈相比，但想借鉴一下，如同每个人心里或许都有一个孤独懦弱的路明非，我私心里也希望，读者们或许能从这个怯懦自卑的叶云兮慢慢成长的过程中，参照到一点什么，借此一瞥自己的内心。 我有时候觉得我仿佛在写一本套着小说外壳的参考书，结果它足够不伦不类，既没有小说好看，也没有参考书畅销（笑）。 我一直认为，写出来这样一个故事，对我本人的意义是最重大的，甚至我也已经证实了这意义的一角。但我终究还是选择了一个最大也最熟悉的平台发出去，也是希望与读者们分享这样一个故事，这样一场心路。 其实本来是想在第一卷卷末总结的时候啰嗦这些的，但忽然想到要写上架感言，就发觉这部分内容确实放在这里更合适，如果读者有耐心看到这里，并且认为还能接受这样一本无甚爽感、几乎没有任何幻梦和浮华、甚至会过于残酷的直面内心的小说，那么，感谢支持，希望叶云兮的寻道之路，能够与君同行。 再次拜谢。 ———— 第六十七章 夸赞与自我满足(上架第一更) 赵俊峰：“是打算买，前阵爸还带我去看了车，说是等拿到毕业证就给我买……但还是麻烦啊，能住医院旁边多好啊，早上都能多睡二十分钟呢！” 他从椅子上弹坐起身，涎着脸勾住凌澜的肩膀，笑嘻嘻的蛊惑着：“所以咱们一起租房住吧，正好你也不用去找合租了，免得碰上什么糟心室友，再说以后如果你带小云回来玩，合租的是我总比是别人强吧？” 凌澜倒也无从拒绝，熟悉的室友确实更省心，只无奈的给他一个白眼：“我看你就是图个新鲜。” 赵俊峰不为所动的笑道：“看破不说破啊！来来，你之前都看了什么房子了？以你的习惯肯定早就研究过了吧，咱们明天就去看房子吧，正好周日，反正毕业材料也得周一才能交……” ———— 女生宿舍。 女生们开门进去，室内一片黑暗，开了灯望去，吴静果然不在。 “快八点了啊，还在医院？没听说她今天值夜班啊，她之前可是计划好去听答辩的，就算真的是她值夜班，她怕是也提前和别人换好班了吧。”叶云兮胡乱猜测着。 “可能只是去找点事情做，多少能分散注意力吧？”周倾微伸着懒腰从她身后走过。 傅饮河歪头想了想：“她还可以和今晚值班的人换夜班啊去上啊？” 叶云兮：“……角度刁钻。” 周倾微：“……好主意。” 傅饮河比划着：“夜班或许更容易获得病人的感谢，这样她会觉得安慰。” 叶云兮接口道：“……于是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对他人还是有价值的，即使不被喜欢的人看重，世界上总还是有人需要她的。于是代偿积累又增加了。” 周倾微：“她还不如回宿舍吃我的光环呢，她上次宿舍联谊陷入抑郁，不就缓过来了？” 叶云兮幽幽的说：“比起内心平和，很多人更愿意选择自我满足。” 周倾微耸肩道：“是啊。” 傅饮河继续比划：“他人的赞美、感谢或者认同是一种看似光辉，实则并没有什么用处的能量，很多时候这种能量甚至和接受夸赞者没什么关系，而只是因为发出者从外界看见了与自己信念的共鸣，发出者看似在夸别人，实则只是在加深自己的信念，让自己更确信自己是对的，这对发出者自己也是一种自我满足。” 叶云兮叹了口气：“但对于内心匮乏的接受者而言，她甚至可以为了获得这样一种虚无的共鸣，强行改变自己去迎合他人。比如我。” 周倾微看了她一眼：“小公主对你表达了安慰，而对静静表达了同情。” 叶云兮笑了笑：“谢谢。” 晚些时候，叶云兮收到了未来导师对她的毕业论文的修改意见，她大致翻了一下，估计着工作量，由于是第二遍修改了，改动不多，下周三定稿时限之前改好很轻松。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图书馆改吧……诶，不对，凌澜毕业答辩结束了，他好像不用去图书馆了诶？”叶云兮啃着手指陷入纠结。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但他答辩结束后会有很多杂事吧，我不能拖着他在图书馆陪我啊。那我自己去？真没有动力啊…… 我果然还是一只没有理想的咸鱼啊…… 她一直犹豫到晚上睡前，例行和凌澜发消息聊几句的时候，才小心的问了一下。 凌澜：“明天可以，提交论文存档定稿之前还要根据答辩提问再做一点修改，另外有些材料要准备，不过大概只能去上午半天，之后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 叶云兮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在床上滚了半圈又滚回来，这才安心睡了。 ———— 周日早上。 叶云兮难得的在周末起了个大早，心情愉快的下床洗漱，却正好碰见正要睡觉去的周倾微。 周倾微掩口打了个哈欠，压低声音招呼道：“云兮你起这么早啊？又去约会？恋爱使人勤奋啊……” 叶云兮嘿嘿一笑，还是玩笑般的故意解释道：“是去图书馆改论文呢，说起来你和饮河论文都改好了？”她随口问着。 周倾微的脸色也难得的垮了下来：“还没呢，这不还有三天呢，死线不临头，哪儿有改论文的动力啊，饮河进度比我快些，但也没改好呢，所以说这次你居然叛离了我们拖延党啊！” 叶云兮心想，这就是凌澜加成啊，她避而不答的笑着：“我也还在改啊，希望这一遍改完能定稿，我是特意跨专业选了未来导师作为毕业设计的指导老师，当然要表现好一点，否则研究生三年就惨了啊。” 周倾微给她一个白眼：“满面春风的样子，这理由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叶云兮笑嘻嘻的握了下拳：“总之你们加油啊！我要赶紧洗漱去图书馆啦！” 周倾微一脸嫌弃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今天约的时间是八点，叶云兮蹦蹦跳跳的下楼，一眼看见等在楼下的凌澜。 夏日的早晨还有一点点凉爽，看上去尚不太炽热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凌澜身上，他穿着短袖衬衫和牛仔裤，站得笔直英挺。 叶云兮觉得刚跑下楼的心跳稍微有点快。 她走上前，若无其事的招呼道：“走吧？” 凌澜点点头，关掉光屏，转身迈步。 叶云兮赶紧跟上，假作闲聊着说：“昨晚收到导师回复的修改意见，我还想着你答辩结束了大概不会再陪……去图书馆了呢。” 凌澜语气平淡：“确实没有太多事了，昨天也和你说了，剩下的文档工作半天就能完成了，这还是包括了定稿前最终校对的时间，然后就要去打印室打印纸质本论文供学校和导师存档，打印完还要去医院附近看租房，昨天已经联系过几个房东和中介了。” 叶云兮本没料到他会回答的这么仔细，她的私心里本来就只是想从他口中听到诸如“我是没什么事了，但还是愿意陪你去”之类的，结果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倒是听到了他要去租房的事情。 ———— 第六十八章 抓不住的过去(上架第二更) 叶云兮好奇问道：“租房？”紧接着反应过来，他要毕业了，他不是宁城本地人，听静静说他家境也很普通，当然是要选择租房。 他很快就要搬离宿舍了啊，半小时地铁路程的医院不近不远，但也就不是可以轻轻松松每天见面的距离了。她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凌澜并未察觉的应道：“嗯，阿峰说和我合租，所以我们打算去租个两室的房子，医院附近是老城区，条件大概不会很好，说不定还不如宿舍。不过我是没那么讲究，倒是阿峰不知道能新鲜多久。” 叶云兮讶然：“表哥也去租房？他放着好好的四室两厅精装新房不住？” 凌澜侧头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是，我们也很诧异，他说他想住得近。” 叶云兮想了想：“这倒是可以理解，他还挺喜欢睡懒觉的，而且他其实对住宿条件也不太挑剔，反正不管怎么样的好环境，他住一阵就变成狗窝了……咳咳，我好像暴露了什么。” 凌澜唇角弯了弯：“没关系，不算暴露，你忘了我们八年室友，他的生活习惯我还能不知道？” 叶云兮笑道：“也是哦，不过他说不定过半年就被大姨他们捉回去催婚……呃……”她紧急打住，偷瞧了一眼凌澜。 凌澜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他爸妈要催他相亲了吗？” 叶云兮悄悄松了口气，这么理解也没毛病，她含糊道：“可能吧，好不容易儿子博士毕业工作了，自然是要催结婚生子早点抱孙子啦。” 凌澜：“嗯，确实正常，我爸妈也开始念叨我了，我有些小时候的同学，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叶云兮感觉自己的心忽然提了起来，她犹豫了好几个回合，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小心试探道：“那……你爸妈也要给你相亲了吗？” 凌澜并无避讳的答道：“暂时还没有，他们知道他们在家里接触到的人的层次和我在这边的差很多，而且我也从来都是自己管自己，他们大概知道管不动我，也就不太会插手。” 叶云兮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胡乱应了句“那就好”，心里却忽然有些羡慕凌澜。 他的独立自强，或许也是我求而不得的一道光吧。 ———— 他们如约在图书馆待了半天，叶云兮估计下面几天、甚至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再和他一起来图书馆学习了，也就格外认真的埋头苦干，竟然真的很高效的直接完成了第二遍修改。 每当修改告一段落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侧头去看凌澜，看他花了一半时间仔细检查论文定稿，再花了一小半时间填写各种材料，最后或许是照顾着她还没完成，已经开始上网查看起了租房网站提供的立体投影。 她在最后那点时间内能够坐火箭一般加速完成修改，大概也是唯恐耽误了凌澜时间的如坐针毡吧。 中午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她竟有几分不舍，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多少未来，而眼下这短暂的美好就已经到达尾声了呢。 凌澜奇怪的回头看了不停回顾的她一眼，止步轻声问道：“忘东西了？” 她赶紧摇头，加快脚步和凌澜一起离开了。 ———— 叶云兮和凌澜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饭，道别回到宿舍。 她随手把单肩包扔在桌上，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发呆。 其实这半天并没有什么让人心情不好的事情发生，但那种临近终结的眷恋，让她总忍不住想要紧紧攥住手，不再放开。 她呆了会儿，便打开日记，比平时更详细的记录下自己的心思、曾心动的点点滴滴。 她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去，却见吴静正踩着升降板、打着哈欠下床，她看起来状态还好，只是有些倦意。 吴静朝她点了点头，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叶云兮点头：“吃过回来的，你刚睡醒？” 吴静又打了个哈欠：“是啊，早上下夜班回来睡了一觉，现在有点饿了，吃完饭再继续睡。” 叶云兮便张望了一下另外两人的座位，周倾微关着床幕，显然打算一直睡下去顺便忽略午饭，傅饮河不在，或许也正在吃饭？ 吴静也随着她的视线望了望，随即摆手道：“没关系，我自己去吃饭好了。” 叶云兮“哦”了一声，又多看了吴静两眼，见她看起来真的不像抑郁状态，也就不再管她，转回头继续写日记。 吴静洗漱完毕，路过叶云兮身后，叶云兮习惯性的紧张了一下，差点动手切界面，紧接着又自嘲停手，住宿舍这么久了，这个怕被看见没在学习的恐慌还没好呢。 不像吴静却真的凑过来看了一眼，调笑道：“原来是在写热恋日记啊？” 叶云兮赶紧收起日记界面，鼓起脸颊转头瞪她。 吴静笑道：“别藏了，我不看就是了，唉，媒人扔过墙啊。” 叶云兮听过前半句，脸红的扭过头去。 吴静续道：“不过能和赵师兄一起当媒人也挺好的啊，嘻嘻……” 叶云兮转过脸来讶异看她：“那你昨天……”你昨天没看出来表哥是在躲你？ 她赶紧打住话头，差点咬了舌头。 吴静反倒诧异看她：“昨天怎么了？” 叶云兮掩饰道：“没……我是说你昨天怎么忽然去医院了？” 吴静：“哦，昨天我夜班啊，当然要去医院了。” 叶云兮：“……哦，是这样。”那昨天表哥走之前谁说了晚上没事来着？我记忆错乱了？ 吴静又打了个哈欠：“先不跟你聊了啊，我先去吃饭了，饿死了。”说罢就转身去换衣服了。 叶云兮茫然了一下，忽然想到上次宿舍联谊，吴静也是从抑郁中恢复过来就好像失忆了一样，所以这次也是一样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又看了两眼吴静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回过头继续写自己的日记。 少刻，她记录完毕，关闭的时候扫过一眼这几年的日记，有点满足感，又自嘲摇头，其实自己过往的日记几乎写完就再也没回头看过，所以写日记到底意义何在呢？ ———— 第六十九章 威严和畏缩(上架第三更) 青的声音幽幽：【因为你曾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啊……】 伴随着她的信息，还传来了一份哀伤的共情，叶云兮的心情也微微被感染的有些低落，却不知其因由。 她想了想，略带困惑的问：“按照逻辑来说，我对写日记的强迫症是为了眷恋抓不住的过往吧？” 青的声音越发飘渺：【可是你所眷恋的过往已经不存在了啊……】 叶云兮神色迷茫。 ———— 傍晚，叶云兮正趴在床上看闲书，忽然收到了来自导师的信息。 她赶紧坐起来，点开查看。 郑老师：“小叶，修改稿我看过了，差不多可以了，你自己再仔细检查一下，注意语句通顺和用词准确，多看看相关文献，学习一下学术化的表达方式。明天上午十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叶云兮看到前面，松了口气，看到最后一句却又紧张起来，论文都改完了，还有什么事呢？她有些忐忑的恭敬回复了消息，也看不下去书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辗转反侧。 ———— 次日，周一上午十点。 叶云兮提前了十分钟来到资源环境学院所在的资环楼，先到研究生办公室张望了一下，有心想找之前毕业设计带过自己的宋雁师姐打探一下导师的心情，却没见到她的身影，只好硬着头皮蹭到导师办公室门口。 她掐着时间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请进”，同时门也自动打开了。 办公桌前坐着一位中年男性，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但因为发际线上移而有些显老，两侧的头发和穿着的正装都打理的很整齐，显得一丝不苟，很是严谨，面貌普通，却颇有威严。 正是叶云兮的研究生导师郑康文。 四年前叶云兮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她的分数线在宁南大学线上不多，妈妈正是考虑到资环学院有这么一位相识的学生家长，觉得或许能照顾一二，才建议她选择这个学院的。 不过毕竟专业不同，大学四年来，其实叶云兮和这位熟人老师接触机会寥寥，反倒是在郑老师的女儿早已从妈妈学校毕业的现在，考取了郑老师的研究生。 从环境专业转到植物营养专业，虽然同一个院，但其实本科课程仍然有些差异，有些东西也是要从头学起。 叶云兮有点怯怯的走了进去，门关上，郑老师朝叶云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问候道：“叶云兮来啦，近来叶老师可好？我家女儿时不时还会提起叶老师呢。” 叶云兮点头，老老实实答道：“妈妈挺好的，谢谢郑老师关心。” 郑老师寒暄过，迅速回到导师角色：“你的毕业论文我看了，作为本科生还算可以了，昨晚也和你说了，回去有空你再好好改改字句，周三统一提交之后分到我这里，我会给你个优。你们毕业之前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 叶云兮略微思考了一下，大概还要约会、参加同学们的散伙饭、窝在宿舍里看书、和替身聊天…… “没什么事了。” 郑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毕竟是跨了专业的，从毕业论文来看，你的专业功底还是有点不足的，有时间就多看看文献，或者来实验室和师兄师姐们多学习学习，他们如果没事儿的话也要到七月中旬才放假回家。反正你家也在宁城，也不用担心买不到回家的票对吧？哈哈哈哈。” 叶云兮为自己默哀了一秒，尴尬的陪着笑了笑。 郑老师从桌边的高高一叠材料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纸来，伸手举得远远的看了看，点着纸张沉吟道：“我调取了你的本科成绩看了看，你的数理基础有点弱啊，专业课和实践课成绩倒是都还可以，唔……你介意出差吗？” 叶云兮怔了怔，作为一个宅，她平时是绝不爱出门的，但若是旅游，倒是另一种新鲜的吸引力，可是出差……她不能确定，不过她还是顺从的应道：“嗯，我可以出差的。” 郑老师看起来挺满意学生的顺从程度，打了个哈哈：“我就知道，叶老师工作那么勤奋刻苦，她女儿也不会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孩子，我们这个专业还是需要吃苦耐劳的学生的啊。” 叶云兮继续陪笑。 郑老师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成绩单，似乎是想了想，才问道：“你之前做了我们专业相关的毕业设计，对这个专业应该也多少有点了解了吧，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方向啊？” 叶云兮本想说听您安排，话到口边又停住了，她想了想自己的兴趣，是不是可以试着做一点努力呢？ 她在脑海中竭力搜索自己了解过的一点点植物营养学科的知识，难得的有点后悔之前没有真的多看点文献，但是，科学和玄学的交点哪儿有那么容易找啊。 她最后勉强回忆起多年前听过的一个实验，大略是实验者对水施以正面或负面的意念、词汇等，然后用这些水去培养同样条件的植物，最后结论是接受正面能量的水培养出来的植物长得最好。（注1） 她努力鼓起勇气，却莫名心跳如鼓、浑身颤栗起来，她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声音，试着询问道：“我可以做不同能量对植物的影响吗？” 郑老师微微皱了皱眉，反问道：“你所说的不同能量是指什么？现今全球的能量场可就这么一种啊，再说能场也不会影响植物生长，你总不会是相信那些能场会影响人体健康之类的谣言吧？做科研要具有理性的逻辑思维能力啊！” 虽然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叶云兮鼓起的那点勇气在导师的威严下飞快的消失殆尽了，她咽回了自己的本意，从看过的文献中寻找了一个可靠点的说法，畏缩着小声答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同的培育方式提供的不同的能量，对植物的影响。” ———— 注1：有用正负信念影响水结晶的实验，也有用美好的音乐等培育奶牛之类的实验，我把两者拼起来了。 第七十章 研究生生涯预览(上架第四更) 郑老师这才舒展了眉头，但还是纠正道：“你这个学术用词就太不规范了，而且也太宽泛了，这个说法几乎可以涵盖整个学科了。 “这样吧，你既然之前就跟宋雁做毕业设计，你就继续跟她做水肥耦合好了，正好她下半年就研三快毕业了，你可以接手继续做。还有，回去多看点文献，具体的试验和出差安排你多问问宋雁。好了，你先去找她吧，还有代我向叶老师问好。” 叶云兮一一应了，微微低头，离开了郑老师的办公室。 她出了门，门在身后关上，她无力的靠在旁边的墙上，吐出一口气。 还是搞砸了呀……什么都没有争取到，最后导师说的大概就是他早已定好的安排吧？我终究还是没有反抗权威的勇气啊…… 身体的颤栗已渐渐平复，心中的沮丧却浓重如墨。 心底忽然泛起一个声音，不太像青或球球任何一个，似乎只是某种直觉的呼唤，它说：【那是理所当然的呀。】 它似乎附带了一些解释，叶云兮觉得那像是自己“思考”出来的结果，但她明明又并没有思考。 这个直觉提醒她，勇气这个能级需要200分，可以说是她现在所够不着的心境，她无法稳定、有把握的处于勇气能级之中，所以她的勇气昙花一现也是理所当然的。 叶云兮觉得这个说法很正确，而她的沮丧也已经不知不觉消失无踪了。 “那就继续加油吧！”她默默地想。 叶云兮呼出一口气，又回到隔壁的学生办公室，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张望了一下，这次倒是一眼看见了宋雁师姐。 宋雁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干瘦，相貌平常，神色总是带着几分严肃，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看起来干净利落，她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动作迅捷的敲着操作屏，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是个挺大的办公室，大概有十来个格子间那样的桌子，办公室里除了宋雁，还有三个人，正好男女对半，但叶云兮凭着自己之前过来做毕业设计时的模糊印象，似乎不在的人里面男生更多些，也许是出差去了吧。 叶云兮轻轻推门进去，众人转头看见她，都笑着招呼道：“是小师妹（叶师妹）来了呀。” 她有点腼腆的举手在身前挥了挥，应道：“嗯，师兄师姐们好。” 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头去忙自己的事，只有宋雁招手喊她过去。 宋雁一把从旁边空座拖过来一张椅子，塞给叶云兮，小声问道：“郑老师让你来找我的吧？他和我说了，让我带你一阵，接着做我的试验，正好你之前毕业设计也有点基础，来，手环开一下，这些文献你回去好好看看，然后我给你一些基础数据，你先做一份试验方案……” 叶云兮虽然之前已经有点适应宋师姐的节奏，这会儿也有点懵，下意识的打开手环接收了文件，同时开了个录音并且简单做了笔记。 宋雁还在继续说着：“……硕士三年其实做不了多少工作的，你看我马上要研三了，手上的试验下半年必须交接给你，然后我就要抓紧时间达到毕业要求，接着就要找工作了，所以你一定要抓紧时间…… “你是本校的本科生，还是很有优势的，这个暑假你就可以多来参加学习，我再带你出差去试验地看看，研一你要上课，不过其实专业课请假去做试验也经常是被默许的……” 叶云兮默默听着、记着，忽然对研究生生涯有种头皮发麻的预感。 ———— 中午，叶云兮神色飘忽的回到了宿舍，她在上午剩下的一个小时里，被宋雁带着粗略扫荡了若干件仪器，又收获了仪器使用说明若干份，以及常用实验简介几百页。 她打开手环，把这些文件分类整理好，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任凭自己一头栽倒到桌面上，光屏被她的脸拽到，微微弯曲了一下，然后停留在原地。 看起来宛如卡在她脖子上的枷锁。 周倾微从她身后路过，看见这一幕不禁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叶云兮双眼无神的如实回答着：“上午去找了一下导师，被安排了任务，然后被扔给了师姐，又给了我一堆任务……感到前途暗淡。” 周倾微叹息着再次拍了拍她：“深表同情，还好我想都没想过考研。” 叶云兮很想做一个泪两行的表情，但却也哭不出来。 她又发呆了几分钟，还是勉力从桌上抬起头，爬上床睡午觉去了，毕竟下午还得去啊。 ———— 下午两点，学生办公室。 宋雁语速颇快的：“师妹你来啦，那我们正好再熟悉一下仪器吧。” 叶云兮顺从点头，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 直到五点半才被放走，并且确认了晚上暂且不用来了，在宿舍好好查文献、看资料的答复之后，叶云兮轻飘飘的来到食堂吃晚饭。 她直着眼睛有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叶云兮？” 她慢了一拍的停下来，茫然的转头看去，哦，是凌澜。 凌澜似乎也刚到，桌上只有他一个人，叶云兮便无意识的走过去坐下，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他。 凌澜似乎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恍惚？” 叶云兮又反应了几秒钟，才答道：“没什么，大概是累了，今天被导师叫去安排方向和项目，然后跟着师姐学了一天的仪器。” 凌澜释然的点了点头：“刚开始确实辛苦些，很多东西要学，做完实验回去还要看文献。” 叶云兮下意识补充道：“我们还要出差。” 凌澜回忆了一下她的专业，表示理解：“嗯，那和我们也差不多了，我们是要实习。” 叶云兮慢慢缓过来，想了想，谦虚了一下：“大概还是你们实习更辛苦一点，我们出差其实也是做试验的一部分，据师姐说其实出差的生活也和在学校差不多，并不是多出一项工作来。” 凌澜没有争辩到底谁更辛苦，而是问道：“那你现在就要出差了吗？” ———— 第七十一章 重复的回圈(上架第五更) 叶云兮解释着：“带我的师姐下半年研三，她打算在入冬之前把试验全部交接给我，所以从现在开始，大概一些比较重要的节点我都要跟着她一起去出差。” 她又回忆了一下师姐的交代：“因为是和作物打交道，所以夏秋都是非常繁忙的季节，大概暑假也剩不了多少了，这还是师姐说目前日常管理只要我去跟着学习一两次，不一定每次都要去的前提下。”她苦起了脸。 她的脑回路慢慢从之前的仪器中脱离出来，才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对面的人是凌澜啊！ 她有些忐忑的想到：“我们现在只是在试交往，按说应该多接触才好，但是他搬出宿舍去医院附近租房了，我又要经常去出差，距离一下子就变远了呢……” 她有点慌忙的想解释，但又发觉没什么可解释的，要出差是事实啊，但是如果要说什么“我会尽量多在周末回来去找你”，好像也太过暧昧了呢…… 凌澜当然并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只是简单说着：“那也是比较辛苦的了，嗯，先点菜吃饭吧。” 叶云兮耷拉着嘴角，点菜吃饭，味同嚼蜡。 小小的方桌上一直沉默着，直到两人吃完，起身离开。 凌澜不知道叶云兮其实是在纠结于和他的关系，只当她是在忧心读研生涯，难得的主动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了，刚入手总会比较困难，慢慢熟悉了就好，试验做上手了就慢慢能摸清楚规律，记得多记录、多总结，及时整理数据，要写论文的时候就不会毫无头绪，嗯……虽然学科不同，但是如果查文献和写论文方面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问我。” 叶云兮下意识回答着：“写论文还早呢……”忽然脑中一个激灵，写论文还早呢，那么他的意思是说他预期中我们会长期交往下去的吗？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反驳道：人家只是客套一下。 熟悉的脑中小人对战又来了。 叶云兮强行忽略了它们，续道：“……现在先得查文献、做一份试验方案，另外还有大堆的仪器说明和实验方法要学。”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凌澜侧头看了她一眼：“总之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可以找我。” 叶云兮低头心想：“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待图书馆啊……不过这和之前改论文不一样，凌澜加成都不一定有效呢。”她勉强笑道：“暂时没什么，谢啦。” 凌澜似乎想了想，又略显僵硬的鼓励道：“事情总是没开始做的时候会特别担心，这很正常，但是自己选的路，还是要自己认真走下去才是。” 叶云兮差点脱口而出“可这不是我自己选的路啊！”她默默忍住了这句话，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掩饰着扭过头，看着前面不远就是男女生宿舍的岔路口了，胡乱应付道：“那个……我先回宿舍了，你就不用送我了……” 落荒而逃。 凌澜脚步顿了顿，表情诧异的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她好像……在拭泪？ ———— 叶云兮逃回宿舍，呆了一会儿，勉强平复了情绪，忽然又后悔起刚才的举动。 走的太仓促了！道别的也太敷衍了！ 这样跑掉他会怎么想啊！ 她慌忙打开消息界面，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说的好像怪他欺负我了似的。 “抱歉，我忽然想起来有点急事”？不成立啊！况且她也没有狂奔回来，怎么看都不是拒绝他送她的理由吧？ 她在消息界面停了半晌，缓缓关掉，趴在了桌子上。 她在心里呼唤着青：“我好懊恼，我太情绪化了，我真的不希望给他看到我这样的一面……今天真的从头到尾都没做对！” 青的信息带着平和理性的气质：【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掩盖自己的真实呢？】 叶云兮下意识答道：“因为……我想展现给他好的一面啊？” 她忽然也意识到了这是个熟悉的问题，就如同她和青的初见，她只希望自己是“好的”，而面对潜意识中的黑暗束手无措，甚至指望用晒太阳这样的方法来消解。 她闷闷的改变了说法：“因为我害怕他看见我的黑暗面。” 青：【每个人都有黑暗面，这不奇怪。】 叶云兮争辩道：“可是我唯独不希望他……”她忽然怔了怔，其实不是唯独他，她总是在掩饰，早已成为一种习惯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矛盾，她希望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她希望以后他们能成为最亲近的人。可是，她又唯恐他看见她的黑暗，但是如果足够亲近，终将无法掩饰。所以，她的掩饰是一种欺骗吧？ 可是这种欺骗又有什么意义呢？用掩饰来维持交往初期的吸引，那么当足够亲近到无法掩饰的时候，再用道德、惯性甚至情感胁迫等控制手段来强行挽留吗？ 这样获得的会是爱情吗？ “不是的。”她喃喃自语，“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爱情，我也当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不想像妈妈对我那样，“妈妈不能没有你”，“做人一定要孝顺，不然岂不是猪狗不如”，“妈妈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学历，找个好工作，才对得起我啊。” 因为如此熟悉，所以清楚被这样对待的自己心中的怨怼和压抑，所以不愿再重复这样的模式。 但也正因为如此熟悉，不知不觉就会落入这样的模式，迷失在不断循环的死胡同里。 她在书中看过，有些人在感情中会一直沦陷于同一类人，一直重复同一种模式，吸引、沦陷、得到并不好的对待、挣扎、分离，再一次轮回。 大部分人或许会习惯这样的轮回，自嘲一句：“都是命，谁让我就是喜欢这种人呢？”然后继续飞蛾扑火。 “这不是命，我也一定会走出来。”叶云兮想。 青：【你会的。我也会陪着你。】 叶云兮跳到小世界，抱了抱青。 小世界绿草如茵，夜色静谧，青穿着浅色襦裙，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着的古老线装书，微微笑着。 ———— 第七十二章 眼中的世界 叶云兮的心沉静了些许，开始反思：“我其实是很不希望他知道我并不喜欢我的专业，甚至这也并不是我选的。我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说他是喜欢当医生的，相比之下，我很自卑。” 【但你并不是因为不能选择喜欢的专业而自卑，而是你觉得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是不对的。】青淡淡的说。 叶云兮“啊”了一声，想了想，承认道：“对，我其实不是觉得自己顺从长辈的权威有错，反而是因为我没能从心底里顺从而具有罪恶感。”她有点黯然。 【你已经习惯并且认同了这种顺从。】 “是，虽然我心里还是有不甘、怨怼甚至偶尔有愤怒，但我不会反抗，或者说，我不会积极反抗，就像妈妈说我的那样，我从来都只是会消极怠工，她总以此证明我很倔，她或许觉得我应该更听话一点？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有时候她又似乎是自豪的口气。” 叶云兮的思路跑题的飘远了，或许，妈妈也很矛盾吧？当她希望我好好学习的时候，她压制我的反抗，希望我足够听话乖巧，但有时候，她又会希望我能够更独立、有主见一些，否则难以在社会中立足。 教育者的矛盾，对于被教育者而言可能是反复无常，很多被教育者会不知不觉的接受并且习惯这些矛盾，继续用于自己的生活，再传递给自己的下一代。 她回过神来，继续之前的思路：“我认为这种不顺从是错的，扩展而言，我认为作为一个学生，我竟然不喜欢自己的学业，这已经否定了我的一半价值，我觉得如果他知道了会轻视我。” 青微微歪头：【你为什么要猜测他的想法呢？】 叶云兮茫然：“因为我在意他？” 青摇头。 叶云兮想了想，补充道：“因为我在意他如何看我？” 青：【你在意的是你自己。】 叶云兮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有点混乱：“我是在意我自己，但我也在意他的看法，这不矛盾？” 青叹气：【是你自己在轻视你自己，才会猜测他是否会轻视你。】 叶云兮对前半句并无疑问，但依然困惑问道：“我是一贯自卑，但是他……” 青：【你眼中的世界，是你内心的映射，你所认为的终将被你看到，但那不一定是真实。】 叶云兮咀嚼了一下，迟疑着道：“你是说……因为我自己轻视自己，无论他事实上如何看待我，他的表现在我眼中都会被扭曲成他也轻视我的证据？” 青点头。 叶云兮又想了会儿，依然有点困惑，不依不饶的问道：“那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 青：【你心底其实知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若有一天你抹尽阴霾，你也能看到世界的真实。】 叶云兮默默点头。 今天的我依然是愚蠢的表意识呢。 ———— 晚上，叶云兮努力的啃着文献和资料，看几句就要走神一下，有时候无意识的看完一页，却又蓦然发觉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又从头看起。 忽然手环震动，她如蒙大赦般切到消息界面，却是凌澜的消息。 她想起下午自己的表现，微微一黯，但又怀着希望点开，他会说什么呢？ 凌澜：“在看文献？” 叶云兮不知道该不该失望，他的表现如常，没有提下午的事，既没有冷待，也没有关心。 她有一点神思不属的应付了几句，凌澜似乎有所察觉，便建议她累了就早点休息，似乎准备结束话题。 叶云兮却忽然有种坦白的冲动，她有些激动的输入了一大段消息，和他说了下午自己因为情绪不好才忽然离开，说了自己的后悔和忐忑，她迟疑了一下，一鼓作气，在信息最前面又补充说并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所以才会听见他说要认真走下去的时候忽然情绪不好，这是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任何怪他的意思。 她删删改改，输了大约有十几分钟，才忐忑的把一大段消息发了出去，然后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等待判决。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没有回音，她捏的手指发白，安慰自己他或许只是在认真的看消息，思考怎么回复吧。 然后她收到了回复。 凌澜：“嗯，没关系。” 叶云兮内心：“……”满怀心绪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说了这么一大段真心话，他就回了这么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她愣愣的看着光屏，不知道还能如何回复。刚才那段话，她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本不愿说的也说了。她在等待的几分钟里脑补了无数种凌澜可能的回应，她想过他或许会彻底拒绝她，也幻想了他会不会就此表白。 可是“嗯，没关系”是什么意思啊！ 她呆了半晌，想简单的说句“晚安”，但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了，或许也不必画蛇添足了吧。 她关掉了消息界面，不再回复，心里却并不平静，文献也彻底看不下去了，索性关掉了光屏，打算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洗完澡回来窝在床上，她的思路依然没理清，也完全做不到不去想，在胡思乱想、左右纠结之中，累了一天的她也就这么睡着了。 ———— 次日早上。 叶云兮朦胧醒来，觉得有点不舒服，嗓子有点热痛，鼻子有点塞，似乎还有一点头疼。 “大概是受凉了吧，夏天的空调……”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摸到毯子把自己裹好，打算捂暖和了再睡一会儿。 然后她忽然清醒过来：“啊，今天也还要去找师姐学实验！” 她赶紧起床，洗漱收拾，到食堂买了份早餐，就来到了学生办公室。 一进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尴尬的捂着嘴朝闻声看过来的师兄师姐们讪笑了一下。 宋雁转头看她：“咦，师妹感冒了？” 叶云兮翻出纸巾擦了擦手，走过去，稍微隔远了点距离，带着鼻音回答道：“可能吧，我比较怕冷，昨天过来忘记带外套了，大概是受凉了。” 宋雁想了想，打开日历看了一眼时间，回头和她说：“其实学做实验也没那么急，你先回去休息吧，正好把文献资料看一看，我之前问了一下试验地的情况，暂定半个月后出差一趟，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所以你争取在出差之前做一份试验方案出来吧，这几天就好好养病，不用来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赶紧道谢离开。 ———— 第七十三章 感冒 叶云兮先到学校医务室买了点感冒药，回到宿舍，呼出一口气，瘫在椅子上。 她默默想着：“至少这几天不用去学实验了，今天周二，那这周应该都不用去了，呼……还不错啦！虽然也一点都不轻松啊，半个月内要交试验方案啊！” 她愁眉苦脸的按着额头，似乎觉得头更疼了。 烧水吃药，然后爬上床裹好自己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了。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好多梦，梦里也在头疼。 叶云兮坐起身来，太阳穴附近随着脑袋的晃动而一阵猛跳，一抽一抽的疼着。 “好像一点都没有好转啊，比早上更重了……”她有气无力的自语道。 但是刚睡醒又实在不想再睡，完全没有食欲，也不打算去吃饭，她打开光环，准备找点东西看看，却又觉得光屏晃的眼晕心慌，只好又关掉。最后实在无聊，从床边摸出了一本纸质书，竖起枕头靠坐着，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傅饮河下床，准备出去吃饭。 她习惯性无视了一看就不打算下床吃饭的周倾微，仰头看了看叶云兮道：“咦，云兮你早上不是出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呀，吃饭去不？” 叶云兮有气无力的说：“不去了，感冒了，头疼，没胃口。” 周倾微也靠坐在床上戳着光屏，抬眼看了看她：“我也没胃口，胃疼吃了药才刚好呢，也不去吃饭了。” 傅饮河吐槽道：“你明明是因为总不去吃饭才胃疼的吧！” 周倾微耸耸肩：“随便啦，反正我就是不去了。” 傅饮河懒得理她，自顾出去了。 叶云兮看了一会儿书，用枕头靠坐得腰酸背痛，勉强爬下床走了几步，顺便从衣柜里翻出一床薄被子，抱上床靠了会儿，就又有点倦，倒下又睡了一觉。 她这次睡得不太久，刚过了中午就醒来了，吃了药，盖了被子，微微出了些汗，头疼也略有好转。 “果然还是受凉了啊，盖暖和了就稍好些呢。”她摸了摸额头嘀咕着。 她自觉精神好了些，就还是打开光屏，犹豫的看了一眼那一堆文献资料，还是决定生病期间饶过自己，便找了些轻松有趣的动漫看了起来。 看了半个下午，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叶云兮抱着膝盖，忽然有点想画一画动漫里那只可爱的小猫。 她晃了晃脑袋，头疼还是没好，但动作轻一点还可以，便放慢动作踩着升降板下床，从书架上翻出来本子和铅笔，照着定格的动漫画起了小猫，紧接着又意犹未尽的画了一只球球。 “嗯，球球的笑脸是像婴儿那样肉乎乎的，笑得特别灿烂，然后它其实没有四肢，不过其实也可以有，就画一条线好了，然后……它还可以有翅膀，还有……抱着熊萝莉送给它的骨头棒子……” 叶云兮特别开心的画完了球球，其实画的很简陋，但看起来也依然特别开怀。 球球自己也蹦出来，在纸上跳了几下，欢呼着。 叶云兮逗了球球几下，但因为感觉自己感冒了能量不足，供不起它消耗，很快就放养了它。 “咦，说起来头疼好像好多了？”叶云兮忽然发现自己恢复了很多，晃了晃脑袋，还有一点残余，但已经和早上起床时状态差不多了。 “好奇怪？我下午还没有吃药诶？”她回顾了一下，“难道就是因为下午心情好？” 她有点困惑，在心理群里描述了一下感冒经过。 玄君：“正常啊，身病大多是因为心病，除了你是怎么恢复的，你更应该探索一下你是为什么生病的。” 叶云兮依言回忆了一下，花了一秒钟就意识到了玄君提醒的对。 “昨天确实是糟糕的一天啊……” “首先，昨天白天确实挺累了，能量不足，心境也容易低落。” “其实昨天并不止是做事情累，我对于专业本来就不喜欢，再加上忽然被安排了一堆任务，其实心里是很抵触的，我并不情愿去做，但又不得不做，这其实造成了很大的内在损耗。” “而在能量水平低落的情况下，被触动情绪，又是一波损耗。” “再然后，因为凌澜的问题，先是自己纠结，处理了之后又激动的和他坦白，结果又因为他的回应不符合预期而越发纠结，思虑过重，思伤脾，这对于我脆弱的脾胃非常不友好。” “哦，说到伤脾胃，其实昨天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处于思虑状态，根本就是食不知味，消化能好就怪了。” “而昨天白天也确实因为冷空调而受了风寒，再伤了脾胃，元气一弱，直接就感冒了。” “今天早上明明感冒了还硬撑着过去，再加重一等，所以上午回来吃了药也没好，反而加重了，直到下午休息够了，心情也恢复了，才好转过来。” 叶云兮捋清楚了思路，叹了口气，自己这个体质也真是扛不住一点儿风吹草动啊。 玄君：“嗯，但还不止，你看看感冒是不是你自己想要的？” 叶云兮悚然一惊。 感冒是自己想要的吗？或者说，感冒造成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吗？ 很显然，是的。 她根本就不想过着白天做试验、晚上看文献、时时刻刻都有一大堆压力催着自己的生活。 而只要生病了，也只有生病了，才可以顺理成章的逃过一劫吧？ 即使只是暂时的。 即使那可能只是把要做的事情往后堆积，可能会造成病好之后更大的压力。 即使如此，她也情愿逃这半日清闲。 紧接着她又隐约想到，如果她不止想要半日清闲呢？她会选择……一直病下去吗？ 她有些颤栗。 玄君肯定了她的想法：“当然会啊，其实很多人生病都是为了要逃离一些不想面对的人或事，又或者是为了获得平时无法获得的清闲或者关爱，如果一直没能解决源头，病人就是有可能一直病下去，甚至如果病人觉得只要活着一天就没法解决，那可能会直接病死。” 叶云兮有些悲哀，她从小体弱，病到倒下的次数也不算少，她生病的时候总是很希望可以暂时逃避上学和作业，并且获得妈妈更多的照顾，因为生病的时候，妈妈总是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的。 ———— 第七十四章 五行与五脏 叶云兮忽然回忆起上次赶死线时，陷入抑郁的自己也是真的希望自己慢慢病死的。 “慢性自杀啊……”她忽然想起这个概念。 她蓦然有种明悟，希望生病和自残、自杀其实大约是同一类表现吧？是慢性、轻度的自杀，但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些时间和机会。 玄君：“生病经常是潜意识通过身体给表意识的一份提醒。潜意识和身体的联系更为紧密，当表意识‘听’不到潜意识的话，就有可能通过生病来表达，倾听生病的表达是疗愈的一种很好的方式。古医学也有这方面的说法。” 慕容冷芸：“嗯，我也听说过这个理念，在小男孩消散的那一次，我就曾经‘听’过身体的控诉，但只是泛泛一听，并没有进一步处理，也就未有进一步的好转。倒是愤怒的眼神刚出现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退病，可惜后来也再未出现过呢……”她若有所思。 玄君：“可以注意一下你生病的感受是什么，比如古医学说的寒邪，性质是向人体深处刺入，受寒感冒的反应是关闭毛孔、非常怕冷，裹着被子都会瑟瑟发抖，这就很像恐惧的感受。事实上寒邪与肾水相应，恐伤肾，确实是存在对应关系。” 慕容冷芸：“嗯，这个我知道，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 玄君：“对，这就是古医学早就提出的情志对身体的伤害，无论是在身体疗愈和心理成长中都很有用。” 慕容冷芸：“我喜欢的东西彼此相关的感觉真好！尽管我自己的身心健康依然很糟糕……[讪笑表情]” 紫垣阁主：“虽然玄君说我的心理状况很好，但我的身体也挺糟糕的？云兮感冒的时候我胃疼也刚好呢。” 泰晤士河儿：“你那分明是自己作的！” 慕容冷芸：“附议。你天天减肥，动辄不吃饭，天天熬夜，周末直接通宵，我要是像你这样作死，我早就真死了！” 紫垣阁主：“[笑哭表情]如果要我不减肥、不熬夜，那我宁可胃疼！”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我的身体也不怎么好啊，主要是肺不好，好像是我家金气过剩的缘故。” 慕容冷芸：“常年木克土（肝乘脾）的体质表示金气多了分给我克一下我家木啊！” 泰晤士河儿：“好啊，分你！” 紫垣阁主：“那我需要点什么属性？” 慕容冷芸：“你胃疼的话，可能需要土吧？但我家土已经很弱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土也弱……” 紫垣阁主：“……好吧。” 对话结束后，叶云兮看着光屏发了会儿呆。 感冒差不多好了，又不用去办公室，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呢。至于看文献资料什么的，就先不要在病中折磨自己了吧…… 青的信息忽然响起：【你是真的如此厌弃你的专业吗？】 叶云兮下意识答道：“当……不不，也不能说是厌弃啦，就是不喜欢啦，而且也不擅长，做起来又繁重又无聊，当然就不想做啊。” 青：【你生病是因为对它的抗拒和逃避，而这份情绪不是因为它本身，而是你附加于其上的东西。如果只是单纯的你不想做，你是可以不做的，不是吗？】 叶云兮挂下嘴角，无奈道：“当然是不得不做，才会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啊。” 她忽然明白了青的意思。 抗拒专业的原因不是因为专业本身，而是因为不得不去做。 而不得不去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妈妈的期盼？自己的社恐？社会的压力？ 无奈。 被迫。 “我也是没办法。” “我还能怎么办？” 随之而来的是借口和归因。 “这就是现实啊。” “这就是社会啊。” “谁让我出身不够好、天赋不够强呢？” “别人都欺负我，他们就是看我不顺眼！” “倒霉的总是我。” 以及顺从。 “人活着就是被生活欺压，久了就习惯了。” “认命吧。” 再至于成为压制者的一员。 “想这么多干嘛？大家都觉得这样好，你就和大家一样不就行了呗？我这也是为你好！” 又或者成为暴怒者。 “你们都迫害我！都怪你们！都怪全世界！” …… 【还记得，最初的、内心深处的反抗和诉求吗？】 “我想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可以做的很投入、很快乐、不辞辛劳。我不想被打断、制止、强拗我的意愿，逼我去做‘正确’的事。” “我想要有人好好听我说话，是真的倾听，而不是凭借对方的理解扭曲，再时刻纠正我不合对方心意的‘错误’。” “我想要被温和以待，不被当做垃圾桶和沙袋，发泄对方的无力和不满。” …… “我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些？或者说是，太天真了些吧？”叶云兮自嘲的笑。 青歪头笑道：【不会啊，身而为人的基本需求而已。】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耸了耸肩：“大约是吧，但这个世界上，能获得这些基本需求的人也是太少了吧。” 青平和的笑着：【因为，本就不能指望他人来满足自己的所有需求啊。】 叶云兮抬眼望天想了想：“我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怪别人，因为别人也是不得已，与其胡乱发泄，不如寻找自己的问题。我也是尽量这么做的呀。” 青：【那么你觉得你选了不喜欢的专业，是哪里错了呢？】 叶云兮垂头丧气：“因为……我懦弱呗，我不敢反抗，不敢选择自己想要的。” 青：【你真的毫无怨气吗？】 叶云兮：“我……”她忽然哑然，然后小声说，“也……不是啦，我当然还是有一点……一些……不少的……怨气的啦……” 青循循善诱：【你的怨气是什么呢？】 叶云兮迟疑着，却又想到反正是意识世界，没有人听到的，但还是小声说着：“就是……怪家人啊，妈妈他们……从来都很强势，他们觉得怎么样是对的，我就只能服从，考不好回来要挨打挨骂，我喜欢写写画画看闲书，都不被允许啊，连放暑假都只给玩三天，虽然我其实也都偷偷玩的啦……”她打开了话匣子般的碎碎念着。 ———— 第七十五章 归责于谁 青依然微微笑着问道：【但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叶云兮皱着眉认真回忆：“我害怕呀，考不好挨打挨骂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低到深渊里了，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就算只是平时不够听话，也很可能被一直教育，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青总结着：【会让你自我感觉很糟糕？】 叶云兮点头道：“对，会让我觉得生无可恋。”她忽然自己想了想，反省着说，“现在流行说什么挫折商，大概我就是属于那种特别不耐挫折的吧。”她自嘲的笑了笑。 青又问道：【你自我感觉很糟糕的时候，你感受中的那种深渊，会很熟悉吗？】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当然会啊，掉了那么多次了……”她自嘲的比划了一下下坠的动作，“深渊的感觉很绝望，上方和周围一直有喝骂声传来，各种批评和咒骂，就好像恨不得再踩我一脚，让我掉的更深一点，下方是无底的，我一直掉一直掉，什么也抓不住，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停下来。” 青：【那些骂声你熟悉吗？】 叶云兮慢慢沉入回忆：“来自于妈妈的批评挺熟悉的，也有些不太熟悉的，有个尖刻的女声很大声，还有些各种声线混杂的，好像全世界都在骂我……有些只是感受上的‘咒骂’，我甚至不知道对方在骂什么，只是觉得被倾泻‘黑泥’……” 青的信息轻柔低沉：【你接受到那些声音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你又是怎样的模样呢？】 叶云兮眼前仿佛闪过一幕幕，大多场景模糊，人物也模糊，唯独只有蜷缩着的自己还算清晰，周围都是黑暗，自己的哭声和尖刻的骂声混成一片，在黑暗的场景中回荡…… “关于妈妈的场景大多是中学……穿着校服。还有很多场景，我看起来很小，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窝在墙角，可能就这么高吧……”她比划了一个不及腰的高度。 她忽然想起自己有一次回溯到婴儿时期的绝望，想起小时候听外婆说的幼年遭遇，那些应该就是自己的幼年场景吧。 那些就是自己的恐惧源头吗？ 是自己最深处的黑暗吗？ 叶云兮愣愣的回顾着那些模糊的画面，回荡着的尖刻咒骂，和浸透其中的挣扎和绝望。 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捡回思绪，回想起之前的问题。 她蹙眉困惑着：“所以……青你是说，我之所以没有反抗的勇气，是因为我更小的时候就已经被绝望浸透，而此后但凡遇到这类场景，都会共鸣出那种恐惧，所以才显得如此懦弱？” 青：【是，虽不完全。】 叶云兮暂时无暇去想另外的原因还有些什么，接着回溯思路道：“所以说，我的怨气对象并不正确？” 青摇头道：【我并不是说你可以或者不可以怨怼，更不是说你应该换个对象怨怼。】 叶云兮被绕晕了：“……啊？” 青的声音却渐渐低沉：【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终将知道……】 叶云兮困惑的眨了眨眼，青却不再回答。 她只好试图去心理群求助。 玄君：“这句话并不是同一个解释，你不是不可以怨怼，大概是说你不应该一味压抑自己的情绪，闷在心里；你不是可以怨怼，是指怨怼的背后一定有深层的需求或者坑洞需要解决；不是应该换个对象怨怼，大概和青的最后一句话有关，不过心理学上也确实有这样的派别，认为一个人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不应归责于任何他人。” 慕容冷芸：“不应归责于任何人吗？我可以理解一个人成年以后，甚至说青春期以后，一切责任归于自己，但更小的时候呢？难道不应该是养育者的责任吗？” 玄君：“这一派别认为，过去的经验并不对当下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而决定当下状态的，其实是当下的目的。”（注1） 慕容冷芸：“啊？当下的目的指什么？” 玄君：“比如你认为是幼年的心理创伤造成了自己现在的社恐，但事实上是你当下选择逃避决定了你的社恐。” 慕容冷芸：“……感到了无言以对，但又总觉得不太服气呢。” 玄君：“你也可以再问问你家替身，她可能会有别的更适合你的解释。” 慕容冷芸：“我问了，青不理我了啊。” 玄君：“或许是时机未到？” 慕容冷芸：“时机未到是什么情况啦！我要等一个五星连珠吗！可是我现在就在厌弃我的专业，而病好了我就又要去做一堆事情了啊！” 玄君：“你倒是要先处理一下你的焦虑。” 慕容冷芸：“……好吧，你说的对。” 玄君：“另外，你可能对你的黑暗面关注过多了，那反而可能会给它力量。” 慕容冷芸：“可是要处理心理创伤，拆解下去难道不是要面对黑暗面吗？” 玄君：“对黑暗面拆解到理解了，看清楚了，你会发觉很多黑暗也并不令人生畏，你就可以不管它，让它自然消散了。” 慕容冷芸：“听起来很高难度啊，我还是一步步来吧。” 玄君：“你如果试过一次，发现其实可以不太用力的去面对黑暗之后，就可以学着放松心态。” 慕容冷芸：“好吧，我现在一块都还没拆干净呢，感觉源头太深，拆不动啊。” 玄君：“既然暂时奈何不得，也一样可以试着放松心态。” 慕容冷芸：“好吧，我试试……” 叶云兮输入完消息，却看着光屏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这两天的信息量有点太大了，从昨天去见导师、和师姐学实验、遇见凌澜、落荒而逃、反省并发去大段解释却无预期回应，到今天生病、好转、拆解病因、深溯源头、归责何处、不要太关注黑暗面…… “好乱啊……”叶云兮茫然。 她随手打开日记，一条条列下来，在专业后面备注“受怨气牵连”，再备注“疑似幼年创伤，以及可能有未知原因。” “所以说未知原因到底是什么呀，青……”她又不禁哀叹着。 ———— 注1：摘自《被讨厌的勇气》。 第七十六章 领导 青依然没有回答，叶云兮只好暂时放过这一条。 正想转行继续写时，她忽然顿了顿，想到玄君关于处理焦虑的提醒。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在焦虑，而焦虑的原因也是因为学业。不仅是病好后要继续去做实验，也不仅是半月内要看大量文献资料，还要交出一份试验方案，而是这三年的研究生生涯，自己到底该如何熬过去？ 是啊，熬过去。 她对自己的用词报以苦笑。 这也算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吧？ 没有青的安抚，叶云兮只得先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说：“来日方长，三年时间，我未必就会一直苦熬，我现在或许是在抗拒和逃避，但我终将好好面对。” 忽然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问了一句：【你想要面对现实吗？】这个声线有些陌生，不像青，更不是球球。 叶云兮本来只是在下决心、给自己打气，骤然直面这个问题，立刻就心虚了：“不……我只是想想……”然后她稍微冷静了一下，小心的问道，“我需要吗？” 然后她隐约感觉被一个陌生的女性替身看了看，她的身影有些陌生，面目依然有些像她自己，也有些像青，气质身形却有点像是以前某个颇有气势、漂亮精干的班干部，又或者是某个类似气质的老师、长辈或者领导。 这个新替身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了叶云兮一眼，叶云兮不禁缩了缩脖子，莫名的有点怂。 她小心的问了问新替身：“你的出现是……做什么的？” 新替身的声线听起来严肃且正式：【帮你审视和正视现实。】 叶云兮又怂了一下：“好……好吧。” 她默默关注着新替身的举动，看着她在小世界里走动，一脸严肃，仿佛是在巡查。 大约是刚才和替身们交流久了，这会儿信号挺好，叶云兮也看见了青和球球，青泰然自若的坐着看书，对新替身似乎视而不见，两者倒也相安无事。 而球球对新替身并不亲近，甚至有点躲着她，倒像是球球最开始看见倾微家御姐的状态。 “所以这个新替身果然是个现实系？”叶云兮猜测着。 叶云兮看着新替身巡视完了小世界，在青的对侧具现出一张办公桌，开始翻看文件。这时候叶云兮也慢慢能看清新替身的模样，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盘发，发梢微卷，面容其实也很漂亮，但给人的感受更多的是干净整洁。 叶云兮总觉得看见她就很有压力，不禁有些哀叹：“我为什么会出这样一个‘可怕’的现实系替身啊！” 新替身头也不抬：【如你所愿。】 叶云兮：“……”果然愿不能乱发。 新替身抬头看她：【你希望接入现实社会，但又不敢正视，你自诩清高，其实是在假装厌弃。】 叶云兮继续：“……”你说的都对，问题是我到底为什么要自己作死……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问道：“那么我怎么样才能不社恐？” 新替身：【你需要锻炼处人与事，直到你游刃有余，你就不怕了。】 叶云兮默默扶额，听起来路漫漫啊！她看着新替身回答完问题又继续低头办公，无语问道：“那么像你这样一直这么严肃认真的工作，你的人生乐趣在哪里啊？” 新替身：【办公。】 叶云兮：“……”你赢了，可是这好像一点都不像我啊！ 忽然现实中有人喊她，她茫然抬头。 傅饮河探头问道：“云兮，倾微，中午你们都没吃，现在吃晚饭吗？” 叶云兮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居然已经到晚饭时间。 她摸了摸肚子，感冒好的差不多了，胃口也恢复了，确实有点饿了呢，那就去吃饭吧。 三人一起出门吃饭，路上叶云兮和她们说了说自家新替身，她俩都好奇的围观，周倾微尤其兴奋，让御姐遥遥的和她打了个招呼，新替身对御姐果然比对青和球球友好得多，还算和善的抬头和御姐打了招呼，然后低下头继续办公。 叶云兮：“……所以说，她好像是个工作狂？呃，等等，她表示不喜欢工作狂这个称呼，那我怎么称呼她呢？” 她又去看了新替身一眼，这个气质……“领导？”叶云兮脱口而出。 新替身微微点头，对这个称呼表示满意。 叶云兮觉得愚蠢的表意识已经快要崩溃了。 “领导”算是个什么个称呼啊！ 她冷静了一下，问道：“是指表意识发号施令这种领导吗？”（注：见26章失联） 新替身声线冷冽：【我没有那么废物。】 叶云兮：“……” 她抬头漠然的看着两位室友，转述了对话，听着她俩的大笑，却忽然冒出来一句：“但我听到她说表意识废物，不仅没有不高兴，居然还有点轻松？我似乎真的认她当领导了？” 傅饮河开心的说：“这样表意识就可以甩脱责任了？” 叶云兮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感觉！所以我特别服从她的管教！” 她们坐下点了菜，习惯性各自低头开始戳光屏，叶云兮忽然想起今天一早就没精神，还没去各个软件签到、做任务、投票……便自然准备去刷日常。 然后她收到了严厉的视线警告，顿时觉得自己点不下去了。 叶云兮：“？？？发个强迫症都不行了吗？” 她也就犹豫了一秒，迅速在领导的视线中败下阵来，改为打开了本书看，领导的压迫感也就随之消失了。 她有气无力的哀叹：“领导你什么时候能消失啊？” 领导：【等你对现实游刃有余的时候。】 叶云兮无语泪双行。 领导却忽然捧着一堆书本文件站起身向后走，而她的办公桌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书架。 叶云兮一个激灵：“你这就要离开了吗？我不是在赶你走啊！” 领导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批完了去换一叠。】 叶云兮：“……”表意识好像又被鄙视了。 周倾微大笑：“恭喜，我家替身也是经常这样鄙视我的。”她兴致勃勃的说，“我让御姐和你家领导好好沟通一下试试，她们或许很有共同语言？” ———— 第七十七章 收集信息 御姐来到叶云兮家小世界，带着狐狸般的笑容走到领导的书桌前。 领导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坐。】 叶云兮掩面，你为什么这么霸气啊？ 御姐笑嘻嘻的坐了下来。 领导十分自然的把手头的文件分了一批给御姐：【既然你闲着，一起工作吧。】 叶云兮有气无力的问道：“人家只是来做客，你就丢一堆文件过去，这样好吗？” 领导：【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叶云兮：“……” 周倾微：“我觉得幸好来的是御姐，如果是小公主，她说不定能和领导打起来……” 叶云兮想了想：“如果是小公主，领导应该不会这样对她，她对非现实系都不假辞色。” 御姐：【是呀，千万别让她俩见面。】 叶云兮：“嗯嗯，这太不和谐了。” 领导：【掩饰的和平就是和谐？】 叶云兮再次：“……” 御姐看了看文件，完全不走心的样子批了起来。 周倾微：“我疑心她根本不会批这些文件？” 御姐耸了耸肩：【是呀，我又不负责这种事。】 领导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御姐批的文件，把文件拿了回来：【对不起，我搞错了。】她向御姐挥了挥手，表示她可以走了。 叶云兮弱弱的抗议着：“太不礼貌了吧……”被领导看了一眼，缩脖子闭嘴。 御姐笑眯眯的向周倾微说：【你看，你其实什么都不懂，你发现了吗？】 周倾微一脸的懵：“为什么这么说？” 御姐：【你看，我们就是你，我们什么都不懂，代表你什么都不懂呀。】 周倾微思考了一下：“所以你是说我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懂？” 御姐：【你再想想呀。】 周倾微接受了一下信息，理解着说：“我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懂，所以我的替身什么也不可能会，但其实我未必什么也不懂？” 御姐笑而不答。 周倾微默默抬头：“好像后续得问小公主……算了，先吃饭。” 叶云兮略微回忆了一下：“我家的话，领导办公完全是她自主的呀，青平时看书画画弹琴跳舞，也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们会的这些，我也不一定会的。” 领导抬头发来一个回答，这条信息有些模糊，大意是：【并不是一定要表意识会，替身才会，只需要表意识对这项技能有兴趣、想学，或者喜欢这项技能进行时的状态。】 叶云兮转述给周倾微，周倾微思考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不明白，或许我家机制不一样吧。” 傅饮河咬着筷子附议道：“毕竟倾微家是歪脖子树？” 叶云兮偷笑。周倾微认同的认真点了点头，吃饭。 三人吃完饭，慢慢溜达回宿舍。 六点左右的太阳还有一些余晖，叶云兮习惯性召唤了球球出来晒太阳，球球超开心的在她头顶上弹跳，叶云兮看着球球忍不住笑，又宠溺的嫌弃着：“球球你虽然没有现实重量，但你一个网球那么大的肉球在我头顶蹦，还是有点心理重量啊！” 她一边絮叨，一边忽然有点不确定网球有多大，是不是和现在的球球差不多大呢？便去戳手环想查一下，却被领导再次截了无谓的行为：【它一直在长大，你查询它到底是不是和网球一样大，有意义吗？】 叶云兮停住动作，叹了口气：“好吧，那就算了。”收回手，打了个哈欠，“好困啊，傍晚使我瞌睡……咦，不对啊，我今天白天睡了两觉呢，所以又是哪里的能耗？” 她看了一眼球球，再看了一眼新生的领导，好吧，都是能耗大户。 傅饮河眨了眨眼：“网球大的球球？那是不是很像一只小肥鸟？” 叶云兮随口道：“可是鸟是有线条的……唔，家里替身们说，球形也是线条。好吧，你们说的对。” 傅饮河开着脑洞：“马甲线？” 球球配合的装作吸了口气，憋出了马甲线，然后它“哈”得一声笑，马甲线没了。 叶云兮也笑出声，然后又打了个哈欠，不行了好困，让球球自己去玩吧。 她们路过了一个公告栏光屏，叶云兮扫了一眼，好像没什么可关注的信息？ 领导的身影忽然从现实世界浮现出来，就像平时到处蹦跶的球球那样，但存在感极其强烈，叶云兮不去看都能感受到身边有个“人”。领导进出小世界的感觉也同样强烈，就像是一股无形之风从心口吹出来似的。 叶云兮目瞪口呆的看着自行出门的领导，看着她走到布告栏前面，伸手碰了一下，又在叶云兮周围四处闪现了一圈，便回到她身边，示意走吧。 叶云兮小心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领导：【收集信息。】 叶云兮下意识再次看了一眼布告栏，又问道：“只是收集图文信息吗？就像你批的文件？” 领导：【任何信息，随处都是信息，空气中都会漂浮着很多信息，每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世界每一刻的变化，各种能量、波、场、网络……都可以。】 周倾微听了转述，好奇道：“附近有一家书店呢，去收集一下信息试试？” 傅饮河也无异议，三人略微绕路去了一下书店，领导在旁跟随。 这家校园内唯一的书店很大，分门别类铺开了三层楼，由于第一层是教材和教辅书，三人都并无兴趣，便径直往二楼走去。 领导在叶云兮走进书店的瞬间就自己闪现进去收集信息了，然后迅速的又去了二楼、三楼，叶云兮才刚走到悬梯门口，领导回来了：【收集完了。】 叶云兮哑然止步，转述给另二人：“……所以我们还要上楼吗？” 周倾微和傅饮河对视一眼，耸耸肩：“那就回去咯。” 叶云兮回头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自己从领导收集完这批资料就精神振奋了许多，这似乎也是一种补能？ 领导：【当然。】 领导一路收集了信息，回到宿舍再四处巡视了一圈，便自行回小世界，继续办公去了。 叶云兮坐下，习惯性打开手环，便想起了那一大批文献资料，哀叹了一声，却忽然精神一振，看向领导：“你收集了这么多资料，能帮我处理专业了吗？” ———— 第七十八章 领导的职责 领导：【表意识不太捣乱的话，潜意识或许能够上浮，提供些灵感或者思路，或是辅助梳理架构。】 叶云兮苦下脸：“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用啊。”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胡乱翻了翻光屏上的大堆文献和资料，深深叹气道，“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做这些，怎么办呢？” 领导：【那就不要做。】 叶云兮伸手抱头，长发都被揉乱了，哀叹道：“哎呀，果然还是和青一样的说法，可是如果是不得不做呢？” 领导声音平淡：【那就认真做好。】 叶云兮趴倒：“可是我做不到啊！” 领导点点头：【所以你需要我。】 叶云兮又燃起希望，问道：“那你能怎么帮我？” 领导给了她一个“表意识果然是废物”的眼神，敲了敲桌面道：【你的信息架构太过散乱，不成体系，而且不够纯粹，能量彼此牵扯，纠缠不清，我的职责之一是信息的收集、再整理和输出。】 叶云兮已经习惯了她的鄙视，满怀希望的问：“那你今天收集了那么多信息，整理完就可以直接输出给我了吗？”她的脑中已经幻想起了“我的脑中有图书馆，随意调取信息，成为全能大学者，进而走上人生巅峰”之类的小说情节。 领导给她一个冷冽的眼神让她清醒一下，并且发来一份共情。 信息整理之前是漫天飞舞的散乱信息包，信息整理之后是条理分明且高度压缩的信息包，具现为书架上的书本和文件。如果以表意识能够理解的比例来解释压缩后的信息量，大约是只能一句话字节量的信息包，可以解压出整个房间的空间那么大的信息潮——并且表意识还读取不了。 表意识和潜意识之间的信息通道太窄了，并且还时灵时不灵。 叶云兮在打击之下萎靡了一瞬，但还是在领导的眼神下接受了事实。 果然靠替身开挂是不现实的，愚蠢的表意识还是得靠自己。 她琢磨了一下领导的这项职责，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也很喜欢整理东西的，甚至有种整齐强迫症呢，是不是也和领导的工作有些类似呢？ 领导：【那个太低级了，但也正是因为你的信息架构太乱，才会存在这样的冲动，但这样的强迫症终究只是代偿，和你其他很多强迫症一样，再如何花时间精力去做，都只是无谓的能耗，必须得从根源上解决。】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被领导制止的诸多所谓“无谓的能耗”，只得承认她说的对。 领导：【至于你想问的，如何对待你的专业，你并不是真的做不到，你被各种情绪牵扯，不甘、不愿、委屈、抗拒、拖延，但这些都不解决问题，你要理清你的情绪和你做的事情之间的纠缠，你要接受事实，无论是你有勇气彻底丢开，或是选择认真把它完成，你都要接受这已经是现实，并且做出你自己的选择，而非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 叶云兮觉得领导说的特别正确，之前领导逛完书店反馈的能量让她正精神振奋，不禁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但当她抬眼看向满屏的文献资料，士气顿时一挫，她又认真想了想领导说的话，小心问道：“虽然我觉得你说的都对，但好像……我还是不想做啊？” 领导表情冷峻：【去做，不开始的话你就一直停留在空想的情绪里，而永远不会面对事实。】 叶云兮缩了缩头，硬着头皮打开一篇文献，尽量专注的看了起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 叶云兮伸了个懒腰，忽然惊觉到已经看了这么久了。 她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好像确实也没有那么难？”翻了一下刚才的成果，不禁有些满意的笑起来，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领导。 领导抱臂靠坐在办公椅上，优雅的交叠着双腿看着她。 叶云兮不自觉的怂了一下，老老实实的汇报了刚才自己的工作。顺便打量了一下领导，丝袜美腿吔。 领导点点头：【思虑太多是无益的，去做就好。】 叶云兮表示认同，却又打了个哈欠，又困了。 领导：【你之前在无谓的事情、情绪和思虑上耗能太多。】 叶云兮小声抗辩：“难道不是遛球球和出新替身之类的是耗能大户吗？” 领导：【哼。】看了她一眼，【但我做的不会是无谓的事情。】 叶云兮又打了个哈欠：“那你要不要再去收集点信息来补补能啊？” 领导：【之前收集的信息处理完了，附近没有什么新信息可以处理。】 叶云兮不禁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出门转转，方便收集信息呢？ 领导微微点头，沉思起来。 叶云兮大惊：“不不，我不是真的想出门！” 领导瞥了她一眼：【你说了不算。】 叶云兮：“……”愚蠢的表意识又作死了。她又小心建议着：“其实从网络收集信息就很丰富？” 领导摇摇头：【从书本和网络接收到的信息终究是死板而有限的，还是要多接触人。】 叶云兮哭丧了脸：“可是我社交恐惧啊？” 领导：【处理社恐是你必需的功课，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叶云兮：“……”你说的对，但我还是不想出去多接触人。 她很是无奈的转述在心理群里。 紫垣阁主：“我家御姐对你家领导表示了赞同，也认为我应该多接触人群，并且给我布置了一个作业，让我练习在人群之中打开意识世界。” 慕容冷芸：“为什么这个会成为作业？一边聊天一边打开意识世界不是很正常吗？” 紫垣阁主：“并不，只有和你们聊天的时候才可以，在人群之中就并不行，你还记得小公主很怕人群吧？” 慕容冷芸：“也是，这样的话倒确实能称之为作业。”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你们家替身们逼你们克服社恐，还好我家没有。” 紫垣阁主：“你仿佛是在给自己插旗？”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说完就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赶紧收回自己的话！” 慕容冷芸：“收回也行？好吧，可能我让新替身出来是我真的需要吧。” 领导看了她一眼，点头认同。 ———— 第七十九章 面对自己 次日，周三上午。 叶云兮安心睡了一觉醒来，感冒已经彻底好了，神清气爽。 习惯性打开手环翻了翻消息，看见心理群有几条新消息。 泰晤士河儿：“早上梦中迷迷糊糊的派了个化身去镜子练习照镜子，自己在旁边窥视，然后消失了，镜子里走出一个新萝莉，大概五岁，双马尾，穿着粉色背带裤，看起来很平静。她问：你为什么不敢见我？ “我醒了之后去看了看她，她没有去小世界，而是直接出现在了现实世界，在屋里转来转去，我被‘自己’看尴尬了，给她指了小世界里的小屋和山上，她转了一圈又回到现实世界，表示小世界太小，你所以为的广阔只是沧海一粟，你以为躲去了更广袤的空间，其实只是缩小了自己。看来也是一只现实系。 “她在屋里爬上爬下，一秒不消停，但就是一句话都不说，果然我家替身也都是阿斯伯格。我看了她一会儿，感到能耗烧的飞快，有点头晕……” 叶云兮惊奇了一下，随机想到昨晚饮河确实给自己插旗说自家没有现实系替身，不禁笑出声。 慕容冷芸：“哈哈哈，欢迎加入作死大军，人不作死枉少年！所以这算是你做镜子练习的产物？倒是和我家青类似，不过你不是之前都不敢做吗？” 泰晤士河儿：“是啊。唔，这只现实系萝莉和我说：你不敢面对，怕看见一个妖魔，可你扪心自问，你何曾妖魔过？你所恐惧的只是他人眼中那个模糊的妖魔，这与你将他们变成动物又有何区别？我回答说：看到你的瞬间我就已经明白了。她说：可是不看到我，你永远不敢相信。” 慕容冷芸：“对她的话好有共鸣。于是也问了问青：我曾妖魔过吗？青眼神温柔：没有。” 泰晤士河儿：“让她去你家看了看青和球球，果然也不亲她们，又让她去找你家领导，她似乎很有好感。” 慕容冷芸：“领导依然在办公，不过她对你家现实萝莉确实很友好，把她抱起来放在旁边椅子上，然后自己继续工作。” 泰晤士河儿：“现实萝莉在你家领导旁边乖巧的看着地图。果然现实系是一家？她对我家其他非现实系也是无动于衷的。” 紫垣阁主：“也派御姐去凑热闹，御姐笑嘻嘻的戳了一下现实萝莉的脸，在她们身边具现了一张新椅子坐了下来。” 泰晤士河儿：“现实萝莉开心的叼着地图爬到御姐膝盖上继续看。” 叶云兮在床上翻滚了一下，随手戳开别的界面准备刷签到日常，然后又收获了熟悉的来自领导的目光，再次动作顿住，默默关掉。 慕容冷芸：“在领导的管束下真的没办法好好发作一下强迫症了呢！” 泰晤士河儿：“我家现实萝莉表示她并不管其他事，只是和我一起生活，这样我就会自己反思。她表示要正视自己当然和从自己一起生活开始，虽然听起来怪怪的。我问：那我以前在和谁生活？她说：你没有和任何人一起生活，包括你自己，甚至自己的影子。” 紫垣阁主：“我也问了问，答：你和自己一起生活，但你没有生活在世界之中。” 慕容冷芸：“我也问了一下我有没有和自己一起生活，她们说：勉强算吧。那个信息的意思好像是说……自己和自己有点距离，不是二维的距离，而是隔着空间的那种距离。我不是太明白……” 叶云兮侧头沉思。 她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记忆中的自己似乎大多时候是一个人在玩，她会和桌椅家具、砖石地面说话，踢到东西觉得东西会疼，走到地砖上会觉得被地砖的分界“线”缠住了脚。 她还是不明白替身们所谓的“和自己隔着空间距离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的记忆里自己大多是孤单的，但并不寂寞，她有很多“伙伴”，尽管那些“伙伴”都不能回答她。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经常觉得有点寂寞，她开始觉得一个人的独角戏好尴尬，令人想要逃离。 她试着参考饮河的经历，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面的她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大妖魔，又忽然蒸发掉了，镜子里就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她看着镜子，觉得有点孤单，表意识执念的召唤了替身们的幻影，它们没有出现在镜子外，却映在了镜子里。她有点满意的看了看不再空荡的镜子，自己好像也不那么孤单了。 但忽然表意识的执念仿佛失控了，镜子里的人数越来越多，站得密密麻麻，很快超出了镜子所能映照的范围，表意识目瞪口呆…… 领导忽然发来一个信息，打断了表意识的闹剧：【感觉到表意识的荒谬了吗？】 叶云兮呼出一口气，竟是对领导生出些感谢，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会闹成什么样子，表意识对意识世界的胡乱插手，搞不好可是能真的玩儿死自己的！ 她稍稍回顾了一下刚才的“闹剧”，隐约觉得其中还是有些含义，却想不明白，只好试图咨询领导。 领导抬头：【你一个人站在镜子外面，看着镜子里面一大批替身，可是，你看见自己了吗？】 叶云兮有一点茫然：“我？我开始出现了一下啊，后来就……没有了……” 领导点点头：【所以说你并不能面对自己，或者说你不愿。】 叶云兮莫名觉得自己有一点悲哀，她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么我自己……在哪里？” 领导：【你立足于现实，却不曾面对现实。】 叶云兮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又询问了一个问题：“所以，我到底应该在镜子里看见什么？” 领导：【这并没有标准答案，而是取决于你想看见什么。当你不愿面对自己，你就看不见自己。而你看见了替身们，更多的替身，这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 叶云兮：“为什么看见替身是我的自我满足？” 领导：【你希望她们是你，而非你自己。】 叶云兮理解了一下领导的话，辩解道：“我觉得替身们都比我自己更好，我羡慕她们，我想成为一个那样美好纯粹的人，也不可以吗？” 领导：【你可以去‘成为’，但不应丢掉自己。】 ———— 第八十章 回家吃饭 周五下午。 叶云兮这几日虽然没有再去办公室做实验，但在领导的注视下倒还勉强算是勤奋。 手头的文献和资料看起来很多，但实际整理下来，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庞大。 宋师姐是个崇尚整洁高效的人，给她的文献已经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其中有几篇文献综述是需要先学习一遍，以对专业有个综合认识，再就是与她要做的方向相关的一些文献，里面是有他人的试验方案介绍的，多看了几篇之后，也就对试验方案大概是什么样子有了些认知。 最后就是宋师姐提供的自己的试验方案和试验地的部分基础数据，也就是说，她差不多只要照猫画虎就好。 至于那一大批实验仪器的说明，她也大略翻了一下，其实基本操作也都是连接手环的傻瓜式操作，具体参数调节之类其实也不用都记住，能够熟悉到当场查阅得到也就差不多了。 叶云兮惊奇的发现，她好像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工作量，只要再熟悉一下，然后仿写一份试验方案，就差不多可以完成任务了。 她有些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感觉自从出了替身，自己已经开始有学霸的潜质了呢！ 【呵呵。】领导的冷笑声传来，吓得叶云兮哈欠都没打完就缩了回来。 好吧，表意识依然是那个愚蠢的废物。 叶云兮先把告一段落的文献资料拖到一边，上网查询了一下毕业论文成绩，虽然之前导师说了会给优，不过总还是自己确认一下才好安心。 学校的效率还是不错的，周三截止交稿，周五成绩就已经出来了呢。 叶云兮看着那个不出意料的“优”，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截图发给了妈妈。 妈妈：“女儿真棒！什么时候放假回家啊？” 叶云兮的好心情瞬间被打破，皱着脸和妈妈说明了一下导师的安排。 妈妈：“真的是太感谢郑老师了！” 叶云兮满腹吐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敢真的说，毕竟这确实是她熟悉的妈妈的视角，毕竟自己小时候的假期也一般都被学习任务霸占的。 不过说起来，最近期末、毕业、约会，好像也好久没回家了，下周末说不定又要出差了，要不这周末回一趟家？ 妈妈：“好啊！妈妈给你做一桌菜！啊，对了，如果你暑假不一定有空的话，要不要趁现在有空回老家看一下外婆？我是要等学校放暑假再回去的，但到时候你不一定有空。我每次和她通话的时候她都要念叨你，毕竟是她把你养大的，你也该回去看看她了……” 叶云兮有点走神，外婆啊……她不禁露出有些温暖的微笑，轻快的回复道：“好啊，那我先回家，再回应城看看外婆。” 大约是因为心中有了期盼，她迅速的处理起手中的任务，首先和宋师姐沟通了一下，汇报了自己的进度，在通过了宋雁的简短考验，并且保证下周五交试验方案之后，获得了下周可以晚几天去的宽限。 临近毕业，早就没课了，毕业论文也交了，学校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毕业相关流程大约还要半个月后才开始。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俊逸挺拔的身影。 凌澜啊…… 这几天叶云兮（被迫）“沉迷”学习，和凌澜的交流大约也就只是维持着每天睡前聊几句就直接互道晚安的联络，以至于做安排的时候都最后才想起凌澜来。 之前她也无暇细想，这会儿才忽然觉得，这几天是否冷淡了他，又或者是，自从那天的匆忙离开和尴尬解释之后，她是否其实一直在回避他呢？ 叶云兮左思右想，还是给凌澜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这周末要回老家的时间安排。当然，出于正常的矜持，她没有提约会，但这点言下之意凌澜一定看得懂吧。 “下周末可能还要出差呢……但暂时还是先不说了吧。”叶云兮嘟囔着。 凌澜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简短的“好”，看不出任何感情。 叶云兮还想说点什么的想法也都完全被堵死了，瞪着眼睛看了会儿光屏上的一个字，良久，却还是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失态在先，再如何，也不能怪对方冷淡吧？ 虽说如此，心里还是挺委屈啊，这么个大男人，真的这么小心眼吗？ 叶云兮有点赌气的关掉消息界面，起身收拾了行李，以及一些需要换季的厚衣服，便拖上箱子，启程回家了。 ———— 叶云兮的家距离学校颇远，几乎横穿了整个宁城城区，尽管交通便捷，也花费了一个小时才终于艰难的拖着箱子进了家门。 用手环刷开了门，把箱子拖进来靠在墙边，一边弯腰换鞋，一边就听见妈妈小跑着从厨房跑过来，在通话里显得矜持的声线尽是欣喜：“女儿回来啦！来，让妈看看晒黑了没？” 叶云兮的妈妈名叫叶海月，她幼时父母离异，她便随了母姓。叶妈妈和叶云兮身高身形都相差仿佛，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叶妈妈保养得当，看起来非但不显老，还比女儿多了些成熟风韵。 叶云兮不禁翻了个白眼，抬脸给她看：“没有啦，你看！” 叶妈妈仔细打量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强调着：“还好，没晒黑，记得出门一定要涂防晒，戴帽子，上次你和那个小凌一起出去爬山，我就好担心你有没有好好防晒……” 叶云兮听见她提凌澜，心里一堵，随手指向厨房：“菜要糊啦！” 叶妈妈一惊，扭头便又小跑回去。 叶云兮无语的看着风风火火的叶妈妈，大声喊着：“跟你说了多少次慢点跑！厨房地砖很滑的，又不差那两秒钟！” 结果叶妈妈又拎着锅盖转头小跑出来，一边问道：“你说什么？厨房声音太大，没听清。” 叶云兮掩面：“没什么，我先去收拾箱子了。” 叶妈妈点点头：“哦，去吧，过十分钟洗过手过来端菜。”便又转身回厨房了。 叶云兮无奈的把箱子拖到一边，把衣服拎出来放进衣柜，然后重重躺倒在自己床上，弹了弹，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形，长长呼出一口气：“回家的感觉还是真好啊。” ———— 第八十一章 关于当年的立场 叶云兮在床上瘫了两分钟，从床头到床尾翻滚了几圈，抓过床头的毛绒小猫，抱在怀里揉了揉，她这才爬起来，洗了手去厨房盛饭、端菜。 二人坐在餐桌旁边，桌上放着三四个菜，还有大锅的鸡汤，热腾腾的冒着气。这些都是叶妈妈亲手做的，她一直都觉得亲手做菜比烹饪机更能包含心意。 虽然叶妈妈的厨艺也就一般。 空调已经提前开好了，家里颇为清凉，她俩都很怕冷，不过是初夏的天气，通常只有吃饭时才会开空调。 母女二人吃着饭聊着天，主要是叶云兮汇报学习和生活近况，再挑些趣事谈笑一番，至于平时瘫在床上玩手环啦、看闲书啦、约会啦、生病啦……都是不提的。 听起来就仿佛是个学习刻苦的好学生。 但也不是不提就一定就能躲过去，饭吃了大半，叶妈妈就笑眯眯的问了起来：“最近和小凌相处的如何啊？” 叶云兮头皮一麻，瞥了一眼妈妈的“笑里藏刀”，假作镇定的转过目光胡乱夹了些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应道：“就……还行吧。” 叶妈妈往她碗里夹了块肉：“别不好意思啊，婚姻也是人生大事，能和妈妈好好谈谈吗？” 叶云兮微微恍惚了一下，这个熟悉的说辞，似乎几年前那个文青同学和自己表白时也听过一次，后来……她心中沉寂了一下，动作也微不可查的顿了顿，然后不说话，接着吃菜。 叶妈妈却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似的，神色平和的说：“几年前那次恋爱我是反对的，那时候怕你太小不懂事，那个男孩子长得秀气，看起来性情也不稳重……现在不一样了，你要不是读研，都要进入社会工作了，也该谈恋爱了，况且小凌我看过，是个好孩子。” 叶云兮闷头不说话，接着吃菜，其实也已经味同嚼蜡了。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愤怒升起来。是啊，你觉得这个好那个不好，你就直接帮我挑了，这还是我谈恋爱吗？怎么不直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至于现在该谈恋爱了……呵，当年我也成年了，凭什么就没有谈恋爱的权利了？ 但她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辩不过妈妈，她简直可以想象到妈妈会说：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现在恋爱不是自己谈的吗？我又没逼你！现在和当年差了三四年能一样吗？你现在难道没有比当年成熟吗？ 叶妈妈见她不说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要是一定要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那要不妈妈和你道歉？” 叶云兮终于吃不下去了，明明妈妈的话中没有半分歉意，明明熟悉妈妈回路的她几乎立刻知道这只是以退为进，以便更好的谈论凌澜的事情，掌握她的恋情动向，但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拿着筷子，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嘴里还含着一口饭菜。叶妈妈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接过擦了擦，眼泪还是不断的涌出来。 叶妈妈看着见效，又叹了口气道：“当年你还小，妈妈也是怕你吃亏，一时心急了点，再说后来你成绩确实也下滑了呀，这说明你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嘛。你看这次，虽然你谈恋爱，但毕业论文还是得了优，这就很好嘛！” 叶云兮不想再听下去了，放下筷子，含糊的说了句：“不吃了。”就打算回房间。 叶妈妈的眉头皱起来，一下子显现出二十多年优秀教师的威严来：“坐下！好好说话呢，跑什么跑，把碗里饭菜给吃了再回房间！” 叶云兮不敢走，也不想吃，赌气低头坐着不动。 叶妈妈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拿起她的碗，舀了半碗鸡汤，递给她：“饭有点凉了，泡点汤吃吧，今天我特意到菜场挑的鸡，又特意提前放学回来炖了两个小时，你最近忙毕业辛苦了，补补身子。” 叶云兮麻木的接过碗，一口一口吃着，眼泪一滴一滴滑下来，掉进碗里。 晚饭后，叶云兮就窝进房间关上门，坐在面对房间门的位置，把光屏调成不透明，又不放心的拖动了一下位置和角度，确保即使妈妈进来也看不见她屏幕上有什么。 她时刻听着门外的动静，碗筷的响声，妈妈在收桌子……响声远了，在收拾厨房……打开了洗碗机，乒乒乓乓的动静以及水声……关掉了餐厅空调，嘀的一声……打开了客厅投影光幕开始播放光影剧…… 她微微松了口气，妈妈开始看剧的话，大概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过来了吧。 她盯着光屏，却什么都没看进去，眼神没有焦距的穿过屏幕，想着刚才的对话。 “妈妈会是真的想要道歉吗？这几年来，我们从未再提过当年那次‘初恋’和那场叛逆，她或许……不，不会的，虽然我也很希望，甚至她只是毫无诚意的这么一说，我就忍不住眼泪，但她怎么会后悔呢，妈妈是那样倔强的一个人啊……当年她的婚姻失败她都没有说过后悔…… “而且她对我的恋爱判别标准果然还是成绩啊……当年？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被她强行要求分手，我们终日沉浸在每一天都是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的沉重低压之下，或许也未必会那样放任自己的成绩啊…… “当然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么现在呢？她所看好的凌澜，又是如何看我的呢？” 叶云兮愣愣的想着，最后思路一片空白。 忽然房间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一个激灵，习惯性摆出正在好好学习的样子，飞速打开一篇文献，并且往下拉了一下进度条。 果然房间门被推开了，叶妈妈笑容和蔼的走进来，坐在叶云兮侧面的床上，似乎是顺便瞥了一眼她的屏幕，然后声音和缓的对她说：“女儿啊，我听我姐提到，小峰说小凌好像最近和你有点……不太愉快？” 叶云兮心中哀叹：“果然来了，我就知道，我哥嘴上不安把门，八卦肯定传的飞快！” 好在她之前也打过腹稿，强作镇定的解释说：“嗯，是有点小事，我那天和他一起走回来，然后忽然有点急事要回宿舍，然后他大概有点误会……我已经道过谦了！” ———— 第八十二章 如你所愿 叶妈妈反倒略有诧异的看了叶云兮一眼，若有所思的颔首道：“是这么回事啊……小峰是说，小凌和他提到你给他发了一大段话，他也不太确定你想说什么，似乎有点困扰。所以我是想和你说，你下次说话一定讲简洁清楚些，不要又啰嗦又没有重点，以前你就这样，我也不是说过你一次两次了……” 叶云兮没太在意妈妈下面说了些什么，她有点茫然，又有点释然，她有种立刻发消息向凌澜证实的冲动，但又不知道该证实什么。 但总归心底有个雀跃的小小声音：啊，他不是在生气，太好了。 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 叶妈妈教育了几句，一边打量女儿的表情，看她低下头去，大约是觉得她已经知错了，自己的消息也已经传达到位，便又叮嘱了几句“下次注意啊！”便结束对话走开了。 叶云兮等妈妈关上门离开，立刻打开消息界面，但又不太确定应该说什么。 继续解释上次那段话？感觉是错上加错。 另外开一个话题？好像出发前刚给他发过消息，得到了一个“好”字，还赫然停留在最后一条消息的位置。 她有点羞恼，又带着点小窃喜的戳着光屏上凌澜的头像，小声嘀咕着：“你啊你啊……这几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想再理我了，那么冷淡……”她扁了扁嘴，还是觉得有点委屈。 青的声音忽然带着笑意响起：【因为你从开始就误解了啊，所以你才一直委屈。】 叶云兮回想了一下：“可是自从那天我和他说了那一大段话，他确实就一直很冷淡啊？” 青笑着说：【他是答的简略，但你委屈是因为你预期过多呀？】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承认道：“是，关于那一段话的回答，那个预期落差让我很失落，但是问题是后来他确实也一直太过简略了啊！我这几天一直很忐忑，以为他生气了不想理我了，也是亏得在领导督促下一直认真学习才没顾上想那么多。” 领导默默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叶云兮秒怂：“好吧，我是想多了。” 青笑道：【对啊，你以为他生气了不理你了，他就没怎么理你，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叶云兮恼道：“我才不是这样希望的啦！可别提什么如你所愿了，领导的出现就……”她默默地吞回了下半句，虽然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替身们在她思考的时候就已经听全了。 青伸指点了点自己面颊，歪着头：【这就是如你所愿啊，当你认为他不理你了，他的反应就会是不理你了，这不仅是你所‘求得’，也是你所‘看见’。】 青的这句话由信息模式转译成语言，有些过于词不达意，但叶云兮还是靠意会明白了大概，她有一点恍惚，喃喃道：“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这个逻辑这么不真实呢？” 青笑着：【这个世界真的有你以为的真实吗？】 叶云兮怔然。 忽然门又被推开了，她一惊，手一抖就把消息界面关了。 叶妈妈探了半身进来：“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看外婆啊？记得订票啊！” 叶云兮拍了拍脑袋，对哦，这不是回家的主要事项吗，她看了一眼日历，心中有些迫不及待：“那……我明天早上就回去吧？” 叶妈妈扶着门框，神色似乎有点不太高兴的说：“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叶云兮不假思索的说着定好的计划：“我和师姐多请了两天假，可以在外婆那里待个三四天。” 叶妈妈终于忍不住了，质问道：“那你也不在家待一待？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家里就这么待不住？” 叶云兮愣了愣，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答着：是啊，我不是很想待在家里…… 她想了想，小心试探着问道：“那我明天下午……傍晚再走？反正回应城的列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叶妈妈哼了一声，转过头一边说着：“随便你！”一边反手砰的一声关上门。 叶云兮有点为难的挠了挠头，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能走啊？ 结果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叶妈妈又推开门说：“那你下午再走吧，中午帮我把家里菜吃掉些，走之前记得拎点东西回去，还有提前通知一下外婆，也不要提前太多，免得她操心半天，她知道你回去肯定很高兴。” 叶云兮赶紧一一点头应下。 这次叶妈妈真的离开去看剧了。叶云兮小心的等了会儿，没有再一次的回马枪，松了口气，想着明天就可以回老家看外婆了，忍不住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 次日，周六，午饭后。 叶云兮和妈妈一起给外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一会儿回去看她一趟，就她一个人，不用准备太多饭菜。外婆笑得皱纹都舒展开来，声音也显而易见的上扬了两个声调。 外婆至今也不会用全功能型的光屏手环，也用不惯手环自带的小型耳机话筒，她用的是适合老人的超宽手环，可以直接展开成手持式通话机，有语音控制和时间显示，不配备光屏和网络。所以只有家里的固定通话机上才有视频通话功能。这些也都是晚辈们慢慢教会她使用的。 叶妈妈准备了几盒营养品之类，特意挑了些比较轻的干货，让叶云兮拎回去，再带点现金，让老人家不要太节俭。 叶妈妈开车把叶云兮送到了列车站，叶云兮便自己拖着几个盒子上了车，列车行程只需要一个小时多一点，叶云兮玩会儿手环，再打了个盹，也就到了。 应城是个小城市，也是叶云兮长大的地方。 出了列车站，她欢快的叫了辆车，用略有点生疏和不太准确的乡音，和司机师傅说了外婆家的地址。 外婆家已经不是她小时候住的那个家了，自从外公去世，叶妈妈她们就一起劝外婆搬了个家，免得她触景伤情。现在的外婆家在繁华的城区，和她小时候记忆中的应城差异很大，倒是更接近千篇一律的大城市。 但只要外婆还在，那里就是她的家。 ———— 第八十三章 幼年往事 叶云兮敲了敲门，因为外婆没有新式手环，所以门锁也是老式的。门内传来外婆大嗓门的“来了！”然后是快步小跑而来的脚步声。这一点倒是和叶妈妈如出一辙。 外婆满面笑容的打开了门，接过她手中的几个盒子，一边惯例埋怨着“回来还带什么东西”。 外婆身板挺直，看起来就是个很有精气神的人，满头短发也只是略生花白。 叶云兮笑嘻嘻的熟练的换鞋进屋，让外婆在没有靠背的沙发凳上坐好，自己在她身后给她捏着肩颈，一边陪她聊着家人近况，听听家长里短的事情，有时附和几句，有时劝解几句。 外婆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并不是老来顽固，而是一贯如此。大概这些性格也就是这样一脉相承下去的吧，叶妈妈也是如此，叶云兮自己……或许也一样吧。 外婆的信念带着浓重的时代特色，其实也算是非常积极向上，反复和叶云兮强调着工作一定要努力上进，女人也一点都不比男人差，想当年她的工作也是做得很优秀的呢。 老一辈人的信念往往更认同人的社会价值，在他们看来，能够为集体做贡献就是个人最大的价值，其他一切，包括家庭和儿女，都要排在后面。 叶云兮其实不是太明白这样的奉献精神，尽管从小到大都在听。她也猜测着，或许是当年对工作的选择还没有现在这么功利，所以普遍而言，大家选择的工作有更大概率符合自己的心意？ 但毕竟未曾经历，她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价值观的由来，但她能够感觉到这些对妈妈以及对自己的成长过程和信念形成的影响。 因为叶妈妈也是一个尽力奉献于工作的人，尽管她也尽力照顾着女儿，但在叶云兮的少年时光里，她曾长久的暗自埋怨过妈妈奉献给工作的时间精力远比给她的多。 每天晚上回来，她面对的都是妈妈一身疲惫的样子，以及在学生那里耗尽了精力和耐心，对她越发严厉、容不得半点做错的态度。 所以她也从来未曾真心相信过妈妈反复和她诉说的“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样的工作，哪怕开始你不喜欢，你也要学会爱上工作，快乐工作。” 她不觉得妈妈的工作是快乐的，也不觉得作为一个竭尽全力奉献于工作的人的家人有多快乐。 只是她从来都不敢说，因为所有人都和她说：“你妈妈一个人带你很辛苦，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她、报答她啊！” 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狼心狗肺，不知感恩吧。 她知道妈妈为了抚养她很辛苦，但她依然很渴望更多一点的爱和陪伴，想要妈妈温和的笑脸，不带责备的态度。 好像谁都没有错。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妈妈更正确，那么，可能错的是我？又或者，错的是抛弃我们的爸爸？”叶云兮这样觉得。 她走了一会儿神，外婆絮絮叨叨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她有没有说话。 外婆说着旧事，就又提到了叶云兮的幼年：“你那个狠心的爸和恶毒的奶奶，看见不是孙子就翻脸了，他们把你关小黑屋里，拿针扎你的手指缝……后来你得了肺炎，他们就把你丢在医院就走了，亏得熟人告诉我，我才把你抱回来……” 这些叶云兮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从小到大，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播放，早已变成了记忆中无可辩驳的部分，她也早没有什么情绪，一边随意的附和着外婆的愤愤不平，一边继续给外婆捶捶背。嗯，肩背果然还是有点僵硬呢…… 叶云兮回想着自己曾经回溯过的黑暗，她小时候的记忆几乎没什么残余，连小学的事情都记得的很少，回溯中的幼年是完全没有记忆的，但她也不敢问妈妈，因为妈妈一提到就有种刻骨哀切散发出来。 但外婆所说的，又总显得戏剧化了些，但大约还是有基本的真实性吧？她默默地想着。 她趁着这话题多问了几句自己幼年的重大事件都发生在几岁的时候，结果外婆也记得不甚清楚，总之，大约不超过两周岁吧？她默默算了算，总结了一下，也就不再多问，轻巧带偏了外婆的话题。 据说婴幼儿不同时期的情感需求差别很大，但这样模糊的时间线，大概也判断不出自己幼年心理创伤的具体形成情况了。 聊天聊到近黄昏，外婆就去厨房准备晚饭菜了。 叶云兮也跟着溜到厨房观摩了一下外婆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从厨房那堆新鲜食材就看得出来，外婆肯定是在接到她要来的消息之后就去过菜场了。 她于是就在旁边熟稔的给外婆打下手，洗菜、刷碗、递材料、拿锅盖，探着头学外婆烧菜的步骤，大声问着这个调料要放多少，那个食材为什么要这时候加，听着外婆开心的传授经验，一边记笔记，一边闻着熟悉的香味，再光明正大的尝一口菜。 满满的都是家的味道。 叶云兮在外婆家度过了整个童年，中学才跟随妈妈去了宁城。妈妈从小就没学过做菜，是叶云兮去宁城之后，才照着菜谱自学起来，硬是凭着一股“烹饪机做的菜没有感情”的执着，学会了不少菜。 也因为如此，妈妈的菜口味和外婆的菜完全不同，于叶云兮而言，外婆做的菜才是家的味道。 外婆年纪渐渐大了，虽然身体依然硬朗，动作也依然利索，但眼睛有点花，耳朵有点背，嗓门也格外的大，味觉也不似从前灵敏，糖盐都放的格外的多。 叶云兮看着外婆往红烧鱼身上倾倒了一层糖，又倒了一大滩老抽，如此想着。 外婆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锅盖坏了，就拿个粗钢丝扣上，叶云兮也忍不住碎碎念了几句：“这样会烫到手的呀”，想着下次给她偷偷换掉。 但这其实是个需要分工合作的活儿，叶云兮上次就曾和妈妈配合着，一个人吸引住外婆的注意力，另一个偷偷拿了坏掉的东西丢出去，还不能丢楼下，会被外婆再捡回去，这也是过往的经验教训。 外婆又在水池边认真的刮干净锅里的剩粥，为了不浪费一粒米，她边边角角的反复刮了五分钟，叶云兮在旁边默默看着，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佩服她的节俭，还是应该感慨老人就是时间多。 ———— 第八十四章 少女外婆 开饭了。 叶云兮端着自己的碗到桌边坐下，再到厨房去喊还在收拾锅碗的外婆，刷锅、倒水、洗抹布……叶云兮喊了三遍，才终于把外婆喊来一起吃饭。 “就算我们家口味一贯甜，这个红烧鱼也确实有点甜的过分了……”叶云兮默默想着，吃了一大口，“好吃好吃！”她笑眯眯的和外婆说，眼睛弯弯。 其实就算有点过甜，也确实还是好吃的，那是家的味道啊。 外婆哈哈笑着，眼睛也弯起来：“那就多吃点！看你瘦的！”自己却不动筷子夹菜，只埋头吃饭。 叶云兮晓之以理：“菜这么多，你也多吃点啊，要不然就不新鲜了。”夹了一块肉给外婆。 外婆：“哦哦，好。”笑眯眯的吃了碗上的肉，“人老了啊，一顿也不能吃太多肉，不好消化……” 叶云兮笑嘻嘻的用着撒娇的口气：“没关系，就吃几块，不会多。” 晚饭后又陪着外婆在厨房聊天，外婆不让她帮忙洗碗，也用不惯洗碗机之类，自己一点点装好剩菜，残油也不能浪费的收起来，再一点点刮干净锅，洗了锅碗收好。 晚上又聊天聊到九点多，虽然老人还精神奕奕，但叶云兮知道外婆平时也就九点睡觉，哄着她明天再聊，自己又赶紧洗漱完回房间，知道这样外婆才肯睡觉，但还是依然听见她在客厅里乒乒乓乓不知道收拾什么忙了好久。 叶云兮躺在次卧床上戳着光屏，陪外婆说话说了大半天，几乎就没打开手环。 她喜欢陪外婆说话，哪怕是家长里短，哪怕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说教。 她有点反省的回顾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起辩论心了，外婆那么执拗的一个人，一辈子的执着和经验，自己就算觉得不合时宜，也没什么可辩的啦，外婆绝不会被说服，其实自己也不会，毫无意义呢。 不过其实除了那些几乎算得是老人的可爱的执拗，外婆给她的感觉却是出乎意外的光明，几乎可以说，比叶家从上到下三代所有人都要光明。 叶云兮有点心痒，既然直觉到外婆的心态很好，所以小世界应该也很安全，大概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她偷偷遥望了一下，感受上果然挺敞亮，就溜了过去。 外婆的小世界是个阳光灿烂的水乡世界，一条小河在小世界中间潺潺流过，一派淳朴的自然风景，叶云兮猜测是外婆少年时候的家乡。 河边坐着一个少女，扎着支棱起来的双马尾麻花辫，穿着朴素的布衣，是非常具有时代特色的宽松衬衫和直筒裤子，挽着裤脚，把双脚垂放在河道里，背对着刚进来的叶云兮。 少女回过头来，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笑起来又骄傲又有满满的活力。 果然是叶云兮曾见过的外婆和外公结婚照上的样子。 她招呼叶云兮到自己身边坐下，笑着看着她，叶云兮别扭的自我介绍说：“外婆……我……”对着一个少女叫外婆实在是太别扭了啦！ 少女外婆笑得洒然，摸了摸她的头，年轻的面容上浮现出叶云兮熟悉的慈爱神情，竟然也并不违和。 叶云兮放松了些，她们随意的聊了几句，虽然大约叶云兮想到点什么，少女外婆就都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有点絮叨的说着自己的事，还有妈妈和其他家人的事。 而少女外婆只是慈爱的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没关系……我知道……都挺好的……】 叶云兮有点想哭，默默侧头靠在少女外婆的肩上。 恍若她小时候无数次依靠在外婆宽厚坚实的肩上。 叶云兮絮叨了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想邀请少女外婆到自己家小世界去玩，又想着介绍她认识自家替身们。她想了想，下意识选择了先喊球球过来玩。 少女外婆看见球球，语气带着几分惊讶和满满欣喜的问着：【你居然有光之心了？】 于是叶云兮也惊讶的看见少女外婆的心口发出光来，浮现出一个比球球小一些的光球来，和球球以她完全无法读取的方式共鸣和交流着。 外婆的光球似乎不太有活力，比外婆本人更像老人般懒懒的待在少女外婆的心口不愿出来，叶云兮直觉告诉她那是因为衰老。 叶云兮有些心酸，又有些担忧。 少女外婆倒是并不在意的洒然笑着，告诉叶云兮说别怕，外婆的寿命还有不少，足够看见叶云兮希望她看见、又或者说是外婆自己也希望看见的一切，无论是她在世俗中的成家立业，还是她将会达成的成长。 叶云兮不禁泪目。 她就带着球球在少女外婆那儿玩着聊着，让两只光球自行交流共鸣，似乎对外婆的光球也略有助益，球球对这项活动也报着无限的热情，叶云兮看着它俩，就总觉得它们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叶云兮在外婆的小世界里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安心的睡着了。 ———— 叶云兮做了个梦。 梦里，她正陪着外公一起坐上公交，公交车上的广告光屏在播放一段叶妈妈年轻时拍的影片，而车里后排有一个影片互动游戏装置，和影片互动或进行修改可以获得游戏奖励，而奖励中就有外公非常想要的东西。 叶云兮和外公坐在车前排，她和外公撒娇着说：“我去试试吧，说不定能赢到奖励呢？” 外公和蔼笑着，连拒绝都并不强硬的说：“我们就坐一站，来不及的，不要去啦。” 叶云兮继续撒娇：“可是我也很想要那个奖励啊，就让我去吧~” 外公只好同意。 叶云兮抓紧时间去游戏装置那里做任务，但果然还是没能在到站之前完成，可是或许是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心愿值得支持和谅解，居然就全体耐心的多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她真的拿到了那个很想要的奖励。 她拿到奖励，扶着外公下了车，目送那辆车远去，心知那是装载了妈妈影片和那套游戏装置的最后一辆公交车了，终于拿到了，她也觉得没有遗憾了。 两人回到家，叶云兮就取出那个奖励，却是一种食材，要加入排骨海带汤里一起烧，但要加这种食材，烧汤的程序就会变得奇怪。 外婆在旁边絮叨：“这汤怎么是这么做的啊？这做法不对啊？” 叶云兮笑着应付道：“就这一次嘛，下次再好好做啦~” 外婆也就不再絮叨，不甚满意的样子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叶云兮却心知，没有下一次了，外公的心愿已了了。 ———— 第八十五章 外公的心愿 叶云兮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脑中一直回荡着梦里最后也最强烈的那个念头：“外公的心愿已了了。” 外公已经去世多年了。在她的记忆里外公总是和善到没有什么原则的宠着她，笑眯眯的陪着她玩小孩子的游戏，陪着她一起挨外婆的骂，然后在外婆转身的时候偷偷相视而笑。 听外婆说，外公最后几年老年痴呆，记忆混乱，总是会忽然拉着外婆说：“小云是不是快放学了啊？我去接她！” 叶云兮不太明白梦里那个奖励，或者说外公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似乎是和年轻时候的叶妈妈有关，却又同时是她自己的心愿。 叶云兮怔怔的望着天花板思考着。 或许，那个心愿就是她自己吧？被年轻时候的叶妈妈托付给二老的软糯小女孩，也是外公外婆晚年最美好的记忆。 叶云兮忽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溜到放着外公遗像的角落，合掌三鞠躬，然后像小时候那般碎碎念的和外公说着：“外公，我刚才又梦到你啦，我还给你赢了个奖励，然后做成菜给你吃了，梦里说那是我们俩共同的心愿，而它已经完成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完成了什么啦，但反正完成了就好，外公你看，现在大家都好好的……真的都很好……你放心吧……” 她胡乱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又合掌多拜了几下，凝眸看了会儿外公的遗像。 早早起床的外婆听见动静，过来看她，她赶紧抹掉了眼泪，转头笑容灿烂的和外婆打招呼：“我起来啦，做了个梦，梦见外公了，就来看看他。” 外婆“哎”的应着，先交待她说：“起来了那就把衣服换了，洗把脸，我蒸了你爱吃的包子，在厨房里呢。”又转头和外公的遗像念叨着：“老头子啊，小云来看你了，你在天有灵要保佑她啊，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 叶云兮转头又抹了把眼泪，飞快的溜去洗脸了。 早饭后，叶云兮陪外婆溜达到附近菜场买菜。 小城市的生活格外悠闲，陪着老人家在路上晃荡，不时有骑车的人经过，附近认识外婆的人时不时就有一两个，打着招呼说：“老太啊，又出来逛了？” 外婆笑着应着，喜气洋洋的拉着叶云兮逢人就介绍说：“我家孙女回来看我了！陪我去买菜呢！” 熟人们就笑呵呵回答着：“是吗，好福气啊！”“女娃子真不错，又高挑又漂亮！”“哈哈，老太开心的哟！” 一路溜达到菜场，外婆粗糙温暖的大手拉着叶云兮的手，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每种菜该怎么挑选，又问着她想吃什么，买回来给她做。 叶云兮笑着仔细听。 忽然领导自行出来采集信息，叶云兮诧异的看着她，随机想起来一切皆信息，倒也可以理解。 领导闪现了几处，几秒之后采集完毕，叶云兮看着菜场里的生鲜，便顺口问领导：“生灵的信息也可以吃吗？” 领导点头：【都可以采集，生灵的信息量最大且鲜活，时刻会变动，死后信息就少了，被摘下来的植物略强于死掉的动物，但也一直在流失，而干货米粮就没有什么信息了。】 叶云兮搭着领导的感知力的便车，观摩了一圈，感觉颇为有趣。 又走了几步，发现领导还跟在后面，好奇问道：“这点地方你不是吃遍了吗？” 领导看了看她：【你喊住了我。】 叶云兮冷汗：“我没事儿了，你自便……” 领导立刻回小世界继续办公了。 外婆买了些叶云兮爱吃的菜，便又拉着她的手一起溜达回家了。 日子平淡如流水。 忘却了紧张的生活，忘却了不擅长的学业，忘却了时刻如空气般制造压力的社交，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每天也就是这样牵着外婆的手，逛逛菜场，说说话，在厨房里打下手顺便偷吃。 世外桃源般的美好。 美好的日子过得飞快，叶云兮在外婆家待了三天，叶妈妈发消息问候外婆顺便问她几时回去，才恍然发觉，和师姐请假的日子也快结束了。 外婆给叶云兮打包装满了宁城买不到的家乡口味的菜和点心，外婆带着叶云兮一起包的粽子，刚买的比大城市新鲜的食材……又一层又一层的袋子裹好，一边念叨着重的东西放在底下，不经压的放在上面，这个带回来就放冷冻，那些熟菜回家就可以拿出来吃…… 打完包的最后，外婆又心疼她拎着太重，挑挑拣拣，又拿出来一部分。 临走了，外婆说：“列车站附近有超市呢，我正好去逛逛，和你一起去吧。” 叶云兮拗不过非要送她的外婆，便又一路溜达着，悠悠闲闲的坐了公交车，来到列车站，在检票口挥手道别。 外婆重复着每次通话都要重复的絮叨：“自己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要舍得吃穿，照顾好你妈……不要担心我，我好好的，你们放心……” 叶云兮坚决的走进检票口，知道若不走外婆会一直站着，但她走进去好远，回过头，却还是看见外婆站在检票口旁边，伸着头往里张望着。 叶云兮大幅度的挥挥手，努力做着口型：“回去吧！” 外婆也遥遥的挥挥手，却还是不动。 叶云兮只好转头，快步直到走过拐弯，终于看不到了。 心里却总觉得，外婆还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在转角的墙上靠了一下，拎起满手的东西，继续往前走着，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 宁城家中，周二，晚饭时间。 今天叶妈妈也是提前了一点放学回来，知道叶云兮带回来好多家乡菜，也就轻松的热了热就开饭了。 叶云兮和妈妈讲着老家的琐事，细细碎碎的。 她说到了那个关于外公的心愿已了的梦，叶妈妈神色有点诧异的听着，然后怀念的微笑道：“我倒是很少梦见我爸，偶尔梦见，总还是他年富力强的样子，那时候他最疼我，大概是觉得我最小，身体又弱，可怜我吧。” 叶妈妈又想了想，说：“我也想不出来我爸的心愿是什么，如果说和你我都有关的话，无非也就是希望大家都好吧，他一直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呢。” 叶云兮点点头：“大概是吧。” 饭桌上的气氛难得的温柔。 ———— 第八十六章 三只光球 晚上，叶云兮和凌澜惯常的聊着天，时不时露出忍不住的笑容。 自从回老家之前青点破了自己想太多的事实，这几天的聊天就一直很正常，尽管他们都没有再提之前的误会，但或许是已经觉得没有必要再解释了吧。 聊完天，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心情甚好。 她枕着手趴在床上，发了一下呆，忽然又有点想念少女外婆和她家光球。 “意识世界应该不存在空间距离吧……”她不是太确定的想了想，试着去联系了一下外婆家小世界。 “果然能连上呢！”叶云兮很开心的跑过去和少女外婆打招呼，又喊来球球，和外婆光球一起玩儿。 看着衰老的外婆光球，叶云兮忽然又有些心疼，她忽然冒出个想法：“如果我家球球分点光给外婆的，是不是能够救它呢？” 她刚蠢蠢欲动的想撺掇球球，就收到了直觉的强烈警告，警告等级比领导的“一眼怂”还要高，坚决表示了制止。 “呃……”她有点傻眼，这个警告等级，还是第一次遇见呢，她挠挠头，“好像后果很严重……那就算了吧。” 球球蹭了蹭外婆光球，表达的情绪似乎有一种真诚的同理心，但似乎球球也并没有想要分光给对方的冲动。 叶云兮便放它们自行玩儿，自己退出意识世界，打开心理群描述了刚才的情况。 玄君：“不分光是对的，分光是西陆灵修那边作死率最高的做法。” 慕容冷芸：“我猜不应该分，直觉抗议太强烈了，不过你这么说的话，真的经常有人这么做吗？” 玄君：“嗯，经常有人圣母心泛滥，自己勉强好了就去疗愈别人，结果自己把自己玩死。” 泰晤士河儿：“说到这个忽然想起来下午我好像梦见了光，但不是光球，是一池子光。” 慕容冷芸：“光河？” 泰晤士河儿：“目前是，也许需要团成球才能带回家？” 慕容冷芸：“咦，光河不在家里？” 泰晤士河儿：“嗯，光河在天上……” 慕容冷芸：“对你家小世界的广袤感到诧异，并且放球球到你家光河里打了个滚儿。” 泰晤士河儿：“好像有点暖。” 慕容冷芸：“球球好像觉得光河的凝聚度有点不够，需要浓缩……它的信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泰晤士河儿：“浓缩？蒸馏吗？” 慕容冷芸：“球球在光河里玩的好开心，打滚、冲浪，波浪好像也很配合它，而且它们似乎有某种共鸣，平时球球其实并不向外放光，但这个状态它们似乎都会发光。” 泰晤士河儿：“捏了捏放光的球球，它们好像是有交流。” 慕容冷芸：“外婆家光球也和球球有交流，唔，我去邀请外婆光球过来试试？” 泰晤士河儿：“那我试试蒸馏光河。” 叶云兮便又去外婆家小世界，征得了同意，球球带着少女外婆一起来到饮河家小世界的天上。 泰晤士河儿：“试过了，光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水球，但我觉得它没浓缩，因为它那么巨大，大概整条河的水都在里面，只是变了个形状。” 慕容冷芸：“球球仰头看了看巨大的光水球，哇了一声，扑过去撞了撞肚皮，然后它们三只光球似乎真的取得了某种共振，一呼一吸般发着光，好像都挺舒服，外婆光球也能从少女外婆心口浮出来和它俩一起玩了。” 泰晤士河儿：“刚才头皮麻了一下是因为在共振吗？” 慕容冷芸：“不知道啊，你问问？” 泰晤士河儿：“这会儿和水球的信号不太好。” 慕容冷芸：“尝试了一下，我也是，也许是共振场有点对外屏蔽？……啊，它们的共振结束了，不过好像不是被停止，就是自然熄灭。我好像感知到这种共振有助于你家水球的浓缩、也会滋养到外婆光球。” 泰晤士河儿：“嗯，信号恢复了，我家水球说看见了你家外婆光球，小小的有点可怜，它好像很想帮它，但自己也没有光，有点难过。这个性格就和我家别的替身真的不一样呢。” 慕容冷芸：“我家球球之前也想帮外婆光球，我差点想分光过去，不过被直觉抗议了，但球球知道帮不上倒是并不难过，它挺坦然的，帮不了就算了，然后它就表达了安慰。” 玄君：“慕容的光球纯粹点，河儿的有点圣母心。” 慕容冷芸：“我家球球对自家人有点圣母，我或者替身能耗过大之后它会帮忙发光补能，不过那种帮忙对它自己没有伤害，晒晒太阳就补回来了，也就随它去了。” 泰晤士河儿：“那可能是要提纯？” 玄君：“你试试拆解一下圣母心，或许会纯一点。” 慕容冷芸：“我好像没拆解过圣母心，我家球球捞出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我觉得它的性格和我不一样！” 紫垣阁主：“我家小公主好像也挺圣母的？” 慕容冷芸：“可能我是觉得自己本来就能量不足，没有能力对别人发圣母心吧？她俩就比较能量充足。” 泰晤士河儿：“试了一下拆圣母心，结果我的肺被压迫了。” 慕容冷芸：“咦？奇怪，肺金为什么会圣母，金气不应该是比较冷酷吗？” 泰晤士河儿：“可能它们互为表里？” 慕容冷芸：“我觉得圣母心这个属性看起来比较像木的气质？” 泰晤士河儿：“我家金过剩，可能是我家金把木吃掉了所以表现出圣母的吧？” 慕容冷芸：“……你家的食物链好奇特。” 叶云兮试着自省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圣母心，但总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去同情别人，似乎对于圣母心有一种天然抵触似的。 “自己很弱的时候没有圣母心应该比较正确吧，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的能级大概属于低于均值的‘贫困户’，我就算想要勉力去发圣母心，又能给别人什么呢？总觉得强行挤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呢。”叶云兮耸了耸肩，自嘲的想着。 她看了看送走了外婆光球，还在开心的和水球撞肚皮的球球，绽放出一个笑容，托腮默想：“还是我家球球最好了！” ———— 第八十七章 光之舞 周三。 叶妈妈一早就去上班了，叶云兮也就一起出门，坐地铁回学校了。 地铁到站，叶云兮下了车，撑起伞，看了看烟雨朦胧的学校，略感遗憾，这个天气就不适合喊球球出来晒太阳了呢。 不过她还是动念召唤了一下球球，球球能在光河里玩，说不定也可以在下雨天玩？ 球球飞出来，哧溜一下躲进伞下，窝在叶云兮头顶上不肯出去。 叶云兮忍不住笑：“不喜欢水？” 球球：【脏！】 叶云兮默默地看了看外面的雨幕，城市里的雨水当然不会很干净啦。 球球比比划划：【其实云层之下的阳光也不够好吃，被空气污染遮挡了太多。】 叶云兮忽然冒出个想法：“那你去云层上面晒太阳？那里没有雨！” 球球【哇】的欢呼了一声，“咻”的直往上飞，飞到了云层之上，叶云兮感知了一下球球的位置，借着球球的感知“看”了一眼，果然云层之上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叶云兮还有点好奇的想再多看几眼，一阵头晕，能耗过载了，只好立刻不再“看”。 她加快脚步回到宿舍，把伞收起来扔到阳台角落，一边走回屋里，一边活动了一下肢体，下雨天对她的体质很不友好，湿气太重，肢体酸重，消化也很迟缓。 “下雨天好不舒服啊。”她忍不住抱怨了一下。 傅饮河从床上探头出来，和她打了个招呼，表示附议：“是啊，我家光水球表示再下雨它都要长水藻了。” 球球听见水球的消息，欢呼着扑过去找水球玩，然后看到蓝绿色的水球咯咯笑到打滚。 巨大水球就变出一面水镜来照着球球，球球臭美的扭了扭，然后再次被镜中的自己笑得在水球表面上乱滚。 傅饮河：“水球弱气的说，它是有尊严的星星，并不是水。” 叶云兮好奇道：“光球不应该是恒星吗？” 傅饮河：“水球说并不是恒星呢，它说它是像木星那样介于行星和恒星之间的存在，而我家另外有太阳……它指了指上方。表意识很懵，我家还有一个星系吗？我和水球探讨了一下它的进化，它好像说需要变得更纯粹或者是凝练，可能它还需要缩小？所以它需要自转到光速吗？” 叶云兮：“我家球球开始也是一晒太阳就会自转，但后来就不怎么转了，难道是因为它已经不需要再凝练了？” 叶云兮揪了球球一把，明明球球的手感就是一脸肉，完全不觉得凝练呢。 球球咯咯笑，演示了一下越靠近太阳它就要转的越快，补充着：【否则不足以和这个距离上吸收到的太阳能同步共振。】 叶云兮想了想，问：“所以现在你能量水平高了，就需要飞到高空才需要转着吃阳光？” 球球猛点头，欢呼，飞到云层之上滚了两圈。 傅饮河听了她的转述，也问了问自家水球：“水球说它也是需要晒太阳然后转的，再没太阳晒它会变回光河的，我问它有什么区别，它说球形吸收率比较高。” 叶云兮建议道：“那就也放养到云层之上啊？” 傅饮河：“它好像只能跟随我一起行动，可能是因为太大了，放养不到那么远。” 叶云兮“看”了一眼云层之上的球球，它好像依然不怎么转，便让它再飞高一点，然后自觉地收回感知不去看，只是感觉到球球已经飞到更高的高空去了，它似乎更开心了。 虽然一般而言球球的情绪只有“很开心”和“超级开心”两种。 傅饮河：“所以我只能试着喂它别的能量，然后它就吃变色了……” 叶云兮回想了一下蓝绿色的水球，忍不住笑出声。 傅饮河：“不知道它指的那个太阳什么时候能出现，如果家里有太阳，它是不是就不用出去晒太阳了？” 叶云兮好奇道：“所以说你家为什么会有星系啊？我家小世界就这么小一块草地，就算加上镜子里面那片山水和湖泊也……哦，如果加上捞出球球的传送门后面的世界，倒也是很大了。” 傅饮河想了想，脑洞大开的猜测着：“可能你捞出球球的时候忘记带上其他行星了？”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但球球好像是那个世界的奇点啊，那么它应该是本自具足，什么都有吧？但如果说它被捞出来了，那个世界是不是就什么都没有了呢？……我有点绕晕了。” 叶云兮想不明白，索性把球球喊回来，带着它一起回湖泊上方那个传送门后面的世界。 和上次的黑暗不同，这次里面是亮的，也不是特别亮，大约也就是阴天的亮度，相同的是这里依然很平静。 叶云兮有点好奇，然后收到不知道谁发出的一条信息：【这是初生的世界。】 她在初生的世界里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这次青也没有跟来，她就抱着球球在虚空中坐下，奇怪的是这时候的球球也特别安静，平时的球球可是从没有一秒钟能静止不动的。 她们在这里安静了一会儿，叶云兮想到饮河家的星系，好奇的问球球：“这里还有你的小伙伴吗？” 球球环视了一圈，似乎有些眷恋，它忽然飞了出去，有一个仿佛是从虚空中冒出来的光精灵似的生物，挥舞着翅膀，迎向球球飞过来，身高和现在的球球的直径差不多。 叶云兮瞪大眼睛看光精灵，还没有看清，忽然，球球展开了一对巨大的虚幻光翼，形状像是一对修长的天鹅之翼，完全由光点组成，其大小无可度量，在叶云兮的感知里，光翼几乎布满了整个世界。 又或者说，在她的感知里，光翼本也不是球球“长”出来的，而是与这个世界同源的。 球球挥舞着光翼和光精灵在虚空中飞舞玩耍，巨大的光翼仿佛扫过了整个世界，似乎洒落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叶云兮模模糊糊直觉到一点点，但还是什么都没明白。 叶云兮痴痴的看着这一场盛大的光之舞。 空无一物的、无边无际的世界，璀璨又温柔的光点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出现又隐没，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落入了何处，同样巨大到无边无际的虚幻光翼轻柔曼妙的在虚空中挥洒，仿佛并未作用在真实的世界，但又确实正在发生。 光翼的发源处是一只永远开心的光球，它身边还有一只绕着它飞舞的光精灵。 ———— 第八十八章 好学的小天使 叶云兮看着它们飞了一会儿，不确定是多久，球球似乎终于累了，敛起了光翼，落到她怀里闭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 她低头看了看球球，感觉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就退出了这个初生的世界。 回到现实世界，她有点担心的再次低头看了看。 球球似乎是睡着了。 但它旁边有一只光精灵紧紧抱着它，简直像是被作为附属品一起捎带出来的。 叶云兮：“？？？我又捞出了一只什么奇怪生物？” 她仔细打量这只光精灵，它看起来很像西陆壁画中的小天使，展开比它身体还大的一双雪白羽翼，穿着睡衣似的宽松白袍，短短的金色卷发，蔚蓝的眼睛，长得很精致，像是个洋娃娃。 叶云兮直觉这只小天使根本就不是自家替身，而且它好像也并不太愿意和自己沟通，她和它大眼瞪小眼，叶云兮有点犯难。 她想了想，先把大概是能耗过度睡着了的球球送到它的中丹田窝里继续睡，小天使就在原地悬停着，继续瞪大漂亮的蓝眼睛，一脸沉静的看着她。 但是当叶云兮努力静下心来准备和小天使沟通一下，它却又直接扑进了中丹田窝里，继续抱着球球不松手。 叶云兮：“……”我觉得我好像被嫌弃了。 她叹了口气，打开光屏在心理群里陈述情况。 玄君：“可能是守护天使？但它完全长成西陆小天使的模样，可能是受到了关于光的心理暗示。总之你沟通一下试试。” 慕容冷芸：“我也想沟通啊，但她好像不稀得理我，双手环抱着球球，闭着眼睛假寐。” 叶云兮正输入着“假寐”，小天使就忽然又睁开眼睛看着她，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脸上仿佛写着“不许调戏，不许逗弄，我也不想搭理你。” 叶云兮无奈，只好打算自己去小世界找别的替身询问，结果她刚进小世界，发现小天使也跟了进来，她转头看小天使：“咦，你不是不理我吗？” 小天使：【哼。】扭头又出去了，继续抱着球球，但神色依然带着些好奇。 叶云兮忍不住笑，原来是个小傲娇，还挺可爱的，便邀请小天使一起到小世界玩，她才肯一起进去。 小天使来到小世界，就好奇的到处飞到处看，但依然保持着一脸高傲的小表情。 它转了一会儿，似乎对书本文件都很有兴趣，但却不太理会青，倒是对领导桌上的文件兴趣很大，它落在领导的办公桌上，托腮趴着，翅膀垂落盖在身上，似乎和领导相谈甚欢的样子。 叶云兮凑过去和小天使调笑道：“这么喜欢领导，要不你留下来给领导当镇纸吧？” 小天使装作没听见。 叶云兮忍不住笑，难怪这只小家伙一开始就摆出一副“不许调戏不许逗弄”的表情，原来它这个脾气真的就会让人很想逗它玩呢。 叶云兮蠢蠢欲动的伸出一只手指摸了摸小天使的卷发，小天使“嗖”的飞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副武器，似乎是弓箭，对着叶云兮比划了一下，但又“哼”了一声落下去，甩出一个信息：【不和你一般见识。】 叶云兮偷笑，又伸指头摸了一下小天使的小脚丫，这次它脸都涨红了，飞起来比划了一下弓箭，或许觉得太小了没有威慑力，就又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一大块比它整个人还大的重物砸到叶云兮头上，以示反抗。 当然，其实也并没有真实的重量，叶云兮完全没有感觉，动也没动的任小天使出气。 小天使砸完东西觉得泄愤完毕了，丢了一个白眼，继续趴到领导桌上。 叶云兮也就不再调戏小天使，思考了一下能不能投喂什么，然后凭直觉凭空摸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像是微型小草的食物，递给小天使，小天使犹豫了一下，接过去鼓着腮帮子吃了。叶云兮又递水，它也喝了，似乎消了气。 叶云兮凑过去好奇的看小天使和领导的交流，虽然其实没看懂什么，但直觉上……小天使似乎是在学识字？ 小天使有点脸红的瞪了她一眼。 小天使趴在桌上，具现了一支小笔学着写字，一边学一边吐槽：【你们的字为什么这么大！写的好累！】 叶云兮看了看它和字的比例，对它来说确实大了点，毕竟小天使的身高大概也就20cm吧…… 她好奇询问：“那你们的字是什么样的？” 小天使挥手打出一列字，金色的立体光字，悬浮在空中，每个字都比一个小天使还要大，笔画繁复，架构紧凑，当然，绝对是不认识的，现实世界可没有三维的文字啊。 小天使一脸得意：【你当然看不懂啦。】 叶云兮故意不问它，伸手去摸那几个光字，那些字似乎自带信息，她能感觉到，但是收不到，她小心的碰了碰，每碰到一个字，那个字就散掉了。 她仔细感觉但还是收不到信息，索性一把把剩下的字都抓散了，反倒愣了愣，模糊感觉到这几个字说的好像是……一个球？ 小天使颇为得意的点头：【对啊，说的是球球！我爱球球！】它的小脸上神情迷醉。 叶云兮逗它：“你是球球的附属品吗？” 小天使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她。 叶云兮想了想玄君的提示，再问：“你是球球的守护灵吗？” 小天使一脸得意的昂起头。 叶云兮：“那你怎么样守护球球啊？” 小天使飞起来，展示着洒下一些细碎光点，感知上似乎有滋润效果，似乎也有一点防御功能。 叶云兮觉得有点眼熟，回忆了一下，球球似乎也曾经放光给青补能，青和领导似乎也都可以提供防御罩。 小天使：【那要耗能的啊。】 叶云兮纳闷的问：“那你用就不耗能了吗？” 小天使愣住。 叶云兮想了想，问它：“你吃什么呀？” 小天使发来信息，列出自己的能量食谱，叶云兮比较了一下，似乎和球球的食谱差不多，微微放心，可以一起养了。 叶云兮觉得小天使和球球果然是系出同源，所以它用什么来守护球球呢？比如它有什么特殊技能吗？ 小天使一脸冥思苦想。 ———— 第八十九章 艾米尔 叶云兮扶额，不再为难它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你学现实世界的文字做什么用呢？” 小天使：【守护球球用啊。】附带信息似乎是在解释球球的纯粹性格是不太会接触现实世界的，所以小天使想要多学点东西守护球球。 叶云兮：“可是你这么小，和别人看着就不一样呢。” 小天使便忽然变大了，是一个很漂亮的金发美女，没有翅膀，穿着式样古典的修身长裙，金色卷发及腰，但还是那种发光的虚幻感，而且只展现了一瞬就又变了回去。 小天使：【变大能耗太高。】 叶云兮强烈赞同，因为那波能耗是从她这里抽过去的啊……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你是个女孩子啊。”小天使脸红的瞪她。 叶云兮便又指出：“可是你那个虚幻质感看起来也不像是活人呢？” 小天使又变大了一次，收敛了光感，看起来比较凝实了，确实也更像活人了些。结果是叶云兮感到能量烧的飞快，赶紧制止她不要再变大了。 叶云兮意识到自己的脑回路也跑偏了，和小天使说着：“不对哦，重点是你就算变成活人模样，你也还是个意识体啊，你也只能和别人家的替身打交道，但是和替身打交道的话，好像小天使模样也无所谓哦？” 小天使瞠目结舌，半晌嘟哝道：【我也没想到这里的人都是物质身体啊！】 叶云兮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喏，这就是我的物质身体了，大概你觉得很低级？现在和你说话的我是表意识，接收信息能力有限，你说的话我听不到、听不全都是正常情况呢。刚才教你的那个是领导，她对面那个是青，她们是我的潜意识人格。” 小天使有点懵懂的点了点头：【我喜欢领导。】 叶云兮便忽然想到青和领导都有称呼，便笑眯眯的试图给小天使取名：“叫你小天使怎么样？”脑中自然想象出了西陆壁画中的小天使。 小天使扭脸：【才没有那么幼稚！】 叶云兮：“守护天使？守护灵？好像也太不像是个名字呢……要不叫你小傲娇吧？” 小天使怒目。 叶云兮故意逗她，其实也并没有指望会问到，便思考着打算再问点别的。 小天使却忽然发来信息：【艾米尔。】 叶云兮惊诧看她：“你是说你叫艾米尔？” 小天使点头，看着叶云兮眼神惊诧，却又恼羞着瞪她。 叶云兮歪头想了想，莫名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好像就应该是某个天使的名字似的，她打开光屏，搜了搜西陆神话，却并没有搜到叫这个名字的天使，只好放弃。 叶云兮再去看小天使艾米尔，伸指头摸了摸她的头，艾米尔翻了个白眼，却好像挺累，懒得反抗了，叶云兮猜测是不是刚才变大耗能过度了，便让她和沉睡的球球一起去高空晒太阳，艾米尔紧紧抱着球球，左右张望，满脸好奇。 叶云兮在群里打字：“艾米尔和球球确实挺像的，而且当时捞球球出来也不耗能……咦，说起来也可能捞她的时候耗的是球球的能量？毕竟之后球球都睡着了。” 艾米尔在高空遥遥发来抗议：【才不是！球球的能量是耗在巨大光翼上了！我在那之前就出现了啊！】 叶云兮好奇：“那个光翼是做什么用的啊？” 艾米尔回复的信息有点模糊：【和我洒的光点类似啦，滋润世界，播撒种子。】 叶云兮：“为什么要播撒？那个世界会出现生命吗？” 艾米尔一脸骄傲：【这是使命！】 叶云兮蠢蠢欲动的想再试一次展开光翼，才刚展开了一点点，艾米尔就大喊：【不要！】叶云兮同时也感到了光翼的巨大能耗，瞬间开始头疼，赶紧收手，并且收到了来自艾米尔的瞪视。 叶云兮讪笑，今天份儿的表意识作死日常还是这么准时呢。 叶云兮恢复了一下，又好奇问道：“我第一次去那个世界……就是捞出球球的那次，那里一片黑暗，这次去就已经有光了呢，那么那里什么时候会出现生命啊？哎，说起来你也是那里的生命啊，那你为什么比球球晚这么多才来啊，你刚出生吗？” 艾米尔眼神温柔：【黑暗里有很多东西的啊，只是你感受不到，以后会有很多生命，会很繁盛。】她停了一下，诧异的看了一眼叶云兮：【我不是才出生啊，你居然不知道？】 叶云兮纳闷：“我为什么会知道？”忽然直觉一动，“难道刚才那个光字里面有介绍球球的其他信息？” 艾米尔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难道你以为那里面的信息量就只写了一个‘球球’吗？又不是你们的文字那么简陋。” 叶云兮无奈：“我没收到啊，表意识比较愚蠢。” 叶云兮和她随意聊着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才展开光翼的作死耗能不少，艾米尔见状就飞回到她头顶，绕了一圈，一边飞一边洒了些光点下来，浸入了叶云兮的身体。 叶云兮瞬间觉得放松舒服了不少，认真感知了一下，艾米尔的光点补能效果并不算强，似乎对物质身体有纯化和补充生机的效果，同时也对精神有种特殊的形容不出来的效果。 艾米尔洒完光点，盘坐在叶云兮头顶，认真的说：【你的物质身体有很多不太好的地方，比如老化和阻碍之类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啊，这样对球球才好。】 叶云兮哭笑不得，艾米尔果然是球球的守护灵而不是她的，但即使如此，也生出几分感动。 莫名有种自家宠物都带护卫了的感觉…… 艾米尔气的砸她脑袋：【球球才不是宠物！】 叶云兮笑眯眯逗她：“看你的状态，你们的世界应该也是和意识世界一样不能说谎的吧？那你是怎么养成这样一幅傲娇的性格的啊？” 艾米尔叉腰：【那也没人会随便读别人心啊！】 叶云兮逗她：“那你的朋友们应该都对你挺好的。” 艾米尔微微敛起翅膀，有些黯然：【我睡了很久才醒过来，朋友们都还没醒……】 叶云兮忽然生起些疑惑，她梳理了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青说球球是她的心，但球球性格一点都不像她，艾米尔是球球的守护灵，但艾米尔显然不是她的替身，甚至和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第九十章 家人 叶云兮纳闷的把这个问题抛给艾米尔：“我家潜意识说球球是我的心？” 艾米尔点头认同。 “你是球球的守护灵？” 艾米尔一脸得意，骄傲的点点头。 “但你不是我的守护灵？” 艾米尔的小脑袋摇的好似拨浪鼓。 叶云兮：“……”我有点混乱。她想了想，忽然试着问道，“那我和你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吗？” 艾米尔疑惑的看了看她，绕着她飞了一圈，又到小世界，绕着青飞了一圈，仿佛在闻什么气息，最终还是一脸疑惑，摇了摇头，表示不太能确定。 青也被艾米尔的举动弄得一脸纳闷，叶云兮便问自家替身：“我们和球球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吗？” 青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是啊，失散到这里来了。” 叶云兮再次纳闷的看向艾米尔，艾米尔神色严肃的飞过去碰了碰青的手指，表情困惑的点头又摇头：【你们是有我们世界的气息，但是太杂了，我有点分不出来……】 她飞回来张开双臂抱了抱叶云兮：【虽然我还是不能确定，但既然球球确定它是你的心，那就不会错。所以我们是家人哦。】 叶云兮忽然心生感动：“家人吗……真好啊……”她伸指头摸了摸艾米尔的小脑袋，这次艾米尔没反抗。 叶云兮再次回到自己的疑惑：“所以那到底为什么我的心的守护灵不是我的守护灵呢？” 艾米尔以“这你都不懂”的眼神看着她，但还是解释说：【世界之心也可以是人之心，人可以接收世界之心的投影（这个概念比投影更实体一些，但叶云兮没有准确的词用以转译）。】 叶云兮：“那球球是投影吗？” 艾米尔摇头：【球球是本体啊，它只是还没长大，即使它长大了成为了世界之心，它依然可以投影给你啊，所以你的心的守护灵当然可以不是你的守护灵啦！】 叶云兮大概理解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又忽然有点沮丧，原来球球和艾米尔都只是借宿的“房客”，不是她自己的“光”啊…… 哦，不对，其实球球还是能算是她的光之心的，只是等它长大之后会分个投影给她？ 叶云兮挠头想了想，但是这个问题还是太过超出她的知识范围了，遂放弃思考。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心情挺好的在宿舍里绕了两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毕竟来学校路上也得一个多小时，之后又在意识世界玩了半晌。 她之前和宋师姐请假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被要求哪天一定要去，其实宋师姐的意思大约也是觉得学做实验不是太着急，正好出差采样回来再上手做会更好一点，所以既然已经这会儿了，索性吃个午饭再去吧。叶云兮想着。 叶云兮溜达到傅饮河桌边，抬手敲了敲床边，傅饮河探出头来，眨眼看了看她，慢了一拍但直接说道：“吃饭是吧？好啊。” 叶云兮觉得和室友默契十足，满意的点了点头，假装没听到领导的嘲讽笑声，又转头看了看周倾微的床，她的床幕紧闭，还开着遮光隔音模式，毫无动静。 她想起来昨晚好像就没见周倾微说话，今天上午也没见，难不成一直在睡觉？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没敲下去，身后正在下床的傅饮河顺口解释道：“倾微这两天沉迷动漫，废寝忘食，连我们做小说设定都没参与，这会儿估计还在看着。” 叶云兮了然，周倾微的沉迷本来就是间歇性发作的，室友们都习以为常了。她便用点力敲了敲床，等了几秒没动静，又加力拍了拍，床幕才拉开一角，周倾微果然是穿着睡裙窝在床上看动漫，脸上还残留着看动漫的激动表情。 周倾微有点不太适应中午光线的遮了遮眼睛，看了一眼时间，自觉说道：“哦，吃午饭了是吧，我不去了……” 傅饮河一边走过一边默默投去“此人已死”的目光：“你上一顿还是昨天中午吧？” 周倾微简短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对哦，那你们帮我带点饭菜吧？谢谢啦！我看一眼食堂实时菜单……嗯，我要这几个菜……” 叶云兮默默记下，无语的看着点完菜就欢快的拉上床幕继续看动漫的周倾微，扶额叹气，和傅饮河一起出去吃饭了。 她们出了门，坐在叶云兮头顶上的艾米尔就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不时的发出惊叹。 【哇，居然有这么多物质身体的人！】 【你们世界的气息好重浊，你们的人也是，气息好杂，还有好多幻梦泡泡……】 【自然能量好少……空气也好差，太阳能量都被过滤的不剩多少啦，还是球球睡觉的高空比较好！】 叶云兮在心中回她：“那你也去高空晒太阳呗？” 艾米尔哼了一声：【去就去。】闪身去找球球了。 一秒之后，艾米尔回来了，嘴硬着：【我的职责是要了解这个世界，多学点东西，不能天天在高空晒太阳。】 叶云兮心里偷笑：“你就直说无聊呗。” 艾米尔恼羞的变出石头砸她脑袋。 叶云兮笑问：“你哪儿那么多石头？” 艾米尔：【到处都是啊。】 叶云兮一边和她聊天一边转述给傅饮河，傅饮河侧头看了看，说：“嗯，我看到了，是个金毛娃娃……超级可爱！” 艾米尔被夸了，就捂着脸嘻嘻笑。 叶云兮笑着补充：“是个傲娇的小可爱。” 艾米尔怒目砸石头。 叶云兮大笑：“还挺暴力。” 艾米尔举起石头顿了顿，没砸下来，装作温柔的摸了摸。 傅饮河歪头：“傲娇又不是贬义词啊，傲娇小天使多可爱！” 艾米尔羞红脸，捂着脸把脑袋埋进翅膀里。 叶云兮失笑：“那可能是因为我说她傲娇的时候心里想法是在逗她玩吧。” 傅饮河一本正经的点头：“所以应该虔诚的夸她傲娇。” 艾米尔举着石头懵了懵，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砸下去，叶云兮又大笑，艾米尔反应过来又被调戏了，气的换了块更大的石头砸了下去。 虽然意识世界砸多大的石头都没有感觉的啦。 ———— 第九十一章 世界的能级 二人带着一只别人看不见的小天使，说说笑笑到食堂点菜吃饭。 艾米尔四下张望着：【这就是你们的食物啊？能量也太少了吧。】 叶云兮失笑：“不要计较能量啦，再说我们是物质身体啊。” 艾米尔依然疑惑：【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吃能量啊？】 叶云兮当然也不知道这么高深的问题的答案，随口应付道：“可能是人口太多了，能量不够吃吧？”随即反应过来也不能这么说，实体物质的能量是有限，但能场可是无限供应的。 艾米尔静了一下，似乎是在感知，然后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啊，太阳能量和你说的那个能场能量都够吃了啊，空中好像还有好多种微弱能场，不过好像是携带信息用的，能量并不多。我不熟悉你们世界的底层规则，读不出来。】 她又有点疑惑的顿了顿：【虽然我不熟悉，但是你说的那个能场……它的能量给我的感觉有一点眼熟。】 叶云兮来了兴趣：“你知道能场是什么吗？我们世界自从无意引入这种能量，研究了一百多年了，科学家们各执一词，也没争出个定论来。” 艾米尔表情严肃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说了我不熟悉你们的世界规则，只是觉得这个能场好像还挺接近世界本质的，你们用这个能量看起来还挺高级啊？】 叶云兮苦笑：“我们大概只能算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因为搞不清楚来源，到现在还有半数科学家坚持认为不能过度依赖能场，甚至有少数强硬派认为我们应该立刻停止使用能场，转而使用其他类型的能源……要不是这一百多年其他能源的利用率和储备量都实在和能场不在一个级数，说不定早就改弦易辙了。” 艾米尔疑惑的看了看她：【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它没有危险啊，你们世界的人类为什么想这么多？】 叶云兮耸肩：“这就不是我等小老百姓所能操心的啦，我们只管用。”她拿过机器人送来的饭菜，吃了起来。 艾米尔便也结束这个话题，飞下去落在桌上，趴到食物上闻了闻，抬头说：【能量真少，而且死板，还混杂了好多种东西。】 叶云兮面无表情的吃菜：“我猜你说的死板是因为食堂的菜都是烹饪机按固定菜谱做的，至于混杂……这是为了口味啊。” 艾米尔半懂不懂的点点头：【我觉得还是吃能量好，也比较容易进化，而且也不用担心人口和食物了。你们的物质身体看起来就不太好用的样子，而且很容易坏……】她飞起来绕了一圈，【这里的人类身体多少都有点衰老和损伤，不过刚才在外面有些人更衰老。】 她落下来看了一眼叶云兮，忽然补刀：【你的身体比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衰老。】 叶云兮噎住。 好吧，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而这个食堂里吃饭基本上是年轻的学子，但这个小天使真的好耿直啊！ 她假装没听见这个话题，想了想艾米尔的前一句话，答道：“也许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整体能级不够进化吧？” 艾米尔环视一圈，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叶云兮反而有点食不知味，走神的想着最后一句话。 按照能量分级而言，据说近年的人类平均能级在200分勇气附近，似乎还在缓慢上升。不过就算不论明显能级很高的球球，就看艾米尔，虽然有点小傲娇，但心境水平大概也是远远高过这个均值的吧。 而就整个物质世界而言，好像玄学侧也有人提过整体升维的猜想，少部分人还颇为狂热的提出过一个又一个转折时间点，只不过直至今日，物质世界还是物质世界。 物质世界和人类如果真的能整体升维的话……怎么想都是一个巨大且高悬的门槛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直觉一动，模糊接触到一个灰蒙蒙的空间。 艾米尔也同样感知到了，又或者说其实是叶云兮在借艾米尔的感知力。 艾米尔来了精神：【诶，这个空间好像很接近世界底层架构呢，我们去看看？】 叶云兮也好奇，她直觉这个空间有种亲切的气息，就好像……婴儿在妈妈怀里的感觉？ 艾米尔一马当先的飞了过去，叶云兮也跟上。 这个空间似乎广阔的无边无际，无上无下，看起来灰蒙蒙的，气息混沌而厚重，似乎能包容一切。 空间中央站着一位穿着黄色汉服、端庄慈和的女性。因为无边际，所以其实无所谓中央，但她站在那里，一眼看到，就会觉得她在中央。 叶云兮看了看她，怔了怔，不止是亲切，还有点熟悉，她回忆了一下，似乎还未出现替身的时候，她曾在心理练习中模拟内在妈妈和内在小孩时，见到过当时作为内在妈妈角色的她。 她是地母。 叶云兮下意识四处扫视了一圈，果然又看见了身着皇袍、威严庄重的天父。这个空间无上无下，但看到天父的时候就会下意识觉得他是在上方。 天父神色严肃，不爱说话，地母温和笑着，向率先飞过去的艾米尔说着：【欢迎你，来自异世界的小精灵。】 艾米尔也打了招呼，飞过去，径直询问着：【这个世界和这里的人类都有很多混浊杂气，无论是物质世界还是意识世界，那么这个世界能不能吃能量提升能级呢？】 地母回以略复杂的信息，简单概括大约是说：【世界和人类和身心的能级都是一体的、相匹配的，这样的世界只能养出这样的生灵，这样的生灵也只能具有这样的心境。它们环环相扣，无法单纯以吃能量这样的方式提升整体。】 叶云兮转译的很糟糕，但她其实听懂了。 艾米尔当然也懂了，接着问道：【那我和球球在这个世界吸收能量，然后我们就回去了，这样没有关系吗？】 地母和蔼的微笑：【当然没关系。】 艾米尔歪歪头，又问道：【那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发展呢？】 地母：【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是需要时间。】 ———— 第九十二章 集体潜意识 叶云兮莫名觉得应该是青进去而不是自己，便将原本在观望的表意识切换成了青，也进入这个空间。 地母含笑看向青：【欢迎你，异世界的游子。】 艾米尔在空间里飞了一圈，停下来好奇道：【这个空间感觉像是混沌，世界最初的样子。】 天父和地母颔首：【这里就是混沌，所以才能承载我们。】 青插言道：【你们不是集体潜意识吗？】 地母轻轻挥袖，展示了共情画面，上方有很多光点，代表很多人类，下方则是恍若深深大海的集体潜意识。 艾米尔又好奇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叫天父地母，真的是地球的天和地的化身吗？可是天上是无尽星空啊？】 地母：【如你们所想，我们只是人类集体潜意识构建出来的，并非真的天地。】 艾米尔点了点头：【我没问题啦！】 她转身飞了两圈，又凑过去问道：【那我们还可以再来玩吗？】 地母：【随时可以。】 天父：【不便多见客。】 地母慈和解释道：【我们职责不同。】 艾米尔仰头看向天父，觉得他有点像她以前的一个天使长辈，很威严。 天父简洁回应道：【不同。】随即向她们点点头，先走一步离开了。 青却有点眷恋，又向地母问道：【像我这样的游子，也属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一员吗？】 地母慈爱的说：【是啊，即使是游子，也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另一个故乡。】 青眼圈发红的抱住了地母，地母的气息又温暖又厚重。青仿佛得到了依靠，平时温和稳重的她却犹如一个委屈的小孩子，抱住了就舍不得放手。艾米尔停在旁边看了看，也飞落到地母身上抱住她。 她是最好的母亲，温暖、包容、慈和……一切人类对“母亲”的溢美之词，都可以加诸于地母的身上。 因为她本就是全人类潜意识中的母亲。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们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了混沌空间。 叶云兮退出意识空间，还有点恍惚，艾米尔也飞回到她头顶坐着。 傅饮河好奇的看了看她们：“你们好像去了特别的地方？有种很……厚重的气息，不，也不是厚重，表意识表达不出来。” 叶云兮点点头：“是混沌空间啦，你们也可以去玩啊，地母可好了。”她一边继续吃饭，一边和傅饮河说了详情。 傅饮河举着筷子托腮听着，若有所思：“是挺有趣的样子呢，集体潜意识之海啊……” 叶云兮吃了一口饭，用筷子比划了一下：“嗯，感觉很深很蔚蓝，无边无际的浩大，所有光点在海面上都只能影响一点点，而绝大多数水体其实都很沉静。” 她又想了想：“个人的潜意识之海比那个狭窄的多，它可能和别人的有所接洽和触碰，但……可能就像我们看见的各人的小世界之间的关系吧，表意识彼此沟通的时候，潜意识或许有所触碰，但如果没有我们之间这种‘建交’的关系，大概也终究很难深交吧？” 艾米尔：【所以说你们物质世界的交流好麻烦，我们就互相感知一下，如果对方气息合得来再考虑深交，不像你们还有那么厚的人格外壳，各自伪装，彼此试探，太复杂了！】 叶云兮无奈叹气道：“是啊，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啊。” 二人吃完饭，正往机器人托盘上放餐盘，却听见一个男生的招呼声：“叶云兮？” 叶云兮瞬间有点恍惚，仿佛回到校园偶遇凌澜的那一次…… 她蓦地转头望去，却并不是凌澜，而是她的一位同班同学，她忽然失落，又忽然放松，飞快的调整了一下情绪，掩饰着打了个招呼。 男同学笑道：“远远看见像是你，走近了看果然是。最近没什么课了，大家也是有一阵没见了啊，你甚至都不怎么在班群说话。” 叶云兮回以社交性质的微笑：“嗯，我最近被研究生导师喊去干活了，过几天可能还要跟师姐去出差，比较忙。” 男同学恍然道：“是哦，你要在本校读研了，这么说你导师还挺严格的，我们班上几个读了本专业研究生的男生最近都还在毕业狂欢呢。” 叶云兮挤出一个悲伤的笑容：“是啊，可惜我没考本专业研究生……” 男同学哈哈笑着：“反正也是本院嘛，差不多差不多。啊，对了，你最近没看班群是吧，班群里共享了一个毕业纪念册程序，大家基本上都下载填写了，可以面向所有同学写，也可以只给单人写，你记得去安装一下呗？听说我们班好多男生都想给你发申请呢，别忘了给我填一份啊！” 叶云兮连连点头答应着，男同学才挥手道别，看起来是刚准备吃饭。 她拎着打包给周倾微的饭菜，和傅饮河慢慢逛出去。 傅饮河调笑着说：“你在班上似乎还挺受欢迎啊？” 叶云兮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他们都是给每个人都发一份申请的吧。”说着也有点好奇，一边走路一边打开手环，果然看见了那个毕业纪念册程序，下载打开，看起来设计的倒颇为精美，她打开班级相册翻了翻，不由得露出有点怀念的笑容。 傅饮河也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看起来还不错诶，不知道我们班有没有做这个东西。” 叶云兮关掉光屏好好走路，应道：“说不定有呢？这个程序一看就不是我们班这批没有文艺细胞的理科生自己搞出来的，估计毕业班都有广泛流传吧。再说你大概也不怎么看班群？” 傅饮河望天想了想：“我大概一个月前看过班群？” 叶云兮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比我还久远，我好歹上……上周看过。” 傅饮河比划了一下：“我们班群一股焦虑的气息，因为考古学专业就业范围很窄，很多人都考研了，剩下的差不多都在迷茫或者哀嚎。” 叶云兮了然：“我们环境专业稍微好一点吧，但大家都知道，反正有清洁能源，对于环境保护都只是嘴上说说，然后聘个人审查一下，或者挂个牌子，甚至只挂个证，连人都不需要去。” ———— 第九十三章 毕业纪念册 艾米尔坐在叶云兮头顶，随着她回忆班群的聊天内容感知了一下，附议道：【一股空虚的气息，感觉这群人基本上都没热情做这件事，那他们为什么要学这个呀？】 叶云兮苦笑回答：“也是各有原因吧，有些人是调剂来的，有些单纯是想找个清闲行当，也有少数人确实是抱着改善环境的希望来的，但是觉得和预想不太一样吧。比如我。” 艾米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换点别的事情做？】 叶云兮叹了口气：“沉船效应吧，就是觉得已经选了专业，花了那么多时间，为了不浪费，还是做下去吧？” 艾米尔奇怪的问道：【我看你们的物质身体大概也存在不了多久，那你们之后的时间不是更浪费？】 叶云兮垂头丧气：“你说的很对，我竟无言以对呢。” 她们回到宿舍，把饭菜给了周倾微，然后各自爬回床上。 叶云兮饶有兴趣的打开毕业纪念册，打算继续翻看相册、纪念日志、公开的同学留言之类，却看见已经有七八条通知，她打开扫了一眼，发现全都是同班男生们发来的单人填写申请，刚才在食堂碰见的那个男同学排在第一个。 她不禁失笑，谁说男生不八卦？这消息传播速度也是真快。 她扫了一眼名单，确定都是认识的同学，便统一点了同意，然后退回班级主页继续翻照片。 她的大学班级氛围还是不错的，或许是因为这个专业本身太过“淡泊名利”，同学们之间反倒少了几分竞争，多了些和睦。 虽然叶云兮自己习惯游离于人群之外，但她也经常会拗不过同学们的盛情邀请，也还是参与了不少诸如班级球赛、集体出游之类的活动。 她也会被集体活动的气氛感染，一起加油，一起欢呼，一起做游戏。 身处人群而不被排斥的感觉其实也很好，这让她尽管在参与之前纠结挣扎，参与之后倒少有后悔。 就如同现在，在这临近毕业的时候，翻看着大多有自己在其中的活动合照和视频，慢慢感受和积累着大学生活充实的份量，也与此同时，缓缓生起离愁。 时间慢慢流逝，她终于翻看完了班级公开内容，顺着这股离愁，新建了一篇公开留言。 选好模板，在选择字体或手写之间犹豫了一下，如同很多同学一般选择了手写，尽管她写字也并不算好看。 她力图正式的找出了光屏手写笔，做好一切准备，却面对着空白界面，发觉千言在心，却不知该如何诉于笔。 她闭上眼睛，艾米尔也没有打扰她，安静的坐在她头顶，托腮看着。 良久，她吁出一口气，睁眼，提笔。 “我是一个孤僻的人，但我由衷的感谢大家给予我的温暖，让我感觉到和很多人在一起，被人群包围，也不是那么可怕、或者是反而会越发孤单的事情。 “感谢我在大学遇见的所有人，老师们，同学们，室友们……让我从深渊边缘，一步步后退，让我多了些阳光和喜乐，让我像一个正常人、普通人，可以与你们同喜、同悲。 “自今以后，路途漫漫，大约再无大学这般美好回忆和纯真友情，希望你我、大家都能一路坦途，不忘初心，坚定前行。” 叶云兮写了很多，怀念着过往，希冀着将来。 或许她自己暂时并没有期待的将来，但希望大家都有。 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路，希望大家也都能找到。 她絮絮叨叨的写完公开留言，又一口气写完了收到申请的单人留言，还顺便给宿舍其他三人发了个程序共享，然后才伸了个懒腰，略微活动了几下。 光屏闪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却是傅饮河回复了消息：“我们班果然也分享了这个程序呢……” 叶云兮笑了下，回道：“那给我写一份呗？不久你就要去西陆啦！” 傅饮河安静了片刻，或许是在走神，才回道：“好吧……” 叶云兮忽然看见了消息时间：“啊！三点了！糟了，本来还想下午去办公室，而且我还没睡午觉……”她懊恼的思考了一下，“算了，这会儿去也好奇怪，那就不去了吧，就当我是在宿舍写试验方案了，唉，试验方案也还没写啊……” 回老家放松了一圈，她已经从之前在领导督促下高效学习的一鼓作气里脱离出来了，又陷入了熟悉的不想学习的状态里。 她偷偷看了一眼小世界里认真办公的领导，领导没理她，倒是趴在领导桌上学识字的艾米尔飞了出来，好奇的看了一眼光屏上打开的专业文献等，又坐到叶云兮头顶读取了一下，托腮道：【这里面气息挺杂的，自然和非自然的都有，这倒也没什么，但他们好像在努力搭一种越来越繁复精细的架构，却好像并不在意世界底层架构……】 叶云兮叹了口气：“是啊，我嫌弃的就是这一点啊。” 艾米尔理解的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头。 不知道领导为什么不督促她了，她也就失去了好好学习的动力，整理起了这几天的日记，整理困了便补了个午觉，醒来已是漫天晚霞。 悠哉的起床出门吃晚饭，艾米尔坐在她头上看着夕阳，忽然惊呼道：【没有太阳啦，球球没有太阳晒啦！】 叶云兮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看向夕阳，又“看”了一眼高空睡觉的球球，似乎果然没有多少太阳光了。 她忽然从区域惯性思维中清醒过来，提醒道：“那是因为地球自转，所以挪到西陆高空就又有太阳啦。” 艾米尔应声“嗖”的窜到球球身边，抱起球球转移到地球另一面，固定在太阳直射点上。叶云兮跟过去，小心的没有思考“移动过程”，而是直接借助球球视角的感知力，往下方瞄了一眼，似乎是大海呢…… 然后她又不出意外的因为能耗过载被踢回了现实世界。 叶云兮打了个哈欠，戳着光屏查了一下当前的太阳直射点，这个位置下方确实是大海呢。 “好有趣……”她笑着自语，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 第九十四章 高维之梦 次日，周四早上。 叶云兮做了个她觉得非常有意思的梦。 梦里，玄君在给她、周倾微、傅饮河上课，课程内容是能量次元基本操作。 上课前，叶云兮在座位上翻看着教材书，这门课已经上过七八节了，她翻过前面的内容，大约是些心灵感应、时空穿梭之类的课程，而今天要上的第一部分内容是实体造物。 这一节内容只有大半页的教程，上面写着本项操作需要两个助手，一个从地底穿梭运送材料，另一个转化手边可用的能量和物质。 她翻看了一下就上课了，却惊奇看见吴静也从门口走进来，脸上写满了将信将疑的神色，玄君简单解释了一下，说吴静是来试听下一节内容的，那是一节关于感知力的课程。 但吴静对玄君却充满质疑，抓住任何一句话都要和他辩论，玄君见状，便改让叶云兮给她讲。 叶云兮却发现她那节课的材料出了问题，不得不进行处理。 玄君便说：“那河儿讲，慕容你辅助。” 课后，叶云兮翻着另一本教材正在复习，她需要在这本书中寻找某一页，但那本书的页码极其混乱，并不是按顺序排列的，而是交错重叠，但又似乎并不是一种“错误”，而每一页之中的每一句话都有好几个参考页码附注，甚至叶云兮正在找的这句话就有一条附注就在本页，却又似乎无法在本页找到。 最后，叶云兮还“看”了一段演示，主题是鸿蒙开天地，有点像捞出球球的那一幕，但不是从一个奇点发端，而是黑暗中一线白光分开上下。 ———— 叶云兮醒来，回忆了一下刚才做的梦，其实这个梦要用语言描述出来平平无奇，但梦里却有非常“色彩斑斓”的感受，那些课程和教材内容，宛如星云般璀璨。 她打开光屏在群里简单描述了一下梦境，回过神，忽然发现艾米尔仍然趴在她头上睡觉，明明昨晚艾米尔已经陪球球去高空晒太阳了呢。 艾米尔迷迷糊糊的醒来，揉了揉眼睛，然后看见了光屏上的梦境，一下子扑到光屏上，嚷嚷着：【哇！我学过这些！】 叶云兮的脑回路抽了一下，反倒先问道：“你识字了？” 艾米尔扭捏了一下，叉腰瞪眼道：【还没认全！但我可以直接读你的想法啊！】 叶云兮好奇问道：“你不是说不能随便读心吗？” 艾米尔摇摇头，挥动了一下翅膀：【和读心不一样的，你想要对我说的话，或者你并不介意的对外公开的信息，我是可以完全接收到的，但如果你不想‘对外发布’，我是不会去读的，不过你的潜意识人格们肯定是能读取的，因为她们本就是你的‘内在’。】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上之前的话题：“这些你都学过啊？那你都会吗？” 艾米尔拢起翅膀遮了一下脸，不好意思的说：【需要完全形态啦……而且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一样……】 叶云兮忽然觉得这个“实体造物”看起来有几分像古代玄学中的“炼金术”，便问了一句：“那你会炼金术吗？” 艾米尔不解问她：【那是什么？】 叶云兮也不太明白，或者说正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所以艾米尔才无法读取信息，于是叶云兮想了想，猜测着说：“就像化学实验那种？但它的材料是魔鬼的爪子之类的？” 艾米尔一脸茫然：【化学实验那种是有的，但魔鬼的爪子是什么……？】 叶云兮：“……”大眼瞪小眼。 她决定联网搜索一下，读着：“比如把贱金属变成黄金？” 艾米尔茫然的点了一下头：【这个很简单啊，转化结构就可以，但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云兮：“……”价值观差异太大，她决定绕过这个问题，“那你能操作吗？” 艾米尔捂脸：【都说了需要回家世界以及需要完全形态啦！】 叶云兮回忆起了艾米尔完全形态的超高能耗，果断放弃观看活体教程的想法，反正九成九自己看了也不懂，就像这样的梦醒来就立刻降维失色一样。 她顺口夸赞了一句：“说起来你的完全形态真的好漂亮。” 艾米尔用小手捧着脸笑：【嘻嘻嘻。】 叶云兮继续分析解梦，关于吴静的那一段梦，她想大概是因为她一直对吴静的状况有种担忧，但也或许那并不止是担忧，而是潜意识对其现状的感知？ 而梦中本来应该由她来教的那节课，让给了傅饮河，大约是她对自己的不自信吧。 而那段错乱页码她也实在不解，顺口问着艾米尔：“页码和内容错乱是什么意思呢？” 艾米尔迟疑了一下，答道：【梦的降维特性使我无法准确判断，但是看起来这里的错乱实际上像是丢失了一个维度的信息，比如这里的引用在本页，看似奇怪，但应该是引用和页码之间有一方丢失了一个维度的信息，所以两个‘本页’其实并不一样。】 叶云兮：“……”没听懂，所以说我问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用吧！ 她却又忽然感到直觉一动，似乎收到了某种提示消息。她勉强解读了一下，直觉提示道：【那本书是小世界的合集。】 叶云兮讶然：“那么或许我要找的那个页码就是我自己的小世界？” 直觉给出了一个画面，是一个定位点上扣着一个气球，页码是那个定位点，而那条引用就是那个气球。 叶云兮茫然。 直觉模糊表示这部分信息似乎和天父地母有关，她不太确定，便又去混沌空间找地母，也或者她只是需要一个去找地母的理由吧。 地母依然亲切慈和的回答了她：【小世界是混沌的胎膜，本是很大一片，然后形成了一个个小气泡似的小世界。】 叶云兮勉强理解了一下：“所以那个定位点其实是我，而那个气球是我的小世界？” 地母不置可否，慈爱而温和的说：【你回去吧，现在你不必知道更多，顺其自然就好。】 叶云兮退出来，回到现实世界，打算放弃继续询问这种高维度问题，却瞥见最后一条，这个看着似乎和球球有关，再自取其辱的问一次吧。 艾米尔却毫无感触的摇摇头：【和球球无关啊，这不是在家世界。】 叶云兮：“……哦。”算了，不再问了。 ———— 第九十五章 洒光点 消息界面弹出提醒，傅饮河：“我家水球说之前它在高空看见了你家两只光系！” 艾米尔点头：【是啊，我也看见它了。】 叶云兮好奇道：“你家水球可以去高空晒太阳了？” 傅饮河答道：“是啊，练习了一下不管它，只下指令让它去高空，它就能去了！但我家水球比较喜欢吃月亮，所以就只是路过看见你家两只，并没有和它们在一起晒太阳。它还觉得星星也可以吃，就是太远了，总之我家这只是行星球！” 叶云兮好奇于日月星的能量属性差异，询问了一下青。 青给她发来一波共情画面，青在星空之下沐浴着星光，星星的能量确实比日月稀少很多，但精纯度倒是颇高，性质也和日月不太一样，不似太阳的暖，也不似月亮的滋润，或许是一种中性能量？ 而且还能隐约感觉到，星光的作用层级似乎深过了物质层，补到了能量层甚至某种更底层的东西，叶云兮也不太明白。 相比较而言，倒是球球和艾米尔洒的光点更全能一些，洒到物质身体上就能补物质和精神。 她忽然好奇，如果让艾米尔给自家替身洒光点会有什么效果？ 她笑着逗艾米尔：“小房客，你给我们洒光点当房租好不好？” 艾米尔倒是认真的想了一下，表示了同意，还补充说：【其实我和球球在你头顶待着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呢。】 叶云兮笑：“那真是多谢你们了。” 艾米尔认真的说：【这是房租。而且你活得久一点对我们也好，你要好好活着哦。】 叶云兮无奈又感动的伸指头摸了摸艾米尔的小脑袋。 艾米尔飞到小世界，叶云兮跟过去，小世界还是老样子，左手边是靠坐着悠然看书的青，右手边是伏案工作的领导。 艾米尔依然表现出不太喜欢青的样子，飞向了领导，叶云兮好奇问道：“早就纳闷了，既然我们都是同一个世界的家人，为什么你喜欢领导却嫌弃青？你怎么看也不像领导这种纯现实系啊？” 艾米尔摇摇头，给叶云兮共享了感知，再看向家里四口人。 球球是一片纯粹明亮的光，艾米尔也类似，但纯度和亮度都不及球球，领导又次之，但也胜在纯净，气息并不是前两者那样的光，而是另一种更接近现世的感觉。 而青的气息就杂乱很多，大部分是青绿色的木气，还有少部分创伤的灰黑色，还有各种不明杂质。 叶云兮明白了。 青最初就是创伤替身，虽然经过净化，却并不彻底，而大部分是木气，大约是随了叶云兮的木为主的五行属性倾向。而领导的出现更像是提供一种辅助功能，也就并不包含创伤和杂质。 叶云兮有点心疼青，便问艾米尔：“可以给她们洒光点吗？” 艾米尔点头照做。 叶云兮还维持着共享的感知力，感觉光点对领导几乎无用，但对青有一种很舒服的效果，大约包括了纯化、滋养、凝实……效果很复杂。 吃过光点的青，她的木气部分变得澄澈纯净，散发着健康的光泽，好似享受过春雨的树木，但她的少量创伤黑气却有种“炸开”的效果，虽然炸完了会纯化，但感觉上会有点伤害，好在青体内的黑气较少，两下相抵，整体依然有益。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自己物质身体被洒光点的感受，感觉果然还是不如替身的效果好，也可能是她的身体残的太过严重，这点儿光点如泥牛入海吧？ 艾米尔洒完光点就趴到了叶云兮头顶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叶云兮猜测她是能耗过度了，有点心疼，便送她去球球身边晒太阳，艾米尔便非常习惯的张开双臂抱紧了球球，露出笑容来。 叶云兮失笑，艾米尔简直是球球的小迷妹。她又顺便看了一眼球球，晒了一整天太阳的球球似乎恢复了些许，虽然还没有醒，感知起来也仍然空乏，但昨天面无表情，现在已经露出了平时的咧嘴笑容，仿佛在做一个甜甜的梦。 ———— 或许是高维度的梦补充了能量，又或许是艾米尔洒的光点提振了精神，叶云兮感觉自己又有面对专业的精神了，便一鼓作气，起床去了办公室。 从上周二感冒之后，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来了，她有点忐忑，担心自己还没正式入学就成为了懒惰典范，幸而师兄师姐们对她一如往常，并无多余言语。 叶云兮暗中松了口气，自己拖来空闲椅子坐在宋雁身边，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腿上，像个小学生。 宋雁依然是在动作迅捷的敲着操作屏，见叶云兮来了，也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说了句“稍等”，便又转过头去继续操作光屏，利落的马尾随之甩出一个弧度。 叶云兮有点好奇的偷瞄了一下，光屏上是若干张数据图，宋雁似乎正在修改。 宋雁也没让她等太久，一分钟之后就告一段落，保存好之后，转向叶云兮：“自己的事情都办完了？试验方案写的怎么样了？” 叶云兮微微缩了一下脖子，心虚的答道：“家里的事情办完了，文献资料看的差不多了，方案还没写……完……”其实是没写，但实在心虚，就仿佛不由自主般的小声多加了一个字。 宋雁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头翻看了一下日历、行程和一些远程传来的实时数据，指着日历对她说：“我大概是周日或者周一出差去试验地，要收小麦了，所以你这次也得跟我一起去，我大概要去一两个星期，不过后期有些重复的实验处理，你学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先回来。” 叶云兮僵了一下，要这么久吗？好像好久没见到凌澜了，上周末回老家了，下周末还不一定回得来，这周末可能周日就要出差，如果是周一再去就好了，不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不，等等，他最近也没说要约我啊，可能是忙？或者是…… 她勉强按下了凌乱的思绪，本想试探着问问能不能周一再去，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那……我现在要先订票吗？” ———— 第九十六章 撕翅膀 宋雁当场查了一下票，一边查一边指给叶云兮看：“我一般买下午的列车票，大约三个小时能到，然后先在附近城市吃顿饭，试验地在郊区，距离城市比较远，下了列车还得坐一个小时的城郊班车……嗯，这个班次就可以，你的时间可以吗？” 叶云兮看了看，周日下午三点从宁城发车，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点，她略微有点勉强的点了点头，掩饰着赶紧打开光屏订了同一趟列车票。 宋雁看着她订了，自己也迅速订了票，一边操作一边继续说着：“夏天中午太热，又要下地干活，我们一般都是赶早晚的，所以最好是晚上到，早点休息，第二天天亮就可以起来干活了，这也是当地人的作息。” 叶云兮轻声应了句“嗯”。 宋雁又交待了一下要带耐脏的长袖长裤、运动鞋或者布鞋、遮阳帽、防蚊虫药、中暑药等，叶云兮不敢怠慢的一一记下。 交待完出差事宜，宋雁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叶云兮道：“今天周四了，你最好今天就把试验方案写好发给我，我帮你改一下，然后交给郑老师过目，这样出差之后你才能对自己的试验有个规划，知道过去要做什么学什么。” 她看了一眼时间：“你今天就先回去写试验方案吧，学做实验不急，试验地那边也有实验室，设备一样齐全，你之前资料也看的差不多了，出差的时候多待几天多上手，很快也就学会了。” 叶云兮有点麻木的一一应下，谢过宋雁，推回椅子，便梦游般的走了出去。 ———— 宿舍。 叶云兮漂浮般回到自己座位上，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虽然明明死线在即，心里的焦虑浪涌般一层一层的淹没上来，却偏偏什么都不想做。 吴静依然不在，周倾微的床幕依然紧闭，傅饮河从床上探头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又缩了回去。 叶云兮怔了十几分钟，终于缓过神来，又或者说是被焦虑催逼的不得不做点什么试图发泄内心的狂躁。 她扫了一眼桌面，实在不忍心摧残自己的东西，便沉入小世界，试图做点什么发泄一下。 艾米尔好奇的飞了过来，停在她面前，叶云兮心里正又涌起了一股烦躁，下意识伸手抓住艾米尔的一边翅膀，嘶啦一下扯了下来。 艾米尔【呀】了一声，身子歪了歪，叶云兮也忽然清醒过来，愧疚难当，赶紧把半边翅膀接了回去，好在是能量体，倒也没什么衔接问题，翅膀放回去艾米尔就又能好好的飞着了。 艾米尔涨红了脸，似乎想砸石头，却又感知到她的不稳定情绪，表情又变得有点怜悯，反而蹭到她的心口，大大张开双臂和翅膀，抱了抱她。 【没事的，没事啦。】艾米尔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 叶云兮低声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跌坐到草地上，抱膝蜷坐，把头埋进双臂中，觉得自己实在是无颜见艾米尔了。 艾米尔飞起来，又落在她头顶上，用小手拍了拍她的头，嘴里还在念叨着【没事没事】，想了想又飞起来，绕着她洒了一圈光点。 光点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碰见叶云兮的意识体便渗入进去，隐没不见。 叶云兮也是第一次以意识体接受光点，她觉得自己刚才的焦虑狂躁瞬间被滋润、抚平，整个人放松下来，无比舒适，头脑却又格外清醒。 而过度的负罪感也和其他负面情绪一起被抚平了，她慢慢清醒过来的思考着，艾米尔没有受伤，她甚至也没有生气，反而是自己蜷缩起来，与其说是负罪，还不如说是一种要挟。 青忽然出现在她身边，蹲下，依然是温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意识到啦？你习惯在做错事之后先表现出负罪的样子，以获得他人的同情和较轻的惩罚，但这于你自己并无好处。】 青说完又托腮笑着看向艾米尔，艾米尔扭头哼了一声，仍然不太爱搭理青。 青毫不介意，转眸继续向叶云兮说：【艾米尔，或者我们，都不会真正生你的气，你这样的行为只是你自己的习惯，同时也是因为你会没有把我们当做‘自己’，而只是当成一个让你畏惧的权威角色。】 艾米尔似懂非懂的听着，便又飞到叶云兮肩上，伸胳膊抱住了她的脖子，细声细气的说：【别怕，我们是朋友，我不怪你的。】 叶云兮终于落泪，她抬起头来，轻轻的摸了摸艾米尔的后背和翅膀，看着她的蔚蓝眼睛，摒弃了那些畏缩和恐惧，真诚的重复了一遍：“对不起，艾米尔。” 艾米尔用力点点头，把脸埋进叶云兮头发里，有点害羞的小声说：【我原谅你了。】 叶云兮破涕而笑，又在笑中落泪。 她一贯不太会与人相处，她总觉得自己太过天真，而社会太过世故，她唯恐自己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成人们也总是在教孩子们学习世故，套好人格面具，以为这是必经的走向成熟之路。 叶云兮从前也这么以为，但她同时又瑟缩着、抵抗着，不愿走向这个方向。 刚才她忽然意识到，她所自认为的天真单纯，并不同于婴孩般的纯真、或者球球般的包容一切。 那是一种紧紧拽住过去，不愿前行的腐朽之物。 是拒绝面对现实的陈腐。 那些畏缩和恐惧，使她裹足不前。 而艾米尔和青告诉她，她其实还有别的选择。 比如真诚。 或许在世故之人眼中，真诚仍然是可笑的天真。 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像艾米尔这样，以纯然之心、以及对能量层面的感知力和表达力，进行直接准确的沟通。 但叶云兮开始有点相信，即使是这样的一个物质世界中的人们，也都有心，也都有潜意识层面的存在，也都可以试着以真诚之心沟通。 如青所说，这个世界的真实，或许不是她从前以为的那样。 就好似之前对凌澜的态度的误会，当她自己能明白，事情就会变好。 只要她自己做的足够好，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 第九十七章 自以为的督促 叶云兮重拾了理智，站起身准备回现实世界，但她忽然又转向，走向了领导。 她带着鼓舞起的坚定和领导说：“我准备去干活了，请督促我吧！” 领导抬头瞥了她一眼，平淡的说：【关我什么事？】 叶云兮：“？？？”上周刷文献的时候不是你督促我的吗？ 领导头也不抬：【并不是我在督促你，我只是帮你沉淀了无谓的虚浮泡沫，真正按下心思认真去干活的是你自己。】 叶云兮有点茫然的回顾了一下，好像……领导说的也没错？ 领导只是在她升起某些无谓的情绪和无用的代偿反应时冷冷的看她一眼而已，而表意识也往往“一眼怂”。她以为这是督促，督促使她勤奋，但其实，真正下决心的是自己吗？ 这真的是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吗？ 她胡思乱想着，有点怀疑人生。 领导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乖乖退出意识世界，给自己鼓劲儿，深吸了一口气，照例给自己订了个“先做五分钟”的开头，然后很快埋头在文献之海中。 ———— 晚上八点。 叶云兮埋头苦干了一天，终于差不多完成了一份粗糙简陋的试验方案。 她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再检查了一遍，但随即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可检查的，因为实在是太过简陋了，大约很快就会在师姐的导师的手上变得面目全非吧。 她便耸了耸肩，准备把方案发给师姐了，希望还不算太晚吧。 打开之前屏蔽通知的消息界面，扫了一眼。若干个群的聊天信息，尤其是大学群们，闲的没事的同学们抓紧毕业前夕的最后时光，聊得轰轰烈烈，刷出数百条消息，无视。 往下翻寻找着“宋雁”……“咦？”她看着来自凌澜一个多小时前的新消息怔了怔，忙了一天专业，脑回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受。 随即就是一阵甜蜜喜悦。 但她还是忍住了，优先把试验方案交给了师姐，才回复了凌澜：“啊，抱歉回晚了，刚赶完试验方案交给师姐。” 凌澜回复的还算迅速：“又赶死线了？” 叶云兮赶紧解释：“这次没有熬夜赶死线啦……之前师姐只是说了个大概时间，说是出差之前交，今天我去找她，临时通知我今天就交给她，明天还来得及给导师过目，然后周日就要出差了。” 凌澜：“哦，那还挺高效的，一天就做完了。” 叶云兮窃笑着谦虚道：“还好啦，主要是之前要看的文献差不多都看完了，只要照着写一下就行了，再说等师姐和导师看过，九成九要大改。” 凌澜：“嗯，也算是必经之路。方案还是做得详细些好，否则以后具体实施起来会有很多细节碰到麻烦。” 叶云兮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写的也不够详细啊？惨了，顿时好想返工，可是已经交了…… 她又拉出师姐的界面，犹豫着要不要和她说让自己再返工一下，但写了又删，纠结了几个来回，还是不好意思说。 她叹口气：“算了，等师姐给了修改意见，我再尽量改的详细一些好了。”但是刚写完时的亢奋心情顿时就变成心虚了呢。 她正沮丧，凌澜又发来一条消息：“周日就要出差了？” 叶云兮“啊”了一声，赶紧回到凌澜的界面，详细汇报道：“嗯，周日下午三点从宁城列车站发车，学校和列车站的距离……”她赶紧又打开地图搜索了一下交通，“一点半就得出发了吧。” 她又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说着师姐交待的试验地出差须知，只是那些准备看起来就很辛苦的样子呢。 凌澜：“看起来你们要下地干活是吧？我小时候也干过农活，我们那儿是种水稻，你们试验地是在哪儿呢？” 叶云兮：“在丰城附近，师姐说从丰城列车站下车还要再转一个小时的城郊班车。” 凌澜：“在宁城北面啊，也不太近，应该是种旱地作物了，大概不种水稻，总觉得种水稻还是更辛苦些，旱地要好些。” 叶云兮默默窃喜，他好像是在关心我吗？语气如常的回复道：“嗯，师姐说是要去收小麦，是旱地作物。” 于是又漫无目的的聊了会儿关于种地的事情，但叶云兮总觉得心里隐隐约约记挂着什么，她起初还以为是在记挂师姐的回复，但又觉得不太对。 她仔细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好久没见过凌澜了呀，两周没有出去约会了，可是，明明说了出差时间，他却一直没有发出邀约呢。 叶云兮在等凌澜回复的空隙中内心挣扎。 小人甲：“他可能要等聊到最后才会提吧？” 小人乙：“别想了，估计就是没打算提。” 小人丙：“说不定只是恰好没空呢？他又不像我们这么清闲，除了办手续，他还一直在医院实习，忙完毕业就无缝继续上班了，再说还要忙租房子搬家之类的。” 小人丁：“我们也不清闲啊，刚写了一天方案你们都忘啦！” …… 叶云兮默默听着扩容的吵架小人队伍，无奈的靠到椅背上，仰头看天。 叶云兮：“你们都别吵啦，所以到底要不要主动邀请呢？” 小人甲：“要不然再等等呗，看看他最后会不会说？” 小人乙：“如果他不提，就直接晚安了，再硬拉着人家说等等我们要不要去约会，不是更尴尬？” 小人丙：“如果他只是忙，硬要邀请不是也会让人家尴尬吗？” 小人丁：“左右都是尴尬，那就别说算了！” …… 叶云兮无奈扶额，但也忍不住有点退缩。 如果凌澜是真的不想提……那就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痴男怨女，非得缠着他不可。 反正我也没有非他不可，我又不是沉迷美色不能自拔，反正我还是可以抽身的…… 叶云兮努力说服自己道。 她不由得越发沮丧了些，回消息的动作都有点有气无力、心不在焉。 青的声音忽然在心中冒出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又清醒：【那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选择呢？】 ———— 第九十八章 承认不知道 叶云兮不假思索的答道：“我当然想和他出去约会啊！” 青轻笑着：【那你为什么不呢？】 叶云兮又犹豫起来：“因为……万一他不想呢，或者他没空呢，勉强人家不好……” 青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是勉强？你又为什么要替他考量？】 叶云兮怔了怔：“可是，多为他人考虑不是美德吗？” 青：【那你了解他的需要吗？】 叶云兮默默翻了个白眼：“……不了解。” 青：【那你都在考虑什么呢？】 叶云兮垂死挣扎着：“我……在考虑他或许会有的想法啊！那些不都是人之常情吗？” 青戏谑笑着：【或许一万个人会有一万种想法呢？】 叶云兮继续挣扎：“不是这么算的吧，总归是有些想法是大多数人具有的……” 青忽然把议题又岔开了一点：【那你能把那些想法都顾虑到吗？包括凌澜的？】 叶云兮张口结舌了一下：“我是可以尽量去考虑，但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能确定他是怎样的想法呢？” 青的轻笑声仿佛从悠远的地方传来：【终于承认你不知道他的想法了？】 叶云兮丧气的说：“我本来就不知道啊……我哪里会知道……” 青：【可是之前你以为你知道。】 叶云兮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她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是这样，虽然她狡辩说大多数人会具有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但其实她就只是在猜测凌澜一个人的想法而已。 然后，她还以她的猜想为基础，做出了“不提邀约”的应对。 在一个无根浮云般的猜测基础上做出自己的反应，听起来似乎真的有点荒谬呢…… 叶云兮觉得自己有点蠢，又觉得这种蠢有点可怕。 表意识的日常应对经常就是在这样的愚蠢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条件反射。 甚至谈不上是在做选择。 果然是愚蠢的表意识啊…… 青的声音微微带着笑意：【那么，你现在准备做选择了吗？】 叶云兮想了想：“做选择吗？是想要约会没错啦，可是，说出口也是需要勇气的啊！” 青：【为什么呢？】 叶云兮：“因为之前都是他约我啊，但他这次没提，或许是……”她赶紧打住念头，不对不对，差点又落入刚才的回圈了，真的是积习难改呢。 她又认真想了下自己的原因：“因为……我觉得女孩子总是应该矜持一点的？” 青：【又是谁给你这个应该矜持的约束的呢？】 叶云兮略微回顾了一下：“家人啊，还有……这不是普世标准吗？” 青：【普世标准一定正确吗？】 叶云兮：“呃，那倒也是不是啦，只是一般按照普世标准比较不太容易出错吧？” 青：【出错了会怎么样呢？】 叶云兮：“比如说，如果凌澜不喜欢过于主动的女生的话，他就可能会扣我的印象分了啊，说起来以他的颜值，主动的女生大概已经见得太多了吧……” 青笑着：【你又知道了？】 叶云兮：“……好吧，我错了。” 青的笑意敛去，声音安静：【你只是在害怕失去，所以宁可不前进也不愿犯错后退。】 叶云兮认同：“是啊，我一贯害怕失去。” 青：【那么，你害怕的或许会到来，而你想要的却永远都只停在心里。】 叶云兮蓦然被这个可怕前景惊了一下，感到因为赶方案而持续过热了十个小时的脑袋都清醒了，下意识就想问那我怎么办。 青笑着：【那就……选择你想要的吧。】 叶云兮退出这场谈话，看了一眼光屏上的消息，刚才虽然在和青聊天，但也断断续续心不在焉的回复着消息，导致聊到这会儿已经有点无以为继了。 话题终结者余威尚在，她回过神来看着消息简直已经可以脑补到凌澜在输入“那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她赶紧拯救了一下话题，然后尽量不动声色的引导着话题方向，直到引回关于周末的行程上面。 她鼓舞了一些勇气，先问了一句还算能够抽身的话：“你周末忙吗？” 凌澜：“是有些事情要处理，最近杂事比较多。” 叶云兮看着这句话有些绝望，这是婉拒吧？ 她手停在操作屏上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输入了“哦，那你忙吧。”又删掉，又输入了“辛苦了。”又删掉。 她正在删删写写，凌澜又发来一条消息：“你最近也挺忙的吧？上周忙着看文献，上周末你说是回家有事，这周又在写试验方案，周日就要出差了，还是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叶云兮正在输入“那就不打扰你了”的手停住了，怔了怔。 他的意思好像是……因为觉得我需要休息，所以不打扰我了？ 咦？ 咦咦？ 这个回路好眼熟啊，我刚才好像也是这么想的啊，只不过对象倒置了……叶云兮默默回忆了一下。 她心里忽然涌起些欣喜。 所以，他好像并不是在婉拒我？ 她想了想，把输入框里的字全都删掉，回复道：“其实还好，上周末回老家看外婆，基本上也等于放假了，比平时周末过得更舒服呢。” 她发出去，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外婆带大的，外婆对我可好了。”说着就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凌澜似乎听懂了她的每一句言外之意：“那周六我们换个地方休息一下？看一场光影剧，再找个幽静的小景点坐一会儿？” 叶云兮欢呼雀跃的秒回道：“好啊！” 她想了想上次爬山的狼狈，赶紧补了一句：“那个……景点就不要有山了吧？” 凌澜：“可以，那你挑。” 叶云兮：“作为一个死宅……”删掉删掉，“我不经常出门的啦，你有什么推荐吗？不爬山就行！” 凌澜：“我前些天去看租房，发现那边有一个公园，里面还有一个小湖，要不去看看？” 叶云兮心动，他的租房附近啊……好想去！ “好啊，那就去那里吧。” 定好时间地点，结束聊天，道过晚安，叶云兮忍不住有点花痴的捧着脸嘻嘻笑。 她扑到意识世界的青身上，抱着她蹭了蹭：“青！你真好！” 青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拍她，笑着总结道：【当你能够理清思绪，直面内心，你将会得到最好的结果。】 ———— 第九十九章 西文文献 周五上午。 叶云兮昨晚没等到师姐的修改意见，虽然想着大约需要些时间来修改，便有些忐忑的睡了，睡得也不太踏实。 她今天早早醒来，首先查阅消息，只看见宋师姐昨夜简单回复了一句：“明早来办公室。” 叶云兮想仔细问问，却又觉得太早不好，索性起床准备出门，收拾好却还有点早，在宿舍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便决定早点去办公室等着。 平日师兄师姐们都是被要求八点到办公室的，还有半小时。叶云兮推了推门，门锁着，看来还没有人到，她便自己用手环刷开了门，之前她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被授予开门权限了。 凭印象坐在了宋雁旁边的空位上，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发呆，然后忽然醒悟过来，打开手环上网无聊闲逛，却总是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 忽然她听见有人在门口刷手环的嘀的一声，然后一声轻咦，推门进来，叶云兮有点慌张的站起，进门的却是另一位名叫莫小墨的师姐。 莫小墨穿着浅蓝色淑女裙，拎着同色系的单肩包，披肩的发梢像是用卷发器临时拉出了些微弧度，似乎也化了些淡妆，但并不惹眼，反倒是显得秀美可人。 莫小墨讶异的看了看叶云兮，随即微笑道：“原来是叶师妹来得这么早啊，” 莫小墨比叶云兮高一级，刚上完研一的课程，她的试验是郑老师带的这个小组里的少有的几乎不用出差的室内试验，而且也刚开始做实验，不像宋雁那般一股子利落能干的模样，反倒有些文艺气质，原本也是小组里的一枝娇花。 叶云兮来了之后，男生们便曾私下议论过，今年郑老师竟招了个更好看的师妹，却要派出去出差，可惜可惜。 叶云兮拘谨的扭了一下手指，一板一眼的答道：“因为刚交了试验方案，所以来问问师姐和郑老师的修改意见。” 莫小墨走了几步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拎包靠边放好，才偏头和她说：“原来是这样啊……啊，你别站着呀，我又不是郑老师，不用这么拘谨，除了我和宋雁师姐的座位，其他桌子都可以随便坐，他们都出差去了。过不久今年毕业的师兄师姐们走了，你就有自己的位置了。” 叶云兮点点头，顺从坐下，心里只惦记着宋雁何时来。 她转回头去看了看光屏上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了，宋师姐应该快来了吧？她虽然来过不少次，但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时间安排甚是闲散，却是从来没来得这么早过。 莫小墨又补充了几句：“你等宋雁师姐吧？她一般是准点到，你可以随便做点什么，很快她就来了。郑老师倒是应该已经来了，不过没什么事我们也不会主动去打扰他。” 叶云兮感激的朝莫小墨点了点头，轻声道了谢。 她略略偏头分出点心思等着莫师姐还有没有话说，一边习惯性的关掉网络窗口，打开文献资料的文件夹，随手打开了一篇之前没怎么看过的文献装装样子。 莫小墨却是没有再说话了，也自顾打开手环敲起了操作屏，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叶云兮继续盯着光屏走神。 八点整，宋雁果然准点到达，叶云兮回过神来，这次倒没有站起来，只是侧身转向宋雁，微微忐忑的喊了一声宋师姐。 宋雁向她点点头算打过招呼，自己坐下放下包，侧头和叶云兮说：“我昨晚把你的试验方案通改了一遍，睡前已经提交给郑老师了，虽然不知道郑老师什么时候有空给你看，不过今天周五了，他应该会抽空看的，所以你就在办公室等着好了，我先给你简单说一下我的修改意见。” 叶云兮点点头，便等着宋雁打开她修改过的文档，一点一点仔细讲给她讲。 宋雁帮她修改完善了不少地方，就仿佛给框架填充了血肉般，丰满了许多，乍一看简直不像是同一篇方案了。 宋雁讲解完毕，把文档拖动复制给叶云兮，安排道：“你在这不知道要等多久，你是看文献呢还是跟我去实验室呢？唔……你正在看文献啊？” 宋雁微微侧倾了身子，凑近看了一眼叶云兮光屏上的文献标题，有些讶异的问道：“师妹西文不错？我之前给你的这些西文文献，倒也没指望你一时半会儿能看下来的，反正东文文献看下来也够你有个大概了解，写个试验方案了，没想到你还真看了。” 叶云兮懵住，她哪里有真的在看，刚才只是随手打开一篇装装样子，根本没走心啊！ 她有点慌张的答道：“啊，我……也没怎么看懂，我西文也不是太好，就是……就试着看一看。” 宋雁有点疑惑，看了看她：“东文文献你都看完了？” 叶云兮：“差……差不多吧。” 宋雁微微点了下头：“那我等下再找一批给你，西文文献你也可以看着，毕竟西陆的科研水平普遍还是高些，如果你西文好，硕士期间能发表西文论文，那就更好了。” 西陆的科研水平高于东陆，这是一个客观现实，虽然西陆和东陆一样都经历过玄学主导的年代，玄学年代的东陆其实还强于西陆，但或许是西陆玄学更适宜成为科学的土壤，科学萌芽早于东陆，起步差距拉开了，至今也未能追平。 叶云兮本身是个有些崇古的人，其实东陆如她这般醉心玄学年代东陆的辉煌的人并不少见，有些只是沉沦过去，逃避弱势的现实，也有些力图复古，或是宣扬保护旧时文化。但东陆的主流终于还是科学了。 不过此刻的叶云兮并没想到这些，她只是心里发苦，觉得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又收获了一大批文献。 不过宋雁随即又补了一句：“那些文献只是给你打个基础，以后你还是要学会自己查文献的，正好，我来教你一下登录图书馆网站下载文献吧。” 叶云兮勉强收束心思，一边学习一边做记录。宋雁教完这个，便让她自行看文献，自己起身去相连的实验室了。 叶云兮便盯着光屏，目光逐渐发散，又陷入新一轮的走神中。 光屏上还开着那篇西文文献，以及查文献的图书馆界面。 叶云兮呆了会儿，看着面前的不止一个窗口觉得有点烦，索性把查文献界面关掉了，反正刚才宋雁给她的新一批文献又够她看好久了。 ———— 第一百章 成为小说主角的可能性 叶云兮走着神，忽然心里一动，有哪个替身靠近的感觉，感知了一下，原来是艾米尔落到了她的头顶专座上。 艾米尔好奇的看了看她的光屏，问道：【这就是西文啊？】 叶云兮看见可爱的小天使，心情不由得好了些，微微笑着在心里回答着：“是啊，这是西文，虽然我们东陆平时都用东文，但其实也经常能看见西文出现的，你大概也见过吧？” 艾米尔的小脸上一本认真：【见过，但我们家世界的文字和你们的东文更接近一点……虽然你们世界东西文字这点差异和两个世界文字之间的差距比起来也是很微小的啦。】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艾米尔曾经展示过的家世界的文字，虽然是三维结构，但整体看来确实更像东陆的方块字。 艾米尔点点头：【根据你提供的信息，东陆文字出于象形，而西陆文字出于表音，但我们的语言是直接通过信息交流的，而我们的文字是信息和能量结构的微缩化，所以和你们东陆文字更接近一点点啦。】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下头，不敢动作太大，怕别人看见当她头脑有贵恙，微微点头还勉强能算是看文献有感。 艾米尔扇了扇翅膀，好奇的看着光屏问道：【你好像也不太会西文诶，你发出的信息里看它就好像看天书一般。】 叶云兮嘴角抽了抽：“是不太擅长，不过认真读的话，加上翻译程序，其实也还是能勉强看懂的……” 艾米尔晃了晃小脑袋，问道：【你学西文多久啦？哦……好多年了啊？那怎么还学得这么差哦？我学了两天东文已经学会啦！】 叶云兮：“！！！”学霸求带啊！ 艾米尔捧着脸蛋，嘻嘻笑，解释着说：【很容易啊，领导那里有好多信息，她直接把信息包发给我，我再自己多翻翻看看，就会啦！】 叶云兮：“……”她忽然有点期待的妄想，问道：“那你能帮我翻译吗？” 艾米尔面色严肃的思考了一下：【以你的信息接收能力……】 叶云兮内心泪流满面：“好的，我懂了。”接收能力低，反应超慢，还经常没信号，我果然是个愚蠢的表意识。 她满腹吐槽的打开心理群发消息说了刚才的对话：“……我看过不少玄幻小说，主角从异世界召唤来的能量态神兽或者精灵，都能签下主从契约，然后随便操控、随便读心什么的，我觉得我怕不是召唤了一个假精灵。” 艾米尔鼓起脸颊，随手抓了块小石头砸她：【你才假精灵！】 紫垣阁主：“想想我当时召唤了御姐……然后就直接能量耗尽被强制下线了呢。” 慕容冷芸：“我也是，召唤可耗能了，更别提读心了，只有被读心的份儿，再说她们随便砸一个信息包过来都能砸到我秒睡的好吗！” 艾米尔叉腰：【我才不是在读你的心啦，你明明是自己发出来的信息！】 泰晤士河儿：“大家都是愚蠢的表意识！[开心表情]” 玄君：“小说本来就没什么真实性，不过你们想要写小说的话倒是可以参考真实经验。” 紫垣阁主：“嗯，我们最近做小说设定已经有参考这些了，至少对构建人设很有用。” 慕容冷芸：“一个废柴表意识被召唤生灵降维碾压，非但不能借此开挂，走上人生巅峰，还要被花式磨练心灵，这真的有人看？” 泰晤士河儿：“反正我们也没谁能真的写出来！写了也不一定能写完！有没有人看就不重要了！” 慕容冷芸：“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紫垣阁主：“附议。” 叶云兮等了会儿，见没人继续说话，便关了心理群，和艾米尔玩了会儿，心情也明亮了些。 等艾米尔又回高空去陪球球晒太阳了，她便继续无聊的盯着光屏发呆，脑中还真的思考了一下，承担着回家宿命的她，召唤出了家世界的世界之心及其守护灵，然后走上人生巅峰，回到家世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小说主线？ 她做着白日梦，不禁有点傻笑起来。 她被自己的幻梦催化的有点心急，又不禁感知了一下球球的状态，想着它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我们好赶紧继续“回家”的主线剧情啊？ 然后她就忽然感知到一个熟悉的球趴在了她头顶上，咯咯笑着，艾米尔张开双臂抱着球球也跟了过来。 叶云兮惊喜问道：“球球真的醒啦？” 艾米尔腾出一只手，抓了块大石头就砸她，气鼓鼓的说：【被你喊醒的呀，球球还没睡够呢！你这儿还这么重的幻梦气息，一点都不好闻！】 叶云兮不禁心虚的缩了一下脖子，脑补一些故事情节也是她多年的老习惯了，有时候能沉迷好几天来反复幻想那些类似的情节，甚至能把自己感动的泪流满面。 最近跟着替身和艾米尔她们感知了很多气息，倒也知道自己的幻想多半不是什么健康向上的能量，毕竟她的故事里天灾人祸、自残自杀都是出镜率非常高的情节。 她心虚的感知了一下球球的状态，球球看着倒还是老样子，温暖明亮，咧着嘴笑的纯净无暇，不过感知里它的能量确实依然空乏着，而且就算不用感知，就看它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半秒钟都停不住，而是软软的趴在她头顶，就知道它现在有多虚弱了。 叶云兮赶紧补救道：“我没事，不喊你们了，你们继续晒太阳去呗！” 艾米尔哼了一声，抱着球球就闪身回高空晒太阳去了。 目送两只光系离开，叶云兮感觉自己头脑也清醒了些，也就不再胡思乱想，而是老老实实的打开一篇宋雁刚给她的东文文献看了起来。 虽然看文献之前自觉找领导领了一份“一眼怂”，但心里惦记着等下不知道会怎样挨批，到底还是没法静下心来好好看文献。 又是如坐针毡的一个小时过去了。 叶云兮听见身后通往实验室的小门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便看见宋雁一边脱下实验服一边从实验室走回来。 ———— 第一零一章 修改方案 叶云兮带着一分期待两分畏缩的看着宋雁。 她没猜错，宋雁放好实验服，看向她：“郑老师让我们去他办公室讨论你的试验方案。” 叶云兮紧张到手脚僵硬的跟着宋雁去隔壁郑老师的办公室。 “虽然主要火力肯定是集中在我，但有师姐帮忙或许会好一点吧。”她胡思乱想着，默默感谢宋雁的陪伴，即使不是宋雁主动要求的。 宋雁领着她在前面敲门，门打开，她们进去，叶云兮微微低着头，瞥了两眼，郑老师还是那样面色严肃、穿着一丝不苟的坐在办公桌后。 郑老师抬头扫过两个学生，点了点头：“来啦，坐吧。”示意了二人身侧的椅子。 二人问了好，搬椅子坐下，叶云兮试图把椅子搬到正对郑老师，被宋雁拉了一把，不解的看着宋雁把椅子放在了面对左侧墙壁的方位，便也照做。 郑老师低头在自己光屏上点了几下，便打开了办公桌上的小型投影，将他自己光屏上的文档窗口投影在侧面墙上，没有如上次那般寒暄几句，直接进入正题。 叶云兮有些紧张的看着投影里经过宋雁修改的试验方案，等着挨批。 郑老师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贯的威严道：“叶云兮的试验方案我看了，两个星期拿出这样的结果还算可以吧，不过这里面肯定有宋雁的润色吧？我不管那么多细节，宋雁带新生是应该的，但也不要越俎代庖才好。”他神色有些严厉的扫过二人。 叶云兮被警告的一惊，忍不住往椅子里又缩了缩，又偷眼去看宋雁。 宋雁平静无波的应了句：“基本上是叶师妹自己写的，我只是做了些修改，当时也比较晚了，我们赶着出差，就没有返回给她，而是直接发给您了。” 叶云兮微微放松了一点，内心感激，连忙补充道：“确实是我自己写的，但也非常感谢宋师姐给的参考资料和修改完善。” 郑老师点了点头，不再多提这件事，而是开始指出这个方案不完善的地方，叶云兮赶紧打开录音，同时做笔记，足足听了半个小时，记下了十几条大大小小的修改意见。 虽然还是个科研菜鸟，但她一路听下来，仍然觉得醍醐灌顶，导师就是导师，无论是整体上的高瞻远瞩，还是细节处的精益求精，都让她有种仰望的感觉。 郑老师通讲完整个方案，喝了口水，最后总结道：“做科研，你首先自己要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这个目标对整个专业有什么样的作用，你得知道它有用，你才会想要去做。 “即使有可能你做下来没有达到这个目标，你也要知道为什么达不到，机理是什么，障碍是什么，之所以是试验而不是实验，就是因为你是在尝试。 “其次，你要多看文献，了解大家都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做的，不要傻傻的自己设计一个方案，自以为创新，其实别人早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最后，你要贯彻好方法中的每一处细节，细节决定成败，你的试验方法既要足够详细完善，要确保任何一个影响因素都控制好了，也要具有充分的可行性，而不是凭空幻想。 “我之所以说你的方案肯定有宋雁润色的成分，也是因为这里面很多细节不是你能够靠看文献查到的，我知道你是城市里长大的，没下过地，有些事情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过两天你们要出差，你就要照着方案仔细斟酌每个细节。 “你没有了解的细节可以先不改，其他部分先赶紧回去改一遍，下午四点之前再交给我看一下。” 叶云兮一一应下，一直听到最后一句，作为一个拖延症的内心忍不住又发出了哀嚎，但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二人走出办公室，顺手关好门，叶云兮才大大松了口气，擦了一把其实并不存在的冷汗，感觉自己甚至有点微微的颤抖。 宋雁沉默着带她回到办公室，让她坐旁边好好改方案，不会的就去实验室问她，便又穿上实验服，继续去做实验了。 叶云兮照例又发了会儿呆，缓解了一下过于紧张的心情，这才微微有点雀跃起来，尽管听了半小时的大大小小的问题，但其实还是整体上被认可了，并没有要推翻重来，这已经让她觉得安心很多了呢。 她随即又失笑道：“叶云兮啊叶云兮，你是对自己多没信心啊？”又想了想，叹口气，“……也确实超没信心的啦。” 趁着这点欣喜，她重听了一遍录音，详细整理了修改意见，再一条一条的仔细改过去。 中午她和两位师姐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她发现莫小墨其实是个挺能聊的人，而宋雁则相反，是个除了学业就比较沉默的人，叶云兮只好自己接茬陪着莫小墨闲扯，倒是听了一耳朵办公室里的八卦。 虽然叶云兮平时其实也不好八卦，但真的有认识的人的八卦可听，倒也听的津津有味，权当下饭了。 宋雁偶尔会校正几句她知道的事情，大部分时候只是沉默，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在饶有兴趣的听着，还是根本不屑一顾。 莫小墨似乎对这位师姐的性情也有些了解，也不介意她的沉默，只拉着叶云兮叽叽喳喳，几乎把办公室诸位师兄的糗事说了个遍。 叶云兮慢慢听着，也就渐渐对其他人的性格有了点印象，她自己是极不善交际的，能有人这样和她说说，倒也还挺不错呢。 午饭后，她虽然有点困，但在死线的压力之下，也顾不得午休了，回到办公室冲了杯咖啡，便继续奋战。 她在下午三点半完成了修改，又赶紧找宋雁帮忙检查了一遍，再修改一遍，核查一遍，终于卡在四点之前提交给了郑老师。 这次很快，几分钟后就收到了郑老师的回复：“我看过了，暂时就这样执行吧，具体情况你们出差的时候再多加观察。” 叶云兮无声的欢呼了一下，脚步轻快的溜到实验室告诉宋雁这个好消息，宋雁并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说：“那今天就这样吧，你也可以先回去了，好好休息一下，记得要准备好出差要带的东西。” 叶云兮道谢、道别，心情轻松的离开了办公室。 ———— 第一零二章 木头凌澜 周六，上午。 叶云兮和凌澜约定去看的光影剧是上午十点开始，她掐着点儿睡了个懒觉，起床挑了件裙子，也没忘记带上外套，毕竟上午是要去看光影剧的，里面一定有空调。 算上那些去图书馆的日子，他们的“约会”也进行了不少次了，叶云兮已经没有起初那么紧张激动了，但依然期待且兴奋。 虽然光影剧依然是熟悉的西陆商业大片，谈不上什么营养。 【少量的闪光点附着着大量的幻梦泡沫，虚幻与浮华的共鸣。】趴在她头顶看了一小会儿的艾米尔如是评价道，便又回到高空抱着球球一起晒太阳去了。 午饭点儿艾米尔又回来了一趟，好奇于人工而非烹饪机制作的饭菜的味道，她尝了尝能量层面的口味，丢下一个【比烹饪机好点，但也十分有限】的信息，又飞走了。 “自从球球醒来，艾米尔就越发不愿意离开球球来陪我了呢，当然，她毕竟是球球的守护灵，不是我的，但是说好要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的呢？”叶云兮假装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艾米尔傲娇的哼了一声，把小脸埋到肉乎乎的球球身上，不理叶云兮。 球球抱了一下艾米尔，又朝叶云兮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叶云兮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傻笑，赶紧埋头吃菜。却是错过了凌澜看了她一眼，也微微露出的笑容。 不多会儿，凌澜吃完了，熟练的开始拿公筷给她夹菜，一边闲聊起等下要去的公园。 “这个公园里的小湖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冷月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附近居民都喜欢夏天到湖边避暑，我们去看租房的时候，中介甚至将这个冷月湖作为卖点称赞了一通。” 叶云兮从碗里抬起头，好奇问道：“那么湖边真的会比较凉快吗？” 凌澜摇了一下头，道：“其实我也没去过，只是听说。每次去看租房、搬东西都是匆匆忙忙的，一定要说的话，查地图的时候倒是注意到这个小公园绿化很不错，想必多少比外面凉快些。” 叶云兮配合的点了点头：“那就今天去体验一下咯！”心里有些莫名的欣喜，他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就让我们一起去开拓新地图和新回忆吧！ 可是她又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悲观，因为一个轻轻滑过的紧随其后的念头是“即使以后我们没有在一起，当他每次路过冷月湖公园的时候，或许……也还是会想起我吧？这样就够了啊……” 她微微有点黯然，大约，自己从来也没有和他天长地久的自信吧。 她低头吃了几口菜，努力把思绪从黯然中拔出来，便刻意的找话题问着：“你们的租房距离这个公园很近吗？” 凌澜略略思量了一下：“挺近的，步行十分钟吧。” 叶云兮有点勉强的笑道：“那你们以后可以没事多去散散步呢。” 凌澜摇摇头：“从租房到医院的路并不经过公园，上班赶时间，下班累成狗，大概也是很难特意去公园散步的。” 叶云兮下意识道：“不是还有周末吗？”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散步啊，她想。 凌澜：“周末的话……附近倒是有个篮球场，阿峰拉着我去考察过，说是以后可以拉几个球友周末出去打球。” 叶云兮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微微失望，随即又有些期待的问：“你也和表哥一起去打球吗？我可以去给你加油！” 凌澜失笑道：“就几个熟人自己玩玩，有什么可加油的，也没什么可看的啊。” 叶云兮继续失望：“哦。”这人真的是不解风情啊，球场不也是校园爱情圣地之一吗…… 她有点赌气的埋头吃菜，不再说话，凌澜夹好了菜，便也自己低头戳起了光屏。 叶云兮偷偷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他在专注的看光屏，便收回目光，用筷子用力的戳了几下碗里的肉，无声的做着口型：“木头，傻瓜……” 她又忍不住再偷偷看了一眼，俯视角30度的凌澜越发显得额头宽广，鼻梁挺直，就算是木头，也是块好看的木头呢，不知道会有多少女生想抢回家呢？ 她忽然又泄了气，不再戳那块可怜的肉，一边送入口中，一边思绪蔓延的想着：“听表哥说他以前谈过恋爱，为什么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呢？是他前女友没调教？或许就是因此而分手的？又或者……他其实是懒得用心思讨好我呢？反正我的表现在他看来，大概已经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吧……” 叶云兮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堵，对剩下的饭菜也忽然失去了胃口，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放下筷子，小声的和凌澜说：“我吃不下了。” 凌澜应声抬头，并没看她没吃完的饭菜，随意点了点头：“吃饱了就走吧，下午正好散散步消消食。” 叶云兮微微低着头，跟着凌澜一路走出去。 依然是落后半步的距离。 凌澜带着她坐了半小时地铁，在冷月湖公园站下了车。 出了站就是公园入口，叶云兮踮了踮脚尖，张望了一下，确实是一派绿树如荫的景象，她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看起来确实是个很舒服的地方呢。 她的脚步也轻快了些，前面凌澜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她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公园是免费的，刷手环就可以进，还能顺便连接上公园网络，可以打开实时地图定位，是个很适合路盲的功能。 作为资深路盲的叶云兮进门就立刻打开公园地图，辨认了一下自己的定位，熟悉着公园地图。 冷月湖在市区也算是个不小的湖了，绕湖走一圈也要一个多小时，湖面是个不太完满的圆形，倒是挺像阴历十三的月亮，或许冷月湖正是由此得名吧。 湖边一圈都是绿树环绕，未满月的那侧还有一座矮矮的小山，说是山，却还远不及上次他们去爬的小丘陵，大约只能算是个小土坡，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山顶有亭阁掩映在绿树之间，山坡上也有小道蜿蜒。 叶云兮拖动了一下俯瞰视角，确定了小山只有几十米高，偷偷松了口气。 真的是再也不想爬山了！ ———— 第一零三章 看地图的作用 叶云兮一边无意识的跟着凌澜向前走，一边查看地图，忽然胳膊被一只温热大手抓住，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看路。” 她“啊”了一声，侧头看向凌澜，恍惚了一下，这个熟悉的场景，好像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啊…… 那次她也是低着头跟着凌澜走，却被他抓住胳膊，提醒说前面是红灯，看路。 恍若重现。 “似乎……我们已经共同走过了一段短短的岁月了呢？”她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微微笑起来。 凌澜看着她的笑，似乎微微勾了下嘴角，松开手说：“你可以先看完地图再走路，走路就别看了。” 叶云兮乖巧点头，关掉地图，语气俏皮的说：“我看好了！” 凌澜挑眉：“那你带路？” 叶云兮忍着笑点头，昂首挺胸的往前走了一小段，才忽然醒觉，停步侧头说：“这里就是绕湖一圈，连岔路都没有，要绕到另半侧才有座小山……有什么可带路的呀？” 凌澜神色不动的说：“那你看了那么久地图，总要发挥一下。” 叶云兮憋了几秒，小声抗议道：“我知道洗手间在哪儿……”紧接着又后悔，自己在说什么呀！ 凌澜似笑非笑的看她：“嗯，成果卓著。” 叶云兮捏了捏拳头，忽然很想像艾米尔砸自己那样砸他一下。 艾米尔的声音传来：【咦，你叫我？】 叶云兮松开拳头，哭笑不得的瞥了她一眼，心里回复道：“没有，不过这里自然能量比校园充沛些，或许你们可以过来吃点能量？” 艾米尔回到她身边，飞了一圈，小脸上表情认真：【还凑合啦，不过对我和球球来说还是太阳光更好吃，但像你自己或者……你家青，比较亲近木属性的，大概会比较喜欢这里。】她说完就又闪回去抱着球球了。 叶云兮无语的看了看艾米尔对青的嫌弃，不过想了想，倒是发觉从没召唤青到现实世界来过，便试着喊她出来。 她感觉到青从小世界里出来，站在她身边，似乎比她自己要矮一点，又或者是她并不是站在现实世界的地面上。青的眼眸闪亮，看着远远近近的树木，有种很想靠近的渴望。 叶云兮想了想，试着像放养球球一般和青说：“你想去玩就去呗？” 青微笑着向她点点头，闪现到了树林深处，坐在高高的树丫上，荡着双脚，很惬意的样子。 叶云兮感知到青在“吃”木气，维持在并不伤树木的程度，似乎对她自己有所补益，连带叶云兮也觉得精神振奋了些。 她怕自己关注久了能耗过度，便收回感知，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混着水汽的树林气味，也微微有些陶醉，好想就此沉醉在其中。 两人安静的在湖边的树荫下一路走着，正是中午时分，湖边看不见别的游人，知了在树上唧唧叫着，等他们走近了便消声安静，走远了又唧唧的鸣叫起来。 夏日晌午的阳光热烈在铺洒在湖面上，无风的湖面平静如碧玉，偶有微风拂过，湖面反射出耀眼金芒，跳跃几下，又慢慢消失不见。 叶云兮走了一段，出了些微汗，又有些发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忽然想到，自己这么怕冷的体质都开始出汗了，凌澜是不是很热？她转头看去，果然看见凌澜额角的汗珠。 她忍不住笑起来，想起上次爬山，自己爬的一身狼狈，满头大汗，凌澜却淡定的如履平地的样子，这是不是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看了看男生连包都没带，叶云兮从包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凌澜面前。 凌澜微微讶异，接过，微笑了一下：“谢谢。”如洒金的湖面一般灼目。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微笑了一下，忽然回想起什么，再次打开地图，确认了一下定位，快走两步指给凌澜看：“前面不远有个休息点，还有饮食小店，我们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她瞥了一眼凌澜：“看你热的……”越说越小声，总觉得自己的话太过老夫老妻，不禁自己微微红了脸。 凌澜擦完汗，把纸巾攥在手里，语气随意的应道：“没关系，都可以。” 叶云兮偷偷松了口气，他大概没听出来什么不对吧。 很快，他们走到了休息点，一小片长条区域掩映在树墙之后，只留了个入口，不注意看说不定真的会错过。 凌澜注意到这点，微微挑眉的看向叶云兮：“看来看地图还是有用的。” 叶云兮故意仰头哼了一声，自己忍不住笑了：“是啊，我还知道休息点里面有个小道通往洗手间。” 两人说说笑笑，到饮食小店去买了些饮料和零嘴，便到一边随意找了一张长椅坐下休息。 虽然只是散步，这个天气对于叶云兮来说也不算很热，但毕竟她的体力极其弱渣，一坐下就长长呼出一口气，简直就不想再起来了。 喝了点水，她举着手里刚买的麦芽糖做的小蝴蝶来来回回的看着，不忍下口。 这是在刚才的饮食小店买的，虽然只是机器统一铸模浇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糖蝴蝶，而不是小时候精致的手工糖人，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凌澜看着她笑，一边说着“这么爱吃甜？”一边给她买了一只。 她捏着杆子转着圈玩了半晌，凌澜瞥见，提醒道：“天热，不吃会软化的。” 叶云兮才凑到嘴边，舔了舔，轻轻咬断了一小块，含在嘴里，好甜，真的是熟悉的味道呢。 似乎存留在悠远回忆中的，外婆牵着自己的手在街上闲逛着，给自己买的麦芽糖的甜味。 回忆中的阳光灿烂仿佛已经褪色成黑白，街边的摊贩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外婆的慈爱笑颜至今未变，而那麦芽糖的香甜像是一个锚点，一下子勾起了一切美好的回忆。 而那份回忆绵绵的与眼下的夏日烈阳、树荫长椅、饮食小店、手里的麦芽糖蝴蝶……以及身边的英俊青年，缓缓勾连了起来。 恍若重现。 或许还多了一丝属于爱情的甜味？ 这算是爱情了吗？ 叶云兮又咬了一小口蝴蝶翅膀，想的有些痴了。 ———— 第一零四章 不信任的过度反应 叶云兮赖在休息点不想起身，便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咬着糖蝴蝶，凌澜也不催她，左右是出来休闲，逛和坐都是一样的。 叶云兮啃掉了半只蝴蝶，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虽然早上睡了懒觉，但夏日午后，蝉鸣不绝，实在是太有睡觉的气氛了。她无意识的小声嘟囔着：“好困啊……” 凌澜望向她，少见的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租房就在附近，你要是实在困的话，要不要过去睡会儿？虽然还没完全搬好，但该添置的用品也基本齐全了，睡个觉还是可以的。” 叶云兮眨了眨眼睛，思维缓慢的反应了一下凌澜说的话，蓦然一惊，整个人差点从长椅上蹦起来，绷紧了身体，连连摆手，手上还滑稽的捏着半只糖蝴蝶，语无伦次的说：“不不不用，我……我不困了！” 是真的不困了，睡意一瞬间不翼而飞，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女性被骗走后的凄惨下场，从人财两空到被卖进小山村，种种被害妄想，不一而足。 当然，她脱口而出之后也随即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他在这里是个青年俊杰，一表人才，前途光明，和表哥又是好友，怎么也不会拿她怎样啊。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想要怎样……还怕没有小姑娘愿意投怀送抱？ 叶云兮的被害妄想发作了一瞬，立刻便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不及细想，又赶紧补充道：“不，我不是……”又卡住了。 不是什么呢？不是不信任他？ 但自己真的有那么信任他吗？ 尽管他是表哥的好友，家人面审过的理想女婿，两人约会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但是，她够熟悉和了解他吗？ 当然，熟悉和了解需要慢慢培养，信任也需要，但自己为什么要蠢到这样的激烈反应啊！ 凌澜顿了顿，眼神似乎微黯了一瞬，叶云兮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看错了。 他似是补充似是解释着说：“虽然我们要等毕业退宿舍才彻底把个人用品搬过去，但那边基本生活已经没问题了，所以我们也经常就近过去睡个午觉，休息一下。阿峰昨晚夜班，今天正在租房里休息。” 叶云兮听懂了，越发满心懊恼，想道歉，又觉得怎么掰开说都很尴尬，想略过不提，又隐约觉得这或许会留下一个心结，她有些急切的想要补偿刚才的反应过度，冲口而出的却是：“要不我们就过去租房睡会儿？”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几乎眼前一黑。 自己为什么这么蠢啊！ 心里传来青的轻笑声，随即是领导冷静的声线：【你该想想为什么被情绪支配，又为什么会陷入两难。】 叶云兮绝望的想道：“反正是我的心理问题呗，这个再说，关键是我现在该说什么呀！我该怎么补救啊！” 领导依然平静如冰的回答着：【陷于情绪的你，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叶云兮哀求道：“江湖救急啊！” 替身们再无回答，似乎已经懒得理她。 叶云兮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到现实世界，而不是挖个地洞把自己埋在意识世界里。 与替身的简短交流不过耽搁了几秒，毕竟一句语言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一个信息或者念头只需要一瞬间。 她回过神来，不敢去看凌澜的表情，满脸纠结的组织着语言，脑中却一团乱麻。 确实如领导所言，她现在没法理清楚思绪，也想不出正确的选择。 她听见凌澜淡淡的回答：“你不是说不困了吗？或者我们现在回头，距离出口比较近，你可以早点回宿舍休息。” 叶云兮心下一凉，完了完了，他果然生气了！都已经在赶我走了！ 她沮丧的垂下头，眼神失焦的盯着手上捏的糖蝴蝶，几次试图再解释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她又想起上次给凌澜发的一大段解释和坦白，这样的解释好像对他完全没用，反而会有负作用。 叶云兮在脑中翻来覆去筹措了各个角度的说辞，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不，她说的时候确实是那个意思，尽管那只是她习惯性被害妄想发作。 长椅上一片沉寂，似乎连蝉鸣声都被远远隔绝在外。 叶云兮放弃了解释和道歉，低着头，紧紧捏着糖蝴蝶的木棍，似乎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良久，她听见凌澜依然平淡的语气：“休息好了吗？好了就走吧。” 叶云兮偷偷抬眼看了看他，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她沉默了几秒，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小声说：“我……先去一下洗手间，你……请稍等……” 她五味陈杂的用了个生疏的敬语，然后率先站起身，准备绕过长椅后面的树木，去洗手间冷静一下。 她一抬手，才想起来手里还捏着那半只糖蝴蝶，叶云兮看了一眼凌澜，张了张口，本想拜托他帮忙拿一下，但终究没说出口，心想：“不要再麻烦他了，惹人厌倦，扔掉好了。” 她张望了一下，折去洗手间的路口旁边就有一个垃圾桶，她沉默的几步走过去，打算扔，又有些不忍的缩回了手，迟疑了一下，放进嘴里又咬了一口。 却莫名的有点苦呢。 既然苦了，那就扔掉吧。 她不再犹豫的扔掉了糖蝴蝶，转身走向了洗手间。 也懒得在乎出门前抹在脸上的防晒和淡妆，叶云兮伸手到水龙头下接了水，往脸上泼了些，顿时觉得整个人精神一振，清醒了不少。 她抬头看着镜子，镜中的女孩面容柔美，却布满沮丧和苦涩的表情，水珠一缕缕往下流淌，沿着下颌滴落到水池里，轻轻的“啪嗒”声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回荡着。 “这个样子真的好丑呢。”叶云兮自嘲的笑了笑。 她拿出那包抽掉一张给了凌澜的纸巾，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抽出一张，轻轻按在脸上吸掉水渍，又摸出小梳子，重新束了一下微微散乱的马尾。 “这样看起来精神些了吧？”她对镜自照，试着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啦，不过……就这样吧。” 她再次自嘲的笑了一下，自我安慰道：“别这样啦，简直像是失恋被甩了一样，可是明明还没有开始恋爱啊？”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放缓了步伐慢慢离开。 ———— 第一零五章 谁都没有说错 叶云兮微微低着头，慢慢沿着林荫小道往外走，她的步子很小，仿佛这样就能一直不去面对凌澜似的。 但小道很短，终有尽头。 她快走到路口的时候，忽然隐约听见了说话声，以及女孩子的清脆笑声。 思绪沉寂的她缓缓转过一个念头：“来了这公园半天，第一次看见别的游客呢。” 她又迈出一步，却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隐约听来语气温和，似乎是在和那个笑声清脆的女孩说话。 好像是凌澜。 叶云兮停住了脚步，隔着不远的距离以及两行树墙，努力从枝叶间隙中望去。 她隐约看出来凌澜对面站着两个人，个子不高，衣着鲜艳，应该是两个女孩子。 她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两个女孩子，应该没什么吧？ 她紧接着又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有什么，又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呢？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这场小小风波之前的她，或许会有些窃喜和骄傲的，以胜利者的姿态去面对围绕着凌澜的女孩子吧？可是现在…… 她摇了摇头，不去想。 但她终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又把枝叶拨开了些许，靠过去，努力倾听着。 她断断续续的听到距离她比较近的那个女孩在说话：“凌医生……你……公园……一起……？” 叶云兮瞥了一眼，那个粉色衣服的女孩子一边说话一边似乎还在左右张望。 “叫他医生的话，可能是医院里认识他的人？护士或者病人？她大概是以为凌澜是一个人来的吧？不过凌澜的性子，一个人怎么会跑出来逛公园，看来也不太熟。”她心里默默分析着。 凌澜回答了一句什么，因为背对着叶云兮，她实在听不到，不过她似乎看见他示意的往洗手间入口方向偏了偏头，大约……是在说同伴去洗手间了吧？ 另一个黄色衣服的女孩子也说了几句话，但她距离叶云兮还隔着凌澜，声音又小，也几乎听不见。 两个女孩子似乎说笑了几句，粉衣女孩又清脆的笑了起来，之前叶云兮听见的笑声就是她的，而黄衣女孩似乎腼腆些，说话和笑声都是轻轻的。 叶云兮躲在树后偷窥了几分钟，偶尔听到些粉衣女孩的只言片语，似乎也只是在聊些闲话，便开始惭愧自己的小人行径，于是打算不再偷听，大大方方的走过去。 她走了两步，一步迈出，便侧头向说话的三人望去。 “两个女孩子长得还有点可爱……”叶云兮默默评价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和自己比较一下，“嗯，大概还是没我好看吧，虽然我也不好看……”她赶紧收住自己的念头。 黄衣女孩正斜斜面对路口，抬眼便看见了叶云兮走出来，表情微微一怔。 但粉衣女孩稍稍背对路口，正侧头和同伴说着话，并没看见叶云兮，反而是看见同伴的发怔表情，忽然使坏，伸手到同伴背后，猛地使劲儿一推，就要把她推到凌澜那边去。 黄衣女孩看见叶云兮正有点走神，猝不及防，尖叫一声，果然就直往凌澜怀里扑倒过去。粉衣女孩往后小跳了一步，恶作剧得逞般笑得前仰后合。 叶云兮也愣住了，不由得停下脚步。 凌澜虽然也猝不及防，但他反应很快，伸手扶住了黄衣女孩，把她扶稳，自己略略后退了半步，再往后就是长椅了，退无可退了。 黄衣女孩羞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打同伴，粉衣女孩尖笑一声，一边躲闪一边有些得意的说：“别害羞啊，我这是给你创造机会，你见过凌医生之后不是一直……唔……”被羞恼极了的同伴死死捂住了嘴，挠着痒威胁她不许再说。 黄衣女孩“制服”了恶作剧的同伴，这才松手，红着脸微微低头弯腰的向凌澜道歉：“对不起，她太爱胡闹，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又向着叶云兮方向又放大声音说了一遍。 凌澜和粉衣女孩诧异的顺着黄衣女孩的视线，齐齐向叶云兮看过来。 叶云兮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凌澜，仿佛偷窥被抓，凌澜抬了一下眉头，却还是没说什么。 粉衣女孩“呀”了一声，目光灵动的看一眼叶云兮，看一眼凌澜，又看一眼自己同伴，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衣女孩看见气氛僵持，又再次道歉，凌澜这才淡淡的说：“没什么。” 叶云兮也反应过来，走近两步，也跟着说：“没什么，我也不是……”不是凌澜的女朋友。她微微黯然了一下，改口道：“……你也没必要和我道歉。” 粉衣女孩又转了转眼珠，突然向凌澜问道：“原来凌医生的同伴是个美女呢，凌医生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凌澜不带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简单回答着：“她叫叶云兮，是我同校的学妹，也是赵俊峰的表妹。” 叶云兮心里一沉，却又泛起苦涩。 是啊，他介绍的一点儿都没错，我是他的学妹，也是他室友的表妹。 仅此而已。 就如同我之前对他的提防，当然也可以说这是女孩的正常反应，没有错。 是啊，我们都没有说错什么，可是我为什么好难过？ 粉衣女孩夸张的惊叹了一声，看向叶云兮的眼神也忽然热情起来：“原来是赵帅……赵医生的表妹，好羡慕哦！叶学妹，你能不能和你表哥提一下我啊？我是……” 叶云兮满腹心思，并没有听进去粉衣女孩的话，只是胡乱应付了一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了些什么，只想赶紧结束对话，离开她们。 最后还是黄衣女孩看不下去了，用力把同伴拉回来，小声说道：“别说了，走啦！” 粉衣女孩这才住了口，毫无芥蒂的欢快的和凌澜、叶云兮道别，被同伴拉走了。 叶云兮茫然的目送她们远去，看着黄衣女孩并不用力的嗔怪的打了几下同伴的胳膊，粉衣女孩则是笑着凑过去和同伴说着什么悄悄话，还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凌澜和叶云兮，黄衣女孩似乎越发羞恼，再次伸手去挠痒，两个女孩闹成一团，渐渐走远，拐出休息点出口不见了。 她脑中缠绕成一团的思绪中忽然冒出个念头来：“粉衣女孩或许是在劝同伴不要放弃吧？” ———— 第一零六章 自己所求的心痛 叶云兮怔怔站着，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想转头去看凌澜。 直到听见凌澜恢复了平淡的声音：“走吧。” 她便木然的跟上，一言不发。 走出休息点的出口，叶云兮下意识张望了一下，却见两个女孩的背影是往公园门口走的，大约是从他们的反方向进来的，已经逛完准备走了。 “还好不用再碰面了。”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凌澜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便也收回目光。 依然还是那条湖边林荫道路，空气清新，蝉鸣悠悠，但是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了。 若不是不想和那两个女孩同路，叶云兮甚至想就这样掉头出去。 “咦，说起来凌澜之前不是说要直接出去的吗？他怎么又继续往前走了？”她隐约回忆起这句话，心中微微刺痛，伸手轻轻按了按，又迅速放下。 她恍惚回忆起来，自己曾经甚至是在刻意追求单恋又求而不得的心痛呢，为什么呢？不太记得了，总觉得这样的疼痛有一点熟悉和亲切，似乎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是啊，这样也挺好。 她低着头，感受着让她舒适的树木气息，微微的有点放松下来，却依然不愿意去想、去看身边一步远的凌澜。 沉默着走出了好远。 最终还是凌澜忽然打破了平静，问道：“你真要帮刚才那个小护士介绍阿峰？阿峰不是……”他余意未尽的停了口。 叶云兮茫然了一下：“啊？介绍什么？”她从混沌的思绪里努力梳理出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答应什么了吗？” 凌澜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什么都没听清，就把你哥卖了？” 叶云兮努力的想了想，终于拼凑出了重点：“诶？我答应介绍了？不对啊，表哥不是在追……”她也赶紧掩口，但也忽然醒悟过来刚才凌澜没说完的半句话。 看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啊。 叶云兮沉郁的心情里不禁也泛出一丝好笑。 她默默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没理清，操心不了那么多，无奈挥手道：“随便啦，我觉得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你看她都没加我联系方式，再说表哥又哪里是她能追得到的，我们静静都……唉，不提也罢。” 说完这个话题，气氛略微轻松了些，但心情依然沉闷，于是又再次沉寂下去。 叶云兮勉强又问了一句：“刚才那两个女孩子……是你们医院的护士？” 凌澜双手插兜，随意的点了点头：“嗯，但我和阿峰没有待过她们的科室，只是偶然认识。” 叶云兮略微燃起些希望，他是在解释他和她们也不熟吗？ 她紧接着又自嘲着，可是凌澜的解释，分明是在说他和我也不熟啊。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她一时胡思乱想，一时又努力关注眼前的风景，反复挣扎，却总还是没法从情绪里脱身。 甚至她都有些不那么想脱身，如果需要，她本是可以找替身求助的，可是她似乎并不想找她们。 为什么呢？ 她并没有去想，她只希望不要再去想到那尴尬的一幕幕，不要再去回忆凌澜的那句划清界限般的介绍。 什么都不要想就好了，让一切都随着时间过去就好了。 心里隐隐的不安，为什么呢？不管了。 还心痛吗？好像也不痛了，再说心痛也没什么不好，这不是我曾经想要、甚至刻意追求的吗？ 没关系，就这样吧。 叶云兮沉默着，漫无目的般的走着，仿佛在云端漂浮，无处可归。 ———— 下午三点，宿舍。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回到宿舍，随手把包一丢，就趴在桌上发着呆。 周倾微依然床幕紧闭，傅饮河探头看了看她，歪了一下脑袋，没说什么又缩了回去。 毕竟是周末，吴静难得的也在，和进门的叶云兮打了个招呼，然后目送着她表情茫然的飘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便起身凑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云兮？你怎么啦？” 叶云兮慢了一拍才转过头来，下意识掩饰道：“没什么……逛公园走太久走累了。” 吴静有点怀疑的打量了她一下：“是吗？可是你平时约会回来就算累也没有这么没精神啊？说起来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哦。” 叶云兮低下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神色，只重复着：“没什么的，今天去公园逛了近两个小时，是真的走累了，而且没睡午觉天又热真的很困，就早早回来了。” 不想再想起之前的事情，不想再持续着难言的尴尬气氛，于是就逃难般的，走完一圈就立刻提出回程。 不想告诉别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兴高采烈、别人看来的情投意合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特别是不想告诉吴静。 她曾以怜悯心态看待吴静追求表哥的失败，却似乎也沦为了同样的失败者。 吴静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便又拍了拍她，说：“这个天气确实不适合大中午出去逛，下次你们换个时间地点嘛。那你好好休息哦。”便转身回自己座位。 叶云兮看着吴静走开，又忽然生出些愧疚，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欺瞒和辜负他人的好意。 她使劲儿甩了下头，不让自己再扯进越来越复杂的情绪旋涡之中。 可是不愿意去想的那些事情和情绪，依然在不断的泛起来，无法压制，无法忽略。 她强行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回路上：“今天没睡午觉，又累又困，现在去睡一觉吧。” 于是打起精神，起身草草洗了把脸，换了睡衣，爬上床，然后下意识的按下了床幕的遮光隔音模式。 吴静听见动静，转头看了看，见叶云兮果然是上床睡觉去了，便转回了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傅饮河也看了一眼，无声的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看自己的光屏。 而叶云兮在昏暗安静的床幕笼罩下，终于获得了安全感似的，慢慢的、小声的啜泣起来。 她侧身躺下，一点点蜷成一团，闭着的眼睛中不断流下泪来，浸湿了枕头。 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慢慢睡着了。 床幕下黑沉如夜。 ———— 第一零七章 丰城的鸡汤 周日下午两点半，宁城列车站。 叶云兮拖着箱子来到候车室，第一次出差有点紧张，她来早了，宋雁还没有到，她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懒得打开手环，只怔怔的发呆。 她穿了一身简单耐脏的短袖长裤，手臂上挂着同样耐脏的深色运动外套，扎着马尾，眼睛还微微有点肿。 昨天她午觉醒来之后，怕被问起为什么把眼睛哭肿了，索性就没怎么下床，左右也没胃口，晚饭也就不吃了，一直关着床幕窝在床上，倒是和相邻的周倾微的紧闭床幕相映成趣。 吴静喊了她们几声，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不吃了”的回答，也只当两个死宅又在犯懒，便只拉上傅饮河一起出门了。 今天她早早醒来，趁没人注意赶紧溜去洗手间，冷敷了一会儿肿肿的眼泡，总算勉强能见人了，这才赶紧收拾了出差行李，午饭后就出门了。 叶云兮支着下颌，看起来在思索，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想。 该想的，能想的，昨天在那流着泪、抑制不住思绪的时候，都已经想过了，想累了。 现在她头脑一片空白，心里也一片空茫，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却不愿意去找回它，偶尔注意到的时候，心里便会时不时的泛起一下一下的刺痛，提醒她这片空乏的存在。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不仅是不去思考，也不想找自家替身处理情绪，其实她偶然动念的时候，已经发现和意识世界又失联了，这次的隔膜似乎还格外的厚重。 但她也不想为了解决失联做任何努力，就这样吧。 等了十几分钟，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她表情茫然的抬头望，是同样穿着简朴、拖着箱子的宋雁。 宋雁在她身边站住，仰头看了一眼通行门上显示的时间，对叶云兮说：“还有两三分钟就可以上车了，我们去排队吧。” 叶云兮下意识点头，起身跟上。 两人排好队，稍等了两分钟，宋雁回头和叶云兮交待了几句注意点，忽然打量了她一下，问道：“你看起来精神不好，怎么，不习惯出差？” 叶云兮连忙摆手，努力提振了一下精神，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没睡午觉有点困。” 宋雁多看了两眼，姑且点了点头，并不多问，只说：“等下跟着我就好，上车了就可以睡觉了。” 叶云兮赶紧连连点头应下。 于是她上车就按自己刚说的话闭眼休息，然后居然就真的昏天黑地的睡到了宋雁喊她下车。 叶云兮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跟着宋雁出了站。 外面天色已暗，丰城的气候比宁城干燥，尽管白天也热，但早晚更清凉些，叶云兮一出门就蓦然精神一振，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一觉醒来，初到异乡，看起来哪里都是新鲜的，倒仿若是重生了一般，她倒也因此把一些无谓情绪忘在了脑后，好奇的左右张望了起来。 宋雁放慢脚步，提醒了一句：“跟紧我，列车站比较乱，天又黑了。” 叶云兮赶紧跟上，问道：“师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宋雁简单答道：“去吃饭，然后去转城际班车。” 叶云兮摸摸肚子，睡了半天倒也不怎么饿，但是对于异乡美食还是有点期待呢。 宋雁熟门熟路的带叶云兮坐了几站地铁，出了站走了一小段，拐进一个路口，便迎面看见黑暗的街道上一张巨大的明亮招牌：“沈记老鸡汤”。 宋雁介绍道：“这是丰城著名的老字号馆子之一，鸡汤很不错，别的几家以后有机会也都带你去吃一吃。” 叶云兮闻着店里飘出的浓郁的鸡汤香味，看着坐得满满当当的座位，期待的猛点头。 金黄色的鸡汤，飘着几粒鲜绿的葱花，一截鸡腿露出了汤面，鲜美的香味直钻入鼻腔。 叶云兮深深嗅了一口，满脸陶醉，端起碗来就喝了一大口，微微有些烫，她不禁想张嘴吸气，却又不舍得口中的鲜美滋味，只好笨拙的鼓着腮帮子，表情古怪。 “这鸡汤好像有点药味啊……”她不太确定的嘀咕了一句。 宋雁答道：“没错，这里鸡汤会根据不同季节和气候加些药材，非但不影响鸡汤鲜美，还总是能让人喝的更舒服，这也是这家老店的特色所在。” 热爱古医学的叶云兮不由得认同度大大提高，又大口大口的喝掉半碗，才算勉强解了馋，缓了口气，眯起眼睛幸福的双手捧着汤碗，感觉整个人生都鲜活起来了。 “有这样的美食，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才不想管它们呢！”她忽然冒出个念头，又立刻甩到一边，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一刻钟后，汤足饭饱的叶云兮精神焕发的拖着箱子跟着宋雁走出了这个装修陈旧的老店，也没忘了在地图上定了位，以便下次再来。 她走过柜台，忍不住向店家说了一句：“谢谢老板！鸡汤真的太好喝了！”简直感到整个人生都被拯救了！ 柜台里不知道是不是老板的店家大约是见惯了这样的感慨，笑呵呵的熟稔应了一句：“满意就好，下次再来！” 叶云兮眯起眼睛笑道：“嗯！一定！” 拐过路口，走向地铁站，她忍不住向宋雁感慨道：“师姐，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吃的鸡汤店的呀！” 宋雁难得语气中带了些温情的回答道：“是我的师姐啊。当时我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生，是在开学之前的盛夏，第一次跟着师姐来出差，那时候的天气比现在更热，我就像一只焦躁不安的热锅上的蚂蚁。 “师姐带我来这里喝鸡汤，奇妙的是，明明是燥热的天气，一碗鸡汤下去，却感觉整个人都被抚平了。师姐笑嘻嘻的和我说：‘好喝吧？你看，没有什么是美食不能解决的，哈哈！’ “所以我也带你来了。想想不久我就再也不会来丰城出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这样的鸡汤了呢……” 这大约是叶云兮第一次听见宋雁这么有人情味的、这么长的一段话，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认同和感动。 “以后等我快要毕业了，也要带新来的师弟妹过来喝鸡汤！”她默默地想。 ———— 第一零八章 出差生活 叶云兮和宋雁二人吃饱喝足，精神振奋的回到列车站附近坐了城际班车，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 有点晕车的叶云兮手脚酸软的爬下了车，顾不上打量四周，就先蹲在路边缓了会儿，宋雁在旁边安静等着。 她缓了几分钟，感觉好多了，一手扶着箱子站起来，有点抱歉的向宋雁说：“师姐，不好意思啊，久等了，我有点晕车……现在好多了，我们走吧？” 天已经黑了，但路灯依然明亮，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满以为会是一片纯正的田园景象，农田之中偶见房舍，鸡犬之声相闻，然后她们或许会钻进一片田野之中，打着灯光、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一片试验地，然后就在附近的荒野小屋住下…… 想起来还有点复古式的浪漫呢！ 宋雁伸手一指前方：“前面就是啦，看见大门了吗？就那个灯火通明的大院。” “诶？”叶云兮仍在左顾右盼着，闻言顺着宋雁指的方向，看向了那个刚才她视线未停就扫过了的地方……她还以为是个乡政府之类？ 她茫然的跟着宋雁走过去，走到大门口，四处打量。 宽阔的正门，门边挂着牌子写着“宁南大学丰城农业实验站”，旁边还有门卫室，看起来像是个很正式的单位。 正门进门是一片广场，除了正常路灯和车辆引导灯，甚至还有很多景观灯，装点着绿树如荫、花开似锦的标准园艺布置，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再侧边有些灯光柔和的花藤架、亭阁和池塘。 广场尽头是一幢依然灯火通明的小高层办公楼，右侧还有一幢星星点点亮着灯的宿舍楼，乍一看就觉得制式极为眼熟，仿佛就是学校的教学楼和宿舍楼的翻版。 从两幢楼旁侧往更远处望去，才能勉强就着路灯隐约看见一直延伸到黑暗中的农田，有几分像是叶云兮想象中试验地的模样。 叶云兮：“……”我觉得我仿佛白坐了一下午的车，从学校出发，结果又回到了学校？ 说好的浪漫田园呢！ 宋雁猜不到这师妹满脑子的奇怪幻想，反倒解释着说：“这个实验站也算历史悠久了，兴建的时候刚好学校也在大兴土木，索性就照着学校的模板建的一模一样，之后每次学校建筑维护、设备更新，实验站也会同步进行，条件都还不错。 “最难得的是这里的实验室配备和学校实验室也是保持一致的，你之前学的实验仪器都可以直接上手操作，不用重新学了，所以我之前和你说，做实验不急，出差的时候做也是一样的。” 叶云兮：“……”确实，这也太一样了吧…… 宋雁奇怪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师妹，大约是猜测着她还没缓过来，便自行到门卫室，扫了自己的身份信息，然后在系统里搜索到之前导师已提交的新生叶云兮的身份信息，再把叶云兮叫来扫了一下手环，就登记完成了。 宋雁转头问她：“和宿舍不一样，这里大多是双人间，也有单人间，和宾馆类似，你和我住一间还是单住？” 叶云兮连忙道：“那我和师姐住一间吧。”一个人住晚上会害怕呢。 宋雁带着叶云兮往宿舍楼走，一边向手环连续震动的师妹介绍着说：“你现在会收到系统分配的住宿房号和相关权限，以及食堂的三餐时间提醒，还有诸如实验室规范和安全事项等等，你晚上回房间再慢慢看。” 叶云兮一一应下。 宿舍楼内部结构果然也是无比亲切的学校宿舍制式，进了房间门才能看出不同，不再是学校宿舍那样的上层床铺下层桌椅，而是分开的两套床铺和桌椅，其他便也没什么区别了，依然是熟悉的床幕、衣柜和书架。 叶云兮再三：“……”好吧，总算还是有点区别，不至于一睁眼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咦？也不对哦，一睁眼看见的还是熟悉的床幕啊，只是屋顶距离远了点……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箱子放在宋雁另一侧的墙边，倒在床上，舒服的呼出一口长气。 “好吧，不是上下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趴窝方便多了。”她惬意的想着。 宋雁一丝不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和床铺，收拾完毕，向叶云兮交待说：“记得看一下你刚才收到的那些信息，我先去一趟实验室做些准备，还要检查一下明天要用的仪器设备……” 她想了想，又改口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以后这些都要你自己做的。” 叶云兮只好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宋雁催促的眼神下艰难的离开了柔软舒适的床，老老实实跟着宋雁去巡视了一圈，安排明天的工作。 转完一圈回来，叶云兮满眼蒙圈，有点怀疑人生。 五点就要下地？四点半就要起床？ 中午和晚上不下地，但是要在室内清点样品，准备实验分析。 高温天气下，长袖长裤运动鞋大檐帽，驱蚊水、风油精、藿香正气水…… 具体的农活倒是不用自己干，但采样和检测仪器都要扛过去，台秤、卷尺、剪刀、绳子、编织袋、样品袋、信封、记录本、记号笔、标签…… 诸多注意事项在叶云兮脑子里回荡，几乎要缠成一团。 她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宋雁瞥了她一眼，仍然语气平淡的提醒道：“早点睡，要不然起不来。” 叶云兮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收拾自己的箱子，然后迅速洗了个澡，换好睡衣，关灯躺下。 可是这才九点，对于平时总要玩到十一点多、手环快没电了才舍得睡觉的她来说，实在是太早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屋里另一个呼吸声已经慢慢匀净，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偷偷打开小屏，调低亮度，玩了会儿，却又想着要早睡早起，不能再玩了，又挣扎着关掉。 关掉光屏的瞬间，脑中忽然冒出个念头：“睡得太早了，还没和凌澜道晚安，如果他发消息来……” 她使劲儿甩了一下头，有点赌气的把手环调了睡眠模式，逼着自己不再去开手环，也不再去想了。 “最好他会发消息过来，然后也感受一下被晾着的滋味……”她睡着之前朦朦胧胧的想着。 ———— 第一零九章 人手纷争 周一，清晨四点半，试验站宿舍。 天刚蒙蒙亮，床幕已经配合着闹钟转换成柔和明光，叶云兮被手环叫醒的时候满脸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这么早的闹钟？” 她懵了半分钟，才渐渐找回了思绪。 她下意识打开光屏，翻了一下夜里的消息，有一个来自妈妈的未接通话，若干条群消息，但是却没有她所期待看见的那条消息。 “哼，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她气呼呼的无声嘟囔着。 花了一分钟翻过消息，这会儿回复什么都还太早，而洗手间传来水声，她侧头一看，宋雁果然已经起床了。 叶云兮也就赶紧起身换衣服，准备好全身装备，洗漱完毕便跟着宋雁出了门。 “清晨果然不热呢，难怪要早起下地。”她暗自点头，一边跟着宋雁去仓库拿东西，一边四处张望着昨晚天黑没看清的试验站景色。 前广场上的景观灯已经灭了，路灯还坚持着发出昏暗的光，曦光下的广场比起昨晚，褪去了五分人工美感，增添了七分自然清新。 她跟着宋雁绕到了办公楼的背面，在仓库里一一清点出了要带的仪器和设备，宋雁熟稔的从柜子下面拖出一个矮小的平板车，把东西堆上去，打开助力系统的供能，便轻轻巧巧的拖着往农田走去。 叶云兮一边记笔记一边好奇的观望着，什么都显得新鲜有趣。 再绕过后广场，眼前豁然开朗，这才是叶云兮想象中的试验地的样子，大片的农田被分割成不同小块的对照组，每片区域都有不同的仪器设备或架设在田块中间、或矗立在旁边实地上，有些区域顶上架设着雨棚或者覆盖成了温室，也有些区域旁边搭了小房子、或者有台阶通往地下室。 宋雁一边拖着平板车，一边沿路介绍着，这些划分开的区域属于各个不同小组的地块，也有部分公用或者几个小组合用的区域，或者也有一些合作关系，只是偶尔进行非破坏性少量采样之类的交流。 当然，这些都是老师们彼此交涉的事情，学生们就只是在自己那一小块地方，做自己的实验而已。 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宋雁的试验所在的一小片区域，也就是叶云兮以后的试验地了。 地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附近农民在这里聊着天等候着，宋雁看了一眼时间，略微皱眉，语气严肃的向他们问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怎么才这么几个人？我是提前了好几天通知的啊？” 农民们用带着口音的闲散语气答应着：“是啊，是啊，我们帮你催催啊。” 叶云兮小心的缩在宋雁身后，打量着面前这些农民，看起来都是些大伯大婶，估计年轻力壮的都不来这里做这份工了。他们基本穿着最粗劣宽松的长袖长裤，戴着草帽，手掌粗大，农具靠在脚边，满面风霜的脸上堆着虚伪敷衍的笑容，说是帮忙催促，却根本没什么动作。 宋雁略显无奈的小声和叶云兮讲解着：“我们支付工钱是按时间计费，所以他们多半懒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如果没人盯着，他们可能索性就坐着休息了。” 叶云兮心中不禁哀嚎：“怎么回事啊，作为一个社恐，我居然还要执行这样的监督任务吗？我办不到啊！看文献、查资料、写论文、做实验，这些我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和这些看起来就不好打交道的人杠上啊！” 宋雁其实也没真的指望他们自己催促，自行呼叫了站上有固定工资的本地管理人员，催促她尽快过来，并且召集好约定的人员。 叶云兮在旁边听着宋雁的语气越发严厉，而闲坐着的农民们依然轻松谈笑着，不禁又往后缩了缩。 宋雁通话结束后看了一眼时间，转向已经到了的农民们：“时间到了，先开始干活吧。”便开始分配任务。 农民们磨磨蹭蹭的站起来，故意大声抱怨着：“哎呀，凭什么我们来得早就要多干活啊，他们来得晚的就可以少干啊，那我们也来得晚好了啊！” 宋雁一板一眼的说：“我给你们分别记录时间，开始的早的结束的也早。” 农民们这才满意了，凑过来报上名字，才不紧不慢的拿起自己的农具，开始干活。 宋雁一边盯着农民们的操作，指挥着他们要避开仪器设备和指定区域，一边还忙里偷闲的指点着叶云兮注意点。 又过了十分钟，管理人员才匆忙过来。 管理人员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女性，虽然也穿着差不多的干活衣服，也同样皮肤粗糙，但神情气质看着比干活的那些农民要朴实稳重些。 宋雁却依然面色严肃的问道：“胡姨，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到时间了还缺这么多人，你自己也来的这么晚？” 被称为胡姨的管理人员的赶紧解释道：“前几天是联系好了人，但这时节大家自家的地也是要收的，今儿天又好，就有好些个家里人手不够的回家忙去了，我这也是一早的就在联系人，所以也来迟了，再说人家家里地也重要，我也实在是劝不来不是……” 旁边有耳尖的大婶听着就开始起哄：“就是哦，我家的地还没收呢，我家老头子和小儿子在家忙着，叫我去我没去，过来你们这儿干活，家里的地又要耽搁了哦，大妹子啊，你们这是大单位，可不能亏了我们啊！” 大婶的嗓门甚大，顿时一圈农民都放下活计，一起起哄起来。 胡姨赶紧劝说他们，又忙着和宋雁解释说她再找找人，而宋雁眉头渐渐竖起，叶云兮缩在旁边，看着气氛不对，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却又实在没理由逃，只好悄悄又往外侧退了半步，硬着头皮当自己是个木桩。 一片哄闹声中，忽然蓦地一声大吼：“都安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场面瞬间为之一静。 叶云兮距离声源最近，更是吓得一抖，只见个子不高、身形偏瘦的宋雁蛾眉倒竖，那一声大吼真看不出是从她的口中发出来的，但又确实如此。 ———— 第一一零章 宋雁的脾气 叶云兮愕然看着这个平时总是冷静淡定、理智细心、对自己很是照顾的师姐，仿佛忽然就不认识她了似的。 此刻的宋雁周身有种莫名的气势，吼完一声，顿了一下，不等众人反弹，便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的说：“刚才有人说想要回家帮忙的，我不拦着，你要走就走，反正也刚开始干活，不结工资。”她厉目扫过最开始起哄的大婶。 大婶低声嘟囔了几句，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说：“……算了，家里人手也差不多够了。”便赌气般扭过壮实的身子，拿起农具动作夸张的挥动起来。 宋雁又看向明显有些畏缩的其他人，大声道：“不想走的，就留下来好好干活，等会儿给你们提供水和冰棍，早干完早休息。胡姨，你也尽量再找几个人来。” 胡姨赶忙应着，退开几步继续找人去了。农民们看着似乎占不到便宜，嘟嘟囔囔的也就各自转身继续去干活。 宋雁喊完，看着虽然人手还是不够，但秩序终于稳定下来，也略略松了口气，只是仍然神色有些阴沉，眉头还皱着，脸色也涨得通红，看上去气还没消的样子。 叶云兮也跟着松了口气，偷眼打量宋雁的神色，有点不敢靠近忽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师姐，但又还是鼓起勇气靠近半步，小心问道：“师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宋雁略显烦躁的关注着胡姨找人的进展，闻言下意识挥了一下手，半途才忽然意识到不对，放下手，压抑着情绪似的说：“没……哦，这样吧，你先去拖一箱瓶装水过来吧，你到我们仓库里再去拖一个平板车，然后到仓库楼的最北面那个物资领用处，刷手环领一箱水，系统会自动记账。” 叶云兮忙不迭答应着，快走几步离开了师姐身周的低气压圈，出去买水了。 她转过了一个路口，回头看了一眼，宋雁正在和胡姨说话，用力挥舞着胳膊，看起来仍然有些怒气，农民们则是三三两两的各自干着活。 她便回过头来继续往外走，心里持续哀嚎着：“我觉得这事儿我做不来啊，我没有那气场啊，我搞不定啊，怎么办啊……”可是也没人能回答她。 等叶云兮拖了一箱水回来，试验地里已经又多了几个人，旁边其他试验地里也有些人影在干活了。 她小心打量了一下宋雁的神色，看起来好转了不少，但面色依然发红。 宋雁看见叶云兮买水回来了，自己先抓起一瓶拧开灌了几口，便让叶云兮去给农民们分发。 “啊？要我去吗？”叶云兮瑟缩道。 “当然，以后这些都得你自己做，今天我当了红脸，你就去安抚一下他们，去吧。”宋雁的眉宇间依然残存着些严厉，但已经平和多了。 叶云兮只好畏缩着陪着笑脸，抱着一堆瓶装水，客气的一个一个分发过去：“大伯，大婶，来喝点水。” 之前率先起哄的那个大婶接过，瞥了眼宋雁，老脸笑出一朵花：“哎呀，大妹子，还是你体贴，那个姑娘啊，看着人瘦瘦小小的，怎么脾气这么大呢！” 叶云兮不敢接话，陪着笑脸，继续发水。 发完一圈回来，叶云兮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继续回到宋雁身边。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偷眼看了一下宋雁的脸色，才小声问道：“师姐啊，既然计时他们懈怠，那为什么不计件呢？” 宋雁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也小声道：“你以为没人想到？但我们做的毕竟是科研，试验地里有仪器，统计又要精确，比一般农田耕种要精细的多，否则直接用机器收就可以，何必纯人工这么折腾呢？ “要是改计件，你信不信他们小半天就能给你弄完，然后你看着一堆断掉的管子、损坏的设备、随意乱堆没法统计的作物欲哭无泪？” 叶云兮：“……是我考虑不周了。” 宋雁叹了口气，道：“你能想到这些也不容易了，慢慢学着吧，这些事情也挺不好处理的，刚才他们是不是和你抱怨我了？” 叶云兮不好回答，只好讪笑。 宋雁轻轻拍了拍叶云兮的肩，带着几分交接仪式似的郑重说：“你的脾气太温柔随和了，以后和他们打交道还是要硬气点的，不然容易受欺负的。” 叶云兮的讪笑变成了苦笑。 宋雁又带着叶云兮巡查了一圈，人手虽然仍然偏少些，但勉强也算是步入正轨了，胡姨也停止了叫人，一起过来帮忙，宋雁看了看天色，便带着她俩一起把采样用品拿过来，在每块试验地中特意留下的区域划范围采样。 胡姨干起农活来明显是一把好手，对仪器设备也熟悉，又麻利又精细。 宋雁虽然不及胡姨，显然也是熟手，一边安排进程，一边装样品，一边还在和叶云兮讲解注意点。 叶云兮虽然只是做个递东西、做记录、拍照、打下手的活儿，但实在手生，反而是最手忙脚乱的一个。 宋雁语速颇快的吩咐着：“大信封一个，上面写好这块地的编号……就是路边的地块边沿上写的那个，这次一来就恰好碰上天气合适，没来得及提前写好，回去还要补上小组标记和日期……写好了没？快点给我！”她伸出的手没接到东西，转头催道。 叶云兮探头看着地上写着的编号，奈何她视力也不太好，只好又歪歪扭扭的小心踩着土面走近几步去看，刚靠近，又听见师姐的催促，心有余悸的惊了一跳，应道：“我在看编号……来了！”匆匆抄下，一边回身一边伸长胳膊递过去。 宋雁接过，一边装袋一边瞥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转头责问道：“写错了！地上那么大的字没看清吗！来，笔给我。” 叶云兮一慌，出了满头冷汗，张口结舌道：“错……错了吗？对不起！” 宋雁皱眉从她手上抽走笔，改好了编号，递还给她，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平复了一下语气道：“小心点，这些编号有的很接近，写错了很容易搞混。” 叶云兮连连答应，更加小心谨慎的打着下手，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速度就更慢了。 ———— 第一一一章 脸盲的尴尬 初升的太阳渐渐不再温柔，有了烈日的雏形。 早餐时间到了，手环提醒响起，宋雁便让叶云兮先去吃饭，等会儿回来换她，自己和胡姨接着忙碌。 昨晚系统发来的信息里自然有全站地图，叶云兮循着地图找到了食堂，在门口先怯怯的探头看了一眼，确定了果然是学校食堂的缩小版，全自动的点菜和送餐机器人，各自分开的小桌，资深社恐才松了口气，放轻步子走了进去。 食堂里已经有大半座位都坐了人，大多都是一副方便干活的粗糙打扮，有几个看着不像师生，或许是胡姨那样的本地管理人员，也有少数人穿着休闲，尤其是几位看起来像是老师的，甚至还有仿佛睡衣都没换、打着哈欠就来吃饭了的年轻人。 相识的人们彼此聊着天，颇为热闹，叶云兮环视了一圈，满眼都是陌生人，有些怯场，便尽量往空着的角落走去。 “师妹？叶师妹？叶云兮？”有男生的声音连续呼唤了几声，直到喊出了全名，叶云兮才恍然发觉居然是有人在喊自己，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一张餐桌上坐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见她看过来，笑着挥了挥手，他对面那个男生也转头看了一眼。 叶云兮从脸盲的记忆库中勉强调出了对他们的印象，应该……好像……大约是同组的两位师兄吧？ 她进退维谷了一瞬，还是觉得既然别人已经喊她了，不过去不行，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实在认不出来就……应付一下，等下回去问宋师姐呗？ 于是她走过去，在向她打招呼的男生斜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含糊着打招呼道：“师兄们好，你们也在这里出差啊？” 对面那个五官气质都略显文弱的男生，笑容微微有点腼腆的细细解释着：“是啊，我和何师兄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两个星期前你去办公室的时候，我俩都还在的。不过比我们来的更早的是燕师姐，她已经蹲守在站上半个多月了，这会儿还在实验室，说晚点过来呢。” 叶云兮装作自然而然的顺着对面男生的介绍看了一眼邻座的那个神色冷淡的男生，大约就是所谓的“何师兄”了。 她的记忆随着对面男生提到两个星期之前而多浮现了一点，那天正好也是周一，自己从导师那里出来，到办公室找宋师姐，那时候确实还另有二男一女，女生就是后来聊过八卦的莫师姐，男生应该就是这两位了。 她又努力回忆了一下燕师姐是谁，以免等会儿见面不相识，但搜索了一番记忆，毫无印象，只好无奈放弃。 她又礼貌的看向对面的男生，摆出我在认真听的样子，心里却嘀咕着：“那么他又是谁啊，有没有人能介绍一下这一位师兄啊……好尴尬……” 对面的男生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轻声细语的问道：“之前就听说叶师妹是接宋师姐的实验，也要经常出差的，这次也是跟宋师姐一起来的吧？” 叶云兮默默松了口气，这个问题总算没超出自己的了解范围，答道：“是啊，宋师姐带我来出差的，她要教我这边的工作细节，现在她还在试验地里，我等下吃完饭要赶紧去换她来吃。” 对面的男生闻言便赶紧抱歉的说道：“哦哦，那不打扰你了，别耽搁了你和宋师姐吃饭，我们已经快吃完了，马上就走了。” 叶云兮连忙点头，结束了交谈，迅速点菜吃饭。 没几分钟，两位师兄吃完了饭，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那位何师兄则是从头到尾只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见惯凌澜脾气的叶云兮都忍不住多看了他的背影两眼，见过冷淡的，没见过这么冷淡的。默默摇了摇头，赶紧低头吃自己的饭。 她吃饭一贯速度慢，但想到要回去换班，尽量大口吞咽完毕，便起身匆匆往回走，路上感觉胃里都还有点堵得慌。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一路快走，终于赶了回去。 宋雁和胡姨正蹲在地上麻利的捆扎、绑标签、做记号、装袋等，看见叶云兮回来了，宋雁便站起身，交待道：“那我去吃饭，你配合胡姨，这些活儿她都熟，你在旁边帮忙顺便学着点就好了，和刚才做的差不多。” 叶云兮连忙应下，宋雁离开，胡姨主动接过了主要工作，叶云兮小心的摆出一个讨长辈喜欢的惯用笑容，问道：“胡姨，我来帮忙，现在要我做什么呢？” 胡姨抬头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剪刀、绳子、标签、记号笔等，慈和的说：“小叶是吧？真是个漂亮姑娘，怕是没怎么做过这些事吧，不慌，很简单的，就像刚才配合小宋那样就好了。” 叶云兮不安的心略略放松了些，甚至觉得有些温暖，她向胡姨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稳定快速了些。 她们就这样一边采样，一边偶尔说几句话，倒也有条不紊。叶云兮也渐渐有些熟悉了手上的工作，也就能多分出些注意力学着胡姨的工作。 忽然身后路上传来一个刚听过不久的轻声细语的男声：“叶师妹，真巧啊，我们回去拿了些东西过来，就又见面了。” 叶云兮转头看去，果然是刚见过的两位师兄，便笑着挥了挥手。 胡姨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熟稔笑道：“是小徐和小何啊，你们今天可比小宋和小叶来得晚多咯！” 叶云兮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原来这位师兄姓徐，终于知道怎么称呼了，脸盲真是伤不起啊。 徐师兄也笑着应道：“胡姨好，今天也又见面了。我和何师兄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自然来的晚些，宋师姐和叶师妹刚来，自然要辛苦些。”他又侧头向叶云兮露出标志性的腼腆笑容：“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 何师兄也朝她们点点头，终于开口说话道：“胡姨，叶师妹。” 叶云兮也礼貌应道：“徐师兄，何师兄。”心里则是默默的努力记忆着两人的面孔和姓的对应，争取下次能顺利辨认出来。 她忽然觉得记忆中对两位师兄有点莫名的熟悉感。 ———— 第一一二章 烈日之下 叶云兮努力捕捉着这一丝灵感，终于回忆起来，是莫小墨师姐和她聊八卦的时候，曾经提过他们呀。 莫小墨当时说了好多师兄的糗事，其中就有这二位。 徐师兄好像是叫徐渊，是莫小墨的同学，莫小墨提到过他做事总是又拖拉又粗心，拖到最后就焦虑发作，作为同一个小组的同班同学，她“观赏”了无数次徐渊从拖延到焦虑，从草草赶完任务到被导师骂回来纠结着重改的轮回。 叶云兮还隐约记得，莫小墨说起徐渊时候的神色既有些嘲讽，也有些亲切。 他们大概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吧。叶云兮想。 至于何师兄，因为莫小墨提到的时候也只是称呼何师兄，所以叶云兮也无从得知他的名字，莫小墨提起的时候也只是草草带过，说这位师兄对谁都很冷淡，她也不太了解。 眼见为实，确实如此。叶云兮暗自点了点头。 那边胡姨和两个男生聊了几句，他们便暂时道别，往更远处的试验地走去，叶云兮遥遥看了一眼，果然那边的试验地已经收完了，捆扎起来的作物东一捆西一捆的堆在地里。 她看了两眼，便回过头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又过了会儿，宋雁回来了，先检查了一遍刚才她们的工作成果，胡姨便笑着放下手中的活儿站在一边，叶云兮却有些紧张，生怕刚才有做错什么。 宋雁翻了一遍，点点头：“挺好的，我们继续吧。” 叶云兮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跟上节奏，继续忙活起来。但随着宋雁归来，她似乎又有点手忙脚乱起来，明明是多了一个人呢，也许是因为速度加快了吧，她想。 烈日渐渐发挥起威力，大家也开始汗流浃背起来，宋雁便吩咐着休息一会儿，自己又拖着平板车回了一趟仓库，再次拖回来了一箱水，甚至还有一大盒冰棍。 叶云兮有点眼馋，但之前早饭吃太快了，那股隐约不适还没消下去，可实在不敢吃冰棍了，瓶装水都恨不得在太阳下面晒热了再喝，宋雁递了一次，见她不要，便也不再劝，自己大口大口的连吃了两根。 叶云兮有点羡慕的看了一眼宋雁，体质好的人真好啊，能吃冰棍。她默默捂紧了自己的瓶装水。 休息了会儿，继续干活，农民们唉声叹气了几句，便也陆续起身开工，叶云兮她们三人也继续采样工作。 时间难熬的缓缓爬到了上午十点。 最早来的那批人掐着点儿扔下农具，直起腰，纷纷和宋雁说着：“说好的我们可以早走的啊！我们可是满打满算的做了五个小时的！” 宋雁皱着眉看着他们哄闹，连带来得晚的人也不干活了，拄着农具观望她们。 宋雁于是又大声维持着秩序：“知道了，我给你们都计时了，你们这边这批人，可以下工了，下午三点再来，哎！那个枣色衣服的大婶，你是后来的，时间还没到！” 被点名的大婶忿忿不平的停下脚步，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又继续弯腰干起活来。 后来的那批人大约晚了半小时，也就是说他们还需要做到十点半，当然，也就意味着叶云兮她们也要做到十点半。 宋雁看了看她俩，胡姨神色如常，叶云兮却着实有点萎靡了，她可从来没在大太阳下面连续干过这么久的活儿，尽管基本上她只是打打下手。 宋雁沉默了一下，便向叶云兮说：“我们把手头这批样品清点完成，你就和胡姨一起送回仓库，然后你就直接回去休息吧。” 叶云兮精神一振，顾不得再逞强几句维护形象，连连点头。 很快手头的装袋标记都做完了，叶云兮大大松了口气，喝了口水，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想着下次应该带扇子来才好。 宋雁则是和胡姨一起进行收尾工作，她检查一遍，胡姨帮忙装上平板车。 宋雁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眉头皱紧，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扇风的叶云兮，又再次低头翻了翻下面几个样品袋，出声道：“叶师妹，你来看一下，这批标记是你写的吧？” 叶云兮的动作一僵，慌忙蹲下身去翻看，确实是自己的笔迹。 宋雁神色严厉：“你看出错了吗？” 叶云兮不禁往后缩了缩，小声瑟缩着回答：“没……没有啊……” 宋雁的脸色又开始发红，顿了顿，压着音量说：“这一批编号，全错了，你看看旁边那批，对照一下，是不是一模一样？会有两批一模一样的编号吗？” 她的音量渐渐提高：“之前就和你说了，标记不能搞混，有些编号很接近，搞混了就分不出来哪一批是哪个处理的样品了，可是这两批编号居然一模一样！你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分清它们！” 叶云兮被训斥得缩在一旁，勉强忍住眼泪，翻了翻宋雁指的两批，真的是她写错了，两批编号一模一样。 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也彻底慌了，眼泪也忍不住了，流了满脸，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却又还是持续不断的流下来。 宋雁还在继续说着：“你还记得郑老师怎么说的吗？细节决定成败！这样两批不同的处理搞混，那么废掉的可能就是整整两个对照试验！我们专业做作物，试验周期本来就长，一个疏忽就废掉半年辛劳，你想清楚了吗！” 叶云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闷着头，抱着膝盖，默默垂泪。 那边还在懒散干活的几个农民，也趁机偷工，拄着农具窃窃私语的看起了热闹。 胡姨赶紧在旁边打圆场道：“小宋别急，小叶也是第一次忙这些，忙了这么久，又晒又累的，滑手了也正常，我来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宋雁被胡姨劝着，也勉强收了声，闷头蹲下，和胡姨一起把搞混的两批处理挑出来，一一对照着放好，仔细分辨，回忆着还有没有办法区分。 叶云兮哭了会儿，心中依然懊恼，想过去帮忙，又畏惧的看了看宋雁，不敢靠近。 倒是胡姨主动招呼道：“小叶也来看看，哎呀，傻孩子，别哭了，你还记得有没有别的什么标记没？” 叶云兮听见胡姨的安慰，刚收住的眼泪又瞬间落了下来，溅湿了地上一片，又很快被烈日蒸干。 ———— 第一一三章 疏忽与道歉 叶云兮挪过去，找了个躲着宋雁，靠着胡姨的空位，蹲下埋头仔细检查着。 袋子都是一样的，编号也写的一样，从不同地块收来的顺序，标记完毕之后也已经分不出了，还有什么不同的……样品、字迹、绳子、标签……咦？ 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什么。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是什么呢？袋子、编号、样品、字迹、绳子、标签…… 是有什么可以用以区分的呢？ 她抬头循着编号看向了那两块不同处理的试验地，仿佛还能记起不久前自己三人在地里采样忙碌的样子。 叶云兮忽然低头打开光屏，翻起每块地采样前拍的照片，以及照片拍摄时间。 每块试验地块的大小都是一样的，拍摄间隔基本上也是相差无几，唯二的较长间隔，第一次是她自己去吃早饭，那段时间是宋雁在拍，第二次是中场休息。 而那两批搞混编号的地块，正是分别在中场休息前后。 也正因为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会记错了前面的编号，误记了一样的编号，如果是间隔较短的连续工作，她如果重复写了两轮，应该会当场就觉得不对。 当然，这不是她写错的理由，但却可以帮忙寻到蛛丝马迹。 而她刚才灵光一闪想起来的线索，是绳子。 休息时间，宋雁给大家拖来了一大盒冰棍，有位大婶吃的特别快，吃掉了一根，赶忙又来拿下一根，生怕吃慢了就抢不到了，最后一次她甚至都还没吃完，瞥见所剩不多，就举着在烈日下滴着冰水的冰棍过来抢最后几根。 当时冰棍的冰水滴到了冰棍盒子旁边的一卷绳子上，叶云兮没吃冰棍，在旁边无聊看着，注意到了这一幕，就问了宋雁，绳子弄脏了要不要紧？ 宋雁皱眉说，这冰棍里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成分，沾在样品上，说不定会影响检测结果。这里也没有清水可以清洗，先换一卷吧。 叶云兮应了一声，把弄脏的绳子放远些，从平板车上拿出下一卷新绳子，然后她当时还有点纠结的比较了一下，因为这两卷绳子颜色有些色差，让强迫症如她看着总觉得不够整齐。 叶云兮回忆到这里，站起来找出之前那卷弄脏的绳子，和宋雁解释了这个细节，三人一起比对了一下颜色，终于确定了两批样品的采集顺序，而她们采样是沿着道路一路走过去的，所以自然也就区分得开了。 叶云兮解决了自己的疏忽后果，终于松了口气，一时间竟觉得浑身有些发软，挪到旁边路沿上坐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莫名又有点想哭。 “为什么还是想哭呢？不是解决了吗？”她对自己说。 “可是本来就是我犯的错啊，害得大家都多花了这么多时间来处理，要不然已经可以去休息了。” “而且大概还拖了一点进度，刚才剩下的几个农民全都停下看热闹，一直混到十点半，就一哄而散了。” “都是我的错，就算解决了，还是我的错，我难道还有什么好高兴的吗？” 她默默的再次流下泪来，埋着头，不想再去看别人的眼神。 “她们在怎么看我？嘲笑我吗？不，我不想知道……” 忽然一双热烘烘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上方传来胡姨的声音，笑着说：“小叶记忆力真好啊，眼神儿也好，亏得你都记得，还能分得出颜色差别，要不小宋的试验可就惨咯！” 叶云兮闻言一怔，忽然内心又充满了愧疚，对啊，这是师姐的试验，还不是我的，师姐再做几个月试验就要写论文准备毕业了，如果这次搞砸了，或许对她影响很大吧？ 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偷偷看向宋雁。 宋雁没有在看她，沉默着迅速收拾起周围所有的东西，包括空瓶子和冰棍袋子，堆放到平板车上，这才注意到叶云兮的目光，依然是平常的冷静语气，招呼道：“走了，回去了。” 叶云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起身跟上。一路无话。 三人把两个平板车拖回仓库，垃圾扔掉，样品分类堆放，有要晾干或者烘干的，单独取出，准备送去进行预处理。 叶云兮不太帮得上忙，就在一边默默看着学着。 直到把该做的处理都做完，胡姨和她们道了别，只剩下叶云兮和宋雁二人，叶云兮才蓦然有点紧张。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半小时，她跟着沉默的宋雁往宿舍走，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或许是应该道歉吧？ 可是为什么她自己心里也充满委屈呢？ 于是终究还是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宿舍，先赶紧洗了脸和手，才感觉从尘土中被解脱出来，瘫倒在椅子上。 叶云兮在椅子上瘫了几分钟，终于稍稍缓过来些，挣扎着换了个姿势，趴在了桌子上，打开光屏准备休息会儿。 她却听见了不远处宋雁依然清冷的声音：“对不起，我之前脾气太大了。” 叶云兮睁大眼睛，惊诧侧头望去，宋雁神色认真的转身看着她，真的是在和她道歉。 叶云兮反应过来，忽然再次泪如雨下。 宋雁的神色微微动了动，再次说道：“别哭了，师妹，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脾气不太好，我平时都尽量保持冷静理智的状态，但是天一热，急起来就真的会控制不住脾气……对不起……” 叶云兮赶紧擦着眼泪，哽咽道：“没……没关系……师姐，其实我也是想说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差点搞砸了你的试验……” 宋雁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沉默了一下，总结道：“没关系，都解决了，挺好的，我也不该那样骂你。” 叶云兮抽泣着说：“没事，我知道你骂的都是对的，我……”她忽然脑回路一抽，破涕为笑。 宋雁诧异的看着她。 叶云兮赶紧摆手道：“对不起，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俩好酸啊，互相道歉，看起来简直像是什么言情剧……” 宋雁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好像还真是有点像……”她笑了几声，最终还是正色道，“这样就好了啊，师妹，别哭了，等下吃完饭好好休息下，下午还要继续干活呢。” 叶云兮听了前半句，感动不过三秒，就听到了最后一句。 果然这才是熟悉的宋师姐啊。 ———— 第一一四章 小组人口普查 说完了话，叶云兮便继续瘫在椅子上休息，身上都是灰扑扑的，实在不忍心弄脏床铺，况且一会儿就要开饭了，她真怕自己躺下来就连饭都不想再去吃了。 少刻，午餐时间提醒响了，她艰难的挣扎了一下，又爬不起来似的瘫回原来的姿势，身体仿佛在叫嚣着“休息休息，我要休息！” 她又多瘫了几分钟，直到宋雁的催促在身边响起，叶云兮才终于挣扎起来，耷拉着四肢跟着师姐一起出门吃饭，走路姿态简直像个肌无力患者。 宋雁侧头看到她的模样，也并不奇怪，很多初来乍到的新生，从小在家养尊处优，手不提篮肩不挑担，除了埋头读书，别说苦活儿累活儿，连家务活儿都没做过。 不过她还是好意的解释了一下：“这几天是比较累，收种期间本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农忙，其实平时的日常管理还是比较轻松的，有胡姨帮忙，你不必太过担心。” 宋雁顿了顿，好心的没告诉她，其实只有少数新生才会刚好赶上这样的第一次出差的第一天就是一个下马威的待遇，实在是她来的太巧。 有些积极的考了本校的本科生，复试结束就过来了，那时候才是春季，没这么忙。而正常的研一新生入学已经到夏末了，也同样并不在农忙期。 叶云兮确实是时间凑巧，她选择了未来导师交了毕业论文，刚好来得及有一段时间来看文献、做试验方案，农忙就直接被带来出差了。 当然，从导师和师姐的角度而言，这对于叶云兮是件好事，硕士三年时间本就紧张，能够早一点接手试验，在还没开始研一上课之前就把试验地的事务熟练上手，那么研一一年就基本可以上课试验两不误了，几乎比研一末期才能开始试验的同学们提早了一年。 也幸亏叶云兮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或许也不会认为这是“好事”。 当然，以后她见多了别的新生，总会知道的。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眼下的叶云兮确实被安慰到了，呼出一口气，伸手拍拍心口道：“那还好，我差点要得出差恐惧症了。” 她忽然想到早餐时间脸盲的尴尬，中午或许还会碰见那个“燕师姐”，赶紧问道：“对了，宋师姐，我早上碰见了两位师兄呢，是徐师兄和何师兄，他们说还有一位燕师姐，我们小组有很多人正在这里出差吗？” 宋雁并不意外的点点头：“徐渊和何杰承我去吃早餐的路上也碰见了，他们已经差不多忙完了，燕师姐据说上午在实验室，但我好像看见她的试验地还没有开始收……”她顿了顿，回忆了一下试验地的状况。 叶云兮默默在心中记忆了一下，原来何师兄叫何杰承……感觉这个名字不容易记住呢？算了，反正以后叫师兄就好。 宋雁又接着介绍道：“正在这里的也就我们五个人了，组里还有另外四个男生，有两个研三的师兄马上就毕业了，最近已经几乎不来办公室了，你大概也没什么机会认识了。另外两个，一个是我的同学，一个是莫小墨和徐渊的同学。他们都是常驻在更远的试验站，难得回来，你大概也没什么印象。” 叶云兮默默清点了一下，感觉认人工程才刚进行了一半，不由得感慨道：“我们小组人还挺多的。” 宋雁奇怪的看了师妹一眼：“不多啊，因为我们小组只有郑老师一个导师，郑老师也是去年刚评上博导，燕师姐就是他的第一个博士生，现在才博一下学期，别的组有领头老师资历更高的，学生都能留下来独当一面了，主干加分支，会是一个很大的组。” 叶云兮恍然道：“原来燕师姐是大师姐啊！” 宋雁：“对，燕师姐是转博的，她研二那年刚好郑老师可以招博士生了，她就转了，今年原本和我同级的何杰承也转博了，开学之后他就是组里第二个博士生了。” 叶云兮暗自数了数，博士生每年一个，硕士生每年三个，那么自己应该还有两个同学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资深社恐微微有点瑟缩。 她甚至走神构想了一下如何应对新同学，迟钝了几秒才接下宋雁的话：“何师兄也是博士生啊，他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呢。” 宋雁看了她一眼：“何杰承对人是冷冰冰的，但事情做得漂亮，郑老师对他挺满意的。”她回忆道，“我和他是同学，曾经被戏称为双冷，但其实我和他也不熟，大概都太冷了吧。”她难得自嘲道。 叶云兮回想起宋雁上午的脾气，下意识道：“不啊，师姐你是面冷心热。”其实是有点太热了…… 宋雁莫名的摇了摇头，忽然偏头看了一眼叶云兮，意味难明的说：“你说我是面冷心热，那么何杰承就是面冷心冷，但还真有女生被吸引的，试着接触的，个个铩羽而归。”她在“女生”两个字上微微加重了音调。 叶云兮听出来了，猜测着大约是提醒吧，但我有凌澜啊，何师兄相貌气质是挺特别，可还是不及凌澜呢。 她随即想起了这两天被出差冲淡了的“失恋”情绪，不由得神色一黯。可是凌澜也不是我的，或许永远也不会是。 宋雁却误解了她的走神，微微皱眉，不得不又强调了一句：“铩羽而归的人里面也是有你见过的。” 叶云兮惊醒，赶紧解释道：“不不，师姐你误会了，我有……喜欢的人。”她脸色微红，却又转苍白。 宋雁便转回头去：“抱歉，是我多嘴了。食堂到了。” 叶云兮低着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闻言才抬起头，跟着走进食堂。 食堂里几乎全部坐满了，比早餐的人更多，已经被机器人端上来的饭菜香味飘散出来，叶云兮不禁摸摸肚子，作为一个消化迟缓的人，竟然感受到了不常感受到的饥饿，看来真的是劳动才能促进消化啊。 宋雁习以为常的扫视了一圈，便带着叶云兮往一个方向走去，叶云兮随之望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刚才她们还在谈论的人：徐渊、何杰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 第一一五章 大师姐的教导 叶云兮的师兄师姐们三人占据了一个六人桌，徐渊正挥着手招呼她俩过去。 宋雁走过去，淡淡说着：“燕师姐，何杰承，徐师弟，我们来迟了。” 叶云兮也跟着有些拘谨的招呼道：“师兄师姐们好。”原来是约好了，估计是因为我多赖床了一会儿才来迟的吧，也难怪师姐一路和我聊八卦，也不怕哪里窜出个谁恰好听见，原来早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第一次见到的大师姐。 燕师姐看起来就是个大气和善的模样，柔顺的中长发服帖的垂落，富有亲和力的圆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也正打量着叶云兮。 两人视线撞见，叶云兮慌忙垂下目光，燕师姐的笑容却更大了，向叶云兮自我介绍道：“叶师妹你好，我是燕若水，你可以叫我燕师姐，也可以叫大师姐，他们平时都这么叫我。” 叶云兮微微放松了一点，露出一个面对长辈般的怯怯微笑，从善如流的叫道：“大师姐好。” 徐渊在旁边接口笑道：“我和何师兄早上都已经和叶师妹见过了，就不用介绍啦。” 叶云兮赶紧点头，心里却暗自腹诽：见是见过了，可是早上见完了我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真的和莫师姐说的一样，一个高冷，一个粗心。 她忽然回想起刚才被自己忽略过去的宋雁的话，铩羽而归？难道…… 燕若水笑道：“赶紧坐下点菜吧，今天要不就别各自点快餐了，我们一起点几个菜，就当是欢迎小师妹了，怎么样？” 宋雁扫了一眼座位，两个男生面对面坐在左侧，燕师姐坐在中间，她便带着叶云兮坐到了右侧，叶云兮坐在燕若水旁边，而宋雁和何杰承中间空了个位置。 燕若水便拉着叶云兮问她的口味，介绍道：“这里看着和学校食堂差不多，但其实是有厨师在做菜的哟，只不过快餐都还是烹饪机做的。喏，这里有些个丰城口味的特色菜挺不错的，你要不尝尝？” 于是众人各自点了喜欢的特色菜，燕若水统一划了账，便一边等菜一边闲聊起来。 徐渊转头笑着和燕若水说着早上的事情：“大师姐，早餐时候你没来，所以没碰见小师妹，我和何师兄不止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叶师妹一次，去地里的时候又先后遇到了宋师姐和叶师妹呢，特别巧。” 徐渊和燕若水都是刚上完一年课，有些课程博士和硕士是一起上的，两人也就比较熟，徐渊和她说话的时候，也不像和叶云兮说话时那样总显得腼腆，而是随意了很多。 燕若水扶额道：“我早上在实验室有个实验走不开，等我来食堂的时候，都已经没什么人呢，好在总算在午饭前做完了走不开的部分，才能和你们都凑上时间，一起吃顿饭……对了，叶师妹还没加入小组群吧？” 叶云兮点头，乖巧的打开手环加了小组群，她大略翻了翻群成员，人数比预想的多很多，或许不少都是已经毕业的师兄师姐吧。她还特意注意了一下郑老师也不在群里，微微松了口气。 徐渊温吞笑着：“大师姐辛苦了，我们下地的时候，看见你的试验地似乎还没收，看来还要多忙些日子呢。” 燕若水叹气道：“是啊，这不是之前的实验没做完嘛，本来以为这批实验做完刚好收获，结果又晚了几天……不过快了，我大概下午……啊，不，明天一早就去收！” 徐渊：“我和何师兄的试验地已经收种完了，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再之后的后续工作没有那么紧急，大师姐你明天需要人手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燕若水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次动作倒是快啊，你可仔细点啊，小心又做错事情，回去被郑老师骂。” 徐渊笑着示意了一下何杰承：“这次大概不必等到回去被郑老师骂，当场就被何师兄教育过了，多亏得何师兄耳提面命，我这次终于也抓紧了一回呢。” 何杰承面无表情，冷冷的说：“如果能动作快点、少犯点错，我也能少说你几句。” 徐渊做了个缩头的动作，连连应道：“何师兄说的对。” 燕若水不禁笑出声：“看来是没少拖拉犯错，确实亏得何师弟教导有方。” 何杰承平淡的说：“过奖了，应该的。” 旁听的叶云兮默默的低着头往后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自己也是上午就刚犯了错呢。 她偷偷看了一眼宋雁，宋师姐的脾气也是相当让人印象深刻了呢，不过看起来何师兄的脾气也未见得好受，徐师兄却好好的跟上节奏了，所以大概是我自己太脆弱了吧。 宋雁却忽然开口说：“新手犯错是正常的，这次犯了错，下次就会越发小心了，这也是该有的经历。” 叶云兮怔了怔，抬起头，师姐是在安慰自己吗？ 何杰承却意外的接口道：“需要用犯错来积累经验的人，下次也还会犯别的错。” 小小的餐桌上骤然有点剑拔弩张。 叶云兮有点懵，看看宋雁，再看看何杰承，他们俩的同学关系似乎意外的不太好？ 燕若水笑着解围道：“这也看人的。何师弟这个总结的怕不是徐师弟？他确实是一贯的百错无悔，下次再错。” 徐渊也跟着打圆场道：“对对，何师兄说的是我了，真的很抱歉，给何师兄添了很多麻烦呢！” 何杰承和宋雁各自保持沉默，非但不看对方一眼，还把中间的空位留的更大了些。 叶云兮注意到这一幕，不由得也感到尴尬，听着大师姐和徐师兄尽力解围，也努力绞尽脑汁想着找些什么话说。 她听见徐渊的自我检讨，便也主动开口检讨道：“那宋师姐说的就应该是我了，我上次也昏头昏脑的做错了事，差点拖累了宋师姐的试验，幸好后来弥补上了，要不然我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露出些后怕的神色。 燕若水好奇问了经过，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宋雁说的对，下次小心就好了，也不用这么自责的，其实你这件事后果也没有那么严重，每个处理都有三个重复的，就算失误毁掉了一个重复，也不是不可挽救的。 她顿了顿，正色对叶云兮、也对徐渊和其他师弟妹说：“科研工作者也是人，失误在所难免，试验方案本就是具备容错的，谨慎小心固然必要，但也不必因此就束手束脚。” 众人也都认真应下，若有所思。 ———— 第一一六章 累 聊了一小会儿天，机器人也就将饭菜饮料都送了过来，热气腾腾的大菜，透着不同于宁城的粗放气质。 燕若水笑着招呼大家：“上菜啦开吃啦，先不聊科研啦，来，小师妹尝尝丰城特色菜，这里饭菜量大，工作量也大，大家都是放开了吃的，可不用减肥的哦。” 叶云兮尝了尝，口味比家乡菜重些，但很开胃，自己又确实饿了，于是果然放开大吃了起来。 当然燕若水是多虑了，叶云兮可是从来不减肥的，她只是消化不好，长不胖而已。 在大师姐的带领下，虽然五人之中有两人寡言少语，但或许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气氛其实还挺热烈。 大概是吃的热烈。 叶云兮吃饱喝足，满足的摸了摸胃，对这个新加入的小集体也开始产生了一点认同。 于她而言，无论是他人对她的认同，还是反过来，都殊为不易。 大师姐还是挺不错的，又大气又照顾人，还挺能带动气氛。 徐师兄虽然有些腼腆，但这种感觉也还挺亲切的，或许是和她自己的性格有点像吧？ 宋师姐对自己当然是很好的，如果忽略她偶尔的爆炸脾气的话。 不过说起来……叶云兮隐秘的扫了一眼对面宋雁和何杰承之间的距离和冷淡气场，忽然又对之前某个猜测不那么确定起来。 不提她心里默默八卦，燕若水见大家也都吃饱喝足，拍了拍手，笑道：“大家下午都还要干活，就不多聊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那就先散了吧，抓紧时间回去休息一下。” 不提还好，一提休息，叶云兮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毕竟起的太早了，真的不适应啊。 于是众人一边闲聊，一边各自回宿舍。 何杰承和徐渊一个房间，燕若水和她相熟的女同学合住，叶云兮和宋雁也就一起回了宿舍。 叶云兮继续瘫到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碎碎念着：“上午出了一身汗，真想洗个澡再睡啊。” 宋雁无情的说：“下午还是一身汗，再说今天回来晚了，也没多少时间睡了。” 叶云兮赶紧看了一眼时间，果然，吃吃聊聊已经一点半了，下午怎么也得两点半起床，收拾东西提前到达吧？算了算了，换一下睡衣就赶紧睡觉吧。 一梦香沉，感觉才睡了瞬息，就又被无情的手环震动喊醒了。 叶云兮满脸困倦的挣扎起床，然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着师姐下地，继续上午的工作。 似乎是因为两位师兄已经忙完，他们找的人手解放了出来，大师姐的实验又还没结束，下午的人手倒是充足了一些，宋雁也就没有再因此发脾气，只是烈日之下，看起来神色还是有点不稳定，仿佛一个易燃易爆危险品。 叶云兮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师姐的脸色，更加小心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有点胆战心惊。 下午的时长短很多，六点半就结束了，再晚天就要黑了，也就顺势收工吃晚饭。 晚饭后则是把搬回仓库和实验室的样品整理好，并且进行初步处理。 好在这一部分工作只是白天的收尾，也并不多，而且还要早起，八点也就该回去洗澡休息了。 于是一天的工作也算是结束了。 叶云兮舒舒服服的洗完了澡，瘫在床上，甚至都不想打开光屏刷刷群聊和朋友圈。 “不过，除了工作联络，好像确实也没有收到任何私人消息呢……”她累到混沌的脑子里慢悠悠的冒出来一个念头，“说起来我得给妈妈回个消息或者通话……算了好累，不想通话……” 一个动作从大脑传递到手指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她动了几下手指，还是不想举起胳膊，挣扎了几下，侧头去看宋雁还有没有睡着。 不过先洗完澡的宋雁似乎已经安静睡了，她那边的床头灯也已经关了。 “那就不能用语音操控了啊……”叶云兮只好挣扎的侧了个身，打开光屏给妈妈发消息，简述了出差生活，以及需要早睡早起，所以昨晚没接到通话，现在也已经不方便通话的原因。 妈妈很快回复了：“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早睡早起挺好的，健康。你自己多保重，一定要防晒防蚊虫。” 叶云兮简单回复了“好”，便倦意上涌，关掉光屏，很快睡着了。 睡着之前她似乎还微微有点惦记着，自己原本似乎还想看一看谁的消息来着…… ———— 幸好，高强度的生活一共只持续了三天，她们的试验地也就收种完了。 而本来说好第二天也要开始收种的大师姐，依然不见踪影，直到晚餐时间，其他人都快吃完了，才看见她匆匆过来吃饭，并且宣布她的实验终于做完了，可以开始下地收获了！ 连少言的宋雁都忍不住说了一句：“燕师姐，幸好你今天做完了，再过两天都要下雨了。” 徐渊则是忍着笑，小声说：“正好之前人手紧张，现在已经空出来一半了，大师姐的时间正合适。” 燕若水瞪了他一眼，捋了一把袖子，豪气的说：“明天看我发挥高效！” 众人偷笑。 ———— 出差的第三个早上，因为不用下地了，也就不必四点半起床，叶云兮终于美美的睡到了七点，才慢悠悠的起床去吃早饭。 当然，宋雁已经在一旁等着了。 早餐后，叶云兮一边走，一边问宋雁：“师姐，今天我们是要做实验了吗？还是要去给大师姐帮忙呢？” 宋雁淡淡的说：“燕师姐其实不用帮忙，她是很能干的人，要不然怎么会成为郑老师的首位博士生，又成为大家公认的大师姐？咳，她只不过是……拖拉了一点。” 叶云兮汗颜，总觉得大师姐可不止拖拉了“一点”啊…… 不过她转念又想，其实自己也是拖延症晚期，徐师兄似乎也是慢性子，大概区别只是在于有宋师姐和何师兄带着吧？ 她忽然对自己以后独立的出差生涯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到这个就忽然想念领导了呢，这几天都忙得没空找她们呢……”她默默往小世界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意料，完全的失联状态。 “好像失联好几天了诶……”她回忆着，有些失落。 ———— 第一一七章 宋雁的倾诉 宋雁继续说着今天的安排，打断了叶云兮的思绪：“今天先继续做好收尾工作，然后去实验室做些准备，因为烘干和风干样品都需要时间，没有两三天完成不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说你至少要留一个星期的原因，你得学全一整套实验。” 叶云兮诺诺应着。 宋雁带她来到实验室，连接了实验室系统，查询了一下仪器使用进度，微微皱眉，转头指给叶云兮看：“不出所料，又要排队，每次农忙都是这样，我们这次来的本就不算早，至少要排到明天周五才能完成前处理了，所以你周末是回不去了。” 她看了一眼日历：“如果你确实有事，也可以今天回去，下周再过来，也能学完一整套实验。” 叶云兮恍惚了一瞬，周末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约会罢了，可是，上次那样尴尬仓促的结束约会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大概周末也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于是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周末没事，下周再回去吧。” 宋雁点点头，带着她做准备，以及熟悉各种闲杂事务。 不用早起下地的日子，似乎和在学校就没有什么不同，每天不是蹲守实验室，就是在仓库和实验室之间往返。到时间了就去食堂吃饭，碰上别的师兄师姐就一起吃，碰不上就安静的两个人吃。 燕师姐花了两天时间也就收完了地，刚刚好赶在下雨之前，索性连播种后的浇灌环节都省了，然后便又回到实验室继续做她的实验。 果然如宋雁所说，大师姐其实并不需要帮忙，一个人高效忙完所有事，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这让叶云兮很是佩服。 两位师兄因为这次收的早，排队也早，已经开始了样品分析实验，于是叶云兮学完闲杂事务，便被宋雁派去观摩学习，为过两天自己上手做好准备。 周五下午，收到了提取样品通知的宋雁带着叶云兮去取回做好了前处理的样品，开始手把手带着她做分析实验。 叶云兮难免有些心惊胆战，缩手缩脚。 “幸而师姐的脾气似乎只在高温之下爆发？”叶云兮第三次手忙脚乱的失误之后，听着宋雁一如往常平淡理智的纠正，暗自总结道。 “这样的话，似乎是个古医学中的阴虚火旺的体质？”叶云兮默默想着，有点走神。 “……好了，现在重做一遍。”宋雁说。 叶云兮一脸茫然的看向宋雁。 宋雁皱起了眉。 叶云兮悚然一惊，结巴道：“我……我错了……刚才……没听清……” 宋雁沉默了一下，语气平淡的重复了一遍纠错要点。 叶云兮这次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老老实实照做，幸而没有再错。 晚上回到宿舍，尚有一点个人的闲暇时间，叶云兮洗了澡，换了睡衣，舒服的窝在床上，准备打开手环休闲一会儿。 每次都因为动作迅速所以先洗过澡的宋雁也已经坐在了床上，但她却没有打开光屏，而是沉默的在想什么。 叶云兮视线扫过，若无其事的收回，并没有多问。 宋雁却忽然转头叫她：“师妹？” 叶云兮的面前刚展开光屏的主界面，闻言侧头望去：“怎么了，师姐？” 宋雁又沉默了下去，直到叶云兮都以为她不打算再说话了，才又开口道：“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叶云兮“啊”了一声，直起腰背，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又忽然发觉自己无法否认，她纠结了一下，迟疑着答道：“有……一点点吧……” 她不待宋雁说话，又赶忙解释道：“师姐，你别在意，我就是……胆子小而已，你看郑老师其实对我也不怎么严厉，但我每次去找他都畏手畏脚的……” 宋雁垂下目光听着，又轻叹一声：“可是你也并不怕燕师姐他们啊？” 叶云兮拼命转动思维：“可是……那是因为接触的少啊，你和我接触的最多了，对吧？你看人们都说，人总是对不亲近的人更好，对亲近的人发脾气……” 宋雁今晚似乎难得的感性，她微微摇头道：“你不用帮我找理由了，我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脾气吗？我也并不是什么只对亲近的人发脾气，呵，我们第一天中午聚餐的时候，你有看出来我和何杰承关系不好吧？” 叶云兮先是哑然，随后变成讶然。 她当然有注意到，只要不是过于迟钝，应该都有注意到他们的针锋相对。 但她之所以没有问，是因为……她以为那大概是一段没有得到好结果的感情纠葛啊？难道不是？ 不，等等，师姐只是在说自己脾气不好，好像也不一定不是？ 叶云兮满脑子八卦，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宋雁。 宋雁微微低着头，却是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或许也是她不想去看，她缓缓的诉说起旧事：“我们是同学，研一就在一起上课，因为我和他看起来都沉默寡言，又是同一个导师，被其他同学戏称为‘双冷’。” 叶云兮索性关掉光屏，转过身来，兴致勃勃的抱着膝盖准备听一个漫长悱恻的故事。 宋雁：“我本以为他也是和我一样，平时保持理智而已，直到……我偶然发现他其实并不止是理智，而是彻底的冷漠，他对外界的善意也都一概冷漠拒之，也从不对他人表达善意，就好像生活在一个隔绝的自我世界里。” 叶云兮忽然想到了周倾微家的真空小世界，听起来有点像啊？“当然，倾微虽然也拙于情感，但倒也并没有那么冷漠啦。”她默默的又为好友辩解了一句。 宋雁：“所以……或许是我的偏见，我开始看他不顺眼，直到某天脾气爆发，怒斥了他一通，而他只是冷冷的说：‘你的怒火，又比我的冷漠好到哪里去呢？’” 叶云兮微愕，一瞬间，她觉得何师兄的话其实很有道理，旋即她又摇摇头，插言道：“那怎么一样呢？至少师姐照顾我，我能感受到，就算师姐发脾气，我也知道那些话都是对的，但何师兄……” 她卡了一下，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何师兄是什么样的人，只好说：“……呃，我也不了解何师兄，但感觉他就是挺不好相处的，对徐师兄好像也蛮凶的呢。” ———— 第一一八章 明知执着而执着 宋雁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抬头看了叶云兮一眼，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其实我理智上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如果能够控制脾气的话，我也很想控制，但无论我平时如何尽力保持理智，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叶云兮张了张口，很想说：“你的方向错了呀，处理情绪的方式完全不应该靠压抑啊。”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想，“诚然，脾气并不是无解的，但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想求这解呢？而凭我，又有何资格在这里教导别人呢？” 这一瞬间，她忽然有种来自直觉的明悟：“就好像师姐察觉我怕她，我尚且不能控制自己的恐惧，而且，这恐惧的根源也一定不是师姐，但我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在师姐有发脾气预兆的时候表现出瑟缩啊。” 宋雁微微仰起头，回忆似的说着：“可是我又总有种不服气，无论如何，我只是偶尔发脾气，总比他一直如此冷漠的对待世界要好吧？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总比他要理直气壮些，我也依然总是看他不顺眼。” 她自嘲的笑了笑，看向叶云兮：“直到我发觉你怕我，我才觉得可能我是错的，可能我的脾气是比他那样的冷漠更加伤人的。” 叶云兮忽然眼眶一热，她冲口而出道：“不是的，师姐！我知道你是真心照顾我，我只是……只是……”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减弱下去：“是我自己不好，我也不是想怕你，我也只是忍不住。” 宋雁意外温和的笑了笑，说：“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天真善良，有点柔弱，我也没有在怪你，我只是在想，对错的标准是怎样的呢？” 她敛起笑容，恢复平时的淡淡表情：“我觉得我比何杰承正确，而他或许觉得那就是他面对世界的方式，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吧。” “所以即使我偶尔也会怀疑我自己，但下次我再见到何杰承的冷漠，我依然会看他不顺眼吧。”她最后叹了口气，总结着，结束了自己难得的感性。 叶云兮怔怔的看着恢复平常状态的宋雁，心中却忍不住有一点莫名的刺痛，一闪而过。 即使明明白白的看清了自己的执着，也依然会认同这执着，并且继续依此执行着。 绝大多数人也正是这样，并不愿意改变自我，而是选择重复这些哪怕明知道不太好的轮回。 以助人作为代偿的吴静如此。 以理智压制脾气的宋雁如此。 以冷漠面对世间的何杰承也如此。 因为，人类的自我，正是这么一种拒绝改变，或者说，害怕被改变的人格面具呢。 它为了让自我感觉良好，可以用尽一切方法，哪怕只是饮鸩止渴。 它为了维持“自我”这个“人格面具”的存续，为了眼下暂时的感觉良好，宁可拒绝改变，拒绝面对或许有可能更好的另一种选择、另一个方向的未来。 人类的内心，终究是知道“人格面具”并不是“我”的。 所以越是如此，它越是要寻找认同和肯定。 “即使如此，我也无法阻止他人对‘自我’的认同啊，因为‘自我’，本就是一种越是被否定，就越是疯狂的到处寻求别的认同的存在呢。” “所以，无话可说，无能为力。” “况且，在师姐这样理智的人的眼中，我如果说了，或许只是会被认为是痴人说梦，天真妄想吧。” 叶云兮什么都没有说，垂下头，转过身，用垂落的乌发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她打开手环，翻了翻这几天的聊天记录，竟有点恍若隔世之感。 心理群里只有傅饮河偶然开脑洞刨出的心理分析数条，她看了看，似乎又不太能理解饮河的脑回路，无从接话，况且自家替身们还持续失联着。 小说群里倒还依然热闹，周倾微似乎从沉迷动漫的状态里稍微清醒了些，偶尔也会参与到小说人设讨论中，乔博，也就是土豆泥，似乎也对此群适应良好，陪着她们讨论了好几次历史问题。 班级群似乎比前些天更热闹了，大约是离别将近，同学们除了互相邀请写毕业纪念册，已经开始讨论起了毕业前的散伙饭以及大家的离校时间了。 “啊，毕业纪念册……”叶云兮这才想起来，赶紧打开看了一眼邀请，果然又是长长的名单，大约半个班的人数都在邀请列表里了，她有点苦恼的挠了挠头，出差期间，自己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写呢，不过还是先扫了一遍，统一点了接受邀请。 这时班级群忽然有人提到了她，她切过窗口去看，却是班上一个男生：“咦，叶云兮终于接了纪念册的邀请了，叶云兮在吗在吗？” 叶云兮：“啊，我在，抱歉，最近太忙了，被研究生导师抓去做实验、做方案、出差……现在还没回宁城呢，我会尽快抽空给你们写的！” 班长：“啊，叶云兮你终于出现啦，你是不是也没有看通知？下周四就是毕业典礼了，我们班暂定下周一晚上集体聚一下餐，作为毕业之前的散伙饭。另外还有些拍毕业照之类的活动。你能回来吗？” 叶云兮：“啊？这么快？班长稍等，我问问师姐我的实验安排。” 她惊呼完了才觉得不对，这好像就是正常毕业时间，对于毕业之前无所事事的同学们，甚至拖得有点太久也太无聊了，只有她才因为分外忙碌，觉得时间如梭。 她转头和宋雁说明了情况。 宋雁沉吟了一下：“周一晚上啊……应该也是来得及的，只是周末两天你要赶赶进度了，实在不行周一早上再收个尾，就可以回去了。我本以为你不急的话，可以等徐渊他们一起回去，但如果是周一，我帮你问问有没有人也那天走。” 叶云兮听了个开头已经雀跃起来，听到最后连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师姐，不就是坐班车再转列车吗，很简单的，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宋雁想了想：“不过其实也不用问，如果确实有人坐同一趟列车，你大概就能在班车站碰到。” 社恐心想：“不认识的人，碰见和碰不见也没什么差别啦，不如我一个人走来的轻松呢。” 她还是感谢了宋雁的好意，充满期待的订了回程票。 ———— 第一一九章 明知别扭而别扭 叶云兮切回班级群界面，回应道：“班长，我订好票了，周一下午回学校，能参加晚上的聚餐！” 班长：“那就好，那我们全班人就一个都不缺了，群通知里有具体时间地点，记得去看一下。” 叶云兮：“[汗颜表情]原来只缺我一个了啊？抱歉抱歉。” 班长：“没关系，如果你再不上线，我也会直接发通话找你的，哈哈。” 叶云兮同样回以笑容表情，结束了谈话。 她关掉班级群，带着终于快要可以回去了的兴奋心情，到处溜达了一圈，在小说群吼了一嗓子。 土豆泥：“恭喜恭喜，我们两个宿舍要不要再聚个餐？” 玄君：“这个可以有。” 泰晤士河儿：“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走了……” 紫垣阁主：“咦，你居然是出差了而不是回家了吗？” 叶云兮对周倾微回以嫌弃的表情。 泰晤士河儿：“不用理她，这人最近都活在床幕之中，世界之外。” 紫垣阁主：“你又没有在群里说你出差了！” 慕容冷芸：“那你留在宿舍的只是个灵魂脱壳的肉身吗！” 紫垣阁主：“对啊！[一本正经的表情]” 慕容冷芸：“……你赢了！” 土豆泥：“所以美女们，聚餐吗？” 慕容冷芸：“我仿佛觉得你应该在宿舍联谊群里讨论这个问题？” 泰晤士河儿：“没关系，这里有八分之五，过半了。” 叶云兮想了想，对哦，表哥和吴静如果还是之前的状态，可能都不会来，问了反而尴尬，至于凌澜…… 她微微有点晃神，距离上次尴尬的约会，马上就要过去一周了，虽然两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过，但也只是几句非常简短的日常交谈，再匆匆的以“我要去做实验了”或者“医院有点事”结束。 如果是上次约会之前，得到回宁城的确切日期，她大约是会选择第一个告诉凌澜的吧？ 可是现在…… 她微微黯然。 或许时间会冲淡一切，她回想起刚出发来出差的时候，自己何等的失魂落魄，现在也不过是微微黯然而已。 她呼出一口气，所以，她要答应这个聚餐吗？ 叶云兮抬头看向光屏，聊天还在继续。 紫垣阁主：“我周四毕业典礼之后就走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泰晤士河儿：“我周五吧。” 土豆泥：“好巧啊，我也周五，河儿你是坐哪趟列车啊？” 泰晤士河儿：“还没定，反正回景城的车可多了。” 土豆泥：“我也还没定，那要不我们一起走？” 泰晤士河儿：“可以啊。” 叶云兮眨了眨眼，咦，乔博和饮河…… 她回忆了一下，乔博似乎是对饮河有点想法呢，但饮河她那个注孤生的性格…… 算了，还是不去打击乔博了，让他自行领悟吧。 玄君：“我这边心理社团还有点事，大概要周六才会走。对了，你们要不要问一下吴静，如果她还想来找我做咨询，可以再做一次，虽然毕业之后也可以做网络咨询，但毕竟不如面对面效果好。” 紫垣阁主：“可是云兮不在，没有人去问啊？” 慕容冷芸：“……”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这次应该还好，比上次的诱导操作难度低多了，大概直接问就可以了？” 紫垣阁主：“那好吧，那就直接问吧。” 慕容冷芸：“我应该称赞你们的勇气吗？[面无表情]” 紫垣阁主：“问过了！她说去，她会自己联系玄君。” 玄君：“收到了，吴静说这周末就有空，所以直接定在了这周日上午。” 紫垣阁主：“可以围观吗？” 玄君：“不可以。” 紫垣阁主：“好吧……” 慕容冷芸：“那么还聚餐吗？” 土豆泥：“看你们的意见呢？” 叶云兮内心吐槽：约到了饮河就不在意聚餐了，呵，男人。 玄君：“紫垣周四就走的话，周三？我问问阿澜。” 众人一致通过。 叶云兮手指停在操作屏上挣扎了一下，要去吗？ 玄君：“阿澜说也会去。” 慕容冷芸：“我看了一下班级群安排，应该也没事，那我也去吧。” 叶云兮输入完，默默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嗯，肤色白皙，十指纤长，就是好像不怎么听话呢？自己还没想好，就已经把这句话发出去了呢…… 身体真诚实。 紫垣阁主：“那我也问问吴静？” 慕容冷芸：“……” 泰晤士河儿：“……” 紫垣阁主：“她问赵师兄去不去，咦，对哦，云兮表哥去吗？” 叶云兮不禁扶额，倾微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感情问题感知力负值。 玄君：“阿峰没回。” 紫垣阁主：“哦，静静说她也先考虑一下。” 叶云兮有点怀疑玄君这句话的真实性，想了想，自己私聊了表哥。 赵俊峰秒回：“这还用问？我这边还没追到手，当然不会去招惹吴静啦！”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可是毕业前最后一次聚会了呢，你再不去，是不是太明显了？” 赵俊峰：“要的就是明显啊！再说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宿舍的兄弟不差这一次聚会，你更不差，至于你们宿舍另外那俩丫头，我对她们又没兴趣。” 叶云兮：“好吧。”表哥你说的太有道理，我实在无话可说。 真羡慕表哥的干脆利落。 赵俊峰：“倒是你，听说跑去出差了？周末也不回来了，抛弃我们阿澜了？” 叶云兮内心微微刺痛，我当然并不是要抛弃他啊！我又哪里有主动谈抛弃的资格，我只是…… 她沉默了一下，只是什么呢？ 冷静了这么多天，回头想来，凌澜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所以其实还是自己在别扭吧？ 只是，明知道自己在别扭，却依然还是忍不住别扭。 就如同刚刚内心评价他人的，明知道自己在执着，却依然执着。 人生无奈处如是。 叶云兮回过神，提振了一下精神，应付道：“实验没做完，我回不去啊，就周一回去我还得赶工呢，不和你扯了，明早还得起来赶实验。” 赵俊峰：“哈哈，你也体会到读研的痛苦了吧？去吧去吧！” 叶云兮默默关掉窗口，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凌澜的消息窗口，却也并没有动静。 乔博和玄君大概会告诉他我的动向吧？她又忍不住这样想着，纠结着，慢慢睡了。 ———— 第一二零章 被肯定的浮火 接下来又是每天早出晚归赶实验的两天，叶云兮再次累到每天挪回宿舍洗个澡就睡了，也就顾不上别的事情。 她偶尔想起来就有点哀怨，为什么这次明明不是我在犯拖延症，却还是赶死线一般的辛苦？ 难道说赶死线就是我的宿命？ 多想无益，还是继续赶工比较重要。 好在赶工的成效卓著，当然，宋雁的敦促功不可没，叶云兮终于在周日晚上赶完了实验。 回宿舍的路上，叶云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着宋雁的总结。 宋雁：“这次时间仓促了点，虽然整体上是做下来了，但有些细节做得还是不到位，失误也够多，不过好在还有机会，也不算着急。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总体来说，做得不错。” 叶云兮的哈欠半途被吞了回去，惊讶的瞪大眼睛看向师姐：“咦，师姐，你是在……夸我？” 宋雁眼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叶云兮嘿嘿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适应。”过于习惯被挑刺，而实在不习惯被肯定。 宋雁又看了她一眼，思索了一下：“我平时太严厉了吧？” 叶云兮心情大好，笑着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师姐你的问题。” 宋雁点点头：“嗯。” 她们回到宿舍，依然是宋雁迅速收拾好自己去洗澡，叶云兮扑到床上，快乐的从床一边滚到另一边，再滚回来。 “嘿，能够得到肯定的话，似乎专业也变得不那么困难了呢？”但是她忽然又停下了动作，自语道：“虽然被肯定很高兴，但似乎还是属于外求呢。” 心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带着笑意：【是啊，你能及时反应过来真好。】 “啊，青！”叶云兮欢呼道，跳到小世界青的身边，抱住青，“一个星期没见了呢！” 青笑意吟吟：【因为你不想见啊。】 叶云兮哑然了一瞬，便反应过来，垂下头说：“是啊，是我自己的错。” 青偏头笑着看她：【所以你觉得被肯定的高兴，和见到我的欣喜，哪种更好呢？】 叶云兮认真感受了一下：“挺不一样的，被肯定是一种上扬和发散的感受，对，就是亢奋，而且想要更多人知道，最好是更多人来肯定我，这个性质就像是……浮火。”她比划了一下，“但浮火底下是冷的。” 她蹙眉思考道：“如果说是浮火，那它应该是有燃料的，它烧掉了什么？我有点不太好的感受。” 青提示道：【你不如去想，亢奋之后会怎样呢？】 叶云兮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期待下一次肯定啊，更好的、更多的……这似乎就是个人欲无穷的模型？但是，如果是为了追求被肯定而更加投入做事，似乎也是一个好循环？” 青：【如果有一日，你没法得到更好的、更多的肯定了，会怎么样呢？】 叶云兮迟疑了一下：“会……被反噬吧？我觉得我会变成一个空洞，试图吸入一切让我能够继续燃烧浮火的东西，攫取一切，如果实在得不到，就会抱怨和憎恨一切：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你们不肯定我，不满足我……”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寒噤。 青：【你觉得自己会变成空洞，所以空掉的是什么呢？】 叶云兮闭目思索了更久，才睁开眼，不确定的说：“似乎是一些更本质……或者说，更‘本我’的东西？正确的自我评价能力、自我满足能力，或者说是，失去了对外界和对自己的准确认知？” 她喃喃道：“如果变成那样，我觉得，那已经几近疯狂了，她的人生将不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被执念和欲望所控制和驱动……啊，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法认同那会是我，所以改用了第三人称。” 青摸摸她的头笑着：【我也相信你不会变成那样。】 叶云兮也笑起来，蹭了蹭青的掌心：“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面对自己的内心，感觉充实而舒适，即使处理创伤的时候也会被刺破浮华的尖刀戳的血淋淋的，也还是觉得比失去自我要好。” 青点点头，微笑。 宋雁的声音打断了叶云兮：“我洗好了。” 叶云兮睁开眼，从床上蹦起来，笑道：“来了！” 长达一周的失联状态结束，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有精神了呢。 ———— 周一。 叶云兮早早起床，收拾好箱子，去食堂吃了早饭，顺便和师兄师姐们告别，在人员系统中提交了离开状态，便拖着箱子在宋雁的目送下走出了实验站。 城际班车大约是二十分钟一班，叶云兮向车站望去，确实如宋雁所说，还有两个拖着箱子的人在等车，一男一女，年龄气质看起来似乎也是学生。 叶云兮的步伐迟疑了一下，作为一个社恐，她其实很想装作没看见，但万一对方和她打招呼呢？ “最好他们也装作没看见我……”她深深埋下头，看着脚前的地面，不去看前面的人，刻意距离对方几米远，站在车站的另一端，打开光屏，假装“我很忙，不要理我”。 大约是这样的姿态发挥了作用，对方真的没有理她，她暗自松了口气，等到班车到达，慢一步上了车，再找了个距离他们比较远的位置，这才彻底放心。 好心建议她和其他人结伴的宋雁大概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幕吧。 叶云兮戳了会儿光屏，有点困了，便瞌睡了会儿，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她再次躲着那两个学生，混入人群。 “这下应该不会被搭话了吧？呼……”她呼出一口气。 她冷静了一下，忽然又失笑道：“其实就算搭个话也没什么可怕的？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呢。”她摇了摇头，打开地图的导航，步行去了候车室。 回程一路顺利，中午就到达了宁城列车站。 叶云兮下了车，满足的仰头吸了一口宁城湿度过大的空气：“果然还是这种感觉最亲切了啊！” 她在车站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上了回学校的地铁，打开光屏，给妈妈报了平安，然后看着凌澜的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第一次出差，成功归来！” ———— 第一二一章 不乐观的预期 地铁开了半小时，她就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回复亲友们的询问、问候、闲聊和调侃。 只是她所期待的那个人，并没有回复这条朋友圈。 她有些失落，但随即又被其他人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终于回到宿舍，已经一点了。 叶云兮打开门，先张望了一下，果然还是熟悉的场景：吴静不在，另外两人窝在床上戳光屏。 “我回来啦！”她放下箱子，举起双手欢呼了一声。 周倾微探头：“欢迎~看起来也还好嘛？” 傅饮河也从床上俯视打量了一下，点头道：“是啊，比走的时候看起来状态好多了……就是好像黑了点？” 周倾微标准苛刻的扫视了她两个来回：“好像还胖了点。” 叶云兮“啊”的一声惊呼：“真的吗！” 她冲到洗手间，仔细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然后她悲哀的发现，室友们说的确实是真的。 “尽管前后差距也不是很大就是了。”她自我安慰道。 镜中人还穿着一身简单耐脏的衣裤，一路风尘，显得灰扑扑的。 虽然下地的那两天仔细做了防晒，但确实还是黑了一点点，不过还好就两天，也确实只有一点点，只是风尘仆仆，看起来肤色也显得有些暗淡。 至于胖……她打量了一下自己，应该……还好吧？ 叶云兮不确定的用体重秤称了一下，好像真的胖了两斤呢？ 她面色严肃的看着读数，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没关系，我觉得我胖两斤正好。”凌澜也是这么说的。她忽然有点恍惚的想到。 叶云兮挠了挠头走出洗手间，汇报道：“倾微你眼睛真毒，确实胖了两斤，出差期间干活多，吃的也多呢。”她摸了摸胃部，“不过最近消化能力好像是还不错呢。” 傅饮河：“很好啊，那你可以向我靠拢了！” 周倾微同时：“那你和我一起减肥？” 傅饮河不看周倾微，继续对着叶云兮说：“减肥有什么意思，来吃啊！” 周倾微也不看傅饮河，语气认真：“瘦到有棱角才好看！” 叶云兮看了看两个室友，忍不住笑起来。 回家真好。 叶云兮看了一眼吴静空着的座位，随口问道：“静静又去医院啦？” 周倾微也随口应道：“是啊，今天周一，她在医院不是很正常吗？” 叶云兮瞥了一眼最近沉迷刷动漫，连自己出差去都不知道的“好”室友，吐槽道：“你天天躲进床幕成一统，居然还知道今天周几，真难得。” 周倾微语气轻快：“因为快放假了呀！还有三天就可以回家宅了！”她掰着手指，“再也不用出门去食堂吃饭，不用自己收拾衣服送洗衣房，不用自己整理桌子和衣柜……” 叶云兮没忍住持续爆发的吐槽之魂：“说的你有多经常整理东西似的！” 叶云兮是晚期整齐强迫症，她的东西总是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放在不同的角落，而周倾微就…… 周倾微理直气壮：“就是因为我不想收拾啊，所以回家有爸妈帮我收拾才特别重要嘛！” 傅饮河懒得理她们，歪了歪头，接下前一个话题：“之前静静去找玄君做了第二次咨询，回来之后稍微好了点，甚至当场订了票准备请假回家几天，倒是下了一番决心的样子。” 叶云兮讶然道：“请假回家？她是真打算鼓起勇气找她家人谈一谈吗？”她想了想，又有点疑惑道，“那也不必请假吧？反正也快放假了呀。” 傅饮河想了想：“她好像暑假也一样要实习吧，也可能是担心玄君毕业了，她自己拖久了就又失去勇气了？” 叶云兮认同道：“那倒是有可能，说实在的，她这次还能干净利落的答应去做第二次咨询，我已经颇感欣慰了。” 周倾微插言道：“因为是我问的啊，我开了光环问的！” 叶云兮挑眉，夸奖道：“厉害了倾微，居功甚伟啊！” 周倾微骄傲仰头：“那是！” 傅饮河却突然泼冷水：“所以说我对静静自个儿回老家面对家人也并没什么信心呢。”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叹气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周倾微：“附议。” 三个人一时沉默。 叶云兮勉强鼓舞道：“说不定能行呢，再不行，还可以再找玄君做网络咨询嘛。” 周倾微提出异议：“没有我的光环她还会去吗？” 傅饮河：“所以你赶紧升级光环啊！” 周倾微：“那是没有指望的啦！” 叶云兮担忧了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自己三人能帮她一时，又能帮她多久呢？终究需要她自己去面对自己的人生。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去洗漱收拾。 ———— 下午五点半。 叶云兮休息好了，还顺便填完了接到邀请的毕业纪念册，又发出了一批填写邀请，这才下床梳妆打扮。 毕竟已经是散伙饭了，想想便不由得生出些惆怅和不舍来，便也略微化了点淡妆，认真收拾了一下自己，希望给同学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才不是因为被室友评价说黑了还胖了呢！ 呸，不对啦，才没有黑了又胖了呢！ 不过当她穿好衣裙，证实了依然合身之后，也暗自松了口气。 六点。 叶云兮按照班群通知里的地址，来到了学校周边一家中等层次的饭店。 她的班级有三十来号人，打开隔间门，连通了三个包间，才堪堪坐下。 叶云兮到达的时候，已经来了大半人，半桌已经到了的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一桌半男生勾肩搭背的一边说笑一边晃着面前还未开的酒瓶，班长和副班长坐在安静的角落划着立体光幕点菜。 班上正好是小半女生，大半男生，通常聚餐也都是这样分桌的，叶云兮扫过一眼，便自然而然的向女生那边走去。 却有男生遥遥喊道：“叶云兮！来我们桌坐吧！女生那桌不喝酒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嘻嘻哈哈的哄笑声闹成一片，男生们起哄着附议，女生们则招手笑着说别理他们。 叶云兮曾经有一阵是喝酒的，她曾买了小瓶的酒，拎在手上一边喝一边参加班级集体活动，从此以后名声大噪，所有人都知道环境专业有个爱喝酒的高个子美女。 而那一阵正是叶妈妈对她的初次恋情反对最激烈的时候。 她念及此处，不由得往男生那边扫过一眼，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那个曾经熟悉的文青同学，也正和其他男生一起笑着看向她，笑容却并不肆意，依然是有些熟悉的温柔。 ———— 第一二二章 酒鬼之名 叶云兮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向男生们的方向笑着摆摆手，也大声应道：“不去啦，我就坐在这边，你们想来找我喝酒的一样可以来啊！” 男生们顿时被火上浇油一般，哄声更大，唯独文青同学看着她，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叶云兮不再看他们，自顾坐到了女生桌去。 有相熟的女生甲惊讶的看过来，问着：“叶云兮，你真的要和男生们拼酒啊？就算你酒量好，也悠着点哦！” 叶云兮忍俊不禁：“说着玩的，他们喝一杯我喝一口，他们还能灌我不成？再说我酒量也不好，不过是有一阵肯喝酒而已，于是就恶名在外了呢。”她假作了个委屈的表情。 或许是有些后悔那些借酒浇愁的日子吧，她本身消化就不好，喝了一阵酒之后越发糟糕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其实就是情志损害身体的典范案例吧，思虑过重而肝气不舒，对脾胃损伤很大。 但今日毕竟是散伙饭了，这两三年基本不再喝酒的她，也觉得似乎可以稍微放肆一次了呢？ 女生甲打趣道：“可别说是恶名，你呀，刚入学的时候看着都高冷，要不是后来和……咳，喝酒的名声传出来，很多人都还不怎么敢接近你呢！” 叶云兮无奈的笑了笑：“但我真的只是不擅长交际而已啦。” 另一个女生乙一边倒饮料一边口直心快的说：“也就是你看着高冷，吓得他们都观望了好一阵，却没想到让靳修文追到了，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班多少男生祝福在口懊恼在心的样子，哈哈。”她努嘴示意着男生桌，周围女生们也会意偷笑。 靳修文就是叶云兮的前男友文青同学。 之前那个临时改口的女生暗中扯了扯倒饮料的女生，却没拽住她的话，女生乙倒完饮料才转头抱怨着问：“扯我干嘛？饮料都差点洒出来。” 女生甲瞥了一眼叶云兮，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打着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叶云兮看见了，大略知道她在避讳什么，当年自己那阵子借酒浇愁，不熟的人赞她豪侠之风，熟悉的人却知道一点他们被迫分开的内情。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回家时妈妈对当年反对她谈恋爱的“道歉”，即使那多半不是妈妈的真心话，但或许依然可以聊作安慰吧。 她下意识想转头看一眼文青同学，却还是忍住了动作。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过去了啊，就让它过去吧。 因为那本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开端，谈不上浓墨重彩的爱情，反抗和怨愤过后，一切归于平淡，他们依然视彼此为普通同学，有着普通的交集，普通的疏离，只是偶尔恍惚时，会忍不住觉得熟悉而亲切。 叶云兮不再去想妈妈的道歉，缓和着气氛笑道：“我还真是不知道，你们当年也没人告诉我呀？” 女生乙爽朗的说：“这种事谁会特意告诉你呀，也就快毕业了，有些事情啊，再不说怕也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女生甲埋怨道：“别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交通这么便捷，以后想见面也很容易啊。” 女生乙耸耸肩：“但那就不一样了呀，以后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就算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再聚，都已经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啊。” 几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一朝人去花讯了， 曲终人散空愁暮。（注1） 叶云兮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浓重到悲哀的离愁，莫名的横埂在心中，令人想要大吼一声，大哭一场，或者发泄些什么，却又那样绝望，仿佛再怎样哭喊挽留，都会无可避免的走向别离。 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抬眼一一扫过同学们，一张张鲜活的年轻容颜，无论是熟悉的友人，或只是泛泛之交，曾经一起经历过四年的过往，偶尔也有些纷争瑕疵，有些人其实也会令她觉得看不惯，但此时此刻仿佛这些都不重要了。 短短几天之后，他们就将要各奔东西，甚至其中一些人，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一夕诀别，或是永恒。 叶云兮也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有如此浓重的离情别绪，明明自己其实一贯是个对大多数人情感淡漠的人。它们杂乱的在她脑中和心中徘徊纠缠，让她忍不住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不知道自己所眷恋的是同学们，还是自己的大学生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她理不清。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叶云兮赶紧收敛了一下情绪，转过头去，却是已经回过神来的神经粗壮的女生乙，指着桌上的各色饮料笑嘻嘻的问道：“你是要喝什么饮料？还是就喝酒啊？” 叶云兮也不禁失笑道：“当然喝饮料啦，果汁吧，诶，我自己倒……”她伸手去拿饮料瓶，“他们喝酒的话应该有小酒杯的，我可没打算用这么大杯子喝酒啊。” 女生乙便收回手，笑嘻嘻的说着：“我们女生的喝酒战斗力就靠你了啊，放心，你要是喝醉了我们会把你安全扛回去的！” 女生甲翻了个白眼：“你扛得动？喝醉的人可是很重的。” 女生乙还真认真的想了想：“我记得校门旁边有个地方可以借到运货的推车……” 叶云兮笑喷了：“你们当我是母猪吗？直接打包拖回去的吗？我觉得我还是别喝多的好。” 女生甲赞同道：“就是，让他们男生自己喝去呗，说不定还会有喝醉了诉衷肠的节目可看哟！” 女生乙点点头，想了想，反问道：“所以他们会站一排和云兮表白吗？” 叶云兮差点把饮料都喷出来，这画面脑补起来简直可怕！她赶紧摆手道：“什么嘛！怎么可能！我们班还是有十来个女生的嘛！” 女生甲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女生乙又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耿直的说：“凭你的身高可以筛掉我们班一半男生。” 叶云兮：“……”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 注1：前两句出自王国维《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第三句随便编的，第四句出自刘禹锡《竞渡曲》。 第一二三章 伤离别与离别久 少刻，人到齐了，聚餐开始。 班长举杯慷慨陈词了几句，大家先干了一杯之后，便各自埋头大吃起来。 待众人吃了个半饱，便开始找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 叶云兮这里也难免接待了几位意图拼酒的男生，不过她笑吟吟的硬是只喝一口，男生们也没办法，若是有想要多劝几句酒的，便少不得受到女生们的群体鄙视，最终也只有灰溜溜的无趣离开。 于是识相的男生便就不再试图灌她，而是笑嘻嘻的借机和全桌女生涎皮笑脸的套着近乎。 一时间，叶云兮这里仿佛倒成为女生桌的热点中心似的。 只是身处中心的她，即使言笑晏晏，却终究抱着几分莫名的疏离。 待到酒过半巡，来敬酒的男生多了，女生们几乎也都多多少少喝了几口。 桌上只剩些残羹冷炙，整场的气氛却都压抑的躁动着。 男生们三三两两扎堆着，一边往自己嘴里灌酒，一边和勾肩搭背的好兄弟絮絮叨叨。 女生们虽然矜持些，但也交头接耳的聚在桌边说着悄悄话。 相熟的或是暧昧的男生和女生们，站在安静些的墙角，男生端着酒杯，满脸通红的说着什么，女生端着饮料，微微低着头，沉默的听着。 忽然，男生桌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嚎哭。 全场安静。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是一个明显喝太多了的男生，通红着眼睛，两手还抓着桌上的酒瓶，旁边的哥们也用力往回夺，不让他再往嘴里灌，而喝多了的男生则忽然嚎哭起来，双手也失去了力气，反倒是抓着浮木般拽着酒瓶，才没有滑倒到地上去。 他哭得满脸狼狈，鼻涕眼泪齐下，五官都扭曲得失去了平时的模样，泪水一滴滴浸湿了男生深色的裤子，原本似乎也是笔挺出门的衬衫更是被揉得皱皱巴巴，完全失去了形象。 但却也没有人在乎了。 那是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生，此刻却第一个在散伙饭上喝醉到大声嚎哭。 全场安静了片刻，然后慢慢的，从各个角落里，传出了隐隐的啜泣声。 一个，两个…… 没哭的人也慢慢有些红了眼眶，没喝多的还能勉强忍住，低下头，偷偷拿纸巾假装擦汗，喝多了的便渐渐不太控制得住抽泣的音量。 女生们虽没喝多，但生来感性，大多都在偷偷抹泪，身边有暧昧的男生的，也不知不觉靠近了距离。 叶云兮也在默默落泪，饭前就一直在酝酿的离愁，终于有了出口，便止也止不住的向外涌着，她索性也不再强忍，任凭泪水无止尽的滑落下来。 忽然她身边递来了一张纸巾，叶云兮随手接过，哽咽着说了声“谢谢”，擦了眼泪，侧头望去，才发现并不是刚才离开座位去找人说话的女生甲，而是那张曾经熟悉的温和清秀的面容。 是靳修文。 他还是老样子，清秀面容上的微笑带着些微羞赧，身形消瘦的有些弱不禁风，他眼神清亮，看起来似乎没喝多少酒，也没有哭过。 靳修文向叶云兮点点头，轻声指着她旁边的空位问了句：“这里有人吗？” 叶云兮转头寻找了一下，看见女生甲还在某个角落和人说话，便摇摇头说：“暂时没人。” 靳修文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并肩而坐，腿膝相近，曾经的熟悉的距离。 叶云兮一瞬间有点恍惚，心里却忽然闪过另一个身影，伴随着些微心痛。她回过神来，不去想别的，看了一眼靳修文，不由得也微笑了一下，语气熟悉的问道：“你看起来还好，没怎么喝？” 靳修文微微笑了一下，应道：“你知道我的酒量小，我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喝多。”他仔细的看了她两眼，“之前他们说要来灌你酒，我还有点担心，你看起来也还好？” 叶云兮失笑道：“是，我看见了你在摇头，不过没关系的，我也不会喝多，他们想灌我的，都被女生们合力挤兑回去了。” 靳修文抿唇微笑，点了点头。叶云兮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两人之间的空气也沉寂了一瞬。 她不禁微微有些尴尬，甚至希望有人过来打扰一下，但周围的同学们都是他们当年恋情的知情人，早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会这么没眼色。 她搜肠刮肚，然后努力开口道：“你……” 靳修文却又同时说：“你……” 两人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叶云兮知道他肯定让自己先说，便不做那无谓推辞，率先开口道：“你有没有看见我下午给你发的毕业纪念册填写邀请？我前一阵太忙了，今天才填了你的，又给你回了一份邀请。” 靳修文微笑点头：“看见了，不过你发的太晚了，来不及在来吃饭之前填好，索性晚上回去再填吧。”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没喝醉的话。” 叶云兮也忍不住笑了下：“希望我们都没有喝醉回去。”却忽然觉得有一点暧昧的误解，赶紧换了话题掩饰道，“听说你没有考研，是打算回家工作吗？” 靳修文也顺从的绕过前一句话，答道：“是找了工作，但不是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如城。”他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坦然说道，“我女朋友家在如城。” 叶云兮讶然挑眉，这件事还真的没有人告诉过她，不过想来没人告诉她才是正常的吧，她由衷笑道：“我才知道，恭喜呀！有没有你女朋友的照片可以给我看看？” 她也是真的坦然且喜悦，她对靳修文，从最初就并无男女之情开始，直至最终，也早已没有男女之情。 靳修文顺从的一边打开小屏给叶云兮看动态照片，一边轻声说道：“其实她挺想见见你，只是又怕你觉得不太好，我和她说你不会介意的，她也还是纠结。” 叶云兮探头看了看动态照片，那是个身材娇小、相貌灵秀的女孩子，笑容活泼灵动，挽着靳修文的胳膊，贴在他身上，一时看着镜头，一时转眸去看男友，一脸甜蜜，靳修文也笑容温柔的低头看向她。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这个女孩子完全没有叶云兮的影子，她真的很欣慰。 她曾自责的以为她负了他，伤了他。 但现在他看起来很幸福，这样就好。 本应是一场欢笑， 却只换一番别离。 别离久，再相见， 问君别来可尚好？ 最怕无情对有情， 两相忘，莫伤怀。 ———— 第一二四章 不曾后悔 叶云兮看完照片，便端起酒杯笑道：“真的恭喜了，你这也算双喜临门了，工作也找到了，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看起来马上就要去见家长了，还不来喝一杯？” 靳修文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才还说不要喝醉回去的呢？好吧好吧，我去拿杯子。” 他起身回座位，很快就端着空酒杯和酒瓶回来，给自己倒满，把酒瓶放在桌上。 叶云兮便也伸手去拿酒瓶，也给自己倒满。 靳修文愣了愣，似乎想阻止，但终究没有阻止。 叶云兮倒好了酒，露齿而笑：“刚才他们过来我可都只喝了一口，你看你面子大吧？” 靳修文熟悉的苦笑了一下：“彼此彼此，刚才我也没喝多少。” 叶云兮抬头，凝眸看了一瞬面前的这个曾经熟悉的面容，碰杯：“恭喜你。”敬我们的过往，希望它就此留在过去，永远都不要成为未来的牵绊。 靳修文也举杯与她相碰：“希望你也有更美好的未来，你值得有。”一饮而尽。 叶云兮也同样仰头饮尽，然后忍不住呛咳了几声，灌了几大口饮料，才掩口笑道：“真的是太久没喝酒了，一杯酒居然会呛。” 靳修文递上纸巾，失笑的摇了摇头：“所以说你还是别多喝了。” 叶云兮呛咳的脸颊微红，人也微微有了点醉意，她憨态可掬的晃了晃脑袋：“嗯，是不能喝了，我觉得我已经有点醉了，果然酒量不练是会退步的呀。” 靳修文略显无奈的看着她。 叶云兮晕了一下，缓过来，久违的微醺感竟然意外的舒服，她觉得自己还挺清醒，但稍微有点控制不住想说话的冲动了。 那就不控制了呗，反正靳修文又不是什么需要提防的人。 她又晃了一下脑袋，靠到椅背上，碎碎念式的说：“我其实最近也有一个正在相处的人啦，是本校的博士生，马上也要毕业了，不过他留宁城了，距离倒不是问题……但我总觉得他太完美了，对我似乎也不是那么上心，我一直都在纠结，一直都犹豫着想退缩，却又舍不得……” 靳修文微微垂落着目光，默默听着，知道她此刻也并不是需要什么回答。 叶云兮眼神有点朦胧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又似乎并不是在看他：“说起来啊，还是我们当时简单，你和我表白，我就答应了，啊，还好你女朋友不在，嘻嘻，当然后来我知道你其实也只是听我说我的苦恼的时候一时冲动才表白的，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我……” 靳修文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叶云兮浑没注意，继续絮叨着：“所以你说啊，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同好文学的友人，怎么就阴差阳错的成为恋人了呢？如果不是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我妈反对的那一段黑暗的时光，我也不会疏于学习，也不会流传出一个酗酒的名声……啊，我不是在怪你，真的，我也并不是在后悔，校园恋爱不体会一次不是亏了吗……” 靳修文低声的说：“我也没有后悔过。” 他的声音不大，但叶云兮还是听见了，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又落下泪来。 靳修文递上纸巾，一边重复着、语气温柔的说：“我没有后悔过向你表白，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没有后悔过和你一起顶着你妈妈的压力翘了课、拎着酒瓶满校园乱逛。无论是你妈妈当面拒绝我的时候，还是她守在校门口严肃警告我的时候，或者是最后你和我说‘太累了，我们还是分手吧’的时候，我都没有后悔过。” 叶云兮泪水汹涌而出，泣不成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靳修文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便又收回，依然轻声的说：“不用对不起，你很好，那段时光也很好。” 叶云兮忍不住埋头痛哭，那哭声掩在满场离愁之中，丝毫不显突兀。 知情的同学们偶尔投来目光，也只是会意的摇摇头，叹息一声，便又转开视线。 叶云兮哭了一会儿，才慢慢收了眼泪，接过纸巾，擦干了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垂下头说：“我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不管是我还是我妈，我那样天真的带你去见她，却又在被她反对之后，终究还是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你知道吗，前些天我回家的时候，她和我说，她为此道歉……” 她说到这里又有点哽咽，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虽然其实我不太相信她是真的后悔，但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就在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下吧，关于我妈……和我的歉意。对不起。” 靳修文轻轻叹息了一声，点头道：“既然你一定要这么认为……那么，我接受了。” 叶云兮蓦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松，她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认真的看着靳修文的眼睛：“谢谢。” 靳修文依然还是只微微笑了一下，如同曾经熟悉的那些日子里，她借酒浇愁，泪流满面，而他只是默默的陪着她喝酒，双眸墨色深沉，却从不流泪。 叶云兮看着他恍惚了一下，若不是当年靳修文对她是真的体贴爱护、无微不至，她看着这样的眸子，或许也会怀疑他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吧。 她依稀记得自己也曾问过这个问题，而靳修文的回答似乎是：“你可以哭，但男人的心事当然只能放在自己心里。” 她恍惚间想到了另一双有些相似的深深眼眸，虽然那个人通常神色清冷，和总是温柔微笑的靳修文完全不同，但他也是会把心事都放在自己心里吗？ 可是，当一个人的心事藏得太深了的时候，别人又如何才能看得到呢？ 她哭累了，有些困倦的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靳修文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手轻脚的站起来，带走了自己的酒杯和酒瓶。 叶云兮没注意到，大约思路有些混沌的她也不会在意吧。 她的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来回播放着两双相似又不同的眼眸，他会在意吗？他会……想到我吗？ 忽然她被手环震动惊了一下，酒也醒了几分。 ———— 第一二五章 十全十美 叶云兮急忙睁眼看去，手环上显示的却不是她想看见的名字，而是“通话：妈妈”。 她难掩失望之色，但还是迅速起身，出了包间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接通了通话。 叶妈妈出现在面前的光屏上，带着熟悉的矜持笑容，打量了一下女儿，神色变得疑惑，问道：“小云啊，你不在宿舍啊？” 叶云兮心里熟悉的微微一慌，紧接着想到今天是班级聚餐，不是当年和靳修文一起逃课出门，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便如实答道：“过几天毕业典礼了，今天是我们班的散伙饭，还没散场呢。” 叶妈妈恍然，想了想，语气微冷的问道：“你今天中午出差回来，就是为了赶上晚上的聚餐？” 叶云兮本该敏感察觉到妈妈的语气不太对，但她此时仍然处于微醺状态，难免有些迟钝，依然是点点头，如实答道：“是啊，之前班长通知说周一晚上聚餐，我就和宋师姐说了，然后赶了两天实验，好不容易才赶完的。” 叶妈妈神色微缓，但还是有些严肃：“我知道你们快毕业了舍不得，想要抓紧时间多聚一聚，但是你还是要知道，你的学业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耽误你的学业，知道吗？” 若在平时，叶云兮也就喏喏应了，可是今天，大约真的是酒壮怂人胆，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和怒气来，大声反驳道：“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快毕业了聚个餐都不行吗！再说我实验也是做完了的！” 叶妈妈见女儿居然顶嘴，皱紧了眉头斥道：“谁知道你赶工有没有出差错？我自己是老师，我还不知道学生们满脑子惦记着去玩的时候最容易失误了，因为他们那会儿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了！你以为就你特别吗？我还不知道嘛，你那时候急着去玩，一样也是错的比平时多！” 叶云兮忍不住委屈的渗出泪来，她倔强的胡乱抹了一把，辩解道：“师姐带我做的，她都认可我做的不错了，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我赶工出错了！” 叶妈妈不以为然的说：“师姐认可有什么用，郑老师认可了吗？再说她带你做的，要是再说你做的不好，不是打她自己脸吗，她当然会说你做的不错。” 叶云兮大声道：“郑老师又没有去出差，他怎么会知道我做的怎么样！” 叶妈妈数落道：“那你都出差回来了，又不是周末，你当然要立刻去和郑老师汇报成果，请他批评指教啊！就知道聚什么餐吃什么饭，少吃一顿你同学又不会拿你怎么样！还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叶云兮气急，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一怒之下，直接挂断了通话，顺手把手环通知也给关了。 可是关完她就怂了，妈妈这会儿一定在家暴怒了吧？惨了，怎么办，完蛋了，要死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想去打开通知，但刚伸出手，又缩回来，心一横，算了，关都关了，现在再开反正也是挨骂，不如晚点再开，她说不定还能消消气。 当然，也可能是更气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打开通知，靠在昏暗的墙角，叹了口气，沉默着一动不动。 直到有两个男生，一个扶着明显喝醉了的另一个，从她面前不远处经过去洗手间，看见了她，才疑惑招呼道：“叶云兮？你在这里干什么？” 叶云兮这才回神，慌忙应道：“哦，我刚才在接通话，这就回去了。” 男生点点头，费力的扶抱着喝醉的同学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哎呀这猪头真重，让他少喝点，死活也拉不住……”便又向着洗手间挪去了。 叶云兮因为妈妈的通话而忐忑的心情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索性也跟过去帮忙扶了一把，顺便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 她抬起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之前因为喝了酒而潮红的脸色已经因为心情忐忑而褪成苍白，即使洗掉了满面泪痕，哭了好几场的眼睛也红肿的吓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略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对镜试着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才转身回了包间。 包间里的场面比刚才更乱了，喝醉的和半醉的人们被扶抱着东倒西歪，进进出出，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只有靳修文敏锐的抬头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虽然眼睛红肿，但神色清醒，也就没动，仍然只是微笑了一下。 女生甲也已经回到了座位，见叶云兮终于出现，眼睛红肿的吓人，吃了一惊，随即想到之前见她和靳修文在说话，便猜测着大约是在叙旧情，便也不好多问，只说道：“云兮你终于回来啦，刚才半天没见你人，我还怕你是喝醉了去洗手间了，刚还给你发了信息和通话，你也没回……” 叶云兮下意识的打开光屏，一边应道：“我没看见啊……啊！”她慢了一拍的反应过来自己是屏蔽了所有通知，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看到了光屏主界面上显示着妈妈的13个未接通话，以及5条新消息。 她头皮发麻，动作迅速的一指头关掉了光屏，然后笑容勉强的对一脸疑惑的女生甲解释道：“那个……我看见了，不好意思，刚才手环通知屏蔽了。” 女生甲也不好多问她为什么屏蔽，便点点头，说：“你没事就好。” 聚餐剩下的时间里，叶云兮满脑子都是那13个未接通话和5条新消息，神思不属，味同嚼蜡的填饱了肚子，又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好几个来敬酒的人。 等她忽然意识到，因为自己失神之下逢杯必干，所以把自己给灌醉了的时候，那已经是她能记得的最后一个念头了。 “难怪当时周围人看我的眼神都越来越奇怪了……”她陷入黑沉梦乡之前最后想道。 于是，新历122届，宁南大学环境专业的毕业散伙饭上，醉倒了9个男生和1个女生。 后被戏称为合计十全十美。 ———— 第一二六章 醉酒后续 周二清晨。 叶云兮蓦然惊醒，发觉自己躺在熟悉的自己的宿舍床上，口干舌燥、眼睛干涩、头疼欲裂、胃也在隐隐作痛。 她轻轻呻吟了一声，捂着额头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聚餐的衣裙，不仅有一股汗味，还隐隐有些污渍。 她抱着头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模糊回忆起来自己喝醉了，然后似乎被人背了回去，她隐约记得那种被背着摇晃的感觉，然后自己好像还吐了…… “完了，一世英名都没了……好吧，虽然我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但是酒鬼的名声怕是再也抹不去了……”她使劲儿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见自己裙子上的污渍，又想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弄脏别人的衣服，真抱歉啊，而且最后是谁背我回去的啊……” 她渴的厉害，便挣扎着轻手轻脚的爬下床，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才感觉缓和了一些，又到洗手间去冲了个澡，换了睡衣，才终于感觉舒坦了些。 当然，头疼和胃疼是无可避免的醉酒后遗症，尤其是一贯脆弱的胃，怕不是得三四天才能慢慢恢复。她熟练的估算着时间。 叶云兮看了一眼天色，才刚蒙蒙亮，打了个哈欠，无声嘀咕了一句：“好像还很早，再睡一觉吧，几点了啊？”便按开了手环。 然后她就被来自妈妈的15个未接通话、7条新消息彻底吓醒了。 昨晚的事情终于浮现在了她酒后断片的脑袋里，叶云兮觉得头更疼了，痛苦的捂着脑袋，恨不得自己继续断片下去。 她埋头逃避了一阵，终于还是抬起头来，一脸绝望点开了妈妈的消息。 前5条消息时间很接近，是她刚挂掉通话之后的，都是些语气严厉的斥责，第6条消息大约间隔了半个小时，语气上冷静了不少，只说让叶云兮好好反省一下，反省好给她回消息，她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第7条消息则已经是昨天半夜了，按叶妈妈平日的作息，应该早已睡觉了才对。最后这条信息语气更软了，问她聚餐结束了没有，有没有安全回到宿舍，回来了记得回个消息给她。 叶云兮从开始的一脸赴死般的麻木，一直看到了最后一条，却忍不住再次落泪了。 她蓦然想到了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父母和子女的斗争之中，其实赢到最后的永远是子女，因为父母总是会先妥协让步。 她以前从来是不信的，因为一贯妥协的都是她自己。 她从未反抗成功过，甚至放弃了反抗。 但这次，她忽然发觉，这句话或许也是有道理的，妈妈无论如何暴怒，却也终究还是忍不住对她妥协。 当然，以叶妈妈的性格，等叶云兮再次联系她时，大约也未必会有几分妥协，而是会再教育她一顿吧？ 只是，之前再如何激烈的冲突和争吵，最后，妈妈还是会拗不过女儿的吧。 从前她没有试过，她也不敢试，这次她无意的试了，却获得了意外的结局。 让她落泪、心软、想要立刻去道歉的结局。 叶云兮挣扎着，一时觉得自己没错，不应该道歉，一时又觉得害妈妈担心，应该道歉。 但她又害怕自己继续强硬，会又变成争吵，自己又吵不过，但如果道歉了，妈妈下次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她抱着脑袋纠结了会儿，偶尔抬头看了一眼光屏，才发觉现在还不到五点，不管是不是要道歉，都还太早了，总之先睡一觉吧。 她忍着头疼胃疼，爬回到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 叶云兮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宿舍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吃力的支起脑袋探头看去，却是好久未见到的吴静正在起床梳洗。 她压低声音喊了吴静一声。 吴静转头，见叶云兮醒了，抿嘴笑了下，走近她的床铺，小声和她说：“你醒啦，还记得昨晚怎么回来的吗？” 叶云兮伸手捂脸道：“基本上不记得了，只模糊记得好像是有人背我回来了，我好像还吐了……” 吴静忍不住捂嘴嗤嗤笑了会儿，才点点头说：“看来你还记得一点，你呀，怎么喝这么多……”她摇了摇头，回答了她的问题，“是你那个前男友背你回来的呀，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倒还有点力气，你还吐了人家半身呢！” 吴静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叶云兮再次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呻吟道：“完了完了，感觉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吴静偷笑了一会儿，又八卦的问道：“你那个前男友对你是不是还有意思啊？你到底是想要回头草呢还是凌师兄呢？诶我觉得还是凌师兄好啊……” 叶云兮无奈的打断了她：“没有的事啦，我那个前男友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再说我也不喜欢他了呀。” 吴静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那你好好休息下吧，昨晚你前男友把你背进悬梯就回去了，我们也弄不动你，好不容易才把你拖着拉着运到床上去了，衣服什么的也顾不上给你换了，好在也不怎么脏，你前男友那一身可就……” 叶云兮继续捂脸：“好了我知道了……多谢你们了……” 吴静点点头，转身继续洗漱，自顾出门去医院了。 另外两人自然还没醒，叶云兮躺回到床上，在恢复了安静的宿舍里，睁着眼睛发着呆，脑子里一团乱麻。 散伙饭……靳修文……醉酒……妈妈的通话……妈妈的软化……要不要道歉…… 要不要道歉…… 最终纠结点只回到了这一句。 【你只需要如实诉说就可以了呀。】青的信息清亮的在她心中响起。 叶云兮有点茫然的重复了一句：“如实诉说？啊！青你来啦，呜呜呜，我好丢脸，我完蛋了……” 青笑着安抚着她，又解释着：【你想道歉是出于愧疚和负罪感，不想道歉又是出于执着和面子，既然两头为难，何不跳出来考虑一下别的思路呢？】 叶云兮仍然有点茫然，但还是努力的用酒后迟钝的大脑思索了一下：“所以别的思路就是如实诉说吗？” ———— 第一二七章 因何而起的愧疚 青点点头：【是啊。】 叶云兮又迟缓的思考了一下，微微一缩，摇头如拨浪鼓：“那也不行啊，如实说的话，妈妈还是要骂死我的，而且喝醉酒回来，罪加一等。” 青笑吟吟道：【那你觉得怎么样她才不会骂你呢？】 叶云兮迟疑了一下：“大概怎么样都会骂的吧？但是态度好的话总会骂的轻点。” 青：【那你是因为怕被骂的更重才被迫道歉的？其实你不想？】 叶云兮苦着脸：“我当然不想啊，我才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青歪头：【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错，但为什么要有愧疚呢？】 叶云兮张口结舌了一下，紧接着想起来：“因为妈妈后来也态度软化了呀，还熬了夜，关心我有没有安全到宿舍。” 青托腮看着她：【你让她熬夜的？】 叶云兮摇头：“当然不是啦，但她也是为了我才熬夜担忧的呀。” 青反问道：【所以只要是别人为了你所做的事，都值得你愧疚、负罪或者回报吗？】 叶云兮再次张口结舌，这个结论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这个逻辑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她终于垂头丧气的承认道：“对，我觉得愧疚，但我好像是不应该因此就去道歉，但是让我如实陈述，我也是真的怕啊。” 青笑道：【那你还怕什么呢？】 叶云兮脱口而出：“当然是怕罪加一等的挨骂啊。”她随即意识到了青的意思，“也是哦，不道歉的话，反正左右也是挨骂，倒也是债多不愁了。” 她挣扎了一下，最终咬咬牙下定决心，发消息如实陈述了昨晚的事情，中途无数次忍不住心虚、退缩、或者改成更委婉缓和的说法、又或者说隐瞒一部分事实。 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咬着牙说明了昨晚一气之下挂断通话、屏蔽通知、之后醉酒回宿舍的全过程，还顺便解释了一句现在宿舍有人睡觉所以不方便回通话。 这会儿已经七点了，按叶妈妈的作息，应该已经起床了。 她闭着眼睛，赴死般点了发送，然后呆呆的抱膝坐着，等待着妈妈的“死刑判决”。 她并没有等太久，也或许是因为正准备上班的妈妈没时间耽搁，只是简短的回复了一句：“安全就好，照顾好自己，不要荒废了学业。” 叶云兮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过关了？没挨骂？！ 她随即又泄气想着，大概是妈妈这会儿没空，说不定是要晚上回来才开骂呢。 不过总之现在是成功的活下来了。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青依然笑吟吟的看着她，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叶云兮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没办法，自己作的死，只能自己受着了。 好在这几天也确实没什么事，可以好好休息。宋师姐还在出差，自己暂时也没有什么新任务。 于是就只有明晚的宿舍联谊聚会，以及后天的毕业典礼了。 对了，好像还有拍毕业照的活动？ 叶云兮翻着班群通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今天就可以去领学士服，这两天时间可以先自己自由拍照，后天还要穿去参加毕业典礼，拍正式合照，典礼结束后归还。 她顺便翻了一下班群消息，果然看见昨晚她醉倒之后群里嘻嘻哈哈的讨论和打趣，以及靳修文那一句淡淡的“已经把叶云兮送回宿舍楼了”。 她满怀歉意的在班群说了句：“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麻烦大家了。[捂脸表情]” 虽然才七点，但居然也已经有不少人在线了，纷纷回复道：“酒神！女酒神！酒女神！”“没关系，我也醉了，一样一样，哈哈。”“我们都没什么，就靳修文那一身比较惨，不过他也是乐意的，嘿嘿。”“十全十美！” 很快下面就排队似的刷起了“十全十美！” 叶云兮一脸大写的懵，十全十美是什么鬼？！ 等她终于问出了十全十美的意思，简直哭笑不得。 终于忍不住在排队下方回了一句：“你们够了啊！” 然后下面排队改成了“你们够了啊！” 叶云兮：“……”你们都是复读机吧！ 班群里嘻嘻哈哈的哄闹了一阵，终于渐渐消停下来，转而商量起了去哪儿拍毕业照、摆什么姿势和队列比较好的问题，叶云兮也终于被从焦点里解脱出来，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刚才好像并没有看见靳修文发消息，可能还没醒，不过反正一般夜里手环也是默认静音的，她还是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昨晚多谢你背我回来，听说还吐了你一身，真的是太抱歉了！” 没想到靳修文竟然也是在线的，很快回复道：“没什么，你又不重，那身衣服本来也该扔了，别放在心上，好好休息。” 叶云兮看着消息露出一个微微无奈的笑容，这个人啊，总是这样的熟悉的温柔。 或许是昨晚解开了一层心结，也或许是刚才青刚刚和她梳理过她为什么要愧疚，她也就只是简单回复道：“好，谢谢。” 处理完了昨晚的遗留问题，她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张开手脚躺在床上，头疼和胃疼仍在持续着，但她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下来，刚才本就是因为忧心对妈妈的回应才睡得不踏实，这会儿放松下来，很快又倦意上涌，再次睡着了。 ———— 叶云兮又睡了一觉，精神恢复多了，头疼也减轻了不少，便兴致勃勃的去领了学士服，和同学们约好下午一起去拍毕业照。 下午拍完了班级的，又生拉活拽的把宿舍两只宅也拖出来拍了几张，直到天色微暗，才尽兴的打算回去休息。 三个女生一起往回走。 傅饮河不抱希望的随口问着：“饿了，你们去吃饭吗？” 周倾微也随口拒绝道：“不去。” 叶云兮摸了摸胃部，叹了口气：“没食欲啊，醉酒一次胃要伤好久。” 周倾微：“恭喜你作死成功，快赶上我了。” 傅饮河表示附议。 于是傅饮河独自去食堂吃饭，叶云兮和周倾微结伴回宿舍。 刚进门，一眼就看见了早出晚归的吴静，向她们招呼道：“你们回来啦……咦，拍毕业照去了呀？难怪我回来一看你们三个居然都不在，我差点以为宿舍联谊聚餐是今晚呢。” ———— 第一二八章 逃避和觉察 叶云兮听吴静提起聚餐，忽然一怔，想起了之前约人的时候，玄君推说表哥没回，吴静便也说待定。 然后这事儿仿佛就被大家遗忘了，直到吴静自己主动提起。 她有点头疼，这该怎么说呢？ 周倾微倒是没想这么多，应道：“没有啊，不是明晚吗，对了，静静你之前说待定的，你想好了要去了？那正好明晚就一起去吧。” 吴静明显的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还是缓缓点了下头：“好，明天我争取早点下班回来。” 叶云兮讶然的看了吴静一眼，她居然没有再问表哥去不去？难道她误以为表哥会去？ 不，也不对，如果是那样，她不会迟疑，应该会非常积极才对。 叶云兮困惑的挠了挠头，不过反正这也是好事，缺表哥一个本来也无关紧要啦，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想见的人都还能见到，不想见到的人则最好不见，不如不来。 如果自己也有表哥那么干净利落就好了。 周倾微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多想，自然的答了句：“好啊！”便也回自己座位。 叶云兮默默看了无事发生的周倾微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在心理群提醒道：“倾微啊，你没觉得静静有哪里不对？” 紫垣阁主：“嗯？” 慕容冷芸：“你上次问她的时候，她不是问表哥去不去，还说她要考虑一下吗？” 紫垣阁主：“那她不是考虑过了才决定去的吗？” 慕容冷芸：“……问题是，表哥根本是在躲她呀，你还记得上一次聚餐，表哥找理由走了，她也就跟着走了吗？” 紫垣阁主：“那时候我没在场啊？后来你只是告诉我们说她因为你表哥缺席，所以黯然去医院寻求代偿安慰了啊？” 叶云兮怔了怔，想起来了，因为表哥说不要传播他追妹子的事情，所以自己也没告诉她们表哥其实是为了躲静静才找借口离开的，所以周倾微还以为吴静只是正常抑郁。 泰晤士河儿：“云兮表哥明显是故意不来的？” 紫垣阁主：“为什么你也知道啊？” 泰晤士河儿：“直觉！” 玄君：“看了看河儿的直觉，果然准确。” 紫垣阁主：“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啊！” 玄君：“我当然知道啊，那天回宿舍的时候阿峰说了。” 紫垣阁主：“……好的。” 泰晤士河儿：“而我觉得静静肯去是因为她这几天黑雾比较少！” 慕容冷芸：“也是哦，我今天早上和刚才看见她，感觉她状态挺正常的，不亢奋也不抑郁，还算平静。” 玄君：“嗯，她这次咨询效果还可以，不过之后听说她打算过几天就回家一趟，其实我不是很希望她现在就冲动的回家和家人理清旧事，她其实还是没有明白，这些心结都是她自己的内在问题，而不是需要得到他人的谅解和承认。” 紫垣阁主：“那你和她说啊？” 玄君：“两次咨询间隔一般至少一周，但我下周末就要离校了，她也要回家了，况且，只能是她有主动寻求帮助的需求才可以，我不可以主动找她提出意见。” 慕容冷芸：“和古医学类似的原则啊，医不叩门。” 玄君：“对。正常来做心理咨询的人都不是像你们这样，自己有替身可以对话，可以一定程度上自己处理心理问题，他们对外界存在依赖心是很正常的情况。” 慕容冷芸：“我觉得我也还是对外界有很多依赖和归责啊，虽然青也和我说过几次，诸如‘物质世界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真实’、‘事情其实在于你如何选择、是否想要’之类的话，但我有情绪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甩锅给外界啊。” 玄君：“嗯，重建处事回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咨询师也只是一个辅助者。对试图处理心理创伤的本人而言，首先需要在日常生活中能够觉察到自己的情绪，看到自己在逃离、否认事实，而吴静还做不到这一点，就试图去直面家人，她操之过急了。” 紫垣阁主：“她也是压抑的过久了吧，小公主再次表示了悲悯。” 泰晤士河儿：“但她不回家也不一定会变好？” 慕容冷芸：“好像事情又回到了两难呢？” 玄君：“摆荡结构本就是这样的。” 叶云兮无声的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吴静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她看着玄君说的“觉察自己的情绪，看到自己在逃离、否认事实”，苦笑了一下，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好几件事。 比如刚才她为什么非要闲的去提醒倾微，比如她为什么格外纠结吴静的心态，又比如她之前出差期间为什么一直在失联，联系到青之后为什么也一直没怎么去注意意识世界。 “因为我在逃避啊……” 她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射到外界，投射到别人身上，刻意的忽略自己的内心。 她不自觉的屏蔽了替身们，因为不想让替身如平时那样提醒她，她的情绪是因何而来，她的回路又是有多荒谬。 她的逃避是下意识的，甚至她自己也只是以为又失联了。 甚至如果进一步猜测，或许以前的每一次失联，也都是她下意识的选择。 而她的选择，则是因为那些情绪、信念、思考回路之中，有能让表意识人格自我满足的东西。 上次不欢而散的约会之时，领导就曾提醒过她：当你陷于情绪之时，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表意识习惯性选择的，往往不是“正确”，而是“一时的自我满足”。 她经常自嘲的“愚蠢的表意识”并非戏言。 而她当时的愚蠢选择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杀倾向和自怜自哀，她屏蔽了意识世界，逃避了事实，沉溺于哀伤的情绪之中，并且认为这是一种病态的美感。 至于她为什么会从自怜自艾中获得满足，她还不是很清楚。 但她忽然清醒过来，也就明白，如果一直逃离事实、沉溺情绪，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解决这种扭曲回路的那一天。 或许，也是因为明天又要面对凌澜，所以她才会忽然醒悟，或者说是，忽然选择了醒悟吧。 ———— 第一二九章 自力更生的分析 叶云兮默然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试着去面对上次约会的种种情绪。 她扫了一眼，心理群没有新消息了，就随手拖开光屏，扔到一边，双手支在桌面上，托腮思考。 现在想来，上次其实是很明显的一场连锁反应，首先是自己对凌澜的不信任发作，然后自己情绪就乱了，心态也惶惶不安，和他本就有了疏离。 其次是因为凌澜对自己的平淡介绍，加重了疏离感，按以往青曾提醒过的那种思路，其实应该是自己没承认事实，泡沫般的美好预期和平淡的事实之间存在差距，原本只是承认事实就可以解决的，但因为之前已经心乱了，就完全冷静不下来。 最后则是陷入了自怜自伤的情绪，不愿自拔，虽然暂时理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常年沉溺于这种心态，但凡遇到不如意事就会觉得“受伤的总是我，我好可怜，所有人都辜负我，生无可恋”，但可以确定这个心态也是自己自找的。 叶云兮默默梳理了一下，觉得好乱，于是又打开了笔记，一条条写下来，然后看着几行字发呆，几乎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试着召唤了一下替身们，然而没有信号，当然，大部分时间没有信号都是正常的。 她又看向了被拖到旁边的心理群。 “要求助吗？”她纠结着，“但是其实应该自己处理才对吧……” 她又看了看另一面光屏上的笔记：“……要不还是试着求助一下？” 她输入了几个字，目光无意扫过了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者玄君，动作停了下来：“啊，玄君……他是凌澜的室友啊！” 她下意识把输入的字又删掉，掩面想着：“果然还是觉得太羞耻了啊，说不出口……” 她胡乱抓挠着长发，满头秀发差点乱成一团鸡窝，她才勉强放过头发，随手用手指梳了几下，再次把心理群拖开，如临大敌的瞪着笔记界面，试图自力更生。 “第一条不信任和第三条自怜明显比较坑深莫测，我还是先琢磨一下第二条承认事实吧？根据之前青的操作，似乎会比较简单。” “承认事实啊……嗯，事实就是我和他确实没有确定关系，他不可能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所以他那样的介绍是非常正常合理的。”她努力说服着自己，但心里不禁还是升起了当时那股自卑晦暗的情绪，她不禁再次挠起了头，“为什么自己操作就不行啊！” 无处求助，她只好再次逼自己冷静下来，换了个思路：“那么我为什么会有不符合事实的预期呢？我当然是希望他能很甜蜜的介绍我，就算不是女朋友，也可以说是正在相处的对象之类的吧？可是他偏偏那么实诚，一句好听点的话都不肯说，他真是……” “啊啊啊！不是这个方向啦！”她忽然发现不对，再次掐死了自己甩锅给他人的思路，头发再次遭殃，这次她手一抖，甚至生生拔下了一根自己的长发。 “嘶~疼！呜呜，我可怜的头发……”她哀悼了几秒自己的长发，小心的把它丢进垃圾桶“落袋为安”，勉强的再次重新梳理回路。 “不要迁怒他人，不要迁怒他人！再来！”她给自己强调道。 “还是这个开头，为什么我会有过高的预期呢？这种预期其实是有点幻梦泡沫的色彩的，类似一种言情剧的感觉吧，渴望爱情的女孩子，总是希望获得喜欢的男性的浪漫甜蜜的宠溺和包容，哪怕那其实一点都不符合事实。” “所以那些女孩子……或者直说我自己吧，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渴望呢？嗯，按普罗大众都知道的说法，就是没有安全感，缺爱呗，这一点其实很普遍啊，甚至很多人习以为常到理直气壮的地步，觉得我就是没安全感，所以男方就是应该提供安全感……唉，我又在说别人，其实就是我自己啊，我自己！” 她忽然直觉一动：“其实第一条不信任也有没安全感的因素在里面吧？但总觉得那里面还有很多别的问题……打住，先别跑题，先继续第二条……咦，等等，其实如果都有没安全感的因素的话，那么它可能是这一场连锁反应的衔接点呢？” 她歪头仔细想着：“因为不信任事件激活了不安全感，然后因为不安全感的发作，所以非常希望获得他的安抚，最好是夸张的、不符合事实的幻梦泡沫般的安抚，但偏偏他真的是个木头，如实这么一说，我的幻梦泡沫就破了，心态也就炸了……” 叶云兮一巴掌糊在自己额头上，感觉自己简直羞于见人。 她又忽然觉得刚才那句话里还有某个直觉提示的要点，又仔细体会了一下，不是太确信的解译道：“凌澜……其实在不信任事件中也有受挫，所以期待他当时给出温柔安抚简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直觉给出了肯定。 叶云兮一头栽倒在桌面上滚了滚：“所以说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她趴在桌上冷静了一下，重新振奋着坐直了，继续分析：“这样说来，第一条的不信任事件的影响是交互的，既是我的连锁反应的第一环，也影响了凌澜……啊，果然还是好想死一死啊……” 她垂下头沮丧了想着：“所以说啊，为什么明明是我的问题，却还会陷入‘我被辜负了’的自怜心态啊？” 她自责了一下，又想到：“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就是了，本来代偿反应就是因为不愿承认事实，才反过来产生强烈的掩饰和填补空洞的冲动的嘛，所以潜意识知道是自己的错，表意识反而疯狂甩锅给别人，并且因此产生巨量情绪，这确实是常见回路呢。” 她感觉自己责怪他人的冲动已经随着看清事实而消散了，但自责之心却又升起来，浓浓的在她心里徘徊着。 “结果分析了这么多，还是感觉没法见凌澜啊……”她双眼无神的穿过光屏，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要不还是再从头分析一遍？” 叶云兮勉强提振了精神，揉了揉额头，打算继续，手环却忽然震动起来。 ———— 第一三零章 推入深渊 叶云兮面前打开着的光屏上也弹出了通话提示，是妈妈的通话。 她苦笑道：“啊，来了，不出所料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一边胡乱的碎碎念着，一边认命的接通了通话。 视频中的叶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略带矜持的微笑，但心虚的叶云兮总觉得妈妈的笑容有点冷，似乎在酝酿着巨大的风暴，让她现在就想要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瑟缩起来。 她勉强也笑了笑，心虚的问候道：“妈妈下班啦？吃过饭啦？” 妈妈应着，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叶云兮虽然头疼隐隐，胃疼也还在持续，但还是诺诺答道“还好”。 寒暄完毕，妈妈沉默了一下，叶云兮噤若寒蝉，等待正题。 妈妈开口道：“昨晚……抱歉，我说的话有点过了，我只是在担心你的学习，并不是认定了你就是没做好。” 叶云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的“诶？”了一声。 妈妈顿了顿，说：“我一直是为你骄傲的，我的女儿。” 叶云兮忽然眼眶中就不受控制的溢满了泪水，她偏过头去，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下来。 其实妈妈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只是以往她只是在对外人夸赞女儿的时候会这么说，而叶云兮即使听见，也只是觉得她对自己的表扬只是用来撑面子的道具。 毕竟没有外人的时候，妈妈对叶云兮永远都是挑刺、斥责和教育。 妈妈是真的会……为她骄傲的吗？ 或许吧…… 这一瞬，叶云兮大约是真的相信了，或者说是，她愿意相信了。 而下一瞬，妈妈继续说着：“但是，姑且不说荒废学业的事，你在同学聚会上喝醉酒，也真的太过轻佻了吧？喝酒喝到烂醉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一个年轻女孩，你不要名声了？不要脸了？以后你就不要在你的同学中做人了？你……” 妈妈的训斥还在继续，而叶云兮的头脑已经麻木了。 “呵，刚才果然是错觉。” “我就知道，这只是妈妈的一贯策略，我曾无数次听她和其他家长讲述教育经验，要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次先给了甜枣，我就迷糊了，我真是太天真了。” 她麻木的听着，一言不发，内心却翻涌不休。 “妈妈总是觉得我不应该信任同学们，当年她也是这样不信任靳修文的，现在她依然这样不信任我的同学们，或者说，她大概也根本不信任我。” “为我骄傲？她骄傲什么呢，她口中那个轻佻的、不懂事的、什么都做不好的、甚至人都快要算不上了的我吗？” “也对，我确实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夸赞的，我就不应该抱这样的希望……” “还没有骂完啊，果然还是很想死一死啊……” 叶云兮的思维慢慢停滞，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挨着骂，一直捱到妈妈发泄完怒气，丢下一句让她好好反省，挂断了通话。 她却还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连耳机都没有取下来。 直到吃完饭回到宿舍的傅饮河路过她身后，看了看她的背影，顿住了脚步，歪头想了想，没有喊她，却走到周倾微身边，小声指了指叶云兮说：“开个光环？” 周倾微诧异的侧头看了一眼叶云兮，也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刚才叶云兮和妈妈的通话中，她几乎没说几句话，而妈妈的说话声则是全通过耳机传出来，并没有其他人听到。 傅饮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回来看她就不太好的样子，一片黑。”她伸手比划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 周倾微微微仰头回忆了一下：“我刚才也没注意，她好像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和谁通话，可能是又被她妈妈骂了？” 傅饮河又看了一眼叶云兮：“可能是吧？总之你投喂一个光环呗。” 周倾微点点头，闭目了一瞬，再睁开，点点头示意开好了，又纳闷的小声说：“她家不是有光吗？还是两只呢。” 傅饮河歪头回忆了一下：“她家两只光系好久没见了，好像之前球球能量耗尽，一直在高空晒太阳补能，艾米尔也在陪着球球，而且我觉得云兮好像是自己屏蔽了它们？” 周倾微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看了一眼叶云兮，又看了一眼吴静，摇了摇头，叹口气：“这一个两个的，还能不能好了。” 傅饮河也耸耸肩：“世人多坑，很正常啦。”她又看了一眼叶云兮，点点头说，“嗯，光环的效果立竿见影，你果然还是应该去当吉祥物。” 周倾微：“我也想啊，不知道玄君什么时候开心理诊所？不过他那还得到旅城去开才行，大概还是不太可能吧。” 傅饮河随口怂恿道：“你明天聚餐问问他呗？” 周倾微无所谓的点点头：“也行啊。” 而叶云兮慢慢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缓缓动了一下，然后恍若初醒似的，取下耳机，苦笑了一下：“这种熟悉的把人打入深渊般的刺耳骂声，果然还是扛不住啊。” 然后她面前的光屏上弹出了一条来自心理群的消息。 紫垣阁主：“云兮你好啦？饮河让我开光环的，你怎么啦？” 泰晤士河儿：“因为云兮看起来是黑的！” 玄君：“又发生了什么？” 慕容冷芸：“谢谢你们啦，我还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喝醉酒挨我妈骂了呗，多正常。”她有些疲倦，又忍不住有些委屈，就大略复述了一下挨骂的内容。 紫垣阁主：“喝醉酒有什么值得骂成这样的？你反驳啊！你和静静一样怎么总是忍气吞声的呢！” 玄君：“嗯，很常见的一种‘教育’方式，试图以羞耻感或者罪恶感激得对方好起来，但羞耻和罪恶已经是最低能级，通常‘教育’结果只是把对方拉到更低。” 慕容冷芸：“嗯，我妈的‘教育’经常就是这种模式，看来我还能维持在现在这样还不算很糟糕？” 玄君：“这种打落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当然如果被教育的人自己有抗性也还好。” 叶云兮苦笑了一下，对，确实是个漫长的过程呢。 ———— 第一三一章 底层罪恶感 叶云兮看着群聊消息，却忽然想起早上是青让自己如实陈述的呢，她不禁生起些怀疑，按以往经验，替身提供的方案通常都是最佳方案，但这次好像也没有逃过一劫呢？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妄自揣度自家潜意识，但怀疑之心生起了就压不下去，她忍不住想再问问青，但似乎刚才也没能联系上呀？ 但这次青的信息终于响起了：【因为‘如你所愿’啊。】 叶云兮满心诧异：“我又发什么愿了啊？！我总不会是在期待挨骂吧？” 青回复道：【因为罪恶感。】 她这条信息有许多附加信息，叶云兮匆忙接收了部分，潜意识的提示结合了表意识原本的认知，她也就感到心中升起明悟来。 原来如此。 如青一贯观点，当她心里在纠结、害怕什么，就会遇到什么，如果她拆解掉了那些负面心态，就不会遇到了。 早上青引导她去认清她对妈妈的愧疚是无谓的，所以她如实陈述，并不会受到责难和反噬。 但是刚才她自力更生分析上一次约会的状况，虽然看清了一部分回路，最后却又升起了浓重的负罪感，这看似和早上的事情并无联系，但于她的内心而言，仍然是同质的。 当她自己跌落深渊，深渊予她的自然是黑暗。 叶云兮呼出一口长气，重重靠在了椅背上：“是这样啊……” 她回味了一下，忽然失笑摇头道：“所以说，一切都怪我自己咯？没有别人可以怪，凌澜没有错，妈妈也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 她不自觉的伸手捂住耳朵，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怨怼来：“不，我不想相信，凭什么所有错都是我一个人的！” 青的轻柔声音在她心中响起：【你也没有错。】 叶云兮惨然笑道：“是这样吗？就如同上次约会那样？谁都没有错，却一切都搞砸了？” 她虽然在胡乱发泄怨气，但其实心里同时也仍然存了份理智，那份理智在小声：“当然不是一回事，当人被情绪支配的时候，确实做不出正确的选择啊，青说的根本不是这回事吧？” 青的声音安静：【没有任何道路是歧路，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你会明白的。】 叶云兮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但在青的安抚下，她终于还是哭出了声，仿佛要把刚才的那些委屈和怨怼全都发泄出去。 不明情况的吴静被哭声惊动，起身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茫然的问道：“怎么了？” 周倾微接口解释了一句：“挨她妈妈骂了。” 吴静顿觉心有戚戚焉，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继续轻轻拍着，神色也微微哀戚。 周倾微看着这两个难姐难妹，无奈的和傅饮河对视了一眼，傅饮河耸耸肩。 周倾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想输入什么，却又看了两人一眼，暂且没动。 直到模糊听到对话的叶云兮慢慢缓过来，抬起来，擦了眼泪，向吴静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而吴静见她没事了，也就回到座位上，周倾微才继续输入。 紫垣阁主：“其实我觉得云兮和静静的心理创伤挺有共鸣的？” 泰晤士河儿：“是啊，刚才简直要同坑起炸。” 慕容冷芸：“其实我也有点担心，听到是静静来了，我都吓得不敢哭了，她自己才好一点，别又被我点着了。” 泰晤士河儿：“你和她的结构就很像，都有一种底层黑暗代偿出来的东西……” 慕容冷芸：“……你说得对，其实我今天就一直在泛罪恶感，就我刚才那句也是。” 玄君：“罪恶感、羞耻感都是最低能级，处理创伤的时候要优先拆解掉它们。” 慕容冷芸：“说是这么说……可是无处下手啊？” 玄君：“先看清它们。” 慕容冷芸：“我看到了啊？就我刚才说的，我今天一直在泛罪恶感啊？” 玄君：“这不算看清，只能算觉察，不过能觉察到也是必要的前提条件，很多人日常陷于辩论心之中，有一点不符合自己信念就先怼回去，这样的人就做不到觉察，因为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有任何问题。” 慕容冷芸：“……不，我觉得我是另一种回路，我是觉得怎么都是我的错。” 玄君：“你这属于责任界限不清，无论是把自己的问题归于他人，还是把他人的问题归于自己，都是界限不清。”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你家需要金来砍一砍！我分你啊！” 慕容冷芸：“好啊！我家木过剩！” 玄君：“木过剩的人就是容易纠缠不清，慕容和河儿如果能做一些能量交互大概会有点作用。” 泰晤士河儿：“好啊，来互动！” 慕容冷芸：“所以我们应该怎么能量互动？” 玄君：“有些疗法可以做到，不过你们也没学过，你们可以摸索着让替身试试。” 慕容冷芸：“好吧，以后可以试试。” 紫垣阁主：“那我家是什么过剩吗？” 慕容冷芸：“问你自己啊？” 玄君：“紫垣看起来像是金或者火，分离属性和攻击性比较强。” 泰晤士河儿：“但我记得她是水命？不过看表现是比较金。” 慕容冷芸：“反正不像木就对了。” 紫垣阁主：“但我是真不知道啊？” 于是众人也就讨论不下去了。 叶云兮看着安静下去的群聊界面发了会儿呆，才默默关掉，又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今天是真的累了，醉酒之后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太好，下午出门拍照，晚上回来分析就很耗脑力了，再又是情绪爆发，精神能量也耗的差不多了。 虽然哭了一阵发泄了一波情绪，但又忌惮吴静，没有发泄的太过彻底，心里总还是有点闷闷的，而胃也依然有点隐隐作痛，和疲倦感混在一起，整个人都觉得不太舒服。 “明晚还要聚餐呢，还是要好好养一下胃才是啊。”她不禁微微有点后悔晚上没有去喝点粥，于是从柜子里翻出点葛根粉，冲了半碗半透明胶质的糊糊吃了，倒是觉得舒服不少。 “说起来葛根是解酒的啊，昨晚应该喝酒前就吃一点的才对？不过聚餐之前也没想着要喝醉啊……”她不禁又有些懊恼，甩甩头不再去想昨晚的窘况，吃完了葛根糊糊便早早洗漱休息了。 ———— 第一三二章 纠结的再相见 周三下午。 吴静果然依言提前下班回到了宿舍，梳妆打扮，顺便督促懒洋洋的三个室友，尤其是开始得晚、动作最慢、对外表要求还最高的周倾微。 傅饮河收拾完毕，抱着椅背看着周倾微，很快双眼无神的趴在椅背上开始神游天外。 叶云兮也收拾好了，她也双目无神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的绕着发梢又松开，却不是在神游天外，而是在内心纠结。 “其实都已经决定要去了啊，不管我的心理建设还有没有做好，这都已经没法退缩了呢……” 她略有点烦躁的把发梢打了个结，使劲儿拽紧，但一松手，发梢又弹回原状，只是微微有点卷曲。 她眼神茫然的低头看着发梢：“要是我的纠结也能这样子一松手就松开就好了……” 然后她忽然又失笑起来：“其实这个比喻还是蛮正确的，愚蠢的表意识如果能不要有这么多执着，如果能放手的话，可能很多纠结就真的不存在了啊。” 她随意的顺着这条回路胡思乱想着：“那我应该放下什么呢？难道是要放下凌澜吗？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但好像又不解决问题，除非我也注孤生……” “不，注孤生其实也不解决问题，像倾微和饮河虽然单身，但她们其实是有足够的兴趣爱好可以自得其乐，并不是很想要寻找伴侣，而我其实是会渴望爱情，既然想要爱情，就还是得面对其中种种，退缩也无用呢……” 她微微振作了点精神，继续想着：“我还想要凌澜的话，那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呢？不不，还是需要注意方法的……说起来为什么别的女孩子都是被男生殷勤追求，我却得倒追啊？……不不，其实我也没有在倒追，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在主动约我，我只是真的太纠结了，而且也太自卑了……” 她无意识的捏着发梢扫过自己的唇，痒痒的：“所以自卑该怎么解决呢？好像又是一个深坑呢，而且我的硬性条件确实就是不如他啊，我自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不，好像也不应该是这个回路，不是有个成语叫不卑不亢嘛……” 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叶云兮从胡思乱想中惊醒，却见吴静指着她的手道：“你涂口红了吗？拿头发扫来扫去，不是要蹭到头发上了哦？” 叶云兮赶紧松手，抹平发梢，对吴静笑了一下：“只是无色的唇膏啦。” 吴静无奈的看着一板一眼动作优雅的周倾微：“真羡慕你们天生丽质不用化妆。” 叶云兮下意识解释道：“我只是懒。”她瞬间忽然在想，这也算辩论心吗？如果是，那自己又是为什么要辩驳呢？因为惶恐于“天生丽质”这个词加诸于自己身上，和她的自卑很不相应吗？ 傅饮河也附议道：“我也是懒。” 周倾微一边梳头一边侧身道：“我也是……” 吴静扶额道：“行了行了，倾微你别说话了，快点就好了。” 周倾微“哦”了一声，转回身去，继续不紧不慢的梳头。 叶云兮忽然有点好笑，她扫了室友们一眼，却又忽然意识到，这真的是散伙饭了，明天毕业典礼之后，倾微就走了，后来饮河也走了，甚至连今年不毕业的吴静周末都要回家一趟，真的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呢。 她想到自己要一个一个送走所有人，忽然怅然。 二十分钟后，四个女生或许是最后一次一起出门，去参加多半是最后一次的聚餐。 校门口，依然是三个熟悉的身影，凌澜低头划着光屏，程玄衣双手插兜，悠然的观望路人，乔博双手抱臂，一边和程玄衣闲聊，一边关注着女生宿舍的方向，只缺了那个最高的表哥。 有些路过的女生看见凌澜，忍不住回头再回头，然后叽叽喳喳的和同伴们笑闹。 乔博眼尖的看见了她们，笑呵呵的举手挥了挥。 吴静虽然已经听说了赵师兄不来，甚至连借口都没找，也已经隐约猜到些理由，但依然忍不住脚步一顿，神色微微黯然。 叶云兮微微担忧的看了吴静一眼，见她的样子似乎情绪还算稳定，也安心了些。 当她回过头来，下意识看向凌澜，便已经看见他关了光屏，神色平静的也看向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正常的事情。 叶云兮忽然觉得自己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随即回想起上次约会到后来，凌澜也是这样的神色平静，但自己却总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便又忍不住再提起了心。 乔博率先迎上来，笑着招呼道：“美女们还是这么容光焕发啊！那我们现在就去饭店吧？” 乔博走到前面带路，还不忘照顾着除了叶云兮之外的三个女生，毕竟赵俊峰不在，把吴静落单就太难看了吧，索性都一起拉着闲聊吧。 至于叶云兮……当然是留给凌澜的啦。 于是叶云兮和凌澜被众人默契的留在了队伍最后。 两人之间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默默走着，叶云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暗中绞尽脑汁，却满脑子都在跳着同一个问题：“要不要道歉？” “别了啊，上次道歉什么结果你忘啦！” “他看起来已经放过这件事了，你就别提了吧！” 这次脑海小人们的意见似乎还挺统一，唯一的问题是，她脑中除了道歉之外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凌澜也沉默着，似乎不打算主动开口。 叶云兮不禁又有点气这块木头，但随即就撇开这个想法，毕竟之前是自己的错啊。 她又沮丧了一瞬，然后心情慢慢沉静了一点，终于勉强找出个话题来：“那个……明天就要毕业典礼了呢，你们是不是也要搬离宿舍到租房去了？” 话一出口，她就又后悔了，租房……上次的不信任事件就是因租房而起，这不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自己的话题终结者功力见涨啊，已经快要成为关系终结者了！ 她内心正疯狂吐槽着自己，凌澜也终于开口了，语气淡淡的答道：“嗯，我其实没剩多少东西在宿舍了，阿峰剩的多些，他说他爸妈会抽空过来帮他一起搬。” ———— 第一三三章 甜咸之争 叶云兮讶然道：“大姨他们也去啊？那我要不要也去帮忙啊？”然后她再次说完就后悔了，她的本意是想去帮凌澜，反正表哥已经有他爸妈去帮了，但这么说是不是也太过主动了啊？ 凌澜果然拒绝了：“不用，东西本来就不多，帮忙的人已经够多了。” 叶云兮“哦”了一声，低下头，再次陷入沉默。 她其实很想说，她也想去他们的租房看看，可是经过上次那件事，现在似乎怎么说这个话题都是错。 两人再次沉默着走了几步，直到小饭店遥遥在望，凌澜才忽然又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等租房都收拾好了，我和阿峰再一起做一顿饭，请几个朋友过来玩，你如果想来可以那时候再来。” 叶云兮惊喜的抬起了头：“真的吗？” 凌澜目视前方，不看她：“当然你也可以不来。” 叶云兮不管他有没有看到，点头如啄米：“我当然会来！”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没出差。”心中默默祈祷，可千万不要在那时候出差啊！ 她忽然又意识到刚才他说的是做菜，好奇问道：“你还会做菜啊？表哥居然也会？” 凌澜简洁答道：“小时候给爸妈打下手的时候学过一点。你哥自称会，但我猜他到时候会选择点外卖。” 叶云兮忍不住笑：“其实我大姨做菜是真的好吃，但表哥他……我是想象不出来他做菜的样子啦。”她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凌澜，“我也想象不出来你……” 她忽然满脑袋涌出各种明亮的幻想来，凌澜在温馨的厨房卷着袖子炒菜的样子，自己在旁边给他打下手，顺便尝菜（偷吃）…… 然后她忽然冷却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不是自己做菜？不，也不对，为什么要是自己做菜？不不，为什么不是烹饪机做菜…… 她胡思乱想着，不禁小声念出声来：“虽然做菜偶尔也蛮浪漫的，但为什么不是烹饪机做菜……” 凌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喜欢吃烹饪机做的菜？” 叶云兮蓦然惊醒，摆手道：“啊，不，我走神了，我是在想……”她忽然久违的觉得脸有点烧，然后急中生智，“我是在想你做的菜会是什么口味，其实自己编辑食谱交给烹饪机做也还不错的！” 凌澜转回目光：“我们家菜比宁城口味偏咸一些，交给烹饪机其实也还可以，但关键是有些家里的食材，宁城并不容易买到那样的口味。” 叶云兮附议道：“这倒是，我们家乡菜也是这样，有些食材和口味就是很难复制，而我们家口味偏甜……”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网上有人用以谈笑的词：甜咸之争。 忽然前方有人带着笑意插言道：“叶学妹喜欢甜口啊？那可以点啊，来，我们到了。” 叶云兮仰头望去，果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饭店。 依然是小圆桌，女生坐一侧，男生坐另一侧，一端的衔接点自然是被默认的叶云兮和凌澜，另一端则是偏外向的乔博和吴静，周倾微和傅饮河安然的坐在两个室友之间，自成一统。 叶云兮被激起了对家乡菜的想念，果然点了个甜口的菜，而她偷偷关注了一下，凌澜也果然点了咸口的菜。 乔博看见点菜汇总，不禁笑道：“你们这还是要来个甜咸之争啊？” 叶云兮连忙摆手道：“没有争啦，我不挑食的。” 周倾微：“其实我们那儿口味也偏甜，但我家就还好。” 程玄衣：“我们那儿讲究原汁原味。” 吴静：“我们家偏辣。” 傅饮河望天想了想：“我觉得我们那儿什么口味都有……” 乔博呵呵笑着附议道：“是啊，我们那儿群口荟萃，不独爱甜咸。对了，河儿，你订好回家的票了吗？” 傅饮河歪头想了几秒：“忘了！” 乔博便打开光屏，打开订票界面，给傅饮河看班次表。 吴静默默的被夹在中间，忍了一分钟，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侧头对傅饮河说：“要不我和你换个位置？” 傅饮河看了看乔博的光屏，点头道：“好啊。” 吴静和傅饮河换好位置，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忍不住和周倾微小声吐槽道：“我觉得整张桌上都充满着恋爱的酸臭味，只有我俩……”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斜瞥了一眼对面一脸看戏的程玄衣，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周倾微倒是毫无自觉的点头认同道：“是啊，只有我俩还有玄君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呢。” 吴静半句话卡在喉咙里，看了一眼美女室友，再看一眼对面若无其事的心理咨询师，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周倾微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向程玄衣问道：“对了，玄君，你打算开咨询室吗？来旅城开吗？” 吴静八卦的眼神一亮，咦，难道…… 程玄衣将目光转到周倾微身上，带着些对美好事物的欣赏神色，微笑道：“是有这样的打算，但还需要再多考察一下市场，真要想起步，估计也不是太容易。” 周倾微略微失望的应道：“哦，但我爸妈现在就催我找工作了，不能愉快的咸鱼了呢。” 吴静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俩，这个对话的走向似乎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程玄衣微笑道：“如果你不想找工作，要么你和我一起创业？” 周倾微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创业好像更辛苦的样子，我还是更希望找个地方当一条咸鱼。” 程玄衣笑容不变，点了点头：“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反正我大概也要去旅城考察一段时间。” 周倾微欣慰的点头道：“好啊，你能在旅城开咨询室就好了！” 吴静纳闷的小声问周倾微：“你们这是……有什么约定吗？” 周倾微：“也不算约定啦，玄君以前说过，如果他开咨询室，可以请我去当吉祥物，就是只需要开个光环坐在那里玩自己的就可以了，我太希望有这样的工作了！” 吴静无语的看着室友，怀疑的问道：“真有这样的工作？”他真不是为了追你所以乱说的？ 周倾微：“我也不清楚，不过大概是有的吧，毕竟光环确实有用啊！” 吴静觉得周倾微可能会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 第一三四章 活动安排 少刻，机器人上了菜，乔博笑呵呵的把叶云兮的甜菜和凌澜的咸菜推在他俩面前，故意调侃着：“甜党和咸党魁首，你们的菜来了。” 凌澜简单的“嗯”了一声，叶云兮则忍不住笑道：“谢谢了，土豆泥，你是喜欢甜口的土豆泥呢，还是咸口的土豆泥呢？” 乔博故意沉吟了一下，转头问傅饮河道：“河儿，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傅饮河收回漫游中的思绪，想了想，看向叶云兮反问道：“你吃过甜的土豆泥？” 叶云兮此时心情轻松，笑着吐了下舌头：“我胡说八道的啦。” 吴静默默夹了一块土豆，用筷子把它捅成了土豆泥。 叶云兮瞥见，明知道吴静是在吐槽他们这群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人们，却还是忍不住笑，又转头和凌澜说：“表哥倒是特别喜欢吃土豆，小时候我妈做的土豆蛋汤，他总是会把烧到粉粉的土豆放在勺子里捅成土豆泥……” 吴静的动作忽然僵了僵。 叶云兮忽然意识到她似乎戳到了室友的痛点，赶紧止住话头，却已经不知道如何掩饰了。 凌澜平淡的接口道：“我倒是不爱吃土豆，因为阿博的网名，只要和他一起出去吃饭，通常就免不了被点一份土豆泥，可能这辈子的土豆泥份额都吃完了吧。” 乔博假意叫屈道：“冤枉啊，我可真的不是因为特别爱吃才叫这个网名的，我一早就解释过了，我是觉得这菜像我。你们看，首先它圆乎乎的，体型像我；然后它口味适应度广泛，啊，阿澜不算，那是特例；最后它还是糊状的，很像我这个人，什么都糊一点，说是学历史啊，又玩游戏，又玩歌，又玩文学……总之什么不精就对了。” 周倾微附议道：“土豆确实是什么都会，博学系的顾问，很能帮上忙呢！” 乔博憨笑道：“不敢不敢，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精，只是你问的一般也比较浅。” 周倾微顿时不服气了：“我上上次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说让我自己查资料呢！” 乔博摊手道：“那是因为解释起来确实太复杂了，你自己看资料比较完整全面啊。” 周倾微理直气壮：“我要是愿意自己查资料就不用问你了啊！” 程玄衣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道：“确实是紫垣的风格，问我问题也是这样。” 乔博搭着程玄衣的肩，叹了口气，夸张道：“咱俩难兄难弟啊！” 程玄衣不接这茬，微笑看向周倾微：“我还好，紫垣问问题也挺可爱的。” 乔博“嘶”的一声，夸张的缩回手，“惊恐”的看着室友：“哥们儿，你叛变了啊！” 程玄衣笑而不语。 吴静默默的看着他俩，再次夹了一块土豆捅成了土豆泥。 众人笑闹一阵，也就把赵俊峰的话题带过了，只有叶云兮还有些在意，时时关注着吴静的状态，一直有些走神。 连凌澜给她夹菜的时候，她都只是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凌澜瞥了她一眼，见她神思不属的看向吴静，便又夹了一块，又一块。 直到叶云兮忽然发现，自己碗里已经堆出了小山尖。 叶云兮：“？？？”发生了什么？ 凌澜偏过头去，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聚餐“和谐友好”的结束了。 乔博意犹未尽的询问着大家：“最近大家比较闲吧，都没什么事儿，要不我们现在再搞点别的活动？” 周倾微自然提议道：“唱歌吗？” 众人整齐的打了个寒噤，齐刷刷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叶云兮心虚的摸了摸胃：“我这两天胃不好，总之……我就不去了吧。” 凌澜挑眉看向她：“怎么了？” 叶云兮越发心虚的讪笑：“没什么，我消化一向不好。”不小心说漏嘴了呢，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喝醉酒的事情啊。 乔博长长叹了口气：“紫垣啊，给我们留条活路呗？” 周倾微想了想，颇有自知之明的问道：“那我少唱几首？” 乔博重重的倒在椅背上，仰头看天，如同一条缺氧的鱼。 吴静也面色不忍的拉了拉周倾微：“还是算了吧？” 周倾微扫视了一圈，无奈的耸耸肩：“那好吧。” 众人整齐的松了口气。 程玄衣忽然悠然开口道：“我倒是有个建议。” 周倾微好奇问道：“什么？” 程玄衣顿了顿，轻轻敲了几下桌子，说：“这里楼下有个酒吧。” 乔博诧异问道：“你确定？”他显然不是在问他是否确定有个酒吧，而是在问是否确定要带女生们去那里。 程玄衣道：“只是个清吧。” 乔博沉吟了一下：“这倒也是，你们看呢？”他看向女生们。 周倾微一脸跃跃欲试，傅饮河也好奇回神，叶云兮介于她俩之间，碍于凌澜在侧，不太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只有吴静略有担忧神色。 程玄衣挑眉问道：“你们都没去过？这么乖？” 女生们齐齐摇头。 吴静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那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周倾微诧异道：“不一起去看看吗？” 叶云兮便也跟着怂恿道：“一起去呗，反正我们这么多人呢。”正好也散散心。 凌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吴静又动摇了，看看室友们，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那……好吧，就去看看，早点回去。” 乔博看着女生们一致通过了，又看了一眼凌澜，凌澜面无表情，但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乔博叹了口气，起身道：“行吧，那就去看看吧。我忽然觉得压力有点大啊……”他用手掌拍了拍自己额头，仰头呼出一口浊气。 程玄衣也跟着起身道：“那就走吧。”他作为发起者当先带路。 乔博背向众人，似乎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跟在了队伍最后。 乔博前面走着的是凌澜和叶云兮，叶云兮有点激动，也有点忐忑，小声问凌澜：“你去过酒吧吗？” 凌澜神色淡定的答道：“没有。” 叶云兮无语的看了看他：“……”没去过你这么淡定？ 凌澜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续道：“作为医学生……这些都没什么可怕的。”刚吃完饭，具体内容还是省略吧。 ———— 第一三五章 酒吧 但叶云兮还是脑补了出来他省略掉的有关医学方面上镜头都要打马赛克的内容，还没恢复的胃不禁感觉有点闷痛，默默的往凌澜身边又靠近了一点。 乔博在他们身后，“啧啧”两声，学习般的点了点头。 叶云兮听见了乔博故意发出的声音，默默回头看了看他，再默默转回来，内心吐槽：“就算你也这么说，饮河多半也是不会怕的，她说不定甚至想自己上刀子……” 然后她因为自己脑补出来的场景又怂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和凌澜的距离，好像已经不好意思更靠近了呢，更不好意思抓住他的胳膊……她忽然有点后悔答应去酒吧了。 虽然其实她的脑补和酒吧也没什么关系。 酒吧如果有人格，大概会喊冤的吧。 “酒吧如果有人格，可能会穿得花花绿绿，然后手不离杯……”她忽然莫名发散的开起了脑洞。 凌澜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及时的把因为走神差点被椅子绊倒的她拉了回来。 叶云兮回神。 “啊，为什么每次都在凌澜身边走路走神……不过他的手好温暖，忽然好像就不太害怕了呢。”她心中偷笑，忽然冒出个念头，“这是不是也算是如我所愿呢？” 乔博在他们身后落后两步，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有点羡慕啊。算了，先别想这个了，等下总得安全把所有人都带回来才是……果然还是压力好大啊！” 叶云兮没听清乔博的碎碎念，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感觉乔博看起来有点焦虑，而且以他刚才的表现，不应该跟上傅饮河才对吗？ 她转回头看了看前方，傅饮河和周倾微正聊得开心，最前方却是程玄衣和吴静，两人的距离显得有些生疏，似乎在说着话，而吴静低着头，却是那种梗着脖子的僵硬姿态，看起来似乎有点抗拒的模样。 叶云兮却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高维之梦（见94章），梦里的吴静对玄君的每一句话都有强烈的辩论心，当时她只顾着关注梦里绚烂的高维技能，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按说玄君是吴静的心理咨询师，如果吴静对他的话很抗拒，那么应该是很难有效吧？可是目前看起来也确实还是有效的，叶云兮不太明白，但隐隐有些担忧。 众人下了悬梯，走了一小段，很快就到了。 酒吧的门口悬浮着一团绚烂而又安静的立体光幕作为招牌，往内看去，灯光昏暗，唯有吧台酒架上琳琅满目的酒瓶打着还算明亮的灯光，散落的桌子上方只有五色斑斓的射灯，有悠扬的乐声传出来，倒还不显得过分喧闹。 叶云兮微微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脚步也不由得放缓了些，前面的另外两只社恐也慢下步子，落到了室友旁边，吴静回首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室友们，也停下步子，走到她们身前，宛如保护小鸡的那只老鹰，只是个头小了点，可能还是幼鹰吧。 程玄衣原本在和吴静说话，见她停步，也跟着回首，便看见四个女生抱团防御的姿态，他扫过她们神色，似笑非笑的问道：“进去吗？”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有点……怂。” 周倾微神色也罕见的略有犹豫：“不知道里面人多不多？” 傅饮河接口道：“浮华好重……” 程玄衣也不催促，往路边靠了靠，抱臂带笑的看着她们。 乔博走到凌澜身边，也看向女生们：“如果不想进去，换个地方也成。” 女生们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个定论。 忽然身后有喧哗声传来，还喊着：“诶，前面的，不进去就别挡路啊！” 女生们赶紧往旁边让开，却见也是几个年轻男女，虽然看起来也是附近大学生的年纪，但穿着打扮明显比他们这群人潮流许多。 相较而言，他们看起来就太过好学生了。 领头呼喝的男青年打量了他们几眼，看见几个美女的时候眼神一亮，还想多说几句，又看见乔博的身形和他们的人数，大约觉得多少有点威慑力，又被同伴中的女性拉了拉，才不太甘心的闭了口。 男青年哼了一声，从他们身边走过，还故意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小声嘟囔”道：“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就不要来酒吧嘛，不敢进去还堵在门口挡路。” 周倾微秀眉一扬，被叶云兮赶紧拉住，才没出声，看着那群人的背影，不服气的扬声道：“我们也进去！” 程玄衣一直若无其事的保持旁观，闻言微笑道：“那来吧。” 傅饮河无所谓的跟上，叶云兮和吴静对视一眼，叹口气，也跟上。 进了门，最显眼就是吧台的全貌，长长一排酒架，摆出了图书馆书架群的气势，一位高瘦英俊、白衬衫笔挺的男士向他们优雅躬身，前方是弧形的吧台，若干名调酒师手法敏捷的调着各种花色绚烂的酒，递给吧台前或站或坐的客人们。 先一步进来的几个年轻男女也正在吧台前点酒，看见他们进来，瞥了一眼，又刻意的扭过头去。 程玄衣熟稔的走到一位空闲着的调酒师面前，轻敲了一下吧台，微笑道：“一杯‘猎艳’。”然后他侧身在高凳上坐下，含笑看了一眼周倾微。 周倾微重复了一句：“烈焰？红色的吗？”她扫视了一圈，问道，“有紫色的酒吗？” 调酒师抬头看见是一位美女，热情介绍道：“紫罗兰？” 周倾微摇头：“不是我想要的颜色。” 程玄衣含笑道：“紫气？” 周倾微莫名的眼神亮了一下：“听起来可以试试。” 乔博围观完室友的撩妹教程，也上前去，先给自己点了酒：“一杯‘高台’，谢谢。”然后笑呵呵的回头向大家介绍道，“你们想要什么酒，可以让调酒师推荐，也可以问我们。”他有样学样的转头看向傅饮河。 傅饮河却同时转头看向了叶云兮和吴静，问道：“你们喝酒吗？” 落空的乔博：“……” 叶云兮有点纠结的感受了一下还没从醉酒伤害中恢复的胃，小声嘀咕着：“不知道可不可以不点酒？” 傅饮河和吴静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 ———— 第一三六章 酒之色 凌澜默默在旁边听着，于是上前一步，问道：“可以点饮料吗？” 调酒师大约也已经对这种询问习以为常，用比刚才略懒散的语气应道：“可以，常见饮料都可以点。” 叶云兮感激的看了一眼凌澜，三个女生外加凌澜一起点了饮料。 叶云兮小声问凌澜：“你也不喝酒？” 凌澜端着四人的饮料，目不斜视的答道：“喝酒有可能导致手抖。” 叶云兮恍然：“哦，那对外科医生太不友好了。”微微有点丧气，果然他又不是主动要为我解围的。 三个男生端着众人的酒和饮料，准备找张桌子坐下。 众人经过刚才那几个年轻男女身后时，叶云兮不禁好奇的瞄了一眼他们点的酒，却见他们之中的那个女孩点了一杯翠绿色的酒，深深浅浅分层的绿色，在一个杯子中营造出丛林般的气象，甚是美貌。 绿色控顿时有点挪不开眼睛，放慢了步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男青年注意到她，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和不耐挥了一下胳膊：“看什么看？没喝过酒啊？” 刚喝醉过的叶云兮：“……” 不过她还是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那杯绿色的酒真好看，多看了几眼。” 男青年还想说什么，女孩却转头来主动应道：“你也喜欢啊？这杯酒叫柔蔓，温柔的柔，藤蔓的蔓。”男青年只好悻悻闭嘴。 叶云兮有点怂的远离了男青年半步，礼貌答道：“很好听的名字，很漂亮的酒，谢谢你告诉我。”再看了两眼，便匆匆追上其他人。 一行人在一张长桌上按刚才聚餐时的座次坐下，不远处有一个舞台，放置了几架乐器和话筒，但暂时没有人。 凌澜把叶云兮的饮料递给她的时候，低声问了句：“你喜欢那杯绿色的酒？” 叶云兮“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你看到啦？” 凌澜点点头，并未多解释。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但为了自己的胃和形象着想，只是解释道：“我只是很喜欢那个颜色。” 凌澜“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叶云兮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其他人点的调酒，周倾微的“紫气”果然是大气的紫色，上层深紫，中层明度渐高，下层则微微有些紫红，宛如云霞，她好奇的小声问道：“好喝吗？” 周倾微：“还行，有种果香味。” 叶云兮点点头，又去看程玄衣的“猎艳”，这杯酒基调是蓝色，正中却有一线明艳的红，触目惊心的蜿蜒而上，在上层绽放出一支玫瑰。 她疑惑的嘀咕了一句：“烈焰不应该是整杯红色吗？不过蓝色加红色就是紫色，嗯，玄君点这杯酒似乎也很合理。” 程玄衣笑而不语，不作解释。 乔博的“高台”则是做出了向上阶梯的效果，拾级而上的高台是庄重的黄色，另一半则是云雾般的飘渺白色。 叶云兮有点羡慕的嘀咕着：“都很好看呢。”又摸了摸吃完饭就不太舒服的胃，叹气道，“但还是别喝了。” 周倾微瞥了她一眼：“不作死就不会死。” 叶云兮：“居然被你嘲讽了作死……呜呜……” 吴静没忍住笑出声。 傅饮河也探头过来看周倾微的酒，忽然比划着说：“这几杯酒就很像他们本人呢？” 周倾微想了想，表示认同。 叶云兮也想了想：“我只感觉到倾微这杯是真的很‘紫垣’。” 吴静明显也不明白，不过这句话还是听懂了，附议道：“倾微毕竟是紫色控嘛。” 叶云兮又想起刚才看见的那杯“柔蔓”，描述给室友们说：“我如果点了那杯酒，也确实很像我。” 众人表示认同。 少刻，舞台上有乐队上来，演奏了一曲，主唱的声调悠扬，唱毕之后，不止是有掌声，甚至还有人上前献花，倒仿佛是个小型演唱会了。 叶云兮好奇的问其他人：“他们有名吗？” 程玄衣：“也不算多有名，但长期在这个酒吧驻唱，多少有些固定听众。” 周倾微看着舞台上一曲毕，忽然冒出一句：“可以上去唱歌吗？” 众人：“……”不不不，我们内心是拒绝的。 傅饮河认真的看向周倾微：“你饶过酒吧吧，人家开门赚钱也挺不容易的。” 叶云兮习惯性补刀：“也饶过客人吧，人家来放松一下也挺不容易的。” 周倾微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所以说还是去唱吧好。” 众人：“……”你饶过我们吧？ 舞台上很快就开始了下一曲，却是换了个热烈奔放的风格，酒吧里气氛也随之升温，这个清吧虽然没有设专门的舞场，但也不妨碍热情洋溢的年轻人就在座位旁边打着节拍随乐声扭动。 叶云兮却觉得有点嘈杂了，微微蹙眉，却是不好扫大家的兴，便闷头喝着饮料，默默忍耐。 凌澜注意到她的神情，低头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然后在巨大的乐声中拉了拉叶云兮，指了指快被她喝空的杯子，又指了指吧台。 叶云兮会意的跟他一起端起杯子往门口吧台走去。 门口的乐声果然轻了些，她舒了口气，在一个最靠近门口的高凳上坐下，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一边好奇的看着别的调酒师调酒。 凌澜便也坐下安静的陪她。 叶云兮托着腮，偏头看向凌澜：“你怎么知道我嫌吵了？” 凌澜简单答道：“察言观色也是医学生的本职。” 叶云兮：“……好吧。”总觉得这个词义有点微妙的偏转呢？ 两人在门口坐了几分钟，舞台上这一首热歌唱毕，顿时安静了下来，场下有客人不尽兴的呼声：“再来一首燃的啊！”“对！还没过瘾！” 叶云兮无奈苦笑了一下：“好像回不去了呢？可还是得回去啊，就我俩躲在这儿多不好。” 凌澜淡淡的说：“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以为他们没注意到我们在这？” 叶云兮依言向众人那桌看去，昏暗灯光下，还能看见乔博向这边挥了挥手，又比了个大拇指。 她略感无语，敢情他们以为自己和凌澜是躲出来过二人世界的啊，难怪一直装没注意。 ———— 第一三七章 玄君好厉害 舞台上果然又开始了另一首热歌，叶云兮索性也就继续和凌澜一起躲在门口。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凌澜说道：“要不你自己回去吧？我自己在这躲会儿也没什么，这里和桌子距离也不远，一抬头就能看见，也没什么不安全……” 她说着环视了一圈周围，看见好几个人都站起来跟着又唱又跳，跳跃的五彩斑斓的射灯满场旋转着，在她看来竟是有几分鬼魅横生的气氛，于是她又迅速后悔了自己刚说的话，但又不好意思收回。 凌澜还没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串玻璃摔碎的脆响，两人闻声看去，却是比他们早一步进门的那几个年轻男女。 他们一直在吧台旁边坐着喝酒，看上去有两个男青年像是喝多了，其中一个便是两次三番对他们发起挑衅的男青年，他摇晃了一下，一挥胳膊，便失手打碎了吧台上的一排杯子。 吧台里那位高瘦英俊的男士也闻声走过来，看了看打碎的杯子，礼貌的和他们说着什么，他似乎是店长。 男青年用力拍着吧台，支撑起身子，像是要上前吵架，另一个喝多了的男青年却把目标对准了同伴，揪着他的衣服似乎想要拽他回来，他们同伴中的女孩试图拉架，但又根本拉不住。 店长依然淡定优雅的微微躬身，又说了几句话。 最后还是另一个还算清醒的同伴帮忙分开了喝多了的两人，再扫了手环，大约是在赔付酒吧的损失，这才消停下来。 叶云兮看完热闹，却想起自己前两天喝醉了酒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很失态，越发心虚的看了一眼凌澜。 凌澜不知内情，自然并不理解她的心虚，只是问道：“怕被波及吗？要不我们回去喊上他们，一起走吧，我看着时间也不早了。” 叶云兮心虚的摇摇头，不过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顺着凌澜的话接了下去：“嗯，等会儿就回桌上吧，他们刚才是有点可怕。” 凌澜点点头：“喝醉酒确实不好，我们在医院急诊经常会碰见酒后受伤的或者致他人受伤的，所以我通常也是不喝酒的。” 叶云兮越发心虚了，眼神都转开，不敢看凌澜，偏过头去看刚才闹事的几个人，却见他们已经不在原处了。 她轻咦一声，故意转移了注意力，目光扫视着说：“刚才闹事的那几个人好像走了诶，走的真快……咦，不对，他们没走诶，他们好像往舞台去了，总不会是喝多了想唱歌吧？” 凌澜也看过去，口中应着：“那边有乐队，应该不会让他们唱歌吧？” 叶云兮好奇看着：“不知道呢，如果真的可以上去唱歌，说不定倾微也会想要上去唱，那可是真的惨剧……诶？他们好像在我们桌旁边停下来了。” 凌澜起身道：“我们过去看看。” 叶云兮也端起杯子，起身跟上。 他俩还没走到，桌边却已经起了冲突。 喝多了的男青年之前往这边走的时候，同伴也只是以为他要去舞台，刚赔付了杯子钱的男同伴也没费劲儿阻止，之前那个点了“柔蔓”的女孩也就只是半扶着跟在旁边照应。 不想男青年忽然在桌边停步，不再往前走，而是踉踉跄跄的扑向坐着的周倾微，含糊着嚷嚷道：“那个……美女……交个朋友……怎么样？” 扶着他的女孩猝不及防，没拉住他，赶紧上前几步，挡在周倾微和男青年之间，用力拦住男青年往外推着，还转头抱歉的解释着：“对不起，对不起，他喝多了，我这就把他拉走……” 对面坐着的程玄衣和乔博看见男青年拐过来的时候，就立刻起身绕着桌子转过来，看见对方同伴拦住，也就放缓了步子。 喝醉了的男青年却忽然用力一甩胳膊，把拽住他的女孩直摔出去，吼道：“你别管我，你还管我做什么！” 从桌子那边转过来的乔博赶紧冲过来扶了一把女孩，而男青年又转头踉跄着向周倾微扑去。 周倾微也已经站起了身，往侧后方空着的叶云兮的座位退了一步，但也已经无处可退了。 叶云兮和凌澜距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叶云兮“啊”了一声，小跑了几步，但也赶不上了。虽然可能她赶上了也没什么用。 凌澜倒似是不急，只是跟在叶云兮身后。 男青年面前却再次又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周倾微。 程玄衣双脚错开，双膝微屈，一前一后、一虚一实的站稳了，伸手搭在比他高大壮实的男青年胳膊上，也没看他如何使劲，双手划了个弧线，便把男青年的前扑力道转了方向，甩向了空地。 叶云兮愕然停步，才忽然想起，玄君好像是练武的？ 她侧头看向一脸淡定的凌澜，凌澜有所预料的解释了一句：“玄衣的功夫不错的，这都算小事。” 叶云兮拍拍胸口，看向桌边摔倒在地的男青年和刚被乔博扶稳的女孩，一边继续走过去，一边出了口长气道：“大家没事就好。”她又看向周倾微和程玄衣，好一场英雄救美呢，不禁羡慕道：“玄君好厉害！” 凌澜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却放慢了步子。 等叶云兮回到桌边，这边的纠纷已经结束了。 男青年虽然似乎还想不依不饶，但即使喝多了，刚摔的跤也在告诉他面前这个清瘦青年不好惹，当他再次被女孩和清醒的其他同伴扶起来的时候，便也没有再扑过去，只是恨恨得盯了一眼，任由男同伴把他拖走，却再次甩开了女孩。 女孩这次有所准备，只是踉跄了一步，微微红了眼眶，但还是收拾心情，低着头过来和他们道歉。众人见她态度实在太软，况且她似乎也是受害者，己方也没什么实质损失，便顺势表示了和解。 店长随即也走过来，表达了店方没能维持好秩序、惊吓了客人的歉意，并且给他们点的酒水免了单，躬身后也离开了。 风波平定，闲人散去，还蹭了顿免单，众人也就嘻嘻哈哈的放松下来。 ———— 第一三八章 不熟 乔博这才大大出了口气，夸张的捂住胸口，向后靠倒在椅背上：“吓死我了，还好没闹出什么事……要是紫垣出了什么事……唉，今天是真的不该到这里来……” 程玄衣依然是那副淡定的笑容：“反正现在也没真的出什么事。” 乔博伸手拍了一下程玄衣的肩膀道：“你倒是没什么事，还……咳，我可是吓死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吴静一脸心有余悸：“我也吓死了，下次再也不敢来了。” 傅饮河却一脸兴奋，宛如刚看完一场事不关己的热闹：“多好玩啊！” 乔博无力的看了她一眼，只好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叶云兮也一脸兴奋，向程玄衣道：“玄君你好厉害！我可羡慕练武的人了！” 周倾微喝了半杯酒，放下杯子，点头附议道：“是啊，玄君好厉害。” 凌澜却忽然接过乔博的话头，道：“是不早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叶云兮想起之前凌澜就说该走了，迟疑的看了看室友们，问道：“走吗？” 周倾微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杯子：“等我喝完吧。” 乔博闻言也坐直了，一口气把杯中残酒喝完了，拍拍胸口道：“对对，正好喝口酒压压惊。” 程玄衣微笑着对周倾微举了一下杯子，也不紧不慢的仰头喝完，然后玩味的对光看了一眼杯壁残色。 是杯好酒。 ———— 离开酒吧回程路上，四个女生簇拥在一起，不自觉的把周倾微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聊着天。三个男生就跟在后面充当护花使者。 吴静关心着周倾微：“倾微你没事吧？刚才那个人扑过来没撞到你吧？” 周倾微摇头道：“没事，他没撞到我，玄君挡的及时。” 叶云兮也打量了她一下：“你看起来倒是没被吓到？” 周倾微如实道：“当时其实是懵了，但事后想起来还有点兴奋呢，多好的素材！” 吴静：“……” 傅饮河开心的附议道：“是啊，标准的英雄救美现场版！” 叶云兮一脸向往的说：“英雄救美真的帅！而且我从小就向往古武学！”她比划了几下光影剧里出现过的武打动作，又试图模仿刚才玄君的架势，却忍不住被自己的拙劣笑出声，动作也笑散了。 她笑过几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八卦的戏谑问道：“说起来……回想起最近，玄君好像一直都很关注你呢？” 周倾微神色自然的点了点头：“我今天也有点看出来了，虽然还不是太确定。” 吴静扶额道：“你今天才看出来啊？你知不知道，第一次宿舍联谊的时候，本来我和乔博商量好的分组是你和乔博一组的，然后却被程玄衣半道截胡了，那时候我就猜到了！” 周倾微：“咦？还有这回事？” 叶云兮也惊讶了一瞬，随即打趣道：“所以倾微你动心了吗？” 周倾微思考了一下，认真答道：“还谈不上动心，玄君还在我的‘足够熟’范围之外。” 叶云兮：“如果他进了‘足够熟’范围呢？” 周倾微：“如果他真的能进，那可以考虑试试？不过我现在的‘足够熟’范围内也就五个人，这还包括你们三个人以及土豆。所以难度还是很高。” 傅饮河：“这就和我的熟悉列表人数差不多……” 吴静便又转移了八卦目标：“饮河，乔博看起来是想追你吧？” 叶云兮表示附议：“这个我也看出来了，太明显了。” 傅饮河思考了几秒：“不知道！不熟！” 周倾微也思考了一下，点评道：“土豆和饮河的相性好像一般。” 吴静无语的看了看她俩，又看向叶云兮：“我看她俩也是希望不大，我当红娘的成功率就指望你了？” 叶云兮下意识推脱道：“我这边也还不熟。” 吴静怀疑的看她：“你和她俩情况不一样啊，你们都约会几次了，还不熟？” 叶云兮不自觉的想回头看凌澜，但又忍住了，叹气道：“可是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搞不明白，这还不是不熟吗？” 吴静也随之叹了口气：“好吧，作为宿舍联谊的组织人，我好像有点失败啊。总之你们加油吧，我自己是没希望啦。” 叶云兮拍了拍吴静表示安慰，便刻意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后方的男生们，乔博搭着程玄衣的肩，嘿嘿打趣道：“玄衣啊，我怎么觉得今晚去酒吧就是你的阴谋啊？我都吓死了，就你英雄救美成功，怎么看都是大赢家啊！” 程玄衣淡然道：“因势利导而已，我可没勉强谁，也没刻意做什么。” 乔博感慨道：“高明啊！玄衣啊，求指教撩妹方案啊？你看，咱们宿舍两个帅哥，有的是妹子愿意倒贴，你这也是心理学名声在外，还有一身好功夫，简直撩妹神器啊！就剩我一个这么悲惨……” 凌澜专心走路，不接话茬。 程玄衣：“你不是想追河儿吗？” 乔博叹气道：“是啊，但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希望呢？我倒也想模仿你来着，可是河儿好像也不吃这一套啊？” 程玄衣：“河儿确实也比较特别，和紫垣不一样的特别，都很难追就是了，我这里也还是路漫漫。倒是阿澜，估计火候差不多了。” 凌澜被点名，不得已淡漠答道：“也就那样吧。”他瞥了一眼前面笑闹着的女生们，叶云兮正比划着程玄衣的动作，然后自己笑出声。 凌澜垂下目光，没有再看。 程玄衣看了他一眼，意味难明的笑了一下，没有再问。 这段路本也不长，很快到了男女生宿舍的岔路口，按以往惯例，也就是在这里分别了。 也只是凌澜和叶云兮单独约会的时候，凌澜才会送她到宿舍楼下。 叶云兮有些莫名期待的多看了凌澜两眼，他却并未投来目光，便和室友一起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她有些失落，安慰自己道：“之前宿舍联谊也都是这样的嘛，正常情况。”便也和室友们一起回宿舍了。 ———— 第一三九章 毕业典礼 周四上午。 毕业典礼在上午九点开始，于是叶云兮宿舍四人久违的都起了个大早，穿好学士服，各自到体育场外各专业班级指定区域排队，等候入场。 夏日的气候穿着长袖长袍的学士服着实有些闷热，叶云兮算是不怕热的，也就全副武装的出了门，到了排队点，倒是看见不少人都把学士服挂在胳膊上，学士帽则正好用来扇风。 同学们看见叶云兮，比往常更热闹的纷纷招呼道：“酒神来啦？”“佩服佩服！”“十全十美！” 叶云兮索性摘下学士帽挡住脸，众人哄笑。 她熟练的按身高排到了女生队末，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 一个年级的本科生着实是个很大的数量，放眼望去，列成散乱长龙的队伍聚成黑压压一大片，没穿上长袍的杂色点缀其间。 叶云兮刻意的遥望了一周，却也没看见蓝色的硕士服和红色的博士服，看来他们和本科生的毕业典礼并不在一起呢。 她犹豫了一下，想问凌澜，又总有些莫名尴尬，最终选择了去问表哥。 赵俊峰回复的很快：“我们的毕业典礼是在下午两点，大礼堂，我爸妈也都来看，正好典礼结束还能开车帮我搬东西去租房。诶，小姨不来看你吗？” 叶云兮脑中掠过前两天妈妈通话时的骂声，苦笑了一下，应付道：“她不来，大概是学生快要期末考试了，抽不出空吧。” 赵俊峰：“哦，不过本科生毕业典礼也没什么好看的，人太多，乌压压一大片，哈哈，你下午没事可以来看我们毕业典礼啊，阿澜可是优秀毕业生代表，要发言的。” 叶云兮讶然，随即莫名的与有荣焉，应道：“好啊，我下午去看。” 她关掉消息界面，开始有了些期待的心情。 排队入场没有等太久，各班级队伍随着临时光幕引导道路入场，在体育场中整齐坐好，然后便是冗长的领导讲话、往届毕业生讲话、本届优秀毕业生讲话，当然，叶云兮都不认识，听得昏昏欲睡。 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来到了颁发学位环节。 穿着红色学位服的校长依次给毕业生们整冠拨穗，颁发学位证书，庄重的仪式氛围也渐渐升腾。 周围观礼的老师、学生、家长们拍照不断。 叶云兮托腮坐在台下看着批量的不同颜色的帽穗，试图辨认着两位室友——她俩都是粉穗，而叶云兮自己是灰穗。 不想却是自己的班级先被指引着排队上去。 只在影像里见过的校长笑得庄重慈和，象征性的扶了一下她的学士帽，拨了一下灰色的帽穗，然后把身后递来的卷成一卷、扎着红丝带的学位证书双手递给她，轻声的例行说了句：“恭喜你毕业了。” 叶云兮有点惶恐和紧张，低着头说着“谢谢”，双手接过，然而机械的转身接受合照，随即下台换人。 毕竟后面还有很多人呢。 她捏着证书回到座位上，缓了缓才终于放松下来，略微生出些不真实感来：“这就结束了？这就毕业了啊。” 忽然有种巨大的眷恋感呢。 此时依次上台的是同班的男生们，台下的同学们都在拍照，叶云兮也笑起来，给相熟的同学们拍了几张，发到班群分享。 “靳修文穿学士服看着还不错呀，正好学士服掩盖了身形，不会显得太瘦。”她笑着拍着照，也发到班群，然后忽然走神想着，“凌澜也一定穿着很好看吧？” 很快，她们整个班级都结束仪式下台了，回到座位上，大多还激动未褪的议论纷纷着，却也已经开始交流着离校时间了。 叶云兮看了会儿群聊，盘算着有时间就去送送相熟的同学，却又有些感伤，便关了光屏，继续张望台上持续进行的仪式，寻找熟悉的面孔。 虽然作为一只宅，除了同学和室友，她认识的人也真的算是屈指可数。 所以认真说来，学校号称为了扩大交际面而安排的不同专业打散入住，确实还是有点用的。 “女生果然还是粉穗好看些呢，当然也可能只是倾微好看。”叶云兮看见了因为穿着宽大学士服、带着学士帽而判若两人的周倾微，开心的在台下小幅度的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 少刻再观赏完傅饮河，也就无所事事了，低头戳着光屏，一直等到仪式完全结束。 交还了学士服和学士帽，张望了一下人山人海，便放弃了寻找室友一起吃饭的打算，参与了班级小规模的送别聚餐。 毕竟有些同学今天下午就离校了，也包括周倾微。 叶云兮盘算了一下时间，凌澜和表哥的毕业典礼是下午两点，但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之前提过不用帮忙搬家，那么大概还是来得及去送五点离开的周倾微吧。 中午的聚餐上大家都没有再喝酒，有外向的同学努力活跃着气氛，拍着同学的肩膀谈笑着美好未来。 但整张桌子上都压抑着沉默，犹如底色，挥之不去。 大家吃的都很慢，仿佛这样时光也就能慢一点。 聚餐结束已经一点多了，叶云兮回宿舍只来得及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庄重保守的裙子，便又赶赴下午的研究生毕业典礼。 临出门前看了看东西铺了满桌满地满箱子的周倾微，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周倾微一脸气恼：“为什么居然有这么多东西啊！塞不下箱子了啊！” 傅饮河悠然建议道：“扔？” 周倾微摇头：“能扔的不多，很多东西都是这四年的自由时间里我自己挑选的，即使回家会被我妈挑剔审美，我也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啊！” 叶云兮纳闷道：“不是你爸妈从旅城开车过来接你吗？应该还是能装回去很多东西的吧？” 周倾微：“装回去是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我现在要打包啊！” 叶云兮耸了耸肩，随口安慰道：“不急，五点还早，你慢慢收拾，我应该会回来送你。”自顾出门去了。 宿舍区路旁铺了一些临时摊位，毕业生们甩卖着不打算带走的东西，供路过的学弟学妹们挑挑拣拣。 也有相当一部分毕业生根本懒得甩卖，直接都扔在了垃圾区。 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送别。 叶云兮甚至看见了好几对抱头哭泣的情侣，大约是“毕业即分手”的类型吧。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直射的路面上热气蒸腾，树荫下蝉鸣阵阵，叫得离人心烦。 暑热时节逢别离。 ———— 第一四零章 优秀毕业生 叶云兮到达大礼堂的时候，参加典礼的研究生们已经进场了，只有些如她一般的观礼人员还在零零散散的往里走。 她也赶紧溜进去，在后排角落找了个座位坐下。 大半座位都整整齐齐的坐满了穿着学位服的毕业生们，大半幅蓝色的硕士服和小半幅黑红色的博士服，组成了一副庄重而不失热烈的构图。 叶云兮倒是迷之走神想到了昨晚玄君的那杯酒…… 她目光搜索了一下红色区块的白色帽穗，来回扫了几次，终于在第二排靠走道处找到了目标——虽然只是坐着的背影，但表哥的身高仍然醒目。 表哥正在和身边开着光屏的男生说着话，男生侧着头，熟悉的大理石雕像般的侧颜，果然是凌澜。 叶云兮找到人了，便安心的靠到了椅背上，也打开光屏，连接了大礼堂的域网，果然有实况直播，只不过要整点才开始。 开好直播，关掉外放声音，距离开场还有两三分钟。 她忽然想起大姨和姨夫大约也在这里，沿着赵俊峰的位置往后搜寻了一下，并不费力的在前两排看见了两位熟悉的亲人背影。 “大姨似乎还特意做了发型呢……”她打量了一会儿，默默纠结起是上前打招呼还是装没看见，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决定装没看见。 “如果被拉去坐在旁边的话，大概会变成全程陪同讲解人员吧……还是算了，我还是默默看凌澜就好了。”叶云兮收回目光，刻意不再往那个方向看。 典礼准时开始。 校长依然穿着那身红色学位服，讲话的内容也和上午的大同小异，没来得及睡午觉的叶云兮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眼泪都快渗出来了。 直到“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代表凌澜同学上台讲话！” 叶云兮精神大振，一边看向走道边那个起身上台的背影，一边开启了实况直播的录屏，眼睛都恨不得多长一双。 直播给了一个近镜头，台下忽然传出了一片嗡嗡的嘈杂说话声，隐约还有几声压低嗓门的女性尖叫声。 叶云兮面无表情，总觉得这个人这一瞬的耀眼程度有点过分了呢…… 她的手环却忽然震动了一下，她另打开一个小屏的消息界面，低头看去，原来是表哥。 赵俊峰：“你来了没啊？阿澜上台讲话了！” 叶云兮下意识的抬头向表哥的方向看去，正看见他趁乱回过头来向后排张望。 她便在表哥目光扫过的时候小幅度的挥了挥手，以示自己来了，表哥便也笑着挥了挥手，回过头去。 叶云兮还没来得及放下胳膊，余光便又收到了另外两道扫过来的审视目光，她头皮一麻，动作僵住，沿着目光看去，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大姨和姨夫顺着表哥的挥手方向看见她了。 她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的晚辈笑容，向他们也挥了挥手，大姨看见原来是自家侄女，审视目光也转为慈和，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回过头去。 叶云兮这才松了口气，放下胳膊，嘀咕着：“已经开场了，应该就不用坐过去了，还好……但等下散场是不能溜了，怎么也得过去找个招呼才是，还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留下来帮忙，那还来得及送倾微吗……” 她盘算着时间安排，不由得默默遥望着表哥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凌澜的讲话开始了，叶云兮赶紧抛开其他，专心听着。 一篇中规中矩的讲话稿，自谦、自信、对学校的感谢、充满朝气的展望。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叶云兮还是带着有点花痴的微笑，看一眼台上，再看一眼直播，听得格外入神。 如果不是不远处还有女声在嘀咕什么“好帅！”“帅还学霸！”“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等下散场了去要个联系方式吧！”……就好了。 叶云兮晃神了一下，想起了凌澜毕业答辩时，身边吴静替她警惕的眼神，这才忽然意识到，吴静居然没有来？ 她回想了一下，早上她们起床的时候，吴静已经在洗漱收拾了，看起来是正常去医院实习，而中午回去的时候，吴静也没在宿舍，她如果要来，肯定会喊叶云兮一起的吧，那就是真的没来？ 她又回想了一下吴静昨晚的表现，似乎也还好。 吴静真的放弃了？ 叶云兮竟有点感同身受的微微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这样表哥也不会为难了吧？ 不过以表哥的性子，可能从头到尾就没有为难过吧…… 叶云兮失笑的微微摇了摇头，继续看凌澜。 凌澜的讲话很快就结束了，好短啊，尤其是相对于领导讲话而言。叶云兮如此感慨道，结束了录屏，保存起来。 学位授予仪式也没什么可看的，虽然应该有叶云兮的师兄师姐在内，但她左右也并不认识，也没兴趣多记几个人。 她头也不抬的戳着光屏，时不时关注一下直播界面上毕业生的衣服和帽穗颜色，唯独看到凌澜宿舍四人时才抬头拍张照，发到宿舍联谊群留作纪念。 由于研究生毕业人数比本科生少多了，四点也就结束了毕业典礼。 叶云兮也松了口气，还有一个小时，即使要去和大姨他们打个招呼，或者再帮个忙，应该也来得及赶回去。 散场后的人潮往外涌动，叶云兮一边不停说着“对不起”，一边逆着人潮往前挤过去。 赵俊峰抱着胳膊，靠在桌边站着，等待正在被别的老师和同学们拉住说话的凌学霸。程玄衣和乔博并不在附近，或许和上午的叶云兮她们类似，人太多了汇合困难，也就作罢了。 赵俊峰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还远远的向爸妈和表妹挥挥手，表示自己在这里。 叶云兮在人潮中扭头看了一眼，大姨和姨夫自重身份，并没有立刻挤过来，而是仍在座位上等待着人潮散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不过还是继续向凌澜的方向挤过去。 终于挤到了前排，逆向的人潮忽然一空，叶云兮差点踉跄了一下。 赵俊峰看着表妹的狼狈，哈哈大笑起来。 叶云兮给了他一个白眼。 ———— 第一四一章 大姨 叶云兮走到表哥面前，仰头打量了他一下，笑眯眯的说：“表哥穿博士服也挺帅啊！” 赵俊峰无聊得把学位帽顶在手指上滴溜溜转着，闻言满脸得意：“那必须的！”又挤眉弄眼的看她，“不过今天阿澜还是难得的比我更帅一点点呢，你看这人气。”他示意的努了努嘴。 她便也偏头看向凌澜，凌澜身边还有不少人围着，正在和他说话的是个中年人，旁边还有一两位年长人士，不知道是老师还是往届毕业生，旁边还有众多围着的年轻学子，有些还穿着学位服，有些则是便装的观礼人员。 年轻人中大多是女生。 凌澜似是恰好也看过来，撞见了叶云兮的目光，并无笑容的点了一下头，便继续和对面的老师交谈着。 叶云兮微微愣了一下，凌澜看起来有点冷漠，又怎么了？昨晚明明还好好地呀？不过也许只是因为他在和别人说话吧。 赵俊峰便给她指点着：“和他说话的那个是我们院里的老师，估计是在嘉奖鼓励吧，我可不想凑过去当……典型，他旁边那个是我俩的导师，剩下的我就不认识了。不过那群女孩子的眼神我熟啊，我每次打球回来被女生包围的时候，她们也是这种眼神，难得阿澜也享受一次这个待遇呢。”他洋洋得意的说着。 叶云兮虽然看着被女生包围的凌澜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可她也莫名不想听表哥打压凌澜，故意问道：“你最近是洁身自好了啊，你要追的女生追到了没？” 赵俊峰赶紧拉了她一把，小声说：“嘿，小声点啊，我爸妈过来了！” 叶云兮转头看去，人潮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大姨和姨夫果然已经快要走过来了。 她赶紧也调整了一下表情姿态，乖巧问候着：“大姨好，姨夫好。” 大姨明显心情甚好，微笑道：“小云也来啦，哦，对，你今天正好也本科毕业了啊，恭喜你们啊！都毕业了，以后可以争取成为栋梁之才了！” 叶云兮乖巧应着，赵俊峰却撇了撇嘴，不过倒也没有当众反驳。 大姨又拉着叶云兮寒暄了几句，姨夫也自去拉着儿子说话。 大姨问过叶云兮是上午的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便问道：“你妈没来吗？” 叶云兮便把对表哥说的托辞又重复了一遍。 大姨略带不满的遥遥数落着小妹：“她就这么忙，连女儿毕业典礼都没空？我和小峰他爸谁不忙啊，但不也都请假过来了吗！” 叶云兮保持微笑，并不出声。 其实终究是有些失望的啊，但是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吧。 当妈妈总是把最大的精力投入给工作，并且强调着“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你了”的时候。 大姨数落了几句，终究小妹不在眼前，便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叶云兮身上，分外慈爱的叮嘱着：“好在你也大了，也是个好孩子，不用你妈太操心，以后啊，每一步都要走的踏踏实实的才好。你马上要读研了，要不你看看再直接读个博士，和小峰一样，直接一步到位得了，免得以后工作了才觉得学历不够……” 叶云兮的笑容微微有点僵，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点头应着。 大姨又唠了几句家常：“你也放假了，等周末有空就到我们家吃饭，你妈那菜做的实在不怎么样。唉，说起来小峰也不肯回家住，找了千百个理由要在医院旁边租房，不过也随他去了，小医生事多，住得近也确实方便些，等下我们正好开车帮他搬搬东西，小云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啊？” 叶云兮想到之前凌澜的拒绝，心中一慌，下意识摆手道：“今天不了，我等下有室友要走了，我还要回去送送她，改天我再去表哥那儿看看。” 大姨也就不再勉强，亲和的点点头：“好吧，那你忙你的去吧。”说罢便也转头去和儿子说话。 叶云兮听话的准备离开，却又顿住脚步，为难的看了看仍然在人群中的凌澜。 她本来挤过来是想找凌澜的呀，结果这还没说上话呢…… 大姨余光瞥见，诧异转头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说罢又顺着她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看向了凌澜，瞬间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问向儿子：“小凌也要和你一起搬宿舍的吧？他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赵俊峰会意，三两步走向人群，拍了拍凌澜的肩，故意强调着时间：“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搬宿舍的吗？我爸妈已经到了，说是开车帮我们搬呢，他们晚上还有事要回去，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对面的老师也知趣的打了个哈哈：“哦，说起来我也有事要去忙了，凌澜同学以后有时间还是可以多回母校看看啊！” 导师在旁边笑容亲切：“凌澜也是在附属医院工作嘛，还是算一家人嘛。” 凌澜礼数周到的应答着，再和老师们一一道别，向周围的学生们也礼貌的点了点头，便被等得不耐烦的赵俊峰拉走了。 叶云兮有点尴尬的在大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看见表哥强行拖走凌澜的这一幕，才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一下。 凌澜被喊过来，先和赵俊峰爸妈打了招呼，再向叶云兮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 大姨倒是露出了看侄女婿的亲切眼神，而且以前也见过面，知道是个好孩子，今天更是耀眼，以后又是儿子的同事，就越发亲切了些，连傲气如姨夫都和凌澜多聊了几句。 叶云兮看在眼中，有些高兴，又有些自卑和失落。 寒暄完毕，五人便一同往宿舍走，表哥和大姨都心领神会的拉着姨夫，一家三口聚在一边闲聊，留下凌澜和叶云兮走在另一边。 叶云兮在长辈的刻意撮合下反倒越发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只管走路，明明之前是想要来找凌澜的，这会儿却头脑一片空白了。 凌澜却也只是沉默的走路，叶云兮憋了许久，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你刚才讲的挺好的。” ———— 第一四二章 吃醋和自卑 凌澜语气淡淡的应了一个“嗯”，然后再次沉默。 叶云兮顿时也忘了拘谨，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念叨了几次“木头凌澜”，然后正绞尽脑汁想着再说点什么，却听凌澜又补充了一句回答：“其实也挺紧张的，我之前就改了好多次发言稿，又练习了好多次，上台之前我都还在背稿子。” 叶云兮想起自己刚到的时候，远远看见凌澜似乎是在低头看光屏，却又忽然想起，昨晚他确实说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自己却只以为他在顾虑自己，拒绝了他的提议，一时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五味陈杂。 她有点想解释给他听，但又觉得这么一句无心之失似乎也不值得解释，纠结了一番，只是说道：“嗯，我来的时候就远远你在看光屏了，原来是在背稿子……你总是这么准备充分，这次也确实讲的很好啊，你看典礼结束了还有这么多人围着你……” 她收了声，想着，虽然大约有不少是在看颜值啦。 凌澜：“这种演讲其实也没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些标准套路罢了，也说不出什么新意来，还没有学术汇报来得有意思。” 叶云兮：“……”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吧。 凌澜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那些围过来的人，老师们也只是有了面子，得意一番，毕竟每年都只有两个上台演讲的优秀毕业生，轮到我们医学院的几率也不高，而学生们我也都不认识，大概也不过是……看个表面罢了。” 叶云兮：“……”你说的可真委婉，不就是看脸的世界嘛。她偏头看了一眼凌澜的侧颜。真好看。 她幽幽的应道：“能被看个表面也很好啊……”自己果然还是有点吃醋围观凌澜的人群呢，“再说你还是学霸啊，大姨和姨夫他们也都很赞赏你呢。” 凌澜沉默了一下，忽然坦诚道：“学霸也只是在学校有用罢了，我并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工作之后未必也能混的好，说不定刚才就是我的人生巅峰了呢。”他竟也难得的冷幽默了一下。 叶云兮下意识应道：“我也不是啊，我挺恐惧社交的，但你看起来明明应付的都很好啊？” 凌澜摇摇头，道：“我见过那种真正擅长社交的人，是我完全做不到的。” 叶云兮无语了一瞬，感觉一无是处如自己有点接不上学霸的回路了，勉强安慰道：“人各有所长嘛。” 凌澜蓦然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语气转为淡漠道：“长处能被人欣赏才好。” 叶云兮纳闷又有些酸的反驳道：“你今天还不够被人欣赏吗？” 凌澜却只淡淡的说：“那些都是没用的。” 话题似乎转回到了刚才。 叶云兮有些不解，总觉得话题为什么总在这一点上绕来绕去，真的是自己太过执着他被一群女生围绕的事情了吗？ 她不由得习惯性反省道，凌澜一直都是这么优秀、也这么帅啊，只是他平时低调而已。自己因为这种事情就要吃醋的话，其实还是因为太过自卑了吧？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法得到他的另眼相看，才会唯恐别的女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便演变成吃醋了吧？ 那如果万一以后真的能在一起，那自己得吃多少干醋啊？ 不行不行，自卑这个问题果然还是需要解决的呢。 只是怎么看自卑都是个深坑啊…… 她安静下来反省着自己，凌澜便也不再说话，直到走到了熟悉的宿舍岔路口，凌澜才淡淡的说：“我和阿峰要回宿舍收拾东西了，你也要回去了吧。” 叶云兮从反省中醒觉，点头道：“是啊，过会儿倾微爸妈来接她回家，我要送送她呢。” 凌澜点头，道别：“那我先走了，再见。” 叶云兮有点茫然的看着凌澜转身，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一家三口。 再见……吗？ 他毕业了，马上要搬走了，如果他真的没有试着和自己交往的意愿，或许就不会再见了吧？ 叶云兮回味着凌澜的淡漠语气，毫无留恋的道别，忽然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眼睛也有点涩。 她有点赌气的跺了跺脚，也转身回宿舍去了。 ———— 叶云兮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还有点社恐，脑中盘算着如果周倾微爸妈已经到了，应该怎么样打招呼…… 结果当她小心翼翼的探头进去瞄了一眼，才发现整个宿舍和三个小时之前几乎没什么差别。 傅饮河和周倾微各自戳着光屏，周倾微的行李也依然摊开了一地。 叶云兮：“？？？”她不禁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没错啊，周倾微说是她爸妈大约五点能到，现在已经四点半了，难道是行程推迟了？那等会儿要不再一起吃顿饭？ 周倾微转头看见她的打量眼神，用放弃治疗的语气解释了一下：“我决定等我爸妈到了再帮我收拾打包！” 叶云兮：“……你没救了。” 傅饮河：“附议。” 周倾微看了一眼打开的地图界面上显示的定位：“他们还有半小时到。” 叶云兮：“哦。”那来不及吃饭了。 她低着头注意着脚下有没有滚过来的障碍物，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放下包，看了一眼周倾微，沉思了一下，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有意义的道别活动，眼神茫然。 周倾微因为踢到地上乱放着的某一双鞋，弯腰拨开了一下杂物堆，抬起头来刚好看见叶云兮茫然的看着她，纳闷问道：“云兮，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叶云兮蓦然惊醒，解释道：“总觉得需要有个什么道别仪式似的，但还有半小时了，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周倾微诧异道：“我们不是天天都在网上见，有什么可郑重告别的？”她想了想，补充道，“就算是现实距离，也不过是一个小时车程啊？” 叶云兮无言望天，勉强解释着：“最近离愁别绪多了，总有种想要多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四年情谊的感觉。” 周倾微闻言也认真想了想，总结道：“我觉得这四年最珍贵的是自由，想想毕业就要工作了就不太开心呢。” 叶云兮：“……我觉得你的回路和我的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 ———— 第一四三章 周倾微的父母 周倾微坦然道：“我能理解啊，你说的是伤离别嘛，但我完全没有这种情绪啊，其实我都不太认识我的同学们，更谈不上离别伤感，我这四年最熟的也就是你们了，而你们反正也都可以网上见啊。” 叶云兮哑然，周倾微也确实是宅到极点了，不像她还会参加些集体活动，而且因为曾经和同班同学的恋情，也让很多同学对她熟悉亲近了不少。 而周倾微除了上课就是宅，周末更是直接睡过整个白天，确实和其他人没多少交集。 她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自己一腔别情反撞了一鼻子灰呢。 傅饮河听到她们说话，转身附议道：“是啊是啊，我也不太认识我的同学！” 叶云兮无语看了看她俩。 忽然宿舍门轻轻一响，被推开了，却是吴静回来了。 她匆匆进门，先张望了一眼，看见大家都在，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道：“还好，你们都还在，总算赶上了回来送倾微。” 叶云兮顿生知己之感，附议道：“我也是刚赶回来的。” 吴静也一边注意着脚下的东西一边随口应道：“是嘛，你之前忙什么去的呀？” 叶云兮也自然的如实答道：“去看研究生毕业典礼了呀。” 吴静的动作忽然顿了顿，差点一脚踩在某件滚到她椅子旁边的周倾微的杂物上。 叶云兮这也才惊觉失言，脑子转了几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补救，只能寄希望于吴静最近状态还好吧。 吴静果然没有辜负她的希望，若无其事的蹲下把杂物放远些，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吁了口气，状若无事的应道：“这样啊，我实习不好请假，也没有去看你们呢。” 学校的毕业典礼惯例是上午本科生，下午研究生。 周倾微抱怨道：“也没什么可看的，听了一大堆无聊的讲话，然后还要穿着那么丑的学位服和学位帽上去拍照。” 叶云兮笑道：“美女啊，你已经算好看的了！” 傅饮河评价道：“我觉得男生好一点，你家凌澜的学位服照片就不错。” 叶云兮忍不住窃笑了一下，却忽然想起，今天自己可以拍了每个人的学位服照片发在宿舍联谊群里的，吴静也在那个群里，却看似刚想起来的模样，大约还是没有释怀吧。 她转念却又释然，那就靠时间来释怀吧，总比她之前一听说表哥可能不喜欢她就陷入小黑屋要好多了。 她不由得又看向吴静。 吴静勉强的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倾微爸妈什么时候到啊？倾微你还没收拾好啊，要帮忙吗？” 周倾微又和她解释了一遍。 吴静无语的低头看了看，又重复问了一次：“要不还是一起收拾一下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叔叔阿姨一进门看见宿舍乱成这样，好像我们平时都很没形象似的。” 叶云兮闻言也犹豫了一下：“也是哦，要不稍微收拾一下？” 周倾微看也不看乱七八糟的地面，摆了摆手道：“没关系的，他们很习惯。” 叶云兮和吴静只好无奈对视一眼，各自转身做自己的事。 五点。 周倾微看了看地图，宣布道：“我爸妈到了。” 叶云兮蓦然有一点社恐发作的紧张：“啊？到哪儿了？” 周倾微放大了地图：“到宿舍区停车场了，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叶云兮不由问道：“那你要下去接他们吗？” 周倾微理所当然的说：“不用啊，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宿舍楼毕业季也是开放的，他们自己上来就可以了。” 每个学期的开学和放假，周倾微爸妈都会来接送她，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只是叶云兮因为家在同城，通常开学来得晚，放假走得早，还真没碰到过这两位家长。 叶云兮：“……好吧。”如果是我妈来了，我是肯定要下楼，哦，不，要到停车场去接的，要不然肯定要被教育说不懂礼貌。 不禁有点羡慕别人家的爸妈呢。 她怀着社恐之心忐忑的等待了几分钟，面前光屏上的东西也没怎么看得进去，终于听见了礼貌的敲门声。 周倾微看了一眼地图，确认是爸妈来了，按下了开门选项。 叶云兮不由得站起身，习惯性摆出迎接的姿态，转头看见周倾微和傅饮河都淡定若恒，顿时有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还没纠结好，门口已经走进来了一对中年男女。 “倾微的爸妈年轻时候一定是一对璧人吧，人到中年也都还这么好看，气质也这么高雅。”叶云兮打量了两眼，心中想道。 周母露出了一个和周倾微有几分相像的标准微笑，和女儿的三个室友打招呼道：“你们好。” 周父的笑容更为热情些，跟着招呼道：“孩子们好，我们家女儿麻烦你们了。”他低头看了看一地的东西。 三人也纷纷应着“叔叔阿姨好”。 周倾微慵懒的招呼道：“爸，妈，你们来啦，那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就走吧？” 叶云兮还在考虑要不要倒杯茶水，听见周倾微的话，便默默坐了回去，装作刚才只是恰好站着。 周父神色无奈的看了看女儿：“微微啊，你这些东西堆的也太……” 周母的优雅声线打断了他：“那就先收拾吧，免得太过打扰你的同学们了。” 周父用带着歉意的笑容向其他三个女孩点了点头，便蹲下开始收拾东西。 周倾微发出一个鼻音“嗯哼”，就转回头去继续戳光屏了，任由爸妈帮她收拾东西。 叶云兮旁观的有点傻眼，不过总算是明白周倾微的一身公主病是怎么养成的了。 周母整理着周倾微的衣服，整齐的叠入箱子，忽然问女儿道：“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买的？” 周倾微低头看了一眼：“是啊。” 周母微微皱眉的检查了一下品牌、材质和做工，依然不紧不慢的问道：“你确定这些衣服还有必要带回家吗？” 周倾微横眉道：“怎么不能？” 周父闻言打圆场道：“反正也装得下，就带回去吧，回家再说。” ———— 第一四四章 送别周倾微 周母神色不动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女儿什么，也就把衣服都叠了回去。 周倾微倒是仍有些神色不满，但失去了吵架目标，也就没有再争辩什么，轻哼了一声，转脸继续戳光屏。 叶云兮反倒在心里默默捏了把汗，这一幕倒也有几分似曾相识，自己的衣服也都是妈妈一手包办的，曾经也试图自己买喜欢的衣服，却被妈妈批判了一番审美，之后就索性不再自己花心思了。 当然，周倾微明显比她要勇敢的多，看起来如果她妈妈真的要批判她的审美，她大概也是不惜当场吵一架的。 周倾微爸妈动作迅速的收拾好了女儿的东西，叠的整整齐齐，打包装好，周倾微也就关了光屏，拎上自己的小包，准备跟爸妈一起离开了。 叶云兮仍有些不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半了，便跟上两步，试着询问道：“已经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叔叔阿姨要不要先一起吃个晚饭再出发？” 周母笑容完美的拒绝道：“谢谢，不用了，回旅城也就一个小时，我们到家吃饭就好，你们也不必多送了。” 周父拖着箱子，也笑道：“微微这几年多亏你们照顾了，以后也欢迎来旅城玩啊！” 周倾微挥手和室友们道别：“我走啦，有事网上联系，再见啦！”便也转身跟上爸妈出了门，转进走廊，身影也就看不见了。 叶云兮站在宿舍门口过道上，挥手慢慢停住，轻轻放下，心里有种莫名失落。 毕业季的送别，终于还是开始了啊。 她满脸怅然的转过身来，看见也站在座位旁边的吴静也是茫然若失的神情，两人相视叹了口气，傅饮河倒是根本就没起身，见周倾微出了门，便回过头继续戳光屏了。 吴静叹气道：“想想这几天你们全都要毕业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好难受。” 叶云兮也再次叹了口气：“是啊……咦，不对啊，我又不走，倒是你好像马上也要回一趟家吧？明明是我送别你们三个吧？” 吴静也怔了一下：“也是哦，我是周六早上的票，不过可能只待几天就回来了。”她提到回家，神色便有些复杂。 叶云兮掰着指头：“今天是倾微走，明天是饮河，后天是你……”她哀叹了一声，“果然还是我要送走所有人吧！” 吴静转头望向傅饮河：“饮河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傅饮河回神，望天想了想：“好像是土豆帮我订的票，我没看……”于是戳光屏查了一下订票记录：“下午两点，这样正好可以回家吃晚饭，土豆说的。” 吴静无语道：“你不会真的被人卖了都还在走神吧？” 傅饮河答道：“应该还好？土豆也没有恶意啊，有恶意的话我会回神的……吧。” 叶云兮也有点无语，提醒道：“那你先和你爸妈说好时间地点，让他们来接你？” 傅饮河：“那我们大概会被一起堵死在路上，晚饭也吃不上了！” 叶云兮：“……说起来倾微他们不知道会不会也被堵死在路上呢。” 吴静安慰道：“应该还好，毕业季的时间还没到正式暑假。” 叶云兮想了想：“也是，晚些时候问她一下好了。” 吴静看了看时间：“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吗？” 傅饮河欣然道：“好啊，去吃饭！” 叶云兮摸了摸胃，缓过了三天，她的胃也好转了些，再说和室友、同学们一起吃饭的机会也是吃一顿少一顿了，便也应了，一起出门去。 ———— 周五。 叶云兮睡到自然醒，惬意的起身，打开床幕，看见外面又是艳阳高照。 她忽然想起好久没怎么见到家里两只光系了，上一次还是球球被自己不小心提前唤醒，于是依旧让它们回高空晒太阳去了，之后连续失联，好像已经半个多月了呢。 她便向高空感知了一下两只光系，却发觉感知不到了。 叶云兮忽然有点慌，在现实世界和小世界到处找它们，却还是遍寻不着。 直到有一条来自直觉的信息提醒着她：【它们只是不在你身边。】 叶云兮反问道：“那它们在哪儿呢？” 直觉答：【回它们的世界去了。】 叶云兮愕然：“放养途中它们还可以自己乱跑的吗？”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息提醒道：【它们并不从属于你，它们有它们的自主和自由。】 叶云兮只好承认道：“也是哦。” 于是她去往家世界。 家世界还是老样子，空空荡荡的，既不光明，也不黑寂。 球球和艾米尔在虚空中飞来飞去，似乎在忙些什么，但叶云兮看不懂，只是模糊觉得它们是有在做什么工作。 球球发现叶云兮来了，【哇】的一声欢呼，就扑到她怀里蹭，肉乎乎的笑容无比灿烂。 叶云兮也开怀的笑出来，捏了捏球球的肉脸蛋，责怪道：“你俩怎么悄无声息的就溜回来了，害我一顿好找。” 艾米尔也跟着球球飞过来，叉腰道：【我告诉你了啊，可你屏蔽了意识世界啊！】 球球咧嘴笑着比划：【家世界需要我们。】 叶云兮感知了一下球球的状态，它这一段时间几乎没有长大，甚至之前耗尽的能量都还没补全，她担忧的看了一圈家世界，问道：“你们要不要回现实世界晒晒太阳啊？在这里好像补不到能量呢？” 球球比划着：【不去了，家世界有工作要做。】 叶云兮看了看空荡荡的家世界，想起上次艾米尔说光翼的作用是播撒生命，好奇问道：“你们是在搭建新世界吗？那么难道不是一个大爆炸，然后就出现了很多很多星星吗？”她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 球球笑着飞起来绕了几圈，比比划划，似乎还发送了什么复杂的信息包。 可是叶云兮只感觉到了“你有一个信息包没收到”。 她求助的看向艾米尔。 艾米尔飞过来坐到她头顶上：【反正你也不懂啦，这是我们的职责。】 叶云兮想了想：“你的职责不是在现世学习知识（以及玩）吗？” 艾米尔鼓着腮帮子，熟练的砸下了一块大石头：【你才玩！】 ———— 第一四五章 冷冷清清 叶云兮逗了会儿艾米尔，又揉了揉球球：“那你们就在那儿忙你们的吧，记得能量不足了回现世晒太阳，嗯……你们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球球开心笑着，挥挥手：【没什么！】 艾米尔却嫌弃道：【你说话又不真诚，明明你就不太开心，也不是想帮忙。】 叶云兮无奈的笑了笑，最近没怎么联系意识世界，果然又有点不习惯这种毫无遮掩的交流方式了呢。 她承认道：“我是有些失落啦，虽然理智上知道家世界才是你们的家，我也不是真的一定要指望球球帮我振奋心情，或者艾米尔帮我学习语言，又或者是给我讲讲能量层的事情……但总还是有种‘自家娃长大了，忙自己的去了，不理我了’的失落感呢。” 艾米尔用力敲了敲她的脑袋：【我才不是你家娃！】她鼓了鼓嘴，瞬间又消了气，飞下来抱了抱叶云兮，【可是没关系呀，我们就算在家世界，也一直与你同在的。】 叶云兮把球球和艾米尔抱在怀里蹭了蹭，这次真正放平了心态的笑道：“好啦，忙你们的吧，我真的回去啦。”便离开了家世界。 叶云兮下床收拾好自己，翻了翻班群，规划着时间，算着除了要送饮河之外，今天还有哪些相熟的同学要离校。 今天就是离校高峰期了，明天就只还剩寥寥几人了。 作为全班罕有的本地人，叶云兮有种莫名的责任感，希望能尽量多的一个个送走同学们，如果以后再有机会相聚，也希望还能够一个个迎接他们归来。 这是一天忙碌的送别。 上午送别的时候，尚有十几个同学在路边挥手道别、相聚感慨。 下午的人数就渐渐少了，越发凄清。 靳修文走的时候，依然是熟悉的温和笑容，但叶云兮总觉得他似乎也有点眼眶发红，大约是因为自己也已经快要忍不住落泪吧。 班长走的时候，握了握叶云兮的手，郑重托付似的说：“我们都走了，只有你是宁城人，会一直在，你是我们全班人的路标，你一定要一直在。” 女生甲走的时候，扑簌扑簌的流着泪，梗着喉咙，叶云兮一路送她到列车站，她就紧紧的捏着叶云兮的手，捏了一路，叶云兮手都捏疼了，却只是忍着，陪着落泪，一言不发。 女生乙走的时候，一边大哭着一边把所有送别的同学们都一个个拥抱了一遍，最后用力的擦掉了眼泪，喊一声：“我走了！”决绝的转身离开。 傅饮河和乔博走的时候，叶云兮、吴静、程玄衣和几个乔博的同学一起去送他们，傅饮河一脸平静，甚至还有点神游天外，乔博一边照看着傅饮河，一边还能和他们闲扯几句。 吴静悄悄拉着叶云兮落后两步，担忧的说：“饮河跟乔博一起走，真的没问题吧？” 叶云兮有点哭笑不得，拍了拍吴静的手：“没事的，饮河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她其实很擅长看清人心的。” 吴静依然将信将疑。 最终他们只是把两人送到了地铁站。 乔博一如既往的憨笑着说：“不用送啦，我们两个人一起走，不孤单的，我会照顾好河儿的。”最后一句是向叶云兮和吴静说的。 乔博的同学们朝他挤眉弄眼：“对对，这点我们不怀疑，哈哈哈哈，那我们回去啦，兄弟保重。” 乔博和他的兄弟们挨个儿拥抱了一下，最后轮到程玄衣。 程玄衣小声笑道：“抓住机会啊。” 乔博也信心满满的回以祝福：“你也加油！” 傅饮河那边，吴静仍然还是多叮嘱了两句，傅饮河也笑着听着。 叶云兮满肚子煽情，但看着傅饮河却感觉什么也说不出了，失笑道：“饮河，你的金都把我多余的木给砍了。” 傅饮河眼神失焦了一瞬，点点头说：“我家金觉得你家木很适合磨牙。” 叶云兮笑着摇摇头：“那就……保重吧。” 目送二人进站，下了扶梯看不见了，众人也就转身回程。乔博的同学和他们不熟，挥挥手便自行离开了。 叶云兮看着一派悠然的程玄衣一眼，忍不住提醒道：“玄君，昨天倾微走了啊。” 程玄衣点点头：“我知道啊。” 叶云兮便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要直接问他说“你不是想追倾微吗，怎么没去送她？” 程玄衣却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笑了笑：“来日方长。” 叶云兮终于还是忍不住挑明了吐槽道：“倾微那么好看，回去工作了，接触的人多了，指不定多少人要追她呢。” 程玄衣的语气仍旧不紧不慢：“她从来也不是那么好追的。” 叶云兮：“……你可真是有信心啊。” 程玄衣笑笑，不答。 叶云兮便不再说周倾微，但早在送别时就想问的问题，在脑中徘徊了很多圈，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那个……表哥他们不来送乔博啊？” 程玄衣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他们去医院了啊，再说你哥什么时候那么婆妈过？” 叶云兮嘴唇张合了几次，终于小小声问道：“那……凌澜呢？” 程玄衣笑容更大了些，一副“你终于问出来了”的眼神，答道：“昨晚他们搬完宿舍，特意又回来了一趟，提前和我们告过别了，因为要去医院报到、上班，很多手续，就不赶来了。” 叶云兮脸颊烧红的低着头，用鼻音应了一声。果然要和别人打听凌澜还是好羞耻啊。 程玄衣转头目视前方，悠然说了一句：“如果确实是自己真的想要的，那就去追吧，这时候脸皮是没什么意义的。” 叶云兮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程玄衣却已经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叶云兮默然的想着程玄衣最后那句话，和吴静两人回到了宿舍。 只剩一半人的宿舍，两张空荡荡的桌子，似乎过于冷清了。 叶云兮和吴静对视一眼，叶云兮叹息道：“只剩我俩了，而且你明早也走了。” 吴静拍了拍她：“等你也回家了，暑假只剩我一个人在宿舍，那才是真的冷清。” ———— 第一四六章 脸皮要扔吗 叶云兮想到之前宋雁说的工作安排，苦笑道：“大概你也不会太冷清吧，还有我呢。我听师姐说即使没有实验任务，通常他们也要一个月后才能放假回家，开学前还要再早点过来，我大概也就有一个月不在宿舍吧。而且我们的试验地暑假期间也是需要照看的，大概还得出差一两趟。” 吴静纳闷的看了她一眼，“就算你是接着在本校读研，宿舍也是要重新分配的呀，马上你也要办离校手续的，宿舍也要收回的呢，怎么也不可能继续陪我住宿舍呀。” 叶云兮猛地一惊：“对呀，是这样的哦，我完全忘了！我还以为可以继续住到开学呢！” 吴静失笑道：“你也真是迷糊，不过只要不需要天天去实验室，你就住在家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出差也可以直接从家出发嘛。” 叶云兮扯开嘴角笑了下：“是啊。”但其实比起家里，我宁可住宿舍啊，可惜这个暑假连宿舍都没有了。 吴静又想了想：“我是要申请暑假留宿舍的，要不你也试着申请一下？那我们暑假也还可以暂住同一个宿舍呢。” 叶云兮眼睛一亮：“我试试吧，毕竟现在离校也太早了，怎么也得等到师姐他们也放假了才能回家住吧。”这样就可以多住一个月宿舍呢，而且也算是理由充分，只要是为了学业，妈妈肯定不会阻拦的。 “而且到时候倾微、饮河、玄君他们都走了，也就我还能看着点静静的状态了，虽然也看不了多久……”她默默想道，“虽然总觉得我看着她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她打开手环，连接了宿舍系统，寻找了一下，果然有毕业生/未入学新生申请暑期留校的选项，她填了申请理由，特意写了希望住在原宿舍，注明导师姓名，提交了申请，等候回复。 发完申请，她托腮看着光屏，再次陷入对玄君最后那句话的思考。 “我太要脸皮了吗？或者说是……太过矜持了？”她思考着。 “好吧，玄君说的对，可是我的症结难道不是并不在这个点上吗？我自卑、畏缩、迟疑、彷徨……我只是不敢相信他或许也有可能喜欢我啊？” 【如果他不喜欢你，那又会如何呢？】青的声音笑意吟吟。 “唔……我会退缩啊，默默单恋一阵子，直到我不再喜欢他了为止。”叶云兮转念就想到了答案，毕竟自己对这一套流程也是真的太过熟练了。 【那你如何确定他不喜欢你呢？】 “我当然……呃，不，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的。”叶云兮及时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妄自揣度，但她随即又叹了口气，“就算我只是猜的吧，但他确实冷一阵热一阵的呀，哦不，他根本就是九成冷一成热吧。” 【所以你想过亲自去确定一下吗？】 “当然想过啊，但是……如果得到确认，感觉以后两个人之间我仿佛就矮了一截呢，而如果被拒绝了……啊啊啊，不敢想，那是真的太丢脸了啊，简直没脸见人了！” 【嗯~所以呢？】青笑道，附加信息是叶云兮刚开始否认的那句玄君的话。 “所以……好吧，玄君说的对，我果然还是太在意脸皮了。”叶云兮掩面。 【所以，请勇敢前行吧。】青的信息渐隐去，不再说话。 叶云兮张了张口，不知道是该喊住青，还是应该去联系凌澜，又或者还想找些别的借口。 但最终她也只是捂住脸，头埋得低低的，半晌，喃喃自语了一句：“现在他肯定在忙，下班之后再说吧……” 果然自己还是一只鸵鸟啊。 ———— 傍晚。 吴静从医院回来之后便喊上叶云兮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叶云兮心不在焉的戳着面前的饭菜，一下两下……却又不夹起来吃。 吴静偶然抬头，诧异问道：“怎么了？菜不好吃？” 叶云兮蓦然惊醒，赶紧塞了一口饭菜到嘴里，含糊着答道：“没有，我只是走神了。” 她下午一个人窝在宿舍，一边无聊的在网上乱逛，一边默默关注着时间，距离医院的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一个小时……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还是害怕，当吴静发消息喊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当场就吓得浑身一抖。 看见消息来自吴静的时候，既有失望，也有轻松。 又可以再拖一会儿了，晚饭后再说吧。她自欺欺人的想着。 六点半，她俩回到宿舍，吴静开始收拾行李，不过毕竟不是毕业打包，只是几天的换洗衣服，只装了一个背包就收拾好了。 叶云兮便趴在椅背上，下巴枕着手背，眼神飘忽的看着吴静收拾。 吴静收拾完毕，一抬头再次看见叶云兮在走神，再次疑惑问道：“云兮，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叶云兮回过神来，下意识摇头，却又顿住了，迟疑着点点头。 吴静报以疑惑的眼神。 叶云兮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但又不想去玄君也在的心理群讨论，纠结了一下，或许和吴静倾吐一下也还不错？她一贯八卦，很关心室友们的感情动向，这几天状态又还比较正常…… 她暗自下着决心，斟酌着语句，开口却是：“呃，静静，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儿要忙吗？” 吴静环视了一圈，摇摇头：“没什么了。” 叶云兮又挣扎了一下，伸手摸着鼻子，眼神乱飘，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和凌澜……最近有点关系僵硬，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总之我就觉得他……啊，不是最近才觉得，是一直觉得……” 她支吾了半天没说到正题，吴静快要听得急死了，催促道：“怎么了嘛，你觉得什么呀？快说呀？” 叶云兮伸手捂住脸，才接着说道：“就是……我觉得他其实可能也不……不太喜欢我？但是……中午玄君，哦，程玄衣，他鼓励我说如果真心喜欢就要勇敢去追……我……” 吴静诧异道：“凌师兄不喜欢你？不会吧，你们不是一直约会的挺好吗，前两天聚餐的时候，他不是也对你挺好吗？后来你俩还单独跑到吧台那边聊天，我们都在偷笑呢，说你俩嫌我们碍眼，所以跑开过二人世界去了呢。” ———— 第一四七章 救命稻草也沉了 叶云兮：“……”就是因为你们都如此认为，我才更加不好意思自曝其短的啊！ 她放下捂脸的手，比划着解释道：“没有啦，我当时其实是觉得舞台上的歌太吵了，才跑到门口去躲清静的，凌澜也只是陪我去的啊。” 吴静继续诧异道：“所以说啊，你去躲清静他都要陪你去，你为什么要觉得他对你没有感觉啊？” 叶云兮怔了怔，却又继续解释道：“大概是因为怕我一个人过去不安全吧？” 吴静的语气已经有点无奈了：“那不还是一样吗，他不就是在关心你吗？” 叶云兮眨了眨眼睛，勉强想出了一个理由：“可是他不是对谁都挺绅士的吗？” 吴静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那你有看见他对倾微、饮河或者我这么照顾吗？” 叶云兮下意识道：“对你们当然不会啦，那都是他室友的……”她忽然卡住，自悔失言的看了看吴静。 吴静也顿了顿，但还是故作无事的跳过了这句话，接着说道：“你是没有比较，不知道凌师兄平时在医院是什么样子，他确实是挺绅士的，对病人很尽责，对家属很耐心，对上级医生很敬重……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除了职责之外，他对于那些明显是看脸贴过来的女孩子，从来也不假辞色的啊！” 叶云兮无语道：“你都说了是看脸贴过来的女孩子，那他不假辞色不是很正常嘛……”她倒是忽然有点好奇，“凌澜平时在医院里是什么样子啊？他……和别人相处好吗？” 吴静回忆着总结了一下说：“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啊，凌师兄做事很认真负责，什么事都会尽量做到最好，对人也很有耐心，脾气总是很好，你要知道，医院里的事情又多又杂，不是所有医生都会保持脾气一直很好的哦，虽然一般来说小医生总是要好一些，但只是压着不发脾气，和凌师兄那种一直很理智很有耐心，感觉是不一样的啦！” 叶云兮倒是忽然想到了宋雁师姐，不由得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吴静接着说：“至于你问他和别人相处……噗，你是想问和女孩子相处吧？” 叶云兮被揭破用心，再次捂住脸，闷闷的说：“……啊……就算是吧……”吴静在八卦方面果然还是很敏锐的。 吴静偷笑了会儿，又想了想：“医院里同龄或者比他小的女医生、实习生、护士以及病人和家属之类的，对他基本上都挺好的啊，毕竟颜值高嘛，不过他对别人基本上就是职责以内的礼貌吧……” 她忽然顿了顿，有点为难的看了看叶云兮，还是说道：“不过也有那种真的关系比较熟的，反正至少比我熟的，我偶尔也见到过凌师兄和别的女孩子有说有笑的啦……” “……是这样啊。”叶云兮的眸子也忽然黯淡下来。 吴静赶紧试着补救道：“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啦，我觉得他们看起来也就是正常同事关系啦，就是会保持距离，只谈公事的那种啦，真的，你信我！凌师兄的眼神里并没有那种看喜欢的人的感觉，你知道的，我可熟那种眼神了！绝不会看错的！” 叶云兮蔫蔫的应付道：“是吗？那你难道觉得他看我有？” 吴静赶紧紧锁眉头回忆着，但是说实在的，除了前两天那次聚会，她之前的注意力都完全在赵俊峰身上，哪里知道凌澜看叶云兮是什么眼神啊？就算是上一次，她也是被满桌的恋爱光芒闪瞎了眼，根本就不想去看他们好吗！ 叶云兮摇头苦笑道：“算啦，静静，别帮忙遮掩了，我也不会真的就因为你说的话而……退缩的，就像玄君说的，我总归要试一下，如果真的没希望……那就算了。” 吴静着急道：“别啊！真的不是你以为得那样的！都怪我，我就不应该说刚才那几句话……” 叶云兮见她真的懊恼，反倒忍不住笑了一下，安慰道：“没事啦，不怪你，你告诉我实情很好啊，如果他真的是……真的不喜欢我的话，我能早点抽身，不是也很好？” 吴静懊恼的分辩道：“真的不是那样……我是没怎么注意过他看你的眼神，凌澜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干嘛没事去看他眼神啊！多招人误会啊！但你信我啊，他对别的女孩子和对你是真的不一样的！” 叶云兮无奈的应付道：“好好，我信你，没事了，别再解释了。” 吴静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真的信？” 叶云兮语塞：“我……”苦笑道，“你就当我信了吧。” 吴静急的跺了跺脚，还想说什么，却发觉能说的都已经都说了。 叶云兮露出一个微微疲惫的微笑，说：“真的没事的，静静，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得不到也怪不到你啊。” 吴静沮丧的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 叶云兮看她的样子，蓦然一惊，怕吴静好不容易正常一点，又在马上要回家的当口上抑郁发作，吓得自己的情绪也顾不得了，强行打起精神安抚道：“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静静你看我不是很好吗？” 她口不择言的慌乱说着：“我……他……我这就发消息给凌澜！他要是……要是不想理我的话，现在他都已经去医院上班了，和我也没什么交集了，就没有必要再敷衍我了不是吗？不，我是说……他如果还会像之前那样对我，就证明他对我还是有……有……” 她又实在羞于这么说，索性手忙脚乱的打开手环，指着消息界面给吴静看：“静静，静静？你看，我现在给他发消息，我……我现在……”现在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呀！ 吴静听见叶云兮喊她，也抬起头来，看见她真的是在给凌澜发消息，情绪也就缓和了些，小声说道：“你也不用着急啦，慢慢想……” 叶云兮观察着吴静的神色恢复了些，便也微微松了口气，但转头看见开着的消息界面，顿觉骑虎难下了。 怎么办啊！ ———— 第一四八章 怂和勇敢前行 叶云兮抱着头，挣扎了一番，还是先应付吴静道：“我……先考虑一下怎么说，我等会儿告诉你结果？” 吴静点了点头，反过来安抚道：“别怕，好好说，我相信凌师兄不会辜负你的！”便也转身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叶云兮苦笑，都还没开始，谈何辜负啊，可是现在真的是逼到墙角了…… 她叹了口气，把光屏拖回桌面上，趴在桌上盯着它发呆。 否决掉了若干句问话之后，她终于还是选择去心理群求助，她在群里先大略陈述了一番和吴静的聊天，然后描述了自己的挣扎。 泰晤士河儿：“你俩又在同坑起爆！” 慕容冷芸：“是啊，我也发现了，我俩的罪恶感加乘爆炸起来，气场简直可怕。” 紫垣阁主：“可惜我没法给静静开光环了，不过说起来我在群里开光环的话你能吃到吗？” 慕容冷芸：“我也不知道啊？”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能！” 慕容冷芸：“那就是能吧，说起来饮河你到家了吗？” 泰晤士河儿：“到了！在地铁上几乎被挤成了肉饼，还好走之前把行李都寄回去了！” 慕容冷芸：“咦，乔博呢？” 泰晤士河儿：“更大的肉饼！他把我送到家门口的地铁站，就继续坐地铁回家了。” 慕容冷芸：“好的，那我也可以转告一下静静了，她之前还一直担心乔博把你拐跑了呢。” 玄君：“只送到家门口的地铁站？阿博还是不行啊。” 泰晤士河儿：“那他也不可能进我家门啊！” 叶云兮默默看了看由自己开头的跑题，再默默地试图拉回来。 慕容冷芸：“所以……求助？” 泰晤士河儿：“所以你看光环还是有用的，你看你淡定多了！” 慕容冷芸：“呃，好像真的是哦？” 紫垣阁主：“好的，获得了远程开光环技能。” 玄君：“那么，慕容，你家替身怎么说？” 慕容冷芸：“青说让我勇敢前行。” 紫垣阁主：“那就去呗？” 泰晤士河儿：“去！坐等围观！我家熊萝莉超兴奋的说。” 慕容冷芸：“可是我怂啊……” 玄君：“还是脸皮太薄。” 慕容冷芸：“是啊，但即使这么说，我也还是怂啊！” 叶云兮一边说着怂，一边却已经确实感觉到紫垣光环的效果了，至少刚才那种格外沮丧和罪恶感深重的情绪已经被净化了不少，现在只是胆怯而已，但其实如果只是要找凌澜聊聊天，或许就已经可以做到了吧？ 她便又拉出和凌澜的聊天窗口，犹豫了一下，只是问道：“送别乔博和傅饮河的时候，听程玄衣说你今天要忙报道和办手续，现在忙完了吗？” 她发完忐忑的等了两分钟，凌澜才终于回复了：“嗯，忙完了。” 叶云兮怔了怔，这种标准的话题终结者语句……是意味着真的如自己刚才提出的猜测，他已经不必再敷衍自己了吗？ 好在还没等她彻底心凉下去，凌澜又回复了一条消息：“下个月正式上班，这个月剩下的半个月倒还比较空，可以休息休息，我还打算回趟家。” 叶云兮输入道：“嗯，毕业了是该回趟家……”然后又停住。这样回答果然还是话题终结者啊，可是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引到自己想说的话上面呢？又或者说，自己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吧？ 她还在犹豫，凌澜却又发来一条消息：“阿峰觉得这半个月闲着正好可以出去玩一下，再抽空办个乔迁聚会，之前和你说过搬家之后邀请你来看看的，等我们定好日期再通知你。” 叶云兮刚删掉了自己输入的那行字，便忍不住嘴角扬起笑容来。 他还记得呢。 她赶紧转身告诉吴静：“静静，凌澜说他们搬家之后乔迁聚会会邀请我去的，所以你看，真的没事了吧！”她又想起傅饮河的事情，补充了一句，“对了，刚才联系了一下饮河，她也已经平安到家啦。” 吴静明显松了口气，便又泛起戏谑笑容道：“太好了，刚才是谁在那儿患得患失？我就说是你想多了吧！” 叶云兮却怔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啊，其实他还记得邀请我去参加乔迁聚会，和他是否喜欢我，似乎也并无关系呢？毕竟我也可以作为表哥的亲属去参加啊……而且刚才静静说的那些，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啊……” 但她还是尽快掩饰了过去，堆起笑容道：“嗯，是我想多了，总之这样你就安心了吧？” 吴静连连点头：“是啊，这样就好了呢！哎呀，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哈哈，我忙我的去了。” 叶云兮闻言也蓦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回复呢，也赶紧转身回复道：“好啊！我反正也放假了，虽然可能暑假里还要做实验以及出差，不过周末应该总是有空的。” 大概有空吧……她忽然想到之前就是周末在出差，心虚的想着，等下一定要找宋雁师姐敲定一下时间安排才好。 她又忍不住把凌澜的消息仔细看了一遍，忽然发觉他刚才是在说，表哥提议要出去玩一下。 她便又陷入纠结：“那……我可以去吗？他既然提到了，是不是会邀请我的意思呢？我应该主动询问我能参加吗？但我明明已经说了我有空啊，这已经是暗示了吧？可是，说好要勇敢的呢……” 她一边纠结一边便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心理群，却也只看见玄君简单的说：“既然有负面心态，那就先拆解情绪背后的东西。” “可是来不及拆解了啊，拆完了黄花菜都凉了呢！”她默默在心里吐槽着，却瞥见凌澜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赶紧看去。 凌澜：“你放假不回家吗？” 叶云兮：“晚点回吧，具体要看师姐的安排，她之前说过，通常大概要一个月后他们才会放暑假。” 凌澜：“嗯，读研做实验的话，这个确实是正常情况，那你最近可能也会挺忙的。” 叶云兮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眼睛微亮：“难道，他真的也是想要约我出去玩的吗？” ———— 第一四九章 一个人的房间 叶云兮压着思路翩飞的猜测，欢快的回复道：“那我先找师姐确认一下时间安排，稍等。” 然后动作迅捷的联系了几天没联系的宋雁。 叶云兮：“师姐，我们放假了，我打算申请暑期留校的宿舍，我想问这段时间我要做点什么呀？就是时间上有什么安排啊？” 宋雁：“那你申请吧，正好他们该毕业的也已经走了，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座位了，下周你就可以来办公室了。至于时间安排，下次出差大约是两周之后，你没事就可以和我一起去，这段时间就没有什么硬性安排，你要多看点文献和资料，然后争取先写一份文献综述出来。” 叶云兮欢呼道：“师姐万岁！” 她拖过凌澜的窗口，心情轻快的把时间安排转述给他。 凌澜这次回复的很快，也很详尽：“好的，我知道了。这两天我们要好好整理一下租房，还要添置些东西，过几天我打算先回一趟家，阿峰说乔迁聚会暂定在下周末，然后出去玩几天，到时候再具体安排吧。” 叶云兮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复看了几遍这条消息，心里挣扎着：“他的意思是约我一起去玩吗？还是说只是和表哥一起去？还是说到时候再定？啊，好纠结啊……到底是不是呢？” 她最后终于还是怂着叹了口气：“算了，还早，等乔迁聚会的时候再说，大概也……不迟吧？” 她垂下头，喃喃道：“我也真的是没救了啊……好怂啊……” 但想起凌澜和她说的详尽安排，她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这种像是向伴侣报备行程的举动，真的是……太幸福了呢。她伸手捂住了脸颊，又有点烫了呢。 她心情欢快的转回心理群，汇报了情况。 紫垣阁主：“我觉得这次我家光环是红娘？” 玄君：“那么我之前的劝告是这一波的缘起？” 泰晤士河儿：“那么静静是爆炸型助推器？” 慕容冷芸：“……你们说的都好有道理，我觉得宿舍联谊另外六个人大概都能算红娘……如果能成的话。” 泰晤士河儿：“红娘好啊！” 紫垣阁主：“呃，云兮你难道打算这么早就结婚吗？” 慕容冷芸：“……哪里都到结婚这一步啦！”却忍不住露出笑容呢。 玄君：“要快也快，毕竟阿澜也26了。” 慕容冷芸：“但我还要读研三年啊。” 玄君：“读研又不影响结婚。” 慕容冷芸：“玄君你……你的高冷心理咨询师的形象好像已经崩完了啊？你为什么好像比我们女生还八卦啊？” 玄君：“形象不重要，再说我也从来不那么高冷，那只是你以为的形象而已。” 叶云兮心中默默吐槽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为了追倾微做铺垫呢？算了，这也不关我事，总之我现在很开心！” 她双手交叉在脑后，仰起头，闭上眼睛，绽开笑容。 ———— 周六。 叶云兮一早送走了吴静，一个人悠悠荡荡回到了宿舍。 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她忽然觉得心里也有点空荡荡的。 “做点什么呢？难不成真要看文献？”她自言自语道，声音在宿舍里回荡，渐至无声。 她随意翻找了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看点动漫。 “没有别人就终于可以开外放了呢。”她故作欢喜的自语着。 外放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仿佛略微撑起了些人气似的。 叶云兮托腮看着，却总有点心神不宁，时不时四处张望一下，唯恐哪里跳出来个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她蹙眉想了想：“大概是外放声音盖住了环境声音，我听不到响动，就更害怕吧？” 于是她关掉了动漫，转而看起了书。 这下子倒是安静了。 她默默看了会儿书。 忽然宿舍里某个角落传出了“砰”的一声响，其实声音不是很大，但在过于安静的宿舍里分外响亮。 “哇！”叶云兮吓得一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她抖抖索索的靠在衣柜门上，勉强镇静了一会儿，才循声找去。 原来只是周倾微没带走的一个空盒子忽然从书架上掉到了桌上。 叶云兮大大松了口气，浑身发软，后背都是冷汗，瘫回到椅子上。 等她缓过气来，两眼无神的抬头望天，做出了重大决定似的喃喃道：“算了……还是回家吧……一个人住宿舍太可怕了……这还是白天呢……”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时间安排，既然宋雁师姐说最近没有什么硬性任务要去办公室，那应该还是自由的，所以至少等到吴静回来了，再回来住宿舍吧。 叶云兮打开了妈妈的消息界面，苦着脸盯了会儿，最后几条消息还是醉酒之后的那些，字字刺目。 “要不是一个人住宿舍实在太可怕了，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回家啊，还不知道回去还要被骂成什么样……”她碎碎念的自语着。 犹豫徘徊了半晌，她终于还是愁眉苦脸的给妈妈发了消息：“毕业的事情忙完了，师姐说这几天没有硬性任务，我可以自由安排，那我就先回家了。” 发完消息，她继续盯着光屏发了会儿呆，妈妈却始终没回。 她看了看时间日期，恍然自语道：“哦，虽然是周六，但她这会儿多半还在上课呢，中学生真可怜，补课真多。” 她便不再等回应，收拾了东西，出门坐车回家了。 地铁坐到大半程，才终于收到了叶妈妈语气匆匆的语音回复：“嗯，那你回来吧，中午如果我回来得晚，你就自己先用烹饪机做点饭菜……（啊？什么事？哦，有家长找我啊？我马上来！）那回家再说。” 叶云兮默默听着妈妈那段中途还夹杂了一段公事的语音，内心毫无波动的关了界面，取下耳机，叹了口气：“所以说我回到家大概也还是一个人待着吧。” 她回到家的时候也快十一点了，家中无人。 她丢下背包，趴到自己床上瘫了几分钟，便又挣扎着起身到厨房，翻了翻冰箱里的食材，选了设定程序，把食材丢下去，准备了两人份的饭菜。 她一边挑选菜谱，一边自语道：“妈妈说是如果回来得晚让我先准备饭菜，但还是不要寄希望于她早回来比较好，到时候她回来了看我没准备肯定又要挨骂的……” ———— 第一五零章 风暴欲来的忐忑 叶云兮从厨房回来，才又扑倒在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作为一个体力废柴，挤一个小时地铁回家也是蛮累的。 她却忽然想到了已经消散了的有着愤怒眼神的小男孩，失笑自语道：“如果他还在的话，说不定又会怪我不顾自己疲劳也要先去做有关他人的事情吧？可是我怂啊，怎么办呢……” 她躺在床上，放松了会儿，居然生出了点倦意，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一眼时间，却还是挣扎起来：“不行不行，这会儿不能睡，等会儿妈妈回来了又要说我懈怠，也不知道她前几天的气消了没有，我得表现好一点。” 她再次挣扎起来，把背包里的东西收拾好，整齐摆放归位。 再回到厨房，把刚才动过的厨具也洗好放好，桌子擦干净。 再把餐厅桌子也收拾好，摆出一副立刻就可以开饭的状态。 最后她回到自己房间，正襟危坐，打开手环，再依次打开了放文献资料的文件夹，一篇文献，想了想，又新建了一篇文档，从另一篇文献里复制两段话贴过来，装作已经开始写文献综述的样子。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叶云兮才放松了些，以手托腮看着光屏，看了两行字就开始走神了。 房间里再次回归安静，但或许是觉得妈妈随时会回家，她倒也没有像在宿舍那么草木皆兵了，面前文献上的字句逐渐模糊，刚才的倦意泛起来，她竟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直到被手环震动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抬手看了一眼：“通话：妈妈”，遽然一惊，睡意全消，立刻坐直了身体，匆匆揉了几下脸颊，暗暗希望看不出刚睡醒的痕迹来，便赶紧接通了通话。 叶妈妈的面容浮现出来，她显然还在办公室，背景音嘈杂，老师的严肃话语、学生的清脆声音、家长的喏喏声混在一起，构成了叶云兮曾经熟悉的教师办公室氛围。 叶妈妈依然有些神色匆匆，脸上还残留着面对学生的严厉表情，似乎一边在办公桌上找东西，一边问道：“女儿啊，你到家啦？” 叶云兮瞥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她蓦然有点委屈，却还是赶紧压了下去，老实应道：“到家了，饭菜也做好了。” 叶妈妈似乎还没找到东西，神情有一点烦躁，随口嗯了两声，说：“等下一点就有家长要来，我来不及赶回家了，你自己吃吧，我晚上买菜回家做菜给你吃。” 叶云兮低低的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想说中午饭菜做多了，晚上可以少做点的，妈妈又吩咐道：“吃完饭睡一觉，然后早点起来好好学习，我看你最近是有点懈怠。算了，晚上回去再和你说，先这样吧。”便匆匆挂断了。 叶云兮怔怔的看着视频界面消失，刚才那点莫名的委屈和刚刚升起的更多的委屈叠加起来，竟就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 她赶紧伸手擦掉，给自己鼓劲道：“才不要哭呢，这有什么可哭的，不就是一向如此嘛！晚上要挨骂也是晚上再说了，先去吃饭吧！” 她便起身去盛饭菜，却还是滴了几滴泪水在碗里。 有点咸。 午饭食之无味，本来烹饪机做的菜就很一般，她似乎也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就饱了，她勉力再吃了点，填饱了肚子，才收拾了碗筷和厨房，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换睡衣躺下。 但也许是饭前睡过了，辗转了一会儿却还是睡不着，心里有种沉沉的压力，她不愿去想，但也知道是因为在担心晚上预计要挨的骂。 她辗转反侧了半小时，索性不睡了，靠着枕头玩起了手环。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慢悠悠的过去了。 当然，四五点的时候，她也就从床上爬起来，继续恢复到了正襟危坐状态，把光屏固定在桌上，顺便煮了晚饭。 六点，叶妈妈回来了。 摆了好久姿势的叶云兮一个激灵，小跑到家门口，问候道：“妈妈回来啦。”顺便殷切的接过了妈妈手里的东西。 叶妈妈果然又是一脸疲倦，应了一声，换了鞋，看向厨房，问道：“饭煮了？” 叶云兮赶紧答道：“已经煮好了，冰箱里还有两个中午没吃完的菜，可以热一下再吃。” 叶妈妈问了一下中午剩下了什么菜，疲倦吩咐道：“哦，那你就把我带回来的蔬菜烧一下吧，其他菜放冰箱。我太累了，明天再给你烧菜吧。” 叶云兮便老老实实的去厨房烧菜了。 不多会儿，叶妈妈缓过一口气，到厨房来接手了叶云兮的工作，恢复了些精神的表扬了一句：“知道提前煮饭了，有进步。诶，你这个蔬菜没洗干净啊？来给我，重洗一遍。中午的菜呢？我看看，怎么没盖保鲜膜啊……” 叶妈妈皱着眉教育了一通，叶云兮默默听着，顺从的照做。 不一会儿，开饭了。 叶妈妈神色夸张的感慨道：“今天居然回家就能吃上女儿做的饭菜，太幸福了！” 叶云兮勉强笑了一下，想说明明是烹饪机外加你自己做的，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开始吃饭，叶妈妈一边吃一边说着在学校碰到的学生和家长，又问着她出差的情况，叶云兮也就一一答了。 叶云兮忐忑了整顿晚饭，依然食不知味，但妈妈并没问到前几天的事情，她却心知妈妈总是要问的，只是一贯认为吃饭时候教育她破坏胃口，得饭后再说才行。 饭后她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摆好姿态，忐忑的等着妈妈过来。 不出所料，厨房水声停止后，脚步声走近，房门被推开。 叶妈妈依然是看了一眼她打开的界面，然后到她对面椅子上坐下，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小云啊，最近你和小凌相处的怎么样啊？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妈妈说说，我帮你参谋一下？虽然妈妈离婚的早，但毕竟活了这几十年，而且也是经常有人追的，多少有点经验。” 叶云兮满头雾水：“？？？”这和我预想的开场白完全不一样啊？ ———— 第一五一章 脑补高手叶妈妈 叶云兮茫然的想了想，前一阵她和凌澜是有点矛盾，难道是从表哥那儿又转述到妈妈这儿来了？可是这几天他们的关系已经和好了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含糊答道：“前一阵是有点误会，这几天已经没事了。” 叶妈妈微微颔首，话锋一转：“没事了就好，谈恋爱总是要有些起伏波折的，你要能扛得住挫折才行，才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嘛，要是情场一失意就以酒浇愁，伤身体不说，你一个女孩子，也是很危险的……” 叶云兮恍然大悟，随即哭笑不得。 妈妈也是脑补高手啊！ 她嘴唇翕张了一下，想解释，却又怂了。妈妈这个脑补似乎也还不错？硬要解释是班级聚会，和前男友和其他男同学干杯喝多了，岂不是平白招惹一场暴风雨？ 她决定默认。 叶妈妈数落了几句，又仔细问道：“你喝醉了后来怎么样了啊？谁送你回去的啊？” 叶云兮头皮发麻，既然默认了第一个谎言，就要接着编第二个谎言呢，可是真不想编啊…… 她一边急速思考一边嗫嚅着：“就是……其他同学……” 叶妈妈察言观色，试探道：“男同学吗？以你的身高，女同学怕是很难拖得动你吧。” 叶云兮脑袋都懵了，张口结舌的看着妈妈。 叶妈妈却忽然笑了，用自以为看破真相的笃定语气问道：“是小凌送你回去的吧？” 叶云兮：“……诶？”妈妈的脑回路有点神奇啊…… 她决定继续默认。 叶妈妈一本认真的分析道：“你刚才说的嘛，你们前一阵有点误会，这几天已经没事了，是不是就是前几天他送你回去才冰释前嫌的？但是话说回来啊，你在小凌面前喝醉失态还是太过了，下次可不许这样啊！别让人家觉得你动不动就喝醉酒，太轻佻了！” 叶云兮继续目瞪口呆：“……”这个时间线听起来真的很通顺啊，我差点都要信了。 叶妈妈又训斥了几句，但语气比上次通话中缓和了太多，而且很快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不过啊，谈恋爱虽然重要，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荒废学业啊？这才是你的立身之本啊，你可不能指望靠男人啊！” 叶云兮终于从心虚的被动扯谎状态解脱出来，辩解道：“我没有啊，周一才出差回来，这几天在忙毕业，现在师姐又布置了看文献、写文献综述，下月初又要出差，暑假都快没了，哪里荒废了！” 叶妈妈不满道：“你这几天又是谈恋爱又是喝醉酒的，还说没荒废？总之现在毕业也忙完了，你也该专心学习了，在家休息两天就赶紧回学校去，到办公室才有学习氛围，也好多请教师兄师姐和郑老师……” 叶云兮腹诽道：说什么在家休息两天，我要是被你看见在家玩儿，还不是一样挨骂，从中学起我的寒暑假从来都是只被允许玩几天，我还不知道吗。 但是她想到空荡荡的宿舍，还是满心不愿比吴静更早回去，却又觉得这个理由不够正当，只是解释道：“师姐说了下次出差之前只要看文献就可以了，我可以自由安排时间的。” 叶妈妈一瞪眼：“你当我不知道你会偷懒开小差的吗？再说你去办公室，有问题还可以找人问，就算你真的没问题可问，还可以耳濡目染，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学习的，也好和大家打好关系。尽想着放假在家休息，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求上进呢！” 叶云兮腹诽道：你当他们平时就真的天天在办公室从早到晚在学习吗？他们开小差可比我理直气壮多了！你这是老师当久了，在你眼皮子底下大家都扮演好学生留下的印象吧？ 但她也依然还是不敢这么说，只好继续低着头默认。 叶妈妈又教育了几句好好学习，这才放过了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叶云兮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软倒在椅子上，想想刚才的对话，露出一个无奈苦笑。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她实在是满脑子翻滚着各种腹诽吐槽，便打开心理群，把聊天界面压缩的小小的，藏在文献界面下方，在群里大肆吐槽了一番叶妈妈的脑回路。 慕容冷芸：“我妈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脑补高手啊！我听着差点都信了！” 玄君：“正常，心力不够的人对事情很难有正确的感知和判断，这样的人很容易认定自己的脑补就是事实，发展到后来就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慕容冷芸：“你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是，我妈就经常认定她所认为的才是真相，这次我也是怕挨骂就默认了，平时她的脑补不利于我的时候，我辩解什么她也都会扭曲到她自己的回路中去，哦，对，之前喝酒那次，当时她就是认定了我为了赶上聚会，没做好实验就匆匆回来了，我怎么辩解她都不信。” 玄君：“所以说你想要拗她的想法，根本就是无用功，你要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就慢慢学会不去辩解了。” 慕容冷芸：“可是不辩解的话我委屈啊！” 玄君：“你委屈并不是因为你辩解或者不辩解，而是因为你试图拗她，却又明知道拗不成功，你要能承认拗她是没用的，你就不会想要去辩解了。” 慕容冷芸：“可我觉得那情绪里面是有积压的怨念的？” 玄君：“那你就去面对那种情绪背后的源头。” 慕容冷芸：“好吧，下次试试。说起来，我本来还以为这次回家要挨很重的一顿骂，我这几天都在忐忑呢，结果因为她脑补过度，居然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我到现在都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 玄君：“你忐忑好几天也是因为脑补过度，表意识在不承认未知的时候就喜欢瞎猜吓自己。” 慕容冷芸：“呃……我其实一直都以为是我脑补的越严重，实际后果就会越轻呢？” 泰晤士河儿：“我也这么以为！我小时候经常脑补爸妈回家晚了是遭遇了什么不测，然后等他们平安回来了，我就觉得是因为我脑补中他们已经死了好多次了，所以现实中就没事了！” ———— 第一五二章 吴静的家 慕容冷芸：“呃……虽然我也经常会这么脑补，但我觉得我的回路和饮河的还是不太一样。总之，这个回路就好像是因果倒置了呢？可我还是会忍不住一直脑补未来呢。” 玄君：“那你要探索一下这个回路对你有什么好处，或者是这个信念的背后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在驱动。” 慕容冷芸：“好吧，下次吧，总之我现在还是先轻松一下再说……其实我觉得我妈的这个脑补就让我挺不舒服的，她好像就觉得我和同学喝醉酒就是大错特错，和凌澜喝醉酒就只是嬉闹调情？” 紫垣阁主：“大概你妈比较信任凌澜？” 慕容冷芸：“是啊，比起前男友，她对凌澜就信任多了，或者说是，她觉得我看中的是不可信任的，她自己看中的就是可信任的……这才是我觉得不舒服的原因所在吧。”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你妈对外界就非常警惕！充斥着不信任感！” 叶妈妈当然也是来过宿舍的，室友们都见过。 慕容冷芸：“嗯，其实我自己也是这样啊……”她想起了之前因为不信任而和凌澜别扭了好久的那件事。 泰晤士河儿：“你的警惕比较没有攻击性？” 慕容冷芸：“……这仿佛也不算优点？” 玄君：“你的攻击性明显是被压抑过的，你看紫垣的攻击性就很强，任何一点侵犯就会被她反击回去，自己就不太容易受伤。当然，她那种强也是有问题的，但你这种弱问题更严重。” 慕容冷芸：“我也知道是有问题的啦……”但我总觉得玄君你在借花献佛的夸倾微？ 她再次回顾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又继续分析着叶妈妈道：“还有，我觉得她仿佛一边在焦虑于要把我嫁个好男人，一边又非常担忧，觉得男人总归不可靠。好吧，这一点大概也是因为不信任感。 “但她就是一直都在为了抵抗这种焦虑，极力增加我的附加价值，不仅包括我的学历、相貌、打扮、交际能力、做家务能力之类，也包括她能为我打造的家庭条件之类。其实我也知道她为了我是真的很努力，但我也真心抵触这种被装金戴银好卖个高价似的感觉啊……” 玄君：“这就是明显的代偿啊，为了抵抗负面情绪所做的看似正面的努力，但在代偿根源没改变的前提下，这种努力基本上得不到正面的结果，你自己就是例子。” 慕容冷芸：“是啊，我也算是一大堆负面结构的典型范例了呢。” 叶云兮一直在苦笑，最终也只有叹气。 她暂且抛开了自己的海量心理问题，转而思考起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吴静到底哪天回来？自己能在家赖几天，然后还得住几天的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宿舍？ ———— 吴村。 吴静一早从宁城出发，周转了数次，才终于在临近黄昏时赶回了家乡小山村。 这是一个地处南方、闷热多雨的小村子，是吴静的家乡。作为一个传统的同姓聚居的村落，自然也以姓为村名。 初夏时节，雨水渐次登场，远远近近的梯田上笼着迷蒙水雾，水中青苗越发油绿。 田园风景如画，吴静却无心欣赏，她这满腹心思，或许也是另一种近乡情怯吧，犹如这漫漫雨雾、阴阴天空。 她背着包，下了班车，走了一段路，终于遥遥看见了吴村村头。 吴静眺望了一下，隐约看见村头路边有个小小的黑点，似乎是个人。 她快步走近了些再看，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吴父。 那是一个黑瘦但仍算健壮的庄稼汉子，面容和吴静有几分相似，却已经显出些老态，他蹲在路边沉默的抽着烟，抽完一支烟就站起来左右走几步，再眺望一下道路尽头。 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男人的眼神不比吴静那么好了，更近些才看到道路那头走来的是女儿，却又反而掉头往回走了几步，背对着来路，又停下步子，依旧是蹲下点了一支烟，远望着渐止的雨雾下的梯田，仿佛等着抽完烟就要回去干农活的样子。 这一支烟的时间却又格外的长。 吴静再次加快脚步，小跑过去，却又在近处停下，看着吴父没有回头的背影，小声喘匀了气，才慢步走过去，喊道：“爹，我回来了。” 吴父手微微一颤，又迅速稳住，他把手上的烟头按进土里灭掉，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并没什么好声气的说了声：“嗯，我干完农活顺道过来看看，你再不回来我就自个儿回家去了。走吧。” 吴静“嗯”了一声，父女两个就沉默的走回家去。 吴静家在村子的边缘，再往外就是大片梯田了。 一间不大的老屋，屋前院子里有一条老狗趴着，一群散养的鸡鸭鹅悠哉的踱着步子，屋后有一小片单独围起来的田，种着各色蔬果。 老狗见主人回来，呜呜咽咽的跑过去蹭了蹭吴父，又凑近吴静，没叫，闻了闻，似乎确定了是小主人，便也蹭了蹭。 吴静终于露出了些笑容来，蹲下摸了摸狗头。 吴父没停步，自顾上去打开了门锁，语气不耐的回头喊道：“别玩了，来做饭！在城里待久了还真变大小姐了不成！” 吴静动作一顿，默默起身，回屋把包放下，径直去厨房准备饭菜。 吴父从门口水井里舀了水，哗啦啦洗了手，拎着一瓢水也去了厨房，皱眉嫌弃道：“洗手了没？跑了这么远这就直接做饭，想毒死我啊？毒死我你就好飞出去当城里人了不是？” 吴静依然沉默，就着吴父倒的水洗了手，井水沁凉。 父女俩简单做了一顿饭，搬了小桌和板凳，在院子里就着初升的月色和屋里透出的灯光，默然对坐。 吴父唏哩呼噜的灌下去小半碗粥，才大口大口的吃起了菜，吴静则是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粥，满腹心事。 吴父吃了半饱，抬头看了看女儿只吃了几口粥，嘲讽道：“城里好饭好菜的吃多了，家里粗茶淡饭吃不下了是吧？有本事你就别花老子的钱，自个儿飞出去当城里人，不然你就老老实实给我相亲去！” ———— 第一五三章 欠与不欠 吴父把筷子往桌上一搁，啪的一声，提高了音量道：“我可是和三姑说好了，三姑说是挑了好人家，明儿你给我收拾齐整了，可别给我丢人！” 吴静吃饭的动作停住了，却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 吴父哼了一声，只当女儿屈服了，便准备起身去添一碗粥。 吴静却缓缓抬起头来，死死地咬着下唇，看向父亲的眼睛，然后她张口，一字一顿的说：“我、不、去。” 吴父把手上端着的空碗“砰”的砸在桌上，大怒道：“你说不去就不去？反了你了？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明儿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吴静咬着牙，努力告诉自己不能退缩，退缩就真的完了。她试图条理清晰的辩解道：“我……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这几年自己拿奖学金养活自己！我还有一年就能工作了，你给我付的学费，我以后都会攒够了还给你！我可以不欠你的！” 吴父忽然越发暴怒起来，他一边高高扬起巴掌，一边咆哮道：“你欠我的多了！”便欲往女儿脸上挥去。 吴静本能的闭上眼睛抱着头，几滴泪水将要滑出眼眶，却又被她自己强行忍住。 吴父的巴掌却没有落下。 她颤抖着睁开一条缝望去，却见男人咬牙切齿的收回了手：“要不是明儿还要你去相亲，不能给你打破相了，我今儿就非得好好让你吃点苦头！” 吴父喘着粗气，恨恨的看着女儿，宛如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然你奶奶临死还非央着我供你念书，我不答应她就不肯闭眼，你当老子愿意倾家荡产的供你去城里读什么狗屁大学？ “老子这么多年，就为了你这个丧门星，媳妇没了！名声坏了！赚点钱都供你上那狗屁学了！别说大姑娘，寡妇都看不上我！到头来你特么跟我说你不欠我的？你特么欠我多了！我跟你说，你一辈子都还不清！一辈子你都别想抛开这家，飞到城里当凤凰！” 吴父发泄完怒火，转身大步走开，只留下依然抱着头缩成一团的吴静。 吴静的颤抖慢慢平复，放下手，眼泪终于还是泉涌出来。 她脑中还回荡着父亲的咆哮，眼神绝望，喃喃自语道：“我……我真的还不清了吗……” 风中隐隐飘来了烟味，过了好一会儿，吴父才带着一身烟味回到桌边，黝黑皮肤遮住了微微发红的眼眶，冷漠的说：“哭够了？哭够了就赶紧把饭吃了，半夜饿醒了可没人给你做饭！” 男人说罢便捞起自己的空碗，大步到厨房去添了碗粥，吃的更快了，宛如吃的是敌人血肉般。 吴静也神情空茫的端起碗，机械的往嘴里填着，然后再机械的起身、收桌子、洗碗。 乡村里大多早睡早起，直到吴父重重关上自己房门，再没动静了，吴静才缩到自己床上，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怔怔的发呆。 她慢慢找回了思路，想起了自己决定回家来面对家人的决心，此刻却又觉得分外可笑，她忽然隐隐约约的想起上周末程玄衣的一切话，恍然自语道：“我果然还是太过高估自己的勇气了吗？爹这一顿吼，我就退缩了吗？不，不行……我不要去相亲，我不要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小山村了，被人戳着脊梁骨叫灾星，不行……” 吴静蓦然起身下床，小跑到父亲房门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拍了拍门。 吴父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有屁快放！老子不像你游手好闲的，老子明早还要下地干活的！” 吴静鼓起勇气说着：“我……明天我不……” 房门豁然打开了，吴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面前站着的吴父喝道：“说什么呢！跟蚊子哼似的，哪个听得清！” 吴静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刚才那点勇气似乎又消失不见了，小声答道：“我……我是说……我明早想去看看娘和奶奶。” 吴父嫌弃的挥了挥手让她走开，一边关门一边说：“你哪次回来不都是先去看她们？死人就是比活人吃香！去吧去吧！” 吴静略微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门又“砰”的一声大响在她眼前关上了。 她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叹了口气，又埋怨着自己：“怎么还是这么怕爹呢！这样子还怎么说！唉，算了，明早先去看看娘和奶奶吧。” 她微微露出一个有几分温暖又有几分凄凉的笑容，蜷缩在床上，慢慢睡着了。 ———— 周日。 清晨，天色微明，吴静骤然被“砰砰”拍门的声音吓醒，门口传来吴父的喊声：“起来了！你还想懒到什么时候去！” 吴静匆忙应了一声，赶紧爬起来，换了身平日在学校穿的漂亮裙子，打开房门出去。 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去洗漱，不经意瞥见门边上已经放了个篮子，篮子里摆了些新鲜的瓜果祭品，刚洗过的水珠都还未干，而厨房里的米香味已经飘散出来。 她愣了愣，吴父正好从厨房端着盘子走出来，喝道：“发什么愣呢！洗脸去啊！”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喝斥道，“去上坟穿这么花，懂不懂规矩！我看你说不想去相亲，倒是巴不得急着嫁出去了啊？” 吴静听着相亲这事儿还没过去，咬着唇，暗想着：“我就在坟上待着不回来，我就不信你能拉人到坟上去给我相亲！” 沉默的早饭吃完，也不顾吴父还在数落她穿的太花，吴静便逃也似的拎起篮子快步出门了。 她家距离坟地不算太远，但也得走半小时的山路才能到。 吴静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娘和奶奶的坟头，先把竹篮放远些，徒手清理了一下坟头乱草，再把篮子里的瓜果祭品分了两份，在两人的墓碑前仔细摆好，才在墓碑前蹲下，用手指摩挲着墓碑上的字和相片，喃喃道：“娘，我又来看你了。” 相片看着只是个编着麻花辫的大姑娘，容颜秀美，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若不是这份笑容，倒是和吴静看着极为相似。 吴静眼神温柔的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擦了擦奶奶的墓碑，奶奶墓碑上的相片是个笑得一脸皱纹的老太太，眉眼里都透着慈和。 吴静看着她们的相片，无声泪落。 ———— 第一五四章 吴静的心结 清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坟地更是比别处都多了几分阴冷。因为并非是传统扫墓的时节，放眼四周都并无人迹。 作为一个医学生，坟地对于吴静倒是没什么吓人之处，更何况面前的两座坟里都是她的至亲呢。 吴静早有准备的在地上铺了块塑料布，一个人坐在两座墓碑前面，小声和两个过世的亲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日常琐事。 “娘，我在学校里过得可好了，室友们也都很好，上次我和你说过的，她们都又漂亮又可爱又照顾我……医院里的大家也都很照顾我，尤其是同组的师兄们，哈哈，我还给一个室友和一个师兄当了红娘呢？是不是很厉害？” “我对病人也很好的，娘你放心，我看见他们每一个啊，都会想到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我再多用心一点，医术再好一点，像你这样的病人，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啊……” 吴静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抬起脸来仍然笑着。 “奶奶，多亏你一直支持我读书，我现在学习成绩可好了，这几年都在拿奖学金呢，你知道奖学金不？就是学习好的话，学校给发钱呢！” “不单是过日子够用，我还可以给自己买好看的衣服妆扮，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娘，奶奶，你们一定喜欢看见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是？你们看，上次我答应的，要穿漂亮裙子来给你们看看的。” 吴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笑容转了个圈，鲜艳的衣裙翩飞，犹如飞舞在坟前的蝴蝶。 她转完了圈，又掩着裙边坐回去，嘴角带笑的说：“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爹还不让我穿这个呢，他可不明白，我是要穿给你们看看的，现在你们是不是能安心了呀？” 她抱着膝盖，抬头望天，天色早已大亮了，太阳的热力也铺洒下来，只是临到坟地边缘，总归是被过滤了一层似的，少了几分威力。 她怔怔望着，仿佛能透过天空，看见或许在天上看着她的亲人们似的。 “娘，你知道吗，我最近做了个决定，很重要很重要的决定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爹，也不太敢告诉你……我怕我说了，你们都不会原谅我的……” “最近啊，有个心理咨询师学长说……哦，心理咨询师就是给人看心病的医生，大城市里还挺多的呢，都很厉害！……他说啊……哎呀，其实我也不太懂……” 吴静低下头捂了捂自己的脸，又慢慢放下手，继续说道：“……他说，我平时呢，会有点不开心……啊，你们别担心，我就是有时候想到你们会有点不开心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真的！我只是想你们……” 她赶紧抹了一把泪，又抬头微笑着。 “那个学长说，我心里总觉得……觉得……娘走了是……是因为我……”她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他们都这么说，爹啊，村里人啊……爹他……其实他对我也不坏，我心里晓得，但是啊，他老是……其实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因为难过吧，他肯定也想你们，和我一样，但他骂我那些，我也好难过……” “哎呀，说远了。就是……学长说，如果我能……能放下这个心结，就是不再老觉得是我害……害死你的，我就……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 吴静闭着眼睛，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蓦然觉得心里一松，又一阵空虚，她不由得伸手抓了抓胸口的衣服，呼出一口气，又放下手，睁开眼睛。 她强笑道：“娘，我是不是……挺不孝顺的，我想自己过得快活，就想忘了你了，我是不是……狼心狗肺……” 她终于还是趴在膝盖上哭出声来：“其实我真觉得自个儿狼心狗肺，可是我也真的好难过，我想着……你们都盼着我好，我晓得的，你们肯定都盼着我好……” “我不孝顺，我穿花裙子来给你们上坟，我还和你们说要放下我是灾星的那件事，要放下娘……” “学长说，我是因为放不下对娘的罪恶感，才去卖力的治病救人的，其实我也不太懂，治病救人难道不是好事儿吗，我时时心里装着娘，好好地对病人，难道不是做好事吗？” “但是真的，他教我放下一点，再放下一点之后，我真的觉得自己活得轻松快活了些，别人看我的眼神也正常了些，真的，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了这样我是会好，可是……娘，我放下了，你还会装在我心里吗？你还会……陪着我吗？” 吴静怔怔的看着娘的相片，目光似乎望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 吴静家中。 吴父竟是并没下地干活，而是拾掇了些茶水点心，略有些焦急的在家候着。 天色大亮了，才终于有个妇人声音在院外响起：“二侄子啊，在家吗？” 吴父赶紧三两步跨出去，粗糙的脸上难得挤了点笑容出来，生硬招呼道：“三姑您来啦，赶紧进来坐！” 三姑是个体型宽硕的妇女，皮肤也撑得油光水滑，打扮的颇为花枝招展，虽说叫着“二侄子”，看着反而比吴父还年轻几岁似的。 吴村里差不多人人都沾亲带故，虽是叫着亲戚关系，也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罢了。 三姑摆着肥硕的身体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木凳上，木凳“吱嘎”一响。 她灌了几口茶水，抹了把汗，才抱怨道：“哎哟，这天儿热的，要人命哦，二侄子啊，你家到现在连个空调都没，回头相亲的对家过来了，看着多寒碜啊！还有这屋子、这家具……怕不是二十年前的吧？” 三姑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环顾四周抱怨着。 吴父脸色僵了僵，尴尬的陪笑道：“三姑你也知道，前些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我一个能干活，静丫又要念书，哪儿哪儿不是大笔的钱，实在是修不起房子啊……” 三姑满脸埋怨，仿佛真的是为了吴父好似的数落着：“就说你家闺女就格外金贵不成？别人家女娃早都不念了，在你家闺女这年纪，娃都能牵一个抱一个了，偏就你让她一直念，还跑到城里去念，现在年纪也大了，却又央我说亲，你说这么大的闺女，又是出了名的……这谁家能要啊！” ———— 第一五五章 相亲人家 吴父听着不对，也笑不出了，急急问道：“三姑啊，您不是说好了有好人家了吗？难道又反悔了？” 三姑却又喝了口茶水，吃了几口点心，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味道不够好，但还是一脸勉强的多吃了两块，这才在吴父急得冒火的眼神中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倒没有，要不我还上你这儿来干嘛呀，连个空调都没有，哎哟热死了。” 吴父松了口气，继续陪笑道：“那是个啥样的人家啊？您就光说是个好人家，我这不是想问问清楚……” 三姑摆足了架子，这才开口道：“我三姑给说的，当然是个好人家。也是你走运，前些日子刚好听姜村的八婶说，她们那儿有一户挺有钱的人家，想给他家儿子找个会念书的姑娘，脑子要好使的，年纪倒是可以宽限些，我听着这条件，不是正好搭得上你家闺女吗？” 吴父皱眉想了想：“姜村？我记着那个村子挺远啊，和咱们隔着好几个村子呢吧？” 三姑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家名声，要不是姜村够远，没听说过你家当年的事儿，我又帮你们瞒着，谁敢娶一个丧门星回去啊！” 吴父暗中咬了咬牙，强行忍住，没说话。 三姑又白了吴父一眼，嫌弃道：“我可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就光是给你说亲，都说了三五回了，就你媳妇那回成了，偏她还死得早，之后那几个大姑娘小寡妇的，回回来你家一打眼就再也不肯了，现在有这好事还头一个想到你家闺女，跟姜村那家嘴皮子都说干了。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这次成了你可非得把前几回的谢礼一起补上不可！” 吴父低头喏喏着：“一定！一定！有劳三姑了！” 三姑得了应承，神色才满意了些，端起茶水又喝了两口，才继续说道：“我这话还没说完呢，等下更有你高兴的！就那户人家啊，他们可是包了果园，赚了不少钱的，家里有房有车，要不是就近照看果园，早就全家搬去城里当上等人了，哪儿还轮得着你们！” 她语气夸张的描述着，话锋一转，又神神秘秘的笑道：“而且啊，可巧，他家有个表亲，家里正好有个新丧了男人的寡妇，三十多岁，人家一家都在果园里帮忙的，手脚伶俐，长得也还水灵，我一看这可好啊，正好你闺女嫁过去，你还能娶个媳妇回来，说不定过两年还能再抱个大胖小子，给你家传宗接代呢！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吴父愕然抬头，一时间神情竟有些扭曲，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但他紧接着便又缓过来，露出激动中带着些不敢置信的神色，问道：“这……这……三姑您可当真？” 三姑洋洋得意道：“三姑什么时候说假话哄人了！自然是当真的！改天你们亲家见个面，不就都知道了？” 吴父脸上的激动越发明显了些，搓了搓满是老茧的双手，小心又问了一遍：“姜村那户人家……当真愿意娶我家静丫，还把那寡妇嫁过来？” 三姑脸一板：“怎么？不信我？不信你找别人去啊！”作势欲走。 吴父赶紧挽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太好了！一时不敢信！” 三姑这才又哼了一声坐下，喊吴父给她添了水，又吞下去两块茶点。 吴父倒了水，自个儿暗自琢磨，总觉得太不真实，但刚才三姑已经被问烦了，一时又不太敢再质疑，便闷头使劲儿想着，就算自家灾星名声没传到姜村去，但自家一穷二白，有钱人家凭啥看上自家？真的就因为静丫念书好？ 吴父思来想去，咬了咬牙，拼着恼了三姑，娶不上媳妇，再次问道：“三姑啊，那户人家……”他说到一半，久不用的脑筋忽然灵光了一次，转口问道，“……他们家要娶媳妇的儿子，您看过吗？是啥样人啊？” 三姑忽然动作一僵，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她飞快掩饰着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这不还没来得及看吗？听说是个棒小伙子，也是帮家里果园干活的。” 吴父面上渐生疑虑，三姑连那寡妇都夸过了，怎么说到小伙子就语焉不详了？ 他又追问道：“那……您知道他平日子都在果园干什么呀？他家几个儿子啊，以后能亏着他吗？还有，他念过书吗？我家闺女可是……” 三姑不耐的打断道：“知道你家闺女念大学的，要不人家凭啥看上你家啊？他家儿子……是没怎么念过书，这不就是寻思着娶个会念书的媳妇补补短处吗？放心，他家就一个儿子，别的都是闺女，你家闺女嫁过去以后也亏不着！” 吴父还是紧皱着眉头：“没怎么念过……是念过几年啊？家里有钱，就一个儿子，不该不给念的啊，莫不是念不下去？” 三姑越发不耐：“我哪儿知道人家是为啥没多几年念书的啊？你这还……”她瞥见吴父神情是当真在想这事儿，也怕自己说好的谢礼飞了，口气缓和了些道，“你不信别人，还不信三姑吗？三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的！十里八乡都知道啊！当年你媳妇不也是我说的？” 吴父反复被提起心里这根刺，终于也耐不住怒气，反驳了一句：“您是不说假话，那您也没说全真话！您当年可只是说她长得好看又爱读书，可没说她身体……”他咬了咬牙，说不下去了。 三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皮：“怎么？我可没说假话啊！你媳妇可不就是长得好看又爱读书吗！要不你能得这么个会念书的闺女？” 吴父用力咬着牙，腮帮子都绷紧了，低吼道：“三姑你今儿不把这事儿说清楚了，我……我就……” 三姑声音尖利起来：“你还想干吗？我跟你说，村里会读书的闺女可不止你家这一个，别人家也有读到高中的女娃子，三姑我念着你家冷清才说给你的，你可别不识好歹！” 吴父蓦然发狠，伸手钳住三姑白胖的手腕，威胁道：“三姑你今儿就给我把话说明白了！老子当年被坑过一次，静丫可不能再被坑一次！” 三姑杀猪似的叫起来：“杀人啦！来人啊！” ———— 第一五六章 高攀不起 奈何吴静家灾星之名在外，离得最近的人家都还远着，根本也没人听见。 三姑嚎叫了几声，没听见回音，也想起了这回事，态度也就不由得软了，一边恨恨在心里想着这次一定要多收点钱，一边求饶道：“二侄子快松手啊！松手啊！手要断啦！我说还不行吗！” 吴父才放松了点力道，却还是没松手。 三姑看着跑不掉，这才无奈的小声说道：“他家儿子吧……”她用着空着的手敲了敲自己脑袋，“这里有点毛病，天生的，他家带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好，又生了一窝闺女，也没生着第二个儿子，这不是就想着找个脑子好使的，冲一冲，说不定能生个聪明孙子出来，他们家这房车果园也不至于落到女婿手里，白给了外人……” 她用力抽了抽胳膊，没抽动，庄稼汉的手劲可不是她这一身养尊处优的肥肉可比的，只好又陪着笑，好声好气的劝道：“二侄子啊，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你家这闺女，出了名的丧门星，你看就她出生这些年，你媳妇没了，娘也没了，钱也没赚到，填房也娶不到，指不定你把她嫁出去啊，再把那小寡妇娶回来，以后就啥事都好了呢？” 她惦记着自己那份谢礼，嘴皮子的越发伶俐起来：“你看啊，你要是不给你家闺女就近说个人家，等以后她真去城里头找个汉子嫁了，再也不回来了，你这不是啥都落不着？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你家老爷子是走得早，要不还指不定怎么拿拐杖抽你呢！你可不就断子绝孙了嘛！” 三姑描绘着诱人前景道：“姜村那户人家也没什么不好啊，以后你闺女嫁过去，就是长媳，她那男人根本不会放半个屁，再生个大孙子，那家业以后可不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二侄子你也才四十出头，娶个小寡妇，再生个大胖小子，和和美美的，多好！” 吴父的面色时阴时晴，极为挣扎，似是终于做出了决定，慢慢平复下来，松开了三姑的手腕，坐回凳子上。 三姑心下一喜，手腕疼也顾不得了，满脸堆笑的凑近了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明儿我就通知他们家人……” 吴父语气古井无波的打断了她：“不了，三姑你回了他们吧，咱家高攀不起。” 三姑顿时气得脸上肥肉都抖动起来，颤抖着刚被捏疼的手指着吴父：“你……你这蠢货！”忽然又想起手腕疼来，收回手抱着嚎叫道，“哎哟，可疼死我了！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你可等着！伤了我三姑，可没你好下场！” 吴父冷漠应声：“静丫常年不在家，家里就我这一口老光棍，你们想怎样我都接下了。” 三姑气得发抖，却又不敢再多说，生怕对方又动手，迈着粗短腿奔出堂屋，走到院子里才回头尖叫着发泄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夯货！一家子丧门星！活该你打光棍！活该你闺女嫁不出去！活该你媳妇死得早！以后再给你家说亲，我三姑就天打雷劈！呸！” 她一口浓痰狠狠的啐在院子地上，扭着肥硕的身子，快步走远了。 吴父咬紧了牙，捏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起身追出去，半晌终于平复下来，喃喃道：“静丫她娘……是我害了你啊……” ———— 吴静自是不知道这些事，她在坟地上和亲人们说会儿话，再发会儿呆，看看远处梯田的模样，甚至还靠在娘的墓碑上小睡了片刻。 渐渐日上中天了，虽是想着宁可在坟上待一天也不会去相亲，但终究扛不住肚子饿，她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一片荒草，没见着什么能吃的，再看看坟头上的瓜果祭品，叹了口气，这是给娘和奶奶的，可不能吃呢。 她纠结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估摸着爹多半还在地里干活，要不溜回家拿点吃的，再赶紧溜回来？ 打定主意，吴静便爬起身，依旧把坟前收拾干净，只留了祭品，拎起篮子，像是离家出门似的说了声：“娘，奶奶，我回去找点吃的，再过来陪你们。” 离开坟地范围，烈日的威力完全发挥了出来，吴静把空竹篮顶在头上，勉强挡挡太阳，但也还是走出了一身汗。 走了一小段，路边又开始有稻田，大中午的，在地里干活的人不多，就算远远有人看见吴静，也一时没认出来这个用竹篮遮着头、穿着村里不多见的漂亮裙子的女孩是谁家姑娘，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平静的走过了大半程，旁边有一小块空地，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正在跑跳嬉闹着，吴静瞥了一眼，眼神中有一丝羡慕，她从小就是被村里人孤立的对象，从来没同龄小孩肯和她一起玩。 她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忽然有个小萝卜头斜地里窜出来，一边蹦跳跑着，一边还在抓了一把土回过头去反击同伴，他没注意前面，吴静也没注意斜后方，猝不及防，被小孩子猛撞了一下，“哎哟”一声就摔倒在泥地上，裙子没护到的膝盖和小腿磕在路上生疼，篮子也滚到了一边。 小萝卜头也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懵了懵，看着吴静也摔了，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哭还是跑。 几个别的小孩也凑过来看热闹，一个大些的小孩打量了一下吴静，似乎觉得有点面熟，又仔细想了想，忽然尖叫了一声：“哇！这不是那个丧门星吗！” 其他小孩也都来了劲儿，连那个摔倒的小孩都忘了要哭还是要跑，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大小孩身边，打量着吴静好奇问道：“就是她呀？爹娘说过的那个克死娘又克死奶奶，还克的她爹娶不上媳妇赚不到钱的那个？” 大小孩被其他小孩簇拥着，顿觉自己威风八面，使劲儿点点头，吸了下鼻涕说：“就是她！错不了！我小时候见过好几次呢，虽然这几年没怎么见，但我还认得！” 另一个剪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玩得一身泥的小女孩却打量着吴静的裙子挪不开眼睛：“她的裙子比我所有的裙子都好看！比姐姐的裙子也好看！丧门星……不是好东西对吧？那也还可以穿好看裙子吗？” ———— 第一五七章 熊孩子的恶毒 大小孩顿时更来劲儿了，哄着小女孩说：“丧门星当然不配穿好看裙子！我们去把她裙子弄脏弄破好不好？”后一句却是向着其他孩子们说的。 小孩子们哄闹着，乱七八糟应着：“好啊！好啊！砸她！”便各自去地上捡石头和树枝。 还有人嘲笑着刚刚摔倒的那个小萝卜头：“嘿，你刚才可是撞到丧门星身上了，现在一股子丧气，可别挨着我们！” 小萝卜头顿时愤愤不平了，尖叫了一声：“谁说我丧气了！我、我也捡石头砸她，把丧气砸回去！” 吴静见到只是一群小孩子，本也没打算理他们，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见也只是蹭破一块皮，乌青了一片，没伤筋动骨，一边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带消毒药品，一边便自己爬起来，去捡篮子。 却不想那群小孩三五句一说就开始要打她砸她。 她也略微有点慌，便挥舞着篮子，摆出大人的姿态，想吓走他们。 小孩们果然就一哄而散，往后奔逃散开。 吴静略松了口气，便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 却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身后愤愤不平的喊道：“砸死你个丧门星！让你把丧气传给我！” 然后她的腰侧就被一块石头狠狠砸中了，石头似乎不小，小萝卜头似乎还是全力砸出来的，石头的尖角不仅刮破了裙子，还在她的皮肤上刮出一道血痕，皮肤立刻就乌青了，又很快红肿起来，血迅速渗出来，裙子破口处的血色花朵不断扩大着。 吴静被砸得一声痛叫，整个人往前冲了一步，反手去摸伤口，摸了一把血。 那个稚嫩的声音似乎浑没在意自己的“战果”，只是朝着小伙伴们欢呼道：“我砸中了！丧气还回去了！我可以继续和你们一起玩了吧？” 吴静转过身来，用沾着半手血的手指着这群小孩，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 小孩们又哄闹起来，唯独那个大小孩看着吴静被砸出血了，微微有点怂了，害怕万一被大人知道了，说不定要挨板子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她和她爹好像都不太受村里人待见，大概也不用怕她告状，便又强撑了几分胆气，向旁边小女孩陪着笑，指着吴静的伤口给她看，假装豪气的说：“看！她裙子破了！我们胜利了！” 小女孩见着血却有点害怕起来，拉了拉大小孩的衣角：“那……那我们就走吧……有血……” 大小孩头昂的更高了，拍了拍并没有肌肉的胸脯，用还没变声的公鸭嗓子大声道：“不用怕！她一家都是丧门星，爹娘才不会为这个打咱们呢！”浑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最害怕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旁边还没想到这茬的小小孩们倒是蓦然一静，各自想起了大人的巴掌和板子，一时也没了主意，一个胆小的问道：“那她爹娘会不会来打咱们啊？”看来也是有过切身之痛的。 大小孩昂首挺胸：“不会的！我爹说她爹就是个讨不到媳妇的孬种，她娘早没了，对，我娘说她娘就是被她害死的！所以才叫丧门星！”他伸手直直的指向吴静。 其他小孩顿时发出大大小小的惊呼：“哇！她为什么要害死她娘啊！” “难道她娘对她不好？” “我娘有时候也对我不好啊，还打我屁股，可疼了！可我也没想要害死我娘啊！” “原来是个没爹护，没娘疼的。” “那就应该没人会来打我们啦！” 吴静听着小孩子们的议论，握紧了拳头，全身发抖的越来越厉害，终于大吼了一声：“够了！我没害死我娘！那是你们愚昧！” 小孩子们被吓得一静，但见她也没追打过来，又叽叽喳喳的彼此议论起来：“鱼妹是什么？咱们这儿有名字叫鱼的女娃吗？” “你蠢啊！那肯定不是个人啦！我猜是……是……鱼没了！塘里的鱼没了！” “她说她没害死她娘，那为什么我娘说是她害死的呢？” “说不定是她娘不要她了！我娘说过邻村就有个女娃，她娘不要她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为什么她娘要跟别的男人跑啊？” …… 小孩子们的注意力渐渐开始跑偏。 吴静却又是气得一声大吼：“我娘才没有不要我！”只是这句吼声里已经带着颤抖的哭音，气势就明显不足了。 有几个胆小的顿了顿，往别人身后缩了一下，瞥了吴静一眼，见她依然没打算过来打人，就索性也都无视了她，自顾夹杂不清的议论着已经跑偏到十八里外的话题。 吴静咬着唇，泪水扑簌而下，却也习惯了被别人蔑视、辱骂、指指点点，因为真的没有人会给她出头。 她怔怔的站了片刻，才略微步履艰难的转过身继续走，她依然举起自己的篮子遮阳，只是举得更低了些，整张脸都被掩盖在阴影里了。 剩下的路本是十分钟就能走完的，因为腿伤和腰伤，硬是走了双倍时间。 等吴静回到家，也真的是筋疲力尽了。 吴父果然不在家，家里没人，灶也是冷的，只是小桌上的盘子里莫名放着两块已经凉了的点心，孤零零的堆在盘子边缘，像是谁吃剩的。 吴静在坟地就已经饿了，再走了大半个钟头回来早已饿极了，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洗了把手，狼吞虎咽的把两块点心吃了，又倒了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才缓了口气。 肚子的问题暂时被安抚住了，伤口却越发疼起来，她艰难的挪回自己房间，关上门，从背包里翻出了作为医学生习惯性随身携带的消毒药水、创伤药和纱布，把破了口又弄脏了的裙子换下来，叠好塞进包里，皱着眉扭着身子给自己清洁伤口，上药，贴好纱布，再胡乱套上一身宽松的上衣和长裤，把伤口都遮住。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刚才那些糟心的熊孩子们，一瘸一拐的走到厨房里，简单弄了点饭菜填饱了肚子。 洗碗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那个盘子里分明是有放过满满一盘子点心的痕迹，爹自己平时不吃这些，是谁来过了吗？家里平时惯常是没客人上门的，难道真的是相亲的人？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战栗。 ———— 第一五八章 一个都逃不掉 吴静回到房间，抱膝蜷坐在床上，喃喃道：“真的要和爹说了，反正今天已经和娘和奶奶都说过了，她们一定会理解的，爹也会理解的吧？他……他真的要把我许给完全不认识的人家吗？不，不不，不行……” 又累又疼，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没法再去坟上了，只好合掌望天，想着娘和奶奶，祈祷道：“求你们保佑我，我不要被这样嫁出去，求你们也劝劝爹，也告诉他，真的不是我害的，娘也真的不是不要我……” 她祈祷完，发了会儿呆，又生出些倦意，便小心不压到伤口，躺下睡了。 ———— 天色将晚的时候，吴父从地里回来了，见家门没锁，堂屋却黑漆漆的，便喊着：“静丫！静丫！死哪儿去了？” 吴静“吱呀”一声打开房门，声音冷淡的应道：“我在。” 吴父在院子里放下农具，拍了拍身上的泥，又舀水洗了腿上泥浆，才把裤脚放下来。 他转头扫过吴静，看向同样黑漆漆没一点热气的厨房，气不打一处来：“你死在家里了？饭也不做？养你有屁用啊！衣服倒是换的勤快，有这勤买衣服的钱，少花点老子的钱啊！” 吴静面无表情，也不辩解，一瘸一拐的走向厨房，开了灯准备做饭。 吴父收拾好自己，也来到厨房，嫌弃的推开她：“城里大小姐当多了，屁事都不会做了，我来！” 吴静一个踉跄，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捂住伤口。 吴父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瞬间不见，看也不看她的冷冷问道：“怎么了这是？” 吴静也冷冷答道：“从坟上回来的路上摔了。” 吴父嘲讽道：“村里道儿不好，摔着大小姐了啊！” 吴静咬唇不答。 吴父也没再说什么，更没有提半个字相亲，赶开闺女，自己麻利的做好了晚饭，仍是搬张小桌在屋门口吃了晚饭。 他不提，吴静自然更不想提，只是她也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顾低头吃饭。 晚饭后，吴静自觉起身收碗，却被吴父一把夺过，丢下一句：“不会做事就别做，放着！” 吴静站在原地，低着头，昏暗中看不清神色。 厨房里哗哗水声响起，不一会儿又停下，接着是烧水壶的尖啸声响起，很快就呜咽低下去，然后是灌水的声音。 吴父卷着袖子从厨房走出来，拿来了坑坑洼洼的洗脚盆，看见吴静居然还在原地站着，一瞪眼，喝道：“站那儿傻了吗？洗脚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吴静这才缓缓的一瘸一拐的走进堂屋，在距离吴父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有些低沉的说：“爹，我有话和你说。” 吴父手上拎着空盆，满脸不耐烦的说：“什么事儿？” 吴静却又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在吴父耐心耗尽之前，开门见山的问道：“爹，你其实是知道我娘是先天性心脏病，生我本来就有危险，所以其实……”其实我不是灾星是吧？ 吴父却瞬间就炸了，他用力把手上的盆砸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巨响，把吴静下面半句话都吓了回去，怒吼道：“我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我能叫她生下你这个灾星吗！我要是早知道，她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打半辈子光棍！咱家也不会被全村人嫌弃！” 吴静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了墙，后腰侧伤口一阵生疼，她抱着头，瑟缩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过才说了半句，爹就忽然发这么大火，却不知是今天白天已经有人反复撩拨过了这个禁忌话题。 吴父却仿佛是在把一整天的火气都发泄出来似的倾倒着：“我光知道你娘身子弱，不会干农活，我想着反正我有一把力气，不愁养不活她，我哪晓得她生个娃就这么没了！我……我要是早知道……早知道……” 这个依然壮实的庄稼汉咬紧了牙关，甚至咬的“咯吱咯吱”作响，不知道在恨谁，恨隐瞒情况的三姑？恨闺女？或者是恨他自己？ 男人最后戳着自己的心窝吼了一句：“咱爷俩都是害死你娘的凶手！一个都逃不掉！一辈子都逃不掉！” 吴父弯腰捡起了又多了一个坑洼的盆，转身回去厨房，身形快到甚至带起了风声。 吴静背靠着墙，慢慢滑下，坐在了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无声呜咽。 吴父之后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自己洗漱完就回房了，重重的带上了门。 吴静哭了会儿，也慢慢爬起来，艰难的洗漱过，收拾好东西，关好门窗，挪回了自己的房间，缩到床上，喃喃念道：“娘，娘……”流着泪，慢慢睡着了。 ———— 吴静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童年时代的模样，扎着奶奶梳的两支小辫，穿着半新不旧的粗布衣服，跌跌撞撞的在一片空茫之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忽然她仿佛看见了前面有一片光，有她熟悉亲切的气息，她奋力迈着小短腿，往那边跑过去。 跑得快了，甚至摔了个跟头，膝盖生疼。 然后一双温暖粗糙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奶奶给她拍着衣服，满脸皱纹都笑成一朵花，哄着她说：“静丫不哭哦，来，奶奶抱。” 她顿时安静了，趴在奶奶怀里。 奶奶抱着她，颠了颠，慈爱的问着：“静丫乖，咱去找你娘，好不好？” 她趴在奶奶肩上，用力点着头，也不管奶奶看不看得到，两只小手用力的搂紧了奶奶的脖子。 她们去往那片光的方向，走近了，看见那里放着张床，床上坐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文弱秀美的女子，她低着头，正捧着本书，认真的看着。 静丫看见了她，从奶奶身上挣扎着爬下来，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抱住了女子的腿：“娘！” 女子急忙丢下书，把她抱起来坐自己腿上：“娘在，娘在。” 静丫死死的搂住女子的脖子，嘟囔道：“娘不会走的吧？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女子抱着她，晃着哄着，却不回答。 ———— 第一五九章 永锁心中 静丫有种明白了什么的惶恐，搂得越发紧了，带着哭腔道：“娘别走，别丢下我……” 女子却终究还是轻轻松开了手，把她稳稳的放下。 静丫哭得泣不成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女子温柔的给她擦拭干净，轻轻的说：“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啦，以后的日子啊，你和你爹都要好好过，你爹不会说话，性子又犟，苦了你了，都是娘不好……” 静丫哭得更大声了。 女子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柔声道：“娘不能陪着你啦，记住，你一定要自己过得好啊，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 静丫惶恐的再去抱女子的腿，却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那张床和那个人，都忽然退到了她不能及的地方。 身后一直站着的奶奶也忽然开口说道：“静丫啊，你要好好的，把书念下去，然后呀，好好过日子，别叫人欺负了去，奶奶就放心啦。” 静丫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去看奶奶，却见奶奶也和娘一样，退到了她不能及的地方。 然后小女孩这一瞬间忽然长大了，变回了成年的吴静。 吴静拼命往前跑，想要去追上娘和奶奶，可总也追不上。 当她最后绝望的看着她们的时候，却忽然看见，娘躺在了那张床上，双眼无神，瞪得大大的，而半张床上都是鲜红的血，红的刺目。 而吴静的手上不知道何时也全是血，浓稠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吴静用沾血的手抱着头尖叫起来：“啊！” 她尖叫着从梦里惊醒了。 吴静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惊恐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借着窗口照进来的朦胧月光，她看见自己的双手白白净净，并没有一点血渍。 她呆呆的看着双手，看了半晌。 “我手上是娘的血是不是？我是凶手，我是灾星……是我……” 她呜咽道：“娘，别走，别走……” 她伸手紧紧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神情蓦然有些奇异的不清醒感：“娘，你别走了，你陪着我，在我心里头，谁也夺不走，谁也不能说我是没娘的孩子，谁也不能说娘不要我了，娘明明一直都陪着我的……” 她交叉着胳膊紧紧地抱住自己，又仿佛是在抱住自己心口的什么东西：“娘，你不会走的对不对？我害死你的，我会赎罪的，你要一直看着我才对，对，就是这样，一直看着我，一直陪着我，永远都不要走……” 她慢慢绽放了一个在月色映照下莫名诡异的笑容，紧紧抱着双臂轻轻摇晃着身体，倒像是抱着个什么物件在怀里似的：“娘，我们永远在一起，那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谁都不能再伤害我们了……” 她慢慢偏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我们明早就离开这里好不好？我讨厌这里的人，娘你也一定不喜欢他们吧，走吧，走吧，我们不要再看见他们了，我们回宁城，回医院，你看着我赎罪，好不好？” 她抱着胳膊，就这样躺下，嘴角挂着一丝奇异笑意，睡着了。 ———— 当吴静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尖叫声也惊醒了吴父。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低呼了一声“静丫！”赤着脚就往房门口奔了两步。 却又停住了。 他扭头看了看窗外月色，还正是深夜。 男人索性也不穿鞋了，放轻了脚步，无声的缓缓推开了门，来到吴静房门口，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他听不见吴静的低声呢喃，只模糊听见她在叫“娘，别走”。 他怔怔的在门口听了半晌，仿若化作了一尊雕像。 直至房间里彻底安静下去，男人才默然转身，回到自己床上，在床边坐着，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朦胧了他的表情。 ———— 周一。 清晨，吴父依旧是天光熹微便起来做早饭，正在忙碌，还没来得及去拍门喊醒吴静，她的房门就“吱呀”一声蓦然从内打开了。 吴父微微有点意外的扭头看了一眼，便习以为常的呼喝了一声：“起来了就过来帮忙端碗！” 吴静从屋里走出来，穿着一身颇为时尚的t恤长裤，t恤的心口处印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她的眼眶还微微有点发红，神色却平静到淡漠，眸子深处却还隐隐残留了些昨夜的奇异狂热。 她迈步走到厨房，端起吴父盛好的一碗粥和一盘小菜，转身坐到小桌边，开始吃饭。 吴父怒道：“让你端碗，你就端自个儿的啊？！” 吴静低头吃饭，毫无反应。 吴父吼了两句，便也只好作罢，骂骂咧咧的自己端了剩下的饭菜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 吴静先一步吃完了饭，放下碗筷，安静的看着吴父，声音淡漠的说：“爹，我今天就回学校去了。” 吴父停下筷子，怔了怔，抬头看了一眼闺女，又扫过她受伤的膝盖，但被长裤遮了，看不到。 他皱眉道：“城里待惯了，家里头待不住了是吧？” 吴静神色不动：“医院里还有事，我是请假回来的，也该回去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暑假也得实习，不回来了。” 吴父重重的把碗往桌上一搁，把筷子拍在碗上：“城里好是吧？想飞到城里不回来了是吧？你要是翅膀硬了，就别花老子钱，也永远都别回来！” 吴静微微垂下目光，淡漠的答了一个字：“好。” 起身，回屋。 吴父愣住了，甚至伸指头掏了掏耳朵，黝黑粗糙的面孔上泛起疑惑之色。 吴静却已经又从屋里出来，背好了自己的包，说了声：“走了。”走也不回的出了门。 吴父这才醒神，几大步追上去，冲着闺女背影吼道：“你胡闹什么呢？这儿是你家，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你娘你奶奶的坟你也不去上了？” 吴静停步，吴父刚松了口气，便见闺女回转身，胸前的鲜红玫瑰在晨光下娇艳欲滴，似是不应开在此间的灿烂，又似是花开盛极，下一刻就要凋零。 她绽放了一个同样华彩妖异的笑容，眸中似有与玫瑰同色的火焰跳动，她指了指自己心口：“娘、奶奶，我最亲的人，都在我心里头呢，她们一辈子都会和我在一起。” 吴父骤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寒意，眼睁睁看着闺女转身离开，并没有什么决然步伐，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遥远。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磕到了门槛，他伸手紧紧攥住了门框，望着闺女的背影，喃喃道：“静丫……” ———— 第一六零章 世界的暗面 宁城。 叶云兮清晨还在酣睡，忽然有人猛地拍她的被子，喊着：“起床了！” 她骤然惊醒，睁眼一看，是已经穿着整齐的叶妈妈。 叶云兮挣扎了一下，没爬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了眼时间，果然才六点多。 她尝试起床失败，四肢无力的平摊在床上，声音含糊的问道：“这么早起来干嘛？我再睡会儿……”便翻了个身试图继续睡。 果不其然，又被叶妈妈一顿猛拍，语气比刚才更严肃了：“快起床了，马上我上班了捎你一程，不许在家赖着了，赶快去学校好好学习去！” 叶云兮听着妈妈这样的语气，便也知道糊弄不过去了，无奈的挣扎起床洗漱，背上包，打着哈欠，跟着妈妈出门了。 叶妈妈把她捎到路过的地铁站放下，便自行去上班了。 叶云兮走到地铁站入口，才回头望了望，确认妈妈的车已经开远了，才松了口气，慢下脚步，开始发愁。 “怎么办啊，要回去住宿舍了，静静什么时候回来啊？可是她才回家了一天多啊……要不问问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光屏，给吴静发了消息：“静静，你大概哪天回宁城啊？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哦，我就问问。” 吴静却意料之外的很快回复了：“已在回程路上，大约傍晚到。” 叶云兮眼睛一亮，欢呼道：“静静最好了！” 于是步履轻快的下扶梯坐地铁回学校了。 走在校园里，早晨的阳光从茂盛的枝叶缝隙中洒下，透下点点光斑。 叶云兮以手遮阳，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行道树，对植物们感到甚是亲切，笑了一下。 她忽然回想起上次从家回学校也是早上，不过那天在下雨，球球还嫌弃了雨脏。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走路，一边走神的去家世界看球球和艾米尔。 球球依然还是在她进去的第一时间，【哇】的欢呼一声，扑到她怀里，艾米尔也跟着飞过来，熟练的坐在了她头顶。 叶云兮笑着揉了揉球球的肉脸，感到它的能量依然匮乏着，还是有点心疼。 球球给她一个【没关系】的信息，便开心的飞起来，满世界的转悠着，让叶云兮去捉它。 三人笑闹了一阵，叶云兮停下来，打量了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变化的家世界，好奇的问艾米尔：“你们神神秘秘的忙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变化呀，还不如去现世晒晒太阳补能量呢？球球都不长胖了呢。” 艾米尔鼓起嘴巴：【才不是呢，只是你看不出来！】 她飞下来在叶云兮面前绕了一圈，解释道：【你还记得那个巨大光翼，是播撒生命用的吗？它们是种子！】 叶云兮点头受教：“嗯，那它们能长出什么呢？”她张望了一下，“而且它们不需要养分吗？” 艾米尔昂起头：【当然有养分啊！我给你看！】 她向叶云兮共享了感知。 叶云兮对此也是很熟悉了，顺从的往整个家世界“看”去。 她看见了之前从未看见过的另一层世界。 它仿佛被掩盖在表层世界之下，暗沉而死寂，其中有无边无际的无生命物，以及无数的沉睡的生灵。 这层世界的体量与表层世界相当，“质量”却远远超过。 浩瀚的黑暗之海，却无风无浪，仿佛从古至今，已沉寂了无穷岁月。 叶云兮在“看见”的同时，也接收到了来自不知道是艾米尔还是世界本身的信息。 这是“世界的暗面”。 她无意识的慨叹着，为之震撼，也为之沉默。 这份视野也只持续了一瞬。 一瞬过后，世界依然是从前的样子，却似乎又完全不同了。 叶云兮半晌才慢慢从震撼中脱离出来，想起了艾米尔之前的话。 “这是……养分？”她喃喃道。 艾米尔也意外安静的悬停在她面前：【是啊，那里有很多我的朋友，很多很多，他们还要很久很久才会醒过来……】 叶云兮眨了眨眼，忽然有些不解：“那它如何成为养分？” 艾米尔比划道：【光翼播撒的种子会慢慢从暗面抽取能量，形成新的世界。】 叶云兮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感知：“表层和暗面不是分层的吗？怎么抽取啊？” 艾米尔叉腰道：【这是个技术问题，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知道球球在其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就行了，所以它没法去现世晒太阳。】 叶云兮看着球球忍不住心疼，球球便飞过来，扑到她怀里蹭蹭：【没关系！】 她抱住球球揉了揉，又去逗艾米尔：“那既然球球的工作是不可替代的，那你要不要自己来现世啊？你可以晒了太阳再回去补给球球啊？再说你不是说还要在那里学习知识吗？” 艾米尔依然摇头：【不用啦，已经学了很多了，目前的工作够用了。当然我也有工作啦！才不能溜呢！】 叶云兮好奇道：“你学了现世的知识来建造初生的家世界，那么两个世界会变得相似吗？” 艾米尔在她面前绕着圈子飞来飞去：【当然不会啊，灵的核心终究是不一样的啊。】 叶云兮仍然不是太明白的点了点头，问道：“真的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了吗？” 艾米尔摇摇头：【你现在还帮不上忙啦，你快点成长，希望以后你也能一起来，我们等你！】 叶云兮又不禁觉得温暖，又伸指头摸了摸艾米尔的小脑袋，艾米尔皱了皱小鼻子，没躲。 叶云兮切回现实世界，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灿烂的天色，默默叹息道：“太阳这么好，要是能转移到家世界去就好了……” 她忽然突发奇想：“如果两个世界之间有个小洞，太阳是不是就能晒过去了呢？” 叶云兮回到家世界，努力的想着：“抠个洞晒太阳，抠个洞……” 她伸指试着抠了抠，似乎……好像……真的出现了一个有光的小洞？ 但她还没来得及确定这是不是表意识脑补过度，就感到一阵头疼，被弹出了意识世界。 “嘶……”现实世界中的叶云兮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连打了几个哈欠，“好一波能耗啊，我是不是又作死了？好吧，今天份儿的表意识作死来的有点早……”她吐槽着自己，打着哈欠，回到了宿舍。 ———— 第一六一章 八卦交流会 起得太早又能耗过度的叶云兮回到宿舍就趴窝睡了一觉，无人环境的安静虽然令她心慌，但还是很适合睡觉的。 中午她醒过来，去食堂吃饭，然后咬着筷子纠结起来：“现在是回宿舍呢？还是去办公室呢？静静要傍晚才能到，下午宿舍还是没人，我又已经睡饱了……算了，去办公室好了。” 叶云兮逆着回宿舍的人流去往办公室，油然而生了“我是勤奋好学生”的迷之自我感受，头都昂的更高了些。 结果办公室也没有人在。 叶云兮不由得懵了懵：“为什么我去哪儿都没人啊？？” 但她也实在懒得再回到宿舍去了，好歹办公室即使没人，东西还是很多，残留的人气比凄清的宿舍强多了。 她勉强安慰着自己，凭记忆在宋雁座位旁边的空位坐下。 她之前就从未见过这个位置上有人，但至少有东西，而这次连桌子收的干干净净，或许是某个刚毕业了的师兄的吧。 于是她安心坐下，打开手环，上网闲逛起来。 毕竟她早先只是出门吃饭的，除了手环，真的什么都没带…… 一点五十。 门口忽然一声“嘀”，然后是依稀有点熟悉的一声“咦”，然后便有人推门进来。 正在欢快的看着小说的叶云兮吓得手一抖，把所有界面都关了，然后闪电般转脸看去。 原来又是莫小墨师姐，难怪有点熟悉。 她无声松了口气，余光瞥见自己只开着一个光秃秃的主菜单，顿时有些尴尬。 莫小墨倒是没有去看她的光屏，笑着和她点了点头，走到自己座位上，把东西整整齐齐放好，才侧头和她打招呼：“叶师妹是中午来的吗？我去吃午饭的时候还只有我一个人呢。” 自从上次听这位师姐聊了一顿饭的八卦，叶云兮倒也并不觉得她太过陌生，只是依然略有点拘谨的答道：“是啊，我上午……有点事，午饭后才来的，居然到办公室一看都没有人呢。” 莫小墨笑道：“因为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啊，其他人全都出差去啦，你不是之前也和宋师姐去出差了吗？他们那批人，也就徐渊上周回来了一趟，没两天就又去了，其他人都压根儿没回来。” 叶云兮点点头，解释道：“上周有一些毕业的事情，我也是上周一提前回来的，当时他们都还在做实验……咦，不过徐渊师兄和何师兄他们田间部分结束的最早，实验室部分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吧？竟然也还没回来吗？” 莫小墨反而讶然道：“宋师姐没和你说吗？哦，她大约是觉得你要忙毕业，没打扰你，这几天正好是追肥的时间啊，他们就算做完实验的，也都干脆多待几天，等追完肥再回来了。” 叶云兮有些羞赧，慌张的如同面对老师般解释着：“我……我在文献里看过，但我不知道具体日期……就忘了……” 莫小墨噗嗤笑了：“你别怕呀，我又不是郑老师。”旋即好奇道，“难道是宋师姐对你很严厉？” 叶云兮想了想宋雁的脾气，不由得哑然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支支吾吾的说：“也……还好吧……” 莫小墨眼神发亮，整个身体都转向叶云兮的方向，加快了语速问道：“宋师姐真的很严厉吗？我平时就觉得她做事一板一眼的，特别认真严肃，又不爱说话，但她没带过我实验，我也不太熟。” 叶云兮愕然，看着她写满了“八卦”两个字的眼神，心里蓦然冒出一个念头：“原来莫师姐不止是八卦组里男生，连女生也逃不过啊……” 不过大约女人的本性之一就是八卦吧，叶云兮思考了一下，略过了一些偏负面的事情，便和莫小墨欢快的聊起了出差期间的事情，交流起了八卦情报。 “宋师姐其实对我还挺好的啦，不过她管理试验地临工是真的很厉害……” “哇，宋师姐好威风，真想见识一下，我跟你说哦，我以前也曾经见过宋师姐她训斥粗心大意的徐渊的样子，徐渊简直快要被骂哭了，哈哈……” “噗，徐师兄性格那么敏感的啊？” “可不是呢，徐渊在外人面前都是怯生生的样子啊，偏偏他又总是做错事，我都不知道给他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呢！” “哇，师姐你对师兄真好！” “也没有啦，毕竟我们是同学嘛……燕师姐和我们一起上了一年课，也对我们很好啊，她可照顾我们了，你之前出差的时候，燕师姐应该也在的吧？” “在的，我第一次见燕师姐，她就说要欢迎我，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呢，试验站的菜还不错的呢。” “燕师姐居然有时间请你吃饭诶，她居然没有在赶工？” “呃……她是在赶工啦，但也没耽误事儿就是了……” “对嘛，这才是我熟悉的大师姐，比徐渊那个总是拖拉还出错的家伙强多了！” “说起来啊，那天吃饭的时候，宋师姐和何师兄好像关系不太好诶……他们以前就这样吗？” “这个啊……他们比我高一级，当年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呢，不过平时他俩是不太讲话就是了……” “哦，这样子，也是凑巧，两个性格都比较冷的人同学又同组。” “我觉得何师兄比宋师姐冷多了呢，简直冰寒彻骨，一把火丢进去都能冻成渣！” “唔，其实我也觉得宋师姐只是面冷心不冷，何师兄……我就不太了解啦。” “师妹，你可别想着去了解他，他那个硬壳是打不破的！不，不止打不破，简直烧不化、锤不烂！” “诶，我没有啦，师姐你怎么和宋师姐一个口气？之前宋师姐也再三警告我这个……” “那叫英雄所见略同！咦，这么说来，师妹你这么漂亮，还没有男朋友吗？” “还没……我……我哪里……师姐你明明也很漂亮啊！” “噗，好啦，我们就不要商业互吹了，那师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有……是有，不过他对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态度啦。” “哪个男生这么有眼无珠的？我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吧？” “哦，那就算啦，我还想着如果我认识，我去帮你捶他一顿，嘻嘻，当然如果你们最后在一起了，也别忘了带来给我们看看哦！” “如果有可能的话……总之再说吧。” ———— 第一六二章 吴静的谎言 叶云兮和莫小墨从出差四人的八卦聊起，逐渐推而广之，天南地北，海阔天空…… 总之，等莫小墨的手环提醒她该去温室看看自己的作物们的时候，她们才忽然惊觉已经四点半了，两个女生也是满脸惊诧的对视了一眼，却又同时噗嗤笑了出来。 莫小墨一边伸手去拿自己的包，一边失笑道：“我们居然就这么聊了半下午啊，我连包都还没打开，倒也正好不用收拾了……哎呀，师妹你来了真好，组里女生本来就少，大师姐和宋师姐又都是工作狂，平时都没什么人陪我聊八卦的！” 叶云兮却是略感羞惭道：“抱歉啦，我耽误了你半下午的时间呢。” 莫小墨拎起包挎上，又对着书架上放着的镜子照了照发型妆容，才起身笑道：“这有什么可抱歉的，我也聊得很开心啊，就当劳逸结合了，谁也不是天天都在办公室刻苦学习的啦……啊，我要去温室了，师妹你还要在办公室待一会儿吗？”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嗯，我再待一会儿，晚饭点再回去，师姐再见。” 莫小墨和她挥挥手，道：“那我先走啦！”便先行离开了。 叶云兮便又觉得不太习惯办公室的骤然安静了，明明刚才还那么热闹。 “繁华落尽，曲终人散啊……”她不由得嘀咕着，又被自己逗笑，“哎呀，想什么呢，在办公室里闲聊八卦才是偶尔为之吧，平时气氛也是很肃静的呢。” 她转回身去，光屏早就因为自动待机关掉了，重新打开手环，挣扎了一下：“浪费了半天时间呢，是不是应该干点活了呢？啊，可是真不想干啊……” 但她还是打开了文献，一边看一遍走神、切界面聊天、上网…… 总之直到下午五点半，文献还停留在第一页。 叶云兮扶额道：“我果然还是没救了……算了，吃饭去吧，估计等会儿静静也该回来了呢，唔……要不问问她要不要等她一起吃饭呢？” 她便发了消息去询问，很快得到了吴静的简单回复：“不必等我，你自己吃吧。” 叶云兮嘀咕着：“看来还没到……那我自己吃吧。” 关手环，关灯，锁门离开。 半小时后，宿舍。 叶云兮扫开了门，推门进来，屋里已经有点昏暗了，瑰丽的夕阳斜照进来，虽不明媚，但也有种苍凉的美感。 “果然还没回来啊……”她欣赏了一小会儿夕阳，才打开灯，继续打开手环玩起来。 没过多会儿，门口传来了刷手环的“嘀”一声。 叶云兮欣喜的转身望去，欢声道：“静静！你终于回来啦！” 吴静缓缓走进来，小心的放下背包，似乎还皱了一下眉头，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唯独上衣心口上的红玫瑰依然鲜艳如血。 她扶着椅背坐下，才转头向叶云兮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叶云兮看着她的缓慢动作和疲惫表情，虽然猜测她只是累了，但骤然想起她回家的目的，心里还是不禁咯噔了一下。 之前吴静犯抑郁的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表现。 叶云兮仔细斟酌了一下话语，小心的先关心了一下：“你看起来很累哦，我记得你从家过来好像是要一整个白天的？真的好辛苦。” 吴静却又微微皱了皱眉，才缓缓答道：“我是之前不小心摔了跤，摔伤了膝盖和后腰，所以路上就格外艰难些。” 叶云兮小小惊呼了一声：“啊，伤的严重吗？要我帮你看看吗？不过你自己是医学生，应该都处理好了吧？” 吴静点头道：“嗯，都处理好了，只是还有点疼。”她并没有让叶云兮看伤口的意思。 叶云兮关心道：“那你应该多休息两天再回来啊，这样转一天车太惨了吧，反正你医院那边也请假了呢。” 吴静忽然看了她一眼，瞬间有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反正在家里也没事，早点回医院实习更好，再说伤口也是去医院处理更好，家里没条件，容易感染的。” 叶云兮被说服了：“这倒也是哦，诶，那你现在要不要去医院啊？我送你去啊？” 吴静摇摇头：“我回学校之前已经去过了。”说罢略微撩起上衣下摆，露出贴好的一块纱布，又松手放下。 叶云兮恍然道：“难怪你让我不用等你吃饭。”她忽然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想想好像也没想到什么，便暂时抛开了。 吴静点点头，没再说话。 叶云兮有心想问她心结处理的如何了，但看她似乎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便自己纠结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别问了，等什么时候看她心情好的话再问问看吧，看她一身疲惫，至少应该让她先洗个澡吧。 她思路发散着，便很突然的又问道：“你后腰有伤，是不是不方便洗澡啊？” 吴静淡淡的说：“没关系，我擦一擦就好了。” 叶云兮便点点头，暂时不再问了。 她转身打开心理群，汇报道：“静静回到宿舍了，看起来挺累的，不过说话神色还挺正常，可能只是旅途劳顿吧，所以我没敢问她心结处理的怎么样。” 她又随手补充了一句：“她看起来真的挺惨，算算时间应该就在家待了一天两晚，竟然还摔伤了膝盖和后腰……” 叶云兮忽然脑中又闪过了什么不对劲，她敲操作屏的动作顿住，仔仔细细的回忆起来。 “说起来，她摔跤是怎么会同时摔到膝盖和后腰这两个地方的呀？尤其是后腰，这个地方不太容易摔到吧，但是刚才看见她的纱布都渗血了，似乎还伤得挺重的…… “咦，说起来，纱布渗血……她的纱布上血渍都已经是暗红凝固的了，她不是应该刚在医院处理好伤口回来的吗？从医院过来不就才半小时吗？ “难道她并不是刚才在医院处理的伤口，而是早就处理过了？那就怪了，那她为什么要说伤口会感染得赶紧回来处理？还特意说回学校之前已经去过医院了？ “唔，不要胡乱猜测她故意骗我什么的啦！她骗我又没什么好处，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待在家里？说起来，我估计她家里确实不太能待，她爸可能比我妈还厉害呢……”叶云兮撇了撇嘴。 ———— 第一六三章 解离之人 叶云兮便把自己的猜测一起输入进去，发在了心理群。 紫垣阁主：“可是……如果说她还是不愿意待在家里，并且一回来就惦记回医院实习的话，我感觉她的心结根本就没解开？” 慕容冷芸：“也对哦……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谁也没指望她这个状态回家就真的能解开心结吧，没解开不才是正常情况吗？” 紫垣阁主：“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慕容冷芸：“其实我也是……因为总觉得她有哪里怪怪的，静静以前虽然挺长时间都不肯和我们说她家里的那摊子糟心事，但她也只是不说，通常不会骗人的呀？” 紫垣阁主：“是啊，她以前并没有骗人的习惯的，也许是因为她这次回家所遭遇的事情太过尴尬，被你问起来，就只好掩饰一下？” 慕容冷芸：“倒也可能，如果是我的话，很可能是有这种想法的。嘶，不过说起来，如果说她摔伤也是骗我的话，那她刚才说的几句话，简直是几乎没一句真话啊？但她说的时候神色不动，看起来真的毫无异状？” 玄君：“有可能是直接解离了。” 慕容冷芸：“解离……就会说假话吗？” 玄君：“不一定，解离的特征是不具有同理心，不再承认真实，拒绝接受以情绪作为表达方式的来自潜意识的提醒，而只认为自己脑中的想法就是事实。所以解离的人，很可能会出现理直气壮的说假话的情况，因为她自己根本就不认为那是假话。”（注1） 紫垣阁主：“听起来似乎很适合做间谍呢？（歪楼）” 慕容冷芸：“……我忽然觉得和间谍生活在一起有点可怕！（继续歪楼）”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间谍，虽然其实不一样，但还是有点像！静静把什么东西紧紧地藏在心里了！” 慕容冷芸：“是什么呀？” 泰晤士河儿：“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她走之前其实是有放开一点的，但现在比以前缩的更紧了！直觉上就是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害怕一放开就没了！” 慕容冷芸：“呃……罪恶感？那也不对啊，罪恶感有什么好藏起来怕丢的。” 泰晤士河儿：“不知道！反正很黑！” 紫垣阁主：“我也问了问小公主，她好像觉得静静躲到了更深处的地方，小公主想要融化她的小黑屋更困难了，而且很可能遭到严重的抗拒。” 玄君：“任何负面都有其对自我‘有利’的一面，自我才会紧紧抱着不放的。” 慕容冷芸：“这么说起来……好像可能性挺大的啊，我更害怕了怎么办？” 玄君：“你怕什么，她又不会砍了你。” 慕容冷芸：“求别提砍我，我更害怕了！我现在很希望还有感谢室友不杀之恩的机会！” 玄君：“会乱砍人的那已经是严重的精神病了，还得是有强烈攻击性的那种，你基本上没机会碰到。至于解离，这样的人多了，你平时估计天天碰见不同程度解离的，你们自己也都多少有一点解离。” 慕容冷芸：“诶？这么常见的吗？” 玄君：“自然。刚才我说的定义你忘了？当你不承认某个事实，并且也忽视因这个问题而生的情绪，只认为自己表意识的想法是对的，这时候你在这个问题上就是解离的。” 慕容冷芸：“这样听起来……似乎也还有救？” 玄君：“对于你们是还有救，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救，而且这也要看解离的程度和比例，如果真的是完全否认了自己的情绪，那就真的是没救了。” 慕容冷芸：“你这么一说，我简直觉得静静之前的躁郁症状态还不错……” 玄君：“她那个代偿造成的躁郁摆荡那已经很糟了，但如果解离了，那就已经是糟到极点了。当然，解离的人看起来其实未必更糟，也基本上不会再去闹自杀之类的，因为她可能已经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了。就好像伤寒论所述的身病方面，最底层的厥阴体质的人未必会重病致死，反而是倒数第二层的少阴死证多。” 慕容冷芸：“呃，那我又忽然觉得解离似乎也还不错？不不，我可不能这么想……” 紫垣阁主：“这样说来，确实……之前静静的躁郁还属于挣扎，但如果是解离了，那大概算是放弃挣扎了吧？” 玄君：“对，是这样。而且慕容你不要觉得解离或者厥阴不会死就更好，这样的人更容易得一些不致死但又痛苦又麻烦的病，而且，可能会遗传。” 慕容冷芸：“？？？心理问题还能遗传？” 泰晤士河儿：“能啊，我家好像就是遗传的阿斯伯格！我妈说她自己和我外公小时候都和我一模一样！” 慕容冷芸：“诶？我一直以为你和我差不多，是婴幼儿甚至胎儿期没被养好？”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不是！” 玄君：“是会遗传，虽然被遗传的后代也有可能自己拆解掉这个问题，但大概率是一代一代积累下去。” 紫垣阁主：“忽然对地球的未来悲观起来了呢。” 玄君：“心理方面的退化是一直存在的，所以很多人尊崇古代圣人，认为古代文明是一代代退化下来的，当然，现在这种观点也越来越小众了。” 慕容冷芸：“我也崇古啊，原来崇古还有这方面的真实性吗？我其实没想过，我就是喜欢而已。” 玄君：“喜欢往往也是有理由的，只是可能你还不知道而已。” 慕容冷芸：“好吧……哎呀，好像已经跑题了呢，所以静静的问题该怎么办啊？” 玄君：“你可以观察一下，如果真的解离了，你也完全不用怎么办了，反正也没办法了。” 慕容冷芸：“怎么观察啊？” 玄君：“你一开始说的就是一种观察啊，你还可以观察一下她的同理心和对情绪、情感的态度。当然，如果是河儿，大概靠直觉就好了。” 泰晤士河儿：“我直觉她已经解离了？” 慕容冷芸：“那我觉得是不是可以直接定论了？” 玄君：“随你，反正不管她是躁郁还是解离，你都没办法。当然如果她还没解离，还愿意找我做网络咨询，那或许还行，只是看起来希望不大了。” 慕容冷芸：“好吧，那我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 注1：理论来自jt叔叔讲庄子。以及此处对解离的解释更适用于吴静的情况，若以更一般的情况解释“解离”的话……比如自卑，知道自己自卑是心理创伤，努力寻求外界夸赞以填补内心的自卑则是代偿，而认为自己寻求夸赞是正当行为、已不再承认自己自卑，便可以算是解离了。 也即，这是一个有坑-胡乱填坑-捂盖子装作没坑的恶化过程。 （注的字数没有多计费。） 第一六四章 不需要了 吴静去擦洗身体了，叶云兮心神不宁，不时的扭头看看她回来了没有，又默默在心中打着腹稿，考虑着等下应该如何试探。 “果然还是有点怂啊……而且怎么问才好呢？总觉得怎么问都不好啊，万一被看出来是在试探她呢？这样是不是要友情破裂了啊……”她默默想道，简直愁肠百转。 她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暂且放弃了试探计划：“算了，来日方长，总会碰到这样的话题的，总比强行试探要好吧。” 又反省道：“我是不是太怂了？我好像是在害怕友情破裂？但是害怕这一点不也很正常吗？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哎，算了，先不管了啦。” 于是她暂且抛开思绪，继续玩了起来。 少刻，吴静换了睡衣回来了，睡裙下面露出的膝盖上果然也贴着纱布，但雪白干净，明显是新换上的。 叶云兮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便也自然而然的接着去洗澡，然后果然看见垃圾桶里扔着的两块磨损且泛黄的、有着暗红血渍和药水颜色的旧纱布。 她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叶云兮洗完澡出来，神清气爽，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她抱着自己换下来准备攒一起再送去洗衣房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习惯性扫了吴静一眼，便看见她正在收拾自己背回来的那个包，把里面东西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在桌上，但却有一件衣服掉在了她脚边的地上。 叶云兮觉得有点眼熟，多看了两眼，那花色似乎是吴静很喜欢的一条连衣裙，第一次宿舍联谊的时候她还穿过，特别的甜美可爱。 她便好心提醒道：“静静，你衣服掉地上啦。” 吴静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去捡，便又收回了目光，语气平淡的应道：“这是要扔的，摔跤摔破了。” 叶云兮愣了愣，语气惋惜：“这样啊，好可惜啊，你穿这条裙子可好看了，我记得你也很喜欢的呢。” 吴静忽然侧头对她笑了笑，笑容有种莫名的奇异感觉：“是啊，以前很喜欢，可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叶云兮再次愣了一下，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喜欢的衣服破了要扔的话，不应该是说已经不能用了吗？ 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一脑子茫然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放好换洗衣服，胡乱猜想着这衣服和她回家有什么关系，又或者，难道是和宿舍联谊或者说表哥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如果是关闭了情绪的话，她大概也不会对表哥的事情产生强烈反应了吧？下次可以试探一下这个问题，以及这样的话表哥倒是可以安心了，我也不用总担心戳到她了……不不不，我怎么能盼着别人不好呢，唉。” 宿舍的气氛似乎一如往常，只是少了两个人而已，又似乎深潜着莫名黑暗。 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人气了，叶云兮也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 周二。 叶云兮久违的被工作日闹钟喊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嘀咕着：“好早啊，我调闹钟起来干嘛来着？” 和眼皮战斗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来了：“哦对，我是打算从今天开始正常早八点午两点蹲办公室的，哈欠……好想再睡一会儿啊，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给自己订这样的计划啊，反正我的计划也从没完整执行过……” 她翻了个身，又瞌睡了十几分钟，然后还是无奈的睁开了眼睛：“算了，还是起来吧，计划就算不成功，也不能从第一天就毁掉吧。” 叶云兮下床的时候，发现吴静已经不出意料的早就出门了，毕竟去医院要坐半小时地铁，她通常都比她们要早起半小时的。 “唉，她果然还是勤奋的去医院了啊，看起来代偿果然也一点儿都没好……话说回来，即使知道这并不是健康的驱动力，但她看起来也比我这样的咸鱼要勤奋刻苦多了，也更符合普遍需求呢。” 她习惯性的自嘲了一下：“我果然连不健康都不健康的比别人渣呢。” 转念一想，又给自己鼓劲道：“那今天去办公室好好学习吧！” 不过因为赖床了，所以当叶云兮赶到办公室了，已经八点一刻了。 门已经打开了，不出意料，是莫小墨到了。 两人昨天聊了半下午八卦，今天已经油然而生一种闺蜜之情了，笑着对视一眼，打了个招呼。 叶云兮克制着没有找莫师姐聊天，似乎莫小墨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倒也没有再陷入聊天荒废时间、聊完了又后悔的回圈中。 于是叶云兮蓦然回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订计划了——因为昨天下午聊天的罪恶感太重了啊！ “果然还是坑……”她心中吐槽自己道。 打开光屏，下定决心般的开好了文献，并且召唤了久违的领导。 领导出现在办公室的空处，环视了一圈，闪现了出去，没几秒就又回来了：【这里信息太少。】 叶云兮无语：“这是教学楼，不是图书馆，再说就算真是图书馆怕也不够你吃几口的。” 领导低头看了叶云兮一眼。 叶云兮秒怂。 她低着头，微微缩着脖子，心里却意外安宁：“嗯，要的就是一眼怂，然后我就可以安心干活了。” 领导：【你总是想得太多。】 叶云兮虚心受教，然后开始认真投入了文献之海中。 中午和莫小墨师姐一起去食堂吃饭、聊八卦，然后回宿舍睡个午觉，下午继续去办公室，先找领导求个“一眼怂”，再认真干活，莫小墨依然是提前离开，然后她自己待到五点半再离开，锁门。 “这样的一天仿佛也挺充实的呢。”叶云兮吃饱饭回到宿舍，伸了个懒腰，“不过还是多亏了领导啊！” 领导：【说了是你自己做到的。】 叶云兮耸耸肩：“即使你这么说了，我也明白你说的对，但我还是没法因此认同是自己的功劳呢，我总觉得是你的功劳才比较合理啊，我这么学渣……” ———— 第一六五章 光辉耀眼 领导冷然的看了叶云兮一眼：【我就是你。】 叶云兮偏头打量领导，当然这只是她的习惯性动作，她并不是用视觉去“看”替身们的，但她总是觉得视线也转过去信号会更好一点。 就犹如领导其实也并不是一定需要出现在某个空处，她和物质可以重合，但也只是叶云兮觉得这样感觉正常一些。 领导依然还是那副白领丽人的打扮，黑色套装裙，整齐的盘发，明净的面容，似乎比叶云兮自己还要高一点，气场更是碾压性的强过了叶云兮本人。 叶云兮叹了口气：“所以说啊，我看着这样的你，又怎么能认可你就是我呢？” 领导：【我正是你想要的样子。】 叶云兮诧异挑眉道：“我会吗？我觉得我的理想最多不过是成为一个文艺青年，或者能为人解除一点病痛的温和医生，但我觉得我从未想过要成为像你这样的领导阶层，如此的……光辉耀眼啊？” 领导确认道：【你想要光辉耀眼。】 叶云兮茫然自问：“我想要吗？” 领导：【正视你的需要。】 叶云兮默然，低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终于叹着气承认道：“是，我其实是想要光辉耀眼的，我总是自认为是弱渣、不起眼的存在、一无是处，别人夸我一句，我都要惶恐推辞。但其实我是真的也想要光辉耀眼的。” 她抬起头，正视着领导：“我只是不敢，我害怕随着光辉耀眼而来的那些攻击、伤害，又或者是利欲之心、尘世浊流……我害怕很多东西。” 领导：【那些才正是你成长所需要的资粮。】 叶云兮喃喃重复道：“资粮……吗？”她脸上不由得露出微微的嫌恶之色，“可是那些东西，又怎么会成为资粮？它们……不是黑暗负面的吗？” 她又用理智思考了一下：“心理学有句很出名的话叫做接纳自己的黑暗面，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怎么看都是路漫漫啊……”她叹了口气。 她的脑回路忽然跳转了一下：“说起来家世界也有暗面的哦，而且艾米尔也说是会慢慢抽取暗面能量，似乎有点相似？虽然世界暗面的气息似乎和我的所谓黑暗面不是一回事，远没有黑暗面那么糟糕啦。” 叶云兮想到了家世界，便钻过去看了看。 依然还是迎面扑来一只球球。 叶云兮笑逐颜开的揉着它，然后忽然惊喜发现，球球的能量匮乏似乎微微好转了一点。 球球欢呼道：【是呀，好了一点，你不是给我开了晒太阳的小洞吗？】它比划着小洞的模样，又指了方向。 叶云兮惊喜道：“原来真的成功了呀？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之间的壁垒这么脆弱的吗？” 艾米尔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才不是这么回事啦……】后面的信息包丢失了。 叶云兮欢喜之余，倒也不在意没收到的信息了，反正没收到的信息多了。 她也注意到了那个小洞，真的就是手指粗细的一个洞，洞里透出光来，球球也飞过来，背对着洞口，开心的向她比比划划：【这样就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工作了！】 叶云兮也跟过去欢呼道：“你能补能就太好了！” 球球扑过来，在她怀里蹭了蹭，又咯咯笑着满世界飞了一圈，然后继续回到洞口晒太阳。 叶云兮略感遗憾的看了看小洞：“如果能再抠大一点就好了。” 球球咧嘴笑道：【够啦！】 叶云兮忍不住笑着捏了捏球球的肉脸：“球球你总是这么、这么的好！” 球球蹭了蹭她：【你也很好啊！】 叶云兮笑着摇了摇头，但她能感觉到球球的心态，它真的认为叶云兮也很好，在球球眼中，一切都很好，那是一个没有黑暗面的视角，因为它自己纯然，所以它眼中也纯然。 也因为它的纯然，似乎也没有任何人或者替身能对它抱有恶意。 它爱所有一切，所有一切也都爱它。 “这才是真的光辉耀眼吧？”叶云兮忍不住看着球球微笑道，“不，也不对，球球只是光辉，却并不耀眼，它的光辉温和如水，包容万物……真好啊，球球真好，它甚至好到让我无法羡慕、更别说嫉妒，真的是……我所无法企及的境界啊。” 她又揉了揉球球，笑容无比灿烂。 ———— 周三。 依然是平常的一天，早起，去办公室，和莫师姐一起聊天吃午饭，中午回宿舍睡午觉。 下午叶云兮也照样起床回办公室，看了会儿文献，忽然看见心理群有人说话。 泰晤士河儿：“午睡前去镜子房间玩，结果玩走火了，左右半脑分别开了一个镜子，两边是不一样的东西。” 紫垣阁主：“？” 慕容冷芸：“？” 玄君：“你们也是不作死不舒服，不过反正已经作了，不如探索下去。” 泰晤士河儿：“左边镜子里是一个绿头发的姐姐在远离宇宙的空间里，右边则是雨夜，雨地上似乎有个东西等我去捡，我就捡起来，给左边的姐姐看，她接过去却直接丢到了宇宙中……” 慕容冷芸：“镜子世界果然是个容易出幺蛾子的地方呢。” 泰晤士河儿：“是啊，似乎不太适合我这种脑洞系？又试着请绿头发姐姐也去右边看了看，瞬间能量平衡了，我的偏头痛也好了！” 慕容冷芸：“这样就能好？神奇的操作。” 泰晤士河儿：“绿头发姐姐她们是要开飞船去时间终点的，不过还要开很长时间，她只是顺便过来拯救一下我的偏头痛，她存在感爆炸的在我房间里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回飞船上去了。” 慕容冷芸：“也让青去看了看，绿头发姐姐和她说：异世界的来客，要随我去时空尽头吗？青摇了摇头，说：我还有家世界。绿头发姐姐：没关系，不耽搁走走，增加见闻。青：好啊。所以我家青要被拐走了吗？” 紫垣阁主：“绿头发姐姐的穿着看起来是古典女神系。” 慕容冷芸：“嗯，和艾米尔的完全形态有点像，头发好像并不顺直，有个包还是发髻？” 泰晤士河儿：“是个头巾啦。” ———— 第一六六章 前世之灵 泰晤士河儿：“绿头发姐姐说右边那个空间好像是历史和过去，然后我跟着她在左边空间里看着远去的星球一颗颗湮灭，我问她：为什么我可以同时存在于过去和未来？她说：当然可以，我：？？？” 紫垣阁主：“也让小公主去看了一下绿头发姐姐，她俩对视一下，仿佛灵犀相通的样子，但我完全不知道她们灵犀相通了什么？但小公主还是觉得绿头发姐姐的空间太过逼仄，我家小公主心怀宇宙。” 慕容冷芸：“我记得小公主是想要与星云融合的？” 紫垣阁主：“是啊，她说，她将要化身星云，而那时候我虽然还是人，但我的视野再也不会被人的双眼所束缚。” 慕容冷芸：“小公主难道前世是星云生灵？” 紫垣阁主：“不是，她说，她在我出生前是宇宙前漂浮的一点灵犀，是随着我的出生才化身的。” 泰晤士河儿：“问了问我家熊萝莉，她竟然认识绿头发姐姐，但她一脸冷漠的说：她没意思。所以熊萝莉似乎是个贪玩跑出来的？” 慕容冷芸：“熊萝莉的家难道在绿头发姐姐要去的时空尽头吗？” 泰晤士河儿：“她说：不想要家。” 叶云兮溜到家世界，确认似的问球球和艾米尔：“你们认识我的前世吗？” 艾米尔：【我记忆不全，但球球认识家世界中的所有人！】 球球咧嘴笑着点点头，打出了一个青的投影。 叶云兮叹道：“果然是青啊。” 她切回现实世界，继续看群聊。 紫垣阁主：“我又问小公主：你什么时候才能化身星云？她说：只要表意识够给力，不到十年都是有可能的，但也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或者还有一种中间情况，就是到了一定阶段，她可以独立于我而存在，我死后她可以继续修。” 慕容冷芸：“我家也类似，球球和艾米尔本来就是独立于我的，青的情况……我也不是太确定，或许和小公主类似？而如领导这种纯粹的此生现实世界系的替身，我死了之后，大约就随我一起消散，整个我就只剩一个核心了吧？”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离开我倒是没压力，毕竟她只是来玩的。” 慕容冷芸：“我们三个人就仿佛是三种不同的小说套路呢？我家是游子要回家重建家世界。” 紫垣阁主：“是啊，我家是漂浮于宇宙，想要化身星云。” 泰晤士河儿：“我家则是离家出走且不想回家……” 玄君：“据说高维生灵来到现世多少都会有些和低频信息接触不良的问题，你们倒也像这种情况。” 慕容冷芸：“你是指我们三只社恐吗？有种莫名的又骄傲又苦笑呢。” 叶云兮也是真的苦笑了一下。 她确实一贯都自以为是个“怪物”、“异类”，她疏离世俗，从未渴求过名利权势，或者物欲浮华。 她看着普世中人们或追求高官厚禄、扬名立万，或追求受人追捧、向人炫耀，总觉得自己是抽离的冷眼旁观者。 她所偏爱的都是些不沾地气的学科，她也很难参与到别人的交流之中，无论是男生们的热血运动、女生们的梳妆打扮、抑或是长辈们的升官发财。 当然，时至今日，她也知道，自己或许不是纯粹的无欲无求，或许只是有些光辉耀眼她不敢要，也认为自己不配得到。 当她看见玄君的这一句总结，她确实是油然而生了窃喜和骄傲，她似乎自觉证实了“我是高人一等的，所以我无欲无求”，但终究还是被一贯的自卑谨慎拉下来，审视了一番，理智的认为这里面大约还是有坑。 所以最终也还是苦笑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社交恐惧症，她真的喜欢这种因害怕而畏缩、和他人的任何交流都要战战兢兢的感觉吗？ 当然不是。 无论她是自以为清高也好，自认为“高维生灵”也好，都无法改变她在害怕的事实。 即使她依然做不到不因此而窃喜或骄傲。 但至少，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将会一直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直到回家。 ———— 叶云兮因为刚才关于前世的聊天内容有些心气浮躁，之后再勉强收束心思去看文献，却总还是不太看得进去。 待到莫小墨也离开去了温室，她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索性把文献窗口往旁边一拖，上网闲逛起来。 当她目光偶然扫过毕业纪念册程序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自从上次毕业聚餐之前自己发出了一批填写邀请，然后诸事纷纭，竟然就再也没进去看过了。 她打开程序，扫了一眼，发出去的邀请大部分都已经被填写完毕了，还有数条回请，至于那少部分，或许是如傅饮河那般不记事的人吧。 她这般想着，打开了靳修文的那一页，嘴角带笑的看了下去。 “他果然还是老样子呢，满满的文青范儿，感怀过往，展望未来……哈，其实我也是如此啊，在阴差阳错的表白之前，我们本就是风格相近的文友呢。” 她笑着摇着头关掉了靳修文的，又把其他人的一一看过，恍若昨日重现，过往的四年，毕业前的伤怀，也随之慢慢浮现出来。 看完了回复的纪念册，她扫了一眼班级主界面，赫然也是有更新的。 她有所预感的皱了皱鼻子，打开看去—— 果然是有毕业聚餐的照片。 怀着被示众的羞耻感和探究断片时段的好奇心，叶云兮仔细看着每一张照片，寻找着自己醉酒后的模样。 聚会前半段的照片是较多的，这时候还没有人喝醉，总有人会多拍几张照片，聊作回忆。 而后半段随着醉倒的人增多，大家几乎也就腾不出手来拍照了，照片数量也就骤减了。 叶云兮看到了自己和靳修文聊天碰杯的场面，失笑道：“谁这么八卦，盯着我俩拍呢？”回忆了一下拍照者的位置，怕不就是当时离开座位被鸠占鹊巢的女生甲？ 照片下面还有很多评论。 “唉，想当年啊，我们还青葱，以为女神不好追，结果……咳，算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吧。” “同班同学能有成对的也算是种成就了，可惜，没有走到最后。” …… ———— 第一六七章 无所归 叶云兮笑着开始看，后来却缓缓敛了笑容，心里又有种混杂着愤怒、羞恼、绝望和感伤的情绪扬升起来。 她忍不住也想要回复些什么，或者是对当年恋情的被迫结束解释些什么，但手放在操作屏上半晌，终究却也没有落下。 “此情可待成追忆啊……”她喃喃道，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手指落下，却只是切换了下一张。 下面几张照片，都是醉态可掬之人。 饶是叶云兮仍有些感伤，都忍不住笑出来，但再想到自己也是醉酒一员，不禁缩了一下脖子。 再然后，忽然又是一张她和一个男生拼酒的照片，动态照片中的她扶着桌子，却豪气干云的仰头灌下，旁边有人喝彩，也有人在劝。 叶云兮一巴掌捂住了脸：“这里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啊，居然那会儿还在喝……” 再翻过两张，又是一张她和另一个人干杯的照片，这张照片的动态一直持续到了她放下杯子，脸色酡红，目光迷离的模样，旁边的两个女生神色担忧的扶住了她。 叶云兮看着只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去，口中哼哼着：“我到底后来又干了几杯酒啊，被拍到就有两次……好想找人问问啊……不不，还是算了，太丢人了……” 好在下面终于没有再拍到她和人拼酒的画面了。 直到场景一变，在昏黄路灯下，一大群人拖着、扶着、背着醉酒之人，步履艰难的行在回程路上。 这张照片的拍摄者有着出乎意料的夜景拍摄水平，十个醉酒者错落有致的全部涵盖在了镜头里，姿态各异，有的已经烂醉如泥，有的还在挥舞着胳膊放声高歌。 而靳修文背着她的身影，斜斜背对镜头，恰好拍到了叶云兮昏睡中的面容。 昏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微微皱着的眉，略有些红肿的紧闭着的眼，红到不正常的面色。 现实中的叶云兮默然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和同学们。 忽然不想再往下翻了，这段失却的记忆，或许也就算是补全了吧？ 或许，一切记忆终将忘却，而那些情感却能永存？ 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据说，人的记忆是永存的，只是会选择性的不被表意识记起。 但她似乎总是对“记忆”格外执着。 她每天写日记，甚至力求完备的记下各种细节和情绪，哪怕绝大部分日记，写完之后都从未再看过。 她也一度觉得自己对于记录的强迫症太严重了，强制自己减少记录的密度和字数，但没过多久，也还是会反弹回来。 青曾说过，这是因为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曾经断片的记忆也依然能通过照片散碎的联系起来。 曾经忘记的小时候也还可以通过回溯、以及家人的讲述，浮现出最重要的部分。 “那么，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青？是……前世吗？”她喃喃道。 忽然直觉浮现到表意识一个片段，却携带着大量的信息和浓烈的情感。 片段很模糊，“自己”似乎正在被弹射出来，就像是被安全座椅弹出来似的，但那股强大的推力，不容抗拒的把她远远的推开，似乎还有一个模糊而温柔的意志，正在催促她远离。 远离下方那个崩毁中的世界。 片段中看不清下方的世界，虽然她似乎是被从一个星球中弹射出来，抛出了云层，还在向外推去。 但她能感觉到，下方的崩毁不止是一个星球，而是……一整个世界。 一整个……家世界。 远处似乎还有和她类似被弹射出去的生灵，但她并顾不上去在意，她挣扎着，想要回去，与自己的家共存亡。 但她终究拗不过那个推力，一直被推出了世界外膜。 那个温柔的意志最后说了一句：【活下去，就有希望。】 然后世界外膜关闭了。 之后的信息画面减少，更多只是附带的信息。 她与其他失去家的游子们一起在世界之外守候着，直到有人渐渐昏迷飘远，而里面的世界也渐渐自崩毁中平息。 渐渐死寂。 最终，一切沉落到世界的暗面，再无声息。 自那之后，便是漫长的虚空漂流，不知岁月。 家世界已毁，再无归处。 叶云兮不知何时已哭得满脸狼狈，嘶哑而嚎啕。 她甚至不是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哭成这样，明明不是“她自己”的记忆，明明只是那个她自己都尚不能确知真伪的“前世”。 可她仿佛就是有无穷的悲伤不断从胸中涌出来，唯有泉涌的泪水才能缓解一二。 她哽咽着叫了一声“青”，然后拉着青去往那个新生的家世界，抱着球球和艾米尔继续大哭。 艾米尔轻轻的伸出小手拍着她：【都过去了，没事了，你看，现在是新生的家世界了。】 叶云兮泪眼朦胧的环视了一圈，却又莫名被触动了，继续放声大哭起来。 艾米尔也不多劝，便只是抱着她，拍着，拍着，安静的陪伴着。 叶云兮哭了很久，才微微收住了眼泪，她贪恋的抱着她们，像个孩子般的委屈的念叨着：“你们都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再也不要赶我走了……” 球球和艾米尔都抱住她，青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家世界空旷的虚空。 叶云兮哭累了，退出了意识世界，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快半小时过去了。 她哭的有点渴了，抽泣着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瓷杯子准备倒杯水喝。 目光扫过那个粉青色的瓷杯，忽然又是一下子恍惚，一个更加模糊的画面闪过。 那是一个平和宁静的画面，与现世颜色不太一样的天空和草地，有些像这粉青色。 草地上有很多的各种生灵，青也在其间，她和朋友们微笑着，玩耍，交谈。 她们各得其乐，自适其志，岁月安宁。 这个世界是青草味儿的。 这是，她们的家。 【可是，你所眷恋的过往已经不存在了啊……】 这是青曾经和叶云兮说的，当时，她不明白。 现在，她或许终于……明白一点了。 但对于再次大放悲声的叶云兮来说，也或许会宁可自己还不明白吧。 今日，夏至。 阳极，一阴生。 （初卷：无所归，终。） ———— 卷末总结 （总结单章是免费的，不看也不影响剧情，不喜可跳过。） 新人作者终于完整的写完了第一卷，35万字，构思没跑偏，除了有些本以为要放在第二卷的情节写着写着就发现要提前到第一卷来，基本上写的还算顺利，颇感欣慰。 初卷的主题是无所归，主线当然就是指卷末的家世界崩毁，但其实也暗指叶云兮和吴静在现世虽然有家却也不太想归。 前世这个设定不是用来展开成玄幻小说的，它是本书的基调之一，关乎于人生最初的抉择。 而吴静这个角色最终还是写到了“心死”，最初设定就是如此。吴静实际上是叶云兮的一个镜面，她俩的心理结构有很大程度的相似性，但叶云兮愿意自救，吴静却只愿意依赖外界，最终也毁于外界。 若不自救，则无人能救，这也是本书的基调之一。 初卷的主题虽然一直明确，但其实因为要强调好几项基本功（不辩论、承认事实、心向内、不甩锅、识别代偿反应和解离，等等），以及描述叶云兮各方面的初始状态，知识点看着可能是有点或散乱或重复的，有些重复是出于强调，也有些该强调的却没有太多机会多写，这大概是作为新人作者的笔力问题吧。 而且初卷的架构造成了一个人物描写、或者说是行文气场方面的问题，就是主角在这一卷里的心境其实是没有多少进步的，她只是在学习和摸索意识世界的用处，练习一种反省的思维方式，到初卷后期，这种思维方式基本成型了，但她的整体心理状态其实并没有多少好转。 所以，必然结果是，叶云兮在初卷的性格是不太讨喜的。 大多数开挂流只是主角在一个不利的开场中，获得了某个外挂，然后凭借自身的性格、能力、努力，来获得超乎常人的成功。 但由于主题缘故，我家主角的不利开场是直接不利在了心理层面上，而也同样因为主题缘故，她既无法看到自己被自卑掩盖的闪光点，也无法违心的将自己的任何一种代偿性的清高天真、内向羞涩、听话乖巧等认知为萌点。 所以初卷之中的叶云兮，沉浸于远低于普通人平均水平的黑暗之中，或许有读者会对她的心理创伤产生部分认同感，但大约是很难得到一开场就具有好性格的别人家的主角们所获得的喜爱和代入感的。 气场方面，本身初卷的主题就是黑暗的，无论是家世界的主题，还是叶云兮从黑暗走向光明的出发点，甚至是吴静的副线，都是黑暗的。我写到一大半的时候，自己回头看去，都觉得这一卷的气场完全是靠替身和恋爱的“光”撑起来的，整体上实在是太黑了。但这也是全书架构的必然。 初卷的总结大致就是这些。 在初卷后期，已经渐渐开始铺垫后面的主题，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到（笑）。 下一卷是木之卷：缱绻缠，主题是原生家庭。 我之前曾在涉及叶妈妈的某个章末感言里写过，叶妈妈当然不是反派。她们的家庭模式是不够健康，或许也是现今很常见的一种不健康，但这并不是不可改变的。 当然恋爱仍在继续，之前有小伙伴和我说：这一对啥时候能有进展啊？我看得着急。 嗯，下一卷会有些进展的。 因为凌澜的主要戏份比较靠后，以及他偏内敛的性格设定，和并不打算跳视角直接描述他的内心戏的写法，所以初卷中凌澜的性格塑造其实是蛮模糊的，主要是他和叶云兮还不熟啊（笑）。 总之初卷的铺垫期已经过去了，从第二卷开始，无论是叶云兮还是凌澜，还是他们的关系，都会有进展的啦。 ———— 梦之序章 叶云兮正和妈妈一起从家出发，去往叶云兮的学校。 走着走着，走了好远，她有些莫名的累，就往妈妈身上靠过去，再后来，她似乎是被妈妈托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仿佛有一张白云软床托着她前行，很轻松，很舒适。 终于快走到学校了，她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自己，却赫然发觉自己和妈妈已经融为一体了。 可是她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这样和妈妈一体，继续走进了学校。 叶云兮走进学校，看见同学们全都去往操场排队，不知道是要进行什么活动。 “或许是早操吧？”她想。 她便也一起过去排进队列，一边和同学们打着招呼。 但她忽然发觉大多数同学们都不理她，并不是冷漠，就好似根本看不见她。 叶云兮有点狐疑，试着走出队列。 大家还是好似看不见她，仿佛根本没见到有人脱队。 她有些慌张的扫视了一圈，发现了另外几个也在队列之外游离的同学，而这几个同学，明显是看得见她的。 她又往队列里扫视着，一个一个的对上他们的视线，发现也还是有几个同学是看到她就会眼神有变化的。 叶云兮慌乱且无措的在队列外徘徊。 直到有一个也在队列在的人向她走过来。 那个人狂笑道：“别看了，他们已经看不见你了，能看见你的，都是和你一样的‘异类’了！” “异类？”叶云兮迷茫且震惊着，退后了两步，摆着手，不愿意相信。 那个人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抛给她一面镜子。 她下意识的举起镜子照向自己。 镜子中的衣服还是她自己的衣服，但却有着一张圆滚滚的惨白的脸，镶着鲜红的樱桃小口。 叶云兮摔开了镜子，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了一声。 那个人讥讽道：“看，这就是‘异类’特有的脸。” 叶云兮颤抖着，却忽然明白了一切经过。 她从家出发的时候，确实还是个正常的人类，但经过了妈妈在路上变成了软垫、再和她融为一体之后，她就成为了一个“异类”。 那几个“异类”也就一起围过来，嘲讽着看着还没能接受现实的新同类：“你在人类世界里无法立足了，跟我们走吧，跟我们学着怎么去做一个‘异类’。” 不能被看见，谈何立足呢？ 叶云兮茫然的跟着那几个“异类”走了。 他们告诉她，“异类”虽然不能正常的生活在人群里，但却可以利用不被看见却又能施与影响的特点，做一些蛊惑人心的事情。 他们丢给了她一项“工作”，让她学着去跳一些勾魂摄魄的舞蹈，然后将这种魅惑之力投入书页、杂志、广告里，就可以吸引到更多的、更狂热的关注。 而他们的“工作”，叶云兮模糊知道一点，比她所做的，却更要不择手段得多。 她无法接受。 他们嘲讽着这个还有点天真的新人：“别想再变回人类了，没希望的！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异类’吧！” 叶云兮浑浑噩噩的做着这项“工作”，不知岁月。 但终于有一天，她接到一个任务，是“附身”化作宠物，吸引人类购买，然后被人类买回家去。 人类把她化身的宠物送给了自己的孩子，让宠物陪小孩子玩。 小孩子的眼神是澄澈的，他似乎看见了宠物之内的她，但小孩子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是好奇和真诚。 叶云兮也终于能够再次对一个人类，报以同样的真诚。 宠物陪着小孩子玩，小孩子就喂它一些吃剩的鱼肉骨头。 她蓦然直觉到，宠物吃下这些骨头之后，可以融合转化为她自己的骨骼。 而当她长齐了全部的骨骼之后，她就终于可以变回人类了。 ———— 努力转化骨骼中的叶云兮醒了过来。 她有些不寒而栗，因为这个梦的诡谲，也因为这其中不可名状的惨痛。 “因眷恋依靠而失去‘骨气’，化身阴暗中的‘异类’，又因为人性之真而重拾‘骨气’，艰难的变回人类吗？这个历程……可真的是很像我自己呢。”她苦笑道。 ———— 第一章 忍不住的哭泣 新历122年，夏至，周三傍晚，东陆，宁城，宁南大学女生宿舍。 叶云兮没有吃饭的心情，就径直回到了宿舍。 她甚至没有开灯，就抱着包，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角尚有泪痕。 在这由莫名的“前世记忆”而起的莫名哀伤之下，叶云兮简直化身林黛玉。 哪怕现实中明明无事可感伤，可是但凡一念想到“家世界”、“毁灭”，甚至只是见到青色，就会止不住的热泪滚滚。 叶云兮无奈的擦了一把眼泪，带着鼻音哀叹道：“这可怎么好？简直没法见人了啊，莫名其妙就会哭起来，肯定会吓到人的吧？” 她抽泣着把包放到桌上，托着腮思考道：“要不暂时先不去办公室了？可是过几天还要去参加乔迁聚会呀……总不能一直不见人的，不知道多久才能缓过来……而且马上静静就该回来了呢……” 她又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愁眉不展。 一半是莫名的哀伤情绪，一半是对现实情况的发愁。 简直乱套了。 晚些时候，吴静回来了。 叶云兮埋着头不让吴静看见她红肿的眼睛，只是嗯嗯应答两句。 吴静完全没发现异状，也就一切如常。 叶云兮洗澡的时候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望着朦胧水汽，一个恍惚，鼻子一酸，又开始哭了。 她想着左右是在洗澡，哭一会儿大概也不会被听到吧，便放任了自己哭了一阵。 等她洗完澡出来，心虚的低着头回座位的时候，吴静却忽然疑惑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幽幽的声音？有点瘆人那种？” 叶云兮脑袋一炸，惨了惨了，还是被听到了！ 她慌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我刚才在洗澡，水声太大，什么都没听到！” 吴静困惑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找到什么线索，摇了摇头，自语道：“难道我又幻听了？” 叶云兮诧异反问道：“又？” 吴静满不在乎的说：“没什么，我有时候幻听，听见有人哭，可能是医学生综合症也说不定。” 叶云兮却蓦然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后背窜上来，脱口而出：“你没去找医生看看吗？” 吴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自己不就是医学生吗，我自己就能做判断啊，大概就是平时实习比较紧张，压力大吧。”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安抚道，“没事的。” 叶云兮嘴唇嚅动了一下，还想多劝两句，却见吴静已经回过头去，继续忙自己的了。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玄君的话。 “她似乎漠视了自己的内心表达，仅仅以自己的想法作为世界的真实，她甚至故意回避了去找更专业的医生求证，而她自己对于这种回避却觉得理所当然。”叶云兮有点悲哀的在心理群输入道。 玄君：“嗯，已经恶化的差不多了。” 泰晤士河儿：“她家小黑屋里在哭！” 慕容冷芸：“……我也好想哭啊，不，我是一直很想哭。” 玄君：“有些情绪积累释放出来就会想哭，这时候最好痛哭发泄出来。” 慕容冷芸：“下午我都已经哭了好几场了，眼睛都哭疼了，晚上好像暂时好像没有什么机会了，明天再看吧。问题是这情绪感觉不像是来自于我自己啊，这似乎是来自于前世啊？” 玄君：“未必，可能只是同质。” 慕容冷芸：“感觉不出来诶，总之现在起因明确的这些情绪就是来自于前世，因为不想到的时候其实我一点都不悲伤啊，可是如果是失恋的话，我会整天都很悲伤的。” 玄君：“那你可以自己探索一下情绪成因。” 叶云兮没再回答，默默叹了口气。 自己的心理问题太多了，要是每个情绪都一一追根寻源的话，简直成天到晚都忙不过来这一件事啊，更何况这事儿还相当耗脑力，还得找个和替身信号好的时候，哪儿那么容易探索啊……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个悲哀明显是因为离别而生的吧，秋季最易伤离别，那就是金属性的问题咯？我明显是个木过剩的体质，金克木的话，估计是克不动被反侮吧，伤离别就仿佛很合理呢。” 她偏着头想了想：“说起来前一阵一直在因为毕业离别而伤感，或许也是诱因之一吧？也有可能并不是毕业是诱因，而是这两件事的伤离别，都是因为同一个心理问题吧？嗯，后者比较合理。” 她忽然想起来仿佛已经很遥远的小男孩消散事件：“我确实是比较喜欢春之繁华，不喜欢秋之凋零，秋之金气的性质是分离、切割，而春之木气的性质则是相反的缠绕、勾连，饮河就特别‘金’，我则是特别‘木’……啊，忽然好想念饮河，不好，我又想哭了……呜呜……” 叶云兮努力忍着眼泪，却还是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再次尝试着不发出哭声，但还是控制不住浓重的鼻音。 吴静的诧异声音终于还是从叶云兮身后传来：“云兮，你是在哭吗？” 叶云兮抽泣着答道：“是啊……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她一时实在编不出理由来，总不能实话实话因为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而哭的吧，那吴静大概会送她去精神病院吧！ 尽管叶云兮心里觉得吴静可能比她更需要去检查一下她的幻听，但至少目前看起来，还真不好说谁看起来更不正常一些。 叶云兮不禁一边哭一边又失笑出来，甚至喷出了一个鼻涕泡泡。 她赶紧抽纸擦鼻子，却听见吴静已经自动把她补上了后文：“难道是你妈又骂你了？唉，深表同情，可是怎么办呢，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等你结婚了搬出去住就好啦，熬一熬就过去啦！” 叶云兮闻言只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出的别扭，但还是顺口接话道：“我才大学毕业啦，还要读研，哪儿有那么快结婚啦，再说就算结婚了，同在宁城，我妈肯定还是要管我的，多半连女婿一起管呢。” 吴静：“你是小啊，可是凌师兄不小了啊，而且他已经工作了，我就不信过两年他爸妈不催婚。” ———— 第二章 同理心 叶云兮又忍不住微笑起来，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一本正经的应道：“凌澜说他爸妈不太干涉他呢，真羡慕，我们家长辈们都管得比较严呢……” 她想到了表哥，便忽然下意识收声，但又蓦然想到上次打算用表哥试探一下吴静，便又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吴静却若无其事的接话道：“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你们家管得严了，就像上次聚餐，赵师兄也是因为爸妈喊他回家吃饭就赶紧回去了呢。” 叶云兮惊诧的顾不上自己眼睛红肿、泪痕未干，便扭头去看吴静，但吴静也一直并没有转过身来，动作看起来也是和语调一般若无其事，敲着操作屏的动作似乎根本没停。 她瞪大了眼睛多盯了几秒钟，真的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话，慌忙胡乱应答道：“是啊，表哥家家教也还挺严的，但其实他还是受宠比较多，才能那么阳光灿***我好多了……” 叶云兮说到最后，声音低下去，触动情绪，眼眶又忍不住一热。 吴静仍然没有回头的应道：“嗯，赵师兄是很阳光灿烂，特别容易吸引女生呢。”她语气中却既无痴迷，也无醋意。 叶云兮看着吴静背影的神色开始茫然，仿佛已经不认识她似的，喃喃道：“可你不也是……” 吴静终于回过头来，挑眉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呀，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叶云兮赶紧转头抽纸擦了擦眼泪：“没什么……我是说你也……” 吴静困惑道：“我也什么？” 叶云兮看她的困惑不似作伪，一时竟哑然，暗中咬了咬牙，拼着硬戳伤口看看她能不能清醒一下的决心，挑明道：“你不也喜欢表哥的吗？” 吴静神色恍然，随即笑了出来：“我当你要说什么呢，我那不就是一时花痴吗，你还不知道我吗？花痴一阵子就过去啦，现在我可是要好好实习，争取一年后也能留医院，至少要在宁城找个医院留下来呀，我可不想再去哪个愚昧的小村子当医生了……” 她还在滔滔不绝，叶云兮却恍惚了，甚至怀疑之前吴静的种种爱慕、激动、抑郁、自卑都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叶云兮懵了会儿，却又想到：“也好吧，她不纠结表哥的问题了，对他俩都是好事，我又何必担忧这个呢。” 她便也恢复了正常思维，调侃道：“那你以后也留在宁城的话，我再碰见优质帅哥可以介绍给你啊？” 吴静神采飞扬的点点头：“好啊！一定要优质哦！”她忽然又侧头想了想，一脸正色的补充道，“这一年就不要了，我要好好努力留下来，如果真的不行，我还要准备考研。” 叶云兮看着吴静的样子，忍不住内心吐槽道：“难道得了精神病，人真的会精神多了？要是得精神病能使人这样勤奋努力的话，我差点都想得一得了呢！唉……还是算了，静静本来学习就很认真，又不像我……”（注1） 她勉强接上吴静的话，继续调侃道：“你现在想要我还没有资源呢，以后的话……我也不知道，诶，你还想找个医生吗？” 吴静蓦然微微厌恶似的皱了皱眉，却又忽然在椅背后面隐蔽的伸手按了按心口，又迅速放下，依然神采飞扬的应道：“医生好啊，家里两个医生，看什么病都不怕了！” 叶云兮失笑道：“行啊，我帮你看着。” 吴静反过来调侃道：“你是想让凌师兄帮你看着吧？可是凌师兄认识的医生，我多半也会认识的啊，那似乎也不用你介绍了呢？”她似乎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叶云兮也被问住了，歪头想了想：“也对哦，我也不清楚他会不会认识别的医院的医生呢。” 吴静洒然挥手笑道：“那就再说啦，反正现在不急，先不和你闲扯啦，我继续看书去啦，学医就是要一直看书一直看书呢。” 叶云兮连忙点头道：“嗯嗯，不聊了，你忙你的。” 她便也回过头去，托着腮，盯着自己的光屏，复盘刚才的对话。 “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的感觉……”她皱着眉，心中默想着，最后还是决定分享求助。 玄君：“她很明显还是在怨恨自己的家庭，甚至自己的专业，她把自己对家庭的怨恨投射到你身上，所以自动脑补了你为什么哭，而她代偿出来的治病救人赎罪回路则是越发严重了，她不允许自己不承认它。” 叶云兮恍然道：“对对，我说她当时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判断我是被我妈骂哭的，而且还同情我的家庭问题，怎么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她根本没有在同情你的家庭？她只是在说她自己，我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在意你！” 紫垣阁主：“是啊，以前的静静不是这样的，虽然她那种过度关心是有代偿的成分在，但还是有一部分真心的，但你复述的对话里，她就那么说了一句深表同情，然后就再也没关心过你的感受了……” 玄君：“嗯，她已经彻底失去同理心了，她封闭自己情感的同时，也封闭了对他人情感的感知力。” 慕容冷芸：“好吧，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为什么那句话让我感觉那么别扭了，唉，她也是封的彻底，连表哥都不喜欢了，虽然说这也是好事吧，但是……唉，怎么说呢……感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玄君：“阿峰大概也不太在意她还喜不喜欢他。” 泰晤士河儿：“而我觉得静静根本没有想要找对象！” 紫垣阁主：“单身挺好啊（随口）。” 慕容冷芸：“呃，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她说要帮她介绍对象啊？好吧，我当时只是出于莫名的愧疚感，觉得表哥辜负了她，我想帮忙还一点似的。” 玄君：“阿峰自己都不会愧疚，跟你更是没半点关系。”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这和你要不要给她介绍对象并没关系，她只是根本就没想找，但又觉得自己应该找？” ———— 注1：这里只是吐槽，吴静应该暂未达到精神病的水平，但已有神经症。 第三章 熟悉的陌生人 慕容冷芸：“这我倒是能理解，因为普世观念上就觉得到年纪了就应该找对象，就比如催婚嘛。我只是在诧异，静静之前明明挺想谈恋爱的样子啊……呃，好吧，可能她现在封闭情感，所以没兴趣了。” 紫垣阁主：“所以说就不应该顺从普世观念。” 泰晤士河儿：“没兴趣就很正常！” 慕容冷芸：“她仿佛就情场失意，转而发愤图强了？” 玄君：“她那个发愤图强也是代偿。” 慕容冷芸：“主要是她忽然对爱情失去兴趣，显得太过诡异了！但偏偏又还表现得有兴趣的样子。” 玄君：“很正常啊，她在罪恶感和治病救人之间不也是这样摆荡的吗？” 慕容冷芸：“说的也是，还挺像的……”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静静产生这样的回路就很正常！” 慕容冷芸：“是啊，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很正常了。但就是好别扭啊，总觉得不像以前认识的那个静静了，倒像是个陌生人似的，要不是已经申请了暑期留在原宿舍，而且也真的没地方可去，我真的好想逃走啊！” 玄君：“让阿澜收留你啊。” 慕容冷芸：“……怎么可能啦！表哥还和他一起租房呢！” 玄君：“要是阿峰不在，你就搬过去了？那你可以和阿峰商量下？” 泰晤士河儿：“搬！” 紫垣阁主：“搬！” 慕容冷芸：“你们够了啊！远没有到那一步啦！” 玄君：“那你抓紧点。” 慕容冷芸：“……喂！” 紫垣阁主：“对了，我马上要去西陆旅游了，开心！” 慕容冷芸：“咦，不错哦，不过这天气出门旅游，你不会热到平地摔吗？” 紫垣阁主：“我们的旅游线路大多是在高纬度地区，权当避暑了。” 泰晤士河儿：“而我要秋季入学才去西陆，并不能避暑……今年夏天当然是要在家撸猫啦，去了西陆就好久都见不到我家猫了！” 慕容冷芸：“倾微的气质就比较适合西陆，尤其是带小公主去，一看就很般配。” 紫垣阁主：“是啊，我喜欢西式古典，这次的路线就很不错，我直觉有几个景点会很适合小公主和御姐，到时候我给你们直播！” 泰晤士河儿：“直播好啊！” 慕容冷芸：“我则是只喜欢东式古典呢，虽然球球和艾米尔是西式画风，但总觉得是因为我被西陆灵修的‘光’这个概念引导了，他俩原本的形态可能并不一定是我看见的样子，领导是现代装，属于职责需要，而青则是纯正的古风……” 叶云兮正想到“不知道青原本的形态是什么样子……”却又被触动了离别之哀，再次哭了起来。 她一边抽纸拭泪，一边心中哀嚎：“这还有完没完了啊！真要从夏天哭到冬天不成！呜呜呜……” ———— 周五。 叶云兮哭了两天之后，终于那一股情绪渐渐淡去，不再动辄流泪了，她小心的观察了半天自己的情绪，甚至故意翻了一下毕业纪念册，才确定这股情绪算是勉强发泄到告一段落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只哭了两天，赶在周五哭完了，要不然周日的乔迁聚会可没法见人了呢……”她暗自嘀咕着。 前几天和凌澜例行聊天的时候，已经被告知了聚会时间定在周日中午。 当然现在她仍然是在办公室里。 虽然昨天也是一整天经常有落泪冲动，但比前天还是稍缓和些，勉强能够自控，所以她也仍然是照常来了办公室，只是掩饰性的多跑了几趟洗手间而已。 虽然玄君说了最好把情绪发泄出来，但比起来，她更惶恐于该去办公室的时间没去，可能造成的风评不好。 “话说回来，就我这种小透明，在不在办公室也根本没人在乎吧……”她一边无聊的转着光屏笔，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文献，心中自嘲道。 “咦，师妹啊，光影社在招临时服装模特诶！要求身高160以上，身材匀称，气质高雅……师妹，我们去试试吧？”莫小墨忽然兴奋的喊了她一句。 “啊？什么？模特？我……我不行吧……”叶云兮慌忙摆手道。 “别怕呀，你怎么不行啊，你比我还高呢！以前光影社招模特至少也是要求165以上，我就差一点点，每次都只能看看，难得这次降低要求，师妹你陪我一起去吧？” 叶云兮经不起央求，软化了语气，犹犹豫豫的问道：“光影社……就是那个做光影剧的社团吗？他们招模特做什么呀？拍光影剧吗？” 莫小墨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光影社可是我们学校最大的学生社团呢，拍真人光影剧对人员和硬件要求太复杂了啦，他们一般是做动画，就比如你会在学校宣传栏那里看见的短片。他们有好多个小组，文案、绘画、建模、音效、后期……绘画组和建模组都会时不时招点临时模特，出于角色需求，每次招的要求也不一样。” 她又转头仔细看了看光屏，确认了一下，笑着说：“但是服装模特通常都是要求身高的，难得这次身高要求不算高，能试各种好看衣服，或者奇装异服，还有可能被做出和本人很相似的光影模型，出现在宣传栏或者动画里呢！” 叶云兮听到试衣服也有点怦然心动，但听到有可能被展示模型，又有些怂，纠结了一下，小声问道：“每次去参加筛选的人多吗？” 莫小墨用力点头道：“多啊，去年有一次招身高165以上的，我想着我就差一点点，穿着高跟鞋就想去试试，结果一看，人好多哇，我觉得这样的话肯定筛选严格，就默默回来了。所以这次我们一起去吧？排队的时候还能聊聊天。” 叶云兮想了想：如果人超多的话，大概也选不到自己吧？那就……去看看？ 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怂，她犹犹豫豫的点了头，又隔墙瞥了一眼郑老师办公室的方向，问道：“我们都离开办公室……没问题吗？” 莫小墨也会意的看了一眼，安抚道：“没关系的，现在本来就是出差季，郑老师不太会在意学生们到底有没有一直在办公室的。”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应道：“那……好吧。” ———— 第四章 光影社 光影社门口。 叶云兮以手遮阳，眺望了一下蜿蜒的长队，面露难色，拉了拉莫小墨，小声道：“这么多人……要排多久啊？会晒中暑的吧？” 莫小墨也有点为难：“大约是因为这次硬性要求降低了吧？我上次来的时候虽然人也多，但也没有这么多哇。要不……我们回去拿把遮阳伞来？” 叶云兮正有些退缩，却见又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手上似乎还拿着一叠纸片，莫小墨眼尖的拉着她往那边走去：“快过去看看，说不定是新队伍呢！” 莫小墨抓住了时机，于是两人顺利的排到了新队伍的前几位。 叶云兮拉了拉莫小墨的衣角，小声说：“师姐，我怎么有点紧张了呢？感觉像是要被面试似的……” 莫小墨安慰道：“没事没事，就进去给他们成员看一下身形气质，符合需要就会被留下来，不会像面试那样要回答问题的。” 叶云兮默默点头，心想：即使这么说我也还是紧张啊…… 她转移注意力去看队列最前面面向她们一站一坐的两个女生。 左手边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文秀安静的女生，长发柔顺的垂下，她打开着光屏，似乎在录入信息。 右手边站着则是一个活泼粉嫩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穿着一身粉红公主裙，手里拿着一叠纸片，冲队伍里的人甜甜笑着。 叶云兮不禁小声和莫小墨八卦起来：“师姐，你看那个一身粉色的小姑娘……她看着好小啊，简直像是刚初中毕业的样子，真的是大学生吗？” 莫小墨也偷偷打量了一下，小声回道：“应该是，你看她胸前衣服上贴着的牌子没？上面印着一堆抽象的立方体的那个，那是光影社建模组的标志啊。” 她又将目光移向坐着的文秀女生，补充道：“另一个女生的牌子上是一叠书的，那是文案组的标志。” 叶云兮也看见了，感慨道：“这么个小姑娘居然是建模高手诶，好厉害！” 莫小墨应道：“大概只是长得显小吧。” 马上就排到她俩了，她们便也就住口不说了。 粉裙小姑娘冲着上前一步的莫小墨甜甜笑了一下，声音娇嫩但语速颇快的指引道：“请用手环在这里刷一下，录入信息。” 莫小墨依言照做，叶云兮也在她身后探头好奇看着。 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文秀女生的光屏，同时从手上的一叠纸中拿出一张，也在仪器上刷了一下，递给莫小墨道：“学姐请把这个临时号牌贴在胸前，离开前再交还给我，谢谢！” 莫小墨接过，原来这也是一张号牌，和两个女生的牌子是同样的大小材质和外框，不同的是上面只有一个数字“59”。 莫小墨不由得问道：“我前面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吗？” 小姑娘甜笑道：“不是呀，前50个号牌是在旁边那个队列发着呢。” 莫小墨恍然，向她俩道了声谢，回头看了一眼叶云兮，叶云兮会意道：“师姐你先进去吧，我马上也去。” 莫小墨便点点头，让开一步，低头认真把自粘号牌端端正正的贴在胸前衣领上，才迈步进去。 叶云兮便也上前一步，依样刷了手环。 文秀女生却轻咦了一声，小姑娘探头看了一眼，便抬头甜笑着问道：“学姐已经毕业了呀？” 叶云兮“啊”了一声，刚毕业没几天，忘记这回事了，她有点紧张的扭了扭双手，诚恳答道：“是毕业了，但我还要在本校读研，下半年就入学了……那我现在是不是没有资格报名了？” 小姑娘依然保持着笑容道：“没关系，可以的哟，稍等一下。” 她凑近了一步，文秀女生便自然而然的让开了操作屏前的位置，小姑娘伸手到操作屏上噼里啪啦操作了一通，很快缩回手，站回原位，刷了一张号牌递给叶云兮：“可以啦，学姐，请佩戴好临时号牌，离开前再交换给我，谢谢！” 叶云兮道谢接过，先张望了一下前方，经过这一耽搁，莫小墨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她便也赶紧先低头贴好号牌，再快步走进去。 这幢楼本就是社团活动中心，而光影社作为学校最大的社团，占据了最为方便的整个一楼。 其他社团也是各取所需，比如之前程玄衣所在的心理学社团，便是在顶层安静而私密的角落。 门口自然也有光幕引导道路，甚至比平时学校大规模活动所做的那些还要更加精致美观些。 叶云兮沿着道路走到了一间开着门的活动室门口，途中甚至碰见了好几个刚才排到她俩面前的女生，有的神色失落，有的眼神发亮。 她默默想着：“果然很快就出来了呢，不过既然有人挺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已经选定了呢？” 她走到门口，有些畏缩的探头看了看。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房间，面对着门口摆了一张桌子，桌后只坐了两个人。 左边的是一个看起来憨憨的白胖男生，右边则是一个穿着古典襦裙、梳着发髻、身材略丰腴的女生。 而莫小墨也正转身向门口走来，一眼就看见了叶云兮。 莫小墨看起来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满面笑容的招呼道：“师妹来啦，那我在门口等你哦。” 叶云兮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莫小墨出去了，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 叶云兮有些紧张的上前几步，垂下目光，不敢看桌子后面的人，像个犯错的小孩。 前方传来了女生的声音，声调颇高：“这个女孩不错诶，我觉得她挺适合这个古风角色的衣服，鸭子你看呢？” 被称为“鸭子”的男生闷声应道：“恬姐，我叫周崖，我不叫鸭子……我觉得她看起来还行，但气质有点不够高贵……” 闷头听着的叶云兮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角色听起来似乎比较适合倾微？可惜她已经毕业回家了呢。” 被叫做“恬姐”的襦裙女生随意应道：“不都一样嘛，鸭子。诶，美女，妹子，你抬起头来，走几步看看呢？” 叶云兮有点茫然的抬头看了襦裙女生一眼，目光扫过她胸口的牌子，上面的标志是一张衣服设计图的线稿。而她旁边那个白胖男生的牌子上则是一幅寥寥数笔勾勒出的风景构图。 ———— 第五章 感谢负面信念 襦裙女生看见她的茫然眼神，仿佛是耐着性子比划了一下小房间从左到右，催促道：“抬头挺胸，摆出高贵的气场来，在房间里走几步。” 叶云兮下意识点了点头，垂下目光小步走到墙边，便又听见襦裙女生的叹气：“唉，不是这个气场！” 然后是男生的声音：“别催啦，恬姐。” 叶云兮停顿了一下，努力脑补着倾微平时的姿态，抬起头，有些拙劣的、邯郸学步般的走了几步。 襦裙女生再次叹息道：“哎呀，太不自然了，头再抬高一点，想象你是个公主！” 叶云兮手足无措的停下，余光瞥见门口又有人进来了，条件反射般又把头埋得更深了。 襦裙女生重重叹气道：“不对不对……哎，算了，鸭子你记一下吧，适合古风，但不适合骄傲角色，可能适合小家碧玉。” 自称周崖的男生应道：“我不叫鸭子……嗯，我记好了，叶学姐是吧？虽然你不太适合这个角色，但如果以后有适合你的角色，我们会通知你，如果你有兴趣，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他捧读般和叶云兮说道。 叶云兮不敢抬头看其他人的脸色，匆匆应了一声，道了谢，就快步出门离开了。 她刚走到楼门口，就看见站在台阶旁边等她的莫小墨。 莫小墨迎过来，关心道：“怎么样啊？”打量着她的神色，讶然道：“怎么脸这么红？他们回绝了你吗？就算回绝了也没关系的啦，我们反正只是来玩的，我也没通过呀，他们说我不适合这个角色，可能更适合现代风的淑女角色……”她碎碎念的安抚着叶云兮。 叶云兮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小声道：“我也差不多，他们说我适合古风，可能适合小家碧玉角色。” 莫小墨怔了怔，笑道：“那不是挺好？你别沮丧啊，他们既然这么说了，以后就真的还会有机会的，不是面试那种‘请你回去等候通知’就是没有然后了的意思。” 叶云兮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师姐，我没沮丧。”我只是懊恼于自己为何永远都如此畏缩和卑微。 莫小墨看着她的神色，只当她还是不高兴，便主动挽起她的胳膊，拉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转移话题道：“正好已经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啊，对了，先归还号牌。” 两人把号牌撕下来，还给了粉裙小姑娘，在小姑娘甜甜的道谢和道别声中，挥了挥手，走向食堂的方向。 ———— 闷闷的午饭后，叶云兮回到一个人的宿舍，托腮发呆。 她像是和已经分开的莫小墨解释，又其实是在喃喃自语道：“我真的不是沮丧于落选，我只是在想，我本是羞于可能会被做成展示模型，不太想去，到了那里却又会因为作为一个小透明被‘看见’就紧张、惶恐、努力表现自己，但最后又会因为表现不被认可而感到失落、羞耻……我是有多纠结啊？” 忽然领导的声线从心里传出来：【你还没有承认真实的情绪。】 叶云兮怔了怔，便懂了，叹气道：“好吧，我错了，我确实也沮丧于落选，我最沮丧的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也还是做不好。” 领导淡然道：【但这本也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叶云兮偏头想了想，心情豁然开朗了一些：“也是哦。” 领导：【你只是自认为付出了努力，却没有得到相应的认可。】 叶云兮点点头：“是啊，不过大概是我确实不适合那样的角色吧？邯郸学步，差点把自己原来的样子都学忘了。”她自嘲道。 领导却又瞥了她一眼：【并不存在固定的‘原来的样子’，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选择了卑微而怯懦，认为这就是自己的样子，这是你对人格面具的错误认同。】 叶云兮哑然了一瞬：“好吧，你说的都对，可是我做不到不怯懦啊？你看我今天也尝试了去表演别的样子，但我真的做不到啊？” 领导：【扮演表象当然是没有用的。】 叶云兮闻言沉思道：“也是，那么如果往下挖这个坑的话……我从这件事一开始似乎就不愿意被很多人‘看到’，甚至可以说，我很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我就是希望自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谁都不要注意到我，这样也就没有人会打扰我、干涉我、对我施予任何影响了。” 她忽然失笑得脑补出了一个画面：她装备着一身厚厚的装甲，再披上一件隐身衣，站在队列当中，而她的前后都是些代表其他人的木牌。她缩在其间，不愿站到前面，被人注目。 ——她宁可为此把自己包裹的如同一个异类，与世隔绝。 叶云兮的笑容缓缓敛去，转为一声叹息。 她来到小世界，看着那个队列的幻影：木牌们、装甲和隐身衣。 她抱了抱庞大坚硬的装甲，轻声道：“谢谢你……保护我、纵容我的软弱。” 接下来是隐身衣：“谢谢你纵容我的逃避。” 最后是木牌们：“也谢谢你们，帮我打掩护……”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即使你们是无意的。” 她带着些微笑意，偏头打量着这个队列，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操控着装甲移出来，站到最前面去。 “可还是有点怂呢……”她试了一下，又放弃了。 她回想着曾经青穿着的那身黑色装甲，那里面是她作为表意识压抑下来的无数负面情绪、信念和创伤。 “我果然还是太怂了啊，只想着畏缩逃避，让潜意识帮我承担了那么多伤害……”她喃喃道，便又鼓起勇气，对装甲、隐身衣和木牌们说着，“以后……以后我会尽量自己去面对，不再逃了！” 于是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叶云兮。 是青。 青以小鸟依人般的姿态抱着她，微笑道：【若你愿意自己站出来面对，我们若能不再受到更多的创伤，曾经的创伤也终能得到恢复，那真的是太好了。】 叶云兮转身也抱住青：“对不起，也谢谢你们。” 青微笑着，松开手，然后好似某个熟悉的场景重演般，她的身体慢慢虚化了。 ———— 第六章 虚影和吹散 叶云兮懵了。 说好的……她会一直在呢？ 叶云兮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却又看见从青的虚影里走出了一个新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的小女孩。当然，也是叶云兮小时候的模样。 小女孩一头齐耳短发，穿着一身可爱的小花裙子，分化出来之后就蹲在地上不知道玩起了什么。 叶云兮茫然的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青的虚影。 她小心的问道：“青，你这是……像上次那样的年龄退行？然后现在这个虚影……是要消散了吗？” 虚影状态的青却笑道：【我不会消散，我说过，我会一直都在。】 叶云兮这才呼出一口长气来，蹲下身来，抱了抱小女孩，还试着和她说了几句话。 小女孩咯咯笑着让她抱，却对她的问话一脸天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很快就又跑到另一边玩自己的去了。 叶云兮看着她，不禁想到了球球，便试着召唤了一下还在家世界的球球。 球球果然就过来了，虽然看起来只是跑一趟，不打算久待的样子。 球球欢呼了一声：【哇！】扑到叶云兮怀里蹭了蹭，又扑到青怀里，放了些光，青的轮廓也就变得略微清晰了些。 叶云兮看着，便也安心了些许，而且她感知到球球的情绪如常，丝毫没有担忧，应该没出什么事。 球球发完光，又扑向了小女孩，小女孩欢呼着接住了球球，在草地上打滚疯玩了起来。 叶云兮看了一会儿，失笑道：“这俩果然是好玩伴吧？” 青微微点头笑着，倚坐在椅子里，似乎有些能量不足，不想说话的样子。 叶云兮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青，然后自己也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也就任由小女孩和球球在一边玩着，反正球球玩完了会自行回家世界，她便也退出了意识世界。 然后她又打了一串哈欠，眼泪都渗了出来。 “好困啊……为什么这么困啊……”她看了一眼时间，是该睡午觉了，但似乎比平时中午更困呢？ “难道是刚才的操作又耗能了？”叶云兮嘀咕着，但无人回答，青能量不足，小女孩和球球只顾玩，领导似乎是觉得这不属于她的管辖范畴。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打着哈欠爬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 当叶云兮忽然醒来，并且茫然想着“几点了？闹钟还没响吗？”的时候，才发现早就被自己迷糊中关掉了，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她惊呼一声，赶紧起床，奔赴办公室。 推开门，她硬着头皮冲莫小墨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小声解释道：“师姐，我睡过头了……” 莫小墨诧异了一瞬，又笑了，道：“其实也没关系的啦，没事，不用怕。” 叶云兮讪笑了一下，下意识放轻脚步来到自己平时的座位上。 打开文献界面，再熟练的打开一个比较小的聊天界面，在心理群汇报了中午的新情况。 紫垣阁主：“说起来，昨晚小公主在雪山顶上吹着风，然后就……被吹散了，不是化身风和空气，就是被吹散了，虽然现在好像还在，但她的状态似乎有点不正常，和我的联系变淡了，我有点担心……” 慕容冷芸：“我家青已经只剩个虚影了……”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作死二人组再次出动。” 慕容冷芸：“我觉得我这次不是作死？球球一点都不担忧！” 紫垣阁主：“而我觉得……我可能太心急了？那时候我很心急在问她什么时候能化身风和空气。御姐也说我是心急了，应该顺其自然。” 玄君：“紫垣，你凡事都推给替身去做，表意识也该多承担些。” 紫垣阁主：“……啊？我能做什么？” 慕容冷芸：“我觉得她不知道能做什么……” 紫垣阁主：“是啊，我不知道！” 玄君：“在我看来很多，不过她看起来没有这个自觉。” 慕容冷芸：“我觉得她俩和替身连接都太好了，凡事只要去问就可以了，而我家经常失联，所以就只能表意识自己琢磨了？” 玄君：“终究要有表意识处理的部分，不然会处理不干净。” 泰晤士河儿：“我家其实也不是时时都理我的！熊萝莉在玩就不理我！” 慕容冷芸：“那你至少也知道她在玩啊……我家那是彻底失联。” 紫垣阁主：“小公主倒是基本上有问必答，虽然偶尔也失联过，但一般情况下，她是随时都会理我的，除非她累了。” 慕容冷芸：“羡慕你们。” 紫垣阁主：“但她昨晚会因为我心急就去把自己吹散，我也真是没想到啊！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感觉她彻底消失了！啊，小公主回应了我的恐惧，她摸了摸我的头，说：没关系，会好的。啊……她为什么这么圣母！” 玄君：“为了不把替身玩死，紫垣不考虑去学点心理学吗？” 紫垣阁主：“不考虑！” 慕容冷芸：“替身真的会被玩死吗？” 玄君：“要看是圆满消失还是非正常死亡了，昨晚小公主不就差点非正常了？虽然其实距离真玩死还远，但看紫垣的玩法，难说。” 慕容冷芸：“唔，那么回顾起来，我家小男孩应该是属于圆满消失了，青虽然已经第二次变成虚影了，但看起来应该还算正常……吧？”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拍肩安慰我说：你消失我都不会消失的。但表意识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紫垣阁主：“我家小公主太圣母了！” 慕容冷芸：“我觉得你再甩锅，她说不定会距离真死越来越近？” 紫垣阁主：“嗯，她圣母是好事，但我不好，我反省，我太心急了……但虽然如此，我还是没想出来表意识能做什么。” 玄君：“表意识能做的事情，慕容演示的很多了。” 叶云兮忽然感觉到被表扬的受宠若惊。 紫垣阁主：“哦，我问到了小公主昨晚她在做的事情，她说：我在尝试化身风和空气的时候也要能够保留自我意志，别太担心，我有分寸，只要星云还在，我就能在你的心念下再度凝结。啊，小公主怎么这么治愈！” ———— 第七章 带孩子的预演 叶云兮还没想好应该回复什么，就看见周倾微果然又去找替身寻求答案了，无语了一瞬，放弃了帮忙总结表意识能做什么的想法。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有点心疼小公主，拎上一篮子桂花糕准备去投喂她。” 慕容冷芸：“球球：一起一起啊！” 紫垣阁主：“小公主无奈的说，她吃东西是要耗能，并不能补能。” 泰晤士河儿：“于是熊萝莉和球球玩了起来，并且喊上了小小云。” 慕容冷芸：“小小云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啦？” 泰晤士河儿：“你是云兮，青是小云，小女孩就是小小云？” 慕容冷芸：“忽然觉得我晋升祖母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你看你家青都生娃了！” 慕容冷芸：“……我觉得她那不算生娃？只能算是……分裂吧？” 泰晤士河儿：“精神分裂一个不少、两个不多？” 慕容冷芸：“按这趋势多半得分一窝，比起来也就倾微家还算优生优育了。” 叶云兮一边敲着操作屏，一边分神在意识世界看她们玩。 自家小女孩蹲在地上自顾自玩着，看了一眼熊萝莉，发觉是个陌生人，有点好奇。 她拔了一根草茎放进嘴里嚼着，犹豫了一下，又拔了一根小草递给熊萝莉。 熊萝莉接了过去，把小草扎成了一只小狗，插在小女孩头上。 小女孩好奇的睁大了眼睛，伸手摸了摸，开心的笑着，歪头想了想要不要回赠什么？ 但她想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玩具可以分享，便随手抓起球球：【分你一起玩？】 熊萝莉开心的接过球球，当橡皮泥似的，捏成了一匹小马。 球球便试着用四条腿跑了几步。 然后摔了个嘴啃泥，它便咯咯咯笑，很开心的样子。又翻了个身，挥舞着四条腿，感觉很新奇。 小女孩也在旁边拍着手笑。 小女孩拨弄了一会儿球球，便又拔了根小草，也想编个什么回赠给熊萝莉。 叶云兮感受到了小女孩的想法：【难得有个玩伴，好想好好一起玩，可是一起玩的话，她送了我玩具，我却没什么可以回赠的，怎么办呢？】 叶云兮被感染了情绪，也有点焦虑起来：“对啊，怎么办呢？怎么养出一个心理健康的小孩呢？” 虚影状态的青一直在旁边微笑看着，便安抚她道：【不用太刻意，只要她不受伤害就好，她也并不介意自己玩。】 叶云兮心下稍安，继续观望着。 周倾微家小公主也过来看了看她们，一脸慈爱的摸了摸两只小萝莉的头，温柔之心满溢。 小女孩看见了小公主的大裙子，满脸惊奇，先伸手小心的摸了摸，又张开双臂抱了抱大大的裙摆，咯咯笑起来。 她仰头看了看漂亮的小公主，想着：【要是我长大了也这么漂亮就好了。】 她又笑着绕着大裙摆跑了一圈，停下来，把球球托在手里，举给小公主看。 球球也配合的没有飞起来，而是装作被托着，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公主伸指戳了戳球球，仿佛在和它打招呼。 小女孩放下手，球球便飞起来：【呀！】呼喊着在她们身边绕圈子飞着。 叶云兮却感觉到小女孩总是拿球球献宝的心情，她似乎是觉得：【这是我最好的玩具，你们看！】 这样的心情，叶云兮有点熟悉，依然是自觉匮乏和卑微的。 于是她又再次焦虑起来：“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多给她捏点玩具？但她好像也不想要那些。” 青忍不住笑，放下手里的书，再次安抚道：【是你太在意了，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 叶云兮垂头丧气道：“好吧。” 玄君：“确实不用在意，你这反应就和有些家长学了点心理学，就总怕孩子留下什么童年创伤一样。” 慕容冷芸：“对，确实是这种心态……所以说我为什么要预演带孩子啦！” 经此提醒，叶云兮忽然注意到，今天表意识在小世界投影出来的外观气质，是一副久违的“温柔妈妈”形象，略带古风元素的上衣和长裙，及腰长发，气质温婉。 而以往她在心理练习中显示这种形象的时候，都是作为“温柔而包容的内在妈妈”角色存在的。 叶云兮便忽然意识到，这个新的小女孩替身，或许正是作为“内在小孩”角色而存在的，因为小女孩的出现是因为表意识承诺以后会尽量自己面对外界，所以才会出现一个需要她温柔保护着的小女孩替身。 她又回想起来，青的初始状态是个完全的创伤人格，虽然之后经过了一轮净化，但艾米尔说过，青仍然是有“杂质”的，那么分裂出小女孩替身，是否算是青的又一轮净化呢？ 她自己思索了一番，也没得到回答，便也只好权当如此来尝试了。 退出意识世界，叶云兮瞥了一眼心理群，却见周倾微又发了一串消息。 紫垣阁主：“我突然问小公主：既然你这么圣母，是不是说明我的冷漠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圣母，所以想要自保？小公主答：是啊。 “我：所以我为什么这么圣母？小公主：你害怕失去慈悲，也害怕自己迷失在对他人的帮助和关怀之中。我：我为什么害怕失去慈悲？小公主：那是你的独一无二之处，你的生存意义维系在你的独一无二之处。 “表意识简直要给小公主跪下了，我就随便问问，又刨出了史前巨坑呢！” 慕容冷芸：“看了看你家熟悉的独一无二坑。” 紫垣阁主：“是啊，这是我家主坑之一，即我会觉得‘这就是我啊，如果失去了这一点我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就几乎无可动摇啊！” 玄君：“慈悲的本意是‘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你这个有点偏。” 紫垣阁主：“那是什么？” 玄君：“无缘是我和你无关，同体是我和你一体，两者结合。” 紫垣阁主：“我有点理解，不过你还是再多说一点？” 玄君：“稍等。” 慕容冷芸：“倾微，你有没有觉得你提问的依赖性有点强？比如你刚才问小公主、玄君，或者平时问土豆泥。” ———— 第八章 愧疚斗篷 紫垣阁主：“事实上我觉得问小公主就是‘扪心自问’，至于对顾问们……我问了问小公主，她说，我对于土豆和对于父母类似，是一种带有愧疚的爱，只不过父母有因此胁迫我的可能，所以我把对他们的愧疚和爱几乎都投射到了王不留行身上，但对土豆则不需要投射出去，因为他不会因此而胁迫我。除了对于他们，对饮河也是一样的，我的感受是：索取而不得不索取。” 慕容冷芸：“呃，对饮河怎么了？” 紫垣阁主：“我们不是在另一个群里构思小说吗？然后我想让饮河帮我写五章开篇。” 慕容冷芸：“那到底是谁的文啊？” 紫垣阁主：“是我的文。” 泰晤士河儿：“你不想为自己的文花时间，我当然也懒啊！我的乐趣在于开脑洞，但我会有种‘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就干不好呢？算了，放着我来’的强迫症，所以我同意了帮她写。” 紫垣阁主：“但是让她帮我写五章已经是我的羞耻心所能达到的极限了，所以饮河你感受到了我带着愧疚的爱了吗？” 泰晤士河儿：“请问你的愧疚是怎样体现的？” 紫垣阁主：“并没有任何体现！（理直气壮）” 泰晤士河儿：“哦，那我感受到了，面无表情的接过了你的空气愧疚披在了肩上，看，倾微送我的新衣服。” 慕容冷芸：“我要笑死了，并且围观起了河儿的新衣。” 紫垣阁主：“其实我对土豆更加理直气壮一点，因为我总觉得他是需要我的提问的，被人需要似乎能补充他的能量。” 慕容冷芸：“不愧是闪亮的圣女紫垣，周围围绕着一圈等待投喂的人呢，包括我。”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披着空气愧疚斗篷，坐在了倾微家高堂之上，并且看了一眼隔壁的土豆和倾微爸妈。” 紫垣阁主：“小公主嫌弃的看了我一眼。”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慈爱的摸了摸小公主的头。” 慕容冷芸：“球球也试图慈爱的摸头，但只是从小公主头上咯咯笑着滚了下来，而小女孩只是蹲在地上咬着手指开心的围观。”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招手喊小小云也上来坐。” 慕容冷芸：“她仰头看了看，有点害羞，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征求意见，我表示了同意，她就跑上去嘻嘻哈哈的和熊萝莉挤在了一起。” 泰晤士河儿：“两只萝莉也完全挤得下，你看隔壁土豆的虚影那么大！” 慕容冷芸：“小女孩骤然看见陌生人影，吓得缩了一下，靠紧了熊萝莉，但多看了两眼，又浮现出怜悯，好想去摸一摸头或者拍一拍表示安慰。于是让她去了，虽然只是安慰了一下虚影，但做完了她仿佛就安心了，不再看那个虚影了。这仿佛是小孩子的天然同理心呢。” 玄君：“回来了。无缘大概是说你从高处看下来，看见别人生活在地面，但你自己不被沾染。再具体的自己查资料吧。” 慕容冷芸：“说起来倾微对玄君似乎确实没有对土豆那么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想查资料你给我讲’呢？” 玄君：“我也不会给她讲，查不查资料是她的事。” 慕容冷芸：“但土豆就会给她讲呢。” 玄君：“阿博可能是会需要这种感觉。”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她或许也可以帮助土豆，但前提是我不那么害怕他表意识的现实侵染。啊，小公主还是如此圣母。我问那需要多久？她说路可能会比较长，要看我的进度。” 玄君：“以你的天赋，肯主动探索大概能一日千里。” 慕容冷芸：“是啊，她第一天探索的时候进展超快。” 紫垣阁主：“是吗？我觉得那是正常的啊，因为第一天的小公主是从异常状态恢复正常，后来则是在进化，所以进度放慢了啊。” 慕容冷芸：“但你也懒得太过明显了？” 泰晤士河儿：“小公主表示队友太懒带不动。” 紫垣阁主：“你们说的好有道理，最近的进展好像都是小公主主动投喂给我的……她再次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我的错，我对不起小公主这么好的替身。” 慕容冷芸：“感到你虽然这么说但也还是不会变得积极呢。” 紫垣阁主：“想了想，应该是因为我对此终究还是半信半疑吧？我相信它能够帮我改善一些二次元的问题，比如拖延症和写小说方面，但我其实并不信它能让我面对现实，或者说我不知道它能不能。” 玄君：“不信而证其实是比较好的态度，承认你不知道就行。” 紫垣阁主：“是啊，我是可以试试，但我做不到积极的去做。” 玄君：“没必要多积极，反正以你的资质不需要全力去做。” 紫垣阁主：“说得好，所以我还是继续当一条等待被投喂的咸鱼吧。” 叶云兮无语了一瞬，又失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算了，倾微不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嘛，她有兴趣的事情她才肯投入去做，总比我好多了，我仿佛总是在被迫做没有兴趣的事情呢。” 她又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略作复盘，反省道：“其实刚才我果然还是又嫉妒了啊，所以在追着倾微吐槽她的依赖和懒。” 她叹气扶额，想着：“玄君越是夸倾微，我就越是嫉妒，感觉像是在老师面前争宠的小学生似的，唉，真的幼稚。” “我也知道我是自卑啊……可是怎么办呢？自卑这个坑，简直和倾微的独一无二坑似的，如此根深蒂固啊。” “唔，其实还是有点不一样，倾微的执着感觉是她自己认同这就是她，而我明明是想摆脱自卑的呢……当然，我也认同‘我就是一个自卑的人’，但要说让我不去认同这一点……好像也做不到呢。”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所以说啊，表意识的‘知道’和真正的理解和接受，真的相差甚远呢，从书里看来、别人那里听来的‘知道’，其实不过是浮光掠影罢了。” ———— 第九章 爱之萌芽 叶云兮对着光屏走神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莫小墨的声音对她说：“师妹，我去温室啦。” 她回神，习惯性摆出一个标准微笑，和师姐挥手道别。 莫小墨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背上包出门，关上门之前还特意说了一句：“开心点哦！” 叶云兮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微微懵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师姐大概是还惦记着她上午落选后的沮丧表现。 她看着门关上，失笑摇了摇头，落选之后意识世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几乎已经忘记了上午的事情了。 于是继续安安静静的戳了会儿光屏，一个人的办公室还是让人放松多了。 五点半离开的时候，她整理着东西，才忽然想起来今天已经周五了，想起愉快的周末又要到了，周日还能见到凌澜，便扬起嘴角来，心情甚好的又在办公室稍作打扫，才锁门离开。 ———— 周六。 叶云兮终于又能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她醒来在床上翻了个身，懒洋洋的把长发撩到一边，披散在枕头上，然后习惯性的打开了手环。 心理群有好几条信息，是傅饮河自言自语式的自剖。 泰晤士河儿：“问了问熊萝莉关于独一无二，她说她相信自己的独特性是基于‘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认知。我问：如果世界上还有其他人，你还是独特的吗？她说：也许吧，我更在意他们会不会影响我的独立性。我：如果你当他们是动物，他们就不会影响你了吗？她：我就当他们不会。我竟无言以对。 “我：你会为了迎合同类而改变吗？她：会，但这令我厌恶，我更希望是真实的自己被接受，但我并不相信有人会喜欢我的真实人格。我：因为自卑吗？她：因为不同步。我：不能调同步率吗？这也算伪装吗？她：不能持久。我：可我并不觉得同步率和喜欢有必然联系。她：那你觉得喜欢是什么原理？ “我：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喜欢这件事？她：我不愿意刺伤喜欢我的朋友，但我又并不能分辨我什么时候在伤害别人，所以在社交之中总是不知道何时应该停下来，如果我能理解那是怎么回事，也许可以更安心一点。 “熊萝莉说到关于喜欢和爱的话题就表示她需要安静一下，关门不理我了。感觉她是因为刚发现世界上原来是有同类的，所以有点困惑。” 叶云兮看了一眼消息时间，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发的。 “饮河又梦生了什么吗？”她好奇的问了问。 泰晤士河儿：“发生了一些无法言喻的变化……在脑里的演变像是一群和弦相互转变，带有奇特的情绪流，然后世界突然变得温暖了一点，熊萝莉也好像长大了一点，她家山里还长出了瀑布和新草。” 慕容冷芸：“似乎是好事？” 泰晤士河儿：“我也觉得是好事，但并不明白。” 慕容冷芸：“熊萝莉认为的同类是谁呀？是其他替身们，还是人类，还是小动物们？” 泰晤士河儿：“似乎没有特指。因为我发现她对别人还挺执着，就问她对我周围的人有没有爱，她对每一个人都说是有全心全意的爱的，虽然她自己似乎也有点懵，然后就承认了。” 慕容冷芸：“我也不太懂，便问了问青，她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似乎说熊萝莉觉悟了，还感慨说这个世界越来越温暖了呢。我倒是突然想起了最初建交时的那个窗台上的纸鹤。” 叶云兮转述完毕，却微微自嘲的对青说：“你们都觉得世界变温暖了，可我似乎也还是不会爱的呢。” 青却微笑道：【有一点了啊。】她指了指某个不知名的方向。 叶云兮沿着青的指向，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看见了一点点会爱的萌芽，看起来便是一小片初生的小草，新鲜幼嫩，刚刚钻出了地表。 她好奇的仔细去看，去感受着。 那一小片萌芽似乎真的和爱有关。 她看着它们，似乎感觉到自己干涸缺爱的心底，有了薄薄一层清浅之水，虽然稀少，但却终于有了一丝实感。 不再是因为自我缺失而寻求代偿，不再是单纯被他人的光芒所吸引。 不再是那种卑微而又渴求的“喜欢”。 她终于开始感受到了类似球球的那种爱，可以给予他人而自己无所失，故也纯然而无所求。 虽然只有刚出芽的这一点点。 叶云兮看了半晌，露出了一个衷心的笑容，这个笑容不因为球球或者任何人而生，只因为自己。 她笑着转头去看向青：“所以说，发生了什么呢？” 青回答了一个信息包，叶云兮接收的不甚清晰，似乎爱之萌芽的出现和球球以及分裂出来的小女孩都有联系。 她便也不求甚解，带着微笑和喜悦的看向了在一边玩着的小女孩，和刚才被她呼唤过来的球球。 小女孩又和球球滚在一起，满地扑腾着玩。 她忽然把球球捧在手上，亲了一口。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球球欢呼着：【哇！】小女孩也跟着欢呼道：【呀！】 叶云兮也笑出声来。 她让俩小自己玩着，切回现实世界，傅饮河还在分析着自家的情况。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似乎总在担心自己刺伤别人，所以不太敢靠近别人，比起她自己得到回报，她更希望别人不要受伤。这只萝莉也迷之圣母呢？不过除此之外，也因为她无法体会到别人的感受。” 慕容冷芸：“我家替身们小时候好像也都很温柔体贴，关怀他人，但我很难分清她们是否出自天然的同理心，我只知道球球应该是正确榜样。比起有可能出自代偿的圣母心，同理心似乎是一种境界的自然表现呢？” 泰晤士河儿：“同理心似乎是我家哥哥长大了才养出来的？说起来我家熊萝莉忽然跳跃到了新的年龄阶段，十岁左右，大概是我最开始尝试和别人建交的年纪。她现在也不画画了，而是蹲在门外摘草玩。但是好像三岁版的熊萝莉也并没有消失，而是可切换，但不能共存。” 慕容冷芸：“我家小女孩也长大了一点，但挺不明显的，其实她一直是以十岁左右的外表同比例缩小到两三岁的身高和心智水平，所以如果不是我去小世界站在她身边，还真是看不出来她长大了。” ———— 第十章 爱与包容 叶云兮说着便又来到小世界，站在小女孩身边，比划了一下身高。 “嗯……她的身高还没有我腿长，果然还只是个小萝莉呢。” 她蹲下来，笑眯眯的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蹭了蹭她额前的刘海。 小女孩看着她眨了眨眼，忽然叫道：【姐姐。】 叶云兮懵了一下：“咦？你难道不应该叫我妈妈？”我可是以带孩子的心态照顾你呢。 小女孩甩过头看向青，顺滑的黑发扬起来又落下，稚嫩的声音说道：【青是妈妈。】 叶云兮茫然的看了一眼青，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可是……明明我初见青的时候她也才是个小女孩呢。”她掰着手指，“按说我应该是青的妈妈，然后青是你的妈妈，我是你的外婆……” 她扶额道：“不，等等，我的辈分为什么这么高……” 叶云兮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小女孩，重新梳理道：“按你的说法，我是你的姐姐，青是你的妈妈，那……我是青的孩子？好像也哪里不对，但又迷之正确的感觉……” 她默默望天：“算了，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试图理清楚这个问题了……自己和自己能理出什么血缘关系啦！” ———— 叶云兮切回现实世界，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宿舍。 尽管是周六，吴静依然没在，叶云兮早上似乎迷迷糊糊听见吴静起床出门的动静，或许又是去医院了吧？ “静静勤奋到让人不安啊。”她叹气道，“不过医生确实蛮辛苦的就是了。” 她想起了凌澜，嘴角勾起了笑意，便打开的他的消息界面，戳着光屏随意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 其实也没什么甜蜜暧昧的言语，毕竟至今也没有确定关系，只是有心去看，便觉得字里行间都有些莫名意味了。 叶云兮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想了想，输入道：“看见静静大周末的又一早出门了，感觉医生真是辛苦呢，你的假期也就只剩最后一个星期了呢。” 凌澜回复得很快：“那她可能是跟随上级医生去查房了，医生是这样，除了正常工作日，还有大量的加班和值班。” 叶云兮很想说“我不介意”，但终究没好意思说，只是脸上笑意漾开。 凌澜又回复了另一句话：“确实已经是很难得的假期了，甚至感到有点无所事事。今天准备出去买饮料、零食、食材，见证你哥到底有没有打算亲自做菜的时候到了。” 叶云兮笑道：“这么说我也想去看看了呢？” 凌澜：“明天吧，今天都只是些扛东西的体力活儿，买完回来我再告诉你阿峰有没有挑食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帮你买一些，但如果是食材的话，不保证能做的好吃。” 叶云兮下意识就想推辞，觉得这样太麻烦别人了呢，但手放在操作屏上，却顿了顿，有种莫名的柔软情绪从心里泛起来，让她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似乎不必如此卑微。 “嗯……我想要可以冲泡的热饮，零食随意，我吃不了多少，你知道的。”她忽然想起那次狼狈的爬山，抿着唇笑了笑，“菜的话……我喜欢甜口诶，估计你不会做，要不明天我来做吧，你帮我买点……” 叶云兮一边翻菜谱，一边列出食材发给凌澜。 凌澜：“嗯，记下了，那我们去超市了。” 叶云兮怔了一下，噗嗤笑了，真是个行动派。 道别之后，她托着腮，翻了翻刚才的对话，回想着刚才心里忽然泛起的柔软。 “这便是……爱之萌芽吗？”她喃喃道。 【是呀。真正的爱中，没有卑微、亏欠、愧疚……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下，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比较。因为爱而包容所有，也笃信对方能同样包容你的所有，所以无所畏惧。】青的声音温柔。 “这样啊……”叶云兮感受着这份美好，有些痴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境界呢？” 【你会达到的。】 叶云兮偏头想了一会儿：“大概还是路漫漫吧……或许要将爱之萌芽养大？可是怎么养呢？它们会像你从小女孩长大那样自然成长吗？”她瞥了一眼小世界中才刚刚冒头的爱之萌芽。 【它们不会自然长大，而是需要契机。】 “契机？听起来果然是个不太容易的工程呢。那它们什么时候才算是长成呢？” 【它们会长成参天大树。】 “哇……听起来就好期待呢，那么那个时候我就会真正的去爱别人了吗？” 【你会爱自己，也会爱别人。你会对人世间充满着温柔、包容和善意，若光而不灼，似水而无痕。】 “听起来有点像球球呢？” 【那也是你能接近球球的一步。】 “唔，听起来球球还是更厉害些呢？” 【球球不止是爱和包容，它是世界之心，它是一切，是无限。】 “好吧，这明显超过愚蠢的表意识的理解范围了，我还是想点实际的吧……比如，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去呢？不不不，想这个太早了，那……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像还是有点早，那……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呢？” 叶云兮自顾琢磨起现实问题，青也就自然默默隐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叶云兮正琢磨起午饭吃什么，便听见一声门响。 她扭头看去，声音轻快：“静静回来啦？正好，吃饭去吗？” 吴静神色平静的走进来，应声看了叶云兮一眼，点头道：“好啊，一会儿去。” 叶云兮心情正好，笑着闲聊道：“静静，你好勤奋啊，一大早就出去了，我那会儿都还没醒呢。” 吴静低下头，目光扫过自己心口，嘴角微微勾出一点笑意道：“嗯，去医院查房了，有上级医生带着查房，能学到不少东西，以后也能对病人好点。” 叶云兮的笑容却忽然僵了僵。自己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这里就想到代偿，这也实在没法愉快的夸奖对方了呢，那自己平白起这个头作甚啊？ 她忽然想到刚才青说的爱与包容，便试着从心底对吴静发出那种温柔的情感。 ———— 第十一章 火苗与黑洞 叶云兮努力的引出那浅浅的情感，再抬头看向吴静。 却犹如面对着黑洞。 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直觉拉起了警报，心脏蓦然跳如擂鼓，一股浓浓的莫名警惕之意升起，催促着她收回感知，不要去碰对面那个人。 叶云兮吓了一跳，赶紧听话的收回了努力引出的那点爱之萌芽。 警报平息。 吴静并无察觉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叶云兮小幅度的伸手拍了拍心口，问向替身们：“怎么啦？” 青的声音难得的有些严肃：【没有能力去碰的东西，就不要去碰。】 叶云兮微微有点委屈：“我就试试嘛……” 青表示不想说话并且丢来了一个共情。 共情画面大约可以形容为一支小火苗往一大团黑水探过去，然后噗的一声轻响，灭了。 叶云兮微微打了个寒噤，怂了下去，嗫嚅道：“我错了……” 青叹了口气，声音转回温柔：【你要先学会爱自己，若有余力，方能爱人。】 叶云兮弱弱辩道：“难道不可以同步进行吗？” 青：【那你要先明白，还未能足够爱自己的你，对他人的到底是爱还是其他。】她的信息中包含了关于“其他”的感受，束缚的、渴求回报的、要挟的……诸如此类。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好吧，我明白了。” 她反思着：“我刚才确实自大了，以为产生一点爱之萌芽，就能够试着去做更多了。但我是真的因为爱静静才试图这么做的吗？一定要说动机的话，大约是在试图证明自己吧——证明我是不是能做到一点饮河和倾微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微微耸肩，自嘲道：“果然，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侥幸。” 吴静收拾好东西，回过头来招呼道：“云兮，去吃饭啦。” 叶云兮醒觉，匆忙应道：“嗯嗯，好的。” 两人出了门，叶云兮一时不知道和吴静说些什么，回想起来，自从吴静从家里回来，两人竟也就没怎么好好聊过天。 她只好东张西望，努力装作自己是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不是故意冷场的模样。 盛夏时节，绿树如荫，蝉鸣阵阵。 走在路上的女生们多半打着伞、或戴着遮阳帽，有些在专心走路，有些面前还悬浮着光屏。 路边的公告栏里的立体光幕投影出真人大小的动漫人物，巧笑倩兮，重复着几个简单的动作和表情。 四处张望的叶云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立体光幕，上面那个绿色头发的动漫女孩再次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旁边展现出一行字：“埃利亚的冒险：宁南大学光影社出品。” 叶云兮轻咦了一声：“光影社做的动漫吗？” 吴静便也望去，接口道：“哦，这个呀，是光影社的一个小组这两年在连载的动画，虽然两年也没出几集，但画风精致，学校里追看的人不少呢。” 叶云兮仔细看了几眼，赞同道：“是呢，这个绿头发女孩子特别的灵动有神，简直像真人似的。静静你也追看了吗？” 吴静点点头，又摇头：“之前的看了，但新出的还没看，最近医院里比较忙。你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么火的动画你都没听说过。” 叶云兮吐了一下舌头，笑道：“我宅嘛，而且我喜欢看文字，不太喜欢看动画、视频之类的。” 吴静随意问道：“那今天怎么忽然注意到了？” 叶云兮想着，不是刚才东张西望看见的嘛，不过说起来，光影社啊…… 她答道：“前两天被师姐拖去光影社面试一个角色模特呢，不过没通过，所以有点好奇，关注了一下。” 吴静语气终于生出些好奇来：“什么角色啊？” 叶云兮耸肩道：“似乎是一个古风的气质高贵的角色，公主之类的吧，面试的人让我走了几步，说我气质不适合。” 吴静看了她两眼：“你气质挺好的呀，不要理她们。” 叶云兮笑道：“我没事的啦，我觉得可能倾微会更适合那样的角色呢。” 吴静：“可惜倾微刚好毕业了呢。” 叶云兮偏头想了一下，笑出声来：“我觉得倾微就算没毕业，作为一个资深死宅兼社恐，大概也是不会去面试的。不过她有可能会路上被人拦住主动邀请她去？那她大概还是不会去的。” 吴静点头认同：“她又不是没被拦过，可惜她总不肯去，要不然说不定都成明星了。” 叶云兮笑道：“我觉得她也不想当明星啦。” 吴静不置可否，反而又看了她一眼：“其实云兮你也可以试试啊。” 叶云兮赶紧摆手道：“我不行，这不是刚试了嘛。” 吴静认真的说：“其实你就再勇敢点、自信点，就好了。” 叶云兮失笑道：“我也想啊，可是就这么说也勇敢自信不起来啊。” 吴静依然神色认真：“只要你想摆脱过去的不自信，你就可以做到的，一定要相信自己，给自己鼓劲。” 叶云兮微微觉得有点心里发毛，强笑道：“静静你怎么忽然鼓励起我来了？” 吴静忽然若无其事的转回头道：“只是恰好说到了，就觉得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好、更优秀的。没什么，食堂到了。” 叶云兮心里总有种别扭感挥之不去，好在话题过去了，也就悄悄松了口气，也走进了食堂。 进了食堂，一边走一边寻找空座，死宅叶云兮习惯性避过所有人的面容，完全不想遇见熟人，吴静则相反，带着甜美笑容，一路和两三个熟人打了招呼。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菜，叶云兮感慨道：“静静，你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吴静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点点头：“是啊，我一直在尽量多认识些人，对大家都热情友善，再多锻炼医术，就可以当一名优秀的医生了吧。” 她又语重心长的对叶云兮说：“你们三个人啊，都太宅了，这样子以后工作了不行的，我以前有时候也懦弱，但是我努力学着开朗自信，不也就学会了吗？云兮你也要加油哦！” 叶云兮莫名泛起一阵寒意，只好勉强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 第十二章 提前到达 周日。 叶云兮和凌澜说好了上午十点半过去，他会到地铁站接她，所以她十点出发就可以了，本不必起得太早，她也只是设了九点的闹钟，但或许是过于激动，八点她就醒来了。 她翻来覆去了一小会儿，试图再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便索性起身下床。 花了半小时梳洗完毕、换上昨天就想好要穿的裙子，再装好要带出门的包，终于也就无事可做了。 她打开手环，胡乱玩了会儿，却也没看进去什么。 叶云兮用手指绕着发梢，两眼无神的穿过光屏望向远方。 “总觉得好久没见到他了呢，莫名有点紧张……”她打开日历看了看，距离上次毕业典礼见到他，已经过去十天了。 “今天……他们一定会请好多朋友过来吧？我大概一个都不认识吧？他会怎么介绍我呢？还是……按表哥的关系介绍呢？”她忽然有点沮丧，拉下嘴角，“大概会吧……” 她又走神的想到了上次在公园里碰见的两个护士姑娘，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来呢？如果会来，大概会很尴尬吧？不过上次他说了不熟，可能也不会邀请才对…… 叶云兮的思路越飘越远，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有点紧张。 她扶额自嘲道：“这就是社恐吧。” 叹了口气，她下定决心般站起身来，自语道：“反正在宿舍也是胡思乱想，索性早点过去好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光屏，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发消息告诉他一声，但又觉得说好了十点半，现在就和他说，或许他还没起床呢？ “到了再说吧……”她关掉光屏，拿起包出了门。 出了地铁站，才九点一刻。 叶云兮站在地铁口，看了一眼依稀有点熟悉的路口，和不远处的冷月湖公园入口，神色复杂的笑了笑。 外面烈日炎炎，她缩在地铁入口处，打开消息界面，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发消息给凌澜：“我早上没事儿，先去冷月湖公园转一转，晚些时候你有空了再来接我。” 消息发出去，尚未得到回复，却先听见了心里传出的来自青的虚幻的【噗嗤】笑声。 叶云兮掩面，非常有自觉的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虚伪：“好啦，我知道我虚伪，我明明是想去找他，却又不敢说，只好说去公园，却又唯恐他真的不知道，特意告诉了他，却又假惺惺的让他有空了再来接我……” 青的声音清脆，带了几分调侃意味：【那你为什么不这么说呢？】 叶云兮：“……那也太不矜持了呢！好吧好吧，我知道这所谓的矜持也不对，但我就是放不下脸面嘛！”她索性开始耍赖。 青收起调侃，温和道：【没关系，以后都会好的。】 叶云兮有些羞惭，又有些被安抚到的欣慰。 凌澜的回复也发来了，叶云兮赶紧看去，便看见他说：“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接你。” 她的嘴角忍不住的漾起笑容来，却又惊觉还在公共场合，微微侧了个身，面向墙角，低低的埋下头，回复道：“在冷月湖公园地铁站门口。” 凌澜：“好的，我十分钟到。” 叶云兮低着头笑，却又默默谴责着自己：“你看你，又给人家添麻烦，还说的那么假惺惺的……” 十分钟似乎很漫长，却又转瞬即逝。 叶云兮第无数次从光屏上抬头张望，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开心的挥了挥手，看着凌澜满头大汗的走近，却又生出些不好意思。 凌澜也先走进地铁站入口，给自己降降温。 叶云兮率先开口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呀，我来得太早了，是不是扰乱你的安排啦？” 凌澜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没关系，早一点也好，外面还热的好一点。你现在还要去逛公园吗？” 叶云兮下意识摇头，又顿了顿，想起刚才是自己说要逛公园的……讪笑了一下，弥补道：“看你走过来这么热，我也就不想出去逛了，只不过……嗯，现在是不是早了点？”她含糊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说“现在去你家”。 凌澜似乎并没想这么多，简单答道：“没关系，现在就我和阿峰在家做些准备，你也不算外人。” 叶云兮心下一暖，虽然明知只是因为表哥，但还是无比乐意被划入亲近之人的圈子里，便灿烂笑道：“那我也去帮忙吧！” 等凌澜稍微凉快了些，两人便一起走去他们的租房。 叶云兮打起了遮阳伞，凌澜拒绝了躲进伞下，让她微微有点失落。 凌澜问她要不要吃冷饮，她也拒绝了，他便自己买了冷饮吃起来，她想想自己方才的失落，忍不住笑了笑。 租房所在的是个老小区，巷道拥挤，路边车辆停得横七竖八，堪堪留出一条车道。 凌澜指着和小区一墙之隔的医院大楼给她看。 叶云兮仰头望去，大楼的玻璃反射着明晃晃的光。 她便笑道：“我算是知道表哥为什么非要住租房了，这简直比从宿舍到教学楼还近啊。” 凌澜也笑了下：“是啊，节省了好多时间，三餐都可以直接去医院食堂吃。” “医院食堂口味比起学校食堂如何啊？” “品种稍微多样些，还是差不多的烹饪机口味。” “可以点厨师做的菜吗？” “也可以的，那个小餐厅的口味还可以，怎么，你想尝尝吗？” “想啊！” “嗯，有机会带你去。” 从悬梯上到四楼，凌澜刷手环开了门。 叶云兮略惊奇的笑道：“我还以为这个老小区也会用老式门锁呢。” 凌澜一边推门进去一边答道：“是你哥非要换的，他和房东说他出钱。” 赵俊峰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本来就是应该换啊，谁耐烦出门带钥匙啊！” 叶云兮笑道：“我看你是怕丢钥匙吧？小时候……” 赵俊峰摆着手打断了她：“哎呀，小时候的那点破事翻什么翻啊！诶，说起来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叶云兮被表哥的反击命中，含糊道：“呃……就是早上无聊，出门早了……” ———— 第十三章 厨房领地 赵俊峰对熟悉的表妹丢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切，想要来找阿澜就直说，有什么好遮掩的？是不是还要我回避啊！” 叶云兮微微窘迫，凌澜接过话头：“怎么？你也要出去接人？” 赵俊峰摆了摆手：“她还没来呢，她可不会像小云这么积极。” 叶云兮顾不上脸红，好奇问道：“谁啊？” 赵俊峰扭头回房间，扔下半句话：“就上次和你说那个呗……” 叶云兮怔了怔，忽然恍然大悟，侧头向凌澜确认道：“就是表哥要追的那个美女医生？” 凌澜刚换好鞋，又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她脚边，一边答道：“嗯，阿峰最近追的很紧，这次搬到租房也非要办乔迁聚会，邀请了一批相熟的同事，不就是为了借机……” 赵俊峰的喊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喂！这是我妹！给我留点面子啊！” 叶云兮窃笑。 凌澜耸耸肩，没有再说。反正剩下半句话大概谁都能听懂。 叶云兮换好拖鞋，好奇的在租房里转了一圈，这就是个半旧的普通居民住宅，两个卧室朝南，表哥占据了主卧，客厅在中间，采光略差，和厨房也不直接连通，厨房门则是靠近大门。 总之，这里和新小区的户型布局不太一样，倒是很像她中学时候和妈妈一起租住的那个老房子的户型。 室内装修半新不旧，唯有空调和投影仪看着很新，不知道是否也是刚换的。 此时客厅里已经摆好了大桌，一叠凳子摞在桌边，桌上放了几大袋零食和饮料。 厨房里也堆了很多食材，有些食材正在案板上，明显是刚处理了一半，不知道刚才是凌澜还是赵俊峰在处理食材。 叶云兮下意识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凌澜，凌澜会意道：“刚才是我在处理食材，虽然这次阿峰也是真的打算一展厨艺的，但他要晚一点，等人来了再开始展示。” 叶云兮哑然失笑，这可真是表哥的风格。 她主动请缨道：“既然我打断了你的活儿，那我也来帮忙吧？” 凌澜不作推辞，点头应下。 赵俊峰果然依言“回避”，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叶云兮偶尔路过他门口，还能听见里面音响放出的音效，大约玩的正欢。 叶云兮也乐得表哥不出来，享受着和凌澜一起下厨的二人时光。 “凌澜，这个要手工切是吧？切多大啊？” “切这么大的薄片，嗯，再薄一点。” “呃，我刀工水平有限……” “我来吧，你去洗那个菜。” “好啊。” 烹饪机只有一台，总人数却有十来个，十几个菜显然是不可能一起做的，即使有几个人会带成品菜过来，也有人是带半成品，或者像叶云兮一般，只带了食谱或者食材过来的。 所以忙活一个上午也是正常情况了。 十点半开始有客人来了，凌澜和赵俊峰都出来迎接，叶云兮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继续忙碌着，既能避免和一大群陌生人打交道，又能满足一下“我是半个主人”的迷之优越感，倒也乐在其中。 其实以她的厨艺，除了帮忙处理食材，也就只能做一下她自己准备的那个甜口的糖醋排骨而已。 “哇，他买了这么多排骨呀，不过也是，人多嘛……嗯，我看看菜谱啊，先把排骨腌一会儿，再……” “你这是做什么菜啊？排骨？糖醋排骨吗？这倒是小姨的拿手菜啊。”赵俊峰的声音忽然响起。 叶云兮回头，看见换了身衣服、梳了头、打理精神的表哥，打趣笑道：“这是要去接人了？” 赵俊峰叉腰笑道：“是啊，看我帅不？” 叶云兮忍笑道：“帅，帅，你什么时候都帅！” 赵俊峰撇嘴道：“没诚意，不和你说了，我去接人了，等会儿她要是不同意，你可得帮我说话啊！哎呀，不能耽搁了，我先走了！” 留下叶云兮一头雾水：“什么不同意？难道表哥今天要表白？那我能说什么话？我又不认识她啊？” 她困惑的走到厨房门口，探头望去，表哥已经飞一般的出门去了，而凌澜在客厅里陪着同事们聊天，显然也不方便询问此事，只好摇摇头，将疑问抛之脑后。 她刚准备回厨房，扫过一眼，却又停住脚步。 客厅里已经来了三位客人，其中有一位女性，相貌还算大气，坐在凌澜左手边的座位上，听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专注，身体也微微前倾。 叶云兮蓦然想起上次吴静告诉自己说，她也见过凌澜和相熟的女孩子有说有笑，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神色不由得微微一黯，低下头，退回了厨房。 叶云兮伸手胡乱拨弄着腌制中的排骨，脑中翻腾不休：“别多想，其实什么也没有啊，他们只是几个同事在正常聊天而已，我只是在胡思乱想，嗯，就是这样……” 但她还是忍不住把吴静曾说过的寥寥几句话反复想了一遍又一遍。 “快别想了啊，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毕竟我们现在也还不是情侣关系，他和哪个女孩关系好，我也管不着啊，就算他真的……不不，我不能乱猜，别想了，也别沮丧了，打起精神来啊，别等会儿聚餐让人看着不高兴……” 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惊觉排骨都快要被她搅和碎了。 她不及多想，慌忙停手，匆匆在抹布上擦了一下，就转身去开门。 拉开门的瞬间，看见面前神色茫然的陌生男青年，才醒觉这里不是自己家。 客人神色困惑的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 叶云兮赶紧试图解释，便听见身后传来凌澜的声音：“许乐，你没走错，是这里。” 客人看见熟人，这才笑了笑，打着招呼进门。 叶云兮松了口气，便侧身想要让过凌澜，回厨房去。 作为一只社恐，她可没有单独认识陌生人的兴趣，反正凌澜都顶上来了。 客人却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又在她穿着的围裙，和围裙下精致的衣裙上扫了一眼，向凌澜问道：“凌澜，这位是？” 叶云兮停住了脚步，却还是低着头。 凌澜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那个她曾听过一次的答案：“这是赵俊峰的表妹。” 叶云兮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的心还是再次沉落了下去。 ———— 第十四章 未来表嫂 客人恍然的笑了一下，客气的向她点了点头，打招呼道：“你好。” 叶云兮匆匆回应了一下，就低着头转身回了厨房。 客人目送了她的背影一秒，转回头来，和凌澜笑道：“赵俊峰家遗传真不错啊，个个都是俊男美女。” 凌澜不答，指了指旁边鞋柜上的一叠一次性拖鞋，简单说道：“换一下鞋就进来吧，已经有几个人到了，赵俊峰也出去接人了。” 客人便也换鞋进屋，一起闲聊起来。 叶云兮继续下意识的拨弄着排骨，却侧耳听着客厅里的动静，隐约听见说话声和笑声，犹如隔了一个世界般遥远，似乎是她无法企及的距离。 她忽然生出些后悔，自己是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的呢？他们所有人都是熟人、同事，只有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的听着、看着，却没法真正的参与进去。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真是熟悉的疏离感啊。” 门再次打开了，这次没有敲门声，叶云兮也就只是应声望去，果然是表哥回来了。 赵俊峰率先进了门，然后殷切的俯身从鞋柜上拿起一双一次性拖鞋，展开放好在地上，对着门口的方向说：“书玉，来，进来换鞋。” 叶云兮顿时八卦之心泛起，压过了之前的胡思乱想，便集中了精神凝眸望去。 但她却并没有挪动脚步，毕竟只是陌生人，即使可能是未来表嫂，凑到门口围观也不太好吧。 赵俊峰放好拖鞋，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过了几秒，一个长发女孩穿着拖鞋走了进来，大约是注意到厨房有人，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叶云兮的目光。 这位“未来表嫂”果然是个美女，标准女神身高，柔顺的披肩发，相貌温婉柔美，每一处棱角都甚是柔和饱满，恰是叶云兮所偏爱的审美。 她不由得心中暗自评价道：“倒真是个好面相，不过大约恰是倾微最不喜欢的风格，哈哈。”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虽不相识，也都笑着点了点头。 赵俊峰也转头看过来，哈哈一笑，介绍道：“书玉，这是我表妹，叶云兮，也是凌澜的……咳咳，你懂的。小云，这是我……同事，孙书玉。” 叶云兮微微红了脸，瞪了表哥一眼，姑且给他留了面子，没说什么，只和孙书玉打了个招呼。 赵俊峰倒是又往厨房里走进了几步，低头看了看被叶云兮搅和的已经有点破碎的排骨，一脸嫌弃道：“你这个厨艺不行啊，明显没学到小姨的精髓啊，怎么把排骨搞成这个样子？我来！” 叶云兮还待夺回自己的领地，却忽然想起之前凌澜说表哥是要等人来了展示厨艺的，看来现在就是“人来了”。 于是她便也会意的退开，洗净了手，转过身来，看着站在一旁看着赵俊峰的孙书玉，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应该去陪她聊几句天，却听见表哥轻咳了一声，忽然醒悟过来，果断解下围裙，退场离开，如表哥之前所做的那样，把领地留给他们二人。 叶云兮窃笑着走出厨房，却忽然茫然了，那么自己应该去哪里呢？ 她站在门口过道上，环视了一圈。 卧室肯定是不能进去的，毕竟是别人的卧室，即使是表哥的，那也不好未经允许随便进去。 那就只有客厅了，可是那里一群陌生人…… 她无声叹气，心想：“其实我就是一点儿都不想再三的听见他介绍我说：这是赵俊峰的表妹。” 她进退维谷的在过道停留了半分钟，硬着头皮往客厅跨了一步，又迟疑的停下。 她下意识看向凌澜，凌澜背对着过道，并没看见她。 正对着过道看见了她的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多看了她几眼，还以为是不认识的新同事，没看见她的人也就顺着视线诧异转头去看。 叶云兮承受了好几个陌生人的目光，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一只手抱住了另一只胳膊，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今天依然是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虽是特意挑了衣柜中较为优雅的款式，但荷叶边的袖口，轻纱的系带，仍是显得过于精致和少女了些，和客厅里随意穿了些休闲服的年轻医生们看起来就不是同一个画风。 刚刚在门口见过一次的许乐灿烂的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白牙，举手招呼道：“俊峰表妹，辛苦了，过来喝杯饮料吧。”又积极的和周围人介绍了她的身份，众人纷纷恍然，朝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叶云兮微微放松了一点，也勉强露出了一个羞涩微笑，和大家点了点头。 凌澜却没说什么，而是直接站起来，走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一边问着，一边往厨房里看了一眼，顿时明了，便说道，“你去那边坐会儿吧，我给你泡点茶。”便迈步往厨房里走。 叶云兮用余光瞥了一眼客厅里的陌生人们，犹豫了一瞬“主人全跑了丢下客人们是不是不太好”，但还是立刻选择了和熟人在一起，急急说了一句“我自己来。”便小步跟了过去。 凌澜故意咳了一声，一边走进厨房，一边解释着说道：“烧水了没？我来泡点茶。” 刚补救完叶云兮的糖醋排骨的赵俊峰略微不满的挑了一下眉，示意道：“烧了，水壶在那。”又夸张的叹了口气向表妹说：“你看你弄的排骨，啧，现在是不是看着好多了？” 叶云兮停下准备自己去泡茶的步子，凑过去看了一眼，排骨已经加好调料，下锅煮上了，看着还真是好多了，不由得笑道：“是哦，表哥加油，大姨的厨艺传承就靠你了！” 赵俊峰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 端着茶杯的凌澜走回来，顺便看了一眼烹饪机的进程，提醒道：“这边时间来得及，他们还有带菜过来，所以就等你做的菜了，赵大厨。” 赵俊峰精神抖擞：“看我的吧！” 凌澜也向孙书玉点了点头，礼节性的问道：“需要饮料吗？” 孙书玉温婉笑道：“我自己去倒吧，是在客厅吗？” 凌澜：“嗯。” 孙书玉便当先走向了客厅，凌澜看了一眼叶云兮，端着给她的茶杯跟上，无视了赵大厨“居然跑来就拐走了我的妹子”的瞪视。 ———— 第十五章 旅行邀请 孙书玉来到客厅里，和众人打了招呼，便去拿杯子，自然有男士主动帮她倒了饮料，她道了谢，便也找个空位坐下参与了众人聊天，没有再回厨房。 凌澜回到自己座位上，自然的把茶杯放在了右手空位上，叶云兮也就自然的在那个位置坐下，而她的右手边恰是刚坐下的孙书玉。 一群医生们继续聊着医院的种种事情，没有人再特意关注到叶云兮，她也就慢慢放松下来，尽管没什么可参与的话题，但还是认真的当了个好听众。 大概最为不满的就是妹子被拐走，独自一人在厨房做菜的咬牙切齿的赵大厨了。 不过等到大菜下锅，炒菜也备好材料，赵俊峰也就赶紧洗手出来，也自然就坐在孙书玉的右手边，参与了聊天。 接近十二点，人到齐了，菜也出锅了，叶云兮帮忙把客人带来的菜送到厨房重新加热，本来预备做的糖醋排骨被表哥抢去做了，她倒也乐得清闲。 表哥的菜还是颇得了大姨的八分真传，叶云兮吃着很是合口味。 凌澜默默的看着她夹菜的选择，默默的夹了一筷子自己做的菜，顿了一下，还是放在了自己碗里。 叶云兮专心吃菜，认真听聊天，倒是没有注意到。 男士们大多倒了些啤酒喝，凌澜也喝了，赵俊峰则是万年不变快乐水。气氛渐渐欢快。 午饭后，众人一起动手，简单收拾了桌子，客人们拿出准备的小礼物，甚至有人送了一幅字“乔迁之喜”，叶云兮忍不住偷笑，毕竟是租房，挂这个感觉好奇怪呢。 嘻嘻哈哈的闹腾了一阵，有事的便先走了，剩下的人再凑了一桌牌局，零散的几个人或在旁观战，或瘫在沙发上聊天、戳光屏。 叶云兮帮忙准备了茶点，终于也就没什么事可做了，洗了手从厨房出来，便看见表哥招手喊她过去，孙书玉在他旁边座位上，先一步离开厨房的凌澜也刚刚在他们旁边坐下。 “要凑牌局吗？可是我不会打牌呀。”她胡思乱想着走过去。 赵俊峰笑眯眯的对叶云兮说：“今天小云辛苦啦。” 叶云兮下意识说了句“没关系”，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似乎是来做客的呀，为什么就这么迷之有主人的自觉了呀？她莫名幽怨的看了看两个真正的主人。 赵俊峰浑没在意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和阿澜，还有玉书，都是下个月正式入职，小医生假期很少的，这也是难得的机会了啊，小云则是刚毕业，马上读研，现在正放暑假，我就想着，要不趁着这个假期，咱们找个地方玩几天？” 他向叶云兮使了个眼色，又急忙续上话头，朝孙书玉说道：“正好咱们四个人一起出门，两男两女，开两个标间，要打牌还能凑一桌，人数正好，要不然小云一个人住一间，就太寂寞了不是？” 孙书玉微微低头，沉吟不语。 赵俊峰便疯狂向凌澜和叶云兮使眼色，尤其是自家表妹。 叶云兮却是懵了一下，这才把之前凌澜提过的出去旅游和刚才表哥说的“帮他说话”联系起来。 “原来是这事儿啊……所以说啊，哥你一副咱们已经说好了的模样，明明我之前还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啊！这里面是不是缺了什么环节啊！”她内心疯狂吐槽道，“你这是笃定了我要帮忙劝未来表嫂，你倒是问过我同意没啊！” 但她又忽然泄了气：“好吧，你们都吃定了我会同意，我之前也确实是很想去没错啦……”她幽怨的瞥了一眼凌澜，“可是……我就只是这么无足轻重的一个添头是吗？” 她想着想着，便生起一股无名火气来，待要赌气拒绝，却又心软着不忍出口，只是执拗的低下头，不去看表哥的眼色。 场面就忽然僵持了下来。 孙书玉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低头沉吟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来，依然温婉笑着：“嗯……我可以稍微考虑一下吗？” 赵俊峰见她没有一口回绝，急忙点头道：“当然可以。小……咳，阿澜，我们去收拾一下东西。” 他似乎本来想喊叶云兮，却临时改口，搭着肩膀把凌澜拽走了。 叶云兮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唯二的两个熟人离开，然后有点尴尬的看了看孙书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笑了笑。 孙书玉倒是先开口了，声音轻柔：“叶云兮……嗯，我可以叫你云兮吗？” 叶云兮连忙点头道：“嗯，当然可以，书玉姐姐你好。” 孙书玉侧着头，眼眸微微转了半圈，轻声问道：“我听你哥说……你是凌澜的女朋友？” 叶云兮猝不及防，脸骤然红到了耳朵根，摆手道：“不不不……还……不，不是的……” 孙书玉轻笑道：“那就是……他在追你？” 叶云兮继续摆手道：“也不是啦……他……”忽然哑然，他算是在追我吗？好像也不能说不是，可是…… 孙书玉眼眸晶亮，接着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叶云兮怔然，慢慢放下手，心想：“喜欢他吗？自然是……喜欢的吧。”她感觉到心里有一点浅浅的爱意，悄然的荡起了些微波澜。 她在心中悄然改变了说辞道：“大概是……对他有一点爱的吧？嗯，一点点吧……”她垂下眼眸，感受着，内心渐渐安宁了下来。 叶云兮就这样安静了少刻，忽然抬起眼眸，眼中闪过一丝俏皮之色，反问道：“那……书玉姐姐，你喜欢表哥吗？” 这次轮到孙书玉猝不及防，神色讶然，但也只是一瞬，便微微狡黠的笑道：“我的回答……和你一样呢。” 叶云兮没想到得到了一个赖皮的答案，睁大了眼睛，忽然就“噗嗤”笑出声来。 孙书玉和她对视一眼，也随之笑了起来。 同时。 赵俊峰搂着肩膀把凌澜拖到厨房，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啊阿澜？说好的你去约小云，然后让小云和书玉一起住，好让书玉能放心跟我们出去玩的呢？” 凌澜沉默了一瞬。 ———— 第十六章 真心说客 凌澜语气平静无波的回答道：“抱歉，我没和她说。” 赵俊峰瞪大了眼睛，急声问道：“为什么啊？怎么回事啊？” 凌澜又沉默了一下，才应道：“我觉得……这样不好。” 赵俊峰急道：“哪儿不好啊？你的妹子，我的妹子，喊出去一起玩，而且两个妹子一起住，我们又不会把她们怎么样！” 凌澜：“我不想为这个忽悠她。” 赵俊峰重重叹了口气：“哥们啊，这不叫忽悠啊，这叫双赢好不好？不，四赢啊！” 他拍了拍凌澜的肩膀，指导道：“你这万年学霸，不懂女孩子啊，她们就是矜持，等咱们主动去追，追到她们觉得诚意足够了，才肯答应，但这不是说她们答应之前就不愿意啊！” 他作痛心疾首状：“再说，小云愿不愿意，你还看不出来？作为她二十年从小玩到大的哥，我可以和你保证，她绝对是愿意的啊！” 一屋之隔的叶云兮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好想打个喷嚏，也不知道被谁念叨了。 凌澜这次沉默的略久了些。 赵俊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过于夸张的严肃认真，郑重说道：“我的终生幸福就看你的了！” 凌澜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点头道：“那好吧。” 赵俊峰大喜，催着他赶紧回去。 两人回到客厅，正看见两个女孩子笑着低声说着话，不由得都有点纳闷，这才没两分钟，怎么就忽然这么熟了？ 当然，赵俊峰反倒有些欣慰，她俩越熟，就越好说话啊。 他们回到座位坐下，两个女孩子便停下了说话，瞥了他俩一眼，各自轻笑。 两位男士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赵俊峰虽然很想问孙书玉考虑的如何了，但还是轻咳一声，提醒凌澜先说服表妹，增加成功率，免得被拒绝了，失去还转的余地。 凌澜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措辞，然后挺直腰背，转向叶云兮，神色认真的开口道：“叶云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满座皆懵。 赵俊峰张大了嘴巴看着哥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他们讨论的难道不是忽悠……啊不，邀请两个女孩子一起去旅行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忽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孙书玉也微微瞪圆了眼睛，看了看凌澜，又看了看叶云兮，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抿嘴笑了起来。 最懵的当然是叶云兮本人。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她满脑子各式滚动字幕飞速飘过，根本没法正常思维。 凌澜还在认真的看着她，等待回复。 她脑中的字幕则飞快的从“我是不是在做梦”演化到了“快点回答啊！还有什么可想的！” 她终于捡回了一点思考能力。 内心欢呼雀跃着，怂恿着她赶紧回应。 而脑中又有最后一丝矜持，压制着她不要表现的太过欢喜。 不知名空间里的爱之萌芽，鲜嫩的摇曳了一下。 有一股浅淡而温柔、却又悠远而坚韧的情绪，从她的心底升起，慢慢变成她嘴角的弧度，她眼底眉梢的笑意，最后从她的眸中满溢出来。 整个世界的色彩都鲜明起来，空气中漂浮着绿茶的清香，糅合着糕点甜腻的味道，屋里的喧闹声尽是欢笑的意味，近在耳边，却又似乎隔开了遥远的距离。 而她的眼前只有他一个人。 “我愿意啊。”她轻快的说。 凌澜却依然神色沉静，只是挺直的肩背微微松弛了些许。他点了点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继续认真问道：“那我们一起去旅行吗？” 叶云兮失笑道：“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吗？ 她忽然想起孙书玉还在侧，回过神来，止住了话头。 她蓦地想到，若是平时，大约自己又要怀疑他大概只是别有用意，不是真心想要和我表白的吧。 但此刻心里满溢的幸福感，让她莫名确信他的真心。 所以她也就只是笑着再次点头道：“好啊，一起去吧。” 赵俊峰也从震惊中回神，满脸期待的转向了孙书玉。 叶云兮后知后觉的微微红了脸颊，便也掩饰着侧头看向未来表嫂。 孙书玉没有看赵俊峰，反倒是又和叶云兮相视一笑，声音轻柔的祝贺道：“恭喜你呀，心想事成哦。” 叶云兮眯着眼睛开心的笑了起来。 孙书玉顿了顿，微微转了一下眸子，温婉笑道：“那么，旅行途中，请多多关照啦。” 赵俊峰用力握了一下拳，无声的做了一个“哦耶”的口型，然后轻轻捶了一下凌澜，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 之后他们四个人真的组了一桌牌局，当然是默契的凌澜和叶云兮一组，另两人一组。 其实叶云兮和孙书玉都不会打牌，便只是拙劣的凑个数，拖着己方男士的后腿，两位男士指点几句，也不好多指责，便只在打完之后互相讨论复盘着。 叶云兮听不懂那些，也懒得去想，托着腮、眯着笑眼看着凌澜，凌澜依然一本正经的认真看牌，并不转头。 孙书玉目光流转的看着他们三个人，微微抿嘴笑着。 下午众人渐渐告辞散场，凌澜和赵俊峰起身送别的时候，叶云兮也亦步亦趋的缩在凌澜身后，不出意料的收获了若干意味深长的目光。 当然，她半是不想远离，半是故意宣誓主权。 尽管有些害羞和忐忑，但依然不愿放下这点小心思。 好在凌澜也并不介意的模样，赵俊峰他们更是笑眼旁观。 直到晚饭前，屋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他们四个人了。 两位男士们简单做了顿晚饭，四个人一起吃了，莫名有种家庭的温馨感。 晚饭后，他们商议了旅行行程，打算明天就出发，去往四小时列车车程的兰城游玩，其实那里就只有一个叫做兰湖的景区，所以预备的三天行程，除去两个半天在路上，也依然悠闲得很。 叶云兮纠结着要不要和妈妈报备，却又怕被骂无心学习，若是瞒着她出去玩，又唯恐早晚露馅，低着头犹豫不决，甚至都没听进去其他人在说什么。 孙书玉轻轻叫了她几声，她都没注意到，直到凌澜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她才忽然回神。 ———— 第十七章 最初的勇气 叶云兮茫然的抬起头来。 赵俊峰微带不满道：“发什么呆呢？商量行程呢。” 叶云兮迟疑着瞥了一眼凌澜。她其实挺怕自己妈妈的强势会吓跑他的。 赵俊峰疑惑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巡视了一遍，再次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凌澜也投来困惑的眼神。 叶云兮嗫嚅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在想要不要和我妈报备。” 赵俊峰大大咧咧道：“那你就和小姨说一下呗，反正你都放假了，又是跟我一起出去玩，她们会放心的。” 叶云兮微微苦笑了一下，不是这个原因呀。她抬眼看了一眼表哥，问道：“你和你爸妈说过了吗？” 赵俊峰双臂搁在沙发靠背上瘫着，坦然道：“我之前就和他们说过了，说最近可能要出去玩一趟。” 叶云兮默默叹了口气，好吧，那以妈妈他们的消息互通程度，反正也是瞒不住了的。 “那你们先讨论，住宿行程之类我都随意的，我先和妈妈说一下。” 说罢便起身，绕到厨房窗口去，给叶妈妈发通话邀请。 叶妈妈略带倦意的面容出现在光屏上：“小云啊……咦，你又不在宿舍？”她的神色又严厉起来。 叶云兮赶紧小声解释道：“我在表哥的租房里，今天他办乔迁聚会，喊我一起来玩的。” 叶妈妈的表情缓和下来：“哦，对，是有这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没结束？” 叶云兮：“快了，刚吃完晚饭。” 叶妈妈叮嘱道：“那等下再点回去，不要玩太晚，别影响小峰整理和休息。”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眼看着对话接近尾声，叶云兮终于鼓起勇气说：“妈妈，表哥说他打算正式入职之前出去玩一趟，不远，就是去兰城，三天，他喊我也一起玩。” 叶妈妈不假思索的否决道：“小峰博士都毕业了，又还没入职，正是清闲的时候，他去玩是应该的，你现在研究生那边一堆事情要做，什么都还没开始，你跟他去凑什么热闹。” 叶云兮死死咬着唇，泪水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叶妈妈顿了顿，微微放缓了语气道：“你要是想出去玩，等我放假了带你出去。你之前不是说你师兄师姐们都还得过一个月才放假吗，这段时间你可不能先跑掉，不单是学不到东西，还给你导师和师兄师姐都留下坏印象……” 叶云兮心中呐喊道：我想和凌澜出去玩，那和跟你出去玩能一样吗！等小组放假了，凌澜也上班了呀！ 可是妈妈说的在情在理，她无法反驳，只好倔强的沉默着，泪水也终于滑落下来。 叶妈妈教育了几句，看见她哭了，皱眉问道：“这点事就哭？你就这么想出去玩？就等一个月都不行？” 叶云兮有心解释，却又不敢解释。 尽管此前妈妈对于她和凌澜的交往表现出了极大的赞同和宽容，但几年前的心理阴影仍在，当年的一切就是从她天真的主动告诉妈妈自己谈恋爱了开始，所以这一次，除非真的迫不得已，她是绝不会主动告诉妈妈自己的恋情进展的。 “那么，现在算是迫不得已了吗？”她脑中忽然恍惚滑过这样一个念头，却又被她自己死死按住。 “不不，不要说，我还可以偷偷去，妈妈还要上班，总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追杀到兰城去堵我……” “可是这样溜出去，你能安心享受旅行和恋情吗？”心里的小人甲这样说道。 “我不管！不安心也要去！” “与其不安心也要去，不如索性说明了不好吗？”这次的小人甲意外的温柔而又果敢。 “不要不要，妈妈是真的会来堵我的！她真的可以今晚来宿舍堵我，或者明早堵在楼下，不让我去列车站，她真的会的！她又不是没堵过！” “那你就情愿一直被妈妈掌控在手心吗？或许，还要再连带凌澜一起？” “我……不会的，不会的吧？以后……她总会知道的，她好像挺喜欢凌澜的，应该……不会再反对的吧？而且凌澜……他似乎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呢，他才不会像我这样听话的吧？” 【这不也是你所恐惧的吗？】这次的声线忽然换成了青的，也从脑中的对话切换成了从心里发出的信息。 “我……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害怕他不甘于被妈妈的控制欲所掌控，甚至直接放弃我，这样的例子也并不罕见，不是吗？可我太害怕了，我不敢让他知道我妈是怎样的性格，我也不敢让妈妈知道我的恋情，我……呜呜，我好失败，怎么办啊？青，我该怎么办啊……” 【感受一下内心的爱吧，它会给予你力量。】 叶云兮微微茫然，但还是依言去感受爱之萌芽。 微弱的温暖缓缓润泽着她害怕挣扎的心，她的纠结被轻柔抚平，她的绝望见到了一线光芒，慢慢的如冰释雪融。 她在这一丝温暖中想到了凌澜，也想到了妈妈。 【爱是包容，爱无所求，爱不控制……】这不是某个替身的声音，只是某种明悟的信息，在她心底散逸着。 【你终究会明白，因为害怕而畏缩，和因为爱而勇敢，你应该如何选择。】 “我其实一直知道该如何选择，我只是，没有做出选择的勇气…… “我知道妈妈是希望我更优秀，过上更好的生活，她只是一直在为我选择她认为更好的选项。 “我一直习惯于被选择、被压抑、被控制，但我忽然觉得，我大约还是……并不希望把一个被控制的自己展现给那个喜欢的人看，他一贯独立自主，大约也不会喜欢听话宝宝样子的我吧？ “更何况，我太熟悉我妈了，如果我依然妥协，她就还会试图通过我继续影响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吧？试图让我们依循着她认为更好的道路走下去——她一定会这么想的。 “凌澜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吧，他其实是那样骄傲的人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愿意和我一直走下去，那么，我总该也做点什么吧，至少，努力不拖后腿吧？总要试试才是。” ———— 第十八章 行程确定 叶云兮在心中想了很多，但现实中也不过是妈妈教育了几句话，又严厉打量她神色的一小会儿。 她的神情也是随着心情变幻了数次，泪水也慢慢收住了。 叶妈妈也跟着神色稍缓，只当她想通了，所以不哭了。 叶云兮抬起头来，声音依然不大，却尽量坚定的回答道：“我还是要去，你拦我我也要去，我是个行为自主的成年人，你也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行动。” 叶妈妈柳眉倒竖，厉声道：“好啊，你长本事了，上次是聚会喝酒，这次干脆跑出去玩，下次是不是打算离家出走了？好，好，我拦不了你了，我和小峰去说。”说罢挂断了通话。 叶云兮勉强鼓起的勇气才说了一句话就没有了下文，看着消失的视频界面茫然了一瞬，赶紧小跑回到客厅，三双眼睛看向她，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俊峰的手环就震动起来。 赵俊峰低头看了一眼，诧异看向她道：“你和小姨说什么了？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 叶云兮哑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赵俊峰就想接通，但瞥了一眼孙书玉，便也站起身来，也大步走向厨房，招招手示意表妹一起过来，又顺手关上了厨房门。 叶妈妈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了光屏上。 她似乎打量了一眼背景，确认了女儿果然是和侄子在一起，便温和了些语气问道：“小峰啊，我听小云说，打算跟你一起出去旅游？” 赵俊峰满不在乎的应道：“是啊，小姨，我和凌澜，还有一个……同事一起去，小云反正也放假了，我就喊上她也一起去。” 叶云兮没来得及找表哥串词，闻言掩面，果然还是说出去了啊，就知道表哥藏不住话！ 叶妈妈怔了怔，反问道：“小凌也去啊？还有谁啊？” 赵俊峰诧异的看了一眼表妹，转回目光，避开后一个问题答道：“是啊，小云没说吗？要不是凌澜也去，我干嘛非要拉上她啊，刚才……” 叶云兮顿时急了，在视频范围外急眼跳脚的向赵俊峰比划着“闭嘴别说”的手势。 赵俊峰表情困惑的停下了半截话。 叶妈妈追问道：“刚才怎么了？” 赵俊峰愣了愣神，虽然不明白表妹的想法，但还是帮忙掩饰道：“刚才我们还在商议行程呢，小云说要和小姨你报备一下，结果……这是怎么了吗？小云不能去吗？”他明知故问道。 叶云兮无声的松了口大气，夸张的拍着胸口。 叶妈妈也顿了顿，露出一个标准长辈的笑容道：“没什么，她都这么大了，想去就去呗，你们年轻人一起玩玩也好，我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那你们一起出去要玩的开心点哦，小云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赵俊峰也松了口气，拍胸脯保证道：“没事的，小姨你放心！我们会发照片给你们看的！” 挂断了通话，赵俊峰这才有时间疑惑的看向表妹，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小姨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叶云兮正在为妈妈的同意而欣喜，闻言翻了个白眼道：“她刚才可没这么好说话，可是喷了我一顿呢。” 赵俊峰顿时洋洋得意道：“小姨肯定是怕你被人骗走卖了，还是我靠谱，她看见我就同意了，快感谢我！” 叶云兮吐槽道：“才不是这么回事啦！再说你非要我去，还不是为了……” 赵俊峰赶紧竖起食指挡在嘴前：“嘘，小声点！” 叶云兮撇嘴道：“司马昭之心。” 赵俊峰笑嘻嘻的说：“彼此彼此啊，再说我还不是照顾你们女孩子矜持，女孩子就是事多。”他压低声音说着。 叶云兮忍俊不禁：“有本事你到客厅说去。” 赵俊峰强辩道：“以后我会说的！” 表兄妹两个嘻嘻哈哈的回到客厅，另两人看他们表情，也知道事情顺利，便也都不多问，继续商议具体行程。 赵俊峰提完了要求，就依然当起了甩手掌柜，凌澜自觉的负责起来，一边询问两个女孩的意见。 叶云兮一贯要求不高，就只是眉眼带笑的在旁边帮忙查资料。孙书玉也不怎么提要求，并且细心又有条理，渐渐接过了具体规划的职责，凌澜也就索性放手给她安排。 赵俊峰一脸得意，仿佛在说“我的眼光就是好”。 大略安排完毕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两位男士自然是要负责将两个女孩安全送回去。 孙书玉住的不远，也是和女同事合租在医院附近，所以之前赵俊峰去接她的时候也就回来的很快。 凌澜依然是陪着叶云兮走向地铁站。 路边灯光霓虹，外面的热气依然没有散去，但毕竟比白日里凉快不少了。 大约是因为确定了情侣关系，两人之间便也没有刻意隔开距离，走着走着，胳膊便会彼此碰擦到，带着些汗意的皮肤微凉，触碰到的时候，汗毛都似乎微微炸起来。 叶云兮动了动小指，想勾住他的手指，但又缩了回来。 她低头咬着唇，内心默默想着：“是不是可以牵手了呀？可是他不主动啊……木头凌澜。” 偶有夜风温柔吹过，叶云兮偏过头面对着风向，发梢飞扬，她微微眯起眼睛，放松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呢……但终究是美好的一天，非常非常的美好呢。”她默默想着，侧头看了一眼凌澜，弯弯眼睛笑起来。 走到地铁口，凌澜还准备往里走，被叶云兮拉住，小声劝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啦，你知道的，下了地铁就是学校了，很安全的。你今天也辛苦啦，不要送我回去了。” 凌澜见她颇为坚定的样子，便点头道：“那我明早去接你，要带行李的话你一个人不方便。” 叶云兮开心的笑了一下，点头，看了一眼地铁口准备走，又有些不舍的犹豫了一下，微微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凌澜顿了顿，语气有些试探的说道：“路上小心？” 叶云兮气的鼓起了腮帮子，想要他重说，但又觉得似乎太过撒娇了，便只是低下头，拒绝挪动脚步。 ———— 第十九章 仓促与天真 凌澜再次认真的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低的说道：“嗯……之前阿峰说打算去旅游，我就和你提了一下，后来他说想约孙书玉一起去，也让我去约你，免得孙书玉尴尬不肯去，毕竟他们也还没正式确定情侣关系。” 叶云兮听到这件事，便也好奇抬头，看着他说。 凌澜续道：“但我总是觉得这样邀请你去，仿佛在利用你似的，不太好，就没再和你说，阿峰也没再问，我只当孙书玉没同意，没想到今天忽然又提起来这件事。所以……很抱歉，你当时很诧异吧。” 叶云兮回想起自己那一瞬的赌气，却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声道：“没关系啦，反正后来……都好了。” 凌澜没接这话，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他俩也谈的差不多了，就像你哥自己说的，就是女孩子矜持，所以还差点火候，说不定他这次旅游就谋划着表白呢。” 叶云兮眨眨眼，继续盯着他看。 凌澜再次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说：“后来你哥把我拉走，问我为什么没和你说好，又劝我说女孩子都比较矜持什么的，还说……咳，所以我就试……那个，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叶云兮的笑容却慢慢敛去，咬了咬唇，试着问道：“所以……你是说，你后悔了吗？” 凌澜急忙转回头，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云兮看着难得失态的他，笑出声来。 凌澜微微低下头，目光却还是越过她的肩头看向远处的地面：“我是说……太仓促了，我本来是想再多了解一段时间，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有些情况……比如我家在一个小县城，父母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助力，我大概几年内在宁城也买不起房……” 叶云兮坦然道：“我知道啊，我家也不是什么豪富，只是个普通的单亲家庭，和表哥家可不一样的。以后……一起努力就是了。” 凌澜却并没有欣喜意味的应道：“你还小，还可以天真，但我已经不小了，马上要工作了，我相信我可以在宁城立足，但或许不会很快，我不想要求你和我一起打拼，但我又无法立刻提供稳定良好的生活，你家人也未必愿意你跟着我吃苦……这些，很多事情都是需要考虑的，所以，太仓促了。” 叶云兮歪头道：“没关系啊，我家人都挺喜欢你的，他们都觉得你是有能力、有前途的，我也这么觉得呀，你不用担心这个。” 凌澜依然摇了摇头，道：“我在学校是还做得不错，但工作是不一样的，即使我相信我能做好自己的事，也不代表我能在医院混的很好，这不是一回事……我是说，你还可以后悔。” 叶云兮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不啊不啊，我才不后悔，你也不要后悔啊！”她话出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才蓦然脸红起来，赶紧伸手捂住脸颊，却还是小声嘀咕道，“也才不仓促呢……”明明我已经纠结的太久了。 凌澜微微失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我不是在后悔，我只是不希望你觉得我和你哥只是在拿你当工具，我是认真考虑过的，虽然今天确实有一点冲动了……咳。” 他掩饰的再次偏头看向别处：“其实今天他俩也很意外，你哥本来以为他会先成功的，他总说我和你性子都太闷了，他看着都急，这次他可失算了。”他似有点得意的笑了一下，难得的露出些少年气。 叶云兮也笑出声来：“是哦，表哥那边进展似乎很快啊，我第一次听他说在追美女同事……也就才过去一个月吧？” 凌澜更正道：“实际上不止，只是你知道的晚。” 叶云兮睁大了眼睛：“啊？那他之前岂不是在欺骗吴静的感情？”她想了想，自己纠正道，“好吧，也不算，他对吴静一直也是不假辞色的。”想到现在的吴静，她忍不住微微黯然。 凌澜：“其实他们认识的早，但他真正开始追，还是在我们那次宿舍联谊之后了。但他对吴静确实从来没想法。” 叶云兮勉强解释道：“反正现在吴静也放下啦，上次她还说让我们以后帮她介绍对象呢，她还想找个医生。” 凌澜颔首道：“那样也好，以后我也可以帮忙留意一下。” 叶云兮强笑了一下：“没关系，不用刻意留意，她说现在忙，没心思谈恋爱。”她不顾凌澜微微诧异的神情，匆忙带过了这个话题。 她感觉站的都有点累了，左右张望着似乎找个地方靠一下，却忽然意识到两人已经站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主动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 凌澜点点头：“嗯，我送你回去吧。” 叶云兮：“诶？不是说好我自己回去吗？” 凌澜认真道：“时间越晚，你自己回去就越不安全。” 叶云兮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个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早知道就不拉着他问问题了呢。 但是又真的好开心呢，多看见他一秒都是开心的。 她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下地铁站的扶梯，只感觉从地铁里吹出来的冷风都是清甜的香味。 一起回到学校，出了地铁站，晃晃悠悠的逛回宿舍区。 叶云兮背着手，晃着脑袋，满面笑容的跟在凌澜身侧。 校园里人并不算少，在教学区忙于期末备考的学子们正三三两两的回到宿舍区，其中也不乏手拉手的情侣们。 叶云兮难得雀跃着希望碰见熟人，好让她满世界炫耀她的开心幸福。 不过最后也没有碰见，毕竟他们两个都刚毕业，熟人大部分都离校了。 他们在女生宿舍楼下停步，叶云兮微微抬头看着凌澜棱角分明的面容，理智觉得他该赶紧回去了，却又满心不舍。 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左右摇晃着脑袋，就是不愿说再见。 凌澜也安静的陪了她一小会儿，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回去了。” 叶云兮不舍的抬眸凝视了几秒，才终于点头，声音低低的：“嗯。” 凌澜脚步没动。 叶云兮也在原地磨蹭了一下，终于还是明白，自己不先走，他也不会走，小小声说：“那我回去了。” 怕自己反悔似的，快步爬上台阶，进了悬梯。 悬梯关门前的一瞬，她还能看见昏暗灯光映照下的台阶外面，凌澜同样注视着她的目光。 ———— 第二十章 八卦直觉 叶云兮出了悬梯，小跑回到宿舍，飞速开门，扑到阳台上往下看，终于还是没错过凌澜还没走远的背影。 她便又微笑起来，趴在阳台上望着，直到彻底看不见他了。 叶云兮这才直起腰来，准备转身回屋，刚侧了半身，就被无声无息站在她身边的吴静吓了一大跳。 “哇，静静！吓死我了……” 吴静幽幽的看着她：“我在你身边站半天了啊。” 叶云兮有些脸红，顾左右而言他：“咳，那个，不早了，你洗过澡了没？我打算去洗个澡了哈。” 吴静不接她话茬，瞥了一眼楼下，明知故问：“凌师兄送你回来的？他不是和赵师兄一起租房去医院旁边住了吗？” 叶云兮低头揉捏着裙角：“嗯……今天他们办乔迁聚会，我也一起去玩的，回来晚了，他就送我回来了。” 吴静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所以就一路送回到宿舍楼下了？挺好，我这个媒人也差不多当成了吧？” 叶云兮面红过耳，支吾道：“算……算是吧……” 吴静保持着那个笑容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便准备转身回屋。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索性叫住她一并坦白道：“静静等一下，那个……我们……啊不是就我们俩，我们四个人，明天打算出去旅行一下，去三天，也就是有两个晚上不在宿舍，静静你要一个人住了。”她微微有些歉意。 吴静神色平淡的点了点头：“没关系，反正你也就住一个月，下面整个暑假我也都是一个人住。” 叶云兮越发歉疚，吴静则是说完便转身回屋了。 叶云兮怔了少刻，低声叹了口气，恋爱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一天的疲劳感也就随之泛上来，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便也换衣服去洗澡了。 洗完澡爬上床，关上床幕，打开光屏，她才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给凌澜发消息聊了一会儿，直到他说已经回到租房，要去收拾东西了，才结束对话。 叶云兮在床上翻滚了半圈，再滚回来，还是忍不住想要找人倾吐她的喜悦。 “可是和谁说呢？朋友圈……不行不行，会被家人看见的，同学群不够熟，小说群也有好多人不够熟，所以果然还是只剩心理群了？可是在心理群说这个好奇怪啊……” 她一边想着，还是一边打开心理群，纠结了一番，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符合群主题的切入点：“今天又和我妈吵架了呢，唔，其实不能算吵架，就是我单方面挨骂，但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呢，爱之萌芽果然有用！” 紫垣阁主：“那就吵啊！我最近在家已经和我爸妈吵了好几架了呢，我一回家他们就各种干涉我！哦，对了，我明天就出发去西陆了，开心！” 慕容冷芸：“咦，真巧，我明天也出去旅行，不过很近，只是去兰城，三天。” 紫垣阁主：“所以你是因为旅行和你妈吵架的吗？” 慕容冷芸：“呃……是关于旅行，但我猜原因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样……” 泰晤士河儿：“可是云兮妈妈不是应该还没放假吗？” 慕容冷芸：“是啊，她还没放假，饮河你记性真好！”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记性可好了！” 玄君：“那你是和阿澜一起出去旅行？所以才和你妈吵架了？” 慕容冷芸：“……玄君你简直有神一般的八卦直觉！” 玄君：“能级高了自然容易有正确的直觉，其实就和你们替身是类似的东西，就是和潜意识的沟通。” 慕容冷芸：“但我的重点明明是在你的八卦啦。” 紫垣阁主：“所以说你和凌澜要出去旅行，被你妈反对了吗？” 泰晤士河儿：“所以你们就决定私奔了吗？！” 慕容冷芸：“……不，并没有，我的勇气还仅限于在我妈反对的时候顶那么一句而已……不不，不对，被你们带歪啦，我妈不反对凌澜啦，她只是反对我现在跑出去玩，听说是和凌澜一起就不反对了。” 紫垣阁主：“那就是没吵起来呗（失望）。” 慕容冷芸：“也吵不起来的啦，我单方面挨骂而已，不过说起来最近挨的骂好像最后都还缓和下去了，都没有更恶劣的发展下去。” 玄君：“本来就应该这样，能正确处理好能量结构的话，自然也就冲突不起来了。” 慕容冷芸：“我觉得你在说什么很高深的解决方案？” 泰晤士河儿：“就是切掉那个结构就好！我家迷之意会了。” 玄君：“嗯，切也是一种处理方法，或者顺着来，最差的就是硬拗。” 慕容冷芸：“硬拗就是辩论吧？” 玄君：“嗯，硬拗是试图控制对方，让对方顺从于自己的观念，这基本上是无用功，控制成功伤人，而是否成功都伤己，不成功的挫败感伤胆经，成功的控制欲伤心力。” 慕容冷芸：“我觉得我妈就一直在控制我啊……” 泰晤士河儿：“来让我家金砍一刀！” 慕容冷芸：“如果砍一刀就能好，早就让你砍了呀！以前我也就认命了，她希望我听话我就听话就是了，但这次我真的发现这样不行，因为想想以后……不行不行，我还是要试着清理一下这个问题呢。” 叶云兮抱膝坐好，认真思考道：“被妈妈控制的关系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做过的那次绝望的回溯，以及回溯中那个疑似是自己的、在黑暗房间中独自哭喊的婴儿。 她下意识幻出一个内在妈妈的形象，抱起了那个婴儿。 内在妈妈低头看了一眼婴儿，忽然叹了口气，神色哀伤。 叶云兮忽然发觉，这个幻象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叶妈妈的形象，而不再是她平时常用作安抚的内在妈妈。 幻象妈妈抱着婴儿，摇晃着，哄着，但她的神情动作又莫名有些挣扎。 她似乎想要把这个幻象婴儿散掉，但又不忍放下。 叶云兮有些茫然的观看了一会儿。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过去看了看，踮着脚尖把婴儿接过去，放回到黑屋子里，婴儿便又哭了起来。” ———— 第二十一章 家庭角色扮演 幻象妈妈在婴儿被抱走的时候愣在了原地，但听见婴儿哭声的时候又快步走过去，伸手想去抱，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玄君：“家庭角色扮演？也不错，可以试试。”（注1） 泰晤士河儿：“她在挣扎什么呢？” 叶云兮感受了一下幻象妈妈的内心，回复道：“她好像在‘不能放弃孩子’和‘不想离婚’之间挣扎，但‘不想离婚’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对孩子非常内疚。” 幻象妈妈在婴儿床边痛苦的蹲了下来，呜呜哭了一会儿，又站起身，似乎决定了选择孩子，但还是非常哀伤。 她内心道：【我是个好妈妈，我不能放弃孩子，可是我为了孩子牺牲了这么多，她一定要对得起我的牺牲啊……】 泰晤士河儿：“不能丈夫和孩子都选吗？” 慕容冷芸：“当年的情况大概是挺难两全的，我爸他们家就说要么离婚，要不把女孩送走重生一个。虽然以现在的看法，所有事情其实都有选择，但就当年而言……” 青接过话头道：【她觉得没法两全。】 幻象妈妈旁边出现了一个幻象爸爸，而她选择了紧紧地抱着婴儿，表情倔强的离开了丈夫几步。 她抱着孩子，沿着虚幻的时间线往前走，婴儿迅速长大，从抱着变成牵着，也就能看出来是叶云兮小时候的模样。 有时候也有别的男人接近幻象妈妈，她似乎和对方谈笑甚欢，但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的姿态紧紧护着孩子。 她要求男人一定要接受她的孩子，但又警惕对方靠近孩子。 靠近的男人似乎被这样的矛盾结构搞得有点纠结，终究还是被莫名的斥力推开。 幻象妈妈的神情有些落寞，转身抱住孩子，转眼又坚毅起来。 她想：【孩子就是我的一切。】 孩子有些困惑，不太明白的看了看妈妈，但似乎也模糊明白了妈妈为她所做的牺牲，便想道：【那我也保护你。】 叶云兮忽然很想哭。 她对自己的这个信念是有点印象的，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但应该是来到宁城和妈妈一起生活之前吧。 幻象妈妈觉得：【孩子你一定要幸福，我才能幸福。】 孩子便觉得：【让妈妈幸福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要听话懂事，做个好孩子。】 泰晤士河儿：“过去的努力……很累吧？” 幻象妈妈便忽然蹲下痛哭起来。 她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想：【为了孩子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牵着孩子，继续往前走，孩子又长大了一些，大约是中学的模样，她的神色则是更疲惫了一些。 叶云兮忍不住问她：“你觉得工作那么重要吗？” 幻象妈妈沉默了一下，想：【可是我要赚钱养孩子呀。】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强行灿烂的笑脸，答道：【你看我工作的也很快乐啊。】 叶云兮有些怀疑，便试着召唤出一批她的学生们和同事们的幻影，围绕在她周围，却发现，她看学生们的表情确实是柔和的，但对于其他成年人，疲于应付，却又要强装笑脸。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散去了其他人的幻影，幻象妈妈的神色便瞬间垮塌下来，显得冷漠而疲惫，似乎整个人的能量都耗尽了。 这时候的她再看向孩子的时候，就有种克制的烦躁之意在蔓延，尽管她在努力维持对孩子的耐心，却始终有种火山将要爆发的危险感。 孩子当然感受到了，她变得有些害怕和瑟缩，但她依然执着的想：【我要保护妈妈，妈妈很累，等我长大了，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如果我是一个可以撑起家的男人就好了。】 叶云兮不忍的问着这个幻象的小时候的自己：“那你觉得累吗？害怕吗？想要远离吗？” 孩子黯然着回答：【我也很累，我也害怕，还很孤单，这样的妈妈让我不敢靠近，却又不敢远离，如果我远离了，妈妈会‘碎’的……】 叶云兮明白了，她是觉得，妈妈就像一个曾经痛苦过、破碎过、又勉强补起来的瓷器，她害怕如果自己离开了妈妈，妈妈就会再次“碎”掉。 孩子依然瑟缩着，而妈妈的耐心维持到了极限，终于暴怒起来，训斥起来，还把孩子的一叠纸扔了一地，那些纸似乎代表着孩子喜欢看的“不务正业”的书。 孩子默默低着头站着，等着妈妈怒气过去，再慢慢把地上的纸捡起来，收拾好，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叶云兮心酸的问道：“你这样的忍耐……自己快乐吗？” 孩子抬头看了看怒火过后又陷入悲哀的幻象妈妈，想：【我不忍心看着妈妈伤心，如果我能帮她分担一些悲哀就好了，那样她也许会快乐一点？哪怕就算我自己也因此变得悲哀了也不要紧啊，如果她真的能够快乐起来，那么就算我远离了，她也会没事的吧……】 叶云兮质疑道：“她怎样才会变得快乐呢？” 孩子迷茫了一下：【不知道，我好像没有怎么见过她真正的快乐。她含着泪水对我说：你一定要快乐幸福。但我却觉得，如果我快乐了，是对她的背叛，我应该和她一起哀伤。可是，她既然希望我快乐，我至少得表现的快乐才行。】 叶云兮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快乐是对妈妈的背叛？” 孩子茫然的答道：【因为妈妈也不快乐啊，她和我说希望我快乐的时候，她似乎是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可是我只感受到了双份的沉重，要担负两个人的快乐，好重啊……】 叶云兮不忍心再问，转而问向幻象妈妈：“你知道你的孩子觉得很沉重很悲哀吗？” 幻象妈妈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但她本能的觉得不安，她下意识的更加用力的抓紧了孩子。 孩子被抓的紧紧的，并没有反抗，只是神色哀伤，又木然。 叶云兮不禁质问道：“可是孩子不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吗？她终究要远离妈妈，过她自己的生活呀？” 幻象妈妈拼命摇头：【我不要……】她不肯放手，抓的紧紧的，【我不要孩子离开，她是我的一切，我的寄托，我的支撑，如果她离开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 注1：家庭角色扮演是一种心理学练习，比如在课程中由数名学员扮演某个成员家庭中的不同角色，尽管扮演者不认识被扮演者，但也有可能进入一种被动投入的状态，例如直觉和某人的关系会接近还是会远离，甚至说出的话都符合被扮演者的现实状况。练习结果上，可能会对扮演参与成员、甚至未曾参与的被扮演者都会有心理方面的改善。 第二十二章 替身食谱 叶云兮试探问道：“你还有事业啊？” 幻象妈妈摇头道：【那些都不属于我。】 叶云兮：“那你还有自己？” 幻象妈妈依然摇头：【我早就没有自己了。】 傅饮河忽然插言道：“她挟持的是另一个人类，不是她的所有品，就因为她的不安，就可以牺牲另一个人的人生吗？何况她们本就是同类。” 叶云兮看了眼光屏上的消息，转述着问道：“那你就可以牺牲你的孩子吗？” 幻象妈妈震了一下，流泪，摇头，慌张，不愿承认，她对她自己说：【我没有我没有……】似乎想要说服自己。 傅饮河继续发出着消息：“丢掉了自己，是拿走孩子的自己的理由吗？自己什么都没有，是拿走别人的理由吗？拿走了别人的人生，她又能得到什么？谁也不能替她再活一遍。” 幻象妈妈哭着抓紧着孩子：【不是……不是……可是我没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们不要拿走……】她蹲下来，捂住耳朵，摆出拒绝再听的姿态。 傅饮河和叶云兮又说了几句，幻象妈妈保持抗拒的姿态，再也听不进去了。 叶云兮叹了口气，输入消息道：“饮河下刀子下的甚狠，感觉她被切疼了，缩回去了……虽然我感觉就算不下狠手，她的信念也是没法扭转的。当然，这些也都只是我自己概念中的我妈而已。” 玄君：“你和你妈的共生捆绑很严重。” 慕容冷芸：“是啊，我知道。我以前也试过几次，用幻象来扮演妈妈和我自己，感觉也是剪不断理还乱。” 玄君：“下次你可以试试引导你妈的角色体验她自己，如果能够引导到让她的角色体验到本性，对现实中的她自己很有好处。” 慕容冷芸：“体验本性是什么？感觉是个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玄君：“那么退而求其次，体验的时候觉知呼吸，纯粹体验，认同我有那些情绪，但我不是那些情绪，换言之，我能体验它，但它不是我。什么时候能够剥离其他，纯粹体验那个‘我’，就接近本性了。” 泰晤士河儿：“客体？” 慕容冷芸：“稍微有点懂，但距离能够操作的起来还有很远。” 叶云兮敲操作屏的手停下，忽然有点好奇，妈妈的小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虽然她还记得玄君的警告，但一时忍不住作死之心，动念瞄了一眼。 动念的瞬间，便似乎有隐约的联系建立起来了，这一个刹那，她模糊感受到了妈妈的小世界如同她的幻象一般，悲哀而绝望，而且这股情绪瞬间就仿佛要通过这一点连接，向叶云兮扑过来。 叶云兮本能的切断了连接，并且下意识求助了替身们，领导在她旁边现身，给她撑起了一个光罩，保护住了她。 她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慕容冷芸：“刚才差点又作死了……”她自嘲的陈述道。 玄君：“你们都喜欢作死。” 慕容冷芸：“……我错了。” 紫垣阁主：“我这两天都没有作死！唔，御姐忽然说，她可以去小世界之外、但非现实的任何地方，但必须是我知道的地方，而我只知道你们家小世界。她给了一个世界观，存在和现实世界对应的另一个世界，小世界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一些发光的气泡，气泡之外还有广袤无垠的空间，但对我来说还全是迷雾。” 慕容冷芸：“唔，倾微说的场景我也模模糊糊看到过，但是没建交的小世界都在黑暗也或者是迷雾之中，总之看不到。我妈那边其实能看到，但我直觉惹不起，不敢碰。”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上次进化出十岁版之后，开通了一个新技能心桥，和我有牵绊的人变成脑里大大小小的光点，她说这是一种高级的交流！但能耗太高我只能看一眼！” 紫垣阁主：“我问御姐小世界气泡之外是什么？御姐：当你能在嘈杂的世界中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你就会知道气泡之外是什么。于是我试了试在现实世界中召唤御姐，召唤成功，但我开始头疼……” 慕容冷芸：“而我试着在室内召唤分裂出来的小女孩，她好奇的环视了一圈，也就几秒钟吧，我就感觉能耗有点过高，头昏……” 泰晤士河儿：“今天份儿的作死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紫垣阁主：“把御姐送了回去，试了试召唤小公主，她非常不情愿的嫌弃了我的房间太小，瞬间回去了，她说她的能量来源是星河，所以星辰漫天的地方可以召唤她出来，而御姐的能量来源则是人群。御姐：所以说如果你想要维持我的存在，就不能长期宅家。表意识要被逼出门了呢！” 慕容冷芸：“你反正要去工作的啊？” 紫垣阁主：“本来是想多拖一阵再去找工作的啊！结果被迫认识到了工作的重要性呢！” 泰晤士河儿：“而我家熊萝莉只愿意在公园里出来，需要有阳光和树木，否则喊她也不会出来的。” 慕容冷芸：“我家替身们也喜欢自然环境，球球最喜欢太阳，青则是特别喜欢树木，呃，至于领导……她喜欢信息密集、且保持更新和流动的地方，也以人群为主，和御姐类似。” 紫垣阁主：“其实御姐也可以吃自然能量，但需要切换碎花裙形态，就是上次云兮家正太消散那次出现的形态，那个形态还不太稳定。” 玄君：“过度能耗一般是在做当下刻意努力去做的事情。” 慕容冷芸：“有道理哦，我好像会是刻意去做一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就会能耗巨大。” 话题发散了一会儿，叶云兮才忽然醒觉，自己最初不是试图秀恩爱来的吗？所以后来话题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不过被这些话题一扰乱，想要秀恩爱的心思倒是淡了，也算是好事吧？按说这种亢奋并且试图对外炫耀的状态不太可能是健康状态。”她想了想，也就不再提。 叶云兮打了个哈欠：“唔，作死能耗没恢复过来啊，不过反正也不早了，明天还要出去玩，早点睡吧。” 她再次点开凌澜的消息界面看了看，泛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关掉光屏躺下。 今天应该会做一个美梦的吧。 ———— 第二十三章 整理仪容 周一。 叶云兮确实做了很多梦，但也不全是美梦，有些是甜蜜的，也有些美梦的后段妈妈会忽然杀进来表示反对，这时候的凌澜又恍惚变成了靳修文的样子。 所以她早上蓦然惊醒的时候，还有点神思恍惚。 她揉着眼睛，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垂落的黑发被摇晃出乌亮的波浪。 “呼，清醒过来了，吓死了……都是梦都是梦，梦是反的！”她强行自我安慰道。 叶云兮盘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打开手环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半呀，表哥说是睡到自然醒再出发，没有消息多半还没醒吧。不知道凌澜有没有醒……” 她戳着操作屏歪头想了想，还是笑眯眯的给凌澜发消息道：“睡醒了没？” 凌澜：“嗯，我醒了，阿峰那边还没动静，估计要晚点出发了。” 叶云兮：“那我们好像只能在列车上吃午饭了呢？”因为计划是睡醒了再出发，所以午饭安排并没有敲定。 凌澜：“也可以先吃点零食垫垫，下车再吃午饭。” 叶云兮：“不太想吃零食诶，不过还是带一些吧，上次爬山没吃完的零食还在柜子里呢。” 凌澜：“还没吃完？那带来吧。” 叶云兮：“说起来那次我开过封没舍得扔的那袋零食最终还是没吃完……” 凌澜：“嗯，那就扔了吧。” 叶云兮：“……[尴尬表情]” 她打开床幕，探头张望了一下，吴静的位置空空，显然又去医院了。 “静静好拼哦……”叶云兮一边嘀咕，一边踩着升降板下床，也不换衣服，就先蹲下来在柜子里翻找起零食。 “啊，找到了！这包开过封的零食，果然被我收藏起来就忘记了呢……”她讪笑着打开看了一眼，虽然有着大量防腐剂的零食不太会霉变，但也已经软化变质了。 不太甘心却又无奈的扔掉了这袋零食，她打开光屏碎碎念道：“我真的忘记扔了，但也真的不能吃了。” 凌澜：“拍个包装袋发给我，我过去路上再给你买一袋。” 叶云兮灿烂的笑起来：“好啊！” 凌澜：“那我先去接你过来？孙书玉也近，就你比较远。” 叶云兮：“诶？那要不我自己过去吧？你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 凌澜：“你先收拾好，我也就能到了，大概四十分钟吧。” 叶云兮：“哦，那我赶紧收拾去啦。” 昨晚回到宿舍就直接洗澡去了，上床之后在意识世界玩了会儿，就能耗过度困得睡着了，行李还一点都没收拾呢。 好在经历过出差，也算有点经验，她手忙脚乱的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小箱子里，又翻箱倒柜的装进去一批生活用品和零食，就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她合上箱子，站起来匆匆忙忙的冲过去洗漱，再回来换好衣服，往脸上抹防晒霜的时候，凌澜就已经发消息说他到楼下了。 “啊，我还没好，马上……两分钟就下来！” 她胡乱抹完脸，拖上箱子蹬蹬蹬小跑到宿舍门口，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又扔下箱子扭头回去换了鞋，看着拖鞋纠结了三秒钟要不要带上，决定不带了之后，又环视了一圈，思考了半分钟还有什么要带的没带，没想出来，这才又小跑到门口拖上箱子出门。 “啊，久等了！”叶云兮三步两步的从悬梯里蹦跳着跑到台阶上面，凌澜自然的伸手接过箱子，拎起来，再轻轻放到台阶下面的地上，把手上原本拎着的装着零食的袋子挂在箱子拉手上。 叶云兮喘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凌澜，早晨的阳光从他背后洒过来，微微翘起的发梢都在熠熠生辉。 她看了看翘起的发梢，忍了忍，没忍住，伸手压了压。 凌澜挑眉看她。 她蓦然红了脸，指了指他的头发，解释道：“有头发翘起来了……” 凌澜了然的摸了一下，道：“早上没来得及洗头，头发就翘了，等下回家拿湿毛巾压一下。” 叶云兮偏过头，胡乱应了一声：“那我们走吧。” 凌澜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轻咳了一声，说：“你脸上有块白的。” 叶云兮：“呀！”肯定是刚才匆忙，面霜没抹匀，“哪儿呀？” 作为一个日常素面朝天、对自己仪容没什么追求的女生，她随身包里是没有镜子的。 凌澜在自己脸上指了一下位置，叶云兮便参考着伸手去擦。 凌澜叹了口气：“左右反了。” 叶云兮：“哦。”换了个方向伸手去擦。 凌澜无奈道：“算了……有纸巾吗？” 他拿着叶云兮递过来的纸巾，神色认真的帮她擦干净了没抹匀的面霜，顺手把纸巾递还给了她。 她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隔着纸巾透过来的凌澜指腹的温度，红着脸接过纸巾，捏在手里，微微低着头，又忍不住笑，偷偷抬眼看了看他。 凌澜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拖着箱子准备出发。 耳朵有点可疑的红，不过也许是热的吧？ 叶云兮偷笑，跟上。 ———— 到租房也已经九点了。 他俩进门的时候，赵俊峰也已经起床换好了衣服，正准备打理早起的一头乱发。 他啧啧两声：“起床不见你人，就知道你去接小云了。” 凌澜淡淡问道：“你不去接孙书玉？” 赵俊峰：“马上去。” 叶云兮担忧道：“会不会太晚了啊？我们到那儿都半个下午过去了，今天都没法玩了，而且我们列车票都还没订呢，虽说还没放暑假，又不是周末，人不会多，可是……” 赵俊峰忽然打断了她，眼神发亮的建议道：“那要不我们开车去吧？” 叶云兮：“啊？你车拿到了？你能开？” 赵俊峰洋洋得意道：“是啊，车提回来了，我都开过两次了，我驾照可是考了好久了！” 叶云兮：“……我也考了好久了啊，只开过几次我妈的车，根本不敢上高速的啊！” 赵俊峰扬头道：“我敢啊！我开的次数比你多多了，以前爸妈的车我就经常……咳，反正没什么难的！” 凌澜在旁边默默查了一下地图，确认道：“五个小时，你一个人开？” ———— 第二十四章 自驾行 赵俊峰卡了一下，看向叶云兮，笑嘻嘻的凑过去问道：“小云，我俩换换手呗？你就开……两个小时？要么一个小时？很简单的！” 叶云兮往凌澜身后缩了一下：“不要，我不敢开，坐列车不挺好的嘛。” 赵俊峰瞄了一眼他们手上拎着的零食，继续诱惑道：“开车的话，我们中午就可以停下来吃饭，还可以在路上找些别的景点看看……”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可以停下来吃饭好像真的不错诶，列车餐也是真的不好吃，可是要开高速啊…… 她怂了一下，又往后缩了缩：“……还是不要了吧。” 凌澜无声叹气，侧了一下脚步，把叶云兮挡在身后，附议她道：“别勉强她了，要么你自己一个人开，你不是说简单吗？” 赵俊峰摸了摸鼻子：“是挺简单的，我新车上自动驾驶配置挺好，主要是你和书玉也都不会开车，那算了，我自己开吧。”他鄙视的斜了一眼凌澜，“看你护的。” 叶云兮从凌澜身后探出头来，犹豫问道：“五个小时还是挺累的啊，要不还是坐列车吧？” 赵俊峰挥挥手道：“列车上人太多，没意思，去景点也不方便。” 凌澜无情揭露道：“主要是孙书玉在。” 赵俊峰嘿嘿笑道：“是啊，带妹子出去玩不开新车，如锦衣夜行啊。” 叶云兮明白了，也无奈笑道：“那好吧。” 赵俊峰打理好自己，哼着歌儿去开停在他新房子那儿的新车去了，反正也不算远。 叶云兮和凌澜对视一眼，哑然失笑道：“表哥还是这么得瑟。” 凌澜言简意赅：“阿峰一贯如此。” 叶云兮笑道：“早知道他要去开车，就不用你坐地铁过去接我了呀。” 凌澜：“没什么，去接你也挺好的。” 叶云兮甜甜的笑了一下。 两人在屋里休息了会儿，叶云兮把东西又整理了一遍，车上能用上的东西都装进零食袋子里。 又等了快半小时，收到赵俊峰的消息，他们便拖箱子下楼。 楼下逼仄的歪歪斜斜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小车，子弹头似的流线，确实很酷。 “很好看呀！”叶云兮赞道。 孙书玉已经在车上了，却是坐在了后排。叶云兮看了看表哥不是太开心的表情，无奈的耸了耸肩，便也坐到后排去。凌澜看了她们一眼，只好坐进了副驾。 四个年轻人第一次自驾出行，兴致高昂。 赵俊峰设定了路线，开了自动驾驶，一边注意照看着，一边和凌澜高谈阔论的聊着车。 叶云兮和孙书玉在后排拆了零食，彼此交换了一些，再顺便分给前面两位男士。 但一个小时后，众人的新鲜感退去，不是看起光屏，就是打着瞌睡，车里安安静静，只有音乐在孤单的播放着。 赵俊峰打了个哈欠，不满道：“你们不要这么安静啊，我要是也睡着了，指不定就要出车祸了啊，现在的自动驾驶智能也没那么高呢！” 叶云兮也打了个哈欠，含糊应道：“不是你非要开车的嘛……现在都快中午了，我都困了。” 孙书玉体贴问道：“云兮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啊？我有带小枕头。” 叶云兮赶紧掩口道：“啊，谢谢，暂时不用。”她看了一眼时间，又张望了一下车外，问道，“我们中午在哪儿吃饭呀？” 赵俊峰懒洋洋的说：“你们挑呗，前方一两个小时车程内都行。” 叶云兮便又来了兴致，拉着众人一起寻找起美食来。 众人商定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店，中午略微绕道过去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后，赵俊峰摆着手要求再休息一会儿。 “你们仨可舒服了！就我一个人开车！”他抱怨着，不肯起身。 凌澜给了哥们一个嫌弃的眼神：“自己要求开车，就自己忍到最后。” 赵俊峰赖在座位上不起来：“我又没说不开，就多休息会儿嘛。” 凌澜不理他。叶云兮和孙书玉掩口偷笑。 叶云兮手环上忽然弹出了心理群的新消息，她便打开了小屏看去。 紫垣阁主：“我出发了，在中转机场试着放养了御姐，成功，这里的人群密度很高，而且构成复杂，御姐表示满意，哪怕之后我再经过人群密度不太高的地方，她也可以自行寻找喜欢的地点。” 慕容冷芸：“这倒是和我家领导差不多，那这样不是很轻松，一直不收回不就行了？” 紫垣阁主：“御姐好像不喜欢飞机上的环境，她说飞机上的人气是停滞的。” 慕容冷芸：“唔……似乎可以理解，我家领导也不喜欢停滞的信息。那小公主呢？” 紫垣阁主：“还没有碰到她喜欢的星空环境。” 泰晤士河儿：“我家现实萝莉似乎比较喜欢建筑而不是人群。” 慕容冷芸：“各有差异吧，其实领导和御姐的喜好倾向也不一样啊。” 紫垣阁主：“我继续去转机了，下飞机再和你们说放养小公主的情况！” 叶云兮关掉界面，不禁看了看窗外，这是个农家乐小庄园，一派田园风光，大概挺适合放养青的？于是试了试。 青却是牵着小女孩一起出来的，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满地摘草捉虫一脸开心的小女孩到处玩去了。 叶云兮看着她们，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好温馨啊。 “咦，不过自然环境下放养小女孩似乎也就没有能耗了呢，甚至从青那里还有点补能呢。”她感受着自己精神微微振奋了些，冲淡了没有午睡的倦意，挑了一下眉，这倒是意外收获呢，看来路上可以多试试放养她们。 又休息了半小时，四人继续出发，最终到达订好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叶云兮和孙书玉同住一个标准间，和男士们的房间相邻。 叶云兮一进房间，便丢下箱子，腰酸背痛的扑倒在床上了，满足的叹息道：“啊，还是床舒服，坐了半天车好累！” 孙书玉也放下东西，坐在沙发上，微笑附议道：“是啊，出来玩一趟也挺辛苦呢。” 叶云兮在床上侧了个身，看了一眼时间，叹气道：“一共就三天，路上就大半天了呢，这会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出去玩了？而且好累啊真不想出去。” 孙书玉轻笑。 ———— 第二十五章 近在眼前的幸福 她俩在房间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就收到消息，让她们收拾好就去隔壁房间集合。 叶云兮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着哈欠和孙书玉一起去了男士们的房间。 赵俊峰在单人沙发上瘫坐着，凌澜坐在床边，开着地图，似乎在搜索什么。 两个女生并排坐在双人沙发上，叶云兮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果然等我们到了就太晚了吧，一个白天就这样没有了呢。”她扁了扁嘴，有点莫名的焦虑。 赵俊峰：“有什么关系，出来就是休闲的，急什么？我订了晚餐，还有一个小时，现在要不再打会儿牌？” 叶云兮撇过头，不想理表哥。 凌澜看了看她，提议道：“要不在附近走走？” 赵俊峰伸了个懒腰，懒道：“不想去，我开了五个小时车呐！” 叶云兮还想说“那不是自动驾驶智能开的吗？”又醒觉自己心态不太好，便又吞了回去，偏过头没说话。 于是最终还是在房间里打牌。 叶云兮再次拖后腿输掉一场之后，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俩复盘，内心莫名焦虑有点压不住的想要泛起来，让她略微有点烦躁，看谁都不顺眼，想要怼两句似的。 她忍不住看向窗外，之前青和小女孩一直在外面放养着，虽然此时因为心思不定，感应有些模糊，但大约还在附近的草地上玩耍着。 青遥遥看过来一眼，轻笑道：【好好玩吧，再焦虑，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呀。】 叶云兮在心里脱口而出：“可是他们不觉得好浪费时间吗？出来玩的第一天就完全花在路上了，到了之后居然也还是在屋里打牌，那还不如在家打牌呢，还不用这么辛苦又花钱。” 青笑着：【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好好玩呢？】 叶云兮不假思索：“去景点走走看看啊，亲近一下自然环境啊。” 青歪头想了想：【我们现在就是在亲近自然呀。】 叶云兮抱怨道：“可是我在屋里宅着陪他们打牌呀。” 青：【那你也可以出来走走的呀。】 叶云兮：“……我也挺累，而且一个人出去好无聊，又会显得特别不合群，不管怎样……至少要拉着凌澜一起出去走走才行吧。” 青：【那你是觉得和谁在一起更重要吗？】 叶云兮怔了怔，思考道：“都挺重要的吧，不过一定要选一个的话，还是人更重要些。” 青笑了：【那就好好珍惜眼前人啊。】 叶云兮叹气道：“就不能兼得吗？” 青俏皮的眨了眨眼：【并非不能兼得，而是你没有去选择呀。】 叶云兮略微回顾了一下之前的分歧，叹气道：“那会儿我不是在反省自己的辩论心嘛。” 青忽然闪现到她身边，柔美面容凑近道：【你反省到什么了？】 叶云兮沮丧：“没，我只是发现我在焦虑。” 青直起身，一边退远一边笑道：【你所焦虑的过去已经过去了，你正在焦虑的当下正在错过，你所想要的未来又是什么样子呢？】 叶云兮茫然的重复了半句：“我想要的未来……” 她下意识的看向凌澜。 凌澜正在切牌，感受到目光，抬眼看了看她，微微挑了一下眉，似在询问她怎么了。 她的心情忽然安静下来，冲他灿烂的笑了一下。 “我想要的当下和未来，就只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小幸福而已。”她心里给出了答案。 青已经回到外面的草地上继续陪着小女孩玩去了，只是遥遥送来了清脆笑声。 ———— 叶云兮和凌澜的这一局牌终于还是打输了，虽然都带了一个菜鸟，但叶云兮似乎丝毫没有传说中的新手好运气呢。 她倒也并不在意，打完一局便笑嘻嘻的起身准备去吃饭了。 赵俊峰预订好的晚餐其实就在这家酒店的二楼西餐厅，气氛很是优雅浪漫。 四人在窗边卡座坐下，两个女孩坐在同侧，叶云兮靠窗，她对面是凌澜。 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支红玫瑰。 虽然不是旺季，但餐厅里的客人也不算太少，好在都比较安静，各自在梦幻灯光下小声谈笑着。 叶云兮靠坐着，偏头看向窗外，外面正是霞光满天，而不远处就是波涛浩渺的兰湖，橘色的落日和艳紫的云霞倒映在湖面上，她被这凄艳的壮阔震慑到了，心里莫名同时混杂着豪迈与哀伤。 直到被呼唤回现实，看向面前的立体光影菜色，她心里还残存着“世间如此之大，为何要为小小情绪念念不休”的想法。 只是这想法也没残存太久。 点完菜之后聊了几句，赵俊峰有点心不在焉，频频四处张望。 叶云兮注意到了，不过她暂时还沉浸在壮阔景色带来的大气感怀之中，并没在意。 直到忽然有服务生彬彬有礼的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来到他们桌边。 叶云兮惊奇的看过去，她倒丝毫没去想这会不会是凌澜订的，大约也是笃定了木头如他才不会订，只是看向表哥。 赵俊峰果然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接过捧花，餐厅里的音乐也切换到了浪漫轻快的调子，还有几束灯光打过来，并不算刺眼，但也已经足够令人瞩目了。 叶云兮一脸八卦的打量着一本正经的表哥和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讶的孙书玉，倒也大略猜到了下面将要发生什么。 喜闻乐见的当众表白呢！ 餐厅里的客人们也纷纷投来围观的目光。 赵俊峰视若无睹，向前一步，在孙书玉前方单膝跪下，郑重说道：“书玉，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如果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我也已经在书外找到了，那就是你。请问，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叶云兮被这场景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众人对自己这桌的注目微微尴尬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想笑。 她默默看了一眼同样认真围观的凌澜，见他目不转睛，便偷偷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凌澜诧异的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她，满眼无辜。 叶云兮便忍着笑转过头去继续当一个合格的围观群众。 ———— 第二十六章 不敢奢求 孙书玉似乎有点措手不及，脸颊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些发红，好似窗外的湖面霞光。 赵俊峰难得一脸诚挚的单膝跪着，看着孙书玉的表情，等待她的回答。 孙书玉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她深深吸了口气，温柔的笑起来，眼眸中满是柔情蜜意的点头应道：“好啊。”便伸手接过了捧花。 艳红的玫瑰映着她微红的面色，相映增色。 赵俊峰志得意满的站起身来，围观群众中忽然有零星的鼓掌声响起，一声两声，渐渐增多，还有零星的几声喝彩，倒也在餐厅里激起一波小小的热潮来。 赵俊峰满面笑容的转身向大家致意道谢，仿佛是刚完成了一场演出。 叶云兮满肚子八卦心思，又是欢欣鼓舞又是激动，憋着不知道该向谁倾吐。 好不容易等众人的注目散去，服务生过来帮忙把捧花暂放在架子上，并且适时的送上红酒和点心，他们这桌才算平静下来。 叶云兮假作举杯，偷偷地瞥一眼表哥，再瞥一眼孙书玉，窃笑着观察他俩的眼神和表情，偷窥得不亦乐乎。 直到凌澜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她一下。 叶云兮一时间也有点懵的低头看了看，再抬眸看向对面示意她“非礼勿视”的凌澜，弯起眼睛，“噗嗤”笑出声。 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在蔓延呢。 待到香气扑鼻的菜上了桌，满桌旖旎的氛围才被打破，叶云兮忙于吃菜，什么情绪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唔……好吃，表哥你挑的餐厅口味不错啊！” “那是必须的！我挑了半天呢，也就这家口味、环境、地点、服务都好，所以才直接订了这里的住宿啊，就是为了方便我安排送花、灯光、音乐什么的。”赵俊峰一边吃菜一边得意道。 孙书玉给了他一个嗔怪的眼神。 叶云兮忽然感觉狗粮吃的有点饱……哦，不，明明自己也可以发狗粮的，但是对面这位明显是个木头啊。她瞥了一眼凌澜，无声的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有点羡慕的吧？这么近距离的观看了别人的表白，时间也这么接近，比起来就总觉得自己被‘贱卖’了似的呢？好吧，我知道我又掉坑了……但还是忍不住羡慕啊。” 她默默的又夹了一筷菜，忽然有点不那么开心了。 “表哥也是的，要表白还拉上我们俩一起过来，他们单独约会的时候二人世界不好吗……” 叶云兮内心碎碎念着，不敢抬头去看别人，便只是幽怨的盯着自己的盘子。 忽然一双筷子夹着一块肉放在了她碗里。 她条件反射的抬头，沿着筷子看见了那双熟悉的大手，以及凌澜那并没有关切或是温柔表情的俊逸面容。 她心里蓦然一松，似乎有什么情绪放下了。 有一丝温柔萦绕着，温暖着她的心，让她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低下头吃掉了那块肉，默默地想：“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男友呢？一个浪漫版的凌澜吗？” 叶云兮偷偷抬眼又看了一眼凌澜，脑补了一下他变得浪漫主动的样子。 “呃……好像有点可怕？”她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她蓦然意识到自己在叶公好龙。 “我只是在羡慕别人的爱情啦，而浪漫从来也不是我想要追求的呢，我只是希望有一个踏踏实实的爱人，能够携手相伴，而浪漫的另一半却总让我觉得不那么可靠…… “当然我也不是说表哥不可靠啦，只是我似乎对此有种莫名的不喜，或许只是不爱那引人注目的浮华，就如同之前我不喜欢被很多人‘看见’那样，也或许只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这些因素大约都存在吧？我既希望躲在后面不要被人看见，领导又曾说我其实也想要光辉耀眼，所以才会既羡慕又害怕…… “而我也着实是自卑的，若有这么一个人是我喜欢的，他若是也能喜欢我，那我就已经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了，甚至会感觉到诚惶诚恐，更不敢奢求更多…… “女孩子们大多喜欢被男友捧在手心上呵护，被娇宠、被纵容、被迁就，但我从来不敢想，能够有这么一个我喜欢而又喜欢我的人，我恨不得用尽心力小心翼翼的去守护，又哪里敢期待对方再给我带来惊喜和浪漫呢……” 叶云兮反省着，微微有些低落，抬眸看看凌澜，又仿佛看见了一束明媚的光。 她呼出一口气，想：“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因为我自卑，但是这个心理问题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解决，暂且……还是先珍惜眼前人吧。” 叶云兮偏头想了想，也试着夹一筷肉，慌张而笨拙的丢进凌澜碗里，再做贼般的缩回了筷子。 但还是被眼尖的赵俊峰看见了，他啧啧两声：“公然秀恩爱啊你们，今天明明是我主场好不好？” 叶云兮低着头死死盯着筷子不说话，心还有点乱跳。 凌澜也微微讶异，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咳了一声，把哥们的话题岔开了。 吃饱喝足，四个人面对着一桌残羹冷炙，满足的靠在沙发靠背上。 赵俊峰懒洋洋道：“要不回房间继续打牌？” 孙书玉温婉的说：“我随意。” 叶云兮嫌弃的看了表哥一眼，又看了看窗外，今天是阴历月初，空中只有一弯弦月，星星则是甚为明亮。 景区不比城市夜间灯火通明，除了各色店铺尚且明亮，远目看去，仍然是一片以黑暗为主的静谧。 叶云兮倒是想出去走走，但是看着那黑暗又有点害怕，这里可不比城市夜晚那么安全呢，说不定有坏人，还有各种妖魔鬼怪…… 她被自己胡思乱想的恐怖之物吓得微微瑟缩，便又有点想要同意表哥的建议，但还是微微有点不甘心，求助似的看向凌澜。 其实她都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求助什么，毕竟不想宅在房间里的是她，害怕出门的也是她呀。 眼神感应果然是不存在的，凌澜不是很明白的看着她的眼神挑了一下眉，露出询问的神色。 叶云兮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无奈的把目光再次转向窗外，随便他们商量。 ———— 第二十七章 表白的诚意 凌澜也顺着叶云兮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转头回答赵俊峰说：“总在屋里打牌也太无聊了吧，出去走走？” 叶云兮眼神惊喜的转眸看向凌澜。 赵俊峰很没形象的瘫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挥手道：“累，不想动，你们要逛自己逛吧。”他又忽然从靠背里挣出来，神采飞扬的看着孙书玉，“那我俩正好也没有电灯泡了呢！” 孙书玉脸颊有些泛红，低头浅笑。 叶云兮腹诽：“明明是你喊我们来的，那时候是怕孙书玉不同意，现在又嫌弃我们当灯泡……” 凌澜只是点点头：“那我们分头行动吧。” 赵俊峰笑嘻嘻的起身帮忙抱起捧花，再弯腰向孙书玉伸出手来，孙书玉便微微低着头把手放上去，被赵俊峰顺势牵着手走了。 叶云兮再次被塞了一口狗粮，默默望着，又幽怨的看了一眼凌澜。 凌澜这次没看见，毫无察觉的站起身来，语气平常的和她说：“走吧。” 叶云兮嘟了嘟嘴，也就起身跟上。 虽然景区看着黑漆漆的，但酒店区其实还算热闹，和他们一样吃饱喝足出来散步的、逛着小店想买点纪念品的游客三三两两的在路边闲逛着，路灯也是刚刚好营造气氛的亮度，完全不像叶云兮所幻想的那般阴森可怕。 “我果然又被害妄想了……”她心中自嘲道。 晚间气温本就稍凉，从湖面吹来的清冷水汽驱赶了白日的热气，深吸一口气，沁凉清爽。 叶云兮满足的笑起来，悄悄落后一步，张开双臂惬意的感受着这难得的适意。 “果然还是外面好！”她想起之前窝在室内的焦虑，又偷偷瞥了一眼凌澜，眯起眼睛笑起来，“所以说果然还是可以两者兼得的，还是这样好！” 青和小女孩的笑声清脆。 安静的走了一小段，叶云兮“吃饱”了自然气息，全身都放松舒适了，偏头看了看凌澜认真走路的侧颜。 该说点什么吧……她思考了一下。 叶云兮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凌澜，没话找话道：“你知道表哥今天要表白吗？” 凌澜古井无波的应道：“嗯，知道，他预订的时候还和我商量来着，不过我不了解这些。” 叶云兮微微愕然：“咦，你还真知道啊？呃，好吧，毕竟你们关系好……”她莫名的忽然嫉妒起自家表哥来。 他们可以无话不谈，但他们好像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要这么想啦，他们可是多年的同学、室友，我们才认识多久啊？” “可是我和表哥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 “唉，那还是不一样，表哥中学就不怎么和我一起玩了……” 她脑中一堆小人翻来覆去的争辩着。 直到凌澜开口回答了她的话：“嗯，阿峰觉得我刚表白成功，可以找我蹭点好运。” 叶云兮懵了一下：“啊？” 凌澜目视前方不看她，语气诚恳的续道：“虽然我觉得表白最重要的是诚意，形式其实不太重要，如果你……咳，孙书玉还没想接受阿峰，那么他的布置再怎样浪漫，也是没用的吧。” 叶云兮愕然了一瞬。 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总觉得他能猜到我所纠结的事情，然后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能够释怀呢？ 虽然他猜不到的时候更多，大约只是巧合……吧？ 无论如何，听到他这样的解释，真的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呢。 她笑道：“是啊，不过表哥既然敢表白，大概也是有把握书玉姐姐会接受的吧？他可是很爱面子的人，才不会特意到大庭广众之下摆开场子丢脸呢。” 凌澜认同道：“那当然，他本来就追的差不多了，只是正好有机会能找到一个满意的表白场景，就兴致勃勃的订了计划。要说蹭点好运什么的，大概也是难免有点紧张吧。” 叶云兮笑道：“我猜他是怕表白失败丢面子所以紧张吧？” 凌澜耸耸肩：“我不知道。” 叶云兮看了看他，忽然冲动问道：“那你当时……紧张吗？”她说完就捂住了嘴，有点后悔，但又忍不住期待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凌澜。 凌澜愕然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一时没明白她在问什么，然后瞬间就明白过来，转过头去，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含糊道：“多少也……有一点吧，毕竟仓促……” 叶云兮一边咬唇忍笑一边红了脸颊，犹豫了一下，问都问了，索性问到底：“那你当时是有把握我会……会……”声音越说越小，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尽管大约也足以让他听懂了。 凌澜确实听懂了，他似乎想装个傻，极目远眺着，但终究禁不住叶云兮一直眼神期待的盯着他，只好无奈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你哥和我说……你肯定愿意，我就……咳。” 叶云兮等到这样一个回答，心里情绪复杂，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凌澜一眼。 尽管仍然无限感激表哥的盛情，但这一步步走来，总觉得凌澜仿佛一直在被推动，虽然也能看见他的认真和诚意，却依然还是觉得不太能触碰到他的真心。 而凌澜对她，似乎也同样不太确定。 甚至她对自己的心意，也只是依靠着初生的爱之萌芽，才微微有了些温暖的实感。 或许……还是不够熟吧？ 希望如此。 毕竟他们才刚刚开始呢，还可以用漫长的时光去了解彼此。 叶云兮感受了一下不知名空间里的鲜嫩的爱之萌芽，温柔的笑起来。 “我会成为更好的人，会成为和你般配的人，再给我一些时间，一切都会好。”她默默在心中想道。 凌澜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听见她的回应，转头看她。 那一抹温柔的笑容，犹如初次心动的那一束光辉，在这湖边的静夜中，映着昏黄的灯光，却比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都更加璀璨夺目。 即使不是烈日灼华，也不是皓月银练，只是一点明媚温暖的荧荧星火。 那也是尘世中最美好的光芒。 ———— 第二十八章 十指相扣 两人在外面逛了半小时，体力废柴叶云兮就走累了。 她拉着凌澜在路边石凳坐了几分钟，被蚊子叮了三个包，便索性决定回房间去。 “要不要发消息问问表哥，现在方不方便回去打扰他们啊？”她掩口偷笑道。 “嗯，我问问。” 少刻，赵俊峰回复道：“你们去隔壁小云房间啊！都凑我们这儿干嘛。” 叶云兮凑过去看了看凌澜的光屏，眨了眨眼：“说的对哦。” 回到房间门口，刷开门锁的时候，她才忽然后知后觉的微微脸红了：“这似乎也算是主动带他进我房间了？虽然只是我和书玉姐姐合住的房间。” 推开门，低着头快步走进去，坐在床边，刚才的想法让她有点莫名的局促，不敢看他，心慌意乱了一下，胡乱问道：“那个……我给你烧点水喝吧？”便起身准备去烧水。 凌澜：“不用……”她却已经快步溜到门廊上打水了。 叶云兮听着烧水壶的声音渐渐响起来，不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慢慢平复下来，开始埋怨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是酒店房间，书玉姐姐随时可能回来。只是共处一室坐一会儿聊聊天而已，和以前约会也没什么区别啦。” 直到烧水壶的鸣叫声响起，她才恢复了平静神态，从门廊里探出头来，招呼凌澜道：“你要泡什么茶啊？” 凌澜正戳着光屏，闻言抬头，微微无奈：“我喝饮料，夏天不想喝热水，但没来得及说你就跑了。” 叶云兮“啊”了一声，又“噗嗤”笑出声来：“好吧，我自己泡茶喝，那你也自己来挑饮料吧？” 凌澜起身，到房间的小冰箱里刷了瓶饮料，顺便端起叶云兮的茶杯，一起放在茶几上。 叶云兮窝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托腮道：“果然还是有点无聊，做点什么呢？”她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的方向，嘀咕着，“不知道表哥他们在做什么，几点才要回各自房间……” 凌澜“嗯”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叶云兮好奇道：“你找什么？” 凌澜：“投影仪。不知道做什么的话，看看光影剧怎么样？” 叶云兮失笑，想了想：“也行吧，你这么喜欢看光影剧啊。”后半句是小声嘀咕。 凌澜没听见，找到投影仪，调试好大小位置，调暗了室内灯光，两人便坐在双人沙发上，找了一部光影剧看了起来。 投影仪的性能比起影院的当然差远了，但此情此景，无疑多了份旖旎。 在影院坐的都是每个人独立的座椅，中间有扶手放置饮料，但双人沙发中间毫无阻隔，男生在外面走路出汗的热气还未彻底凉下来，温热的在两人接近的身侧蒸腾着。 叶云兮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光影剧，还是在注意身侧的人。 不过随着剧情推进，她也就慢慢投入到看剧之中。 凌澜喜欢看的仿佛总是热血大片，有惊险和战斗，虽然并不是叶云兮喜欢的类型，但终究也是全民适应型的商业片，她也一样能看的津津有味。 当剧情进行到惊险处，她便也不由得扭紧了自己双手，身体前倾，紧紧盯着投影。 然后忽然有一只温暖大手覆盖了她的手，还轻轻拍了两下，似乎在抚慰，然后微微收拢，似乎想握住她的手，却发现两只手扭在一起握不住，便只好就这么轻轻盖在她手上。 叶云兮忽然全身激灵了一下，一时僵住不敢动，心思也完全脱离了剧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把她从剧情营造的紧张氛围之中拉出来了，陷入了另一种不同的紧张。 当然，爬山的时候他也牵过她的手，但那究竟是不一样的。 叶云兮的脸颊在黑暗中红了，好在没人看见。 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咬唇忍着笑，没敢动作，似乎怕把他惊走，便只是垂眸瞥了一眼，借着变幻的投影光看见了凌澜伸出来的手。 她慢慢放松下来，摆出继续看光影剧的样子，心不在焉的等待了一会儿，等到惊险剧情过去，便装作松了口气，自然的把自己两只手松开，另一只手抽掉，而靠近凌澜的那只手缩在他手里没动。 大手便微微握紧了些，把她的手攥在了手里。 叶云兮心里的甜蜜泛起来，摇摇晃晃的在心口摆动和流窜着，调皮的涌上去触碰着她的嗓子，让她很想大声喊出些恋爱宣言来，却又被她压下去，什么都没有说。 她安静了一会儿，又轻轻的翻了一下被握住的手，大手松开了些空隙，没有离开，她便翻转到手心向上，然后张开五指，大手也配合的张开手指，交叉握住。 十指相扣。 叶云兮在黑暗中咬着唇无声的笑着，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等到她再次把心思放在剧情上时，已经过去了好几段剧情，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了。 她眨了眨眼，想：“算了，这不重要……等会儿上网搜一下剧情就知道了。” 不过事实证明，少看几段剧情也不影响她理解结局。 光影剧结束了，字幕滚动起来，两个人的手还扣在一起，叶云兮有点不愿松开，于是谁也没有起身，就坐着听片尾音乐。 叶云兮想了想，没话找话的问起了刚才错过的剧情。 凌澜沉思了一下：“那段我也没注意。” 叶云兮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也没注意，大约是和她一样吧。 她又低头笑起来。 忽然一声门响，然后灯开了，赵俊峰的声音大大咧咧的传来：“在吗？怎么黑灯瞎火的？” 孙书玉跟在他身后，探出头来往屋里瞥了一眼，目光流转的笑了笑。 叶云兮被这突然袭击惊到，下意识就想抽回手，站起身，却被凌澜微微用力拉住。 凌澜淡定的转头答了一句：“看光影剧呢。” 赵俊峰看了一眼还在滚动的字幕，又看了一眼他俩，在十指紧扣的双手上刻意注目了几秒，不怀好意的笑道：“嘿嘿，我懂。不过该回房间了，明天再缠绵哈！” 孙书玉从赵俊峰背后走出来，目不斜视的坐到自己床边，背对他们。赵俊峰便也跟过去说话。 ———— 第二十九章 各自的旅程 凌澜点点头，自然的松开了手，起身关掉投影仪。 叶云兮感受着手上残留的温度，失落了一下，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便也就起身帮忙收拾东西。 凌澜收拾完，简单招呼道：“我回去了，明天见。” 叶云兮不是特别情愿的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凌澜微微犹豫了一下，抬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喊上赵俊峰一起回房间了。 还能听见从楼道里传来表哥“啧啧”的揶揄声。 叶云兮掩饰着再去烧了一壶水，给自己添了茶，问孙书玉要不要喝。 孙书玉赶紧起身说着：“我自己来。” 两个女孩端着杯子坐下，叶云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正想着是不是该去洗澡休息了。 孙书玉忽然轻笑开口解释着说：“刚才我们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俊峰说送我回房间，我还问会不会打扰你们，他说没关系，看来似乎还是有一点打扰到呢？” 叶云兮脸颊微红的摆手道：“也没什么，我们刚好看完光影剧，时间正好。” 孙书玉的目光在她手上流连了一圈，笑道：“那就好，俊峰也说应该没什么，看来他还是了解你们。” 叶云兮总觉得她的话里有点揶揄，但又偏偏说的认真，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孙书玉便又主动提议道：“不早了，我们也洗澡休息吧，你先洗吧，我收拾一下箱子。” 叶云兮再次张了张口，还想谦让，孙书玉却已经起身去拿箱子了。 她挠了挠头，便也就顺从的先去洗漱了。 等她洗好躺在床上，才想起来好半天没刷手环了。 打开一看，心理群有新消息，是周倾微下飞机之后的替身放养总结。 紫垣阁主：“我在飞机上看见了极昼光，小公主对此似乎挺感兴趣的，我就尝试把她直接放到飞机外面，她说：我不会飞。于是我让她站在机翼上，她说她还恐高……恐高是什么鬼啦！” 泰晤士河儿：“高处不胜寒？” 叶云兮忍不住笑，也回复道：“那她在自家雪山顶不恐高吗？” 紫垣阁主：“她说：雪山不会动，而且没有风。” 慕容冷芸：“我家球球会飞，其他人好像不会，虽然都会闪现瞬移。” 紫垣阁主：“御姐会瞬移，好像不会飞，小公主也不会飞，不知道她会不会瞬移。” 叶云兮想了想，召唤出青，好奇问道：“你会飞吗？” 青闪现到窗外，在高空转了两圈，笑道：【你所想的是这样吗？】 叶云兮观摩了一下，总觉得那更像是飘，大约是因为引力对意识体并无作用吧。 青俏皮的眨眼笑道：【是啊，世界是多维的，不止是平面哦。】 叶云兮看着窗外夜空，蓦然有点向往。 回过头来，看见周倾微还在继续说着：“总之并没有能成功的在飞机上放养小公主，希望她除了星空还有其他能量来源。虽然她也说了我观想的星空也是可以的，但总是没有放养方便。” 玄君：“可以试试日月，反正也是星。” 紫垣阁主：“上次我试过，感觉日月都不行，似乎是因为不够远？” 慕容冷芸：“你家比较挑食？我家好像自然能量通吃。” 紫垣阁主：“现在我附近倒是有草坪，于是问御姐能否切换碎花裙形态吃自然能量，她表示质量不够，她至少需要一片地方极目远眺没有人工痕迹，或者是人工痕迹是为了修饰自然景观而存在的。” 泰晤士河儿：“你们现在到哪里了？” 紫垣阁主：“到了罗城，等下要去看斗兽场。” 叶云兮算了算时差，倾微那里大概正是下午，但自己已经快要睡觉了。 她打了个哈欠，想着：“虽然好想继续聊天，但还是明早再看吧……” ———— 周二。 昨天睡得还算早，叶云兮醒来，神清气爽。 习惯性打开手环，看见心理群的消息，才想起来昨晚没等到周倾微的后续总结。 紫垣阁主：“小公主对斗兽场表现出了悲悯，就好像看静静的小黑屋那样，想要把那个遗迹抱在怀里融化掉。她虽然没有从斗兽场里吸取到能量，但这里似乎对她的进化有帮助。她好像需要古迹废墟，具体机制未知。” 泰晤士河儿：“来景城啊！我这里有古迹废墟！” 紫垣阁主：“好啊，下次有机会去试试。今日总结：御姐不喜欢罗城，觉得这里过于逼仄守旧，是废墟之城，小公主则是不喜欢任何人类城市，但斗兽场对她有帮助，也算是她的福地了。” 泰晤士河儿：“你们的行程好紧！” 紫垣阁主：“只有今天刚下飞机，所以时间比较紧啦。” 叶云兮看完对话，想了想，没有什么可说的，便关掉界面，随意上网逛了会儿。 忽然“旅游群”弹出提醒，是凌澜：“你们睡醒了吗？要去吃早饭吗？” 叶云兮欢快应道：“好啊！” 凌澜：“阿峰说不想起床去吃饭了。” 叶云兮转头看了看没有动静的孙书玉，回复道：“书玉姐姐也没醒，那我俩去吧。” 凌澜：“好。” 叶云兮轻手轻脚的起床，好在地上都是厚厚的地毯，减少了很多噪音。洗漱完毕，她打开洗手间的门，再轻手轻脚的走出来，走向自己的箱子。 忽然孙书玉的声音有些慵懒的响起来：“云兮？” 叶云兮小小的一惊，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抱歉道：“我吵醒你啦？” 孙书玉摇摇头，揉揉眼睛，问道：“要出门了吗？” 叶云兮笑道：“只是下去吃早饭，而且表哥要睡懒觉不肯去，只有我和凌澜，你要去吗？” 孙书玉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闻言又缩了回去，应道：“那我也再睡一会儿吧，你们去吧。” 叶云兮弯起眼睛笑了笑，便赶紧换好衣服出门了。 在房间门口和凌澜汇合，她笑着和凌澜说着刚才的对话：“书玉姐姐和表哥还挺像的，都爱睡懒觉，倒也般配。” 凌澜瞥了她一眼：“她可能只是不想一个人当电灯泡。” 叶云兮想了想，恍然道：“也是哦，那我要不要帮她带早饭啊？” 凌澜无声叹了口气，道：“你就别管他们了。” 叶云兮乖巧应声：“好吧。” ———— 第三十章 瓶中沙画 叶云兮和凌澜吃完自助早餐之后，也自觉的不回房间去打扰另外两人，在旅游群里留了言，让他们起床准备出发的时候说一声，便逛出酒店，在附近走一走。 上午的阳光还没有过于炽烈，店家抓紧时间开门、布置摊点，景点也快开门了，游客便渐渐多了，有些已经去排队等候入场，有些还在不紧不慢的逛着店铺摊位。大家脸上大多带着轻松欣喜的笑容，孩子们更是一脸兴奋的到处乱跑着。 叶云兮也是满脸欣喜的四处张望着，有种孩子似的天真。凌澜便在她身后跟着，好似一个带孩子的家长。 她认真的一个店铺一个摊位的看过去，虽然大多都是些全天下景点都通用的旅游纪念品，但总也有些本地特色产品，或是意外精巧的工艺品，能让她流连不已。 叶云兮看见前面一个摊位上的工艺品似乎很精致，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看了看，又转头招呼道：“凌澜凌澜，你看这个小瓶子，里面填的沙组成的画好精巧啊！” 卖家正低头制作着新的工艺品，闻言抬头笑道：“小姑娘有眼力，这些瓶中沙画都是我手工一点点做的，喏，你看，我手上这个还没做完呢。” 叶云兮仔细看了看卖家手上填了半瓶，已经初具雏形的沙画瓶，眼睛越发亮了些。 在这个能源无限、机械盛行的时代，手工制品尽管往往各有瑕疵，但却隐隐代表着怀旧甚至是高端定制，也依然为人追捧。当然，那也得是做得好的手工制品，不是随便做个什么歪瓜裂枣都能被赋予“情怀”的。 不过这家摊位上的瓶中沙画看着还挺精致，难得的是画面构图也都颇有美感，有几瓶明显就是不同季节和视角的兰湖景色，作为旅游纪念品也很够格。 叶云兮扶着膝盖弯下腰一个个看过去，有点心动，又觉得买这种小工艺品是不是有点浪费，而且凌澜还在旁边。 “就算我其实也不算什么真的贤妻良母，但是不是最好还是先扮演一下勤俭持家呢？不对，我本来就挺节俭的呀……”她用余光瞥了一下凌澜，心里犹豫着。 卖家笑呵呵的观察了一下两人，便又把推销对象转移到了凌澜：“帅哥啊，你看你女朋友这么喜欢，就给她买呗？你看，这里有情侣定制款，天长地久，心心相映……我这里还可以定制，你想画个名字或者照片都可以，我看你们也是游客，下午离开的时候就可以过来取了！” 叶云兮第一次被别人称呼为凌澜的女朋友，骤然脸红了一下，紧接着想到自己也算名副其实了，心里升起甜蜜来，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凌澜。 卖家大约也是误解了她的动作，打趣道：“你看，女朋友都等着你说话了。” 叶云兮赶紧摆手道：“不，我不是……” 凌澜看向她：“你想要这个吗？选好了吗？” 叶云兮顿了顿，其实本来是想说她自己买，但忽然又想到，帮她付钱似乎也是男友的义务之一？ “但是他也还没开始上班，大概也没多少钱吧？我妈给我钱从来都很大方的，其实我不缺钱啊，总觉得这样花他钱不太好，但硬是不要他花钱也不太好……要不就推说不买了？可是我也还挺喜欢的……” 她一边纠结着，一边也就先推说再看看，便又低头看了起来。 卖家便笑呵呵的继续和凌澜搭话，顺便介绍些游览要点，叶云兮也听了一耳朵，一心三用，心不在焉的扫了好几遍，把好几个看着还不错的瓶子拿起又放下，最后就站直了，目光扫来扫去的纠结着。 卖家察言观色，怂恿道：“都喜欢就都买了吧？” 叶云兮赶紧摇头：“那不行，买那么多也没地方放。” 凌澜：“那你挑一个最喜欢的？” 叶云兮咬了下手指头：“好难选啊……” 卖家趁机推销：“你想要什么样的，还可以定制，比如姓名、画像。” 叶云兮摇头拒绝道：“我不喜欢把名字照片摆在桌面上。”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犹豫的太久了，便终于还是挑出了一个风景沙画，凌澜自然的扫手环付款，她听着也不算贵，便也没有阻拦。 和卖家道了谢，离开摊位，把玩了一会儿沙画瓶子，忽然醒觉，其实还是被卖家忽悠了啊，从犹豫着要不要买，变成买一个而不是全都买。 她抱歉笑着和凌澜说了说，自责道：“所以说我就不喜欢面对面和别人讨价还价，总觉得会被忽悠，果然就又被忽悠了吧。还是超市和网购好，明码标价。”然后忽然惊觉，“也不知道买贵了没有？也没还价呢。” 凌澜平淡的说：“我也不会讨价还价，反正也没多贵，没关系的。”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我其实想自己买的，只是摊主非盯着让你付钱，要不……回头旅游结束算账的时候再一起给你吧？” 凌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用啊。”又忽然明白了点什么，微微笑了一下，“我马上就工作了，没那么穷。” 叶云兮窘迫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澜沉默了一下，道：“我家确实没什么钱，不过，也不至于这些小东西都买不起，当然你如果非要自己付也可以。” 叶云兮更窘了，无力的垂下手，重复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澜简单的说了句：“没关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叶云兮慌忙跟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或者是解释什么，只好垂着头，手上无意识的翻滚着沙画瓶。 “他都说了随便我，没关系，我好像也没法继续解释，而且我也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真的是觉得自己要买的东西应该自己出钱，哪怕是男友，也不是天经地义帮我付钱的，我不是应该自力更生吗……” 【你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领导的声音。 ———— 第三十一章 投喂小鱼干 叶云兮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梳理着思路：“这么说的我都绕晕了，我理一下啊……他似乎是觉得我嫌弃他没钱？但我没有嫌弃啊……” 【他是在说嫌弃吗？】 “呃，也不是嫌弃啦，就是……我觉得他没多少钱，所以不想要他花钱啊？” 【嗯，那就是这个意思啊。】 “……对哦，我就是这个意思。”叶云兮忍不住想要拍拍自己的脑门，“果然自称‘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就很可能是解离。” 【那你还有什么想和他解释的？】 “我……”叶云兮卡了一下，“我是想解释说，我没有因为他没钱就看不起他，让他不要多心……” 【他说介意了吗？】 “他当然没有说啦，这怎么好说，而且也正因为这不好说，我才也没法解释啊！” 【那你为什么认为他介意了？】 “好吧，我知道我又在妄自揣度他人，可是……介意自己没钱这种事情不是很平常吗？我有时候都会羡慕倾微家不差钱，更不要说男人不是更爱面子吗？” 【正是因为你自己也会介意金钱，才会纠结于此。】 “可是就算我一点都不介意金钱问题，他难道就也会跟着不介意了吗？” 【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你一点不介意，刚才的事情会是怎样的。】 “唔……那我可能就只会觉得：男友帮我买我喜欢的东西，好开心啊！就并不会再和他说要不要还钱，也就不会陷入因此而纠结的局面吧。好吧，我懂了。那现在怎么办？我现在想通了，还有救吗？” 【如果你真的能够不再因此而纠结，那也就不需要再去解决这件事了。】 “啊？呃，好吧，我知道替身们都是这样的逻辑，只要能量结构处理好，就会自然解决，考虑到之前的战绩，我先姑且信了吧。那么……要问我现在是否还纠结这件事，我感觉……我有点愧疚呢，觉得又是我自己的坑导致现在的局面。” 【那就承认自己做错了就好。】 “我不需要取得他的谅解吗？可是我又觉得，如果我和他道歉，他肯定还是刚才的那种面无表情又说着没关系不用解释的态度，就是道歉也没用的感觉。” 【你想要处理自己的情绪，那么一切都只在于你自己的内心，你的愧疚感是来自于你一贯的思维方式，而无关他人的所作所为。】 “好吧，我知道我自己一贯比较容易产生负罪感之类的，但这是个深坑啊，我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啊。” 【只是处理这件事的话，你只需要明白你的负罪是在害怕什么。】 “当然是在害怕他会因此对我产生不好的看法啦，影响以后的交往啦，之类的。” 【真的会吗？】 “唔，未来的事情我当然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会这么担心，我很不希望现在就彼此留下一些没处理好的裂痕，这样以后越积累越多，总会崩碎的吧？” 【现在没处理好的问题和未来的感情有什么必然联系？】 “诶？难道不是因果关系吗？” 【未来只由未来的那个当下决定。】 叶云兮眨了眨眼，虽然不是太懂，但在领导的注视下，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让她觉得似乎好像是没什么可怕的。 她偏头望天想了想：“可是我还有点怕他现在给我冷脸？” 领导看了她一眼，丢出了一个【试试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思前想后的必要】的信息包。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讪笑了一下，快走两步，和凌澜并肩，先小心的瞥了一眼他的表情。 嗯，依然没有表情。 她琢磨着用什么话题开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瓶子，决定先跳过这个导火索，问道：“我们要不要买点特产带回去送人呀？” 凌澜看了她一眼，简洁道：“送谁？” 叶云兮掰手指：“我妈和其他家人，如果有合适的，带点去办公室分一分也好。你要不要也带点回去啊？” 凌澜：“我刚回过一趟家，暂时大概不会再回去。” 叶云兮“哦”了一声，面露失望之色，心想：“他果然还是有点气我吧？” 凌澜顿了顿，又补充道：“那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零食好了，反正可以塞车里带回去。” 叶云兮便又欢呼雀跃起来。 最终他俩果然买了一堆本地特产的食材、干货和零食，凌澜拎着袋子，叶云兮拆了一袋麻辣小鱼干，自己吃一条，再喂凌澜吃一条，被辣的直哈气。 凌澜：“那就回房间放下东西，喝点水吧。” 叶云兮吐着舌头扇风，却还顾及着另外两人可能没起床：“不会打扰他们吗？” 凌澜：“也该起床了，景点都开门了。” 叶云兮扭头看了一眼，果然队伍都已经排完了，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还在刷手环进门。 回到房间，叶云兮先赶紧灌了点茶水，凌澜没进门，就把袋子放在门口，回自己房间了。 叶云兮往屋里张望了一眼，孙书玉已经衣装整齐的坐在沙发上了。 她便拎着袋子进屋去，笑道：“我们刚才买了零食，你要不要吃？我吃了小半袋小鱼干，可好吃了！就是辣。” 孙书玉惊喜笑道：“好啊，谢谢！”又问道，“要喊他们过来吃吗？” 叶云兮看了看手里的小鱼干，想着还没投喂完凌澜，便喊了他俩一起过来啃零食。 不过腾出手来的凌澜就不要她再投喂了，叶云兮微微有点失望。 四人吃完才终于出门开始旅游行程。 进了景区，迎面就是烟波浩渺的兰湖，在晴日之下水波粼粼，熠熠生辉。 孙书玉早就查好了行程，笑问道：“去坐船吧？” 全票通过。 手环连景点内网买了船票，坐上了下一趟船，四人占据了类似卡座的四人座，伴随着恋爱关系明确，这次叶云兮终于可以和凌澜坐在一起了。 她格外开心的坐在靠边的位置，看看窗外的风景，又低头看着船边的波浪随着船身晃动而一起一伏，碧蓝色的水面犹如被抖动的顺滑丝缎，柔韧而富有张力。 这是她一直都爱看的画面。 而现在更好的是，她身边还有喜欢的人。 ———— 第三十二章 牵手和赌气 对面孙书玉笑着招呼道：“给你们拍张照吧？” 叶云兮从湖面上收回视线，欣喜道：“好啊！”说完又看了一眼凌澜。 凌澜微微颔首，正襟危坐。 孙书玉笑道：“靠近点啊！” 叶云兮犹豫着，又凑近了些，胳膊上的肌肤相贴，感觉到一股微汗的凉意。 赵俊峰一脸坏笑的旁观，便又伸手指挥着哥们：“阿澜往中间靠一点诶，不要坐那么直，胳膊伸过去啊，放肩上啊！” 叶云兮被表哥说的微微羞恼，但感觉到凌澜的手落在自己肩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了。 孙书玉按下了数次“拍照”。 叶云兮看了看发在群里的动态照片，自己笑得甜蜜灿烂，凌澜则是先表情无奈的伸出手去搂自己的肩，后来也笑了起来。 之后叶云兮也给对面两人拍了照，互拍了一批照片之后，才消停下来，一边啃零食一边看风景。 船行了半小时，停在了一个岛屿景点上，让游客们下船游览。 这个小岛上开发出来的道路其实就是环岛一圈，只有一座小山上有些建筑遗迹，可以拾级而上去看一看，岛中部并不能进入。 赵俊峰牵着孙书玉走在前面，叶云兮和凌澜也就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轻声细语的闲聊着沿途风物。 小岛边缘的湖水微微有些起伏波动，还有些草叶漂浮在水面上，看起来没有湖心那么干净，但也并不算脏污。 叶云兮瞥了几眼，也就不再注目，只管远眺湖光山色，不时的拍些照片。 照片里有时候会拍到前面不远处的表哥二人，她便发几张在群里，然后期待的看着前面二人的背影，孙书玉看到了照片，就会回头笑着冲她挥手致谢。 叶云兮也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忽然注意到孙书玉的另一只手一直在赵俊峰手里。 她有些羡慕。 想起了昨晚看光影剧时的十指相扣，她便给自己鼓劲道：“我们也牵过手呀，没什么害羞的。” 她便试探着抓住了凌澜的大手。 凌澜的动作顿了顿，却并不反过来抓住她的手。 他就这样任由她拽着手走了一小段。 叶云兮渐渐失望低落，自觉无趣，终于也松开了手，回到之前的状态，赌气的又拉开了点距离。 凌澜感觉到了，微微偏过头，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在外面。” 叶云兮更气了，在外面怎么了？牵着我的手就见不得人了吗？ 她偏过头去，不看他，又故意落后了一步。 凌澜顿了一下，也放慢了步子，却还是不说什么。 直到前面两人偶然回头，发现他们已经落后了很远，遥遥招了招手让他们走快点，叶云兮才加快步子追上去，也还是不理凌澜。凌澜便也沉默的跟在她身侧。 前面两人见他们跟上了，就自顾转头继续说话。 直到逛完一圈，回到船上，孙书玉才注意到他俩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她拉了一下赵俊峰，示意他看对面，赵俊峰不解的看了看，就随意的挥了挥手，表示不用管他们。 于是两人就继续赌气着，或者说是叶云兮自己一个人在赌气。 她不是没有试着反省，但一想到她就忍不住抱怨，这件事她真的不觉得还是自己的错。 恋人牵手有什么错啊！ 结果就是因为一直在发泄过于浓烈的抱怨他人的情绪遮蔽了一切信息，家里替身也没人理会她，或者说她什么也听不到。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想听到吧。 “明明只要像昨晚一样牵手就可以了啊，这么简单自然的事情，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或许她其实也隐约意识到，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恋人之间自然的举动，但如果连这一点都有障碍的话，其中的问题也是真的很难短时间理清吧。 气了一会儿之后，她终归被开阔风景慢慢磨去了情绪，感慨着自己还是气量太小，便也就暂且放过了。 只是仿佛就隐约有根刺，每次看见手牵手的恋人，就微微的有些刺痛。 旅行还在继续，因为他们出门的有点晚，也就没赶上正常饭点，索性又在船上吃了一顿零食，然后继续逛下去。 叶云兮也没有再次试图牵凌澜的手，凌澜当然也没有尝试，同时也没有解释。 下午离开景区之后，孙书玉搜了一家评价最好的鱼头汤店，逛过去吃了晚饭。 虽然和昨晚酒店餐厅的精美菜肴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但鱼汤鲜美，时蔬清新，每个菜都不错。四人把鱼汤喝了个底朝天，叶云兮喝的肚子都圆了，后来都不好意思再抢汤喝了。 吃饱喝足回到房间，又打了两局牌，这次叶云兮的运气终于爆发了半场，两对情侣一比一平。 等女孩们回房间休息之后，赵俊峰在床上瘫了会儿，才忽然想起来问向凌澜：“哎，阿澜，你们白天怎么回事啊？这么快就闹别扭了？” 凌澜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赵俊峰神采奕奕的坐起身，怂恿道：“说给我听听呗，说不定我能给点建议呢？看你俩都一副没有恋爱经验的样子，不行啊你们。” 凌澜便如实陈述了一下经过，其实也就两句话就说完了。 赵俊峰“啧啧”两声，问道：“昨晚你俩在房间里看光影剧不是还握着手呢？我都看见了，昨天谁主动的？也是小云吗？” 凌澜诚实答道：“我。” 赵俊峰走过来勾住哥们肩膀，嬉皮笑脸的审问道：“那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凌澜沉默一下，摇摇头：“也没什么，外面人多，而且我不习惯牵着手走路。” 赵俊峰也难得的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拍着凌澜的肩道：“其实我能理解，你啊在外面总是严肃认真，总想着尽量表现的好，不要出错。但你这个解释在女孩子那里说不通的，她们要的是浪漫，温柔，体贴，宠爱。” 凌澜：“我知道。” 赵俊峰也只好再次拍了拍肩，给予了一个同情的眼神：“那你就自求多福吧。”便起身自去洗漱。 凌澜一个人坐了少刻，忽然也躺倒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眼眸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三十三章 水木植物园 此时的叶云兮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这件事，她正趴在床上，翘着小腿甩来甩去的看着光屏。 紫垣阁主：“今日总结：御姐觉得伦萨城还不错，她喜欢现代化的城市。小公主对教堂有点反应，但这里的教堂能级不够她吸取能量。我看到了一个瀑布，能感觉到其中澎湃的能量，但御姐和小公主都无法吸取这里面的能量。” 玄君：“不分一个能吸水的替身？” 紫垣阁主：“也不是说分就能分吧……哦，对了，我今天在广场上看见鸽子，以前我超级怕鸽子，但这次我发现我没那么怕了，小公主说，怕鸽子是因为我压抑了慈悲。果然见即解脱。” 玄君：“挺好。” 慕容冷芸：“我今天也看了大片的水面，看着水面的时候对它有种莫名的渴望，盯了半天，但从光屏里看就不会有，可能毕竟隔了一层。” 泰晤士河儿：“你家也分一个吃水面替身！” 慕容冷芸：“也分不了！不过我家对自然能量还是比较通吃的，青最喜欢植物，球球它们喜欢太阳，领导……现实系略过。好像没有谁特别喜欢水。” 紫垣阁主：“我特别喜欢水！” 叶云兮转头看向窗外兰湖的方向，但夜色已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白天的印象，知道那里有一个烟波浩渺的大湖。 ———— 周三。 叶云兮早晨醒来，厚厚的窗帘垂落，隔绝了外面的天光。 她翻了个身，打开光屏，这次旅游群里没有消息，她犹豫了一下，想到凌澜还微微有点赌气，但这点情绪残余的并不多，就依然还是主动给他发消息道：“去吃早饭吗？” 凌澜：“好。” 叶云兮依然是悄声起床洗漱出门，这次孙书玉没有惊醒。 她小心的轻轻关上房间，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等她的凌澜，一头短发还是濡湿的，明显是刚洗过。 叶云兮看了两眼，忍不住建议道：“洗完头还是最好吹干再出门啦。” 凌澜点点头，答道：“我用毛巾擦过了。” 叶云兮张了张口，还是没继续说什么不利健康之类。 “不要太唠叨啦，他自己是医生，自己知道的。”她劝着自己。 酒店的自助早餐和昨天差不多，还是颇为丰盛的。 叶云兮喝了口粥，问着：“表哥还是没起床吗？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到半上午才能出去玩？” 凌澜想了想：“回程还要五个小时，估计等他起床就差不多该走了。” 叶云兮讶然道：“那我们出来三天，就玩了一天？” 凌澜点点头。 叶云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吃了几口菜，看了看凌澜，忽然展开眉头，试探问道：“要不不管他俩了，我们自己先出去玩一下吧？找一个比较小的景点，两个小时就能逛完的那种。” 凌澜想了想：“可以啊，你想去哪里？” 叶云兮也顾不上吃饭了，搁下筷子，打开光屏搜索了一下，指给凌澜看：“这里怎么样？兰湖植物园，距离我们不远，也在兰湖边缘。” 凌澜也认真查阅了一下，应道：“那我们去吧，给他们留言说一声。” 于是两人快速吃完饭，回房间拿了随身物品，留了言，便坐上了去植物园的短途游览车。 叶云兮莫名有种逃家的快感，异常雀跃。 他们到达的时候，植物园也就刚开门，游客比起兰湖正门还是要少不少，但带孩子的一家人比例更高，大约是当科普来看的。 叶云兮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木香气，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精神一振，顺便召唤出了青和小女孩，她俩就在各色植物之间穿梭玩耍起来。 “虽然昨天的水也很好，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今天的木呢。”她幸福的眯起眼睛。 这个植物园是依托自然环境而建的，没有刻意划分场馆，只是指明了靠近兰湖和远离兰湖的两个方向，因为水土差异而形成了不同的植物群落。 叶云兮问了问凌澜的意见，他都无所谓，只是跟着她走就好。 她选择困难的纠结了一下，想着既然这里的特色是湿地，就先去看水生植物好了。 沿着栈道一路闲逛过去，看着湖水中一丛一丛的芦苇等水生植物，以及水面上的浮萍与莲花，当然更多的是不认识的品种。 叶云兮连了植物园内网，里面有实时定位的植物介绍，很多带小孩的家长也在抓紧时机的开给孩子看，以做科普。 她目光扫过家长和孩子们，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心想：“出来玩还要背书，辛苦了，这么多植物，我可记不住。” 毕竟要控制时间，逛完了水生植物之后绕回入口，就赶紧再去陆生植物区。 叶云兮虽然是体力废柴，但在这个满是植物的环境中，还有放养的替身帮忙补能，倒也意外的精神抖擞，凌澜问她要不要休息，她都说不要，这让凌澜都意外的多看了她几眼。 相较水生区的开阔水面，丛生的植物，陆生区就显得密集了许多，空气也微微干燥了些，虽然湿度依然很大，但至少闻起来是植物气息过多水气了。 这更符合叶云兮的爱好，她的步伐也不知不觉放慢了些，目光流连。凌澜也就安静的在她身侧陪伴着。 时光静谧。 几只水鸟扑腾着飞过，又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停下来，歪头看着他们。 叶云兮也索性在路边站住，也歪头看着鸟儿们。 大眼瞪小眼。 十秒钟之后叶云兮破功，噗嗤笑了出来。 漂亮的水鸟们像是知道比赢了似的，骄傲的扬了一下头，展开翅膀又飞走了。 叶云兮展颜而笑，继续往前走。 凌澜默默地看着，微微无奈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也跟上。 等叶云兮依依不舍的从植物园里出来，正在出口处的纪念品商店里欣赏动物模型时，睡醒了的另两人也发来了消息。 赵俊峰：“喂，你们人呢？太不仗义了啊，丢下我们就跑出去玩了。” 凌澜：“你又不肯早起。” 叶云兮：“我们在植物园，已经逛完了，马上回去，你也不会对这种地方有兴趣的吧？” 赵俊峰：“切，看你们这夫唱妇随的小样儿！那你们回来吧。” ———— 第三十四章 受风寒 两人回到了酒店房间，赵俊峰和孙书玉正在啃零食。 叶云兮扫过桌上的包装袋，再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哭笑不得：“你们现在吃了这么些零食，等会儿还要不要吃午饭啦。” 赵俊峰报以白眼：“你们吃饱了，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孙书玉偷笑。 叶云兮在空着的床边坐下，看着窗外，不舍问道：“等下就走了吗？” 赵俊峰喝了口快乐水，擦了下嘴：“是啊，还要开五个小时车回去呢，路上再停下来吃午饭吧，争取回宁城吃晚饭。” 叶云兮无奈应了，看着窗外的眼中满是眷恋。 凌澜走到她身边，状似随意的说：“以后有空再出来玩呗。” 叶云兮很想嫌弃出来三天只玩一天的他们，但没好意思说，就只是转了转眼珠，翻了个不起眼的白眼。 等他俩吃完零食，众人便各自收拾了行李，叶云兮还额外拎着一堆要带回家的土特产，大包小包的拖出房间门，才被凌澜接过。 赵俊峰一脸嫌弃：“买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 叶云兮也很无奈：“回去送人啊，给我妈一份，再给你妈一份，再带些去办公室分一分。” 赵俊峰不屑：“你们就喜欢买这些没用的东西，真要买就买点好的啊。” 叶云兮翻了个白眼：“我穷，买不起。” 赵俊峰嫌弃的看着凌澜帮忙把几袋“没用的东西”放进后备箱，关上后盖，出发回程。 车开出了一会儿，上了高速，打开着自动驾驶，众人也就随意闲聊着。 叶云兮被车里冷气吹到胳膊上，不由得伸手抱住胳膊，小声惊呼了一下：“呀！” 孙书玉关心道：“怎么了，云兮？” 叶云兮连忙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忘记拿件外套带上车了，有点冷。” 赵俊峰看着前方不好回头，便口述道：“后座那里有个风口，你关掉就是了。” 叶云兮伸手关掉，但其实以她的弱渣体质，整个车子里流动的风气冷气都让她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已经关掉了一个风口，也不好意思继续多提要求了，只好强作不太冷了的样子。 凌澜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问着：“中午在哪儿停车吃饭？” 赵俊峰懒洋洋的答道：“你们商量呗，反正我是不饿，过两个小时再吃也不晚。” 叶云兮默默瑟缩了一下。 两个多小时之后，车终于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叶云兮赶紧开门蹦出去，站在太阳下面晒了会儿后背，打了个喷嚏，才觉得好受了些。 中午的饭菜依然口味不错，不过她一受风寒就会消化不良，胃口也就不是太好，只勉强吃了些。 吃完上车，这次她吸取教训，抱了两件外套上车，一件穿，一件盖腿，终于没有再瑟瑟发抖了。 回到宁城果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赵俊峰开车把两个女孩各自送回宿舍和租房，才和凌澜一起回去。 凌澜本想送叶云兮回宿舍的，被她拒绝了，因为第一个送的就是她，她觉得让一车人等他们不好，便拿了自己的箱子和几个袋子，挥手道别，拖着东西回到了宿舍。 还没到吴静回来的时间，宿舍里自然是无人，叶云兮进了门，扔下东西，瘫在椅子上先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缓过来。左右也不饿，晚饭也省略了，她休息了会儿，简单整理了行李，便早早洗澡上床了。 晚上，叶云兮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来自叶妈妈的通话，毕竟家人之间的信息传播速度可是很快的。 妈妈：“小云啊，回到宿舍啦？” 叶云兮点点头，乖巧答道：“表哥送我到校门口的。” 妈妈满意点头：“小峰还挺靠谱的，那小凌呢？” 叶云兮：“凌澜跟表哥的车走了呀，他们车上还有别的同事要送回去，不好为了我多耽搁的，而且大家也都累了。”她赶紧多为凌澜解释了几句。 妈妈：“哦，你做得对，不要太麻烦别人。” 叶云兮微微松了口气。 妈妈又问道：“你们都玩了什么地方啊？玩的怎么样啊？” 叶云兮大略描述了一下行程，下意识含糊了具体时间，夸大了行程紧密程度，她可不敢告诉妈妈说他们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房间里吃零食、聊天和打牌，一定会被妈妈说教这是浪费时间的。 妈妈倒也没有听出来女儿的含糊之处，大约也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旅游的如此“悠闲”吧。她只是又多问了几句细节，比如谁出钱的，谁负责买票、买东西，她有没有热心帮助别人、别人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叶云兮也就只好避重就轻的一一回答，实在绕不过去的，也难免被妈妈说教几句。 妈妈终于点评完了女儿的旅程，就像是终于改完了学生的试卷一样，打分似的总结了几句，才挂断了通话。 应付完妈妈，叶云兮这才一身轻松，在熟悉的开了遮光模式的床幕里滚了滚，快乐的刷起了前两天在外面没来得及看的各种朋友圈、博文、小说等。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灯骤然灭了，叶云兮才惊觉，调低亮度，不舍的又看了半小时，才关掉光屏，准备睡觉。 躺下几分钟，就迷糊起来，全身放松下来，又感觉到了白天受的风寒邪气，混在一起，四肢、后背、肩颈都从深处泛出酸麻感，那种虫豸爬过似的麻痒感觉一波一波的往外推动，积累多了，就会难以抑制的全身抽搐一下，麻痒感散去，然后新一波的麻痒感再次累积，数秒之后再次重复。 抽搐一阵子之后就开始发热出汗，这时候又能感觉到身体各处的经络堵塞感，就好似一条河道中段淤泥堆积，一波一波的河水冲击着，有些不太严重的淤积被疏通了，另一些严重的就僵持住，让她恨不得亲手去挖出一条通道来。 从睡前迷糊状态彻底被弄醒的叶云兮又是困，又是难受，虽然早已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内心哀嚎：“又来了又来了，今天也真是得意忘形了，这下没个把小时是没法睡了，明天还要去办公室呢……呜呜呜。” ———— 第三十五章 藤蔓纠缠 叶云兮保持着一个不压迫任何肢体的姿势平躺在床上，盖好毯子，任凭身体酸麻痒、抽搐、出汗，闭着眼，皱着眉，满脸无奈。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睡了，她索性开始思考自己的身体症状。 虽然说吹了冷风所以受了风寒，这个外因合情合理，但经历过处理心理问题之后的“退病”，她开始相信大部分身体问题都有心理成因，那么这个抽搐的症状是为什么呢？ 上一次“愤怒的小男孩”提醒她的，是不要压抑自己对外界侵犯的愤怒，维持自己的界限。（见无所归卷第4章） 显然，自从上次“预付款”之后，自己依然做的不够好，依然会压抑自己的感受，妥协于他人的需求的控制。 就说今天白天，之所以忘记拿外套，是因为一直在注意要带回家的土特产们，而之所以要买那些东西，是出于妈妈教导的“礼数”。 再然后，之所以一直忍耐冷气，也是觉得别人会热，不好意思提；之所以不提出停一下车，是觉得太麻烦别人了；之所以不提出早点停车吃饭，是因为别人还没饿…… 除了这段受风寒的旅程之外，也一样有太多的压抑、忍耐和妥协，比如和妈妈的通话，这看似无关身体层面上的风寒，却也是同样令人难熬的、感受相近的心理层面上的“风寒”。 被外界侵犯之后，应该愤怒吗？应该挣扎吗？应该反击吗？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做得到吗？ 叶云兮做不到，她习惯了默默忍耐，把一切都压抑在自己心里和身体里。 她的身体问题，就好像把许多风寒邪气压在身体里，然后一旦在无人的深夜里放松下来，就开始挣扎、反抗，想要把邪气给冲开、甩出去。 她这么想着，却又觉得不太合理，如果说身体自发的想法推出邪气，按说也不必用到抽搐这么激烈的方式，这种需要用力挣扎以挣脱纠缠的模式，倒像是一场拉锯战，身体想要把邪气推出去，她自己又想要把邪气留住。 “为什么想要留住……”她皱眉反省着，“因为……留住伤害会给予我好处？我认为一个受伤害的无辜可怜的我，会更加受到他人的同情和疼惜？” 身体又积累麻痒、抽搐了一下，她有些难受的挪动了一下位置，不禁有些厌恶起自己超强的木气。抽搐在古医学中通常被认为是肝风内动，而风木之气的属性确实也就是纠缠啊。 木气又被称作句芒之气，又说“木曰曲直”，句芒和曲直是类似的意思，句通假于勾，勾和曲是曲线，芒和直是直线，曲直相反相成，组合起来就很像藤蔓缠绕的样子，又好像是斐波那契螺旋线，这同样是一组来自于自然界的数列曲线，又称黄金螺旋线。（注1） 【生。】忽然一个来自直觉的提醒从心底冒了出来，附加了一些解释信息。 句芒气为生，因为执着和纠缠而生，与之相反的是容平气，即金气，因为慈悲而分离。 “为什么分离是慈悲？”叶云兮下意识不解反问。 【生是慈悲，死也是慈悲，不因死而可怜，也不因生而执着。】 叶云兮有点茫然：“为什么又绕回到生死大题上来了？虽然上次小男孩消散的时候我也做过一遍生死大题，但现在再提起来我依然茫然啊……” 【恐惧于死，故执着于生，这是本能，并不算错。】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叹息：“好吧，我也知道这不算错，应该还是我错了吧，我只是实在身体难受，忍不住胡乱责怪到木气的性质，也算是甩锅了，虽然还是甩在自己头上。”她自嘲的笑了笑。 和潜意识略作沟通，头脑也稍清明了些，她继续思考着。 求生当然是本能，对于婴幼儿而言，母亲就是最大的生机、执着与依恋吧？ 因为曾经被父亲一家抛弃，自认为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格外执着于和母亲的依恋，即使被侵犯界限，被控制，被压抑，也咬牙忍耐着，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反击。 也是因为一直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可怜，才会得到母亲一家的格外疼惜和保护，所以才紧紧拽住，宁可挣扎难受，也不愿意放手吧。 即使到了中学时期，所谓的青春期，孩子们都开始叛逆，试图独立，试图离开父母的阶段，也不曾想要离开。 叶妈妈甚至一直很得意，认为自己家孩子格外省心，青春期都不像她的学生们那样叛逆难管。 过于恐惧分离，而执着于纠缠。 生是慈悲，分离也是慈悲。 她却不曾接纳过分离的慈悲。 叶云兮听从直觉，闭上眼睛，内观意识层面的身体。 她“看见”自己全身各处都有纠缠的藤蔓枝叶，有身体症状的部位缠的更多些。 心口区域的藤蔓忽然开出了一朵妖艳的大花，然后飞快枯萎消失，又结出细碎的种子，像自然界某些植物播撒成熟的种子那样爆裂喷发出来，散落在她的身周。 因为那朵花太过妖艳，她下意识觉得这是什么毒草的种子，不希望它散布在别处，便又把它们吸回体内，种子们又飞快长成细嫩枝叶，到处安家落户。 叶云兮对自己有点哭笑不得，心想：“我果然还是放不下这些纠缠吧。”暂时也不再纠缠于这些嫩叶，再去“看”别处的粗壮藤蔓。 这次的处理过程与上次处理黑点相似，轻症部位通常能够“见即解脱”，而重症部位则需要问清楚它们对应的情绪来源。 胸腹之间有一根格外粗大的藤蔓横越左右，好似是被勒住的束缚。 腹部有一块似乎是关于“愤恨”。 坐骨神经痛的部位上次只猜到是负重，这次则具体到“不愿成为担负重任的成人”。 肩颈部位猜了半天，也还是岿然不动，她便试着让这片藤蔓也开花枯萎，但它们的种子却又落到了头顶，长成一片青嫩枝叶，好似一个宽发箍。 叶云兮猜测着：“头部的话……是信念的束缚吗？” 于是这个发箍也终于枯萎了。 ———— 注1：来自jt叔叔《五脏与情志》，本文关于五行的理论很多来自此书，后文不再赘述。 第三十六章 假期综合征 叶云兮大略处理了一遍身体里的“重灾区”，有些累了，便退了出来。 她想起上次净化黑点之后青就虚化了，而分离出小女孩的时候她又虚化了一次，这些天恢复了不少，这次不会又被牵连了吧？ 叶云兮担忧的看向了青。 青在她心口旋转起舞，飘然若仙，然后全身化作光雾，转着转着就散开了。 叶云兮已经对此饱经考验，毫不慌张的收回“视线”，定心宁神，再次看向小世界。 青果然还在，只是颜色又褪掉一些，像是一张褪色的老照片。 青解释说：【上次处理得多，所以几乎虚化了，这次只是处理一下残留部分，所以影响不大。】 叶云兮终于放心了，这才又转移目光，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明显长大了一截，骤然变成了十二岁左右的模样，大约正是叶云兮刚来宁城的年纪，只是发型仍然是小时候的齐耳短发。 小女孩也学着青跳了一支舞，裙摆飞扬，跳毕还行了一礼，像是个小淑女的样子，只是行完礼就又有点害羞，扑到她怀里蹭了蹭，才又站回远处，亭亭而立。 叶云兮欣慰的笑了笑，仿佛看见吾家有女初长成。 而爱之萌芽也长高了一截，鲜嫩的随风摇摆着。 最后，依然在批文件的领导抬头看了叶云兮一眼：【做得不错。】 叶云兮受宠若惊，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她在小世界转了一圈，没什么新发现，便退出意识世界，打了个哈欠，感觉越发困倦了。 “咦？抽搐停了，也不麻痒了？” 她发现身体状态终于恢复到能睡着的程度了，而且也实在困得不行，似乎青的消耗也同样会造成她自己的消耗似的，转眼便沉入了梦乡。 ———— 周四。 虽然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而睡晚了，但因为睡前和潜意识沟通够多，叶云兮倒也还是精神振奋的早早醒来了，便索性起床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依然只有莫小墨一个人，叶云兮习以为常的和莫师姐打了个招呼。 莫小墨便也笑道：“咦，好几天没见了呀，还以为你一个人出差去了呢。” 叶云兮也笑了：“不会的啦，我现在要是一个人出差都还不清楚能做什么呢。我只是出去玩了几天，毕竟严格来说我也算放暑假了。”她说着便略感心虚，强行解释了一下。 莫小墨神情艳羡：“是哦，毕业生放假早，都可以出去玩了，好羡慕啊！我这边实验也是一直排到下月中旬呢。” 叶云兮空洞安慰道：“已经月底啦，快了快了。” 简单聊了几句，她也坐下来，打开手环，盯着光屏上的文献，一行字都没看进去，便开始走神了。 经历了两天周末、三天旅行之后，骤然回归平淡生活，竟有点不习惯，这大约就是假期综合征吧。 “啊，文献综述还没写，可是又完全不想做正事，怎么办呢……”她愁眉苦脸的看着空荡荡的文档。 “说起来上次宋师姐说什么时候要交来着？”她忽然一个激灵，翻起了消息记录。 “上次记录是在上上周五……哇！今天都周四了！宋师姐上次还说大约两周后还要出差，哇，那不是很快就要出差了！也就意味着很快就要交综述了！这两周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叶云兮呆若木鸡的盯着日历，努力回想了一下。 毕业、送别室友和同学、周末回了趟家。 然后周一回来和莫师姐聊八卦，周二开始认真学习了……一天半，然后哭了两天，混了一场光影社面试，就又到周末了。 再就是三天旅行，今天周四…… 叶云兮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总共就认真学习了一天半，还是在领导的帮助下做到的。 “惨了，惨了，为什么我还是要赶死线啊……”她在心里哀嚎。 “叶师妹？你来了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叶云兮身后响起。 叶云兮吓了一跳，浑身一颤，闪电般转头看去，居然是宋雁。 “对哦，上周一的时候莫师姐告诉我说出差的几个人只是多待几天追肥，估计我不在的这几天，他们就已经回来了……可是刚才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好坑啊！” 叶云兮平复了一下心跳，强笑着招呼道：“宋师姐，你出差回来了呀。” 穿着实验服的宋雁点点头，在她旁边位置坐下，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回来好些天了，只是一直没见到你。” 叶云兮赶紧又把刚才和莫小墨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宋雁认真听着，应道：“嗯，你们已经放假了，出去玩也没什么，你回来的也算及时，正好下周一跟我一起去出差吧。” 叶云兮喏喏应着，和宋雁商量了几句行程，订了票。 安排好出差行程，宋雁终于还是问到了叶云兮最想逃过的话题：“这批文献看的怎么样了？文献综述呢？” 叶云兮头皮一麻，支吾道：“看了……一部分，综述……综述……” 宋雁一边问她，一边已经麻利的敲击起了操作屏，听见她支吾，停下动作转头问道：“怎么了，有困难？” 叶云兮抓住救命稻草般，点头如啄米：“是啊，我不太会写这个。” 宋雁微微皱了皱眉，看得叶云兮心尖又是一颤。 好在大约是宋雁惯常的理智发挥了作用，也可能主要是因为室内有冷气，她并没发飙，只是又仔细指导了一遍，听得叶云兮心中惭愧不已。 “还有什么难点吗？有的话要及时问。”宋雁最后确认道。 “没……没有了。”叶云兮心虚答道，并且对宋雁的这句话油然而生一股熟悉感，真耳熟啊……好像总有老师对自己这么说。 宋雁点点头：“那我去做实验了。”便伸手关掉光屏，准备起身。 叶云兮赶忙问道：“那这个综述要什么时候……” 宋雁：“也不是太急，其实你现在也就先写个初稿，之后还要再看文献、做试验，补充修改，这样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了。” 叶云兮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点头一一应下。 宋雁回实验室去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举手扶额，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毕竟室内冷气对她来说温度太低了，冷汗都流不出来呢。 ———— 第三十七章 经典难题 莫小墨一直在旁正襟危坐，见宋雁走了，才转头压低声音和她感慨说：“宋师姐真的好认真啊！” 叶云兮叹气道：“是啊，宋师姐指导我真的很用心，是我太懒散了。” 莫小墨鼓励道：“加油！” 叶云兮感激莫小墨的好意，但又再次叹了口气，两眼无神的盯了一会儿光屏，终于还是决定去向领导求助了。 她放松坐好，垂眸进了小世界，张望了一圈。 青那褪色老照片般的身影依然还是如平常那般靠坐在椅子上看书，领导也依然在青对侧的办公桌上批文件。 青抬头对叶云兮温柔的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领导没理她。 她自觉地凑过去，找领导认领了一份“一眼怂”，感觉假期综合征的浮躁心气沉淀了不少，便切回现实世界，老老实实看起文献来。 中午。 临近饭点，叶云兮又有点心浮气躁了，看了好几次时间，但想到宋雁就在隔壁实验室，便又怂了下来。 默默等待了一会儿，听着身后的动静，终于听见有脚步声出来了。 “应该是出来吃饭的吧？”她期待的回头张望。 宋雁一边脱下实验服大褂，一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徐渊。 叶云兮招呼了一声：“徐师兄也回来啦。” 徐渊腼腆的笑了一下，向她点了点头，便越过她和宋雁的座位，走向莫小墨那边。 宋雁则是把实验服挂在自己椅背上，问道：“去吃饭吗？” 叶云兮忙不迭点头，又转头去看莫小墨，便看见徐渊扶着莫小墨的椅背，前倾低头，似乎正在和她说话，两人听见宋雁的问话，也都点头起身，一起出了门。 叶云兮自觉地留在最后打算锁门，却被徐渊阻止了：“啊，师妹别锁，何师兄还在实验室呢。” 叶云兮讶然：“咦，那我们不喊何师兄一起去吃饭吗？” 宋雁冷淡的抛来一句：“他一般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叶云兮轻轻带上门，悄悄吐了下舌头，这才想起来，宋师姐和何师兄的关系一向不是太好呢。 一行四人来到食堂，点好餐，便坐着闲聊。 叶云兮看了半天文献，便又理直气壮起来，面对宋雁也不怵了，笑问道：“宋师姐，上周追肥你们忙了多久啊？” 宋雁平铺直叙道：“很快，就赶在下雨前，把肥料在地里洒一洒就好了，只是为了等时间，所以多待了几天做实验。” 叶云兮默算了下人数，好奇问道：“大师姐没回来吗？” 徐渊代为答道：“大师姐还有些实验没做完，可能要一直做到放假了。” 莫小墨在旁听着，口气随意的问了问徐渊：“还说大师姐，你自己实验做完了？” 徐渊满面笑容的转向莫小墨，回答着：“差不多了，小墨，我也是把不方便带回来的样品测完了才回宁城的啊。” 莫小墨白了他一眼：“你追肥之前回来的那趟也说差不多了。” 徐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声音又低了些：“那次就是回来看看……现在真的差不多了。” 莫小墨不太相信的样子轻哼了一声道：“到时候要是又拖到最后做不完，可别求我帮忙。” 说话间餐盘送到了。 徐渊殷勤的抢先端了莫小墨的餐盘，放在她面前，再一一照顾好师姐和师妹，最后放好自己的，才声音细细的和莫小墨说：“我知道小墨对我好……不过这次有何师兄督促，我真的比以前做的快多了，你可以问宋师姐呀？” 宋雁面色古井无波，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是这样的。 叶云兮作乖巧状，帮忙证实道：“上次我也在的时候，徐师兄和何师兄都是这么说的。” 莫小墨：“何师兄……”她顿了顿，“大概对徐渊也是要严格些才行。” 徐渊笑着应道：“小墨说的都对。” 叶云兮本来还想描述两句上次何杰承是怎么教导徐渊的，已经够严格的了，却被徐渊的下一句话噎了回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像宋师姐那样少插嘴比较合宜。 午饭后，四人离开食堂，莫小墨说要去买点东西，徐渊便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于是便只剩叶云兮和宋雁结伴走回宿舍区。 叶云兮扭头看着师兄师姐走远，实在没忍住八卦之心，放低声音问宋雁：“莫师姐和徐师兄……是一对儿吗？” 宋雁神色难明的看了她一眼，叶云兮微微怂了一下，以为她怪自己八卦，差点都准备道歉了，宋雁却简单回答着说：“莫小墨从未承认过。” 叶云兮：“诶？” 她眨了眨眼睛，回忆着说：“虽然看起来是徐师兄对莫师姐更好一点，但我觉得莫师姐也挺关心徐师兄的呀？” 宋雁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措辞，然后忽然反问道：“你有追求者吗？” 叶云兮骤然脸一红，连忙摆手道：“没，没。”我可是有男友的了，可不能乱说有什么追求者。 宋雁缓缓斟酌着说：“如果你有一个心上人，但他不喜欢你，你也有一个追求者，但你不喜欢他，你会选择哪一个？” 叶云兮本来都想要脱口而出：“当然是心上人啊！”因为我的心上人也喜欢我啊。 不过她听完之后代入思考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个很难的抉择。 “我当然想选择心上人啊，但如果他不喜欢我，我就是单恋，其实也无所谓选择不选择吧？但如果选择追求者……好像也不太甘心呢？这真是个经典的难题啊。”叶云兮犹豫了半分钟才如实回答道。 还好我不需要单恋了。她同时又窃喜着弯起嘴角。 宋雁点了点头，总结道：“所以这很正常。” 叶云兮眨了眨眼，有点被绕懵了，但回忆了一下前面的话题，忽然恍然。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式的继续碎碎念着：“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还是会选择单恋心上人吧，然后明明白白的如实告诉追求者；但如果我被追求的时候恰好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也会试试接受追求者呢？只要追求者还不至于让我生厌的话……” ———— 第三十八章 自作多情 宋雁没有回答，安静的走着路。 叶云兮已经进入了自说自话状态，一边思索一边继续模拟道：“不过这是个理想状况啦，就是如果我当时还算理智清醒，而且追求者本身条件和我差不多的情况下，真要具体分析各种情况的话……比如追求者条件很不错的话，呃，那我说不定就会直接动心了呢？也不无可能啊……” 她忽然有些尴尬的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若干次单恋，挺大一部分都是出自“自作多情”。 讪笑着住了口，却忽然有种明悟升起：她曾经单恋过的那些人，不止是某些她所缺失或者所追求的闪光点对她的吸引，同时也往往是因为那些人或多或少的曾对她表达过善意。 或许是曾给她认真讲解过一道题，或许是曾在山坡上拉了她一把，或许是各种其实只是很微小的随手帮助。 而当年那个内心干涸的她，会抓住每一点善意，“自作多情”，然后不可遏止的发展为单恋。 当年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卑微而无助，任何一点来自外界的温暖，她都会为之感动涕零，贪恋、乞求、想要死死抓住。 但也正是因为她是那样的卑微，所以她的单恋，也几乎每次都会被她死死按在心底，直到它自然淡去，或者被新的一点温暖所替代。 叶云兮忽然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点宋雁比喻中的莫小墨。 “有追求者温暖着自己的内心，哪怕这并不治本，甚至只是饮鸩止渴，也依然是会让人贪恋不舍的吧……” 她沉默的思考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宿舍区。 临到岔路口之前，叶云兮忽然大着胆子问宋雁：“师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宋雁的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向前走，淡漠答道：“我哪个都不选。” 叶云兮犹如醍醐灌顶，抚掌笑而赞道：“还是师姐你理智清醒啊，这个两难的题目分明是坑人的嘛，正确答案在选项之外啊！” 宋雁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做科研还是需要有逻辑思维能力的。到路口了，回去吧，下午见。” 叶云兮目瞪口呆的看着宋雁的背影，哭笑不得：“不愧是宋师姐啊。” ———— 周五。 叶云兮在领导的帮助和宋师姐的潜在威慑下度过了充实的两个工作日，时间终于来到了周五的下午五点半。师兄师姐们还在实验室加班加点，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飞快自己一个人溜走了。 来到食堂坐下，点完餐习惯性的打开消息界面，便看见了心理群有新消息，饶有兴趣的打开来看。 紫垣阁主：“今天又胃痛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问问小公主和御姐，可是胃痛似乎把能量烧空了，联系不到她们……当然刚才吐过之后已经好多了，之前我连发消息的力气都没有。” 叶云兮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周倾微的胃痛是老毛病了，但以前发作的并不算多，几个月才发一次，这次恰好赶上去西陆旅游期间，也是够惨的。 泰晤士河儿：“我前几天姨妈痛的时候也很惨，满床打滚了一个下午，后来实在没力气了，就试了试默默观察疼痛，一开始是一个特别坚决的小点，对峙了一会儿，那个痛也让步了一点，扩大成一片但有所松动，再用意念包裹着那个区域又看了一会儿，慢慢变成了零星的碎片，再分别去看那些碎片，痛感就平复到可承受范围了……你也试试？” 紫垣阁主：“好的，我试试。” 慕容冷芸：“我之前看的书里说，胃的问题一般是代表着有什么事情让你‘吃不消’？”（注1） 紫垣阁主：“难道是和父母有关吗？但我现在也没力气想……麻烦的是，我胃痛的同时还饿了，可是我能在威尼城找到藕粉和粥吗？[哭泣表情]” 慕容冷芸：“可怜的倾微，问问导游？” 紫垣阁主：“嗯，等下我好点就去问问。” 机器人送来了餐盘，叶云兮看了看暂时没有新消息了，便打开了小说，一边看一边吃起了饭。 离开食堂回宿舍的路上，她心情甚好的期盼着美好周末，看落日西斜都觉得好美。 可惜明天恰好是月初了，凌澜要入职了，尽管是周末，也没有安排约会，这让她略有点不太开心。 “周一又要出差了，在宿舍宅两天吧，或者回趟家？上次出差回来之后，妈妈就说我晒黑了，前几天还说给我买了全套遮阳装备让我回家拿呢……”她一边走路一边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 叶云兮纠结了半路，打开宿舍门，靠在椅子上，还是叹了口气：“可还是不太想回家啊……再说吧。 继续打开光屏玩了会儿，才又收到周倾微的新动向。 紫垣阁主：“胃确实不痛了，虽然和小公主的联系还是没有恢复，大概是胃痛还没有好利索吧。但忽然有一个直觉：以此为契机，第三个替身要成型了。可是因为胃痛而成型的替身会是什么啦？” 慕容冷芸：“噗……治病替身？吃饭替身？旅游替身？” 紫垣阁主：“我隐约看到了，是一个缩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神情害怕的一个小萝莉，瘦得皮包骨头，像乞丐，直觉她代表我的身体。” 慕容冷芸：“唔，这可真是你需要的类型。” 紫垣阁主：“是啊……而且我也联系到了御姐，她说：这几天我早睡早起，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小公主没有能量补充，刚才胃痛还烧掉了最后一点能量，自然就失联了。我问她观想星空给小公主补能可以吗？御姐说：可以是可以，但这是拆东墙补西墙。” 慕容冷芸：“看起来你热爱熬夜就特别有道理？” 紫垣阁主：“我也觉得是这样……新萝莉好像在小公主的雪山顶，但我觉得她都这么饥寒交迫了，放在雪山顶真的好吗？于是给她单独开了一个空间，是一片虚空。” 玄君：“其实这和你平时把自己身体放在那种境地挺像的。” 紫垣阁主：“新萝莉对小公主和御姐又敬又畏，她俩对她这样也没什么办法，我觉得她需要你们家替身们的投喂？” ———— 注1：来自于柯云路《破译疾病密码》。 第三十九章 虚弱的身体 叶云兮便自觉责无旁贷，去看了看周倾微家新萝莉。 那是个瘦弱的小女孩，有着周倾微的容颜，但瘦弱而畏缩，一脸楚楚可怜的缩在墙角，宛如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便喊青过去看看，新萝莉有点怯的瑟缩了一下，缩的更小了。 紫垣阁主：“她有点怕，但本来她是麻木的，现在终于感到了冷。” 叶云兮看了一眼领导，感觉新萝莉对领导更怕，便放弃了，召唤来了球球。 新萝莉把球球捧在了手里，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慕容冷芸：“所以卖火柴的小女孩是觉得球球像她的火柴吗？” 紫垣阁主：“球球让她觉得是暖的。” 慕容冷芸：“嗯，青毕竟是木系，当然比不上光系暖。” 玄君：“看起来这只新替身出现之后，紫垣英年早逝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了。” 慕容冷芸：“哈哈，附议，英年早逝就很适合倾微原本的情况。” 紫垣阁主：“是啊！” 慕容冷芸：“我看着这只新萝莉总觉得有点圣母心泛滥，甚至又想作死分点光给她……当然，被我家直觉按下去了，不过球球正在放光暖着她，球球平时是敛着光的，现在的放光状态似乎是个应激态。” 紫垣阁主：“我感觉新萝莉需要吃东西、换衣服以及装修她的空间，但还是一步步来，先让球球和她玩玩再说吧。” 慕容冷芸：“我试了下把球球召回，她就又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但我遛球球能耗很高的，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你抓紧养！” 紫垣阁主：“我觉得现在投喂她限制很大，不过还是试着让御姐送一碗热粥。” 慕容冷芸：“唔，要不让球球顶过去吧？我觉得新萝莉好像有点生人勿近……好吧，御姐不算生人，但她似乎也怕。” 于是球球从御姐那里接过粥碗，欢乐的顶在头上，给新萝莉送了过去，一边绕着她咧嘴笑着蹦跶，一边看着她三两口喝完了粥。 御姐便又送了一块毛皮，球球依然是顶在了头上。 ……于是整只球都埋在毛皮里看不见了。 新萝莉看见这样子的球球，被逗笑了，用脸蹭了蹭球球，似乎开心多了。 紫垣阁主：“虽然毛皮能保暖，但并不合身，感觉她还是需要自己长出衣服才行。” 慕容冷芸：“我感觉她好一点了，即使我召回球球，她也只是表情不舍，而不是可怜兮兮的了，其实也蛮好养的嘛，你果然还是太作死了。” 紫垣阁主：“嗯嗯，等饮河出现，让她再投喂一波，估计又会再好一点。我感觉饮河家大小萝莉中的某一个和我家身体萝莉相性不错。” 慕容冷芸：“但你家身体萝莉和我家小女孩的相性不太好呢，还不如青，青好歹温柔可亲，而我家也没有别的小萝莉了。” 叶云兮刚说完这句话，忽然似乎看见一双模糊的眼神，好像是新替身？ 她懵了一下，我刚才说什么了？别的小萝莉？不不，我说这句话也并不是在要新萝莉啊！ 紫垣阁主：“我感觉我家每次出新替身都是我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而且她们都是小公主的手下。御姐说，每一个新替身都既需要我的能量，也需要小公主的能量来维系。” 玄君：“你表意识不够承担，所以总需要替身帮你分担。” 紫垣阁主：“就算这么说我也还是不知道表意识该承担什么呀？” 泰晤士河儿：“咦？倾微家出现新人口了？” 紫垣阁主：“饮河来投喂啊！” 叶云兮从出现新替身的惊诧中回神，期待的去关注起饮河的投喂。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便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大桶新鲜的动物肝脏，那桶有她一半高。我：你想让她茹毛饮血吗？熊萝莉一脸无辜：可是我不会做菜啊，而且家里只有千年老骨头，找到这么多肉已经很不容易了！” 紫垣阁主：“新萝莉看着一桶肝脏被吓退了好几步，但我直觉她需要这个，只是形式实在是……接受不了。” 玄君：“试试加工？” 紫垣阁主：“御姐看着那桶肝脏犹豫了好久，终于决定自己上阵，清洗、剁碎、煮成羹，放在新萝莉面前，然后躲得远远的，看着她端起碗喝掉，脸色果然红润了一点，笑容也深了一点。御姐说，如果是小公主去投喂会更好。” 慕容冷芸：“所以你是熬夜伤肝了？肝木与牵缠和控制有关，是不是还是和你爸妈有关系？” 紫垣阁主：“于是去看了看我妈，那是一个和她本人长得几乎一样的大姐姐，御姐好像大姐姐特别嫌弃，哼了一声就走掉了，而新萝莉对她又怕又爱，牵着她的衣角，嘤嘤哭了起来，可是我妈家的大姐姐很不开心的打断了她，说不许哭。新萝莉愣了一下，哭的更厉害了。大姐姐一脸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 慕容冷芸：“说起来我妈也会不许我哭，我一哭，她就觉得我是在表达委屈，就会骂我说都是你自己没做好，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什么脸哭！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哭的，大概也并不都是表达委屈吧……” 玄君：“你们应该积累些疗愈的经验和知识再去做这些操作。首先，不要寄希望于在家庭角色那里获得爱，抽离出来感知自己的本性或者呼吸，比较理想的是找到自己内在父母的部分，记住，最终目的是独立和发掘自己内在的爱，也不用太急，爱的课题是长期的。” 泰晤士河儿：“我问了问我家哥哥是内在父亲吗？他说：别闹，我还想再熊五百年。” 紫垣阁主：“于是御姐去找小公主商量能不能强行出来一下，于是小公主一脸疲惫的从我妈家的大姐姐那里领回了新萝莉，临走前还冷冷的瞥了我妈一眼。 “她们回到了新萝莉的小空间，萝莉就重新抱着小公主哭，哭完了之后又让小公主给她投喂了一点食物，她终于自己变出了一身短袖连衣裙，看起来很冷，但她说她只有这身衣服。总之我也已经撑不住小公主出来的能耗了，她一出来我就开始头疼，一直忍到她投喂完萝莉，赶紧送她回去了。” ———— 第四十章 活死人娃娃 周倾微还在继续发着消息：“好在现在新萝莉终于能沟通了，她说：妈妈其实并不理解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是因为她自己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希望我身体好，于是按她的理解来要求我。但即使如此，那也是从小到大唯一关心我的人了，没有别人再会关心我了，包括表意识你。表意识有种强烈的愧疚感，给她跪了。” 她之后半晌没说话，不知道是反省去了还是旅游行程开始了。 叶云兮也就有空闲关注自己小世界的状况。 刚才提到小女孩的时候，她蓦然想起昨天去找领导要“一眼怂”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见她，而且叶云兮也根本没想起来去找她。 小女孩还小的时候，存在感明明还挺强的，每次叶云兮去小世界，都要抱一抱她，陪她玩玩，青也经常带着小女孩到处玩。 但是小女孩在清理藤蔓事件之后长大了一截，存在感就忽然变得非常弱了，弱到叶云兮等闲都想不起来她的程度。 “其实真要参照我自己的经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小女孩现在这个年纪正是我刚来宁城上中学的时候，那时候生活环境骤变，学习进度也衔接不上，自卑感强烈，存在感变弱似乎也就再正常不过了……但问题是怎么解决呢？”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无果，转眼间便又把小女孩的问题丢在脑后，去寻找刚才自家的疑似新替身。 刚才那双眼神又浮现出来，叶云兮看到了眼神的主人，果然是一只小萝莉，只有两三岁的样子。 这其实是叶云兮家第一次真正出现这个年龄段的替身，青初见的时候也有五六岁的样子，小女孩分裂出来的时候虽然也是两三岁的模样，但她其实是以十岁左右的瘦长身形等比例缩小成两三岁的身高。 而这个新替身则像极了真正那个年纪的叶云兮，还未完全褪去婴儿模样，肉乎乎的脸蛋，胖墩墩的身形。 但她有一双可怕的眼神，没有活气的、直愣愣的瞪着前方，就好像一个活死人。 叶云兮甚至被活死人娃娃的眼神震慑到，觉得再这样看下去自己都要做噩梦了。 叶云兮下意识喊来了球球，球球既然对于创伤都有温暖的效果，大概也有用吧？ 球球飞过去，在活死人娃娃面前晃了晃，但娃娃的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青也去试了试，娃娃依然毫无反应。 叶云兮便又试着像刚才养周倾微家新萝莉那样投喂了一些食物，娃娃像一个傀儡般机械的起身，拿过食物，吃下，再坐回原处。 叶云兮便愁眉苦脸了，把球球抱来怀里揉了揉，自言自语道：“这水火不入的该怎么搞啊？” 她坐在一边看着活死人娃娃，娃娃便连眼神都不动的僵坐着任凭她看。 叶云兮打量了一会儿，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切回现实世界，在手环里翻找起小时候的照片来。 “找到了……就是这张照片！” 那是一张叶云兮大约两三岁时候的照片，被外婆抱在手上，据外婆说，这是她刚刚被从父亲家接过来的时候。这张照片上的眼神就像极了活死人娃娃，木然呆滞，毫无生气。 “外婆啊……”叶云兮怔怔的看着那张老照片中的自己和外婆，有些难以抑制的心酸。 她切回意识世界，到外婆家小世界里去喊来了外婆家的小姐姐。 外婆心疼的抱起了娃娃，娃娃的眼神终于有些松动，微微靠近了些外婆。 叶云兮也略微松了口气。 娃娃却还是没有看人，她举起了自己的手，死死的盯着看，她觉得自己手上有血，又好像要用自己染血的手去毁掉什么。 叶云兮想了想刚才周倾微去找了她的妈妈，但自己妈妈的小世界她不敢碰，也喊不过来，便只好捏了一个妈妈幻影。 活死人娃娃果然抬起头，盯着幻影妈妈看，叶云兮能共情到她的情绪，很复杂的情绪，她有些害怕、有些想要、又有些绝望。她似乎想用自己的血手去抓妈妈，但又矛盾着不太愿意这么做。 外婆家小姐姐抱紧了娃娃，娃娃却还是盯着妈妈看。 外婆便试着把娃娃交给幻影妈妈，妈妈也伸手来接，但娃娃猛地向外婆怀里一缩，让过了。 外婆便嫌弃了妈妈，还是自己把娃娃抱在怀里哄着。 幻影妈妈失落的哭起来。 娃娃也没有再盯着妈妈看了，她把头靠在了外婆肩上，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血手。 外婆哄了一会儿，看娃娃似乎平静了些，再次试图把她交给幻影妈妈。 但娃娃看着正在哭泣的妈妈，却还是不愿意靠近。 或许是因为太过矛盾，娃娃低下头，用一只手的指甲在另一只胳膊上用力划着，划出了一道道血印子，血流下来，流到血手上，新旧的血迹混在一起，娃娃低头看着，有些快意，又继续伸手去划。 叶云兮有点慌乱的想要制止，但无论是她自己、还是任何一个替身或者幻影都没有用，最后她也只有束手无措的看着活死人娃娃持续的自残着。 叶云兮只好呆呆的看着，直到青来到了她的身边，拉了拉她，然后在她面前伸手逆时针画圈。 青在帮她做回溯。 叶云兮顺从的闭上眼睛去感受。 闭上眼睛的黑暗之中，依然并不安静，无数的妖魔鬼怪从黑暗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扑向她，淹没她，无穷无尽…… 叶云兮害怕、瑟缩，但她知道青在身边，还能勉强坚持住不睁开眼睛。 一开始涌出的妖魔都是黑色的，有着畸形的外壳和甲胄，很像最初形态的青。 随着回溯，慢慢出现了流血的妖魔。 血？ 叶云兮注意到了，这或许就是青帮她回溯的意义所在？ 所以说，这血和活死人娃娃的血手，有什么联系吗？ 她凝神去感知那血。 愧疚……和罪恶感。 有一些凌乱的不知真伪的回溯碎片涌现出来。 “这些都是真实的吗？”叶云兮忍不住默默的问青。 【事件是否真实并不重要，感受才重要。】 “感受……吗？”叶云兮喃喃的看着。 ———— 第四十一章 血之绝望 叶云兮继续闭目去看那些回溯的碎片，以及其中的感受。 这是……妈妈的血。 她在吸妈妈的血。 妈妈是空空荡荡的，从妈妈的面容上有一个又一个的妖魔化出来向她扑过来，无穷无尽。 叶云兮从妈妈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悲伤和绝望。 而周围的虚空中还有无尽的恶意和厌弃，向叶云兮汹涌的散发着存在感。 “为什么……妖魔是从妈妈身上化出来的？为什么不是周围的恶意？” “活死人娃娃为什么不愿意靠近妈妈？甚至妈妈一靠近，她就开始自残？” “为什么愧疚？为什么绝望？” 【因为……自己被全世界放弃了啊。】忽然一个直觉浮现出来，点破了她不愿去想的事实。 叶云兮忽然泪如泉涌。 因为她曾经被全世界都放弃了，包括……妈妈。 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妈妈也是动摇过的吗？ 是啊，其实她是知道的，外婆和她提到过，因为父亲一家试图把女儿送给别人领养，好再生一个男孩，双方夫妻签好了三个名字，只差妈妈。 外婆说，妈妈是在外公外婆的坚决支持下，才撑住了没有签字。 妈妈的心里，一定是挣扎过的吧？在那个年代的小城市里，离婚甚至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比为了传宗接代生男孩而把女孩送人要可耻的多。 妈妈曾经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啊，她挣扎过，犹豫过，动摇过，这再正常不过。 甚至叶云兮小时候听外婆这么讲到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明明错在父亲一家，这怎么也不怪妈妈，妈妈已经很惨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她自己在一瞬间涌出的泪水和哀痛，她都不会相信自己曾经因为这一点点或许只在妈妈心中存在了短暂时间、并没有付之行动的动摇，而感觉到被全世界放弃的绝望。 据说小孩子虽然不通事理，也不会表达，但他们有着最纯洁的眼睛和心，他们凭直觉就能够知道周围的人对他们是善意还是恶意，是疼爱还是厌弃。 被整个世界放弃了的那个孩子绝望的坐在黑暗的虚空中。 回溯中的时间在叶云兮看见血的愧疚和罪恶的时候，就已停止倒溯，现在转而向前流逝了起来。 外婆出现了，给予了她一份最坚定的支持，和最温暖的怀抱。 绝望的孩子终于大哭起来。 虽然有了外婆的支持和保护，但周围的恶意却一直存在着，妖魔们在黑暗中巡回，伺机而动。 重新开始有了生气的孩子躲在外婆的保护圈里，缩起自己，不看外面，拒绝和外面交流，她似乎是认为这样就可以避免被外界伤害了。 青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就是外壳。】 叶云兮从回溯中回醒过来，看向青：“这就是最初的保护壳？形成的真早啊。总之我有点明白了……” 她想起了刚才玄君的提点：不要寄希望于在家庭角色那里获得爱。 她重新捏了一个以前心理练习中常用的内在妈妈角色，那就是一个温柔的她自己，柔顺的长发，柔软的衣裙。 内在妈妈把活死人娃娃接了过来，娃娃没有抗拒。 内在妈妈轻柔的拢住了娃娃的血手，抱在自己怀里，把血手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是我的罪恶和愧疚，不是你的。】 叶云兮其实不是特别明白血中的罪恶和愧疚是什么，吸妈妈的血又是什么，但是她想，不管怎样，那都应该是表意识自己承担的，而不应该压抑到潜意识里，变成创伤，表现在替身身上吧？ 娃娃看着自己白净的双手，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 叶云兮看着娃娃，很希望她能够像回溯中的自己那样，终于哭出来，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一直茫然的盯着双手看。 叶云兮有点着急，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她转了两圈，外婆家小姐姐和幻影妈妈也都还在旁边看着。 叶云兮看了她们一眼，想着，既然内在妈妈能够被接受，那么幻影妈妈就可以撤掉了吧。 可是，幻影妈妈被撤掉的那一瞬间，娃娃忽然扭头看向那个方向，然后挣脱下地，扑了过去，但也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看着那片空地发呆。 叶云兮有点懵，便让内在妈妈也跟过去蹲在娃娃旁边。 娃娃转头看内在妈妈，眼神中又是一片死气：【妈妈又不要我了。】 叶云兮自己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她啜泣着又重新原地捏出幻影妈妈，但娃娃却又瞬间退远，躲了起来，不让幻影妈妈碰她。 叶云兮尝试了两个来回，幻影妈妈一出现，娃娃就躲，一消失，娃娃就一片死气。 她又束手无措了。 她只好让幻影妈妈站在原地，然后让内在妈妈抱起娃娃，挡住她的视线，给她唱摇篮曲，轻轻的哼着歌哄着。 娃娃知道“妈妈”还在，但看不见她，她便放松了些，安静的听着歌。 叶云兮愁眉不展的观摩了一会儿，又自己琢磨起来。 娃娃的血手虽然干净了，但这个解决方式似乎并不治本，那么，她所愧疚的是什么呢？ 叶云兮便捏了一个投影屏，试着从怀孕的妈妈开始播放，试探娃娃的反应。 娃娃果然反应激烈，她挣脱了内在妈妈的怀抱，冲过去，用石头和各种东西砸向投影屏上的妈妈，直到叶云兮慌忙撤掉了投影。 娃娃便又变回了木然的样子。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不死心的又试了一下爸爸的影像，这次娃娃不再砸石头，而是直接开始上刀子。 再次撤掉投影之后，叶云兮琢磨了一下这两次娃娃的反应的差异，当然不止是扔石头和戳刀子的差异，而是……她感觉娃娃砸石头似乎其实并不是想要伤害妈妈？ 又试了试爸妈谈恋爱、结婚的场景，娃娃的反应是想要把两个人拉开。 以及叶云兮刚出生的场景，娃娃的眼睛变得血红，流着血泪，想要杀掉那个刚出生的婴儿。 娃娃确实不是想要伤害妈妈，如同她之前的自残那样，她想要伤害的、杀死的，是她自己。 ———— 第四十二章 爱与恩 叶云兮垂下眼眸。 其实这是个很容易想到的答案啊，自残，曾经是她的日常脑补小剧场里特别频繁出现的场景呢。 她自己心里也有沉痛和哀伤，还有些疲倦，她切回现实世界，在群里大略陈述了刚才的情况。 泰晤士河儿：“我家萝莉们觉得她们才是那世界的主人，没有大人，没有父母，她们似乎就不需要父母？也可能内心是想要的？我也不确定。我小时候出门从来不要父母抱，上幼儿园看别的小孩子都在哭，我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哭。” 玄君：“河儿这个状态如果不是解离，而是拆到最后都是这个状态，倒也不错。” 泰晤士河儿：“问了问，熊萝莉说她对父母是朋友之爱，所以她很困惑为什么他们总爱管她。” 玄君：“慕容的话，你刺激那个替身纯属多事，这种步骤是需要力量足够才可以去操作的。你现在可以试着暂时陪伴，不设时限，也不过分关注，陪伴只是个过程，记得目的仍然是内在的爱。” 慕容冷芸：“只是陪伴的话，之前对小女孩好像也是在陪伴，确实似乎效果还不错？但这个替身涉及的问题更久远，一直牵涉到出生之前，感觉很棘手啊。” 玄君：“你需要去触碰你的恨。” 慕容冷芸：“恨？我不是太明白……我在回溯里感受到的是绝望和愧疚，好像没感觉到恨啊？” 玄君：“你的表意识对承认恨有障碍，才会把这个功能给扔出去，紫垣也一样，所以你们替身才会替你们去表现。” 叶云兮有些茫然，但她想玄君既然这么说，一定有道理吧。 “说起来我觉得我最应该恨的人似乎应该是爸爸一家吧？小时候外婆和我说旧事的时候，都恨的咬牙切齿的，但后来妈妈和我说的时候，又总是告诉我不要恨爸爸。其实我每次都觉得有点奇怪，甚至莫名的骄傲，我不恨爸爸啊？你看，我是一个大度的孩子，我谁也不恨，哪怕那个人曾经沉重的伤害过我。” 叶云兮忽然感觉精神微微一振，刚才的哭泣和探索消耗的能量似乎稍微得到了一点补充。 她便又去小世界看了一眼，小世界里从未有过的“热闹”，内在妈妈抱着活死人娃娃，幻影妈妈站在内在妈妈背后的不远处，外婆家小姐姐也在旁边看着，家里其他替身在更远些的地方围观。 叶云兮哭笑不得的看了看一大群人，试着先把外婆家小姐姐送回去，没想到娃娃又一次扑了过去，无奈，只好又在原处捏了一个幻影外婆，娃娃才又安静下来。 叶云兮又切回现实世界，看见玄君又说：“除了仇恨之外，也可能是压抑过久的反弹。” 泰晤士河儿：“去看了看你家活死人娃娃，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她对面，我家萝莉似乎觉得她们在玩大家都是木头人。” 慕容冷芸：“娃娃看见你家熊萝莉依然眼神毫无波动，确实很木然。这或许是一个专业的创伤人格吧？虽然青曾经也带创伤，但她明显身兼数职，领导则是好像并不带创伤，这是艾米尔的检验。” 玄君：“木然是攻击性压抑过久。”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说可惜我家没有肝投喂了，表意识？？？” 慕容冷芸：“我倒是觉得与其投喂肝还不如投喂别的什么……” 叶云兮忽然有种莫名直觉，便让内在妈妈在小世界地上摘了一棵鲜嫩的带着露珠的小草递给娃娃。 娃娃盯着小草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落泪了。 是那种没有表情的沉默流泪。 内在妈妈给她唱起了《小草》。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娃娃在这几句歌声中泪流满面。 叶云兮轻轻叹息着，她自己也曾在这首歌中泪流满面过啊。 泰晤士河儿：“给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慕容冷芸：“我觉得这个就太刺激了，她会发狂的……” 玄君：“与其进行这种试探，不如挖掘一下表意识自己的恨，到底是什么阻拦你不去恨？” 慕容冷芸：“应该是被洗脑吧？周围所有人都认为我对妈妈只应该孝顺和感恩，我妈则是认为我也不应该去恨我爸或者爷爷奶奶他们，毕竟他们给了我生命。”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我小时候是小姑姑带的，那时候我不亲爸妈，但和小姑姑出门就要她抱，一步都不肯自己走。但后来和她失去联系了，我爸有时候说如果什么时候联系到小姑姑得好好感谢她的恩情，所以是没有爱才会说‘恩’吧。” 叶云兮看着饮河的这句话怔了怔。 是啊，就好像妈妈也总会和她说，一定要感谢外婆的恩情，她上次回老家看外婆的时候，妈妈还非得让她带礼品回去，说是上门带礼物是必须的礼貌。 但叶云兮自己就从不这样认为，她从来都觉得，她爱外婆，正如外婆爱她，不管她们有没有通话、有没有见面、有没有带东西、有没有表示言语上的关心……她都确定的知道那份爱是永在的。 她从未觉得自己想到外婆、陪伴外婆的时候是在背负或者偿还“恩情”。 那么……其他人呢？ 她对其他亲人，是爱还是报恩呢？ 叶云兮忽然明白了。 她之所以把“恨”这个功能掩盖掉，压抑进潜意识里，是因为她觉得如果恨自己的父母亲人，那就是“恩将仇报”。 她觉得，“恩将仇报”当然是错的，那么既然父母亲人对她有恩，那她就不能恨他们。 不能，不允许，不可以。 她闭上眼，呼出一口气，轻轻靠在椅背上。 如果说这个信念压抑了她的身心，那么就应该改变它，对吧？ 可是这是一个普世道德标准，难道真的要反过来变成“恩将仇报”吗？ 但这也是她不愿。 【快意恩仇。】忽然有一个直觉提示泛起。 “快意恩仇？恩是恩，恨是恨，不冲突，也不相互掩盖？真的可以做到吗……” 她有些犹豫，但心里却似乎已经确定了一些东西。 原来即使是看似普遍正义的信念，也可以有不同的看法。 她其实是可以不活在桎梏之中，不秉承大众普世的唯一标准，她可以是……自由的吗？ ———— 第四十三章 艰难二选一 当叶云兮自己心境明彻了一些，去看活死人娃娃的时候，娃娃也显得放松了些许。 娃娃的眼神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周围，似乎是第一次发现除了她在意的几个人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周围”。 她下地走了一圈，抱了抱幻象外婆的腿，靠了一下。又走到幻象妈妈面前，在距离一两步的地方停下，依然不愿靠近，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身走开了。 娃娃依然回到她之前的地方，坐下发呆，内在妈妈便在旁边陪着她。 她对周围的事情依然漠不关心，但总归不再是视而不见了。 叶云兮想着是不是应该让娃娃发泄一下被压抑的攻击性，但被直觉驳回了，似乎是因为娃娃现在还没有足够能量。 她又想了想，暂时也想不出下面该做些什么了，那就按玄君所说的，保持陪伴吧。 她切回现实世界，看了看群，发现周倾微又出现了。 紫垣阁主：“我到了一个湖，又是我喜欢的水面，而且我感觉身体萝莉其实是可以吃水面和阳光能量的，只是这个湖的能级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太高了，她还吃不了。” 慕容冷芸：“忽然想起了你之前想要一个吃水面替身？” 紫垣阁主：“好吧，那这算是心想事成？可是她也太惨了吧，我说的时候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可怜的一个新替身啊！她现在还不能离开她的空间，我只能自己接引阳光去照耀她，照了一会儿能隐约看见她可能的下一个形态，似乎是穿着红白大衣带毛边斗篷的冬装，但这个状态并不稳定。” 慕容冷芸：“卖火柴的小女孩终于可以穿暖和了？” 紫垣阁主：“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那种斗篷，是毛边披肩。于是我又给她布置了一个童话小屋，投喂了一只火鸡，身体萝莉斯文的吃了起来。 “御姐忽然说她们的能量也可以反哺小公主，维持她的行动，于是还是让小公主去照顾身体萝莉，结果小公主嫌弃了我输送的阳光过多，场景也布置的不对，她把场景换成了西陆乡村风的花园，给予了柔和的阳光，投喂了意面。小公主说：身体萝莉缺的能量种类太多了，一次不能补太多单一能量，以免不平衡。 “于是身体萝莉的衣服变成了田园森女系的针织长裙，戴了个暖手的皮毛套，这次衣服稳定了。她似乎有点想哭，小公主抱住她，拍拍后背安慰着她，她就睡着了。 “对了，身体萝莉出现之后，对爸妈的怨恨被剖析了出来，她说：爸妈对你身体的养育并非你所需要的，所以你才会对抗他们，但你不明白对抗的方式，也不明白身体所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才会有我现在的样子。” 慕容冷芸：“你确实日常作死。” 泰晤士河儿：“附议。” 紫垣阁主：“总之我最需要解决的问题，首先是社恐，其次是作死，再其次才是拖延症。所以下一个替身会是拖延症替身吗？” 泰晤士河儿：“不知道我家有没有拖延症替身呢？然后三岁半熊萝莉说：不用找了，你的拖延症替身也是我。” 慕容冷芸：“我也问了问，青表示拖延症是领导负责的范畴，嗯，也对。” 泰晤士河儿：“可是熊萝莉的存在并没有减轻我的拖延症啊，她只是帮我干掉了因为拖延而生的焦虑。还是领导看起来比较靠谱？” 慕容冷芸：“领导其实也只是帮我干掉了浮躁的情绪啊，还是没有治本啊，可能还有前置条件没有达到吧。” 叶云兮想到自己惯常拖延的专业任务，不由得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打开文献看了两眼，却又还是不愿意看。 她瞄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十点多了。 “啊啊，一晚上又这么过去了，又什么活儿都没干，好有罪恶感啊！”她抓狂了一瞬，又勉强安慰自己，“这不是周末嘛，周末，再说我还拆坑了，这也很重要啊……” 她自己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吴静还没回来，发消息问了一句，才知道吴静今天值夜班，不回来了。 叶云兮庆幸了一瞬，幸好吴静晚上没回来，要不然自己刚才又哭又笑，看着也挺不正常的。 她起身准备洗澡睡觉，却忽然想起刚才回溯中黑暗中化现出无穷无尽的妖魔，不禁瑟缩了一下，忽然又强烈的希望吴静还是回来才好。 她在桌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去迅速冲了个澡，再迅速缩进床幕，这才觉得可以安心睡了。 ———— 周六。 叶云兮清晨醒过来，精神抖擞，晚上和替身交流的多，就会睡得少、醒得早、精神还好，这让一贯睡得多还精力不足的她感到很满意。 只不过下一瞬她打开手环，看见妈妈的留言，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其实妈妈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她周末了要不要回家一趟，拿一下出差用的防晒用品。 只是叶云兮昨晚刚拆解出一点点“对父母的恨”，尤其是“妈妈也曾动摇过想要放弃我”，尽管理智上再怎么知道动摇是正常的，甚至这或许只是婴幼儿对妈妈离开的过分在意而非真实的被放弃。但无论如何，看见妈妈的信息的时候，难免心情复杂。 叶云兮在回复消息的输入框里反反复复的输入又删掉，最后默默的看着光屏发呆。 该怎么说呢？总不能和妈妈说“因为我忽然发现我恨你”吧，这已经不是会不会挨骂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被送脑科医院的问题了吧。 找个合适的借口？可是拖得了一时，能拖多久呢？很快就要放暑假了啊，天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半个月里处理好这个问题。不，应该说，和妈妈的关系问题是显而易见的多且深重，这根本不可能半个月就处理好吧！ 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那就先回一趟家吧，然后下面要出差，还要写文献综述，这半个月就不回家了，等放假再说吧……” 回家也是不想回的，写论文也是不想写的，但二选一的话，还是写论文吧。 ……至少先拿写论文当挡箭牌吧。她这么想道。 ———— 第四十四章 防晒之争 叶云兮磨磨蹭蹭的起了床，收拾了一点要带回家的东西，又想到周一就要出差了，要不索性把出差的东西都带上好了。 收拾好行李，打开手环想给妈妈发消息说一声，却又想起别的事，切到其他界面玩了半小时，才忽然想到再拖下去外面就太热了，才不情不愿的给妈妈发了个马上出发回家的消息，拖上箱子出门。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一路上都没有收到叶妈妈的回复，叶云兮便猜测着她多半又在学校，回家一看果然没人，心情也轻松少许，放下自己的东西，扑到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半晌才爬起来去厨房翻冰箱。 “果然没多少菜，我一个人吃其实够了，可是不知道妈妈中午回不回来……要不要多买一点菜扔烹饪机烧一下呢？” 她给妈妈发了个通话邀请，漫长的长音过后，无人接听。 “唉，又忙着吧，我猜她中午不会回来吃饭了，但万一她回来了呢？要不还是准备两人份吧，得买点菜，不能点外卖，她会说我的……” 叶云兮自己碎碎念着，煮了饭，选了些菜，下单了生鲜配送。 中午妈妈果然没有回来，只是抽空回了个通话，告诉她防晒装备放在家里什么地方了，说自己晚上回家吃饭，就又匆匆挂断了。 “果然还是做多了。”叶云兮耸了耸肩，“意料之中啊，其实看见只有一人份的菜我就直觉到只有我一个人吃，但是我怂啊，表意识总是要做些多余的事情才安心……” 她嫌弃了自己几句，步履轻快的去厨房盛了饭菜。 午饭后美美睡了一觉，在家晃悠了几圈，把自己房间里好久没见的饰品和小玩意儿们都翻出来把玩一遍，再整整齐齐的放回去。 重新把房间归位到自己喜欢的摆放，叶云兮舒服的环视了一圈，靠到床上，想着：“不知道凌澜忙得怎么样了……” 她遥想了一下，忽然醒觉其实现在自己可以正大光明的随时“骚扰”他了呢，便眯起眼睛笑起来，给凌澜发消息问了问。 凌澜：“还好，不忙了，今天主要也就熟悉一些事情，毕竟之前也都在这里实习的，这个月的轮转科室以前也接触过，所以上手还算快。” 叶云兮：“嘻嘻，那很好啊，那你明天有空吗？” 凌澜：“早上还是要去一下的，白天估计是有空的，但不是很确定。你想出去玩吗？” 叶云兮本都要脱口而出说“想”了，但纠结了一下，既然已经回家了，再想溜出去好像就不那么理直气壮的样子呢，今天白天妈妈不在家，如果明天白天自己再溜出去，妈妈大概会数落自己回到家也根本待不住吧。 她也就只好略微沮丧的含糊道：“有点想，但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呢，明天再看吧。” 略过这个话题，闲聊了些别的，时间也就飞快的过去了。 叶云兮煮了晚饭，又多准备了些蔬菜，等妈妈回来便开饭了。 叶妈妈回到家依然还是疲惫的模样，但也照例还是夸张的赞美了一通女儿准备的饭菜。 叶云兮听得尴尬，完全不觉得高兴的含糊过去，转身去厨房盛饭。 母女二人依然是先闲聊了半顿饭，叶云兮比以往沉默些，虽然还是有问必答，但除了闷头吃饭，抬头的时候也都在看投影，就是不怎么看叶妈妈。 她也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能从她眼神里看出什么异常来，但她就是有点不想对上妈妈的眼神。 差不多吃饱的时候，叶妈妈果然试探道：“今天怎么不爱说话？身体不舒服？” 叶云兮蓦然有点想要落泪的冲动，突如其来，这一句简单的来自于妈妈的问话，似乎隐约穿透了时空，让她心里泛起些许小时候的温暖。 她拗过目光，眨了眨眼，把眼泪忍了回去，低声道：“没有，只是……在想出差还有写文献综述的事情。”急切间想不出合理的借口，只好又把艰难二选一给搬出来用用。 叶妈妈一脸欣慰的接受了这个解释，反而劝道：“先别想了，吃饭的时候就专心吃饭，吃完饭再认真做事。” 叶云兮发出个鼻音，权当答应。 叶妈妈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有没有试过我给你买的那些防晒用品啊？就堆在小衣柜里面的，大沿遮阳帽啊、防晒衣啊、透气轻便耐脏的鞋子啊……啊对了，还有新的防晒霜，你包里那瓶还是我两年前给你买的吧？” 叶云兮一边伸筷子夹菜，一边点点头道：“嗯，那些衣服看见了，已经塞箱子里了。”吃了一口菜，想了想，“防晒霜……我也不记得了，好像就是你给我的吧？反正我一直用那个。” 叶妈妈嫌弃道：“不能用了，扔掉换新的吧，这次买的是防汗清透的，适合你出差用。” 叶云兮想，其实自己还挺喜欢之前那瓶的触感，但她没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叶妈妈却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打量了她一下，问道：“前些天你们去旅游……” 叶云兮心中一紧，妈妈终于还是要问这件事了吗？ 却听叶妈妈说：“……你有好好防晒吗？我看你脸上都有点晒斑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这皮肤不经晒，一定要认真防晒，你还拿那过期的防晒霜一直用，这么久都没用掉，平时恐怕根本就不记得涂吧？” 叶云兮微微愕然，又无奈的小声反驳了一句：“才两年，没过期啊，我有用的，只是平时在学校走不了几步路，涂了闷气。” 叶妈妈提高了声调：“闷气也得涂啊，会晒出斑的！我就知道你没好好防晒！看看你这脸，平时一点都不保养，我知道你懒，但必要的保湿防晒总得做吧？你小时候皮肤多好，现在又是痘又是斑的，你回头让小凌怎么看你……” 叶云兮骤然听见妈妈提到凌澜，愣了愣，却忽然无端生出点怒气来，也稍微提高了音量，反驳道：“他可没说我这些，再说就这点斑，不盯着看哪儿能看出来，也就是你……” ———— 第四十五章 数落 叶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哪儿好意思说，但哪个男人不看脸的，他不说你就当不知道吗？那孩子自己长得就好，你学历不如，成绩不如，能力不足，长得也不如，你就没点压力？别的急不来，自己脸还不能好好拾掇一下？” 叶云兮本来还很不服气，听到半途，却已经低下头来，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叶妈妈缓和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不服气，谁在热恋的时候，都会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对方什么都好，对方也觉得自己什么都好，根本不用那么在乎。但日子久了呢？男人总是要面子的，你也总不好让他没法把你带出去吧？” 叶云兮梗着脖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带着哭腔反驳道：“我只是偶尔没涂防晒，至于就带不出去了吗？” 叶妈妈追击道：“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吗，什么叫偶尔没涂防晒，你除了偶尔涂点防晒，你还有做别的什么保养吗？你会化妆吗？会打扮自己吗？你给自己买衣服吗？” 叶云兮惊呆了：“我不给自己买衣服，难道不是因为你给我买的太多，而且还嫌弃我的审美吗？” 叶妈妈理直气壮的说：“那你也没多培养一下审美啊？你当这是天生的啊？我年轻时候能花半个月工资买时尚杂志！你哪儿有在这块投入半点精力啊？” 叶云兮竟无言以对。 叶妈妈：“你以前不学这些，我都想着当学生就好好学习，等你开窍了就自然想要打扮自己了，没想到你谈恋爱了还是没开窍，天天素面朝天，t恤长裤……等我过阵放假了，我再给你买点好看的衣服，你这些衣服都过时了！对了，你问一下小凌的尺码，回头要多关心关心人家，给他也买点衣服什么的……” 叶云兮再次忍无可忍：“他自己衣服自己不会买啊，我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叶妈妈指点道：“那你看他平时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啊，风格款式啊、牌子啊、价位啊……衣食起居的这些事情，你以后结婚了早晚也得会做的，还有家务活也是，我以前心疼你学习时间不够，没让你多做，你这个暑假正好好好学学……” 叶云兮听妈妈说的越来越远，简直想扔筷子走人，但想想走人也走不到哪里去，还是要被喊回来骂一顿，只好低着头盯着饭碗，仿佛要数清楚碗里有几粒米似的。 叶妈妈给女儿列出了一张暑期学习清单之后，忽然又话音一转道：“当然，这些是要学的，但学习才是重中之重，要不然你再打扮的花枝招展，家里再照料的妥妥当当，没有自己的事业，就没有立身之本，男人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云兮忍不住吐槽道：“好好好，我就是得在外赚钱一把手，回家家务一把手，内外兼修，无所不能，我才配有个好男人是吧？” 叶妈妈理所当然：“那当然啊，我这么多年不是这么过来的吗，在外面拼命工作，回家还得照顾你，你姨妈不也是一样，你当人生这么轻松的？什么努力都不要付出就可以安逸享受男人帮你铺垫好的一切？那男人凭什么养你啊，他大不了养你几年，然后再去换个更年轻漂亮的，到时候你是个什么下场啊？” 叶云兮气道：“我也没说要他养啊！” 叶妈妈：“那你倒是拿出点行动出来啊，嘴上说说有什么用，你要努力学习啊，做实验啊，写论文啊，回头找个好工作啊，以后在家里才有说话的底气，要不然你给人家当老妈子吗？人家雇个保姆手脚比你勤快，做的还好。” 叶云兮终于习惯性自暴自弃了：“好好好，我不如保姆，我配不上他，我就是个废物渣滓，一无是处，行了吧！”她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叶妈妈又提高音调斥道：“说你几句你就哭，哭什么哭！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你自己，你自身条件是不是没小凌好？我叫你努力学习，提高自己，以后才有可能和小凌并肩走下去，这你还不乐意了？你难道就想这样懒散下去，等热恋期过了，人家还是黄金王老五，转头就去找更好的了，你呢？一门心思谈恋爱，学习也耽搁了，这样下去你还能剩什么？！” 叶云兮哭道：“我哪有一门心思谈恋爱耽搁学习？不就是出去玩了三天吗，那我也是放暑假了啊！” 叶妈妈不屑道：“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你半个月前就说过师姐要你写文献综述了吧，现在呢？你还在跟我说要写文献综述，你写了半个月了，有一点进展吗？” 叶云兮张口结舌，被暴击击中，失去了反抗能力，她心知这其实和谈恋爱、出去旅游都并无多大关系，纯属自己不想写，但也实在没法和妈妈解释。 叶妈妈的脸色便又阴沉了三分，眼中也露出下定决心的狠色来：“没写是吧？我就知道你没写，我还不了解你吗？出差前你就哪儿都别想去了，给我待在家里好好写论文，你要是还不想写，我就坐你旁边陪你写，我又不是没陪过。要是还写不好，出差回来也立刻回家继续写，反正你待在学校也是自由散漫，我也快放假了，我就看着你写，不写好你就别想出门了！” 叶云兮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竟然只是：“不能出门就见不到凌澜了……” 紧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如此习惯了这样的强硬管束，甚至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感受。 她感觉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升上来，简直要把她整个人都冻住。 又是这样，用强硬的管束，限制她的自由，束缚她的人生，只要是她不允许的，自己就休想踏出一步。 一直都是这样，从小时候就是这样，直到她长大了，成年了，大学毕业了，谈恋爱了……还是这样。 就这样了吗？永远都要被管束，永远服从下去吗？ ———— 第四十六章 离家出走 叶云兮感到自己浑身战栗起来，一种似乎是愤怒，又似乎是紧张的感觉，从胸口扩散出去，蔓延到全身，全身的肌肉筋骨都绷紧了，像是要扑出去和谁战斗似的。 身体在表示，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战斗？对谁呢？妈妈吗？ 不，那是妈妈，不能战斗，不能反抗。 那是最亲的亲人，那是最爱我的妈妈。 可那也是伤害我最多的人。 是我想要反抗的，想要挣脱的束缚。 但是曾经……有时候……或者只是，这个时刻…… 我恨过她，我恨她。 叶云兮身体的战栗忽然奇迹般的停止了，而她的头脑则似乎超乎往常的冷静。 她放下筷子，漠然的站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回自己房间。 “砰！”“啪嗒。” 她反锁了房门。 叶妈妈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着女儿的举动，看见从来都温顺胆怯的女儿，面无表情的把她锁在了门外。 紧接着她就暴怒了。 叶妈妈摔开筷子，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几大步冲到叶云兮房门前面，用力拍门：“开门！快点开门！” 叶云兮在床边坐着，漠然的看着门被拍的砰砰响。 叶妈妈拍了一会儿，安静了一下，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但房门是老式锁，钥匙一般扔在各个房间里，她在外面也找不到房门钥匙。 于是叶妈妈接着拍门，怒喊道：“开门！你以为你不开门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还可以报警从你窗户翻进去！” 叶云兮冷冷听着，一动不动。 叶妈妈又喊：“你信不信我把这门砸穿了！不就是换个门吗！” 叶云兮只是沉默的听着妈妈在门外发泄怒火。 妈妈终究没有报警也没有砸穿门，她拍累了之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声音低沉、似乎仍然压抑着怒气的说了一句：“我出去走一走。我们都冷静一下。” 叶云兮听见妈妈打开大门，又关上门的声音。 她安静的思考了一下这是不是骗她开门的空城计，以及等妈妈走完一圈回到家还会剩余几分怒火。 “我很冷静、很清醒啊，我不需要再花时间冷静，但我大概需要想想后果……” 叶云兮没去打开房门，而是躺倒在床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忽然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便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了。 “既然妈妈也想要出去走走，拉开点距离，冷静一下的话，那我也走好了。” 叶云兮喃喃说着，似乎在给自己鼓劲儿。 她蓦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飞快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塞回到箱子里，迅速的拖箱子出了门，做贼似的在小区里绕了半圈，避开了常走的那条路，离开了家，坐上了回学校的地铁。 直到地铁开动了，她才终于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心也放松下来，心跳也慢慢缓和。 她忽然有点自嘲：“这算不算离家出走呢？那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离家出走啊，小时候幻想了无数次，都没敢执行过。” 她甚至盘算了一下自己账户上的余额，计算着自己窝在宿舍省吃俭用的话能够用多久。 尽管她并不觉得这场“闹剧”能闹过几天，只是，她还不太确定会如何收场罢了。 “其实我的去向也很容易猜啦，多半就是在宿舍，要不然我还能去哪儿？住宾馆的话又贵又容易被找到，离开宁城也一样……唔，反正我也没有真的想要走远啦。”她靠在地铁座椅上，支着下巴思索着。 “妈妈会不会直接冲到学校来找我呢？也不是不可能哦，但她最近不一定有空，中学快要期末考试了，她肯定超级忙的……” 叶云兮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庆幸，又微微有些凄凉，自嘲笑道：“我真失踪了也不知道会有谁到处找我，或者说他们过多久才会发现我失踪呢？”她耸耸肩，“无人知道的小草啊。” 想到这首歌，她倒是忽然想到了小世界那个听见《小草》就会哭的活死人娃娃。 她看了一眼意识世界，娃娃、内在妈妈、幻象妈妈、幻象外婆四人组还杵在小世界中间，娃娃依旧是漠然的样子。 叶云兮试着直接以内在妈妈的视角去接触娃娃，却觉得怀里抱着的简直像是一个小怨灵。 她微微打了个寒噤，又有些心疼，试着通过内在妈妈间接的向娃娃表达爱之萌芽的那种“爱”。 娃娃便似乎软化了一些，抬头看了叶云兮一眼，自己站起来，在小世界里走了走。 叶云兮忽然注意到娃娃穿着一件大红绒面、白毛边、有帽子的全身斗篷，看起来很是可爱，只是娃娃自己没有任何表情。 叶云兮便以内在妈妈的身份在旁边默默陪伴着，看着娃娃四处溜达，有时候停下来玩小草、捉小虫子。 娃娃只顾自己玩，并不看人，但当叶云兮试着和她说：“我没法一直在小世界陪你。”娃娃的表面平静就会立刻崩塌，开始发狂发飙。 叶云兮无奈，只好不解释任何东西，只是安静的陪伴着娃娃。 再后来，娃娃玩累了，开始发呆，然后蜷缩在她怀里睡着了。 叶云兮便抱着娃娃，坐在青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和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她并没睡着多久，就被手环震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瞄了一眼，手环上显示“信息：妈妈。” 她蓦然惊醒。 看了一眼时间，又抬头看了一眼站点，幸好，回学校的这段路很长，她还没有坐过站。 妈妈的消息很简短：“你去哪儿了？” 叶云兮思索了一下，便也简洁的回答道：“我也离开一下，我们各自都冷静一下。” 妈妈：“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直说回学校的话，妈妈会不会立刻就冲过来了？但就算不直说，她难道就不会冲过来吗？ 她最后勉强选择了故布疑阵：“我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两天，然后我还要去出差，希望等我出差回来，我们都已经冷静下来了。” 反正妈妈也不知道她出差哪天回来，就算她能知道，也可以多出差几天嘛。叶云兮想。 ———— 第四十七章 尝试说服 叶妈妈又过了好几分钟才发来了回复：“好的，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叶云兮蓦然有种不敢置信的狂喜升起。 “妈妈居然就这么放过我了！太轻易了吧！”她喃喃道，“她不会是先安抚住我，然后立刻开车杀到学校，虎视眈眈的守在宿舍楼下等我吧？” 她脑补出了那个场景，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噤。 “也说不定她是暂时没空，打算等我下次回家再缓期执行，严加看守……” 她一路胡思乱想着，直到地铁到站，她凭着惯性走出了站，被迎面而来的热气一激，才蓦然清醒过来。 “啊，到学校了……见证妈妈有没有在学校蹲守我的时刻到了……” 叶云兮有些胆战心惊，一路紧张兮兮、东张西望的走了回去，连门口保安室的保安都怀疑的多看了她两眼，要不是看她实在是长得人畜无害、而且一身学生气，说不定就要拦下来盘问了。 一路平安，什么都没发生。 叶云兮回到宿舍，还到处张望了一下，又和吴静确认道：“之前没人来吧？” 吴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啊，会有谁来啊？” 叶云兮：“比如……我妈？” 吴静更奇怪了：“你妈为什么会自己过来？” 叶云兮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没来就好。” 吴静也不多问，只是说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叶云兮苦着脸：“本来是不会啦……我是被我妈逼到逃出来的。” 吴静便露出了然的神情道：“逃出来也好。” 叶云兮有一肚子牢骚想倾诉，但看着吴静，却又莫名有种不想表达的感觉，便叹着气坐回自己座位，打开光屏，打算去心理群吐槽。 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心理群，便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提醒，来自叶妈妈。 叶云兮下意识微微瑟缩了一下。 妈妈：“我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觉得把你关在家里写论文的打算是不对的，这一点我先向你道歉。” 叶云兮微微意外，但考虑到妈妈惯于先给个甜枣再打巴掌，也就沉默等待下文。 妈妈的下文果然来了：“但是如果说你不愿意收到这样的管束，你至少得证明自己有自我约束、做好自己事情的能力，我才能放心不管你，你说是不是？” 叶云兮心中吐槽：“这逻辑简直就像是之前提到的买衣服的问题一样，想要让她不管，得证明我能让她满意，在我能让她满意之前，她就不打算留给我自我管理的空间……我的能力得是忽然出现、瞬间成熟的是吧！” 当然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吐槽同样是有漏洞的，至少大学四年，有大量的时间都不在妈妈眼皮子底下，想要发展自己的能力，当然是有机会的。 只是处于强烈情绪之下，满腹吐槽都难免对着他人倾泻，就算心知自己有错，也未必有这个心力立刻自省呢。 而叶妈妈虽然一贯擅长以偏概全，但想要驳倒，也不那么容易。 尤其是叶云兮在妈妈的逻辑下被压制了多年，很多信念都已经被洗脑到深入骨髓，当情绪在强烈表达着愤怒和不甘的时候，大脑却会觉得“妈妈说的其实也很有道理啊，我也真的无话可说，好像也只能顺从了。” 即使她也会腹诽，偶尔也会反驳，但她其实也并没有跳出妈妈思维逻辑的窠臼，而往往只是简单的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的执拗和极端，只能成为单纯的“叛逆”，而未能构成完整的、理智的思维逻辑。 “这样反驳肯定是不行的，顺着她的思路走也肯定是不行的，我得想想……”叶云兮捏着眉心思考着。 良久，她才字斟句酌的给妈妈发去了回复的消息：“你以前每个阶段都会和我说，考上高中就好了、考上大学就好了、考上研究生就好了……你就可以放心了。但你始终没有放心过。你永远都觉得我只是个孩子，需要你的帮助和扶持，你不能松手，你怕你一松手我自己就无法前行了。 “但你终究是没法永远扶着我的。是，你每个阶段都觉得这个阶段很重要，你必须得帮我一把，好让我每一步都能跟上，不至于掉队。我相信你现在也会觉得，研究生也很重要，等我毕业工作了就安定下来了。 “但是我觉得，这也意味着，这已经是我工作之前最后的锻炼机会了，你看顾了我这么多次，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我直到工作之后才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和弱小吗？那时候我却已经再也不会被当做‘学习者’，只会被当做一个做不好自己的事情的无能的成年人了。 “你以前和我说，人生总有挫折，你说你希望我能少走些弯路，少受点苦。我能理解。但你终究是不能替代我走下去的，我终究要走我自己的路。请让我试着走我的自己路，而非永远缩在你的保护伞下。” 叶云兮最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她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曾有许多想对妈妈说的话，沉积在她的隐秘日记里，积压了很多年，从未敢宣之于口。 怨怼当然也有很多，但那通常都只限于气愤时的腹诽，能写下来的，大多只是泣诉。 而这次终于能表达出来一小部分的，也已经是用了最大的理智，考虑着妈妈的思维方式，尽力的在不触怒她的情况下，尝试说服她。 她又反复检查了两遍，斟酌着措辞，最后心一横，发出了消息，然后微微脱力般的靠在椅背上，默默等待回复。 “或许会有点用吧……希望。”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其实大约也就三五分钟，妈妈的回复发回：“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也期待着你能如你自己所说，自己成长，走出你自己的路。” 叶云兮仿佛从这句话中看见了妈妈欣慰的笑容，但深深了解妈妈的她同时也知道，她这样的鼓励，也不过是个缓期执行的意思罢了。 “缓期就缓期吧，总比立刻执行好……唉，但还是不能太懒散了啊，虽然暂时不用被监视着写论文了，但是压力也一点都不小呢……”她默默算着时间，叹了口气。 ———— 第四十八章 彼此控制 无论如何，这件事也算暂时解决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略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光屏，才想起来之前本来是想去心理群吐槽的。 然而字斟句酌的发了那一大段话之后，她甚至有点脑力耗竭的感觉，已经没有再去吐槽的冲动和力气了，便只是大略的说了说事情经过，以及自己刚才那段话的大意、妈妈的回复，等等。 玄君：“你这还是拗，你试图说服她，这是没用的，你得处理好自己的能量结构。” 泰晤士河儿：“是啊！你需要砍一刀！” 慕容冷芸：“我家木强金弱，砍不动啊……能这样理智交流，我妈还退了一步，我都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以前无数年我都是单方向挨骂的。” 玄君：“她退步不是因为你的说服，而是因为你之前的反抗。” 慕容冷芸：“……我忽然觉得你说的很对，那么我刚才费尽心力的说那一堆话是图啥啊？” 玄君：“试图拗别人的信念本来就是无用功，你和你妈都是一脉相承的控制系，她要控制你，你反过来要控制她，结果就只能是缠在一起。” 泰晤士河儿：“所以需要砍！我家金很想砍一砍你家木头！” 慕容冷芸：“我觉得我家是藤蔓横生，全都交缠在一起了，好烦啊……” 玄君：“不要管别人，你解开自己，树立好自己的界限，有人过界你就反击回去，过一段时间别人自然就不会过界了。指望家长自己收回控制欲是不现实的，我家人远没你家这么纠缠，就这样我也花了挺多工夫才让他们认识到不要管我。” 紫垣阁主：“我爸妈也很有控制欲，但他们管的方向很奇怪，他们不会像云兮妈妈那样管我学习，也不要求我自理，但他们会嫌弃我的仪态和生活作息……总之也很烦！” 叶云兮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忽然觉得胳膊上有点痒，伸手挠了挠，然后回复道：“你的作息本来就很容易被嫌弃啊，我觉得那都不能怪你爸妈……你看你家身体萝莉被你坑成什么样了。” 紫垣阁主：“说到她……今天外面下雨了，她的空间没法完全隔绝外界，于是也下起了雨，小公主给她搭了遮雨棚，投喂了放超多糖的红茶以及面包，萝莉很开心的抱住了小公主。昨天我还在想为什么之前给她投喂的东西里面都没有水，今天就有水了呢。” 泰晤士河儿：“粥里有水啊？” 紫垣阁主：“我没把粥算作是解渴的东西呢，我的意思是没有投喂水或者饮料，但萝莉明明对水有渴望。我今天还路过了雪山的雪水融成的溪流，可惜她还是吃不了这里面的能量，她缺阳气缺的厉害，穿的比实际厚了一个季节，之前她空间里下雨的时候，她裹着被子缩在遮雨棚下面，快要冷死了。” 慕容冷芸：“穿的比实际厚一个季节……那不是我吗？说起来我家活死人娃娃也是，她现在穿着一个毛边全身斗篷，看着跟过冬似的。” 泰晤士河儿：“大约是因为你们家都是受虐儿童？” 慕容冷芸：“嗯，大概是心冷吧。” 紫垣阁主：“对了，我今天还看见了雪山，小公主觉得白天的雪山还是太世俗了，夜晚的雪山顶才值得她驻足。我们翻越山顶的时候，路两侧全是积雪，萝莉看着很喜欢，甚至不怕冷的出来呼吸了一口阴冷气息，但还是完全不敢接近。 “她什么能量都缺，但能吃的又太少了，树木能量她也吃不了，只能吃一点花草能量。小公主说先给她投喂一些食物补一补，食物甜口的比较多，好像口味也对应五行的吧？” 玄君：“嗯，甜是土。” 紫垣阁主：“那就是土也缺了，那么微苦的泉水呢？这也是小公主投喂的。” 慕容冷芸：“苦味入心。我忽然直觉可以投喂红烧肉。” 紫垣阁主：“她还真的吃了一块红烧肉。” 慕容冷芸：“有点纳闷的看了看我家，红烧肉是谁做的？好像是领导……神奇，领导还会做吃的。” 泰晤士河儿：“肉也属于脾，没毛病。” 紫垣阁主：“萝莉接受了一波投喂之后似乎又好了些，换了一身白纱裙，蜷缩着躺下了，但是这次没盖被子。” 玄君：“理论上替身缺的和身体缺的一样，跟外界接通之后可以试试能不能把你自己吃的或者接收到的能量过滤了给她。” 紫垣阁主：“我感觉我一路遇到的风景，除了阴阳二气之外，对萝莉都太过高端了，她都啃不动。” 玄君：“你就没考虑从吃真实食物开始？” 紫垣阁主：“旅行途中条件不具备啊，之前她们投喂给她的食物大部分现在都找不到。外面的风景倒是壮阔，看起来五行俱全，可惜她全都啃不动。”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拿小草和野花编了个花环，给倾微家身体萝莉戴在头上，严肃的表示戴着可以补木气。” 慕容冷芸：“我家娃娃也过来看了看她，眼神微微有些波动，似乎有点同病相怜，但并没有任何表示。” 泰晤士河儿：“于是问我家萝莉要不要也给娃娃做个草环，熊萝莉说：她不用。然后她淡定的编了个草蟋蟀，放在娃娃肩上。” 娃娃偏头看了一眼，似乎想随手拂掉，但又有点想拿起来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来放在手心，蹲在地上，旁若无人的玩了起来。 慕容冷芸：“这只娃娃看起来就像是自闭症对外无交流的样子呢。”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对于别人旁若无人的玩的状态是最放心的，因为她总处在想逗别人玩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慌乱之中，直到磨出把对方纳入自己世界的安全相处模式才能放心。” 慕容冷芸：“我家这只娃娃也差不多，只是她还没能磨练出处理方法，就只能保持冷漠。” 泰晤士河儿：“她似乎只对球球没有慌乱过。” 慕容冷芸：“她慌乱的是面对人格面具吗？” 泰晤士河儿：“她慌乱的是面对看起来像同类的个体，脑中随时喊叫着‘啊啊啊，我要怎么办！’但表现为没有表现。” ———— 第四十九章 藏不住的愧疚 慕容冷芸：“好吧，球球对她来说可能不是同类吧，而球球对我家娃娃来说……可能和花草树木是同类物品？” 叶云兮喊来球球，球球在娃娃面前晃了晃，娃娃依然无动于衷。 球球忽然发出光来，娃娃似乎终于才看见了它，惊讶的把球球捉来托在手心，然后被球球的光照着就哭了。 叶云兮微微心酸。 娃娃哭了一小会儿，忽然把球球捧起来，就打算咬下去。 叶云兮大惊，赶紧拦住了她。 娃娃扁着嘴，有点委屈。 叶云兮有些无奈，她感觉到娃娃需要这光，但她可能并没发现球球有人格？ 于是球球在娃娃手上转过脸来，咧嘴笑了笑。 娃娃果然吓了一跳，一松手把球球扔地下了。 叶云兮：“……”之前球球在娃娃身边笑眯眯的晃悠了半天，她是真的没看见啊！ 傅饮河家熊萝莉溜达过来，捉住球球捏着玩，球球开心的咯咯笑。 娃娃困惑的看着熊萝莉捏球球，默不作声的盯着。 内在妈妈，或者说此时就是叶云兮自己投影到了这个角色里，就坐在旁边陪着娃娃。 熊萝莉坐在娃娃不远处，看了看球球，便做了一个悠悠球，一伸一缩的玩给娃娃看。 娃娃看着她的动作，悠悠球缩回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不过看着悠悠球伸缩了几个来回之后，她似乎就有些好奇，想摸一摸，但又不太敢。 熊萝莉便也做了一个递给娃娃。 娃娃低头看了看，接了过来，也试着玩了玩，玩了几下就会了，心里似乎有点开心，但还是没有表情，就自己埋头玩。 熊萝莉也自己埋头玩着。 叶云兮看着两个自闭娃娃的交流方式，微微无奈，但又有点好笑。 娃娃玩一会儿，还会忽然蹭到内在妈妈怀里害羞的埋一下脸，再缩回去继续玩。叶云兮又有点迷之老怀大慰。 熊萝莉玩了会儿悠悠球，又走到一边去画壁画。 娃娃转头看她画画，看了一会儿，索性把自己的悠悠球也收起来，拿在手上，走过去歪头看画，看了一会儿，也捡了一支笔，征得了内在妈妈的同意，便一起画起来。 叶云兮弯腰看着，太阳，小河……嗯，标准的儿童画。 熊萝莉看了看，递来一管夜光涂料，扔出个信息包解释道：【用这个可以让画儿发光，不过更重要的用途是画在手上……】她演示着在手腕上涂了个手环。 娃娃也学着她，在身上涂画起来。 叶云兮哭笑不得的在旁边看：“感觉也要变成熊孩子了呢。”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是欢脱+自闭的神奇组合！” 紫垣阁主：“看了看你们培养爱的课题，我家身体萝莉也缺爱，只是好像现在补充营养更重要。缺爱的问题，只要投喂她的是小公主，就能一点点解决。” 慕容冷芸：“我感觉陪伴还是蛮有效的，一天下来娃娃好转不少。”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一脸涂料的说：爱是什么？有画画好玩吗？” 娃娃歪头看了看熊萝莉，便也学着把涂料往自己脸上身上抹，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涂成了印底安娃娃。 熊萝莉忽然关了灯，黑暗中，两个娃娃身上的涂料闪闪发光。 熊萝莉面无表情的有点开心，娃娃则是好奇的挥舞着胳膊，在黑暗中拉出炫彩的光影。 球球也发出微光，娃娃的眼神被吸引了过去，捞住球球就往嘴里送。 叶云兮无奈扶额，拦住娃娃，和球球笑道：“球球你逃命去吧。”球球点点头，咧嘴笑着飞高了一些。 熊萝莉忽然蹭了一下娃娃，印走了她脸上的一块涂料。 娃娃愣了愣，有点懵的摸了摸脸，思考着是自己补上涂料，还是到熊萝莉脸上去涂。 她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的伸手也在熊萝莉脸上蹭了蹭，再轻轻的收回手，似乎弯了一下嘴角。 然后娃娃在手心涂了一堆涂料，伸手印在了熊萝莉脸上，打量了一下，涂料涂满了，满意，再给自己脸上也补上。 叶云兮投注的内在妈妈忽然直觉变出了一篮夜光橡皮泥，递给娃娃玩，还演示了一下用橡皮泥捏出一只小动物。 然后内在妈妈被一团橡皮泥糊在了鼻子上。 娃娃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收回手。 内在妈妈笑了笑，把自己鼻子上的橡皮泥搓下来，细心的糊在娃娃鼻梁上。 娃娃呆呆的伸手挠了挠，挠成了一片。她便又抓起橡皮泥糊向了熊萝莉。 内在妈妈给熊萝莉捏了一对小角，又给娃娃捏了一个小手环。 娃娃看了看小角，有点喜欢，便给自己捏了一对猫耳朵，还有猫胡子和猫尾巴，然后小心的把猫尾巴盖在自己的红斗篷下面。 她忽然发觉熊萝莉没有斗篷，就挖了一大块橡皮泥，试图给她做一个橡皮泥斗篷。 熊萝莉：【我有斗篷啊，倾微送我的愧疚斗篷！】她甩了甩并看不到的皇帝新衣般的斗篷。 娃娃认真的奶声奶气的说：【我捏的是超人斗篷，和那个不一样。】 叶云兮失笑道：“你能看见那个愧疚斗篷吗？” 娃娃似乎真的能看见，她伸手去拽了拽，然后似乎受到了莫名的共情，垂下眼帘，发起呆来。 发了会儿呆，她忽然站起来，到熊萝莉背后，取下了她的“愧疚斗篷”，和刚做好的超人斗篷放在一起，做起了针线。 叶云兮无语：“橡皮泥能做针线？” 娃娃把愧疚斗篷做进了超人斗篷的内层，再送去给熊萝莉披上，打量了一下，但愧疚斗篷似乎只有半截，藏在超人斗篷里面会显示出明显的轮廓来。 娃娃忽然沮丧的抱着胳膊蹲了下来。 她似乎是因为不想看见“愧疚”，想要把愧疚藏在里面，却发现其实藏不住。 娃娃忽然意兴阑珊，走向内在妈妈要抱，她把头放在内在妈妈肩上，一副可怜而又委屈的表情。 内在妈妈便抱起娃娃，和熊萝莉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先走了。” 熊萝莉点了点头，没有回头的继续玩着。 泰晤士河儿：“于是终于有人能看见愧疚斗篷了？” 慕容冷芸：“是啊，用橡皮泥裹出外壳就能看见了。” 熊萝莉应了一声，把愧疚斗篷泡在了醋水里，果然看见了轮廓，只是拎起来干了又消失了，她便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玩去了。 而娃娃已经在内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 第五十章 好妈妈坏妈妈 叶云兮看着娃娃睡着了，才终于敢切回现实世界，思考起了愧疚的问题。 “之前的回溯里，愧疚和绝望是并存的，妈妈为了我牺牲，我感觉愧疚，但妈妈放弃我，我感觉绝望……似乎是个两难啊。”她托着腮想着，“小孩子真难搞，虽然这小孩其实就是我自己……” 她放下手，敲着操作屏输入道：“感觉刚才娃娃从斗篷里共情到的愧疚没有恨那么深呢，难道是因为那是倾微的愧疚？” 泰晤士河儿：“倾微的愧疚本来就没多少？” 紫垣阁主：“对啊对啊！” 慕容冷芸：“好吧，可能就是因为没有激起更多的共情吧。” 紫垣阁主：“我到了纳西城，这里阴气超盛，今天甚至还是晴天呢。身体萝莉能吃阴气，就很开心，不过我坐了一个小时游船之后，阴气吸多了，萝莉的食量太小了，于是小公主收起了多余的阴气放进了月亮里。” 慕容冷芸：“那似乎可以做阴阳五行七个容器，以后身体萝莉就不愁吃了？” 紫垣阁主：“好像暂时并没有这么多容器呢。” 群里暂时没人说话了，叶云兮打了个哈欠，又挠了挠痒，才忽然发现今晚挠痒的次数有点多。 “咦，又是什么退病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对妈妈发了一段消息之后就开始挠痒了。 “看来是表达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倒也不错。” 她便又开心起来，起身去洗了个澡，爬到床上躺好之后，又去小世界看了看熟睡的娃娃，陪着她就睡着了。 ———— 叶云兮做了个梦，却只清晰的记得临醒来那一段。 那段梦里，宿舍楼要装修，然后和另一幢楼合并，这让她有些不舍。 她在宿舍流连着，莫名发现了一个矮小隐秘的小门，她隐约觉得这里很熟悉，是她曾经很喜欢待的一个小窝，便弯腰钻了进去。 她看见了墙上写满了她曾经的心情，那是她思念好友的故事。 那是她童年时代的好友，却得了不治之症，好友便总是对她说：你要替我把我那一份一起活出来啊！ 她却不愿意相信好友会死，但又为好友反复交代遗言所迫，忍无可忍的离家逃走。 很多年后，她终于很努力的变成了一个优秀的人，她想，她或许已经能够活出好友的那一份了。 她回去寻找好友，却已经找不到了。 她非常哀伤，在这个曾经熟悉的小窝墙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就把这个故事遗忘在了这里。 直到这一次，她无意中找到了这个小窝，才又找回了这个曾经的故事。 她有些茫然的钻出了小窝，然后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个门变得更小了，她已经很难再钻进去了。 ———— 周日。 叶云兮清晨醒来，坐在床幕里，怔怔的回忆着这个记忆清晰的梦。 她忽然心里一动，直觉到这个梦是活死人娃娃推送给她的。 “梦里的角色是你吗？”她到小世界询问着娃娃。 娃娃点了点头。 叶云兮也点点头，默默梳理着梦里的情节和感受。 梦里那个把人生寄托在她身上的童年好友，真的很像家庭角色扮演中的妈妈啊。而那个为了好友变得优秀，回来却已经找不到好友的女孩，她的哀伤，不知道是为了好友，还是为了付出了努力的自己呢？ 叶云兮坐在娃娃对面，安静了一会儿，问道：“你恨妈妈吗？” 娃娃点头：【是。】 “爱以前的妈妈？” 娃娃有点哀伤：【是，但那个我爱的妈妈再也找不回来了。】 叶云兮又沉默了一会儿，回想着那个童年好友的角色，喃喃道：“可是以前那个妈妈，也是好坏的综合体啊，她是你爱的妈妈，也是逼迫你背负她的人生的妈妈啊……” 娃娃忽然发飙了，大喊了一声，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乱砸了出去。 叶云兮等娃娃平静了些，便又安静的问：“爱那个好妈妈吗？” 娃娃点点头，落下泪来，又低下头划自己的手臂。 “你觉得对好妈妈很愧疚？” 娃娃点头：【我毁了她的生活和一切。】 “你恨坏妈妈吗？” 娃娃流下血泪，绝望道：【她不该把我生下来，让我受这么多伤害。】 “坏妈妈伤害过你吗？” 娃娃摇头。 “你害怕坏妈妈吗？” 娃娃呆呆的看着幻象妈妈，并不害怕。 “你只是愧疚？” 娃娃又落下泪来：【我不希望给她带来伤害。】 叶云兮幻出梦里童年好友托付人生的投影，问道：“你不喜欢这样是吗？” 娃娃忽然伏地大哭，叶云兮也有些想哭。 叶云兮叹息了一声，接着问道：“所以你想逃？” 娃娃点头又摇头：【可是我舍不得。】 “所以你想变得优秀回来救她？” 娃娃忽然不哭了，眼神变得空洞：【已经救不了了，妈妈不见了。】 叶云兮幻出开心的妈妈、哭泣的妈妈，娃娃却都不认可那是真正的妈妈，她觉得那只是个人格面具。 “那妈妈什么时候‘死’的？” 娃娃给出了一个共情，是年轻的妈妈离婚时大哭着想要自杀的画面。 叶云兮喃喃道：“哀莫大于心死吗……” 娃娃流着泪点点头：【所以我所愧疚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她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没有血，她却似乎看见了那双血手。 叶云兮也好想哭：“所以……你要背负她托付给你的人生吗？” 娃娃的眼睛变得血红，呐喊着【我不要！】但她发出的信息包却是凌乱的，【我不要】和【我不忍不要】交揉在一起，混杂纠缠。 叶云兮沉默了一下，缓缓问道：“你真的觉得妈妈希望你背负她的人生？” 娃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叶云兮吐出一口气，回想起最初在镜子房间里看见了妈妈的眼睛，然后和妈妈聊的那一段话。 “如果她只是希望你幸福呢？” 娃娃摇头不信。 叶云兮幻出当时在镜子房间门口的对话。 娃娃呆呆的看着，然后终于大哭起来，她伸手指着叶云兮幻出的对话投影，似乎终于承认了这个是真正的妈妈，妈妈没有死，但却又怕被灼伤似的缩回了手，靠在内在妈妈的怀里哭得哀痛欲绝。 ———— 第五十一章 两只宅 叶云兮受到共情，也沉默的抱膝坐着，和娃娃同悲。 娃娃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却还是回归沉默。 叶云兮微微闭眼感受了一下娃娃的心情，用肯定句陈述着：“可你还是怕伤害妈妈。” 娃娃低下头，双眼中似乎燃起了黑色火焰。 “你觉得……自己是害她的妖魔？” 娃娃眼中的黑色火焰散去，整个人也脱力般，垂下了头，手撑住地面。 “你觉得没有你……她就会幸福了吗？” 娃娃想了想，摇摇头，却又道：【可是那样她至少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叶云兮叹了口气，终于又束手无措了。 “这个愧疚感真的是根深蒂固啊……” 她回到现实世界，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 “好像要写文献综述，但是大周末的，明天还要出差……还是算了吧。那就在宿舍宅？其实还是有点想见凌澜，虽然才三天没见……” 她托着腮回忆起前几天的聚会和旅行，傻笑着发了会儿花痴，便还是发消息问了问凌澜是否有时间。 凌澜的回复在叶云兮盯了两分钟消息界面、又转而上网闲逛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发来：“刚才在查房，接下来还有点事要处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就没事了。” 叶云兮小声欢呼了一下：“我去找你好不好？” 凌澜：“好啊，你想去哪儿玩吗？” 叶云兮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如实答道：“外面好热，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屋里宅着。” 凌澜：“也好。不过阿峰在家，孙书玉好像晚些也会过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出不出去。” 叶云兮：“没关系啊，都是熟人。” 凌澜：“嗯，那我下班了告诉你。” 叶云兮下床洗漱换衣服，收拾完毕之后百无聊赖的坐着等通知，又把刚才的对话翻看了一遍。 “咦……他的意思好像是希望表哥他们不在家吗？噗……嘻嘻。”她忽然后知后觉到这一点，忍不住偷笑。 终于等到了凌澜的通知，果然差不多快要一个小时了，叶云兮轻快的拎起包就出了门。 出了门，打起遮阳伞，走了一小段路，才发觉今天其实是个时阴时晴的天气，但却并没有因为太阳不够热烈而凉快些许，反而闷热的厉害。 “似乎要下雨了呢……希望不会在我走路的时间段下。”叶云兮看了看天际厚厚的云层，嘀咕了一句，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男女生宿舍的岔路口附近，总是经常有些翘首等待的年轻人，叶云兮路过的时候，也怀念的扫了一眼，却意外的看见了现在学校里不多的熟人之一。 “咦，徐师兄？你在这里……等人吗？”她打了个招呼问道，心里已是有了些猜测。 徐渊腼腆的笑了一下：“叶师妹好啊，我等小墨出去吃午饭。” 叶云兮略诧异的看了一眼手环时间，这不是才十点出头吗？ 徐渊看见她的动作，细声慢语的解释道：“我们也没有这么早吃午饭啦，只是我习惯会早来一些。” 叶云兮无语腹诽道：“也太早了点吧。” 她看了眼天色，表达着合理关心：“可是看起来等会儿就要下雨了呢，师兄你站在这里等，会淋雨的吧？” 徐渊笑道：“谢谢师妹关心，我带伞了。” 叶云兮本想说夏天的阵雨可能会下的很大呢，来这么早不如找个地方先躲雨啊，但看他不打算挪动脚步的样子，也不好多劝，自己也得赶路呢，便点点头挥手道别了。 大约是出于十数年如一日的刷死线功力，她的时间总是卡的刚好，在刚刚落下几滴硕大雨点的时候冲进了地铁站。 上了地铁，她才有点得意的给凌澜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卡死线的完美功力。 凌澜：“……等会儿我去接你。” 叶云兮：“不用啊，我认得路啦，再说阵雨说不定很快就停了呢。” 她那一度被妈妈称道的好运气再次发挥了作用，等她快到站的时候，雨果然已经停了，凌澜也就没有再坚持。 虽然是叶云兮自己坚持不要他来的，但他真的不来了，她又微微有点失望，紧接着又自嘲的笑了一下，悠然的在满是雨后气息的路上走着。 凌澜给她开了门，一边拿拖鞋，一边说着：“等阿峰回来，让他给你授个权，下次你就可以自己刷手环进门了。” 叶云兮探头看了看屋里：“表哥不在？” 凌澜：“嗯，他和孙书玉出去了，可能午饭后才会回来。” 叶云兮点点头，弯腰换鞋，却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好像真的是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了啊。 忽然有些微紧张的烧红了脸。 凌澜看了看她：“外面很热？” 叶云兮：“……还好吧，刚下完雨。” 凌澜：“来房间里开空调吧。” 叶云兮：“……”自己造成的误会只好自己裹上外套忍着了。 上次聚会她并没有进他们的房间，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却又有些失望。 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卧室啦，面积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有个柜子，床下似乎还塞了个装着衣服的箱子。桌面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干净到一看就是刚整理完的样子。 凌澜见她打量，坦然解释了一句：“这个房间小，不过也便宜，你哥那个房间大一些。” 叶云兮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收敛了那点失望。 凌澜从客厅又搬了个小些的凳子过来，两人有点挤的坐在桌边，讨论了一会儿是不是应该出门玩玩。 最终发现他俩都是宅，完美达成共识。 叶云兮心里有些窃喜，那些择偶宝典上经常会说，两个人能否长久在一起，要看性格和生活习惯是否合拍。虽然之前觉得他们兴趣并不相投，但至少在宅这一点上很相似呢。 于是他们就真的安心的在屋里宅着了。 眼看着就快中午了，赵俊峰和孙书玉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凌澜说那两个人多半出去潇洒了。 他俩则是宅派，凌澜去厨房里做了些饭菜，叶云兮仍旧是打下手，嘴角的笑意扬起了就没落下。 这就是她想要的平凡幸福吧。 ———— 第五十二章 我恨她 午饭后，赵俊峰和孙书玉果然回来了。 叶云兮听见动静，便从房间里出来，和他们打招呼。凌澜便也跟了出来。 赵俊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厨房，挑眉道：“哟，在家做饭了啊，谁做的啊？” 叶云兮有点不好意思，指了指凌澜。 赵俊峰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道：“阿澜的意思啊，是让你学着点儿，以后照这个口味来做菜。” 叶云兮对凌澜投以询问的眼神，他无奈的说：“没有啦，我自己的做菜水平也不行，不要和我学。” 赵俊峰大笑。 两对情侣各自回自己房间。 叶云兮纠结了一会儿，忽然问凌澜：“要不你教我做你家口味的菜？” 凌澜也怔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个话题，摇摇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自己做菜水平也不行，比我妈差远了。” 叶云兮“哦”了一声，想，那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凌妈妈学呢。 忽然凌澜手环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手环，失笑道：“说到我妈，她就发通话来了。” 他取下耳机听筒，接了通话，和凌妈妈聊了一会儿。 叶云兮装作不在意，却竖起耳朵听着，只是他们的方言叶云兮听的半懂不懂，大略也不过是些嘘寒问暖，闲话家常。 她忽然心里又想着：不知道凌澜有没有告诉爸妈关于我的事情呢？ 她更加仔细听着，直到通话结束，却也没听到半句相关，微微失望。 “不知道他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书里剧里那些严厉的公婆那样……不过凌澜说他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应该也不用担心吧……哎呀，我又想太远了。”她散神的盯着光屏，满脑子胡思乱想。 “说起来我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昨晚大概很生气吧，虽然后来讲完道理之后似乎听进去了，但大概也只是表面认同吧？说不定还在生我的气呢…… “不过她放假之前大概也没多少时间精力和我生气吧，希望等她放假的时候已经气消了……唉，虽然她是否消气其实都一样，这一笔账以后还不知道要被反复翻多少次呢……想想就有点沮丧啊……” “怎么了？”凌澜的声音忽然传来。 叶云兮微微一惊，醒过神来，脑子瞬间转过了几个回答，但就是不想和他说昨天自己和妈妈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了，而且吵架源头还是关于他。 她忽然从昨晚的回忆里寻到了一个话题，不及细想的答道：“我在想……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啊？还有你的尺码呢？”说出口就有点懊恼了，明明妈妈吩咐的时候自己还很抵触来着，怎么又还是问出口了呢？而且自己真的不会买衣服呀！ 凌澜愣了一下，如实回答了尺码，才问道：“你要给我买衣服吗？” 叶云兮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说：“嗯……我也不太会买衣服，就想先上网看看。” 凌澜想了想说：“下次一起去店里看看吧，我的身材不是很标准，网上买容易不合身。” 叶云兮暗暗松了口气，点头如捣蒜。 凌澜又补充着解释道：“上学时候一年也买不了几次衣服，不怎么考究，不过现在上班了，还是要添置些衣服的。” 叶云兮想着，一个正常的女友此时大约应该理直气壮的说：“我帮你参考吧！”可惜自己也不会买衣服啊……她不由生起懊恼来，不管是做菜还是买衣服，这些小事自己也做不好呢。 “感觉自己果然还是被养废掉了吧？一直以来就只是被要求学习学习，结果现在学习不怎么样，别的也一无所长…… “唉，话说回来这也不能全怪妈妈就是了，但还是忍不住不怪她啊，如果不是妈妈因为学习剥夺我的爱好，如果不是为了能找关系庇护我，让我选了不喜欢的专业…… “我当然知道这些不能全怪她，其实是我自己怯懦，可是，我也真的没法做到不怪她啊……” 叶云兮从昨晚开始一直有些忐忑的心情，又越发的低落了些许。 凌澜自然不知道她怎么了，只是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沮丧，便找了一部欢快的光影剧，拉着她一起看了半个下午。 虽然其实只是拙劣的安慰，但似乎也已经足够了呢。 晚上赵俊峰点了些外卖，加上中午的菜，四个人凑一桌吃了一顿，吃吃聊聊，倒是颇有些家的氛围了。 晚饭后也不早了，男士们也就各自送女孩们回去。 叶云兮坚决拒绝了凌澜送她回学校的要求，自己坐地铁回去了。明天周一，他还得一大早起来上班去呢。 出了地铁站，发现外面又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叶云兮撑起伞，漫步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又想去看看活死人娃娃。 娃娃还是坐在原处，见她来了，难得的主动抬头看着她说：【能不能和我谈谈妈妈？】 叶云兮便在娃娃身边坐下，抱着膝盖，缓缓说道：“我不记得你所知道的妈妈，我所记得的妈妈，对我有爱也有伤害。” 娃娃问：【是真的爱吗？】 叶云兮仰起头，仿佛看见妈妈的面容浮现在半空：“我其实知道，她的人格外壳越来越厚，内里却几乎是空壳，我一直觉得她像个满身裂痕的瓷器。可是啊，在镜子房间里，她仅存的一点稀薄的爱，却还是会浮现出来，试图告诉我要快乐幸福，我想，这也算是真的爱了吧……” 娃娃默默的听着。 叶云兮摸摸娃娃的头，接着说道：“我也愧疚啊，我愧疚我没有做到她想要的优秀，但是我尽力了，我真的做不到去热爱我不喜欢的东西。而你也尽力了啊，以你的年纪，能够保护自己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啊。” 她笑了一下，侧身抱了一下娃娃。 叶云兮松开手，深呼吸了一下，又重复道：“我也愧疚过，或许我平时已经不会再想起，但你的出现也就是在提醒我，我对妈妈还是真的很愧疚吧。可是啊……我受到的伤害、以及我的尽力，已经足够抵消愧疚了吧？” 她说到“受到的伤害，以及承担妈妈的期望的尽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心里深埋的恨意。 和之前在家和妈妈纷争时的感受同质，却更加深切，好似那个梦里那样，来自于已经被遗忘的、遥远的过去。 “是啊，我恨她。”叶云兮闭上眼睛，终于直言承认道。 一直目视前方默默倾听的娃娃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她的身影变透明了。 叶云兮愕然，娃娃的使命……这就已经完成了吗？ 她忽然落下泪来，哽咽着对娃娃的虚影说：“谢谢。” 娃娃的虚影化成了光点，消散了。 叶云兮撑着伞缓缓走在雨幕之下，一边走，一边哭，哭得像个傻子。 幸好雨幕掩盖了一切，无人看见，无人听见。 ———— 第五十三章 意难平 叶云兮路上哭完了，擦干了眼泪，佯若无事般回到了宿舍。 吴静开着光屏在看医学教材，和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叶云兮也没有说话的心情，打过招呼就坐到位置上发呆。 她其实自己都不太确定，是因为压抑的情绪忽然被“看见”而哭，还是为了又一个消散的替身而哭？ 大约都有吧。 打开心理群，叙述了事情经过。 慕容冷芸：“……于是活死人娃娃就这么消散掉了。”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听说小伙伴走了，没有任何表现，我问她：小伙伴走了你没表示吗？熊萝莉淡定的说：又不是真的小伙伴。” 慕容冷芸：“是啊，又不是真的人。其实我也只是失落居多，远没有愤怒的小男孩消散的时候那么哀伤了。说起来这是第二个人格消散的替身了呢，看起来似乎是专业创伤替身的特色‘死法’？” 泰晤士河儿：“我家没有专门的创伤替身，只有带创伤的替身。” 慕容冷芸：“我家青也是带创伤的替身，每次净化一次就元气大伤，看着也超心疼的。会消散的创伤替身看着就更心疼了，只能当他们是完成使命了，才感觉好些，当然他们消散时确实给我一种‘完成使命欣慰离开’的感觉。” 泰晤士河儿：“我家甚至觉得没有纯创伤这个东西？” 慕容冷芸：“诶？我家显然是有具象的创伤的，就是黑泥之类的，表现在替身人格上，就是负面情绪吧？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娃娃的消散也早的让我猝不及防，我觉得这方面的创伤其实还远远没有好啊？” 玄君：“这个替身的作用是在提醒你看见你的恨。” 慕容冷芸：“这个说法……倒是很合理，我承认了恨，她就消散了。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见即解脱，但其实不明其理，如果说是因为直面了原本因不愿见而刻意遗忘的部分，从而使这一部分压抑的能量得到释放，这我就比较能理解了。” 大家都知道小孩子的身心都比较脆弱，需要得到格外的呵护。在小孩子的眼中，任何一点负面情绪或许都是一场灾难，他惶惶然于不会处理、无法面对。 如果此时没有得到养育者正确的疏导和教育，那些负面情绪可能就会积压下来，然后被表意识本能的、掩耳盗铃似的压下去，以维持正常生活。看似正常了，却变成潜意识里的创伤。 小孩子长大之后，或许其实已经知道了一些正确的对待负面情绪的方法，但道理看过无数，自己遇事的时候，却仍然会被曾经积压的负面情绪无形牵扯着，一刻不曾直面而释然，便一刻不得解脱。 “所以说啊，像妈妈自己一辈子都执拗的秉承着很多有失偏颇的思维方式，又如何能够期待她教会我正确的回路呢？本就不应该期待别人太多的…… “只是啊，明明看过很多道理，知道不应抱这样的期待，却还是忍不住有所期待，然后又因失望而生怨恨……每次都会想，如果她当时能够如何修正一点就好了，但那终究是她所做不到的事情啊。 “但那又何尝不是我所做不到的事情呢？从小承接了太多家人的错误回路，即使后来发现有些并不正确，但自己也难以纠偏，就仍然在一次又一次和家人的同坑起爆中反复摔倒在同一个地方…… “终究是对那些过去……意难平啊。” 叶云兮怔了半晌，长叹了一声。 她抬眼看了一眼光屏，却发现刷了好多条消息出来，不由得怔了一下，咦，我思考了很久吗？ 玄君的消息是在回复她：“你和你妈妈的问题需要做责任分离。” 然后是周倾微的若干条消息：“今天我真是要吓哭了……今天行程到了雪山，雪山上阴气重的直冲骨髓，而且今天还没有太阳。 “昨天阴气吸的太多，本来就有点头痛，今天一上缆车就吓到了，又冷又是在高山上，还缺氧，现在我头痛的要命…… “如果是其他类型的能量还可以拒绝吸收，但阴阳二气身体萝莉连拒绝都做不到，直接失联了。 “小公主在尽力用真空空间拒绝阴气，透支，失联了。 “御姐好几天没看见人群，再加上把自己能量反哺小公主，也失联了。 “我是真的吓哭了！” 慕容冷芸：“……你家为什么总出一些惊险的状况啊？” 叶云兮有些无奈，但还是赶紧去看了看倾微家替身们。 身体萝莉好像是睡着了，但面色苍白，叶云兮喊球球过来帮忙，球球戳了戳萝莉，萝莉嘤了一声没醒，球球发光照了照，似乎也不足以解冻，就把当时顶过来那块毛皮给萝莉盖上。 青也去看了看，倒是并不建议现在强行唤醒她，醒来也是冻着，不如先这样低温维持着。 然后她们又试着去倾微家雪山上看小公主，结果都被冻回来了，小公主立在山巅，像个雕像，不过感觉上没有大碍，大约以后补够能量就好。 御姐则是在不知道哪里的虚空中昏睡漂流着，感觉上也没有大碍。 紫垣阁主：“好吧，那就先这样吧，让她们先睡着吧。” 叶云兮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时间，便起身洗漱去了。 晚些时候，周倾微又汇报了一下状况。 紫垣阁主：“下了雪山，喝了些热水，感觉唤醒了阳气，精神恢复了一些，虽然头痛还是没好。我还和爸妈吵了一架，怼来怼去，没有结果。” 慕容冷芸：“你还有精神吵架，看起来还行。” 紫垣阁主：“小公主似乎快要醒了，可能是因为她住在小世界雪山上，适应性比较好，但她无力维持身体萝莉空间的场景了。身体萝莉还睡着。希望下一站能给她们补充点能量，重点是好希望出太阳啊！” 泰晤士河儿：“你们下一站是哪里啊？” 紫垣阁主：“蒙特城，后面还有黎城，我感觉御姐会喜欢黎城。而身体萝莉喜欢的其实就是这几天的路线，但她太弱了，几乎都不能吃，能吃的还吃伤了，也是难熬。” ———— 第五十四章 作死和抢救 玄君：“她弱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作死？” 紫垣阁主：“是啊，我这次也是真的哭了，从不为能量发愁的我终于品尝到了能量匮乏的滋味，而且看萝莉的样子，可能会长期匮乏下去。瑞城这么能量充沛的地方，萝莉不能吃，萝莉会伤到，萝莉要连累全家一起死……[大哭表情]” 泰晤士河儿：“你家萝莉还不是被你从小虐成这样的，抚摸了一下骨瘦如柴的萝莉。” 紫垣阁主：“我也超无奈的啊，好好的采风之旅，变成了不得不修行的旅程。” 玄君：“其实这种情况也不少，被迫修行大概也是出自潜意识的呼唤。” 叶云兮其实很想认真同情一下周倾微，但看着她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好笑，倾微平时作死，谁说也不听，理直气壮，这下终于还是尝到苦果了啊。 不过她笑完之后又反省了一下自己，虽说倾微作死通常都会收到众人玩笑群嘲，她本人也并不介意，但作为群嘲者一员，总归还是有些看见平时嫉妒之人落难的快感吧。 叶云兮掩面想着：“所以说这样嫉妒别人的我也是真够糟糕的啊，是有多自卑才会天天嫉妒别人啊……唉。” 她平复了一下心境，才接了玄君的话说道：“我觉得潜意识有一定预知能力，身体萝莉既然在这时候化形，肯定是有意义的，我猜如果她这次没化形，可能你自己就要重病病倒了呢。” 紫垣阁主：“对，我也这么觉得，如果她没出现，可能我已经病倒在瑞城了，而我现在其实还是有点感冒了，但不算严重。” 慕容冷芸：“所以果然也就是临病倒前抢救了一下，抢救的还挺有效的。” 紫垣阁主：“是啊，而且下面行程也没有像雪山这么阴冷的地方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瑞城这地方处处都是雪山，实在是阴气太重了。” 慕容冷芸：“之前小公主不是做了一个月亮装阴气吗？已经装不下了吗？” 紫垣阁主：“萝莉的整个空间都崩了啊，本来空间是缓冲，失去缓冲之后她自己就被伤到了。” 玄君：“紫垣作死不仅能玩死替身，还能玩死小世界。” 慕容冷芸：“饮河不是也不定期爆炸过小世界？” 玄君：“她是主动毁灭，其实没有真的玩死，意识世界没有真正的自然，她再怎么把小世界炸成一片荒芜，也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紫垣那个玩法可是真的能玩死。” 叶云兮失笑摇头。 想着明天又是周一了，还要出差，她便躺倒下来，闭上眼，到小世界溜达了一圈，靠在青的身边发呆看着小世界的星空，慢慢也就睡着了。 ———— 周一。 叶云兮和宋雁出差的车次和上次一样，是午后出发，所以上午还是不敢懈怠的照常去了办公室。 昨天下了一夜雨，今天早上还有些清新凉意，路边的绿叶泛着鲜亮的翠色，空气也格外通透，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夏日天气。 因为路上贪看绿树，到办公室已经晚了几分钟。她和两位师姐打了招呼，没看见师兄们，不知道是还没来还是已经去实验室了。 又到了工作日，叶云兮才再次想起了写文献综述的时间紧迫，天知道出差回来是不是就要被妈妈拽回去关禁闭写论文了，她不由得微微战栗了一下。 中考、高考、考研，以及若干次不情愿在假期补习结果被强制执行……屡次被关禁闭的经历在脑中飞掠，让她打开文献的动作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在这股焦虑的催逼下，上午的效率还算不错，时间也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莫小墨招呼大家去吃饭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一点茫然：居然已经中午了？ 她认真收拾了一下桌子，下午就要去出差了，可不能落下东西。所以等她拎上包出门的时候，两位师姐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叶云兮走在最后，自觉的带上了门，没锁，走了几步，才忽然发觉似乎少了人：“徐师兄没来吗？” 莫小墨专心走路，顺口回答了她：“徐渊重感冒，去校医院挂水了。” 叶云兮忽然想起昨天出门路上碰见徐渊，不一会儿就下大雨了，便下意识问道：“徐师兄果然淋雨了吧？” 莫小墨讶然转头：“你怎么知道？” 叶云兮解释了事情经过。 莫小墨“哦”了一声，继续一边专心走路一边解释道：“我也让他不用那么早去等，但怎么说他都不听，每次都提前大半个小时，根本没必要嘛，你说是不是？” 叶云兮上次听宋雁提过他们的事情，便对这问题微微有些尴尬，含糊道：“徐师兄可能是太上心了吧。” 莫小墨撇嘴道：“他要是对实验也这么上心才好。” 叶云兮没法接话，只好呵呵笑了两声。 三个女生一起吃了午饭，没有徐渊在场，倒是聊得更欢快些。 午饭后走出食堂，三人便径直走上回宿舍的路，叶云兮转头看了一眼校医院的方向，微微迟疑的询问道：“我们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徐师兄啊？” 莫小墨摆手道：“不用的，他皮实着呢。” 叶云兮“哦”了一声，又走了两步，突然脑子一抽：“说起来上午也没看见何师兄，他是不是陪徐师兄去校医院啊？啊，那我刚才岂不是应该锁上办公室门的？”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莫小墨诧异看她：“何……他在实验室啊，只是来得早走得晚。” 宋雁也同时开口：“何杰承不会去陪徐渊的。” 叶云兮眨了眨眼，看了看莫小墨，又看了看宋雁。她俩还真是每次说到何师兄的话题就会保持高度一致呢。 宋雁看着她的目光，难得多解释了一句：“何杰承惜时如命，又是个冷血动物，不可能放下半天的实验时间去陪徐渊看病的。” 叶云兮只好干笑两声：“何师兄真是……兢兢业业啊。” 宋雁轻哼了一声，继续往宿舍走去。 莫小墨倒是表情奇异的应了一句：“是啊，何师兄一直都是这么认真勤奋……” 叶云兮诧异的看了一眼莫小墨，这次她和宋雁居然不统一战线了？ 莫小墨轻咳了一声，也转身迈步跟上宋雁。 叶云兮也赶紧大步追上，和宋雁商量了一下下午汇合的时间地点，才各自回宿舍去了。 ———— 第五十五章 乐于分享 下午一点五十，叶云兮拖着箱子飞奔到约好的集合点，跑到宋雁身边，才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歇了口气，很快就不敢多耽搁的直起腰来抹了把汗，慌忙道歉着：“对不起啊师姐，我起晚了……咦，何师兄？” 宋雁神色漠然的解释道：“他凑巧和我们一起去出差。”便拉起自己的箱子迈步出发，何杰承一言不发的跟随其后。 叶云兮眨了眨眼，赶紧也拉着箱子跟上，心里纳闷着：“真的不是约好一起的？不过他们关系一贯不好，按说确实有可能是凑巧，但这也太巧了吧……” 不管她心里如何嘀咕，一路上却也没能从两个冷面师兄师姐那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直到上了列车，何杰承的座位和她们隔开了好几排，叶云兮才勉强有点相信真的是凑巧了。 宋雁看见她探头张望何杰承的座位，面无表情的解释道：“虽然宁城到丰城的车次很多，但这个车次时间最合适，周末或者周一在这趟车上碰见熟人的几率还是比较高的。” 叶云兮被看破心思，讪笑了一下，收回视线，有点心虚的顺着宋雁的喜好说着：“还好没有坐的很近，隔着好几排呢。” 宋雁：“近不近也无所谓的。” 叶云兮碰了个软钉子，摸了摸鼻子，东张西望的转移起注意力。 上次出差路上，她直接睡了一路，今天她在宿舍睡了午觉（还睡过了头），也就不困，新鲜了一小会儿，也就和周围大多数人一样，打开光屏玩了起来。 宋雁就在旁边，她还是有点心虚的多瞥了两眼，生怕师姐会盯着她有没有看文献，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动画视频，就只是拉了一个小窗口看着小说，也算是掩耳盗铃吧。 小说虽然好看，但究竟在师姐旁边看，总归有点坐立不安，她时不时就要从包里拿点东西，东张西望一下，起身去倒杯水喝……借机瞥一眼宋雁有没有注意到她。 “这也算被害妄想了吧……被我妈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呢。”她自我吐槽着。 到车厢连接处倒热水时，路过靠过道的何杰承身边，叶云兮偷偷瞥了一眼，这位师兄果然是在专注干活，满屏的图表看的她眼晕。 “师姐也是在认真干活……好像只有我借机偷懒，好惭愧啊。” 叶云兮怀着惭愧之心回到座位继续看小说。 半途，宋雁终于也暂停了一会儿，起身冲了杯咖啡喝。叶云兮趁机从包里掏出零食分给她，宋雁便挑了几块吃了起来。 叶云兮终于把准备好的零食分出去了，完成任务般舒了口气，紧接着便又想起来车厢里还有一位师兄呢。她忍不住又探头看了一眼何杰承的方向，又犹豫着看了看宋雁，不知道该不该去分零食。 宋雁：“怎么了？” 叶云兮挠了挠头：“没……我是在想要不要拿点零食去给何师兄？” 宋雁面色微冷，却只说：“随你。” 叶云兮左右为难了一下，拿不定主意，只好还是征求宋雁的意见：“我只是觉得在同一个车厢，不分享一下好像……是不是不太好？” 宋雁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太好？你和他很熟吗？” 叶云兮噎住：“没有啦，只是觉得都是认识的人，还是应该分享一下……吧？” 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这么会认为，这也是出自于叶妈妈的教导，教她对待别人要热情主动，要尽力帮忙，要乐于分享。 虽然这一点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叶云兮却一直都不太愿意执行，却又一直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 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她自己和叶妈妈其实都不是善于交际的人吧，她见过妈妈和别人打交道时的那种热情，总觉得是戴着假面具的模样。 而她也总是秉承着一贯的“天真”，不愿去戴那面具的。 宋雁微微皱眉，却还是点点头说：“你觉得应该去就去吧。”说罢便转头继续看光屏，摆出不打算再说什么的样子。 叶云兮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师姐的表情，但宋雁一贯也没什么表情，她又纠结了一番，还是轻手轻脚的拿了点零食，往前几排走去。 然后她在距离何杰承的座位还有一排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忽然社恐发作了起来呢……刚才光顾着师姐的态度，忘了自己的社恐，说到底我和何师兄一点都不熟啊，甚至就没有说过什么话——他根本就不说话呀！完了完了怎么办！” 她在过道里进退维谷，怂的不敢上前，又不想这样无功而返，但即使只是愣在原地，也越来越尴尬了。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终于她站的位置旁边那个座位上坐着的大叔忍不住问了出来。 叶云兮慌忙往旁边退了半步，胡乱摆手道：“不不，我没什么事，不好意思……” 大约是因为听见耳熟的声音，前一排的何杰承终于回过头来看见了她，冷淡问道：“叶师妹？” 何杰承后排的那位大叔看了看他俩，状似恍然的点点头，并且向叶云兮投以鼓励的目光。 叶云兮：“……”不，等等，大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大叔已经避嫌的转过头去，还往内侧让了让。 叶云兮：“…………” 何杰承恍若不觉，略微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叶云兮心里忽然泛起一句不合时宜的吐槽：“何师兄和我说话的字数已经破纪录了呢！” 她默默掐死自己脑中的吐槽欲，胡乱把手里零食递过去道：“那个……何师兄，我带了点零食，就是想给你们分一分。” 何杰承漠然道：“谢谢，我不吃零食。”便把头转回去，继续整理图表数据。 叶云兮僵在原地。 旁边的大叔又悄然转过头来，满脸八卦笑容的向叶云兮打眼色，似乎是示意她再试一次。 叶云兮：“……”大叔你真的误会了！ 好在被八卦大叔这么一搅和，她的尴尬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她张了张口还想说句“那好吧，师兄你忙”之类的话，但看见何杰承根本已经瞬间把她忘在脑后的模样，也就说不出口了。 最终她也只是尴尬又带着感激的向不知名大叔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座位了。 ———— 第五十六章 听师姐讲八卦 叶云兮拎着零食，苦笑着回到了座位上坐下，埋下头，总觉得好像半车厢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似的，心里的尴尬情绪挥之不去。 宋雁从光屏中转开眼神，看了一眼她手中没送出去的零食，了然道：“何杰承不要是吧？他就这么个性格，你别上心就是。” 叶云兮叹气道：“我也不是上心，只是有点尴尬。” 宋雁“嗯”了一声道：“他就是这样从来不会考虑别人感受，倒是和徐渊完全相反，今天也是徐渊重感冒没能来出差，要不然徐渊肯定会把这事儿圆起来。” 叶云兮不想再提这么尴尬的事情，借机转移话题道：“原来徐师兄本来也要来的呀？” 宋雁：“嗯，前几天听徐渊说过他和何杰承近期也要去出差，应该就是这一趟。” 叶云兮不由得对病中的徐渊心生怜悯：“徐师兄好惨，为了等莫师姐淋雨感冒了，结果莫师姐不去看他，何师兄也丢下他自己出差去了……” 宋雁沉默了一瞬：“他也是自愿的，莫小墨再怎么对他，他也甘愿，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叶云兮感慨道：“徐师兄也是个痴情人呢。” 宋雁却哂笑道：“有什么痴情不痴情的，各取所需罢了，莫小墨喜欢徐渊捧着她，徐渊喜欢莫小墨愿意和他亲近、帮他收拾烂摊子、陪他出门撑面子，至于莫小墨喜欢谁，谁也不是傻子，徐渊真不知道？” 叶云兮傻傻的接话道：“莫师姐喜欢谁啊？”话一出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呃，难道……” 宋雁曾经说过的话在她脑中闪过：“还真有女生被吸引的，试着接触的，个个铩羽而归。铩羽而归的人里面也是有你见过的。”“你别上心就是。” 她曾经误以为宋雁和何杰承有过情感纠葛，但又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莫小墨和她八卦时提到何杰承的时候对他冷面冷心的愤慨口气，但平时提到却又似乎总是有些在意般的语气迟疑。 宋雁难得的有点哭笑不得的表情看了看她：“原来你还真没看出来，我不是早就和你提过？” 叶云兮讪讪道：“嗯，我没想到……”我当时以为你在说你自己啊！ 宋雁又严肃起来，看着她的神色认真强调道：“所以我当时提醒你，不要对何杰承上心，莫小墨就是前车之鉴，她当年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我亲眼看见她哭着离开……” 叶云兮本想解释，却又瞬间燃起了八卦之心：“咦，那是什么情况啊？” 宋雁顿了顿，感觉这姑娘的重点有点歪，但还是回答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偶尔碰见莫小墨哭着离开，然后进门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何杰承一个人，面无表情恍若无事的在看光屏。你大概也有点了解吧，莫小墨平时都是特别在意自己外表仪态的，我想那就一定和何杰承有关。” 叶云兮：“呃……”师姐你全靠猜啊？是不是武断了点？ 宋雁瞥了她一眼：“当时莫小墨的心思可是明明白白摆着的，从那次之后才忽然收敛了。” 叶云兮挠了挠头：“这样啊……那好像有可能哦。” 宋雁语气清淡：“就是这样，因为我当时进去就和何杰承吵了一架。” 叶云兮：“？？？”师姐你这么彪的吗？ 不过她立刻想到宋雁上次出差发飙的情景，心里偷偷吐槽道：那么那天一定很热…… 宋雁不知道她的吐槽，继续回忆道：“我问他莫小墨哭着跑出去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他头也不抬的冷漠的说：我只是拒绝了又一个发花痴的女人而已，她哭不哭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说：她好歹也是你师妹，就算你不喜欢她，说清楚就好，也不用这么刻薄冷漠吧？何杰承只是说：我很忙，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也没有那个义务和每个发花痴的女人说那么多话。 “我当时就火了，骂了他一顿，他不反驳，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理我，继续看他的光屏，直到我骂完了，他才冷冷的丢给我那句我一直记得的话：你的怒火，又比我的冷漠好到哪里去呢？” 叶云兮听完了经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雁的立场自然是为师妹出头，正如她所了解的那样，宋雁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甚至有点过于热了。 但何杰承的立场似乎也没什么错，他不喜欢莫小墨，也没有义务花时间和她解释纠缠，那么干脆直接的拒绝似乎也就是最好的选择。 叶云兮迟疑着说：“呃……不过，我也觉得何师兄其实可以拒绝的稍微柔和一点吧？毕竟都是一个小组的师兄妹，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雁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何杰承拒绝的没错是吧？” 叶云兮下意识摆手道：“不，我……” 宋雁却道：“其实等我冷静下来，也知道他说的没错，甚至我其实也很佩服他能够如此专注一心的扑在专业上。但我依然还是讨厌他的冷漠，这个人的眼中真真正正的只有他自己，所有别人都不值得他多花一丝心思去注意，哪怕那个人对他再好也是一样。” 叶云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当然也觉得这样不太对，可是她心底里又有点莫名的羡慕：如果自己也能稍微有一点像何师兄那样专注于自己，而不是一味受外界和他人所裹挟，该多好。 宋雁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和叶云兮说道：“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提醒你不要对何杰承上心了吧？作为同学，对他飞蛾扑火的女生我见过的可不止莫小墨一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冷酷型的男生，可能她们都在期待某一天百炼钢能化作绕指柔？可惜，至今也没有一个能做到。” 叶云兮有点哭笑不得的赶紧解释道：“师姐，我……我有男朋友了。” 她却忽然想到，其实凌澜看起来也是那种冷酷型的男生呢？唔，可能没有何师兄那么“酷”，但乍看上去是有点冷淡啦，只不过其实是个木头…… 她漫无边际的想着凌澜，嘴角不由得挂起笑容来。 宋雁看到了，也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就好。” ———— 第五十七章 此学霸彼学霸 车上的小插曲告一段落，宋雁依旧继续认真写论文。 叶云兮虽然也看着光屏，脑中却仍在翻腾师姐讲的八卦。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哦，不，八卦，居然身边熟人就有三角恋诶！好有趣！ “不不，不能这么想，莫师姐他们对我也都挺好的，不好当趣事看的，也不要随便想人家坏话…… “说起来啊，何师兄这个性格就真的很金属性呢，只要自己的事情，无关的东西什么都不要，似乎和饮河很相似？ “但总觉得还是不太一样啦，饮河没有那么油盐不进啦，她虽然社恐、自闭，但和我们关系也很好啊，她其实也挺关心我们的啊，她那种自闭，就如同她家熊萝莉所表述的，是不知道怎样才能不伤人吧。事实上我也没觉得她伤人啊。 “但何师兄的性格似乎就有点伤人了呢。当然，也许他也有他亲近的人，只是我认识的人都不在他的那个圈子里面？虽然有点难以想象和善的何师兄，但毕竟我也和他不熟，也不能这么武断的啦。 “可是还是感觉他的处世方式极端了点呢，一个金属性较强、但整体算是心理健康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大约是决断而果敢的，但似乎不应该是何师兄这种状态吧？ “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也算是一种社恐表现吧？我和倾微、饮河都是社恐，但我们的社恐都偏于内敛，对于陌生人也不过是远离罢了，何师兄这种，看似不像社恐，但可能已经是解离了……” 叶云兮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生起些怜悯来：“虽然不知道何师兄从前都经历过什么，但……裹着这么厚的隔绝层面对世间，心内冰冷，所见也冰冷，也是一种凄凉吧。” 她分析着人格，一时觉得自己妄自揣度，一时又觉得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胡乱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弃了这项无意义的行动。 “算了算了，我自己都还一堆问题，管什么别人呢，管管好自己吧。诶，说起来，何师兄和凌澜看起来有点像啊，都是那种看起来帅酷的学霸……嗯，凌澜还是比他帅多啦。”她不由得花痴的傻笑起来。 “但是凌澜对不熟的人其实只是有点沉默寡言，该社交的时候他其实也还是挺会做人的，毕业典礼的时候我看他也应付的挺好嘛，我妈她们也都觉得他不错。所以他只是有点木头啦！” 她想起来就不由得有点牙痒痒的：“这个人啊，不懂浪漫、不解风情也就罢了，总是惜字如金的嗯啊两声就没下文了，也不会照顾我的心情，更别说主动出击了，要不是表哥，天知道他能磨蹭到什么时候去……” 她忽然又气馁了：“但也正因为都是表哥推动的多，我才至今都有点不真实感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只能发消息的时候，看见他给我回个‘嗯’、‘哦’，就忍不住要怀疑人生……” 她发了会儿呆，忽然试验似的打开消息界面，给凌澜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出差列车上了，有点无聊。 等了一会儿，凌澜果然不出意料的回了句：“嗯，我在上班。” 叶云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默默安抚自己道：“他只是在忙，没时间搭理我……嗯，就是这样……可果然还是很想打人啊！” 她也就只好心不在焉的继续去看小说，看着看着也就又入迷了，一直看到了到站下车。 等待下车的时候，她有些雀跃的看向宋雁：“师姐，今天吃什么呀？”上次的鸡汤回味至今呢。 宋雁想了想：“凉皮吃吗？”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虽然不太愿意吃凉的，但架不住馋：“吃！” 两人跟着人潮慢慢挪下车，走到出口，叶云兮忽然想起来张望了一下何杰承，却发现已经丢失了他的踪迹。 她刚想喊宋雁停一下，却又迟疑：“师姐老是担心我喜欢何师兄，要不还是不问了吧。而且万一他俩一起吃饭再杠上，这次可没有大师姐和徐师兄帮忙缓和气氛了。” 结果反倒是无心插柳的又碰见了。 她俩从列车站出口出去，去往凉皮店的路上，看见何杰承正靠着箱子在附近快餐店的外带窗口等餐。 叶云兮汗颜了一下：“何师兄还真是节省时间啊……” 宋雁目不斜视的走过，叶云兮赶紧跟上。 叶云兮点了一份经典款的凉皮，凉皮口感劲道，辣油的味道也恰到好处，花生米炸的香脆，连上面盖着的荷包蛋都显得分外诱人。 不吃冷食的叶云兮迅速扫空了一碗凉皮，满脸意犹未尽。 “哇，师姐啊，丰城还有什么好吃的呀，真的都好好吃！” “也没有太多，我知道的也就三四家吧，有些还要看季节，等夏天过去再带你去吃。” “好啊好啊！” 谈笑声洒落在丰城的夜色里。 上了城际班车，终于没有再遇见何杰承，她们去觅食的时间段里，他大约已经早早到站上做实验去了吧。 叶云兮在车上瞌睡了会儿，迷迷糊糊的被宋雁喊下车，扫手环登记，来到宿舍房间安顿下来。 刚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便想起上次出差四点半起床的经历，打了个激灵，弹坐起来问道：“师姐，明天几点起床？” 宋雁：“七点。不是收种期间一般不用早起。” 叶云兮这才松了口气，再次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习惯性打开了光屏。 “咦，凌澜的消息，我怎么没感觉到震动……哦，可能我那会儿在睡觉。”她弯弯眼笑起来，点开消息看。 凌澜：“加了会儿班，刚回到家。” 叶云兮顿时把之前那点儿埋怨抛到了脑后，心疼道：“刚上班就要加班了啊，好辛苦！” 凌澜：“嗯，没什么，医生加班是常态，要学东西总是得辛苦点。” 叶云兮不由得碎碎念着：“学霸就是学霸……”翻了个身摊开双手望着天花板，“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勤奋好学啊？” 路过的宋雁听了半截，疑惑道：“什么勤奋好学？你想现在去做实验吗？” ———— 第五十八章 没有目标 叶云兮慌忙摇手：“不是不是，我没有！” 宋雁瞥了她一眼：“我也觉得你没这么勤奋。” 叶云兮讪笑着坐起来，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上，看着宋雁来来回回收拾东西，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师姐，你觉得我……嗯，很懒吗？” 宋雁放好手上的东西，转头看着她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你是不勤奋，但我觉得你与其说懒，不如说是拖拉着不想做。” 叶云兮的表情僵了一下，目光垂落，很快又掩饰的笑起来：“现在拖延症真的很多哦，大师姐、徐师兄他们也是，我两个室友也是。” 宋雁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认识你室友，但燕师姐、徐渊和你也不太一样，燕师姐是觉得留更短的时间能逼迫她更高效的把事情做完，徐渊则是因为性子温吞，优柔寡断。” 她顿了顿，看着叶云兮道：“你的毕业设计就是我带的，我们接触的也不算少了，你有点像燕师姐，临到死线才会爆发效率，但不一样的是，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是根本就不想做。” 叶云兮垂眸沉默。 宋雁接着说道：“科研从来就不是能够轻松出成果的，在艰难险阻面前裹足不前，这样的拖延确实很常见，但既然选择了读研，大多数研究生也至少有个做科研的初衷和目标。”她轻轻摇了摇头，“但我不觉得你有这个目标。” 叶云兮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真有这么明显吗？” 宋雁点头：“在我看来是的，尽管你经常会掩饰这一点，甚至其实你在死线临头状态下拿出来的结果也还说得过去，你并不是学不会、没悟性，只是你根本没有那么个目标，没有走科研道路的动力。” 叶云兮的强笑忽然崩塌了，她把头埋进胳膊里，有点点湿润滴在胳膊皮肤上，再滑落下去。 她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尽量小幅度的用胳膊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目光却还是看着地面。 宋雁也没说话，动作轻巧又迅捷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一片安静中，叶云兮带着些微鼻音的声音响起：“师姐，我是不是很糟糕？没有目标，没有动力，是不是没救了？” 宋雁声音平静的回答道：“你不是很糟糕，也不是没救了。但是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找到一个自己愿意为之努力的目标和道路。” 叶云兮怔了半晌，直到眼角泪痕已干，她才茫然的重复了半句：“我愿意为之努力的目标和道路……吗？” 宋雁早已打开光屏整理起自己的数据，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平静的回过头去，什么都没说。 叶云兮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蜷成一团发着呆。 她当然知道宋雁说的是对的，而宋雁这番话，其实也没什么新意，意思差不多的鸡汤，她曾在若干长辈和老师那里听过很多次。 她其实蛮讨厌这种鸡汤，尤其是从妈妈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总是会满腹牢骚的腹诽着：“是你要我读研，是你让我选这个专业，结果现在你又怪我没有目标，我难道不是在完成你给我定的目标吗？” 不过她也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因为妈妈一定会先怪她自己不做主，然后以身作则的教育她“做一行爱一行”。 但或许是宋雁平淡冷静的陈述事实般的态度让她没有生起反抗之心，同样性质的鸡汤，她竟然听进去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是啊，我没有目标。我看过的一些书里会说，一个人出生在世界上，天生就是会对某一件、或者某一些事情感兴趣，心甘情愿的为之奋斗终生。 “但我不知道我的目标在哪里，甚至我也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只是说兴趣的话，我小时候感兴趣过的东西也很多啊，但基本只是玩一玩就丢一边了，有些始终惦记着却没怎么捡起来过，也有些虽然坚持，却仿佛只是出于某些执念，而并不是真正的爱好。 “当然，我现在当然知道我对科研没兴趣，或者说至少是对于我的专业没兴趣，这本就是一场妥协和服从，我曾经试图说服自己，因为我喜欢植物，所以我做这个专业或许也可以，但近来却慢慢发现，我的木属性强盛或许是因为执着于生机和牵缠，而和现实中的种植并无多大关系。 “是啊，我后悔了，但后悔也没什么用，甚至即使我现在有机会重新选择，我也还是不敢说不。这是一条逃避之路，我因为不愿意面对社会而选择了这条路，现在要承担这样的后果，也是我自找的。 “不过我也还是做不到不去怪妈妈，我总是会想，如果不是她们说古医学没前途，我上大学之后的这些年，是不是会过的更开心一点？可是我也不能确定我真的热爱古医学，毕竟我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渣渣，试图让自己健康起来，和热爱治病救人，大约也还是两码事吧？ “我真的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走上这条道路，我的人生会不会更好一点？既然我走上了这条路，那么它对我来说真的有意义吗？意义又在哪里呢？我这些年的人生是荒芜的吗？这些时间是空耗的吗？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而且或许我读研的三年也都想不明白……” 她忽然有种冲动去问青。 青捧着一本古式线装书，靠在太师椅里，抬头看她，温柔笑道：【你的人生，就在你脚下呀。】 叶云兮无奈：“我没有在问你哲学道理啦。” 青卷起书支着下巴：【可是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 叶云兮明白，她是不敢信的，有些问题在她的脑中反复想过太多次，每一种答案她都反复纠结过，所以任何一个回答，都无法让她恍然大悟，彻底认同。她会一直质疑，这是否只是自己的又一次纠结和考量。 青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你终究会明白一切。】 叶云兮满脸无奈：“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青依然温柔笑着：【当你能看透迷雾，无惧于一切。】 叶云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安心的也笑了起来。 ———— 第五十九章 惊弓之鸟 叶云兮和青聊了几句，来自潜意识的安抚力让她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随意的在小世界张望了一下，随着活死人娃娃的消散，之前捏的内在妈妈、妈妈和外婆的幻象也就都撤掉了，球球和艾米尔日常待在家世界，这里又只剩青和领导两个人，各自占据一个方向，显得有些空旷。 叶云兮准备回现实世界之前，却忽然顿了顿：“咦，我是不是好像忘记了什么……上次长大了的小女孩呢？”她拍拍脑袋，终于再次想起了这么一号替身。 再次张望了一圈，似乎还是没有感知到小女孩的存在，她诧异问青：“她人呢？” 青头也不抬的随手指了个方向。 叶云兮顺着青的指向望去，这次终于看见了小女孩。 几天没见，确切说是几天没怎么想起来她，长大到十二岁模样的小女孩竟是几乎养成了野人。她穿着一身小了两个号的衣服，袖子裤脚都不够长，上衣也缩着半截，仔细分辨，还能看出来这身衣服其实就是她“长大”之前穿的。 小女孩被叶云兮看到的时候，也抬头看见了她，然后露出了警惕的眼神，转头就跑。 叶云兮徒劳的伸出了手，眼睁睁看着小女孩躲她躲得远远的藏了起来。 她哭笑不得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我这几天没有像她小时候那样陪伴她，所以记恨我了？” 青语气淡淡：【你看她的年纪。】 叶云兮想了想，这个年纪是自己刚上中学，来到宁城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时间点，那时候的她，虽然也想要妈妈的陪伴，但或许……开始步入青春期的她，更想要的是分离？ 她发愁道：“想要陪伴的话我还可以陪着，想要分离我该怎么做？她最近的存在感已经非常微弱了，以表意识对替身的感知力，我都找不到她在哪儿，这还能怎么分离啊？” 青抬头看了她一眼：【她需要的也不止是分离。】 叶云兮挠了挠头，便也只好试着和远远躲着的中学女孩遥遥沟通着。 她首先试图给中学女孩换一身衣服，但回忆了一下，却苦笑发现，自己竟也对那时候穿什么衣服毫无概念，印象中天天都是穿校服。 她便试着给女孩换校服，女孩却不愿意换，宁可穿那身小两号的衣服。 叶云兮共情了一下：“她好像觉得……穿校服让她感到自卑，又好像是不愿意长大。” 那个阶段确实是叶云兮记忆中自卑的起始，她从小城市来到大城市，土里土气，和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而且因为教学内容和进度的差异，成绩也是中下游。她开始觉得抬不起头来。 叶云兮回忆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再抬起头来，却发现中学女孩已经换上了初中的夏装校服，虽然那种过分宽大的设计依然显得不合身，但至少不再是野人模样了。 叶云兮见投喂衣服成功，便又试着投喂食物，但却又直觉到女孩所需要的似乎是精神食粮。 她改而化现了一些自己曾经喜欢的事物：小说、画笔、乐器、剑…… 中学女孩低头挨个儿尝试了一遍，但除了画画之外，她对其他爱好都表现出了畏缩、不安、罪恶感和自卑，尤其对于小说，她似乎觉得那是叶云兮扔下的诱饵，如果她捡起来，就会招致一顿斥骂。 叶云兮先是对感受到的女孩的情绪表示困惑：“青对这些事情都很擅长啊，比我自己擅长多了，不管是看书写字，还是弹琴舞剑……这孩子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敢碰的样子？” 但她转念就明白了：“这也是……对妈妈的畏惧啊。” 当年的叶妈妈，对初来宁城的女儿管教的十分严格，像是要把前些年缺失的全都补上一般，从举手投足、仪表姿态、生活习惯、饮食作息，到学习成绩、处人与事……一切一切都要补课。 而且当时客观上她成绩也不好，中学的学习压力本就比小学大的多，所以爱好什么的……自然就被剥夺了。 离开外公外婆之后，她又失去了最后的净土和港湾。 她开始畏畏缩缩，躲躲藏藏，如同惊弓之鸟，就好像……刚才被叶云兮看到的女孩那样。 而中学女孩所警惕的“诱饵”……叶云兮回想着，大约是因为妈妈起初总是会先给个甜枣，让她放下心防，诉说心事，然后再加以大棒，还会把她的心事当做“罪证”，每次斥责都要翻出来教育一遍吧。 叶云兮又叹了口气。 这件事她在镜子房间门口和幻象妈妈聊过，因为这样的“诱导”用过几次，她也就不再愿意和妈妈倾诉心事，而越是如此，妈妈就越觉得女儿“失控”了，越是会渴望知道她的心事，最终导致的就是那扇“关不紧的门”。 叶云兮忽然明白她可以做什么了。 她在小世界的一角，给中学女孩搭了一个小房子，因为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替身们，都害怕幽闭环境，所以折中之下，房子是用单面毛玻璃做的，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房子里堆着刚才化现出来的那些她喜欢的事物，中学女孩终于放松下来，拿起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叶云兮也终于松了口气，回到现实世界，惯例到心理群说了一下进展。 泰晤士河儿：“我家十岁萝莉也日常没有存在感呢！她在山顶泉眼那建了个亭子，开始仰望星空，这似乎是我家熊萝莉分离出来的一个专门观星的人格？熊觉得分出来就清爽些。 “然后观星萝莉就忽然长大了一两岁，也不穿校服了，穿着背心裤衩，背着手在亭子里站着，她说校服不能展现她胸怀宇宙的格局。表意识：？？？为什么她忽然这么中二？ “回想了一下，这个年龄确实到了问题少女时期了，开始封闭认知，拒绝异己，对外界充满敌意。初中这个阶段看起来很难处理啊……” 慕容冷芸：“我家初中阶段也很难处理，不过高中其实也问题多多……不知道中学女孩将要成长到什么时候呢？” 叶云兮说着便下意识看了一眼小房子里的中学女孩，尽管是毛玻璃，但什么都隔绝不了表意识想（作）看（死）。女孩果然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开始藏手上的小说。 ———— 第六十章 被尊重的爱好 叶云兮也赶紧道歉，收回目光，但有这一次之后，却反而越发忍不住想要去关注小房子里的情况了，而且每次都会把中学女孩吓一跳。 “简直就是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啊。”她不禁扶额想着，“要不让领导帮忙遮断？领导对表意识还是有威慑力的。” 又折腾了一番，依然没效果，什么隔绝的办法都挡不住表意识想看。 “我忽然有一点理解我妈了……”她绝望道。 玄君：“隔绝是没用的，你要放下。” 叶云兮觉得甚有道理，但放下也没那么容易啊，只好试着先转移注意力想点别的了。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和凌澜说话说了半截就和师姐聊天去了呢，“啊”了一声，赶紧去回复消息。 聊了会儿天，收拾箱子、洗个澡，舒服躺下，也就忘记了中学女孩的小房子，慢慢睡着了。 ———— 周二。 繁忙的一天。 宋雁带着叶云兮下地采样、拍照、做各种测量和记录，教她使用监测仪器，采集数据、根据数据进行水分控制…… 一天忙下来，除了身体上的疲劳，叶云兮整个脑袋也都木掉了。 晚饭时她俩和燕若水、何杰承一桌，两个寡言冷面，外加一个疲劳过度的叶云兮，即使是大师姐也有点撑不起气氛来。 叶云兮脑子里偶尔闪过一个念头，竟然是怀念起重感冒没能来出差的徐渊，如果他也在，至少就不至于冷场了吧。 直到后半程，用美食补充了能量的叶云兮慢慢缓过来，气氛才渐渐热络了些。燕若水看出大家都累了，便也不多加挽留，吃完便赶大家散席回去休息了。 叶云兮回到宿舍，也顾不上衣服脏，躺倒在床尾，两眼无神，目光呆滞，许久没有动弹。 半晌，宋雁收拾好自己，擦着头发走过来，招呼了一声：“今天很累吧？” 叶云兮艰难的侧了个身，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是啊，虽然不比农忙起得早，但一整天跑来跑去的，也是好累啊。” 宋雁坐下，瞥了她一眼：“你体力也太差了。” 叶云兮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是啊，一贯如此，睡得多还容易累，超废柴的。”她艰难的从床上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喘了口气道，“不过今天要学要记的东西也太多了，脑力消耗也好大，吃的都比平时多好多。” 宋雁点点头：“那些都是定期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就刚接触难记，重复个两趟就熟悉了。” 叶云兮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想想以后两三年都要定期重复这些工作，就觉得……”心好累，哪里都好累啊。 她没把话说完，宋雁也没问，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叶云兮休息了会儿，攒够了力气，起身换衣服、洗澡、收拾好自己，才又瘫回床上。冲了个热水澡之后，整个人都放松多了，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有点困倦，但好像这会儿睡觉也太早了……还是刷刷手环吧。” 上网逛了一圈，找凌澜聊了会儿天，然后瞥到了安静的心理群。 “咦，说起来昨晚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不是中学女孩啦。倾微的每日旅行汇报呢？” 虽然有点担忧倾微的身体状况，打算问问，但既然先想到了中学女孩，便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女孩的毛玻璃小房子。 中学女孩却没有再惊慌了，只是抬起头，对她微笑了一下，便继续看手中的书。 “咦，一天下来就好转多了呢，真快。虽然昨晚表意识作死吓到她的次数有点多，但是似乎……给她单独做个毛玻璃房子、不去开门打扰她这个举动，就已经很大程度上安抚到她了呢。” 叶云兮便安心不少，打量了女孩一眼，发现她的头发从之前的齐耳短发，终于长长到了过肩的程度，现在和青的发型差不多。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保留隐私的尊重呢。”叶云兮有些欣慰，又有点心酸。 她忽然想到之前消散的娃娃提到的“恨”，便隔着房子问道：“你也恨妈妈吗？” 女孩抬头，点头：【有点。】 叶云兮：“爱妈妈吗？” 女孩摇头：【不会爱，从活死人娃娃的年纪就不会爱了。】说到活死人娃娃的年纪的时候，她给了画面，而不是在使用称呼。 叶云兮试着问道：“如果……妈妈不限制我做喜欢的事情，还会恨她吗？” 中学女孩摇摇头。 叶云兮若有所思：“看起来这一点真的是主要矛盾呢。不过确实如此啊……”她想起昨晚和宋雁的对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从那时候就变得自卑、畏缩、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不敢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我现在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糟糕？是不是就不会出差到这里来，裹着防晒防蚊的装备，在大热天里下地采样，累到精疲力竭，还要惦记着看文献、写论文…… “我当然知道每一行都不容易，都有其辛苦之处，但为了热爱的事情付出辛苦，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吧？只是……我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叶云兮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的幻想不过是空中楼阁，即使她再怎么构想理想的美好，再如何逃避现实的残酷，但这幻想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逃避了啊。 “艾米尔说过的，幻想的气息不好闻呢。”她忽然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小守护灵，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在群里问了问周倾微的状况，一时无人回应，她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周倾微家看了看，身体萝莉还在睡着，看起来还在病中，需要休息恢复，小公主之前已经醒了，御姐也还在昏迷。 刚才因为被点到名而溜达过来的小守护灵跟过去看了看，她本就亲近现实系替身，很是主动的给倾微家御姐洒了些光点。 紫垣阁主：“今天状态好点了，不下雨了，阴气也不那么重了。小公主和御姐也都醒了。” 慕容冷芸：“艾米尔给御姐洒了些光点呢！” 紫垣阁主：“嗯，好像就是因为光点的缘故，她才醒过来的，毕竟她原本只是透支，不像身体萝莉是受伤了。” 慕容冷芸：“我家光系洒的光点似乎对替身的效果比对现实身体效果好多了呢。” ———— 第六十一章 小世界的大树 紫垣阁主：“小公主和御姐虽然醒了，但还是有点虚弱，我这里能直接看到远处的现实中的雪山顶，就试着让小公主去山顶吃星光，结果她试着飞过去，失败，造空气台阶走上去，失败，最后直接瞬移到雪山顶，倒是成功了，但能耗伤不起，似乎是因为离我太远了，只好又回来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中二萝莉正在做什么都无聊的烦躁中，于是带她去串门。她觉得御姐看起来老奸巨猾，而小公主……她很想扯扯大裙子，云兮家的话，领导太严肃，中学女孩又太安静，她觉得都没意思。” 慕容冷芸：“小公主的雪山顶那么冷，她居然也去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无聊战胜了一切！她和你家中学女孩不太一样，我现在喜欢的事物也没法安抚她。于是问了问哥哥，哥哥过去拍了拍头说了句什么，萝莉就安静了，他说：关键不在于你给她什么，而是倾听和认可她。” 叶云兮喃喃重复道：“倾听和认可啊……是啊，这也是我当年无比渴望的啊。” ———— 周三。 盛夏时节，作物水分也需监测的甚为频繁，当然，如果宋雁和叶云兮都不在，胡姨也会帮忙照看，但既然她们自己在这儿，即使不必采样，总归每天也都要下地去看一两趟。 宋雁是这么吩咐的。 所以趁上午的室内实验还在做准备，叶云兮便做好了防晒防蚊，下地去看看。 地里的玉米株高还未及腰，舒展的叶片在阳光下色泽油亮，满是生机，看着就让她欢喜。 她在农田旁边的路上漫步走着，不是农忙季节，天又热，放眼望去也没什么人影，叶云兮有点开心，比起人群来，还是自然更让她觉得舒适而自由。 实验站的围墙边种了一排树，长得高大茂盛，看上去也都有些年头的，大约是建站时候就种下的吧。沿着围墙边走的时候，还可以帮忙遮一遮阳光。 叶云兮欣喜的喊出青来自由放养，中学女孩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她的小房子里看书，领导也对自然能量殊无兴趣。 不需要带小女孩到处玩了，青便娴静的和她并肩走着，目光温柔的看着这世间。 叶云兮在地里转了一圈，照着昨天的笔记，有些笨拙的采集和检查了一遍数据，设置了灌溉量，抹了一把汗，便准备回去了。 “就算我不是很怕热，但穿着长袖长裤在太阳底下晒着，果然还是有点超过忍耐极限了啊……”她徒劳的用手扇着风，一边感慨着，一边却也没有加快步伐，依然是带着笑看着满眼绿色，漫步走了回去。 对叶云兮来说，实验室虽然清凉（甚至冻得瑟瑟发抖），但每天下地看看的时间，却是难得舒适的休息。 当然，如果是整天都在地里，那又不同，太累了。 下午她又趁等仪器处理的工夫，下地又溜达了一圈，顺便打开光屏，语音输入，在心理群里感叹道：“我是真喜欢植物啊！青也超喜欢！” 泰晤士河儿：“我也喜欢植物啊，最近我家肺金在发飙，熊萝莉特别想啃树！” 慕容冷芸：“……我觉得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有很大不同。” 泰晤士河儿：“我家是金一家独大，大约需要多点木来磨牙。金木火我都比较亲，水中性，嫌弃土。我感觉我家木都被金啃光了，一直没能植树造林成功，至今还有一大片荒漠……” 慕容冷芸：“我是木最强，水其次，火也比较亲，土和金就不太行。虽然按说金克木，但我家金气似乎一直在被木气反侮，之前处理藤蔓的时候，金气简直没法发力。” 泰晤士河儿：“你需要我来啃木头！” 叶云兮继续走着路，自嘲笑道：“回想起来，我家还真的是深山老林，第一次处理了大片小黑虫，第二次处理了大片藤蔓……因为木太盛，所以火照不进来，土湿，水盛，金弱……” 她瞄了一眼自家小世界。 在她身边的青忽然一步跨入了小世界，笑着指了指她椅子后面：【这里有树哦。】 叶云兮：“？？什么树？” 她顺着青的指向看去，果然看见有一棵大树矗立在青的椅子后面，这树长得极高，以参天破云般的气势，直指向小世界的高空。 叶云兮：“？？？这树是哪儿来的？” 青伸手拍了拍大树，笑盈盈的扔了一个信息包过来。 原来这就是上次处理藤蔓之后残留的那些“嫩叶”啊，当时这部分木气在身体里随处散布，被青收拢到小世界，于是便长成了一棵大树。 之所以会长在青的椅子后面，青的解释是她要“镇压”这些多余木气，再过盛的话家里的五行真的会失衡的。 叶云兮失笑着仰头望了望树冠，切回现实世界，喊傅饮河道：“我家有大树，来啃吗？” 熊萝莉仰头看了一眼，八爪鱼般抱住大树啃了起来。 叶云兮真切感觉到一阵轻松，感到木气消减了些，补充了些金气。 她再看小世界，青似乎也轻松了些，大约是“镇压”任务减轻了的缘故，树则是缩矮了一截，从突破天际般的高度，缩成了几百米高的样子。 熊萝莉一脸幸福快乐的爬到了树梢上，晃着小短腿。 泰晤士河儿：“啃完树肺就不疼了！” 慕容冷芸：“说明能量交互确实有效？不过这树被你啃了一次之后缩了这么多，可能也不够啃几次的？”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还说：你家树味道有点涩，得多晒晒太阳，日照充足的树是甜甜的。” 慕容冷芸：“我家光照确实不足啊，要说小世界的太阳的话……难道是球球？但球球目前的功率好像只够晒干一片树叶，而且它还不能常驻这边。”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说一片树叶还不够一口吃的！” 慕容冷芸：“那就……吃饱了回去晒肚皮？”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打了个水嗝儿。” 慕容冷芸：“呃……表意识对你家水喝饱了的萝莉表示抱歉。” ———— 第六十二章 树人人格 泰晤士河儿：“没关系！熊萝莉只打嗝瘫了一秒钟，就又爬起来跑来跑去了。” 慕容冷芸：“我感觉我家树也恢复力超强，刚被啃完，就又开始长高了……说不定还真够你吃的。”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想把你家树挖走种到自家沙漠里。” 慕容冷芸：“青不同意，她觉得就算木气太盛那也是自家木，不能扔沙漠里虐待啊。” 泰晤士河儿：“沙漠里有太阳，可以提供充足日照。” 慕容冷芸：“可那是沙漠啊？感觉树晒一会儿还行，晒久了还是扛不住的，难道要把它挪来挪去吗？挪太多了也一样扛不住吧。” 泰晤士河儿：“那就等树长成树妖，就可以自己走来走去了！” 慕容冷芸：“饮河你脑洞又大了！可是……为什么我也思考起了会不会出现一个树人人格的问题？！不要啊，我不要作死召唤新人格啊！” 泰晤士河儿：“这个可以有！” 慕容冷芸：“表意识是拒绝的！但是好像……已经作死完毕了？树似乎眨了眨眼，当然这有可能是表意识伪装，可是，我忽然困了……[大哭表情]表意识作死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迟到呢！” 叶云兮已经走回到了楼下，尽管瞬间被冷气激的一个激灵，但依然很困。 她打了个哈欠，问青：“树真的有人格了吗？” 青俏皮的眨了眨眼：【你自己看咯。】 她抬头看树，树似乎微微动了动，但是并没有信息发出来，便又沉寂了下去。 叶云兮不太确定：“它好像已经‘活’了，只是化形条件还不太够，但产生的人格似乎已经不可逆了。” 她叹了口气，想着：“算了，反正已经不可逆了，而且青挺维护这树的，即使它有可能会导致木气过盛失衡，青似乎也不愿意树死掉，那就只好让它长着咯。”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很激动的蹲在旁边看，问树人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慕容冷芸：“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满足条件活过来，不过如果它真的活过来了，倒是可以去晒太阳了，可是还能给你啃吗？” 泰晤士河儿：“它让吃吗？” 慕容冷芸：“青说不伤及本源的情况下，可以把多余木气长成枝叶给你吃。青还嘲笑了表意识的作死……” 泰晤士河儿：“好的！总之见面啃两口就对了！” 叶云兮回到了实验室，就关掉光屏暂时不聊了，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宋雁看了她一眼，问道：“困了？” 叶云兮掩着口，含糊答道：“嗯……可能是昨晚睡得晚，今天午觉又没睡够吧。” 宋雁“哦”了一声，转身检查了一遍实验进度，道：“这边仪器处理完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叶云兮正要拒绝，不由得又打了个哈欠，只好讪笑了一下，点点头，一边脱实验服，一边回房间去了。 等她睡得昏昏沉沉的被宋雁喊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抬头看时间，却忽然惊醒：“哇，马上到晚饭点了！我睡过头了啊！”本来只是想小睡半小时，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掐掉了闹钟呢。 宋雁淡淡答道：“嗯，看你一直没回实验室，下午的实验也不是很紧要，你之前都学过，就没喊你。” 叶云兮汗颜道歉：“不好意思啊，师姐，我错了……” 宋雁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没事，走吧，吃饭去。” 叶云兮还是惭愧，垂头丧气、亦步亦趋的跟着宋雁走去食堂，宋雁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便一路安静着，直到她们吃完回到房间，各自洗漱收拾。 宋雁一直没再提这事儿，只是叶云兮自己心里惭愧，不敢对上师姐的眼神，窝在床角埋头看光屏。 洗完澡之后躺到床上，关了灯，宋雁那边光屏的光也灭了，似乎是睡了。叶云兮这才松了口气，不再自欺欺人的埋着头了。 她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自嘲道：“这根本就不是惭愧啦，这就是怕挨骂而已啦，虽然其实师姐一贯理性直接，天不热都不会骂我……只是挨多了妈妈的骂，留下的心理阴影啦。” 她叹了口气，一时也没心情玩手环了，便索性关了光屏，双手枕在脑后，在黑夜里睁大眼睛瞪着关上的床幕。 “说起来最近挨的骂其实也不少啊。原本大学这几年不长住家里了，挨骂也少多了的，大学里的分数一般给的比中学宽松，妈妈也就不太会计较成绩，除了我考砸了的那几门理科之外，也就考研期间很是被教育、监控了一阵…… “但最近好像冲突又变多了？唔，回想起来，似乎主要和读研以及恋爱有关，妈妈对于我刚开始读研似乎格外紧张，恋爱其实也是，两者相加，紧张程度简直噌噌的往上涨，还有加成起爆效果，毕竟她总是会觉得，没有一个好学历，怎么配得起凌澜呢？ “所以其实都是因为她觉得这些是非常重要的阶段，担心我自己做不好，所以就紧张监控着，生怕我走错路吧？”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泛起一个苦笑来：“其实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只是……这份担忧和牵缠太过沉重，我背了这么多年，真的累了，好想能够稍稍自由一点啊。” 发呆了一会儿，发觉自己一点都不困，果然下午睡多了呢。 她又叹了口气，作死后遗症简直是一连串的啊。 不过既然都已经想到了树，叶云兮便忍不住还是去瞄了一眼，想看看它“活”过来没有。 树皮上隐隐浮现出了五官，却又再次沉寂下去。 叶云兮也再次被抽空了能量。 她打了个哈欠，自嘲道：“今天份儿的表意识作死超额完成了呢！好在也该睡觉了，正好……不过，青啊，要不先把树的活性封印起来？看一眼就抽空能量，这真的伤不起啊？” 青点了点头，抬头加了个封印，隔绝了那隐约的树皮五官。 虽然按说意识世界的一切隔绝都防不住表意识真心作死，但也算是聊胜于无了吧。 叶云兮又打了个哈欠，勉强这样想道，便迅速沉入了梦乡。 ———— 第六十三章 自愿生病 周四。 早晨，叶云兮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跟着宋雁去食堂吃早饭。 她开启着自动跟随模式，直到宋雁在一张略微有点眼熟的六人桌上坐下来，她才忽然惊醒。 “啊，大师姐好，何师兄好，徐师兄你也来啦，感冒好了吗？” 徐渊腼腆的笑了一下：“叶师妹好，多谢关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耽搁了几天实验，就赶紧赶过来了呢。” 燕若水笑吟吟打趣道：“据说感冒快好的时候特别容易传染，你这是赶过来想传染我们一群人吧？啊，最危险的还是和你同宿舍的何师弟啊。” 何杰承面无表情：“我不怕。” 叶云兮瞥了一眼依然和何杰承坐的尽量远的宋雁，配合气氛的接话道：“我也不会被传染呢。” 这是真话，她虽然体质弱渣，但几乎是传染病绝缘体，小时候病倒半个班她也没事，她一直都觉得这很神奇。 徐渊笑道：“那我要多下地待着，少在室内密闭空间传播感冒啦。” 燕若水：“地里多热啊，你可别感冒刚好，又中暑了。” 徐渊：“谢谢燕师姐关心，我也没那么虚弱呢。” 燕若水白了他一眼：“那你还重感冒了好几天？” 徐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是淋雨了啦，那天忽然下暴雨，猝不及防，虽然我带伞了，但鞋袜都湿了，也没处换，闷湿了几个小时，所以才感冒的。” 叶云兮刚才附和了一句没人理她，心里正有点失落，闻言却又忍不住纳闷问道：“为什么不回宿舍换啊？明明当时你就在宿舍区啊。” 燕若水眼睛一亮，转眸看向叶云兮：“叶师妹你这么清楚啊？” 叶云兮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道：“嗯，那天我也是正好出门，碰见徐师兄在那等……我当时还提醒了一句要下雨了，不一会儿果然下雨了。” 燕若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看向徐渊：“在等小墨？” 徐渊越发腼腆的应着：“嗯，那天在等小墨，正好下雨了，我不敢回宿舍换鞋袜，生怕一来一回错过了时间。” 叶云兮再次忍不住吐槽之心：“和莫师姐说一声就好了吧？总比生病了强吧，我觉得莫师姐一定能理解的呀。” 徐渊的笑容有丝丝甜蜜，细声细气的解释道：“小墨当然能理解，她最好了呀。只是约好的时间，还是要守约才是，偶尔得一场感冒也没关系的啦，就当增强抵抗力了，后来小墨还关心了我几次呢。” 叶云兮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明明那天吃饭的时候莫小墨都不肯去看他呀……这是哪门子的关心啊？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自我催眠？ 她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的怜悯，这样的喜欢，也是有点卑微吧？而自己以前也经常处于这样的境地呢……幸好现在不必了，只要自己不再陷入自卑情绪的话。 旋即又想到之前宋雁的评价，你情我愿吗？ 她忽然有一分明悟：徐渊是情愿冒雨等待，甚至也是情愿因此而生病，或者说，他是“选择”了因此而生病。 “好熟悉的自残以求关爱的回路呢，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啊，所以才格外的感同身受呢。只是啊，这样获得的一点点关爱，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爱啊……”她内心感慨着，垂下眸子，不再多说什么。 燕若水用看淘气弟弟的眼神看着徐渊，微微摇了摇头，故作老气的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折腾。” 徐渊笑道：“趁年轻总是难免折腾一下的嘛，哪儿能都像大师姐和姐夫那样情投意合的。” 叶云兮的八卦之心微动，原来大师姐也有对象的啊？不过也是，大师姐马上都博二了，也该有对象了，听起来感情很不错的样子呢。 她有点羡慕，但想到凌澜，羡慕便又慢慢软化些，化作些甜意，勾起了嘴角的弧线。 燕若水笑得开心：“你这嘴甜还是用来哄小墨吧，你要真能哄好小墨，师姐我也少操点心。” 徐渊郑重点头：“我会继续努力的。” 燕若水眼神毒辣的瞥见了偷偷笑得甜蜜的叶云兮，转移目标道：“叶师妹有男朋友的吧？” 叶云兮“啊”了一声，端坐抬头，老实答道：“有。”不由得瞥了一眼宋雁，好像也就她知道自己有男友吧？可宋师姐一贯不太八卦呀。 燕若水笑道：“你那个笑容啊，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模样。” 叶云兮有点脸红了，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嘴角，心想：这么明显的吗？ 燕若水又问了几句她男友的情况，叶云兮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甚至有点骄傲的一一答了。 燕若水听说是本校刚毕业的博士师兄，还认真回忆了一下：“医学博士啊，我倒是不怎么认识，毕竟专业没什么交集，年级也差了两级，之前毕业典礼我也没去，那会儿还在这里做实验……” 徐渊一直认真听着，此时便也接话道：“毕业典礼我倒是去了，当时小墨和宋师姐也都一起去看了呀，还给我们组毕业的两位师兄拍照留念的呢，照片还在我手环里呢。” 叶云兮微微有点尴尬，虽然她也去了，但她完全没有在意小组里的其他人呢。不过出于好奇，还是也看向徐渊的光屏。 徐渊打开毕业典礼照片文件夹，他拍了不少照片，甚至把直播视频都整个保存下来了，叶云兮不禁赞道：“徐师兄收集的好细致哦。” 徐渊挠了挠头笑道：“就是留个纪念。” 叶云兮看见他指出的两位组内的硕士师兄，真的是从没见过的，作为一个脸盲，她努力辨认了几眼，一切换照片就又忘了，反正也已经对自己放弃治疗了。 她算了算年级，这两位硕士师兄应该和转博了的何师兄是同学，咳，但何师兄也没去看毕业典礼，果然…… 叶云兮腹诽了两句，忽然在照片文件夹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黑红色的学士服，独自一个人英姿挺拔的站在演讲台上，绽放着他学生时代最灿烂的光辉。 ———— 第六十四章 优秀的男友 叶云兮不由得伸手去点那张照片。 正在讨论两位毕业生的其他人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满怀八卦之心的凑过去看，连一直淡然的宋雁都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燕若水：“这就是叶师妹的男朋友啊？好帅！很般配哦！” 徐渊：“啊，这张照片啊，我记得……好像是优秀毕业生演讲吧？当时周围好多女生惊叹，我就也拍了一张，没想到也算是组内一家人呢。” 一直冷漠吃饭不凑热闹的何杰承忽然抬头看过来：“优秀毕业生？” 叶云兮下意识看过去，仿佛看见了何杰承眼中闪过一种叫做野心的光芒。不过何杰承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宋雁也看了一眼何杰承，再看了看照片里的凌澜，便和叶云兮说着：“你男朋友很优秀啊，好好珍惜。” 叶云兮收获一波夸赞，正忍不住偷笑着，闻言便又想起宋雁前几天和她聊的那些话，不由得又有些惭愧的点了点头。 那边燕若水忽然双掌一拍，道：“诶，我想起来了，之前博一上课那阵子，听女同学和我八卦过帅哥榜什么的，我反正已经有海鸥了啊，就只是随便听听，榜上大部分都是本科的学弟，就听说有两个医学博士，所以有点印象，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叶云兮的思绪却蓦然跳到了几个月前，吴静风风火火的回到宿舍，怂恿她们一起去参加宿舍联谊，并且打出了球场校草和学霸校草的名号，结果自己三人却是被熟人玄君吸引去的…… 虽然其实也才过去没多久，但毕业的毕业，没毕业的也犹如换了个人，竟是感觉恍若隔世，物是人非了呢。 她回过神来，心想，两个医学博士，多半是凌澜和表哥了，不过还是口中谦虚道：“我也没听说过这个榜呢，大概有可能吧。” 燕若水笑道：“我模糊记得说有一个是学霸来着，应该就是了吧，叶师妹眼光很不错啊！” 叶云兮难得受到这么大的关注，有些骄傲，勉强收着情绪不表现出来，自谦道：“其实也是熟人介绍我们认识的，就跟相亲差不多吧，其实……我都不知道他看中我哪点。”说着说着，便不由得真的自卑起来。 燕若水拍了拍她的手：“你也不差呀，郎才女貌，正是般配。” 叶云兮冲着燕若水笑了笑，感谢她的安慰。虽然这安慰听来甚是不痛不痒。 这里大概只有宋雁还算了解她吧，她想。 宋雁却真的也开口了，她语气认真的说：“我不了解你男朋友的具体情况，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只是现在心里有些迷茫，但是，都会好的。” 宋师姐难道说这么感性的话呢。叶云兮想着，有些感动，甚至有点想要落泪，她垂下目光，咬了咬唇。 燕若水便岔开话题，招呼大家：“赶紧吃饭了啊，别光顾着看帅哥了，徐渊把光屏关了吧，你们看何师弟都快吃完了！还有一天的实验要做呢！” 叶云兮默默感谢了一下大师姐的解围，埋头吃起了早饭，也就慢慢缓过了情绪。 最后还是何杰承率先吃完早饭，漠然点了点头，交待着徐渊让他等下去实验室，便起身离开了。 其他人陆续吃完，也一同离开。 叶云兮跟着宋雁来到熟悉的实验室，心里还有些情绪翻腾，一开始被关注和夸赞的浮华高兴，和后来蓦然升起的自卑混杂在一起，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宋雁指出了她的两个失误，也就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沉吟了一下，道：“你要不先休息一下，等会儿能专心做实验了再继续。” 叶云兮蓦然惊觉，摆手道：“不不，我没什么，我可以继续做实验的！” 宋雁语气淡淡，也并没什么责怪之意的说：“那就专心做事，其他的回去再想。” 叶云兮老老实实的收敛起心思，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直到午休时间，她躺在床上，才又想起了之前没时间处理的情绪。 “说起来做了一上午实验，好像已经不是太在意之前的情绪了，但显然只要坑还在，情绪总是会应激出现的…… “被夸赞的高兴，其实就只自卑的代偿而已啊，甚至这次被夸赞的对象都不是我自己，所以这情绪也就越发虚浮呢。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正确回路，只是，我也控制不了情绪而已。 “哦，对了，如果替身们提醒的话，又会教我要承认事实吧？要承认的事实……是什么呢？我确实不如凌澜？颜值不如，学习不如，学历不如……唉，越说越惨了呢！ “可是啊，虽然这样一条条列出来让我看着挺难受，但心里的浮华情绪倒是真的平息了不少诶？唔，自卑的话，不要全盘否定自己，而只是承认自己缺失某些方面是短板，这样的话……勉强也就算是可以了吧？ “再然后……为什么我自己这样承认就可以消灭情绪，但妈妈这样说我，我就会炸毛，乃至于自暴自弃呢？” 【因为当你承认事实的时候，你知道那就是事实，但当妈妈这样数落你的时候，她是在让你改变。】领导的信息。 “她数落我是为了让我改好……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人与人之间的能量和信息交互不是语言语气那么简单，当她以恐惧之心催发的改变需求加诸于你身上时，你感知到的其实是她在否认当下的你。】 “否认当下的我吗？好像……确实是哦。” 【而你感觉到自卑的时候，也一样在否认当下的自己。】 “……好吧，我没什么可反驳的，领导你说的对。所以这也是外部攻击内化吧？或者说是洗脑？” 领导眼神淡漠的看了看叶云兮：【那也是你自己愿意接受，才会内化成你的自我攻击和自我否定。】 “说的也是哦……绕来绕去，锅也不可能甩到别人头上的就是了，总归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啦。”她不由得又有点自暴自弃起来。 【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才能自己解决，若怨怼于他人，便也再无希望了。】 叶云兮认同的点了点头，获得了些勇气似的，心情又好了些，便也就慢慢入睡了。 ———— 第六十五章 投喂五行 下午睡醒依然是充实的做实验，直到晚饭时候，叶云兮才有空翻看心理群里周倾微的旅行实况。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醒了，但依然虚弱，我终于找到了她可以吸收的水元素，是草叶上的露水，木元素就是小花小草了，小公主说她特别缺木气，所以之前给她布置的场景是花园，而不是待在屋子里。” 玄君：“去慕容家啃树啊。” 泰晤士河儿：“她家树有点涩！” 慕容冷芸：“特别想邀请她来我家啃树，只是她能出门吗？” 紫垣阁主：“到现世还不行，到你们家小世界是否可以我也不清楚，要不云兮你来领走试试？” 叶云兮便想喊球球去领人，毕竟之前身体萝莉一直很喜欢球球，但不知道为什么青主动提出她去，叶云兮便随便她们了。 反正这种事情上愚蠢的表意识一贯是靠不住的。 倾微家身体萝莉并不是太愿意出门，不过大约是青的亲和力还不错，最终还是把她领到了自家小世界。 青摘了小草递给身体萝莉，她怯生生的吃了，感觉还是可以接受的。 叶云兮便想，那就试试树？ 但果然还是不行，身体萝莉仰头看了看树，仿佛无从下口，即使是树叶对她也很难吸收。 青便又投喂了几棵小草，然后……身体萝莉就吃饱了。 叶云兮无语扶额，这点食量倒是像极了倾微。 饮河家熊萝莉也溜过来看，拿小草和野花编了个花环，戴在身体萝莉头上。 【可以补木气哦。】三岁半熊萝莉一脸严肃的说。 慕容冷芸：“我觉得她似乎还可以吃草地下面的土气？” 紫垣阁主：“似乎可以，但她现在还是太虚弱了，下次试试吧。那么金和火怎么办？” 慕容冷芸：“金的话……小石子？火的话，火柴？” 玄君：“打火机，或者电？” 紫垣阁主：“小石子下次也可以试试，可是这些火会不会不够自然？之前投喂小水池小喷泉之类不可以，好像就是因为不够自然。” 慕容冷芸：“自然的火……雷击森林大火？球形闪电？钻木取火？” 紫垣阁主：“……好吧，我下次还是试试打火机好了。” 玄君：“你试试自己食谱里寻找五行元素。” 紫垣阁主：“但我现在消化很不好啊，我甚至怀疑是因为我的作息导致的，我的胃正常来说都是要下午才开始工作的，旅行期间强行早睡早起，上午就根本不会消化。” 慕容冷芸：“按过午不食的说法，正常来说上午阳气在上升阶段，消化功能会比较好。” 紫垣阁主：“但我现在甚至都开始上火了，消化依然不好！” 玄君：“以你体质，上火更有可能是阴在下太多，把浮火顶上去了，上午消化不好也是同样原因。” 紫垣阁主：“总之我这几天看见吃东西都怕，消化太糟糕了，我甚至开始考虑回去要不要看看古医大夫，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效。” 慕容冷芸：“得找到好大夫吧，不过你之前胃疼就是吃止疼药，这个处理方法也是够糟糕的。” 紫垣阁主：“但现在我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我天天就是想喝粥都没有，尤其是早餐，这边基本上都是牛奶面包。” 泰晤士河儿：“点个热饮？试试牛奶泡麦片？” 紫垣阁主：“好吧，我明天试试，但牛奶总还是觉得有点悬。” 玄君：“脱离婴儿期，人就难消化牛奶了。豆浆其实也一样难消化，不是所有流质热饮都容易消化的。” 紫垣阁主：“好吧，总之我到吃饭时间再问问能找到什么流质可吃吧。” 叶云兮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饭菜。 其实她也是很喜欢吃粥的体质呢，当然，她的消化功能也很糟糕，一顿吃饱，下顿不饿，总觉得一天两顿饭才正好。 “不过说起来……在这里出差的时候饭量总是比平时大，消化的似乎也快，我总觉得是活动量大了的缘故，如果从五行层面来看，可能是补到脾土了？” 她转头看了看农田的方向，尽管在食堂里并看不到。 “作为一个木属性为主的人，对土也并不亲近呢，毕竟木克土嘛，我家木这么过盛，连金克木的金都被反侮了，土大概更是被克到很弱了。所以说我难道是因为土太弱，才会来到这个经常要下地的专业？虽然似乎也蛮有道理的……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她有些无奈的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 晚饭后跟随宋雁去实验室收尾。 叶云兮翻了翻实验手册：“师姐，这批样明天就能做完了呢。” 宋雁手脚麻利的摆着洗好的瓶子：“是啊，差不多可以买票回宁城了。” 叶云兮惊喜抬头：“明天吗？” 她惊喜了一瞬，却又忽然想到，出差回去是不是就会被妈妈抓回家关禁闭了，瞬间就又怂了回去，不知道到底是否应该期待回宁城了。 宋雁不知道她心里纠结，翻了翻实验记录道：“明天是能完成，但做完可能来不及回宁城了，或者你可以选择买夜班列车的票。” 叶云兮反倒松了口气：“嗯，不急，那就后天吧。” 宋雁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好实验室，回到宿舍，照例是宋雁先去洗漱。 叶云兮扑在床上，给凌澜发消息：“预计周六早上就回宁城啦，中午到。” 凌澜：“嗯，我去接你？” 叶云兮笑着回：“不用啦，我和师姐一起回去，就直接回宿舍啦，你周末有空吗？” 凌澜：“除了早上查房，都有空，那你过来？” 叶云兮眉眼带笑的回：“那周日去找你。” 凌澜：“好。你不回家吗？” 叶云兮的表情忽然垮了下来，想了想，勉强解释道：“嗯，这周末不回了，下周末我妈放假了，学校也放假了，我再回家去。” 凌澜不觉异样，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宋雁回来，喊她过去学数据处理，才结束聊天。 学了半小时，宋雁看了一眼时间：“就先到这儿吧，先初步整理一下，下周回学校再继续教你。” 叶云兮才一身轻松的去洗澡了。 ———— 第六十六章 爸爸妈妈 叶云兮洗完澡出来，靠在床上，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她看了眼手环，上面赫然显示着：“未接通话：妈妈”。 叶云兮浑身一僵，差点弹跳起来。 自从那天“离家出走”之后发了几条消息，这几天她和妈妈也没再联系，虽然平时无事也就每周联系一次，但冲突过后，她心里总是有种隐隐不安，甚至也说不好是希望妈妈不要找自己谈话，还是希望她索性发一顿脾气，把这事儿揭过去，免得总悬在心里。 但真的看见妈妈找来了，她还是无法克制的怂了。 “不怕不怕，上次已经说清楚了，她也认同了，我这几天也挺努力的，没什么好怂的，说不定她只是要问我哪天出差回去……不对，她问我哪天回去也还是很可怕啊……” 叶云兮盯着那一行字纠结着，满脸挣扎，直到手环再次震动起来，依然是来自妈妈的通话邀请。 她猝不及防，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淡定，淡定……我不怕她，我不愧疚，我不欠她……对，我不欠她，不要怂……” 叶云兮强行自我安慰了两句，匆匆接通了通话。 视频展开，叶妈妈熟悉的面容上带着疲累，卸妆且不必伪饰笑容的状态下，脸上的肌肉皮肤都有些松垂，就这样跃入叶云兮的视野里。 叶云兮蓦然有瞬间恍惚。 妈妈也老了啊…… 她忽然心里微酸。 记忆中的妈妈总还是叶云兮刚来宁城那些年，她四十岁前后正值壮年的模样，白日里一脸严肃的面对着学生和家长，晚上也依然一脸严肃的教育着女儿。 那时候的妈妈，最常见的笑容就是那种公式化的社交笑容，很多时候妈妈在工作状态下，叶云兮忽然喊她的时候，妈妈也会以社交笑容和语气面对她。 “那不是真正的妈妈。”如果是替身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妈妈不在工作状态下的时间并不多，上课、补课、找学生和家长谈话、甚至作为班主任一手抓起全科学习……妈妈总是很忙，她每天早早出门，很晚回家，周末也几乎不留空闲，为了把自己带的班成绩提高，不仅是为了学生，也为了自己作为老师有更高的价值，能在宁城带着女儿站稳脚跟。 而不在工作状态下的妈妈，通常也是疲惫的，面对女儿的时候，尽一切工作之余的时间来帮助女儿的提高，辅导、教育、斥责…… 公式化的表情、疲惫的表情、严厉的表情…… 叶云兮的记忆中，妈妈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几乎都还是在遥远的小时候吧？ 倒是上了大学这四年，因为关乎成绩的冲突少了很多，尽管叶云兮回家的时间少了，但相对平和的相处时光反倒比中学时代多了不少。 叶云兮的大学生活过的比中学时代惬意很多，她在学校里待的自由，也不经常回家，半月一月的偶尔回一趟家，即使被教育几句，倒也没有以往那么感觉压抑。当然，除了理科考砸、考研期间和恋爱问题除外。 她平时在学校其实也不太牵挂妈妈，有时候她也觉得愧疚，是不是有点太过没心没肺，一旦放飞出去，就再也不想回窝了。 她只是总觉得，妈妈是那样强势严厉的一个人，现在自己不用她照顾了，她应该过得更轻松才对。 至少自己是真的更轻松了。 叶云兮平时也不太会仔细看妈妈的面容的，毕竟反正也都是一张严肃的脸，不盯着她说话，还能放松些。 为什么今天忽然就注意到了呢？她也不知道。 她想：明明刚拆解出来“我恨她”。 只是那点心酸分外真实。 叶云兮张了张口，还是微微垂下眸子，轻轻的喊了声“妈妈”。 妈妈打量了一下她还带着湿意的发梢，问道：“刚才在洗澡？” 叶云兮没抬眼，但也不敢移开视线，会被妈妈说不礼貌，便盯着视频上妈妈的口鼻处，不看她的眼睛：“嗯。” 妈妈问了几句出差情况，叶云兮也一一答了。 然后妈妈终于问道：“你这周末回宁城吗？” 叶云兮心里一紧，然后又缓缓松开，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如实答道：“周六一早回。” 妈妈沉默了一下：“那你回家吗？” 叶云兮莫名从妈妈的语气听出了点期盼。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不回，毕竟周六回去已经中午了，周日还约了凌澜。 妈妈却不待她回绝，继续说道：“你爸说来宁城出差，想来看看你。” 叶云兮怔了怔，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忘了。 爸爸要来啊？ 从叶云兮两三岁爸妈离婚之后，她的童年里就再没有爸爸的踪迹，直到大约十岁的时候才再一次见到爸爸，之后大约每一两年爸爸会过来看看她，带她出去玩半天，吃顿饭，再送她回去。 不过叶云兮上大学之后，听说爸爸终于还是再婚了，来看她的频率也明显降低了，从她上大学之后，这大约还只是第二次来看她吧。 甚至叶云兮平时都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至亲。 她怔忡了一会儿，妈妈便直接替她做了决定：“你爸难得来，你既然出差回来了，还是见一下吧。” 叶云兮沉默一下，点点头。 妈妈的话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自己和他联系见面，你也可以不回家，让他开车去学校找你也是一样的。” 叶云兮诧异，通话中第一次抬眼看妈妈的眼神。 叶妈妈此时却没有在看她的眼神，目光注视着视频之外的某处，没什么表情的说：“那先这样吧，你去联系你爸吧。晚上早点睡。” 通话挂断了。 叶云兮愣愣的看着自动消散的视频的位置，许久才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靠在枕头上，默默的想：“妈妈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再提我‘离家出走’的事情，这很让人不安啊，但她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压着怒气的样子。 “也可能只是被我爸要来的事情冲散了注意力？她这些年一直也是不太愿意见到爸爸的，对于她，那大概也是不愿面见的噩梦过往吧。” 叶云兮忽然回想起没怎么见过爸爸的童年时代。 她曾经是那样羡慕的看着别人家的小朋友，可以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满脸幸福的在路上蹦蹦跳跳的走着。 ———— 第六十七章 好久不见 叶云兮甩了甩头，不去想小时候的事情，打开通讯录，找到了爸爸，点开消息界面。 上一条消息是过年时的问候语，再往上是她和爸爸的生日的互相祝福，然后又是上一年过年。 她随手往上翻了翻，翻过了三次过年问候，才翻到上一次爸爸来宁城看她的联系记录，还有一张他们的合照。 照片上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搂着她的肩膀，爸爸笑得宛如一个慈和的好父亲，叶云兮也笑得像一个开心的女儿。 “唔，这个日期，上次他是在我生日的时候赶来看我的？好像是哦，果然是很久了，我都记不清了……那也是两年半之前了呢。” 叶云兮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寻出些记忆来。 草草回忆了一下，她便给爸爸发消息：“妈妈说你周末要来宁城？” 等了半分钟，爸爸没回，她便把界面拖到一边，自顾看起了小说。 直到她准备躺下早点睡的时候，爸爸才终于回了消息：“对，我明天到宁城，大概周日走，听你妈说你在出差，你都要出差了啊，在哪儿出差啊？能回来吗？” 叶云兮：“嗯，我周六早上回宁城，大概中午到，周日还有点事，周六下午我有时间。” 爸爸：“好，那我空出周六下午晚上的时间去看你，你家还是在那个地方吗？” 叶云兮：“我在学校，等下我发个地址给你，你直接来学校找我吧。” 爸爸：“行，那我去学校找你，你现在读研了是吧？还在那个学校？” 叶云兮微微冷笑了一下：“嗯，我马上要读研，但还没入学，刚毕业。” 爸爸：“哦，是这样。那行，我们见面聊。” 叶云兮把学校地址发给爸爸，然后默默的看了两眼刚才的对话。 “他果然又不记得我的年级了，知道我读研了大概还是我妈当时知道我考上了过于激动告诉他的吧，他可能都没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读的，也就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毕业的了。”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寥然一人，下午却碰见表哥的爸妈都百忙中抽空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的情形。 如果爸爸上个月来，说不定还能赶上自己的毕业典礼？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没通知他，他也没问，或者说他根本也不知道女儿是这时候毕业。 “也没什么，这多正常啊，不是吗。”她漠然的想道。 ———— 周六。 叶云兮被手环闹钟喊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坐起来，宋雁已经收拾完毕敲着操作屏在写论文了。 她迷糊着起床洗漱，换衣服的时候看见昨晚收拾整齐的箱子，才蓦然清醒过来。 “哦，对，早饭后就回宁城了呢。” 想到下午要见爸爸，她下意识的翻了一下箱子，想找件不过分朴素的衣服来穿，结果没找到，毕竟天天不是下地就是做实验，带好看衣服根本没意义。 “算了，中午回宿舍再换衣服好了。”她打着哈欠，换好衣服，收拾好行李，和宋雁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早饭时候她才有空翻了翻心理群夜里的消息。 紫垣阁主：“黎城果然是御姐的福地！之前在中心广场，御姐直接吸收了整个城市的能量，包括建筑、人群、文化、历史、车流、气场、繁华气息……那瞬间让我感觉非常恢弘！然后她隐约出现了一个新形态，是一种飘逸古典又华丽的衣裙，我感觉她直接进化了。” 泰晤士河儿：“那你回旅城也可以让她这样吸收能量啊？” 紫垣阁主：“我感觉旅城不一定有符合条件的场地，需要市中心，并且足够开阔，这样才能让整个城市的气息汇聚。” 泰晤士河儿：“现实萝莉去看了看御姐的新形态，嗯，是挺漂亮的。所以说你家终于活过来了？” 紫垣阁主：“是啊，黎城的功劳！御姐的女神形态是装饰着水晶和珍珠的白裙子，刚才我在艾菲铁塔看闪灯的时候把御姐召唤出来，她瞬移到铁塔上幻化了一个巨大的虚影，朝我回眸一笑，很美！” 叶云兮翻了一下，便也遥望了一眼御姐的女神形态，确实很美。她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她俩坐了整整一个上午的车，中午到了宁城，顺道在食堂吃了饭，各自回宿舍。 叶云兮丢下箱子，就瘫在了椅子上：“啊，终于到了，还是宿舍好！” 和爸爸约的时间还早，她预留了午休时间，爸爸对此也没有意见。 她也懒得收拾箱子，就洗漱换睡衣，先美美睡了一觉。 终于睡饱醒来，叶云兮下床，打开衣柜，挑选起衣服。 “唔……不用穿的特别好看啦，又不是约会，就……给他看看我平常的样子就是了。” 叶云兮最终挑了一身日常的t恤和裙子，便在宿舍玩着手环，等爸爸的消息。 约好的四点，爸爸的消息准时发来了，她才不紧不慢的拎起包，出门下楼，去宿舍区附近停车场。 远远就看见一个身高拔群的身影，靠在一辆车旁边，抱着双臂，往这边张望着。 叶云兮加快了步子走过去，在男人面前半步停下，稍稍仰头喊道：“爸爸。” 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还算是个颇有魅力的中年大叔，相貌和叶云兮颇有几分相似，勾起的嘴角更是连弧度都一模一样。身材还算匀称，看不出什么肚腩，头发也还算茂密，只是比起上次见，又白了不少。 叶云兮打量了一番，直言道：“你头发比上次白的更多了。” 男人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道：“是啊，白的早，别遗传给你就好。” 叶云兮撇了撇嘴：“说不好哦，我妈说我发质像你。” 男人的笑容更盛了些，张开双臂，抱住叶云兮：“那当然，你是我的女儿啊。” 叶云兮便也伸手抱了抱他：“嗯，爸爸，好久不见。” 久违的属于爸爸的怀抱和温度，只是，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他来的太迟了。 ———— 第六十八章 和爸爸的交流 叶云兮和爸爸上了车，随意找了一家茶餐厅，找了个卡座坐下，闲聊着她的生活。 他们平时里就没什么联系，对彼此的近况也没什么了解。 叶云兮倒是偶尔会听到妈妈提到爸爸，比如：“我都为你急死了，你自己不急，这慢性子就像你爸，气的我把你爸骂了一顿，他也不敢回嘴。” 她闲聊时偶然想起这些碎片，便打量一下爸爸，心想：“他心里对我们娘俩，大约还是有点愧疚的吧？” 旋即妈妈的讽刺就宛如在耳边响起：“你爸的愧疚？呵，不值钱的。” 她又想道：“愧疚这东西啊……值不值钱我不知道，但这也真是个蛮复杂的心情，爸爸大约对我和妈妈都有愧疚，而我却也对他们都有点愧疚吧？而妈妈对我们有没有愧疚呢？我不知道。如果说不欠就没有愧疚，那么，到底谁欠谁呢？” 爸爸喝了口茶，看了看窗外，感慨道：“宁城发展的也挺快啊，我十几年前来的时候，你们学校这片区域还挺荒的，后来建了大学城，才热闹起来了。” 叶云兮也托腮看着窗外，声音沉静：“嗯，毕竟老城区挤满了，总得往外开拓些。” 爸爸转回目光看向女儿：“你读研还在这边读？” 叶云兮拿着茶杯在手里玩着：“是啊，还要读三年，如果不读博的话。” 爸爸微微皱了下眉：“别读博了，女孩子读那么多年书，读出来都老了。要学东西，毕业出来也有的学，一直闷在校园里埋头读书，人都读傻了。” 叶云兮保持微笑：“大概不读博了吧。”老爸你这话怕是只敢和我说，有本事你去劝服我妈呀？我们家可是一水的学历至上。 爸爸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诶，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个小男朋友的？现在怎么样啦？” 叶云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上次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手了，现在人家都有新女朋友了。” 爸爸恍然点头：“哦哦，上次就分手了啊，那你后来有没有再找啊？你中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有机会多谈恋爱，趁着年轻，多见识不同的男人，以后才知道什么样的适合你。” 叶云兮一时间满肚子吐槽不知道该从何吐起。 中学时候谈恋爱，我妈能同意才怪！大学时候谈她都反对了！你这话也还是只敢和我说吧？ 我怎么听说别人家老爸都是看着女儿嫁出去跟割心头肉似的，你怎么就盼着我嫁出去呢？果然不是自己养大的就不心疼是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前两年没谈，现在又谈了一个，我妈好像还挺满意的。” 爸爸：“光你妈满意不行啊，你自己得满意啊？” 叶云兮反倒怔了一下：“我也挺喜欢的啊。”但是满意吗？我不知道如何说是否满意，大约……我心底里总觉得，我没有对他评价“满意”的资格吧？ 爸爸便呵呵笑道：“喜欢就好，什么时候带来给我见见？” 叶云兮推辞道：“才刚开始呢，还没到见家长的时候，以后再说吧。”只是等到见家长的时候，怕你也没空来宁城见他。 爸爸不无遗憾的点点头：“好吧。” 他询问了凌澜的情况，有些叶云兮能答得上来，有些她也还不了解，被问了一圈之后，竟然有点懵，感觉老爸的角度迷之刁钻，又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凌澜。 最后爸爸总结道：“听起来还可以，配得上你，不过具体还是要以后有机会见见才知道。” 配得上我……吗？ 叶云兮微微低下头，眼眶竟有些发热，心里也有点热。 她掩饰着装作低头开手环，找了几张凌澜的照片给爸爸看。 爸爸哈哈笑道：“年轻人也太瘦了，倒是跟我年轻时候差不多，可能我们家人都这个身形吧？小云你也太瘦了啊，不要相信跟风外面说什么减肥，你胖点好。” 叶云兮无奈道：“我不减肥，只是吃不胖。”以及凌澜才不像你呢，他…… 叶云兮忽然在心里比对了一下凌澜和年轻时候的爸爸，然后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不太像吧，完全不是一个气质风格，吓得我差点要怀疑我恋父了。 毕竟当初喜欢凌澜，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大叔控啊…… 爸爸看了看照片，又评价道：“这孩子家境不太好是吧？那他找你也挺好的啊，比我年轻时候看得开，我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悔，如果年轻时候脸皮厚一点，没那么多无聊的自尊心，找个富婆，能少奋斗不少年呢，哈哈！” 叶云兮再次满腹吐槽。 虽然其实老爸这句话说得没错啦，玄君也说脸皮是没必要的……但是你当我的面说后悔当年不找个富婆，是在嫌弃谁啊？而且你怎么这么有自信想找就能找啊！ 不过曾经听妈妈说过，爸爸以前追她的时候，那叫一个死皮赖脸，晴天在楼下弹吉他，大雨天在楼下唱歌，求婚不成就在家绝食……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那个年代，他说不定还真能想追就追得到…… 只是，他和妈妈，究竟只是彼此寻求代偿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吧？ 对于妈妈而言，她在家里得不到的爱和归属感，能够从一个疯狂追求自己的男人那里获得一些代偿。 对于爸爸而言……叶云兮其实不太了解爸爸的心理结构，只是听说奶奶也是一个控制欲超强的人，而年轻时候的爸爸懦弱且不负责任，妈妈对于爸爸而言，大约会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更加明艳骄傲，或许，也曾是他的一道光吧？ 只是，互相索求对方给予自己的代偿，终究难以获得完美的结局吧。 叶云兮抬眼看了看爸爸，这些年，他似乎是走出来了，毕竟，除了些许愧疚，他并不是受创深重的那一方。 但是妈妈走出来了吗？她还在仇恨吧，怨这个男人毁掉她的一生，督促着自己和女儿成长到足够优秀，试图证明这个人抛弃妻女的错误性。 可是啊……爱与不爱，真的与优秀有关吗？ ———— 第六十九章 树人的性别 叶云兮和爸爸的闲聊便这样清清淡淡的进行下去。 与其说是父女间的交流，更像是许久不见的友人，问问近况，发表些意见，但也并不能、也无法做更多干涉。 叶云兮其实觉得这样也不错，比起她和妈妈之间透不过气来的纠缠束缚，这样的关系更让她觉得自在。 只是并不像亲人罢了。 晚上便在茶餐厅直接点了份套餐，吃了晚饭，九点左右爸爸便开车把叶云兮送回了学校。 临别拥抱之后，叶云兮转身回宿舍，爸爸便如来时那样靠在车边目送女儿远去。 叶云兮一直没有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回望，直到转过弯去走了一段，才听见身后的路上有车开过，她转头看了看，车里的爸爸放慢了车速，朝她挥了挥手。 叶云兮也挥挥手，笑了一下。 爸爸的车开远了。 叶云兮回到宿舍，和已经下班回来的吴静打了个招呼，坐下给妈妈发了个消息，告诉她，爸爸已经送自己回来了。 很快，妈妈发了个通话邀请过来，叶云兮接了。 “见过你爸啦？他现在怎么样啊？”妈妈提到爸爸时，表情带着些许熟悉的讽刺。 叶云兮平淡答道：“还是老样子，只是头发白的多了些。” 妈妈便沉默了一下，收敛了讥讽的神色，然后叹了口气：“你爸在外面打拼也挺不容易的，虽然他打拼也不是为了你吧……但怎么说也是你爸，有机会的话……你还是要对他好一点。” 叶云兮“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妈妈又琐琐碎碎的问了些他们聊天的情况，问到他们的晚饭时，又讽刺的笑了一声：“他这抠门倒是一直不变，两三年来一趟，就请女儿吃份套餐。” 叶云兮想了想，其实当时也是她懒得挪地方，就选择直接在那个店吃饭了，不过她看了看妈妈的神情，也就觉得没什么可为爸爸辩解的。 再说，老爸也确实一直是抠出名的，离婚后应该给自己的抚养费，似乎都拖漏了好些年，只是妈妈要强，自己硬撑着工作之外再打工，也不肯缠着他去要。 妈妈吐槽了前夫几句，再确认了女儿明天也不回家，便结束了通话。 叶云兮托着腮发了会儿呆，脑中时不时复播着一两句爸爸的话和妈妈的话，交错着，始终也糅合不到一起去。 直到吴静问她要不要去洗澡的时候，她才蓦然惊觉，起身收拾东西。刚才发的那一会儿呆，她似乎就什么也没想，只是一片空白而已。 ———— 晚上，叶云兮穿着睡衣窝在床幕里，浑身轻松的刷着手环。 紫垣阁主：“女神形态的御姐终于不怕冷，可以去小公主的雪山顶了！但维持这个形态还是需要持续耗能的，虽然不多，但一直持续着也挺烦。” 慕容冷芸：“那就切回来？” 紫垣阁主：“主要是御姐刚进化比较得瑟，她说过几天就不随便开女神形态了。她现在总有种和小公主炫耀她的衣服更好看的感觉，小公主也有点嫌弃。” 玄君：“有多余能量不先存着？” 紫垣阁主：“我也管不了替身啊，小公主至今还未恢复全盛，御姐也不反哺啊。” 慕容冷芸：“大概你家能量比较够用？” 紫垣阁主：“我以前是不缺，但自从出了身体萝莉之后，连消化都要烧能量啊！” 玄君：“烧什么能量？” 紫垣阁主：“通用能量。” 玄君：“那没所谓，只要不是生命能或者先天气，都不算什么问题。” 紫垣阁主：“好吧。好在我终于要回旅城了！回去之后就有粥喝了！” 慕容冷芸：“对你的胃深表安慰。” 泰晤士河儿：“我家熊萝莉看见了云兮，扑过去啃了一口树人。萝莉说，如果不是你家树太湿了，她能把树新长出来的身高都啃下去。” 慕容冷芸：“树摇了摇。以及现在只是树，还不是树人啦。（努力洗脑表意识不要作死）” 泰晤士河儿：“话说我今天去公园，和树一起做了一会儿光合作用，隐约摸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树就迷之加入了同类列表……这是泛灵论之魂的苏醒吗！” 慕容冷芸：“公园里的树也有人格吗？（我为什么要说也）” 泰晤士河儿：“是啊，全身心看树的时候，能体验到它们的人格和经历，有一棵树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西瓜头、一脸雀斑、存在感低低的邻家男孩，它看见我走近还有点惊讶和害羞。还有棵树，直观是个秃瓢汉子，然而开着粉花……” 慕容冷芸：“树人格能交流吗？” 泰晤士河儿：“我还没有获得交流技能！其实说是人格不太准确，其实是……生命的形状吧，就还并不是树妖，不过也不知道深山老林里有没有能说话的树妖……” 慕容冷芸：“下次找个原始森林看看？” 泰晤士河儿：“我是这么想的，但表意识忽然怂了一下，觉得表意识距离精分又近了一步……万一真搭上话了，那多可怕啊！” 慕容冷芸：“……好像也是哦。” 泰晤士河儿：“这两天牙齿发炎，波及到扁桃体，然后又波及到肺，我家肺太容易跪了，我需要多啃点树……” 慕容冷芸：“啃吧啃吧，反正它好像又长高了。” 叶云兮到小世界仰头看了一眼身高突破天际的树，树被熊萝莉啃一口，就会坍缩一点，补上洞。 她摸了摸树干，自语道：“密度好像没有之前大了？” 【你每天被啃试试密度还能不能大。】 叶云兮也习惯了家里不知道谁在说话，便接口道：“那还可以长矮一点啊？” 【这个密度正好，不用再变矮压缩了。】 叶云兮抬头看了看树干，原本隐约浮现过五官的树皮，因为被青封印，已经平复了下去。 她拍了拍树：“所以刚才是你说话吗？” 没人回答。 叶云兮绕着树转了一圈，忽然自语了一句：“感觉树人会是个男性人格呢……” 树摇了摇，叶子哗啦啦作响。 ———— 第七十章 不要相似 周日。 这几乎已经是半固定的约会日了，叶云兮心情甚好。 只是天实在热，两人又都很宅，索性就在屋里宅一天，倒也惬意。 叶云兮戳着光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托着腮偏斜了身子，越过光屏边缘看着凌澜的侧脸。 凌澜被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微微转过脸道：“看我干什么？” 叶云兮噗嗤笑道：“你好看啊。” 凌澜没说话，把脸转回去，正襟危坐。 叶云兮笑出声来，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她才敛了笑，语气悠然的说：“昨天我爸来看我了。” 凌澜诧异的看向她这忽然转换的话题，略作回想：“你好像不怎么提起你爸。” 叶云兮抬起目光看向远处：“嗯，他在我的生命中本也没什么存在感……” 她大略和凌澜讲了讲外婆和妈妈告诉她的自己幼年时的事情。 她发觉自己陈述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快意，仿佛在叫嚣着“快来同情我啊！”便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噤，收敛了些自怜心态，尽量陈述的更客观些。 凌澜安静听着，皱眉道：“那他也不配做一个父亲。” 叶云兮下意识引用了昨天妈妈的话：“但他毕竟是我爸呀。” 凌澜道：“只是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罢了。” 叶云兮凝眸望着他。 凌澜略微不安的侧了一下身。 叶云兮看着他笑起来：“还好你不像他。” 她盯着他看，是在试图确认凌澜看起来不像爸爸，自己不是因为父爱缺失而喜欢这样一个气质老成的男人。 而她真正害怕的，是重蹈妈妈的覆辙，碰上一个不靠谱、不负责任的伴侣。 这其实真的无关于他是不是比自己更优秀，当年的爸爸也并没有比妈妈更优秀，但这也不妨碍他抛妻弃女。 只是，当她心底里烙印般害怕着被抛弃的时候，任何一个因素在她看来都可能会成为对方抛弃自己的理由，她自己如此，妈妈也如此。 妈妈对此的恐惧和她对女儿是否优秀的在意糅合在一起，加重了她对女儿里里外外是否都做到最好的焦虑。 而她自己对此的恐惧，从她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筛选。 她希望他稳重老成，做事周全，她不奢求他会浪漫，甚至不奢求他会认真追求她，她希望这个人不要像她爸，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都不要像。 她很害怕。 但似乎终于证实了凌澜不像爸爸之后，她就能够安心了吗？ 当然还是不能。她依然会犹疑，会试探，会胡思乱想。 “心理创伤一日不好，就一日不会安心吧。”她非常有自觉地总结道。 【因恐惧而生的要求，未必是你内心所求，你会在两者之间挣扎，直至你不再恐惧的那一天。】 “是啊，我知道的，领导……但至少这一刻，我还是挺满足的。” 【暂时的代偿罢了。】 “好吧……”叶云兮躲回到光屏之后，微微苦笑了一下。 凌澜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只是之后两人并肩看光影剧的时候，凌澜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叶云兮微微僵了一下，便顺从的靠过去，把头搁在凌澜的肩膀上。 虽然这个姿势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可能是身高差较小的缘故，歪着脖子搁久了，整个肩颈都僵硬酸痛起来，但她还是不太愿意把头抬起来。 直到凌澜微微动了动肩膀，轻声说：“有点酸。” 叶云兮慌忙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忽然笑出声：“我脖子也有点酸。” 凌澜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 于是之后两人就只是肩并肩靠着，牵着彼此的手。 看完光影剧，叶云兮用空着的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才忽然惊觉已经中午了。 “呀，是不是来不及做饭了？” 凌澜略沉吟了一下：“要不去医院食堂吃？” 叶云兮眼睛一亮：“好啊！” 起身出门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妈妈也总嫌弃老爸的抠，不知道妈妈如果知道他俩约会去吃食堂会怎么想……其实自己已经颇有点抠了，如果凌澜也抠的话……还是希望不要啦。 叶云兮缩了下脖子。 下了楼，走在这个老小区的路上，幸而有行道树遮阴，她也就不必打遮阳伞，就把伞放在包里，空着双手跟着凌澜走着。 夏日正午，小区里倒也罕有行人，她瞄了一眼身边的人，蠢蠢欲动的想伸手去拉他，却又迟疑着，怕又被拒绝。 终于还是在避让车辆靠边的时候，她看见凌澜的手近在咫尺，装作不经意间碰到，然后顺势牵住。 “如果可以一直牵到医院……是不是算宣誓主权？”她胡思乱想着，有点紧张。 但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凌澜被她牵了几步，便还是挣脱了手，这次的解释是：“手上都是汗。” 叶云兮有些生气。 她闷着头故意落后几步，嘟着嘴，不想理他。 凌澜也就放慢步子，陪她慢慢走，但也没多说什么。 她生了会儿闷气，又有些无奈。 这人怎么就这样呢？不浪漫不嘴甜，她也就忍了，也是她自己总想找个踏踏实实的，但牵个手怎么就这么难呢？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安抚自己，不管他怎么做，我炸毛都是我有问题。 也许只是他真的不习惯牵手而已？ 叶云兮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生气归生气，也没必要大热天的故意在外面慢慢挪步啦。 医院食堂距离租房挺近，两人面对面坐下，点了餐，凌澜刷了手环付账。 叶云兮赌气，闷头戳光屏，不理他，心里却还是悄悄期盼着会不会有凌澜的熟人经过看见他们。 很快两个餐盘送上来了，直到吃了大半，才终于有人和凌澜打招呼道：“哟，凌医生啊。”然后在凌澜旁边的空位坐下。 叶云兮期盼的偷偷抬眼瞄了一眼。 对面的两人闲聊起医院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她，她也插不进话。 再说之前她本来就赌气沉默，更不好忽然插话了。 更气了。 凌澜吃饭快，吃完了就继续和熟人闲聊着，直到叶云兮吃完，他便和熟人招呼了一声：“走啦。”熟人也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 他俩起身离开，叶云兮默默翻了个白眼。 宣誓主权什么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成的呢。 ———— 第七十一章 一起写论文 叶云兮回到凌澜的租房，还是有点闷闷的，感觉刚吃下去的午饭都在心下堵着，便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凌澜看了看她：“你要睡午觉吗？可以在床上睡。”又补充道，“我不睡，你睡吧。” 叶云兮蓦然想到之前那次关于这句话的误会，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微微柔软了些。 上次终究是自己先误会了他，这次说不定也是呢？ 反正以自己的心理状态，自己炸毛，终究是自己的错的可能性最大吧…… 她垂下眸子，“嗯”了一声，和衣躺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满脑子胡思乱想，一时委屈，一时愧疚，一时担忧，但终于还是扛不住午睡习惯，沉入梦乡。 等她悠悠醒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恍惚，看着还不太熟悉的家具，揉了揉眼睛，茫然了一瞬，才蓦然“啊”的惊呼了一声，坐起身来。 凌澜偏头看向她：“睡醒了？” 叶云兮眨了眨眼，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有点羞赧的点点头：“嗯。”不由得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小猫似的哼哼了几声。 凌澜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笑得不太明显，又转回头去，继续看自己的光屏。 叶云兮睡饱了觉，心情似乎也恢复不少，盘腿坐在床上，托腮傻乎乎看了会儿凌澜的侧颜，忽然心想：“如果每天醒来都能这样看见他就好了。”她又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这么想有点太早了呢。 她便赶紧掩饰着从床上下来，坐回椅子上，偷偷躲在凌澜看不见的身后梳了梳头发，这才也正襟危坐的打开光屏。 “唔，说起来，还得写文献综述啊……”她打开光屏就不由得想起自己肩上的任务来，感觉好沉重，叹了口气。 凌澜转头：“怎么了？” 叶云兮苦着脸：“要写文献综述啊……” 凌澜回忆了一下：“你好像写了有一阵了？” 叶云兮炸毛：“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和我妈差不多呀！” 凌澜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诚恳的说：“本来就是啊，感觉听你说了有一阵了。” 叶云兮愁眉苦脸的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左右滚着：“……是有一阵了，但这不是还没写吗。”她心里却蓦然动了一下，能直言不讳的说还没写，比起面对妈妈和师姐时的支吾其词，感觉真的好很多啊。 凌澜沉吟了一下：“我帮你看看？” 叶云兮本想拒绝，之前宋雁也已经帮她看过了，也给了很多建议，但她该拖的不还是一样拖着吗？ 但她看了看凌澜沉稳的眼神，忽然就不想拒绝了：“嗯……好啊！”说不定改毕业论文那阵的“凌澜加成”依然有效呢？ 于是她把光屏往凌澜那边拖动了一下，大略说了说。 小房间里两个年轻人细细碎碎的讨论着，倒也不显吵闹，反而有点分外的安静。 就犹如当时在图书馆里似的。 叶云兮便也真的找回了一点“凌澜加成”的感觉，被他感染了似的，也渐渐沉静下来，难得的开始思考起了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话语声渐渐安静下来，叶云兮开始自己思考，凌澜便也就不多打扰她，转头继续写自己的论文。 直到叶云兮大略列了个提纲出来，伸了个懒腰，才忽然惊觉，房间里好安静哦。 她偏头看了看凌澜，忽然无声偷笑了一下。 约会变成一起学习这种事，听起来其实蛮奇怪的吧？但好像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这样了呢。 而她也深刻感觉到宋雁之前评价的正确性，自己也真的是完全不想做，之前每次想起要写这个都一筹莫展，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思路，当她真的开始思考的时候，就发现其实也不难，只是自己之前单纯是在焦虑，根本没开始投入。 “唉，我这个样子，读研总觉得是要完啊……”她心中自嘲了一句，但眼下的成就感和幸福感，还是让她勾起了嘴角。 她眯着眼睛翘着嘴角，晃了晃脑袋，歪头瞥着凌澜，忽然很想和他说一句“谢谢你”或者“你真好”，但话到嘴边，总是觉得太过矫情，说不出口，最终也只能吞了回去。 “哎呀，说不出口，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个了，我感觉他也不习惯的。这个木头啊……好像就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呢？” 快到晚饭时间，叶云兮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表哥来：“咦，表哥今天值班吗？” 凌澜头也不抬：“没，应该也是约会去了吧。” “唔……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家人孙书玉姐姐的事情呢？” 凌澜点头：“告诉了。” 叶云兮微微讶然：“啊，好快。”想了想，笑起来，“也是，我哥那人，有什么得意的事情，根本藏不住的。” 凌澜语气略有点无奈：“是啊，他什么都会往外说的。” 叶云兮想了想这两个人的性格，忽然就明白了凌澜的无奈，忍不住笑道：“你俩这性格，怎么成为好哥们的？” 凌澜平淡陈述道：“同学又同宿舍又同事，一起混久了，习惯了。” 叶云兮笑得更欢了：“那你嫌弃他不？”想了想，补充道，“我有时候都有点嫌弃他。” 凌澜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无奈：“他就那个脾气，我也不能拿他怎样，嫌弃不嫌弃的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有时候还是有点……”话音渐轻，没说下去。 叶云兮好奇追问道：“有点什么？” 凌澜摇头：“没什么，各人有各人脾气罢了。” 叶云兮只好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结束了这个话题。 眼看着做饭又来不及了，两人点了份外卖吃了，吃完休息着又闲聊了会儿，天色已晚，叶云兮也该回去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凌澜，但也不能不走，只好磨磨蹭蹭的收拾着东西，叹气道：“愉快的周末又过去了。” 凌澜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凌澜陪着叶云兮走到地铁口，便被她再次阻止了继续送：“明天还要上班啦，别送了。” 他微微皱眉，看了眼时间：“还不是很晚。” 叶云兮笑嘻嘻的劝了半天，终于劝住了，但自己又不舍起来，站在他面前纠结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可不可以……给我抱一下？临别拥抱？” 凌澜怔了怔。 叶云兮见他不反对，便小心的伸手，轻轻抱了一下，怕被推开似的，赶紧松手跑进了地铁站。 凌澜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下，凝视了一会儿她的背影，才转身回家了。 ———— 第七十二章 蔓延的控制欲 叶云兮蹦蹦跳跳的上了地铁，靠在座椅里，一脸痴笑的回顾着今天的约会。 只是反省回路已经成为习惯，想着想着就开始反思起来。 “今天要反省的点似乎有点多啊，感觉和他在一起一天，比待在办公室一天，乱七八糟的想法情绪要多得多呢。 “讲述被爸爸抛弃事件的自怜心态、对于被抛弃的恐惧、不给牵手的赌气、寻求宣誓主权的不安全感、写论文拖延症……哎呀这条算了，这个又不关他的事。 “嗯，还有最后一条……刚才说想抱抱他，然后飞快溜了，做贼似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喜欢？” 叶云兮掰着手指头清点了一下，便感到分外头大：“太多了啊！而且好多都是坑深莫测，挖不动啦！” 她扁着嘴想了想，挑了一条情绪最明显的来拆解：“嗯……不给牵手的赌气？这个……真的是我的锅吗？” 她有点迟疑，左思右想，都还是觉得：“牵手就是很普通的情侣动作啊？他为什么会不给牵啊！这就不是我不正常了……吧？”想到末尾，又有点心虚起来。 果然，青笑吟吟的托腮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因为他不给牵而生气呢？】 叶云兮提起来还都忍不住心里有气：“别的情侣都牵手啊，我也想牵啊，他为什么就不让啊？” 青眨了眨眼，歪着头，黑发倾泻：【别人都这样就是正确的吗？】 叶云兮张口结舌了一瞬，泄气道：“也不是这么回事啦。”如果承认普世认同的信念就是正确的话，那自己所坚持的不愿屈从的那点自我，又该置之何处呢？ 青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不考虑普世信念的话，你又是为什么想要牵手呢？】 叶云兮沉思了一下，迟疑答道：“为了……和自己确认、也向他人证明，他是我的？”她蓦然发觉，原来这件事和“宣誓主权”那件事，原来是同一回事。 青笑道：【那他是你的吗？】犹如你是妈妈的那样？ 叶云兮接收到那句言外之音，微微打了个寒噤，慌忙想要否认，却又没法否认出口。 恋情上头的热血终于平息下来，她又认真的把两人的相处回顾了一番，只得叹气承认道：“对，我对他有控制欲，虽然恋情确定之前也有一点，但被自卑心压制住，并不敢表现出来，而恋情确定之后……控制欲就犹如我家藤蔓横生那样，贪求的蔓延着……” 她垂头丧气道：“当我在试图挣脱妈妈的控制欲的时候，我也在试图控制别人，感觉真的有点糟糕啊。” 青安慰道：【习性难改实属正常，只是首先你要意识到你在试图控制他人。】 叶云兮试着检索了一下自己对凌澜的日常行为，苦笑道：“好像真的有点太多了呢，简直随时随地都在犯错，不管是试图牵手、试图宣誓主权，还是劝他不要接送我，上次旅游让他不必帮我付钱，以及打算替他买衣服，甚至只是一些念头和期望，比如说，希望他不要像我爸那样……” 她略作梳理，自己也有点惊到：“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一次旅行，两次约会，就已经有这么多问题积攒下来了吗？那攒个几年，岂不是犹如每天都背着不定时炸弹？” 青微微笑了：【我相信你不会在几年后依然停留在原地的。】 叶云兮认同道：“这倒也是。不过我的控制欲果然还是太重了呢，那种希望他人符合我的意愿的想法，其实根本就是出自我自己都没法符合自己意愿的无力感的代偿吧？” 领导忽然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自己都管不好自己。】 叶云兮下意识怂了一下，讪笑道：“嘿嘿，是啊……” 领导刚出现的时候就在管教表意识的强迫症，那也是一种控制欲，虽然较少在针对他人，更多是在针对自己身周的外界，但相类的，也是在试图让周围环境符合自己的意愿。 叶云兮默默收回了正在把包里东西一一对齐摆放的手——尽管明知道包晃动几下就会恢复原样。这也属于领导嫌弃的无谓的能量浪费。 她双手闲下来，叹了口气，哀怨的瞥了一眼青，又瞥了一眼树：“我家木属性也是真的太过于强了啦……” 树哗啦啦的摇了摇叶子，似是表示赞同。 叶云兮翻了个白眼。 青抿唇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看她的书。 ———— 周一。 叶云兮惯例来到办公室，莫小墨和宋雁已经在了，其他人不知道是出差未归还是在实验室，她张望了两下便不再在意，因为宋雁已经开始交待她今天要学处理数据了。 对于一贯重文轻理的她来说，昨天写论文还算是只要认真学，学起来就颇快，今天学处理数据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 她的语言识别能力仿佛就仅限于东文，对于数字、公式符号、以及西文，看起来就是习惯性一眼跳过，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 被迫认真理解记忆了几个公式之后，再学了一会儿数据处理，一转头，又完全不知道公式里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都是些什么了。 宋雁看见她皱眉苦思的样子，大约也看出来这次不是走神，是真的没天赋，索性也就放弃了这种教法，只给她几个公式表格，让她自己照葫芦画瓢，希望她画多了可以熟能生巧。 宋雁教完便去写自己的毕业论文了，叶云兮两眼蚊香圈的呆呆的看着数据表格，甚至开始怀念起昨天列出大纲的文献综述来。 “要不我还是先去写文献综述好了？可是数据处理……我感觉现在不琢磨，不一会儿我又能忘个干净。” 叶云兮偷偷瞥了一眼宋雁，见她专心写论文，大概并不会在意自己的样子，纠结了一下，还是说服自己道：“早先的任务先做完，这个大概没毛病吧？我还是写文献综述吧……” 她下了决心，便打开文献综述，看了一遍昨天的提纲，找回思路，自然也就想起凌澜来，心里便泛起些喜悦来，竟是嘴角带着笑的去写文献综述了。 ———— 第七十三章 逃避回家 叶云兮慢慢进入状态，写一段、摘一段、改一段，写的正欢，忽然身侧传来宋雁的声音：“在写文献综述了？” 她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差点关掉了面前的文档界面，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次自己真的是在写论文，不是在摸鱼。 “啊，嗯，师姐，我昨天列了个提纲，今天在写内容了。”她回答着，语气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宋雁探头过来，大略扫了两眼，点点头：“嗯，那你写吧，记得数据处理也要复习一下。”便不再多问。 叶云兮被提醒了这茬，又心虚起来。 “也算是习惯性逃避吧。”她想，但还是维持惯性的逃避了下去。 午饭时，三个女生一起走去食堂，其他人果然都还在出差。 莫小墨：“你们看见学校通知了吧？这周就放假了呢！” 宋雁点头：“看见了。” 叶云兮愣了一下，是哦，这周末学校就放假了，而且妈妈也放假了，好像也就没有理由赖着不回家了？ 她内心挣扎了一下，侧头问宋雁：“宋师姐，我们暑假还需要出差吗？” 宋雁略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如实答道：“除了每个生育期采样必须要去，其他时候可以让胡姨负责管理。” 叶云兮还有点搞不清专业名词，懵了懵：“呃……那暑假大概要去几次啊？” 宋雁算了算：“本月中下旬、下月初、上中旬，最后一次按说可以在开学后去，但如果要上课，最好在开学前去。” 莫小墨不由感慨道：“你们大田试验还是要辛苦多了呢。” 叶云兮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尽管她确实有点不太想待在家里，但这个出差频率听起来……整个暑假也就几乎没有了呢！ 宋雁道：“整个夏季田间试验都会很忙，有些试验经常需要管理的，他们可能会索性一直住在实验站不回来，免得奔波，如果不考虑回家的话，其实也是个不错的方案。” 叶云兮心中微动，但想到凌澜，只好略感遗憾的否决了这个方案。 莫小墨：“那宋师姐你要回家吗？” 叶云兮也随之望过去。 宋雁沉吟了一下：“我其实都可以，叶师妹你暑假是怎么安排的？”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真想长期出差“逃难”啊，但是又不能真的这样安排，只好惭愧答道：“我……还是要在家里待一段时间的。”又急急补充着，“不过中途也可以去出差的！” 宋雁思考着点点头，又和她商量着：“你之前也和我一起学做了两轮实验了，如果你有把握自己一个人做的话，我们可以一人一次轮流去，当然，胡姨也会帮忙的。” 叶云兮眼睛一亮，但又不太有自信，迟疑道：“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完成全程工作……” 宋雁：“随便你，你如果觉得没把握，就还是跟我一起去。你自己考虑一下。”便迈入了食堂。 叶云兮纠结着跟上，一直思来想去，午饭都吃的食不知味。 午饭后各自回宿舍午休，她爬上床躺好，继续纠结，感觉自己脑汁都要枯竭了。 “如果少去出差，学实验受影响，而且在家时间长了，指不定又要被妈妈念叨，还不知道要爆发几次，好可怕…… “但如果多去出差，又似乎会耽误约会呢，虽然前两次都是尽量在一周之内来回，不一定会占据周末时间，但也不是每次都会是这么恰好的时间啊……” 辗转了一会儿，觉得再这样想下去就要耽搁睡午觉了，只好开始求助替身：“领导啊，这个两难问题怎么选择啊？” 领导坐在办公桌后抬起头，盘发一丝不苟，眸色似乎有些浅淡，望向叶云兮：【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两难，两难只是因为，你恐惧于选择你想要的那一方，恐惧使你逃避心中所愿。】 叶云兮喃喃道：“逃避吗？是啊……我的生活中仿佛也充满逃避呢，上午为了逃避数据处理，选择了稍简单些的写论文，但其实两者都不是我所愿，但这至少能分出轻重来。 “而现在这个问题……里面有三件事，回家、约会和出差，我所想要的只是约会，但回家和出差却必须二选一。选择约会，那意味着要在家待的时间很长，我很想逃避回家；但如果逃难去出差，这更非我所愿……可是啊，无论是不想回家还是不想出差，都会让我有罪恶感，前者是不孝，后者是不用功，也是真的很糟心啊。” 领导：【你是可以处理掉逃避之心的，你明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叶云兮在床上翻了个身，脸朝下埋进枕头里：“是啊，我知道逃避不是办法，但我也没有面对的勇气啊，想想就觉得好可怕……但如果说要拆掉这个坑，也没那么快吧？没几天就要回家了啊！” 领导神色淡漠，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她：【你为什么要估量快不快？】 叶云兮无语，却忽然恍然：“是哦，其实我也是在逃避处理这个问题，因为不想面对，所以不止是逃避回家，也在逃避拆坑……” 她忽然有所明悟道：“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中学女孩的存在感那么弱了，不止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不想让别人注意到我，其实也因为现在的我依然不愿意看见那时候的我——我不喜欢她，那个自卑、畏缩、懦弱、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我自己。” 叶云兮忽然想哭，她把脸埋在枕头里，任由泪水浸湿了枕头。 小世界里，毛玻璃房子里的中学女孩，也怔怔的丢下了手里的书，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藏在房子的角落中，似乎很想把自己团的更小一点，不要被别人发现、看见。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是不是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或是，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是不是大家都会过的更好一点？】中学女孩哀戚的丢出一个信息包。 青不知何时来到了毛玻璃房子外面，轻轻抚摸着毛玻璃，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这个世界或许不会察觉缺少了什么，但对于你自己，那就是一切了呀……】 青似乎在对中学女孩，也同时对叶云兮说道：【唯独不能放弃自己的，就只剩自己了呀。】 ———— 第七十四章 残缺的心 叶云兮哭着睡着了。 被闹钟喊醒，便匆忙起床去办公室，也就忘记了睡前的事情，宋雁也没再催问她对暑期出差的安排，或者是考察她的处理数据学习成果，于是便平静的写着文献综述度过了一个下午。 直到晚上睡前，她习惯性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去小世界溜达一圈，才又想起来中学女孩的问题。 她默默的遥望着毛玻璃小房子，中学女孩依然坐在里面，翻看着小说。 叶云兮转头问青：“我总是会忽略她的存在，如果说是因为我不想见她，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青语气轻柔：【和那时候的自己在一起。】 叶云兮想了想，那是说还是需要陪伴吧？便来到小房子旁边坐下，默默地陪伴着一墙之隔的中学女孩。 中学女孩专心的看着小说，太安静了，不像之前消散的活死人娃娃，还会和熊萝莉玩一玩。 叶云兮陪的有点无聊，抱膝看着小房子，胡思乱想着。 “说起来她好像只喜欢看小说，我之前给她的别的东西她都没碰呢？我那时候确实一直喜欢看小说啦，但其他各种爱好其实也不少呢，就算是论起被妈妈压制的最严重的爱好，除了看小说，其实是写作吧？” 中学女孩忽有触动般，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云兮发觉有效，精神一振，接着分析道：“嗯……其实那时候主要是因为被压抑的情绪无处发泄，所以以写作来表达吧。而看小说则是除了发泄之外的另一条途径——逃避现实吧。” 她自己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 “又是逃避现实这个问题啊……逃避久了，连自己都忘了，也就变成了解离吧。” 叶云兮忽然直觉一动，看向中学女孩。 中学女孩放下了小说，不再看了，她摆起了一张小书桌，认真的写起东西来。 叶云兮忽然直觉到一件事：中学女孩不再需要毛玻璃小房子了。 她略感欣慰的笑了笑，挥手撤掉了小房子，来到小书桌旁边，小心的打量了一下中学女孩，女孩埋头写字，并不在意她的靠近，她才安心坐在旁边，继续陪伴着。 “她倒是不害怕我了，但是我喜欢她吗？或者说，我喜欢那时候的自己吗？” 她把目光投向写字的女孩，思考了一下，试着以爱之萌芽的力量，对女孩倾注自己的爱。 尝试失败，她看着面前这个女孩，感受着她的存在和气质，完全无法违心的去爱她。 “果然还是做不到啊……”叶云兮叹息着。 女孩依然安静的低头写字，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叶云兮在做什么。 可是她的面孔上，却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虚幻不实，犹如一个面具。 那是一张恶魔般的面孔，尖嘴突出，眼神中都是嗜血的渴望。 “她想……吃什么？” 叶云兮观察了一下，不得要领，只好舍身尝试。 她伸手抱住了女孩，把那张虚幻的恶魔面孔靠在自己怀里。 恶魔面孔果然张开大口，撕咬下一大块血肉，又幻出手脚，掏出她的心来，血淋淋的塞进嘴里，胡乱咀嚼着。 叶云兮默默看了看残缺的意识身体，反正都是意识体，自己吃自己这点损伤倒也无所谓。 但她感觉到恶魔还没有吃饱，她又试着捏了自己和爸爸妈妈的幻影，恶魔吃掉了她和妈妈，身形变得越发高大非人，像是一头霸王龙，然后漠然的踩过了爸爸幻影，没有吃他。 叶云兮尝试着询问：“你恨我们吗？” 恶魔咆哮着：【恨！我恨自己！我恨一切！我要吃掉你们所有人，剖腹挖心！】 叶云兮试着安抚，却毫无效果，恶魔除了吃人，就是咆哮，对她的沟通，似乎油盐不进。 她神色无奈的看着咆哮的大恶魔，也只好继续询问着关于恨的话题：“那你恨爸爸妈妈吗？” 恶魔漠然的看了一眼脚下踩过的残渣：【爸爸不值得。】 叶云兮心中微动，追问道：“妈妈呢？” 恶魔又大声咆哮起来，胡乱抓起一切东西往嘴里扔去，却拒绝回答。 叶云兮忽然听从直觉，捏了一个恶魔妈妈的幻影，和恶魔女孩对峙着。 恶魔女孩僵住了，瑟瑟发抖着，却硬撑着不动，不做任何防御的，任由对面漠然的恶魔妈妈掏出她的心来吃掉。 叶云兮忽然很难过。 她挥手散掉了恶魔妈妈的幻影，仰头问僵直的恶魔女孩：“你为什么不反抗？” 恶魔女孩依然在咆哮，却似乎带着哭音：【我不敢，我不敢……妈妈会碎的……】 “哪怕她要吃掉你的心？” 【哪怕她要吃掉我的心！我还可以再去吃别人的心！】恶魔的眼中又开始充斥着嗜血渴望。 叶云兮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继续问道：“你自己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恶魔漠然道：【我不重要，我没有价值，我本不必存在，我存在只是为了妈妈能不碎掉。】 “你愧疚？” 【是我不够好！】 “你觉得……如果你足够好，妈妈就不会碎掉吗？” 恶魔再次咆哮起来，啃噬着一切能吃的东西。 叶云兮悲哀的看着她，轻声说：“你知道妈妈只是空壳，早就是了，对吧？你们都知道的，娃娃说过的，你也一定知道的，是吧？” 恶魔开始哀泣，不甘的咆哮，却又不得不承认道：【我知道的，但即使是空壳，我也希望她能够维持的久一点啊！我想要妈妈在！一直在！我一直能看见她！哪怕是空壳！】 叶云兮垂下眸子，和恶魔同悲同泣，却又维持着理智道：“那是妈妈的选择，她选择了心死，她就要自己承担自己的选择的后果。她有她的责任，你也有你的。” 恶魔大哭起来，缓缓缩小了身形，变回了中学女孩的样子，伏地大哭着。 叶云兮再次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 女孩哭道：【可我还是想吃人，非常想，无法遏制的想，我觉得我的心是残缺的……】 她却没有再去吃别人，而是忽然低下头来，吃掉了自己的手。 ———— 第七十五章 木灵液 叶云兮懵了懵，看着吃掉自己手的女孩。 青忽然走过来，端着一个木质杯子，杯子里是碧绿的液体，喂给女孩喝掉。 女孩似乎被补充了能量，刚吃掉的手又长了回来。 叶云兮惊奇的问青：“杯子里是什么？” 青微笑的指了指她椅子后面的树，树也哗啦啦摇了摇。 叶云兮凭着看过无数玄幻小说的经验，取了个名字：“木灵液？树提供的？” 青回到自己椅子上，向她点点头，又回头笑着看了一眼树。 叶云兮失笑着摇了摇头，自家树居然还能提供补能药物了，越发玄幻了起来呢。 她又转头看向女孩，女孩这次没有再吃掉自己的手，却还是有种想吃什么的渴望。 叶云兮抱着女孩，与她共情。 女孩的渴望在她的思绪中蔓延开，渐渐勾勒成一个人形，依然是熟悉的妈妈的样子，是一个还年轻的妈妈，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眼中满溢的都是那种叫母爱的东西。 叶云兮有些恍惚，慢慢泪目。 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妈妈了呢？ 不记得了…… 她用力抱紧了目露渴望的女孩，陈述着残酷的事实：“妈妈的空壳早就没有爱的能力了，但那个真正的妈妈，哪怕只残余了一缕，她也一定还会爱我们，鼓励我们，她也一定会知道我们对她的爱和恨的……” 女孩大哭着。 叶云兮缓缓地对女孩说，也是对自己说道：“妈妈不是不想爱我们，她只是没有能力爱，而她失去爱的能力，也是她自己的选择的结果。” 女孩哭道：【那她为什么不像我们这样自救？】 叶云兮叹息道：“那是她的选择，我们无权、无法、也无能干涉，就像我们选择自救，也只是我们个人的选择。请承担自己的责任，也尊重别人的选择。” 她说出这句话，心中蓦然闪过了最近的和久远的很多事。 承担自己的责任，尊重别人的选择。 说起来真简单啊，做到可也是真难啊…… 彼此牵缠的我们，根本就从未这样尊重过对方吧？ 叶云兮抱着嚎啕大哭的女孩，抱了好久，女孩的哭声才渐渐弱了下去。 当女孩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眼中终于不再有想吃什么的渴望了。 她的身量又高了点，也瘦了点，头发稍长了点。 叶云兮脑中忽然闪现过高中学校的教学楼。 “啊，长大了呢。”她给女孩换上了高中校服。 又长大了些的中学女孩看起来有些坚毅和沉稳的模样了，她跟着叶云兮站起身来，向她点了点头：【我会学着去承担自己的责任，走自己的路。】 叶云兮欣慰的看着她，仿佛真的在看自己的孩子似的，尽管那其实是她自己。 女孩回到她的书桌旁，继续写字了，但这次似乎是开始写作业了。 叶云兮打量了一下，感觉暂时没什么拆坑切入点，便也离开了小世界。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琢磨道：“说起来中学女孩虽然是青分裂出来的，但她的成长方式和青明显不同呢，青虽然也经历过几次净化，但她其实是自然长大的，一天不见都可能会长大一两岁，但中学女孩从小女孩长大到现在，每一步都得拆掉某个坑才会忽然有所成长。 “如果说活死人娃娃的存在是为了提醒我看见‘恨’，那么中学女孩似乎是为了提醒我看见‘爱’？对了，说起来，爱之萌芽的出现，和分裂出小女孩这件事是有联系的，时间上大略也是同步的，看来她的主题大约就是爱了。 “这么说来，她应该也和娃娃类似，是会消散的呀，既然现在她长大了，并且还存在着，说明她的课题还没结束，高中……高中还有什么关于爱的课题呢？唔，应该还是挺多的吧？毕竟我的人生回想起来全是坑……” 叶云兮自嘲的笑了一下。 “还有，最早消散的小男孩，应该也是和娃娃一个类型的替身，那他的课题……似乎就只是愤怒？或者说是……他是在提醒，我还可以拥有反抗的坚决和勇气？之所以表现为男性人格，大约是因为，这更符合我心目中对男性品质的印象吧？” 说起男性人格，她的思绪便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小世界的树。 “现在看树已经不会再被抽空能量了呢，而且它都开始产出木灵液了，而且那个装木灵液的木杯子似乎也是树产出的，总觉得距离变成树人真的不远了……” 她思维发散了一会儿，打开心理群，汇报进展，然后不出所料的看见了来啃树的饮河。 泰晤士河儿：“啊，树人！熊萝莉扑过去咬住，啃了起来，我家肺金的发飙依然没好！” 紫垣阁主：“哦，对了，我今天下午终于回到旅城了，终于有熟悉的东西吃了，超感动！身体萝莉一直在提出各种饮食需求，而我在西陆完全没法满足！” 泰晤士河儿：“回家就可以点外卖了！或者和爸妈点菜？”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点的东西有时候很奇怪，爸妈不一定会给我做！我感觉有些外卖也未必找得到，而且我现在在家，也不能每顿都点外卖啊。” 慕容冷芸：“你不找工作上班吗？” 紫垣阁主：“找是要找的啦，但是我还是希望尽量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啦！” 慕容冷芸：“唔，你家御姐可能比较希望你出去工作？” 紫垣阁主：“是啊，而且现在不止是御姐，身体萝莉的需求也是出去工作比较容易满足，如果我吃不到她点的菜谱，我就会开始胃痛，但我真的不想出去啊……[大哭表情]” 叶云兮失笑的摇摇头，去倾微家小世界看望了一下身体萝莉，她看起来比之前昏迷状态恢复了不少，但依然有些虚弱的模样。 她想起了周倾微说身体萝莉需要木气，却又吃不动自家树，心中微动，试着喊青过来投喂给她一杯木灵液。 身体萝莉果然面露渴望之色，但动作依然还算优雅，接过喝了，又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青。 青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 叶云兮惊奇道：“木灵液是限量产出的？” 青笑道：【是啊，树产出的，产出多了，它就不会长高了呢。】 叶云兮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参天大树，心想：“它已经很高了呀。” 青微笑摇头，一步跨回家去了。 ———— 第七十六章 情感胁迫 周五。 放假在即。 当叶云兮告诉宋雁，她想再跟着宋雁去一趟，然后自己再单独去一趟的时候，宋雁丝毫没有意外神色的点了点头。 叶云兮有些羞惭，这样就意味着宋雁要去三次，而自己只去两次。 宋雁看了她一眼，反倒安慰道：“你来之前我一个人也是要去的。” 叶云兮低下头，越发懊恼了，感觉自己果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宋雁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确认道：“那你准备去哪两趟？最后一次在开学前后，你可能会比较忙，你可以考虑避开这个时段。” 叶云兮从善如流的点头道：“那就下次和下下次吧，间隔时间短些，免得我忘的更多。” 宋雁点头道：“也好，下次你做好笔记，我也会教的更仔细些。” 叶云兮感激道：“谢谢师姐！” 小组成员们约好晚上小聚一顿，除了那两位叶云兮从未见过的常驻在远方的师兄，其他人悉数到场，连大师姐都回来了。 六个人坐了一个小圆桌，放假在即，大家神色都透着轻松愉悦。 徐渊带着心满意足的神色坐在莫小墨身侧，向着燕若水笑道：“放假小聚，也不喊姐夫一起过来？” 燕若水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笑吟吟道：“组内小聚，喊他来做什么？叶师妹不也没有带男友过来吗？” 叶云兮骤然被点名，赶紧摆手道：“他……他比较忙，大概还在加班吧。” 莫小墨轻咦了一声，神色又是诧异又是惊喜，还有些莫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她往前探身问道：“叶师妹有男友了呀？上次听说还只是有喜欢的人呢？” 燕若水笑得很是开怀：“难得有一个八卦消息是我比小墨知道的还早的呀！” 莫小墨顺势嗔怪道：“就是啊，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全都知道了，怎么就偏偏我不知道？” 叶云兮连忙解释道：“莫师姐，是上次我们出差的时候聊到的，所以你不知道。” 莫小墨便又把嗔怪目标转向她：“那你也不告诉我，亏得我和你聊过那么多八卦呢！” 叶云兮有些羞惭，低下头小声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瞒的，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见谁都说而已啦。 徐渊轻轻拉了一下莫小墨：“小墨，别怪叶师妹啦，这好像也就是最近的事情，叶师妹最近出差的多，只是没什么机会和你说吧。” 莫小墨便又调转了矛头：“那徐渊你也不告诉我！” 徐渊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关心呀？好啦，小墨，是我错啦，下次我一定早点告诉你好不好？” 莫小墨似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哼了一声，甩开徐渊拉着她的手，自去找叶云兮八卦去了。 叶云兮有点不好意思又被问一遍自己男友的事情，便放低了声音，小声回答着莫小墨的提问，那边徐渊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转头去和燕若水闲聊。 莫小墨眼神发亮的八卦了好多事情，最后叶云兮被问的都有些招架不住，眼神乱飘，就想找点别的事情转移话题。 莫小墨大约也注意到了，便不再追杀，最后一个问题，便是磨着她要看照片。 叶云兮想着反正照片上次大家也都看过了，也不差莫小墨一个，便也从自己手环里找出上次毕业典礼的照片和录屏出来给她看。 之前的问答并未涉及到毕业典礼，莫小墨也如同上次其他人一般，惊叹了一声：“原来是毕业典礼上那个帅……发言的优秀毕业生啊。”她的眼神中满是艳羡。 叶云兮眼神温柔的看着录屏，倒是没在意莫小墨的神色。 莫小墨也和她一起看了一小会儿，忽然拉了她一下，附耳过去，小小声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男朋友和何师兄有点像啊？” 叶云兮愕然了一瞬，偏头看坐回原处恍若无事的莫小墨，不过随即又想到，自己确实也曾觉得他俩有点像，也就不以为异，把上次自己分析的内容粗略的和莫小墨小声说了说。 莫小墨也就笑着点头认同她的看法，还和她比了个大拇指。 叶云兮也笑了笑，暗自松了口气，这个话题总算是过去了，被另一个女生问她喜欢的人和自己的男友是不是有点像，回答起来总觉得有点尴尬呢。 尤其是那个女生的追求者和喜欢的人都还在场……真的是超尴尬啊，也亏得莫师姐一点都不在意这一点。 叶云兮默默地瞥了一眼丝毫不浪费时间的敲着操作屏的何杰承，和好不容易等到她俩说完悄悄话、又凑过去哄着莫小墨的徐渊。 “总觉得有点莫名暗流涌动的样子呢，这也算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吗？”她默默腹诽道。 在大师姐的主持下，放假前聚餐温馨和睦的结束了。 叶云兮因此有点佩服燕师姐，这等拉起整场气氛的功力，学不来，学不来，自己果然还是适合安静的当个小透明吧。 只是今天和上次都因为凌澜的存在，没能当成小透明呢，总是会被反复拉出来调侃两句，而且今天莫师姐也莫名的总有点揪着自己不放的意思…… 她默默想道：“没想到莫师姐还挺记仇呀，看来下次八卦分享这种事情还是要先和她说呢。” 莫名有点心理负担的感觉。 叶云兮一边惯性的跟着前面几个人往回走，一边自己琢磨着。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为什么呢？和莫师姐聊八卦这件事，我也挺喜欢的呀，之前还几次聊得根本忽视了学习，要不然后来宋师姐一直在，恐怕还会再多几次……唔，是因为这次聊的八卦是我自己的吗？” 【因为这种被胁迫的感觉太过熟悉了呢。】青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被胁迫？情感胁迫？唔，也是哦，本来其实是可说可不说的事情，为什么好像被莫师姐一嗔怪，就好像我格外理亏起来，不得不提醒自己下次注意要如何做才能更好……这样当然会觉得有点心理负担呢。”叶云兮恍然想道。 ———— 第七十七章 放假了 叶云兮理清了思绪：“这也是关乎妈妈的坑啦，妥协于情感胁迫，不正是我和妈妈的冲突之中特别常见的反应吗？每当妈妈说她很辛苦，她为了我付出了一切的时候……” 她的思绪发散着，想到了妈妈，便忽然意识到，放假了，自己也必须得回家了呢…… 忽然前面的人停下了，她猝不及防，差点撞到前面的宋雁。 原来已经到了宿舍区了。 燕若水正笑着对大家说：“那么，大家开学再见啦！” 众人便各自挥手告别，各回宿舍。 叶云兮回到宿舍，随口和吴静打了个招呼，坐回自己座位，却又旋即想到要放假了，转头问道：“静静，你……这个暑假真的就不打算回家了吗？” 吴静微微偏了下头，却没有转过来正对她，只有淡漠的声音传出来：“嗯，我想留在医院多学点东西。” 叶云兮张了张口，却又闭上，想了想，也只是说道：“学校放假了，我妈也放假了，我大概……得回家去了。” 吴静依然没回头：“嗯，我知道了，你回吧。” 叶云兮又纠结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住在宿舍里……会不会太孤单了？” 吴静这次却猛然回过头来看她，甚至把她吓了一跳，吴静似是笑了一下，眼眸中却有冷色：“那我又能怎么办？我又没有家可以回。” 叶云兮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怯声分辨：“你有家的啊……” 吴静的神色重归冷漠，转过头去：“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只要最重要的人都在我身边……”她这句话咬着莫名的重音。 叶云兮有些难过的看着吴静的背影，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她默然转回身，打开光屏，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 回家……还是得回的吧，只是还是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妈妈呢。 替身提醒她恨，又提醒她爱，现在她的心里真真是五味陈杂，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回家。 但无论如何，逃避肯定是个错误选项。 叶云兮下着决心，打开消息界面，一字一句的给妈妈发消息，说她放假了，准备明天回家了。 妈妈的态度倒是一如往常，和她反复确认了学校里和小组里确实都没有任务了，才说她也放假了，那就回来吧。 期间叶云兮甚至忍不住想顺着妈妈的话编出些学校里的未尽事宜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以逃避之心应对的话，距离真实只会越来越远。 发完消息，她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甚至稍稍有点脱力。 “简直跟吵了一架似的……不过也未必比吵架轻松就是了，毕竟……是在逼自己面对啊。”她嘴角泛着一丝苦笑。 ———— 周六。 叶云兮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吴静不在宿舍，她便自行收拾了行李，装了满满一箱，连带一个双肩包，把双肩包挂在箱子拉杆上，开启了箱子的辅助动力系统。 “静静还没回来……大概赶不上道别了，不过……不道别也罢。”她叹了口气，又最后扫视了一遍宿舍，“其实还有挺多东西没带走的，不过开学要搬宿舍的话，大概还能有个缓冲时间让我把这些东西搬去新宿舍吧？” 她琢磨了一下，也不太确定，但自己也实在没办法把这些东西都拖回家，也就不再多想，反正如果有什么通知，她也可以立刻赶回来。 轻松拉上箱子，启程回家。 下了地铁，走到小区门口，忽然生出些近乡情怯来。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失笑起来：“哪里是什么近乡情怯，不过是怂罢了……说起来，上次趁妈妈出门冷静偷偷离家出走的情形，果然还是历历在目啊，毕竟是我从小到大违拗家长的历程中，最叛逆的一次了呢。” 叶云兮拉起箱子，继续走回了家。 开门进去，把箱子靠在墙边，便看见正在客厅里看光影剧的妈妈走了过来，穿着居家的丝绸睡衣，难得表情放松的招呼道：“小云回来啦。” 叶云兮微微错开目光，“嗯”了一声，掩饰着蹲下把箱子和背包打开，收拾起里面的东西，妈妈便也过来帮着收拾，一边帮忙一边絮叨着：“我昨天放假回家路上就想着你也该回来了，特意多买了些菜，正好，等下给你烧点好吃的……” 叶云兮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然眼眶有点湿。 妈妈的絮叨还在持续：“你看你不是在学校吃食堂，就是出差，难得你爸来一趟，也不请你吃点好吃的……诶，怎么不收拾了？快点收拾完，别都堆在门口碍手碍脚的。” 叶云兮咬了咬唇，应了一声，加快动作把东西分类放好，便借机窝回房间去了，尽管回房间也并不能阻挡妈妈进来找她，但多少有点安心感。 好在她也是掐着点儿回家的，妈妈帮忙收拾完东西，看看时间，就发现该煮饭做菜了，便去了厨房，暂时没来找她“谈话”。 叶云兮稍稍松了口气，坐在自己熟悉的椅子上，习惯性的把双腿抱在怀里，下巴搁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发起了呆。 “离家出走之后第一次回家……其实感觉也没有那么糟，我只是有点怂…… “妈妈看起来也没那么生气，可能是因为放假了，所以没那么累，也就没有能量耗尽到随时可能爆发的程度？当然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她的脾气有多好，假期我照样挨骂呀，总之还是忍不住会提心吊胆呢。 “关键是……” 她胡乱分析了几句，终于沉默下来。 她忽然想起之前中学女孩共情给她的那个幻影妈妈，带着温柔笑容、满溢着母爱的眼神的妈妈。 “好想再看一眼那样的妈妈啊……即使是现在的妈妈，空壳的妈妈，只要她稍微温和些，给我些关爱，我都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果然，替身的想法也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啊，我可以试着尽量去承认事实，去陪伴替身，去安抚她。可是，我心里空掉的那一块，被吃掉的那颗心，无比渴望他人关爱填补的这个窟窿……我又该如何去填上呢？” ———— 第七十八章 妈妈的信念 叶云兮在房间窝着，直到妈妈的喊声传来：“小云，开饭了，来盛饭端菜！” 她才赶紧应着小跑去厨房帮忙。 吃饭时，照旧是闲聊些彼此近况，家长里短。 叶云兮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忽然爆发，翻起她“离家出走”的旧账，虽然其实还不是很旧。 但妈妈大约依然是秉承着“吃饭时候不要骂小孩”的教条，一直只是闲聊着。 “说起来她总觉得吃饭时候骂我会影响消化，难道吃完饭就不影响了吗？”叶云兮神思飘忽的腹诽着，又想着，“不过以前上学时作业繁多，大概也就吃饭后的时段有时间骂我一顿，再晚就要耽搁写作业了……” 所以比起中学时代，毕竟是时间宽裕了，妈妈也就真的没有在吃饭时候说她什么。 叶云兮帮忙收拾了桌子，回到房间，叹了口气，心想：“其实我觉得早死早超生比一直等待不定时炸弹爆发还是要强些啊。” 她认命的打开若干文献和前几天写了大半的文献综述，习惯性摆出了“我在认真学习”的架势。 果然，等厨房水声停止，妈妈洗了个手，就往她房间走来。 叶云兮连忙端正坐姿，准备聆听指教。 妈妈的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在她侧面坐下，探头看了一眼光屏，便问道：“之前你说那个论文，写的怎么样了啊？” 叶云兮既然打开在这儿给她看，就已经准备好了回答：“写的差不多了。大纲架构列好了，内容完成了大半，再查点资料就能完成了。”前几天确实还算认真，所以这件事她倒也回答的理直气壮。 妈妈神色还算满意，点了点头：“那就好，这几天加把劲，赶紧写出来，让师姐和郑老师给你改改。” 叶云兮腹诽道：“一个文献综述有什么可给郑老师改的，又不准备发表，只是梳理下思路，以后大论文改改还能用，妈妈特长一知半解的乱出主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下。 妈妈便又问道：“假期有什么安排啊？” 叶云兮：“和师姐说好了要出两趟差，中下旬和下月初……”她忽然怔了一下，对哦，妈妈的生日就在下月初，我好像得让过这个日子才对？之前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能是根本就不想想起来吧。 妈妈似乎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颔首道：“哦，那还挺辛苦的，不过呢，小云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多吃点苦，下半辈子就能过的舒服点，所以啊，一定要更努力，更拼命，拼尽全力的去学习做事啊……” 叶云兮听着这些熟悉的论调，头皮开始发麻，全身都有种想要炸毛发飙的冲动，只好强自咬牙忍着。 妈妈没有察觉，继续着说教：“……不但做事很重要，与人处事也很重要，平时要勤快着点，礼多人不怪，像早上到了去给你们郑老师问个好，给师兄师姐们倒杯茶，看见人家有需要，就赶紧上去帮忙……” 叶云兮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吐槽的点：“郑老师也很忙的，我哪儿能天天早上去打扰他！” 妈妈皱眉道：“那你不管，你得把礼数尽到了啊。” 叶云兮绝望的翻了个白眼。自己母系一家人从上到下情商其实都有点堪忧，自己从小到大听着这些奇怪的论调，一直都处于一种“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的状态。 妈妈没被打断思路，继续补充道：“还有，去出差更是要和别人打好关系，你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别给人家欺负了去。” 叶云兮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叹气道：“不会的啦，我们在实验站有管理老师的，他们都挺照顾我们这些去做实验的学生的。” 妈妈不放心的强调着：“那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什么女大学生、研究生被骗去卖了的新闻还少了？就算实验站还算安全，路上也不安全啊！” 叶云兮微微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妈妈又问道：“你和你师姐一起去出差，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还好，不过毕竟都是两个小姑娘，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着，放重要东西的包要抱在怀里，水杯不能离身……” 叶云兮一边应着一边默默的想：“如果妈妈知道下下次出差就我一个人去了，她岂不是要担心死？” 妈妈絮叨完了学业方面的事儿，又问起恋爱情况。 叶云兮也就回答着：“他上班了啊，平时也不会有时间，所以就是每周末去约个会，出去看看光影剧之类的。”她下意识隐瞒了这两次都是在凌澜租房宅着的情况，总觉得妈妈会想偏了什么。 妈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小凌对你怎么样啊？” 叶云兮忍不住面露难色，心想，这怎么评价呢？相处时候我反正挺开心的，但要说对我好不好……肯定不是正常情况下那种花式浪漫、温柔体贴的三好男友型吧，但妈妈她似乎就喜欢那一型的…… 最终也只能勉强笑着点头道：“……挺好的啊。” 妈妈看了她一眼，没多问这个问题，转而说道：“暑假我不开车，你下次约会可以开我车去，大热天的也方便些。” 叶云兮应下。 学业、恋情都问完了，妈妈略微想了下，才又问道：“那我暑假可能和同事一起去旅游，你还要去吗？” 叶云兮想了想：“可是要出两趟差，不一定有时间……你们定好时间我再看吧。” 妈妈似乎暂时也想不到什么问题了，便站起身说了句：“那你忙你的吧，一定记得要努力哦！” 叶云兮勉强笑了笑，低头假装看光屏。 妈妈走了，顺便带上了她的房门。 叶云兮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她暂时不打算追究上次离家出走的事情了呢，也可能是觉得反正我已经差不多写出来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不必再关我紧闭了？啧，这么一想，我好像还是输了啊……” 她失笑出声，摇了摇头。 ———— 第七十九章 要努力的事 叶云兮打开了心理群，缩的小小的藏在论文文档下方，在群里倾倒着满腹吐槽：“放假回家了，被我妈说教，我听见她说什么努力拼命就浑身发毛，简直想原地爆炸！” 泰晤士河儿：“那就炸！” 慕容冷芸：“我不敢炸啊……” 玄君：“要努力拼命去做事，说明这件事就不是她想做的事，如果真心热爱，那么再如何花费时间精力，都觉得那是快乐享受，而不是努力拼命、勤奋刻苦。” 慕容冷芸：“对哦，是这个道理，所以每次我妈这么说，都是满满的强迫压制的味道，听着就想炸毛！她那些信念结构就好奇怪的！” 泰晤士河儿：“这个信念就很常见啊。” 慕容冷芸：“是啊，超常见的，因为感觉大多数人都多多少少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啊，所以大部分时候就只能强迫自己努力去做……这一点其实我很不愿意毕业工作的原因之一，想想以后几十年都要一直做不想做的工作，超绝望的啊！” 紫垣阁主：“我也不想工作！我是希望一直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啦，但问题是我暂时也没法找到这样的工作，从旅游回来爸妈就开始催我找工作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以工作量少作为找工作的第一标准了……” 泰晤士河儿：“其实我家对此倒还比较无所谓，我的日常爱好就是开脑洞啊，反正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如果真从早到晚一直开脑洞就也不太好，所以做点别的事情换换脑子也还不错。” 慕容冷芸：“我觉得你们都还好啦，至少很明确自己喜欢做什么，也一直都保证时间去做，我现在都没法确定这一点，感觉平时除了不太情愿的糊弄专业之外，就是用各种琐碎事情荒废时间，荒废完了又很懊恼，恶性循环。” 紫垣阁主：“你不是喜欢看小说吗？” 慕容冷芸：“是啊，但总觉得那也是荒废时间啦，小说里有营养的点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喂给表意识的自我满足、代偿、逃避之类各种幻梦气息，但真要看有营养的书吧，很多时候又看不进去，就好像是……啃不动，哪怕这书确实是我喜欢的学科。” 她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有时候休息的好，精神充沛，心情愉悦，这时候就能啃得下去，也就是说，这种书的入口能级要求比较高，但啃进去的补能效果也足够好。反之，平时看小说、玩游戏、刷朋友圈……各种琐碎事情，入口能级要求低，补能也低，甚至只耗不补，所以就恶性循环了。” 紫垣阁主：“是啊，我写文或者写词也是需要比较高能级的状态，要不然写的东西质量不行，就会忍不住要修，修好几轮才有可能满意。” 泰晤士河儿：“然后修着修着就不写了？” 紫垣阁主：“是啊，反复修几轮就写不下去了！” 慕容冷芸：“我也会这样，回头修前文，修着修着，就没有下文了……” 泰晤士河儿：“而我一般开完脑洞就觉得已经完成了，就不需要写出来了！” 群聊逐渐跑题。 叶云兮看着光屏开始走神。 “我的日常能级确实低了点，既缺体能，又缺精力，睡眠需求还多，每天精神好的时段实在是太少了，还经常被我荒废掉…… “以前不止一次强行限制自己做琐碎事情的时间，比如考研期间，但忙起来还行，忙完了就又回复原样，每天大量时间都不知道干嘛了，感觉上什么都没做，时间精力就耗完了。唔，说起来自从出替身之后，处理心理问题的时间倒是物有所值，这一块倒不算荒废。 “所以说，我其实得试着做一些喜欢的事，来占据平时荒废掉的时间，才能形成良性循环？但是……做点什么呢？而且，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办公室，好像都没法做学业之外的事情呢，好矛盾啊……” 【并非不能，只是你有所畏惧。】领导如是说。 “是啊，我当然有所畏惧，如果不是因为畏惧而顺从我妈去考研考到这个专业，我就根本不会需要面对这个问题啊！但现在问题是，我确实有所畏惧，所以不敢做喜欢的事，但不做喜欢的事，能级也就上不来，而且也练习不了那些技能。 “等我混到硕士毕业，就和倾微的情况一样，喜欢的事情没法当成工作，专业又不喜欢……我还不如她呢，她至少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低工作量，而我们家传统是要求必须得勤奋工作啊！想想就绝望啊！” 【不必限死自己的未来。】 “唉，我知道，我只是发泄一下情绪，青经常会说，相信我以后一定会好的，虽然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信任我，或者说我的潜意识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但姑且就这么相信一下吧，希望我某一天会有重新抉择人生的勇气。” 【那并不难，只要你想，便可如你所愿。】 叶云兮不禁失笑：“好久没听见你们提到如你所愿这回事了呢，但是啊，也没那么简单吧？那我现在就想啊，我希望我能以喜欢的事情作为工作……唔……” 她忽然明白了领导的意思。 因为当她这样“许愿”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心里升起的是“不自信”。 她心里的另一个消极的信念在说：怎么可能？你没有那个水平，没有那个能力，你怎么配？你没有那个天赋才华，你就是个普通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努力学习，才能混碗饭吃，才不至于沦落到社会底层，所以你认命吧！ “是啊，我有所畏惧……当我‘许愿’的时候，我的畏惧在拮抗我的愿景，这样的自相矛盾，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我所愿’呢……” 她苦笑着，又想道：“但我还是不甘心啊，如果我真的认命了，认为努力做不喜欢的工作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日复一日的洗脑自己，终至于解离，以此作为自己的人生价值，甚至努力灌输给其他人……那么听到妈妈这样说教的时候，我就不会炸毛了吧？” 她轻声对自己说：“一定要挣扎赢啊，叶云兮！” ———— 第八十章 菜鸟和理论家 聊了会儿天之后，叶云兮打了个哈欠，便美美的倒在久违的大床上，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发觉已经半下午过去了，妈妈居然也没来喊醒她，大概也是假期特别待遇吧。 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打开手环，看见一条新消息。 叶笑奇：“小云，放假了吧？出来玩啊？” 叶云兮精神一振，咕噜坐起来，回复道：“好啊！笑笑，你已经回宁城啦？” 叶笑奇：“昨晚回来的，今天补完眠就来喊你啦，你哪天有空啊？我最近都有空！” 叶云兮满脸笑意的回复着：“我也应该都有空。等下啊，我去跟我妈说一声。” 叶笑奇：“好啊！替我向姑姑问好！” 之所以叫姑姑，因为叶笑奇的爸爸和叶云兮的妈妈是堂兄妹。 叶云兮母系一家人情淡漠，她还在老家的时候，外公外婆和亲戚走动的就不多，反倒是来到宁城之后，大约是为了抱团取暖，和同在宁城的叶笑奇一家来往倒是多了起来。 叶笑奇比她年长半岁，同年级，虽然一直不在一个学校上学，但每次亲戚走动的时候都有一起玩的机会，渐渐也就混熟了，就算家人没有走动，她俩也会自己约出去玩，或者到彼此家里玩，是叶云兮不多的姐妹兼好友之一。 高考的时候叶笑奇不顾家人挽留，考去了列车行程四五个小时的旭城，自那之后，就只有长假才能见面了。 叶云兮穿上拖鞋，蹬蹬蹬跑去找妈妈，汇报道：“笑笑放假回来了，我们打算约出去玩。哦，还有，她向你问好。” 妈妈面色微微一肃，又摆出和善的长辈笑容：“哦，笑笑回来了，那要不要邀请堂哥一家一起聚一下？” 叶云兮被问住了，偏头想了想：“那我也不知道啊。” 妈妈见缝插针的说教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好歹问一句吧？你看笑笑还知道向我问好，堂哥堂嫂也是你长辈，你也不主动问候一下。” 叶云兮有点蔫，低着头应了一声，回房间去回消息：“我妈问要不要请你爸妈一起聚一下？” 叶笑奇：“他们聚他们的呗，我俩先出去玩呗！” 叶云兮迟疑着回复道：“可是……我妈会说我不懂事啦，不尊重长辈啦，什么的……” 叶笑奇：“好啦好啦，我去问一下爸妈。等下回你。” 叶云兮松了口气，想到妈妈强调的问候长辈，又赶紧想要补充一句，但想想叶笑奇的作风，估计已经来不及托她问好了，便放弃了，其实也松了口气，她真不习惯说这种礼节性的话。 果然，也就她才思来想去了一下的工夫，叶笑奇的回复已经发来了：“问过啦，他们说他们自己和姑姑约时间，让我们自己玩去，那我们哪天出去玩啊？” 叶云兮又开心起来：“我都有空！哦，不对……总之下周一到周五都行。”她空出了周末的约会时间，至于出差，大约是要下下周才去。 叶笑奇：“好啊，那就周一吧。” 两人商量了一下具体时间地点，敲定了小聚。 叶云兮便又去和妈妈汇报：“笑笑说，她爸妈会和你约时间，让我俩自己玩去。”她微妙的调整了一下重音，好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表舅他们的决定。 果然，妈妈这次就没再说她什么，神色也放松了些，笑容慈和的点点头：“嗯，那你和笑笑玩去吧，哪天去啊？” 叶云兮老实答道：“后天，哦，对，明天去凌澜那。” 妈妈微微皱眉：“一回家就连着两天出去跑？要不要挪一天啊？” 叶云兮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又想了想，挥手道：“算了，你回头还要出差，家里反正也待不住，随你们吧。对了，车钥匙在老地方，你可以开我车去。” 叶云兮暗自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 周日。 叶云兮早上被妈妈严格挑剔了一番穿着打扮，直到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才被放出门。 她赶紧抓起包，来到地下车库，发动出门。 又是差不多一个学期没开过车了，她有点生疏，手忙脚乱，浑身紧绷，开出半程才稍稍放松下来。 一直开到了凌澜租房所在的小区，才发现高难度还在后面。 这个老小区，到处都是见缝插针停的横七竖八的车辆，她小心翼翼的开进去，发现几乎找不到稍微宽敞点的车位，就只有一两个长度逼仄的侧车位还空着。 她停在那个空位旁边懵了半晌，发信息给凌澜求助道：“我到楼下了，可是停不进车了，怎么办？” 发完她才想起来，凌澜连驾照都还没考过，求助他好像也没什么用？不过如果表哥在就好了。 她坐在车里胡思乱想了少刻，就看见凌澜走了过来。 叶云兮摇下车窗，仰头看着他，眼神哀怨：“我不擅长停侧车位，这个车位长度对我来说不够……”她比划了一下旁边的空位。 凌澜有点无奈：“可是我也不会开车啊，你哥又不在家，等等啊，我查一下侧车位停车方法。” 叶云兮连忙点头，招呼道：“外面热，坐车里查吧。” 凌澜上车查资料，她尽量把车停到不碍事的角落，耐心的等待他现学现卖。 反正只要在一起就是约会嘛，窝在车里也挺好的，也还挺凉快。她乐观的想着。 等待了十几分钟，凌澜终于关掉光屏，吩咐一句：“我到外面指挥。”便开车门下车。 叶云兮便几乎是盲目信任的不带脑筋的听凌澜指挥，一个菜鸟，一个理论家，在挥汗如雨的天气里配合着停车。 “向右打死，倒，继续倒，停，我看看啊。”凌澜指挥的倒是颇为娴熟，又小跑过去看距离，表情甚是认真。 叶云兮便坐在车里笑眯眯的看着他。 凌澜看完了，继续指挥：“再倒一点，好，停！向左打死，往前开……” 停下了，叶云兮看了看位置，为难的挠了挠头，喊道：“好像是不是不够靠边啊？” 凌澜看了看，面色严肃的说：“嗯，倒出来，再来一次。” 叶云兮无奈笑一下，心想：“我们两个，不知道能不能停好车哦，算了，随他折腾吧。” ———— 第八十一章 考驾照 两人配合着又倒了一遍，还是不够靠边。 叶云兮看着凌澜满头大汗，心疼道：“要不我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车位吧？” 凌澜犹豫了一下，张望了一圈，摇摇头：“我们小区这个样子，别的车位也不会比这好多少，嗯，稍等下，我再看看。” 他回到车里，又仔细查了一会儿停车教程。 叶云兮有点哭笑不得，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又觉得有点尴尬，如果自己没开车来就好了，或者自己停车技术好一点就好了…… 凌澜打断了她的思绪：“再来一次。”又开门出去。 她赶紧收拾心情，继续听话的认真操作着。 “……现在方向盘回正，继续往前开，好，再往后倒一点，好了。” 叶云兮下车看了看，欢呼道：“哇，真的停进去了！” 凌澜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也不太难嘛。” 叶云兮心情大好，挽起他的胳膊笑道：“是啊，你最厉害了！” 凌澜忍不住浮起笑容，又轻咳了一声道：“赶紧锁了车上楼去吧。” 叶云兮便转身弯腰到车里拿了包，锁了车，跟着他上楼，还忍不住碎碎念道：“我特别不擅长侧车位，每次都距离路牙半米远，来之前我没想起来这事儿，毕竟好久没开车了，要不是你厉害，今天真惨了……” 走在前面的凌澜淡淡的“嗯”一声，听不出情绪，但脚步颇为轻快。 一直到了房间里坐下，叶云兮心情都还没平复，忽然怂恿道：“你要不要去考个驾照呀？以后你开车一定开的很好，我就不用开啦！”她话说出口忽然有点后悔，好像自己是不是又太笃定未来了？ 凌澜倒是认真想了想：“我之前没考驾照，是觉得考了也没机会开，再加上学业繁忙……”他瞥了一眼叶云兮，“反正总也是要考的，趁轮转期不是太忙，去考一下也好。” 叶云兮怂恿成功，小小欢呼了一声：“那去报名吧？” 凌澜弯了一下嘴角，斜眼瞥她：“这么积极？” 叶云兮眼眸闪亮的凑过去：“然后我们可以开车出去玩啊，就不会像上次那样被表哥念叨没人换手了……” 凌澜笑了笑：“好吧。”打开手环，报了名，仔细看了看流程，“考理论要预约的。” 叶云兮回忆道：“就是刷题啊，很简单的，你可是学霸啊。” 凌澜“嗯”了一声：“我看下题目，不难的话过几天就可以去考了。” 叶云兮连连点头：“等你考完驾照，我坐副驾带你开车哦，我驾照考了几年了，可以带人了呢！虽然开的少，技术不好……” 凌澜不置可否：“也不怕把你妈车给撞了？” 叶云兮下意识道：“没关系啊，又不是没撞过……这种事情我妈不会骂我的啦。” 凌澜看了看她，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 ———— 愉快的宅了一天，晚饭前叶云兮就接到妈妈消息，问她几点回家，她才忽然惊觉住家里没有住宿舍那么自由，可不能太晚回去了呢，只好回复了晚饭后回家。 晚饭后她不敢久留，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凌澜照例送她下楼，顺便指挥她平安的把车开出来，再平安的掉了个头。 叶云兮忽然停住了车，看着凌澜思考了一下，然后开门下车，怯怯的张开双臂，问道：“可以抱一下吗？”上次突袭过了，这次就不太容易突袭了呢。 凌澜迟疑了一下，伸臂抱了抱她。 夕阳斜照，四下无人，两人的影子融在一处，拉得长长的。 凌澜很快就放开了手，她也就笑着回到车里，挥手道别。 ———— 叶云兮回到家，把车钥匙放回原处。 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打量了她一下，状似随意的问道：“今天都去哪儿玩啦？” 叶云兮脑筋急转弯，含糊道：“也没去哪儿玩，就……出去吃个饭，看看光影剧，在商场里随便逛逛什么的，天这么热，也不想去户外呢。”反正表哥也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直在家。 妈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让你开车出去，你们就可以走远一点去玩，不用总是局限在近处。” 叶云兮冷汗道：“嗯嗯，我知道的。” 妈妈又问了一下明天的时间安排，顺便嘱咐道：“下次你要是不回来吃饭就提前和我说好，别到了饭点还要我去问你。” 叶云兮有点惭愧，低头应下，心想：“这不是怕我早告诉你要晚上才回来，你就不让我出去了吗……” 她一边回自己房间，一边又想了想。 其实这一点也是残留的畏惧吧，对于她和凌澜的恋情，妈妈还是一直很支持的。 但她心底其实也没有把握妈妈的支持到什么限度，妈妈她……其实一贯对于关乎感情的男性都抱有极大的警惕吧。 而受妈妈影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终究还是会……不敢太过信任吧。 她回想起逛公园那次尴尬的约会，因为不信任而生的误会，这样的不信任，到底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呢，还是不必要的过度警惕呢？ “大约……还是不够了解吧？现在，我是不是能够比当时更信任他一些了呢？”她似乎想要确认这一点，却发觉自己也完全没法确定。 停车的时候无脑听他的指挥算信任吗？ 也只能算是对他的智商的信任吧，另一方面，大约也是自己有些习惯性依赖，有人帮忙，就懒得自己折腾。 那么，她们所需要的，大概是对他的人品的信任吧？ 人品，性格，这真的是很难说的东西，总有人说，永远不要去试图考验一个人在利欲诱惑下的人品，最好永远不要给予这样的机会。 但人世纷杂，谁也不知道，身边亲近的人会不会碰见这样被考验的机会。 悲观吗？也许吧。 故事中总会有些傻白甜，天真单纯，给予身边人无限的信任，故事中的他们，似乎总能用一颗真心感动世界，获得同样的信任。 但故事终究是故事，写故事的人真的相信吗？看故事的人又何尝不是在逃避污浊现实呢？ 叶云兮仍然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的，但她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或许，当她穿过恐惧之墙，会有可能得到一个答案吧？ ———— 第八十二章 进击的黑猫 周一。 叶云兮再次一大早就赶紧起床，也再次被妈妈严格审查了一番穿着打扮。 “这件太普通了，不行，那件太少女了，你也不是小姑娘了，见长辈还是要穿的大方得体些……” 叶云兮心中哀嚎：“既然晚上就要和表舅一家一起吃饭，你倒是早点放我出去啊，都没多少时间和笑笑一起玩了！” 昨天她不在家的时间里，妈妈和表舅商量了一下，左右今天两家女儿要出去玩，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找个饭店小聚一番好了。 其实叶云兮她俩对这个决定是颇有微词的，这样耽搁了她们好几个小时呢！只是被通知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被商定好了，她俩反抗无效。 叶云兮不过脑子的按照妈妈的要求梳妆打扮完毕，赶紧溜出家门。 姐妹俩约在市中心商业区，今天叶云兮也没开车，一则是市中心难停，二则如果她开车出去，晚饭前还要折回家接妈妈，就更耽搁时间了。 叶云兮迟到了一小会儿，从地铁口气喘吁吁的小跑到集合点的时候，叶笑奇已经兴致勃勃的逛了一圈了。 “笑笑！呼……呼……我迟到了……” 叶笑奇笑道：“没事没事，我挺久没来这里逛了，正好逛逛。哎，你干嘛穿的这么正式？挺漂亮的呢。”她绕着叶云兮打量了一圈。 叶云兮喘匀了气，满脸无奈：“因为我妈说，见长辈要穿的大方得体又好看，出门前挑剔了我半天，本来我不至于迟到的啦！” 叶笑奇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关系啦，你看我穿的。” 她穿的才像是夏天和姐妹出来逛街的样子，随意的吊带衫配中裤，踩着一双人字拖，利落的短发甚至还有点翘，看上去就没认真打理过。 叶家的颜值遗传一向可靠，叶笑奇生的明眸皓齿，小时候好好坐着写作业的时候，看起来也是文静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只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眼睛一转，灵动活泼的劲儿就出来了。独自到外地读书之后，更是没人管束，长发剪短了，皮肤也晒黑了些，看起来越发和文静不着边了。 叶云兮看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只要你爸妈不说你就好啊，我妈是不会挑剔你的啦，她只会挑剔我而已。”虽然说妈妈也可能会在回家之后和她评价几句笑笑，不过那就不必说了。 叶笑奇撇嘴道：“他们怎么不说，我没理他们而已，飞快的就溜出来啦，我可没你那么听话。”她拉住叶云兮的手，笑道，“不说他们啦，我刚才逛了一圈，看见了几个好看的耳坠呢，你也来看看。” 姐妹俩嘻嘻哈哈的逛了一圈，这一片都是些适合年轻人的小玩意儿，衣服、饰品、小工艺品等等，价格也不贵，传说中还能腰斩大砍价，一向是囊中羞涩的学生党的最爱。 叶云兮其实不穷，但她抠啊。 密布的店面之间人流攒动，大约是刚放假的缘故，闷了一个学期的学生党们全都出门狂欢了，叶笑奇在人群里灵动的钻来钻去，如鱼得水，但叶云兮还小心的护着自己的淑女裙子和包，就略显得格格不入，且微微窘迫着。 叶笑奇拉着她在一家店面前停步，然后从前面人堆里挤进去，顺手把一脸不知所措的叶云兮也强行拉过去，指给她看：“小云小云，你看这个，好看不？” 叶云兮有点窘迫的和周围被挤到发出抱怨的女孩子们抱歉的赔了个笑，才望向那个耳坠。 那个耳坠上是一只黑猫，抬起一只前爪，竖着尾巴，扬着头，似乎正要扑击出来。 叶云兮忍不住笑出声：“笑笑，这猫好像你哦！” 叶笑奇得意道：“对吧？我就觉得像我，特别合适我！嗯，就是有点贵……”她转头看了看正在和别的买家交涉的老板娘，摩拳擦掌，“看我砍价！” 叶云兮笑了笑，她完全没有砍价技能，爱莫能助，便挑选起其他饰品来。 等到旁边几个女孩子离开，叶笑奇便赶紧拉着她凑上前去，问道：“老板娘，这个耳坠能便宜点不？” 老板娘见多了这样的问题，一开口就是倒苦水：“哎呀，这已经很便宜了，我也赚不了什么钱了……” 叶笑奇便耐着性子和老板娘你来我往的拉锯，老板娘硬是只肯抹个零头，声称已经是亏本价了，叶笑奇自然不信，也是说辞百出的磨着价格。 叶云兮看完了这家店面里的东西，见她们还在拉锯，一脸无奈，但又不好丢下姐妹走开，只好趁老板娘应付其他客人的间隙，悄悄拉了拉叶笑奇：“还不下来要不就算了吧？” 叶笑奇竖着眉头：“不行，这个价格我买下来心里不舒服，明显虚高嘛！” 叶云兮想着，其实虚高也高不了多少钱，毕竟这个市场就这么个学生价位，但那边叶笑奇已经转过头去继续进行砍价斗争了，她也只好默默地在旁边等着。 直到二十分钟过后，或许是老板娘实在是觉得她俩杵在这里不走影响生意，才终于松口让步了，叶笑奇才满意的拿过耳坠，顺手戴上，拉着叶云兮逛下一个店面了。 “你看，还是我赢了吧？” “你可真能磨，我看老板娘的脸色，后来都超无奈的。”叶云兮失笑道。 “嘻嘻，那我不管，反正我买到了。小云，你有没有看中什么呀？” “暂时还没有呢，不急，我们再去逛逛别的呗。” 两人又逛了一大圈，各自买了几件小首饰，叶笑奇还买了两件衣服。 “小云你不买衣服啊？” “妈妈给我买的衣服已经够多的啦，我也想不出来我还有什么缺的衣服。”而且总觉得自己买的衣服，回家会被妈妈嫌弃的呢。 “刚才你看了半天的那件衣服我觉得挺适合你啊？”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算啦。” 叶笑奇“哦”了一声，换了话题：“那去吃饭吧？” 叶云兮便又开心起来，用力点头：“嗯！” 往旁边稍走一段路，就是地下美食城，两人翻着点评找了家店，寻了个稍安静些的角落，边吃边聊。 ———— 第八十三章 抓阄 姐妹俩坐在小店角落，闲聊着阔别一个学期的种种趣事。 叶笑奇忽然冷不丁突击道：“小云，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叶云兮差点被呛到，咳了两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啊？”亲戚间的八卦消息传播的这么远吗？妈妈平时和表舅他们联系的也不那么紧密吧？ 叶笑奇骄傲的扬起脸，小黑猫在她脸颊边晃动了几下：“猜的啊！你不是说昨天有事吗，刚放假能有什么事，能让你把我这个好姐妹都丢在一边，嗯？只能是男人啦！” 叶云兮有点哭笑不得，佩服道：“你可猜的真准！”于是大略说了说经过，总觉得最近已经说了好几遍自己的恋情了，明明自己还算低调吧？都没有在朋友圈秀恩爱什么的。 叶笑奇眼眸闪亮的听完了八卦，怂恿道：“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啊？我帮你看看！以后我有男朋友了你也要帮我看看哦！” 叶云兮借机转移话题：“你还没找男朋友呢？” 叶笑奇皱了皱鼻子：“没有看上的，不是闷，就是娘，要么就怂。” 叶云兮笑出声：“我男友也挺闷的。” 叶笑奇拼命点头：“就是啊，你男友也是医生吧，所以你就知道我们医学院那些背书背傻了的男生都是什么样子啊！你脾气好又安静，闷一点适合你，我可不行！” 叶云兮失笑道：“我表哥赵俊峰就还好啊？” 叶笑奇回忆了一下：“赵表哥啊……不太熟，上次见还是什么时候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叶云兮比划着描述道：“个子特别高，喜欢打篮球，性格大大咧咧的。” 叶笑奇：“大大咧咧那不就是我吗？” 叶云兮大笑：“是啊，有点像你！”笑了几声又忽然停住，认真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样的性格啊。” 叶笑奇也认真的说：“但我觉得你的性格也很好啊，要是你生在我家，我爸妈别提会多满意了，他们就老说我像个假小子，一点都不文静。” 叶云兮下意识摇摇头笑道：“其实那不是……”那不是真正的性格好啊，只是懦弱而已，所以说，我是多么羡慕你们的活力和勇气啊。 但她还是没说出口，顿了顿，转而说道：“大概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是好朋友吧？” 叶笑奇哈哈笑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姐妹俩一起笑起来。 叶笑奇又补充道：“而且啊，我学了你最想学的古医学，而你的专业又是我最羡慕的可以到野外，可以出差，可以到处跑，啊，真想交换一下！” 叶云兮失笑摇头：“我是真的不想到处跑啊。” 叶笑奇忽然一惊一乍的说：“啊，对了，小云，你帮我参谋个事儿呗？我马上可能也要准备考研了，我可以继续读古医学，也可以转到现代医学，我有点拿不定主意呢。” 叶云兮诧异道：“你也还想考研啊？我以为你不会想继续窝在学校里做科研的呢。” 一直活力四射的叶笑奇忽然也沉默了一下，叹气道：“我爸妈想让我考呗，我估计晚上吃饭他们还会拉上姑姑一起来说服我呢。” 叶云兮迟疑道：“可是你不是……一直也不太听话吗？” 叶笑奇耸耸肩：“我平时是不太听他们话啦，但那些都不是原则性问题，包括高考我执意要考去外地，但前提是外地那学校也不差，如果我是不想读大学，那就是原则性问题了。” 叶云兮也叹息道：“那倒也是，大事上面……总归很难拗得过父母吧。” 叶笑奇用力甩甩头，耳下的小黑猫被甩的转了个面，躲进了发梢里：“不说他们啦，其实我自己也不瞎，现在学医不考研，也很难在大城市大医院待的下来，真要我窝到一个小地方，出个门都有约束，我也是不情愿的啦。” 叶云兮替她想了想，认同道：“以你的性子……确实。” 叶笑奇便又恢复了活力道：“所以你帮我参谋一下呗，我考什么方向呢？” 叶云兮张了张口，又闭上，想了想，还是如实陈述道：“你知道我喜欢古医学的，那我本身就有个倾向啊，你……还是应该看你自己喜欢啊？”她不想干涉好友的选择。 叶笑奇皱起了眉：“我爸妈觉得现代医学好，周围人也大多这么认为。我本科就学的古医学，老实说，我们这个专业很多人学出来都对古医学失去信心了，继续钻研的都是真爱，所以我自己也有点……动摇了。” 叶云兮忽然觉得有点无力，作为一个爱好者，或许她的眼中古医学是具有朦胧美的吧？但在科班出身的笑笑眼中是怎么样的，她不明白，甚至也不太想明白，更不想替别人做决定。 “那要不抓阄吧？”她忽然脱口而出。 叶笑奇诧异了一瞬，开怀笑道：“好啊，那抓阄吧！” 她们在手环里找了一个抓阄程序，投影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虚拟纸团乱滚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叶笑奇伸指随便点了一个。 古医学。 姐妹俩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起笑起来。 叶云兮托腮笑道：“其实你还是想继续考古医学的吧？” 叶笑奇也释然笑着说：“是啊，我其实也说不清我到底是不是热爱它，但怎么也学了四年了……其实也不完全因为学了这四年，或者也不完全是因为我不想听爸妈的决定……我只是模糊觉得，或许我需要它吧？” 她的眼神中有点罕见的迷茫，但迷茫中似乎又透出些光亮。 叶云兮认真的听着，由衷道：“所以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叶笑奇哈哈笑道：“以后我学好了，给你当私家医生！” 叶云兮也笑起来：“好啊！那我……给你提供粮食？哈哈，听起来就好奇怪。” 叶笑奇大眼睛闪亮：“有机食品很好啊！要不你种药材提供给我吧？哈哈！”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也正常洒化肥的啦……种药材听起来不错诶？不过怎么又是个要到处跑的行当呢，你要不自己试试啊？” 叶笑奇惊奇道：“也对哦，我也可以试试啊，哈哈，小云你好机智！” 两人嘻嘻哈哈，洒落着欢声笑语。 ———— 第八十四章 考研轰炸 两人在小店里聊了会儿，见店员都无聊到打哈欠了，赶紧转移阵地，找了个快餐店，点杯饮料接着聊。聊了半下午，又去书店交流了一下彼此喜欢的书，窝在书店阅读区里安静看着。 “啊，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饭店了啊？”叶云兮伸指捅了捅叶笑奇。 “对哦，那就走吧？” 姐妹俩牵着手不紧不慢的逛过去坐地铁，一边走一边闲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抓紧时间赶紧说似的。 刚到站，叶云兮的手环忽然震动起来，她抬腕一看：“啊，是我妈，估计来催了。” 叶笑奇诧异道：“我们还没迟到啊？” 叶云兮无奈的笑一下，不及解释，先接起妈妈的通话，果然是催问她们到哪儿了，让她快点，不能比对方长辈晚到。 她接完通话，向叶笑奇吐了一下舌头，转述了妈妈的话。 叶笑奇眨了眨大眼睛：“那这么说的话，我比姑姑晚到了呗？” 叶云兮笑得无奈：“她不会说你的啦，但我要比你爸妈晚到，她肯定要说我。” 叶笑奇：“那我问问爸妈到哪儿了。”然后雷厉风行的发出了通话邀请，简短的问了问，便挂断了，“不慌，他们比我们慢，我们走快点！“ 她俩到饭店包间的时候，果然表舅他们还没到，只有叶妈妈一个人坐在里面翻看着菜单。 妈妈转头看见叶云兮，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叶云兮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好在妈妈随即就看见了叶笑奇，便换了一副长辈笑容，和蔼道：“笑笑来啦，好久没见了，头发剪短了呀，真精神！这个发型挺适合你！” 叶笑奇乖巧问好：“姑姑好，姑姑还是那么漂亮呢。” 妈妈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又夸了她几句，便让姐妹俩坐一起方便说话，又问着笑笑喜欢吃什么，很是热情。 叶云兮乐得妈妈不要关注她，默默装死。 没过几分钟，表舅和舅母也到了，三人便一起站起来迎接，妈妈上前几步，热情招呼道：“表哥，表嫂，来啦，赶紧到里面坐！小云，来倒茶！” 两家长辈为了谁坐主座谦让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表舅被推了上去。 叶云兮和叶笑奇对视一眼，偷偷做了个鬼脸。 长辈们再次就点菜问题谦让了一番，终于点完菜之后就开启了寒暄及商业互吹模式。 “小云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又端庄又文静，还要读研了是吧？哪像我们家笑笑，跟个野小子似的！” “哪里，笑笑多好啊，这么有活力，一看就比我们家小云健康，这年头啊，健康才是最大的成本！” 叶云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盯着餐盘。 叶笑奇忍着笑，从桌子底下偷偷伸指头戳了她一下。 叶云兮不动声色，反击回去。 两人偷偷玩的不亦乐乎。 “……小云，小云啊，舅母问你话呢！” 叶云兮被妈妈喊回神，惊出一身冷汗：“啊，我在！” 妈妈瞪了她一眼，重复道：“舅母问你考研的事情。” 叶云兮反应过来了，这肯定是问给笑笑听的，她一边应着，一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叶笑奇。 叶笑奇一脸漫不经心，就像没听见似的。 叶云兮无奈，只好一一答道：“嗯，我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初试复习比较辛苦啦，不过方法正确，能坚持到最后就有希望……复试主要是准备专业课，联系要考的老师和师兄师姐，找找过往习题吧……” 舅妈一边关心的问着，一边喊着女儿：“笑笑，笑笑？赶紧听着，都是经验！” 叶云兮有点尴尬，总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别人家孩子”去扎好友的心，偏偏这也不是她想扎的。 她又偷偷拉了拉叶笑奇，心知笑笑明明已经打算考研了，只是摆出一副叛逆的架势而已，可是这样也没必要吧？ 但无奈不方便说话打字，也就没法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笑笑听，更何况说了她也不一定会听啊。 舅妈说了几句，见女儿还是根本没听进去的样子，忍不住就有点上火，嗓门也大了起来，最后还是表舅咳了一声，打断道：“回家再说。”又和叶妈妈打着哈哈说，“我家女儿不太听话，海月见笑了啊。” 叶妈妈抿着唇笑得矜持：“有主见好啊，以后到社会上有竞争力，不像我们家女儿，就是太听话了。” 叶云兮瞥了一眼妈妈，心知她正得意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果然妈妈话音一转，就开始帮忙劝叶笑奇：“笑笑啊，姑姑说两句，我和你爸妈呢，都是为了你好，也不是说一定要你怎么做，你想做什么还是要你自己决定。 “我赞同小云考研呢，也是想着以后她能在工作上多一点竞争力，免得以后后悔了再想回来读书，又是工作又是家庭的，实在是太累了，趁年轻啊，早点把学历拿到，以后要工作还是要结婚，选择也都自由一些……” 舅妈在一旁连连附和。 叶云兮腹诽着：“妈妈总是这样，说是不帮人做决定，实则倾向超明显的。” 她又担心的看向叶笑奇，见她把嘴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似乎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一阵无奈。 默默的听了一小会儿，她终于在妈妈说的告一段落的时候小声插了一句：“妈妈，我觉得笑笑有自己想法的啦，她心里挺明白的。” 叶妈妈顿了顿，大约是觉得也说的差不多了，便保持着笑容收尾道：“小云说的对，我觉得笑笑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她肯定能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的。对吧，笑笑？” 叶笑奇对爸妈以外的人都还算礼貌，闻言也勉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话题转开，长辈们继续闲聊亲友故交们的家长里短，小辈们便埋头吃饭。 叶云兮趁着和叶笑奇一起去洗手间的工夫，才终于拉着她小声问道：“你明明也想好要考研的呀，告诉他们不就好了，省的他们总是逮着这事儿不放。” 叶笑奇撇过脸去：“我考不考研是我的事，又不关他们的事，干嘛要告诉他们？” 叶云兮哭笑不得：“可是你也没必要特意不告诉他们吧？” 叶笑奇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只是不想要他们干涉我的人生。” 叶云兮便不知道怎么说了，毕竟这个问题自己更加没有发言权，便只好拍了拍她的肩。 ———— 第八十五章 抵足而眠 晚饭后，交谈尽兴的长辈们起身道别。 叶云兮也老老实实的站起身来，和表舅、舅妈道别，准备跟着妈妈回家去，叶笑奇却忽然拉住了她，转头和她爸妈说：“我要跟小云回家住一晚聊聊天，明天再回家。” 长辈们怔了怔，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舅妈皱了皱眉，问道：“你又要跑去麻烦你姑姑？” 叶妈妈连忙殷勤笑道：“不麻烦的，笑笑这么可爱，我欢迎还来不及，而且她来和小云一起说说话也好啊，小云你看呢？” 叶云兮忙不迭点头：“我没问题！” 舅妈不甚放心的多问了女儿一句：“你要回家拿换洗衣服吗？” 叶笑奇满不在乎的说：“晚上借小云的睡衣穿一下就行了，衣服明天接着穿呗。” 舅妈无奈道：“你这孩子，还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儿！” 表舅和舅妈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女儿自行其是，没有再多加约束，就放她跟着叶云兮和妈妈回家了。 叶云兮当然也很开心，晚上被聚餐占据的聊天时间，终于可以补回来了。 到家之后，妈妈帮着张罗了叶笑奇的洗漱用品和睡衣之类，便不再打扰她们了，姐妹俩窝在叶云兮房间大床上，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叶云兮被缠着说她的恋爱详情，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放开了，便索性把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一股脑儿倒出来，叶笑奇也煞有其事的帮她分析。 “我跟你说啊，学医的男生性格闷的很多，你也犯不着为这个生他的气，而且他说不定还是个傲娇啊，哈哈！” “他平时还挺耿直的啦，唔，其实有点过于直了……但就是经常一副有话不说的样子，看着真的生气呢。” “说不定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啊？” “才不是这种方面啦，我也不奢求他情话绵绵的，就是……有些执拗我不太懂啦。”叶云兮忽然想到上次反省，好像其实是自己的问题来着，但为什么想着想着又还是忍不住要怪他呢？便又有点心虚。 “男人有点自己的执拗也没什么不好啊，你也不会喜欢舔狗吧？哎呀，说的我也想认识一下呢，什么时候带来给我见见啊？” “我感觉他不会太愿意诶……说不定要等见家长以后哦？” “哇，你们已经发展到见家长了吗？” “没有啦！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你不是说姑姑挺喜欢他的吗？” “嗯，目前看来她还挺支持的，毕竟希望孩子大学毕业之前一心学习，毕业之后立刻找个十佳对象，这不是家长们的普遍愿望吗？”她自嘲道。 “我爸妈倒是希望我找对象啦，他们总说我太不像女孩子，怕我没人要呢。” “怎么会啦？笑笑这么可爱。” “哼，我才不理他们呢，现在想要乖女儿了？早干嘛去了！我偏不。” 叶云兮轻轻拍了拍叶笑奇的后背，感慨道：“无论如何，你爸妈还是比我爸一家好多了呀。” 叶笑奇撇嘴道：“你爸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叶云兮被逗笑了：“所以说嘛，你爸妈即使再想要个儿子，也没有想要抛弃你啊。” 叶笑奇换了个坐姿，大大咧咧的翘着腿：“对啊，那我也没抛弃他们啊，我也没说不养他们老啊，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对我指手画脚的，又想让我留在身边，又想让我早点给他们找个女婿……我才不嘞！” 叶云兮无奈道：“那你也犯不着为了膈应他们故意这样子不是？” 叶笑奇弹坐起来，睁大眼睛：“真没有啦！我都说了，平时碰见的男生我都看不上而已！” 叶云兮怔了怔，她其实本来是在说叶笑奇已经想好要考研却故意不告诉爸妈这件事，却没想到她却激烈反驳了另一件事。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叶笑奇。 叶笑奇兀自说着：“我不是说了吗，像你男友那样脾气，我可不喜欢……” 叶云兮抱着膝盖，把头枕在膝盖上歪着听她说学校里的事情，话题又扯远了。 她心里却在想：“笑笑的反应有点炸毛哟？为什么呢？难道说她有喜欢的人？那也不应该瞒我啊。” 她试探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叶笑奇理直气壮：“长得帅的！另外就是投缘咯。” 叶云兮失笑：“等于没说啊。” 叶笑奇耸肩道：“本来就是嘛，两个人在一起主要还是得看性格嘛。” 叶云兮笑着点头：“你说的对。” 两人坐在床上聊了半晌，叶云兮有点困了，便关了灯躺下继续聊，叶笑奇还精神抖擞的说个不停，叶云兮已经在瞌睡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打着哈欠道：“笑笑，你不睡吗？好晚了。” 窗外透进来的昏暗光芒映照在叶笑奇闪亮的眸子里：“我不困呐，难道有机会和你说这么多话嘛，当然要好好说个够啦！” 叶云兮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明早再说吧……” ———— 清晨，叶云兮迷迷糊糊的醒来，翻了个身，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缝，看见叶笑奇的睡颜，一时还有点懵。 “唔，好像还早……”她看了一眼时间，继续闭上眼睛，想着，“好像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呢？梦里第一视角的性别变来变去的，好奇怪……” 她半梦半醒的回忆着：“好像一开始是女孩，后来变成男孩了……为什么呢？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那个情绪我有点印象，好像是……想要实现什么愿望的渴望吧…… “后来她实现了吗？咦，为什么是‘她’，后来她又变回来了吗？还是因为后来我有点清醒了，表意识开始操控梦境走向了？” 叶云兮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竟是把自己想醒了。 彻底清醒了之后，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再次看见还睡着的叶笑奇，忍不住摇头笑着想：“笑笑也真是的，每次假期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就像是憋了一学期回来倾吐一次似的。” 她这么想着，脑中却忽然闪过了清晨的那个梦。 她怔了一下，蓦然有种直觉：“梦里那个女孩……是我，还是笑笑，或者都是呢？” ———— 第八十六章 相似又相反 叶云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分析着梦。 “一般来说梦里第一视角都是我自己啦，但这个性别变幻感觉又挺像笑笑的情况，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们俩本来也是同病相怜吧……虽然她比我好多了，至少表舅他们最终还是接受了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这个事实啦，于笑笑而言，这不过是小时候的恐慌和怨念罢了。 “可是那个情绪让我有点在意诶，变成男孩是想要实现什么吗？如果是笑笑的话……难道是为了实现她爸妈想要儿子的愿望，才活成个假小子的模样吗？可是她爸妈明明现在也希望她像个正常女孩啊？” 她心里忽然有一丝直觉闪过：“不想要……迟来的认可吗？” 脑中不由得幻想出笑笑气愤的喊声：“你们想要儿子，我就把自己当男孩长大，现在你们又想要乖女儿了？还是说想要我招个女婿当半个儿？我才不听你们的啦！” 叶云兮喃喃道：“如果是这样，她会被伤到，是觉得被‘背叛’吗？” 我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你们却又说已经不想要了。 你们转而说还是想要我原来的样子，这让我如此再敢相信你们呢？ 她心里叹息道：“所以说啊，求取他人的认同终于是不可靠的，只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为了获得父母的认同而做的种种扭曲，我也实在没法批评她的错处啊。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有些怜惜的转头看了一眼叶笑奇。 又回到开头继续分析道：“如果梦里那个变性女孩是我的话呢？我也会希望自己其实是个男孩吗？” 心底的声音秒答道：“当然。” 叶云兮怔了怔，自嘲笑道：“呵，当然？是啊，当然……” 她有些悲哀的闭上眼睛：“无论是从爸妈离婚的导火索而言，还是从后来妈妈独自支撑一个家而论，我当然都会希望我是个男孩，这样，或许他们就不会离婚，妈妈就不会那么痛苦，这样，我或许可以更好的保护妈妈，帮她撑起一片天，不让真正的她‘破碎消散’到现在这个地步…… “笑笑的情况还是比我好得多，她可能只是单纯的压抑自己的女性特质，而我，虽然本也该是如此，但因为家人的洗脑，仇恨转移，让我刻意压制来自于父亲的男性特质，这明显多了一层代偿啊…… “不过从笑笑的炸毛情况看来，她大概也已经把这份自我压抑给合理化了，也近乎于解离了，真说不好我俩现在在这个问题上谁比谁更糟糕？我只是忽然明白，为什么我俩既同病相怜，又性格互补了……” 叶云兮无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希望看开这件事了呢？估计很难吧。毕竟，人唯有自救啊，一戳就炸毛的情况下，我又能怎样呢？但也真的希望笑笑能够好起来啊……” 叶笑奇翻了个身，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一眼叶云兮，又闭上，猛地又睁开：“呀，小云！”她揉了揉眼睛，“几点啦，要起床了吗？昨晚聊睡着了……” 叶云兮收拾心情，笑道：“还早，不急，妈妈还没喊我们呢。” 话音刚落，妈妈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的探头进来看了看，见她俩都醒了，才舒了口气：“两个孩子，起床吃饭吗？” 两人答应着起床。 叶笑奇：“诶，我衣服呢？”张望了一下，找到她昨天的衣服穿上。 叶云兮不由得嫌弃道：“夏天的衣服穿一天都馊了，你可真能忍得下去。” 叶笑奇满不在乎的穿着衣服道：“晾一夜晾干了就行了啊，我不考究。” 叶云兮嫌弃的离她远点，免得被熏到。叶笑奇便笑嘻嘻的故意凑过来，两人打闹了一阵，才出去吃饭。 叶笑奇在这边又玩了一个白天，晚饭后叶云兮才开车送她回家。 叶云兮送完叶笑奇回来，刚进家门，妈妈便催促道：“玩也玩过了，聊也聊够了吧？该去写论文了吧？” 她的脸色就顿时耷拉下来，应了一声，缩回自己房间去了。 ———— 周六，大暑。 今天依然是约会日，叶云兮这几天被闷在家里写论文的心情也就忽然亮丽了起来，早早便醒了。 起床吃早饭的时候，手环亮了一下，她瞄了一眼，是心理群的消息，但妈妈就在旁边，她装作没看见，继续吃饭，吃完才回到房间去看消息。 泰晤士河儿：“早上的梦提醒我去看自己的行星们，那里面似乎只有冥王星存在比较强烈，招之即出，那似乎是我家的杀气源泉，这杀气冲的我肺痛，像是一大波刀械在里面摩擦！” 慕容冷芸：“你家既水球之后终于又出新的行星了呢。” 泰晤士河儿：“是啊！但是这个冥王星还无法沟通，无从着手，而我的肺金自刑最近一直很严重！” 慕容冷芸：“说不定和倾微家身体萝莉似的，你家肺金太惨了，所以才出一个替身……呃，替星？” 泰晤士河儿：“可能吧？我也不知道这些行星是什么，反正家里只是说是行星。啊，杀气好重，啃了一口你家的树！” 饮河过来啃树也是近来常态了，叶云兮一开始也都是大大方方欢迎她来啃，只是这两次似乎总觉得有点心疼了，确切的说，似乎是青在心疼了？ 她纠结了一下，觉得如果不让饮河来啃树了，饮河强烈的肺金自刑是不是会更糟糕？但是自家替身的感受也不容忽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说起来青最近越来越心疼被啃树了呢，可能是觉得已经被啃到正常密度了，不能再啃了？” 泰晤士河儿：“哦，那就不啃了吧，熊萝莉随随便便的说。” 慕容冷芸：“于是感到有点愧疚呢……” 泰晤士河儿：“没关系，我觉得冥王星可以用来释放金气！” 慕容冷芸：“你试试？” 泰晤士河儿：“等我出门的时候试试！” 叶云兮看了一眼时间，自己也该出门了呢。于是便收拾东西，在妈妈的点评下换了衣服，开车出门约会去。 ———— 第八十七章 饮河的行星们 今天的叶云兮依然对着停不进去的侧车位一筹莫展，然后召唤了凌澜帮忙才得以成功。 刚停好车的她欢快的跳下车，却又忽然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们要不要开车去哪里玩一玩啊？” 凌澜反问道：“你有哪里想去的吗？ 叶云兮摇摇头：“没有……”只是妈妈会问的啦。 凌澜：“我也没有。”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叶云兮噗嗤笑出来：“好吧。” 于是两人继续在屋里宅着。 半上午的时候，她收到了心理群里饮河的后续。 泰晤士河儿：“出了门，我在路上尝试着放出冥王星，它飞出去碾碎了一波花花草草，消耗金气的效率就很不错！不过这样摧残木气是不是对环境不太友好？冥王星碾完就回天上去了，萝莉对木气的需求也低了一层，感觉冥王星就是个专门储存杀气的地方。” 玄君：“你这个杀气和圣母可能互为表里问题。” 泰晤士河儿：“嗯，圣母可能有一部分是对杀气的代偿。”（参见卷一86章） 慕容冷芸：“看见你家金气有发泄途径我就安心了呢。你们似乎都喜欢用星球来做能量容器呢，要造一个星系吗？”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造星系不适合我，我出门带一个冥王星就已经感到顾不过来了，幸好它不是常驻。不过我还是尝试了一下召唤其他行星，不太成功，我家太阳只有个影子，土星好像很幼小并且也不理我，金星……熊萝莉把她收集的画的能量放进了金星里。” 慕容冷芸：“咦，还可以按画的能量这样分类储存的吗？你家熊萝莉真的是超喜欢画画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她基本上用画画来代替表达。今天我出门看画展，她特别喜欢抽象画，她说写实让她触目惊心，画是咒，就像名字，某些东西凝固、坍缩了，其中一切暖的、生的、动的东西也就困缚其中，像囚笼。而抽象画则不是真空的，像羽毛。” 慕容冷芸：“没看懂。”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也一脸懵逼！” 慕容冷芸：“忽然问了问青我是不是应该练习写实素描，她说不必。”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家也放弃了素描！” 玄君：“河儿这个说法，倒是和修行界一些说法很像。” 泰晤士河儿：“是吗？我也不懂。熊萝莉跑到金星去开了个画展，里面是以前我在各种画展、艺术展、博物馆里看过的艺术品……等等，为什么还有木乃伊？！” 慕容冷芸：“木乃伊？会和冥王星比较搭吗？” 泰晤士河儿：“冥王星上都是冷酷锋利的气息，飘着各种吹毛断发的能量，感觉和木乃伊相性也不行，还是金星好些。” 慕容冷芸：“总之艺术品展就很棒！” 叶云兮其实挺喜欢去博物馆这类地方的，虽然她对艺术品并无太多了解，但博物馆的氛围总是令她流连忘返。 她便忽然突发奇想，戳了戳凌澜：“我们去宁城博物馆看看吧？” 凌澜看了一眼自己光屏，看向她：“你没去过？” 叶云兮回答着：“去过啊，我只是忽然……”她也看了一眼凌澜的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题库，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要考驾照理论了呢，说起来这事儿也是自己怂恿的，结果自己怎么就一次一个主意呢？ 她有点自责，赶忙改口道：“呃，没什么，你忙你的吧，你明天下午考是吧？” 凌澜点头道：“嗯，多刷几遍题库，稳一点，你要想去博物馆的话，下次陪你去？” 叶云兮摆手道：“没，不是，我就是突发奇想，不用管我。” 凌澜点点头，自去刷题。 叶云兮玩了会儿自己手环，有点无聊，抬眼偷看凌澜，又不敢打扰他，只好自己闷着。 直到午饭时候，她才像憋久了的话匣子似的，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说着自己的假期生活，说到叶笑奇，便又忽然想起来她的请求，试着问凌澜：“我这个好友兼表姐想认识你诶？” 凌澜诧异道：“认识我干嘛？” 叶云兮抬眼望天花板：“就……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她没好意思说想帮她审查一下。 凌澜“哦”了一声，没有表情的答道：“我是什么人，也不需要被她知道。” 叶云兮尴尬了，自己好像戳到他的骄傲了？她想解释一下，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因为笑笑的原意确实是这样的呀，但那只是闺蜜间的谈笑，只怪自己不过脑子就当了传声筒。 她闷闷的低头戳着饭菜。 今天太热了，两人实在不想做菜也不想出门，索性就点了外卖回来吃。 凌澜吃饭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效，没十分钟就吃完了，搁下筷子，便继续刷题去了。 叶云兮自己纠结了一会儿，抬头一看，发现他已经恢复刷题状态，更不方便打扰了，越发沮丧起来。 她勉强又吃了几口饭菜，便草草收拾了残局，顺便把凌澜的也收拾了，凌澜侧头说了声“谢谢”，继续刷题。 叶云兮把垃圾扔出去，洗了下手，感觉心里闷闷的，忽然就不想回房间看见凌澜了。 她在闷热的厨房发着呆，看着窗外，对面是同样的老式居民楼，楼下则是被停车位挤的窄窄的道路。 她觉得有点委屈，越想越委屈。 理智上来说，明明知道是自己说错话，可是那些负面情绪，却忍不住会泛上来，而且表意识为了让自己感觉好一点，还会不停的叫嚣着、怂恿着：这都是别人的错！ 小人甲：“他半天都不怎么搭理我，也不肯陪我出门！” 小人乙弱气的反驳：“他不是在刷题吗？” 小人甲：“可今天不是约会吗？” 小人乙：“可他考驾照不还是我们自己怂恿的吗？” 小人甲：“他也不愿意认识我闺蜜！他既不想让我介入他的交际圈，也不想介入我的交际圈！他哪有真的把我当女朋友啊？” 小人乙：“可是我们谈恋爱，关别人什么事啊？” 小人甲：“我不管，我需要证明！我需要全世界的认可，才会觉得安心！” ———— 第八十八章 被听到 叶云兮苦笑着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明明心情很好，却很轻易的就因为别人几句话而陷入负面情绪，难以自拔的想要发泄，想要甩锅，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心里的坑坑洞洞不再被戳伤似的。 明明知道这样的回路不能解决问题，明明知道不应该甩锅给任何他人。 明明知道的事情很多，能做到的却很少。 愚蠢的表意识还在咆哮着，怪罪着一切。 心里某些地方是冷静的，也有些地方是空荡荡的，似乎想要抓点什么外在的东西去代偿填补内在的创伤坑洞。 心内似冰，脑中燃火。 叶云兮正在挣扎于理智和情绪的冲突之间，忽然有门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凌澜疑惑的声音：“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干嘛呢？不热吗？” 她慌忙想掩饰，却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泪水流过强笑的嘴角，有点咸。 “这样很丑吧？”她的第一反应。 于是又慌忙转过身去，拧开水龙头，用手沾了水扑在脸上，妄图藏泪于水。 但凌澜当然已经看到了。 他困惑的走近两步，还没走到她身边，却又停下，抬了抬手，又放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隐隐有点焦躁的问道：“怎么了？” 叶云兮扭过脸，语气带着点倔强：“没什么。”但这句话听起来仿佛像是“不告诉你”。 凌澜长长吸了口气，原地转了半身，又转回来，满脸无奈：“到底怎么了？是我的问题吗？” 叶云兮的眼泪忽然又忍不住了，她擦着泪，抽泣着说：“没……不是，不怪你……” 凌澜叹气道：“那就是和我有关系咯？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 叶云兮鼓着嘴巴不说话。 凌澜想了想，试着问道：“因为我没陪你去博物馆？那我现在陪你去好不好？” 叶云兮一瞬间破涕而笑，笑完了却又接着哭。 凌澜又神情焦躁的想了想，再次试问道：“因为我不想认识你闺蜜？她是你闺蜜，可是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人啊，如果以后有机会接触再说，我只是觉得现在也没必要非要认识一下吧？” 叶云兮惊诧于他的敏锐，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泪水又滚滚而下，只是这次的情绪，终究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凌澜仰头朝天叹了口气：“我可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儿了。” 叶云兮终于收敛了些情绪，低头拭泪，小声说：“真的没什么了……有什么你都说了。”她后半句话说的很轻，但大约也够凌澜听见了。 凌澜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迟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别哭了好不好？那去博物馆？” 叶云兮小声辩解道：“我才没有说现在要去博物馆啦。” 凌澜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你说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你说了算好不好？只要别再哭了。” 叶云兮忍不住笑了一声，揉揉眼睛：“嗯，不哭了。” 凌澜擦了把汗：“回房间吧，这里太热了。” 叶云兮跟着他回到房间，坐回椅子上，用纸巾擦干净脸和手，忍不住回想着刚才的对话，然后便止不住的愧疚起来。 明明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还要他哄呢？ 可是他哄了，自己就真的好高兴啊。 这个回路大约不正确吧？如果真的是正确的处理方式，不应该还会愧疚才对吧？ 她回顾着自己的情绪变化，才意识到，她是因为发现凌澜明白她的需求，才不再觉得委屈的。哪怕那是不那么讲理的需求，哪怕其实他也没有盲目的顺从她，只是解释了他的想法。 她只是希望被他“听到”。 叶云兮忽然明白这些委屈的来源，果然还是和妈妈的遗留问题啊，她那些曾经无法表达和宣泄的情绪，连诉诸于笔都被反对，只能层层叠叠的积压在心里，然后一旦遇到类似的情境，就会爆发出莫名庞大的委屈。 她曾经卑微渴望着的，其实只是有一个人能够不加指责或辩驳的、平和的包容她的想法，哪怕对方实际上并没有认可也罢，她只是想要被倾听，如此而已。 她的心里忽然柔软下来。 虽然依然有些愧疚，但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心理创伤和撑不起正面状态的心境能级，没能及时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坑到了身边的人，是她的错。但她不会一直错下去。 叶云兮鼓起了勇气，低着头，小声的说：“对不起。” 凌澜没听清，转头看她。 叶云兮稍稍放大了一点声音：“对不起……”她顿了顿，“我只是……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我不是怪你什么，真的不是，是我的错，总之……对不起。” 凌澜惊讶的看她，然后神情缓和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就好。” 叶云兮觉得他其实没听懂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道歉。 但是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因为啊，他可以“听到”她，这就够了。 叶云兮忽然感觉到了不知名空间里的爱之萌芽在鲜嫩的摇曳着，不由得微笑起来。 她看了一眼那个不知名空间，说起来最初爱之萌芽出现的时候，她并没看清它们生长在什么地方，只是青指给她看，她就能看见了，后来渐渐发觉那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犹如一个气泡般，附着在小世界的外壁上。 小空间和小世界并不联通，它本身是封闭的，似乎并不太适合频繁开启，会“泄气”，所以叶云兮也从未想过这个小空间也是可以进去的，她以前都只是“看”。 但这一次她忽然直觉到小空间是可以进去的，或许是因为爱之萌芽已经不太脆弱了？ 叶云兮便试着让青去小空间试试。 青步履轻盈的出现在小空间的上空，低头看着下方鲜嫩的爱之萌芽们，温柔的笑了起来，忽然翩翩起舞，华美宛转，翩若惊鸿，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的绿色光点随着青的舞动洒落下来，再被爱之萌芽吸收。 叶云兮痴痴的看着，虽然意识世界的很多表达形式，无论是看书、写作、画画还是歌舞，表意识都只能体会其意境，而并不能看清其表观，但大部分时候，仅是意境也已经足够惊艳了。 又或者说，自古以来，人们对于神韵的评价，永远都高于表观。这或许也就是人们对能量层面、或者说事物本质的追求吧？ 叶云兮一边感受，一边想道。 ———— 第八十九章 树的迁移 青一曲舞毕，微笑了一下，闪身回了小世界。 叶云兮惊艳过后，便好奇的让其他替身也到小空间试试，不知道能否触发什么新剧情。 结果她发现不是每个替身的属性都和爱之萌芽小空间合拍，领导、中学女孩都有些格格不入，球球虽然万法辟易，但总觉得它的能级有点过于高了，小空间“装不下”，艾米尔在小空间里能耗有点高，但她的小脸上满是陶醉，“爱”的能量似乎让她很是享受。 艾米尔离开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给小空间也洒了些光点，但她的光点似乎和小空间依然属性不合，不被接受，索性就收回了，洒给了青和中学女孩她们。青微笑点头道谢，艾米尔哼一声，扭头飞走了。 试完了一圈，叶云兮搜索着还有无遗漏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小世界的树。 “虽然还没化形成树人，但勉强也算是家里一口人……一口树吧？而且树和爱之萌芽都是植物，说不定相性会比较好呢。” 叶云兮这么想着，便也把树迁移到小空间里试了试，果然属性合拍，但也没有更多特殊情况出现了。 她便照样准备把树再迁回去。 试了一下，没成功。 “咦？” 她不信邪的又加重意念拽了一把，树稳稳的立在一地爱之萌芽中间，岿然不动，拒绝被移走。 “？？？” 叶云兮纳闷的盯着树看。 树便忽然把自己缩的小小的，躲在了一丛萌芽之中，试图把自己藏起来，并且把根扎的深深的，杵在那里装死不走。 叶云兮硬是被逗笑了：“喂，你要长在小世界我都无所谓啦，但这个小空间不是不宜频繁开启的吗，你杵在这里面是不是不太好啊？” 青代答道：【树进去没关系的，它还可以带动其它萌芽的生长。】 既然青说可以，那就可以吧，叶云兮想了想，又问道：“所以说这是个木属性空间吗？” 青摇头道：【小空间和小世界是一样的，并没有单属性的五行倾向，这只是生机的变化。】 “生机吗？倒也合理，那么不能频繁开启否则会泄气这一点，我倒也能理解一点了。不过刚才人来人往的开了好几次，感觉是有点泄气，这个泄的到底是什么气啊？” 【锐气。】 “锐气？金气吗？从哪儿来的呀？” 【切割。】 叶云兮眨了眨眼，不太明白。 艾米尔暂时没回家世界，就坐在她头顶上，摇头晃脑的说：【初生的生机需要保护，所以小空间才是封闭的，长大之后就不再需要封闭保护了呢。】 叶云兮笑嘻嘻的伸出一根指头摸了摸艾米尔的脑袋：“所以小空间到底是什么呀？” 艾米尔不满的拍掉她的魔爪：【就是小世界的附属空间啊。】 叶云兮：“那以后草木长大了，小空间也会长大吗？” 艾米尔：【不会啊，生机会满溢，再说到那个时候，已经不用封闭啦。】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青笑道：【现在这样就很好啊，树去了小空间，小世界的五行平衡就不用担心被打破了，而且也不用过度消耗木气了。】 “唔，这么说确实不错呢……”叶云兮又打量了一下，发现树大概是觉得不用装死了，偷偷长高了点，超出了周围的萌芽一小截，她有点哭笑不得。 她转而打量了一下小世界：“就是总觉得小世界少了棵参天大树有点不习惯，青的椅子后面空荡荡的。” 中学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书桌挪到了原来树的地方，继续埋头写作业。 叶云兮：“……行吧，你们反正都自己安顿好了就行。” 退出意识世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闹了一番情绪，又测试了一番小空间，还顺便移植了一棵树，也该睡午觉了，她自觉地躺到小床上睡了，反正凌澜也是不睡的。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醒来已经半下午了。 凌澜依然在刷题，叶云兮瞄了一眼，偷偷吐了一下舌头，这就是学霸的耐性吧？自己当时考驾照理论的时候，好像没刷多久题，感觉能过就去考了，最后扣了几分来着？不记得了……印象中好像考的还行吧。 下午仍然时光静谧。 晚饭后凌澜送叶云兮下楼，临别的时候，叶云兮笑眯眯的凑近了他，微微仰头，借着车灯余光看了会儿他的容颜，张开胳膊，抱的比往常更紧了一点。 凌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目送她开车离开。 ———— 晚上睡前，叶云兮躺着琢磨了一会儿小空间的事情，终究还是有点担忧泄气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便又去看了一眼。 萌芽们依然油亮茁壮，甚至比那几次开启之前看起来更健康了，只是……似乎变矮了点？ 她诧异的又仔细看了几眼。 越来越矮了。 唔，似乎是树在长高，撑开了小空间的高度，而且还在继续长着。 叶云兮满头问号：“？？？” 【之前压缩了身高，现在当然要舒展回去。】 “可是树之前那么高，拉回正常比例的话，我就看不见萌芽了呀？” 【当时不是说了，萌芽也会长成参天大树的吗？】 “？？？不是，等等，你这不是长的啊！你这是移植过去的啊！” 小世界里低头看书的青掩口轻笑了一声。 叶云兮满脸无奈，以前每次处理关于爱的课题之后，都能清晰看见爱之萌芽的生长，在树入驻之前，萌芽已经长到了四分之三的小空间高度了，结果一下子被树拉伸了比例尺…… 现在树满怀舒畅的矗立在小空间中央，旁边一圈根本看不出高度的草皮。 叶云兮叹气着放弃了治疗：“得了，你别慢慢拉比例尺了，干脆一步到位吧。” 树倏然长高了一大截，这下子连草皮都几乎看不出来了，因为土面截面太过靠近小空间球形一端的缘故，看起来十分微缩，和一枝独秀的树放在一起，就犹如…… 一支大头针。 树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叶子哗啦啦作响。 虽然看不出来一棵树是怎么样伸懒腰的，但它传递出来的信息就是如此。 叶云兮扶额，无力的吐槽道：“这可是真的完全看不出萌芽了啊！树就不能变得矮胖一点，把比例尺调节的正常一点吗？” 树：【不行，我是瘦高的美男子。】 叶云兮：“？？？” ———— 第九十章 自恋 她神情复杂的丢下自恋的树，回到小世界去找青吐槽。 青温柔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的，如果你想看，一样可以拉近了看，在这里，你不必被很多物质世界的规则所限。】 叶云兮被安抚到了，况且她也不是真的和自家树生气……这也真气不起来啊！ 说白了，这只是表意识对于关乎自身的一些不在表意识控制范围内的变化有些许费解和慌张罢了。 她的心情安宁了下来，想了想，虽然觉得替身们自发的操作一般都不会出问题，但还是确认道：“我比较想知道泄气会影响爱之萌芽的生长吗？” 青宁静的答道：【如你所想，不会的，爱的萌发是以处理心理问题为基准，草木形态只是一种直观展示。】 叶云兮安心了：“也是哦，整个意识世界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规则呢。萌芽们好像确实没受什么影响诶，甚至看着都格外健康的样子呢。” 青眨了眨眼，给了一个她刚才在小空间里跳舞洒绿色光点的画面。 叶云兮恍然道：“哇，青你可真有先见之明！你洒的绿色光点是什么呀？” 青答道：【本源能量。】 叶云兮不是太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只是担忧的看着青：“那你自己不要紧吗？” 青微笑道：【艾米尔也给我洒了光点啊。】 叶云兮感受了一下，青看起来确实挺健康的，没有虚化，没有褪色，甚至因为艾米尔洒的光点有滋补和净化作用，看起来还更纯粹了些。 她放下心来，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你挺喜欢那棵树啊？” 青微微低下头来，脸颊泛红的轻声答道：【是啊。】 叶云兮：“？？？！！！” 她扶额道：“不，等等，我怀疑表意识是不是脑补过度了什么。” 直觉提示从心中泛起：【不是脑补。】 叶云兮一脸呆滞。 “所以说……我家潜意识人格，喜欢我家树人？”这时候她也顾不上洗脑自己这是树还不是树人了，反正树人都已经能交流了，木已成舟。 她惊出了小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睁开眼睛，还在喃喃自语着：“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啦，他们不都是我吗，我自己喜欢自己？我自恋吗？自恋也不是这样的方式吧！” 旁观了全程的艾米尔依然趴在她头顶上，表情惊奇的说：【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叶云兮挠着长发抓狂道：“哪里都不对呀！” 艾米尔绕着她飞了两圈，澄澈蓝眼睛中满是疑惑：【没有什么不对啊，他们有各自的人格，会相爱，就很正常啊？就像我爱球球一样。】 艾米尔一边说一边给了她一段画面，画面中两个相爱的小精灵时而牵手，时而拥抱，时而绕着彼此飞着转圈圈、洒光点，共情之中小精灵们的爱纯粹自然。 叶云兮情绪稍有平复，想了想，发现艾米尔说的确实也没什么不对，但愚蠢的表意识就是有点无法接受。 她打开心理群吐槽了这件事。 泰晤士河儿：“是没什么不对啊？我家哥哥想娶倾微家御姐，那也不代表我喜欢倾微啊？” 慕容冷芸：“那也不一样啊，至少你和倾微是两个人呐！” 泰晤士河儿：“想了想，感觉也都差不多？” 慕容冷芸：“让我捋捋……树的来源是我处理过盛木气的时候，藤蔓开花结出的种子，在小世界长成了一棵树，大约算是木属性过剩的产物，如果要分类的话……应该叫做五行替身？” 泰晤士河儿：“嗯，你家树啃起来和自然界的树不太一样，更加单纯，不像自然界会有很多气息混在一起，有阳光、空气、风里和土里的各种东西……而你家树就是单纯的木属性，最多有一点水湿的涩味。” 慕容冷芸：“嗯，水味儿大概是脾湿的影响，感觉树人搬去小空间之后说不定会更纯粹些，青的木属性在艾米尔洒了两次光点之后也纯粹了不少，但还是有点杂气。 “这么说起来的话，他俩都是木系，相性好也是自然的，之前也是青一直在照顾树，而且还心疼树被啃，树还会提供木灵液给青，他俩感情确实一直不错，这么想来我倒也慢慢能够接受一点了……” 玄君：“自己跟自己谈恋爱也挺好啊，促进自身内部能量流通。” 慕容冷芸：“也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就是表意识暂时有点冲击过大，因为之前真的从未想到自家替身之间也会谈恋爱啊！” 泰晤士河儿：“习惯就好！” 慕容冷芸：“好的，我需要花点时间习惯一下……”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你家树和青谈恋爱之后，会生出一堆小树人吗？” 慕容冷芸：“！！！饮河你的脑洞好可怕！我觉得不会吧……应该不会吧？我觉得能量体不具备生育功能吧？！” 坐在枕头上看着她聊天的艾米尔忽然说：【当然也是可以繁衍的呀！】 叶云兮一脸懵的看着艾米尔。 艾米尔解释道：【刚才给你的共情里不是有吗？如果一个生灵想要繁衍的话，就洒一个光点下来，那就可以成为一个新生灵啊。】 她给出的共情里，确实有一个光点和其他洒落的光点不一样，似乎更“重”、更浓缩、更富有生机，那是一个新生灵的气息。 叶云兮默默地看着这画面，忽然觉得有点像洒孢子，而且……画面里好像也确实是单性繁殖。 艾米尔皱着小脸，砸了一下她的脑袋：【才不是孢子啦！那是灵！】 叶云兮回想起来，灵这个概念，艾米尔以前也提过。她说，家世界和现世的生灵，灵核心是不一样的。（参见初卷160章） 她喃喃道：“是指……灵魂吗？那么，我的灵，应该也是属于家世界的灵吧？和真正属于现世之人，是不是终究有些不同？” 艾米尔认真点头：【是不一样啦，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或者不好。】 叶云兮其实并不是太理解艾米尔的这句话，她只是光掉了光屏，躺在床上，怔怔的想着：“所以说，我终究还是不属于现世是吗？生于现世，却不属于现世，始终抽离冷漠，如隔障壁……” 她想着想着，慢慢睡着了。 ———— 第九十一章 自家狗粮就是香 周一。 又到了出差的日子。 午饭后，妈妈开车把叶云兮送到宁城列车站，还特地把车停到车库，陪着她一起等宋雁，想要托付师姐多照顾一下自家女儿。 在妈妈的眼中，女儿不会跟人打交道，对人不够热情主动，个人能力也没有出众到不需要看别人脸色的程度，没人帮忙的话实在是前途堪忧，所以她当然要挺身帮忙。 叶云兮则是一脑门子黑线，自己和师姐明明相处的很好，师姐也一直很照顾自己，妈妈非要来拜托一下，感觉跟小朋友之间闹别扭了就喊家长似的，太奇怪了吧！ 但脚长在妈妈身上，叶云兮也没办法，只好黑着脸任由妈妈跟着她过去。 宋雁还没有到，因为今天母女俩来的早了点，妈妈觉得既然要拜托别人，至少不能比别人来得迟吧，所以提前了些时间出门。于是母女俩就一边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给你的防晒用品都带上了没？再检查一下，下地的时候一定要装备齐全了啊！” “带了，知道了。”懒洋洋的语气。 “请别人帮忙客气点，别总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脸色，你不对别人热情点，别人又怎么会帮你？” “……嗯。”非常勉强的语气。 “你那个论文放假了就说写了大半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写完？有问题早点跟师兄师姐或者郑老师请教啊？你要是再不写完，可别怪我又要盯着你写。” “……”这次心虚了一瞬，但紧接着就是炸毛的愤怒。 但是刚好宋雁到了：“师妹来了啊，这位是……？” 叶云兮求之不得的岔开话题：“啊，师姐，这是我妈……她送我来的。” 宋雁微微诧异的挑了一下眉，礼貌问候道：“阿姨好。” 妈妈也立刻转移了目标，笑容热情的应道：“你好，我经常听我家女儿说她师姐多么优秀，又多么照顾她，她特别佩服你，都是以你为榜样的。这次我正好有空送她过来，就想顺便见一见她的师姐，感谢你对我家女儿的照顾！” 叶云兮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哪里说过这些话啊！ 宋雁没去看自家师妹怪异的神色，只是一本正经的回应道：“叶师妹做事也挺认真的，学东西也快，很快就能自己独立上手了，下面我也不需要帮太多了。” 妈妈笑容更盛：“那也是宋师姐指点有方，我家女儿平时有点拖拉，以后也麻烦你多督促她，该严厉的时候一定不要手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好我能帮得上，就一定会尽我所能的！” 宋雁的眼神也稍有点奇怪，不过还是认真应道：“嗯，我会好好带她的。”她看了一眼检票口，“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上车了。” 妈妈赶忙道：“好的，好的，你们赶紧去吧，千万别误了车，我也先走了。再见！” 两人上了列车坐下，叶云兮才期期艾艾的和宋雁说：“我妈她……她有点……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宋雁侧头：“嗯？怎么了？” 叶云兮垂头丧气道：“就是……我不想她跟来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但她非要来，我也没办法……你别在意她说的那些……” 宋雁点点头：“哦，没什么的，我能理解。” 叶云兮还想解释什么，比如妈妈说这些话总爱夸大其词，但忽然想起来妈妈也说了好多夸宋雁的话，所以自己也没法这么说，张了张口，也只好吞回去，只觉得依然有些尴尬。 宋雁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转而说起出差事宜：“这一趟去正常也还是五六天，如果你担心记不清所有细节，也可以适当放慢些速度。”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翻了一下日历：“说起来，我之前问过胡姨今年的长势，我们现在去采孕穗期的样品，等我们分析完样品，也已经差不多到抽雄期了，如果你不着急回家，可以索性多留几天，就不必来回赶了。” 叶云兮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日历，下意识摇头道：“不行诶，那几天正好妈妈生日，我一定得回一趟宁城的。” 宋雁了解的点点头：“那也没关系，就是你来回跑的辛苦些。”她关掉光屏，看了一眼叶云兮，“你也还挺孝顺的嘛。” 叶云兮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讽刺，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能勉强笑了一下。 “孝顺吗？好像确实一直有人这样夸我，妈妈也会经常和外人说我家女儿又懂事又孝顺，只是那种夸张炫耀的语气在我听来总觉得好假。但其实我也不知道，眼下的我对妈妈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她这么想着，神情复杂的闭上眼睛，往后靠倒在椅背上。 她去看了一眼小世界中的中学女孩。 女孩依然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上，埋头写着作业，感受到表意识的目光，便抬头有点害羞的笑一下，继续低下头去。 叶云兮看着安静的女孩，想起上次吃人掏心的她，喃喃道：“你真的……甘心吗？” 女孩的笔顿了顿，她没有抬头，指了指心口：【我又哪里有一颗完整的心呢？】 叶云兮共情到那份空荡荡的感受，病急乱投医的看向旁边的青：“喝木灵液可以补上吗？” 青轻轻摇头：【她所缺的啊，当然需要你自己补上。】 叶云兮清醒过来，轻声叹息着，安静的陪伴着她们，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 周二。 出差的日子充实而又平静，早睡早起，有适当的活动量，亲近自然，吃的都比平时多，感觉生活的格外健康。 叶云兮独自在田边路上走着的时候，照例把青和女孩都放养出来。 青来到现世之后有点不舍的看了看她，她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青是想要树？于是试着召唤了一下树。 召唤成功了。 叶云兮仰起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楼房。 “这个比例……树得有三五百米高吧？难怪小空间的比例尺被拉的如此之大……” 树矗立在稍远些的现世其他树之中，青高高的坐在树的枝丫上，微笑着和它聊着天。 替身之间的聊天，愚蠢的表意识一般来说都是听不到的，只能感觉到存在信息传递。尽管如此，叶云兮还是觉得自己活生生被自家潜意识硬塞了一口狗粮。 中学女孩忽然自行回去了小世界，丢下一句：【我不当电灯泡了。】 叶云兮：“……”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 第九十二章 压抑爆发回路 叶云兮和宋雁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发现真的是格外冷清。当然中午也没几个人，那时她还以为或许不少人在忙，一般晚餐人都会比较齐，但一眼扫过去，也就五六个人而已，而且也完全没有熟人。 宋雁解释着：“暑假人还是少，如果不是实在有试验走不开的，多少都会避开这个时间段。只是我们的试验还是需要管理的多些，有些纯肥料试验的，就收种和追肥来一下，其他都正常管理就好了。” 叶云兮恍然的点点头，默默腹诽道：“所以为什么我会被分到一个老是要出差的试验啊！” 心里传来一声轻笑：【如你所愿啊。】 “这怎么又如我所愿了？我明明是一个宅啊。” 【你想要的，也不止是偏安一隅的风景。】 叶云兮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宋雁又继续说道：“等到开学了，惯例你还要和郑老师好好讨论一下你的课题方向，你不可能单纯只是继续重复我的试验，那样是没有创新性的，之前让你模仿着写的那个试验方案，只是一个过渡，你有空还是要多看看最新文献，等以后和郑老师讨论的时候，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自己也能有个大概的想法。” 叶云兮一阵头大，但还是诚恳的说：“谢谢师姐。” 晚饭后回到宿舍房间，洗漱休息了一会儿，又被宋雁喊去，先检查了她的一天记录，做了些修正补充，又提问了一番数据处理。 叶云兮上次学完就丢一边了，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宋雁看了看她，依然语气平静：“那就再学一遍吧。这次记笔记。” 叶云兮羞惭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啊，师姐。” 宋雁一边打开表格文件，一边淡然答道：“没什么，教会你是我的责任，你的数理基础是差了点，所以还是要多花点心思才行。” 叶云兮低头应下，认真的记起了笔记，记得格外详细。 教学完毕后，宋雁再次检查了她的笔记，就放她自行复习去了。 叶云兮虽然依然有些惭愧，但是被宋雁的平静教学态度安抚下去不少。 “宋师姐真好。”她由衷的想道，“比妈妈有耐心太多了，我妈教我一遍不会的话，绝对要骂人了。” 她忽然回忆起宋雁的脾气来：“说起来，宋师姐其实也是有种压抑-爆发回路，她平时用理智压抑情绪略微有点多，但她的理性成分还是比较多的，压抑的部分可能主要在社交部分？”她根据自己唯二知道的宋雁发脾气的事迹推断着。 “而我妈也是压抑-爆发型回路，而且可能主要也是在社交部分能耗过大，毕竟我家从上到下都没有情商过硬的，但她的职业决定着她的社交部分太过于多了，每天从早到晚的面对上百号学生以及若干家长和同事、领导，能留给我的能量实在是太少了，实在是难以留给我耐心和温和……” 她分析着，有些黯然：“是啊，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我也都能理解，只是……当年的我真的很希望得到她的爱，我甚至嫉妒她的学生们，我觉得她对任何一个学生都比对我好多了，她可以耐心的教学生五遍十遍，但不可能耐心的教我第二遍，她会表扬学生们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优点，但只会反复数落我任何一个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缺点……” 她回想起来，又觉得有点糟心，深吸了一口气，把过去的委屈暂时丢开，转回原来的思路：“……其实压抑情绪真的是很常见的一种处理方式啦，我自己也是一大堆压抑，以至于过去很多岁月回想起来都是黑暗沉重的。 “嗯，其实我觉得凌澜还不错啦，虽然总觉得他在感情方面有点微妙的表达能力缺失，但其他方面他的性格都还是让我感到挺舒适自在的…… “对了，说起来笑笑的女性面压抑，说不定是她逮着我就话痨的原因呢？毕竟压抑的东西如果不能寻找到正确的处理方式，就难免需要点主动或者被动的发泄途径…… “忽然想起倾微和饮河家替身第一次见面就打架的事情了，哈哈，她俩其实也是压抑严重，倾微经常找人吵架，最经常的吵架对象就是她爸妈，而饮河则是闷在小世界里炸毁一切…… “……于是又想到我妈了，所以我就是我妈不定期爆炸的出气筒呗？想想也是好惨……不，不行，这又陷入自怜情节了，按照一切责任归于自身的逻辑，她骂我，我挨骂，应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呜，听起来仿佛更惨了……” 叶云兮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思路总是忍不住在和妈妈的纠缠问题上打转儿，搞得自己心情也很不好，就想换个话题，打开心理群，说了说自家狗粮的事儿。 泰晤士河儿：“自家狗粮就很好吃！” 慕容冷芸：“……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他俩挺好的，就是有点被狗粮撑到……中学女孩都受不了回家去了。”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我可以等哥哥娶御姐？” 慕容冷芸：“咦，说起来是不是好几天没看见倾微了？” 泰晤士河儿：“她在隔壁群专心做小说设定，大概是身体萝莉好了她就没有拆坑动力了？” 玄君：“正常，紫垣的兴趣本也不在这里。” 慕容冷芸：“啧，玄君你也不急？” 泰晤士河儿：“玄君在给倾微的人物设定做顾问呢。” 慕容冷芸：“……忽然觉得我一个人被抛弃了？” 泰晤士河儿：“你也来做小说设定？” 慕容冷芸：“那还是算了……” 叶云兮敲操作屏的手顿了一下，她其实第一反应是想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但想想除了出差确实很多事，平时自己其实也就是东摸摸西摸摸的混日子而已。 要说事情，那确实挺多的，文献综述还没写完，又被布置了看新文献，可能开学就要被检查，然后这边试验要独立操作，数据处理要学，等开学了还要上课…… 感觉总有无尽的事情压着，可就是不想做。但不想做的话，这些事情又仿佛成为永恒的压力，压的她时刻绷紧着，不敢去进行任何其他占据大块时间的“不务正业”。 ———— 第九十三章 不能和不为 叶云兮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第无数次感觉自己的状态真是糟糕透了。 紫垣阁主：“对啊，云兮来做小说设定啊！” 慕容冷芸：“还是不了……咦，倾微你终于出现啦，你家替身们最近怎么样啦？”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天天盯着我吃饭，她的要求特别细致，差一点都不行，而且过时不候。比如今天中午她想要水果羹，我没找到，吃了银耳羹，结果胃不舒服，我问水果茶行不行，她表示还是不行，最后勉强表示水果茶加藕粉还可以，也就是能让胃不会不舒服的程度……我简直要被她出的题目折腾死了！” 慕容冷芸：“你家这个要求有点太精确了，我家其实也会想要吃，但一般只是一个大概方向，比如某天想要吃烧烤，或者粥，或者面食、甜品，偶尔需要精确的一般也是挺常见的食品。” 紫垣阁主：“而我家需求的就经常不太常见，而且需求的量往往也很少，我经常是点了外卖吃几口就扔掉了。” 玄君：“自己做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紫垣阁主：“我宁可选择雇一个私人厨师，但问题是我雇不起……虽然我感觉如果我严格执行身体萝莉的饮食要求，并且保证充足睡眠的话，身体状况可能会恢复到刚上大学的时候。” 慕容冷芸：“看起来不像是你能做到的？” 紫垣阁主：“是啊，完全不可能做到。” 泰晤士河儿：“我家不太要求饮食，只是对睡眠要求的比较多。”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倒是不太管我睡眠，我昼伏夜出也没什么，但如果睡眠不足的话，她就会显得很虚弱。” 叶云兮便去倾微家小世界看了看身体萝莉，果然还是有点虚弱，便问青能不能投喂木灵液。 青应了，投喂了一杯，还送了身体萝莉一个木纤维披肩。 叶云兮感觉那似乎也是树人出品。 “忽然有种女儿嫁人了开始用夫家的钱买东西补贴娘家的即视感……这什么鬼啦！”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对你家树遥遥表示了感谢。不过说起来，自从我回到旅城，通用能量源源不断的恢复着，即使扣掉身体萝莉的损耗，也已经差不多满了，我又可以随便消耗了呢！”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随便消（作）耗（死）。” 紫垣阁主：“好吧，小公主给了我一个冷漠脸，我还是需要维持能量补充的，而且不社交的话御姐就无法进化，尽管社交能耗对我来说过于大了，我感觉旅行期间的能耗主要就是因为社交。” 慕容冷芸：“我家社恐坑深难测，牵涉范围太广，我暂时也拿它没办法，反正社交能耗确实是有点高的。” 泰晤士河儿：“我家就没有什么社交技能！” 紫垣阁主：“所以我感觉社交能耗就是正常现象啊，所以说我社恐只是想避免能耗？” 玄君：“社交没坑的话不会耗能很多，耗能多的都有坑。” 慕容冷芸：“嗯，我直觉也是这样。” 紫垣阁主：“说起来御姐的女神形态虽然是进化了，但其实是提供了一个和她本体不同的观察信息场的角度……不过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她们让我补满能量再去看。” 慕容冷芸：“你的通用能量是自然回复？” 紫垣阁主：“其实也不是，只是能量来源广泛，似乎是……包含灵感的信息一类的东西：小说、博客、音乐、动漫、时评等等，时评吃起来有点累，小说是最轻松、性价比最高的来源。” 慕容冷芸：“我看小说虽然也是觉得入口轻松，但补能有点少。” 泰晤士河儿：“小说对我补能效果比较差，我家主要吃信息/知识，质量最重要，然后是新鲜度和实用度。” 紫垣阁主：“我这里是信息密度>信息写作者的用心和灵感>信息多样性>信息价值。” 慕容冷芸：“我觉得补能效果最好的是某些古书，让我有所触动的那种，虽然入口比较困难。唔，我忽然觉得我重道轻术就是因为文以载道的补能效果比术好多了，也可能是因为我在术的方面有坑，现实坑。” 紫垣阁主：“我直觉那种古书是升级材料，但补能效率太低了，如果不追求升级，不如看小说有效率。” 泰晤士河儿：“古书原文的味道是不错，但转换效率有点低。” 慕容冷芸：“转换效率确实有点低，但译文又太过稀释了，信息丢失和扭曲太过严重，以至于我总觉得还不如去啃原文。” 慕容冷芸：“问一下，你们是喜欢的东西才能补能吗？” 紫垣阁主：“是啊，前提是我喜欢，不过我喜欢的也不是一定能补能，比如唱歌。” 玄君：“你唱歌方面明显是有坑，所以补能和能耗抵消了。” 紫垣阁主：“……是吗？”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倾微唱歌……忽然笑死了。” 慕容冷芸：“也笑死了。” 玄君：“人不擅长的方面，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就是有坑，先天可能是来自于遗传。” 慕容冷芸：“这么说的话……那我的坑是真的超级多啊……” 泰晤士河儿：“谁家不是呢！” 叶云兮失笑，不过还是感到被饮河安慰到了。 虽然说自家知道自家事，比起能量充沛到可以随便消耗的倾微，和开脑洞天赋就能源源不断补能的饮河，自己平时的能耗多且琐碎，补能相对来说入不敷出，也就和替身聊天以及睡眠是补能大项，其他都不太行。 她忽然又想到了妈妈。 自己的很多坑都是从妈妈那里继承来的，母女两人同坑起爆、互相纠缠，大部分自己有的坑，妈妈也基本都有，而妈妈也确实经常都是处于疲惫状态，睡眠需求也极多，也和自己一样虚寒怕冷…… 叶云兮心里忽然生出些同病相怜来。 妈妈甚至都还不如大学时期的自己自由，自己还能挑一挑什么书看起来补能，还能执着于喜欢的事情被压制，想要找回它们。 而妈妈奔波于工作和家庭之间，长期透支着自己，虽说这其实并不怪自己，她的执着、压力和恐惧也是源自于她自己的心理问题，她也总会在有意无意之间把这些恐惧传递给女儿，可是…… “妈妈没能给我的爱，终究也只是……是不能也，非不为也。” ———— 第九十四章 犯错的后果 周六。 充实繁忙的一周过去了。 虽然其实和上次出差的安排没有很大差别，但下一次就要自己独立操作这一点，让叶云兮一直都很紧张，不敢疏忽掉任何一个细节，再加上晚上还要看文献、复习数据处理，结果就是每一天都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这次宋雁果然也稍稍放慢了速度，直到周六下午才差不多完工。 两人收拾完实验室，回到宿舍，叶云兮抓紧最后时间一边回忆一边整理笔记，宋雁则是整理数据，准备等她理完笔记再给她讲最后一部分数据处理。 两人各自埋头看光屏，宋雁忽然轻咦了一声，皱眉问叶云兮：“师妹，你那里有没有前天的原始数据？” 叶云兮从自己的笔记中茫然的抬起头来：“啊？前天的？师姐你那儿没有吗？” 宋雁在自己光屏上快速翻了一遍，摇头答道：“没找到，我这里只有几次处理后的，已经还原不出原始数据了，不知道是不是教你的时候手误剪切给你了，还是手误覆盖掉了，总之找不到了。” 叶云兮一阵紧张，赶紧也去翻自己光屏，一边犹豫着说：“我找找看啊，但是我这边这几天也都是拿你给我的原始数据表格直接处理的，估计……也没有原始数据了。” 宋雁：“嗯，你先找找看。” 叶云兮翻完一遍，满脸抱歉的告诉宋雁：“确实没有了，只有处理后的，你要看看吗？” 宋雁看了一遍，最终摇头道：“和我这边的一样，已经还原不出原始数据了。” 叶云兮紧张道：“那怎么办啊？” 宋雁沉默了一下，摇摇头：“算了，反正我也只是想要验证一遍，没有原始数据只是验证不了，也还是能用的。” 叶云兮自我检讨道：“早知道我也留一份原始数据了，这一批实验大多是我做的，但是当时我也只是直接记录在表格里，没有留纸质稿或者录音稿，要不然就不会……” 宋雁倒是认同道：“你以后确实也要习惯于多留一份原始数据备份，数据处理也要在每一个大步骤前留一版，否则等你写论文的时候未必还能想的起来处理步骤，而且想要查错都没法查。” 叶云兮低下头，懊恼着：“都是因为我总喜欢整齐清爽，不喜欢有太多冗余和重复，所以记录的时候喜欢一步到位直接记在表格里，修改的时候也直接在表格上修改，结果就根本没有留底……” 宋雁淡淡的说：“下次记得留就好了。” 叶云兮把头埋得低低的，难过自责道：“都怪我……对不起啊师姐……” 宋雁忽然转过头看她，认真的说：“不必这样的，师妹，虽然实验是你做的，数据是你记录的，但处理数据你只是初学，教你怎么做是我的责任，你的实验习惯不对是我没有及时矫正，没有留底也是我的失误。” 叶云兮稍稍抬起了头，但还是不敢看宋雁，嗫嚅道：“可是……你也说实验是我做的……” 宋雁耐心道：“是，我没有教好你的实验习惯，是我的责任，初学者允许犯错。”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错，甚至还不如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写错标签后果严重。” “允许犯错吗……”叶云兮喃喃道，忽然有种莫名冲动，问道，“如果不是初学者呢？” 宋雁神情严肃的思考了一下：“如果反复犯同一个错误，那么说明做事习惯有问题，或者是态度有问题，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认真对待。” 叶云兮追问着：“认真对待是要……要……” 宋雁略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就是知错要改啊。” 叶云兮讪讪的不再追问。 她其实只是想问，做错事的话，不应该被谴责和惩罚吗？然后一直自责、懊恼、愧疚，直到彻底弥补了过失，补偿了错误造成的伤害，才能够被原谅吗？ 如果有些错误造成的伤害已经无可挽留了，那么，一直为之自责悔恨，不也是做错了事的基本惩罚之一吗？ 但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宋雁的回答了，是师姐的话，多半会说：自责有什么用？改过就是了。 宋雁见她不再追问，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但是最好还是再仔细点，认真点，第一次出错之后我就和你说过，科研是有准备容错余量的，但科研同时也是一件需要细致耐心的工作。 “这次是我的错，只想着要怎么样教你数据处理比较好懂，又注意着你的笔记有没有记到重点，反而忽略了留原始数据这件事，像这种失误，以后我们都要引以为戒才好。” 叶云兮张了张口，也只说了句：“……谢谢师姐。” 宋雁没有回头，看着光屏说：“不用谢我，带你是我的责任。我试着还原了一下处理步骤，但我也不是太确定，你过来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印象？” 叶云兮赶紧凑过去帮忙。 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整理出一个可能有所缺漏的伪·原始数据，宋雁仔细标记了不确定的地方，最后保存起来，呼出一口气：“也就只好这样了。” 她转身夸了一句叶云兮：“师妹，你记忆力很好啊，也很细心，上次写错标签也是你回忆着分辨出线索的，很不错呢。” 叶云兮猝不及防被夸奖，和之前还未散尽的愧疚懊恼混在一起，一时也感觉不到高兴，而是瞬间觉得五味陈杂：“不不，没有，师姐，我这只是……在弥补自己的过错而已。” 宋雁点点头：“不管用作什么，天赋就是一种优势，师妹，我觉得你可以做好的。” 叶云兮胡乱点了点头，装作继续整理自己笔记的样子，心里却在回荡着之前的那个问题。 如果做错了事也可以被原谅…… 如果知错能改就可以不被谴责…… 哪怕反复犯错也只是需要修正自我，而不是沉浸于自责懊恼…… 如果……每个人都可以这样泾渭分明，逻辑清晰，自己的错自己承担，而不是凭着一股情绪去随意责怪他人…… …… 她假设了若干个“如果”，却忽然有点恍惚。 “我为什么这样执着这个问题，到底是想要……为自己开脱什么呢？” ———— 第九十五章 妈妈的生日礼物 周日。 叶云兮独自回到了宁城。 因为说好了下次是叶云兮独自去出差，所以宋雁也就直接买票回家了，这样她还能有半个月假期。 叶云兮对于没能帮宋雁分担更多，其实还是有点惭愧的，但宋雁临别时和她说：“这大概也是你最后一个还算久的假期了，以后你自己做实验的话，假期也就所剩无几了，我是这样过来的，你也要这样过三年。所以这个暑假就好好珍惜吧。” 叶云兮想想之后的三年，也就生不起更多的分担意愿了。 她拖着箱子坐地铁的路上，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妈妈的生日礼物怎么办？ 因为总觉得拿妈妈的钱给妈妈买礼物好奇怪，所以一贯都是自己准备些手工，不过这次只剩一天多的准备时间了，要不……还是画一幅画吧？ 等以后自己赚钱了，就可以买礼物了呢，只是也不知道妈妈是更喜欢自己的手工心意，还是会更喜欢买的礼物呢…… 她胡思乱想着回到了家。 回到家的日子平淡无奇，被妈妈打量一番，絮叨一顿，被赶回房间写论文，有现成的晚饭、茶水和水果，以及妈妈送过来时依然或窥探或正大光明检查着她的光屏上放的是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妈妈睡得要比她早一些，终于可以做点别的了。 叶云兮从书架上找出画纸和铅笔、橡皮，在桌上放好，然后陷入沉思。 当然她白天已经想过要画什么了，近来生活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大事，那就画自己毕业了，妈妈很欣慰吧。妈妈应该确实也是挺欣慰的，也会喜欢这个主题的吧。 角色形象也很简单，是她自己设计的动漫形象，大约算是她送给妈妈的画的专属形象。 只是场景…… 本来其实也很简单，既然是自己毕业了这个主题，最具有代表意义的不就是毕业典礼吗？ “可是……妈妈并没有去啊……”她无意识的转着手里的铅笔，怔怔的盯着空白画纸发呆。 她纠结了一小会儿，眼看夜色渐深，便不再多想了：“不管了，就画这个吧，索性参照着实际场景画，到时候就和妈妈说，因为她没有亲眼看到，所以画给她看以作纪念。” 只是，她的嘴角还是扬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反正她的工作，她的学生的期末备考，总归比我一生一次的大学毕业典礼要重要，是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没有过多停留。 叶云兮很快就专注在画画之中。 打好草稿之后，她看了一眼时间：“好像该睡觉了，要不然明早赖床被妈妈喊起来也没法解释我为什么这么困……要不明晚继续画？唔，其实妈妈睡午觉的时候也还可以继续画，但是那我自己就睡不成了……不过，反正要耽搁睡觉时间，今晚画完其实也一样吧？” 她盘算着时间，又看了看勾勒出了构图、但还不太清晰的线稿。 台上是一只神采飞扬的小猫，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手里托着自己的证书，低头看着台下，台下坐着一只大猫，正笑得又是欣慰，又是感动。 “如果真是这样多好啊……”她怔怔的想着，忽然失去了继续画下去的动力，漠然的收起了纸笔，藏回书架上，安静的关了灯，躺到床上睡了。 ———— 次日，叶云兮一整个白天都没提起画画的兴趣，直到第二天夜里，也就是妈妈生日的前夜，她才终于画完了给妈妈的生日贺图。 她再次检查了一遍整幅图，然后在右下角写上图名、作画因缘、签名和日期，放下笔，松了口气。 抬眼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妈妈生日已经没有几分钟了。她不由得自嘲笑道：“连画个画都是压死线完成，我可也是没救了。” 当然其实并没有那么时间紧迫，妈妈早就睡觉了，要送也是要明天生日餐、吃了蛋糕之后送。 再次把纸笔在书架上藏好，她躺到床上放松下来，构想着明天应该在什么时机送，送的时候说些什么，又幻想着妈妈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按以往惯例，不管她是否喜欢，都会表现的很感动吧。 不过妈妈就算再怎样表现夸张，作为朝夕相处的女儿，她其实也还是能看出些她是否真的喜欢。而且说实话，妈妈的“感动”过后，该挑的刺也还是会一分不少的挑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次这个场景……妈妈会不会有点愧疚呢？她会不会和我说，很抱歉她没有时间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时刻……” 叶云兮思绪飘飞的胡乱想着，差点自己都要被自己的幻想感动的哭出来，才蓦然清醒：“别想了，她不会的，赶紧睡觉了。” 临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若说礼物是我的心意，那这大约是格外不纯粹的、充斥着怨念和渴盼的一份心意吧。” ———— 周二，妈妈生日当天。 早饭时候，叶云兮和妈妈商量了几句晚饭的安排。 妈妈：“哎呀，小生日，我们俩自己找个小店吃一顿就好了，然后回家吃几口蛋糕，就算过过了。” 叶云兮早有所料的点点头：“我来订蛋糕。那就在小区门口吃咯？” 妈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天这么热，我也懒得走远。” 叶云兮默默记下，准备订蛋糕。 妈妈却忽然问道：“哎，要不借这个机会，喊小凌一起过来吃饭吧？正好上周末你出差，你们也没见着。” 叶云兮目瞪口呆：“啊？喊他？” 妈妈笑得犹如给人介绍对象的七姑八婆：“对啊，虽然说见家长是早了点，但是正好是我生日嘛，正好是个理由，而且我们反正要出去吃，没有上门，就不算登堂入室见家长。” 妈妈微微颔首，又想了想：“要不，把小峰也喊来，这样也省得他太过拘束，唔，那就要把姐姐姐夫也都喊来了……”于是本来只打算母女俩简单过一顿的妈妈陷入了沉思。 叶云兮哭笑不得，赶紧劝道：“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再说我们放暑假，他们可还都要上班呢，要么下次再找机会呗？” ———— 第九十六章 礼物的选择标准 叶云兮状似有理有据的劝着妈妈，心里其实却有种莫名的恐惧。 数年前，自己天真的告诉妈妈谈恋爱了的时候，妈妈也是和颜悦色的说，让她带来见一见，而且也是中途改过一次主意，说没到见家长的时候，不能在家里见，就在外面吃顿饭吧。 尽管这次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是这有几分熟悉的场景，还是勾起了她的害怕来。 妈妈大约早已忘了当年那些事，考虑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脸遗憾的说：“也是，他们各忙各的，也不是节假日，兴师动众的喊过来是不太好，那就算了，还是我们俩吃一顿算了。你一定要订个小点的蛋糕哦！就是吃几口意思一下，大了又吃不完，还得在冰箱里放好几天，你有次订的那个……” 叶云兮如释重负，也顾不上妈妈翻旧账，连连点头应下，再三保证自己会订个小蛋糕。 妈妈翻完旧账，见她也已经吃晚饭了，就话锋一转督促道：“你看大家都在努力，就你这么闲散，既然吃完了就赶紧去干活吧，过生日还要我操心……” 叶云兮一边腹诽着：“我这是放暑假！再说你愿意操心怪我咯？”一边被赶回房间，继续过着大窗口开着论文，小窗口看着小说，时刻警惕着一有动静就关小窗口的生活。 傍晚时候，母女俩换好衣服，散步到小区门口，点了几个她们都很熟悉的爱吃的菜，简单吃了顿饭。 妈妈点完菜回忆着：“你刚来宁城的时候啊，我们还住在租房里，我下班晚了，来不及做晚饭，就带你到附近的小饭店吃一顿，那时候我俩都比现在能吃多了，我们就总点这几个菜，两个人四菜一汤都能吃掉……” 叶云兮笑笑：“是啊，那时候长身体，吃的是多，现在可吃不下了。” 妈妈絮叨道：“就是啊，你看你现在吃的这么少，又这么瘦，等下赶紧多吃点。” 叶云兮习惯性使用了这个话题的标准回答：“那不是像你吗，吃了不胖，人家都羡慕我呢。” 妈妈得意的笑起来：“这倒是，我就是这么个体质，怎么吃也不胖，到现在人家都还夸我身材保持的好，看着年轻，你这点还是像我的，虽然你其实整体上还是像你爸多些……” 叶云兮没接茬，笑了笑。 妈妈也若无其事的岔开了话题，没再提前夫。 总之，经过一番忆苦思甜的闲聊，晚饭后两人心情都还不错，一起散步回家，叶云兮从冰箱里拿出蛋糕，点蜡烛、关灯，唱生日歌，妈妈许了愿，吹了蜡烛，生日的例行仪式也就这么结束了。 只不过妈妈每次许了愿之后都会和她碎碎念：“我每次都祈祷你能顺利毕业，找个好工作，还有找个好老公，家庭美满，我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叶云兮“呵呵”带过，腹诽道：“那你没听说过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不过生日那天寿星最大，不和她计较。 其实也计较不来啊…… 两人各啃了一小块蛋糕，叶云兮便去房间拿了那副画出来，略有点不好意思和别扭的递给妈妈：“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画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却忽然觉得有点幼稚，一脸欢欣的捧着一副歪歪扭扭的画给妈妈当礼物——那不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吗？ 妈妈也一如既往的接过看了看，然后如她所料的展现出欣喜的笑容，并且表示了谢意。 叶云兮忽然明白，其实选择手工制品作为礼物，不止是因为觉得用妈妈的钱给妈妈买礼物尴尬，更主要的原因，大约是只有这类礼物，才能最大程度上减免妈妈的挑刺。 如果是买的礼物，总归有些瑕疵，贵是浪费，便宜是廉价，摆件不实用，实用不美观，毕竟自己连买衣服的审美都怕被妈妈挑剔，买礼物更是完全没有信心。 而手工制品，瑕疵方面多不胜举，审美方面也乏善可陈，唯有一片心意凝结其中，大约是最难以被挑剔的选择。 只是这次的“心意”，她自己心里清楚，总归是有些走样了。 叶云兮有点勉强的寥寥数语介绍了一下这幅画的构思，便想要一笔带过。 ——虽然昨晚还在期待妈妈会不会因此而愧疚、抱歉，但事到临头，她却怂的只愿妈妈什么都没有多想。 不过最终她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多想，妈妈就只是顺着她的介绍夸赞了几句“复现毕业典礼场景给她以作纪念”的用心，以及大猫小猫的可爱，如她意料之中的那样感叹了几句她毕业了真的很欣慰，又督促了几句下面读研还要继续努力。 之后妈妈便把这幅画和以前的画们收藏在一起，就没有更多下文了。 叶云兮也暗中松了口气，于是妈妈的这个生日就算平静安稳的度过了吧，反正自己马上就又要出差去了。 收拾完桌子之后，她便自觉地窝进自己房间里，却不想妈妈也随即跟了进来，面色还算和蔼的问道：“我记得你马上又要出差去了是吧？哪天去啊？去几天啊？” “嗯，打算明天就去了，和上次差不多，接近一周吧。” “哦，那你这个频繁来回也够折腾的，其实就是个小生日，你不赶回来给我过也是可以的，有时候我这个时候出去旅游了，不也是一样就不过了嘛。”妈妈埋怨几句，神色却又是欣慰的样子。 叶云兮干笑两声：“没什么，正常也是要跑两趟。”如果我真的没回来，还不知道要被记多久的不孝的旧账呢。 妈妈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来回跑还是又累又耽误时间，你看你就跑回来两三天，还要准备礼物，订蛋糕什么的……你这个画，又画了不少时间吧？”她状似随口一提的问道。 叶云兮含糊答道：“也不是太久，就晚上画了一会儿……就画完了。” 妈妈仔细打量了她一下：“难怪这两天都有黑眼圈了，精神也不好，你有这熬夜画画的精神，还不如多干点活呢……” ———— 第九十七章 能量反馈回路 叶云兮瞬间有点委屈和炸毛，但又强行忍住，移开了眼神，勉强答道：“既然是礼物，总归还是得保密一下的嘛。” 妈妈叹气道：“你的心意妈妈知道，但你这个时间啊，一定要安排好了，不要总熬夜，毕竟身体是努力的本钱啊，为了画这个画，伤身体又花时间，回头影响学习，那可就问题大了。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给我个惊喜礼物，但是你还是要知道，你现在是以学习为重啊，你这些写写画画的爱好，还是得收一收，可千万要分清主次，不能影响自己的前途，知道吗？” 妈妈就这个问题说教了一通，千叮咛万嘱咐，最后亮出重点来：“你现在出差也多，我也管不着你平时一天天的都在干嘛，但我看着你的进展还是太慢了，你可得先收收心，好好把论文写好了，别的那些杂事先丢在一边。 “等正事做完了，你这个暑假也能过的稍微轻松一点不是？到时候你想写写画画，谁也不管你，总比你现在偷偷摸摸的担着心事玩要好吧？总之你好好想想吧，我先不打扰你了。” 妈妈说完就走了，叶云兮后半截一直没应声，她也习惯了，反正只要不是必须当场要个保证的事情，叶云兮有没有答应，反正也都是一样的。 叶云兮觉得自己每根汗毛都竖立起来，有战栗感从骨节中溢出，她想愤怒，想吼叫，想大哭。 但是妈妈多年的积威，以及自己吵架从来吵不过她的事实，还有寿星最大，尽量不吵架的规矩……这些都在压制着她的情绪，逼得她埋头忍耐着。 直到妈妈走了，她才蓦地松开这一口气，无力的靠到椅背上，默默落下泪来。 她茫然的抬眼望天，良久，嘴角扬起一个冷笑。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花时间给你准备礼物，反而惹得一顿教训……反正我也习惯了不是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好心好意的为了我着想，而如果有什么错，那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永远是占理的那一方，而我永远是犯错的那一方，甚至没有委屈哭泣的资格。 “当你觉得你是为了我好的时候，我反抗是错，不够顺从也是错，服从的不够主动还是错，主动的不够完美依然是错。你累了，我就绝不应该乞求你的耐心和关怀，哪怕只我没有在这时候积极照顾好你，那也是我不孝；你积蓄了负面情绪，骂我一顿，那当然也是为了我好，我当然也是绝不应该辩驳反抗的…… “因为你觉得你是为了我好，所以一切都是你占理，你理直气壮，你不容反抗。但如果事情反过来，比如我给你准备礼物，花了时间，那我也是按我的想法为了对你好，不占理、挨教训的为什么还是我？ “就因为你是妈妈，你权威，你制定规则，你占据道德制高点？因为你辛苦养育我，因为你为了我付出了一切，你就一切都是对的？所谓的为了一个人好，所谓的父母之爱，真的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的逻辑吗？只要你觉得你正确，你就可以将之强加于人？” 她在脑中模拟质问了一通，发泄了一波愤怒，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而反省自己。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自己懦弱，这些话，我可能永远也不会亲口对妈妈说出来，她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过，外表乖顺的女儿心里有多深切的怨念和黑暗，她大约不可能想到我曾经抑郁、绝望、有多年的自杀倾向，在她的概念中，我大约就只是有些拖拉懈怠，很少叛逆，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很听话、很让她省心的一个孩子。 “其实这也是曾经令我分外绝望的一点，我不敢告诉她我的想法，我怕她会崩碎掉，曾经我写了遗书，然后一次一次的幻想，如果我死了，她看见我的遗书的时候会有多么哀痛的悔悟。 “当我这么幻想的时候，我真的很快意，我会哭着、咬着牙、冷笑着，幻想说：‘看，这才是我真正的内心，你想知道的我的内心，这样绝望的一个我，是你造成的，你看到了吗？你满意了吗？你后悔了吗？’ “我还会在遗书里写：‘我死了，但你一定要活下去。’那样的话，你一定不会违背吧？一定会背负着我最后的报复，悲痛的活下去吧？ “——就像我也一直背负着你的希望和人生而活一样，我死了以后，终于可以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了。” 叶云兮擦了擦眼泪，自嘲笑道：“真糟糕啊，一刻没干掉情绪，就会一直深陷其中，不断的试图发泄和甩锅，不管什么思路都会转回到那边去，真是表意识的强大惯性啊。 “说起来，按替身们的逻辑，说不定这其实是我自作自受呢？因为本就不是一份抱持着爱意的礼物，送出去之后间接招致一顿教训，好像也就很理所当然？虽然当事人的表意识并不会察觉到这是出自能量层面的反击，而只是认为那是表意识的正常思路…… “这么想想也有点可怕呢？重复着经验回路的表意识，什么都可以自我合理化，实在不能自我合理化的就会自我催眠、修改、遗忘、压制、覆盖。一套自动化流程，真的是所谓的‘我’吗？” 她又走神的跑偏了，但这次拉回思绪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次没有跑偏到怨怼回路上，似乎是因为承认到了事实，情绪已经瞬间泯灭了大半了。 “所以果然还是能量层面的回路吧？也算是真正童叟无欺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了，当我做这件事的底层驱动力是出自怨怼，那么获得的反馈当然也是一番怨怼，哪怕对方的表意识并没有发觉我的怨怼，但对方的潜意识一定是接收到了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反馈回路的话，她那些会激起我的怨怼之心的说教，底层驱动力多半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爱吧，对社会的恐惧、焦虑、不安全感，对我爸的报复心，对我的控制欲…… “真的是一个如此直白，又污垢暗藏的世界呢。” ———— 第九十八章 正事和杂事 情绪消灭了大半，还有些残余，但已经不会一直把思维带偏，叶云兮才有余暇回顾刚才妈妈的教训话语，寻找着其他的炸毛点。 “说什么等正事做完了，就可以安心玩了，从小就这么哄骗我，到头来还不是一个假期只放我玩三天？更何况读研不比大学，事情是不可能做完的，永远都会有下一步的试验、查更多的文献、写更多的论文……我现在要是还能相信你说什么正事做完了就可以玩了，这几年的学习辛苦完了就轻松了之类的，我可真是蠢了。” 她愤愤然了一会儿，发觉还是没戳到情绪的重点。 “感觉明明和这一点有关，但似乎又有点偏离……重点在哪里呢？”她苦思了一下，索性顺其自然的继续吐槽，再从中寻找最核心的那个情绪重点。 “刚才想到哪儿了？哦，对，说正事是做不完的，所以说，其实被允许做‘杂事’的时间实则上是并不真的存在的……啊，我找到重点了！”她忽然感受到了内心的厌弃点在哪里。 “所谓的‘杂事’啊……在妈妈眼中，除了能够用以谋生的学习工作，和奔着结婚生娃去的恋爱，其他一切都不算正事。所以说，我的爱好到底算什么呢？在‘正事’之山的夹缝中，勉强偷生的杂草？ “人生除了‘正事’之外，别的一切都没有存在的必要，都是不正确的、不理直气壮的、不应该存在于光天化日之下的、不被允许的，是这样吗？ “这样的人生，犹如一个工作和繁衍的机器，听起来就令人绝望啊……偏偏妈妈的逻辑还会认为，如果没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作为工作，那么就要去爱上自己本不喜欢的工作——那我得多解离，才能把自己催眠到这个程度啊？ “我喜欢的事情，只要无助于成为一个合格的工作和繁衍机器，那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绝不应该为此投入一点时间精力，因为它们会耽误‘正事’。——我所厌弃的，也正是这一点呢。 “诚然，妈妈几乎就过着这样的生活，除了拼命工作以及养育我之外，也就寒暑假她能腾出点时间来，出去旅游一趟，甚至早些年带我出去玩也是本着扩大我的眼界以便我能写好作文的目的，而近些年似乎又成为了一种社交习惯……平时她也就对于买衣服有所热衷，别的一切都无暇顾及的。 “但这也正是我所恐惧的人生啊，为了强迫自己爱上的工作，和以不纯驱动力督促其变得优秀的儿女，燃烧自己的一切时间精力，乃至于精疲力竭，这就是所谓的充实而有意义的人生？ “那我宁可不要。” 叶云兮愤慨了一会儿，平复了些，才开始反省道：“当然，世界上也有那么多人能够选择做喜欢的事情，因热爱而工作真的是我非常向往的人生，所以终究还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为了我所喜欢的东西而抗争吧？说到底，我其实也有同样的恐惧，也认同着那样一种普世正确的人生观吧？” 她这样想着，又有些泄气：“我是真的懦弱畏缩啊，尽管偶尔在意识世界能够鼓起些勇气，说一说心里话，做一些诸如‘我会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的’、‘我会尽量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的’这样的保证，但临到现实总还是怂，不知道我何时才真正能有那样的勇气呢？” 她蓦然心中一动，似乎被某个替身触动了直觉。 叶云兮扫视了一遍小世界。 青和领导还在老地方，树也顶天立地的杵在小空间里，中学女孩……嗯？怎么连她的桌子都不见了？ 叶云兮感知了一下，终于在小世界某个边缘角落里找到了女孩。 女孩神情落寞的解释道：【青和树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在青旁边很是多余……】 青抬头看过来一眼，微微叹息，似是怜悯。 叶云兮感同身受的抱了抱女孩。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孤单，永远都会觉得别人是扎堆的，而自己是抽离的，这世间的热闹不是自己的，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她。 女孩的桌子上依然放着作业本，但她转着笔，心不在焉，并不太愿意做的样子。不远处还堆着之前叶云兮给她的很多小说书，整整齐齐的垒在一旁，女孩瞥着书堆，却并不去拿。 叶云兮心中微动，问道：“你不想写作业吗？你想做什么呢？” 女孩：【……我不敢做什么。】 叶云兮递给她空白的纸和笔。 女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去，低头写写画画，又东张西望着，唯恐会忽然出现谁似的。 叶云兮便又顺势捏了一个幻影妈妈。 女孩停笔，抬起头来，愣愣的抬头看着幻影妈妈，幻影妈妈神情漠然，伸出手，无情的把她的纸抓起来，撕掉，又把她的笔掰断，把她的小说们胡乱砸在地上。 女孩站起身来，出离愤怒的吼道：【你凭什么践踏我喜欢的东西！】 她咆哮着，随手抓起原本的作业本乱砸着，发泄着积压的怨气。 叶云兮叹息着看着，等待了一会儿，才过去抱着发泄完怒火的女孩，轻声说着：“妈妈其实……并没有践踏，是吧？她只是压抑、控制、不让我们去做。” 她其实知道，妈妈也会仔细收藏她的画，也会偶尔和别人炫耀女儿会写诗写文，她并没有践踏，只是在阻止。 因为恐惧她沉迷“杂事”，耽误“正事”。 叶云兮不是不能理解，只是，那不代表她甘愿。 女孩哭道：【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越是不让我做，我越是要做，越是不愿意学习，你再逼我也没用！】 幻影妈妈痛心疾首的训斥道：【你这样玩物丧志，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向你爸证明！以后怎么有出息！】 女孩蹲在地上，哭着把书和纸笔捡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她又不想听妈妈的训斥，想堵上耳朵，可是一抬手，怀里的东西都会掉下来，她又放下手，赶紧把书本纸笔捡回来，抱住不放。 以一个最瑟缩的姿势，蜷着身子，埋着头，保护着她怀里最重要的东西。 ———— 第九十九章 遗忘的执着 叶云兮心疼的看着这一幕，却忽然醒悟到这个动作的含义。 如果想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必然会面对一些人的不解和阻挠，反过来，如果想要逃避他人的非议，掩耳盗铃，就要放弃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两者不可兼得。 从前她选择了顺从而放弃，现在，她决定要换一个选项了吗？ 叶云兮走过去，蹲下，抱住中学女孩，闭上眼睛。 她忽然明白了女孩的执着，也明白了自己的逃避。 她回想起刚分裂出来时，蹲在地上专心玩耍的小女孩；刚长大时，像个小野人一般，看见她就躲的十岁女孩；窝在毛玻璃房子看小说的初中女孩；以及眼前这个顶着妈妈的训斥、执着的抱着自己的书本纸笔的高中女孩…… 当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叶云兮和青经常牵着她、抱着她、陪着她玩，但从十岁女孩的阶段，叶云兮就再也做不到爱她。 因为那是叶云兮的逃避，她畏惧于他人的非议和阻扰，埋藏了自己所爱，她假装已经看不到那些执着，假装自己可以勉强扮演成一个好学生。 她会在妈妈或者其他人说教她学习不够认真的时候，满腹委屈，每当妈妈斥责她“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时候，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委屈落泪，因为她自己也只是认为，自己确实很拖拉，不够努力，什么都做不好。 那些被压制在心底的委屈和执着，也只是偶尔会这样被动的流露出来。 情绪是潜意识的提醒。 她遗忘了自己的执着和爱，不再认可，不再接纳，所以，她无法去爱十岁阶段之后的女孩。 叶云兮抱着哭泣的女孩，现在，她终于可以向女孩倾注自己的爱了。 “对不起……我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了……”叶云兮喃喃道。 她安静的陪着女孩，良久，抬头看到了幻影妈妈，便幽然和女孩说：“妈妈说的那些话呀，要对得起她，要证明给爸爸看，要成为一个在他人看来有出息的人……那些啊，都不是我们的责任，那是她自己的愿望，不是我们的，我们不必为她背负的……” 女孩抽泣着说：【可是妈妈也为我背负了很多啊。】 “但这并不是一场交易啊，妈妈以她的想法‘为了我好’而代担了我的责任，同时也在强加给我她的愿望。她切掉了一部分的我，然后强行补上了一部分的她自己。这不是一场彼此认可的等价交换，这只是一场控制和被控制的博弈，如果我输掉了，那么我就会有一部分不再是我了。 “妥协是不能开头的，妥协是无止尽的。每一次妥协，每一次被切掉一块，我都在失去我的一部分勇气和力量，也在失去属于我的一部分人生。一生之中总会遇到无数的他人试图控制我，无数次妥协之后，我终将不再是我。我的人生会被无数个他人所掌控，左支右拙，湮灭在他人的标准之中。 “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经常会说‘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改变不了这一切啊。’可是啊，改变的力量来自于内心，只要没有因畏惧他人之言和承担之重，而将这份力量拱手让人，那么，我们总会能够担负起自己的命运，既不受控于他人，也不甩脱自己的责任于他人。 “那可能会有点重吧，大概还是挺困难的，毕竟我只是一个胆怯畏缩还社恐的人呐，一直以来我都在家人的保护之下，未经风雨，畏惧外面的世界。想要担负自己的责任和命运，一定不那么容易吧？ “我挺害怕那些的，如果可以，真想在他人的保护之下蜗居一辈子。 “可是不行啊，哪怕是最亲的亲人，也终究不是我自己，她终究也不能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她试图为了我好，努力的想要控制着我成为她心目中的优秀的人。 “我一度顺从过，努力压制了自己的喜好，试图成为她希望我成为的那样的人，一个优秀的、有出息的、有价值的、被普世认可的成功的人。 “但是我做不到啊……我的情绪、我的意志、我的身体，都在告诉我这样不行的，当我最终清楚明白的看见你的时候，我好难过……我一直以为我还记得的初心，什么时候就已经丢了呢？” 叶云兮抱着中学女孩，泪流满面。 而女孩的哭泣，却渐渐停止了。 叶云兮忽然直觉到，女孩的使命快要结束了。 她最后凝视着她，对她，也是对自己说：“现在，我还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还有太多的恐惧没有化解，也还没有找到属于我的道路。但是，我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不再犹疑和妥协的走在我的道路上，获得独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女孩似乎欣慰的笑了一下，身影慢慢淡化，散成了一片光点。 叶云兮怔怔望了片刻，叹了口气，来到青的身边，怅然道：“我本以为你分裂出来的女孩会像你一样长存，不会消散，没想到……养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消散了啊。” 青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你做得很好了。】 叶云兮的眼圈又有点红。 她哽咽着说：“你们说，我的愿望是回家，可是，家世界已经崩毁了，我这一世，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大概也是真的很渺茫吧。那我这一世到底要做点什么呢？ “我并没有想要做一个纯修行人，我对人世间虽有畏惧，也有牵挂，我现在也理不出，哪些是真心，哪些又只是执念。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做一些什么事，才能不负此生呢？” 青摸着她的头，温言道：【当你能不再妥协，你就能知道自己真心想要的是什么；当你能不再畏惧，你就能坦然踏上自己想走的路。】 叶云兮喃喃重复了两遍，在青的注视下慢慢平静清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还差的太远啊，我试图让你们直接给我那个最终的答案，但是，道理听过了很多，我也并没有因此而成长；直接问到的答案，或许也一样无助于我的寻道之路。” 她抱了抱青，再环视一圈，轻轻的笑起来：“无论如何，我爱你们，由衷的感谢你们的存在。” 【我们也爱你。】 ———— 第一百章 独居恐慌 次日，周三。 叶云兮再次出差去了，妈妈自然是又不舍又欣慰，叮嘱了半天。 她第一次独自出差，安全起见，买了上午的票，就不至于晚上还要在路上走。 途中她颇为紧张，东张西望，看见每个靠近的人都心生警惕。不过之前也独自回宁城过，习惯了半程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出差期间的行程也是如此，开始有些紧张，手忙脚乱，好在有胡姨帮忙，慢慢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难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远程求助宋雁，之前做的笔记详细的甚至有点多余，毕竟已经跟着学了好几次，大部分流程都已经记住了。 实验站的人依然稀少，她没有熟人，便选择了住单人间，房间略小了些，布置也差不多，似乎和学校的双人宿舍是一个模板。 “说起来读研了据说可以选择申请双人宿舍或是四人宿舍来着，我要申请哪个呢？……哎呀，开学还早，先不想了。”晚上回到宿舍，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说起来也不知道静静一个人住在学校宿舍里怎么样了？放假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总觉得联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好尴尬……” 叶云兮有点感伤。 忽然一阵嗡嗡声响起来，一只在她看来已经算是硕大的甲壳虫在屋里悠然飞过，啪的一声撞到灯罩上。 她顿时被从感伤里惊了出来，下意识的往角落缩了缩，瞪着那只虫子，生怕它朝自己飞过来。 甲壳虫停了一会儿，又飞起来，撞到侧面白墙，又是啪的一声，停一会儿，又继续起飞，在屋里到处乱撞着。 它不像蚊子，显然对大活人没什么兴趣，但这还是把叶云兮吓得不轻。 “呜呜，好大的虫子，怎么办，师姐不在，没有认识的人，没人可以求助，再说这虫子没毒没害不咬人，只是烦了点，也没理由大张旗鼓的找人求助啊……可还是好可怕啊！它现在是向光飞的，但等到我关灯睡觉的时候它要是忽然向我扑过来怎么办！” 她惊慌了一下，忽然看到床幕开关，喃喃自语道：“对哦，晚上可以关床幕睡觉，不怕，不怕……我赶紧去洗个澡，然后窝到床幕里睡觉，就安全了。” 她远远的躲着虫子，拿了衣服，溜到卫生间，赶紧关上门，又紧张的扫视了一遍小小的卫生间，确认了这里没有虫子，才松了口气。 闭上眼睛洗脸的时候，卫生间门上忽然响起了有点耳熟的啪的一声响，哗啦啦的水声都没掩盖住这个动静，她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想睁开眼睛，但满脸香皂沫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浑身紧绷，一边加快速度赶紧洗脸，一边止不住的开始满脑子胡思乱想，从门外有陌生人进来了，到门外有妖魔鬼怪，不一而足。 当她已经开始脑补到黑色大妖魔从门缝里渗进来，包围了她，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时候，她终于能睁眼了。 睁大眼睛，环视一圈，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灯光明亮，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 后半程，她紧张兮兮的瞪大眼睛洗完澡，换好睡衣，小心而戒备的打开了卫生间门。 脑补中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门口涌进来，扑到她身上，把她蚕食殆尽。 嗡的一声，刚才那只甲壳虫从门外侧飞起来，再次往明亮的灯上撞去，然后啪的停住了。 叶云兮抱头矮身一缩，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感觉澡简直白洗了。 “只是虫子，刚才那只虫子，它刚才撞到门上了而已，什么都没有……”她安慰着自己，迅速的爬上床，升起全封闭的床幕，躲了起来。 本想直接开不透明的遮光模式，但想了想，还是开了半透明的模式，如果完全看不到外面，怕又是一整晚都要胡思乱想。 “呼，这样就感觉安全多了。”她缩在床幕里环视了一圈，有点满意，又自嘲笑道，“我可能需要中学女孩那样的毛玻璃房子？但最好是双面毛玻璃。总之还是床幕好啊……” 她想起中学女孩需要毛玻璃房子的原因，又自言自语的说着：“虽然原因还是不一样啦，如果周围有人，我就需要它遮蔽外面的视线，如果周围没人，我就需要警惕的关注着外面……” 她歪头想了想：“诶，其实也没多大差别？我关注外面，还是因为害怕外面有人或者妖魔鬼怪啊，所以我希望有一个我觉得安全的人在外面。但其实我依然还是在警惕那个人对我的‘侵犯’，即使那种侵犯可能只是看一眼我的光屏，监视着我在做什么而已。” 她思索了一下，忽然有些感慨：“感觉中学女孩消散之后，我稍微能够直面这个问题了呢，至少我能够比较清醒的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妈妈那样，随时盯着我在做什么，或者说，大部分人根本就不会关心我在做什么吧。 “那我时刻恐惧着的外来侵犯又象征着什么呢？感觉……是挺复杂的一个综合体，这似乎和社恐根源有点关系？”她想到社恐这个坑，就摇了摇头，感觉坑深到没法下手，暂且抛在了一边。 她抱着膝盖，忽然想道：“如果外面的人是凌澜的话……我也会这样警惕他吗？唔……可能还是会吧？” 她这么想着，便微微有点沮丧，但很快又重新振奋了精神，给自己鼓劲儿道：“没关系，等我们更熟一些，等我更能够爱他一些，应该就会好转些吧？加油！” 叶云兮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打开和凌澜的消息界面，翻着之前的消息痴笑着看了会儿。 “上周末在出差，然后今天过来已经是周三了，这周末多半还是回不去，好难熬啊……我甚至有点后悔没同意妈妈的主意，喊他来参加我妈生日宴……不不，那个还是不行的，太突兀了……” 她把这些乱七八糟都甩在脑后，笑着给凌澜发消息，聊了会儿天，虽然实际距离很远，但说着话，似乎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临睡之前，她还在迷迷糊糊的想：“如果半夜有贼闯进来……我要不要设个语音关键词，我喊一句什么话，手环就会自动发出求救信息……嗯，发给谁呢？实验站的警报系统，还有妈妈……还有凌澜……” 她终于在一个人的安静房间里睡着了。 ———— 第一零一章 火中金莲 周一。 叶云兮在实验室里做完了一个步骤，下面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她便伸了个懒腰，脱下实验服，准备例行下地转一圈。 她打开手环看了一眼实时气温：37度，虽然不出意料，但还是哀叹了一声：“还是这么热，好像都快立秋了吧，这都算是秋老虎了吧？” 顺手点开日历看了一眼，果然，再过不到半小时就立秋了。 她换好遮阳和防蚊全套装备，出了门，迎面扑来一股热浪，长袖长裤之下，瞬间就出了一层细汗。 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走在田边路上，左右都被玉米们遮住，一丝风都不透，好似一个蒸笼。 叶云兮抹了一把汗，苦中作乐的想要找个替身出来一起遛，顺便聊聊天。 结果一个都没喊出来。 她纳闷的看了看青，青依然娴静的在小世界里低头看书。 叶云兮：“你不出来遛遛吗？喊上树人一起啊！” 树在小空间里摇摆了一下，哗啦啦作响，表示极力赞同。 青淡然摇了摇头：【不了，我也要有自己的空间的。】 叶云兮：“？？？”你们替身谈恋爱也这么多事儿的吗？ 她走着路闲着也是闲着，便又换了个问题：“马上要立秋了吔，也是大节气呢，立秋的气息是怎么样的啊？帮我开个感知力共情呗？” 青这才放下书，微笑点头。 叶云兮看了一眼时间：“快到点儿了。” 青闪现到了小世界泡泡的上方，大约在叶云兮的心口位置，这块区域在青的感知中一片空旷，下方便是一个球形泡泡，那是小世界，在小世界的左上角，还附着着一个更小的球形泡泡，里面有棵微缩的树在向青挥着枝叶。 其实并不能说小世界和小空间在叶云兮的身体内部空间里，它们似乎只是在这里有一个锚点，又或者是个投影，真正的小世界还在另一个层级之中。 青悬停在心区的虚空之中，微微仰头看着上方，她忽然举起了一只手，虚托着什么。 从叶云兮头顶落下了一个水滴，穿过她的物质身体，落到青的手心，悬浮停住。 叶云兮好奇看去，那是一个能量高度浓缩的液滴，说不上是透明还是有什么颜色，只觉得变幻莫测。它的气息也有点流转莫名，似乎有一部分炎炎火气，又有一部分容平金气，还有一部分沉底的混沌土气。 青托着水滴，遥遥看着她。 叶云兮忽然莫名的插手操控了一下，把水滴推向了小空间。 青放下手，并不阻拦，只是目光随着水滴看过去。 水滴落进了小空间里，就倏然燃起了大火。 叶云兮一惊：“啊，树人家着火了！它要变成火人了吗？” 青抿唇微笑。 树人并没有变成火人，那火是虚幻的，它在大火中欢呼摇曳着，抽枝展叶，原本过于修长的身姿，迅速长成了枝繁叶茂的模样，正如这时节外面的葱郁大树。 它还带动着下方的萌芽们一起生长，萌芽们窜高了一节，原本小草的模样，忽然长出了茎秆，看着有点像开始拔节的小麦。 叶云兮欣然笑道：“它们长得真好！”她看了看依然悬浮在心区的青，忽然想到，青也是木系，是不是也可以从中受益呢？便又操纵着水滴回到青的手里。 水滴已经缩小了一大圈，在青手心停顿了一下，便又浮起来，在心区空间里也燃起了火，或许是空间开阔了些，火势不及在小空间里那般大，但温暖感犹有过之。 青悬浮在其中，浅黄色的襦裙在漫天心火中微微飘动，刚过肩的黑发却安静的垂落着。 水滴又缩小了一圈，流动的质感中隐约显出些金属色泽。 忽然小空间脱离了小世界，漂到了心区正中，它的外壁一层一层的展开，犹如一朵莲花盛放，只是这朵莲花的花瓣都闪动着金属光泽，水滴融入，花瓣越发光芒流转。 小空间内的大火依然在燃烧着，虽然外壁打开了，但仍然有一个球形的无色内壁存在着。 金莲沐浴着心区大火，缓缓的旋转着，金属光泽的花瓣轻轻浮动着，而莲心托着小空间大火，火中还有绿树繁茂，枝叶招展。 青微笑着悬立在侧，轻叹道：【美好。】 叶云兮目瞪口呆了半晌，也由衷叹道：“好美啊！这就是……火中金莲？咦，这个词总觉得有点莫名熟悉……” 大火温暖的燃烧了一会儿，才慢慢熄灭。 小空间的外壁也缓缓合拢，外壁上流动着淡金色的金属光泽，然后它又漂回到原处，仍是附着在小世界外壁上。 一切回归静谧。 青也回到了小世界。 叶云兮满腹困惑的跟过去，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火能促进树它们生长？为什么小空间的外壁又会打开？外壁是金属的吗？” 青微笑道：【上次就和你说过呀，小空间里的是生机，频繁开门会泄气，泄的是锐气啊。】 叶云兮恍然：“哦，对，上次树搬家的时候说过，当时我就没听懂，原来是指外壁啊！”她掰着指头数道，“小世界和小空间是同质的，地面是土，土上植物是木，空中燃火，外壁是金……咦，那水呢？虽然说土里也有水，但好像少了点啊？我是不是应该挖个池塘？” 青笑而不答。 叶云兮琢磨了一下，感觉青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不用表意识瞎操心，便嘻嘻笑了一下，退出了小世界。 她也已经走到试验地了。 烈阳高照，玉米们组成的青纱帐里闷热异常，但叶云兮倒也觉得还可以接受。 她一贯都体寒，夏天在室外深吸一口气，会觉得体内是寒凉的空腔，热气涌进来很舒服。 但那和现在又不太一样，刚刚心区里燃的大火，有种并不是热，而是异常温暖舒适的感觉，仿佛和外面的天地都融为一体，内外交通着。 她默默感受着，忽然感觉胳膊有点痒，以为被蚊子咬了，挠了挠，可明明还穿着长袖呢？ 直到整条胳膊到处都痒起来，她才忽然恍然，这是退病啊！ “居然不是拆坑才会退病？也是有点神奇。”她心情甚好的在地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仪器和数据，悠哉的漫步回去。 ———— 第一零二章 饮河家的木 叶云兮回到实验室，还没到继续做下一步处理的时间，她便拉来个凳子坐下，忙里偷闲的打开了光屏。 心理群有新消息。 泰晤士河儿：“糟糕，我家肝似乎要精分出来……刚才睡午觉的时候一晃看见了一只饿得脸都绿了的娃，皮包骨头，一身青筋，惊恐的缩在虚空角落里。 “熊萝莉从她的百宝袋里掏出一只大象，给她喂了一点血，小萝莉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缩着四下打量，熊萝莉想了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就跑走了，哥哥也表示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表意识试着投喂，她并不能喝更多的大象血，啃了一口纸，也不吃了，木然而又幽怨的看着我。我喊水球来给她放光，她舔了一口水球，补了一点水元素。我又忽然直觉投喂了几片库存的干星光，她嚼糖豆一般吃掉了，青筋稍微淡了一些，继续面无表情的蹲着。” 慕容冷芸：“你家肝终于被你家金欺负的受不了了？唔，说起来刚才立秋了，大概你家金气又雄壮了一波吧。” 泰晤士河儿：“就算没到立秋，我家金最近也一直在发飙啊！” 慕容冷芸：“那你不是还熬夜伤肝吗？” 泰晤士河儿：“是啊，但我熬夜是因为睡早了半夜会醒啊……于是肝萝莉瞪着我。我错了。” 慕容冷芸：“总之你和倾微熬夜作死终于都有救了！” 叶云兮想起倾微家身体萝莉对木灵液接受程度良好，便让青也去投喂饮河家肝萝莉。 肝萝莉不愧是肝木缺乏严重的替身，她只是看着青这个木系替身，眼神就满是渴望。 青递给她一杯木灵液，肝萝莉狼吞虎咽的灌了下去，然后继续一脸渴望的看着青，想要更多。青摇摇头表示没有了，木灵液本就是限量出品，萝莉有点失望。 青便又给她洒了些绿色光点，萝莉闭着眼睛表情享受，青筋也褪掉些许，但青要走的时候，她还是依依不舍的模样。 叶云兮感慨道：“可怜的娃，缺木缺到这个程度……说起来我家为什么有一大堆治愈系，从光系到木系，除了领导和创伤全都是在治疗方面一把好手呢？” 青抬眼看她：【因为你想要啊。】 叶云兮：“……难道不是我本性如此？” 青浅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叶云兮黑线：“总觉得青这句话哪里不对？” 青不理她，继续低头看书。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你家木灵液有效，我家木的话……曾经投喂过倾微身体萝莉的一桶肝？不对啊，我的肝不就是她吗！” 慕容冷芸：“……什么？你之前投喂身体萝莉的那桶肝难道是你自己的吗？” 泰晤士河儿：“那倒不是，只是那个她也消化不了。” 玄君：“面对东方想象吸青气试试。” 泰晤士河儿：“试了试……嗯，有用，她闭上眼睛委委屈屈的睡了，但表意识仍然一直脑补她的脸变骷髅……” 慕容冷芸：“我偶尔也会！这一般是家里在提醒我该睡觉了不睡就等死吧……” 泰晤士河儿：“是啊，她也是在提醒我肝气要挂了，于是熊萝莉又去喂了一点大象血，嗯，稍微好一点，勉强不太会变骷髅了。” 慕容冷芸：“感觉你家肝萝莉和倾微家身体萝莉风格不太像，她当时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家这个可能是因为太缺木气了，看见青就像是努力忍着不上来咬一口，甚至让我觉得有点威胁感，虽然青也还是本着治疗职业的本能给她洒了些光点。” 玄君：“饥民？丧尸？” 泰晤士河儿：“是不太一样，我家这个要瘦成干尸了，然而不哭不闹面无表情，可能只是见到你家木系比较激动？自家金太多她比较嫌弃。” 慕容冷芸：“毕竟金克木。” 泰晤士河儿：“她还挺挑食的，太复杂的、太新鲜的能量都不能吃。” 慕容冷芸：“我直觉木灵液这类东西对她特别合适，但我也只知道这是树人出品，而且产量有限。” 泰晤士河儿：“嗯，所以难怪她看见你家青会有点癫狂。” 玄君：“河儿要找到自己的木气。” 泰晤士河儿：“我有纸啊？” 玄君：“要像慕容那种木气，可能你需要拆一下五行方面的坑。” 泰晤士河儿：“我也想养树，养一棵树能解决一家金的伙食！” 慕容冷芸：“所以我觉得你养不活啊，没长大就被你家金啃光了，连我家树都经不起你啃……” 泰晤士河儿：“其实出了冥王星收纳金气之后还是好一点了！” 慕容冷芸：“我家还是挺缺金的，木气泛滥，需要多些金来砍一砍，唔，说起来刚才立秋的时候，迷之收获了一波火气和金气呢，感觉有点用，尤其是火气，从那之后心区就一直温暖着。” 泰晤士河儿：“金气我家多啊！” 慕容冷芸：“你家多也没用啊，救急不救穷啊，还是要理清自家五行循环才能维持吧。” 玄君：“河儿家可以从金开始五行循环，她金多，而且还奇妙的和圣母有关联。” 泰晤士河儿：“大概是金的杀气和圣母互为代偿，所以金生水，水球就有了圣母基因？” 慕容冷芸：“茫然的看着你家的奇妙回路，我家就是木最盛，所以从木开始，刚才生了一波大火，大概应该就是按相生顺序木火土金水这样走下去吧？” 泰晤士河儿：“那么问题来了，我家金最盛，为什么会先出木？” 慕容冷芸：“对哦，你家肝木都已经被金欺负的不行了，为什么会先出木？” 泰晤士河儿：“我也不知道啊……我家金们做了个剪纸妈妈给她抱着，她似乎很想吃那个纸，但又觉得那是剪纸妈妈，不能吃。感觉她性格好柔顺，和我家金们差异巨大，木属性都这么柔顺吗？” 慕容冷芸：“大概木属性是比较温柔？不过……我家树好像也不是太温柔……说起来你家捏内在妈妈居然还用材料的，我家都是直接做一个幻影妈妈。” 泰晤士河儿：“大概是因为我家金盛，擅长剪纸吧？熊萝莉啃过的新鲜木头就会变成纸，所以我家纸可多了！” ———— 第一零三章 从头再来 慕容冷芸：“啊？木头啃完了造纸？这么多木头干嘛不用来种树啊？” 泰晤士河儿：“不行，熊萝莉啃完之后，木头就失去了生气，只能造纸了。不过说不定木萝莉长大了可以帮忙种树呢。” 慕容冷芸：“你家熊萝莉啃完木头变成纸，纸还能再喂给木萝莉吃，这个二次利用挺不错的。” 泰晤士河儿：“现在冥王星用来碎纸效率更高，但质量会稍微差一点，纸的用途也很多啊，可以画画、剪纸、做纸模……木萝莉现在也吃不了几口，剪纸妈妈陪着她，她就很依恋的样子，把脸埋在妈妈怀里。如果我把剪纸妈妈拿走，她就：‘你拿走就拿走吧，我不哭不哭。’” 慕容冷芸：“你家木萝莉看起来就像是我家娃生错了地方？” 泰晤士河儿：“是啊，这强烈的奉献自己逆来顺受的属性……不，等等，难道我家圣母根源在木？然后金吃掉了木，然后又生出了水，所以水球才能表现的圣母？忽然震惊了！” 慕容冷芸：“好复杂……然后水再生木，完美循环？” 叶云兮欢快的闲聊了一会儿，忽然定时响起，她吓了一跳，赶紧蹦起来去继续做实验了。 等她又做了一会儿实验，再去看群，就看见了饮河的“木萝莉观察报告”。 泰晤士河儿：“这只木娃娃脑子里满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无私付出不求回报’、‘以德报一切’之类的信念，她觉得她应该压抑自己的需求，支出甚至透支自己，让自己变得可怜，以此获得关注、愧疚和爱。要不然她能够共情，我真的怀疑这是云兮家娃！ “而这部分圣母心被抑制的原因大概是金同时也在成长，学会了切断木的纠葛，不受其控制，而木的回路又是逆来顺受不吭声，于是就变成小透明，默默地被金剥削着。她简直从里到外柔顺的像一棵小草。” 慕容冷芸：“真的是好像我家娃！所以说我之前看着她的渴望眼神有点威胁感，是因为同坑相斥，所以我在嫌弃和自己相似的坑？” 泰晤士河儿：“我倒是并不嫌弃啦，我家一窝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木属性苗子，简直像老来得子那么开心！反而如果是偏消极的金，我家金们会嫌弃，就觉得是同门败类。” 慕容冷芸：“毕竟哪个属性都会有过盛和不足、消极和积极的一面呢，之前我家处理藤蔓那次，因为太过嫌弃木气过盛的纠缠不清，之后看见草木都觉得不亲切了，还是青提醒我说，木的属性是‘生’呀。” 叶云兮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心中微动。 树搬家到小空间的时候，家里说过，爱之萌芽的生长其实是生机的变化。 “木的性质……虽然过盛会纠缠，但本质上……其实是初生之爱吗？” 她怔怔的看着光屏，忽然生起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人……初生于世间，因爱而牵缠、眷恋、不舍……爱之初生，纯净美好……至牵缠过度，成为束缚，挣脱不开，终至于怨恨……” 她喃喃道：“这样的牵缠，我应该怨恨吗？可是，反过来说，我难道应该忍受吗？” 光屏上弹出了新消息。 泰晤士河儿：“纠缠不清，砍了就好！” 玄君：“慕容是需要金气，容平金气的属性其实是分离，所以说金克木，就是把那些纠缠不清的东西分离开来，自己不需要的扔掉就是。” “分离……吗？”叶云兮迟疑着，输入道，“舍不得扔掉怎么办？” 玄君：“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取舍，不要把别人认为你需要的，当成是你自己需要的。” 叶云兮想着：“虽然玄君说的对，但我好像不是想要这样的答案，我是想问……” 她抬手想要输入，却又顿住了：“……其实我自己根本就知道答案啊。若那是不敢扔，则需要拆解掉背后的恐惧；若那不舍是因为表意识的代偿需求，则要去找到背后的坑源；若是无法确定自己想要的，则要先练习不妥协……” 她放下手，叹气想道：“其实归根结底，也无非还是如玄君所说，是自己内心的真正需求，和来自外在的要求的冲突而已。 “人，生而有共情同理之心，幼时就很容易被周围人的情绪所感染，以初生之爱，与他人同担悲喜，但也因此，很容易误将他人之心当做自己的。木属性，初生的爱和生机，与外界的交互与牵缠，是美好，也是稚嫩。 “随着小孩子的成长，从幼时的融合，渐渐自然学会分离，理想状况下，能够认清自己与他人的界限，维持住自身与外界之间恰到好处的沟通和分离。这是金属性的自然产生，生于世间，而不同化于世间。” 她微微自嘲的耸了一下肩：“我显然不是那个理想状况，一味牵缠，没做好分离。而现在就仿佛是要从头来过，清理过盛的木，重燃初生的爱——也挺好的，重生嘛，我挺喜欢的。” 叶云兮忽然觉得心情愉悦，甚至想要哼歌：“……不过是从头再来……” ———— 周三。 叶云兮回到了宁城家里。 这次她整整出差了一个星期，虽然是因为担心着急容易出错，所以做的慢些，但也因为独自出差的日子，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实在是过得轻松自由，忍不住多拖了一两天。 没有人管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就是有点想念凌澜了…… 其实要约会的话，周末之前回来就行了，但她究竟还是没好意思一直拖到周五，所以周三也就只好回来了。 妈妈依然是很高兴的烧了一桌菜欢迎她回家，毕竟距离产生美，假期这个东西，刚回家千好万好，待久了狗都嫌。 叶云兮看见妈妈，才忽然惊觉，出差的日子过得太逍遥了，虽然样品采集和实验分析都兢兢业业的做完了，但写文献综述这种没有列在笔记本里的事项……已经完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啊！ 她缩了缩脖子，心虚而殷勤的帮忙端着饭菜，希望妈妈暂时不要想起来这茬，好让她有时间临时抱个佛脚。 ———— 第一零四章 倾盆大雨 妈妈从厨房出来，来到桌边坐下，便开口道：“你回来的正好，明天我就要和同事一起出去旅游了，之前还想喊你和我们一起去，结果看你这么忙，我就还是和同事们一起去，不耽误你时间了。”妈妈一脸欣慰的说着。 叶云兮愣了一下，才惊喜的反应过来，心里欢呼道：【这才是真的如我所愿啊！】 不过她还是努力没表现出来，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问道：“去几天啊？” 妈妈想了想：“不记得了。”便打开手环翻出日程来给她看，“九天，明天周四出发，下周六回来。也不能玩的太晚了，下面就要给学生补补课，准备开学了。” 叶云兮一本正经的关心了一下她的行程情况，妈妈也叮咛了一堆注意事项，让她自己在家要好好吃饭，注意安全，学习一定要抓紧，不要荒废时光。 叶云兮心情正好，便也不在意妈妈的絮叨了，一一应下。 饭后，她溜回房间，不再掩饰笑容，在床上来回翻滚了两圈，趴着给凌澜发消息：“我妈要出去旅游呢，下周末才回来！” 凌澜：“你也去？” 叶云兮愣了愣：“我不去啊，我刚出差回来。” 凌澜：“哦，辛苦了。” 叶云兮想了想，明白过来，像凌澜这样离家多年、独立自主的人，大概并不知道她脱离看管有多开心吧。 这么想着，心里的过度激动也就略平复了些，没太在意对方的话题终结式回复，问道：“那我最近时间挺自由的，你周末有空吗？我可以两天都去吗？” 发出去之后，她忽然又有点后悔。 “是不是太过主动了呀？”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丢在一边，“管他呢，也确实好久没见了呀，这周末正好自由……” 她微微有点忐忑的盯着光屏，直到看见凌澜的回复：“可以呀。” 她开心的在床上又滚了一圈。 和凌澜又聊了几句，叶云兮又想着，既然有难得的自由，那要不再约上别的朋友一起玩玩？ 但她准备问的时候却又犹豫自语道：“万一妈妈又忽然不去了呢？明天妈妈出发了再问吧！” 虽然几乎是不会发生变动的行程，但惊喜来的太突然，总会让她下意识的压下欢呼，做好两手准备，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才会松一口气。 与其说是谨慎周全，不如说是，太过害怕期盼变成失望的滋味吧。 ———— 周六。 事实上，当表意识开始盲目担忧一件事的时候，基本上这件事就不会出什么差错。毕竟不承认事实的状态下才会想太多。 前天妈妈依行程出发了，一切顺利，叶云兮也就约了叶笑奇和其他几个老同学小聚。 叶笑奇听说她周末要约会所以聚会要推到下周的时候，又念叨了几次想见见凌澜，但被叶云兮坚决拒绝了，也就只好作罢。 “上次我都气哭了，他都没有松口，还是别答应的好。”她想。 今天她依然是一早便起来，开心的梳妆打扮，临出门时才忽然注意到外面天色阴沉，最近每天都是一样的盛夏酷暑天气，今天居然难得要下雨了呢。 她查了一下天气，下雨也是35度，没什么差别，而且好像是阵雨，只下半天。她便随手拿了把伞，开车出门了。 路上果然就开始下雨了。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雨，脚步匆匆，车流也缓慢起来，很快便被大雨泼到看不清前路的程度了。 叶云兮紧张兮兮的开着车，在她少数的驾驶经验中，还真的没碰到过暴雨天气。 前挡风玻璃还勉强能看，后视镜基本作废，耳边尽是巨大的雨声，远处时不时有车狂按喇叭，但大家也都还是只能在路上龟爬着。 不出意料的堵车了。 叶云兮无奈的靠在椅背上，看着雨幕中前面一串红色尾灯，打开手环，给凌澜发语音消息：“我被大雨堵在路上了，要晚些到了呢。” 凌澜也回复了语音：“小心点，最好打开雾灯，踩刹车的时候轻点，不要猛踩，有积水的时候握紧方向盘。” 叶云兮虽在堵车，心情却又忽然好起来，笑道：“学车成效显著啊！放心，我又不是在高速上，现在都在路上龟爬，想快也快不起来。” 凌澜：“那你也要小心别人撞你。” 叶云兮笑着吐吐舌头，不再拗辩，想了想，问道：“雾灯怎么开？” 凌澜声音无奈：“你学完车都学忘了啊？”便告诉她雾灯大概是在哪里开。 叶云兮摸索着打开了雾灯，一边继续龟爬一边笑道：“是啊，学完太久了，也不怎么开，好多都忘了，我就是马路杀手，所以你赶紧把驾照考出来啊。” 凌澜“嗯”了一声，又关照着：“好好开车，别闲聊了。” 叶云兮不舍的应道：“可是真的只是在龟爬啦，前面堵了一长串，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哎呀！” 旁边那条道上有辆车忽然强行挤过来，视野又不好，擦上了叶云兮的车，两辆车只好都停了下来。 叶云兮手足无措的停好车，想要下车看看，但车外暴雨倾盆，她实在不想下去，连试着打开车窗，都被淋进来的雨水给吓得又关上了。 手环震动，她下意识低头看去，是凌澜的通话邀请，她瞥了一眼，发现刚才那条语音消息已经被自动发出去了，明白了原委，便接了起来。 光屏上的凌澜皱着眉，语气有些急促的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叶云兮心里一暖，心情稍定，解释道：“没大事，就是有车强行变道蹭到我车了。” 凌澜便松开眉头：“那应该是对方全责啊？” 叶云兮点点头，看了看窗外，苦着脸说：“估计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感觉到也就蹭了一下，但问题是……外面雨太大了，我不想下车拍照以及和对方车主交涉，可是，也不能总堵在这里啊……” 凌澜转了一下头，似乎也是看了一眼窗外，迅速起身道：“你发个定位给我，我过去看看。” 叶云兮赶紧阻拦道：“这边好堵，等你过来也晚了呀！”虽然堵车的地方距离他家已经不远了。 凌澜皱了皱眉：“没事，我不坐车过去，你们处理也要花些时间。你有伞吧？” 叶云兮点头：“有……”她迟疑着，但最终还是没再阻止，因为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还是发了定位给他。 ———— 第一零五章 处理事故 叶云兮在车里呆坐了少刻，终于鼓起勇气，拿出伞来，去开车门。 瞄了一眼凉鞋，苦中作乐的笑道：“还好出门前看了一眼天气，穿了不太怕水的鞋。” 车门一开，大雨就哗啦啦浇进了车里，她赶紧撑起伞出去，关上车门，走到旁边停着的车旁，敲了敲车窗。 对方车主是个年轻男人，皱着眉，一脸焦急，仿佛很赶时间的样子。他大约也是看着雨大，也没有下车，见到有人过来，才打开车窗，看见车外站着个小美女，撑着伞，在暴雨中风雨飘摇的样子，才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色，似乎也想要打开车门出来，但又低头看了看，最终还是没出来。 叶云兮无奈的笑了笑，也没要求对方出来，便和他商量着先拍了照然后靠边停车。 在车外听着雨声就更大了，后面被堵住的车流不断有车按喇叭催促着，说话都得靠吼才能听得见。 对方车主倒也知道自己全责，只是着急，不太愿意靠边停车、慢慢处理，叶云兮便勉强拍了几张照片，可是暴雨之下也实在拍不清楚。 双方僵持了片刻，叶云兮看着后面堵着的车流，也有些着急，她自己倒是不赶时间，但后面堵了那么多人呢。 妈妈在旅行中，她有点心虚，不敢现在打扰，想等处理完再告诉妈妈一声。再说就算现在问妈妈，妈妈也是鞭长莫及，她眼下只能焦急的盼着凌澜快点到。 从后面堵住的车流中有一辆车打开了车门，走过来一个人，大声问着情况。 叶云兮瞥着事故责任人，也大声说了情况，言辞之下自是觉得自己无辜。 一直坐在车里的对方车主终于也坐不住了，从车窗里探头看了看后面走来的车主，低下头脱了鞋袜，卷起裤脚，便这样赤足走了出来。 叶云兮惊诧的看着，虽然她自己裙角都已经被淋湿的贴在了身上，形象狼狈，但好歹还穿着鞋呢。 后面车主才不管他们穿鞋没有，就朝他俩吼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处理事故，总之你们得先让开一条道吧！这么大雨，谁堵在路上不着急啊！” 叶云兮满怀歉意的低头连连道歉，却又无措的看了看神色越发不善的赤脚车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事故。 她大声解释道：“我刚才拍了照片，但根本拍不清楚……” 后面车主吼道：“拍不清楚就多拍几张，靠近点拍，拍一段视频，总之你们不能堵着这么多人！” 赤脚车主一言不发，便撑着伞开始绕着事故现场拍照拍视频，后面车主又催促几句，便也转身回自己车里了。 叶云兮迈了一步，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满心无措和抱歉之中，忽然又有点委屈。 “明明不是我的责任，我是被撞的，全责的那个车主还一直不下车，我都下车拍照了，被淋成这样，态度还不够好吗？” 忽然手环震动起来。 她慌忙看去，是凌澜的通话，光屏中的他套着连帽雨衣，不知道是淋湿还是汗湿的鬓角贴在额边，看起来比她更狼狈。 凌澜大声问道：“我快到你的定位点了，你在哪里啊？” 叶云兮描述道：“就是有两辆车堵了后面一大排车的那里！” 凌澜张望了一圈，似是找到了目标：“我马上到！” 叶云兮松了口气，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赤脚车主拍了一圈照片和视频回来，神情不耐烦的拿给她看：“这样可以了吧！” 叶云兮看了一遍，虽然不够清晰，但也勉强能看出现场，无措的点点头：“大概……可以了吧……” 赤脚车主大声喊着：“那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就先开走吧！反正就蹭了点漆！” 叶云兮张了张口：“可是……这样就可以了吗？”我还想等凌澜过来处理…… 赤脚车主怀疑的看着她，吼道：“小姑娘你会不会处理事故啊？不会是新手上路吧？” 叶云兮张口结舌：“我……”其实和新手上路也差不多啦。 这时身后终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云兮？” 叶云兮心里一松，转过头去，看见穿着雨衣，蹬着单车的凌澜，她把伞移了些过去，感动莫名：“你来啦！”泪水忽然就快要涌出眼眶了。 凌澜点点头，把雨衣帽子拉下，叶云兮赶紧给他撑伞，给他指了一下碰擦位置。 赤脚车主看见又来了个人四处查看，神情暴躁：“好没好啊！我还赶时间呢！” 凌澜抬眼看他，稳稳说道：“这是你全责是吧？” 赤脚车主吼道：“是啊！我又没有不认！我赶时间！”他又指了指后面一大串车流，“后面还有那么多车堵着呢！” 凌澜皱眉道：“你赶时间就可以挤进来插队吗？既然是你的责任，你就应该有耽误时间的觉悟，这时间是你自己耽误的，可不是我们。” 叶云兮在旁边连连点头附议。 赤脚车主大声喊道：“我这不是想赶紧处理完赶紧开走吗？是你老婆在这磨磨蹭蹭的，又是要拍照片，拍不清楚还不让走！” 叶云兮忽然红了脸，但还是争辩道：“之前是你一直不下车啊！” 赤脚车主抬起踩在水里的光脚来，指了指：“我之前穿着皮鞋啊！泡水泡废了你赔吗！” 叶云兮还待争辩：“你……”却被凌澜拦住了。 凌澜皱眉道：“别扯这些了，你的鞋怎么样和我们没关系，事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拍照也是正常程序，赶紧处理完也能早点开走。” 赤脚车主似是骂骂咧咧了几句，都被雨声盖了过去，但也终究不再扯皮，两个男人交涉了一番，看了一下照片，报了交警和保险，然后靠边停了车。 之前一直被堵着的车流也终于流动起来，有几个车主经过的时候还开窗大吼着骂了几声。 叶云兮停好车就坐在自己车里，低着头，关着车窗，不敢看旁边经过的车。 凌澜没有脱下雨衣，把共享单车锁上，停到路边停车区，等他们都停好车了，再继续上前和已经回到车里穿上鞋的赤脚车主交涉。 等他们处理完毕，各自回到车上，凌澜把雨衣脱下，卷起来放到脚边，叶云兮便开了车，继续去往凌澜家。 暴雨也终于渐渐小了。 ———— 第一零六章 不必自责 二人回到凌澜租房，擦干衣服，脱掉湿透的鞋袜，换了拖鞋，才一身轻松的坐定。 叶云兮一边用干毛巾搓着淋湿的发梢，一边感激道：“今天多亏你啦，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第一次在暴雨天气开车，然后偏偏还出了事故，虽然只是个小碰擦，但我也真的从没处理过呢！” 凌澜：“我也没处理过，不过我最近经常看交规示范视频，各种错误典型，以及事故处理方式之类的，了解的多些。” 叶云兮吐了一下舌头：“我也没了解过呢。所以下面还有什么流程啊？” 凌澜看了一眼窗外：“等天气好些，和对方车主约个时间去定责定损。” 叶云兮苦着脸，小心问道：“那……你能陪我去吧？” 凌澜点点头：“可以约一个我空闲的时间。” 叶云兮这才展颜而笑：“太好了，我都不会处理呢！” 凌澜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叶云兮皱了皱鼻子：“一开始吧，对方车主在定责问题上还挺爽快的，我也觉得这事儿就简单明了的，他就是急着要走，然后拖了一时半会儿没能走掉，后来就越来越暴躁了。” 凌澜分析道：“本来就是他全责，要想快，那一开始就不要强行变道才对。” 叶云兮回想了一下，忽然有点心虚：“其实我那会儿也是在和你说话，然后跟前车跟的远了点，可能他就觉得有空隙能插进来……” 凌澜摇摇头：“那他也还是强行变道撞到你的。”他又看了一眼叶云兮，“不过你也是要小心点，都和你说了下雨天好好开车……还有，就事论事就好，如果责任不清，那就拍照给交警定责，没必要扯皮，真吵起来你也吃亏。” 叶云兮缩了一下脖子，讪笑道：“是啊，我错了，我知道啦……” 她想了想自己后来和对方的争辩，为了自己的形象，又勉强解释道，“其实之前我也没和他扯皮啊，后来……”后来你来了，我就迷之感觉有底气了？咳，也不完全是啦。 她回想了一下：“……后来有后面被堵住的车主过来催我们，就感觉堵了那么久好抱歉，可是我又不会处理，又不敢就这样放他开走，万一放他走了没处理好，妈妈回来肯定要骂我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凌澜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放他走是对的，堵了那么多车也不是你的错。下次碰到事情，摆好心态就事论事，你越是心虚胆怯的样子，别人越是容易欺负你。” 叶云兮挠了挠头：“好吧。”可我就是这么怂啊。 但她意识到凌澜说的对，本来不是她的错，但她心虚愧疚了，就很容易被人趁势打击。 她眨了眨眼，想：“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心虚啊？唔，因为我觉得我也是堵路凶手之一，如果不是我……呃，如果不是我，他也还是有可能撞到别的车就是了，毕竟暴雨天气，视野这么糟糕……” 她思考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没必要心虚的。 “可是后面那个车主上来也是把我俩一起吼了一顿啊？唔，他吼的其实也不算错，我当时是在迟疑，因为拍不清楚，所以纠结着该怎么办……” 她纠结了一会儿，绕不出来，索性又去问凌澜。 凌澜听完，坦诚道：“你确实因为不会处理所以拖了些时间，下次你会了就好了，谁也不是第一次就能做到又快又好，没必要这样苛求自己。至于有人吼你，不理他就是了。” 叶云兮由衷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哦。” 我其实不需要事事做到尽善尽美，也不需要让所有人都满意。 只是道理是这样，还是总会忍不住自责的啦。 她笑着问道：“那你如果事情没做好，不会自责吗？” 凌澜思考着说：“看什么事，如果还有改进空间，还是要督促自己下次做到更好，如果我尽力了，那就只能这样了，自责也没什么用，索性不去想它。” 叶云兮托腮听着，忽然冒出来一句：“你和我师姐有点像……” 凌澜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叶云兮摇摇头，笑着说：“也不是像啦，只是，上次师姐也和我说，自责又没有用，知错就改就好了。” 凌澜认同道：“是这样啊。” 叶云兮抿了抿唇，叹息着道：“所以说，你们真好啊。” 凌澜大约没明白她的感慨，只是笑了笑，伸手拿走了她团在手上不用了的毛巾。 ———— 中午，赵俊峰回来了，听他们说了上午的小事故，搭着凌澜的肩，对表妹说着：“哎，你就是脾气太软了，这种事情，对方全责，你还有什么好跟他唧唧歪歪的？要是我就给他怼回去！” 凌澜瞥了哥们一眼：“你当谁都像你啊？” 赵俊峰理直气壮：“像我有什么不好吗？” 叶云兮笑出声：“好好，你都好。吃饭去不？” 赵俊峰摆摆手：“我吃过回来的，你们去吧，我不去当灯泡。” 两人便自顾出门去吃饭。 外面依然有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比起之前的暴雨来，显得格外温柔，气温也温柔了不少，难得的颇为舒适。 叶云兮便动念想要放养替身们出来玩。 树依然那样顶天立地的矗立着，在小雨滋润下摇了摇树叶，很是喜悦的样子。 叶云兮倒是忽然想起来：“咦，我记得球球不喜欢下雨，嫌脏，它会躲到我伞下，后来就直接跑到云层上面去了……”她偏头看了看青，“要不也来我伞下？” 树哗啦啦摇了摇：【我可以给青遮雨。】 叶云兮默默地转回头，目视前方，非礼勿视……总之，表意识当灯泡也是当够了啦！ 终于走到室内，她收了伞，松了口气，随意招呼了一下两只木系。 招呼完她才觉得不对，这是室内啦，树人那么高，怎么进的来？虽然物质世界对替身们并无实质上的约束啦…… 她晃神间，却发现两只木系真的就跟进来了。 她讶然望去：“咦，树人真的变成人了？！” ———— 第一零七章 树王子 叶云兮转头看向两只木系。 青还是老样子，浅黄色的窄袖抹胸襦裙，黑发垂落在肩上，她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形树人，笑得温柔。 树人…… 叶云兮困惑的揉了揉眼睛，虽然明明不是用眼睛“看到”的。 凌澜奇怪问道：“怎么了？” 叶云兮随口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困惑于树人的人形形态，这浓郁的西式古典宫廷画风是什么情况啦？！ 树人竟然是个西陆王子的模样，身形瘦高，宽肩长腿，金发碧眼，棱角分明，有种混血似的英俊，一身西陆童话里的王子打扮，白色金边的衣裤，泡泡袖，宽腰带，束腿裤，长靴。 叶云兮保持微笑，机械的跟着凌澜往前走，心中的吐槽之魂却在大吼：“艾米尔是西陆风格我还可以理解，毕竟可能是受到‘光’、‘天使’一系风格的影响，可是树人这个画风是为什么呀！” 光系们不在家，领导头也不抬，显然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还是青转过头来温柔笑着回答了她：【我不介意啊。】 叶云兮：“……”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东西古典混搭风也真是够奇怪的了。 树王子伸手按胸，微微躬身，向叶云兮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我叫……】 叶云兮正满腹吐槽，没听清树王子的名字，愣了一下，但信息包已经过期了，她模糊的猜测道：“你叫什么？什么夜？” 树王子重复了一遍。 叶云兮眨了眨眼：“……什么孤？还是古？” 她正琢磨着模糊不清的信息包，忽然被凌澜拉了一下，停下步子，睁着无辜的眸子望去。 凌澜无奈道：“你又想什么呢？又不看路。” 叶云兮讪笑着跳过话题：“嘿嘿……吃什么呢？” 凌澜在她对面坐下，两人便点菜吃饭。 忽然她手环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去，是上午那个赤脚车主的消息。 “诶，他说下午有空，问我……们有没有时间去定责定损？”叶云兮抬头，期待的看向凌澜。 凌澜查了一下医院的排班表和练车安排，叶云兮便回复过去，商定了时间。 叶云兮见时间敲定，放下了大半的心，轻松的吃起饭来。 心里却生出个自我质疑来：“我是不是太过依赖别人了？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男友，又或者是对老师和师兄师姐……” 她不由得放缓了吃饭的速度，犹豫了片刻，和凌澜说：“如果你有事要忙，我也可以自己去……” 凌澜吃着饭，头也不抬：“没事啊，我刚才都查过一遍行程了，怎么，你要改时间吗？” 叶云兮赶忙否认道：“不是，没有，我只是觉得太……耽误你时间了。”她本想太麻烦你了，又觉得这说辞太过见外，可是改了个说辞，也并没有更亲近，不由得微微懊恼。 凌澜夹了块肉给她：“没关系啊，本来我这个时段也没事，如果我有事，刚才就会让你和对方商量改时间了啊。” 叶云兮眨了眨眼：“哦。”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好像不是在问他有没有时间？算了，不管了，反正他看起来并不勉强就好。 轻松愉快的吃完午饭，外面依然下着绵绵细雨。 叶云兮撑起伞，看了一眼人形树人，便招呼青道：“要来和我挤一把伞吗？” 树王子站在青的身侧，单手按胸行礼道：【我可以为青遮风挡雨。】 叶云兮看了一眼人形形态没有树冠了的树王子，默默的扭过头去。 青却走到叶云兮身边：【不了，我还是和你挤一挤吧。】 叶云兮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在插足自己和自己的三角恋…… 呸！这都是什么鬼！ 树王子跟随在叶云兮的伞外侧，和伞内的青谈笑着。 叶云兮瞥了一眼，这只替身倒是不嫌雨脏？ 不对，他好像没有在淋雨…… 叶云兮仰头望了一眼天空，高大的树人原身就矗立在不远处，树冠舒展了过来，遮在两只木系的上方。 被晾在树冠外侧的叶云兮：“……”真是风水轮流转。 叶云兮黑着脸：“你给青打伞，就不给我打伞啊？” 青微笑着偏头看她：【你用不上这个伞呀。】 叶云兮：“……”是，虽然树冠再宽也遮不到物质层面的雨水，但怎么就……这么让人生气呢？ 树王子一本正经：【我只为青一人打伞。】 叶云兮撇过脸去：“…………”真不想理你们了啊！我吃饱了！拒绝狗粮！ 青却转头嗔道：【好好说话！】 叶云兮心中微动。 对哦，树人没化形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性格，虽然有点自恋和中二，但好像没有这么……装？ 于是树王子的绅士气质瞬间就垮塌了，整个人都随之生动起来。 他笑嘻嘻的耸耸肩，摊了一下手：【好啦，好啦，那不装了。】 叶云兮无语，不想理他。 一对……哦，不，两对情侣回到租房里，两只木系也回到了小世界，青依然坐在她的椅子上看书，树王子慵懒的瘫在另一张太师椅上，支着头，嘴角勾着有点坏的笑容，看着青看书。 叶云兮打量了他一会儿，虽然这个气质依然颇让人嫌弃，但……还是很帅。 “不过这样才配得上我家青嘛。”她暗自点头道。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没问到的名字，便继续猜测道：“木叶？孤夜？孤木？” 树王子懒洋洋的否认着：【不叫这个，也不叫这个，唉，你随意吧……】 叶云兮继续顺着直觉排列组合：“古木？” 树王子忽然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个好！古木逢春啊，青就是春啊！】 叶云兮：“……”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树王子，“你确定？” 树王子又瘫了回去，一边看着青，一边慵懒的回答道：【没关系，原来叫什么不重要，只要青喜欢就好。】 叶云兮无语的思考了一下：“可是古木不是枯吗？” 树王子视线都没动一下，含情脉脉的看着青：【枯木逢春也是一样的意思。】 叶云兮真想拿他散发的如山狗粮狠狠的砸回去：“你三句话不发狗粮会死吗！” ———— 第一零八章 初恋不易成正果? 总之因为树王子过于无所谓的态度，叶云兮最终也没确定他的名字，也就放弃治疗，自行去睡午觉了。 下午到了约定时间，和凌澜一起出发，约了赤脚车主定责定损，对方对此倒也没什么废话，认了全责，填表、签字、办手续，很快也就弄完了。 只是要把车送去修，虽然只是擦伤，也得修好几天，好在应该能在妈妈旅游回来之前修好。 叶云兮走完流程，便给妈妈发了消息，妈妈发来通话问了问详情，听说是凌澜帮忙处理了事故，感谢之余，一脸欣慰，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把车送修之后，两人索性就找个商业区看了场光影剧，再吃了顿饭，凌澜便送叶云兮回家去。 叶云兮很是不舍，本来想着妈妈不在家，又是开车来回，可以留晚一些的，但现在车送修了，也还是只能早点回家了呢。 两人坐车到叶云兮家小区门口的地铁站，已经看见小区里居民楼的窗口透出的温馨灯光。 叶云兮背着手，站在地铁口磨磨蹭蹭：“要不你……”到我家去坐一会儿，喝口水？ 她迟疑了一下，如果妈妈在家，估计又会觉得“没到登堂入室的时候”吧，便还是改口道：“……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我再去？” 凌澜拍了拍她的脑袋，“嗯”了一声，然后站在原处没动，面色有点犹豫，似是等待什么。 叶云兮看了看他，忽然“噗嗤”笑了，张开双臂抱住他，抱了一会儿，放开，然后伸出手，也拍了拍凌澜的脑袋：“嘻嘻，真乖。” 凌澜偏头躲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那我走了。”便转身走进地铁站。 叶云兮满面笑容的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转过弯去，才背着手，哼着歌，自己回家了。 ———— 晚上睡前，叶云兮洗了个澡，舒服的瘫在了床上。 她到心理群去吐槽了一波树王子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 泰晤士河儿：“那你也秀恩爱给他们啊！” 慕容冷芸：“呃……我自己没有那么齁甜的恩爱可以秀啊？”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悲哀的发现，因为自己总觉得太过浪漫没有安全感，所以自己的恋爱谈得真的是非常平淡无奇。 “所以我家两只木系难道是在给我找补？”她困惑的瞄了他们一眼。 两只木系依然坐在原处，青依然在看书，树王子趴在两张椅子之间的茶几上，手舞足蹈的在和青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青只是浅笑着，偶尔理他一两句。 叶云兮翻了个白眼：“这俩还是这么齁甜啊，哎，树王子不管是懒洋洋的还是手舞足蹈的，都还是挺英俊的呢，唔，要不叫他树英俊？” 树王子的动作僵住，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她：【这是打击报复？】 青没有抬头，抿唇轻笑。 叶云兮得意道：“对，就是打击报复！” 树王子放下手，摇摇头，深沉的叹了口气，忽然主动又说了一遍名字：【我叫孤叶。】 叶云兮诧异：“是这两个字吗？怎么听来这么凄凉，不像你的画风啊？” 树王子懒洋洋的瘫在椅子里：【是吗？我本来不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吗？】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树的来源，要说是藤蔓开花结出的种子，然后藤蔓就枯萎消散了的话，他还真是孤儿，但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呢？ 青却忽然冷了脸，对树王子说：【分手吧。】 叶云兮满脸惊诧：“？？？”又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替身的世界变化太快我真的看不懂啊！ 她试着共情了一下青的想法。 青似乎是在嫌弃树人热情过度，没一点儿正形，还有就是和刚才他说自己的名字也有点关系。 叶云兮甚至有点自责：“我是不是不应该硬拽着树人问名字的啊？” 青面对她的时候依然神色温和：【和你没有关系。】 树王子则没有做任何挣扎和反驳，依然靠在椅子里，一脸神伤，竟是真的像一片孤叶了。 叶云兮左右看看两只木系，一脸懵的退出小世界，在心理群陈述了一遍。 泰晤士河儿：“初恋总是不容易修成正果的，拍了拍树王子的肩。” 慕容冷芸：“树王子一脸忧郁。当然我觉得好像也不是初恋的问题啦，我估计他俩应该是在给我演示一个坑？但我暂时有点看不懂……”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萝莉对此表示伤感，木系的内心这么纤细敏感吗？她好像就很容易伤春悲秋，我去公园放养她的时候，她看见小花小草大树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说它们过得不好，简直要感时花溅泪了！” 慕容冷芸：“呃，我家木系虽然也喜欢植物，但倒也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啦。” 泰晤士河儿：“她还挑食，嫌弃公园里大部分草皮都有杂质，我走了好远她才找到了她能入口的草，然后吃了一口就饱了！” 紫垣阁主：“这个胃口就挺像我家身体萝莉一开始的样子？” 泰晤士河儿：“那可能是因为虚弱？” 紫垣阁主：“是啊，我也觉得。” 慕容冷芸：“看了看你们俩作死身体小能手。” 紫垣阁主：“我家最近有身体萝莉管饮食作息，就还好？最近身体状态真的好转一些，我又可以愉快的浪了！” 慕容冷芸：“我家没有人管我身体……唔，其实还是有身体感的，比如饭点胃会有想要吃的东西类型，然后该睡觉的时候家里会摆出各种恐怖片造型提醒我。” 泰晤士河儿：“我现在到点不睡的话，木萝莉就开始踢肝！如果这就睡了，她的怨气就会消掉一些，但还是有点无力，如果作死睡晚了，她就会很怨念，在小空间扭着头不看我，浑身散发着‘我也不想说你，但作死就是你的错’的小性子气场，好虐但是好可爱！” 慕容冷芸：“打冷战的小萝莉也好可爱！” 泰晤士河儿：“其实也不是在冷战？这一只好像也是自闭症，她几乎不说话，眨巴眼睛看着我，表示说话太耗能了，还是共情吧，你能懂就好。哎呀，我家对于这种画风完全没有抵抗力！太可爱了！” 慕容冷芸：“说话也耗能吗？” 泰晤士河儿：“也可能是表达障碍？也可能是我没学会说话之前的状态。啊，她又开始踢肝了，算了，我尝试一下去睡。” 慕容冷芸：“嗯，我也该睡了，晚安。” ———— 第一零九章 打球应该带妹子吗 周日。 叶云兮满足的睡到自然醒，然后习惯性刷了一下手环，便看见昨晚饮河半夜一两点还在小说群说话。 慕容冷芸：“……饮河你不是昨晚号称要早睡的吗？”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尝试了，但睡不着，我也很绝望啊！” 慕容冷芸：“好吧，那你家木萝莉是不是又生气了？” 泰晤士河儿：“她直接失联了啊！以后岂不是再也不能愉快的熬夜了啊！” 慕容冷芸：“这个威胁看起来很有效？那早睡早起啊！” 泰晤士河儿：“她似乎藏到了很深的地方，我解释了一会儿，她就有点想原谅我了，只是还是不太想出来，真的有点圣母啊。然后表意识又觉得你倒是坚持原则啊，耳根子这么软怎么行！于是自相矛盾着……这孩子耳根子软的让习惯金系的表意识不知所措！” 慕容冷芸：“一堆金系中一只木也是不容易，来我家啊？” 泰晤士河儿：“真的像生错了家门！” 慕容冷芸：“于是青过去陪着木萝莉聊天。讲道理我觉得我家也是有点圣母，你作死熬夜，为什么要我家青去安抚啦！但偏偏就是很想去呢。” 泰晤士河儿：“木看见青老师就像看的真的妈妈一样……不一会儿她就低着头委委屈屈的出来了，表意识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简直是被家暴还要选择原谅他的软脾气啊！” 慕容冷芸：“你说她也没用？木系其实很倔的啊，是个容易跑偏成老顽固的属性呢。”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感觉到了，说她也没用，看来是不能指望她帮忙调作息了。” 玄君：“表意识应该自己承担责任。”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知道，我没怪她，但我自己的入睡难吧……坑多难填，我也正在填呢。然后木萝莉温柔的表示她能理解，表意识一本满足。” 慕容冷芸：“这个表现就挺像我家青的。” 叶云兮躺着闲聊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车送修了，自己还得挤地铁，便赶紧起床，坐地铁出门了。 两只宅的约会依然平淡温馨。 凌澜接了个通话，叶云兮偷偷竖起耳朵听着，听他似乎在和别人约下午出门，心里不禁浮出各种猜测。 他是要邀请我一起出去玩吗？可是约会的话，和别人在一起也不太好吧？ 或者他并没打算带我出门？那……想想就有点生气呢。 叶云兮瞬间转过几个念头，又赶紧安抚自己别乱猜。 凌澜的通话很快说完了。 叶云兮装作不太在意的随口一问：“你有事要出去？” 凌澜点头：“嗯，你哥喊我下午一起出去打球，本来其实昨天就打算去的，但昨天下雨，今天雨停了，又还不算太热，正好可以去打球。” 打球啊？好像是听他提过这事儿，当时自己也问过能不能去看，但是被拒绝了，不过那个时候还没确定恋爱关系，要不要再问一次？ ……虽然有种直觉，可能再问一次也不会变呢。 叶云兮心里琢磨着，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表哥现在是在医院吗？” 凌澜：“嗯，他中午就回来了，下午我俩一起去球场，就在附近不远。”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问道：“我可以去看吗？” 凌澜挑眉：“我们就几个熟人一起随便打着玩，没什么可看的啊？” 叶云兮不满的嘟起嘴：“我可以帮忙加油啊，帮你们看着东西啊……” 凌澜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真的就随便活动一下，没什么可加油的，我们一般也都不会带什么东西，再说天这么热，你就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就好。” 叶云兮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有点不开心，蔫蔫的应了一声，趴在桌上摇晃着脑袋。 凌澜便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但也并没有改变主意。 中午赵俊峰回来了，三人便一起吃了顿午饭。 赵俊峰看起来心情甚好，爽朗笑道：“终于可以去打球了，天天上班，没时间运动，我都快要憋死了！” 凌澜：“上班还嫌不够累的？” 赵俊峰：“那不一样啊，上班再累，打球也还是要打的啊，不保持运动量，怎么更好的应付繁重的工作啊，对不对？” 叶云兮惊诧的抬头看他：“这话听着简直不像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啊？” 赵俊峰“嘿嘿”一笑：“是书玉说的啦。” 叶云兮会意点头：“难怪。”她忽然眼睛一亮，燃起些希望似的问道，“书玉姐姐去看你打球吗？” 赵俊峰摆手道：“她不去啊，又不是打比赛，有什么可看的，待在屋里吹空调不舒服吗？” 叶云兮泄气的“哦”了一声。 赵俊峰又神采飞扬的和凌澜说着：“就说你要经常跟我们一起去打打球，锻炼锻炼，看你平时都宅在屋里，抢球都抢不到……” 叶云兮忍不住嫌弃道：“你和你球友们都人高马大的，他抢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赵俊峰“啧啧”两声：“看你护的！”又转头继续怂恿哥们，“抢不到才更要锻炼啊！男子汉大丈夫，锻炼身体才好保护妹子呀！”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表妹。 叶云兮哼了一声，心下微甜，没再说什么。 午后休息了一会儿，两个大男生就各自换了运动装备出门了。 叶云兮打了个哈欠，无聊的刷了会儿手环，索性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他俩就回来了呢。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了片刻，忽然自语道：“其实还是不太开心……尽管书玉姐姐也没去看，可是听起来似乎是她自己不想去，而且表哥的意思似乎是说打比赛的话还是希望她去加油的，毕竟球场可是浪漫爱情故事的圣地之一啊！” 她侧了个身，有点赌气的想：“而我明明想去，可是凌澜不肯……这就不一样啊！虽然说凌澜就是这么个人吧……唉，是啊，谁让我就是喜欢这么个人呢？要是像表哥的性格……” 她想起之前表哥的浪漫表白，又叹了口气：“自己挑的男人，自己再无奈也……” 又摇了摇头，失笑道：“也没有那么糟糕啦，毕竟……本来就是我害怕那样的浪漫啊，不是吗？” 她忽然直觉微动。 咦，这个想法……好像有点熟悉感？ 好像是一件刚发生的事呢？ ———— 第一一零章 多面人格树 叶云兮微微蹙眉，回想了一下最近碰到的事情。 暴雨？交通事故？ 感觉都不是…… “去问问青好了……咦，青？哦，我知道了，是青和树的事情啊！” 她看向意识世界。 小空间里，树王子枕着胳膊，躺在自己原身树的枝丫上，神情忧郁。 叶云兮本想安慰他一下，却反而被共情中传来的忧郁给感染了，自己心里也满是感伤。 她忍不住去找青，试图说合他们。 青却抬眼看她：【你难道不也是不喜欢那样的男人吗？】 叶云兮被问住了。 “是啊，不管是自恋中二的树，还是吊儿郎当、一言不合秀恩爱的树王子，似乎都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呢。”她想了想，却又困惑反问，“虽说如此，但本来也不是我喜欢他呀，喜欢树人的不是青你吗？！” 青淡然道：【你觉得我不是你吗？你不喜欢的，我会喜欢吗？】 叶云兮梗住。 你说的好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之前还没从想过自家替身之间会谈恋爱呢！难道不是你们自发看对眼的吗？ 青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叶云兮没问出什么，只好又回去找树王子。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呀，之前他俩恩恩爱爱的时候，自己嫌弃他俩天天秀恩爱发狗粮，可是他俩分手了，自己还又要去说合。 这叫什么事啊！ 她无语的也爬到树的枝丫上抱膝坐着，开着和树王子的共情，忧郁的发起了呆。 叶云兮自言自语似的和树王子碎碎念：“青好像不喜欢你的性格？不对啊，如果她不喜欢，一开始为什么要喜欢你？虽然她喜欢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棵树…… “但我总觉得你喜欢青更多些？青总是那样淡然，她会想要自己的空间，不会总和你在一起，不像你，秀恩爱秀的丧心病狂，像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青似的，哎，你说你是不是太执着了……咦？” 叶云兮忽然感觉到树王子那里传来的忧郁共情变淡了。 她奇怪看去，发现树王子犹如变了个人似的，他的华服变简约了些，金色卷发也柔软服帖了些，气质变得柔和亲切，温文尔雅，倒是和青的气质有几分相似了。 青也遥遥看过来，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欣慰。 叶云兮懵了一下，然后试着问道：“你俩……和好了？” 青点点头。 褪去浮华的树王子闪现到了青的身边，回到他之前坐的那张椅子上，手边出现了一张琴，他神情专注的低头弹琴，青眼波温柔的望着他，在一旁听着。 叶云兮也跟过去旁观，左看看右看看，又忍不住想要插手：“你说你一身西式古典和青在一起本来已经很违和了，你还穿这身弹琴，你能换一身吗？！” 她以表意识的（愚蠢）特权强制给树王子换了一身古装，白衣翩翩，长发飘飘，混血似的容颜也变成了标准的东陆容貌。 叶云兮这才满意，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好看！果然还是这样顺眼！诶，别说，这个样子就还挺搭‘孤叶’这个名字的！” 孤叶低头弹琴没理她，丢过来一个信息包：【是你想要的模样，却并不是我的模样。】 然后他的一身装扮又执拗的切回了温和王子版。 叶云兮噎住，但也没再做无谓的拉锯，只是叹气道：“那你就不觉得你的名字和你的外观不搭吗？” 树王子温和的笑了笑：【‘树王子’和‘孤叶’是不同的，但都是我。】 叶云兮想到倾微家御姐的若干套外观，认同了这个说法，但又好奇问道：“为什么不同？” 树王子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叶云兮问不出来，又转头去撩青：“要不要再给你一把瑟，凑个琴瑟和谐？” 青微笑摇头：【没必要硬凑，我听就好。】 树王子抬眼看青，目光温润如水，青回以温婉一笑。 叶云兮觉得熟悉的自家狗粮又出现了，虽然这次的口味比较温和……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也是自作自受，便打算去睡自己的午觉了。 树王子却不紧不慢的叫住了她。 叶云兮诧异看去，树王子收了琴，又恢复慵懒模样，瘫在椅子里，勾勾手指，让表意识过去：【给你点东西。】 叶云兮好奇的猜想着：“什么？木灵液吗？” 树王子笑着摇头：【不是。】 他召唤出了一团树皮似的东西，拿在手上，展开。 是一套木纤维的衣服，感觉上是能够变形的，但是树皮样子的质地好丑。 叶云兮嫌弃又纳闷的看了看，问道：“这是干嘛的？用来做幻影角色的吗？” 树王子神秘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打了个响指，木纤维衣服就消失了，但应该只是收起来了。 树王子不再理她，转头和青轻声谈笑去了。 叶云兮看着他俩，翻了个白眼，退出了小世界，去心理群汇报进展。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你家树人的多面人格，他是双子座的吗？” 慕容冷芸：“我不知道啊？” 泰晤士河儿：“狮子座？水瓶座？” 叶云兮下意识看向树王子，树王子玩味的看了看饮河，问道：【为什么要猜我的星座呢？】 泰晤士河儿：“好玩？” 树王子够了勾手指，笑道：【附耳过来，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星座，我只说一遍哦。】 叶云兮吐槽道：“那是别人，不是你自家表意识我，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树王子勾勾嘴角笑。 叶云兮转头输入道：“我直觉附耳过去他也不会说的，他大概会编一个不存在的星座！” 紫垣阁主：“为什么你们家都有男性人格，我家就没有？” 慕容冷芸：“说明你不需要？” 泰晤士河儿：“你要男人作甚？” 紫垣阁主：“好的，你们说的对。” 慕容冷芸：“我觉得这一点都不重要，你看我家男性人格每天除了秀恩爱就是发狗粮，我都要撑死了……” 泰晤士河儿：“只能说明你家表意识热爱给自己找狗粮吃？” 慕容冷芸：“……”你说的很对，我竟无言以对。 ———— 第一一一章 照顾 叶云兮在小世界玩了会儿，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被一声“砰”的门响惊醒，然后就是表哥的大喊：“小云，小云来帮忙！” 和衣而卧的叶云兮赶紧从床上起身，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打开房间门：“怎么啦……诶？！” 赵俊峰满头大汗的搀扶着凌澜，凌澜单脚站着，悬起一只脚，一看就是伤了。 叶云兮不及多问，帮忙把凌澜扶到床上，满脸担忧问着两个打球归来的人：“这是怎么了？扭到脚了？去医院了吗？” 凌澜神情还算淡定，只是微微皱着眉，把自己鞋袜除掉，脚踝上肿起了一块，他伸手轻轻按了几个地方，又微微动了动，给自己诊断道：“嗯，应该只是扭伤，没伤到骨头，不严重，不用去医院了。” 赵俊峰叉着腰站在空调风口，喘了几口大气，嫌弃道：“把你扛回来真是热死了！就说让你平时多运动吧？难得去打个球，被人一撞就扭到脚了，弱！” 叶云兮心疼皱眉道：“人家为什么要撞他啊？” 赵俊峰向表妹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为什么，抢球呗，其实也不是故意撞他，但他体量轻力气弱，一挤就倒了。” 叶云兮眨了眨眼，觉得听起来好像也怪不到谁，只好低头观察着馒头脚踝。 赵俊峰也凑过来看了看，拍了拍她的肩：“没大事，谁运动还没受过点伤啊，躺几天就好了，我帮他请个假，代几次班，再给他带点药回来，其他就都交给你了啊！你不是放假正闲吗？”他笑嘻嘻的向表妹挤眉弄眼道。 叶云兮忽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下庆幸，正好这几天妈妈也不在家，可以天天来了，其实也挺不错的，至于朋友聚会……回头取消掉好了。她默默盘算着。 凌澜却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赵俊峰坏笑着拍了拍哥们的肩：“别害羞嘛。”然后不待他反对，便挥挥手回自己房间去了。 叶云兮关上房间门，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凌澜，想说自己可以照顾他的，又害怕他的拒绝，欲言又止。 凌澜没注意到，他低头把自己另一只运动鞋也脱掉，然后扫了一眼床下，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她：“能帮我拿一双拖鞋过来吗？刚才在门口没顾得上换鞋。” 叶云兮惊喜弹跳起来：“啊！好的！” 她推开门刚小跑出一步，又忽然“啊”一声，回头到床边要拿走那双运动鞋，却又被凌澜拦住：“咳，刚穿过的，有点味道。” 叶云兮蹲在地上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慢吞吞的应了一声，又回头去拿拖鞋。 凌澜道了谢，便侧身准备下地。 叶云兮赶紧扶住他：“啊，你要去做什么吗？”脑中想着，他会不会是要上厕所？那要不要喊表哥来帮忙扶着啊？又或者是要洗澡、换衣服的话……她咬了咬唇，忽然觉得果然还是有点不方便。 他扶着墙站起来，又环视了一圈，伸手去拿桌上几乎喝空了的饮料瓶，叶云兮连忙抓来递给他：“要这个吗？” 凌澜点点头：“可以用来冰敷一下。”然后单脚跳了一步。 叶云兮赶紧用力拽住他，不让他继续跳：“我去弄就好了呀！装水放冷冻是吧？有没有不用的毛巾，我也拿去浸湿放冷冻，那个冻起来快一点。” 凌澜犹豫了一下，点头：“嗯。卫生间下排第二个挂钩上的毛巾就可以。” 叶云兮把他拽回床上，转身出去了。 凌澜独自坐在床边，怔了会儿，无奈失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叶云兮很快把水瓶和湿毛巾丢进冷冻箱，又推开门，探头问道：“哪个是你的洗脸毛巾啊？我给你打盆水洗把脸擦擦汗啊，要不你再换个衣服？我……我在客厅里待一会儿。” 凌澜下意识道：“不用这么麻烦。” 叶云兮执拗道：“快告诉我，不然我去问我哥了。” 凌澜只好无奈的告诉她：“上排第二个挂钩，用冷水搓一把拧干就可以了。” 叶云兮轻哼一声：“那不行，我去兑一盆温水。”说完就把门带上了。 凌澜张了张口，看着门关上，无奈的笑了笑，眼中却有了些暖意。 叶云兮正在打水搓毛巾，赵俊峰溜达过来：“嘿，挺能干的样子嘛。” 她皱了皱鼻子：“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赵俊峰笑嘻嘻的把胳膊肘架在她肩上，在她眼前比了个大拇指：“加油，看好你！” 她偏头给表哥一个嫌弃的眼神：“不帮忙别捣乱！” 赵俊峰笑骂道：“切，说我不帮忙，是谁把他扛回来的，我还要给他请假代班买药呢！” 叶云兮略有点尴尬的收敛了一下语气，小声道：“咳，那……麻烦你了。” 赵俊峰双手抱臂靠在门边：“啧啧啧，态度转的真快，哎呀，女人啊……” 叶云兮背对着他默默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拿着拧干的毛巾，转身走了。 赵俊峰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进房间，听见凌澜的道谢声，然后房间门关上了，他才笑着耸耸肩：“好像还不错。”便放下双手，踢踢踏踏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叶云兮来来回回的忙碌了一会儿，直到拿了套着塑料袋的冰毛巾给他冰敷上，自己才坐定下来，关照道：“有什么事喊我哦。” 凌澜应了一声，顿了顿，再三道谢着：“多谢你了，我其实自己真的也可以的，别听阿峰的，我没那么脆弱。” 叶云兮重重叹了口气：“靠单脚跳吗？” 凌澜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嗯，我平衡能力还可以，单脚跳没问题，再说我自己也是医生，怎么照顾自己我都知道的。” 叶云兮随便找了个理由反驳道：“单脚跳好几天，来来回回的，楼下人家要上来抗议啦！” 凌澜思考了一下，认真点头道：“嗯，这是个问题，那我要穿运动鞋单脚跳，鞋底有气垫，就不会很吵。” 叶云兮一口气堵在胸口，瞪着他。 凌澜不自在的转开目光，过了几秒又转回来，略微别扭的问道：“这样看我干吗？” ———— 第一一二章 按穴位 叶云兮气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瞪你吗！” 凌澜有点困惑的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扇动，表情很是无辜：“为什么？” 叶云兮抬头望天，深呼吸了一下，却忽然沮丧，低声问道：“你就这么……不希望我来照顾你吗？” 凌澜恍然道：“没有啊，你想来可以来啊，反正这几天我都只能在家。我只是说你不用这么跑前跑后的照顾的那么细致，我……挺不习惯的。” 叶云兮蹙眉想了想：“是吗？我生病的话，我妈也是这么照顾我的啊？” 凌澜随口道：“那是你妈关心你吧，再说生病和扭脚的精神状态也是不一样的。我是很多年没怎么长期待家里了，什么事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没那么考究。”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赞同道：“也是哦，小时候我小腿骨折，我家人天天把我送到学校去上学，一天课都没落。” 凌澜不由得笑出来：“所以说嘛，没关系的。” 叶云兮又想了想，还是决定道：“不过反正就像表哥说的，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妈也出门旅游去了，左右一个人在家，正好天天过来照顾你呗？”她眼神哀求的看着凌澜。 凌澜：“嗯，你可以来啊。” 叶云兮小小的欢呼了一声。 她闲下来没多会儿，又跑来跑去更换不凉了的毛巾，然后终于在凌澜的第十数次道谢的时候，插着腰，鼓着腮帮子命令道：“不许再说谢谢了！听的都发毛了！”听着太见外了啊！ 凌澜无语的抬头看了看她，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吧。那你也别忙了，这毛巾稍微不冰了也没关系的，不用换的这么频繁，要不，你拿盆凉水过来放地下，我直接把脚放进去泡着就行了。” 叶云兮摇头道：“这怎么行，泡凉水会受凉感冒的。” 凌澜无奈笑道：“没那么娇弱。” 叶云兮依然摇头：“不行不行，这样吧，打盆凉水来，把冰镇水瓶放里面，然后毛巾不凉了就放进去凉一下，拧干就行冷敷？” 凌澜：“也行。” 叶云兮便总算消停了一会儿，坐在椅子上，发现果然忙了半天还是有些累的，毕竟自己是体力废柴。 她总算有闲暇打开光屏，但思维都还在凌澜的伤脚上，便又搜索起了扭脚之后该如何处理。 作为一个古医学爱好者，她对于处理方法的关注点和凌澜不太一样，很快就眼睛一亮，请缨道：“我给你按摩穴位吧？” 凌澜明显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问道：“按摩什么穴位啊？怎么按啊？” 她便把搜到的文章拖给他看：“悬钟穴、解溪穴、阴陵泉、昆仑穴……” 凌澜犹豫的看了看，有点勉强的点了点头：“好吧。”把自己伤腿放平，“那……交给你了？” 叶云兮又仔细看了看取穴，摩拳擦掌道：“交给我吧！” 这些都是膝盖以下的穴位，但她伸手按在皮肤上的时候，还是微微缩了一下，仿佛被电到似的。但她迅速调整了心态，认真的按了下去。 她在家惯于给肩周炎的妈妈捏肩捶背，下手一贯颇重，凌澜猝不及防，“嘶”了一声，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动到伤脚，又轻哼了一声。 叶云兮吓了一跳，闪电般缩回手，紧张兮兮的观察他的表情：“疼吗？” 凌澜皱着的眉缓缓展平，安抚她说：“其实还好，只是按下去很酸，然后我自己不小心动到脚了。” 叶云兮小心问道：“那我轻点？” 凌澜点点头，打开光屏看了起来，似乎是打算转移一下注意力。 叶云兮看了看他的光屏，欲言又止。 古医学里的导引按跷，以及针刺、刮痧、艾灸之类的各种治法，似乎都讲究施者与受者最好专心感受身体…… 但是刚才是自己下手重了，好像也没底气不让他自行实施一点点精神麻醉？ 还是算了吧，自己多专注一些，补上他的那部分就是了。 她低下头摸索着穴位，小心的轻轻点按下去，轻柔的小幅度转着圈，一边问着酸痛程度，一边调整下手轻重。 大略摸准了轻重手感，她便不再问了，专心的按揉穴位。 心慢慢沉静下来，眼睛看着的似乎不止是皮肤，犹如“看”替身那样，模模糊糊的觉得，手指下的经络犹如一条河道，在穴位节点处，有高低起伏、有分岔交汇、有内外沟通…… 她微微恍惚，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立体的、纵横交错的经、脉、络之网。 “脚踝处瘀滞不通的话，上游……这里的节点……”她喃喃自语着，调整着位置和力道，忽然又皱了皱眉，“瘀滞的话，冰敷太久还会加重，不能说冰敷没用，但是……冰敷之后得加强化瘀，但又不能加重内部出血……” 她眼神迷茫的想了想：“明天可以试试艾灸……嗯，家里有艾条，还要带艾条灭火器、长尾夹、打火机……” 走神想着要带的东西，便渐渐脱离了专注状态，她忽然惊醒过来，下意识转头看向凌澜。 凌澜睡着了。 光屏还在他面前开着，他歪着头靠在竖起的枕头上，睡颜安宁，并无疼痛之色。 叶云兮轻轻舒了口气，停下了按揉穴位的动作。 她轻手轻脚的坐回座位上，甩了甩手：“嘶，手指头拗的好酸，这样按真费劲啊……” 活动了几下手指，她忽然摸摸肚子，好像有一点饿了。 “咦，这么晚了吗？我按摩了很久吗？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几点回来的？然后忙这忙那，根本全程没看时间啊……算了，这不重要，点外卖吧。” 她打开外卖软件，却又迟疑的看了看睡的正香的凌澜：“外卖送来的时候会吵醒他吧？要不等会儿他醒了再点？” 正犹豫，赵俊峰在房间门口喊了一声：“你们晚上吃什么啊？”他象征性的敲了敲门，然后推开，“咦，阿澜睡着了？这么猪？” 凌澜被吵醒了，睡意朦胧的看了一眼，动了一下脚，才“嘶”的一声清醒过来，又赶紧收声，神色如常问道：“怎么了？阿峰有事？” ———— 第一一三章 五行火 赵俊峰抱着胳膊，调侃笑道：“想喊你们吃饭呢，结果看你睡着了，打个球而已，而且才打了半场，这么累？啧啧，虚啊。” 凌澜略作回忆，歉然的朝叶云兮笑了一下：“刚才云兮帮我按穴位缓解疼痛，结果我就睡着了，大概是太舒服了。” 赵俊峰鄙视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你一个外科医生，居然信古医学那套。” 叶云兮扭过头不看表哥。 凌澜耸耸肩：“但确实挺舒服的啊，而且好像确实也有点效果？”他微微动了动伤脚，“好像没有之前疼了。” 赵俊峰瞥了一眼地下水盆里的冰水瓶：“那是冰敷的效果吧？” 叶云兮忍不住弱气插言道：“刚才好一会儿都忘记换冷毛巾了，估计早就不凉了。” 赵俊峰伸手弹了一下她的头顶：“嘿，那明明是你照顾不周啊！” 叶云兮抱头怒瞪他。 赵俊峰哈哈一笑，转回话题：“晚上吃什么呀？要不要我打包点好吃的回来给你？不过先声明，我和书玉一起去，估计要晚些回来。” 凌澜摇摇头：“不用了，我们点外卖。” 叶云兮附议点头：“我正准备点呢。” 赵俊峰撇撇嘴：“看你们夫唱妇随的样儿。那我走啦。” 赵俊峰出门了。 叶云兮问凌澜想吃什么，他说随便，她纠结了一下，决定给他点骨头汤。 点好外卖，她看了看他的脚，迟疑的活动了一下自己手指，还是问道：“如果你觉得有效的话……要不再给你按一会儿穴位？” 凌澜坦诚道：“嗯，感觉是有些效果，尤其刚才疼痛缓解，舒服的我都睡着了，不过过了一会儿好像又疼起来了。不过你按久了不累吗？” 叶云兮含糊道：“还……行吧。”又飞快解释说，“我在家经常给我妈捏肩，她那个职业病的肩膀可硬了，我都捏习惯了，没那么容易累。” 她笑着，探身过去捏了两下凌澜的肩膀，煞有其事的诊断道：“还行，比我妈肩膀软多了。” 凌澜活动了一下肩膀，挑眉道：“诶，别说，你捏着还真的挺舒服的。”他甚至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我自己捏怎么就没感觉呢？” 叶云兮吐了下舌头：“可能是你自己舍不得对自己下重手吧？” 凌澜认同道：“你手是挺重的，真看不出来。” 叶云兮背着手，朝他灿烂笑道：“那我再给你按会儿穴位？” 凌澜点点头，又嘱咐着：“你按累了的话就别按了。” 叶云兮连连点头。 虽然嘴上这么答应了，但她想着多按一会儿，他便少点疼痛，便还是一直按到了外卖送到为止。 晚饭过后，她收拾了桌子，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凌澜的伤脚和地上水盆里已经化了大半的冰水瓶，犹豫着。 凌澜主动说：“你回家吧，车送修了，你回去晚了不安全，我又没法送你。” 她想想也是，便又换了一次冰水瓶和毛巾，把能帮他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才依依不舍的道别离开。 临走前，也没忘记凑过去轻轻抱了一下靠坐在床头的凌澜，然后嘟起嘴：“这样不好抱。” 凌澜笑了笑，便伸手把她拉过去，在她困惑的眼神中，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叶云兮的脸瞬间红了。 她跳起来，捂着脸，慌张道：“啊，那，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飞快的溜了，总算没忘记带上门。 她一口气冲到楼下，才放慢脚步，痴笑着摸摸自己额头，然后握了一下拳头，笑容灿烂。 ———— 晚上，叶云兮躺在家里床上滚来滚去，满心想要秀恩爱，但又不好意思去秀。 她不禁瞟了一眼小世界里的青和树，这俩怎么就这么能秀恩爱呢！秀的表意识每每都狗粮吃到撑！ 不过转念一想，他俩秀恩爱，除了表意识还有谁会看啊…… 掰着指头算了算，除了这两个恩恩爱爱的木系，两只光系天天在家世界，不喊就不来现世，领导天天办公处理信息……然后好像就……没有了？ 叶云兮摊开五指，装模作样的发出了一声空巢老人般的叹息：“儿女大了不中留啊，养再多也没用。” 然后她便仿佛看见有一双眼睛一晃而过，眼神调皮，还向她眨了眨。 叶云兮：“？？？！！！不是，等等，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家里还有两只木呢，我不空巢啊！” 不过生出来的替身也已经塞不回去了啊。 她一巴掌糊在自己脑门上：“让你又作死……唉，算了，去看看吧，反正家里也不会随便出替身，出了肯定是有用的。” 她搜寻着扫过意识世界。 “新替身居然不在小世界，而是在心区？所以……这是火？” 被立秋水滴烧过之后便温暖起来的心区空间里，有一个短发萝莉骑着扫把在来回巡逻着。她转了转眼珠，眼神灵动的瞟了一眼表意识，继续在心区来回转悠。 她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简单朴素的红色上衣和七分裤，整个人看起来和艾米尔差不多大小，似乎也是因为能量不足所以只能展现为精灵态。 叶云兮莫名有点失望：“我还以为骑着扫把的火应该穿着华丽的魔法袍……” 火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的心火之气还不够支撑华丽的外观。】 叶云兮：“……我的错。” 也就是说，是因为心区燃过一次火，才有了出五行火替身的基础？ 她觉得很有道理，便又兴致勃勃的拉着火去见别的替身。 去小空间看树的原身，被排斥了出来；对青和两只光系有一点亲近；和领导遥遥对拼了一下气场，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离开了。 火萝莉回到心区继续转悠，叶云兮托腮望着她，又好奇问道：“火属性不应该热情活泼吗？为什么你面无表情？” 火保持面无表情：【被你的愚蠢惊呆了。】 拉着火去木的空间，拉着五行去见现实系，你怎么想的？ 叶云兮：“……” 我家替身都这么喜欢损我的吗？！还是青和球球最好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替身损了总还是特别开心…… …… 我难道是有受虐倾向？ 叶云兮哆嗦了一下，赶紧摇摇头，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 ———— 第一一四章 火金和木火 叶云兮绕着火萝莉转，继续兴致勃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火嫌弃的扭过脸：【要名字做什么？】 叶云兮：“就是个称呼啊，难道就叫‘火’？炎？小魔女？旱魃？……” 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表意识。 叶云兮：“……那算了。” 她灰溜溜的去心理群介绍自家新人口。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有点想找你家火玩。” 慕容冷芸：“火似乎也对熊萝莉有点好奇……但是火和金不是相克的吗，火克金啊？” 泰晤士河儿：“那她可能克不动我家雄壮的金！” 慕容冷芸：“倒也是。” 叶云兮送火萝莉去找饮河家熊萝莉。 火拎着扫把，去摸熊萝莉的头。 熊萝莉却张开双臂扑到火的身上，然后迅捷的捞住火的扫把，笑嘻嘻的抢了就跑。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似乎是觉得‘终于来了一个能打的’，表意识？？？” 火听说要打架，神色一正，在胸前比了个剑指，她便悬浮起来，身周燃起了一圈虚幻火海，然后飞着追上了熊萝莉。 慕容冷芸：“我感觉火的想法是‘终于来了一个挑衅的’……” 熊萝莉被追上，便忽然把扫把还了回去：【现在换我追你了！】便又抱扑过去。 火拿回扫把，飞到半空，低头看着熊萝莉：【你有什么招，使出来吧！】 熊萝莉想了想，掏出一把弹弓，打鸟似的打向火。 火迅捷的闪避了几次，俯冲下去，抢走了弹弓，又飞起来。 熊萝莉也不管弹弓，扑过去，只抱到了扫把尾巴，便挂在扫把后面，咯咯咯笑，又荡上去抱住火，开心的坐在扫把上。 泰晤士河儿：“她俩的相性迷之不错？” 慕容冷芸：“是啊，可能相性在于攻击性吧？”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家金喜欢愉快的杀杀杀！比如那次和小公主打架！但小公主好久没陪她打架了！” 火扭头遥遥看了一眼倾微家小公主，眼神中燃起战意。 熊萝莉：【你也要去撕小公主的蕾丝花边吗？】 火摇摇头：【我怎么会去做那种无聊的事情？要战当然是光明正大！】 熊萝莉认真表示：【当然是要打一打再跑一跑啊。】 火的眼中闪过一丝蔑视：【跑算什么？来正面对战啊！】 熊萝莉开心的表示：【好啊好啊！】然后伸手咯吱火萝莉，挠她的痒。 火甩下熊萝莉飞起来，怒气一闪而逝：【你能好好打吗？】 熊萝莉嘻嘻嘻笑着：【正面对决的愤怒太无聊了，当然是要激怒之后再杀杀杀才有趣！】 火终于失去了耐心：【打架就打架！不打架就别闹！】 熊萝莉满脸熊孩子气的叉腰回答道：【打架就是玩耍啊，就不刚正面，气死你！】 火瞥了她一眼：【那就不和你玩了。】 熊萝莉笑嘻嘻：【那我来招你咯？】 火扭过脸：【避而不战，不想理你。】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觉得逗你家火好好玩，一点就着，但她自己打架就是玩耍。我问她那为什么那天会和小公主真打起来，她说因为那天心情不好。” 慕容冷芸：“于是我家火表示下次等熊萝莉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来找她打架。”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挥手道别，但她好像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这样闹会不会让别人不来家里玩，她觉得反正是玩耍，为什么不放飞自我呢？倒是木萝莉待在小空间里远远看着，好像有点向往她们的玩闹，但熊萝莉不想带她一起玩，而且她似乎也有点不敢接近你家火。” 慕容冷芸：“可能比较弱的木经不起火烧吧？我家种爱之萌芽的小空间都排斥火进去。” 火回到家里，侧坐在扫把上，悬停在心区，似乎有点无聊，仿佛刚才没打成架不太高兴。 叶云兮便忽然直觉递给火一朵曼殊沙华，火似乎很喜欢，拿在手上把玩着，心情也好转了些。 木萝莉透过空间望着火，还是有点向往，但觉得自己接近不了，又有些失落。 火看了一眼，倏然飞了过去，停在木萝莉身边，但又怕伤到她，稍稍后退了一点。 木萝莉被雷厉风行的火吓了一跳，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着火傻笑。 火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把手上的曼殊沙华递过去送给木萝莉。 木萝莉开心的说了一声：【谢谢你！】便接过曼殊沙华，种了她小空间的地里。 叶云兮问自家火：“你不是很喜欢这朵花吗，为什么送人了？” 火：【我想送她点东西，但我本身的火气她承受不起，曼殊沙华的性质介于木火之间，对她来说正合适。】 叶云兮想了想：“哦，那再给你一朵好了。”虽然这花似乎并不是无限供应的，但一两朵还是没问题，不像木灵液那么少。 火拿到第二朵花，浅浅笑起来，把花别在衣领上，用自己的火气温养着它。 慕容冷芸：“你家真的能种活植物吗？” 泰晤士河儿：“不知道，只有几乎看不出来的一层草皮活着，木萝莉说她尽量试试。” 火看着她种下了花，便挥挥手走了，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木萝莉和她种的花。 木萝莉也朝她挥挥手：【如果种出来，就还你一大捧花！】 火点点头，笑了，笑容灿烂。 泰晤士河儿：“曼殊沙华对于木萝莉来说好像有点烫，便喊水球过来吸掉了一点火气。” 慕容冷芸：“我家火觉得如果火气全抽掉了，这花就枯了，于是她给花放了个小小的火气罩，觉得这样容易成活，又让木萝莉不要过于靠近。” 泰晤士河儿：“所以果然木火相性还是比火金要好？” 慕容冷芸：“看起来是，毕竟木生火，火克金啊。” 泰晤士河儿：“所以你家火可以吃你家木长大吗？” 慕容冷芸：“我疑心我家木太过雄壮，火说不定也烧不动……” 叶云兮问道：“你吃什么？” 火在家里转了一圈，瞥了一眼燃气灶，摇了摇头，嫌弃火气太过微弱，便从窗口飞出去，俯瞰着小区的万家灯火，眼睛明亮起来：【怒火可以吃，各种情绪之火都可以！】 火绕了几幢楼，便吃饱了，回来感慨道：【你们人类的各种火真多。】 叶云兮：“……”怪我咯？ ———— 第一一五章 人口爆炸 泰晤士河儿：“那她吃了情绪之火，你就会起情绪吗？” 慕容冷芸：“那倒不会，但我猜她能帮我增强攻击性和行动力，因为她自己的性格就是这个样子，真的和我一点都不像呢，不过作为火属性似乎就很正常。” 玄君：“慕容是缺攻击性和行动力，共生纠缠成这个样子也都忍着。攻击性其实就是对于自己界限被侵犯的反击。” 慕容冷芸：“是啊，所以感觉我还是挺需要火的。另外，她好像还能让我……心安一点？不，也不是火萝莉，其实就是立秋燃火，心区温暖之后，我好像就变得稍微心安一点，比如说，一个人住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种变化其实是不知不觉发生的，就好像如果忽然身体不适，就会很容易注意到，但如果某些身体不适好了，就比较容易淡忘，因为那只是回归了正常状态。心安的改变也是如此。” 泰晤士河儿：“噫，那是不是谈恋爱也会比较不容易疑神疑鬼？” 慕容冷芸：“啊？我倒没想到这个点上去，饮河你脑回路真跳跃。要说这一点的话……” 叶云兮忽然回想起今晚她是为什么去看意识世界的，不就是因为“秀恩爱”的问题吗？ 她忍不住摸了摸额头，想：“难道恋爱和火的出生也有关系？” 玄君：“火本来也管爱恨。” 慕容冷芸：“咦，这么说来，之前那个关于‘恨’的创伤替身活死人娃娃，难道是火的前置？那么……中学女孩难道是树人的前置？也不对啊，中学女孩消散之前，树人就有人格了呀……算了，搞不清楚，可能也不一定一一对应。” 泰晤士河儿：“那你下面是不是该生土的前置了？” 慕容冷芸：“说的是哦，木、火、土，下面确实……呸呸呸，我才不要这么快出这么多替身呢！而且创伤替身这个类型，每次消散都要伤感一番，她们就不能直接出五行，不要出前置吗！” 泰晤士河儿：“那就直接生！” 玄君：“不愧是木系，生的快，生出来就能放养，不耽搁养新的，而且还自带配对。” 紫垣阁主：“是啊，云兮家人口迅速爆炸，而我家就一直优生优育，至今还是只有三个。” 慕容冷芸：“哟，倾微，最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好久不见啊。” 紫垣阁主：“是啊，我在找工作……” 慕容冷芸：“你不还打算尽量多宅一阵的吗？” 紫垣阁主：“本来我是这样想的，但是，爸妈说，我如果不工作的话，他们就只会负责我生活，不再多给我零花钱，那我就没有钱买喜欢的东西了。而且御姐也在催社交，身体萝莉也在要求各种饮食……” 泰晤士河儿：“那就找呗。” 紫垣阁主：“真羡慕你们读研的还有暑假！” 慕容冷芸：“谁让你不考呢？” 紫垣阁主：“我羡慕假期，不代表我羡慕读研啊。” 玄君：“我过一阵也打算去旅城看看。” 紫垣阁主：“你要过来开咨询室了吗？我可以安心开着光环当吉祥物了吗！” 玄君：“一时半会儿肯定开不了啊，我先去看看。” 紫垣阁主：“好，你尽快！” 叶云兮泛起八卦的笑容看着群聊消息，“啧啧”两声，自语道：“不知道玄君有希望追到倾微不？” 她忽然回忆起似乎已经很遥远了的初次宿舍联谊。 “我和凌澜在一起了，表哥也已经有女友了，玄君正在追倾微，乔博虽然也在小说群里日常撩一下饮河，但毕竟饮河马上要去西陆读研，太远了，至于静静……唉。” 叶云兮心里泛起些许悲悯，同时，也有对自己的些许庆幸。 ———— 周一。 叶云兮早早起床，拿好了艾灸用品，还额外带上了红花油之类，便出发去凌澜租房。 好在之前她已经录过了开门权限，不必再喊他单脚跳过来开门了。 叶云兮熟门熟路的推开房间门，放下背包，问道：“怎么样了？”便去查看他的伤脚，却皱眉道，“好像肿的更厉害了呢？” 凌澜把面前光屏往旁边拖开些，淡然道：“正常情况啊，刚扭伤还好，休息了半天就会彻底肿起来了。” 叶云兮眉宇间都是心疼，侧头问道：“疼吗？” 凌澜微微耸肩：“还好吧。”看了看她的神色，难得调侃道，“那你再给我按摩按摩就好了。” 叶云兮认真的点点头，又从包里把东西都掏出来，一一介绍道：“红花油，治跌打扭伤的，你应该知道的，按摩刮痧油是按穴位的，还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艾条拿出来给他看，“艾条，我觉得艾灸对瘀滞会有缓解作用，所以……” 她想到昨天表哥的话，有点心虚，声音也渐渐小下去。 凌澜认真看着她一件件拿出来的东西：“你觉得有用的话，那就都试试？反正我就躺这儿任你处置了。” 叶云兮眼睛微微一亮，但仍然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隔壁房间：“表哥在不？” 凌澜会意道：“不在，他上班去了，艾灸有烟是吧？你可以开窗通通风，等他回来就散了。” 叶云兮强调道：“艾灸烟很浓的哦！味儿也很大！” 凌澜不甚在意的点点头：“你可以把你哥房间门关紧，他只要不被呛到，就不会介意的。” 叶云兮嘟囔道：“那他昨天还说我……” 凌澜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他那是在说我，我不在乎。”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也是哦，昨天表哥明明是在说凌澜，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躺枪呢？ 但她还是随口拗辩道：“说你也不行。” 她把艾灸用品先放在了一边，嘴里说着：“等24小时之后再灸吧，先按穴位吧。” 凌澜顺从的把伤腿往床边挪了挪。 叶云兮忍不住笑道：“好乖巧哦。”便拿按摩油涂抹起来。 凌澜假作无奈道：“没办法啊，现在你是医生，我是病人。” 叶云兮便装模作样板起脸，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给他按摩起穴位来。 ———— 第一一六章 艾灸 叶云兮低头给凌澜按摩，凌澜便拖回光屏继续刷着。 她偶尔抬头看见他专注的刷着光屏，总是稍稍有些郁闷，便会不自觉的加重些力道，按到他皱眉痛哼，才赶紧放轻力道，再关心几句轻重感受。 虽然其实是蛮幼稚的想法呢……但总觉得，自己在认真的对他好，希望他至少给点反馈，大概也……不过分吧？ 凌澜大约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大部分时候表情享受，也会夸她几句，关心她累不累。 叶云兮便又获取了动力似的，继续按摩下去。 休息的时候，她活动着自己的手指，扪心自问：“我是不是有点……贱啊？拼着自己手指酸痛给他按摩，就巴巴的期待他给点反馈，偏偏他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分心看光屏，但偶尔夸我两句我又觉得好开心……”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但一想要改变现状，看见凌澜的伤脚，又不忍心了：“算了算了，他是伤员，不和他计较……以后再说。” 中午是不可能把伤员拖起来让她睡午觉了，虽然凌澜诚恳的说他可以靠边让出半张床，叶云兮还是扭过脸去拒绝了。 “放假期间不用早起的话，我也是可以不睡午觉的。”她强行解释道。 凌澜略无奈的笑了笑，探身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并没有勉强。 午饭后，叶云兮昏昏欲睡了一阵子，反倒是凌澜因为休息在家，睡眠充足，精神得很，她便索性早点开始给他艾灸，然后自己也被烟薰的彻底清醒了过来。 叶云兮偏头避着缭绕直上的艾烟，朝凌澜吐了吐舌头，问道：“呛吗？” 凌澜摇头：“还好，距离我比较远，不过房间里能见度有点低……” 叶云兮环视了一圈，忍不住笑出声，灸了个把小时，不大的次卧烟雾弥漫，硬是在室内营造出了大雾气象预警的即视感。 “等下开窗开空调换气吧……现在感觉怎么样？烫吗？要离远一点吗？” “不烫，灸的地方很温暖很舒服，而且确实也不疼了。” “嗯，那就好！” 叶云兮的古医学疗法虽不知道有无真正的疗效，但至少止痛效果不错，虽然都只是停了一会儿就还会疼的那种，但也足够让她颇有成就感，乐此不疲的交替着按摩和艾灸。 晚饭前她打开各处门窗透气，吃完饭她就迅速溜了，怕表哥回来会嫌弃。 晚上回到家，她才发消息小心的问凌澜：“表哥回来说什么了没？” 凌澜：“他今晚要帮我代夜班，不回来。” 叶云兮：“……”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快溜掉了啊！ 她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道：“早回来就早点睡吧，这几天都没有午觉睡呢，好困……” ———— 周四。 今天叶云兮终于睡了个大懒觉，甚至醒来的时候还怔忪了一会儿，因为不用急着出门了而略有点不适应。 因为凌澜休息了四天半之后，见脚踝肿消了大半，能穿进鞋，也能下地了，便正常上班去了，还有赵俊峰的代班要还呢，欠多了还起来很累的。 叶云兮抱膝在床上坐着，虽是在发呆，脑中却还是时不时跳动着前几天的一些片段。 凌澜说的很多话，尤其是对她的夸赞和感谢，犹如原声回放般，时不时的忽然从脑中某个角落蹦出来，勾起她唇角的丝丝笑意。 “总觉得他这几天心情不错的样子，笑得都比平时多，难道也是我家火的作用？唔，或许只是因为不上班比较轻松吧？” 她偏头看了看放养在室外的火和木们。 火果然很喜欢晒太阳，坐在扫把上晃荡着脚，完全不想回家。 两只木系则是牵着手，在附近的小山上散着步，喁喁低语着，连身边的草木之气都顾不上吃。 叶云兮默默收回了目光。 “不过今天好像没有那么嫌弃他俩秀恩爱了呢？”她忽然想道，歪了歪头，微笑起来：“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心情也很好吧。能好几天都待在一起，好开心！”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从周六到周三……比上次一起旅行待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呢！”然后忍不住甩了甩手，“就是手指头有点累，平时给妈妈按摩，好久才会按一次，这几天每天都要按好久，累的都来不及缓过来……” 她慢慢给自己捏着手指头，微笑着想：“不过感觉还是值得诶，能给他减轻好多疼痛，而且我感觉还是能恢复的快一些呢，所以我累一点就累一点，偶尔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啦。总有种我终于也能给他帮上忙了的幸福感呢……” 给自己按摩了一会儿手指，虽然双手还是酸软无力，但她也懒得再按了，总觉得用疲劳的手给自己按摩，仿佛是一件拆东墙补西墙般的蠢事。 叶云兮起床洗漱，然后悠闲的决定给自己放假休息，便打开光屏看起了动画，正在也让双手好好休息。 宅家休闲的时光过得飞快。 晚上她窝在床上，悠然的伸了个懒腰，自语道：“这才是真正的假期啊！妈妈不在家真好！诶，对了，明天要去取车了，还好赶在妈妈旅行回来之前修好了，要不然……” 她的动作忽然顿了顿：“妈妈是周六回来是吧？明天周五，出门一趟差不多就半天没了，周六还得开车去接她，那么我的悠闲假期好像就只剩两个半天了？啊，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了……” 叶云兮感慨了两句，却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她蹙眉想着：“我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事？我有什么事没做吗？车修好了，手续也差不多办完了，凌澜那边也能上班了，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妈妈回来之后再收拾一趟就好……” 她茫然的盯着光屏，忽然有种遗忘了很多天的寒意慢慢的沿着脊椎爬上来：“好像……还真有件事……” 文献综述。 一个月前，她放假回家的时候，文献综述就写了大半了，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丝毫进展，甚至已经几乎被她遗忘了。 “还有两个半天？完、蛋、了。” 叶云兮面如死灰的坐在床上，犹如雕像。 ———— 第一一七章 不太疯狂的赶死线 再次面对死线的叶云兮决定……早睡早起。 毕竟已经到睡觉时间了。今天她睡了个懒觉，然后一天沉迷看动画，没有睡午觉，现在已经困了，赶死线也没效率的。 主要还是没有那么慌张吧？ 毕竟不是老师定死了的交作业时间，只是妈妈要回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未必想的起来催，就算催了也未必不能容忍她再写两天…… 大不了被关禁闭在家写两天！ “反正我刚和凌澜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天，心满意足，我才不怂呢……”她硬着头皮想道。 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强行关掉没看完的动画，关灯躺好，默默盘算着，又忽然眼睛一亮：“对啊，车修好了又不是非得立刻去拿，我可以把取车和接妈妈两件事并作一件，那明天就没事儿了！机智！完美！” 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规划着时间安排，终于慢慢升起睡意。 临睡前，理智减退，情绪泛起，她终于还是模模糊糊的生起些懊恼来：“我为什么居然会忘掉这件事啊，明明之前为此还和妈妈闹到离家出走，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心虚啊，明明不想妥协的，我想要做的事情……” 叶云兮睡着了。 小世界里有一双怨气的眼神闪过。 ———— 周五。 叶云兮一早挣扎着被闹钟喊醒，起床之后向妈妈确认了接她的时间，规划好了周六的行程，便摩拳擦掌的准备继续写文献综述。 吃了早饭、把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和风力、收拾好桌子、泡好茶…… 直到她准备上网刷日常签到的时候，才在领导的威慑之下讪讪收敛了强迫症。 她一边翻看着之前写了大半的稿子，一边努力回忆着一个月前的思路。 “其实今天也未必要写完啊，就算还差一点尾巴，妈妈只要看见进度，大概就不会逼迫过甚的……吧？”她强行乐观的想着。 心里总有种沉甸甸的压力，无论如何自我安慰也排解不掉。 “唉，怎么办呢？写吧。” 叶云兮很快埋头在了文献海洋之中。 偶尔也会苦中作乐。 “嘿，这个人错别字了诶，发表文章也这么不严谨吗？” “哈哈，这篇几十年前的文献，用词和近代文献不同，有种土气又亲切的感觉，迷之可爱！” “干旱地区好艰难，种作物又是滴灌，又是覆膜的，你说这植物和土壤，供水这么少，又希望它产量高，便想办法阻止土壤蒸发，那土不是要闷死了吗？这是不是也算木克土啊？当然，没有土的话，木也没法活啊……” 她忽然有点怔忡。 作为一个木系主导的人，她的土……在哪里呢？ 叶云兮赶紧甩了甩脑袋，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赶死线活动持续了一整天。 尽管中午争分夺秒的睡了一小会儿，到晚上她还是撑不下去了，脑力消耗太大，已经完全木掉了。 “还有两节……算了，不写了吧！或者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再写一点？反正也就真的只差个尾声了……” 她去冲了个澡，感觉人清醒了些许，但整个身体都散发着浓浓的倦意，浑身酸软无力，仿佛在叫嚣着催她赶紧睡觉。 她打开光屏看着写了八成的文献综述，挣扎了一分钟，还是放弃了，躺下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 “如果我是一棵树，像树人那样，它长在小空间里，下面的土块那么小，那比例看起来就像一根大头针……大头针……我的土那么少……” 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 周六。 叶云兮早上和闹钟做了好半天的斗争。 总之等她被第五次推迟的闹钟喊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写论文了。 她飞快的收拾了一下家里，然后匆匆出门去取了车，接了妈妈回来，顺便买了些菜，丢进烹饪机，积极主动的做了顿午饭，和妈妈一起吃了。 妈妈旅游回来，神色疲惫，但心情还不错，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和她聊了些行程中的趣事，午饭后便回房间补眠去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妈妈的表现还算不出所料，她赶紧溜回房间关上门，打开光屏，却又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唉，是睡觉呢，还是继续写综述呢，好挣扎……” 她瞟了一眼床，柔软的床铺对她展现出了莫大的吸引力。 可是她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妈妈房间的方向：“啊，压力好大……” 叶云兮决定去冲杯咖啡。 灌下去一杯咖啡之后，她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却忽然生出一点疑惑：“咦，我为什么这么困？我缺觉吗？虽然最近是没怎么睡午觉，但我每天都基本上早睡早起，睡眠时长并不少啊，也就昨天脑力消耗大了点……” 她困惑的挠了挠头：“总觉得有一波莫名其妙的能耗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说不定就只是写论文去了呢。” 她自嘲的笑了一声：“写论文的补能效果还是弱啊，专注写了一天居然也没多少补能效果，反而能耗巨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没有时间多做感慨，叶云兮又投入了文献综述的收尾之中。 三个小时过后。 外面忽然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房间门被推开了。 正在写最后一节的叶云兮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闪电般抬头望去。 穿着睡衣的妈妈微笑着走进来：“没睡觉啊？”瞥了一眼她的光屏。 这次真的是在认真做事的叶云兮没藏藏掖掖的，带着三分松一口气和一分心虚的应道：“嗯……啊，睡了……一小会儿，然后就起来把文献综述收尾给写完。” 她本来想说没睡，但又觉得这样自己在抓紧刷死线的事实就太过明显了，所以又临时改了口，又不敢说睡了太久，这样又会显得自己太过懈怠。 妈妈果然没挑睡觉的刺，而是探头来看：“哟，快写完啦？” 叶云兮带着微笑，光明正大的让她看：“嗯，这是最后一节了。” 妈妈的笑容扩大了不少：“不错嘛，这次没让我费心监督你写，有进步，虽然拖的时间还是长了点，你看现在正好在暑假，也不是太好麻烦师姐和郑老师给你看，所以啊，事情要做就赶早不赶晚，你看你看似是拖了一两个月吧，不知道又要错过多少……” 叶云兮的笑容逐渐僵硬。 ———— 第一一八章 舍身饲虎 妈妈补上了旅游期间没顾得上的说教额度，终于在感觉教育到位了之后满意的离开了。 叶云兮两眼无神的盯着光屏，呼出一口气，小声嘟囔着：“被她这么一喷，完全没有动力写下去了呢。”于是索性自暴自弃的开始上网玩儿起来。 “有点困……”她略感无聊的上着网，心里究竟还是惦记着快要写完的论文，却又不想写，想睡觉，却又因为刚说了自己睡过了，不敢去睡，便只能托着腮，敲着桌子，对着光屏打哈欠。 距离晚饭时间还有点远，她遥遥无期的盼着，头开始一点一点的，从撑着头的手上滑溜下去，再蓦然惊醒，然后再次滑溜下去。 当她再次陷入迷迷糊糊状态的时候，忽然再次看见了一双怨气的眼神。 叶云兮骤然一惊，吓醒了，后背全是冷汗。 “那是谁？！” 小世界里，一个脏兮兮、浑身是泥的小娃娃，四肢着地爬在中央新出现的一片泥坑里，抬起头，用充满怨气的眼神看着她。 虽然确实是个娃娃，但乍看起来，像兽多过像人。 叶云兮试着靠近小娃娃。 娃娃便如同一只小老虎般，蹲低身子，呲着牙，蓄势待发的要扑上来咬她。 叶云兮下意识缩了回去，却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前几天树王子送她的树皮衣服。 “哦，那是藤甲啊！” 她恍然，召唤出来穿上，再靠近了老虎娃娃，任她撕咬，和她说话，试图沟通。 娃娃拒绝沟通，只是用力的撕咬着她咬不穿的藤甲，时不时用怨气的眼神瞪着表意识。 叶云兮用尽手段，有点发愁，虽然这娃娃咬不到她，但她也没法和娃娃沟通啊。 她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撤掉藤甲让她咬，她会不会觉得解恨一点？ 可是有中学女孩吃人的先例在，这种放任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想到了中学女孩上次的情况，叶云兮试着捏了一个幻象妈妈站在旁边，可是老虎娃娃意外的完全不理妈妈，而是只盯着表意识撕咬不休。 叶云兮又困惑的看了看其他替身。 青似乎准备过来看看，却被树王子拉住了。 【有藤甲就够了，我们过去也没什么用处。】 精灵态的火飞了过来，悬空而立，剑指向前比划了一下，一束火焰便烧了过去。 叶云兮猝不及防，来不及拦住火，只好担忧看向浴火之后的老虎娃娃。 老虎娃娃站起来了。 火似乎消耗很大，疲倦的飞回她的心区去了。 叶云兮再次凑近老虎娃娃，但依然遭到了她呲着牙，挥舞着手脚，充满攻击性的对待。 虽然能够直立，像个人了，但面对表意识的时候，仍然犹如一只小兽。 叶云兮只好后退两步，发愁的看着娃娃。 “要不还是让她咬两口？”她默默想着，撤掉了藤甲，舍身饲虎的靠近过去。 老虎娃娃便扑过来，撕咬，咬过几口，就坐下来大哭，哭一会儿再扑过来撕咬，随手在泥坑里抓出石头烂泥，到处乱砸，再继续哭。 她似乎有无尽的怨念需要发泄。 叶云兮对娃娃的共情却不是特别清晰，似乎在沟通上有些障碍，她便只是一脸无奈的任由她撕咬，反正意识体被咬掉多少血肉也不要紧。 她等了很久，老虎娃娃终于咬累了也哭累了，一屁股坐在泥坑里，发起了呆。 青这才走过来，递给叶云兮一杯木灵液。 叶云兮灌下去，感觉精神一振，连物质身体都有一股充满生机的暖流遍布全身。 青站的离娃娃远远的，微笑道：【她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好靠近。】 叶云兮点点头，转头打量，忽然醒悟：“这是土属性的娃娃啊？” 因为木克土，所以她咬不穿藤甲，但又厌恶藤甲的木属性。 又因为火生土，所以火焰对她有帮助。 叶云兮讪笑了一下：“我好像又一语成谶了，说什么木火之后该出土了……” 她打量着老虎娃娃：“只是不知道这一只是创伤替身，还是五行替身？看着像是创伤的风格，但考虑到之前我也说过希望不要出前置直接出五行的话……” 她观察无果，摇了摇头：“还是要等她状态好起来会不会消散才能知道。要不还是喊火过来试试？” 火神色疲惫的飞了过来，靠近了土娃娃，摸了摸她的头。 土娃娃一把捞住火萝莉，把精灵态的她抱在怀里，再次大哭起来。 叶云兮在旁观望，总觉得小小的火要被土娃娃闷死了。 土娃娃哭了一阵，放走了火。 叶云兮循着直觉，递给土娃娃一只小黑猫，土把猫抱在怀里，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显然比对表意识和木系亲近多了。 看着娃娃似乎状态还算稳定，叶云兮便退出来，在心理群里说了说。 慕容冷芸：“……所以这是今天份儿的表意识作死日常！诶，不对，等等，我好像前两天就看见过她了……” 她忽然模糊的回忆起前天睡前就曾见过那双怨气眼神。 “所以……土的出生和赶死线有关？不，也不完全是，感觉上最多算是导火索。”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萝莉怕那只猫！我家居然有怕猫的替身就很神奇！” 慕容冷芸：“我其实只是猜测老虎娃娃和猫都是猫科动物（不不不），会不会比较亲近？” 泰晤士河儿：“我家现实萝莉喜欢猫，于是她跑去看猫了，伸手撸猫撸的停不下来！哦，对，她也是土系的。” 慕容冷芸：“那么……所以猫和老虎都是土系的？你家木太弱，克不动土，所以怕猫？” 泰晤士河儿：“可能吧？” 紫垣阁主：“让她去接触一下我家替身们？” 叶云兮试了试。 土娃娃觉得雪山有点冷，她遥遥看着小公主，眼神警惕，或者说，她看谁都会眼神警惕，那是一种猫科动物般的野性眼神。 娃娃蹲下来，做了一个蓄势的动作，但似乎因为并未感受到威胁，也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小公主便从雪山上走下来，揉了揉娃娃的头。 老虎娃娃的警惕瞬间软化了，她可怜兮兮的蹭了蹭小公主的大裙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第一一九章 五行方位 小公主叹了口气，温柔的抱住老虎娃娃。 紫垣阁主：“但我感觉小公主心里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她。” 慕容冷芸：“属性不合？” 紫垣阁主：“似乎是。” 慕容冷芸：“所以小公主是什么属性啊？金？水？如果是金的话应该比较合才对？” 紫垣阁主：“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不是金？” 泰晤士河儿：“所以小公主是水吗？” 慕容冷芸：“那我喊火去测试一下属性？” 叶云兮召唤火萝莉去见倾微家小公主，然后便瞥见了火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 “啊，完蛋了，火想找小公主打架来着！” 火绕着小公主看了看，却并没动手，而是给她一个“等我们能量恢复好了再约战”的眼神，转身回家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哦，对，火刚给土娃娃投注过火气，现在能量不足，打不起来。” 玄君：“你先把火养大，才好让火养土。” 慕容冷芸：“嗯，火气对养土挺有效果的，但我家火确实能量不太够。” 泰晤士河儿：“木萝莉悄悄的说她觉得小黑猫的属性是金，所以她有点怕。她还觉得待在小公主身边也很舒服，所以小公主应该也不是金。” 紫垣阁主：“或许小公主不在五行归属内？” 慕容冷芸：“也有可能，我家创伤替身和现实系好像都没属性？也可能是驳杂不纯，感觉领导偏金水。” 土娃娃回到自己家，仍然委屈巴巴的抱着小黑猫，她对现实系们似乎都视而不见，包括过来撸猫的现实萝莉、自家领导和倾微家御姐。 紫垣阁主：“我家身体萝莉呢？” 慕容冷芸：“她主要管吃的，说不定是土属性？” 叶云兮便又送土娃娃去倾微家身体萝莉的小空间。 娃娃呆呆的看着身体萝莉，不知不觉的松开手，小黑猫自己跳到地上，喵了一声。 身体萝莉抱着抱枕看着娃娃，突然笑着摸了摸她。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好像很喜欢老虎娃娃。” 慕容冷芸：“所以她真的是土系吗？” 老虎娃娃被摸了摸头，又哭起来。 身体萝莉开始笑着，被她感染了似的，也哭了起来。 两只带创伤的替身抱头痛哭。 哭了半晌，娃娃缓过气来，也伸手摸了摸身体萝莉的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身体萝莉抿了抿唇，用力的点点头。 慕容冷芸：“其实我觉得老虎娃娃还挺有精神的，能咬人，能砸东西，能大哭这么久，似乎只是压抑的太厉害，倒是不太虚弱的样子。” 泰晤士河儿：“是啊，你家小老虎还能哭，我家木萝莉都不会哭，伤心的时候都是自己发呆。” 慕容冷芸：“你家木大概先天弱？”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她是早产了！就是那种再不出生就要难产的娃，所以就提前生出来了？” 慕容冷芸：“我其实也怀疑我家土是早产了，但看她这么精神，我也不能确定。” 紫垣阁主：“如果身体萝莉是土，那么御姐是什么属性？” 泰晤士河儿：“金？木萝莉看了一眼，表现出强烈的抵触，并且表示再拿她试属性她就要生气了，然后把脸埋进了肝缝里。” 紫垣阁主：“哈哈哈哈，可爱。” 慕容冷芸：“好萌！” 土娃娃虽然哭了好多场，发泄了些怨气，但对于表意识还是颇为抵触，叶云兮一去小世界，她就立刻扭头过来，用想要咬人的眼神看着她，再靠近，就真下口了。 叶云兮也就只好默默观望着小世界。 她忽然发觉替身多了之后，她们的位置自然成形，颇有规律。 原先只有青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有方位差异，后来有了领导，两人就各占一方，青在左，领导在右。当时的树在青的更左边，中学女孩也一般是跟在青旁边。 现在树搬去了小空间，小空间也是附在小世界的左上方，正上方则是火萝莉住的心区。 而土娃娃一出现就待在小世界中央的泥坑里。 “东陆传统方位，火在南、上方，水在北、下方，木在东，金在西，土在中央。她们好像自己就排的很合理了呢？” 叶云兮琢磨着：“看来领导是比较偏金属性？以后有金了会和她抢地方吗？水呢？在小世界里挖池塘，还是待在小世界下方呢？” 泰晤士河儿：“我家替身们并不按五行方位排，家里大多都是金属性，堆一起住不下，而且金们待一起还会抢地盘！中二萝莉和哥哥抢亭子！总之他们都不喜欢住一起，木萝莉也是住独立空间。” 紫垣阁主：“我家也是，每个替身都有独立空间。” 慕容冷芸：“饮河你家木萝莉住在肝附近吗？” 泰晤士河儿：“并不，她触碰肝的时候其实是无视空间的。” 慕容冷芸：“我家替身们好像并不直接接触物质身体，虽然似乎可以操控。” 紫垣阁主：“我吃的不合适会胃痛，但那也不是身体萝莉亲自动手的。” 泰晤士河儿：“那可能是我家木的特有功能吧。” 叶云兮忽然想到，既然出现了土系，那她会不会也开始管自己饮食呢？毕竟自己的脾胃功能一贯不太好。 不过她看了一眼对着表意识呲牙的老虎娃娃，就还是默默退散了，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退出意识世界，叶云兮整理了一下日记，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还是好困啊，为什么这两天这么困啊……诶，难道是老虎娃娃出现的能耗？” 如果说土娃娃确实是被这次刷死线事件所诱导出现的话，那么很有可能确实是她出现的能耗，就好似刚开始出树人人格的时候，也是看一眼就会被烧空能量的。 “说起来树人人格和老虎娃娃可能还真的是早产了？玄君说过，能耗过量是因为这件事是勉强为之，家里其他几个替身出现的时候其实就没有能耗过度的情况……哦，球球虽然是有，但那似乎是因为它的能级过高，我遛它就太勉强了，学会放养之后其实也就好多了。” 叶云兮思考着，点了点头。 ———— 第一二零章 你早干嘛去了 叶云兮在意识世界晃悠了半天，退出来看看时间，距离晚饭还有一阵子，似乎已经能听见妈妈去厨房煮饭备菜的声音了。 她打了个哈欠：“还是好困啊，这样子干瞪着也没法继续写论文啊，要不还是睡会儿吧……” 她犹豫着看了看妈妈的方向，终究抵不过倦意，下意识轻手轻脚的躺到床上，心想：“就睡一会儿，青你们记得喊我。” 果然也就只睡了一会儿，不到半小时，她就忽然醒来，感觉头脑清醒，精神也恢复了很多。 “好像还做了梦呢……”她一边起身回到椅子上，一边回忆道，“但具体的想不起来了，就只记得好像一直都很压力山大。”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土娃娃：“如果是她推送的梦，那么感觉压力山大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收拾好心情，刚打开光屏没几分钟，就被妈妈喊去吃晚饭了。 叶云兮应了一声，去厨房帮忙端碗，妈妈便状似无意的问道：“写好了？” 她卡壳了一下，含糊答道：“快了。” 妈妈点点头：“好好改改。” 她有点想要腹诽，诸如这文献综述又不是用来发表的，诸如此类，但转念一想，其实妈妈也没说什么啊？虽然自己根据她的习惯脑补的内容大概也没错，但好像真要辩驳，却也找不到什么要点。 “所以才会每次都吵不过她呀。”她转而吐槽自己道。 下午刚说教完一波的妈妈看起来神清气爽，全程都没有再提学业。 晚饭后，叶云兮迅速溜回房间，花了好长时间慢慢找到状态，又花了半个晚上，终于把文献综述写完了。 “啊啊啊啊！终于写完了！浑身轻松！”她伸了个大懒腰，想道。 “我今天还挺勤奋的嘛，居然真的把这个东西写完了？！唔，不过考虑到毕竟还算是死线临头状态，妈妈随时都可能再过来问，所以勤奋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 虽说如此，她也没有主动去和妈妈说自己写完了，甚至也没有主动发给师姐或者郑老师过目。 ——总觉得自己已经拖了一阵子了，忽然这么大肆宣告自己写完了，好像也挺不好意思的？ 叶云兮这么想着，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个脑回路有点奇怪，但此时一身轻松，也就没有去想那么多了。 玩了一会儿手环，发消息关心了一下凌澜的伤脚，时间过得飞快，也就到了该洗澡睡觉的时间了。 走出房间，脚步和语气都格外轻快，妈妈见状便了然的又问了一次：“写完了？” “是啊，写完了！” 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夸奖道：“这样多好啊，写完了就轻松了嘛！还有半个月也就开学了，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叶云兮偏头想了想：“之前和师姐商量好的，开学前都不用去出差了，不过师姐说最好再多看点文献，开学之后可能郑老师还会找我谈一下课题方向……” 她如实说完，却忽然后悔，既然这样说了，妈妈岂不是更不会放她假了吗？ 妈妈点点头，面带笑容：“你自己有规划就好了，就不用我操心了，果然是长大了啊。”说完便走开了。 叶云兮默默翻了个白眼，无声的一巴掌糊在自己脑门上。 虽然当时“离家出走”之后，她确实是和妈妈争取自己安排自己的道路，但总觉得…… “妈妈这么说的时候，我也还是一点都不开心呢？” 叶云兮一边洗漱，一边心里嘀咕着。 直到躺到床上的时候，她才忽然想明白了。 “因为从头到尾，也和以前没什么本质区别啊？只不过是由妈妈明面上的监督，变成了内化到自己心里的恐慌和焦虑而已啊。 “更何况，最终做的事情，依然也不是自己想做的……” 她默默翻了个身。 “所以没有外力压制的情况下，我果然还是不想做这些事吧？可是……不做又能怎么办呢？” 她叹了口气，抛开这些烦心事，闭上眼睛，习惯性去小世界溜达一圈。 迎接她的依然是老虎娃娃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和动作。 叶云兮：“……”所以我是特意来挨打的吗？ 她再次叹了口气，有点心灰意懒。 算了，她想咬就给她咬呗，反正自己又不会真的少一块肉。 叶云兮便走向中央泥坑，然后被扑上来的老虎娃娃锁喉、撕咬心口、踢肚子，一气呵成。 她只是默默的抱住娃娃，不作任何反抗，对娃娃倾注萌芽之爱。 “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其实她这半天也没搞明白土娃娃攻击她的原因是什么，但反正替身攻击表意识，那一定是表意识的锅，道歉就对了。 老虎娃娃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在她怀里挣扎着继续攻击。 叶云兮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的“对不起”，娃娃才终于停止了挣扎。 娃娃带着哭腔，声音稚嫩而清脆，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你早干嘛去了！】 叶云兮心里忽然软了下来，这才隐约收到了来自土娃娃的共情。 被压制的怨愤，不被接纳的委屈。 叶云兮不知何时也落下泪来，抱紧了土娃娃，喃喃的对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面对，怎么处理……” 她循着共情这样倾诉着，甚至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表达什么。 但土娃娃应该是明白了。 两人相拥大哭了一会儿，土娃娃有时候还是想咬人，但已经不再是撕咬，而只是留下一排牙印，眼神也仍有怨气，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浓烈。 叶云兮给娃娃穿了一件毛茸茸的小老虎斗篷，斗篷帽子上有一个小虎头，土娃娃挺喜欢。 她又投喂了一些食物，既然是土属性，那么大约需要一些补脾胃的食物？ 她递过去一根胡萝卜，土娃娃生啃了起来，咬的咯吱有声。 叶云兮：“小米粥要吗？” 土：【不要，太软了，我要咬生的蔬果，解恨。】 叶云兮：“呃……好吧。”你不咬我就行。 于是土娃娃身边多出了一小堆土豆、红薯、山药等食物。 土：【要蜂蜜水。】 叶云兮赶紧给她备了一桶，放在她身边。 土娃娃满意的继续啃着。 ———— 第一二一章 挑食 叶云兮见土娃娃安心吃起了东西，便又去看了看今晚能耗巨大的火萝莉。 火正躺在她的扫把上准备睡觉了。 叶云兮：“……咦，这扫把还能睡觉？看起来惨了点啊，你为什么不去小世界睡觉啊？” 火：【小世界高空一样没有落脚之处。】 叶云兮为难问道：“呃，不能躺地上？” 火很坚决：【不能。】 叶云兮想了想，只好投喂给火几块南瓜，火吃完便又躺下睡了。 “火的食谱太有限了啊，她似乎还是喜欢吃纯能量，还是土比较不挑食呢。” 她回到小世界，土娃娃依然象征性的朝她呲了呲牙，但并没有真的咬过来。 土似乎还想要点什么，但其实并没有想好，犹豫了一下才说：【要床。】 叶云兮赶紧提供了床铺和被子。 土娃娃满意的钻进被窝躺好，但老虎斗篷也不肯脱，这似乎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似乎也是个缺爱的娃呢。” 叶云兮索性坐在床边，轻轻的拍着被子，哄着娃娃。 土娃娃开始还呲牙恐吓她，但共情之中似乎又并不希望她离开，只是垂下眸子，假装看不见她。 叶云兮静静的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忽然问道：“你所怨愤我的……到底是什么？” 土不看她，扔了个信息包过来：【若你不愿立足于现世，又置我于何处？】 叶云兮哑然，而后默然，落泪。 良久，她才轻轻的说：“对不起……现世对于我，实在是太过沉重，我无奈、畏缩、逃避，是我的错，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世。” 土闭上眼睛：【你生于此，长于此，牵绊于此，即便闭目锁心，其实也无处可逃。】 叶云兮沉默了许久。 直到土娃娃或许已经睡着了，她才轻轻的说：“我知道，只是……” 这两天的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 明知道有个任务拖了许久，却还是遗忘了它。 死线临头不得不做，依然还是以外界压力作为无奈的负面动力，去完成任务。 任务真的有那么难吗？ 其实并没有。 早就可以完成的任务，为什么拖着不去做？ 因为它代表的现实压力太过沉重，如山如岳，不到万不得已，自己都不愿去面对。 只是一份任务而已啊？ 那是学业，是将来在社会上的立足之基，是一切人际关系的价值评判定位，是家人的殷切期盼。 土说：你早干嘛去了！ 早先在逃。 一直在逃。 即使无处可逃，缩在避风港下，掩耳盗铃。 叶云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或者说，她其实没什么可对土娃娃解释的。 是她的错。 但她却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正确又不违于心。 叶云兮也闭上眼睛，躺在土娃娃身边，慢慢睡着了。 ———— 周日。 叶云兮早上被妈妈喊醒，略有点不习惯，但还是老老实实起了床。 妈妈一边走向厨房一边问她：“早饭想吃什么呀？” 叶云兮打着哈欠，正想说随便，忽然被土娃娃瞪了一眼。 叶云兮：“？”一大早我没惹你吧？ 土：【要吃菜包子。】 叶云兮：“……”插旗不要插太狠，这下自家也有人管饮食了。 她无奈的探头到厨房问妈妈：“家里有菜包子吗？” 妈妈：“我找找啊。” 叶云兮在土娃娃的督促下，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妈妈翻冰箱。 肉包、烧麦、发糕、荠菜包、三丁包…… 妈妈最终翻出一只小小的菜包子出来：“就这一个了，不够啊，别的不行吗？” 叶云兮默默想着：“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啊。” 土瞥了一眼：【发糕和三丁包勉强可以。】 叶云兮松了口气，转述了一遍。 妈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大约是在纳闷从不挑食的女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不过这么多天不在家，母爱泛滥，也就宽容的忍了，顺口问道：“就吃包子？家里还有点粥。” 叶云兮看向土娃娃。 土勉勉强强的点头道：【我想要红枣莲藕粥，但白粥也凑合吧。】 叶云兮忽然真切体会到了倾微的痛苦。 妈妈去热早饭了。 叶云兮转身去洗漱，然后被一脸气呼呼的土娃娃踢了几下胃，表达着对没有第一选择食物的不满。 叶云兮：“……”好的，饮河家木萝莉的踢肝技能我也体会到了。 虽然所谓的踢就是个象征，并没有真实的痛感啦。 妈妈起床早，已经吃过了，便直接让她自己端到房间去吃。 叶云兮在自己桌边坐下，习惯性的打开光屏，准备一边吃一边看。 土娃娃不满的又踢了踢胃：【专心吃饭，不许看！】 叶云兮动作一僵，只好默默地把光屏又关掉了。 “以土的挑食程度，果然只适合点外卖，不适合一日三餐的在家吃，天天提那么多要求，早晚被我妈喷到死……” 她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再次感受到了倾微不得不找工作的必要性。 吃完早饭之后，她有意无意的去打探妈妈什么时候开学。 妈妈正在写教案，闻言翻了翻日历道：“今天周日了哦，明天我就要出去给学生补课了啊，你开学还有一阵吧？” “嗯，还有两个星期，周末报道，周一开学。” 妈妈：“我们是月初开学，比你早几天。”她看着日历又补充道，“你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学了，没空送你，你自己没问题吧？” 叶云兮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嗯，没问题。” 她又和妈妈闲扯了几句，便自己回房间了。 却忽然想起来……开学好像要搬宿舍来着？看来又得自力更生了呢。 叶云兮耸了耸肩。 昨晚刚完成任务，今天妈妈自己也忙，就没有多盯着她，她也就乐得轻松。 午饭时候，叶云兮感觉自己还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土娃娃甚至也没点菜，而是只告诉她：桌上的这个她不要，那个她也不要，总之这些都不太行。 她超级为难的顶着妈妈的母爱的督促和土娃娃不满的踢胃，胡乱稍吃了一些饭菜。 妈妈看了看她的食量，责怪道：“让你早上吃那么多，现在不饿了吧？” 叶云兮无奈赔笑道：“对对，就是因为早上吃多了，而且夏天消化能力也不太好，你以前不也是吗？” 妈妈这才点点头：“也是哦，我年轻时候也是疰夏，那好吧，你就少吃点吧。” 叶云兮松了口气，赶紧放下筷子溜掉了。 ———— 第一二二章 花痴 叶云兮溜回房间，给凌澜发消息：“睡醒了吗？记得吃午饭哦。” 凌澜昨晚还赵俊峰之前帮他代的夜班，今天上午就回来补眠了，所以叶云兮也就没有过去打扰他。 但这个时间点了，她又开始操心他是不是会睡过头不吃午饭，于是又去关心了一下。 凌澜回复的还算快，却是回了一句听起来有点迷迷糊糊的语音：“嗯……没吃。” 声线听起来不似平时，有种撒娇般的憨态，煞是可爱。 叶云兮忍不住偷笑，又反复听了两遍，便也发语音哄小孩似的说：“饭还是要吃的哟，乖哟，起来吃点东西呗？” 她等了一会儿，没消息。 “难道又睡过去了？”她琢磨着。 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睡着啦？起来吃个饭呗？要不我就过去给你送吃的啦！” 凌澜回语音道：“唔……那你来啊？” 叶云兮咬唇忍笑，然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现在能不能溜出去。 “怎么也是昨晚刚交了任务，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她犹豫了一下，听着厨房里水声停歇，便推门去和妈妈说了说，顺便强调了凌澜的脚伤。 妈妈便立刻批准了：“啊，那你赶紧去看看他，多照顾着他一点啊！” 叶云兮认真点头：“当然！” 其实还是有点心虚，毕竟凌澜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都能正常上班了。 忽然想过去其实只是因为……这货在撒娇啊！撒娇啊！好可爱！ 叶云兮迅速收拾出了门。 她到凌澜租房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买吃的。 不过这不重要，到了再点外卖就是。 叶云兮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去，再轻轻推开房间门。 凌澜盖了床薄被，还在睡着。 他的睡颜褪去了平时或专注或微笑的种种神情，恬静到有点可爱。 叶云兮轻轻把椅子搬近些，坐下，托着腮花痴笑着，盯着他看。 “好想戳一下脸蛋哦……不行，会戳醒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举在半空，犹豫着。 凌澜忽然睁开了眼。 叶云兮吓了一跳，飞速把手收到背后，讪笑道：“诶，你醒啦？” 凌澜抬起手腕，看了看手环，大约是被震动吵醒的，然后才打了个哈欠道：“你来啦。” 叶云兮：“嗯……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喊你。” 她想到自己来的理由，忽然心虚，外卖也还没点呢…… 凌澜“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侧了一下身，继续睡。 叶云兮想喊他起来，却又缩回去。 “还是先点外卖好了……唔，可是又不知道他想吃什么……” 她纠结了一会儿，大略凭着凌澜平时饮食习惯点了饭菜。 然后她把光屏端正的拖到面前，再时不时的转头去看几眼睡着的凌澜，咬着唇，力求不傻笑出声。 甚至希望外卖到的再慢一点。 不过毕竟已经过了午餐高峰期，外卖到的还真不慢。 她拎着袋子回到房间的时候，凌澜已经睁开眼睛坐起来了。 “嘿嘿，你终于睡醒啦，正好吃饭啦。” 凌澜恢复了平时的表情，点点头：“谢谢。你吃过了？” 叶云兮看着他恢复正常的样子，微微有点失落，低头在桌上收拾出一片空地放餐盒，一边应道：“我在家吃过啦，你赶紧吃吧。” 她让出位置，见凌澜站起来，习惯性的扶了一把。 凌澜让过，轻咳一声：“我脚没什么问题了，不用扶了。” 叶云兮恍然的“哦”了一声，还是有点失落。 凌澜吃饭的时候，她坐在床边，绕过光屏偷偷的看他。 直到被他无意间转头看见，问道：“怎么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压出来的印子吗？” 叶云兮嘻嘻笑起来：“没有，我就看看。”顿了顿，忍不住说出来，“你睡着的时候好可爱！” 凌澜没理会她这句话，神色略微别扭的转过头去继续吃饭。 叶云兮“噗嗤”笑出声。 午饭后，她又主动请缨，给凌澜按摩腿上穴位。 凌澜：“呃，其实真的已经差不多好了，就还有一点点疼。” 叶云兮固执道：“不疼不是更好吗？” 凌澜失笑：“那好吧。” 叶云兮满意了，想了想又问道：“你不喜欢我给你按摩吗？” 凌澜连忙摇头：“不会啊，你按摩很舒服，只是怕你累。” 叶云兮想说不累，刚张开嘴，却就打了个哈欠。 凌澜便笑道：“你先睡会儿吧。”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你不睡了吗？” 凌澜摇头：“不了，睡了一上午了，晚上早点睡就行。” 叶云兮又打了个哈欠，便不再逞强，躺下睡了。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已经快五点了。 叶云兮坐起来，不好意思的笑：“哎呀，都睡成猪了。” 好像土娃娃的能耗还没补上的样子…… 凌澜偏头：“嗯，快可以吃晚饭了。” 叶云兮忽然觉得有点饿，中午没有土娃娃满意的食物，就根本没吃几口，现在土娃娃正在不满的使劲踢胃。 “呃，那点外卖？” 凌澜的神色微微意外：“这么喜欢吃外卖？”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卷了一下发梢：“没，也不是，你想吃什么啊？去食堂吗？” 凌澜：“随便，你定。” 她在土娃娃的督促下不再推辞，迅速点了外卖，点完才记起来和妈妈说了一声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饿啊，希望早点送到……”她转头看了看窗外。 日照开始西斜，看起来略有些温柔之色，当然气温仍然很高。 叶云兮忽然想起来昨天能耗过度的火和看起来很喜欢火的土，便把她俩一起放养了出去。 土娃娃一把攥住小小的火，放在自己肩上，笑嘻嘻的爬到一块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和肩上的火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土依然穿着那个老虎斗篷，和之前的活死人娃娃一般年纪和相貌，也是两三岁模样。 火一身大红色的衣裤，一头过耳但不及肩的整齐短发，眉梢上挑，眼眸明亮，看起来就很精神。她坐在土的肩上，扫把拎在手上，摇晃着双脚。 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土看起来心情不错，扑倒在长着小草的土面上，滚来滚去。 火便飞起来，笑着在旁边看着。 ———— 第一二三章 五行循环 叶云兮忽然感觉到晒太阳的火和在土面上打滚的土，似乎都得到了能量补充，甚至反馈到她这里来，令她也觉得精神一振。 “呀，补能效果不错的样子呀！” 她便把两只木系也放养了出去，欣赏着五行们在外面或玩闹、或谈情的样子。 “五行都有三个了，还差金和水，要不索性……”她脑中非常自然的闪过了作死念头。 这次的回应立竿见影，刚睡醒并且得到补能的作死表意识不由得又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的迅速掩口遮住。 金也是个小女孩，比土稍微大一点，眼神锐利，但并没看清她的外观以及所在何处。 水则是成年女子，是一个眼神冷冽的冰山美人，她从不知道哪里的深潭中跃出水面，黑色长发披在身后，一袭古装黑色纱裙，裙摆漂在水中。 水姑娘看了一眼表意识，便转头又扎进了深潭里，行云流水，矫若游龙，看起来像是个天生的水生生物。 叶云兮又打了个哈欠，好奇的观察着金和水。 “我果然是木水属性，这两个属性出生就是成年体，其他三个属性则都是幼体，就年龄判断，土最弱，金其次，火比土金稍微好一点，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火之前出过前置…… “咦，也不对，火虽然看起来创伤不太严重，但她体型小啊？土明显创伤严重，金还不好说……不过我猜金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我家木都能反侮金了。” 她有点满意的点点头：“看起来她们果然都是五行替身，而不是随时会消散的创伤替身了。” 叶云兮试着把金和水也召唤到现世来。 水姑娘只出现了一瞬，发现附近没有水体，甚至艳阳高照，她立刻就回去了。 叶云兮：“……”我错了。 金萝莉走了两步，左右看了两眼，抬头看向表意识，面色冷肃。 叶云兮摸了摸下巴：“所以说金应该吃什么？金属吗？石头？玉石？但总觉得城市里多的是加工后的合金和混凝土，似乎已经没什么能量可吃了呢。” 金没理她，也没靠近火和土，就独自站在一旁。 叶云兮观摩了一会儿五行们，感到强迫症的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做试验（作死）之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们要不试试五行循环？按相生顺序绕一圈，水你也出来一下？” 她兴致勃勃的指挥着，倦意都抵不过她好奇。 五行共六只替身，或饶有兴趣，或神色不满的绕成一圈。 叶云兮好似一个带小朋友做游戏的幼儿园老师，发令道：“都站好了？开始！” 她体会着五行循环。 “唔，两只木好像过剩了，有点超过其他四只的承受能力……青你退出圈外试试？” 青依言后退。 “嗯……这样就感觉正常多了，所以果然只有树人是我家五行替身，青并不是？”她琢磨道。 忽然门铃响了。 “咦，外卖好快，你别动，我去开门！” 叶云兮跳下床，去拿了外卖，可是刚把餐盒拿出来，她忽然又不是太想吃了。 “咦？怎么回事啊土……哦，土还在五行循环中，所以没顾得上理我？” 她瞥了一眼楼下草地上，虽然表意识暂离了一下，但五行们还在继续循环着。 叶云兮便索性放下餐盒，先继续感受着。 五行循环带给她明显的流动感，但并没有补能的感觉，倒是更接近于“净化”。 她纳闷问道：“所以这循环到底有什么作用啊？” 青站在圈外代答道：【有点用，可以调适全身技能，但因为这个过程会有损耗，所以反而可能会感到虚弱。】 叶云兮打着哈欠道：“问题是我本来召唤金水就有点困，这下就更困了。” 青笑道：【那就先停下呗。】 叶云兮觉得有道理，便暂停了五行循环，把五行们各自放生。于是除了水回家宅，其他都各自溜达着。 土腾出手来，她的胃口也就恢复了些，便打开餐盒，和凌澜一起吃了有点早的晚饭。 吃饱喝足，她更困了，哈欠连天。 凌澜不禁问道：“你怎么这么瞌睡？” 叶云兮含糊答道：“大概是因为前两天在赶着……呃，就是我把文献综述写完了！” 凌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又赶死线？暑假也要交作业吗？” 叶云兮被戳穿，讪笑一声：“倒不是老师催作业，是妈妈催我啦。” 凌澜：“你妈还挺关心你学习的，不过你也够能拖的了，我记得你列出提纲来都过去好久了吧？” 叶云兮：“是啊，那之后不是一直出差，然后……” 她习惯性的开始找借口，却忽然卡住了。 “我是不是并不需要和他解释这些的哦？”她忽然这么想道。 她于是顿了顿，简单的说：“总之最近不想写啦，明明是在放假嘛。” 凌澜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没说什么。 叶云兮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见他确实没打算说教什么，便也轻笑起来。 天色开始黑下来的时候，她也该回家了。 下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放养的五行们，扫了一眼，发现太阳落山之后，她们也都纷纷回家了。 叶云兮偏头看了看凌澜，虽然担心他的伤脚，但究竟还是眷恋他的送别，没有太过阻拦他送她。 “那我走啦。”她凑过去，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下次见就……又要到周末啦！” 大约是最近见的太多，想到要一周之后才能再见，她满心不舍。 凌澜只是“嗯”了一声，老老实实的伸手抱了抱她，放开的时候顿了顿，又亲了一下她的额。 叶云兮的笑容在初临的夜色中绽放的灿烂。 路上她开着车，还是忍不住哈欠连天。 “好困啊，困死啦，我是不是去买点什么吃的补一补能啊？那个循环怎么这么耗能啊？”她不停的和替身们哀嚎着，免得自己因为太过无聊而开车开睡着，酿成惨剧。 土娃娃瞪了她一眼：【你不乱吃东西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青温柔的笑了笑，投喂给她一杯木灵液。 连好久不来现世的球球和艾米尔都过来给她洒了光点。 木灵液的性质偏向于温润的修补，而光点则偏重于修复和振奋，总之她确实觉得渴求能量的感觉好多了，只是仍然需要恢复体能。 叶云兮感动道：“你们真好！” ———— 第一二四章 音乐能量 叶云兮回到了家。 妈妈关心道：“小凌的脚伤怎么样啦？” 叶云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应付道：“还好，好多啦！” 妈妈想了想：“你要不要这几天多去几次照顾一下他？他家人不在身边，小峰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更何况小峰也要上班。” 叶云兮心想，还好之前含糊说他扭了脚，没说他刚扭的，要不真没法圆…… 她如实答道：“他好些了就说要正常上班啦，我去他也不在家呀。” 妈妈神情欣慰，口中却埋怨着：“这孩子怎么这么拼呢，脚扭了也不多休息几天。” 叶云兮：“……是啊，呵呵。” 小时候小腿骨折还要天天被送去上课的我，可能是捡来的吧…… 妈妈又吩咐了几句从明天开始她要去学校了，要自己在家好好吃饭之类的，叶云兮“嗯嗯”应下。 叶云兮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便扑到了床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虽然她们给我投喂了木灵液，又洒了光点，但我还是好困啊……” 她瘫在床上，双目无神，头脑放空，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次作死作大了，先是刷死线，然后连续出了三个新替身，还有就是我真的没想到连五行循环这种操作居然都是要烧能量的！” 家里隐隐传来一声嘲讽冷笑。 叶云兮熟练的缩了一下脖子：“我错了。” 她扫视了一下意识世界。 小世界里，土依然在中央，左边是青和树，右边是领导和金。 金萝莉靠坐在领导桌脚旁边，似乎在看领导的书，坐成小小一团，几乎被桌子挡住看不到了。 火仍然在小世界上方的心区，而水的深潭在小世界下方。 叶云兮摸了摸下巴，试问道：“你们能在家里开循环吗？” 她们表示可以。 叶云兮打量了一下她们的方位，觉得这样的站位就挺好，于是试着把她们重新排个连线出来。 “木火金水……咦，那土在中间怎么办？把其他四只都连上土？” 她画了个竖立的菱形，再在中间连了个十字。 循环发动。 然后中央土瞬间过载，炸了。 叶云兮吓得一哆嗦，赶紧停了循环，看向土娃娃。 土娃娃看起来倒也还好，只是泥坑炸的凌乱，她气呼呼的怒目瞪着表意识：【你想什么呢！】 叶云兮缩头赔笑：“我错了。” 她重新按相生顺序连线，但怎么看都觉得这形状看着不圆满，琢磨了半晌，终于放弃治疗：“你们自己连吧！” 五行们便自行拉起了一个曲曲折折的阵型。 重度强迫症表意识瞥了一眼，便不去看她们，专心感受身体感，然后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叶云兮小睡了一会儿便忽然醒来了，懵了一瞬，忽然一惊坐起来，转头看了看房间门。 “还好，妈妈好像没过来看，估计在忙教案……”她拍了拍胸口。 她起床坐到桌边，打开心理群。 慕容冷芸：“我家真的人口爆炸了！五行出齐了！” 紫垣阁主：“我问小公主要五行替身，她说：不要用五行去束缚你。我：你不属于五行？她：是的。” 慕容冷芸：“也有可能？我家除了五行替身之外，也就青是比较明显的木系，唔，但她好像其实也并不是五行替身呢。” 紫垣阁主：“她还给我共情了一下她从星光中吸收的能量，信息包的表层好像是芥子须弥、恒沙世界的震撼感，再内层，是‘拓宽灵魂的边界’之类的目的，拓宽边界就是把星云放入灵魂……再内层还有，但我拆不出来了。” 慕容冷芸：“高大上！” 紫垣阁主：“是啊，请问小公主这么高端，我该怎么帮助她？” 泰晤士河儿：“你想用表意识帮助潜意识吗？” 慕容冷芸：“表意识最大的帮助就是不作死？” 紫垣阁主：“你们说的有道理。”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去看了看云兮家金，跟我说她的印象是‘师姐’，金气比较薄且单一，像一把裁纸刀的刀片。” 慕容冷芸：“为什么是师姐？我家金比你家熊大的有限啊，而且性格也不像，看起来严肃的很，不像熊那么顽劣。” 泰晤士河儿：“可能金比较少，浪不起？我家熊觉得金师姐太严肃了，又换了鱼尾裙去看你家水姑娘，熊更喜欢水姑娘，是个大美人！” 慕容冷芸：“感觉我家水姑娘像是个龙女。” 泰晤士河儿：“熊传给我的画面是水姑娘在深潭里只露了个头在和她说话，长发在水里像云雾一样漂着。但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熊在她面前似乎很乖巧！” 慕容冷芸：“是呀，水好像一直就在她的深潭里游着，不喜欢出水……唔，她裙摆下面似乎是尾巴，又像蛇尾又像龙尾，但她上岸就是人形，没有尾巴。” 泰晤士河儿：“然后熊萝莉又哒哒哒跑去找你家火玩，我：喂，你这么这么浪！我感觉她是在找克。” 慕容冷芸：“但我家火也弱，克不动你家金啊，你自己生火呗。” 玄君：“金需火炼，最好是自己的火。” 泰晤士河儿：“我家可能要木养大了才能生火？于是木萝莉合手变了个绿豆大的火苗。我：好吧，你很棒！木脸红红的笑。” 慕容冷芸：“总觉得我家火食谱太单一，金和水更加还不知道她们吃什么……” 泰晤士河儿：“木萝莉忽然表示这首钢琴曲里面有火能量，递给了你家火。” 慕容冷芸：“呃，音乐吗？那我试试。” 叶云兮找到饮河说的那首曲子，戴上耳机听着。 火也闭上眼睛认真倾听，她坐在扫把上，扫把轻轻摇晃着。 有一段音乐比较低沉，火皱了皱眉，把这部分能量甩手往深潭丢过去。 水龙女从深潭里浮出来，仰头看了看，甩了一下尾巴，往心区泼过去几滴水，被火嫌弃的躲掉。 叶云兮：“……”这可是真实的“水火不容”。 火继续听音乐，听到轻快的部分，就开心的站起来，在扫把上表演平衡木。 听到不喜欢的部分，就扔给其他五行。 除了水龙女，金萝莉也接收到了投喂。 ———— 第一二五章 五行相性 金萝莉安静的靠在领导桌边，但她似乎不愿见到表意识，总躲在角落里。 叶云兮靠过去，金便和她绕着圈子捉迷藏。 表意识只好无奈停步，试着共情了一下，金似乎是觉得“刀子会伤人”。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也会带五行属性的嘛，你要不捏个金属性的幻影去接近她？” 叶云兮勉强试了试，作为一个木主导的表意识，要捏金属性果然有点困难，好在有效，金果然不躲这个幻影。 然后火把她不喜欢的金属性的音乐能量丢向了金萝莉。 金安静的听了一会儿，便忽然精神了起来，从桌边走出来，化现出一杆长枪，舞动起来。 叶云兮惊奇的远远看着她：“看起来也是个有攻击性的，倒是和火有点像？” 火瞥了一眼：【等我听完音乐再去和你打架！】 金举着长枪，在地上重重一顿：【我是要上阵杀伐的，谁跟你比匹夫之勇！】 火和金一起扭头：【哼！】 青在旁边偷笑。 叶云兮无语：“你俩都这么弱，还打架？” 土娃娃迈着小短腿走到金附近，探头看她练武。 金几步跑过去，挥手就打了土一巴掌。 土娃娃坐在地上就大哭起来。 叶云兮：“！！！”又怎么了！不是土生金吗，相生怎么这么不友好？ 金冷哼道：【她不应该这么孱弱而憋屈。】 叶云兮：“……哦，懂了，本应该是土生金，但土太弱了，金恨铁不成钢。” 她扶额无语，把土娃娃哄回她的中央泥坑，转头喊水龙女过来转转。 水龙女从深潭来到小世界，路过泥坑的时候嫌弃的绕了开去，走到金的身边。 金便暂停了练武，抱住了水姐姐，很亲近的样子。 叶云兮观摩总结着：“金气还是太弱了，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锐气，练武还是被音乐激发出来的，大约也需要处理创伤，否则大概打不过火……” 她忽然懵了一下：“咦，等等，为什么要打得过？” 水龙女抱了一会儿金萝莉，又想去木那里看看，但是看见中央拦路的土，嫌弃的直接瞬移越过。 土娃娃也嫌弃的看了一眼水龙女。 两只木系亲切友好的接待了水，进行了互助共赢的交谈，然后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她。 青的共情表示她觉得水有点凉。 叶云兮：“？？？” 为什么我家木和水明明是难得的成年体，却仿佛一点都不亲近？ 水准备回她的深潭，临走抬头看了一眼火。 火萝莉立刻摆出了战斗姿态：【你不要过来！】 水龙女报以不屑的目光，溅过去几滴水，便回深潭了。 叶云兮无奈调解道：“……水你能不能不要欺负火呀……” 水龙女冷艳的钻进深潭里，没理她。 慕容冷芸：“总之我总结了一下，五行们全是坑。” 泰晤士河儿：“人类嘛，全是坑就很正常。” 玄君：“你把五个都养好了再搞这些幺蛾子吧。” 慕容冷芸：“嗯，我也觉得应该先把她们全拆一轮坑才好，火、土、金都太弱了。” 泰晤士河儿：“你家木那么盛，为什么火这么弱？” 慕容冷芸：“树说木气喂多了火也吃不下，我也不明白。” 叶云兮想了想玄君的话，便不再测试五行之间的相性，灰溜溜去洗澡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看见不太常见的倾微拆坑。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星光是世界上最宏大、最包罗万象的能量，是最适合我的能量，想找替代品是徒劳无功的。 “她说：你想要的太多，所以你不愿满足。你见过无边星辰，就不愿你的笔下只有一盏明灯。 “我：有害处吗？她：有，你看到了繁星，就看不到明灯。我忽然想到了御姐的气场和信息层，小公主说，那就是明灯。也就是说，那是我从小到大为了关注更宏大的东西而忽略的细节的结合体。” 泰晤士河儿：“小公主说的对！” 慕容冷芸：“和我家不肯脚踏实地的坑有点像？” 玄君：“就是好高骛远，能看大，不能看小。” 泰晤士河儿：“所以要能大能小？感觉这个解决了对你写文作用很大。” 紫垣阁主：“对，但这不是我想解决就能解决的啊，我一般是某一瞬间直觉或者替身给我一个线头，提示‘到时候了你去拆那个坑’，然后我再去拆。” 玄君：“守株待兔。” 紫垣阁主：“我怕表意识会拆错？” 玄君：“其实不用怕，拆出结果去问替身更好。” 泰晤士河儿：“自己拆自己不会错，顶多不够全面深入，我的话只要不是自己抗拒的问题，拆起来都还好。” 玄君：“抗拒其实最好拆，因为这代表有什么东西你不能承认。” 泰晤士河儿：“但抗拒会视而不见啊，会绕到别的地方去。” 慕容冷芸：“这种情况我家就可能会出创伤替身，可能家里觉得不这样扔到我面前我就看不见？唔，这样说起来，忽然担心我家土金水，没出前置直接出五行替身会不会有很大的坑？尤其是土和金那么弱。” 玄君：“弱肯定有坑，但强也未必没坑，过盛有可能会有反面应用，比如你家木，用在辩论心就很麻烦。紫垣和河儿这方面就比较干净利落。” 泰晤士河儿：“过盛的来给我家消耗啊，举起冥王星牌除草机！” 慕容冷芸：“显然还是得自家养起来才行吧？指了指你家木。”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萝莉备受全家宠爱，稍微好一点了，裙子上多了点花边，有时候会指使我吃奇怪的东西，比如生的蔬菜，还不给蘸酱……” 慕容冷芸：“生的？吃了不会胃疼吗？哦，你家木管肝不管胃，我家是土娃娃管脾胃。” 泰晤士河儿：“她表示熟的不好吃，熟的菜精华都没了。” 玄君：“不少修炼的也这么说，生吃或者榨汁替代，但古医学完全不提倡。” 泰晤士河儿：“木萝莉觉得茹毛饮血多好啊，但我觉得这样吃下去不出三天我家胃就要控诉了！” 慕容冷芸：“木克土很正常，所以她欺负胃就很正常？我家土点的菜就比较正常。” 泰晤士河儿：“大概你家木比较强，不需要点菜？” 慕容冷芸：“可能是吧。” ———— 第一二六 枷锁 叶云兮瞥了一眼自家的树和土娃娃。 土娃娃注意到了饮河家木萝莉说的生菜，眨了眨眼，似乎产生了些兴趣。 叶云兮：“怎么，你也要吃生的菜？我觉得我的胃受不了吧？我从小都是生冷不进的呀！” 土白了她一眼：【不是，我只是想吃酸菜鱼里垫底的生菜，熟的那种。】 叶云兮：“……大晚上的我也没处给你点酸菜鱼去啊？” 土哼哼两声：【那明天吧。】 叶云兮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食欲随着土娃娃的不再要求而降低了。 泰晤士河儿：“木萝莉表示生菜当然要生吃。” 慕容冷芸：“土表示生的寒凉。” 泰晤士河儿：“木表示熟的没营养。” 慕容冷芸：“看了看不可调和的口味差异……” 泰晤士河儿：“这就很正常！” 叶云兮忽然脑子一抽，问土：“你能吃情绪吗？” 土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拒绝回答愚蠢问题。 火反而代答道：【我的精灵态可以辅助吃非实体能量。】 叶云兮惊奇的看向火：“那你正常形态就不能吃了吗？” 火简单答道：【会不一样。】 叶云兮好奇的让火变大试试，火无奈的瞥了她一眼，闪身到现世，依言变大。 并不像艾米尔那样的变身，她的大小形态并无什么差别。 但正常形态的火能耗高的可怕，叶云兮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探索正常形态火的食谱，就开始头疼起来。 火瞥了她一眼，变回精灵态，自行回家了。 叶云兮：“……我又错了，今天真的是作死的一天呢。” 金似乎轻声表示：【我可以吃杀伐之气，或者死之气。】 叶云兮为难道：“那我到哪里去找这种能量？医院？火葬场？墓园？” 金默不作声，继续低头看领导给她的书。 叶云兮忽然灵光一闪：“对啊，可以看书啊！” 金默然表示了认同。 叶云兮开心起来：“正好最近没什么事，我看点气质对路的书投喂金好了！只是，看什么呢？” 玄君：“三国？” 慕容冷芸：“呃，三国我从小到大就没看进去过，红楼和西游都可以，水浒我能看一半，三国几乎看不下去，我觉得我是不吃战争情节？” 玄君：“那你这还是有坑，可能和土、木都有关。” 慕容冷芸：“嗯，应该是和‘虚伪的和平’有关的一个范围很大的坑，感觉暂时还拆不动。” 泰晤士河儿：“看网文啊！杀杀杀可多了！” 慕容冷芸：“有道理。”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星云里有巨量的死能量，但不知道你家金能不能吸收。” 慕容冷芸：“感受了一下，嗯，属性正确，但能级有点过高了，她吃不动。” 泰晤士河儿：“所以要化身星云的小公主和星云的死能量有关系吗？” 紫垣阁主：“我不知道。小公主只是说，她化身星云之后，就可以脱离我而长存了，但这需要表意识勤奋。” 慕容冷芸：“你才不会那么勤快？”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她说的是对的，如果你那么做了，那就不是你了，你太怕死，太怕时不我待，太怕无法早早获得自己想要的。 “你怕你的寿命支撑不到你到达星云之后，再回头捡起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比如写文。你无法接受你在低能级下写出的东西，却又不信提高能级是能够让自己写出满意的文的方法。” 玄君：“两个途径，要么探索恐惧，化解和解决它，要么放弃挣扎，接受自己目前的低能级。” 紫垣阁主：“小公主已经在帮我探索恐惧了。她说：你令太多人失望过，他们说他们对你的要求一再降低，而你却永远达不到，你信了。 “你希望总有一天向他们证明你的道路是对的，可是你没有等到，每次你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你的肩上都会多加一副枷锁。 “所以你急迫的挣扎着，因为在内心深处，你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越来越不可能付出全部的能量去做自己想做的。到最后，你只能背负重重枷锁坠入深渊。” 叶云兮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哀伤。 曾几何时，她也有着相似的急迫，她疏于学业，把全部的心力偷偷摸摸的投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上，认为那就是自己生命的全部价值。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自己会令周围人失望。 她当然也想要证明自己的道路才是对的。 和倾微一样，她也没有等到。 和倾微不一样的是，她妥协的更为彻底，更为温顺而软弱。 而随着年龄增长，时间推移，她也确实被越来越多的事情所缠绕，面临的学业压力，社交关系，亲情和爱情，现在她的世界，比小时候更为复杂。 而且可以预期的将来，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无法偷得半刻闲。 将来要面对繁重的工作，要照顾家庭，相夫教子…… 那么，自己呢？ 这样的生活里，自己的位置和空间在哪里？！ 这是她对现实的畏惧，沉重而绝望，幽深而不见底。 她愿意考研，也是试图让那一天来的更迟一些。 可是她又似乎有些失算，读研的学业压力，远比大学时代沉重。 大学时代还可以有不少闲暇，期末拼一下，凭借尚可的记忆力和智商，也还过得去。 但读研的压力是时时刻刻压在身上的，没有真正的假期和休息，一切时间精力仿佛都应该投注其中。 这令她绝望，想要逃避，却又不敢逃离。 周围人的期望，也是她的重重枷锁。 深渊，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从未远离。 紫垣阁主：“我问小公主：如何解除这些枷锁？” 叶云兮从同病相怜中产生了莫名的期待，看向光屏。 紫垣阁主：“小公主悲悯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的叹了口气，指了指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一边的御姐：我看到她了吗？我：嗯。小公主：杀了她。” 慕容冷芸：“啊？！小公主的意思是不是说御姐只是一个任务替身，你达成某个目标了，她就会消散？” 紫垣阁主：“不是的。她说：如果有朝一日你有勇气杀了她，把她磨成灰烬、吞进你的肺腑，你就能卸下那些枷锁。” ———— 第一二七章 杀御姐 泰晤士河儿：“也对？毕竟御姐是你强行要来的。” 慕容冷芸：“好凶残。” 紫垣阁主：“我感觉那个‘杀’代表无情，斩断对现实中人的一切情感，这不仅包括我的父母，还包括和我亲厚的其他亲友。而吞进肺腑，似乎是说现实的一切要为我所用，而我不对现实施加任何情感。” 玄君：“紫垣对无情的理解有偏差。” 慕容冷芸：“这个无情……你是不是需要去看点参考书？我觉得你这个有点像金属性的表现，但又微妙的不一样。”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那些参考书的金气都太淡了！还没自家浓厚，而我家需要把金气磨淡一点，只是我太习惯金的分离属性了，每次木萝莉表达要建立联系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会不会太纠缠了？” 慕容冷芸：“我俩需要平衡一下！” 泰晤士河儿：“我忽然感觉到需要增大能量输入的口径，家里让我出去跟人接触，并且指了指木。社交的能量似乎是自然能量无法取代的，一种高密度的复杂形式，但意外的挺好吃的？” 慕容冷芸：“我感觉我家是相反，因为和人纠缠的太多太严重，所以才恐惧社交？所以倾微这个解决方法，看起来有点像我家需要的金气，就是砍人际纠缠，但她砍得似乎太彻底了点？” 紫垣阁主：“我感觉杀御姐是有前提的，而且这是宣泄恨意的一种方式。再有，小公主似乎也是无奈之下才给出了这个方法，直觉上这个方法是有什么问题的。” 玄君：“拆现实坑的方法我知道，但你惯常不肯做。” 紫垣阁主：“玄君，我问一下，如果我去和父母说明情况，并且向他们要求不要再给我施加任何枷锁，会不会对破解这个坑有效？” 玄君：“不会，坑的主体在于自己，也要从自己入手，这个方法只是把主动权再一次扔给你父母，对坑没有作用。” 紫垣阁主：“那……让他们去看心理呢？” 玄君：“那依然是把主动权和责任扔给父母。” 紫垣阁主：“但不让他们承担任何责任也是不对的吧！” 玄君：“你还没真正懂得承担责任是什么意思，比如慕容，也是我和她科普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始做到。简单来说，枷锁的塑造你也有份，你要真正理解和看清这一点。” 慕容冷芸：“是啊，甩锅是很平常的思维方式，我也是学了好久，获得了实践反馈，才开始信服的，而这只是开始，后面还要拆好多歪掉的思维回路。” 泰晤士河儿：“枷锁是禁锢也是保护，看似无法挣脱的状态，大多有不想挣脱的成分在。当然啦，责怪自己总是很难的。” 紫垣阁主：“我试着问小公主我为什么不想挣脱枷锁？她说：她的所有回答都会告诉我根源在别人，所以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她反问道：世界上真的有根源在自己的‘原罪’吗？一切剖析到最后都是因环境、因天性，什么是‘根源在自己’呢？” 泰晤士河儿：“根源在哪里，和自己有没有改变的能力……唔，感到这个问题还是需要你自己挖出来才有用。” 紫垣阁主：“思考了一下，根源在别人，但我可以改变自己？” 玄君：“接近了一步。其实疾病也是，很多认为根源在外界，实质上大多还是自己故意得病。” 慕容冷芸：“我就是实践之后，发现改变自己，就可以改变环境呀。” 紫垣阁主：“这一点小公主倒是可以理解，但她表示，现在她能够给我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杀御姐，如果我不接受，那就只能慢慢磨御姐的进化。” 玄君：“这个你就别指望替身了，感觉这坑和你替身完美融合，你表意识不能再推脱了。” 紫垣阁主：“问我能否召唤另一个替身解决这个问题？小公主说不行，我的替身必须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才能存在。” 泰晤士河儿：“用逻辑拆？” 紫垣阁主：“这个结果就是我用逻辑拆出来的呀，我的逻辑就认为根源一定在别人，不可能在自己。” 玄君：“逻辑是有起点假设的，你连起点都歪了。” 紫垣阁主：“我又问了问御姐，她说：你看，一个海胆如果没有了外须，那还是海胆吗？小公主让你杀了我，是要你割掉自己的外须，吞进体内，从此你会变成一个光滑而精致的艺术品，但那是对的吗？” 玄君：“所以御姐是你的外须？” 紫垣阁主：“对，她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她的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只是觉得一定哪里有问题。” 泰晤士河儿：“那你还杀御姐吗？” 紫垣阁主：“应该……不杀了？” 泰晤士河儿：“哥哥说他想娶御姐！我问：如果御姐被杀了呢？哥哥：……那就不娶了。” 紫垣阁主：“去问了一下御姐嫁不嫁，御姐笑眯眯的说：嫁啊。” 慕容冷芸：“这么随随便便的吗？不过看了看我家青和树，嗯……好吧，替身们大概不考究这些。” 泰晤士河儿：“于是哥哥带御姐回了他的宫殿。” 慕容冷芸：“想去闹个洞房！然后看了一圈，似乎只有树人适合做这件事？孤叶：我去闹，还能帮他办个单身派对！而青淡淡表示：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拘束着你们玩儿了。” 叶云兮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哥哥的古典画风，孤叶也展现出了古装白衣公子形态，只是配着短发和表情，仍然有点吊儿郎当的气质，倒像是原版树王子、温和版树王子和孤叶三个形态的综合体。 孤叶拉着哥哥，坐在草地上划拳、扔骰子、逗鸟，并且嘀咕着：【青从来不陪我玩这些。】 叶云兮面无表情嘲讽道：“要给你们一台游戏机吗？” 一群替身中唯二的男性开心的坐在草地上打起了游戏。 叶云兮想了想，投喂了五子棋。 孤叶：【哈哈哈，你输了！贴纸条！】 哥哥默默在自己脸上贴上纸条。 叶云兮迷之继续投喂了植物大战僵尸。 孤叶：【这个好！正好我是植物，你是僵尸！】 ———— 第一二八章 拒绝分离 泰晤士河儿：“于是问哥哥要不要换身清朝官服？他拒绝了。于是问他们要不要玩投币机？” 孤叶：【好啊好啊！】纠结了一下，【可是我没有私房钱……】 叶云兮看了一眼淡然看书的青，偷笑。 泰晤士河儿：“投喂了射击游戏！” 叶云兮递上vr眼镜。 泰晤士河儿：“他们可能需要建个游戏厅？” 青点点头：【你们去找片虚空玩吧，用vr眼镜看到的东西，和小世界的层级没有本质差异，会真的打到花花草草的。】 叶云兮有些惊奇：“看见就会变成真实？” 青摇头：【不，单纯看见并不会，但如果是他们或者你构想出来的东西，就会变成小世界的真实存在。】 叶云兮明白了，打发走了两只汉子，又转头看了看热爱打架的金和火。 她俩表示：【又不是真的有战意，无趣。】 叶云兮又扫了一遍其他人。 青摇头，没有兴趣。土也是。 水冷漠道：【我去的话就把他们全冻上。】 领导：【我忙。】 孤叶叹了口气：【一家妹子，怎么办呢？没法计较。】 哥哥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两只汉子勾肩搭背的玩了半天游戏，单身派对过的格外开心。 叶云兮看的有点无聊，打了个哈欠，看着时间不早了，便放养孤叶继续玩，自己去睡了。 ———— 周一，妈妈开始回学校上课了。 完成了任务，并且还有两周才开学的叶云兮，过的十分之逍遥。 “啊，我是不是太过懒散了？” 她偶尔会这么想一下，感到颇有罪恶感，但还是继续保持着惰性。 惰性果然是人类很难克服的东西。 叶云兮靠坐在床上，懒洋洋的翻了一页光屏。 昨天得到了投喂金有杀气的小说的建议之后，她翻了翻书架，忽然直觉到有一个作者的风格颇为合适，而这个作者的新书连载了有一阵了，她恰好没看，于是便找来看了起来。 “嘿，真的挺合适的，这书的理论基础也是五行体系，主角也正好是金属性，果然直觉可靠。” 小说中有争斗，就难免有生离死别。 叶云兮看到主角和战友死别的情节的时候，忍不住就哭得稀里哗啦。 好在家里就她自己，也就可以放心的哭。 她哽咽着想：“我明明是要来吃金气的，为什么反而会被触动害怕分离的心态呀？” 青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你一直都在害怕分离啊，从家世界的崩毁开始……】 叶云兮哭得更厉害了。 她直觉到了金萝莉的共情，泪眼朦胧的寻找了一下，果然看见金正缩在领导的桌边，抱着本书，也在哭，甚至哭的比她还伤心。 叶云兮蹲下，抱住金萝莉，相对洒泪。 青的神色也有点哀伤，但她大约早已习惯这件悲伤往事，并没有陪她们一起哭，只是摸了摸叶云兮的头。 孤叶和火也表示了安慰，土忧伤的低头在地上画圈圈，水沉在深潭里。 河儿家熊萝莉也笑嘻嘻的去抱了抱小师姐以示安慰：【你为什么哭呀？】 金哭得眼神茫然，没有回答。 叶云兮代答道：“大约是沉浸在分离悲伤之中吧，其实我也是，但金看起来比我哭得还惨……” 熊萝莉歪头问道：【可是分离属性不是释然吗？】 叶云兮：“是啊，但是我家木强金弱，最是纠缠，舍不得分离的。” 熊萝莉想了想：【是不是纠缠太久了，已经忘记哪些是自己，哪些是别人了？】 她松开抱着金萝莉的双臂，问：【这样会有分离的悲伤吗？】 金萝莉眼神微微动了一下，木然摇头。 熊再次抱住她：【即使抱得在紧，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的，所以即使我松开，你也不会悲伤，但如果分离开的是‘自己的部分’，那才会痛。】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很有道理。” 熊认真的说：【过多分离的痛来自于把不是自己的当成自己的。】 金依然一脸茫然。 叶云兮代她挥挥手，和熊萝莉道谢。 玄君：“这是二元融合之后分离没做好。” 慕容冷芸：“二元融合是什么？” 玄君：“母婴，以及扩大到类似的一切。” 慕容冷芸：“可是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啊？” 玄君：“从你和你妈的关系开始，把不属于你的一切还回去，这些就是土的不良面混杂，要以金分离出去，这需要表意识自己去认识到差异、分别，然后明确自己的边界。” 慕容冷芸：“唔，所以土刚出生的时候发飙了一阵子，然后金出生的时候没能处理掉土扔给她的不良信息，所以在哭？好像很合理。” 玄君：“这方面你和紫垣刚好不同，她金强，但却错误的用在和现实隔离上面，隔离不是分离，而是掩耳盗铃，‘我不看所以不存在’。” 叶云兮等着倾微接话题，结果她没出现。 “她可能还在睡觉吧，毕竟是白天……” 她无奈笑了一下，继续去看小说。 看了一个上午的小说，按照土娃娃的要求吃了午饭，然后午睡前依依不舍的关掉小说，去看望了一下金萝莉。 属性合适的小说似乎对金确有作用，她的眼神恢复了些锐气。 叶云兮靠在金身边坐下。 金转过头来，手里却举着小刀片，划向叶云兮的脸。 她的眼神在说：【你怎么可以忘却家世界的一切，小时候的一切，你怎么可以……】 叶云兮无奈又哀伤的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至少我此生不会再忘却了。我也不想离开家，失去伙伴，飘零流浪，然后投胎、忘却……” 金慢慢的放下手里的刀片，怔了半晌，忽然说道：【愧疚是为了不忘却。】 叶云兮怔住。 她是在说，对妈妈的愧疚吗？还是对家世界？或者是所有愧疚？ 她忽然又鼻子微酸。 叶云兮似乎没来由的想到了室友吴静。 若释然意味着遗忘一切，放下自己和纠缠的他人，去追寻自己的全新人生。 那么愧疚则是紧紧的抓住过去，不愿忘却，不愿丢弃。 因为那些过往太过重要，太过刻骨铭心。 如果连自己也忘却了，那么那些过往……就仿佛再也没有了存在之基，如烟云散逸，犹如从未存在。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揪紧。 “我感觉到了……我真的是在拒绝忘却啊……” ———— 第一二九章 因果交缠 叶云兮感伤了一会儿，勉强提起精神，继续安慰着金萝莉：“虽然我也不想忘却，但是她们说……从家世界逃离的生灵是希望啊。 “你看，我们现在有家人了，虽然暂时只有球球和艾米尔两个，但艾米尔说，还有很多很多沉睡在世界的暗面，我们还可以重建世界啊？” 金捂住耳朵，拒听。 叶云兮叹了口气。 金忽然反问道：【你自己信吗？】 你真的相信，家世界能重建起来，沉睡在暗面的家人能够醒来，世界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你还能看得到这一切？ 我所不愿面对的，不正是你所恐惧的吗？ 不相信这一切的，不正是你自己吗？ 叶云兮张了张口，闭上眼，泪水滑落。 是啊，拒绝分离，不愿忘却，不相信还能回到曾经那个美好的家的……不正是我自己吗…… ———— 晚上，叶妈妈下班回来了，满身疲惫，但也还是照例夸了两句女儿准备好的饭菜。 叶云兮却有些走神，今天虽然看了一天小说，也确实补上些金气，但是因为金的那些话，她总有种无法释怀的感伤。 “小云，小云……小云？想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她蓦然反应过来。 “自己做的菜，自己不爱吃吗？”妈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嗯，味道是差了点，下次你放调料应该……” 妈妈不失时机的教育着。 叶云兮又走神了。 “小云？！”妈妈的声音提高了一截。 叶云兮再次惊醒，懊恼着自己怎么会这么疏忽，这不是给妈妈递上说教的理由吗？赶紧应着，然后低头猛吃。 晚饭后，妈妈来到她的房间，难得和蔼的问道：“小云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能和妈妈说说吗？” 若是往常，叶云兮早就提起十二分警惕了，妈妈这样的说辞，就约等于“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并且将会在以后的每一次交锋中被当做针对你的武器”。 但今天她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忽然很想问些什么。 她犹豫着措辞道：“妈妈，你……你怀念过去吗？我小时候的过去？” 妈妈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泛起微笑道：“当然，你小时候特别可爱，又贴心又乖巧，谁见了都喜欢，哎，现在你长大了，当然长大了也好，我也省心多了……” 妈妈的眼神带着遗憾，摸了摸女儿的手背：“只是现在不像小时候那么亲我了，有时候都不让碰了，也会发脾气了，还有男朋友了……当妈的当然舍不得。” 叶云兮原本其实是想委婉的问她小时候记不清的那些过往，但话题被转到这个方向，她怔了怔，也就顺口给了标准答案：“反正不管长多大，我都是你女儿啊。” 妈妈笑了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也只是说：“是啊，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女儿，你有什么需要，有什么要帮忙的，妈都一定拼尽全力帮你。” 叶云兮却瞬间有点毛骨悚然，强笑道：“没，不用，我自己能处理自己的事情。” 妈妈的眼神似是有些欣慰，但还是强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的，但可不能逞强啊，我知道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充满锐气，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但是世事不如意常八九，人生哪有那么顺利啊。 “所以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的，永远都要记得妈妈是你的后盾。” 叶云兮有点懵的应了，然后看着妈妈主动离开房间。 她琢磨了一会儿：“我总觉得妈妈又脑补到奇怪的方向去了？她的意思好像是以为我在外面吃了什么亏又不好意思向她求助？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有点哭笑不得：“果然还是我有点不正常吧，我也真是的，找谁不好，找妈妈谈心……” 又想了想：“哎，我总觉得她似乎还是在耿耿于怀之前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和她说的话啊？仿佛就等着我自己撞墙了吃亏了，然后不得不找她求助？ “好吧，也不能这么说她……她当然还是更希望我一帆风顺吧，但我觉得，她大概是骨子里就从不相信我会一帆风顺吧？那种不信任简直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叶云兮胡乱分析了一会儿，还是丢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被妈妈这么一岔题，倒是打断了她之前沉浸的感伤情绪了，于是索性继续看起小说来。 ———— 周二。 叶云兮昨晚贪看小说看的太晚，睡了个大懒觉，临近中午才起床。 “哈欠，就知道自己一看小说就停不下来，偏偏还作死……还好是假期。” 在土娃娃嫌弃的眼神中吃了午饭，继续看小说。 这一段情节是主角去祭奠之前战死的战友，他说：“你在死后的世界还好吧？我很好，希望你也一样好，但如果你过的不好……那就自己想办法吧！哈哈！” 他还对坑了他的钱去帮助死去战友亲人的还活着的战友说：“良心过不去是不是？没实力管什么闲事！就因为他们死了，你还活着？活着怎么了？没实力迟早都会死！”（注1） 叶云兮忽然心中一动，有种莫名的释然。 她看向了忽然放声大哭的金萝莉。 “是啊，过往的事情……再如何无法释怀，那也并不是我的责任，我只能希望一切都好，但并不需要因此而愧疚啊…… “他们都沉睡在暗面了，我还活着，我活着难道就是我的错吗，我就应该背负所有人的责任吗？不是这样的逻辑，不应该因此而愧疚的。 “说起来很简单是吧？可是为什么一直想不通呢？为什么要一直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罪恶，我不应该好好的活，我应该负罪，忏悔，才对得起其他人…… “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叶云兮趴在膝盖上大哭起来，金萝莉也沉默着。 她其实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说的到底是前世的独活，还是今生对爸妈的愧疚。 前世和今生，似乎像一对互相印证的因果一般，缠绕在一起。 ———— 第一三零章 白月光皆坑 待到叶云兮哭声渐止，金萝莉忽然看着她说：【我有名字，我叫剑痕。】 叶云兮喃喃重复了一遍：“金……剑痕吗？终究还是会执念于过往留痕？” 金不答。 叶云兮模糊接收到一个一闪而逝的成年冷峻女子的画面，这或许是将来成长起来的金吧。 她忽然很想念家世界，想过去抱一抱球球和艾米尔。 球球长肥了一点，还是待在叶云兮抠出来的小洞晒着太阳，看见她过来，便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好像是在说它很好。 叶云兮靠近过去蹭了蹭小肉球的肥脸。 球球：【哇！】很开心的样子。 艾米尔在虚空中忙忙碌碌，叶云兮模糊感知了一下，似乎是在“编织”或是“挑选”什么东西。 叶云兮好奇的观察着。 艾米尔百忙之中丢给她一个白眼：【我在挑选搭配生灵物种啦！】 叶云兮夸道：“艾米尔好厉害！” 小守护灵傲娇的“哼”了一声，扬起头来，看起来心情大好。 球球咧嘴笑着比划道：【以后会光明而繁华，会有好多生灵，会很热闹的！】 叶云兮忽然又有点莫名想哭，伸手抱住了两只小家伙。 艾米尔嫌弃的挣扎了一下，发现她心情不太好，便不挣扎了，轻轻的靠在她怀里。 球球依然无限乐观，蹭着她的脸蛋：【会好的！】 叶云兮抱紧了她们。 她们是她的家人。 最初的，也是幸存的。 或许也会陪她永在。 ———— 晚上。 泰晤士河儿：“我忽然翻了一下我多年前写的旧文，这文一直在花式嘲讽主角废柴，感觉这文主角其实是表意识自己，而其他角色就很有潜意识的气场…… “这文的主角就一直处在‘我什么也不知道’、‘想证明自己厉害却总是失败’、‘然而只有我能串剧情’的状态里，就非常明显是表意识！” 紫垣阁主：“而我的文中一直在鄙视所有角色，包括主角，这怎么算？” 慕容冷芸：“因为你是高阶物种？（随口一说）” 玄君：“你不一直是最高点吗？” 紫垣阁主：“我小时候的文呈现出一种‘我不知道人类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感觉潜意识在鄙视我笔下一群低等生物。” 慕容冷芸：“我小时候的文，主线其实很符合当时潮流，就是少小离家，因任务转世到别的世界，然后家族被灭，主角回到原来世界后开启了升级复仇路线…… “这么一说，我忽然发现这前半段不就是青的故事吗？！而中段则明显是当时过于压抑导致的仇恨心态，后段则是主角集齐五行之后复仇成功。这么想来这文真的是太‘我’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当年的白月光都是坑！” 慕容冷芸：“心情复杂。” 泰晤士河儿：“我问熊萝莉为什么我家文里角色几乎都死光了，她表示那些都是‘相’，就该灭，灭了多开心啊！我又问那现在的替身们也是相吗？她说在我脑子里的不是，写出来就是了。” 紫垣阁主：“那你写吗？” 泰晤士河儿：“暂时不？但我觉得我可以把我家主角拎出来拆拆坑，尤其是我小时候钟爱的犹如我家亲儿子的那个作死主角。” 紫垣阁主：“而我文的女主显然是我自己，但我偏爱的男主们对女主的态度似乎也是……成因复杂。” 玄君：“很正常，自己写的文，就犹如自己做的梦，里面的角色其实说到底都是一个个不同的自己，或者是他人在自己心里的映射。” 叶云兮忽然心里一动，想起来自己最近曾做过的一个梦。 这个梦她记得的部分不多，前半段似乎是个武侠剧，一对年轻夫妻和敌方战斗，虽然胜利了，但妻子从楼上摔下去流产了，好在她有武功，自己倒是没有摔伤。 丈夫很心疼妻子，而且两人都对未出生的孩子非常愧疚，便双双自断一臂，断的是不同侧的两支胳膊，剩下两支胳膊刚好还可以牵手。 而梦里的主视角却是从二十多年后穿越过来的她自己。 这对年轻夫妻当然是她的父母。 梦里的她安慰断臂之后牵着手的年轻父母说：“没关系的，其实多年后一切都还好，你们看我，是你们的女儿，我还好。” 梦就这样结束了。 但叶云兮回想起来，仍然记得梦里“父母”对孩子的极度愧疚，那份浓烈的情绪从梦里延伸到现实，仍然让她惊心。 慕容冷芸：“如果说，梦里的角色都是自己的扮演，那么……这份愧疚，到底是谁对谁的呢？爸妈对我，抑或是我对他们的？” 玄君：“都有。” 叶云兮喃喃自语：“都有……吗？” 紫垣阁主：“小公主忽然和我说：世间万物都是她的子民（事实上这是一个介于子民、子孙和宗教意味的羔羊之间的含义），所以她爱世间万物。这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我的文里总是俯视角。” 慕容冷芸：“小公主果然是圣母？” 紫垣阁主：“是啊，你们还记得我去西陆旅游的时候，小公主对遗迹充满悲悯吗？遗迹刺激她进化，似乎原理就是激发她的圣母心。” 慕容冷芸：“可是真正的圣母心应该是能级足够高之后自然满溢的，你这个……我不能确定。” 紫垣阁主：“小公主好像是真·圣母？” 玄君：“传教心态？果然你家替身和坑合一。” 紫垣阁主：“是啊，传教心态，传播思想是因为希望别人意识到我的独一无二。（传教心态详见卷一49章） “小公主说：现在你知道当初的蕾丝裙是什么了吗？那是现实形成的铠甲。你的容貌、地位、教养、财富，包括你的所有欲望，都是这副铠甲的一部分，你要用它来保护自己——以刺伤别人的方式。” 泰晤士河儿：“所以熊萝莉想要剪小公主的裙子！她就是想剪掉那些蕾丝！” 紫垣阁主：“这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直觉：那个穿着繁复蕾丝裙子的第一版小公主，似乎是我家未来的社交替身？！唔，虽然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但那就是第一版小公主啊！” ———— 第一三一章 妈妈的愧疚 紫垣阁主：“我家小公主一开始有三个版本，第二版好像是第一版的面具，第三版则充满着纯粹的悲伤，但前三版都只出现了很短的时间，后来稳定下来的小公主已经几乎算是第四版了。 “小公主说：社交替身从她的体内分裂出去的时候，她就能彻底化身风和空气了。” 泰晤士河儿：“分裂好啊！” 慕容冷芸：“分！” 紫垣阁主：“好像还需要一点时间，似乎时机未到，但在我刚才看见第一版小公主的瞬间，我头已经开始痛了，似乎是已经开始抽能量开始分裂了。 “所以说时机不到其实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但是我又感觉到分裂社交替身就能化身风和空气好像是正常进程。她现在的状态似乎是同时具有她自己和社交替身两个面孔、连体的身体……感觉能量不太够。” 慕容冷芸：“那你赶紧去补能？” 紫垣阁主：“是啊，我去看小说了……” 慕容冷芸：“唔，那我也去看小说了。” 叶云兮打开小说，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她在想自己和爸妈之间的愧疚。 “我知道我会对妈妈感到愧疚，觉得是我的存在害得她孤独且辛劳了半生，我也觉得爸爸应该会对我们愧疚。 “可是我会对爸爸愧疚吗？不应该吧？妈妈会对我愧疚吗？我……不知道。” 光屏上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妈妈向她的账户里转了一大笔钱。 叶云兮诧异了一瞬，便醒悟过来，应该是学费吧？但好像有点多…… 她刚想起身去找妈妈问一下，妈妈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小云，转账收到了吧？” 叶云兮便又坐回去，转头露出感谢的笑容：“刚收到，正想去问你呢，我们研究生学费和本科差不多，没这么高，而且好像还有工资和奖学金返还。” 妈妈在她对面坐下：“嗯，我知道，多的钱是给你的生活费和零花钱，你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也谈恋爱了，平时要多打扮打扮自己，别总那么节省，该花钱的地方就得花，不够的再和妈妈说。” 叶云兮无奈笑道：“我也没那么多花钱的地方，再说我还有存款……” 妈妈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个节俭的好孩子，以前给你的钱都从来不乱用，但是有时候也不能太节俭了，知道吗？” 妈妈用语重心长的语气给她讲了个故事，大意是说，从前有个国王有三个儿子，有一天二儿子被邻国俘虏，另外两人都争相去救，国王本想让小儿子去，但大儿子作为王储，坚决要去，就只好让他去了。 国王叹气说，小儿子是他们国家富起来之后出生的，从小挥霍无度，而大王子伴随父亲拼搏过，一贯节俭，虽然作为王储是好事，但营救这种事，若是肯花钱去砸，还有希望把二儿子完整的带回来，但若是…… 最终，大儿子果然只带回了二弟的遗体。 “我以前也觉得节俭是好事，但是，有时候也得看情况的，该花钱的时候就不能节省，知道吗？”妈妈讲完故事，又强调了一遍。 叶云兮无奈的叹了口气。 “完了，我觉得妈妈的脑补越来越深了，她到底是脑补了什么剧情，才会得出我遇到了什么事不肯告诉她并且很需要钱这个结论啊……” 妈妈说教完毕，又习惯性的抱怨了几句前夫。 “你这抠劲儿还真就像你爸，你小时候的赡养费，本来也没多少，他硬是拖了好些年没给，后来我就和他说：之前没给的不提了，你大学之后的学费，我和他一人交一年。其实我知道他那么抠，肯定不会补的。 “按说今年该你爸交学费，但你大学毕业读研了，我看他一点要给钱的意思都没有，算了，还是我交吧，你爸这人就是从没负责任过……” 妈妈碎碎念了一会儿，吐槽够了，才满意离开。 叶云兮打开自己的账户，看着余额发了会儿呆。 然后忽然有一个直觉泛起：【这就是……妈妈的愧疚啊。】 “是……这样吗？” 叶云兮呆呆的想着。 是的，是这样。 她听家人讲过，她小时候爸妈离婚，随妈妈住在外婆家，虽然家境本不算差，但那个年代物质不够丰富，有时候小小的她难免会在街上看中一些小孩子都会眼馋的东西。 比如亮晶晶的珠帘。 后来妈妈终于赚钱在宁城买下了属于母女俩的小窝，就特意给她房门上装了珠帘，笑着告诉她说：“你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东西，在商场里面玩着就不肯走，但那时候这东西和我一个月工资差不多贵，我买不起，现在总算可以给你装一个了。” 其实房门上装珠帘一点都不方便，很吵，很麻烦，后来就长期捆扎在两边，几乎没再碰过。 她小时候，妈妈白天上班，晚上还试着做点生意，想要多赚点钱给她买东西。 妈妈说，她已经没有爸爸了，物质上一定不能再亏待她。 虽然她一直很节俭，妈妈给多的钱她都自己存起来，但妈妈还是一直源源不断的尽量找各种理由多给她钱，多给她买东西。 叶云兮忽然又直觉到一件事。 “尽量多给我钱，是妈妈的愧疚。而我不想多花她的钱，是我的拒绝。” 那是用“妈妈的爱”换来的钱。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要妈妈的爱，而不是妈妈耗尽时间精力、透支能量，拼命工作，赚来给她的钱。 “但这拒绝……其实也是我的愧疚。” 如果爸妈没有离婚，妈妈就不会想要这样拼命赚钱给她，就不会这么辛苦、疲惫。 如果……如果她没有出生。 如果这个家庭里没有她存在过。 或者，如果她没有活下来…… 出生、活下来是她的“原罪”吗？ 理智表示这不是。 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认为的。在心底那个空荡幽暗的深渊里。 “而且，我其实也不是完全的节俭啊，我花钱的大方程度，和妈妈的喜好密切相关，我觉得她会赞同的方面，比如学习，买起东西来毫不犹豫；而我猜她不会认同的方面，比如只是我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就不敢多花钱。 “因为我潜意识里一直觉得，那是她的钱，是她的愧疚，而这份愧疚不同于爱，它从一开始就是有代价的，她给我钱，换我符合她的期望。 “可是我觉得，我从未做到符合她的期望，我做不到她想象的优秀和完美，我不配……” ———— 第一三二章 倾微家的黑化大戏 周三，处暑。 叶云兮一觉醒来，家里很安静，妈妈肯定又一早去学校了。 她懒洋洋的侧了个身，打开手环，发现夜里倾微他们刷了很多条消息。 叶云兮大略扫了一眼，便整个人都清醒了，无奈嘀咕道：“倾微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紫垣阁主：“我发现小公主分裂社交替身失败了，反而分裂出了另一个替身，是一个全身透明发光的雍容御姐，穿着深紫色带星光的优雅大裙子，有一对翅膀，飘在空中，面带圣母笑容。 “社交替身分裂失败的原因好像正是‘时机未到’。我联系了圣母替身，她说她是来解决我能量不足的问题的，我觉得不科学，她难道是永动机吗？可是我并问不出来她的能量来源具体在哪里，她只说是光。” 泰晤士河儿：“试着让熊萝莉去看，然后她就跑回来了，到处找金师兄。哦，金师兄就是我家纯五行金，是一个白衣剑客，熊萝莉叫他大师兄。然后金师兄暂时把熊抱走了。” 紫垣阁主：“我忽然直觉到圣母替身有一个黑化形态，共情里甚至有她用黑色匕首刺入我的心脏的画面。她对应的是我‘惧怕改变’这个坑。我猜对之后她的身形就开始凝实，从全透明变成半透明。 “然后我的直觉忽然警钟大作，它说：你发现了没有？除了不是小公主分裂出来的身体萝莉之外，其他替身都是‘训导者’，而非‘训导者’的社交替身分裂失败，这里面一定有非常严重的问题。 “直觉表示：你不能接受你自己。 “我：那我怎么办？ “直觉：杀了小公主。 “我最近杀气怎么这么重！杀御姐、杀小公主、杀表意识……就差杀身体萝莉了？” 泰晤士河儿：“金师兄抱着熊萝莉，眼神很淡的说：不要去管那个圣母，不要看，不要想，不要管。好吧。” 玄君：“你这算自杀。你需要清理圣母黑化的回路，凡圣母都有黑化的可能，你需要理解，为何要圣母，为何会黑化。” 紫垣阁主：“说实话我没太理解这个替身，我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小公主对她的评价是真是假。但我有种直觉，她可能是黑泥。” 玄君：“直觉正确，圣母本就是接近底层的坑，而这个问题上，替身也可能误导你。” 紫垣阁主：“可是直觉让我杀小公主啊？而且如果杀了小公主，这个声音似乎会变成一个新的替身，他的眼睛就一直冷冷的盯着我看……我是不是搞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玄君：“嗯，我的感觉是，你终于搞出了奇怪的东西。” 紫垣阁主：“[笑哭表情]” 玄君：“我给你从头科普一下。人的心灵很广阔、强大、多功能，但大多隐在下面，犹如冰山在水下的部分。有些过往累积的黑暗，被表意识压到下面，就是你说的黑泥。 “当你感受到直觉提醒的时候，它是来自于下面那部分，但不一定是黑泥还是强大的部分。 “替身，其实是把潜意识的某一部分以人格形象展现出来，他们可能是强大的部分，也可能包括黑暗的部分。 “黑暗的部分，最好是表意识和潜意识共同处理，因为那些是表意识压进去的，而表意识自身其实有转化能力。 “所以说，你大概是终于到了不得不靠表意识自己的时刻了。” 紫垣阁主：“你给我科普的时候，那双眼睛化形了……那个形象，居然是我家白月光文里的男主，黒肤银发，面容瘦削冷酷，是个暗精灵，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他要杀了小公主…… “他说：小公主代表的是我内心值得骄傲的独特的部分，但我其实并没有任何值得骄傲或者独特之处，小公主给我的全是错觉。 “而且圣母替身，尽管也是小公主的下级，却似乎也是赞成暗精灵的想法，要杀了小公主。 “我觉得我家似乎变成龙潭虎穴了！我都不太敢去见这两个新替身！” 泰晤士河儿：“所以说白月光皆坑！你家新替身很克我，我感觉见了会烧伤，所以金师兄不让管！” 紫垣阁主：“但是暗精灵化形之后，似乎没有在直觉里那么可怕了，好像强迫他化形是我自保的举动。” 玄君：“潜藏更麻烦，意识能察觉就已经宣泄了一部分。” 泰晤士河儿：“我作死感受了一下暗精灵，好像还好，被金师兄允许去看了一眼，有些排斥，但整体上觉得‘与我无关’，而熊萝莉觉得有压迫感，但没有威胁。 “表意识又不甘心的去问金师兄，他睁眼说不要管别人，你管不了，只会添乱。我：那是否意味着我也有坑？金：你有（一个多余/溢出的东西），如果你把它用在自己身上，而非无谓的挥霍在别人那里，早就能升能级了。 “表意识一身枪眼跪着出来了。” 紫垣阁主：“小公主冷笑了一声：暗精灵的能量都是我供给的，他想让你杀我？ “暗精灵没回答小公主，而是给了我一个超级压抑的共情包，极度强烈的自我否决……妈呀，我能不能不收他的共情包！” 玄君：“先处理圣母吧。” 紫垣阁主：“我忽然直觉到了一件事！之前我认知到我对王不留行的爱是对父母之爱，但不止如此！ “王不留行和我的关系、我书中的暗精灵和女主的关系，都可以概括为：我塑造了你，而你一无是处。 “但是我心里又一直在对抗这种自我否决，结果就是我文中的女主总是在作死，而我作为作者却忍不住一直强加给她各种赞美。 “这种对抗的最终结果是终极的自我审查和自我阉割，凭借这样的方式超越了‘你一无是处’的指责。 “根据王不留行的逻辑，这种自我否决的来源肯定是我父母。 “之前小公主说过：他们说他们对你没有要求，你信了。从小到大，你没有获得过任何外貌之外的赞美，除非你强行索取。 “你能感受到，人们只有对你外貌的赞美是真心诚意的。你想要认可，却得不到认可。 “我也浑身枪眼的跪了。” ———— 第一三三章 不要多管闲事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你爱王不留行，因为他才拥有为众人所认可的内在，而不像你自己，只有外貌会被认可。 “所以说我家白月光的男主是众男主中相貌最不出色的一个，女主虽然绝色但却总是掩盖姿容，甚至后来另一篇文的男主变成了气质毫无存在感…… “男主们对女主的规则和训诫总是隐含着‘你的优点只有长得好看’这一条，所以如果女主颜值越低，意味着她距离挣脱训诫越近，换言之就是她对自身情感和喜好的审查和阉割就越严厉。 “而且我的男主们对女主其实一点都不好，女主之所以爱上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正确的’，所以‘我塑造了你，而你一无是处’之下还有一个潜藏逻辑，‘除非你追随我的信念’。 “白月光都是坑诚不我欺！” 泰晤士河儿：“啊，想评价，但金师兄不让！他帮我填上了好为人师坑！可是不让评价我不会聊天了呀……” 玄君：“不评价可以只是给出自己的角度。” 紫垣阁主：“另外，与第一男主类似的是，第二男主也是有一个固定模式的，我似乎特别热衷于让男二有一套一般人难以理解、境界高到不像人的处世哲学……原因暂时我也拆不下去了，算了。” 夜里的聊天信息到此结束。 叶云兮仔细看完一遍，简直有一肚子感慨和吐槽。 “嗯，按玄君说法，替身确实有超出表意识的强大部分，也有被表意识压抑下去的黑暗部分，所以黑化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倾微家圣母替身看起来就不太对劲啊，就算她紫色控，可是圣母为什么要穿深紫色裙子啊？虽然我这个也只是猜测，但我确实也觉得不对劲，而且直觉也不想接近她。 “至于暗精灵……” 她下意识遥遥感应了一下暗精灵。 暗精灵冷冷的回望一眼，就忽然提着匕首来到了她家小世界里。 叶云兮：“！怎么办！我挡得住他吗！” 她慌乱了一瞬，感觉自家光不足，加上球球她们也挡不住暗精灵，便紧急的虚化了自己，当自己不存在。 暗精灵冷哼一声，似乎觉得没意思，转身走了。 叶云兮：“……好可怕！” 暗精灵离开后，她才有余暇思考起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 “当年倾微家御姐这样冲过来的时候，我也有点怕，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被戳到现实坑吧？那么暗精灵的话……大概也是被戳到‘不被认可’的创伤吧？” 泰晤士河儿：“暗精灵感觉是很陈旧的坑了，我看他就仿佛在看不在同一个时空的遗迹！” 慕容冷芸：“可能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创伤吧？” 紫垣阁主：“我突然意识到了我家自小公主以下都存在等级压制的原因。因为我为了对抗‘你一无是处’的指责，所以我在内心建立了一套严格的评判制度，以这套标准来认可自己。” 慕容冷芸：“嗯？你怎么这会儿醒了？” 紫垣阁主：“大概是昨晚拆坑拆的精神好？” 慕容冷芸：“好吧。你家这个认可自己的回路……我不太能懂？虽然我也存在这个坑……”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她是为了抗拒外界，所以用外界的东西搭了一个自己的结构，是某种拉锯中的妥协！” 紫垣阁主：“对，是这样。” 慕容冷芸：“好吧，我大概明白了，但我还是觉得这不能算认可，不过这很倾微。” 紫垣阁主：“也可能不叫认可吧。总之，这也就是暗精灵坚持要我杀小公主的原因，按他的说法，小公主是我的虚荣，他要破除这种‘虚假的认可和自傲’。 “我问暗精灵的由来是什么？潜意识里忽然有一个声音警告我：他已经束缚了你十余年，你不能再美化他。” 慕容冷芸：“是啊，如果说是黑暗面的话，承认并且直面才对，美化仍然是不能接受的表现。” 紫垣阁主：“可是我想想那是我爱的白月光男主啊，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感情层面很难接受啊！” 玄君：“黑暗面都能痴迷，我也是服了。” 紫垣阁主：“大概这种痴迷也是一个坑吧？在文里表现黑暗面的方法有千万种，我却偏偏让他当男主。” 叶云兮忽然走神的想了一下自家黑暗面会是什么样的。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世界里的镜子，镜子中似乎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一闪而逝。 “哇，我又作死了？” 她赶紧检查小世界。 “呼，还好，似乎没有新替身……” 泰晤士河儿：“我家亲儿子男主也有一个亿的作死坑啊，拆完就好，他自己也支持，他说：其实强行带着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也挺累的。” 紫垣阁主：“莫名觉得刚才潜意识里提醒我的那个声音也会化形…… “那个声音：我如果化形了，你还会相信我吗？我：你不化形，我更不敢相信你啊！ “我家忽然一天之内人口爆炸，而且还分阵营了，这个声音似乎已经是第三阵营了！” 慕容冷芸：“没关系，目前还是我家人口最多。不过说起来，你还是没有开始表意识发力啊？” 紫垣阁主：“是啊。我问了一下小公主关于圣母替身的问题，她的意思是，圣母本来刚出生并不黑，但因为是意外出生，所以有点虚弱，然后在表意识的自我怀疑和胡思乱想之下，她被污染了，黑泥趁虚而入……” 慕容冷芸：“所以你觉得圣母是没毛病的？” 金萝莉忽然提醒叶云兮：【问这个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叶云兮：“……我错了，我多管闲事。” 她想到饮河家金师兄也一直不让饮河管这件事，自家金也是，看来这件事真的不宜插手。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圣母也不是完全没毛病，这个属性本就容易被污染，本不该单独被分离出来。” 叶云兮还是没忍住，插言问道：“所以你家圣母的定义是？” 紫垣阁主：“就是小公主的‘世间万物皆是我的子民，所以我爱世间万物’啊。但我直觉小公主在这一方面确实有矫饰嫌疑。 “而暗精灵则一直提醒我不能完全相信小公主，他还说，化身星云都只是我和小公主妄想出来的目标。否定的超狠！” ———— 第一三四章 自我怀疑 紫垣阁主：“总之现在潜意识里又出现了第三方，虽然他/她目前只说了两句话，似乎触发他/她说话都需要契机。不过那个说话的语气……我第一反应就是我家第二男主奈哲尔。” 慕容冷芸：“看了看互相否定的小公主和暗精灵。既然暗精灵会否定小公主，说明你自己其实也是有所怀疑的吧？” 叶云兮说出这句话，忽然怔了怔。 其实对替身有所怀疑的，又何止倾微呢？ “我自己也是啊……家世界是不是一个幻觉呢？甚至，现世是不是本就是一个幻觉呢？” 紫垣阁主：“是啊，我确实也有所怀疑，甚至现在感觉我家替身们每一个可信度都存疑。” 泰晤士河儿：“我家金觉得你家身体萝莉可信度比较高？其他人多多少少……” 紫垣阁主：“对，我也觉得。那么现在身体萝莉的态度是，她对暗精灵是彻底的戒备和敌视，对小公主是既想保护又有点戒备，对尚未化形的第三方的感觉是非常温暖但并不彻底可信。” 叶云兮也随着这个思路审视了一下自家替身们。 她直觉中可信度最高的竟然是领导以及球球。 五行们没有指向性功能，可信度好像并不重要。 艾米尔作为房客，可信度似乎是未知。 最后，青……可信度飘渺，甚至可以说，青的飘渺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尽管叶云兮觉得这其实是因为表意识干扰太过严重。 相对而言，领导对表意识的压制作用很强，表意识干扰就轻很多。 泰晤士河儿：“我家可信度似乎都还好，或者说其实谈不上可信度，只是区块差异。当然表意识干扰的问题也是存在的，一般能对话的时候就都还好。” 紫垣阁主：“你们家大概都不会有我家这种勾心斗角、疑神疑鬼的剧情吧。” 泰晤士河儿：“有等级就有纠纷呗。” 慕容冷芸：“我家信号经常不好啊，只是我现在没有一开始那么纠结了，信号不好的时候就不问了，有时候替身们又会忽然冒出来说话，但整体而言，总觉得我家表意识比你们家都辛苦。” 叶云兮说着，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我不能确定替身们的可信度，平时又多半是表意识自己努力，家里替身人口还这么多，那我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么多替身们的存在了？ 一个念头闪过，她醒觉过来，暗觉不妙，但已经晚了。 小世界一片无形波纹涤荡而过，波纹到处，替身消失。 叶云兮懵了。 今天表意识也是在作大死啊！ 她慌忙补救道：“不是啊，你们别消失啊，我舍不得你们啊！” 叶云兮努力在小世界里搜寻了一圈，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消失的只是青和五行们，也即她之前认为可信度飘渺以及用处不大的替身们。 今天又作死了的表意识强行按下胡思乱想，重新试着召唤她们。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在，但每一个替身都以【你想好了吗？确定要我消失吗？】的眼神看着她。 叶云兮下意识喃喃答道：“不啊，你们……至少给我留一两个吧……” 小世界的中间应声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 她和土、金、水看着差不多大，气质更像土一点，确切说是有点混杂，并没有明显的五行表现。 叶云兮小心问道：“你是土吗？” 小女孩看了看她：【不是。】 叶云兮沮丧道：“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领导：【你要确定你想要的。】 球球也从家世界赶过来，在空荡荡的小世界转了一圈，看起来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表示：【只要是你决定的都好。】 叶云兮沉默了半晌。 然后她召唤了还隐约存在着、似乎等待表意识的最后判决的青。 她想说：我需要你们。 但是又觉得不应该这么说。 替身的存在可以说是因为表意识的需要，但又似乎不仅是如此。 又或者说，如果表意识仅仅以“是否可靠、是否有价值”来评判替身们的存在，那么，他们的存在便会变得不再稳定，只要表意识觉得他们“无用”，他们就会濒临消失。 就犹如叶云兮自己一般。 若纯粹以价值和有用来评判一个人的话，大约，她自己的存在也并没有“必要”。 叶云兮又沉默了一会儿，向直觉求证了自己应该做出的回答。 “我爱你们。”她说。 小世界一片反向波纹掠过，青和五行们的存在感又回来了，而且似乎都变得灵动了一点。 叶云兮莫名感动，一个个的，认真的对他们说：“我爱你。” 从“爱之萌芽”之后，她虽然开始有了对“爱”的实感，但很多时候仍然需要刻意去倾注“爱”。 替身们，尤其是创伤严重的替身，叶云兮也会感到难以对他们倾注爱。 当她自己并不能接受那些黑暗面的时候，她就无法去爱那个替身。 但这一次，她感觉自己对替身们说爱的时候，并没有阻抗、费劲和勉强。 孤叶从树顶跳下来，靠着树笑着。 火站在扫把上跳了个舞。 土站在地面上看着她，叶云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金挥舞着长枪，横扫而过。 水从深潭里抽出一条水龙，横越天际。 球球也扑过来抱住她，咧嘴笑着蹭了蹭：【幸好你醒悟过来了。】 艾米尔跟在球球身边，哼了一声：【耽误我们的工作。】 叶云兮笑道：“我尽量早点去帮你们。” 艾米尔傲娇的扬起头：【那你快点！】便想拉着球球回家世界。 球球抱着叶云兮不肯走。 叶云兮揉了揉球球，对艾米尔说：“要不你先回去？” 艾米尔哼了一声：【才不！】 叶云兮笑道：“那你们去晒晒太阳吧？” 艾米尔拉着球球开心去晒太阳了。 叶云兮最后来到青的面前，和她对视了一眼，抱住了青：“不管你是真实或是虚幻，是我的理想还是现实，我都爱你，都舍不得离开你。” 无论是替身们，抑或是她自己，他们的存在都并不是因为“价值”。 而是因为“爱”。 ———— 第一三五章 替身的演化规律 叶云兮汇报了自家的作死情况。 泰晤士河儿：“你家表意识杀伤力也很强啊！都很凶残！” 慕容冷芸：“我觉得还是倾微更凶残一点……（弱气分辨）” 泰晤士河儿：“我也不知道爱自己是怎么样的体验？我知道爱别人应该是怎样的，但对自己的替身，我的概念就是‘这是我家的’。 “如果说对替身应该像对他人那样爱，那么就会涉及到对自己的不同组分是否应该有偏爱的问题，我有点迷茫，而家里回答说：偏爱是无法选择的，但你可以去理解他们。” 慕容冷芸：“唔，一定要说的话，我对青还是会更偏爱一点吧。” 泰晤士河儿：“我也是有所偏爱的，但替身们并不会争宠就是了，家里表示：因为他们就是你，你对他们有多少爱，他们不会期望更多。” 慕容冷芸：“我家替身也并不会争宠啦，这和他们其实没关系，只是我家表意识对于‘爱自己’这方面有所缺陷。” 泰晤士河儿：“但我其实不太懂，替身不就是自己吗，都是自己，那不是无所谓失不失去吗？害怕会消失的话，是不是已经当成客体了？” 慕容冷芸：“嗯，我是一直都有点把替身当成‘别人’，其实刚出替身那一阵就拆过这个问题啊，但还是没彻底解决。” 泰晤士河儿：“我和我家替身们有共识，他们是我内部某部分的显化，不会存在对某个替身和该部分不一致的情况，而且每个替身多少会有正面因素存在，不太会因为处理掉某个问题，就整个替身消失掉？感觉一般是改善和净化。” 慕容冷芸：“不啊，我家纯创伤替身就会消失掉。” 泰晤士河儿：“我家就没有纯创伤替身？我拆了一波亲儿子君的坑，好多还是那个人格的核心部分，他也没消失，只是表示了感谢和释然。不过他暂时还是角色而不是替身。” 慕容冷芸：“我家创伤替身消失也是释然，而五行替身似乎是拆了坑之后会还给他们一部分被束缚的能量，所以会长大，但我也不能确定这个人格没有坑也没有功能性任务的时候还会不会存在？” 泰晤士河儿：“有生命力的人格大概还是可以随时召唤的？否则就不好说了，我家以前的文的旧世界里，也就只有亲儿子君这一个人格还能叫出来。” 慕容冷芸：“我感觉大部分替身可能还是阶段性的存在，当我自己能够做到表意识和潜意识合一，应该就超越了需要替身的能级，大概就不再需要从里面分一个替身人格出来了？” 泰晤士河儿：“可以用来玩角色扮演啊！” 慕容冷芸：“那样的话大概就是可以随时召唤又随时湮灭的临时替身吧？ “感觉……到那个阶段的话，自己就已经是一个正面能量的合集，而曾经的替身的正面部分保留在了合集里，曾经的负面部分因为拆坑而理顺了能量，也转化为正面部分。 “当然一定要说替身人格的话，当然还是会有变化的，虽然说其实是好转，但勉强也能算是‘失去了原来那个人格’吧，所以可能会害怕替身的消失或者是改变。 “其实不止是替身，表意识也是一样啊，当一个人的人格改变了，其实多少也会觉得，这个人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了吧？” 叶云兮说着，忽然想到了吴静。 而一贯感知力敏锐的饮河也有同感。 泰晤士河儿：“是啊，比如静静……感觉她有种奇怪的执念，拒绝改变和成长。 “咦，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亲儿子君忽然激动的发来了一个巨型信息包，‘因为有先天缺陷，所以害怕死掉，但这先天缺陷本就是强加与的，缺陷是为了自我满足，痛苦和挣扎也是，命运和不公也是，你沉迷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 “啊，突然被信息包炸死！他这是要变替身吗？” 慕容冷芸：“看了看你家新人口。” 泰晤士河儿：“好像还是和替身不太一样，不过他已经去小世界转了一圈，自来熟的和所有人打了招呼，非常能说，瞬间小世界变得好吵！他玩心比熊萝莉还凶残，简直是惹祸精，而且忽悠技能超强。” 叶云兮好奇的感知了一下，但对于饮河家的亲儿子君似乎相性不合，并没产生很大的兴趣。 她便自行回顾反思了一下刚才聊到的关于替身存在、成长、消散、和自我归一的逻辑。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或许替身们以后真的会消失？又或者说是，会变得‘我’的一部分？这样说来，似乎倒也还能接受…… “当然，刚才那一拨不一样，那不是正常消散，而是表意识作死，感觉真打实了可能会大面积非正常死亡？ “诶，不对，中途其实出现过一个非五行人格，看着有点像土，但不是土，似乎是她们的综合体？” “我以前是曾经直觉到五行好像是可以合一，但应该是都养大了再合一比较好，现在合一似乎有点强行？但感觉上还是可以召唤出来的。” 叶云兮看了一眼小世界。 小世界里空荡荡的，五行们不见踪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五行合一小女孩站在中央。 叶云兮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把五行萝莉召唤到现世，打量了一下。 来到现世，才发现五行萝莉其实比火、土、金她们几个要大一些，大约是取了两个成人态、两个小女孩和一个精灵态的中间值，看起来有十岁左右。 她有着和其他同龄替身相似的容貌和短发，穿着一身杂色横纹衣服，似乎是每个五行的代表色都化作了横纹，整体看上去，黑色部分最多。 五行萝莉看起来沉稳、严肃、果断，性格比较像是土、金、水的混合，水的成分也是最重的。 叶云兮虽然心情有些低落，但还是纳闷问道：“为什么是水最盛而不是木？” 五行萝莉答道：【有一部分木属性在青那里。】 叶云兮强迫症发作，建议道：“那你去吸过来呀？” 当然，她是直觉到吸掉青的木气，并不会导致青的消散，才这么说的，不是单纯作死。 作死这种事情，一天作一次就足够了！ ———— 第一三六章 纯粹的青 五行萝莉点点头，回到小世界，吸走了青的木气。 融合了全部五行的五行萝莉衣服上的绿色部分明显变多了，整体色调都亮起来，容貌变得甜美了些，气质也柔和了。 变化更大的是青。 褪去木气的青，襦裙变成了纯净到笼着柔光的白色，性格变得天真单纯活泼，甚至有点像球球。 叶云兮感觉到青的轻松和释然，褪去木气对青而言，似乎是一种脱离桎梏的纯粹化。 想到球球，她便带着青去家世界玩。 艾米尔似乎在团星球，制作地形和植被。 青开心的扑向了球球，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聊起天来，咯咯笑的特别欢。 五行萝莉也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沉稳安静的站着，打量着周围。 家世界众人对她其实是对熟人的态度。 青和球球咯咯笑着满世界乱飞。 青做了个鬼脸：【我来追你啦！】 球球：【哇！】 叶云兮默默地看着满天飞着的这两只，扭头问五行：“所以为什么青会变成这个样子？” 五行答道：【是因为你想要一个纯粹的自我人格。】 叶云兮：“……”我就知道还是自己作的死。 五行补充着：【其实也没什么，虽然她这样乱跑，但你要和她说什么的话，直说就是了。】 叶云兮无语了一下，试着问道：“青，你也要变成球球这样了吗？” 青闪现到她面前，歪着头，伸指点着唇，欣然笑道：【不是啊，球球是光。】说完就又欢笑着飞走了。 叶云兮无语的大声继续问道：“那你呢？” 青语中带笑的遥遥应道：【我是你的‘自我’啊。】 叶云兮努力体会了一下青的信息中的含义，但愚蠢的表意识依然只是习惯性的转译成了“自我”这样一个简单的概念不明的词。 表意识思考无果，遂放弃了思考。 叶云兮忽然又转头去问五行：“那你呢？” 五行淡然道：【我是小世界啊。】 叶云兮：“……诶？！”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说法好像也没毛病，本来古代的五行体系就是万物之基，那么小世界由能量五行构成，也就非常合理了。 叶云兮又认真问道：“五行合一是不是强行提前了？对你，或者说对小世界有什么影响吗？” 五行解释道：【五行合一本应该能够达到一个更高的能级，但现在的我达不到，如果久了还是提高不了能级，小世界虽然不会消失，但会变得‘沉重’。】 叶云兮微微沮丧：“所以我果然还是作死了。” 五行笑了笑：【没关系，存在即合理。】 她俩回到小世界，叶云兮确认的看了一眼小空间，因为木系的树被合并掉了，所以小空间里又只有爱之萌芽了。 叶云兮忽然回想起树拉比例尺的瞬间，有点好笑，又有点怀念。 五行把的小空间摘下来，拿在手心：【我可以把它合并回小世界。】 叶云兮慌忙摆手：“我不做决定，不作死了，你随意！” 五行微笑了一下，松手把小空间放了回去。 叶云兮：“你吃什么呢？” 五行：【万物皆可。】 叶云兮环视着小世界，感觉像重新认识这里一般，忽然问出一个困惑了很久的问题：“为什么小世界没有太阳啊？” 五行反问道：【为什么要有？】 叶云兮眨了眨眼：“因为太阳是能量源头？” 五行笑道：【那么没有太阳的小世界枯萎了吗？】 叶云兮懵道：“没……没有。” 五行：【所以为什么要有太阳？】 叶云兮无言以对。 快到中午的时候，叶云兮习惯性想问土想吃什么，蓦然意识到土已经合并掉了。 她有点感伤的叹了口气，起身去翻了一下零食柜。 “好像也没什么想吃的……感觉自从有了土娃娃，就再也不愿意吃这些东西了。虽然现在土娃娃又没了……” 她关上柜门，站起身。 【自己炒点菜吧。】 “咦，五行？” 【作为五行，我替代单项的功能，有什么不对吗？】 “呃……没有任何不对。” 叶云兮的心情忽然好了点。 【自己炒吧，不要用烹饪机了哦，那个做出来能量比较少。】 “呃……好吧，但我不太会炒菜哦，会炒糊的。” 【没关系。】 “……你看，果然炒糊了吧？” 【因为你需要啊，微焦容易消化，你喜欢这个口味。】 “好吧，你说的对……” ———— 晚上。 紫垣阁主：“我忽然想起来，小公主曾经和我说过，我的其他替身都会是她的属下，但暗精灵明显不是啊？于是小公主说：他不是你。我：啊？ “总觉得每当我咸鱼一阵子，家里就会自动演化，投喂给我一些拆坑灵感，现在甚至自行生出了这一出大戏……所以说我是不是只要继续咸鱼就可以了？” 玄君：“总有你咸鱼状态拆不掉的。如果想要可以一直咸鱼下去，除非你已经达到了很高的能级，下层已经没有坑了，才可以做到。” 紫垣阁主：“我不管也不行吗？” 玄君：“你总会遇到纠结、两难的问题，而且心理问题会导致相应的身体问题，比如你胃痛。” 紫垣阁主：“暗精灵忽然对我说：我确实不是你。我是你从小到大感受的所有外界，是你所能见到的唯一的真实，所以你爱我，你必须爱我。 “他化形之后本来戾气已经减轻了些许，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戾气又加重了。 “之后，潜意识里有某种感受轻轻的安抚了表意识的恐惧，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化形的第三方。 “然后第三方就化形了……原来他才是‘光’啊！” 慕容冷芸：“那第三方绝对可信咯？” 泰晤士河儿：“总觉得倾微对‘光’有奇特的误解……” 紫垣阁主：“他虽然有一个人形，真的是奈哲尔的形态，但全身上下都是光，人形反而不太明显。 “身体萝莉说，除非他褪去人形，否则仍然不是绝对可信，但如果他褪去人形，就不能担当‘第三方’的职责了。” 慕容冷芸：“褪去人形会变成球球那样吗？” 泰晤士河儿：“感觉不是球球那种……难以想象奈哲尔天天欢脱的咯咯笑……” 慕容冷芸：“所以奈哲尔是？” 紫垣阁主：“奈哲尔是我家文中第二男主的终极版，大概可以概括为……我能想象出来的完美存在。” ———— 第一三七章 圣母属性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觉得第三方特别温暖，抱着他哭了一场，但哭完还是提醒我不能完全信任他。 “第三方的位阶和身体萝莉差不多，高于御姐、圣母或暗精灵。 “第三方敌视、仇恨并且要求我对抗暗精灵，但他同时也想要净化小公主，因为他觉得小公主有杂质。” 慕容冷芸：“光怎么会有敌视和仇恨之心？” 紫垣阁主：“好像是因为他有人形，但如果褪去人形，会失去攻击性。” 慕容冷芸：“所以……小公主有杂质，第三方也有杂质，暗精灵全是杂质？” 紫垣阁主：“第三方的杂质（也即人形）似乎是为了对抗暗精灵和防范小公主而存在的，尽管第三方其实是小公主唤醒的。” 慕容冷芸：“你家真烧脑！暗精灵不是你那句话我也没懂？” 紫垣阁主：“哦，那句话的前半句我大概能理解，应该是说我把外界一切的正面都过滤掉了，只剩下黑暗面的逼迫之类的负面。但为什么他是我见到唯一的真实，我就必须爱他？” 玄君：“凡‘必须’都有问题，‘必须’是外加的强迫，普世信念，或者过往洗脑。” 叶云兮好奇的让五行和青去看了看倾微家新替身们。 五行只和身体萝莉亲近，像是带着小妹妹般，身体萝莉便开心的拉着五行萝莉去她的空间玩了。 除此之外，五行对于小公主、御姐、圣母……都不亲近，对于第三方有点困惑，似乎觉得他不应该有实体部分。 紫垣阁主：“是啊，他是强行有人形部分的。我忽然想问他能否在人形和褪去人形之间自由切换？第三方不答。 “小公主代答道：他的人形形态有提醒你的任务，常规问题你不要去打扰他，他不论是回答问题、移动或是褪去人形都要消耗大量特殊能量。 “如果他没有化作人形，你的世界理应被他的光所充斥，但光不会移动，他化作了人形，也就随之失去了和他人互动的能力。” 慕容冷芸：“看了看我家欢脱的球球，和饮河家晒月亮的水球……好像还是不太一样。” 紫垣阁主：“是啊，他并不能变成球，好像也并不能和球球、水球共振。” 五行距离第三方远远的。 叶云兮感觉到她并不能靠近“光”，诧异询问。 五行：【光化是我的归途，但不是现在。五行合一的能级本应很高，所以与‘光’亲近，但现在的我还有太多创伤，能级也太低，强行光化会消散。】 叶云兮：“……我真的错了。” 紫垣阁主：“于是我试着让暗精灵靠近第三方，果然他会被光腐蚀，但我直觉这并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 慕容冷芸：“显然是，我家已经被提醒过多次这个问题了。” 青也到倾微家转了一圈。 她童真般好奇的摸了摸小公主的大裙子，然后凑过去在小公主脸上亲了一口，咯咯笑着跑了。 她又同样摸了摸御姐的衣服，但对御姐本人没有兴趣，只是说：【她很漂亮。】 暗精灵，她表示警惕和防卫，但并没有害怕。 她戳了一下第三方，然后把手指上的光甩一甩灭掉，疑惑的盯着他看，似乎在看有点熟悉却又不一样的东西，最后摇摇头：【不管那么多了。】又撒欢的跑走了。 对于圣母，她咬着手指歪头看了看，没有靠近，她说：【我不喜欢圣母气息。】 紫垣阁主：“我忽然觉得圣母也太安静了吧？她从出生以来就什么也没做，甚至毫无存在感。问了问小公主，她说：因为是非自然出现，第三方出现之后，圣母就会很快被净化。 “我有点担心小公主的圣母属性分离出来对她是不是有什么影响，因为分离之后身体萝莉对小公主的亲近度和信任度都下降了。 “第三方忽然开口说：他的存在就是在净化圣母，但他反而不能站在圣母面前。表意识有点懵，我接受第三方每一个信息包都会头痛，那么应该每一句话都很重要，但这句话重要在哪里？ “小公主也有些迷惑：他可能是想告诉你圣母属性确实很重要，但我不能确定，你最好去问一下暗精灵。 “暗精灵说：圣母被净化之后，圣母属性不会消失，而是会充塞在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替身都会被圣母属性侵染，尽管这对于我会有所帮助。 “我更懵了，为什么暗精灵反而会知道！而且如果说圣母属性会净化他的戾气，难道他还会洗白？！ “暗精灵又说：如果第三方站在圣母面前，会把圣母属性一起净化掉，而不是弥散在小世界里，但他不这么做是因为觉得圣母属性对你是有好处的。” 慕容冷芸：“你对圣母属性还真是……执着呢。” 紫垣阁主：“失去了圣母属性的小公主感觉变得不太一样了，我试着问她还想要拯救静静吗？她冷漠表示：我进化了能救，除此之外都不行，如果让第三方去照耀她的小黑屋，会直接化为灰烬。我感觉这样的她对于拯救静静没什么热情了。” 玄君：“吴静的生命力已经和黑暗融在一起了，被光一照，一起完蛋。” 青似乎对此有些忧郁，跑回来找五行萝莉。 五行：【你也救不了。】 青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有点感伤。】 五行：【你进化了或许可以。】 青遥遥望了一眼吴静家的小黑屋，似乎感觉到某种求救讯号似的，扭过头：【我救不了你。】转头不再管了。 叶云兮旁观着她俩的互动，想：“这个版本的青感觉像是移除了表意识的我。” 五行：【我们都是能量面的你。青是你的自我，领导是你的大部分现世目标。】 叶云兮好奇道：“但我感觉你和领导也有相似之处啊？就是……你似乎也有现实系的成分？” 五行点头：【我的社会性是你个人之中去接触社会的部分，而领导是你和社会的交互界面。】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又问道：“和社会的交互……真的是必须的吗？只吸收自然能量不可以吗？” 五行：【自然能量也不能只归类于个人能量，而是人和自然的互动，就如同社会能量是人和人的互动。社会于人好比空气。】 叶云兮不服气：“野人也能活啊？” 五行：【社会予人智慧。】 叶云兮叹气：“好吧。” 所以依然还是找不到逃避社会的理由啊。 ———— 第一三八章 囤积癖 周五。 叶云兮收到了学校通知，提醒缴纳学费，以及从明天（周六）起需搬离原宿舍，可搬入新宿舍。 她看着这条通知，心里莫名的五味陈杂。 “暑假快结束了，不知道静静怎么样了……” 她叹了口气，仔细的看了一下通知。 作为一个重度社恐，出于室友越少越好的考虑，她申请的是两人宿舍，正常来说，她的新室友应该也是研一入学的新生，不过多半要下个周末正式报道才会过来。 两人间的费用当然会比四人间高一些，但毕竟是宿舍，高一点也很有限，她算算研究生补助，感觉也还是划得来。 当然，妈妈给她的钱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她下意识的不愿意多用罢了。 “不知道新室友会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能够像倾微、饮河她们那么处得来……”她有点担忧的碎碎念。 她又看着日历盘算道：“虽说从这周末到下周末都可以搬宿舍，但还是得早点搬的好，万一原宿舍新来的同学也要早点入住呢？” “不过妈妈大概是指望不上了，不说她开学前超级忙，就算强行拉她去了，像大学开学时那样，我还不是要被全程骂成狗……算了算了，唔，要不然问问凌澜？” 她不由得笑起来：“这也算是该发挥男朋友的作用的时候了呢？”但心里又微微忐忑，总觉得要找人帮忙不好意思。 “其实搬宿舍也不是什么重活，我自己也能做，找宿管阿姨借一些拖车之类的，反正都带助力，上下都有直梯，只是要把东西整理好堆上去就行了，我放假前也已经都整理过了…… “可是……又好想找他帮忙啊……” 叶云兮纠结了半分钟，还是去问了问凌澜。 凌澜答应的很爽快，迅速约好了时间。 她开心的在床上滚了两圈。 然后依照通知缴纳了学费和宿舍费，顺便确认了一下账户余额。 “嗯，还有挺多钱的，就算有什么天灾人祸，感觉也够我活一阵了，当然久了还是不行，我还得想办法去赚钱，可是我会做什么呢？感觉也什么都不会啊，会不会饿死？总觉得我还是应该多存点钱才行……” 她由熟悉的天灾人祸型被害妄想起头，一路胡思乱想了下去。 “……还可以多囤点物资，哎，钱其实也是会贬值的啊，要不要囤点贵金属？但那也囤不了多少……” 她查了一下市场价，忽然想到小时候编故事，总喜欢先给主角一大笔意外之财，然后主角就会把九成九换成贵金属藏起来，然后心满意足的换一点零钱带着用。 她想到这里，不禁失笑道：“这个坑法可真眼熟，被害妄想加上囤积癖，啧，我家这坑可真是源远流长，我记得编故事的那个年纪我才上小学吧？” 叶云兮抱着后脑靠在枕头上，默默拆起了坑。 “我对这一点的恐惧其实主要是‘万一哪一天要用却不够呢？’要说是担忧未来，有是有，而且我也知道正确回路，即‘承认未来只是未知’，但我做不到啊，即使这么想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恐惧。” 她琢磨了一下，感觉拆不出来，就想去问问家里，但又失联了。 叶云兮叹了口气，忽然想道：“其实每次和别人家替身沟通一下，信号就会好起来，难道这也是需要社交能量？” 她便去群里找人试验。 大白天的，不出意料的又只有饮河在线。 青欢脱的跑到饮河家找熊萝莉玩，她现在成人外表孩子心性，和熊玩的非常合拍。 青还拿起水球，当排球拍飞了出去。 叶云兮看的扶额无奈。 饮河家亲儿子君也褪去人形，变成光团飞过来，和水球玩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儿子君又去倾微家找第三方，两只“光”比划了一下，儿子君似乎觉得对方和自己不太一样，似乎交流了什么，但谁也接受不到。 儿子君又跑到云兮家去玩。 他说：【你家有很多……碎纸式的东西。】 叶云兮：“？？” 儿子君的光团形态和青接触了一下。 青看见有人来玩很开心，好奇的绕着圈打量了一会儿，又伸手戳光团。 慕容冷芸：“你家除了水球之外，怎么又出了一个光团？” 泰晤士河儿：“他是角色之光，虽然看起来是光团，但还是类似灵魂一样的存在，本来他不发光，是拆了坑才会发光的，感觉是里面有些存在会发光。” 青笑嘻嘻的捏了捏光团，似乎觉得那是可塑形的，玩的甚欢。 和家里的连接好起来之后，领导忽然出声道：【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你的恐惧点在于潜能，知识和生存技能。】 叶云兮有点明白了：“所以说，是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足够的知识和生存技能，一直在依靠别人的保护和给予活着，我怕我离开保护者就一无是处，连生存都做不到？” 她回想起妈妈发脾气骂她的时候，她就经常会能级跌落到自暴自弃，“我就是这么无能、差劲、一无是处，行了吧？你可以放过我了吗？” 尽管这样的回答往往会招致妈妈更大的怒火。 青忽然回到她身边，歪头提醒道：【爸爸。】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切的最初，是因为被爸爸抛弃，这仿佛意味着自己一无是处、毫无价值。 而此后妈妈努力培养自己的附加价值，反而让自己觉得自己本质上确实一无是处，所以才需要更多的附加，来勉强活成一个“有价值”的个体。 尽管生存在这个物质世界上，仿佛确实也只需要附加价值就够了。 可是……那种失去基石的感受，让她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内心没有真正的根基，建筑在浮萍之上的一切都是摇摇欲坠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阵风吹毁。 她为之恐慌，想要努力的囤积一切生存需要，就如同妈妈努力的想要培养她的附加价值一样。 可是，再如何囤积，也填补不了……那个黑洞，或是深渊。 她忽然再次感觉到内心的黑洞。 没有存在的意义，没有价值，一无是处，活着都是罪恶…… ———— 第一三九章 潜意识之海 青怜悯的抱住了她。 叶云兮叹息着靠着青，问道：“我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青理所当然的答道：【回家啊。】她指家世界，新的家世界。 叶云兮无奈笑了一下：“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好吧，我换个词，我的存在价值是什么呢？我觉得我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满足他人的需要……” 青歪头看她：【存在就是存在，为什么要有价值？】 叶云兮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仍然不甚明晰，她期待的看向青：“能让我感受一下‘存在’吗？” 青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感受天地自然。 共情之中的感受，仿佛飞掠过了整个世界，世界有它的呼吸和脉动，生机和轮转，它们欢呼雀跃着，在感知中与她共鸣，交融于一体，却又并未抹去个体的特性。 【你与世界同在。】青说。 她的声音融合在共情之中，仿佛带着跨越了世界的美好。 领导忽然也走近了她们，伸手搭上叶云兮的肩背。 叶云兮同时又收到了一份来自领导的共情。 那是……很多很多的人群。 重度社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共情中的视角一直向上，拉远，她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渐渐无法看清单独个体的悲欢。 【你是一粒微尘。】领导说。 青的共情融合在这个画面之中，强调出了叶云兮自身，她身处无垠的世界和无边无际的人群之中，却并未被淹没，相反的，她从未如此鲜明的看见“自己”。 【你是自己的全部存在。】青说。 叶云兮感受着，有些感动，但看见人群，却又惶恐的转头问领导：“这样鲜明存在的我，会被其他人注意到吧？一定会有认识的人注意到我，用那些七情六欲来对付我，我……” 领导忽然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瞬间，她仿佛从自身中跳了出去，浮光掠影般在很多很多人的心中掠过，感受到了各种七情六欲的气息，那是她所熟悉且不喜欢的气息，负面、杂乱、污浊、混杂…… 但是，当她掠过的人群越来越庞大，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太在意那种混杂感了。 那些七情六欲也和之前看见的人群一样，变成了渺小而可以忽视的东西。 【他人于你如微尘。】领导说。 青也拉高了她与世界的共情画面中的视角，叶云兮感觉自己变得很大很大，甚至超过了顶天立地的高度，超越了整个世界的范畴。 【天地于你如微尘，你即是世界。】青最后说道。 共情没有再演变，叶云兮在余音之中又感受了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缓缓退出来。 “这是超脱吗？”她问。 【这是逍遥。】领导答道。 叶云兮感觉到领导给出的共情其实也是她的任务所在，哪怕是“他人于我如微尘”这个阶段都包括在内，而不止是“学会接触社会”这么简单。 领导应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消失。】 青歪头道：【我就是你啊。】 领导仍然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你还有问题。】 叶云兮愣了一下，点头：“是，我感觉我有太多问题了，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领导：【你害怕失联。】 叶云兮点头：“是啊，我害怕不抓紧问下次就……”可能会错过机会。 可是她说了一半忽然愣住了。 “咦，这个句式为什么这么熟悉，刚才……” 刚才分析囤积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恐惧，她害怕不抓紧时间囤积，可能就会错过机会，万一以后发生了什么，她就可能会因为来不及、赶不上而失去什么。 “所以……这两个问题是部分同源的？” 想要抓紧时间问问题，是因为觉得自己对此没有掌控权，如果和替身失联，她几乎就束手无措，只能被动等待机会。 想要囤积，是因为自己对未来没有掌控权，如果熟悉的生活发生变化，她也会束手无措。 “我总觉得……你们都好厉害，比我厉害的多，作为表意识，我如此无能而愚蠢，所以我才会经常把你们视作客体、他人，因为我总会觉得……我不配。” 叶云兮想起之前五行说的“我们都是能量面的你”，便问道：“你们能再带我感受一下表意识和潜意识……你们的关系吗？” 依然是青握住她的手，领导搭着她的肩，五行萝莉也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青：【你还记得潜意识之海吧？你执着于自己只是表意识，而不知道你是全部的‘我’，你以为你是海上那座冰山，和海不是一体，你也不和我们联系，你困在表意识的自大、顽固、执着里面。】 青的语气平淡的陈述着，尽管她的话听起来仿佛是在指责，却完全没有指责的情绪，所以叶云兮也完全没有产生羞愧的情绪。 青：【去感受那片海吧。】 叶云兮闭上眼睛感受着。 冰山露在海面以上的部分是表意识，海面之下的庞大部分是潜意识，冰山被浩瀚的潜意识之海环绕着，她沉入海中，体会着。 那是一种仿佛回家了的感受，一切都是安全、亲切的，令人放松而舒适。 青：【感受到我们了吗？先感受我们几个人的气息，再去海里感受。】 叶云兮依言照做。 青的气息在整片海里无所不在，领导的气息在最外层，越往里越淡，五行的气息是多种斑斓色块在整个海里流动。 叶云兮好奇问道：“你们三个就是我的潜意识的全部吗？传说中有本我、高我什么的，都在哪里啊？” 领导：【你不必管那么多。】 叶云兮老实应了，又想了想，召唤来了球球和艾米尔。 球球扑到她心口蹲着，但它在潜意识之海中似乎没有完整的存在，只有一个投影。 海的中心有一个“光”，她一开始曾以为是青，但后来发现青无所不在，那么，或许就是球球？ 艾米尔曾说过，球球是世界之心，在她这里只是个投影，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至于艾米尔，她全程围观，没有下海，果然是纯房客。 青：【所以，你知道客体/他人和我们的区别了？】 ———— 第一四零章 所恐惧的未来 叶云兮在潜意识之海里继续探索着。 她试着向外蔓延，直至个体的边界，她似乎接触到了别人，不知道是谁，她有点畏缩，就缩了回来，没有再向外。 她又试着向海底延伸，模糊觉得天父地母的混沌空间应该是在地底，但她轻轻触碰了一下，又似乎感觉到这只是地母的空间。 海水涌入了地母的空间，打了个招呼。 地母似乎微笑了一下，向她点点头：【这次是你和青合为一体来的呀。】 海水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叶云兮睁开眼，有点困惑的回答着青：“这也无助于让我感受到你们就是我啊，只是共情感知的话，客体也一样可以吧？艾米尔也曾给我分享过共情和感知啊。” 青眨了眨眼：【那就让潜意识之海渗透你吧。】 海水开始冲进冰山里，把冰山冲的千疮百孔，海水在冰山的每一个孔窍和裂隙之中汹涌流动着、冲刷着。 叶云兮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体，尽管她明知道要放松，也明知道潜意识不会伤害到她，但整个人还是防卫性的缩了起来。 然后她感到后背领导重重的拍了一下。 她在现世中的身体，感受到了有一股微微温暖的暖流涌进来，然后整个人不由得抽搐起来，和她受了风寒后入睡时的抽搐有些相似，但并不那么难受，而是被疏通似的，很舒服。 她抽搐了一小会儿，身体慢慢放松和舒展开来。 青：【感觉到了吗？冰山里有潜意识之海的海水，海水中有我们的气息。】 叶云兮认真感受着现世的身体。 她确然是第一次在物质身体层面上感受到替身们的气息，她们的气息分布和在海里一样，青的气息无处不在，领导的气息在外层，五行的气息在流动。 她也是第一次确认，作为表意识的自己和她们真的是一体的。 “你们……都是我。”她喃喃道。 替身们向她发出了确认的回应。 叶云兮微笑起来。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感受，尝试着用理论分析了一番，然后问道：“海水冲入冰山，冲破的壁垒，是信念壁垒吗？” 表意识是具有强烈的自我维持本能的，而表意识本身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从小到大积累的信念结构组合而成，这是一个人所习得的经验、条件反射、思维回路。 人们所认同的“我”，大略如此。 为了维持“我”的存在，大多数人会一直加固信念架构，变得越来越难以接受和原本信念不一致的东西，拒绝改变，直至顽固的老去。 表意识的信念壁垒越紧实而顽固，潜意识就越难渗透进来，这样的人就会渐渐成为一个经验反射般的存在，而难以接触到真正内在的自我。 青却道：【不是哦，信念还得你自己拆才行，只是冰山本来就有缝隙，只是你不让海水进去。】 叶云兮困惑：“为什么不让？” 青：【害怕呀，你害怕表意识的信念结构崩塌，害怕有些改变，会让你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和周围的他人。】 叶云兮被命中要害，无奈的笑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今天怎么又让了呢？” 青：【因为比起这些，你更不希望失联，不希望面对你所恐惧的未来，你迫于这些压力才同意的，因为你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不再恐惧。】 叶云兮叹息道：“是啊，我这也是两头为难，我选择了理智和直觉认为正确的那一边，但我还是忍不住害怕。 “大概大多数愚蠢的表意识都会这样害怕改变吧？即使我看到了这样一条路，它的终点似乎可以让我再无畏惧，生活在温暖和幸福之中。 “我并不惧怕它崎岖难行，却惧怕当我再无畏惧，我该如何面对现在、以及原本规划的未来之中的我周围的一切？ “我害怕，如果我会变得一心追逐我热爱的事业，那我的学业是否就会半途而废？之前为此付出的一切时间精力，全部都付诸流水？ “我害怕，如果我一意孤行，周围的亲友们该如何失望、愤怒、劝阻和指责我？他们是否最终会对我绝望，冷漠离开，我再也无法得到过往的温暖？ “我还害怕，如果我的选择其实是错误的，我走上了这条路，却没有获得可以被他人认可的成功和幸福，而只有冷遇和嘲讽，我将会承受怎样的命运？我是否还能坚持？我是否会懊恼于自己的选择？” 青：【你假设了过多的未来。】 叶云兮叹气道：“是，我知道，但我忍不住不去这样假设，这是我的恐惧啊。” 青：【你觉得你过往的道路是错的吗？】 叶云兮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从未喜欢过我的学业啊，我现在不正是在担心，我会想要放弃它，然后会让家人失望、愤怒吗？” 领导：【你只是不甘心，你逃避面对，你的不甘心和怨愤太过浓厚，你的情绪染黑了事情本身。】 叶云兮无法反驳，只好求助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她们异口同声：【去做啊！只有真的去做那些事情，才是真的面对事情本身，而不是你强加于上的情绪。无论是学业，或者其他你所畏惧的事情，都是如此。】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又问道：“那么那些情绪怎么办？” 领导：【只有你真的去做了，你的怨愤和不甘才能得以平息。】 叶云兮认命的叹了口气。 拆坑总是这么意外，本来是从囤积癖拆起，却拆到了拖延症。 叶云兮回想着之前写文献综述的经历，有所恍然。 每次自己都是拖着不愿意开始，但若真的沉下心去做，却又会觉得其实也不那么糟糕。 虽然依旧谈不上喜欢做这件事，但是这样的厌弃和拖延，确实很明显有情绪的掺杂，而非单纯是“不喜欢”。 若是妈妈的说教，或者很多鸡汤文，大概会说：人一生中总会遇见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喜欢，而是不得不做。 叶云兮不太相信这一点，但却一直都处于“不得不做”的状态。 她执着的试图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其实是在试图赶紧逃离这“不得不做”的状态，但这只是在原本的怨愤和不甘上面再加一层逃避而已。 目标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她的动机和方法。 不从底层拆掉那些黑洞和深渊，架设在其上的任何看似光明正确的目标，都只是无根之木，岌岌可危。 ———— 第一四一章 你也是 叶云兮切回现实世界，记录了刚才的经历。 回想起之前的共情，她仍然会感慨万千，虽然并不是体验过就可以做到，但至少她惊鸿一瞥过那个遥远的目标。 那让她知道，她终有可能达到那样的境界。 逍遥。 尽管最后的对话让她有点失望，失望于并不是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可以跳过某些步骤，避开某些现实，只要做喜欢的事，就可以一切顺遂的走到另一条道路上。 泰晤士河儿：“为什么你家老师们都这么负责！我家替身们一脸‘要打通现世副本的是你，我们只是看热闹的，开心就好。’然后她们就很开心的围过去听你家开讲座了，并且纷纷表示老师说的对。” 玄君：“那拆不甘好了，你会发觉按不甘去做的大多是傻事，尤其是意识到在做傻事，还要继续做下去，蠢加一等。” 慕容冷芸：“……中枪的跪了，我经常会这样。” 好比她强迫症发作整理文件夹，整理了一半，感觉好像也没啥用，可是都整理一半了，耐着性子也要继续做完啊。 诸如此类的蠢事，她做过的浩如烟海。 甚至，连她的学业，都几乎一直在被沉船效应支配着。 既然都已经考了这个专业，已经读了大学，已经考了研……那当然要继续读下去。 如此种种，不堪细想。 玄君：“所以要学会跟随高智商的做法。” 慕容冷芸：“啊？跟随谁？” 玄君：“有时可以是别人，大多情况下是自己内在。” 慕容冷芸：“好吧。总之受情绪驱动去做事是真的很糟糕，有时候表意识还会给这层情绪加一层掩饰，尽管直觉会感觉不对劲，但这种时候直觉经常压不过表意识……” 玄君：“其实很多时候自己都已经知道自己在做蠢事了。” 慕容冷芸：“是啊。” 叶云兮承认着，但依然有种莫名的懊恼。 懊恼于自己过去被情绪蒙蔽的情况下所做的很多蠢事，随便想来都有一大堆，但偏偏又实在难以克制。 领导淡漠道：【你一直就是这么蠢，接受事实吧。】 叶云兮：“……”行吧，你们说的都对，我做过的蠢事太多了，也不差我所懊恼的这些。 这么想想，居然有点安慰呢。 领导：【你这是自我安慰。】 表意识给跪了：“那你要我怎样！” 领导：【承认事实。】 叶云兮垂下脑袋，深深的叹了口气：“行吧，承认事实，我一直在做蠢事，我就是这么蠢，我再懊恼也没法改变这个事实，更没法改变过去所做过的蠢事……” 这么想着，还真的就慢慢变得心平气和了。 ———— 晚饭后。 叶云兮和妈妈说了一声明天要去学校搬宿舍。 妈妈诧异道：“这么早？” 叶云兮解释了一下之前没有搬离，现在要换宿舍。 妈妈点点头，然后神色略为难道：“但是我明天也得给学生补课，不能去帮你了。” 叶云兮早有预料的点点头：“没事，你忙你的。” 妈妈：“这样吧，明天你开我车去，我坐一天地铁没关系的。” 叶云兮下意识就拒绝了：“真不用，学校里可以借拖车，很好搬的。” 她意识到自己心里其实是冷笑着的。 “你忙你的，还管我做什么？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牺牲，回头再跟我说‘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如何如何才行’之类的。” 妈妈似乎纠结了一下，又重新提议道：“要不我找个朋友去帮你？” 叶云兮无奈道：“不用，我找凌澜帮忙就够了。” 她其实之前并不想提凌澜，若说是因为不想被妈妈干涉过多，当然也是有的。 但究其根本…… 【你只是希望能显得自己更可怜一点，好让妈妈能够多妥协一点，更在意你一点而已。】 “是啊，可是她多在意我一点难道不应该吗？我就不配比她的学生更重要一点吗？” 【你觉得你帮不上她，你感到无力，于是试图控制。】 叶云兮忽然泄了气：“是啊，我试图装可怜，使用情感胁迫，妈妈一贯这样控制我，我也试图这样控制她。” 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做个好女儿的……可是为什么反而积累了如此多的怨愤呢？” 妈妈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女儿心里想了这么多，只是惊喜道：“哦哦，那就好，麻烦小凌了，你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叶云兮低低的应了一声。 妈妈想了想，还是坚持道：“明天你开车去，我把车钥匙留在家里，回头你们搬完了还可以到别处去转转，找人家帮忙，可不能还亏待人家。” 叶云兮也懒得再推辞，依旧“嗯”了一声权作答应。 妈妈却只当她“孝顺”，微笑着拍了拍女儿：“明天搬完宿舍吃顿好的，再好好休闲一下，妈妈没关系的，偶尔坐一趟地铁挺好的，不像开车都全程紧张着。” 叶云兮沉默着点点头。 直到妈妈絮叨完毕转身回房间了，她才忽然极轻极轻的对着妈妈的背影说了一句：“……对不起。” 虽然我依然还有很多因你而生的压抑、怨愤、不甘、绝望……但是，对不起。 我想，我如何对待你，也正如你如何对待我。 我自认为可怜、使用情感胁迫、试图控制你，你也是。 我觉得你半生的状况都是我害的，大约，你也是这么认为，才会总是想要补偿我。 我希望能够帮你分担一些，你也希望多为我撑起更大的保护伞。 我其实也想做个好女儿。 我想……你也是。 ———— 叶云兮回到房间，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发了半晌的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能够原谅妈妈了？ 但她试图这么说服自己的时候，感觉心里诸多和妈妈有关的负面情绪都在汹涌激昂的表示拒绝。 “不原谅！”它们这样怒吼道。 叶云兮被它们吵的烦，无奈道：“好好，不原谅，行了吧？别吵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又试图跳级了，果然，过往的那些情绪，不处理掉就真的没法好好面对当下的一切啊，事情会被负面情绪染黑，对人也会啊……” ———— 第一四二章 五行分合 叶云兮自我吐槽了几句，又忽然想到：“哎，可是刚才我怎么忽然就这么良心发现了呢？” 良心发现这个词听着很嘲讽，但却意外的符合刚才她的心态。 “因为……潜意识之海对冰山的冲击吗？效果这么好吗？”她琢磨着，甚至想要再试一次。 【并没有，只是刚沟通过潜意识，暂时性的能级提升效果而已，就好比大部分人清晨醒来那五分钟会格外的神清气爽一样。】领导冷淡无情的揭露着真相。 叶云兮蔫了回去：“好吧，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的事，诸如忽然被灌顶了三百年功力立地飞升什么的……” 领导：【如果你想要潜意识之海直接把表意识冰山冲塌，以你现在的能力，不会有比变成疯子更好的下场。】 叶云兮怂了怂：“我就是说说……” 领导冷笑一声，没理她。 叶云兮倒是忽然想到了倾微家的大戏，她说过如果直接用第三方去净化圣母替身，腐蚀暗精灵，或者光化自家五行，又或者融化吴静的小黑屋……结果大约都会很惨烈。 “果然白日梦还是少做，跳级需谨慎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她碎碎念的和自己强调着。 心理群弹出了新消息。 紫垣阁主：“我刚才打开文档想写点文，感觉不对，我的能量上限似乎被封了一部分？ “直觉上暗精灵的出现本就封了一部分能量上限，硬把第三方拖出来又封了一部分。 “暗精灵表示：如果他洗白了，我的能量上限就回来了，甚至还会提升一些，而第三方则是需要褪去人形。 “小公主让御姐切换了女神形态，尽管我的能量上限确实提升了，可是女神形态本身是要耗能的呀！这一加一减怎么算……” 慕容冷芸：“要说能量上限的话……我大概一直都很低吧。” 紫垣阁主：“我其实被封了一部分的能量上限也不低，只是距离能写文的程度差了点。” 泰晤士河儿：“反正你写了还要改十万遍？” 紫垣阁主：“那也是因为能级不够写出满意的文啊！要是能一遍写到满意，我也不想反复改啊！”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甩了甩她的愧疚斗篷。” 紫垣阁主：“[笑哭表情]啊，对了，我好像有点明白唱歌的作用了，这对我来说像是个兴奋剂，能够短时间内提高能量上限，而且没什么副作用。” 泰晤士河儿：“只是对你没副作用。” 慕容冷芸：“附议。” 玄君：“附议。” 紫垣阁主：“[笑哭表情]好吧，是对我没副作用，总之我去试试唱会儿歌再写文好了。” 慕容冷芸：“希望你房间隔音足够好。”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她爸妈已经习惯了？” 玄君：“邻居会报警吗？”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如果隔着墙听不全歌声，应该也还好！” 慕容冷芸：“所以还是要隔音好（点头）。” 紫垣阁主：“喂，你们够了啊！” ———— 周六。 叶云兮做了一个关于周倾微的梦。 梦里，倾微刚转到她的班上，因为其容貌出众，正被同学们热议。 但是她刚转来就请假了，理由是要出去旅游一个星期，还多请了几天假，进行旅游之前的准备工作。 倾微请假之后，叶云兮和另一个同学在整理一批马上要清理掉的旧物件。 叶云兮竟从中翻到了一叠倾微的老照片，便想起来这些好像是要给倾微的。 一起整理东西的同学便建议道：“给她寄过去呗？” 叶云兮想了想不太放心：“这些老照片都没有备份的，丢了就没了，要不等她来上学，直接带给她好了。” 她随即又想到，倾微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等她来上学，可能要下下周了。 “那时候我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啊……”叶云兮犹豫的想着。 但她好像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重要，似乎只是受人之托，便也就忘在一边了。 ———— 叶云兮醒来之后，便随手把梦的大概内容发在心理群里给倾微看，便丢开了这件事，忙碌起今天要搬宿舍以及约会的行程。 妈妈一早就出门了，把车钥匙留在了家里，叶云兮看见了，便随手丢进包里。 因为凌澜早上要去医院查房，所以约的时间不算早，她既然可以开车去，就可以稍晚些出发了。 “所以我是不是要吃点早饭？等会儿要收拾东西，也算是个体力活……嗯，今天吃什么呢土娃娃？” 叶云兮随口问道，慢了一拍才想起来五行已经合并了。 【吃面包！】一个挺熟悉的稚嫩声线回答了她。 叶云兮愣了一下，看向小世界，真的是土娃娃诶！ 土娃娃不满的踢了一下她的胃：【看什么呢？我们回来啦！】 叶云兮想起五行萝莉，明明昨天还看见是她的，可是她昨天确实也没说话，只是让她感受了一下五行的气息，而且五行气息也确实都是彼此独立的。 她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失落，无奈应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孤叶依然坐在小空间里他的原身树杈上，白衣短发，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回答道：【难道你以为五行能合不能分？只是我是真的被分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光团，忧伤的抚摸着。 叶云兮感知了一下那个能量团的气息，果然是青分离出来的那部分木气。 她下意识看向白衣版的青。 青不知道在哪里欢脱的乱跑着，见她疑问，便远远丢过来一个【对孤叶不感兴趣】的信息。 而孤叶虽然一副痛失所爱的伤怀神情，但他的关注点也只在手里的木气团上，一眼都没有看向新版的青。 叶云兮哭笑不得，原来真的是两只木系才有相性，青脱离了木气，和孤叶就彼此形同陌路了。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儿啊……不过这么说来，让五行提前合一的是我，让青脱离木气变成纯粹的自我人格的也是我，所以……拆散他俩的还是表意识我呗？” 叶云兮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一团乱麻，一脑门子问号，居然还有点迷之罪恶感？！” 她瞥了一眼忧伤的孤叶：“所以说继我被自己和自己喂狗粮之后，我又拆散了自己和自己……简直脑壳疼！” 叶云兮把这事儿丢在一边，去换衣服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按土娃娃的要求买面包去。 ———— 第一四三章 搬宿舍 叶云兮穿着一身耐脏衣裤，开车去了学校。 当她停好车，走到原宿舍楼下时，凌澜已经在那等着了。 上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犹如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在这里等她的情景再现。 叶云兮笑起来，快走了几步，见他没看这边，偏头想了想，又偷偷绕到他身后，蹑手蹑脚的靠近，伸出两只爪子想吓他一跳。 可惜她没得逞，就被凌澜捉住了手。 毕竟暑期校园里人本就很少，她走过来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叶云兮吐吐舌头，故意没有抽回手，笑嘻嘻问道：“你来很久了吗？” 凌澜却还是随手就放开了她的爪子：“还好。”他看了一眼女生宿舍楼，“我可以进去吗？” 叶云兮挠挠头：“开学季和毕业季应该是可以的，我去问问。” 等她确认过，便领着凌澜一起进去了。 直梯门合拢，叶云兮笑问：“进女生宿舍新鲜不？” 凌澜老老实实答道：“还好，以前也被女同学喊去帮过忙。” 叶云兮的笑容顿时就垮了，嘀咕着：“倒是差点忘了你这个招女生喜欢的人设……” 凌澜却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叶云兮“哼”了一声，象征性的躲了一下，把脸扭开，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刷开了宿舍门，才忽然想起来，竟然忘记提前告知一下吴静。 于是她推门的动作犹豫的停下了。 凌澜：“嗯？怎么不进去？” 叶云兮笑容有点尴尬：“我在想静静不知道在不在宿舍……” 凌澜会意的点点头：“那我在门口等一下。” 叶云兮格外不好意思的推开门，探头进去，一边小声喊道：“静静在吗？……啊，静静你果然在。” 一个月没见的吴静穿着整齐，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转过头看她，不带感情的点点头：“云兮你来啦。” 叶云兮小小松了口气，跨进来一步，一手扶着门，有点开心的招呼着好久不见的室友：“好久没见啦，静静，暑假你就一直在这儿啊？” 吴静点点头：“嗯，我一直在这儿。凌师兄在外面是吧？一起进来吧。” 叶云兮尴尬的笑了笑，抱歉的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都忘了今天周末你可能会在宿舍，忘记提前和你说一声了……我刚才问过宿管阿姨男生可以进，就喊凌澜过来帮我搬东西了，你如果有什么……” 吴静似是微微冷笑了一下：“你们搬吧，我这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你们当我不存在就是。”说罢转过头去。 叶云兮的神情略有点发苦，但还是先把凌澜喊了进来。 凌澜在门外听见了说话声，有所预料的进门打了个招呼：“吴师妹好久不见，打扰了。” 吴静这才转身站起来，带着公式化笑容应道：“凌师兄好，我最近在心内科实习，是有好一阵没碰见师兄们了，只是偶尔还能听说一点你们的消息。凌师兄入职之后一切都还顺利吧？” 凌啸也公式化的应答了几句。 叶云兮礼貌性的听了两句，感觉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便自顾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啧，到处都是一层灰，放假前纸巾盒被我收哪儿了……”她一边自己嘀咕着，一边擦出个椅子搬给凌澜坐，“坐，你们聊会儿呗，我先收拾打包。” 凌澜按着椅背没坐，扫视了一下她的桌椅床铺：“东西看起来倒不是很多，怎么搬啊？” 叶云兮随口反驳道：“才不是，东西都收在柜子里了，等会儿我得搬出来装进编织袋，然后用推车拖过去……哎，我忘记借推车了！” 凌澜无奈笑笑：“我去借吧。”转身要走。 叶云兮赶紧喊住：“我也去吧，要找宿管阿姨登记的！” 凌澜摆摆手：“没关系，你收拾吧，我去就行了。” 叶云兮停步想了想，也罢，凌澜靠刷脸估计都能借到…… 她便把椅子搬回来坐下，继续收拾东西装袋子。 吴静见凌澜走了，也坐回去继续看光屏。 两人都没说话，宿舍里只有叶云兮装东西的声音。 不一会儿凌澜就拖着拖车回来了，帮叶云兮把装好的编织袋放上去，再帮忙把床铺搬下来，两人忙忙碌碌的整理了一个小时，才把宿舍东西都清空。 凌澜把最后一车东西堆好的时候，叶云兮也拿上自己的包，拽了拽凌澜，然后犹豫着对一直没说话的吴静说：“静静，你……唔，要不我们一起吃个午饭？也快中午了。” 她其实本想道别，但看着这样陌生的四年室友，仿佛面对着一堵厚墙，实在煽情不起来，便只剩礼貌了。 吴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叶云兮缩了一下，差点就想把自己刚说的话吞回去了。 吴静扫了扫他俩，嘴角勾出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好啊，那你们搬好了喊我。” 叶云兮和凌澜一起扶着编织袋、拉着拖车，来到了新宿舍。 新宿舍和原宿舍也不远，隔了两幢楼而已。 叶云兮在楼下做好了入住登记，刷手环进门，然后眨了眨眼：“我忽然觉得住在这里就仿佛在出差……” 这个双人间的格局和实验站里的双人宿舍一模一样。 凌澜不明所以的应道：“和原来宿舍差不多啊，两个人住就宽松些，也挺好的。” 叶云兮笑着解释了一下。 凌澜恍然：“那你们实验站也挺好的。” 叶云兮用力点点头：“是啊，就是感觉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了，甚至来来回回都感觉自己还在出差。” 凌澜：“也算是另一种宾至如归？” 叶云兮失笑道：“倒也是。”又想了想，“不知道新室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希望……好相处一点。” 她忽然又莫名有点懊恼，如果选了四人间的话，还可以有选择亲疏的余地，双人间可就只能希望对方好相处了呢。 凌澜简单说道：“好相处就多相处，不好相处就少打交道就是了。” 叶云兮：“也是哦。”笑着自嘲道，“我就是社恐而已啦。” 凌澜伸手似乎想拍拍她的头，但发现自己手不干净，就又收回来，清冷道：“我其实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那种在交际方面八面玲珑的能力我是真没有，所以也就只能埋头做好自己的事了。” 叶云兮看着他灿烂笑道：“这样就很好啊！” 凌澜耸耸肩：“只是只能这样而已。” ———— 第一四四章 所扰和所伤 叶云兮看着几个大编织袋，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时间：“好像来不及收拾了。” 作为一个整齐强迫症，她看着这堆东西就很想整理好再走，但又刚约了吴静……于是忍不住看向凌澜寻求建议。 凌澜不接：“你定。” 叶云兮无奈叹气：“洗个手先去吃饭吧……吃完回来再收拾？” 凌澜点头：“可以。” 两人把编织袋堆到墙角，拉着拖车还到原宿舍楼。 路上，叶云兮想到吴静，忍不住偏头问凌澜：“你有没有觉得……吴静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凌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和她以前也没多熟。”他略微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她在医院还挺认真的，有股拼劲，就是总喜欢跟在阿峰后面……我印象中她和我说的最多就是问阿峰在哪里。” 叶云兮本有点莫名紧张，都被这句话逗乐了，噗嗤笑出声：“哈哈哈，那时候的静静确实是这样的！” 她不禁有点怀念的微笑着说：“凌澜你知道吗，那时候静静喜欢表哥，组织了宿舍联谊之后，看着我俩……咳，然后就拉着我同仇敌忾……” 凌澜挑眉诧异道：“同仇敌忾？” 叶云兮发觉有点说漏嘴，吐了吐舌头：“就是……总是和我说，你俩身边有太多女生围着，一定要小心提防……之类的。” 凌澜难得露出好笑的表情：“那你都怎么提防的？” 叶云兮想起逛公园时的小护士、毕业典礼上的女生们、乔迁聚会上他的女同事……就鼓起嘴巴，白了男友一眼：“防不住！就算了！” 凌澜看了看她的表情，莫名笑得很开心。 叶云兮手痒的很想掐他，但又不太好意思，只好又白了他一眼。 两人去还推车的时候，宿管阿姨笑得格外热情，出来之后，叶云兮挠了挠头，不确定的问凌澜：“我记得借推车不是要登记的吗？还的时候不用注销登记吗？” 凌澜也奇怪的看着她：“没有啊，我借的时候就没让我登记啊？” 叶云兮眨了眨眼，忽然哼了一声，扭过头。 莫名感觉被颜值歧视了呢！ 她发消息喊吴静下来，两人便在楼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着。 吴静很快就下来了，一直关注着直梯的叶云兮便下意识站直了，自己也怔了怔，便看见吴静向他们走来。 “凌师兄，云兮，久等了，我们去哪儿吃饭啊？”吴静的语气神态彬彬有礼。 叶云兮再次感到扑面而来的陌生。 凌澜看向她：“我随意，你想去哪儿？” 叶云兮下意识答道：“食堂？” 凌澜的语气微微好笑：“这么想念食堂？我都行。吴师妹呢？” 吴静看着他们，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就食堂吧。” 三个人一起往食堂走去。 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校园里走动的人还很少，公告栏都闲置着，放眼望去，竟有几分空旷寂寥。 叶云兮心情有些复杂的走在三个人中间，明明是想要约室友一起吃饭告别，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下意识的远离着吴静，往凌澜那边挤了又挤。 凌澜往路边让了让，然后三个人差点一路斜线的走到草坪上。 叶云兮这才惊觉，不好意思的校正了方向。 三个人到食堂里坐下，两个女生面对面，凌澜坐在叶云兮旁边，打开光屏，请女士优先点菜。 叶云兮心不在焉的随手点了自己习惯的菜，趁此机会，疯狂向替身求助：“我怎么了怎么了！我感觉自己莫名紧张，莫名想远离静静，直觉都似乎在拉警报！” 【那你就远离啊。】信号不算太好，隐约是一个冷然的语气，大约是领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怎么办……”叶云兮在内心哀嚎。 一声隐约的嘲讽冷笑。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逞强了，好不好……” 【若你不为其所扰，则也不为其所伤。】这一句的语气似乎更像青。 两个“为其”其实有些微妙的不同，叶云兮一时无暇仔细分辨，但毕竟实际上接收到的是带着共情的信息包，她也大略懂了。 “意思是……因为我被她的情况扰动心境，所以担忧她、想要拯救她，所以才会受到负面影响？” 叶云兮迟疑着，忽然想到了最近小世界纷乱的周倾微，她和傅饮河都被家里替身再三阻止，让愚蠢的表意识不要乱插手。 她隐约明白了，却又有点不甘心于什么都不做。 但终究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 菜上的很快。 叶云兮也大略恢复了正常，试着挑起关于医院的话题，一则是让凌澜也可以加入话题，二则是想试探吴静的状态。 吴静和凌澜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一直很正常，或者说过于正常，完全不像是在面对四年姐妹的男友，而是单纯在面对上级医生。 她说起医院的事情的时候，眼神热切，求知欲强烈，完全就是好学上进好模板。 叶云兮渐渐不太插得上嘴，索性旁观打量，却反而看得怀疑起自己的直觉。 只是偶尔吴静用更为平淡无情的语气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这真的和以前的静静不太一样了。 尽管，吴静以前的热心助人也有获取自我满足感的渴求，但至少那热心里面还是有温度的、活生生的。 就如同吴静喜欢赵俊峰，虽然里面也有太多的寻求补集的成分，但那至少还是一个普通女孩会有的样子，花痴、嫉妒、渴望、自卑…… 而她现在，仿佛已经舍弃了生活中的一切，去疯狂的追逐当一个医生能够获得的最大的满足感。 治病救人。 这本身很高尚，没什么不对。 可是，吴静却似乎走在了一条过于狭窄和偏激的道路上。 连凌澜都微微有点皱眉，中止话题道：“先吃饭吧，医院里的事情，你以后可以多请教你的上级医生。” 吴静眼神中的偏激热切慢慢褪去，重新变得漠然，点点头：“好。” 叶云兮忍不住强行插言道：“静静，你也别太拼了，有空出去走走啊，吃点好吃的，看看帅哥什么的。” 吴静举着筷子，闻言露出一个微微嘲讽的笑容：“怎么，云兮你有帅哥想介绍给我？要回报我帮你牵线的恩情吗？” ———— 第一四五章 负罪的拯救 叶云兮忍不住生出些尴尬和羞恼，瞥了一眼凌澜。 凌澜大约误会了她的意思，又或者只是单纯帮她解围，便点点头：“那我帮忙看看。” 吴静摆出一个标准笑容：“谢谢凌师兄。” 叶云兮不禁有点怀疑自我的想道：“为什么静静对凌澜就一点毛病都没有，对我就总是冷嘲热讽，动辄炸刺？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 【自然是你的问题。】家里如是说。 “不是，这，我……”叶云兮想分辨几句，却不知道从何分辨起，但想想既然是替身们说的，那肯定是表意识的锅。 于是只好默默叹了口气，忍了，闭嘴。 小聚“和平友好”的结束了。 两人在岔路口和吴静道别，去往新宿舍。 叶云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到终于解脱了。 凌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没有问。 叶云兮的心境慢慢平复下来，回顾着刚才替身们说的话，终于明白了一点。 “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想要改变她，所以她当然会反刺我，凌澜就不受其牵扰，所以也就没有受到这种待遇。”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道：“作为一只木系……我果然是时时刻刻都会控制欲过剩啊。” 叶云兮不由得偏头向凌澜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啦，我喊静静出来吃饭，结果却……却是让你全程给她解答问题……” 她其实本来抱歉的是拉着凌澜一起面对静静的糟糕气场，但却又发觉没法这样说，太不唯物了。 凌澜拍了拍她的头：“我没什么，就算不太熟，毕竟也是认识的师妹，回答点问题没什么大不了。” 叶云兮嘿嘿笑了笑，又道：“你还答应帮她介绍对象什么的，那个你不用放在心上啊，我觉得她……她大概也不是很想找对象。” 她发觉这个问题也没法说清楚，之前在心理群他们几人分析过，结论大约是吴静现在似乎已经不太在意感情生活，只是又觉得要符合普世期望而已。 而且她心底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觉得吴静这样的状态，介绍给别人就仿佛在坑人。 凌澜应了一声，却反问道：“你对这件事很在意？之前你也提过一次，说是答应帮忙介绍，却又说她最近忙，没心思谈恋爱。” 叶云兮垂头丧气的说：“也不是……哎呀，其实我也说不清，又觉得想要帮她点什么，但又感觉其实帮不上什么，她……大概根本就不需要吧。” 凌澜想了想，问道：“你觉得你哥不喜欢她，想要赔她一个男朋友吗？可是阿峰自己都不在意。” 叶云兮听着觉得滑稽，失笑着想否认，却又卡住了。 好像……自己真的会这么想哦？ 从一开始发现吴静喜欢的是自家表哥，就觉得她大概率追不到，明示暗示，穿插着她们三个人的多次讨论以及找玄君帮忙。 她其实并没有在吴静追表哥这件事上帮过忙，但她试图帮忙拯救的吴静的心理问题，却最终还是失败了。 其实她心底也会隐隐后悔，如果自己等人没有插手，吴静是不是就不会决定回老家找家人摊牌，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快的走向解离？ 尽管玄君说过这其实就是正常的走向，但插手过这件事的她，真的很难就此释怀。 叶云兮不知道倾微和饮河，甚至是玄君，是否也会怀疑自己等人的插手是否曾经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也许不会吧？ 她俩或许会圣母，会试图拯救，但大概不会像她这样负罪吧？ 更不会像她纠结反复的试图赔吴静一点什么，却又被潜意识一再提醒这是无意义的。 叶云兮愣愣的想了一路，回到新宿舍的时候，忽然呼出一口气。 “所以说，我的坑点其实还是因为我的罪恶感总会被牵动吧？而和我某种程度上同病相怜的静静，正是一个非常容易牵动罪恶感的人选呢。 “因为相似，所以她其实非常了解如何戳到我的负罪点，尽管她可能不是有意的，只是下意识的能量层面做出的反击…… “话说回来，会坑到他人却又自认为‘我不是故意的’，这种情况往往在能量层面上就是故意的呢。 “这么想的话，果然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坐在椅子上怔了一会儿，直到凌澜喊她问：“你现在要收拾东西吗？” 叶云兮惊醒：“啊，要的！” 等她忙忙碌碌的大略整理完东西，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倒在刚铺好的床上，幸福的滚了滚。 反正还没有铺床单，自己身上衣服脏点也没关系。 她躺着休息了一下，就打了个哈欠：“有点困，唔，但没铺床单啊……算了，就这样睡也可以啦。” 她打开衣柜找出一条薄毯子，一边问凌澜：“你下午有事吗？” 凌澜摇头：“没事，你睡吧，或者到我家去睡？” “不想跑了，困，那睡醒了我们再出去转一转？”她抱着薄毯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 凌澜：“嗯，你先睡吧。” ———— 下午两人一起去看了光影剧，吃了晚饭，叶云兮把凌澜送回租房，自己也就回家了。 妈妈已经回来了，问了几句宿舍都搬好了没？有没有好好感谢凌澜？ 叶云兮想起下午出去的钱还都是凌澜出的，略有点心虚的含糊应了，就赶紧溜回房间去了。 白天都没怎么顾得上刷手环，晚上终于可以上网转转了。 慕容冷芸：“我今天去学校搬宿舍，碰见了吴静，和她一起吃了顿饭……” 她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玄君：“你家替身说的对，你想拗别人，就不要怪别人反过来炸你。” 慕容冷芸：“我知道错了……我也是希望她能好一点，能变回一点以前的样子。” 玄君：“那你为什么忽然希望她好起来？放暑假在家的时候你也没希望，被她戳到了就忽然希望了？” 慕容冷芸：“我当然也希望她好起来就能够不炸我了呀？” 玄君：“那你躲远点不是更简单？” 慕容冷芸：“说的也是。而且凌澜就不会被炸到呢。” 玄君：“阿澜的金气比你重多了，他才不会管这些闲事。” ———— 第一四六章 改变环境的方式 慕容冷芸：“总之还是我自作自受呗？” 玄君：“显然，你本来动机也没对，真正发圣母心，那得是很高能级才能做到的，你这明显是被炸到了，便甩锅给别人，试图拗别人改好。” 慕容冷芸：“呃……这么说起来，我和我妈似乎也有点这个回路？” 玄君：“自然，家人是最容易产生这种回路的，因为被烦到了，又躲不开，就希望对方改好，还自认为‘我是为她好’。这就是典型的拗。” 慕容冷芸：“我忽然又觉得可能我和我妈是彼此在开这个回路。” 玄君：“嗯，这也是很常见的状况。”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云兮和静静又同坑起炸。” 慕容冷芸：“……是啊，又双叒同坑起炸了。但我是真的会想，如果当时我们不去试图帮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想要赶紧回家找家人自证无罪，结果这么快就崩了……” 泰晤士河儿：“但她那个思维结构就不对！再说又不是我们让她回去找爹的！” 玄君：“嗯，她那个回路，倒是和紫垣挺像，觉得锅是爸妈的，只要爸妈能好起来，她自己就能解脱似的。” 紫垣阁主：“忽然躺枪！” 泰晤士河儿：“你躺的又不冤！” 紫垣阁主：“但我家就是这个逻辑！” 泰晤士河儿：“因为你家逻辑就是歪的啊！” 慕容冷芸：“还真是，静静这个回路真的眼熟，像倾微家那个，当然倾微比她好多了。其实这回路也很正常，我也会这么想啊，要不我怎么会想拗我妈呢。” 泰晤士河儿：“我妈也会炸我，然后我有时候也会想要说她，但没用！她那个思维结构，根本接收不进去我在说什么，说完她就全回去了！” 慕容冷芸：“我妈也差不多啊，她把我的话过滤一遍，也就差不多没用了。想起来确实是，我强烈想拗她的时候都是被她欺负到了，如果她没戳到我，我根本懒得理。” 玄君：“嗯，很多人抱怨外界环境，觉得外在是无法改变的，其实像你们能够意识到这些，自己去试试就知道，只要你们自己不被戳到，就不会想去拗别人，那别人也就不太会再来炸你们。 “这并不是说别人就此就好起来了，而是他们就会下意识找个别的更适合炸的人去炸了。毕竟你们不给能量反馈的话，别人收不到代偿，也挺无趣的，自然就换人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人际间就是坑坑相吸！” 慕容冷芸：“虽然觉得这条路线不错，但越发觉得世间污浊了呢，我这坑是好不了了啊，不由得看了看我家幼弱的土娃娃。” 土娃娃哼了一声，踢了她一脚。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我家才只有金和木，下一个是不是应该是水老师？” 紫垣阁主：“也看了看我家完全没有五行，和小公主要也要不到。” 慕容冷芸：“你还是别强行要了，看你强行都怕。” 紫垣阁主：“[笑哭表情]” 泰晤士河儿：“我这两天倒是感觉下丹田那块有一股游走的气，一注视它就躲起来，注视的时候感觉到的是朦胧的哀怨，好像很怕羞，感觉也是个萝莉。” 慕容冷芸：“叫出来？” 泰晤士河儿：“我尝试过喊她：你出来。她：你不让我出来。 “我：谁压着你不让你出来吗？她：就是你不让我出来，你嫌弃我。 “我：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就嫌弃你了？她：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是嫌弃我，嘤嘤嘤。” 玄君：“这脾气像土，过于融合。” 泰晤士河儿：“如果是土的话，我家五行是按相克顺序生的？金、木、土，但她分明占着水的地盘啊？” 慕容冷芸：“按相克生就很神奇！” 泰晤士河儿：“我忽然想起来了，之前梦里看见过她！是个大概十一岁的萝莉，戴了个有点民族风的、圆柱形的帽子，拿根糖葫芦引诱她就出来吃了，吃完又躲回去了。 “她心里的怨气大概是‘为什么初衷好结果不好’，‘为什么我努力了没有好结果’，‘为什么我这么不开心上天对我不好’之类的…… “她特别不敢回家，在土层里钻来钻去，觉得上面的都欺负她。不仅是不敢见金，连我家木都嫌弃她过于怨念。” 叶云兮好奇的问了问自家五行有没有人想去看看。 其他人大多漠不关心，只有火挺热心的去看，结果飞过去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泰晤士河儿：“躲猫猫萝莉又钻地底下去了。” 土娃娃听说她钻地了，忽然跑去饮河家，也钻进地里，把躲猫猫拽了出来，放在地面上，漠然的转头就走。 饮河又带着躲猫猫萝莉去倾微家，但她不肯上雪山，觉得冻土层太硬了不能钻。 叶云兮想找个人去围观，但大家都觉得雪山冷，只有水龙女愿意过去。 紫垣阁主：“御姐很想把躲猫猫萝莉抱起来揉，她好像是觉得这只萝莉看起来特别世俗，御姐揉了揉她之后，躲猫猫似乎变得不那么坑坑洼洼了？” 慕容冷芸：“我家木给了我一个共情，画面似乎是躲猫猫萝莉身体各个部分密度不同，分布不均匀，如果再被强木克一下就会散架的感觉。似乎和倾微家说的差不多？” 泰晤士河儿：“嗯，我家土可能是成分不纯？”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则是生怕被传染什么的感觉，想离她远远的。御姐表示可能是因为现实侵染。” 慕容冷芸：“我家土娃娃对她的嫌弃，似乎是觉得她辱没/滥用/委屈了土的特性。话说回来我家土娃娃也是有社交坑的，一直两三岁模样拒绝长大呢。” 泰晤士河儿：“哥哥说躲猫猫是不被理解和接纳，压抑久了没有空气……什么的。” 土娃娃听表意识们说起现实侵染，忽然也把头埋进了土里装鸵鸟，拒绝抬起脸。 叶云兮有点不忍心，便给土娃娃搭了一圈小小的围墙，她才愿意抬起头来，表情落寞的靠在围墙内壁上。 ———— 第一四七章 建塔 叶云兮看着土娃娃束手无措，环视了一圈，看见领导的时候眼睛一亮。 土娃娃好像是偏现实系的，让领导来试试呢？ 领导走到土娃娃的矮小围墙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土娃娃也仰起头看着领导，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要抱。 领导面无表情，但还是伸手把土娃娃抱在了怀里。 叶云兮看着这俩，忽然觉得有点萌。 她回想起小公主不能接触人群，觉得自家土看起来也是社恐，便试着让领导带老虎娃娃去接触人群。 土娃娃开始吓得往领导怀里缩了一下，但或许是觉得有靠山，渐渐也就缓和过来，也跟着领导伸手去触摸人群。 领导从人群中吸收了一个信息光球递给怀里的土，她把手放在光球上，似乎还有点补能作用。 但如果领导把她独自放在人群里，她会吓哭。 叶云兮怜惜的撤走了人群，想起来妈妈曾经告诉她，小孩子在一群成人人群中，因为个子小，会很害怕。 她便改成一大群小孩子围绕在土娃娃附近。 土娃娃倒是不怕了，一脸冷漠的坐下来，专心玩自己的。 她似乎完全没有兴趣搭理别人，共情之中……她似乎是觉得其他小孩太幼稚了？ 如果其他小孩找她交换玩具，她也换，但一脸“王之施舍”的表情，让叶云兮颇感纳闷。 叶云兮琢磨着：“她觉得其他小孩幼稚……换成稍微大一点的小孩？唔，我记得我上学稍早。” 土娃娃看着大两三岁的小哥哥姐姐们有点踌躇。 领导便走过去，在她身后以作支撑。 土娃娃才敢过去接触大小孩们，却又带着些自卑的、期待施舍的情绪。 叶云兮：“这个问题很大呀，不然是自大，不然是自卑……” 她捏了一个和善的小姐姐幻影，表示愿意陪土娃娃玩。 土娃娃反倒嫌弃起来：【她把我当小孩带。】 叶云兮险些气笑了：“你不是小孩吗？” 土摇头，小脸上表情严肃。 叶云兮：“难道你是大人吗？” 土还是摇头。 叶云兮无奈问道：“那你是什么？” 土娃娃回到自己的地盘坐下，用泥巴搭起了一座塔。 【我是独一无二的。】土说。 叶云兮懵：“咋？我家也有独一无二这个坑？” 紫垣阁主：“独一无二？和我家一样吗？” 慕容冷芸：“我觉得很难和你家坑一样……我再问问。” 土娃娃认真的搭完了塔，碍于身高，她只能搭到比自己高一点。 她却并不介意：【现在搭不上去了，再长大了还可以继续搭，一定可以搭上去。】 叶云兮问道：“你要搭到多少层呀？” 土：【可以登天。】 泰晤士河儿：“不好，我家熊想去踢倒那座塔，她的态度和对小公举的裙子蕾丝差不多。” 土却并不在乎：【没关系，我可以重搭，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我都会继续重建，这些都是历练。】 叶云兮感觉到土说这句话的认真，甚至能感觉到如果塔被熊萝莉踢倒，她甚至都不会多看熊一眼。 她不禁吐槽道：“这种迷之‘王之蔑视’感是什么鬼啦！” 她忍不住自己试试去把塔踢倒，土也如她自己所言，一遍又一遍，毫无怨言的重搭，搭的越来越快。 叶云兮又试着问道：“如果你想要登天，让孤叶借树给你好不好？” 土严肃摇头：【要建塔。】 叶云兮观察了一下，又问：“搭成空心的会快一些吗？” 土试了试：【不行，要打好基础。】 叶云兮琢磨了一下，感觉土娃娃态度还挺认真，看起来也没啥毛病，不禁开始有点认同。 她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确实很喜欢宇宙，不久前才知道那是因为“回家”的渴望。 或许土娃娃建塔也是为了这个？ 叶云兮便又试着给土娃娃讲巴列塔的故事。 土：【这个塔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一个人上去。】 叶云兮确认道：“所以你觉得你独一无二？” 土认真点头。 叶云兮哭笑不得，总觉得这个结论有点儿戏。 她想了想如果是为了“回家”的话……又问：“也许还有人和你一样在建通天塔呢？” 土瞥了一眼：【大家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叶云兮：“说不定可以齐心协力一起建塔？” 土摇头：【别人和我没有关系。】 老虎娃娃再一次搭好了塔，她爬到塔顶上，低头看了看地面，神情有点满意，又抬头看天。 叶云兮没问出什么不对，但总觉得逻辑怪怪的。 泰晤士河儿：“我问熊萝莉：通天塔和小公主的裙子有什么共同点？答：嫌弃。 “问：为什么嫌弃？她给的信息包无法解读……” 慕容冷芸：“你家熊萝莉可能并不太想‘回家’？” 泰晤士河儿：“不……和现实有关系，我家熊并不觉得这是为了回家。” 紫垣阁主：“我也试着问了问我家，小公主说：那对她没有意义。” 慕容冷芸：“小公主想要化身星云，不需要建塔？” 紫垣阁主：“不，她的意思是，这不只是对她没有意义，而是老虎娃娃建塔的行为本身没有意义。” 泰晤士河儿：“努力解读着熊的信息包……她在说：那是一种带着现实侵染的、谄媚而又故作清高的、有缺陷却又不容侵犯的、一触即溃又打肿脸充胖子的……” 慕容冷芸：“看了看你们家的评价……思考了一下，那么大概她的目标并不是‘回家’，而是逃离现实吧。” 土娃娃看了看大家说的话，默默地从塔顶上跳下来，背靠着塔坐下，把头埋进膝盖里。 叶云兮叹了口气。 她自己心里其实也隐隐有些失望，或许是来自于她自己，也或许是来自土娃娃的共情。 或者说，这本就是一体吧。 叶云兮自己在刚才的某一刻也是真的希望土娃娃建塔只是为了“回家”。 但是饮河和倾微家的感知戳破了她的幻想。 尤其是熊萝莉最后那番话，字字诛心。 犹如描绘出了她自己对待现实的整个态度。 叶云兮挥了挥手，把土娃娃的塔还原成了泥土。 ———— 第一四八章 混杂侵染 土娃娃看见塔真的塌了，仿佛也知道这次塌了不会再建起来了，慌忙张开胳膊去抱，却已经晚了。 她沮丧的又搭了个围墙，把自己围在里面，把头埋进膝盖里。 一切犹如回到了最初。 泰晤士河儿：“感觉你家土的围墙和我家土的钻地差不多，都是社交坑。” 慕容冷芸：“是啊，我家社交坑太过深重了。” 叶云兮又试着问了问土娃娃，这次她认清现实了般，再也不想建塔了。 “那你要出去和小朋友玩玩吗？” 土娃娃被丢到小孩群里，满眼瑟缩和自卑。 她把斗篷的虎头帽戴上，把自己整个裹了起来，似乎这样能有点安全感。 “果然，自大是自卑的代偿，戳穿之后，根底还是自卑啊。” 叶云兮投影过去哄了哄土娃娃。 土娃娃：【我害怕！】 她害怕别人对她的任何一点点恶意和伤害，哪怕只是随口一句话无心的刺到她，她都仿佛被一根针深深地扎进肉里一般。 慕容冷芸：“我觉得这个感受好熟悉啊，就很像是我的怕风怕冷体质？但对外界伤害这么敏感，该怎么办啊？” 玄君：“你表意识去感受替身被刺伤的疼痛，从最轻微的一点点开始。” 泰晤士河儿：“我家躲猫猫也对外界比较敏感，一受到刺激就开始躲猫猫，但她对内在刺激也很敏感，感觉相对于社交外表，躲猫猫可能是社交内心。” 慕容冷芸：“按这样的分法的话，我家社交外表大约是木吧？但按说社交这一块都是土的范畴？搞不懂。” 叶云兮把土娃娃领回来，继续和她聊天。 “你害怕现实侵染吗？” 土娃娃缩了一下：【怕，我不要碰……】 “让你害怕的那些……是什么呀？” 【混杂。】 不仅土娃娃露出厌恶表情，叶云兮自己也对这个词感到了厌弃。 就如同她从来都不能接受一碗水面上滴了一滴油似的，恨不得把整碗水都倒掉，再把碗洗一遍，才觉得干净。 或者说，她想要的是一种“纯粹”。 不接受杂乱、污浊，甚至不接受拼色和混搭。 这也是叶妈妈的倾向，叶云兮完整的把这个坑传承了下来。 “混杂……会怎么样？” 【会被侵染。】 又绕回去了。 叶云兮有点无奈的看向领导。 领导：【你怕的不是混而是杂。】 她拿出两个信息团子，一个团子里是很多不同能量交融在一起流动，另一个团子里是不同能量泾渭分明的被捏在一起流窜。 叶云兮明显感觉到前者令她向往，而后者令她避之不及。 领导：【你想要的纯粹是混与杂之间的能级，但你还需要超脱纯粹的能级，才能接近混沌。】 “那我怎么进化啊？要练习社交，直到游刃有余吗？” 【还要超脱于心。】 叶云兮想到潜意识之海那次的演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试着小心的碰了一下“杂”的团子。 团子里的能量竟然是顺着她的手指攀附上来。 她吓得赶紧甩掉，心有余悸的看了看，真实体会到了“侵染”的可怕。 “它为什么会这样啊？” 【他们固守在自己的禁锢之中，拒绝和他人的能量流动。】 领导说的不仅是团子里的各色能量，也是各种人、各种信念。 “这团子好恶心啊，怎么处理呢？” 领导把团子扔到小世界的土面上，团子很快就被土壤固定住，然后慢慢消化掉了。 【这是土的力量，融汇混杂，并予以新生。】 叶云兮转头看了看土娃娃。 土认可道：【融汇混杂，转化新生，这是我的本能。】 叶云兮忽然想起来上次五行循环，问：“五行循环是五行由纯粹融合成混沌的步骤吗？” 土：【不是，五行并不是五种纯粹，只是不同的状态，循环起来表示彼此流通转化通畅。】 五行只是五种状态的意思是，五行并不是五件事物，而是同一件事的发展过程中的五种状态，从木的新生、火的壮大、土的融合、金的收敛直至回到水的沉寂蓄势。 叶云兮想到自己的社交坑，便又问道：“那么，五行在社交方面的表现是什么？” 土：【木和金负责人际之间的连接和分离，火和水负责扬起爱恨和冷却冻结，我只负责转化，他们四个归根于土，而转化成其他，融汇升华，整合为混沌。】 叶云兮看向其他四只，询问：“所以你们都对现实坑……哦，不，世俗，怎么看？” 金：【世俗？什么东西？斩断它！】挥刀斩下。 孤叶叹气摇头：【斩不断的。】 叶云兮看着金，忽然想到金一开始曾经打了土一巴掌，然后土坐下大哭了好久。 她琢磨着这能不能用来操作玄君说的“感受替身的疼痛”？ 试了一次，和上次结果一样，金恨铁不成钢，土坐在地上哭。 金似有些于心不忍，建议道：【来，我给你点锐气，多戳你几下，锻炼锻炼。】 叶云兮：“？？？”你的于心不忍有点特别吧？ 放走了金，表意识自己绕着土娃娃琢磨该怎么刺她一下然后感受疼痛。 “外界恶意的话……源头应该是我初生时收到的恶意吧？来自于父亲一家人的，因为我是女孩子而产生的恶意……” 叶云兮试着捏出奶奶的幻象，模拟了一下初生的恶意。 土娃娃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慌不择路的躲到表意识怀里，大哭道：【我要被杀死了！】 表意识下意识抱住土娃娃，转身背对幻象奶奶，然后发觉……自己也挡不住这股恶意。 她感到芒刺在背，仿佛要刺穿她，刺入骨髓。 那股尖利的恶意似乎在诅咒着：死，你去死，赶紧去死！ 叶云兮自己也战栗起来，无奈的发现自己真不行，便又拉来了领导帮忙。 领导撑起防御罩，挡住了恶意，然后金走过来，端起大枪扎了过去，消灭掉了恶意的源头。 叶云兮放下土娃娃，叹了口气：“所以说废柴表意识还有什么用？！” 领导拍了拍她：【至少你有勇气了，你还需要有力量。】 ———— 第一四九章 绝望的映照 叶云兮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 她安抚了一下土娃娃，然后共情到土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似乎是因为领导的成功防守让她看到了希望。 叶云兮忽然心生感慨：“我现在也挡不住，而那时候我只有我妈的保护，可是我妈本来就是个碎瓷花瓶，她也根本不可能保护的了我啊……”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幻出了奶奶的幻影，并且让金这次不要插手，但领导的防御罩依然开着。 土娃娃大叫了一声，依然下意识的瑟缩着躲进表意识怀里。 但瑟缩了片刻，发觉有防御罩在，她不会被伤到，便小心的探出头来看了看。 领导面色淡然的撑着防御罩，不见吃力。 金萝莉拄着大枪，站在一边看。 土娃娃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她打量着对面不远处的“亲人”们，忽然面露狠色，从表意识怀里挣脱下地，从地下抓起泥巴，一团一团的砸了过去。 金在旁边看着，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但叶云兮不让她插手，要让土自己面对，她只好指点道：【把泥巴变成石头啊！】 土娃娃依言把泥巴转化成了石头，狠命的砸着，砸到恶意幻象连连后退。 她砸的兴起，跨出了防御罩都不自觉。 领导默默看着，并没有进一步展开防御罩护住她。 土砸了一会儿石头，幻象只是后退，并未消失，她终于狠狠心变出了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终于把幻象消灭了。 土娃娃喘了口气，忽然就哭了。 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说：【我赢了！我赢了！】 叶云兮心里有些怜悯和叹息，弯腰想抱她，却遭到了土娃娃的嫌弃。 土娃娃向领导伸出了手，领导把土抱了起来，拍了拍头，权作安抚。 叶云兮：“？？？”表意识又怎么了？ 土娃娃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嫌弃她刚才都没用，都是领导和金在帮忙。 没用的表意识给跪了。 土娃娃被抱了一会儿，挣脱下地，自己把围墙撤了。 【太小，太憋闷了。】她嫌弃道。 叶云兮有些欣慰，便想再接再厉，试一下“爸爸的抛弃”。 因为这似乎是她自卑的某个重要的源头，因为爸爸的抛弃，让她觉得自己是毫无价值、毫无存在意义的。 爸爸的幻象靠近了她们几人。 站在一边的金便忽然迈步上前，挥枪冷然赶走了幻象爸爸，不让她靠近。 叶云兮叹了口气，再次无奈的让金不要插手。 土娃娃坐在地上，看着幻象爸爸，表情纠结。 她想要“幸福的三口之家”。 可是面前这个人，虽为至亲，却也至为无情。 她低着头，不愿靠近，从地上抓起一把松软的土，捏成土块砸过去。 并不想伤害，只是驱离。 【你既然要抛弃我，还来做什么！】 幻象爸爸的笑容有点苦涩：“我也是无奈啊！” 土娃娃沉默了一下。 她弯腰，在土地上划了一条线：【你不要靠近，保持距离。】 土娃娃不再看幻象爸爸，爬回到领导怀里，忧伤的靠着她：【为什么我会被抛弃呢？】 金忽然猛地把长枪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被抛弃是你自找！是你自己需要！】 她附加了一份共情画面。 很熟悉，是前世在家世界崩毁时被弹射出去的画面。 土娃娃沉默了。 叶云兮也沉默了。 她忽然明悟了什么。 上一次和金萝莉一起拆分离坑的时候，就曾被提醒过，前世对家世界及其众生的愧疚，与今生对爸妈的愧疚，宛如因果交缠。 但这份映照不止于此。 正如周倾微和吴静所甩锅的那样，她当然也会觉得，自己的很多问题来自于父母家人。 诚然，外界环境导致了自己成长成现在的样子，而环境并非不可改变。 玄君说，所有的责任都在于自己，每一个选择的里面，都有“自己想要”的成分。 可是，她当然也困惑过…… 唯一不是她自己能够选择的那个源头，她的出生，难道也是自己的责任吗？ 即使作为一个纯粹的唯心主义者，即使她接受自己有前世，甚至接受青就是自己的前世—— 那么，自己的前世又为何要给自己选择这样一个家庭呢？ 单纯是尘世历练吗？ 她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她不是没有追问过青，但或许正是因为她对此的怨念太过深重，青每次或不答，或反问她为何要问，或给她一个戏谑的可能性，或只是随意的认同表意识的任何一个想法。 她没有问到过真正的答案。 当然，也或许，她曾经问过到真正的答案，只是那答案并不为她所相信，所以知道了也等于不知道。 为什么一出生就被敌视、被抛弃？ 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家庭，让她的幼年就坠落深渊，直至今日依然在挣扎？ 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有阳光和温暖，有圆满的父母家人的爱，而她……生来就身临黑暗，被一半的亲人抛弃，再被另一半的亲人控制自己的人生？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偏颇，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爱她的亲人，她也知道自己幼年之后的人生其实也算一路顺遂，外人看来，简直是个出生凄惨却圆满成长的标准范本。 但那深渊一直在她眼里，在她心里。 她会以负面的、恐惧的、挑剔的、恶意的眼光去筛选和评价外面的世界，她会第一眼关注到那些不够完美的地方，然后嘲讽、嫉妒，再包裹着一层粉饰，抛向外面的世界。 她心底永远有一个深渊，残留着最初的恐惧，让她铭记并且习惯，外界以恶意对她，而她则同样以恶意看待世界。 她厌弃这世界，犹如她厌弃她自己。 “所以，这是前世的我选择这样一个出生家庭的原因？ “因为……我自己选择，我自己需要？ “因为……铭刻在我记忆里的家世界的崩毁之中，我虽是被拯救，却感觉是被抛弃？ “所有的一切……世界和家人，都一起毁灭了，唯我独存，这在我看来，是绝望，是抛弃，是无家可归，是孑然一身，是不再有亲人、爱和温暖，也是不得不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活下去…… “所以，作为一场映照，或者说作为本能的能量吸引，我选择了这样一个出生，同样是绝望，被至亲抛弃，破碎的家，没有心力再给予更多的爱的妈妈，却希望我背负着她的希望和报复，活下去……” ———— 第一五零章 自卑的益处 土娃娃沉默了好久。 然后她挣脱下地，走近了幻象爸爸，伸出小手拍了拍他：【既然这样的话，我好像也没有需要恨你的了，但我依然不愿意靠近你，就这样吧。】 土转身走开，不再去看幻象爸爸。 叶云兮感受到了土的释然，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释然，但却似乎又有些困惑和迷茫。 “所以，这样的今生……是希望我能够走出来吗？可是，我能吗？” 当前世和今生的交缠呈现在眼前，犹如一份加倍沉重的重担。 这让她对于“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减去不少质疑的同时，却又多出了莫名的压力。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在背负他人的人生吗？可是……” 叶云兮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土娃娃感觉到表意识提到“背负他人的人生”，就又缩成了一团，共情里传出了浓浓的自卑。 叶云兮困惑问道：“自卑……不是因为爸爸的抛弃吗？” 土娃娃点头又摇头：【也因为妈妈给的重担。】 叶云兮便熟门熟路的捏了一个妈妈幻象，然后略思索了一下，把幻象分成了两个，一个代表着“妈妈的爱”，另一个则含着眼泪试图把重担放在土身上。 土娃娃拼命往后缩，想躲开后者，却怎么也躲不掉。 金和火便又自觉自动的插手帮忙，毁掉了后一个妈妈幻象。 叶云兮看着她俩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别人帮忙是不行的，前一个妈妈幻象也开始转变过去，继续试图把重担放在土娃娃身上。 可是土娃娃看起来真的无力反抗，只会发抖和哭。 她只好还是让领导帮忙，抱起土娃娃，撑起防御罩。 妈妈幻象被防御罩挡住，放不下去，试了几次，便暴怒起来，吼道：【你凭什么不要！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就不能变的优秀吗！】 土娃娃缩在领导怀里，哭得浑身发抖，不敢回答。 领导轻轻的拍了拍她：【你终要自己去面对。】 土娃娃拼命摇头，不敢。 领导冷然道：【那你是想要接受吗？】便直接撤掉了防御罩。 幻象妈妈大喜，便再次把重担压向土娃娃。 土娃娃终于爆发了，大喊道：【不，我不要！】 她跳到地上，开始捡石头砸那个要把重担压向她的幻象妈妈，一边砸一边大喊着，直到整个幻象湮灭。 土垂下手，松开石头，站在原地垂泪。 良久，她把砸石头的时候滑落的虎头帽斗篷捡起来，重新穿上。 叶云兮直觉微动，这斗篷似乎有了什么新的含义，便问了问。 土安静答道：【这是责任，自己的责任。】 土娃娃不再找领导抱了，而是抱膝坐下发呆。 叶云兮想了想，问：“你还想要变得优秀吗？” 土点头：【想，但不是别人想要我做到的那种优秀。】 忽然有一种直觉提醒着叶云兮，让她做点什么。 表意识顺从直觉，在心中默念祈祷。 “感谢曾经的自卑和自大，让我能够降低自我要求，不至于为了追逐外在要求而崩溃，让我不至于走上绝路，让我能够偶尔安慰和振奋自己。” 每一种负面情绪，既是来自潜意识的提醒，也是出于表意识的自我保护。 它的存在意味着表意识选择了让它存在，意味着它的存在曾经对表意识有益。 即使这益处或许是饮鸩止渴，但它确然曾经在尚不够成熟的生命中发挥过难以替代的作用。 自卑，让她自觉一无是处，对自己没有什么期待，也让别人对她没有过高的要求。 亲人和师长们当然会嫌弃，会恨铁不成钢，但这也让她有了一线喘息之机，不至于被无所不在的重担逼到绝处，甚至能够让她在自己偶尔小小的进步和成功面前为之窃喜。 当曾经以为的丑陋装甲，其实是自我保护的坚硬外壳，还应该厌弃它吗？ 或许更应该感谢。 如果能够做到真心感谢的话。 至少这一瞬，她是在真心感谢。 然后叶云兮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散掉了，飘上了小世界的天空。 她抬头望去，小世界变得明亮起来，下起了清新的小雨。 所有人都静静的享受着细雨，水龙女也从深潭里跃出，化作人形，来到小世界里。 整个小世界的草地似乎都被小雨带来了生机，小草们都格外精神。 只是，中央土这一块依然没有草。 土安静的站在中央土区域，她长大了些，看起来和金、火差不多年纪，她的斗篷还在，只是变化了形态，更像是成人款的披风，她也不再需要戴上斗篷帽子了。 雨停之后，是晴天。 叶云兮忽然问土：“你的名字叫什么？” 土：【车岳。】 叶云兮困惑的念了两遍：“这可真不像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愚公移山吗？不过既然你自己认可，那就这样吧。” ———— 周日。 叶云兮早上被妈妈喊醒，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日。 她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暑假过的都不记得日子了呢……啊，说起来假期也就只剩一个星期了呢！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的假期才开始呢，呜呜……” 严格来说，她的假期确实也才开始了一个星期，从她写完文献综述的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放假了。 “所以每当任务完成了，才会怪自己怎么不早点开始做啊。”她无奈耸肩。 妈妈把做好的早饭端到桌上，两人开始吃饭。 妈妈状似无意的问道：“宿舍也搬完了，快开学了吧？开学前还有什么安排吗？” 叶云兮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应对考题似的小心答道：“嗯……准备些开学要用的材料吧，我再问问师兄师姐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她本想虚晃的说要准备些学业，但心里生出的拮抗让她放弃了这个明显只是应付妈妈，而并不会去做的说法。 妈妈“嗯”了一声，只是说：“那你自己有数就好，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 叶云兮点头应下，默默等待了一会儿，但妈妈居然真的就没有下文了。 直到吃完饭，回到房间，她还有点懵。 “所以，拆坑真的是可以改变环境的吗？” ———— 第一五一章 土的管理范畴 叶云兮琢磨着：“是因为我不想接妈妈强加于我的重担，而且刚拆完坑还挺坚定，所以她潜意识觉得说我没用，就不说我了？” 虽然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也还不够确定是不是真的如此。 她笑笑，想：“管它呢！反正这样也挺好，我都准备如果不行再吵一架了呢！” 她心情甚好的打开光屏玩了起来。 “早上的心理群经常有消息呢……这群夜猫子。”她笑着点开，才发现原来是清晨的消息。 泰晤士河儿：“刚才的梦，碰见了几个熊孩子，不讲理的一直纠缠着，甚至起肢体冲突，打不过我也不放手，直到我把他们都打死了…… “感觉是土开始学会反抗了，但她好像一直在纠结，她觉得反击不对，反击也没用，反击很危险…… “于是让专业熊孩子亲儿子君把躲猫猫萝莉拉过去教导。 “然后获得反馈，果然还是我七岁时候砸了小朋友那件事，老师当堂骂了半天，始终也没让我说出‘是她先砸我的’，直到喊了我爹来，我爹也没问，不过回家也没骂…… “糟糕，亲儿子君开始教躲猫猫：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啊？这时候就该怼那老师！什么？你不会怼？我教你…… “结果躲猫猫接受了一肚子怼人教育，有点懵。” 叶云兮看着饮河小时候的事件，感到非常眼熟，自己也记得小时候有过类似的事件呢。 小学时候她是个老师眼中成绩优秀的乖顺学生，被安排和班上最调皮的男生同桌，大约是本着“好帮差”的目的吧。 调皮男生当然不会安分，上课时候搞破坏、说话、打闹都是常事，她当然也反击。 可是她哪儿有调皮男生那样的习惯性机敏，每次同桌打闹她的时候，总是在老师转身写黑板的间隙，而她反击的时候，却总是被转过身来的老师逮个正着。 于是当然挨批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不少，她记忆中那时候自己虽然很生气，但却总是没法解气的还击回去。 或许是出于“我是好孩子，不能打闹的过火，不能损坏别人的东西，不能伤害对方，不能波及他人……”之类的种种限制吧。 想不出合适的反击方法，就只能一直被欺负，甚至被欺负了还要被老师批评。 自然是委屈的，还有些无力感。 泰晤士河儿：“嗯，你和我这个也是有点像，我家也是长期反击无力，导致反击回路退化没了，就很怨念，但也没办法。” 玄君：“按精神分析，你们这是攻击驱力没发展好，被催眠的太多，压抑了自己的攻击性。” 慕容冷芸：“是啊，我家土也是有这个问题，明显被压抑的很严重。” 叶云兮下意识看了一眼小世界里的土。 长大成小女孩了的土披着斗篷，静静的站在土地上，哲人状的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叶云兮随口感慨道：“长大了终于不在地上打滚了呢。” 土安静点头：【从脚底吸土气也可以。】 叶云兮忽然想到以前看过一个养身方法，装一盆土，赤脚踩在上面，涌泉穴接触土壤会慢慢排毒，长期积累下来成效可观，是个不错的懒人养身法。 她自嘲想着：“可惜我虽然是个懒人，但坐姿不正，要么翘腿，要么脚就斜着放，鞋底都是单边磨损的……咦，所以这其实也算是‘不肯脚踏实地’的身体表现？” 土平淡的看了她一眼：【是啊。】 叶云兮为自己叹了口气，又忽然问道：“所以你一直站着，难道是因为久坐伤脾吗？” 土点了点头。 叶云兮：“……你们可真是好演示啊。” 她扫过一眼，靠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的木，飞在虚空中的火，一直在练武的金，潜在深潭中的水…… “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心血、肺气、脾肉、肾骨、肝筋，对应火、金、土、水、木，就都很合理的样子呢。” 叶云兮琢磨着五行们，又翻了翻古医书，颇感趣味无穷。 “说起来最近真的有点闲到无聊了呢，啧，我可真是……有事嫌没假期，没事又觉得无聊。” 她嫌弃了一下自己，随手翻着光屏上的古医书，分析着：“其实还是日常能级都不够啊，像这本书，翻一翻都感觉滋味浓厚，可惜静不下心来的话根本看不进去……不过今天似乎还行，嗯，看会儿书吧！” 快到午饭时候，看书看到吃饱能量的叶云兮精神抖擞的溜达出来。 妈妈放下盘子，略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今天很精神嘛，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叶云兮略微怂了一下，试图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在看古医书，但话到口边还是缩了回去，只含糊道：“还好吧，就……放假在家比较舒服。” 妈妈笑了笑，不失时机的教育了两句：“所以就说让你不要拖拉，早点做完早点给自己放假嘛！” 叶云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还不是怕早点做完你就继续给我布置任务吗？” 然后她忽然醒觉：“咦，是这么回事吗？也对哦，这和自卑是同样的原因，拖拉、懈怠，好让别人少给自己布置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任务……” 土忽然插言道：【但未完成的事情对于你自己同样也是压力。】 叶云兮叹气道：“我知道啊，大约只是两害相较取其轻？” 土解释道：【事情未完成则一直都会占据着你的一份能量，直至完成，才会彻底反馈予你。】 叶云兮忍不住望天回想起自己能量水平这么低，到底是被未完成占据了多少能量？ 思考了一下，忽然醒觉：“又不是只有这一种情况会占据能量，我那么多坑，哪一个不都封锁着大量能量啊！” 她暂且把拆不掉的坑们丢在一边，继续问道：“如果我能尽快完成事情，获得的能量回馈会更多吗？” 土：【这与你对这件事情的热爱程度、做事的认真和专注程度都有关系。】 叶云兮不依不饶的追问：“如果就是同一件事呢？比如说……我不太喜欢的科目的学习？” 土看了她一眼：【那不成立，如果你拆不掉拖延迟滞的根源，则你并不可能在无外力催逼下认真专注的尽快完成它。】 叶云兮：“……你说的对，不过为什么你忽然回答了这个问题啊？” 土：【拖延、迟滞本就是我的范畴。】 叶云兮眨了眨眼：“对哦，脾湿表现之一就是人懒散迟滞，身体困重不想动啊。” ———— 第一五二章 死星云 下午。 泰晤士河儿：“今天中午的梦是小谢给倾微家带一个什么解决方法，但她并没有执行，而且背道而驰，我家就感慨了一个骷髅相关的信息包，同时现实中的左手开始没力气。 “这似乎是金师兄察觉了表意识贼心不死，给出了再次警告？” 紫垣阁主：“小谢？我文里那个吗？” 泰晤士河儿：“是啊。” 叶云兮忽然想起来，昨天她也做了一个关于周倾微的梦，似乎……可能也是和倾微家大戏有关系的？ 她翻了一下记录，对照文字，回顾了一下梦的内容，试图解梦。 依靠直觉解梦，并不是仅靠文字就能进行的工作，尽管表意识能回忆复现出的梦的内容已经是降维失色过一轮了，但依然有着海量的信息，而文字更多的是提醒和备忘。 她翻到“倾微的老照片”的时候，直觉微动。 “唔……这是指她的过往？”她蹙眉想了想，“但梦里我都差点忘了，她干脆请假旅游去了，似乎是根本不想要，所以是不是不太重要？可是不重要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寄给她？” 她忽然想起来饮河刚才说的受人之托。 “对哦，我梦里好像也是受人之托让我把老照片给她，但我不知道是谁？难不成也是她家某个角色或者替身？” 叶云兮随口问了问自家替身们。 青：【已经时过境迁，没有用了。】 叶云兮困惑道：“没有用还为什么会收到这样一个推送？不就是昨天早上的梦吗，我也没晚多少？” 青：【嗯，有点晚了，说了也没用。你知道你只是在多管闲事，以及做无用功，所以不要插手。】 叶云兮摸了摸下巴：“看来果然是和倾微家大戏有关呐……” 以及自己果然和饮河一样，表意识试图插手的贼心不死+1。 她抬眼看向光屏，却看见周倾微已经说起了别的事。 紫垣阁主：“啊，对了，最近直觉镜子房间的星云有变化，前几天偶尔瞥一眼，星云好像从镜子里洒出来，快要充塞整个房间了。 “于是我又去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溢满整个房间了，我试着把手伸进去，镜子泛出一层涟漪，能伸进去了。 “但我还是不敢走进去，感觉会迷失其中。”（前情在卷一48章） 叶云兮看见久违的倾微家的镜子练习，兴致勃勃、贼心不死的插手起来：“那么小公主对这个星云怎么看？” 紫垣阁主：“小公主觉得房间里那些溢出来的星云能量不是真正的星云能量，镜子里的也不是，她觉得……这片星云是死的？就是过于平静、纯粹、单薄……等等。” 慕容冷芸：“星云的死能量……这不是上次她说要投喂给我家金的东西吗？” 紫垣阁主：“对，和那个近似。” 慕容冷芸：“那和小公主说反话的暗精灵怎么看？” 紫垣阁主：“暗精灵思考了一下，说：这片星云确实是死的，但也是好事，它可以当作刀子，削去你的杂质。 “我：怎么做？暗精灵指向镜子：走进去，不是你走进去，而是另一个你。 “他的意思好像是让我分成两个，一个走进去，一个留在外面？” 慕容冷芸：“呃，这个技能听起来就挺作死的，我每次去照那个镜子想搞点事的时候，就会出各种幺蛾子，我还记得上一次镜子里面好像闪过一个黑皮肤女孩，像是我的黑暗面……啊，不要想这件事了！打住！” 紫垣阁主：“暗精灵的意思，好像不止是照镜子那样的两个我，更像是饮河那种左右脑……”（卷一165章） 泰晤士河儿：“绿头发姐姐表示这个星云是静止的，是那种时空静止的感觉。” 慕容冷芸：“青给的信息大约是……没有生机，而五行萝莉说，没有流转。咦，五行为什么忽然又合一了？” 五行萝莉向她点了点头：【有些问题你需要我来解答。】 叶云兮想想也对，接着喊来球球问对这片星云的感想。 球球晃了晃：【这个不好吃。】 跟过来的小守护灵：【这个曾经活过，不过现在没意思了，球球我们回去啦，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呢！】 球球【哇！】扑过来蹭了蹭叶云兮，然后被艾米尔拖回了家世界。 泰晤士河儿：“是啊，没有时间自然没有所谓的生。” 紫垣阁主：“是的，你们说的和小公主说的‘死的’是同样的含义。 “我去问第三方要不要来看看，他虽然不能动，但把光照到了镜子房间，然后对我说：你需要净化这片星云，那里面有一些东西是我需要的，似乎是历史沉淀之类的东西。 “问题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镜子房间里？” 慕容冷芸：“我家镜子里的世界连通家世界，但那好歹是和我有关系。” 紫垣阁主：“这个星云似乎也是和我有关系的，但具体的信息包我拆不出来。 “身体萝莉对此无感，我试图寻找了一下圣母替身，结果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结果现在每个人都继承了一部分圣母属性，反倒只有小公主一脸冷漠。 “我家也没有人对它表现出什么额外的兴趣了。” 之后周倾微自己仿佛也就对此失去了探究的兴趣，没有再提。 叶云兮本想和倾微说了一下自己的解梦，但也迷之失去了兴趣，似乎直觉上就不想多说，索性也就丢到一边去了。 群里却又忽然弹出来一条信息。 泰晤士河儿：“我马上要去西陆了！qaq” 慕容冷芸：“对哦，快开学了……” 紫垣阁主：“我也快要去工作了！不开心！” 慕容冷芸：“你这都相当于放了个暑假了！” 紫垣阁主：“是啊，但还是不开心啊！” 泰晤士河儿：“而我社恐！要去西陆见好多好多陌生人，可怕！” 紫垣阁主：“工作也是！” 慕容冷芸：“其实我也是啊，虽然导师和师兄师姐基本认识了，但还有新同学和新室友……也可怕！” 玄君：“看了看集体社恐的你们。” ———— 第一五三章 海的女儿 泰晤士河儿：“我好像也要有新室友！可怕！” 慕容冷芸：“你们也是要住宿舍吗？” 泰晤士河儿：“是啊，据说条件还可以，更类似于住宅，还可以做饭……但我又不会做饭！” 慕容冷芸：“可能你家替身会催你做饭给自己吃？” 泰晤士河儿：“我家躲猫猫不点菜，问她想吃什么，她说随便，但零食不行，冷饮不行，什么都不让吃！而且土和木的意见不统一！土：吃米饭！木：懒得做！土：要辣椒！木：不要！” 玄君：“木的性质会包括对新事物的探索，如果木养起来，说不定你会愿意学做菜。” 慕容冷芸：“我家木那么强我也懒得学啊？” 玄君：“你那是因为土的湿滞。” 慕容冷芸：“确实，我感觉以我的消化能力，根本就产生不了想要做菜的动力。” 紫垣阁主：“而我家吃东西是身体萝莉管的，但这也是我不得不去工作的原因之一啊！” 慕容冷芸：“节哀？” 紫垣阁主：“想要你们的五行！为什么我家就没有啊？” 慕容冷芸：“我家五行表示因为那只是你‘想要’，而不是你需要。” 紫垣阁主：“我去问了问身体萝莉，她说：你想要吗？等我成长到一定阶段，我可以随时创造和消灭单独的五行替身。那时候我也将不再是小公主的属下了——除非她真的能化身星云。” 慕容冷芸：“你家对阶级可真执着。” 紫垣阁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身体萝莉也再出一批属下，我家的阶层似乎多到能玩死我[笑哭表情]。” 玄君：“阶级是内心的需要，也可能是被社会意识侵蚀的后果。” 紫垣阁主：“我感觉身体萝莉描述的状态似乎有点像云兮家五行萝莉。” 叶云兮默默的看了看提供的答案被忽视的玄君，也随口答道：“似乎是有点像？” 她看了一眼现在处于合一状态的五行萝莉，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由五行合一而生，但又随时可以分散成单独的五行，那她也是一种‘混杂’状态吗？” 一念及此，想起上次的‘杂’的侵染团子，不禁微微生起些恶心和畏缩。 五行静静的看着她：【你的感受中我是什么样的？纯粹？混沌？混杂？】 叶云兮认真感受了一下，摇头：“好像都不是，你显然不纯粹，也不混沌，明显是由泾渭分明的多种能量构成的，但是……也没那么混乱和糟糕。” 五行点点头：【所以你不必害怕。】 叶云兮隐约从中接收到了什么附带信息，怔了怔。 “她是说，不是所有的‘混合’都是低能级的吗？社交……” 她没有收到后面的信息，只好摇了摇头。 泰晤士河儿：“也看了看五行萝莉，是需要集齐五行才能换一只五行萝莉吗？说起来我家水好像快出了…… “刚才提到社交恐惧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份恐惧……唔，仿佛是个深海美人鱼？是个16岁模样的小人鱼。她潜在深深的海底，贴着珊瑚，旁边有绚丽的海底生物，鱼群在她身边穿行。 “我：你不会孤独吗？她：孤独……又怎么样呢？上面有什么意思？有海吗？我：上面有天空。她笑了笑：天空有天空的主人，而这片海只有我。 “这只小人鱼仿佛是我家社恐本体！” 叶云兮便喊上青和五行一起去看了看海。 青开心的伸手撩着海水玩。 叶云兮：“你们能去海底找小人鱼玩吗？” 青歪头看了看，摇头：【海底水压太大，撑防护罩太累了。】说完便撒欢的跑到旁边玩自己去了。 叶云兮隐约觉得她说的“水压”并不是真正的水压，转头看向五行。 五行静静的站着看了看海：【我可以下去，但不是很有必要，那是小人鱼自己的事情。】 泰晤士河儿：“带我家其他人过来海边转了一圈，木很喜欢的用脚拍了一下海水，就吃饱了：可以回去了！ “木觉得海水是咸的，而水完全没感觉。金师兄觉得海边适合打坐，但他更喜欢夜里。土开心的钻进了沙滩。”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去看了看，叹了口气：我还是无法吸取海的能量。” 泰晤士河儿：“我又把亲儿子君丢进了海底，他被海水暗流转的晕乎乎的。” 五行便也跳进了海底，伸手帮亲儿子君稳定了一下水流，然后和小人鱼打了个招呼，便环顾四周，看着海底美景微笑。 小人鱼便兴奋的带着五行萝莉到处游览，儿子君变成光团形态跟随着她们。 叶云兮忽然有点手痒，想拽一拽小人鱼的尾巴。 五行看了她一眼，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去拽。 叶云兮比划道：“如果是龙尾的话，应该可以拽到很长……” 小人鱼茫然的看着她，想了想：【可是我不是龙啊？】 五行瞥了表意识一眼：【不要干涉别人家的进化方向。】 叶云兮嘿嘿一笑，怂了。 小人鱼甩了甩尾巴：【龙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我只是条小人鱼。】 儿子君忽然插嘴道：【你可以进化成鸟。】 小人鱼呆萌的望了望，然后开心的转了个圈：【我喜欢变成鸟！】 儿子君一本认真：【首先你得有一片能装得下的海，还需要很大的风……你需要成为这片海真正的主人，比如你可以决定要不要放别人进来。】 五行点头认同：【这里可以是你的领域。】 小人鱼有点困惑：【可是，别人会不会游泳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泰晤士河儿：“你可以接他们进来和出去？” 小人鱼：【不会游泳的人会淹死？】 泰晤士河儿：“你可以不让他们淹死？” 小人鱼忽然脸红的游走了。 泰晤士河儿：“？？？她好像脑补了人工呼吸，又脑补了海的女儿。 “我：你能不能考虑的不那么大片？小人鱼：不大片有什么意思？我：好吧，是在下输了。 “我感觉我家戏剧化幻想坑也在她身上！” 紫垣阁主：“我忽然想把暗精灵丢给小人鱼，迷之觉得这俩会有奇妙的反应？” ———— 第一五四章 水龙吟 小人鱼：【他能来海底吗？】 暗精灵瞬移到了海底，用匕首劈开了一个空洞，然后看了一眼小人鱼，表情嫌弃：【啧，沉溺于幻想的小孩。】 小人鱼似乎并没听见暗精灵在说什么，咬着手指，好奇的盯着他的匕首看。 泰晤士河儿：“她脑补了一个亿关于匕首的大片！” 暗精灵收起匕首，满脸嫌弃的走到小人鱼面前看着她。 紫垣阁主：“我感觉暗精灵有劈开幻梦的本能，但他对小人鱼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因为小人鱼的幻梦和其他部分结合的太紧密了。” 小人鱼期待的看着暗精灵：【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暗精灵嫌弃的表情有点僵，似乎不知所措。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不懂她为什么居然会想到找暗精灵讲故事！” 紫垣阁主：“这两只迷之好有相性！感觉在哥哥和御姐之后，我们两家可以再成一对！” 泰晤士河儿：“好啊，亲上加亲！” 慕容冷芸：“看了看你们再结亲家，而我家那对已经散了，只有孤叶珍藏着木气团。” 暗精灵懵了半晌，似乎在考虑能不能随便劈一劈，但也并不想劈，最后只好干巴巴的讲起了故事。 小人鱼聚精会神的听着。 紫垣阁主：“他还真的讲了！亲上加亲预定了！” 泰晤士河儿：“问：你想听故事自己一秒钟就能脑补一个亿吧？为什么还要别人讲？” 小人鱼眨眼：【自己编的有什么意思，听别人讲才像真的呀？】 泰晤士河儿：“她还给暗精灵戴了个贝壳环，自认为特别合适。” 慕容冷芸：“亲上加亲好啊！” 泰晤士河儿：“于是问小人鱼：你觉得暗精灵怎么样？” 小人鱼抖着尾巴开心的翻了个圈儿：【故事先生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泰晤士河儿：“那让他当你的小王子好不好？” 小人鱼有点懵：【怎么会有这么不大片的王子？而且故事先生就是故事先生，怎么会是王子？】 泰晤士河儿：“好吧，暗精灵收到了故事先生卡一张，他本人大概是奔溃的？被亲妈丢到海底拉郎配……” 紫垣阁主：“暗精灵不是我！也不是我儿子！咦，理论上，暗精灵是我家第一男主，他的另一半应该是表意识我本人啊？” 慕容冷芸：“看了看倾微家表意识和饮河家小人鱼抢暗精灵……抢！” 玄君：“果然是大戏。” 泰晤士河儿：“小人鱼觉得这个剧情很刺激！” 紫垣阁主：“暗精灵蔑视的看了我一眼：是你爱我，不是我爱你。我：……你说的对。那你对小人鱼怎么看？暗精灵：她比小公主更无可救药，但看起来比小公主顺眼。” 泰晤士河儿：“小人鱼感到被夸奖了，开心的转了个圈：我也喜欢故事先生啊！我：可是这算是哪门子夸奖啊！” 紫垣阁主：“我：顺眼？暗精灵：她纯净，而且认得清自己，而小公主混杂，自大、膨胀、虚伪、浮夸。” 慕容冷芸：“看了看嫌弃。所以采访一下，倾微对此怎么看？” 紫垣阁主：“我习惯了，而且说实话，自从他开始洗白，他对我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强了，不然我也不会因为感觉他和小人鱼可能相性不错，就把他丢到海底去。”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喜欢黑的。” 紫垣阁主：“是啊，我能感觉到我对黑暗面的爱是真正的爱情，而不是其他感情的变异，我觉得我不会爱黑暗面之外的任何人，这明显是坑啊！” 泰晤士河儿：“小人鱼继续感觉到剧情好刺激，但还是没有她的大片那么血雨腥风，而且她好像对女主不是她自己的大片也是听听故事，虽然这大片确实有点大。 “又和小人鱼聊了会儿，尝试着让她离开海，她表现出强烈的不安全感，立刻游回了海底。 “她说空气好重，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她没办法呼吸。但没有人承认她的感受，好像那对大家都是理所当然的简单，她只能窒息着说话，笨拙的爬行。” 慕容冷芸：“感觉你家小人鱼和我家水龙女有点像，我家水虽然没有这么多幻想成分，但她的孤僻很重，而且也是成天待在水里不愿意上岸。 “小人鱼对空气的感受，我其实也挺感同身受的，这里的‘空气’在我的感受里就是社交吧，无处不在，逃无可逃，并且其实也并不能逃，五行说过，社交能量也是必需品。 “我只是会很害怕，这种对社交的恐惧已经内化了，哪怕身周无人，我都会脑补出有外星人之类能够时刻监控我的内心，我要谨言慎行，时刻紧绷着应对外界。 “这种被害妄想的特性就真的很符合水属性，估计我家水也是社恐本体。” 叶云兮叹了口气，看向了水龙女的深潭。 肾在志为恐，肾对应水，黑色。 水龙女一身黑衣，潭水也是墨色深沉，幽暗不见底。 “不知道潭水深处是不是就是我家最深沉的恐惧？但这么说来，我就越发不敢去接触了啊，小人鱼的海底倒还挺好，虽然过于梦幻，但至少风景很美……” 叶云兮怔怔的看着深潭发呆。 水龙女从深潭里露出一个脑袋，黑发在水中蔓延散开，冷艳的面容不带表情的看着表意识。 她忽然从水中跃起，龙尾甩起大片波涛，腾起了一场水雾。 龙女落在岸边，尾化为双足，立在地上。 长长的黑发垂落在黑衣上，直至裙摆。 她神色漠然的看向表意识：【若你心无所惧，又如何有这幽暗深潭？】 叶云兮苦笑了一下：“我的恐惧大约也是太多了吧，这深潭深不见底，简直就像……我一直挣扎其中的那个深渊。” 水龙女否认道：【你的深渊并不在此。】 叶云兮茫然：“那……我的深渊在哪里？” 水龙女：【你心所在处。】 叶云兮：“可是这里不也属于我的心吗？” 水龙女忽然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一丝悲悯转瞬即逝。 然后她举步回到深潭，化而为龙。 叶云兮最后大声问道：“你有名字吗？” 似是有一条黑龙横越水面，龙身环绕着朦胧水雾，蒸腾成云气，隐有一声龙吟从云雾中传出。 【水龙吟。】 ———— 第一五五章 醋意和艳羡 周六。 这周末是开学报道的日子，虽然叶云兮觉得自己也能搞定，但凌澜愿意陪她，她就更乐意了。 暑假虽然结束了，但烈日依然坚定的照耀着大地。 叶云兮特意起了个大早，拖着塞满随身物品的箱子，下车库开车去了学校。 妈妈也开学，没空陪她，依然还是把车留给了她。 凌澜则是早上要去医院查房，要晚一点才能到。 叶云兮拖着箱子下车，走向新宿舍。 在路过大学宿舍楼的时候，她忍不住转头深深凝望了一眼，再继续往前走去。 “四年青春呐……” 不过这点缅怀之情，很快就被她的社恐给打败了。 叶云兮一边走进直梯，一边打量四周。 “好像人来的还不是很多，估计家远的要晚一些来吧，希望我的新室友也还没到……” 虽然新室友早晚都会到的，但能晚一刻是一刻啊。社恐如此想道。 她刷开门，深呼吸了一下，摆出一个标准的友善笑容，探头，张望了一圈。 和她上周末离开时一模一样，另一张床也是空的，看来果然新室友还没到。 叶云兮大大的松了口气，飞快的溜进门，把箱子扔到墙边，瘫到椅子上。 “还好，还好……” 瘫了一会儿，坐直了，算着凌澜到达的时间，赶紧把自己的东西先收拾好，等他到了，就可以出去办入学手续了。 等她收拾完毕，便翻看着光屏，仔细确认一条条的入学手续。 “宿舍提前办好了，那也还有四五个地方要跑，还要拍证件照……” 手环震动了一下。 “啊，凌澜来了。” 她欢呼了一下，拿起自己的包，确认了一下需要的东西都在，就冲下楼去。 凌澜靠在楼下墙边的阴影里，额角还有些湿，正伸指戳着面前的光屏，面无表情。 叶云兮三步并两步的跳下台阶，背着手，笑眯眯的凑过去，忽然想抱一抱他，但又还是犹豫着没好意思动手。 凌澜看见她，微微笑起来，关掉光屏：“走吧。先去哪儿？” 叶云兮只好收了心思，一本正经的报起了流程。 两个年轻人在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里，说说笑笑，走过一个又一个教学楼。 偶尔还会有人和凌澜打招呼，口呼“师兄”、“学长”、“凌医生”。 依然是女生居多。 叶云兮默默伸手抓着凌澜的胳膊，但又想到他不喜欢，僵持几秒，自己手心里都是汗，又装作要擦汗，默默松开。 凌澜对此没什么表示，不过在碰见熟人时，他依然如常那般靠着她走着，神色平淡的和别人点点头。 叶云兮注意到，又有点欣慰，心里略微放下了些莫名酸意。 很快，她也意外的遇见了熟人。 “下一位同学……咦，师妹？”在第二个办手续的地方，桌后坐着的那个穿着偏正式的淑女装的女生抬起头来，原来是莫小墨。 “啊，莫师姐！”叶云兮露出了真心的惊喜之色。 一则是一个暑假没见，二则是……能在这些需要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环节遇见熟人，真是太好了！ 莫小墨神色也颇为欢喜，笑道：“你从做毕设就过来小组，都快半年了，我险些忘了你才是研一新生呢。来，这里办手续。” 她一边热情的指点她怎么填表，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抬头看见等在旁边的凌澜，似是怔了怔，思索了一下，笑容灿烂的问道：“你是……叶师妹的男朋友吧？” 凌澜照常神色平淡的向她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好”，便转眸继续看着叶云兮填表。 莫小墨的笑脸有点僵，很快便缓过来，也低头去看表格。 叶云兮也听见了莫小墨的问话，随即便听见凌澜清冷的应答，便没抬头，继续填自己的。 填完表，莫小墨低头检查归档的时候，她才想着刚才其实应该先介绍一下？但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必介绍了？ 社交技巧负值的她左右为难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还没和凌澜介绍莫师姐呢，这句可以补上。 她便赶紧找补道：“凌澜，这是我师姐莫小墨，平时挺照顾我的。” 凌澜“嗯”了一声。 她这才忽然想起来，小声问莫小墨：“师姐你为什么在这儿啊？” 莫小墨抬头笑道：“啊，师妹，你不知道，我有参加学生工作的，所以被分配到给新生登记的任务，真巧正好碰上你了。” 凌澜忽然插言提醒道：“后面还有人在排队。” 叶云兮恍然，赶紧起身让开：“啊，师姐我们回头再聊吧，先不打扰你工作了！” 莫小墨便也挥手笑道：“那好吧，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一会儿再联系吧！” 叶云兮离开队列，笑着挥挥手，和凌澜一起转身离开。 莫小墨抬头目送两人的背影，眼中似是有些艳羡，又有些失落。 叶云兮和凌澜肩并肩的走出去，刚遇见熟人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叽叽喳喳的在和凌澜说办公室里的趣事。 凌澜目视前方看着路，时不时“嗯”一句表示听到了。 叶云兮说了一段，忽然发觉凌澜其实没怎么回应，话语戛然而止。 凌澜又走了几步，才转头看她：“嗯？怎么了？” 叶云兮的表情有点点委屈：“你不喜欢听我说我的熟人们的事情？” 凌澜微微挑眉道：“我在听啊。” 叶云兮嘟着嘴：“可是你就嗯嗯嗯，也不给点反应。” 凌澜失笑道：“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啊，我不好做出什么评价啊，再说你也没有问我要什么建议，我能说什么呢？” 叶云兮想了想，好像也对，可就是觉得不太开心呢。 她鼓着腮帮子又想了想，找到另一个切入点：“刚才碰见莫师姐，你也一点都没理。” 凌澜似是想了想，反问道：“你希望我热情的和你师姐聊的火热吗？” 叶云兮下意识猛摇头：“当然不希望！” 凌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叶云兮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辩解：“我也没让你和人家打得火热啊，但你也太冷淡了，感觉……”好没面子的。 凌澜笑笑，拍拍她的脑袋，丢下一句：“我并不习惯应付陌生的女孩子。”便继续往前走。 叶云兮跟在后面，歪头想了想，忽然便高兴了起来，绽开笑容，快走了两步，继续肩并肩的走在校园里。 ———— 第一五六章 插队 两人在校园里转了一大圈，终于只剩最后一个环节了：拍证件照。 叶云兮看了看光屏上拍照地点的定位，挠了挠头：“这个地点好偏僻哦，我在学校待了四年，好像都没怎么去过。” 凌澜探头看了看：“嗯，那边好像只有几个后勤部门，我们平时确实用不着去。” 叶云兮恍然的点点头：“这样哦，好吧，那就去呗。” 她关掉光屏，一边走一边吐槽：“证件照这种东西居然还要统一过去拍，都什么年代了……” 凌澜淡淡解释：“好像是因为和毕业证、学位证挂钩，需要身份验证以及特殊的防伪措施。” 叶云兮卡住：“呃……这样啊。”她挠了挠头，讪笑了一下。 两人走到近处，叶云兮才模糊产生了点印象：“好像稍微有点眼熟，是不是大一入学来过？” 凌澜点头：“嗯，应该来过。” 叶云兮左右看看：“虽然是很偏僻的地方，但来往的学生很多啊？不会……都是来拍照的吧？”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很快就应验了，叶云兮默默抬头看着那个拍照的小房间。 不用看门牌号就能找到，因为小房间门口的队伍蜿蜒着从二楼沿着楼梯一直排到了一楼，再沿着一楼走廊游龙甩尾般铺成一长条。 排队的人们较为统一的穿着符合证件照要求的有领子的浅色上衣，又或者把长袖的衣服挂在手背上，穿着里面的短袖，扇着风，擦着汗。 叶云兮僵硬的转头看了看凌澜，傻笑了一下：“好像……要排很久了。” 凌澜微微皱了下眉，很快松开，点点头：“我们来的不算晚，都有这么多人，估计等一等人也不会少，那也只好排了。” 两人站到队尾。 长龙缓缓的往前挪着。 叶云兮纠结了半晌，小声和凌澜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排队就好，反正别的手续都办完了……” 凌澜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叶云兮见他似乎也不甚坚决，又多劝了几句，带着些哄孩子的语气：“我拍完照就去找你，好不好？这里也太热了，我不是太怕热，你看你热的，你随便去图书馆或者找个教室休息会儿呗……” 她絮叨了半天，凌澜终于点头同意，离开队伍，自去找个就近的教学楼等她。 叶云兮欣慰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又发觉其实自己也不是特别开心。 “没人陪我果然更无聊了，但拉着他陪我也太不好意思了……唉，我怎么这么纠结。” 她心里嘀咕，依靠在走廊墙边，和队伍里其他人一样，打开光屏刷了起来。 半小时过去了。 叶云兮缓慢的挪到了楼梯中间的转角位置。 她探头往二楼看了看，再回忆了一下拍照房间的位置，叹了口气。 “好像还要一会儿，嗯，不过已经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长度了，快了快了！”她给自己打气道。 只是作为一个体质弱渣，站久了着实腰酸背痛，她略略活动了一下身体，靠在楼梯扶手上，若不是还顾及一点形象，简直就想坐在楼梯上了。 “要不坐一会儿？坐在楼梯上总比排过了楼梯，直接坐在地上形象好一点……” 她纠结了片刻，心虚的前后看看，终于还是扛不住累，坐在了楼梯上。 “还好今天知道要跑腿，穿的是裤子……”她心里嘀咕。 这时候忽然有看起来同样像是来拍照的学生，从队伍另一侧的楼梯咚咚咚跑上来，跑到二楼张望了一下，又垂头丧气的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来。 叶云兮坐在楼梯上，正心虚的到处张望有没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她，便看见了这个神色匆忙的男生。 男生也看见了她，怔了一下。 叶云兮心虚的扭过头看向别处，心里默念：“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就是累了休息会儿嘛……有什么可看的！” 男生忽然走过来。 叶云兮听见脚步声，恨不得把头埋下去。 正在纠结要不还是站起来，脚步声停在了自己背后，一股带着汗湿感的热度靠近了她的左后方。 叶云兮下意识的往前躲了一下，伸手抓着楼梯扶手站起来，这才转头去看。 却看见那个男生已经若无其事的插在了她前面的队伍里。 这里恰是楼梯转角，下面大多人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寥寥几个看见的人嗡嗡议论了一下，却又很快平息下去。 叶云兮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刚好插队在她前面一个位置的男生。 她猜想大约是因为自己面朝下方坐着，没及时跟上前面的队伍，所以留出了空位。 可是……有空位就是可以插队的理由吗？ 她心里生出些怒气，但又和其他几个不再议论的人一样，有点怂。 她在愤怒感和怂之间犹豫了几个来回，终于鼓起勇气，伸指戳了戳前面男生的后背。 男生没有什么表情的转过头来看着她。 叶云兮又有点怂的缩了一下脖子，小声却又努力强硬的说：“同学，你……你插队了！队尾在一楼后面！”她往下指了指。 男生左右张望了一下，大约是觉得没人关注，便直接忽视了她说的话，转回头去。 叶云兮心里的愤怒更大了些，再次戳了戳。 男生皱着眉头再次回过头来。 叶云兮努力稍微大声了一点：“你插队了！” 这次前后有一两个人听见，投来目光。 男生的目光动摇了一下，然后小声快速的对叶云兮说：“美女，小声点，我……我赶时间，我等下还有很重要的事！要不……要不我俩换一下，你排在我前面，这样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行不？” 男生说罢，主动绕到了她身后，交换了位置，然后摆了个讨饶的手势。 叶云兮懵了。 其他人看了两眼，见没发生更多冲突，又收回目光。 男生也只当她默认了，装作无事般转开目光，看向别处。 排在再后面的人皱了皱眉，看了看男生和叶云兮，但也没说什么。 叶云兮茫然的转回头，跟着前面的队伍往上跨了一步楼梯。 她仿佛觉得不应该再计较了，不是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自己的排位也没有被往后推了。 可是心里的愤怒未曾平息，而是转化成一种莫名的憋屈。 ———— 第一五七章至第一六二章 叶云兮终究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和目睹有人插队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默认。 她心里的挣扎和憋屈化作了无名之火，灼烧着，却又无处发泄，最后慢慢变成了茫然和对自己的深深失望。 “领导之前还说，我有勇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 她茫然的想着，茫然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直到她走进拍照房间，按要求坐在深色布景板面前时，才略略醒过神来。 摄像师指挥着：“往右一点，坐直一点，抬起头来，再抬一点，笑一点啊美女，刚入学不开心吗？” 叶云兮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笑容。 照片会自动录入个人系统，她拍完照便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个插队的男生擦肩而过，离开了拍照房间。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再嘲讽对方一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只是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步履迟缓的走向凌澜之前告诉她的那个教室。 凌澜腰背挺直的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敲着操作屏。 叶云兮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然后便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怔怔发呆。 凌澜偏头看了一眼，幅度微小的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眨眨眼，又歪回去。 凌澜单独拉出一块小屏，输入道：“排队排累了？” 叶云兮手环震了一下，她也打开一个小屏，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澜，凌澜恢复了认真敲操作屏的模样，只是旁边的消息小屏还开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懒洋洋的用食堂在光屏上划着回复道：“是啊，站的累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手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划道：“……我得休息会儿，再去找好吃的。” 凌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复：“好。” 叶云兮看见这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嗯，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每次看见他回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结果面对面也还是看不出来呢。”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早起的倦意慢慢浮起，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凌澜转头想看看她休息好了没的时候，便看见了女孩的睡颜。 傻乎乎的，脸颊枕着胳膊，嘴巴被挤的嘟起来，眉头似乎还微微有点蹙着。 凌澜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喊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云兮其实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但是在梦里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这个梦里，她的主视角似乎一直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切换。 梦里的故事似乎发生在百多年前的战乱年代，秩序是局部的，混乱才是普遍的。 有一个女孩，生长在还算稳定的地区，家庭普通，性情乖顺，两条麻花辫垂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上，安静的上学、念书，姑且叫她单纯女孩。 另一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隐秘处所逃了出来，被一群野猫救下，从此与猫为伍，姑且叫她黑猫女孩。 她跟着野猫钻入下水道逃生之前，回头凝望了一眼上方闸口上站着的一个男人，那似乎正是隐秘处所的负责人，或者说是抚养了她，却又拿她当试验品的人。 黑猫女孩的眼中似有仇恨，但却并没有真的想要去复仇。 她逃出来之后，恣情快意，无法无天的活着，仗着自己的灵动机巧，到处坑蒙拐骗，以养活自己，惹得人人喊打。 某一天她在逃跑的时候躲进了单纯女孩的家。 单纯女孩一直是一个乖宝宝，从见到黑猫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被那种自由和野性的气质所吸引了，毫不犹豫的帮她躲藏遮掩，还分享了自己的饮食和各种东西。 黑猫女孩从小在外混迹，除了猫，从未有人能令她相信，也从未有人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 两个女孩很快成为了朋友。 只是，这段美好的友情没有持续多久，黑猫女孩就又在一次追逃中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她唯一的朋友。 多年后，单纯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清纯而依旧乖巧。 她从女校毕业，做起了工作，有一次出门办事，在一家饭店中暂住，却被卷入了一个事件，似乎是有东西遗失，而单纯女孩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现场。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长大了的黑猫女孩又在追逃中碰见了她。 黑猫女孩依然在到处坑蒙拐骗，比起小时候，手段高明了许多，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手段。 两个女孩惊喜重逢，尚不及好好叙旧，现场就忽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衣着高雅，似乎是个名流，气质却有点邪魅，并非那种正统的大人物，倒像是黑白通吃的角色。 黑猫女孩把友人护在身后，和男人言语交锋了几句，彼此生起些惺惺相惜之意。 男人勾着嘴角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 黑猫女孩却神色讥讽：“你好歹也是个名流，像我这样常常以身体作手段的女人，你也敢要？” 单纯女孩心疼的抱了抱友人。 男人却说：“我不在乎。” 黑猫女孩也干净利落：“可以，那这个事件我们协作，所得够我们逍遥一阵，而你作为一介名流，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稍加宣扬，很快就会出名，出名了以后就好赚钱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同意了。 黑猫女孩转头看着友人，诱惑道：“来和我们一起吧？放弃你那无趣的平淡生活吧。” 单纯女孩迅速沦落了。 她喜欢黑猫女孩，从初见就是。 她决定跟他们走，和黑猫女孩一起生活。 男人和黑猫女孩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把单纯女孩推向了男人。 黑猫女孩坏笑道：“你也喜欢他，我知道的。” 单纯女孩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意识到他们说的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梦里的故事获得了一个美满大结局。 叶云兮也醒来了。 ————叶云兮终究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和目睹有人插队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默认。 她心里的挣扎和憋屈化作了无名之火，灼烧着，却又无处发泄，最后慢慢变成了茫然和对自己的深深失望。 “领导之前还说，我有勇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 她茫然的想着，茫然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直到她走进拍照房间，按要求坐在深色布景板面前时，才略略醒过神来。 摄像师指挥着：“往右一点，坐直一点，抬起头来，再抬一点，笑一点啊美女，刚入学不开心吗？” 叶云兮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笑容。 照片会自动录入个人系统，她拍完照便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个插队的男生擦肩而过，离开了拍照房间。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再嘲讽对方一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只是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步履迟缓的走向凌澜之前告诉她的那个教室。 凌澜腰背挺直的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敲着操作屏。 叶云兮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然后便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怔怔发呆。 凌澜偏头看了一眼，幅度微小的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眨眨眼，又歪回去。 凌澜单独拉出一块小屏，输入道：“排队排累了？” 叶云兮手环震了一下，她也打开一个小屏，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澜，凌澜恢复了认真敲操作屏的模样，只是旁边的消息小屏还开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懒洋洋的用食堂在光屏上划着回复道：“是啊，站的累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手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划道：“……我得休息会儿，再去找好吃的。” 凌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复：“好。” 叶云兮看见这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嗯，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每次看见他回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结果面对面也还是看不出来呢。”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早起的倦意慢慢浮起，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凌澜转头想看看她休息好了没的时候，便看见了女孩的睡颜。 傻乎乎的，脸颊枕着胳膊，嘴巴被挤的嘟起来，眉头似乎还微微有点蹙着。 凌澜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喊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云兮其实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但是在梦里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这个梦里，她的主视角似乎一直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切换。 梦里的故事似乎发生在百多年前的战乱年代，秩序是局部的，混乱才是普遍的。 有一个女孩，生长在还算稳定的地区，家庭普通，性情乖顺，两条麻花辫垂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上，安静的上学、念书，姑且叫她单纯女孩。 另一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隐秘处所逃了出来，被一群野猫救下，从此与猫为伍，姑且叫她黑猫女孩。 她跟着野猫钻入下水道逃生之前，回头凝望了一眼上方闸口上站着的一个男人，那似乎正是隐秘处所的负责人，或者说是抚养了她，却又拿她当试验品的人。 黑猫女孩的眼中似有仇恨，但却并没有真的想要去复仇。 她逃出来之后，恣情快意，无法无天的活着，仗着自己的灵动机巧，到处坑蒙拐骗，以养活自己，惹得人人喊打。 某一天她在逃跑的时候躲进了单纯女孩的家。 单纯女孩一直是一个乖宝宝，从见到黑猫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被那种自由和野性的气质所吸引了，毫不犹豫的帮她躲藏遮掩，还分享了自己的饮食和各种东西。 黑猫女孩从小在外混迹，除了猫，从未有人能令她相信，也从未有人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 两个女孩很快成为了朋友。 只是，这段美好的友情没有持续多久，黑猫女孩就又在一次追逃中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她唯一的朋友。 多年后，单纯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清纯而依旧乖巧。 她从女校毕业，做起了工作，有一次出门办事，在一家饭店中暂住，却被卷入了一个事件，似乎是有东西遗失，而单纯女孩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现场。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长大了的黑猫女孩又在追逃中碰见了她。 黑猫女孩依然在到处坑蒙拐骗，比起小时候，手段高明了许多，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手段。 两个女孩惊喜重逢，尚不及好好叙旧，现场就忽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衣着高雅，似乎是个名流，气质却有点邪魅，并非那种正统的大人物，倒像是黑白通吃的角色。 黑猫女孩把友人护在身后，和男人言语交锋了几句，彼此生起些惺惺相惜之意。 男人勾着嘴角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 黑猫女孩却神色讥讽：“你好歹也是个名流，像我这样常常以身体作手段的女人，你也敢要？” 单纯女孩心疼的抱了抱友人。 男人却说：“我不在乎。” 黑猫女孩也干净利落：“可以，那这个事件我们协作，所得够我们逍遥一阵，而你作为一介名流，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稍加宣扬，很快就会出名，出名了以后就好赚钱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同意了。 黑猫女孩转头看着友人，诱惑道：“来和我们一起吧？放弃你那无趣的平淡生活吧。” 单纯女孩迅速沦落了。 她喜欢黑猫女孩，从初见就是。 她决定跟他们走，和黑猫女孩一起生活。 男人和黑猫女孩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把单纯女孩推向了男人。 黑猫女孩坏笑道：“你也喜欢他，我知道的。” 单纯女孩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意识到他们说的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梦里的故事获得了一个美满大结局。 叶云兮也醒来了。 ————叶云兮终究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和目睹有人插队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默认。 她心里的挣扎和憋屈化作了无名之火，灼烧着，却又无处发泄，最后慢慢变成了茫然和对自己的深深失望。 “领导之前还说，我有勇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 她茫然的想着，茫然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直到她走进拍照房间，按要求坐在深色布景板面前时，才略略醒过神来。 摄像师指挥着：“往右一点，坐直一点，抬起头来，再抬一点，笑一点啊美女，刚入学不开心吗？” 叶云兮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笑容。 照片会自动录入个人系统，她拍完照便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个插队的男生擦肩而过，离开了拍照房间。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再嘲讽对方一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只是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步履迟缓的走向凌澜之前告诉她的那个教室。 凌澜腰背挺直的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敲着操作屏。 叶云兮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然后便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怔怔发呆。 凌澜偏头看了一眼，幅度微小的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眨眨眼，又歪回去。 凌澜单独拉出一块小屏，输入道：“排队排累了？” 叶云兮手环震了一下，她也打开一个小屏，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澜，凌澜恢复了认真敲操作屏的模样，只是旁边的消息小屏还开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懒洋洋的用食堂在光屏上划着回复道：“是啊，站的累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手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划道：“……我得休息会儿，再去找好吃的。” 凌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复：“好。” 叶云兮看见这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嗯，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每次看见他回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结果面对面也还是看不出来呢。”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早起的倦意慢慢浮起，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凌澜转头想看看她休息好了没的时候，便看见了女孩的睡颜。 傻乎乎的，脸颊枕着胳膊，嘴巴被挤的嘟起来，眉头似乎还微微有点蹙着。 凌澜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喊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云兮其实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但是在梦里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这个梦里，她的主视角似乎一直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切换。 梦里的故事似乎发生在百多年前的战乱年代，秩序是局部的，混乱才是普遍的。 有一个女孩，生长在还算稳定的地区，家庭普通，性情乖顺，两条麻花辫垂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上，安静的上学、念书，姑且叫她单纯女孩。 另一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隐秘处所逃了出来，被一群野猫救下，从此与猫为伍，姑且叫她黑猫女孩。 她跟着野猫钻入下水道逃生之前，回头凝望了一眼上方闸口上站着的一个男人，那似乎正是隐秘处所的负责人，或者说是抚养了她，却又拿她当试验品的人。 黑猫女孩的眼中似有仇恨，但却并没有真的想要去复仇。 她逃出来之后，恣情快意，无法无天的活着，仗着自己的灵动机巧，到处坑蒙拐骗，以养活自己，惹得人人喊打。 某一天她在逃跑的时候躲进了单纯女孩的家。 单纯女孩一直是一个乖宝宝，从见到黑猫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被那种自由和野性的气质所吸引了，毫不犹豫的帮她躲藏遮掩，还分享了自己的饮食和各种东西。 黑猫女孩从小在外混迹，除了猫，从未有人能令她相信，也从未有人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 两个女孩很快成为了朋友。 只是，这段美好的友情没有持续多久，黑猫女孩就又在一次追逃中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她唯一的朋友。 多年后，单纯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清纯而依旧乖巧。 她从女校毕业，做起了工作，有一次出门办事，在一家饭店中暂住，却被卷入了一个事件，似乎是有东西遗失，而单纯女孩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现场。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长大了的黑猫女孩又在追逃中碰见了她。 黑猫女孩依然在到处坑蒙拐骗，比起小时候，手段高明了许多，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手段。 两个女孩惊喜重逢，尚不及好好叙旧，现场就忽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衣着高雅，似乎是个名流，气质却有点邪魅，并非那种正统的大人物，倒像是黑白通吃的角色。 黑猫女孩把友人护在身后，和男人言语交锋了几句，彼此生起些惺惺相惜之意。 男人勾着嘴角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 黑猫女孩却神色讥讽：“你好歹也是个名流，像我这样常常以身体作手段的女人，你也敢要？” 单纯女孩心疼的抱了抱友人。 男人却说：“我不在乎。” 黑猫女孩也干净利落：“可以，那这个事件我们协作，所得够我们逍遥一阵，而你作为一介名流，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稍加宣扬，很快就会出名，出名了以后就好赚钱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同意了。 黑猫女孩转头看着友人，诱惑道：“来和我们一起吧？放弃你那无趣的平淡生活吧。” 单纯女孩迅速沦落了。 她喜欢黑猫女孩，从初见就是。 她决定跟他们走，和黑猫女孩一起生活。 男人和黑猫女孩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把单纯女孩推向了男人。 黑猫女孩坏笑道：“你也喜欢他，我知道的。” 单纯女孩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意识到他们说的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梦里的故事获得了一个美满大结局。 叶云兮也醒来了。 ————叶云兮终究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和目睹有人插队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默认。 她心里的挣扎和憋屈化作了无名之火，灼烧着，却又无处发泄，最后慢慢变成了茫然和对自己的深深失望。 “领导之前还说，我有勇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 她茫然的想着，茫然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直到她走进拍照房间，按要求坐在深色布景板面前时，才略略醒过神来。 摄像师指挥着：“往右一点，坐直一点，抬起头来，再抬一点，笑一点啊美女，刚入学不开心吗？” 叶云兮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笑容。 照片会自动录入个人系统，她拍完照便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个插队的男生擦肩而过，离开了拍照房间。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再嘲讽对方一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只是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步履迟缓的走向凌澜之前告诉她的那个教室。 凌澜腰背挺直的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敲着操作屏。 叶云兮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然后便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怔怔发呆。 凌澜偏头看了一眼，幅度微小的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眨眨眼，又歪回去。 凌澜单独拉出一块小屏，输入道：“排队排累了？” 叶云兮手环震了一下，她也打开一个小屏，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澜，凌澜恢复了认真敲操作屏的模样，只是旁边的消息小屏还开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懒洋洋的用食堂在光屏上划着回复道：“是啊，站的累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手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划道：“……我得休息会儿，再去找好吃的。” 凌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复：“好。” 叶云兮看见这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嗯，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每次看见他回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结果面对面也还是看不出来呢。”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早起的倦意慢慢浮起，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凌澜转头想看看她休息好了没的时候，便看见了女孩的睡颜。 傻乎乎的，脸颊枕着胳膊，嘴巴被挤的嘟起来，眉头似乎还微微有点蹙着。 凌澜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喊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云兮其实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但是在梦里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这个梦里，她的主视角似乎一直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切换。 梦里的故事似乎发生在百多年前的战乱年代，秩序是局部的，混乱才是普遍的。 有一个女孩，生长在还算稳定的地区，家庭普通，性情乖顺，两条麻花辫垂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上，安静的上学、念书，姑且叫她单纯女孩。 另一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隐秘处所逃了出来，被一群野猫救下，从此与猫为伍，姑且叫她黑猫女孩。 她跟着野猫钻入下水道逃生之前，回头凝望了一眼上方闸口上站着的一个男人，那似乎正是隐秘处所的负责人，或者说是抚养了她，却又拿她当试验品的人。 黑猫女孩的眼中似有仇恨，但却并没有真的想要去复仇。 她逃出来之后，恣情快意，无法无天的活着，仗着自己的灵动机巧，到处坑蒙拐骗，以养活自己，惹得人人喊打。 某一天她在逃跑的时候躲进了单纯女孩的家。 单纯女孩一直是一个乖宝宝，从见到黑猫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被那种自由和野性的气质所吸引了，毫不犹豫的帮她躲藏遮掩，还分享了自己的饮食和各种东西。 黑猫女孩从小在外混迹，除了猫，从未有人能令她相信，也从未有人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 两个女孩很快成为了朋友。 只是，这段美好的友情没有持续多久，黑猫女孩就又在一次追逃中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她唯一的朋友。 多年后，单纯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清纯而依旧乖巧。 她从女校毕业，做起了工作，有一次出门办事，在一家饭店中暂住，却被卷入了一个事件，似乎是有东西遗失，而单纯女孩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现场。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长大了的黑猫女孩又在追逃中碰见了她。 黑猫女孩依然在到处坑蒙拐骗，比起小时候，手段高明了许多，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手段。 两个女孩惊喜重逢，尚不及好好叙旧，现场就忽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衣着高雅，似乎是个名流，气质却有点邪魅，并非那种正统的大人物，倒像是黑白通吃的角色。 黑猫女孩把友人护在身后，和男人言语交锋了几句，彼此生起些惺惺相惜之意。 男人勾着嘴角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 黑猫女孩却神色讥讽：“你好歹也是个名流，像我这样常常以身体作手段的女人，你也敢要？” 单纯女孩心疼的抱了抱友人。 男人却说：“我不在乎。” 黑猫女孩也干净利落：“可以，那这个事件我们协作，所得够我们逍遥一阵，而你作为一介名流，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稍加宣扬，很快就会出名，出名了以后就好赚钱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同意了。 黑猫女孩转头看着友人，诱惑道：“来和我们一起吧？放弃你那无趣的平淡生活吧。” 单纯女孩迅速沦落了。 她喜欢黑猫女孩，从初见就是。 她决定跟他们走，和黑猫女孩一起生活。 男人和黑猫女孩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把单纯女孩推向了男人。 黑猫女孩坏笑道：“你也喜欢他，我知道的。” 单纯女孩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意识到他们说的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梦里的故事获得了一个美满大结局。 叶云兮也醒来了。 ————叶云兮终究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和目睹有人插队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默认。 她心里的挣扎和憋屈化作了无名之火，灼烧着，却又无处发泄，最后慢慢变成了茫然和对自己的深深失望。 “领导之前还说，我有勇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 她茫然的想着，茫然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直到她走进拍照房间，按要求坐在深色布景板面前时，才略略醒过神来。 摄像师指挥着：“往右一点，坐直一点，抬起头来，再抬一点，笑一点啊美女，刚入学不开心吗？” 叶云兮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笑容。 照片会自动录入个人系统，她拍完照便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个插队的男生擦肩而过，离开了拍照房间。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再嘲讽对方一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只是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步履迟缓的走向凌澜之前告诉她的那个教室。 凌澜腰背挺直的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敲着操作屏。 叶云兮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然后便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怔怔发呆。 凌澜偏头看了一眼，幅度微小的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眨眨眼，又歪回去。 凌澜单独拉出一块小屏，输入道：“排队排累了？” 叶云兮手环震了一下，她也打开一个小屏，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澜，凌澜恢复了认真敲操作屏的模样，只是旁边的消息小屏还开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懒洋洋的用食堂在光屏上划着回复道：“是啊，站的累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手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划道：“……我得休息会儿，再去找好吃的。” 凌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复：“好。” 叶云兮看见这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嗯，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每次看见他回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结果面对面也还是看不出来呢。”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早起的倦意慢慢浮起，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凌澜转头想看看她休息好了没的时候，便看见了女孩的睡颜。 傻乎乎的，脸颊枕着胳膊，嘴巴被挤的嘟起来，眉头似乎还微微有点蹙着。 凌澜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喊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云兮其实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但是在梦里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这个梦里，她的主视角似乎一直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切换。 梦里的故事似乎发生在百多年前的战乱年代，秩序是局部的，混乱才是普遍的。 有一个女孩，生长在还算稳定的地区，家庭普通，性情乖顺，两条麻花辫垂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上，安静的上学、念书，姑且叫她单纯女孩。 另一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隐秘处所逃了出来，被一群野猫救下，从此与猫为伍，姑且叫她黑猫女孩。 她跟着野猫钻入下水道逃生之前，回头凝望了一眼上方闸口上站着的一个男人，那似乎正是隐秘处所的负责人，或者说是抚养了她，却又拿她当试验品的人。 黑猫女孩的眼中似有仇恨，但却并没有真的想要去复仇。 她逃出来之后，恣情快意，无法无天的活着，仗着自己的灵动机巧，到处坑蒙拐骗，以养活自己，惹得人人喊打。 某一天她在逃跑的时候躲进了单纯女孩的家。 单纯女孩一直是一个乖宝宝，从见到黑猫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被那种自由和野性的气质所吸引了，毫不犹豫的帮她躲藏遮掩，还分享了自己的饮食和各种东西。 黑猫女孩从小在外混迹，除了猫，从未有人能令她相信，也从未有人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 两个女孩很快成为了朋友。 只是，这段美好的友情没有持续多久，黑猫女孩就又在一次追逃中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她唯一的朋友。 多年后，单纯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清纯而依旧乖巧。 她从女校毕业，做起了工作，有一次出门办事，在一家饭店中暂住，却被卷入了一个事件，似乎是有东西遗失，而单纯女孩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现场。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长大了的黑猫女孩又在追逃中碰见了她。 黑猫女孩依然在到处坑蒙拐骗，比起小时候，手段高明了许多，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手段。 两个女孩惊喜重逢，尚不及好好叙旧，现场就忽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衣着高雅，似乎是个名流，气质却有点邪魅，并非那种正统的大人物，倒像是黑白通吃的角色。 黑猫女孩把友人护在身后，和男人言语交锋了几句，彼此生起些惺惺相惜之意。 男人勾着嘴角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 黑猫女孩却神色讥讽：“你好歹也是个名流，像我这样常常以身体作手段的女人，你也敢要？” 单纯女孩心疼的抱了抱友人。 男人却说：“我不在乎。” 黑猫女孩也干净利落：“可以，那这个事件我们协作，所得够我们逍遥一阵，而你作为一介名流，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稍加宣扬，很快就会出名，出名了以后就好赚钱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同意了。 黑猫女孩转头看着友人，诱惑道：“来和我们一起吧？放弃你那无趣的平淡生活吧。” 单纯女孩迅速沦落了。 她喜欢黑猫女孩，从初见就是。 她决定跟他们走，和黑猫女孩一起生活。 男人和黑猫女孩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把单纯女孩推向了男人。 黑猫女孩坏笑道：“你也喜欢他，我知道的。” 单纯女孩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意识到他们说的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梦里的故事获得了一个美满大结局。 叶云兮也醒来了。 ————叶云兮终究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和目睹有人插队的其他人一样，选择了默认。 她心里的挣扎和憋屈化作了无名之火，灼烧着，却又无处发泄，最后慢慢变成了茫然和对自己的深深失望。 “领导之前还说，我有勇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 她茫然的想着，茫然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直到她走进拍照房间，按要求坐在深色布景板面前时，才略略醒过神来。 摄像师指挥着：“往右一点，坐直一点，抬起头来，再抬一点，笑一点啊美女，刚入学不开心吗？” 叶云兮赶紧摆出一个标准笑容。 照片会自动录入个人系统，她拍完照便站起身来，和后面那个插队的男生擦肩而过，离开了拍照房间。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再嘲讽对方一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最终只是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步履迟缓的走向凌澜之前告诉她的那个教室。 凌澜腰背挺直的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敲着操作屏。 叶云兮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然后便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怔怔发呆。 凌澜偏头看了一眼，幅度微小的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云兮没精打采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眨眨眼，又歪回去。 凌澜单独拉出一块小屏，输入道：“排队排累了？” 叶云兮手环震了一下，她也打开一个小屏，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澜，凌澜恢复了认真敲操作屏的模样，只是旁边的消息小屏还开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懒洋洋的用食堂在光屏上划着回复道：“是啊，站的累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手指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划道：“……我得休息会儿，再去找好吃的。” 凌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简单回复：“好。” 叶云兮看见这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嗯，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每次看见他回一个字或者一个表情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结果面对面也还是看不出来呢。”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早起的倦意慢慢浮起，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凌澜转头想看看她休息好了没的时候，便看见了女孩的睡颜。 傻乎乎的，脸颊枕着胳膊，嘴巴被挤的嘟起来，眉头似乎还微微有点蹙着。 凌澜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喊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云兮其实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但是在梦里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这个梦里，她的主视角似乎一直在两个女孩身上来回切换。 梦里的故事似乎发生在百多年前的战乱年代，秩序是局部的，混乱才是普遍的。 有一个女孩，生长在还算稳定的地区，家庭普通，性情乖顺，两条麻花辫垂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上，安静的上学、念书，姑且叫她单纯女孩。 另一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从某个不知名的隐秘处所逃了出来，被一群野猫救下，从此与猫为伍，姑且叫她黑猫女孩。 她跟着野猫钻入下水道逃生之前，回头凝望了一眼上方闸口上站着的一个男人，那似乎正是隐秘处所的负责人，或者说是抚养了她，却又拿她当试验品的人。 黑猫女孩的眼中似有仇恨，但却并没有真的想要去复仇。 她逃出来之后，恣情快意，无法无天的活着，仗着自己的灵动机巧，到处坑蒙拐骗，以养活自己，惹得人人喊打。 某一天她在逃跑的时候躲进了单纯女孩的家。 单纯女孩一直是一个乖宝宝，从见到黑猫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被那种自由和野性的气质所吸引了，毫不犹豫的帮她躲藏遮掩，还分享了自己的饮食和各种东西。 黑猫女孩从小在外混迹，除了猫，从未有人能令她相信，也从未有人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 两个女孩很快成为了朋友。 只是，这段美好的友情没有持续多久，黑猫女孩就又在一次追逃中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她唯一的朋友。 多年后，单纯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清纯而依旧乖巧。 她从女校毕业，做起了工作，有一次出门办事，在一家饭店中暂住，却被卷入了一个事件，似乎是有东西遗失，而单纯女孩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现场。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长大了的黑猫女孩又在追逃中碰见了她。 黑猫女孩依然在到处坑蒙拐骗，比起小时候，手段高明了许多，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手段。 两个女孩惊喜重逢，尚不及好好叙旧，现场就忽然又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衣着高雅，似乎是个名流，气质却有点邪魅，并非那种正统的大人物，倒像是黑白通吃的角色。 黑猫女孩把友人护在身后，和男人言语交锋了几句，彼此生起些惺惺相惜之意。 男人勾着嘴角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 黑猫女孩却神色讥讽：“你好歹也是个名流，像我这样常常以身体作手段的女人，你也敢要？” 单纯女孩心疼的抱了抱友人。 男人却说：“我不在乎。” 黑猫女孩也干净利落：“可以，那这个事件我们协作，所得够我们逍遥一阵，而你作为一介名流，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稍加宣扬，很快就会出名，出名了以后就好赚钱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同意了。 黑猫女孩转头看着友人，诱惑道：“来和我们一起吧？放弃你那无趣的平淡生活吧。” 单纯女孩迅速沦落了。 她喜欢黑猫女孩，从初见就是。 她决定跟他们走，和黑猫女孩一起生活。 男人和黑猫女孩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把单纯女孩推向了男人。 黑猫女孩坏笑道：“你也喜欢他，我知道的。” 单纯女孩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意识到他们说的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梦里的故事获得了一个美满大结局。 叶云兮也醒来了。 ———— 关于第一五七章发布内容重复的道歉和处理 非常抱歉，昨晚太困了，手滑粘贴了好几遍，没仔细看就睡觉去了。 今天发布出来之后才发现不对，一章粘粘了6遍，而且后台不让改成一章字数，问了问，据说只能用后面的内容填进去了。 所以我今天又码了五章，把158里面重复的内容替换掉。 所以今天更新了六章的份量，大家把158重新刷新下载一下，就能看见了。 作者君已经原地死亡了，明天早上的更新预计推迟，总之两章肯定会发的，我尽量早点发…… 第一六三章 镜里镜外 叶云兮：“那怎么样才能有真正的安全感呢？” 领导：【如果你的抵御力量和消化功能都能理顺，就会有安全感。】 叶云兮：“只需要抵御和消化吗？” 领导：【当然不止，这只是土的部分，抵御和消化其实是表里一体，你目前最需要处理这个部分。】 叶云兮转头看了看五行，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然一直知道自家土很弱，知道土关联的现实坑十分深重，但不得不面对时，还是感到了一种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她不抱希望的最后问道：“即使我试着去做喜欢的事，以后找喜欢的工作，也不行吗？” 五行摇头：【如果不能处理好土的问题，不能脚踏实地的做事，即使做喜欢的工作也是不行的。】 叶云兮其实也知道，她现在所说的做喜欢的工作，无非也只是在逃避当前罢了。 她见领导又继续低头办公，大约暂时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便起身继续在小世界溜达。 五行也回到小世界的中央站着。 叶云兮溜达过去，闲得无聊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为什么总是站着？” 五行：【立足于地面。】 “那……你站在中央是因为现在我需要处理土的问题吗？” 【因为这就是我的位置。】 叶云兮忽然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遥望了一下到处乱飞的青。 原本小世界的左边是青的位置，那里放着一把或两把太师椅，中间还有一张桌几，青常年坐在那里安静看书。 但褪去木属性之后，那边就已经不是青的位置了。 而青作为她的自我，无处不在，所以到处乱跑才是正常。 叶云兮失笑了一下，心情忽然略微好转了些。 青闪现过来，抱了抱她，又咯咯笑着飞远了。 叶云兮觉得自己的心也沉静了些许，便不再到处溜达，逃避领导给的建议。 她安静的坐下来，闭上眼睛，感受着占据了小半个内层的黑暗面，对它表示衷心的感谢。 黑暗面微微扭动了一下，传出一条信息：【可是你还没有学会承担自己的责任呀。】 叶云兮叹息着答道：“是啊，我还没有学会，我会慢慢学会，但是，我依然觉得，我真的应该感谢你。” 在黑色覆盖边缘的右眼中流出了一行泪。 叶云兮有些心酸。 她想：“这确实是我欠它的呀……” 她再次去镜子房间看了看，想确认刚才的感谢有没有产生净化效果。 看见镜子的刹那，她又懵了懵。 “怎么又……镜子里面的我半黑半白，镜子外面的我全白了？” 她这次没有下意识对调过来，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镜子里面的自己。 “这里面黑的部分更大呀，都要占到一大半了，什么情况？” 镜子里面的半黑半白的她答道：【在小世界的你是镜子内外的你的总和，而镜子是阴性的界面，会分离出黑暗面。】 叶云兮想了想，一半全白加上大半黑小半白，综合变成小半黑大半白，好像很对。 她便想回到小世界再看看自己确认一下。 镜子里面的她却表达了强烈的挽留，信息纠缠着，不让她走。 叶云兮有点为难，但觉得一般被潜意识叫住，一定有什么事吧，便试着临时分出另一个自己，回到了小世界。 “唔，两个表意识并存的能耗有点高啊……” 她在小世界里只停留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果然是小半黑大半白，便打算回镜子房间。 五行忽然开口道：【小心。】 领导也看了她一眼：【注意你的黑暗面。】 叶云兮有点困惑的向她俩点了点头，能耗太高了，顾不上多问，就回到了镜子房间。 她继续进行着之前的感谢流程，然后看着镜子里大半黑的她再次从中走出来。 叶云兮习以为常的走上前去，抱住镜子里的自己，继续表达着感谢。 镜子里走出来的她身上的黑色忽然像泥浆一样浓郁的垂挂下来，铺到了地面上，而她从头部开始变白，当叶云兮说完一串感谢之后，她已经全身都没有黑色了。 叶云兮有些意外。 “这次净化的这么快？上次明明我说完了，黑色也才稍稍退了一小部分而已。” 她打量了一下，想：“不过净化了也不错，任务完成！” 重新净化成全白的镜子里的她散成了一片白光，笼罩在叶云兮身周，犹如某种圣光护体的特效。 叶云兮看了看全白的自己和身周的圣光，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了小世界。 五行和领导都看了她一眼。 五行似乎微微皱了下眉，领导则是毫不避讳的流露出嫌恶的表情。 叶云兮：“……？？？” 她这才忽然想起来，之前她俩都提醒过她。 要小心处理黑暗面。 “小心……什么？”她后知后觉道。 五行还算温和的应道：【既然如此，就先这样吧。】 叶云兮越发懵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委屈，不是正常的感谢黑暗面的存在，然后黑暗面被净化，没什么不对吧？ 领导冷冷道：【愚蠢。】 叶云兮茫然的看向她。 领导直言不讳：【你以为你这样圣光护体、纯洁无瑕的样子就是光明了？你只是掩盖了黑暗，虚伪而令人反感。】 叶云兮眼中的兴奋和委屈都慢慢暗淡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领导说的没错，只要不是表意识脑补过度，领导说的从来都是对的，她能从直觉和共情里感觉到领导是对的。 叶云兮散掉了身周笼罩的圣光。 圣光彻底散去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此时的自己。 是一种犹如亮度被调低了似的黯淡无光。 五行化现出一面水镜，立在她的面前。 镜中的她全白，镜子之外的她自己，黑气浓郁，不再是之前切换来切换去的半黑半白的模样，而是彻底的全黑，黯淡而深沉的黑，身周似是笼罩着一层黑雾，缭绕而咆哮着。 叶云兮忽然想起，其实她曾经试图得到这样一个结果的：把全白的她留在镜子里，而把所有的黑泥都揽在自己身上。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成功了。 作死大成功。 “这是好像真的是作死作大了，作死快要作成真死了……”她喃喃的看着水镜。 ———— 第一六四章 黑暗面人格 领导冷然斥道：【你真以为你去拥抱黑暗面，就真的能够净化了她，而且自己不会遭到侵蚀？你以为你有这个力量净化？你以为你可以净化了她之后就立刻能够承担起自己完全的责任？你现在真的有感觉到勇气和力量吗？】 叶云兮默默低头听着，无话可说。 伴随着领导对表意识的压制效果和字面意义上的当头棒喝，她也明白过来自己作死在什么地方了。 她只是在换个花样逃避而已。 领导说让她面对她所逃避的责任，她就试着去净化黑暗面，其实是在逃避以及试图跳级。 其实第一次黑暗面提醒了她“你还没有学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她没有理解，而是继续去尝试净化。 于是最后真的栽了。 青也感知到叶云兮的心情，回到了小世界。 青似乎也吃了一惊，但还是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的。】 领导警告道：【离远一点，不要污染青。】 五行也站在原地，也没有靠近她。 叶云兮越发沮丧，垂着头说：“你们把我关个禁闭好了。” 青忍不住笑：【真没关系的啦！】 叶云兮也忍不住苦笑出声：“也就青你最乐观了。” 她也慢慢明白了自己的状态。 因为一下子吸入了太多的黑泥，陷入了低能量状态，不仅无法维持自己的正常“亮度”，甚至也无法约束自己身上过多的黑泥，有可能会成为污染源。 她忽然想到了倾微家暗精灵。 “我感觉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表意识版的活体暗精灵了，换句话说，暗精灵上身？” 领导依然毫不留情：【你出去吧，做你自己的事情，承担你自己的责任。】 叶云兮无奈问道：“你们好歹告诉我会有什么影响吧？” 领导：【不能随便接触别的替身，你自己也会更容易受到黑暗面情绪的影响，要时刻警惕，保持观照，以及加快做事和承担责任的处理进度。】 叶云兮深深地叹了口气，沮丧的低着头，确认道：“好吧，我知道了，还有吗？” 领导沉默了片刻，道：【不要再作死了。】 叶云兮苦笑：“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在能够拆到安全阈值之前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又强行苦中作乐道：“哎呀，其实早晚都要处理的嘛，对吧？只不过是一次性放出来多了……一点，咳，多了很多，那个……放出来其实也是好事吧？” 领导面无表情的扔给她一个共情画面。 黑泥混在了冰山之中，似乎变得比在海中更难处理了，而且表意识本就更容易受到黑暗面的侵蚀，如果不尽快处理，会容易扩散侵染到其他部分。 叶云兮哀叹了一声，彻底没词了，退出了小世界。 她打开心理群，一股脑儿把自己大略的作死经过倾诉了出来。 紫垣阁主：“哈哈哈哈，看了看你也在作死！其实我家暗精灵并不会污染周围啊？” 叶云兮忽然灵机一动，对哦，参考暗精灵，直接分一个黑暗面人格，可行吗？ 她兴致勃勃的又来到小世界，提出了新方案。 替身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觉得似乎可行。 叶云兮身上的黑泥分离了出来，融合成一个新的人格。 她刚定型就张开双臂发出了一声呐喊，确切说不是喊，而是振动波的感觉。 黑暗面人格看上去像个泥沼怪，浑身上下都是像之前叶云兮“净化”镜中黑暗面时，她流下来铺开一地的宛如浓郁泥浆般的黑泥。 她勉强能看出是个女性人形，但具体形貌实在看不出来，全身都被黑色泥浆覆盖，泥浆还一直在往下流动铺开。 她的气质有些邪恶，但不是太强烈，也有些侵略性，但更多是出自于不断向外铺开的黑泥。 叶云兮为难的退开两步，问道：“能……收敛凝练一下吗？” 新人格顺从的收敛的一下，终于能勉强看出五官了，但还是有种黏糊糊的泥浆流动感，无法凝练成纯固态。 叶云兮又打量了一下新人格的穿着。 她忽然开口道：【我不需要衣服。】声音有些低沉，像是中年人。 叶云兮看了看她全身都遍布着流动的黑泥，好像确实……不需要衣服。 “只是这个侵蚀性……会不会连所在之处都污染了啊？”她有点为难的看了看新人格脚边的黑泥。 新人格漠然回头，自己划开空间，开辟了一个独立小空间，跨入，沉默的站着。 那个独立小空间也只容一人站立，合上之后，就犹如一个标本版，悬在小世界的半空中。 叶云兮看见黑暗面的顺从，忽然心酸：“都是我一直压抑我的黑暗面，她才会如此……” 青安慰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啦。】 领导冷然：【起因还不是因为你作死。】 叶云兮叹了口气，仰望了一下半空中犹如雕塑般的黑暗面人格：“我还是有点心酸。” 领导：“那就快去做你的事。”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问道：“我能把她放出来吗？” 领导：【别忘了你是为什么分出她的。】 叶云兮掩面叹气：“所以说我折腾了一圈到底图啥呀！” 领导：【还不是你作死。】 叶云兮感觉到，虽然领导还是在吐槽她，但已经没有分离出黑暗面之前那种严肃甚至隐约敌视的感觉了。 她只是惯常鄙视废柴且热爱作死的表意识而已。 青也可以碰她了，很开心的抱了抱她。 她自己的形象也完全恢复正常了。 叶云兮却总觉得心里别扭：“我总觉得我又把责任、过错和需要承担的后果全都扔给了黑暗面，好愧疚……” 青抬头望去，眼神怜悯。 五行也有些叹息。 领导：【所以你还是得赶紧处理，否则你又会被这份愧疚所驱使。】 叶云兮缩着头退出了小世界。 紫垣阁主：“让暗精灵去看了一眼你家黑暗面，他回来说：嫌弃。我：为什么嫌弃？他：懦弱。” 慕容冷芸：“是啊，她主要还是压抑，确实也懦弱，和你家暗精灵成分不太一样。” 紫垣阁主：“我家其他人……御姐和身体萝莉确实不能靠近，会被污染，小公主和她仿佛不在同一个位面，而第三方不能过去，会净化她。” 慕容冷芸：“嗯，直接净化不是什么好主意。” ———— 第一六五章 心酸和愧疚 玄君：“面对黑暗面需要的是转化，而非净化。” 慕容冷芸：“嗯，其实我是知道这一点的。这次作死……怎么说呢，两方面原因吧。 “一则是我确实有过‘带它出来见见太阳’的想法，我觉得黑暗面被表意识压抑下去这么多年，又心酸又愧疚，很希望把它带出来。 “但‘这对于它来说是一种强行净化’这一点，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考虑过，我应该是知道的，也许是故意回避这个想法，也许我心底就是想要这个结果。 “二则，其实也是我习惯了黑暗面带给我的‘伪安全感’。 “总之，我需要处理黑暗面没错，但这次还是用力过猛了，把本该分批处理的黑泥一次性带出来了。” 玄君：“这个需要和内在的强大同步进行。” 慕容冷芸：“对，领导已经吐槽过这一点了……但她只是催我去做自己的事，承担自己的责任，对于这个黑暗面人格，我暂时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 玄君：“了解她的来源，了解自身的强大。” 慕容冷芸：“她的来源……黑暗面里面应该有很多坑吧？感觉不是一时一日之功。而自身的强大……似乎和习惯于伪安全感一体两面，我也不习惯自己的光明面和力量。” 玄君：“你可以从你对她的心酸和愧疚入手。” 泰晤士河儿：“我刚才也问了问我的黑暗面在哪儿，家里觉得这个说法不辩证，那些东西有那么多属性，你怎么能用‘黑暗面’这一个标签去定义它们。” 慕容冷芸：“呃，不就是黑泥吗？” 泰晤士河儿：“总之我家对于评价好坏这种问题有点接触不良。”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理论上能级高了之后可能能做到不评价好坏吧？不过反正她现在也做不到。 她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总之这一波作死……应该暂时告一段落了吧？这个黑暗面人格看起来就不像是我目前能处理的样子…… “不过玄君提示说，从我对她的心酸和愧疚入手……要不要试着拆一下这个情绪呢？这个情绪其实有点眼熟……” 她默默想着，暂时没有头绪，很快就走神了。 手环忽然震了一下。 叶云兮把光屏拖过来看，却是凌澜发来了一张学车时汗如雨下的自拍照片。 她噗嗤笑出声，翻了个身，乐呵呵的和他聊起天来。 ———— 妈妈今天开学，下午又开了个家长会，天黑了才回家。 叶云兮感冒好的差不多了，也已经把明天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大部分昨天都已经带过去了，也就剩一个背包而已。 她正在家纠结是等妈妈回来问问能不能送她去学校，还是索性就自己坐地铁去。 “其实自己坐地铁去本来也没什么，但是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我有点怂……” 妈妈的工作时间不怎么看消息，于是她就一直纠结到了妈妈回家。 叶云兮带着期盼之色从房间里跑出来，殷切问候道：“妈妈回来啦，吃饭吗？” 妈妈惯常是一脸疲倦之色，勉强对女儿笑了一下，问道：“感冒好了吗？” 叶云兮点头：“好的差不多了。” 妈妈才忽然神色一正：“啊，对，你明天也开学了吧，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叶云兮怔了怔，有点委屈的低低答道：“白天一直在头疼啊……”本想等你晚上回来送我的，只是…… 妈妈皱眉道：“那也不能刚开学就迟到啊！那你感冒好了还不赶紧去？” 叶云兮心里堵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转身拿上背包，临出门的时候才丢下一句：“饭菜在锅里，你自己吃吧。” 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等！吃了饭再走。” 叶云兮背着身，眼泪潸然落下，她赶紧伸手擦掉，低着头，放下包，去厨房盛饭。 吃完晚饭，她还习惯性打算帮忙收一下碗筷，便被妈妈夺过。 “我来收，你别磨蹭了。” 叶云兮慢慢收回手：“哦。” 她不想再提什么马上到鬼节了，晚上一个人出门害怕之类的了，只想赶紧离开。 出了门，她才放慢了脚步。 虽然白天依然有秋老虎发威，但晚上外面已经颇有几分清凉了。 她慢慢走着，想：“我知道我为什么对黑暗面人格有心酸和愧疚了。” 之前那个小姑娘的梦，她就曾注意到，小姑娘和她男友那种霸道的保护、被圈养想逃离、彼此都有怨气的关系，挺像自己和妈妈。 也像黑暗面和自己。 表意识对于黑暗面的心酸和愧疚，其实是一种同病相怜。 她从中仿佛看见了那个被妈妈压抑的自己，所以心酸。 而她又担当了压抑者的角色，所以愧疚。 “可是愧疚……愧疚是双方的啊，我不知道这愧疚，到底是我对妈妈的，还是妈妈对我的？” ———— 叶云兮一路坐着车、发着呆，反倒没有多想什么鬼节的事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 而且是本科的宿舍楼。 刷手环没通过的“嘟嘟”声响起的时候，她还有点茫然，以为出错了，转头看向了宿管阿姨办公室。 阿姨推开窗户看了她一眼：“哎，小姑娘，你不是毕业搬走了吗？昨天和你那个男朋友一起来搬的呀？” 阿姨身后还隐约传来一阵笑声，夹杂着什么“帅哥”之类的词句。 叶云兮这才反应过来，羞愧道谢：“啊，是，我忘了已经搬走了，不好意思啊！” 阿姨笑得和蔼：“没关系，很正常，习惯了嘛。往那边走，还记得吧？” 叶云兮感激笑笑：“记得记得，我能找到。” 她转身继续往研究生宿舍楼走了一小段，自我埋怨了几句之后，才忽然惊觉：“啊，要见到新室友了……” 叶云兮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脑中疯狂思考起见到新室友应该怎样打招呼，怎样博取好感，怎样才能和对方好好相处。 本科入学时反而没那么多纠结，本科总人数比研究生多很多，所以本科宿舍楼没有双人间这种选项。 正因为有四个人，习惯于当小透明的她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直接窝在了自己的角落。 而且她们宿舍四分之三都是社恐死宅，当年也是多亏了吴静活跃气氛，大家才彼此慢慢熟悉起来。 叶云兮一边回忆着四年前的情景，一边刷开了宿舍门。 ———— 第一六六章 新室友 一个短发女孩站在柜子面前，似乎在整理或者是拿东西，听见门响，转过头来。 女孩有着普通的身高和身材，穿着古典改良款的深色直筒长裙以及深色布鞋，相貌很温和，慈眉善目，似乎还有点婴儿肥未褪的样子。 叶云兮心里微微放下了些担忧。 “看起来应该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呢。”她想。 短发女孩看着她怔了一下，半确定的问道：“你是……住在这里的新同学吗？” 女孩的语速缓缓的，语气也温和，一字一句的说起来很清晰。 叶云兮连忙点头：“对，是我，我叫叶云兮，树叶的叶，云朵的云，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兮，你好！” 短发女孩也友善的笑起来：“你好，我叫郭清林，城郭的郭，清凉的清，树林的林。我们的名字气质有点像呢。” 叶云兮想了想，微微腼腆的笑道：“嗯，是有点像，连起来就像一幅画。” 郭清林和她说了两句话，见她还站在门口，招呼道：“快进来吧，我看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偏偏一直没见人，还有点奇怪呢。” 叶云兮刚才下意识有种自己在做客的错觉，所以一直没进去，被提醒了才醒悟过来，羞赧的笑一下，快步走到自己座位，放下背包，才转头答道： “我提前搬过来的，昨天上午办完入学手续就又回家了，啊，忘记说了，我家是本地的。” 郭清林：“原来是这样啊，家在本地真好。我昨天中午来的，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边东西都整理好了，还想着会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这么漂亮！” 叶云兮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啦，我……咳，那个，你的衣服很好看啊，我也喜欢古典改良款的衣服！”她强行转移了话题。 郭清林眼睛微亮，两人便聊起衣服来，还打开自己衣柜，给对方展示自己的衣服。 其实虽然是同一个大类，但风格差异也很大，叶云兮几乎只穿浅色系，尤其是浅绿色，而且几乎都是收腰的裙子。 而郭清林则偏爱宽松棉麻款，而且深色系居多。 叶云兮其实也看到过很多这种款式的衣服，但是妈妈一直告诉她，她的身材宽肩宽臀，个子还高，不收腰的衣服穿起来会像个桶，所以她虽然也觉得这种款飘逸舒适，但从来没有买过。 不过这也不妨碍两个女孩就此话题聊得火热。 叶云兮诚然是社恐，但如果碰到喜欢的话题，只要对方性格没有很不合口味，她也是可以化身话痨的。 就好比和莫小墨聊八卦那样。 聊天是女孩子们彼此熟悉起来的利器，尤其是聊衣着打扮、星座八卦之类的。 两人看过了彼此的衣柜，又打开光屏，搜出自己喜欢的店铺提供的衣服三维投影，感觉就像是自己也穿过了一样，分外满足。 直到两人手环一起震动起来。 是学校发的通知，第一周是选课时间，大部分课程第二周才开始上。 “看来第一周还挺闲的，不过还是得去办公室待着，师兄师姐们应该也已经都回来了吧，宋师姐不知道是不是在出差……” 叶云兮盘算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还没问新室友的专业和导师，便询问了一下。 郭清林：“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这些，我是资环学院的植物营养学专业的，导师是郑康文教授。” 叶云兮张开嘴巴，愣了片刻，失笑道：“真巧，我也是！我们学校的宿舍分配机制改了？” 郭清林神色倒是并不太意外，反倒是对她的话有点好奇：“为什么说改了？我其实之前也在猜，新室友可能会是同班同学，但是同一个导师确实很巧。” 叶云兮笑着解释道：“因为我们本科的宿舍分配是随机的，为了让大家接触更多不同的专业同学，我本科宿舍四个人，就是四个专业。” 郭清林微微讶然：“原来是这样，你本科是本校的呀？” 叶云兮点头：“是啊。”旋即表达友善道，“你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 郭清林温和道谢。 叶云兮便又生起了好为人师的兴致，碎碎念的和郭清林科普起了导师和师兄师姐们，连带从莫小墨那里听来的八卦都说了不少。 郭清林听的很认真，还仔细询问了一些专业问题，问到后来叶云兮开始汗颜的顾左右而言他，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学渣呀。 刚刚说出口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转眼就要吃回去了呢。 草草结束了对话之后，叶云兮有点心虚的发消息给宋雁，一则是问问她是否在出差，二则也是刚才郭清林的问题有些她也不知道，打算再旁敲侧击的问问师姐。 宋雁：“我大概这周末去出差，惯例开学第一周郑老师要召集组会的，老生要做汇报，新生也要定方向。之前和你说让你多看些文献，你看了吗？” 叶云兮越发心虚了：“呃，没怎么看呢。那组会在哪一天啊？” 宋雁：“这个要等郑老师通知，通常就是下面几天吧，那你好好准备一下。” 叶云兮连忙应下，也顾不上多问别的，就准备开始临时抱佛脚。 但手环又震了一下，宋雁又补充道：“还有，第一周要选课，你先自己了解一下，有个印象，组会的时候郑老师也会和新生确定选课。 “你的文献综述写好了吧？先不急着交，等确定完方向，多半还要再改。试验方案也是。这些东西改好了之后，毕业论文就差不多可以直接用了，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叶云兮道谢应下，然后愁眉苦脸的发怔。 郭清林转头看到，大约是叶云兮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愁苦，虽然还不算太熟，但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叶云兮回过神来，想起来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新生，便噼里啪啦的把这些都告诉了她。 郭清林听了两句，便转头开始认真记录，记录完毕又和她确认了一遍。 然后才开口道：“那这几天也要抓紧时间了呢，这样也好，刚开学就能有个方向。你是本校的，之前应该就已经接触过不少了吧？真羡慕你啊。” 叶云兮：“……？？？” ———— 第一六七章 需要一份完结 叶云兮有种遇见学霸的熟悉预感。 “怎么有种周围都是学霸，就我一个学渣缩在其中瑟瑟发抖的感觉呢……”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应付过室友，便打开光屏，琢磨选课去了。 认真翻看了十几分钟，她就开始走神了。 “唉，不行不行，不知道组会什么时候开，还是得赶紧把这些事给做了……还有一大堆文献等着看呢！” 最终也只是大概浏览了一下选课系统。 既然要找导师商量选课，那肯定没有本科选课那么自由了，而且事实上也没有那么丰富多彩的选修课可选。 研究生的选修课，不过是在某几门专业课里挑一门最接近自己的研究方向的课而已。 自家导师的课，肯定是必选的了，剩下的主要就是为了凑够学分，当然不排除学霸们用以了解学科动向，只不过那和叶云兮关系不大。 她翻了一遍，大概也就有底了，于是关掉选课系统，打开文献，然后开始发呆。 一旁郭清林站起来，温声问道：“云兮，你现在要去洗澡吗？” 叶云兮惊醒：“啊，现在不去，你先去吧。” 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半。 “呃，不对，放假都放懵了，也不早了，就还有一个半小时了。那就……看一会儿文献，等室友出来，就去洗澡睡觉呗？” 其实按她平时习惯，只剩大半个小时的不连续的时间，她才不会那么争分夺秒的好好学习。 当然，赶死线除外。 只是今天有种莫名的紧迫感在催促着她，让她强压着自己看了半小时文献。 等她洗漱完毕，出来发现室友已经拉上床幕睡了。 “唔，她睡得有点早啊，作息真健康……” 叶云兮心里嘟囔着，放轻动作，关灯上床，也拉上床幕，再打开光屏。 “再看一会儿文献？”她自语道，心里却涌出一股烦躁情绪，“啊，真不想看了，啊啊啊，为什么要看文献啊，为什么又要赶时间啊，好烦啊！” 她在床上来回滚了两个来回，长发都滚成了毛毛球，才又好好靠坐起来，瞪着光屏发呆。 就这样盯了十几分钟，一直在胡思乱想，怎么也收不住纷飞的思绪，她终于放弃治疗了，关掉光屏，躺下准备睡觉。 临睡前依然是去小世界看一眼。 可是似乎每个替身都在督促她，要抓紧时间，要赶紧处理掉积压的黑暗面。 叶云兮烦躁的蒙上头：“为什么你们也都在催我啊！” 她赌气的翻了个身，整张脸趴在枕头上，满脑子委屈。 “我知道之前是我作死啦，可是我也是着急啊，眼看着开学了，真的要面对无休无止的研究生学业了，我这样的状态，又怎么混得下去啊…… “什么都在催我，谁都在催我，连替身们都在催我……” 她的眼泪刚渗出来，就被枕头吸干了，枕头上湿湿凉凉的一片，摸起来有点难受。 她只好翻回正面，把枕头往旁边拽了拽，双眼无神的望着深色遮光模式的床幕。 “我也试图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啊，可是……太多太重了，都向我砸过来，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做，也不擅长做，我该怎么办啊？”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雕像版悬于小世界半空独立空间中的黑暗面人格。 感觉更加无力了。 “这也是个巨大难题啊，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之前一时作死要来了太多黑泥，现在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呢……” 她默默叹了口气：“但是表意识自己作的死，自己跪着也得拆完啊。” 她又扫过其他替身，大家都还在各自做自己的事。 她忽然怔了一下。 “不对诶，一般来说，潜意识的要求不会造成负面情绪，只有表意识会自己给自己制造出焦虑之类，所以……刚才我‘看见’的其实不是她们在催我，而是表意识的脑补幻象？” 她沉思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替身们的督促的话，那她的焦虑烦躁就是表意识自己把外在压力内化了？ 也就是说……表意识把“承担责任”这个要求，放在了“应该做的事”列表里？ 而“应该”意味着这件事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做，而是被要求去做。 也即，她又把本应是循着内在驱动力而去做的事情，习惯性的归类到了外在要求中。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逃避责任，总是比承担责任要轻松太多吧……” 她自嘲的想着，然后并没有指定对象的随意问道：“所以说，我需要承担的责任都有哪些呢？” 问出来的刹那，她忽然有些惊奇，为什么她之前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习惯性逃避真的是发挥的如此顺畅，以至于让人不知不觉就掉进去了呢。 家里不知道谁答道：【保护自己，以及发挥自己的天赋热情。】 虽然这答案不出预料，但叶云兮还是有点愁苦：“那学业不属于其中？学业怎么办？” 【这也是保护自己的内容之一。】 家里给了一个略微复杂并且余音未尽的信息包。 大略是说，她在学业上面牵扯了太多她对于他人的愧疚，以妈妈为主，也包括其他亲友、老师等。 以她目前的状态，想要理清和斩断这份牵扯，就需要好好完结这件事，这样她才能理直气壮的去面对牵扯的这些人际关系。 同时，完结也能够获得牵扯其中的能量，让她彻底的得到解脱。 她需要一份完结，才能开始一份新生。 所以这也属于“保护自己”。 而其中未尽之意似乎隐约在说，其实这并不是唯一的解法，但对于当前的她而言，这是最合适的解法。 她幻想中的决然斩断一切牵绊，勇敢奔赴自己想要的新生活，是她当前绝对做不到的。 替身们也从未鼓励她这样做。 在能量层面，内在结构才是主因，外在因内在而变。 一切只是循序渐进，而后水到渠成。 从没有什么一时决然，就能斩出一个新世界，这样的强行操作，只会导致更多的未解决问题，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一一弥补。 “强行操作……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倾微……”她在黑暗中咕哝了一句，忍不住笑起来，随即醒悟，自己刚作的死，不也一样是强行操作？ 【所以你看见后果了。】 ———— 第一六八章 放弃选择的选择 叶云兮讪笑道：“呃……是啊。” 替身们的意思是，她的情绪如此不稳定，其实也是有受到黑暗面侵蚀的影响。 领导面色严肃：【你再迈不过去这个坎，会越来越绝望。】 表意识具有强大的思维惯性。 这个坎在她面前，她知道逃避原因，知道解决方法，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但她还是一再退缩，没有跨过去，那么这个坎在她心目中就会越来越高大和坚固，成为她的心灵壁垒，越来越难以打破。 就犹如那个每次要跳出盒子都会被电击的小白鼠一样，即使撤掉电击，它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跳出去了。 领导：【你在这个节点召唤出黑暗面，不算是好时机，因为难度很高；但也算是好时机，因为能够跨过去就会好很多。】 叶云兮小心翼翼的问：“如果不能跨过去呢？” 领导面色冷肃：【会跌入深渊。】 青笑着闪现过来，抱了抱她：【我相信你。】 叶云兮也微笑起来：“嗯，那就更要加油啦！” 她转头仰望着半空中独立空间里的黑暗面人格，忽然心中一动，说：“那你就叫‘深渊’吧。”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被取名为“深渊”的黑暗面人格第一次笑起来，笑得怯懦、谄媚、凄凉，她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字。 叶云兮低头思考了一下，问道：“能不能把我当前需要处理的那部分分割给我？” 深渊点头，抛出来一团黑泥，落地变成一个幻象妈妈。 叶云兮无声的叹了口气。 果然关于深渊的课题，还是和妈妈有关呀。 这个幻象妈妈也带着凄凉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近叶云兮：【我的人生都指望你了。】 她拉住了叶云兮的手。 叶云兮瞬间感到冰寒刺骨，幻象妈妈是冰冷的，不仅要侵染她，还要吸取她的热量。 她连忙挣脱开，后退了两步。 叶云兮有点悲伤的看着幻象妈妈：“你的人生没有了，就全都寄托在我身上吗？不，我不要，你拿回去，自己承担，我也还要自救，帮不了你。” 但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内心的想法。 其实她还是想帮妈妈好起来的。 因为愧疚、因为渴求真正的母爱，以及被控制、压抑的不胜其烦，所以希望妈妈好起来……有太多太多的牵缠，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这同样是一种控制欲的表现。 她希望妈妈好起来的动机，是各种负面的累加，而不是真正的出于爱，况且从前的她，也根本没有爱的能力。 而他人，也从不会在控制欲下变得更好，而只会越来越背离她自己。 她自己就是如此。 “所以，我也不再应该如此对待他人。” 她手上化现出金气之刃，斩向心口延伸出的无形的、牵系在她和幻象妈妈之间的圣母心。 一刀而断。 叶云兮觉得心里蓦然轻松了些许，她再次开口，平静的对幻象妈妈说：“我也没有能力帮你，或许以后我自己能达到一定高度，比如光芒普照，能给你一些帮助，但目前我做不到，我只能选择自救。你也是。” 幻象妈妈怔怔的听着，表情转为失望，而后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 叶云兮沉默的垂下眼眸，终究不太忍心的缓缓的问出来：“你真以为你有付出那么多爱吗？” 幻象妈妈步步逼近：【我的一切都可以付出给你！只要你也承担起我的希望！】 叶云兮不再后退，学着领导撑起小小的防御罩，不被对方接近。 她垂眸，语调微微凄然：“我承认你曾经给过我的爱，我也曾经对你有无限的依恋、渴望，想要陪伴你，保护你，不让你悲伤哭泣，甚至愿意牺牲我自己的一切——可是那不是爱。 “而你的控制欲，你按你的想法和希望强加于我的重担，你给我的伤害，难道，你真的以为，那都是爱吗？” 幻象妈妈停下了逼近的脚步，眼神中的咄咄逼人褪去，暗淡为失落和沉默。 叶云兮继续说道：“我明白你经历过伤心和绝望，失去爱的能力，你为了你的执着精疲力竭，你没有能力爱我，你做不到，我可以理解。 “但我——也并不亏欠你。 “如果你需要自救，那么请回省你的内心，如果你需要探寻源头，请探究你的长辈，如果你需要寻找你的存在意义，请看好你脚下的路。 “那些都与我无关，都不是我的责任。” 叶云兮的话语忽然停住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幻象妈妈，直觉到这个存在短暂的创伤替身，要消散了。 幻象妈妈留下了一个有些释然的笑容，散成了碎片。 叶云兮张了张口，却无可挽留。 又有什么可挽留的呢？那只是一个幻象，尽管是妈妈的幻象，但实则与真实的妈妈关系不大，她需要面对的，其实是她自己对妈妈的态度。 她心中五味陈杂，似乎有点急于掩饰般的，打算向深渊要下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 但领导阻止了她：【停一下，面对你的情绪。】 叶云兮依言体察自己的情绪，焦虑，还有恐惧，或者说，焦虑的背后是恐惧。 她焦虑于学业方面一堆还没有做的事情，而背后恐惧的是他人的责备和不认可，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毫无价值。 【承认事实。】 “事实吗？事实就是……我之所以有这么些任务没完成，是因为我确实没有认真尽责的去做，所以即使被责备，也是理所当然应该我去承受的结果。” 叶云兮忽然感到了一丝放松和坦然。 但还没有完全的消解掉情绪。 “那么……选择这个专业，然后需要把它完成，这也是我的责任，是我需要承受的结果吗？” 心底的声音表达了确认。 “放弃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吗？” 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选择，即使这个选择看起来是无可避免的、两难的、或是被迫的。因为那些难题之后，一定还存在某些桎梏和恐惧。 因为恐惧而顺从长辈，放弃自己的选择权，这也是一种选择，哪怕这只是一种逃避责任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么选择的结果也只能由自己承担。 所以，这也是自己的责任。 ———— 第一六九章 班会 周一。 开学第一天。 不出意料的开会、开会以及开会。 直播的全校讲话、大礼堂的年级大会以及某教室的班会。 叶云兮缩在前排人的阴影里，偷偷掩口打着哈欠，甚至恨不得现在能去办公室看文献。 班会的时候人就少多了，大约只有二十来号人。 叶云兮粗粗扫了一眼，男生居多，约三分之二，女生只有七个。 她小声对坐在旁边的郭清林说：“我忽然觉得我们组女生比例蛮高的。”她默算了一下，“如果这一届除了我俩还有个男生的话，刚好对半。” 她环视着全班的性别比例，补充道：“应该是个男生吧。” 郭清林一看就是个认真努力好学生的模样，自己其实算是走后门的，虽然考分是够了，但这个专业，导师倾向于招男生是很正常的。 甚至复试的时候就有成绩略差的男生入选，筛掉了几个比他们成绩好一点的女生，当时她就猜测初试多留百分之十就是为了方便挑男生。 虽然这和叶云兮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今年她俩之外的另一个硕士名额，郑老师应该是会招个男生的吧。 某社恐怀着“另一个新同学不知道会是哪一个”的好奇兼恐惧多看了几眼同学们，然后就被自己的脸盲打败了，收回了目光。 郭清林只是低低的用鼻音应了一声，拉了拉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云兮只得也闭了嘴，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老师还没来呢呀。” 她刚转过这个念头，老师就来了。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自称姓沈，是他们的班主任。 叶云兮不出意料的想着：“果然研究生也有班主任，不过估计和本科班主任差不多，都是挂名而已……” 沈老师倒是话不多，把之前两个会上的重点又强调一番，便让他们自我介绍，然后选正副班长各一位。 叶云兮骤然紧张起来。 “啊，死了死了，又要站起来面对一群人说话，好可怕！” 按学号排序，女生在前，同性别，年龄小在前，挨个儿上台自我介绍，她光荣的位于第三，郭清林是第四个。 “完了完了，参照对象都只有两个！” 一边听着前面两个女生怎么说，一边大脑疯狂运转。 “别怕，别怕，她们说的也很简单，基本就把自己基础资料报一遍，序号在前面有在前面的好处，后面有人说的详细，就不好再那么简略了……” 轮到她了。 叶云兮木然的站起来，走上讲台，脑中盘旋着刚打的简单腹稿。 台下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听起来嗡嗡的，听不出别人在说什么。 “他们是不是在嘲笑我……”她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忍不住想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但只是揪了一下衣角，没动。 “我……我叫叶云兮，树叶的叶，云朵的云，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兮，导师是郑康文教授，本科就读于本校的环境专业，家乡是……呃，家就在宁城……” 她两眼无神的望着众人的方向，但其实谁也没看，语气木然的捧读了一遍自己的基础资料，最后加一句“谢谢大家”，木然的走回去。 台下又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似乎还有几声轻笑。 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善意还是嘲讽。 叶云兮管不了那么多，她和接着上台的郭清林擦身而过，回到座位，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轻微的发抖，脸颊发烧，手心全是汗。 她这才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衣着，但也没什么毛病，才略略放了心。 然后便抬头期盼兼急迫的等着郭清林讲完回来，问她刚才大家都在嗡嗡的议论什么。 郭清林的自我介绍也是一板一眼，但至少语气神态都比她大气些。 等郭清林回到座位，她赶紧凑过去，又先犹豫了一下，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对方的自我介绍，再问自己的。 结果就被对方的噤声手势挡了回来。 她悻悻的坐正了，学着室友的样子，继续听其他人的自我介绍。 其实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作为一个资深社恐，可不只是害怕社交而已，她还脸盲、路盲、名字盲。 这么二十来号人，讲过一遍，她根本记不住任何一张脸和一个名字，就算碰巧记住也对不上号。 能不把室友郭清林跟丢，还是多亏她今天依然穿着改良古典风格的衣服。 这大概就是玄君说的“不擅长的皆有坑吧”。 直到她听到熟悉的“导师是郑康文教授”的时候，才猛然醒神看去。 台上站着一个浓眉大眼、高个壮实的男生，也正向她俩看过来，挠了一下后脑勺，向她俩点了点头，笑得灿烂。 叶云兮忍不住又用手肘碰了碰郭清林：“我们同学诶。” 郭清林没说话，微微颔首。 然后叶云兮发现因为她只听了半截，所以并不知道男生的名字，只好等会后再问郭清林了。 当然是问郭清林啦，问人家刚说过一遍的名字这种尴尬的事，她想都没有想过啦。 “看起来郑老师招了个壮劳力，应该挺满意的，多半是要派去出差的了。”她就这么想了一下，便抛到脑后去了。 自我介绍全部结束之后，是班长选举的自荐和投票。 叶云兮完全不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轻轻松松的听着，然后随便挑了两个看着顺眼的投了票。 最后选出来的班长是个男生，副班长是个女生，看起来都颇为干练老道，大约以往就是当惯了班干部的。 名字什么的叶云兮当然也没记住，反正这都不重要。 最后全班拉了个群，发了几项通知，就散会了。 沈老师离开教室之后，叶云兮终于被解了禁言似的，侧身拉住了郭清林，有满肚子槽要吐。 郭清林不紧不慢的收拾起东西，转头：“吃饭去吗？” 叶云兮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对哦，开会开了整整一上午呢，于是点头，等会儿吃饭再慢慢聊吧。 两个女生收拾了东西，刚站起身准备出去，便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哎，等等，两位同学……” 叶云兮腹诽：“满教室都是同学你喊谁啊？” 不过还是转头看了一眼。 却见那个浓眉大眼的男生跨过桌椅冲过来，在她俩桌边站下，笑容灿烂的打了个招呼：“两位同学，我们应该是同一个导师的吧？认识一下呗！” ———— 第一七零章 助人为乐 叶云兮感受到了“虽然刚听过对方的自我介绍但仍然不知道对方名字所以需要找个机会偷偷补课”的尴尬，下意识推托道：“那个，我们正要去吃饭。” 男生自来熟道：“那一起去吧！” 叶云兮：“……？？”她转头看向室友。 郭清林也正看着男生，点点头：“嗯，那一起去吧。” 叶云兮：“…………” 路上，男生一直站在她俩稍前半步的距离，一边走路一边和她们聊着学校、同学和导师的事情，叶云兮硬是没找到机会偷偷找郭清林补课。 “这男生话好多……”她腹诽道，保持笑容。 三人来到食堂，找了张四人桌，男生在她们对面坐下，打开点菜系统，豪气道：“我们组三个同学第一次聚餐，我请客！” “我们和你熟吗？”叶云兮继续腹诽道。 郭清林拒绝道：“还是不了吧，大家都是同学，各付各的就好。” 叶云兮附议的连连点头。 男生有点为难的看了看她们，又挠了挠后脑勺：“啊？不应该是男生请客吗？” 叶云兮瞬间觉得他有点萌，“噗嗤”笑起来。 男生也摸着后脑勺笑起来。 最终还是在女生们的坚持下各付各的。 男生叹了口气：“我觉得这样不好，我应该照顾你们。” 叶云兮略有点尴尬。 郭清林微笑道：“没关系，以后机会还多，会有要麻烦到你的事情的。” 男生高兴起来：“对对，我们这个专业，应该挺辛苦的，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叶云兮也应和着说：“嗯嗯，谢谢。” 男生挥手道：“不用客气，我看你们都娇滴滴的……哎，听说我们以后要下地干活的啊？这个我擅长啊！” 叶云兮的笑容有点僵，腹诽道：“这男生莫不是个大男子主义？” 她装作无意般偏头看了看室友的神色，但郭清林笑容温和，看起来并不介意的样子。 叶云兮幅度极小的耸了一下肩，想：“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太在意这个。” 只是单纯的对这位男同学的评价略微降低了一点罢了。 然后叶云兮作为唯一一个已经在组里混了一段时间的“伪前辈”，和他们聊了些试验和出差的事情，郭清林听的认真，男生则时不时插嘴问两句。 “听起来不错啊！我也想去出差！” “下地我擅长啊！以前在家上学的时候，爸妈没空，节假日就经常把我扔到乡下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那里帮他们干农活，后来上大学了放假还要回家搭把手呢！” “我跟你们说，以后这种干重活的事情就找我就对了！” 叶云兮摆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大家都有各自的试验要管的。” 男生豪迈道：“没关系，我早点干完，去帮你们！” 叶云兮内心无奈，笑着和郭清林对视了一眼。 终于结束了边吃边聊的一顿饭，照例在男女生宿舍的分岔路口道别，男生挥着手还不忘招呼道：“有事要帮忙尽管喊我啊！” 叶云兮应付的笑笑，转过身，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无奈的笑着转头对郭清林说：“这人……怎么这么热情呢？我都觉得有点扛不住。” 郭清林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笑道：“挺好的呀，非常乐于助人呢。” 叶云兮吐槽道：“总觉得热情过度了，仿佛我们不接受他的帮助都不行似的。” 郭清林看向她委婉劝解道：“他说的也没错啊，以后大家需要彼此帮忙的地方多着呢，有这么一个肯帮忙的同学，总归是不错的呀。” 叶云兮却是瞬间想到了何杰承师兄的冰块脸，不由得点头认同道：“说的也是。” 她这才忽然想起来还没不知道的名字，便问了问。 郭清林抿唇笑道：“吃了顿饭你都不知道啊？他叫鲁鹏。” 叶云兮默念了两遍，勉强记住，哀叹道：“是啊，我是真记不住那么多人和名字……啊，对了，你有没有注意，我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是不是好多人在下面议论纷纷的？” 她恳切的看向室友，但随即心里又懊恼，郭清林就在她后面一个做自我介绍，哪里会注意这些细节，便又补救道：“那个，我就随便问问，你没注意也无所谓的！” 郭清林似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她，露出个忍俊不禁的表情：“他们都在看你啊。” 叶云兮眨了眨眼，困惑道：“看我？”她摸了一下脸，“我后来检查了衣着没什么不对，难道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用手背使点力蹭了两下脸颊。 郭清林终于笑出声：“美女啊，你就不知道自己好看？” 叶云兮尴尬的放下手：“你说这个啊……我还真没什么概念，本科班上好几十号人，好多女生，大家也不在意我，我们宿舍更是有大美女吸引视线……” 她忽然有点想念周倾微她们。 郭清林笑着摇了摇头：“你看，我们班就七个女生，基本上都像我一样，普普通通的，就你鹤立鸡群，你感觉不到？” 叶云兮讪笑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咳，那个……下午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郭清林配合的转移了话题：“没有什么硬性的事情了，大家就是熟悉一下校园，好像有社团招新、新生联谊会之类的活动，如果没有这方面兴趣的话，就是去办公室学习吧。” 叶云兮脑中闪过曾接触过一次的光影社，但想想研究生估计挺忙，便又甩甩头，把社团什么的抛到脑后去了。 她打了个哈欠：“我选择先睡觉。” ———— 叶云兮终于认全了两个新同学，社恐压力得到缓解，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是半下午了。 她坐起来望了望，郭清林不在，床褥整齐，不知道是不是去办公室好好学习了。 “和学霸同宿舍有点压力啊……”她嘀咕着，收拾起床，但并没有去办公室的打算。 反正都迟了。 于是她端正的坐在桌边，打开光屏，然后便被群消息吸引了视线。 泰晤士河儿：“我到西陆了！” ———— 第一七一章 普世土坑 叶云兮凑趣道：“我已经开学了！” 紫垣阁主：“我……下周去上班。[大哭表情]” 泰晤士河儿：“我也下周才开学！这周有一大堆手续要办。” 慕容冷芸：“你自己一个人去西陆的吗？” 泰晤士河儿：“嗯，但这边有亲戚接我，所以就还好。” 慕容冷芸：“你自己走不社恐吗？” 泰晤士河儿：“基本上都是联网自助手续，这我不怕！” 紫垣阁主：“如果是我要去的话，爸妈肯定要送我去的。” 慕容冷芸：“嗯，你自己出门的话可能还没到机场就丢了……” 紫垣阁主：“我肯定拒绝自己出门啊！” 泰晤士河儿：“但你还是要去上班了？” 紫垣阁主：“是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再拖我就没零花钱了……” 慕容冷芸：“看了看你家御姐的督促。” 紫垣阁主：“御姐和饮河家哥哥度蜜月去了，并不在家。” 泰晤士河儿：“你家环境太凶残了！不过说起来哥哥去度蜜月之后，我家没人养萝莉了，我简直对躲猫猫萝莉没处下口……” 紫垣阁主：“咦，我忽然收到了一个直觉说：你的现实侵染根源是害怕变成你爸妈的样子。” 玄君：“很多人都怕这个，但也有很多人怕着怕着就成真了。” 慕容冷芸：“是啊，我也怕这个。” 紫垣阁主：“我把御姐喊回来问她详情，她想了想，忽然流泪着说：你继承了他们忘却的梦想。 “你见过他们的内心是什么样的，你爱内心的他们，而不是现在的他们。现在的他们已经向现实屈服，而束缚了真实的自己。 “所以……我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赚钱是为了让我不工作？” 慕容冷芸：“？？逻辑何在？” 紫垣阁主：“因为现实侵染坑有一个最重要的点就是拒绝赚钱，如果这是继承自他们的潜意识，意味着他们内心也有这个坑，只是他们选择把这个坑埋掉踏入了现实，结果我把这个坑接来了。” 泰晤士河儿：“我爸妈也都在这坑里，他们会有种希望把我托出去又担心我这样出去了没法活的矛盾心态，所以他们一方面纵容我不接地气，另一方面又急着把我拉回土里。” 慕容冷芸：“我妈其实也是啊，她一直尽量把我遮在保护伞下，但又督促我考学历，反复教育我一定要工作赚钱，获取自己的社会地位和价值。” 玄君：“这是典型的家长传下来的任务，但是紫垣你又甩锅了，他们扔是他们的责任，但你接了就是你的责任。” 泰晤士河儿：“我倒是并不排斥赚钱啦，只要不过多占用个人时间。” 紫垣阁主：“我也害怕过多占用个人时间，但这个难道不也是‘不想赚钱’的体现吗？” 玄君：“不一定，但如果是借口就是。” 紫垣阁主：“我觉得‘害怕占用过多时间’并不是借口，但似乎有别的借口……问了问，哦，是拖延症，拖延症也是不想赚钱（或者不想学习）的借口。” 慕容冷芸：“我倒不是不想赚钱，但我一方面是不想社交，另一方面是日常能量不足，所以会下意识选择不需要高能状态才能下手的事情去做，但这往往也是低补能的，所以就恶性循环，很难坚持做有意义的事情。” 泰晤士河儿：“我家比较鼓励我做高能耗的事情，似乎耗能才能进步，虽说这事儿也不一定……” 慕容冷芸：“但我社交能耗高确实是因为有坑，不止是因为日常能量低。” 泰晤士河儿：“问了问儿子君，他说我的社恐和‘未知/不理解的社会规范’和‘不确定性’有关，解法很多，但都是长线，解不开也没关系，反正一辈子坑在山脚下的人是大多数。” 玄君：“拆社交坑可以看看这篇文章。[链接]” 叶云兮从善如流的打开翻看起来。 “人的基本需求是与世界发生联系以避免孤独，与他人保持一致是个人的强烈的需求。对排斥的恐惧或对失去同一性的恐惧，是压抑自己对事实的认知的主要原因。“ 叶云兮一边看一边点了点头：“唔，很有道理呢，社交坑的源头看起来特别有共性呢。 “说起来，以身心一体的观点来看，现代人脾胃糟糕的比例似乎也越来越高了？因暴饮暴食而肥胖，或者刻意减肥而导致厌食之类的情况都很常见，这大约也算是普世土坑的一个侧面表现吧？” 又翻了翻，后面没内容了，只有提纲。 她挠了挠头：“呃，半成品啊……” 玄君：“是提纲，找到相应的当作提示，然后自己向下挖。” 叶云兮老老实实的翻看了一遍提纲，还没得到什么提示，倒是想起另一个问题来。 “之前还想看心理学学科概论之类的教科书或者文献来看，但又觉得可能会看不懂，但我总觉得执着于追根寻源，从基础学起，这是不是有土坑有关系？” 领导答道：【基础是生命力。】 叶云兮愣了愣：“呃……类比树根？”她挠了挠头，“但追寻基础和源头，不是出于回家的愿望吗？还有别的原因吗？” 领导：【有，追求理性。理性是思考的基础，而思考是为了确定‘我’的存在，因为爱的能力缺失，所以你无法从感性上认知‘我’的存在，所以转而寻求理性。】 叶云兮垂下眼眸，忽然有点悲哀，以及恍然。 她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么，除了这个原因造成的执着之外，追求先打基础是正确的吗？” 领导摇头：【追寻基础的另一面是回避应用，而应用很难是个人的、独立的，它往往是社会性的。】 叶云兮感到不出意料：“果然还是现实坑的范畴。那基础是生命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忽然闪现回来，答道：【星星是生命力啊，基础是大地。】 五行微微点头，认同的解释道：【你对于大地，或者说土的性质既排斥又渴望，大地是生命之本，渴望所以想学，排斥所以学不会。】 ———— 第一七二章 不同的星光 叶云兮觉得，她总是能在和替身的交流中无数次感慨“原来如此”。 她叹息着，又问道：“青说星星是生命力，五行又说大地是生命之本，你俩说的是一回事吗？” 五行先回答了，温和而悲悯的：【你不想要大地的生命力，因为你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那我该怎么做？我需要学习承担责任，可我又觉得我承担不起。” 五行：【去爱你周围的人事物。】 领导：【做你能做到的事。】 叶云兮沮丧道：“我既没有爱的能力，也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 她们发来了综合的信息包：【从你能做的做起，你总是遥望远方，而回避脚下的大地。】 叶云兮叹了口气，转头寻找刚才没回答的青。 青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闪现过来，伸指点唇笑道：【你爱星星啊，不止是家世界的星星，而是所有哦，所有的星星都给过你生命力呢！】 叶云兮收到了一个漫天星空的共情画面，她困惑确认道：“你说的星星，是泛指太阳、月亮吗？” 青伸手指向高空：【它们的意义不同呢。】 叶云兮眨了眨眼，问：“所有人都可以吃星光吗？” 青点头。 叶云兮被她的欢快感染，笑道：“原来我不是特别的。” 青笑：【你是啊！】 叶云兮也笑，把青像当年放养球球一样，送到了地球黑夜那面的夜空之下。 青在星空之下仰头望了望：【太弱了呢，让我去高空。】 叶云兮想起了以前只有球球和艾米尔能去高空，其他替身去高空都会能耗过载，不过既然青说了，便试试吧。 真的成功了。 青似是身在宇宙之中，她的面前是无边无际、黑暗幽远的星空，她沐浴在星空之下，张开双臂吸收星光，犹如无底洞般，全身都似笼着一层淡淡辉光。 叶云兮向青要了个共情，感受着星光的口感，确实是有精纯的生命力在其中。 “不知道球球能不能吃星光呢？” 她手痒的尝试把球球也召唤到青所在的坐标。 瞬间能耗过载。 叶云兮打了个哈欠，赶紧把球球送回了家世界。 青在星空之下咯咯笑：【你跨越距离啦。】 她给了个信息，叶云兮理解的不太确切，但似乎青所在的高空和球球以前晒太阳的高空不在同一个维度。 她琢磨道：“所以果然球球、艾米尔和我家替身不太一样？” 青回眸笑道：【我们因你而存在。】 叶云兮忽然想到了也吃星光的倾微家小公主，顺口问了问。 青摇摇头：【她吃的星光和我吃的不一样。】 青给的共情信息中，似乎表示，小公主的雪山上的星光似是蒙尘、或是幻影，总之不是真实的富有生命力的星光。 叶云兮好奇问道：“为什么有种隔着一层的感觉？” 青：【小公主自己隔的。】 叶云兮追问道：“为什么？” 青：【她不想看见真实的星光。】 叶云兮好奇（事儿逼）的转述给了周倾微。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她吸收的不只是星光，而是星光背后的东西，她能理解青吸收的是什么，但她觉得那太单薄了。啧，难得小公主没有说‘狭隘’。” 青想了想，似乎有点认同：【她吃的星光有沧桑感。】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也可以吃星光，似乎说是有治愈力，而且有助于她的成长，她在绿头发姐姐的飞船慢速航行接近星空的时候吃，效率奇佳，不过我家飞船现在正在稀疏的星区。” 慕容冷芸：“青以前有木属性的时候也是可以吃星光的，可能星光属性有很多种吧？”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星辰就是万物。” 青开心的挥手遥遥向绿头发姐姐打了个招呼。 绿头发姐姐表示了邀请，青闪现了过去，向她行了个礼，笑嘻嘻的靠过去抱着她的胳膊。 紫垣阁主：“小公主对飞船表达了嫌弃，觉得飞船阻碍了里面的人和外面的宇宙的交流。” 泰晤士河儿：“我们站在甲板上啊。” 紫垣阁主：“小公主说：船舷也会挡视线。” 泰晤士河儿：“并没有船舷？那只是个飞行的空间。” 紫垣阁主：“小公主冷漠脸：哦。” 青睁大眼睛看着争辩的两方，歪头：【飞船很好玩啊。】 绿头发姐姐领着青在飞船上走动，简单介绍着各项功能。 青好奇的左右张望着：【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绿头发姐姐：【飞船里有很多人在睡。】 之前其实一直都只是好奇，而并不太上心的青忽然表现了极大的兴趣：【都是什么人呀？】 【也不能叫‘人’，应该算是存在吧，因路途遥远而沉睡的存在。】 青好奇问道：【搬家吗？也去世界的尽头吗？】 绿头发姐姐淡然：【随缘。】 青欣然笑道：【世界因生命而美好。】 她忽然在飞船里盘膝坐下，展开共鸣网络，共鸣着整个飞船里的存在，似乎是出于对生命的本能。 叶云兮好奇问道：“你想唤醒他们吗？但你确定他们想要醒来吗？” 青停下共鸣，咬着手指道：【醒来多好玩啊，还可以吃能量。】 她随即就不在意这件事了：【没关系啦，不想醒的就可以不醒。】说完就欢脱的继续到处去玩了。 绿头发姐姐解释道：【他们现在苏醒会没法达到目的地。他们沉睡是为了看到新世界。】 叶云兮一脸的懵。 我家潜意识在哪儿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明白…… 不过她仔细感受了刚才的共鸣网络，青似乎只是稍微给他们补了一点沉睡的损耗而已。 紫垣阁主：“说起星光，我就又问了一下小公主关于‘死星云’是什么，和她所要进行的化身星云有什么关系吗？ “她又把上次那个信息包给我发了一遍，我再次艰难的拆出了‘虚幻’、‘某种框架被打碎了’的含义。 “这个死星云并没有经历‘化身星云’这样一个过程，它和我有关联，但不是什么直接的关联，却又似乎非常重要…… “啊，拆出了一个关键点：这片星云是这个宇宙的残骸，或者说前世，但并不是小公主的前世。但其他信息都是一片空白，我拆不出来了……” ———— 第一七三章 新世界 青闪现过去看了看死星云：【我并不知道它是不是这个宇宙的前世，总之我不喜欢。】 她说完便不想多待的回到飞船上，坐在船边上晃着腿：【这不是新世界。】 叶云兮感觉到她依然在说死星云，困惑道：“死星云当然不是新世界啊，你串台到饮河家的飞船上去了吗？” 青低头看了看飞船：【这也不是新世界。】 绿头发姐姐走过来，温柔的说：【我们在路上。】 青仰起头看她：【未来是不定的。】 紫垣阁主：“忽然又从信息包里拆出一个词：眷恋。” 青闻言遥望着小公主说：【守望。】 紫垣阁主：“小公主认同了这个词，但我完全不明白。” 慕容冷芸：“我也完全不明白，反正愚蠢的表意识已经习惯了。” 青微微垂下头：【因为我也是在守望。】 叶云兮努力思考了一下，总觉得青从死星云那里回来，就没有之前那么开心了，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吧？毕竟也经历过旧世界的毁灭呢。 青站起来：【没关系，反正新世界也已经是在诞生了。】她轻轻的说，【希望大家都能到达自己想要的新世界呢。】 她又转头回应了绿头发姐姐：【我们都在路上呢！】 青挥了挥手：【谢谢招待，我回去吃星光啦。】 青回到宇宙之中、星空之下，安静的坐下，微微抬头看着无垠宇宙中的漫天星光。 叶云兮跟过去，追问着别人家的事。 青：【小公主守望的不是新世界，是未来。】 叶云兮：“未来是指化身星云吗？” 青摇头：【她做不到。】 叶云兮懵了：“这……难道真的如暗精灵所说，是她的妄想吗？” 青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叶云兮试着帮友人问道：“没有一点机会吗？” 青又想了想，犹豫的点头：【也许有，但很难。】 叶云兮懵：“小公主到底要做什么呀？” 青发了一个信息包：【她秉承旧世界的意志而走向未来……】后面没收到了。 叶云兮接受信息包失败，有点心虚的换了个询问目标：“那绿头发姐姐呢？” 青歪头道：【很好的愿望啊。】 叶云兮：“可是熊萝莉不肯跟绿头发姐姐去世界尽头呢？” 青微笑：【那是个孩子呀，她不想‘移动’。】 叶云兮迷惑确认道：“熊萝莉不想去新世界吗？” 青：【新世界是个很美好的愿景呢，但对于有些人，它是虚幻的，哪怕旧世界的真实只是残骸呢。】 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坏对错，也许新世界真的只是镜花水月，不过是各有各的信念罢了。】 泰晤士河儿：“熊内心倒是知道自己迟早要去未来，只是毕竟放不下。” 青笑起来：【谁又能停滞在过去呢？徜徉在过去的话，迟早也会成为尸骸。】 她的共情之中，有一片模糊的死寂和尸骸。 她看了一眼表意识：【你也一样。】 叶云兮躺枪的懵着：“你们不是说我总是在过于遥望未来吗？” 青：【你遥望的未来，只是虚幻。】 共情中，她遥望的未来如镜花水月般消散了。 叶云兮啃着手指想了想，问：“可是据说……高维世界的时间线不是单向的啊？上次饮河家左右脑分开不同的画面，说是同时去往过去和未来……” 泰晤士河儿：“嗯，我家时间线差不多是平行的，多线程全开的话可以同时存在于过去和未来。” 青：【她说的没错，但那并不是你的路。你只是单纯在羡慕。】 叶云兮给跪了：“对，我只是羡慕，饮河那个路线看起来太高大上了。” 泰晤士河儿：“去和绿头发姐姐忏悔了一下，她说：没关系，有时候后退未必不是前进，再说你这样跑来跑去我早就习惯了，表意识也给跪了。” 叶云兮忽然觉得自从吃星光之后，青又变得有点深沉了，不像前一阵那么欢脱了，不过也可能只是有点心事？ 青抱了抱她：【没关系，不是有心事，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未来。】 叶云兮喃喃道：“那……我在现世也有想要的未来吗？是什么呢？” 青：【那不重要，你的道路恒一。】 叶云兮眨了眨眼，还想问一问关于自己的道路的问题，但又直觉问不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青毕竟不管现世的问题吧……大约还是因为问领导？但是这个问题……她们好像谁都不打算告诉我。” 青负责的范畴大致是她个人的存在、成长、进化。 而现世的部分，对于青而言，与其说是“不在她的负责范畴内”，不如说是，以青的视角看来，这一生的现世历程，只是沧海一粟。 并非不重要、不关心，只是，没有必要过于在意和执着。 而领导和五行，则只关乎于此生。 表意识当然也是。 叶云兮再如何满脑子不切实际的超脱幻想，至少也还没疯，每天生活在现实世界里，面对种种烦恼和纠结，对现世的关心程度当然还是很高的。 她只是……究竟还是羡慕、怀念、亲近、期盼着家世界的一切。 ———— 叶云兮在宿舍里就这么混过了一个下午。 直到收到郭清林的消息：“云兮，去吃晚饭吗？” 她溜达到食堂门口，在约定的地方看见了郭清林，还有刚见过不久的鲁鹏，以及一群师兄师姐们。 大师姐燕若水笑道：“欢迎正式入学！” 鲁鹏：“嗨，叶云兮，又见面了！” 莫小墨：“师妹啊，两天了，终于等到你一起吃饭了。” 叶云兮懵了懵，忽然觉得有点温暖，还有点心虚，他们全员集结了，是不是就我一个人宅在宿舍没去办公室…… 好在没人和她追责这事儿。 一群人一起往食堂里走的时候，她忍不住悄悄拉住郭清林，小声问着：“清林，你下午在办公室的呀？” 郭清林眼睛看着路，也小声答道：“嗯，看你睡得香，我就自己去办公室了。大家都很好呢。” 叶云兮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只好表示了附议：“嗯，师兄师姐们都还挺好的。” ———— 第一七四章 新生活 一行十人，刚好坐了一个圆桌。 叶云兮坐在宋雁和郭清林的中间，小声和宋雁交流着试验事宜，郭清林也在旁边默默听着。 说完正事，叶云兮小声的问宋雁：“那两位不认识的师兄……就是之前长期在外出差的两位吧？” 宋雁点头，介绍道：“那个瘦小的叫王荣，是我的同学，另一个高胖的叫曹勇，是徐渊、莫小墨的同学。” 叶云兮努力的记忆着名字和外形特征。 宋雁看了她一眼：“你不熟悉也没关系，他们就回来报个道，参加一下组会，就继续长期出差了，以后你还是没什么机会碰到他们。” 叶云兮乖巧道：“哦，好的。”果然觉得轻松了些。 “那就记个姓就好了。”她暗想道。 众人点完菜后，很快，机器人顶着托盘送上了饮料。 燕若水举杯致意道：“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在此欢迎三位新同学，啊，其实何杰承今年也是博一，只不过他就不算新同学了，哈哈。” 何杰承面无表情，微微点了一下头，也只有徐渊配合的捧着场。 燕若水也迅速揭过这个话题，简单介绍起三位新同学：“叶云兮师妹大家都认识了哈，本校的本科生，从毕设就在我们组了，温柔善良的美女小师妹，大家可不要欺负她哟！” 叶云兮之前就略微紧张的坐着，被点到名就下意识站起来，老老实实的双手握在身前，向众人微微弯腰点头道：“大家好。” 然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这一桌本就没几个陌生人呀。 众人善意哄笑着：“叶师妹好！”“当然不会欺负！” 鲁鹏的嗓门在其中格外清晰。 燕若水横了一眼众人，以大师姐的气场镇压完毕，才继续介绍了郭清林和鲁鹏。 这次大家的反应就正常多了，也许也是因为他俩的表现比叶云兮自然多了吧。 叶云兮脸红红的，微微懊恼自己的失态。 燕若水笑吟吟的继续说着开场白：“新学年也是新的开始，尤其对于三位新同学来说，读研和本科或许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当然，研一还是接近的，这一年也是一个过渡。 “既然是投入科研生活，那么就很难像本科那样，考完几门课就万事大吉，忙起来可能会朝七晚十、全年无休的做试验、写论文，很难有完全意义上的课余生活。 “选择了做科研，也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当然，这也是一个过渡，很多人不能习惯这样的生活，或者发觉自己并不喜欢做科研，于是硕士毕业就转而去做其他岗位了，也依然有选择权。 “但如果不是真的热爱做科研，建议就不要读博士了，这不仅仅是多花三年时间拿个现阶段的最高学历，还可能意味着蹉跎青春、就业面变窄。 “哈哈，其实我这么说，要是被郑老师听到，说不定会反对的哦！老师们总是更倾向于招收愿意做科研、热爱做科研的研究生，最好能一直做到博士，因为两三年实在做不出多少东西出来。” 除了新生之外，众人善良的笑起来，纷纷附议：“嗯，我当年也被郑老师问过要不要读博。” 叶云兮也陪着笑，心虚莫名。 她觉得自己说不定是组里最不喜欢做科研的一个人了…… 燕若水话锋一转：“那我也不多废话了，总之下面几天就要开组会了，大家今天吃好喝好，新生们争取拿出个思路，老生们好好准备成果汇报，争取组会上都好好表现哈！” 气氛瞬间就沉重起来，唉声叹气不在少数，也就三个新生还不在状态。 徐渊温吞问道：“大师姐，你知不知道具体哪天开组会啊？” 燕若水瞪眼：“我怎么会知道？这得看郑老师心情……哦，不，时间。” 众人窃笑。 徐渊苦着脸，叹气了两声，又问：“那大师姐你的汇报……” 燕若水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转头：“啊，上菜了，大家可以开吃了！” 叶云兮也忍不住偷笑，一看就知道这两个拖延症肯定没准备好。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自己这拖延症，等到下次组会，多半也……不，估计等不到下次组会，就要被死线逼死无数次了。 这么一想顿时就对师兄师姐们感同身受起来。 “说不定一年后我已经拆掉拖延症的坑了呢……”她忍不住想道，犹如一个开了外挂但并不知道外挂有多大用的玩家。 热腾腾的菜摆到了桌上。 叶云兮顿时就不管那么多了，先吃饭吧。 席间倒也还算热闹，几个男生开了啤酒，怂恿着女生们也来一点。 叶云兮倒也并不惧这点度数的酒，令她稍感意外的是组内所有女生都并不坚决推辞，多少都喝了一点。 于是气氛越发热烈了。 叶云兮虽然能喝啤酒，却并不太爱喝这性质寒凉、温度也寒凉的酒，只是敬了一圈，再被回敬了一圈，就放那儿不动了。 男生们也不太好意思劝女生们多喝，唯独鲁鹏豪气非常，酒到杯干，以至于对面的人也都会不好意思的稍微多喝一点。 于是后半场变成了分组（发）闲（酒）聊（疯）大会。 叶云兮本就只是沾唇，头脑清醒，偷偷地观察众人。 她扫了一眼，觉得最清醒的可能是何杰承，也是几乎没喝酒，始终冷静淡漠，后来甚至打开光屏专注的看了起来。 “不会是在看文献吧，全场这么闹腾……唔，学霸真可怕。” 她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郭清林。 郭清林平素看着温和，此时多喝了几杯酒，眼神反倒比平时更清冷些，也在转着酒杯打量众人。 叶云兮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清林，看什么呢？” 郭清林转眸看来，眸光竟有些锋利：“看……其他人啊。” 叶云兮被她的眼神看的微微激灵了一下，迟疑道：“清林，你……喝多了吗？” 郭清林摇摇头，没像平时那样温和的笑：“没有。”又转过头去。 叶云兮还想说什么，却挠了挠头，没说出来。 忽然旁边一股热烈的气息靠近：“叶……云兮，来，我敬你！” ———— 第一七五章 酒后炸毛 叶云兮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才转头看去，果然是鲁鹏。 这个家伙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扶着她的椅背，身形都有些晃。 叶云兮忍不住腹诽：“就这没人灌酒的聚餐，居然能把自己灌醉，也是厉害。” 鲁鹏微微摇晃着凑近道：“来，喝酒……干杯！叶云兮……我不会欺负你！” 叶云兮哭笑不得，他还记得这茬呢？只好端杯示意了一下。 郭清林忽然也举杯凑近：“那我们三个新生喝一杯吧。” 鲁鹏转头看了看，似乎茫然了一瞬，然后就豪爽大笑起来：“好！来一起喝一杯！” 他在叶云兮不忍直视的眼神中仰头干掉了自己杯中酒，然后低着头看她俩的酒杯。 郭清林也喝了半杯，叶云兮只是沾唇，略微心虚的把酒杯往回收了收。 鲁鹏便指着她的杯子：“叶云兮，你怎么……没喝呀？” 叶云兮心虚讪笑了一下：“我喝过了。” 鲁鹏大幅度摇了摇头：“不对，我没醉，我记着呢，刚才就这么多酒。” 叶云兮无奈的又举起杯子，打算稍微多喝一点。 被被旁边伸来的手拦住了。 她转头看去，却是宋雁。 脸颊发红的、眼中似燃着怒火的宋雁。 “不好，要炸。”叶云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果然，宋雁站起身来，虽是仰视，却用着俯视般的眼神喝道：“师弟，过分了吧！师妹愿意喝多少是她的事，你这样不依不饶的灌酒是什么意思！” 叶云兮心虚的被夹在中间，作为当事人，但却恨不得他们的交锋点不在自己身上。 问题是她知道爆炸的宋雁也不是她能拉住的。 鲁鹏也怔了怔，但却满不在乎的挥了一下自己的空杯子：“我没灌！我就是看她酒没动，所以就问问！我就问问，我又没让她喝完，你说是不是啊，叶云兮？” 叶云兮此刻恨不得钻进土里，打着圆场道：“是是，是我不好，我喝的太少了。师姐……” 宋雁果然不听她劝，冷然道：“刚才还说不欺负人，你这不是在欺负人？” 鲁鹏梗着脖子：“我没欺负人！我怎么会欺负她！” 两人杠了几句，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都过来劝架。 叶云兮缩在中间，超级无奈的捂着脑袋，叹气。 鲁鹏嚷着：“我没欺负人！”被男生们架走了。 宋雁也被燕若水她们拉着坐下。 莫小墨溜过来，和叶云兮吐槽道：“就不应该让宋师姐喝酒的。” 叶云兮唉声叹气的问道：“怎么？这也不是第一次？” 莫小墨摊手道：“我是没见过，但曾经隐约听说过‘不能让宋师姐喝酒’，我当时还以为宋师姐一杯倒，没想到……这么……火爆。” 叶云兮苦笑：“是啊，下次一定要拦着宋师姐喝酒。” 经此一闹，大家的兴致也减弱许多，而且鲁鹏看着已经半醉了，索性就很快散场了。 那个叫曹勇的高胖男生半拖半架着高壮的鲁鹏，徐渊和王荣在旁帮忙扶着，何杰承神色漠然的跟在旁边，在岔路口转向男生研究生宿舍楼。 女生们也沉默着走在另一条路上。 宋雁沉默了半晌，这时才忽然说了句：“抱歉，大家。” 燕若水拍了拍她：“是我没照顾好大家。” 叶云兮弱弱的说：“都怪我……我当时确实就只是抿了一口，没想到他会较真……” 莫小墨安抚道：“不关你的事，正常哪个男生会在这事儿上较真啊，也就喝醉了才会这样，别理他。” 叶云兮低着头，喃喃道：“可是好好的聚餐……” 燕若水笑起来：“没关系的，有点摩擦也很正常，以后聚餐的机会多着呢！”她又笑骂道，“赶明儿我看那混小子来不来和你们道歉！” 叶云兮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回到宿舍之后，她才想起来郭清林回来路上一直没说话。 她想起之前郭清林的锐利眼神，忽然也有点怂，偷偷打量了一下室友。 郭清林很平常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然后转头问她：“云兮，你要先洗澡吗？” 叶云兮下意识答道：“不用，你先吧。” 郭清林点点头，自去洗澡。 叶云兮又怔了一会儿，直到水声响起，才叹了口气：“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或者是，世人皆坑？ “不过还是因我而起惹的祸啊……”她愁眉苦脸的趴在了桌上，扁着嘴，“开学第一天就闹成这样，感觉以后都要没法见人了啊！那个鲁鹏也真是……” 叶云兮腹诽了一阵新同学，但心里究竟不安。 “宋师姐确实是为我打抱不平，但起因其实还是我，鲁鹏是有点发酒疯，但话说回来，他其实也真的就只是问问，就是口气有点冲……” 她侧过头枕在手臂上，叹口气：“唉，都怪我。” 身后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她下意识转头看去，迎上室友温和如常的目光：“我洗好了，云兮。” 叶云兮点头：“哦，那我去了。” 她起身走向衣柜，和室友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又忽然止步回眸，犹豫了一下。 郭清林坐下，用毛巾擦着短发，敏锐的偏头看向她：“怎么了？” 叶云兮踟蹰着，还是走回来，问：“清林，今晚聚餐的事……” 郭清林微笑道：“不用太过担心，酒后哄闹而已，等明天清醒了就好了。” 叶云兮“哦”了一声，双手捧着脸，蹙着眉，怔了一会儿，像是问室友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总之还是……都怪我吧？” 郭清林露出个忍笑的表情：“怎么会呢？本来也不是谁的错啊，你只是不想喝酒，鲁鹏只是来敬酒，眼尖了点，宋师姐只是在维护你——为什么要觉得都怪自己呢？” 叶云兮挠了挠头，说：“也对……” 或许就只是因为，自己一贯会把这种负罪感归责到自己头上吧？ 她还是向室友诚恳道谢：“谢谢你，清林。” 虽然只比自己大一个月，但总觉得像个温和的大姐姐呢。 ———— 第一七六章 家世界的能量结构 叶云兮和郭清林聊了几句，但其实心情并没有好转很多，依然有些懊恼压在心间。 她便也懒得起身去洗澡，就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发呆。 “虽然说有情绪应该拆坑，但罪恶感坑我真的拆不动啊，唉……算了，去家世界玩一会儿吧，或许心情能好点。” 家世界依然有种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尽管那里空无一物。 哦，当然，还是有两只小家伙，球球在小洞旁边晒太阳，发现叶云兮来了，就【哇】欢呼着扑过来，比比划划了一顿，似乎是在安抚她，然后又开心的绕着她转了两圈。 艾米尔今天似乎在缝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缝沙包？ 叶云兮心情果然好了些，笑嘻嘻的捏了捏球球的肉脸：“有没有长胖点啊？” 球球举起双手，眯起眼睛欢呼：【有啊有啊！】 叶云兮略微遗憾的又捏了捏：“还是比在现世的时候长得慢多了呢。” 球球咧嘴笑着蹭着她：【但是我要在这里呀。】 叶云兮揉了揉它：“嗯，我知道。”她微微失落道，“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个进度的话，大概我此生也是看不见新世界了……” 艾米尔飞到她头顶上坐下，认真的说：【没关系，我们会一直等你。】 叶云兮笑着伸指头点了点艾米尔。 忽然她感到手环震动了几下，便切回现实世界，打开光屏看了看。 是傅饮河在感慨西陆见闻。 泰晤士河儿：“这边的食材和家里差很多，我家木和土对于食谱争执不下，虽然对于能吃的食物没达成共识，但排除掉她们不给吃的食物，我觉得我可能每天都会饿死…… “这边公园不像东陆城市里的公园那么管理精细，草坪都是乱七八糟的，木有点嫌弃，不太想吃。 “树木也不是整齐排列的，新的新，老的老，不过熊萝莉说老树还不错，虽然现在我家金不是特别需要啃树了……” 叶云兮忍不住有点好笑，又觉得有些新奇，插言聊了几句。 前不久刚去西陆旅游过的周倾微也一起聊了聊。 叶云兮聊着聊着，忽然发现艾米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现世，正趴在她头顶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的对话。 “咦，你怎么忽然来了？” 艾米尔扭脸哼了一声：【我不能来吗？】 叶云兮笑道：“没有，欢迎欢迎，你来看饮河的西陆印象吗？你之前在现世玩……”被艾米尔瞪，于是改口，“……哦，在现世学习和收集信息的时候，没去西陆逛过吗？” 艾米尔咬着手指：【去过，但没有逛的太仔细啦，而且我的视角和你们不太一样呢。】 叶云兮想了想：“倒也是。” 她便在群里转述了艾米尔的话，希望饮河多说些。 泰晤士河儿：“艾米尔来玩啊！” 叶云兮看向艾米尔。 艾米尔似是不习惯被盛情相邀，别扭了一下：【不啦，我还要回去陪球球。】说罢便害羞的回了家世界。 叶云兮失笑。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对艾米尔产生了兴趣，开着光团形态跟着她去了家世界，表示这里比小世界有意思。” 叶云兮看了看，一团和初生球球差不多大的金光，在家世界里和艾米尔交流着什么。 她觉得莫名有趣，饮河家这只从文里现身的角色，和自家这只从家世界捞出来的房客，都不是正统的自家替身，倒是迷之交流的不错。 艾米尔咬着手指：【嗯，我也觉得他的存在有点奇怪，但是难得有人对我的工作有兴趣，可以陪我聊聊天呢！】 表意识感受到了“因为你太蠢以至于我都找不到人聊天”的神之鄙视，败退了。 慕容冷芸：“但是说起来，我表意识对你家儿子君一直没什么实感。” 紫垣阁主：“其实我也是，不过他和我家好像也没什么交流。”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对你家第三方有兴趣，其他人则兴趣不大。但他对艾米尔的工作迷之着迷！” 慕容冷芸：“你家哥哥不是好像也在造世界吗？”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觉得太正经了没意思！” 慕容冷芸：“于是看了看不太正经造世界的艾米尔？” 于是艾米尔气呼呼的砸了她一顿石头。 然后才扭扭捏捏的说：【因为球球能量不足，所以现在是节能制造模式啦！】 泰晤士河儿：“继续问儿子君：你觉得艾米尔会造出啥？儿子君：唔……游乐园？” 艾米尔红着脸扭头：【只是练手！】 叶云兮点点头：“这感觉就对了嘛，每次就看你捏小人、捏土球、缝沙包……” 艾米尔砸来一块大石头：【别说啦！】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在家世界待着的能耗迷之高，似乎说能量形式不太一样。” 紫垣阁主：“我家也对云兮的家世界没什么概念？” 慕容冷芸：“诶？直接想着去找球球就可以吧？”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表示她进不去。” 紫垣阁主：“我家表意识看也是觉得进不去，替身没试过。” 慕容冷芸：“儿子君不是可以去吗？”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开光团态才可以去，而且能耗很高。熊萝莉说：结构复杂到一定程度就进不去了。” 慕容冷芸：“啊？我家每一只替身都可以去啊，而且都没能耗。”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说你家的能量结构是统一的，但对于能量结构不一样的个体来说，结构越复杂，转码越困难。” 艾米尔认同道：【对啊，所以刚才那个光团就只能来玩一玩，他的灵和我们不同，帮不上忙的。】 泰晤士河儿：“嗯，儿子君也并没有觉得能帮上忙。” 慕容冷芸：“说起来能耗也是有点奇怪，我家有些替身是来现世会有能耗，也有些，比如球球，是在小世界玩有能耗，呃，也不能说它在现世没能耗，但它在现世一般都是在晒太阳补能状态，可能是抵消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替身在小世界没能耗，去你们家有能耗，去绿头发姐姐那儿能耗超高。问了问绿头发姐姐，她说因为她超过了表意识的体力条。” ———— 第一七七章 毁灭重生 叶云兮其实刚才是有瞬间动摇的。 在听说她们大多无法进去家世界的时候，她忍不住怀疑起了家世界的存在，怀疑那是否只是表意识幻想出来，以证明自己的特殊性的一个幻梦。 青歪头看她：【没关系呀，有没有家世界我都在。】 领导则一脸嫌弃的反问：【没有家世界的话，你就是个地球人，不好吗？】 叶云兮耷拉着脸：“那我不就没有目标了？” 领导：【难道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回家吗？你一开始甚至不知道有家世界！】 叶云兮想想也是：“所以……我还是害怕自己幻想破灭会失望吧？” 领导冷然：【收收你的幻想吧。】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老实了。 她又溜到家世界去，对球球和艾米尔说自己刚才的动摇。 它们并不责怪她，也并不辩解家世界的真实性。 “既然它们毫无说服我的冲动，那么它们应该是真心确信家世界是真实的吧？”叶云兮想。 她在家世界晃了一圈，试图琢磨一下饮河说的“能量结构”。 “不过就现在这个简陋程度，大约连底层规则都还没搭建好吧？” 球球开心的挥了挥手：【是呀，我正在做这件事！】 叶云兮又转了两圈，然后意识到愚蠢的表意识不借助替身的感知力，根本不可能感觉到家世界的能量结构这种听起来就很高端的东西。 于是她把替身们一股脑儿喊了过来。 青开心的跑过去和球球说起了悄悄话。 令她意外的是，五行参与了艾米尔的工作。 “也对，五行本就是小世界，在这方面她们应该有共同语言。” 领导进来之后，眼中绽放出难得一见的神采，甚至把她的办公桌都转移了过来，开始收集起家世界的信息。 “呃……领导好像是没怎么来过家世界？毕竟以前从没想到领导和家世界能有什么关联……” 叶云兮看了看领导一副老饕见了美食的样子，便耐心的在旁等待。 等了好一会儿，感觉到领导的信息收集进行了大半，似乎可以分出余力回答她了，便去求教。 领导解释道：【小世界的能量结构当然简单，那个世界没有物质，唯心而变。而家世界和现世的差异……】 她给了共情，画面上两个世界的能量结构都好比一张网络，现世的网眼大而粗疏，而家世界的网精致很多，网眼也小。 领导：【所以现世容许物质存在，而家世界是介于物质和能量之间的状态。】 叶云兮好奇的问：“那球球和艾米尔，和作为小世界本土生灵的替身们，存在状态也是不一样的咯？” 领导点头认同：【球球和艾米尔天然有触觉和质感，并非纯能量态。它们和物质并不在同一个层面，物质的‘网眼’对它们而言太大了。】 叶云兮想起球球的“手感”，深表认同。 自家替身们的存在状态确实是不太一样的，他们有通常意义上的语气、表情、动作（信号不够好的时候就只剩语气了，因为看不到人），但并没有触感。 个别情况下，比如幻象妈妈会让叶云兮感觉到“冷”，那其实也不是触感，而是能量被吸收和掠夺的感知，仅是近似于触感上的冷。 而替身和语气、表情、动作，大体上是表意识对于和替身之间能量和情绪交互的感知。 例如“青摸了摸叶云兮的头、抱了抱她”，实际上大约是青对叶云兮表达了抚慰，而青的人设在表达抚慰的时候会选择这样的动作，如果是领导可能就只是拍了拍肩。 所以经过表意识转译之后，叶云兮感知到的就会是交互动作。 至于质感，差距很微妙，或许可以近似的表述为，物质实体和三维全息投影之间的差异吧。 “所以……球球它们是物质和能量中间态，替身们是意识和能量混合态？呃……真的有意识态这种形态吗？灵魂状态？……” 叶云兮用自己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胡乱分析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思考。 领导已经继续去收集信息了，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叶云兮又在家世界乱窜了一会儿，看看领导似乎根本没打算回小世界，索性不等了，就准备自己先撤了。 却忽然被领导喊住。 【家世界已经沉寂了，而不是沉睡，你知道吗？】 叶云兮懵了懵：“啊？差别何在？” 她其实隐约意识到了领导在表达什么，只是心里莫名的有点抗拒。 领导冷漠而理智的继续说：【想要修复唤醒，也许还不如毁灭重生。】 叶云兮心忽然沉下去一截，垂死挣扎道：“家世界不是已经重生了吗？” 领导眸色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她忽然冷却下来。 艾米尔神色激动的飞过来，似乎想要抗辩什么。 领导看了一眼小天使：【你想要唤醒暗面的那些生灵，那需要很多能量，你们准备好了吗？】 艾米尔沮丧的落在叶云兮头顶上，脑袋和翅膀都耷拉了下来。 【可是……毁灭重生了，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叶云兮张了张口。 没有前世记忆的表意识，本应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 但有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浓烈眷恋席卷了她。 “是啊，那就不是原来的家了……我也……不要这样……”她喃喃道。 领导看了看她：【你本不必卷入这个高难度任务。】 她的意思是，表意识本可以只生活在现世，就如同领导的职责那般，只负责她在现世的超脱。 叶云兮知道领导说的对，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黯然和哀伤。 “球球……不是世界之心吗？为什么它不能让世界重生？” 领导：【它本可以，但它爱每一个生灵，它没有选择吸收掉暗面中沉睡的生灵，所以它也没有重生的能量。】 “从那个小洞晒太阳……不行吗？” 领导摇头：【那不是长久之计，它必将面临抉择。】 艾米尔抱着膝盖蜷缩起来，闷闷的应道：【我会考虑的。】 叶云兮喃喃道：“这或许也是……我们共同的抉择吧。” ———— 第一七八章 原罪 叶云兮伸指头摸了摸艾米尔，忽然直觉到什么，问：“你其实……一直都知道领导说的这些，是吗？” 艾米尔把头埋进膝盖里：【是啊。】 叶云兮叹息。 球球飞过来抱了抱艾米尔：【新生也是没关系的，只要世界还在。】 叶云兮能感觉到球球的不舍，以及豁达。 球球爱每一个生灵，但它面临抉择时，并不会执着不放。 世界永在，爱也永在。 无论沉睡在暗面的家人，能否醒来，或是，成为新生的根基。 对于球球而言，一切都未曾消失，只是轮转。 那么……青呢？ 叶云兮转头看向青。 青在世界的角落里抱膝坐着，神色似有些忧郁。 叶云兮：“你……伤心吗？” 青的表情有些许迷茫，却摇了摇头：【如果……大家真的都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么，或许还不如新生吧？】 当有些回忆是太过沉重的压力，新生或许是种解脱。 艾米尔忽然开口道：【我是力竭沉睡的，我并没有经历过那场毁灭，我只是睡了过去，然后当我醒来，除了球球，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球球认真的抱住艾米尔。 艾米尔忽然哭起来：【对不起，这只是我的执着，我不应该拖累你们和整个世界。我一直知道其他人醒不过来了，我也一直知道球球靠晒太阳是不行的，因为能量结构的差异，吸收率其实并不高……】 叶云兮第一次见到哭泣的小天使，心疼的抚摸着她，出着馊主意：“要不然……你可以投反对票，然后球球和青二比一，你可以弃权……” 艾米尔抽泣道：【不要，我可是……勇气的艾米尔！】 叶云兮叹气着，抱了抱艾米尔，球球、青、五行也过来安抚着小天使。 表意识在旁边呆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想自己静一静。 她切回现实世界，随手在群里简述了刚才的事情，权作记录，便又继续抱着膝盖发呆。 泰晤士河儿：“如果是这种情况出现在我家，肯定就直接灭掉重生了，除非特意留个废土玩……然后我家的们集体表示废土世界好玩啊，然后全都跑过去捏泥巴了，表意识？？？” 紫垣阁主：“云兮你家这个任务难度似乎也有点高啊？我家倒是没有世界，只是有个死星云，不过它似乎也不是我家的。 “我倒是又拆出一点信息：‘沉眠’、‘先驱者’、‘遥远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沉眠在死星云里面？” 慕容冷芸：“听起来倒有点像家世界的暗面？” 紫垣阁主：“我也不知道，后续又拆不出来了。” 叶云兮闲聊了两句，倒也慢慢从情绪里脱出身来，便又好奇的问还在家世界收集信息的领导：“球球是个光球，如果吃了暗面，会变成暗球吗？” 领导报以鄙视的眼神：【你太过执着于二元对立，家世界的物质能量差异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暗面也不是黑暗。】 叶云兮习以为常的接受了鄙视，继续茫然问道：“那么暗面是什么？” 领导：【日用而不知。】 叶云兮一脸懵：“？” 领导：【现世的能场，你以为是什么？】 叶云兮：“！！！” 紫垣阁主：“？？？能场来源是世界的暗面？现世也有暗面？” 泰晤士河儿：“好像很合理！也试图问家里，然而他们全都在废土玩的不亦乐乎，没有人搭理表意识……” 领导：【所以，你依然认为暗面是黑暗的吗？】 叶云兮茫然的“啊”了一声，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领导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认为的光明和黑暗，都是什么？绝然对立的两极吗？毁灭和新生呢？】 她顿了顿，回答了问题：【每一个世界都有它的暗面，那是它沉积的过往。每一个生灵亦如此。】 【若你不能直面暗面，则无法迎接新生。】 ———— 叶云兮神色茫然的在室友的提醒下去洗漱。 今天的信息量有点过于大了，她整个人都有点懵，一时缓不过来，更顾不上处理自己的情绪。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我在干什么……好吧，我在洗漱，马上要到控能场的时间了。” 她给自己来了一波灵魂质问，才在哗啦啦的水声中稍稍清醒。 “家世界的毁灭重生啊……这种听起来就责任巨大的任务，为什么会落在我头上啊？虽然理论上现在醒着的只有球球、艾米尔和青三个，表意识只能算半个……” 她胡思乱想着，心里有些烦乱和压抑。 原本是为了舒缓因聚餐冲突而烦闷的情绪才去家世界玩一玩，结果越发困扰了。 不过反过来说，也正是因为她试图逃避现实中遭遇的烦闷，才会在意识世界中迎头撞见具现的更清晰的同一种情绪吧。 “也对哦，去意识世界逃避情绪，是多蠢的选择啊……那里只会让情绪越发直观、纤毫毕现。”她自嘲的想。 尽管认清了这一点，但她需要面对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半分缓解。 叶云兮有点烦躁的重重的按下洗面奶，然后闭上眼睛洗脸。 她忽然又脑补出了熟悉的场景，有黑色的妖魔，不知从何处出现，拿着刀子要来捅她。 她吓得赶紧睁开眼睛，甚至没顾上脸还没洗干净，刚睁开的瞬间，就被洗面奶刺激了眼睛，一阵刺痛，只得又闭上。 睁开的一瞬，她模糊的看见面前的光亮。 但闭上眼睛，妖魔越发逼近了她，匕首已经刺了过来。 “呜，领导，救……” 她慌忙冲洗了眼睛，再次睁开，依然灯光明亮。 “又怎么了啊！好久没这样怕黑、脑补到妖魔乱舞了。”她叹了口气。 【新生是建立在旧尸骸上的罪。】青的声音近似呢喃。 叶云兮心中忽然有种悲怆的想要落泪、又想要咆哮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呀！我为什么要一直纠缠在这个问题里面啊！新生是我的错吗！” 她的泪水滑落，混入还未擦干的洗脸水渍中。 然后她忽然明白了答案。 对于家世界而言，新生是建立在旧尸骸上的罪。 对于她自己而言，出生是建立在父母亲人的痛苦之上的罪。 因为她从未跨过这个坎，所以，这种挣扎也从未离开过她。 是她自己本能的选择了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出生、这样的道路、这样的……原罪。 ———— 第一七九章 谁的抉择 叶云兮满脸水痕混着泪痕，怔怔的站着。 她在刚才的一瞬间，明白了很多。 青曾说过：【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终将知道……】（卷一75章） 玄君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无法甩锅于他人。 替身们也不止一次的碰见过这个问题，金和土都见证过前世经历的分离与今生被抛弃的映照，而她今天只是再次见证了一番映照。 “不，等等，时间线不对……”她忽然捞到救命稻草般的自语道，“家世界的新生问题，是捞出球球之后的事情，而我的出生原罪问题，比这件事要早！” 青叹息着，眼神悲悯：【时间线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正如艾米尔一直知道，你也一直知道。】 叶云兮的眼神再次沉寂下去：“我也一直知道……我终究要面对这个……沉重的责任吗？” 心底泛起的直觉击碎了表意识的挣扎。 因为，这个责任是罪。 它太过沉重，沉重到她不敢面对。 所以她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愿承担责任。 “世界的新生是罪，我的出生也是罪。 “我自己选择了此生再一次去面对，却只是再一次在逃避。 “可是……我又怎么才能不逃避呢？ “无论是整整一个世界的沉睡在暗面的生灵，还是因为我的出生而经历纷争和痛苦的爸妈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啊…… “我害了所有人，然后就轻轻松松的说一句：‘让我们迎来新生吧！’就可以抹去一切，遗忘一切吗？ “那样……才是背叛吧？ “可是，背负原罪，就是正确吗？ “我知道不是，我知道，理智上知道，可是那有什么用，我依然没有办法去直面这一切，去做出这个轻轻松松的决定，去迎接一个释然的新生。 “我做不到啊……球球可以释然，青可以解脱，艾米尔可以抱有勇气，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 忽然，灯灭了，浓重的黑暗包裹住她，浓稠的让她恐惧，让她无法呼吸。 叶云兮仿佛又看见了无数妖魔，从黑暗中狞笑的扑向她，想要食其肉、饮其血。 因她是有罪的，削肉剔骨，方能赎罪。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往墙边退了一步，重重的撞上墙面，又闷哼一声。 “云兮？你怎么了？”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束光，郭清林打开了应急灯，摸索过来。 叶云兮慌忙擦了擦脸，应道：“没……没什么，我磨蹭晚了，忽然就关灯了，吓了一跳。” 穿着睡衣的郭清林走过来，把应急灯固定在洗手台上，转头对她说：“我把灯放在这里，别怕。” 叶云兮咬着唇，感激的点了点头。 她借着这点灯光，迅速的洗漱完毕，取下灯，回到房间里。 郭清林接过，照着她爬到床上，才关了灯，轻声道：“不早了，睡吧，晚安。” 叶云兮轻轻的应了一声，摸索着关上床幕，安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黑暗笼罩的小小空间。 虽然依旧黑暗浓重，但狭小的空间给了她一些安全感，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她心底有无尽的悲怆激昂在回荡着，根本睡不着。 打开小屏，调低亮度，诉说着自己的挣扎和绝望。 玄君：“为什么是罪？谁定的？” 叶云兮微微茫然。 如果想要新生，那就要牺牲掉所有沉睡在暗面的生灵。 但如果不牺牲，那么整个世界都停留在旧世界的尸骸之上，沉睡的生灵也再难醒来。 是，逻辑上并没有罪。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做这个决定啊！做了决定，难道不要承担后果吗？牺牲掉无数生灵，换来新生，难道不是屠杀吗？屠杀，不是罪吗！” 叶云兮在内心咆哮道：“或者，让我生而作为一个像饮河那样金气旺盛，决绝果断的人也好啊，我就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毁灭重生啊！” 青的声音幽然：【你成不了。】 叶云兮泣诉道：“不然，你告诉我，这都是我的幻想啊！没有家世界，没有抉择，不需要我去面对！” 青叹息着：【这已经是事实。】 “我不想要做决定！” 青：【你其实已经做了决定。】 当你和艾米尔说，只有她一票反对的时候，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不，我没有，是领导说破了这件事，原本，我不知道的……” 青的声音带了些怜悯：【她难道不是你吗？你逃避不了。】 叶云兮无声的大哭起来。 青点破了表意识最后的遮掩。 是啊，领导去一趟家世界就能知道的事情，她去过无数次家世界，即使愚蠢的表意识习以为常的蒙蔽着自己，但是，她的潜意识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领导也是她自己啊。 叶云兮哭道：“青，你能接受吗？如果你能，你为什么不自己做决定？你明明也一直知道的，不是吗？ “你为什么，非要拉上我这个废柴表意识，我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好好为自己做过什么决定，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来做抉择？” 青：【你明白的，有些事必须得你来做，你逃避不了。】 叶云兮喃喃道：“不，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你们告诉我，这只是我的幻想好不好？家世界不存在，抉择不存在，我不是什么主角，我承担不了重任，这些都是假的……” 艾米尔忽然来到了现世，悬停在她面前，抱着大石头就照着她额头一顿砸：【让你不相信家世界的存在！让你不相信我们的存在！我们不存在吗！】 叶云兮苦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想要否定你们……” 球球也扑过来蹭着她的脸。 叶云兮叹息着：“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来安慰我的……” 艾米尔扭过脸哼了一声。 叶云兮微微凄然的抚摸着它们，安静的问道：“所以，转化暗面……已经开始了是吗？” 艾米尔沉默下来，抱膝蜷成一团，用翅膀裹住自己。 球球蹭了蹭她：【我会长大。】 叶云兮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浓重黑暗，许久，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们都会长大。” ———— 第一八零章 自大 周二。 中元节。 此时的叶云兮根本没想起来关于鬼节的种种，她一早醒过来，便躺在床上发呆。 “还是觉得好不真实啊……” 【真实和虚幻的分界在哪里？可以看见？可以测量？可以感知？你感知到的不是存在吗？】 叶云兮愣愣的看向青：“那可不是小说里的一段情节啊，不是出自幻想的、无足轻重的、可以一笑置之的……那是一个世界啊。” 青温柔的看向她：【有什么区别吗？】 叶云兮有点懵：“就是……幻想也可以骗自己啊？” 青：【但你终究知道那是幻。】 叶云兮点头，又问：“那我又如何界定真实？” 青反问道：【如果表意识可以自我欺骗，潜意识也可以自我欺骗，欺骗到整个世界都会随之改变，那世界还是不是真实？】 领导续道：【如果他人是幻，你也是幻，你一念可以改变整个人际互动，那又是不是真实？】 然后是五行：【如果你的身体是幻，物质也是幻，那又何不身化虚空？】 叶云兮彻底懵了，眨巴着眼睛，弱弱的问道：“为什么要身化虚空？” 替身们：【为了证明你想要的真实啊？】 叶云兮觉得自己脑袋犹如一团浆糊：“为什么……可以证明？” 替身们：【因为当一切虚无，你才可以看清真实啊。】 叶云兮死机了。 青温和解释道：【因为你觉得，当一切幻作空，剩下的就是真实了。】 叶云兮的逻辑稍微恢复了一点运转，点了点头。 青：【你觉得真的能有单纯的幻？】 叶云兮想了想：“大概……幻也需要有能量支持吧？”幻想也是要费脑力的啊。 她又想了想：“真实也是需要有能量支持的，这一点好像没什么差别？真幻也都是可变的，也没什么差别？” 她又忽然想到，上一次孤叶和饮河家哥哥玩游戏的时候，青说过，他们的幻想会成为小世界的真实。 叶云兮认真思考着，然后再次逐渐步入死机。 最终她甩了甩头：“哎呀，不想这种烧脑的问题了，我感觉这个问题超出愚蠢的表意识的能力范畴了！” 青轻笑道：【那你想好，以什么样的标准判断真实与否了吗？】 叶云兮吐出一口气：“五感七情皆不可靠，只能靠直觉和潜意识了呗，毕竟我可是个唯心主义呢。” 她叹息道：“既然家世界按此标准是真实，那就如此吧。反正……新生的进程已经启动了，不是吗？” 叶云兮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奋了一下精神，起床梳洗。 郭清林床铺整洁，已经出门了。 “唔，要不要去办公室呢？”她托腮坐在桌边，忽然想起了昨晚的聚餐冲突，“啊，差点忘了这事儿……惨了惨了，想起来就感觉没脸见人了，呜……” 她捂着脸安静了一会儿，放下手：“算了吧，暂时还是先不去办公室了吧，我先躲一躲……反正郭清林不在，宿舍足够安静，在宿舍看文献也挺好的……”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认命的打开了光屏，瞥了一眼时间日期，然后怔了一下。 “啊……七月半，开鬼门……” 叶云兮不禁有点犯嘀咕：“昨晚在洗手间真是差点见鬼了，吓死我了，总不会是因为七月半吧……呸呸呸，那明明是心理问题！” 她碎碎念的安慰自己，不由得打开心理群看了一眼。 记录还停留在昨晚玄君说的那句“为什么是罪？谁定的？” 叶云兮喃喃的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所以……我昨晚是怎么想的来着？唔，情绪太激动，忘记做记录了，我得赶紧记一下……” 她慢慢回忆着昨晚的心路。 或许是早上头脑清明，不太为恐惧所摄，她越记录，就越感到自己的重点有哪里不对。 她蹙着眉，看着记录，自语道：“说起来……虽然我确实有沉重的罪恶感，但是，这件事上，我最害怕的……其实是做出决定、承担责任啊？”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著名的难题。 两边铁轨上都有小孩子在玩，一边有十个小孩，另一边有一个，列车正开往有十个小孩的那一侧，而你是负责扳铁轨的人，你会如何选择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或许会恐惧到放弃选择吧？可是，放弃选择，意味着那十个小孩都会死，选择换轨，那个更无辜的小孩会死。 “这是屠杀吗？这也是……罪吗？ “以我的心态，简直不寒而栗，我大约会一辈子受到罪恶感的谴责吧？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她迟疑着把这些纠结发到群里，然后呆呆的盯着屏幕，等玄君的回复。 幸好玄君真的在线。 “真是自大。”玄君说。 叶云兮怔了怔。 自大？从何说起？ 玄君：“想想你对自身责任范围的界定。” 责任范围？ 叶云兮怔怔的想。 青说，有些决定必须由她来做。 她其实不是特别明白，只是隐约感觉到，这似乎是因为她是表意识。 与其说是“因为她是表意识，所以她就得负责做决定”，不如说是“因为她抗拒某些决定，所以某些事情无法继续。” 她不愿意做决定，也不愿意承担责任。 “自身的责任范围，理论上，应该也只关乎自己吧？如果真的关乎他人，那不就变成控制了吗？”叶云兮一手支头，这样想着。 然后她怔了怔，忽然明白了玄君说的“自大”。 其实她害怕的，并不是影响自己的未来啊？ 她之所以害怕，是误以为当自己做错决定，踏错步伐，会影响到其他人。 更何况那是整个家世界啊。 她放下手，慢慢坐直了身子，喃喃道：“好像还真的是……很自大呀。” 她以为，她在决定别人的命运。 无论是作为那个扳铁轨的人，还是那个决定家世界暗面重生的人。 在铁轨上玩的孩子，选择了在不安全的场所玩，做出决定的是他们自己，需要为此负责的，也是他们自己。 这不是列车的责任，也不是扳铁轨的人的责任。 在家世界暗面沉睡的生灵，她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责任，或许在于它们自己，也或许在于世界的命运。 但这也绝不是她的责任。 叶云兮慢慢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那么，这个世界不是我的责任，似乎，也就不是我的罪了啊……” ———— 第一八一章 ‘我\’的定义 叶云兮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家世界的它们……不是我的责任，我误以为自己需要担负起一整个世界的责任，是真的自大。 “世界的新生，是球球的责任；世界的架构，是球球和艾米尔的责任；暗面的转化，是世界新生的必须。 “我点破了这件事，只是我‘看到’了，所以在我的认知中，这件事开始推进。 “不是我屠杀了暗面的生灵，不是我造成了世界的崩毁。 “我不需要把这份责任和罪责莫名其妙的拉到自己头上。” 她忽然看向青：“家世界的一切，被我看到的，只是我所能够看到的，是吗？” 青歪头应道：【也可以这么说，虽然未必是你所想的那样。家世界是你的精神原界。】 叶云兮愣了愣：“那是什么意思？家世界并不是纯意识世界吧？” 青笑道：【你仍在怀疑，家世界只是你的意识世界的一部分，是你所幻想出来的吗？】 叶云兮迟疑一下，点头。 她其实一直不敢相信这样小说主角一般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些天之骄子们，光芒四射，进步超凡，每一步都有其深意，念念皆有回响。 可是她有什么呢？ 她喃喃道：“如果说我也是个主角，那么，我又该如何面对我的自卑、软弱、逃避，如何面对我做错的事情，不敢承担的责任，荒废的时间，颓废的过往呢？” 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生，又有哪里配得上青、球球、艾米尔以及家世界？ 青：【你不认为你的过往每一步都有其意义吗？】 叶云兮怔了怔，她当然知道这个理论，但也只是理论而已，她无法凭此说服自己。 青认真的说：【那我告诉你，你的每一步看似迷茫和颓废都有其意义，你所认为的失败只是俗世表象。】 她轻笑起来：【不要用世俗成就来界定人生哦。】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其灵魂选择的道路，从世俗成就来看，或许成功，或许失败，或许平庸，但对于其灵魂而言，一切都有意义。 “我此生的一切，对于你……也都是有意义的吗？” 【当然。】 叶云兮微微仰头望去，星空之下的青全身都散发着辉光。 她轻轻问道：“青，你……真的是我吗？” 青发来一个共情。 【我是关乎你的一切，生命力、理想、源头、共鸣、探索、未知……】 叶云兮看见共情之中的那个人形，漂浮在宇宙之中，由很多很多光点构成，弥散在一片区域之内。人形范围内光点密集，人形范围之外渐渐稀疏。 所有的光点都与她有关。 她忽然升起一个直觉，这似乎是青开始吃星光有关？ 刚褪去木气的青好似一张白纸，但自从她来到星空之下，便似乎变得深沉了不少。 青：【因为星光是沉肃的，需要安静倾听。】 叶云兮好奇问道：“这里不是在现世？也不是在家世界和小世界？” 青：【都不是，这里是空无的。】 共情中加入了星光，星光的光点和共情之中的光点是同类，包含着信息、能量、生命力……只是具体构成不太一样。 开始吃星光的青，身上就一直笼罩着一层来自星光的辉光。 不过从刚才起，青的辉光似乎不止是外来，而是她本身所发出。 星光、辉光、光点……在星空之下弥散开来，相似而又不同的光辉，构成一片星尘之海。 叶云兮痴痴的感受了一会儿，忽然好奇问道：“我本来以为……领导的职责范围是我和外界的交互界面，那么你就是纯粹的个体范畴，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完全是？” 共情退去，光点人形还原成平常模样的青：【你在现世的社交层面与我关系不大。】 叶云兮困惑道：“领导不是说，我还得靠社交提升能级呢？” 青眨了眨眼：【那是你啊，我不需要。】 叶云兮：“……你说的对。那五行的职责呢？” 青：【穿插。】 新的这份共情中，五行在能量态的人形光点之中穿插流动，但感知中两者的层级有些差异，五行偏向现世层面，但也依然能有小部分交互作用。 青认同道：【五行是你在现世的基石。】 叶云兮：“没有沟通作用？” 青：【不一定需要五行来进行沟通。】 叶云兮怔怔的看着那片弥散的光点。 尽管受到表意识的信息通量所限，她并不能真切感受到每一个光点的信息量和具体内容，但她依然能大体感觉到……浩如烟海。 而她此生的全部，投入其中，也只会是沧海一粟。 即使她的这一生，毫无所得，对于青而言，影响也很微渺。 这样的她，这样的一生，真的重要吗？ 叶云兮有点沮丧，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青主动提示道：【你想问，你还是你吗？】 叶云兮茫然重复着：“我还是我吗？” 青：【你认同了你的表意识人格，才会觉得你只是你。】 叶云兮沮丧道：“可是你永远是你，哪怕没有我……” 青打断道：【当你不再认同，你就是我，没有分别，也没有你所认为的‘你只是我的渺小的一部分’。】 叶云兮：“那……领导和五行她们呢？现世部分呢？” 青：【都会是光点的一部分。你可以滋养我。】 叶云兮眨了眨眼：“可是，我觉得我一生所得也还是很渺小的一点点啊？” 青笑起来：【只要你一直前行。】 叶云兮有点期盼的问道：“如果我的能级提升到能够和你一起前行，或者说我就是你，会帮助大一些吗？” 青：【会有不同的事情要做，那是你现在无法理解的自我状态/世界/道路。】 叶云兮感受到了一点点：“真的是……很漫长的前路啊。” 青笑道：【这样才是希望啊。】 叶云兮想了想，问：“那你能帮我填坑吗？” 青：【那是你自己的任务，帮不了你许多，我只能让你知道我在。】 叶云兮：“你在？” 青：【你不会迷失方向。】 ———— 第一八二章 缱绻缠 叶云兮切回现实世界的时候，心中依然满是喜悦。 不同于表意识获得满足时的高兴，来自拆坑的能量回归，以及从潜意识那里接触到宽广无限的世界和视角的冲击，让她感觉到的是平和而由衷的喜悦。 “真好啊，这一切。”她笑着想道。 叶云兮又溜到家世界去看了看球球。 以表意识的感知力，并看不出家世界有什么变化，但球球明显胖了一圈，当然，并没有变成暗球，依然是白白胖胖肉乎乎的一个光球。 “哇，球球你长得真快！”她开心的揉了揉。 球球举起双手欢呼了一声：【我不再需要依赖于小洞晒太阳啦！】然后绕着她飞了好多圈。 艾米尔落在她头顶上，小脸上神情认真：【嗯，球球会很快补回能量的。】 坐落在虚空中的办公桌后，领导抬头看了叶云兮一眼，微微颔首：【嗯，还不算太蠢。】 叶云兮熟练的化现了一张椅子，在领导对面坐下，把下巴搁在自己手臂上：“还是挺蠢的，说真的，想通责任分界的那一瞬，我简直怀疑之前的自己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浆糊。” 领导瞥了她一眼，给出一个【呵呵】。 叶云兮：“……”好吧，我就是脑子里进了浆糊。 其实她明白，之所以会被一叶障目，只是她自己不愿见泰山。 自我欺骗，与其说是一种“幻”，不如说是一种“妄”。 如她自己，又或者是倾微家小公主，饮河家小人鱼。 当然，别人家的事和她究竟是无关的。 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负责，也只能为自己负责。 不仅仅是家世界的重生这件事，对于活在现世的表意识而言，更重要的，是她所立足、所环顾的生活环境。 作为一个先天木属性过盛的人，她眷恋身边的一切，什么都不愿失去。 但她所眷恋的，变了质，就只是过往的旧尸骸。 旧尸骸，终究需要换一个新生。 她为此做出过太多挽留，以及太多控制和被控制。 她定义自己的“原罪”，愧疚、顺从、努力的变成别人希望她成为的样子。 她屈从于愧疚，而丢失了自己。 “其实啊，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还是会怀疑——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现世真实吗？家世界真实吗？替身真实吗？”叶云兮自嘲的笑了笑。 “这次不是在质疑你们的存在，当然，你们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前世和今生的互为映照，真的会这么丝丝入扣到不讲道理吗？” 从家世界的崩毁、独活和流浪、暗面沉睡和转化新生，这一段历程，看似恢弘，说起来倒也不算复杂。 但这几乎映照出了她今生最根本、最沉重的创伤。 当她需要面对某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会碰到对应的前世源头。 反过来说，当她的心境有所改变，也会同步反映到现世。 “这就是所谓的能量反馈回路吗？物质、能量、信息、意识……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了，大约就真的只能‘问心’了吧？” 若一切外界都不可靠，那似乎也就只能返观自己的内心了。 “其实我本来大约也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一点的——哪怕作为一个玄学爱好者，并不质疑前世今生理论——可是啊，这样的‘前世’、这样的映照，不就是反复在提醒我：你无锅可甩吗？” 如果她觉得一切都是外界的错，那么她所遭遇的一切，都需要让他人为她负责，如果他人不去负责，她就只是一个被动的、无力的受害者。 后来，她渐渐明白自己的人生都出自于自己的选择，即使是放弃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于是，还可以加以怨怼的，仿佛就只有自己的出生了。 可是啊，这一切又告诉她：你以为这是自己无能为力的幼年创伤，但这其实只是前世你未曾好好面对的遗留问题。 【你终究要面对这一切，无法逃避、无法脱责，从初始到终结，或是直到下一轮的新生，无论你哭泣、咆哮、绝望、怨怼，也终不能解脱。】 这一切这样告诉她。 “这些……才是我的责任啊，不因他人赋予的、我无法甩脱的责任，也是我的成长的必经之路。” 而不是纠缠在被父亲抛弃、被母亲控制的自怜哀戚之中，背负着他人强加的重担，佝偻而行。 “其实，我现在大概稍微有点能够理解爸妈他们了，嗯……不是全部，二十年的积压，处理起来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只是有了一点发自内心的理解，还谈不上体谅。 “真的是世人皆坑啊，我又能怪他们什么呢？怪他们明明性格不合，还结婚生下我吗？ “我记得妈妈说过，当年老爸追她是何等的死皮赖脸，她又是如何的看不惯他的不思进取、如何说教他，简直也是一对互相牵缠、愿打愿挨的范本，果然我家三口都是木属性过盛吧……咦？” 叶云兮忽然闪过一个直觉，愣住了。 她家木气至今还是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孤叶，目前家里唯一的男性替身，另一部分是青褪下来的木气团。 当然，还有一个最早期的小男孩，在净化青的过程中消散了。 孤叶最开始追求青的时候被嫌弃浮夸。 青对孤叶虽然有时候很柔情，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被追求的略显矜持高傲的淡淡然。 最终青褪去木气，真正成为叶云兮的“自我”，就再也不理孤叶了。 “所以……孤叶的青的恋情，其实是……爸妈恋情的演示？！” 树王子的高个儿、吊儿郎当、甜言蜜语、死皮赖脸……神似叶爸爸，而青面对他的追求的嫌弃、矜持、高傲也神似叶妈妈。 “小男孩其实是……孤叶的前身？！” 小男孩因净化青而消散，叶云兮心中的“父亲”角色一直都是负面的，而“母亲”角色则因此而洗白，成为叶云兮必须感激和报恩的对象。 “难怪青褪去木气之后就再也不理孤叶了……” 因为那时候的青，象征的已经不再是演示中的叶妈妈，而是叶云兮自己。 而爸妈二人，也正是因为叶云兮的出生而关系破裂，这同样也是这一场演示的落幕。 叶云兮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无奈笑起来：“不管是他俩，还是妈妈和我，都是一场缱绻纠缠啊。” 今日，中元节。 七月半，鬼门开，旧尸骸暂行于世，终不能久存于新世界。 （木卷：缱绻缠，终。） ———— 卷末总结 （总结单章是免费的，不看也不影响剧情，不喜可跳过。） 首先依然是感慨一下终于写完了第二卷，全文字数也达到了七十多万字，对于新人作者而言，每一步都仿佛是一个里程牌呢。 在此非常感谢读者们的支持。 木卷其实有和初卷一样的问题，就是整体气场比较负面，但和初卷的黑暗也不太一样，纠缠的负面感受大约是让人压抑、喘不过来气、很想挣脱的那种吧，不过到了卷末，大概感受上应该是能喘过一口气了。 初卷总结里我说过，家世界是很重要的一个基调，木卷终于把这个基调的作用写出来了，我心甚慰。（其实一直有点心虚，这样写前世今生算封建迷信吗？应该还好……吧？） 但是木卷的意识世界部分，因为五行的出场，比初卷要驳杂的多，家世界的存在大概在前半卷里都似有似无的，可能铺垫的还是晚了一点。 然后五行们……其实我之前一直在犹豫，是每卷单独写一个五行，而是先出齐再说，后来还是选择先出齐，因为木卷主题说到底还是原生家庭，而不是单纯的木属性。 当然，叶云兮的原生家庭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木属性的纠缠。 家长对孩子的控制欲，这其实是个普遍现象，就像文中不仅是叶云兮，周倾微也一样深受其害。 这并不意味着木属性不好，只是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木属性的正面是生机。 虽然似乎在处理纠缠和控制的方面着墨过多，但其实卷名是“缱绻缠”。 纠缠和控制的最初，也只是爱和眷恋。 所以这一卷的主题虽是原生家庭，也不止是原生家庭。 叶云兮遇见凌澜，也是一种新生。 他们之间初生的爱和眷恋，如果不经过反复自省和成长，很难说会不会再次变成纠缠和控制。 或者说，以叶云兮的初始状态，那大约是必然的结果。 然后或是无法忍受乃至于分手，或者勉强忍受，最终将这样的纠缠和控制加诸于彼此和孩子身上。 这不是叶云兮想要的未来。 当然凌澜也不是完美人格啦，身为男主，怎么可能不被我下刀子解剖呢。（举刀道） 只是在目前的阶段，凌澜的性格对于叶云兮挣脱原生家庭其实是动力，也是助力。 人，生于世间，每一个坑都不会落空的。 其他配角也一样。（所以说报龙套的大家应该早就有被下刀子解剖的觉悟了吧。） 木卷大概就是这样啦，下一卷是火卷，主题是爱恨。 火卷的气质应该会比木卷激烈一些，但叶云兮的基础人设和本文的内在逻辑决定了本文的平淡日常，怎么也不可能变成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之类的。 如果以后想写的话，说不定可以捏一个能够波澜壮阔的人设？ 暂时还不会，因为自己的文，终究是秉承着自己的理念。 我所认知的幸福是平淡而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文也是这样。 我的内在逻辑里，浮夸代偿肯定要被戳破的，所以救世主、不染凡尘之类的主角，我没法不讽刺的写。 其实这或许也是不够包容。 写文的时候，我也会继续进步的啦，这本也就是写文对我的重要意义。 ———— 梦之序章 梦之序章 叶云兮近来总觉得自己生活中缺少了点什么，时有恍惚，但又找不到缘由。 她依然还是如往常那般，上课、做试验，和家人、男友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生活波澜不惊，没什么特别。 某一天，当她正常的待在家里的时候，忽然又一阵恍惚袭来。 恍惚之间，她忽然感觉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曾遗失了一部分“自己”，包括记忆、志向和爱。 另一部分自己成为了另一个独立的人，远走他乡，离开了她的生活。 “你……过的还好吗？”叶云兮联系上了另一个自己，看着光屏上显示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但是神采飞扬的女孩，心中不禁五味陈杂。 对面的女孩开朗笑道：“我很好啊，我去了国外，在这个大学读心理学，这所学校还是不错的，虽然专业一般。” 女孩笑容灿烂：“我的导师也特别好，是个混血大帅哥哟！偷偷告诉你，他在追求我呢！” 她正说着，便有个帅哥走入了画面。 帅哥有着看似东陆人，却有着西方特色的面孔，高大英俊，肌肉线条硬朗。 他闯入了镜头，却并没在意对面的叶云兮，只是摆着最阳刚的姿态，风趣幽默、又深情款款的对另一个叶云兮发起了甜言蜜语攻势。 另一个叶云兮虽是说在被追求，但她眼中的浓情蜜意也已经完全出卖了她的心意。 他们甜蜜了一小会儿，另一个叶云兮才忽然想起来，匆匆解释了两句，便挂断了通讯。 似乎是出去约会了。 这一边的叶云兮全程观摩了这恩爱的一幕，越发情绪复杂了。 “那真的是我吗？这样的活力、热情和爱……” 她怔在原地，看着已经自己关闭的光屏，喃喃自语着。 ———— 叶云兮从梦中醒来，也怔了半晌，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回想着梦里另一个自己的帅哥导师兼男友的样子，忽然意识到，那样的特征，其实就是凌澜啊。 是一个更加阳光开朗、热情而富有活力、对她的爱意满溢、并且不吝表达的凌澜。 就如同另一个自己那般。 “而且……去国外读心理学啊……”叶云兮苦笑了一下。 或许，那就是她理想中的，自己的爱和热爱，以及最美好的生活吧。 ———— 第一章 赔罪 叶云兮向家里求证了孤叶和青的恋情，其实就是爸妈恋情的演示这件事。 她心情十分复杂的靠在椅背上，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替身们表示：【这都已经给你演示的明明白白了，你一直看不懂是你蠢。】 “好吧，是我蠢……虽然从一开始两只木系谈恋爱时，我就怀疑过是不是某个坑的演示，但我只想到了自己，真没想到会是爸妈呀！” 当时，叶云兮只以为他们是在提醒她，是她自己不喜欢男友过于浪漫，所以因为男友太过耿直而迁怒对方，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当然这一点也没错啦，替身们的演示和提醒，从来都不是一问只有一答。 事实上，一个表象下面，从来也不止是一个源头那么单纯。 她也意识到了她的这种倾向很可能是因为妈妈无数次抱怨过爸爸当年疯狂追求她、但这人其实一点都不靠谱。 “我只是一直以为替身们的演示都只关乎自己，谁能想到他们还会演示爸妈的当年呢？！”她嘟嘟囔囔的为自己辩解道。 【真正脱离原生家庭，你才成为完全的你自己。】 叶云兮愣了一下，明白了。 “好吧，你们说的对，这确实是我的课题。”她感慨道。 ———— 中午。 叶云兮收到郭清林的消息，喊她去吃饭。 刚拆解了关于罪恶和愧疚的部分，她倒是不太介意了，略带笑意问道：“不会又是全组一起吧？” 郭清林：“嗯，基本上都在，不过燕师姐没说要聚一桌点菜，大概是各吃各的。你来吗？” 叶云兮：“来。” 她和大家汇合，然后便说笑着，男女生各占了一个六人桌坐下。 徐渊倒是往女生桌看了看，但终究没好意思凑过来。 不一会儿，饭菜都上了，女生们一边闲聊八卦，一边开吃。 忽然鲁鹏端着杯子，两大步便走了过来。 众人话语声渐止，或纳闷、或好笑、或意味深长的看着。 鲁鹏走到宋雁和叶云兮旁边，微微躬身，双手端着杯子，神态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声说：“宋师姐，叶云兮，我昨晚喝多鲁莽了，给你们赔罪！” 燕若水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莫小墨拉着郭清林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戏。 叶云兮哭笑不得，略感窘迫的往周围看了看，腹诽道：“用得着这么大声吗！” 宋雁本没抬眼看他，听到是赔罪才抬起头，先看了一眼杯子，皱眉问道：“啤酒？” 鲁鹏把杯子放桌上给她看，拍着胸脯道：“赔罪当然要喝酒，我可不是死不认错的人！” 叶云兮偷偷瞄了一眼男生桌，就一瓶啤酒，还好。 宋雁越发皱眉，教训道：“中午就喝酒，下午你不想好好干活了吗？你不明白要保持头脑清醒理智吗？” 鲁鹏挠了挠后脑勺：“呃……我就喝一杯？赔了罪我就不喝了！” 他举起手作发誓状。 宋雁冷然：“我不需要你用喝酒来赔罪，多用脑子，少闹事，好好做科研，对你自己也好。” 鲁鹏嘿嘿笑了笑，没敢反驳，又望向叶云兮。 叶云兮小幅度的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没关系的……我是说，宋师姐说的对，中午就别喝酒了吧。” 她心想：“别喝多了又发酒疯……”瞄了一眼啤酒瓶，“就是有点浪费了。” 鲁鹏一叠声应道：“好好好，那不喝了，我去倒杯水来，以茶代酒哈。” 叶云兮无奈道：“不用了……”但鲁鹏已经跑开了。 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等鲁鹏又倒了水回来，一本正经的给她俩道了歉，以喝酒的架势把一杯水灌了下去，这事儿才算完了。 鲁鹏心满意足的拿着杯子回座位，和男生们一起哄笑着，互相捶着肩、拍着背，看起来交情已然不错。 叶云兮偷偷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无关群众们也已经不再关注他们了，才松了口气。 燕若水笑吟吟道：“我还没来得及敲打他呢，这就主动来道歉了，还算有救。” 宋雁微微摇头：“做事太冲动了点。” 燕若水：“年轻人嘛……也不错，平时就何杰承和徐渊两个人在，他俩一个闷、一个腼腆，来了个这么有活力的，组里也热闹些。” 莫小墨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男生桌：“可也太热闹了点吧。” 叶云兮附议点头。 郭清林微笑道：“也有好处的，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他嘛，帮忙消耗点过盛活力。” 燕若水打了个响指：“对，咱们专业，不缺的就是重活，这体型，看起来就比徐渊顶事，也比何杰承喊得动，哈哈。” 众人皆笑起来，也就算把这事儿揭过了。 ———— 叶云兮中午回宿舍午休了一会儿，被闹钟喊醒，意外的神清气爽。 “大约是之前拆坑补能吧。”她想，“既然醒了，就去办公室呗？” 叶云兮和郭清林一同去了办公室。 认真说起来，她也是好久没去办公室了，那还是暑假前的事儿了，想起来还真有点心虚。 因为难得的全员到齐，办公室里坐的满满当当。 众人笑道：“两位师妹来啦。” 叶云兮一一点头招呼，莫名有点“终于见到了好多活人”的充实感。 “传说中的社交补能？”她想。 她依然坐在宋雁旁边的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打开光屏，打开文献。 然后……偷偷打开小屏查看路上震动提醒的消息。 泰晤士河儿：“昨晚睡前被家里提醒，说责任问题和很多连带问题是火和土的联合坑，然后火早产了……是一只叼着奶嘴的小正太！ “天呐！火这是有多坑啊，居然才是婴儿！这只正太只会满地爬，不会说话，无法交流。 “隐约能看见他的成年形态是希腊神画风，但婴儿和成年形态稳定性都很差，果然太勉强了啊。” 叶云兮第一反应却是算了一下时差。 慕容冷芸：“你那边好像比我们早七个小时，那现在才七点？你起得好早啊。” 泰晤士河儿：“其实早就醒了！还在倒时差！” 慕容冷芸：“感觉你的作息以后可能就和倾微差不多了？” 泰晤士河儿：“如果她上班了，应该还是起的比我早吧。” ———— 第二章 博物馆 叶云兮偷偷瞄了一眼左右，觉得没人注意到她，便保持着看光屏的姿态，两眼无神，溜去看饮河家火正太了。 婴儿火穿着乳白色的婴儿服，焦躁的满地爬动和大哭着。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被拒绝靠近，只好让木和土两只相生的过去哄。” 土能抱着他，木去冲奶粉，饮河家一群金都无法靠近。 但火依然挣扎着要下地乱爬，并且坚决不肯被放进婴儿床里。 泰晤士河儿：“他为什么非要满地乱爬啊！忙着圣战吗！” 慕容冷芸：“火要战就很对？” 泰晤士河儿：“这么小能怎么战啊！” 玄君：“火本来就好动，还是婴儿，就更好动了。” 叶云兮看了一眼自家，现在五行仍然是合一状态，便喊五行过去看看婴儿火。 五行和婴儿火似乎对彼此颇感兴趣，火伸手让五行抱了一下，又爬下地去接着乱爬。 叶云兮注意到，五行抱着婴儿火的时候，衣服上的红色条纹似呼吸般微微亮了亮。 慕容冷芸：“通过五行的感知，婴儿火似乎有些躁？虽然作为火仿佛也没什么毛病……” 泰晤士河儿：“嗯，是有点躁，不动不舒服。我投喂了一些塑料玩具，结果他手劲好大，很快就都玩坏了！” 玄君：“有熊孩子的潜质。” 慕容冷芸：“你家金火都熊啊，我家金火怎么都不熊？她们甚至不怎么有玩心，一个练武，一个骑着扫把飞来飞去巡逻。”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单纯的金属性也不会有玩心，但只要加一点别的就很容易长出来，就像水导电的原理一样。” 慕容冷芸：“加什么呀？我家五行都混一起了还是没有玩心啊？” 她看了看严肃认真、温柔体贴的五行萝莉。 泰晤士河儿：“不是加五行，而是类似……一种凝实的烟火气息，没有这气息的金师兄就是个终日打坐的山顶洞人，完全没有玩心！” 慕容冷芸：“你家居然有烟火气息？” 泰晤士河儿：“烟火气息不一定需要社交啊，熊萝莉画画也算。” 叶云兮试着递画纸画笔给五行。 五行似乎纳闷了一下，然后低头认真的画了一幅写实工笔画，抬头问道：【这样吗？】 叶云兮：“……”好像不是这样？ 泰晤士河儿：“又研究了一下玩心爆棚的儿子君，他：探索世界与众不同的可能性！” 叶云兮便又看向自家五行。 五行再次迷惑道：【探索小世界吗？可是小世界就是我啊？】 叶云兮再次：“……”被打败了呢。 慕容冷芸：“尝试失败，但五行似乎对画画还是有一点兴趣的。” 饮河家熊萝莉便见到知音般，拉着一脸困惑的五行去看她家金星上开的画展了。 五行在画展中娴静的漫步着，微微颔首：【有点意思呢，不同的画能量不同，各有特色。】 熊萝莉则是在画廊中间欢快的转着圈，从文艺复兴画风转到抽象派画风。 五行的眼神也亮了亮：【这一批画的味道不一样呢。】 熊萝莉：【你可以回家自己开画廊？】 五行认真的分辨了一下，摇头：【有些画我自己画不出来。】 熊萝莉比划道：【不用自己画，看完了存进去就好！】 五行点头：【那我就继续收集气息吧。】 熊萝莉逛到了画展附带的工艺品展区，看着各种雕塑、瓷器、木乃伊，恨不得扑过去打滚，然后就爬到了雕塑顶上。 五行微笑道：【有沧桑的气息呢。】 熊萝莉爬在雕塑顶上，比划道：【艺术品的气息可以让金变得精致优美，然后就可以穿华丽衣服了！】 泰晤士河儿：“对不起，我没看出来你精致优美！你都吃到衣服上去了，没吃到本体上是吧！” 熊萝莉跳下来，送了五行一只仰韶文化的陶碗，就迫不及待的又自己跑过去打滚了。 五行认真的道了谢，然后低头端详。 慕容冷芸：“我感觉她有点想吃？可能是缺土。” 泰晤士河儿：“吃！” 五行吃了一波气息，把碗放了回去。 熊萝莉又爬到了石柱子顶上，招呼道：【你随便玩啊，以后也常来玩，喏，给你展览日程！】 泰晤士河儿：“看了一眼日程，明天展览全历史时期壁画，后天是文物复古剧，熊萝莉似乎打算住在金星不回家了。” 五行笑笑接过日程表，便也索性不再慢慢逛，而且立在原地，直接扩展开感知，吸收了整个展览的气息：【吃完了，那我回家了。】 慕容冷芸：“总觉得五行合一最大的变化就是进食范围、速度、食量都提高了……” 五行回到了自家小世界，张望了一下，思考着要不要也布置一个展览馆。 叶云兮：“可以啊，反正现在地多人少。” 五行沉思了一下，把复制的展览馆安置在了小世界的前方，也即叶云兮感知上自己的正面方向。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左边是木，右边是金，火水在上下，土在中央，前后确实没人占哦。” 五行打量了一下原样复制出来的展览馆，看起来就是一幢白色的西式小楼，她觉得有点小，便拓展了一下内部空间，虽然外部大小没变。 里面隔开了几个房间，分别放画、雕塑和陶瓷器。 想了想，又开辟了一个房间，放置了各种乐器。 五行思考着：【好像没吃过乐器的气息，只能放个外观了呢？】 叶云兮：“放音乐气息？” 五行觉得甚有道理，放了一些相应音乐的气息，隔绝成一个个独立小气泡空间。 她又设置了书法、香道、衣服、首饰、兵器、药材、图书馆……各种不同房间。 叶云兮：“香道的气息也得隔绝开吧？有点混。” 五行想了想，把香道气息隔绝成一个个小气泡，分散在博物馆的不同角落。 领导闪现来到图书馆，神色很是满意，甚至想在这里安家。 五行提议道：【给你的书架共享一个图书馆云分部吧？】 于是领导满意的回去了。 五行又分散放置了一些放着笔墨纸砚的案台，供来客写写画画。 【衣服和首饰也可以试穿。】五行补充道。 叶云兮：“……真的会有来客吗？” ———— 第三章 在其位，谋其职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很开心的去了你家博物馆，她说那里气息很舒服，自家展览馆金气太重了！” 木萝莉走到案台前，提笔，认真的画了只乌龟。 泰晤士河儿：“她看着案台蠢蠢欲动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表意识问她：我想给谁画乌龟？” 木瞟了一眼周围，小小声：【金师兄。】 泰晤士河儿：“我家温柔可爱的木为什么近墨者黑的这么快！” 木躲在柱子后面偷笑。 慕容冷芸：“看了看这幅乌龟和金师兄……迷之有点像呢……” 五行转了一圈，思考着还有什么类型可以布置的。 叶云兮：“收藏风景气息感觉不错？” 五行便又开了一个风景展馆，长廊旁边是微缩的风景壁画，触碰壁画就可以通过实地链接传送到那个地方。 设置完地球风景区，又添加了深海、火山、地底、星空、月亮、太阳、各大行星之类。 叶云兮看着这批风景链接，略有感慨：“不知道现世中人类什么时候可以轻轻松松的把这些地方当风景区呢？” 五行最后犹豫了一下，添加了最后一幅风景壁画，却没有实地链接。 那是一个平和宁静的画面，有着和现世颜色不太一样的天空和草地，有些像粉青色，似乎还隐约有种青草清香。 青忽然来到了这里，伸手触碰，传送进了那个空旷的模拟场景。 家园依稀如旧，只是故人无踪。 青抱着膝盖，在草地上坐下，怀恋的感受着旧家园的气息。 她坐了不太久，忽然释然的笑起来，站起身，闪身离开了。 青离开之后，这一片模拟风景区渐渐变暗，像是被埋葬进了千万年的深厚冰层中，冻结了其中的一切。 叶云兮轻叹一声：“好吧，那就冻结吧。” ———— 叶云兮略有感慨的发了会儿呆。 忽然又有新消息弹出来，她以为还是心理群，随手点开，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办公室里一片惊呼：“来了来了！”“通知了！” 她有所预料的看向光屏。 郑老师：“周四上午八点开组会，请诸位准备好工作汇报。” 叶云兮瞬间也紧张起来，小声问依然平静的宋雁：“师姐，我要准备工作汇报吗？” 宋雁奇怪反问：“你有什么工作成果可汇报的吗？” 叶云兮：“……没有。” 之前她跟着宋雁做的实验都是在模仿学习，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的试验，当然也就不存在成果。 宋雁点点头，还是再次提醒道：“你就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要做什么具体内容就行。” 叶云兮老老实实应下，默默松了口气，环视了一圈瞬间紧张起来的拖延症们，不由有点庆幸。 “还好我是新生。” 虽然不用做汇报，但具体方向依然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她当然也不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早在上学期，就已经被郑老师问过一次。（初卷69章） 那次，因为畏缩，她临时改口，说了一个非常宽泛的方向，于是便被指定跟着宋师姐继续做水肥耦合。 “这次，我会有勇气重新提出那个有点可笑的想法吗？” 其实，当她又看过了不少文献，并且写了一篇文献综述之后，自己也知道“以意念影响植物生长”这种研究方向，在学科内大概只能算是异想天开，非但距离主流甚远，连小众都算不上，几乎处于不被承认的边缘。（注1） 更何况如果她在组会上提出这个想法，简直犹如公开处刑，大约这三年都脱不去这个笑料了。 叶云兮悄悄嘟起嘴巴，心中不平道：“这个方向真的不对吗？” 青轻柔笑道：【当然不是不对。】 叶云兮泛起些微惊喜：“那……我真的可以去做这个方向吗？” 青歪头看她：【你想做这个方向，是想要证明什么呢？】 叶云兮被问住了。 为了证明……我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清楚世界的本质和真相？ 证明我从小到大被强制要求学习考试的那些科学侧科目，其实依然不敌玄学侧？ 证明世人皆醉而我独醒？ 证明我才是对的？ 她的心中渐渐清明，然后叹息。 她其实只是想要反抗多年来被压制爱好的怨恨和不平。 她想要呐喊：“即使我喜欢玄学，非主流，小众，边缘，那也是我所甘愿走的路，科学侧再如何主流、前途光明，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她想要证明：“你们非要我走这条路，那我就向你们证明，我的路才是正确的。” 她的路真的正确吗？或许正确，或许也不。 但其实若为“向他人证明”的执念所迷，正确与否就会变得并不重要，想要的只是外界认可而已。 “所以……那条路真的正确吗？”叶云兮忍不住问道。 【道路并无所谓正确与否，每一条道路都是不同的可能性，但你需要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好好读完研，也抓紧时间处理心理问题，等我毕业的时候，或许能够去选择我喜欢的工作，不再继续走这条路……” 星空之下隐约传来一声青的轻笑，并不是认可，但也非嘲讽，只是仿佛在看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 叶云兮茫然道：“……有哪里不对吗？” 不知道谁给了她一份共情，大约是移步换景的意思，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不同的视角、见到不同的世界。 叶云兮无奈道：“这个道理我明白，所以说，我现在的想法太过局限了？” 领导接口道：【不是局限，而是逃避。】 叶云兮听见“逃避”这个词就忍不住心虚：“又……哪里逃避了？” 说完她就明白了。 她现在身在这条路上，却完全不想走这条路，一门心思想着日后的“逃离”。 又或者说，她那个所谓玄学科学结合的想法，本就是一种逃避的尝试。 【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若有一日你可以坦然踏上别的道途，也当如是。】 ———— 注1：比如《水知道答案》这本书虽然流传甚广，但这个实验在学术界确实争议颇多，被指责为选择性摘录结果、以及没有遵循“双盲”原则等等。 第四章 白日梦 叶云兮渐渐从那个“玄学和科学结合”的想法带来的激动混合着畏缩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恢复平静。 “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道理我是明白的，凡事都要认真。其实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认真，一方面是能级低，另一方面是在学业上掺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她无意识的用手指划拉着光屏，神情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那还是重新找个靠谱点的方向吧。” 在组会的压力下，整个办公室都沉浸在紧张安静的氛围之中，叶云兮渐渐的也融入了进去。 ———— 晚饭时间，众人三三两两交流着工作汇报的内容和进度，去食堂吃饭。 叶云兮打开小屏，翻了一下新消息。 下午她觉得既然要认真，那么就把消息屏蔽了吧，所以到现在才想起来去看。 泰晤士河儿：“继续尝试着找人来带婴儿火，我家连接最好的都是金，但熊萝莉一去他就哭，见到金师兄则是瞬间定格，儿子君光团形态还行，人形态也是金外壳，婴儿火立刻逃走……身为一只火居然那么怕金！ “我又脑抽问了问小人鱼，她一脸问号。最后还是七岁木萝莉自告奋勇去当妈了。” 玄君：“金反克火。” 泰晤士河儿：“可能我家金真的太雄壮了吧！我又研究起了他的成人形态，看起来需要外界刺激，比如……谁来找他打一架？” 慕容冷芸：“啊，下午没看消息，那我让我家火去找他打架？”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下午……我还没到中午，正在外面跑手续，中午再打？” 慕容冷芸：“好啊。” 叶云兮便自行去看了一眼家里。 现在五行展现的依然是合一状态，她待在博物馆里看着书，依然是很娴静的样子。 叶云兮试着问道：“能单独分个火出来吗？” 五行点点头，离开博物馆，来到小世界空地上，衣服上的红色条纹消失，整个人也显得微微暗沉了些，精灵态火出现在五行身边。 叶云兮打量了一下，嘀咕：“总觉得这样单独分出来的有哪里不对劲，但又看不出来……变成正常体型试试？” 火依言变大。 然后有种莫名的吸力，把变大的火吸回了五行之中。 叶云兮满脸的懵。 “云兮，云兮？” 她顾不上多问，退出意识世界，转头看向室友。 郭清林和鲁鹏两个脑袋在旁边看着她。 叶云兮眨了眨眼睛：“……诶？” 郭清林笑道：“走路看光屏容易摔跤的啦。” 叶云兮讪笑一下，伸手关掉小屏，然后缩回手卷着发梢。 鲁鹏凭借身高优势，从郭清林外侧探头问道：“叶云兮，我们在说会被安排做什么课题呢。” 叶云兮如实答道：“我之前就已经被分配了跟宋师姐做水肥耦合啊，但宋师姐说，我做的试验不可能和她完全一样，这次还需要再定一个具体的方向，让我自己想想。” 郭清林：“那我们也是要跟着师兄师姐做课题吗？” 叶云兮愣了下：“应该是吧？不过……今年三年级的就宋师姐了，何师兄转博了，另一个（她根本没记住名字所以含糊带过的）师兄长期在外出差……” 她想了想：“那边长期出差的有两位师兄，可能一般是安排男生去？鲁鹏或许有可能？但不知道还缺不缺人手。” 鲁鹏：“啊？要长期出差啊？”他挠了挠后脑勺，“倒也不是不行，但听起来有点无聊？” 叶云兮忍不住丢过去一个白眼：“就算不去那边，我们正常也都是要出差的。” 鲁鹏嘿嘿笑：“那不一样，这边人多热闹。” 叶云兮懒得理他，掰着手指数道：“其他人的话……我跟宋师姐一起，不过她很快就要撤回来准备毕业了，然后何师兄和徐师兄一起，燕师姐一个人，莫师姐也一个人，但她不用出差。” 她偏头看向室友：“清林，你愿意出差吗？” 郭清林浅笑道：“我都可以。” 叶云兮胡乱出主意道：“那你或许可以和燕师姐搭伙？但我觉得大师姐一个人也能搞定的样子……” 鲁鹏插言道：“那就自己单独做一个课题就好了嘛！” 叶云兮被戳到思维盲区，怔了一下：“也对哦……但是没人带的话，自己从头做起，有点难吧？” 鲁鹏挥手道：“这有什么！自己做自己的独一份课题多好啊！我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做，说不定能做出什么大成果呢！那我就发达了！” 他兴致勃勃的看向两个同学：“我发达了不会忘记你们的！等我当上教授，杰青，千人……我们一起成立一个课题组，做大做强！” 叶云兮默默转头看了一眼新同学，很想吐槽他在做白日梦，但又忽然有点羡慕起他的勇气、豪爽和活力来。 “真的是我完全不具备的特质呢。”她想。 郭清林笑道：“其实也可以呢。我记得燕师姐也才博二吧？如果真没有人带的话，或者我可以和鲁鹏搭伙？” 鲁鹏哈哈笑道：“有眼光啊郭清林！来，我罩你！” 叶云兮默默的扭过头去。 果然还是没法习惯这种性格啊，倒是郭清林看起来适应的还不错呢。 于是那两人还就当真讨论了一顿饭的自定课题方向。 叶云兮默默埋头吃饭，甚至觉得有点吵。 直到吃完饭，和其他要回办公室的人挥手道别，身边安静下来，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羡慕他们吧？ 羡慕他们对科研确实有这样的热情，对专业有这样的爱。 “真好啊……”她想。 叶云兮独自一人回到了宿舍，开了灯，坐下发呆。 她怔了一会儿，想：“刚才只想着晚上要和饮河玩替身交流，下意识就拒绝了回办公室，反正我其实也不太赶时间，只是……总觉得宿舍有点过于安静了呢。”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其实一直都是抽离的，不管周围是不是有很多熟人，她都会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 下午她曾有一阵子觉得自己融入了集体，但也就那么一会儿而已。 但即使如此，一个人的时候，也还是会觉得有点孤单呢。 她在安静的宿舍里默默地想着。 ———— 第五章 关于男性替身的思考 叶云兮悠哉的在宿舍上了会儿网，便看见饮河上线了。 泰晤士河儿：“我来了！来打架啊！” 慕容冷芸：“好啊！但感觉我家火没什么战意呢？” 精灵态火再次被分离出来，绕着饮河家婴儿火转了一圈，回答道：【不打同族。】 叶云兮：“？？你还有这原则呢？” 婴儿火果然切换了成人形态，是一个戴着桂冠、衣裳半披的卷毛汉子，他咬着草问：【打架吗？不打的话爷就回家喝奶去了。】 饮河家木拿着奶瓶在一旁无奈的看着。 慕容冷芸：“上次你家熊的挑衅似乎很有用，要不让他挑衅一下？” 希腊神火：【爷从不挑衅，要打就打！】 泰晤士河儿：“要不你家火变大试试？” 慕容冷芸：“变大有能耗，而且会被五行吸回去！” 泰晤士河儿：“我家火变大倒是没能耗，但感觉只是个影子，成人形态不太凝实。” 精灵火：【他的成人形态确实火气弱，虚大。】 慕容冷芸：“嗯，我都是刻意去想‘对面那只是火属性’，才会感觉到火气。” 泰晤士河儿：“他变成婴儿形态，终于比之前老实多了，看来变大还是有能耗的，其实感觉婴儿形态才是本体。” 慕容冷芸：“根据火传回来的共情，他的成人的火气有些暗沉，不太清扬，也不太热，火色偏暗，像是有灰蒙蒙的雾霾笼罩着。 “婴儿形态的则凝实很多，热度和颜色都好些，但也有点扬升性质不够。” 玄君：“这是没净化过。” 五行：【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叶云兮好奇问道：“这么好动，居然还扬升性质不够？” 五行：【正是因为扬升不够才会躁。】 叶云兮若有所思：“很有道理呢，或许还是存在被压抑？” 她忽然脑袋一抽，让领导去看看婴儿火。 不出意料的，领导看了一眼，皱眉就走。 叶云兮挠头讪笑：“果然还是表意识脑抽了，现实系和五行本来就相性不合……” 领导：【不是相性的问题。他太过顽劣。】 叶云兮茫然：“顽劣？她家不是金最顽劣吗？” 领导摇头：【那不一样。】 叶云兮持续茫然：“？” 领导抛来一个共情。 叶云兮解读道：“实火和虚火的区别？那是什么？” 领导不答。 她自己思考了一下，从古医学理论而言，实火是真的火旺而外延，而虚火其实是内里空虚，被虚寒逼到体表。 就好比有些人面部上火，吃寒凉药食会好，但有些人反而是吃一顿火锅会好。 “所以……顽劣是指他的火是虚火吗？”叶云兮琢磨着。 她忽然想去问问自家五行的状态是否正常。 五行临时分离成五只五行，分别给予了五种共情。 木很旺盛，火有点弱，土潮湿粘滞，金也有点弱，不过微露锋芒，水深沉厚重，气质就仿佛那个深潭。 “感觉上还是土最糟糕啊……也很合理就是了。” 叶云兮观察了一圈五行们，忽然想起一点疑惑，便去问饮河。 慕容冷芸：“我家只有孤叶这一只汉子，为啥你家汉子特别多？哥哥、金师兄、儿子君、火……” 紫垣阁主：“而我家只有一只暗精灵，第三方的男性形象只是个外壳，并不是真正的性别。” 泰晤士河儿：“问了问……唔，似乎是因为，我家有人确实希望我是个男孩子啊。” 慕容冷芸：“和我爸家一样重男轻女吗？” 泰晤士河儿：“那倒不明显，但多少也是有些父权社会的思想，就是会觉得女性在社会上升渠道上会有障碍，但也明确觉得不可以歧视。” 紫垣阁主：“而我其实是重男轻女的受益者，我的祖辈和父辈都因为男孩多女孩少而格外喜欢我，在我的认知里，我爸妈的交际圈内都是喜欢女儿多过儿子。” 慕容冷芸：“我妈这边其实也是更喜欢女儿，觉得儿子是用来做粗活累活、顶缸扛事儿的。” 泰晤士河儿：“喜欢女儿并不代表没有性别歧视啊，很多家庭喜欢女儿是因为女孩贴心、靠谱，而如果宣称喜欢儿子又会有道德压力。” 慕容冷芸：“对，是这样。我妈这边尽管祖辈更喜欢女儿，但我妈和姨妈都明显的好强。” 泰晤士河儿：“好强表明大环境的歧视确实存在啊。” 紫垣阁主：“我爸妈对我的性别歧视好像就只有一条，就是对女孩的仪态气质的要求比男孩高很多！” 慕容冷芸：“深受性别歧视之痛的我很想吐槽你这点能算歧视吗！” 紫垣阁主：“好像是不太算……哦，我又想到一点，他们觉得女性的消费水平应该比男性高！好吧，这大概也不算歧视？” 慕容冷芸：“唔，其实这一条的话……感觉上反倒有可能是因为，女性的本体价值低，所以附加价值就要堆的高一点？”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这是一种刻板偏见？就是如果一方在同等条件下受到更多约束，那可能确实是有哪里不太对（比划）。” 紫垣阁主：“我觉得这是因为觉得女性需要被保护，但确实，更多的是一种刻板偏见，就是女性必须精致，而男性可以粗糙。” 泰晤士河儿：“其实我觉得我爸妈也有过倾微爸妈这种培养方针，但他们对我放弃治疗了，于是我活成了多动症……忽然看了看我家火的多动根源！” 慕容冷芸：“你家火毕竟婴儿，多动就很正常？” 泰晤士河儿：“家里好像说……火这么小是和父位缺失有关。我：啊？缺吗？答：你没发现你没有‘长辈’这个概念吗？你最初的亲密关系建立于平辈，与父母长辈的关系也是在此基础上建立的。 “我：有问题吗？答：缺失一些部分，比如规矩、管理、权威、责任……” 玄君：“你可以探索一下4到6岁你和父亲是如何相处的，例如你爸会不会经常不在家，或者在家里没地位。正常来说那个年纪的女孩都会略有恋父倾向，如果没有，你就该去看看为什么了。” ———— 第六章 家庭中的纠缠 泰晤士河儿：“他是经常不在，但也会带着全家出去玩，会接送上课，我也一直觉得没毛病。 “于是被金反问：这就是父了吗？ “表意识无言以对，于是去琢磨‘父到底是什么？’ “结论很明确，‘你觉得他承担的不够’，甚至‘你想要惩罚他’，逃避责任也和‘想惩罚父亲’有关，‘因为父逃避了责任，你从未觉得自己应该承担。’ “熊萝莉做了个剪纸爸爸，立刻受到了家里萝莉们的广泛欢迎，连婴儿火都消停了许多，而表意识想哭……” 慕容冷芸：“我则对父没有确切概念，要说缺失肯定是缺的，但缺到了无从入手的地步……” 叶云兮默然。 妈妈一直都有埋怨爸爸是不负责任的，当然，在叶云兮认知中，也是如此，已经很难分清是出自家人的灌输，还是自己的想法。 她也会像饮河一样，因为爸爸不负责任，所以也觉得自己不应承担吗？ “好像……也不太一样……”她喃喃道。 【你是惶恐的。】家里表示，【因为没有父亲这把遮风挡雨的大伞，你会代偿性的想要承担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所以，我就选择丢掉了本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啊……”她叹息着，“我也会想要惩罚他吧？” 【你恨他，因为他没有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给予你想要的父爱、承担和保护。因为未曾得到，所以恨。】 “恨吗？应该吧。”她自嘲的笑起来，“真是的，我又恨妈妈，又恨爸爸，那么作为他们的结晶和继承的我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你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你想要的，爱、宽容、保护，以及适当的放手。】 “嗯，我知道，求而不得而生恨，但我也依然还无法原谅，在我小的时候未曾尽责的他们，这大概也是一条漫漫长路吧……” 泰晤士河儿：“我又感受了一下我家母的力量，果然过盛，盘根错节，简直像云兮家句芒气！” 慕容冷芸：“诶？你妈也这个画风啊？不过也对，现在一般家庭里，母亲和子女纠缠的比较多，而父亲和子女的亲近往往不够。” 泰晤士河儿：“是啊，父和母此盛彼衰。我还感受了我妈对我爸的怨气，而我爸对此心虚并且逃避，又由奶奶庇护着，表现为枯朽的牢笼。 “果然，家庭成员的关系会被原封内化进来，而不只吸收表象呢。 “而他们的相处模式……两个木气盛的人，简直纠缠的乱七八糟。我有点困惑，问家里：这是爱情吗？家里：他们只是不能分离，所以必须纠缠。 “我：那爱情是什么样的呢？家里：不害怕分离。这个‘害怕分离’的信息包似乎是一种‘没那么爱但又不能分离于是越发努力纠缠’的势，而真正的爱情似乎是自然融合的，不需要这么努力。” 慕容冷芸：“我爸妈当年感觉也是愿打愿挨，坑的互相代偿，真正的爱情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过。” 叶云兮的输入顿了顿，眸中略显迷茫。 那么，自己和凌澜的，算是真正的爱情了吗？ “不算。”她心底这样斩钉截铁的秒答道。 叶云兮微微沮丧的扁着嘴趴在桌上。 虽然有所预料，毕竟两个多月前才长出了爱之萌芽，但果然爱的养成还是长期课题，没有这么快啊。 这么想来，其实也没有很难过。 她偏了下脑袋，转而认真反思他俩有没有饮河说的“没那么爱又害怕分离”。 “没那么爱大约是有的，但好像也没有很努力纠缠？”她这么想着，略感欣慰，“要说纠缠的话，我还是会犯到控制欲，他好像就还好。” 凌澜这个人，相处久了之后会觉得他很多时候也很细心，对她的情绪颇为敏锐，也很照顾她。 但初识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其实还是会时不时的表现出来，在面对不熟的人的时候，在他认真做自己的事的时候…… 叶云兮卷着发梢，想：“有时候我甚至会希望他也变得纠缠一点呢？ “作为一个资深被害妄想，我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我忽然出了什么事，他会伤心吗？还是继续神情漠然的转身过自己的生活呢？ “很难想象他会悲痛欲绝呢，或者说，我其实从不觉得我对他有那么重要吧？” 她怔怔的想着。 【那你觉得他对你重要吗？】 叶云兮在心中熟练的模拟了一下，答道：“如果失去他……会觉得空落落的，心里少了一块似的，会哭几场吧，然后慢慢习惯。” 她明白过来：“所以说，对彼此的感情，也是相互的吧？我觉得我对他可能没那么重要，事实上他对我可能也没那么重要，既不够爱，也没有太多的生活交集……” 最终她叹了口气：“慢慢来吧，日子还长。” 泰晤士河儿：“去看了看我爸妈的替身，一个四五岁的腼腆小正太，一个十一岁围着篱笆满身苍耳的萝莉。 “小正太表示早年的事情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尽管他也内疚于之后的逃避责任。” 玄君：“你爸这种性格，一般是因为有个强势的长辈压着形成的。” 慕容冷芸：“我觉得我爸似乎也有点像这款，逃避责任，长辈强势。” 泰晤士河儿：“我体验到的是他被所有人征求意见，他不得不表现的全知，哪怕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玄君：“这是代偿。” 泰晤士河儿：“可能他内心也是弱弱的？虽然他其实父权很重，日常习惯以理服人，服不了就会开强权模式，觉得‘你怎么能反对我呢’。 “而我妈其实并不理他的‘以理服人’，所以他就心虚并且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这也是一种互相需要吧。” 紫垣阁主：“看了看你们爸妈，讲真我怀疑我爸妈把坑都扔给我了，结果他们现在心理都比我健康！” 慕容冷芸：“所以你不想生孩子？” 紫垣阁主：“诶，是这个逻辑吗？” 玄君：“不，传坑不会自己变健康，只是有了寄托，很多人生孩子一大功用就是把坑传承下去。” 紫垣阁主：“所以我不想生啊！” ———— 第七章 你就是他 慕容冷芸：“没关系，你家小公主不是说‘世间万物都是你的子民’吗，你家娃多着呢！[忽然笑死]” 紫垣阁主：“……对，小公主：你的孩子太多了，所以你很嫌弃。表意识哭笑不得……” 青忽然从星空之下看过来，眼眸亮晶晶的插言道：【某种程度上小公主说的没错哦，只是‘子民’不是太准确。】 叶云兮：“？？？这句中二气息满满的话居然是对的？” 紫垣阁主：“青居然赞同了？！” 慕容冷芸：“我感觉‘子民’这个词的问题在于阶级？其实青对于小公主的说法，除了化身星云这一点，都还比较认同呢。” 青神色有点复杂：【她不应该化身星云。】 她说完却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应该干涉别人的愿景。 紫垣阁主：“阶级问题倒是有可能。说起来我昨晚忽然有个直觉，说我家的阶级倾向是不是因为爸妈对阶级跃升的概念太执着了。 “于是当时我去问了一下小公主，小公主说是。然后我想再去问一下暗精灵的时候，忽然发现我联系不上他了。 “我就去见了一下身体萝莉，她站起来很警惕的看着我，说：现在你就是他。”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真实的和替身合一。” 紫垣阁主：“不过今天起床就好了，好像是因为一下子承受了太多的现实侵染，或者严重忧虑情况下，暗精灵会和我合一。但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玄君：“他是防御？” 紫垣阁主：“我不知道，我感觉合一会封我的能量上限。” 玄君：“看起来像防御，你试试把他发展成应对的方法。” 紫垣阁主：“问了问家里，御姐说：不是，那是他趁虚而入。小公主说：因为你在痛苦，而他在用他的方法安慰你，‘和我一起坠入黑暗吧，这样你就不痛苦了。’” 泰晤士河儿：“小人鱼觉得未合一的状态比较纯，但有孤立割裂的感觉，合一状态层级丰富。” 紫垣阁主：“总觉得小公主的说法不一定正确，又去问了问暗精灵。 “他说：我在净化你。他的意思是，他离开的时候，会把我因心情不好和现实侵染产生的黑泥一并带走，让表意识保持纯净。这和小公主的说法差距有点大啊？” 泰晤士河儿：“我家金说：自导自演。我继续追问，金却不再解释，表示多余的解释适得其反。” 叶云兮便也问了问青。 青淡淡的说：【人心的复杂超过你的想象。】 叶云兮好奇：“那自导自演是什么？” 青曼声道：【这又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关心呢？】 叶云兮缩了下脖子，不敢问了。 “好吧，我在幸灾乐祸……”她怂道，“而且似乎也确实不好多插手倾微家的纷争？” 玄君：“紫垣家坑和替身合一现象最深，替身自己都不觉得有问题，还要分一个出来怼。” 紫垣阁主：“所以我家这场大戏是因为坑替身合一？” 玄君：“至少是一部分原因。”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倾微家父权过度坚实了，所以父权导致阶级！而我其实是反父权的，所以会有点不兼容，并且家里反复警告避开她家大戏。” 慕容冷芸：“我家则没有父权，但反正也没有拆到这个方向，以后再说啦。” 叶云兮随手丢开了这个问题，反正自家老爸山高路远，有或没有都碍不着自己什么。 “现在做点什么呢？”她托腮想着。 在看文献、找凌澜聊天、上网……各种选项中过了一圈，她发现这个关于父亲的话题竟然还在她脑中萦绕不去。 “要不……给老爸发个消息？可是说什么呢？就说……我开学了？” 她脑中模拟了一下，忽然失笑：“我猜如果我这么说，老爸可能会以为我在找他要学费？” 反倒起了些戏谑的心思呢。 于是叶云兮发消息给爸爸，聊天的口吻：“爸爸，我研究生开学了，虽然还是在本校，但还是觉得有点新鲜呢。“ 她这是给老爸递个要点提醒，要不老爸能不能记得她的年级和学校还是两说。 好一会儿没回应。 叶云兮也不甚在意，另开了页面看起了小说，心想：“怕不是在找机会避开‘后妈’和‘弟弟’。” 果然，等了约半小时，老爸回消息了：“挺好的，本校应该比较容易适应，一切都还好吧？” 叶云兮一手支着头，笑着和老爸寒暄了几句，一笔带过了妈妈一系家人的近况，被问了几句男友，调侃了一下什么时候结婚，甚至建议读研期间把娃给生了。 她一一答了。 心里却有些许犹豫。 她其实本来是有点冲动，想问老爸是否后悔过当年的不负责任。 她偶尔也会和妈妈聊到，当年就想要个儿子的老爸，现在是不是很拼很努力的在为他的宝贝儿子而奋斗。 妈妈总是用嘲讽的语气这么说着。 然后总会说：“等他儿子长大了，他也老了，怕是都管不动了，以后指不定还要来找女儿呢。” 却又会说：“不过他究竟还是你亲爸，以后他要是真的儿子不孝来找你了，你还是不能不管他的。” 大多时候妈妈的语气颇为骄傲：“他老来得子，怕也是宠的多，我回老家听说过，小男孩皮得很，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你优秀。” 叶云兮随意笑笑，心里不以为意，并不怎么接腔。 “他儿子如果孝顺有出息才好啊，省得以后真的找我来养老，我可不一定能那么甘心情愿的对他尽孝。”她心想。 叶云兮脑中闪过这些片段，便又顺口问道：“你儿子最近怎么样了？上幼儿园了吧？” 爸爸：“怎么叫我儿子，那是你弟弟。” 叶云兮微微露出个讥讽的笑，从善如流：“哦，我弟弟怎么样了？” 老爸的话语便明显多了起来，不似方才一副随时想要结束话题以免被要钱的模样，还主动发了好几张小男孩的照片给她看。 犹如每一个热爱秀娃的爸妈一样。 叶云兮微微后悔开了这个话题，她不关心这个从未认识过的“弟弟”，也不喜欢听人家秀娃，便草率的应着，礼貌性的夸几句。 至于之前想问的问题，她忽然也什么都不想问了。 ———— 第八章 第一次组会 周四，组会。 郑老师依然是老样子，一丝不苟的穿着衬衫，发际线似乎又高了一线。 他先简单的说了几句开场白，就让大家按年级高低依次上去做工作汇报。 叶云兮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新生是排在最后的。 虽然她其实也没多少需要准备的，而且就算晚半天也没法在会场多做什么准备，但就是怂啊。 燕若水大大方方的走上台去，开始做汇报。 叶云兮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大师姐略遮了一下的黑眼圈……“只能说不出意料呢。”她想。 但汇报听起来还是条理分明的——虽然叶云兮走了一会儿神，而且也没完全听懂——但听郑老师的点评应该还可以。 “如果我也能在拖延症之下还能做得不错就好了……”叶云兮有些羡慕。 大师姐面带笑容的谢幕之后，是博一的何杰承。 虽然也是新生，但毕竟是转博的，已经做了两年课题了，所以一样是要做工作汇报。 郑老师明显更为满意些，甚至多加了几句夸赞之词。 “冷面何师兄果然也是真学霸……咦，我为什么要用‘也’？” 转念便想到凌澜的叶云兮微微低头窃笑了一下，又忍不住偷眼看向莫小墨。 “和我的神情差不多啊……”她又默默瞥了一眼莫小墨身侧的徐渊，“但为什么徐师兄看起来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哦，对，徐师兄和何师兄做同一个课题……”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想：“真乱……” 下面是研三的宋雁和王荣。 叶云兮终于开始认真听了，毕竟宋雁的课题有她的一份成果，也与她的选题息息相关。 “啊，宋师姐的报告我能听懂，好感动……这个我学过！这个……有点忘了。啊，这个照片好像还是我拍的！” 她忍不住泛起带着自豪的笑容。 叶云兮听的渐渐入神，也终于跟着宋雁的思路，把整个课题从目标到方法到结果和分析，都过了一遍。 “唔，我有点概念了……”她若有所思的想着。 台上的宋雁已经讲到了尾声：“……最后要感谢叶云兮师妹，在本课题中做了很多工作。” 叶云兮骤然被点名，惊得差点站起来，又在众人齐齐投来的目光中恨不得钻进会议室长桌的桌肚里。 尽管众人的眼神基本是带着微笑和善意的。 连郑老师都看过来，微微颔首，转过头的时候说了句“不错”，不知道是在夸谁。 总之等众人眼光移开，叶云兮脸颊已经通红了。 她轻轻拍了拍怦怦直跳的心脏，简直不知道宋师姐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 郑老师开口点评道：“宋雁的工作做得还是很认真细致的，叶云兮跟着学习，也很有进步……” 叶云兮又缩了一下脖子，然后默默的无声傻笑。 直到郑老师夸完又说完了缺点，随意说了句：“那叶云兮就接着宋雁来讲一下选题方向吧。” 叶云兮：“？？？！！！” 她一脸懵的下意识站起来，沿着宋雁下台的方向就往上走。 郑老师：“就在座位上讲吧，你做演讲稿了？” 叶云兮尴尬的停住脚步，摇头，小声：“没……” 郑老师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随即敛去，点点头，提点道：“就大概讲一讲你的思考，下面想要做什么方向。” 叶云兮回到原位，没站直，又搬动了一下椅子。 她嗫嚅着：“我……我的想法是……” 郑老师：“声音大一点。” 叶云兮略为大声了一点：“我的想法是……” 郑老师神色微微无奈：“再大声一点，会议室没那么小，你得让大家都听得到吧？” 叶云兮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终于放大了声音，讲起了自己之前的思考，实验中的、前几天断断续续思考的、以及刚才听宋雁报告的思路梳理。 她当然最终还是放弃了之前那个天真的“玄学和科学结合”的思路。 只是，她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天才的一念，只是循规蹈矩的，根据之前跟着宋雁所做的课题，在文献中找了几个不同的进一步研究的方向，以作备选而已。 她在其中挑了一个，大略讲了讲，又提了一下别的备选，便表示自己讲完了，忐忑的等待点评。 郑老师听完，开口道：“听得出来，你是查了些文献的，之前跟着宋雁打的基础也还算扎实。” 叶云兮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些许，但还是在等“但是”。 果然，郑老师接着说：“……不过，你要知道，科研是需要创新精神的，你从别人文献里学了思路和方法，然后完全照做，你自己的创新点在哪里？” 叶云兮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她沮丧的垂下头，想：“我也不知道啊，我哪儿能有这样举一反三的智商……” 郑老师也没等她的回答，续道：“当然，这也不怪你，绝大部分新生都找不到正确的创新点，所以才是研究生，是学习者，而不是一个成熟的科研工作者。” 叶云兮心里微微好受了些，紧紧蜷着的手心都是汗，等着郑老师的判决。 郑老师面向所有学生提点了几句，转回来，沉吟一下，问：“上次我让你跟着宋雁做课题的时候，初定的方向是……水肥耦合是吧？” 叶云兮连忙点头：“对。” 郑老师思考着，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定论道：“我看你刚才讲的，好像对水分这一块更感兴趣，包括你的备选方案里都没怎么提到养分的部分…… “我记得实验站新进了几台测水分运移和分布的仪器，你可以去了解一下，然后重新查一查文献，一个月之后，你再来找我一趟。” 叶云兮低头记下，心中哀嚎：“真是没完没了的死线啊……” 郑老师又按照这个暂定的方向，和她敲定了一下选课，才终于喊了下一个人上去做工作汇报。 叶云兮坐了回去，简直感觉像刚打了一仗似的，身心俱疲。 她双目无神的盯着桌面，直到王荣讲完，郑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才缓过神来。 然后她赶紧把刚才的简单记录补充完全，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哦，我挑选备案的时候，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做土壤和植物养分相关的方向呢？” ———— 第九章 选题倾向 叶云兮继续走神的想着：“我亲水很正常，水生木嘛，但是养分意味着什么呢？” 她回忆了一下播种时洒的化肥，各种结晶颗粒，看起来也没什么令人嫌弃的地方。 “哦，不对，那个是工业产品，而原始的肥料……腐化之物转而滋养生机？这个属性应该是土吧，好吧，那我就明白我为什么嫌弃它了。” 叶云兮在笔记本上的“水分”下面划了个着重符号。 “那这个方向大概也不错吧……” 王荣讲完之后，也就中午了，于是散会，下午继续。 上午两个博士、两个研三的，再加一个凑数的新生叶云兮，刚好五个人，下午还剩五个人。 郑老师当先离开会议室，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招呼着小伙伴一起去吃饭，议论纷纷的往外走去。 叶云兮有点忐忑的走向宋雁，问道：“师姐，像我这样谈了两次选题方向都没定下来……是不是不太行啊？” 宋雁：“没关系的，定课题可以谨慎，选一个你想做的方向，后面好好做，才是最重要的。” 叶云兮无奈的笑笑，自己大概只能在“比较嫌弃”和“不太嫌弃”之间挑选而已。 宋雁看了看她：“只做水分会更冷门一些，这个方向早几十年就被前辈科学家们翻来覆去研究过了，相对单一，不像微生物、基因等方向，随着技术进步，正是热门。” 叶云兮想了一下微生物……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我……还是考虑一下水分吧。” 宋雁：“你自己决定就好。” 郭清林和鲁鹏原本是过来找叶云兮的，正好听见宋雁讲解，便跟着听了几句。 鲁鹏：“嘿，我想做热门方向！” 叶云兮想了想：“但我们组好像没人做微生物方向吧？本专业倒是好像有别的老师做。” 鲁鹏豪迈道：“没关系，我自己做！” 叶云兮懒得理他，转头问郭清林：“清林，你想好了吗？” 郭清林微笑：“做了些考虑，下午再听听其他师兄师姐的，还要看看郑老师的规划。” 叶云兮想想：“也对，其实我觉得郑老师应该都是有预案的。” 她不由得瞥了一眼鲁鹏。男生毫无所觉。 ———— 下午，组会继续。 莫小墨做的是温室盆栽试验，叶云兮还有点新奇的听了一会儿材料方***到另外两位研二的师兄的时候，她就继续走神了。 直到她已经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了好几幅，才终于轮到了另外两位新生。 临到末尾，郑老师的神色仿佛也轻松了少许，靠在椅背上，点了鲁鹏的名。 鲁鹏笑容灿烂的站起身，开口就是：“郑老师，我想做热门方向！微生物或者基因方面的！” 叶云兮默默掩面，不忍直视。 郑老师微微皱眉，问道：“你查文献了吗？有具体方向吗？” 鲁鹏挠了挠后脑勺：“暂时没有。” 郑老师面无表情：“那你回去尽快先查资料，在选课结束之前先查个大概，再来找我一次。” 鲁鹏惊讶的扬眉瞪眼：“为什么叶云兮就有一个月准备，而我就一个星期？” 叶云兮偷偷翻白眼。 郑老师多解释了几句：“因为她之前已经做了几个月实验，也查了资料，只是缩小选择范围，所以选课可以确定，而你需要选课。” 鲁鹏耷拉眉眼：“哦，那好吧。” 郑老师看了男生一眼，还是忍不住教育道：“查文献的时候实际一点，不要总想着跟风做热门，热门热门，做的人也多，说不定你辛苦做了一两年，一看同样的结果，别人文章发的比你早，那你毕业可就难了！” 鲁鹏似是嘟囔了一下，不太情愿的样子，点点头坐下。 郑老师也不再理他，点到最后一个人：“郭清林。” 郭清林起身，先问候道：“郑老师好。” 郑老师微微颔首。 郭清林打开笔记本，看一眼，认真的说：“首先，我的目标是在降低环境污染的前提下，提高作物产量……” 她陈述了几句，郑老师先是点头，终于还是轻咳一声打断道：“你这不是正式汇报，这些大方向上的话就先不用讲了。“ 郭清林的话语顿了顿，抬头道：“好的，郑老师。但我真的是这么希望的。” 郑老师认可的点点头：“这是我们农学专业共同的目标。” 郭清林笑了笑，接着翻笔记本陈述。 看得出来她确实做了很多准备，但并没有一个定论，她几乎把在场所有人的课题方向都考虑在内，一一做了细分和深化，逐条讲述了一遍。 只不过讲到一半就再次被郑老师打断了：“我听你讲了这么多，都是别人做的东西，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郭清林的神色微微愕然，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解释说：“我觉得师兄师姐们，包括同学们的课题都很好，我是觉得我可以跟着他们学习一下，再做一些我自己的东西。” 郑老师：“也可以，你想跟谁一起做呢？” 郭清林顿了顿，说：“我……都可以，郑老师有什么指点吗？” 郑老师看着这个成绩很好的新生：“我没有听出你的倾向。” 郭清林迟疑且迷惑的看了一眼叶云兮。 叶云兮报以茫然的眼神。 她其实也很困惑，为什么自己之前就直接被定了方向，郭清林想要被指定却反而要被问倾向？ 她甚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误导了室友。 郑老师顺着郭清林的眼光，瞥了一眼叶云兮，意会的解释道：“你们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叶云兮从毕设开始就跟着宋雁做课题，她的专业底子、选题倾向在我这里都是明明白白的。 “鲁鹏则是过于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是需要认真踏实的查查资料。 “而郭清林，你正好相反，你太过认真的钻研所有人的方向，却没有自己的倾向。” 叶云兮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但随即想到了上午自己忽然醒悟过来的关于水分和养分的选择倾向。 “说不定……还真是挺清楚明白的？可是啊……我所回避的方向是因为我嫌弃，我没有回避的也不代表我就喜欢啊？不过……也罢，无论如何，这也确实算是我自己的倾向了。” 她心里忽然有些五味陈杂：“原来，我并不只是放弃选择，而被决定的吗？” ———— 第十章 各自的选择 叶云兮怔了一会儿，没注意郑老师和郭清林后面的话，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是散会了。 “哎呀，走神了，没听到清林最后选了什么……”她看到走回自己旁边座位的室友，蓦地有点心虚。 郑老师前脚离开会议室，众人便纷纷喧闹着议论起来，大多是松了口气，笑逐颜开。 除了三个研一新生。 鲁鹏跨步走到叶云兮和郭清林座位中间，胳膊支在她俩的椅背上，俯身道：“嘿，郑老师给咱们的考虑时间怎么还越来越短的？叶云兮一个月，我一个星期，到郭清林就剩一天了！” 叶云兮听在耳朵里，猜到室友还没定题，略担忧的看过去。 郭清林倒是笑笑，解释着：“因为我只是需要做个决定，该查的资料我都查过了，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鲁鹏摸摸下巴，问：“那你做好决定没？”又不待她回答，自顾说道，“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做微生物怎么样？郑老师都说了，咱俩正好互补！” 郭清林顿了顿：“我再考虑一下。” 鲁鹏继续自我发挥道：“你要是和我做一个课题，然后我就也不用查资料了，你就大略给我讲讲，明天就一起去告诉郑老师决定好了，完美！” 叶云兮忍不住吐槽道：“敢情你就是不想看文献是吧？” 鲁鹏嘿嘿笑了两声，挠着后脑勺：“我觉得做实验肯定比看文献有意思啊！” 郭清林也忍不住弯弯嘴角：“我知道了，我回去考虑一下再回复你。” 鲁鹏搭着两边椅背，权当搭着她俩肩膀似的，眉飞色舞：“叶云兮是接受宋师姐的试验地是吧？那以后就相当于要一个人管了，多辛苦啊，要不咱们三个凑一起，在你的试验地里采样，忙的时候就一起去帮忙……” 叶云兮略感无奈的指出：“我的试验地要做自己的试验处理的，你们不一定能用。” 鲁鹏挠挠后脑勺：“这样啊？”看向郭清林。 郭清林沉吟一下，道：“云兮要是只做水分的话，处理可能是稍微单一了点，如果我们凑一起做的话，试验处理可能是不太方便配合。” 叶云兮闻言也有点为难：“其实那片试验地现在就是宋师姐在做水肥耦合，要是改成只做水分，好像也确实单一了点，可能都用不上那么多块试验地，要不……分你们一部分？” 她其实本来是想说“要不我还是继续做水肥耦合？”但是想想肥料，就觉得可能自己还是不太喜欢。 郭清林：“这个得找郑老师商量吧？” 鲁鹏：“那明天咱们仨一起去找郑老师？” 叶云兮犹豫：“清林你……已经决定和鲁鹏一起做了吗？” 郭清林怔了下，失笑：“是哦，我还没决定呢，都被带跑了。” 叶云兮望天：“那就……咱们都先回去考虑一下？” 鲁鹏：“我考虑好了！” 叶云兮无奈纠正道：“我和清林回去考虑一下。” 鲁鹏：“行吧，你们赶紧想好了告诉我哈！” ———— 晚饭后，两人回到宿舍。 叶云兮瘫进椅子里，感叹道：“哎呀，终于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鲁鹏也太吵了！ 郭清林宽容笑笑：“挺热闹的。” 叶云兮想起正事来，或者说她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转头问室友：“你真的要和鲁鹏一起做课题吗？” 郭清林保持着微笑：“可以考虑啊，就像郑老师说的，我和他的长处比较互补。” 叶云兮支着头看她：“那你们也不可能做完全一样的方向啦，毕竟各自都是要出成果毕业的。” 郭清林点头：“我明白的，不过相近方向也可以互相搭把手嘛。” 叶云兮有点无语的看了看迷之执着的室友：“我觉得你还不如跟大师姐……”虽然大师姐才刚博二，但我们研一反正也还要上一年课啊，时间也就差不太多。 她半途收声，自责：“哎，我又干涉别人家决定了。” 郭清林仍然点点头：“嗯，我会考虑的。” 叶云兮欲言又止，她其实总觉得室友已经决定和鲁鹏一起做课题了，但室友只说再想想，她好像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算了，我还是别再说什么了吧……还是好好想想我自己吧！” 宿舍复归于安静。 叶云兮转过身趴在桌上，伸手在桌面上画圈圈。 “这个小圈是水分，这个大圈是水肥耦合，后者范围大很多，可以做的东西也多，但我不喜欢那种‘混杂’感…… “但是如果只做水分，可能真的用不上这么多试验地，虽然说可以分一部分给清林他们，但那也得通过郑老师，而且总觉得有点浪费宋师姐的心血…… “啊，对了，郑老师给我一个月去了解试验站的新仪器，那我最近可能还得出一趟差。 “哦，还得选课，然后下周要上课了，出差只能趁周末，耽误约会，说不定还得请假翘课…… “啊啊啊好烦！” 额头滚桌面，滚来滚去，继续哀叹：“我觉得我简直要选择困难症了……但这个选择真的很重要啊。我甚至有点希望郑老师直接替我做决定……” 滚了两圈，停下来，想：“不行不行，想好了不能随便把自己的责任扔出去的。但还是好烦啊……想求助替身们！” 似乎信号不太好，家里没人搭理她。 沮丧的表意识抬起脑袋，靠到椅背上，仰首望天：“好吧，那我自己想一下……选择困难的话，就是两难呗？两难的话，说明两边都不是最优选择…… “可是这我当然知道啊！最优选择我就根本不在这个专业了好吗！”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继续分析：“那就看看哪边的坑好拆一点？养分这边的嫌弃‘混杂’是土坑，我家土这么弱，好像很难搞啊？ “而水分这边的坑……担忧未来，害怕放弃了某些选择之后会错失正确的道路，以及……不愿‘舍弃’。妈呀，这些也是天坑啊！” 她好想继续脸滚桌面，抬起了一点脑袋，又觉得好重，结果还是枕在椅背上，两眼无视的望着天花板。 ———— 第十一章 选择和命运 叶云兮呆呆的仰望着天花板，想要再次呼唤替身们，却也明白，信号不好或者是家里不想理她的话，再喊也是没用的。 “青，我的道路应该怎么走呢？你说过，我的每一步都有其意义，那么，在这样的两难之中，我随意选一个，也都有意义吗？” 家里没人说话，但有一个直觉信息透过表意识层层阻碍般，极其轻微的冒了个泡，似是在表达肯定。 “啊，是在肯定吗？我真的可以随便选一个吗？”她精神一振。 这次的信息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给了一个指向她自己的共情。 “是说……看我自己？选择我自己更想要的，而不是受到外界的控制和制约吗？” 直觉传来一个温柔的、带着笑意的肯定。 “唔，这个感觉有点像青呢？”叶云兮也弯了弯嘴角，心情好了些许，坐直了起来，手肘支着桌面，托着腮。 “看我自己想要的话，那就只能选水分咯？”她脑中渐渐明晰起来。 “其实，这两边的恐惧，近乎于同一个坑呢？选这个小圈，本就是因为我对于土坑的不接纳，而也正是因为不接纳造成的限制，使未来的道路变得狭隘…… “除非我拆掉这些坑，否则未来就一定会狭隘，无论我是否恐惧，其实都是无用的。 “心理坑洞所占据的能量、信念所形成的‘我执’，压低我所能达到的上限、制约我敢于走出的方向。 “是这些限制了我的未来，而不是此刻我选择小圈还是大圈。 “选择哪一个圈，其实只是我当前综合状态导致的结果，而不是……决定未来的命运支线。” 【命运从来不是什么既定的未来，而只在于你的每一个当下。】青的声音轻柔而认真，还有些许欣慰。 “是啊……”叶云兮感慨着，“青，其实我还是没把握我有没有选对，但是，我认真想过了，也做到了我现在能做到的最符合我的想法的选择，即使结果不那么好，我也算是……尽力了吧？” 青轻轻摇头：【并没有什么对错。】 叶云兮收到青的言外之意，轻笑道：“嗯，当下的选择并没有什么对错可言，而如果三年后的结果真的并不那么好，那大概也是我未来无数个当下所累积的结果。若是那样，那我也算是无所怨尤了吧？” 她伸手小幅度的比划了一个锐角：“我现在能做出的选择就只有这么大，”她又比划了一个钝角，“或许一两年后我能够做到这么大的选择了，那时候我或许会觉得，现在的我怎么这么狭隘。” 她收回手，笑：“那我现在就只能做到这么狭隘啊，那就……只好这样啦。” 青也笑，摸了摸叶云兮的头：【放心，你走过的一切道路都没有错。】 她却忽然泪目了，微微垂下头：“嗯，其实我还是不太相信这句话，即使我知道你说的对，大概……我还是太不情愿接纳自己的过去吧。” 她迅速的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所以，至少我希望从今往后，我做出的选择是当下我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不至于让未来的我回想起来，也觉得这是黑暗而卑微的、无法接纳的过往。” 青轻声笑起来，似乎觉得表意识说的依然不算对，但却并没有纠正的意图，只是温柔而包容的抱了抱她。 ———— 叶云兮做好决定，轻松了许多，挑了个室友看起来不忙的时间，和她说了说。 郭清林：“所以，你明天打算和我们一起去找郑老师，讨论是否要分出来一部分试验地？” 之前豪气干云的某社恐忽然怂了：“呃，是……吧？不过，现在宋师姐的试验还没结束……” 她缩了缩脖子，有种“作为房客偷偷卖主人家房子”的错觉。 然后脑回路又忽然跳到了“说起来我家房客艾米尔好久不来现世交房租（洒光点）了……不对，她也不住了呀。” 于是隔空收到了某小天使的大石头问候和一声【哼！】 叶云兮没控制住表情，勾起了嘴角。 郭清林：“嗯？云兮，你笑什么？” 叶云兮赶紧摆手：“啊，没什么，我走神了……那个……总之，那明天一起去好了！” 郭清林：“好啊，那也和鲁鹏说一下。” 叶云兮想到要和鲁鹏沟通就有点头大：“那你和他说？” 郭清林点头：“好。” 结果叶云兮还是没躲过，两分钟后就收到了鲁鹏的消息。 他拉了个研一新生三人群，巴拉巴拉的陈述着他的选题设想，郭清林配合着补充文献资料。 鲁鹏：“叶云兮啊，你要不就别做什么水分了，来跟我们一起做热门方向吧！” 鲁鹏：“郭清林你太厉害了！这么多文献你是怎么看下来的！我决定封你为文献资料库！” 鲁鹏：“诶，你们看我这个想法怎么样？明天会不会又被郑老师打回来啊？” 鲁鹏：“哇哈哈，以后咱们三个人就是一伙的了！” 鲁鹏：“我又有一个新想法！你们看……” …… 叶云兮感到心好累并且不想说话，然后果断屏蔽了这个三人群。 她转头和室友吐槽：“这人怎么这么……话多啊！”而且还狂妄自大、自说自话、不顾他人的感受，可是真要说，他也没什么恶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热心。 郭清林正笑着敲着操作屏，闻言转头：“你看他的想法，其实好些都挺有创意的，虽然确实有点脱离实际，但好好结合一下，应该会找出些不错的方向呢。” 叶云兮感到心好累并且和同学们无法交流，默默地转回头去。 “看着他们我就觉得可能是我不正常……好吧，我确实也不算多正常，人家好歹抱有一份热情来的，清林更是学霸来的，还是我太过格格不入了吧。” 叶云兮放弃沟通，选择去自己喜欢的二次元群里找人聊聊天，寻找一下存在感。 “虽然这个想法好像也很坑，但……就这样吧。 “反正我现在也不喜欢这个专业嘛，所以就……不喜欢咯。 “我怎么好像觉得之前这个回路很适合躺倒咸鱼呢？但是回路本身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啊……” 叶云兮挠了挠头。 ———— 第十二章 三个人的组合 周五，办公室。 叶云兮和郭清林一早就被鲁鹏的消息“嘀嘀嘀”轰炸着，直到催着她俩到了办公室才消停。 她们刚推开办公室门，鲁鹏便两大步跨过来，满面热情：“哇，你们终于来了！” 一贯早到的莫小墨转头笑道：“你们再不来，师弟在办公室转圈转的快要磨平一层地面了！” 鲁鹏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随即兴奋道：“我们去找郑老师吧！” 叶云兮下意识反问道：“郑老师来了吗？” 鲁鹏怔了怔，转头看向莫小墨。 莫小墨点头：“应该来了，郑老师一般比我们所有人来的都早一点。” 郭清林感叹道：“郑老师真勤奋！” 叶云兮附议点头。 两个女生默契的绕过挡路的鲁鹏，去往自己的座位。 鲁鹏跟在她俩后面催促着：“既然郑老师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去找他讨论选题的事吧！我昨晚又想了几个好点子，我跟你们说……” 叶云兮放下包，一脸无奈：“那也得先和郑老师说一声吧？” 郭清林则问道：“什么点子？我们得先讨论好再去找郑老师吧？” 鲁鹏无言以对的挠挠头：“好吧，听你们的。” 叶云兮悄悄松了口气，其实她心里还有点没准备好呢。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三人另找了个无人教室，打开光屏，讨论起来。 鲁鹏出点子，郭清林查文献，验证以及补充，叶云兮开始听了一阵，后来就有点无聊了。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热爱者和一个学霸在这里讨论选题？”她不禁有点怀疑人生。 他们讨论了一个小时，和郑老师约好的九点快到了，才停止了讨论，一起过去。 走神半小时的叶云兮跟在后面，忽然惊觉，等下自己也要陈述决定了，蓦然紧张起来，把之前打的腹稿又在心里倒腾了两遍。 “不紧张，不紧张，我想好了……”她安慰自己道。 面前的办公室门打开，三人鱼贯而入。 郑老师靠在办公椅上，抱臂看着新生们：“你们一起过来，是都想好了？”他深深看了一眼叶云兮。 叶云兮后知后觉的想到：“对哦，郑老师给我一个月时间，是让我去试验站摸索仪器的，结果我第二天就来了……” 更紧张了，还有点心虚。 另一个本来也应该回去看一个星期文献的鲁鹏倒是毫无所觉，大大方方的点头：“嗯！我们想好了！我们仨合作做课题，我和郭清林做微生物，叶云兮出试验地！” 叶云兮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什么叫我出试验地！试验地那也不是我的呀！ 她赶紧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郑老师，我回去考虑过了，决定只做水分，那么试验处理就少了，宋师姐那片试验地我可能用不上那么多，有点浪费，就想着和他们一起……” 郑老师沉吟着敲了几下桌子，问：“你试验方案做好了？确认过你大概需要多少试验地了吗？” 叶云兮确实大概算过，但试验方案……肯定是没有做的，心虚道：“大概……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就够了吧？” 其实还不到三分之一，因为养分处理组合众多，而水分处理则单一很多。 郑老师微微皱眉，又松开，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具体试验方案，你回去重做一遍，站上的仪器也要搞明白，还是给你一个月。” 叶云兮心虚的应下，默默松了口气，悄悄往后缩了半步。 郑老师转向另外两人：“你们俩打算做同一个方向是吧？决定了？” 鲁鹏一脸兴奋：“决定了！” 郭清林认真的点点头：“是的，确切说我们只是决定做同一个大方向，可以采用相同的试验处理，但进行不同微生物种群的研究。” 鲁鹏附和道：“对对！” 他又忽然眼睛一亮，转头找到缩在后面一脸“与我无关”的叶云兮，“叶云兮，你要不也和我们用一样的试验处理，然后你测你的水分，我们研究我们的微生物呗！” 叶云兮一脸茫然：“啊？”还可以这样的吗？ 郑老师又沉吟了一下，敲了敲桌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做微生物的话，你们只需要定期采样就可以了，甚至可以让叶云兮给你们采样带回来……” 他又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叶云兮：“反正叶云兮要做水分，去出差的次数肯定要多得多。” 叶云兮看着郑老师的眼光，忽然明白了。 “唔，郑老师或许也觉得，放着鲁鹏这样的壮劳力只是采样送样，而让我这样看起来就不太能干活去频繁出差，好像有点劳动力浪费？ “但我已经决定做水分了，自己选的方向，自己辛苦也得做完呗。” 她默默为自己鞠一把泪。 鲁鹏拍着胸脯：“没关系，我可以去帮忙！” 郭清林轻笑：“我也可以。” 叶云兮抬眼看着同学们，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不应该提前感动。 说不定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呢。 郑老师挥挥手：“那就随便你们了，反正站上也有一样的实验室，这些你们自己安排就好。总之你们既然想好了，那就都尽快交试验方案给我，尤其是微生物的，毕竟你们前面没有学生做这方面。” 叶云兮忍不住瞥了一眼郑老师，想：“但老师们也是各自方向有专攻的呀……我印象中翻过的文献里，郑老师也没做过微生物方向呢？” 鲁鹏什么也没想，连连点头，一脸雀跃。 郑老师又向他俩交待了选课，便让他们三人离开了。 鲁鹏刚走出来，便握拳欢呼道：“耶！成功！以后我们一起做实验，你们就等着我带你们一路辉煌吧！哈哈哈！” 叶云兮无语的看了看男生，心想：“我觉得还是清林靠谱点。” 她忽然想起刚才鲁鹏说的那句话，简直就想补踹他一脚，但还是忍住了动作，只说：“鲁鹏你……下次你让清林说，你那说的都是什么呀……” 鲁鹏困惑看她：“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叶云兮掩面：“就那句……我出试验地……” 郭清林也回想起来，轻轻笑出声。 男生一脸迷茫：“对啊，你出试验地啊，没毛病啊？” 叶云兮气：“那试验地是学校的！不是我的！” 鲁鹏茫然的挠挠头：“哦……”又迅速丢开，“反正是你管的，都一样啦，来，我们去做试验方案吧！” 叶云兮扶额无语。 ———— 第十三章 乱点鸳鸯谱 虽然有点纷乱，但总之选题大概是定了，叶云兮也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三个人又一起回到无人的教室，选了课，讨论了一会儿试验方案，因为只有叶云兮去实验站出过差，所以不得不担当讲解。 鲁鹏两眼放光：“我也想去出差！” 叶云兮内心毫无波动：“宋师姐应该马上就要去出差了，或者说组会一结束，估计好几个师兄师姐都要去出差了。” 鲁鹏搓搓手：“我也能去吗？” 叶云兮面无表情：“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这次不去，而且我们得上课的。” 郭清林：“我记得看过相关文献，本月中下旬就要收玉米了吧？” 叶云兮眨了眨眼：“哦，好像是哦，那看来必须得翘课出差了。” 鲁鹏兴高采烈的双手按在桌子上，探头凑近，眼睛闪亮：“我也去帮忙！说好的！” 叶云兮哭笑不得的嘀咕道：“也不知道上课请假好不好请？” 郭清林安慰道：“既然郑老师同意研一开始做课题，那就说明上课请假去做试验是被默认的。” 叶云兮点头：“希望如此。” ———— 被两个同学拽着讨论了一天试验方案，叶云兮傍晚回到宿舍，简直一眼都不想再看文献了。 好在马上就是愉快的周末了。 “唔，开学才第一周，感觉已经很漫长了呢？”她一边给凌澜发消息，一边想着。 两人才聊了几句，忽然有来自妈妈的通话邀请。 叶云兮怔了一下，想起确实到例行通话的时间了，一个暑假过去差点忘了，便戴上耳机接通。 妈妈例行问了身体、学习，又问了问开学是否适应，同学们都怎样，周末是否回家。 叶云兮也就例行答了，波澜不惊。 虽然其实还是有点习惯性心虚，但刚开学，也没有临近的死线，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妈妈爆炸的事情。 所以平静无波的结束通话之后，她甚至有点不太适应。 “妈妈今天的脾气不错呢，那周末回一趟家也好，一天约会，一天回家……”她想了一秒，抬头看见没输入完的聊天界面，便丢到一边不再想了。 郭清林某次起身倒水的时候，便看见了室友一副花痴表情，傻笑着敲着操作屏，不由得会意一笑。 晚些时候，叶云兮和凌澜聊完天，想想可以约会的周末快到了，又有种忍不住想要秀恩爱的心情蠢蠢欲动着。 她不由得看了看唯一的室友。 不过也不知道郭清林有没有男友，大晚上的强行给室友喂狗粮，好像太不道德了？ 郭清林正在收拾桌子，敏锐转头：“怎么了？” 叶云兮其实还没想好要不要秀，毕竟也才认识一个星期，便胡乱摆手道：“啊，也没什么……” 郭清林在叶云兮和她的光屏之间来回看了两眼，笑了笑，一边低头继续收拾，一边似乎很随意的问道：“刚刚在和男朋友聊天？” 叶云兮懵：“诶？呃，是……是啊……” 她忽然有点脸红，便用手背贴了贴脸颊。 郭清林偏头笑道：“刚才看你发消息的时候笑得很甜蜜，便这么猜了猜。”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卷了卷发梢：“嗯……有点傻，嘿嘿，你猜的真准……”她虽然本来是想秀恩爱的，但又忽然不好意思继续了，急忙转移目标，问道，“清林，你有没有……”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太好，万一人家没有男友，不成了故意秀别人一脸？ “果然还是没有之前的室友们那么熟啊。”她心想。 郭清林笑着摇摇头：“还没有哦，之前就一门心思考研了，没顾上谈恋爱。” 叶云兮不由点头：“也是，你那么认真。” 郭清林：“勤能补拙而已啦，不知道研究生会不会稍微轻松点，或许有时间谈恋爱呢。” 叶云兮认真的替室友想了想：“其实出差少的话应该还行？工作日规划好做实验的时间，周末就有空出去约会啦！” 她说到约会，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 郭清林注视着她，难得语气带些羡慕道：“看你的样子……真好。” 叶云兮欣然笑道：“那你也找一个呗！” 郭清林失笑，移开目光：“看缘分吧。”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感觉自己这么问确实有点不太好的炫耀心态，便也就住口不问了。 她脑中忽然跳跃着闪过几个念头：“室友……吴静……介绍对象……” 突然发作了红娘属性的她不由得偷偷瞥了一眼室友认真的侧脸，心想：“忽然迷之觉得我这两个同学挺搭的呢？” 叶云兮回想起郑老师点评鲁鹏和郭清林应该互补一下，当时她其实什么都没多想，但一旦多想起来…… “噗嗤。”她捂着嘴掩住笑声，想，“有种郑老师在点鸳鸯谱的感觉呢？” 她开始满脑子恋爱小说的展开，胡思乱想的脑补了一会儿，才收敛住。 “还是不要这样胡乱给人家凑对的好，免得下次说漏嘴，多尴尬啊……就是自己越想就越觉得他俩般配呢，怎么办？脑补要控制不住了……” 于是某个手痒的九流写手索性打开一个文档写了起来，当然，男女主角都是用了化名的。 郭清林偶尔看见叶云兮一边敲操作屏一边窃笑，只当她在谈恋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谈恋爱的人看见她的时候总会笑得更厉害些。 大概是脑子有坑（真·心理意义上的坑）的人的脑回路格外让人无法捉摸吧。（旁白道） 其实叶云兮也没有真的写完一篇荡气回肠的校园爱情故事——当然这也因为她只是个手残且许久不练笔的九流写手——但主要还是因为这样的脑补实在是不太戳她的爽点了。 她在过往岁月里脑补过一个亿的自我感动型的爱情故事，多半是自怜、自我牺牲或者报复、获得认可或是忏悔。 却从不是平平淡淡的爱。 “那有什么可写的……”叶云兮思维跳跃的想着，“所以说我还是坑啊。” 【因为你根本不曾希冀过，自己能够拥有平平淡淡的爱呀。】 叶云兮敲操作屏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一声叹息。 ———— 第十四章 因爱而继承 叶云兮支着下颚想：“平平淡淡的爱吗？别说我没感受过，我甚至见都没怎么见过呢。” 妈妈一系亲人大多脾气不太好，且普遍女性强势，她自己算是家中最弱势、也是脾气最好的女性了。 妈妈一直说，她性格像她爸，长得也像。 “说起来，其实妈妈这么说的时候，似乎总是有点无奈的，她痛恨了我爸那么多年，却在最亲的女儿身上频频看见他的复刻…… “如果不是作为亲人，而只是两个认识的人的话，我和妈妈的性格，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叶云兮忽然这么想着，然后有些失笑，随手打开心理群陈述了一下。 泰晤士河儿：“我妈也会嫌弃我的反骨像奶奶！” 慕容冷芸：“我妈会嫌弃我慢性子、不够努力像我爸，她觉得我没继承到她那一系的勤奋刻苦。” 泰晤士河儿：“可能她把她讨厌的归类给你爸了，无视掉了她喜欢的部分？” 慕容冷芸：“仔细想了想，也不好说，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觉得我的脾气挺好，但她急起来就会把我连带不在眼前的我爸都骂一顿。”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变来变去的标准。” 玄君：“能够做到喜欢和讨厌归一的人本来就不多。” 慕容冷芸：“其实寻找伴侣的时候挺容易这样吧？有时候觉得互补好，有时候又觉得和自己不一致太讨厌了。总之我和我妈大概其实也算是性格不合了吧，只是这么多年硬生生磨合熟悉了而已。” 紫垣阁主：“我爸妈也是，单论性格的话无法进入我的朋友范围，毕竟他们那么严重的现实侵染……” 慕容冷芸：“你……这句话的因果关系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泰晤士河儿：“忽然笑死了！” 紫垣阁主：“……好吧，我说出口的时候也发觉了，应该说，我爸妈的现实侵染才是我的坑的来源。” 慕容冷芸：“嗯，你上次提过，你从爸妈那里接过了拒绝赚钱的坑。” 紫垣阁主：“是啊，仔细想来，我从亲近的每个长辈那里都或多或少接了些坑过来，比如来自我妈的戾气、来自外婆的强迫症和完美主义以及注孤生、来自外公的严重社恐和熬夜……” 玄君：“紫垣真的是接坑小能手，这也是她表达‘爱’的方式。其实接来的坑最容易处理，扔回去就好，一个简单的内在决定。” 慕容冷芸：“我也从家人那里接了无数坑啊，但想要做出‘不接’这个决定也不容易呢。” 泰晤士河儿：“那就是还爱他们咯。” 叶云兮忽然便被傅饮河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击中了。 “我还……爱他们吗？即使创伤替身们都说，‘真正那个爱我的妈妈’已经在人格面具之下消失殆尽了？” 她不由得蜷缩起双腿，抱着膝盖，在椅子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想起了上次拆出的“妈妈努力塞给她钱是给不了她爱的愧疚的表现”。 “所以，我其实并不想要她给我钱作为爱的廉价替代，我尽量不多花钱，只是代为保存。 “可是……其实我也是会因此有不愿赚钱的心态的啊，如果我自己能够赚钱了，连这个替代都不需要她给了，那么……她将如何支撑自己什么都给不了我的惊慌呢？” 叶云兮把头垂下来，埋进膝盖里。 她不敢构想那一幕，不敢想象如果妈妈失去她这个心理支撑的样子。 可是……还爱他们吗？ 她心里却还有一个倔强的声音在说：“哪怕你给不了我爱，我也不想要你给的廉价替代，我不要欠你的，不要你用钱来弥补你给我的伤害，我宁可就这样恨你。” 这句话，不止是对妈妈的，也是对爸爸的。 叶云兮偏过头，枕在膝盖上，忽然醒觉的哂笑了一下：“所以说，老爸总躲着不肯给我钱，或许未必是他真的有那么抠，可能也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要吧。” 膝盖上沾了些泪渍，微凉。 “比起这样廉价的愧疚和补偿，我宁可他什么都不给我，就干干脆脆的恨他吧？” 【你觉得你真的只是恨他吗？】 “不然呢？我真的感觉不出我会爱我爸。” 【那你又因何继承、因何执着呢？】 叶云兮茫然，心里忽然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又拆解不清：“我……不知道。” 家里没有再传出什么信息出来。 她觉得心里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把所想发到群里。 泰晤士河儿：“我和我爸妈也有类似的回路，可是，不管用什么，过去都无法补偿，用钱来代偿，双方都别扭，不如干欠着。 “但我爸有一阵的回路是‘你必须接受我的善意，否则我们就断绝关系’，这也挺可怕的。” 紫垣阁主：“我倒是没有这个问题，我只是接了一堆坑而已。” 玄君：“所以你相对心理健康。” 泰晤士河儿：“所以你有紫垣光环？” 慕容冷芸：“所以会吸引一圈心理不健康人士在周围？比如我？” 紫垣阁主：“这么说来，这种吸引是不是也是坑啊！” 泰晤士河儿：“而我似乎吸引软汉子……” 慕容冷芸：“我则……并不知道，没有被追过！”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这里唯一有对象的你。” 慕容冷芸：“那我也没有被追过啊，我甚至觉得其实我才是追求者的一方呢！” 玄君：“你和阿澜就不能叫追求，本质上就是相亲。” 慕容冷芸：“好吧，你说的对。于是又看了看隔壁小说群里还在间歇性撩饮河的乔博。” 泰晤士河儿：“我自带劝退气场！我们同城的时候他都没敢约我，现在已经跨大陆了！” 慕容冷芸：“就算他约你，你难道会赴约吗？” 泰晤士河儿：“并不会！” 玄君：“阿博也是怂了点。” 叶云兮忍不住噗嗤噗嗤笑，输入道：“那你……加油？” 玄君：“嗯。” 叶云兮忍着笑盯了会儿光屏，没看见周倾微对此话题的回应，才略感遗憾的叹了口气：“没看成八卦呢。” ———— 第十五章 孤狼 叶云兮看着群里没聊起来的八卦，想到了自家男友，又想到了爸爸妈妈。 慕容冷芸：“其实回想起来，我家创伤替身所谓的‘早就没有真正爱我的妈妈了’也是有迹可循的。 “尽管我并不知道当年爸妈结婚的时候是不是曾经相爱，但后来她曾和我说过：‘那些追求我的男人，我都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爱我，我也不觉得我爱他们。’ “按创伤替身提供的时间线，我妈大约是因为惨痛的离婚而自我封闭了吧，总之我是几乎没怎么见过真正会爱的妈妈吧。” 泰晤士河儿：“我家也说我出生以后的爹就已经不是爹了！ “据说当年的爹是个特别热情朝气生活的汉子，在奶奶来之前，爹妈的二人世界过得很正常，但我只见过现在的咸鱼一般的爹。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奶奶的锅，不过时间点很对，而且奶奶去世后，真正的爹似乎也在慢慢回归。” 紫垣阁主：“也思考了一下，如果说我爸妈不是真正的爸妈的话，那么大概也是在我出生之前就没了吧……真爹可能还见过，真妈是绝对没见过的。 “我忽然觉得，说不定我和我爸妈的关系，比你们的都更疏远？除了身体萝莉刚出生那次，我从未见过他们的替身。” 慕容冷芸：“咦，身体萝莉当时接触的是你娘的替身而不是幻影？” 紫垣阁主：“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可以捏幻影，而当时小公主和御姐都对她极度敌视，而身体萝莉又爱又怕。她长得像御姐，但那股戾气像和饮河打架的第一版小公主。” 慕容冷芸：“我其实也并没有接触过我爸妈的替身啦，我只接触过我外婆的，我妈那边我感知过一下，过于可怕，不敢碰，感觉会被侵染，而我爸的则是气味不相投。 “我猜有‘会被侵染’的感觉，也是因为我从我妈那接了太多坑吧。” 泰晤士河儿：“我只知道我妈替身在那里，但接触不到，我爹替身是个正太，倒是很粘我。其他亲人大多只能远远望一眼，也有的房子塌了，替身不知所踪。” 紫垣阁主：“我爹的替身……也是个正太，满脸脏污，抱膝坐在角落看着外面，但我直觉他可能不止一个替身。” 她们接着开始扩大范围，试着接触其他亲人，叶云兮也好奇的“看”了一圈。 妈妈一系的亲人，大多也是气味不合，还有部分是“直觉上没有接触的必要”。 “好像没有谁了，我熟悉的亲戚真少啊……” 当然，认识的人还是很多的，但并不足够亲近的人，她也懒得去感知。 “所以……去看看凌澜？” 虽然曾经玄君提醒过不要随便去看别人家意识世界，有可能被伤到，也有可能对别人施加好坏未知的影响。 小公主被乔博伤到就是个示范。 “不过……先感知一下气息，再去看，大约会安全一些吧？”她说服着自己。 当然其实也只是自己骗自己，她第一次试着去接触妈妈的意识世界，差点被顺藤摸瓜侵染过来的教训也犹在眼前。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最亲近的亲妈，若是个知道对方心理健康程度不太行的别人，她也懒得去作死接触。 “凌澜应该还好。”她默默和自己确认道。 叶云兮遥遥看向凌澜的替身。 那是一个九、十岁模样的男孩子，相貌清俊，却一脸倔强，又好似一只孤狼，警惕的回望过来。 叶云兮微微愕然，直觉那男孩并不欢迎她过去，便收回了“目光”。 她偏头卷着发梢，有点意外且微微沮丧的想：“他的替身不欢迎我诶，所以说他其实还是没有真心接纳我吧？感觉有点糟糕……不过也说不定是表意识脑补了？”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结果。 有点想去找凌澜说话，但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总不可能实话实说吧？会被当成精神病的吧！ 但如果只是问“你是不是真心接纳我”，先不说能不能问出口，感觉他也不太可能回答呢…… 叶云兮忽然仿佛回到了确定恋爱关系之前的纠结心情之中。 “不过那个时候，好像每次纠结也几乎都是我无谓的乱想，大约这次也是一样吧？只是想要不想真的好难……算了，还是去看她们聊天吧。” 她刚才无意识间把发梢打了两个结，拽着玩，这时候松手去戳光屏，那一束头发便柔韧的弹回去，散开了结，弯曲弧度也缓缓展平。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我家小人鱼的海里其实是有奶奶的‘相’的，是一条鮟鱇鱼，是一个‘吞噬者’。 “小人鱼说，它会把所有温暖的、光明的、快乐的、有趣的东西都吞噬掉，它周围的海水都是苦的，很苦很苦，它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是个黑洞。” 玄君：“要处理一下这个课题。” 泰晤士河儿：“但我真的对奶奶没印象？而我爸基本不提，我妈深恶痛绝。去问问我家替身好了，毕竟一起住了十几年。” 慕容冷芸：“啊？一起住了十几年你没印象？” 玄君：“遗忘本来也是坑的表现。” 泰晤士河儿：“我家似乎觉得我需要自己‘超度’那条鱼。” 叶云兮也习惯性的喊自家替身去看了看。 五行：【混浊，绝望。因为绝望，所以要拉上周围的一切，‘谁也别好过’。】 领导拒绝靠近那条鱼，遥遥看了一眼：【它厌弃现实。】 泰晤士河儿：“嗯，确实没什么希望的感觉。像个散黄的鸡蛋，外壳还是圆的，但里面早就没有了生机，并且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玄君：“可以看看这些能量对自己的影响。” 泰晤士河儿：“嗯，我也会觉得自己散发出腐朽的气息。而且家里提示说她的攻击欲和我压抑的攻击欲有关，似乎觉得一旦释放就会也变成那样的人。 “‘你所拒绝的部分在你的灵魂里’，但究竟是哪个部分……说不清。” 玄君：“为什么你也会？可以探索一下你为什么要接这些坑。” ———— 第十六章 公平和无私 泰晤士河儿：“小人鱼游到鮟鱇鱼的水域外，神情变得非常悲伤，某种无法抗拒的、深厚的悲伤，不是恨，不是鄙夷，甚至不太是厌恶，只有悲伤。 “啊，表意识要被她的共情压死了！ “小人鱼看了一会儿之后，鮟鱇鱼也开始流泪，虽然还是很悲伤，但似乎这个处理方向是对的。它流完泪之后，连带那一片水域，都处于特别枯槁灰败的状态，就像烧过的灰烬。 “问小人鱼：海底还有这样的生灵吗？她看着黑沉的下方水域表示不知道。我直觉还有，这或许也是小人鱼不是这片海真正的主人的原因之一吧。 “家里表示：奶奶用一生时间竭力抗拒、挣脱、逃离、伪装的，你不理解，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恐惧那会是自己的结局。” 叶云兮看着最后这句话，忽然莫名的战栗了一下。 当她看着那些与她同坑的亲友的时候，也会恐惧那会是自己的结局吧。 ———— 周六。 叶云兮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和桌边正襟危坐的凌澜细碎说着开学这一周的事情。 “……总之就是这么兵荒马乱的，最后总算把课题方向定好啦！” 凌澜点点头，表情认真：“选题确实很重要，好在你之前也已经打了些基础了，这次只是缩小了范围，倒也影响不大。” 叶云兮想起之前自己的纠结，随口自我吐槽道：“是啊，感觉路越走越窄了呢。” 凌澜有点奇怪的看了看她：“从小到大的读书历程，本就是越学范围越窄啊，研究生本就是专精一个方向深入研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有一部分科研人员，走完了专精这条路之后，能再度拔高视野、扩大范围，高屋建瓴的俯瞰整个学科。” 叶云兮听到前半句话就怔了下：“对哦，小时候什么学科都学，高中就开始分文理科，大学选了专业，但还是宽泛，研究生就步入专精一个方向……确实很正常呢。那我为什么会惶恐呢？” 暂且无暇多想，只是闪过一个念头：“大约我也是求全责备吧。” 她歪着头靠在膝盖上，应道：“说的也是哦，只不过据说水分供给对植物生长的影响这个方向，早些年就已经有太多人钻研过了，现在已经是冷门了呢。” 凌澜：“冷门做的人少，不容易撞车啊。” 叶云兮笑：“你们医学热门，你撞车了吗？” 凌澜居然点点头：“差点撞了啊，我当时和师弟合作的课题，因为一些耽搁，文章写出来一看，已经有人发表了这个结果了。” 叶云兮睁大眼睛：“啊，那怎么办？” 凌澜轻描淡写：“好在我们做的方法和另一篇文章不一样，所以也还是发表出来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那还好，没想到这居然也要抢时间的。” 凌澜：“所以你说冷门，这种情况应该会好一点。” 叶云兮点头如小鸡啄米，心想：“对拖延症比较友好！” 她听着凌澜说合作者，便顺着话题笑道：“我和那两个同学也要合作做课题了呢，虽然其实我的方向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呢。” 凌澜皱眉问道：“有影响吗？” 叶云兮想了想：“应该还好吧，如果不行，郑老师不会同意的吧？” 凌澜沉吟道：“那不一定，你们三个人都是他的学生，如果他觉得整体上可行，只是对你一个人不太好的话，说不定……” 他没继续说下去，叶云兮听懂了，下意识反驳道：“应该不会吧？怎么说也是我妈曾经的学生家长呢。” 凌澜摇摇头：“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交情了，算不得什么，而且这种事情就算他有点偏向，只要他放你正常毕业，你们也未必看得出来。” 叶云兮心想：“我就只需要正常毕业就满足了啦！” 但她也不好意思公然发表学渣感言，便只空乏的说着：“应该还好吧……” 凌澜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叶云兮便转移话题方向道：“要说合作差异的话……我做水分出差多，他们就只需要采样就好了，想想还挺羡慕的呢……” 她唯恐凌澜又说什么不公平之类的话，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他们说了会来帮忙的呢！” 凌澜：“他们自己试验不做完的话，特意出差给你帮忙？” 叶云兮哑然：“那大概也不会吧？就比如农忙啊，或者他们试验不忙的时候？” 虽然她其实也没仔细问过，但还是试图为同学们辩白一下，至少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她还确实感动了一下呢。 凌澜瞥她：“不做试验还要看文献、写论文，读研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闲的时候，你之前不已经感受过了吗？” 叶云兮只得丧气的认同了他的话，嘟起嘴：“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公平了……怎么办？” 凌澜提供建议：“你可以自己再去找郑老师谈谈。” 叶云兮纠结：“可是我之前已经答应他们了，他们也很热情的表示要帮忙，现在我又只是怀疑还没发生的事情，就要改主意，好像不太好吧？” 凌澜微微耸肩：“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做方案的时候认真考虑一下，如果只是你自己反正都得做这么多工作，他们只是来采个样，那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不影响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叶云兮翻白眼道：“是啊，我本来也就是这么想的，结果被你一说……现在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公平了呢！” 凌澜挑眉：“怪我咯？” 叶云兮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也不是怪你，就算你不说，以后我一个人出差做事的时候，估计也会这么想吧……唉，感觉自己真是个坏人，斤斤计较的，更何况他们都说了要帮忙的啊。” 凌澜忽然转回头去，敛了表情，眉目冷峻：“别人说的话不一定都靠得住的，最终都还是要靠自己，你再怎么对别人大公无私，到最后也不一定能落到好。” 叶云兮张了张口，习惯性想辩驳什么，却又吞了回去，只是低声嘟囔道：“可是他们说要帮忙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真心的呀。” 凌澜垂落眉眼，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叶云兮的脑袋。 ———— 第十七章 吃醋 叶云兮本以为选题这事儿就算完了，结果被凌澜这么一说，又纠结了起来。 “哎呀，真的好烦哦……可是却又完全怪不到任何人呢，就只能说是我自己小心眼儿，问题是，我是真的会小心眼儿的啊……” 她抱着膝盖，蹙着眉，嘟着嘴，正纠结着，冷不丁凌澜忽然又开口问道：“你觉得你同学人很好？” 叶云兮被打断了思路，点头应道：“应该都还好吧，新室友是个姐姐模样的、会照顾人的那种……” 她说了半截，忽然想到上次喝了酒的郭清林的清冷目光，卡壳了一下。 凌澜转头看她，给出一个“怎么不继续说了”的疑惑眼神。 叶云兮便丢开郭清林的酒后表现，续道：“另一个同学是个非常乐于助人的人呢，第一次见就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他，但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人很好’，人有点莽，经常异想天开，消息吵个不停，也是够烦的……” 她说着便不由得吐槽起鲁鹏来。 凌澜面无表情的听着，问道：“男生？” 叶云兮点头，然后忽然发觉到什么，笑嘻嘻的看向男友：“怎么？吃醋了？” 凌澜面无表情的扭头：“没有。” 叶云兮支起下颚，笑容满面的看他。 凌澜沉默了下，提醒道：“如果你那个男同学对你太过热情的话……”又没说下去。 叶云兮失笑解释道：“啊，不是的，他不是不停的发消息骚扰我，是我们拉了个三人群，他不停的在说自己在选题方向上的新点子。” 凌澜小幅度点头：“哦。” 叶云兮打开自己手环，把三人群打开，翻到那天鲁鹏刷屏的地方，拖给凌澜看。 凌澜目视前方，不看。 叶云兮穿鞋下床，把光屏再拖过去一些。 凌澜微微向反方向转过头去：“我不看。” 叶云兮笑嘻嘻的把胳膊架在他肩上，右手拖着光屏：“真不看？” 凌澜拗过脸：“不看，个人隐私，你愿意聊什么就聊什么。” 叶云兮忽然有点开心，随手关掉光屏，把下巴搁在凌澜肩上，蹭了蹭他的脸颊。 凌澜稍有个闪躲的动作，但最终没躲，面无表情的被蹭了蹭脸。 叶云兮这才满意了，坐回到床上，随口补充道：“放心啦，我们整个组都知道我有男朋友，还很帅呢。” 她回想起来众人八卦她的场景，忍不住笑。 凌澜挑眉看过来：“开学时候你碰见的那个师姐说的？” 叶云兮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莫小墨，摇头笑道：“不是啦，是开学之前的事啦，就出差的时候被他们直接问到，就……这么说了呗。” 凌澜：“哦。” 叶云兮等了等，没下文，略有点心虚以及委屈的问道：“不能说吗？” 凌澜摇头：“不是……”他沉吟了下，才解释道，“我是说，那你新同学可能不知道。” 叶云兮下意识道：“我室友也知道……”然后怔了怔，“哦，鲁鹏可能确实不知道。” 她歪头回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端倪，倒是想起自己乱点鸳鸯谱来，便笑道：“其实我觉得他俩挺配的！连郑老师都说他们很互补呢！” 凌澜似是松了口气，耸耸肩：“我觉得你们导师不是那个意思。” 叶云兮笑的开心：“我也觉得不是，但忍不住就想歪了呢！等我回去观察一下，说不定还可以撮合一下呢？” 凌澜瞥她：“那也得看人家自己是不是有意。” 叶云兮嘻嘻笑：“知道知道，我没打算强行当红娘啦，总之这样你放心了吧？” 凌澜从鼻腔里发出个轻轻的“哼”，没理她。 叶云兮对男友难得一见的吃醋行为兴致盎然，不依不饶：“你看你周围天天围着一群小护士，我也没说什么呀。” 凌澜这次“哼”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可让人不放心的地方。” 叶云兮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那我也行得正坐得直啊？” 凌澜没抬眼：“那我就不知道了。” 叶云兮哈哈大笑：“那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凌澜一本正经：“我没放火。” 叶云兮偏头：“那我也没点灯？不对，这年头没谁会放火，但谁会不点灯啊！” 凌澜：“那你还是点灯了呗。” 叶云兮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胡乱揉了揉男友的狗头：“拿文字游戏给我下套！给你点个天灯哟！” 凌澜精准打击：“是你先说的放火点灯，不是我下的套。” 叶云兮眨了眨眼：“对哦……完了，智商是硬伤。” 凌澜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 叶云兮抓起枕头扑过去，笑闹了一阵。 笑闹过后，复归平静。 叶云兮戳着自己的光屏，瞄一眼凌澜，想：“拉消息界面给他看，他也不看，那我还要不要再截个图发给他呢？但我明明不心虚，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心虚……” 她想了一下，还是觉得男友吃醋这件事太可爱了，忍不住又吃吃偷笑了一会儿。 “那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或者还是少提的好？反正如果他们不来给我帮忙的话，大概也不会有很多交集啦……” 叶云兮又想到“帮忙”这件事，心情又微微低落了少许。 “说起来……还是玄君了解他室友，他说凌澜金气比我重多了，我以前不太觉得，刚才还真是感受到了呢。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我看他的替身气质犹如一只孤狼了，他似乎只觉得自己是可靠的，并不相信别人会帮他什么。” 她转眸看向凌澜，怔怔的想：“不知道我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在他能够信任的那个圈内呢？或许，还不在吧……” 凌澜被她看得久了，侧头：“怎么了？” 叶云兮眨了眨眼，脱口而出：“看你啊！” 凌澜转回头去，随手新开了个界面，调成不透明，拖到侧面，挡住了她的视线。 叶云兮忍不住笑出声来：“喂，为什么还有这种操作啦！你够了啊！” 或许自己确实还没走到他的信任圈内，但是，来日方长，不是吗？ ———— 第十八章 服从 周日。 叶云兮和妈妈一起在家吃着午饭，闲聊着各自的开学。 她没有特别详细的和妈妈说选题的一波三折，只说和其他两个同学商量好一起做试验，郑老师也同意了他们的想法。 妈妈不太放心：“你们几个都是新手，没有人带你们，真的行吗？” 叶云兮无奈应着：“郑老师会帮我们审核方案的啦，很多试验我之前也已经学过一阵了呀。” 妈妈依然担忧：“就这么点时间，还是学的你师姐的试验，你自己的试验反而都是自己摸索着做，万一哪里有点差错，那回头耽误毕业，你后悔都来不及！” 叶云兮重重叹了口气：“你能先别预祝我失败吗？” 妈妈皱眉道：“妈这不是担心你吗？怎么说话呢！” 叶云兮只好有气无力的解释道：“重复别人的试验是没有创新价值的，谁的试验都是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你就觉得我比别人差呗？” 妈妈横眉立目：“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要有信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我也能少操点心啊！” 叶云兮却无从辩驳这话，毕竟自己对专业从来不甚认真，做的也不算好，好像确实也没什么自证的立场。 她只好扁着嘴，低头拿筷子乱捣着碗里的饭。 妈妈趁胜追击：“要不我再去拜托一下郑老师，让他多关照你一下，好歹当年他家小孩数学考得也还不错，妈就卖一下这张老脸，只求你学业上少走点弯路……” 叶云兮头都炸了：“不是等下……这本来就很正常的一个选题流程，怎么就要去走关系才行了？” 妈妈瞪她一眼：“你不懂，这个社会明面上是一套规则，暗地里不还是得靠人情关系？啊，对，正好你今天回学校的时候带点礼品过去，你要是不好意思自己去送，妈陪你去也行……” 叶云兮捂着脸：“这什么跟什么呀！我已经选完题了！回头和同学们一起做个试验方案交上去让郑老师帮我们审核一下就好了！到底为什么要去送礼求关照啊！” 妈妈不理她的反抗：“那正好啊，就说是感谢老师的帮忙和关照，理由也有了。” 叶云兮无力的解释道：“那是组会，每个学生都要做汇报，新生要选题，老师会挨个儿指导，每个人都会，也都是公开的……” 妈妈振振有词：“你怎么知道别人就没送？” 叶云兮一脸不能置信：“怎么可能每个人都送了？” 妈妈发挥了一如既往的不讲逻辑以气势压人的吵架特长：“你也没全天候盯着，你怎么知道？” 叶云兮气急：“我……” 但这还真没法辩驳，光是想要辩驳，感觉就已经被拖到不讲逻辑的坑里了。 她冷静了一下，试着采用拖延策略：“反正选题也选完了，我们有一个月时间写方案，期间还要出差，现在送礼也没多大意义，过一阵再说吧。” 妈妈算了算时间：“也行，过一阵挑个节日之类的，更好说一点。” 叶云兮依然觉得脑壳疼，但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要不就早点把方案定下，等妈妈再想起来这茬的时候就告诉她已经改完了。嗯，就这么办。”她暗自想道。 送礼的问题暂且搁置，母女俩继续吃饭。 叶云兮瞄着妈妈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迅速扒了几口饭菜，试图早吃完早溜。 但是家里就这么大，又能溜到哪儿去呢？还是被喊住了。 妈妈放下筷子，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谈心姿态：“小云啊，我知道你不耐烦送礼这种事，但是你以后总要走上社会，这些东西，你再不喜欢，也得做啊。 “妈就是一个普通老师，没有过硬的人脉关系，你爸那是根本指望不上，你又不是那种天纵之才，人家单位少了你就不行的，那你不靠这些你看不上的小动作，你怎么立足啊？” 叶云兮梗着脖子不看妈妈。 妈妈也习惯了女儿这副不顺从也不辩驳的态度，又道：“人生在世不如意常八九，不是说你不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不做，你又不是什么王孙公主，哎，就算公主那还没有自由婚姻呢！ “谁都想活得轻轻松松，顺风顺水的，以前你感觉不到什么风雨，是妈和其他亲人给你挡着，但总不能给你挡一辈子吧？ “你总得自己进入社会，自己打拼，自己受挫折，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了，妈就是希望你能少走点弯路。” 叶云兮紧紧抿着唇，保持沉默。 “不是这个逻辑，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单只是这样的。”她倔强的在心里想。 妈妈又进入了熟悉的以自己做范例环节：“妈年轻时候也心高气傲啊，眼睛长在头顶上，那时候你外公罩着我，我就以为自己做什么都能成。 “我那时候为了养你，到处兼职，生意也做过，也被人坑过，最后还是发觉自己不是那块料，老老实实的回来做老师。 “我一开始也不喜欢当老师啊，但我出去闯荡了一圈才知道，老师这个圈子，已经是最单纯善良的一群人了，所以我以后就认真踏实的做个好老师，你看我现在不也做得很好？ “如果你不能选择自己最爱的事业，就把自己手上的这份事业变成自己的最爱，明白吗？” 妈妈意有所指的强调着。 尽管叶云兮从未明确表达过自己不喜欢这个专业，但是毕竟是在一起生活和斗争了这么多年的母女。 就只中学时期，就因为叶云兮不肯放弃写作等爱好而拉锯了很多次，妈妈岂能不知道女儿喜不喜欢自己的专业？ 叶云兮心里忽然心酸，又蓦地愤怒。 “她明明知道……呵，是啊，她明明知道，但她不在乎，她从没在乎过我喜欢做什么，她觉得我应该去喜欢我做的事……” 可是她依然无从辩驳，哪怕她隐约感觉到，妈妈的职业于她而言也并非热爱。 “做热爱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下班回来满脸疲惫、能量耗尽、一点耐性都不留给我；不是以自己的辛苦作为情感胁迫的工具，用来要求我要孝顺、要感恩、要服从……” 但她却直觉自己什么都不想说。 ———— 第十九章 自我欺骗 如果一个人已经自我欺骗了半生……说什么大概也不会有用吧。 叶云兮这么想着，心里的愤懑化作了无奈。 辩驳妈妈有什么意义呢？ 先不说她很可能辩不赢——毕竟作为一个半辈子都在反复练习说服学生和家长的老师，妈妈在这方面有着十万分充足的经验——就算她辩赢了，妈妈就能改吗？ 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她也确实没有试图辩驳的冲动了。 大约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终究知道自己是对的。 并且这辩驳也确实不可能起任何作用。 “当一个人坚持的是一己之见而非事实，便会生出强大的说服他人的冲动，因为其实他自己潜意识里也不信，所以他试图让更多人信，来证明表意识的正确—— “所以，大约……我的想法确实是正确的吧？ “妈妈只是顺从了她被选择的命运，她成功的欺骗了自己，把妥协当成热爱，并且试图以此示范来说服我。 “这样的自我欺骗……居然也是可以成功的？ “不过仔细想来，她也确实是有‘收获’的吧，学生们的依赖和敬服，对于妈妈那种其实和我一样死宅、社恐、清高病、还失去了爱的能力的人而言，大约确实是莫大的慰藉和代偿。 “这让她能够自以为‘热爱’，能够甘愿耗费超量的时间精力和能量在工作上，甚至不肯多留一点给自己的女儿。 “反过来，她又能够凭借自己的辛苦透支，来要挟我顺从，而不是如同正常的父母那样，给予爱和陪伴。 “啊，差点又忘了，她给不了爱啊…… “这样想来，这个回路对于她表意识的代偿需求而言，真的是非常完美了——不用付出她给不了的爱，但依然能够维持‘我有一个热爱的工作和一个孝顺听话的女儿’的美好假象。 “呵，真是完美的‘美好人生’啊！ “但是……很抱歉，我不想要这样的‘美好人生’。” 叶云兮在心里想着，想着，心气渐渐沉下来，没有再尝试辩驳什么，甚至也没太仔细去听，直到妈妈的说话声停下。 她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了看妈妈。 妈妈并未察觉，只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又补充道：“还有啊，你谈恋爱妈不反对，小凌也是个好孩子，但你还是得学业为重，可不能光顾着谈恋爱就忘了学习，像你前几年那次……” 叶云兮的下意识反驳的话语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我什么时候又光顾着谈恋爱忘了学习了？你又从哪儿脑补出来的结论？” 但她嘴唇动了动，依然直觉不想辩驳什么。 妈妈念叨了几句恋爱的事情，最后一如往常般的收尾道：“好了，你去好好学习吧，你能好好毕业，找个好工作，安定下来，就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叶云兮沉默一下，没点头，就只是站起身来，回房间去了。 妈妈在她身后皱了皱眉，但刚才该说的已经说了，也就没有再多补充什么了。 叶云兮回到房间，托腮回顾了一下刚才的情绪。 “说起来我还是炸毛了啊，而且也一开始就犯到了辩论，要不然或许不会激化纷争呢？不过妈妈也真是的……” 她在心里碎碎念着，满腹吐槽，还不过瘾，发到了群里去。 慕容冷芸：“……所以说我妈的社恐感觉也是超级严重的啊！还有，她那个不讲逻辑的辩论法我真的是原地炸毛了啊！” 泰晤士河儿：“我也会嫌弃我妈不讲事实！我觉得明明事实不是这样的，但她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化而随便歪曲，超嫌弃！” 慕容冷芸：“是啊！她还总会没根据的脑补出一些明明不是事实的东西来说我！” 泰晤士河儿：“是啊是啊，比如我妈总会吐槽我和某某她嫌弃的人一模一样！就觉得总有些人是为了被怼而存在！” 慕容冷芸：“这种啊……我妈的话有时候会吐槽我和我爸一模一样，比如懒散啊、小气啊之类的，不过这种我倒不是很在意，就当她是自说自话就好。” 泰晤士河儿：“我妈是很明确的在吐槽我，但其实又不是事实！” 玄君：“不是事实不好吗？那说的就不是你，关你什么事，每个人都在扭曲事实，都管能管得过来？” 慕容冷芸：“但还是会气愤的啦，尽管即使怼回去，她也没法歪回来。” 泰晤士河儿：“怼回去也不划算啊，还得动脑子。” 玄君：“该怼的也还是可以怼。” 慕容冷芸：“我觉得拆掉相应的坑其实就不会炸毛了，但现在就还是很想吐槽她，而且有时候直觉不想怼，本也没什么情绪，但自己左思右想反而越来越气了。” 叶云兮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又是表意识在犯蠢了。 她挠了挠头，自语：“也对哦，本来已经平静了，我为什么又自己默默疯狂吐槽？” 望天想了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吐槽别人会让表意识自我感觉良好吧？” 指责他人的不正确，其实是自己站在“我才是对的”的制高点上，然后把所有的错都甩给别人。 “甩锅无处不在啊……”她感慨着。 就像她刚才回忆起妈妈吐槽自己的那些例子。 作为一个单亲子女，她的成长过程几乎和她爸毫无关联，妈妈都能被以遗传之名遥遥的给她爸甩过去一口黑锅，而不是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 “而我对我妈的这种吐槽并不炸毛的原因，其实也并不是因为我拆掉了坑，而是因为我也乐见我妈这样甩锅啊，因为这就意味着这也不是我自己的责任…… “表意识们也是真的很擅长甩锅和自我欺骗啊，或者再加上刻意遗忘、把一切压抑到潜意识？ “虽然明知道这也只是因为表意识在那一刻并没有合适的处理方法，只好循着某一种让自己感觉好一点的习惯性回路随便处理了一下…… “但是自己挖的坑埋下去了，还得自己再挖出来，把垃圾合理处理和转化掉，才能真正的填完那些坑啊。” 叶云兮耸耸肩，微微无奈苦笑着，感慨的想着。 ———— 第二十章 家长的控制欲 泰晤士河儿：“忽然得到哥哥的提示，他说：土顽固的不肯挪窝（离开旧址/前往新址），你考虑过为什么吗？表意识便忽然体验到，土确实是在守着什么东西…… “于是获得了一条信息：承担责任是对父母的背叛。就像不接受好意是对父母的背叛一样，他们潜意识里需要一个无法自己承担的我。” 叶云兮忽然想起了上次拆出的“妈妈努力赚钱给我，是在代偿给不了我爱的心慌。”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泰晤士河儿：“无论是我爸对我拒绝他的好意的指责，还是我妈对我的娃娃脸看着不成熟的嫌弃，又或者是他们一边吐槽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又一边帮我打理好一切…… “他们其实是有这样的控制欲，希望我依赖他们，永远是他们的所属物，啊，木系好可怕！” 慕容冷芸：“是这样啊，一家子木系泣血实证。所以是因为受到这样的控制，你家土才热爱钻地不肯挪窝？作为木克土的表现，仿佛就很合理呢。” 泰晤士河儿：“是啊，我家居然出了个忠臣！看了一眼土，她云淡风轻的啃着糖葫芦。” 紫垣阁主：“我爸妈也帮我打理好一切啊，从不培养我的自理能力啊！确切说，他们小时候帮我打理一切是嫌我自己搞的一团糟收拾起来太过麻烦，长大之后才想要培养，已经晚了。 “但我觉得他们其实也有出自控制欲的成分，而不仅仅是怕麻烦吧？” 玄君：“嗯，很多家长都是这样的，其实对孩子小时候锻炼自理能力的‘怕麻烦’本身也是一种控制欲的表现，表现为洁癖之类。” 叶云兮想到自己的整理强迫症，默默躺枪。 当然这也没错就是了，过剩的木系确实容易发展为对外控制，而一群木系在一起就会互相控制。 慕容冷芸：“这么想来……现在控制欲强的家长真多啊。” 玄君：“自然多，对内在的无力代偿出对外界的控制，尤其是对于自己小孩这种弱小、好欺负、易道德捆绑的对象，控制欲过剩再常见不过。” 叶云兮深有感触的给这句话点了赞，并且感到以后当自己做了家长，如果心理状态没好转的话，大概也会成为这样的家长吧？ 她微微打了个寒战：“好可怕……我真的不想变成我妈这样的家长，让这样扭曲的传承再继续下去，让我的孩子也经历一遍啊……幸好，我还有时间，还可以自救……” 然后某只花痴想到了男友，傻笑了一小会儿，又喃喃道：“嗯，反正我还要读研，还早，暂时还不必考虑孩子什么的……继续加油吧叶云兮！” 她无声的握了握拳。 再次抬头看群，发现小伙伴们已经开始闲聊。 紫垣阁主：“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不开心！” 泰晤士河儿：“明天也要开学了！” 慕容冷芸：“咦，等等，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这个点儿会在线？” 紫垣阁主：“要上班了啊，所以今天有点事要处理，中午就起床了，咦，对哦，饮河为什么在线？她不应该凌晨吗？” 泰晤士河儿：“时差倒的不彻底并且崩了！不过自从我家木萝莉稍微养起来一点，熬夜伤害似乎好了那么一点，虽然她会生气，但她生气也可爱！” 紫垣阁主：“你或许也需要一只身体萝莉？” 慕容冷芸：“所以以后倾微时差要正常了，而饮河要崩了？” 泰晤士河儿：“已经崩了！不过今天反正是周日……” 紫垣阁主：“我工作日只能少熬夜了啊，但周末还是可以熬的？” 慕容冷芸：“有点无法想象你上班的样子？” 紫垣阁主：“[大哭]其实我自己也是……”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我的新室友也是个东陆人！” 慕容冷芸：“那挺好的呀，交流就方便了。” 泰晤士河儿：“但是那个妹子有点奇怪……” 紫垣阁主：“怎么奇怪？” 慕容冷芸：“比倾微还奇怪吗？” 紫垣阁主：“对啊，比我还奇怪吗？” 泰晤士河儿：“和倾微不是同一种奇怪！她有一点像静静，有时候很活泼，会和我讲好多话，有时候又忽然沉默，像是失去了存在感。” 慕容冷芸：“呃，也是躁郁症？” 泰晤士河儿：“不知道，还没怎么接触，毕竟我社恐！只是她有时候单方面的和我说话，有时候又不说了！” 慕容冷芸：“如果只是和你说话，然后被你的社恐拒了，然后就不说了，也很正常？” 泰晤士河儿：“直觉并不是！” 慕容冷芸：“呃……那你继续观察？说起来我的新室友也有点奇怪，大概也没有饮河室友那么奇怪啦，只是有次喝了酒之后感觉和平时很不一样。” 泰晤士河儿：“酒后吐真言？” 慕容冷芸：“吐真言倒是没有，喝的也不多，也许是酒后显真情？” 泰晤士河儿：“那就也很平常？” 慕容冷芸：“是啊，很平常，甚至忽然想要灌醉凌澜试试……” 泰晤士河儿：“灌！” 紫垣阁主：“灌！” 玄君：“阿澜酒量一般，放心灌吧，只要你自己不倒就行。” 慕容冷芸：“……我只是说说，他说过外科医生最好不要喝酒的。” 玄君：“他又不是真的滴酒不沾。” 慕容冷芸：“啊？” 玄君：“我们也是会一起喝点啤酒的，他们两个医学生确实喝的比较控制，不过也能看出来酒量不太行。” 叶云兮有点蠢蠢欲动：“几杯倒？” 玄君：“你可以自己试试。”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卖室友。” 紫垣阁主：“也看了看。” 玄君：“这不叫卖，这叫适时推动他们的幸福生活。” 慕容冷芸：“……” 叶云兮默默打开网购，搜索起了啤酒。 慕容冷芸：“玄君……有什么啤酒店铺推荐吗？” 玄君：“哦，我看看，我记得有家精酿不错，你可以挑一下。”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云兮的行动力。[忽然兴奋]” 慕容冷芸：“[掩面]是啊，看了看我难得的行动力……不过至少也得下周末了！” 玄君：“做好保护措施。” 慕容冷芸：“……喂！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云兮忽然又怂了，默默的关掉了网购界面。 但她还是把玄君发来的店铺收藏了起来。 ———— 第二十一章 熟悉的课堂 开学第二周，仿佛回归了熟悉的大学生活，起床，上课，食堂，三点一线，连校园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身边多了两个同学，尤其是话多到存在感无法忽略的某个男生。 叶云兮一边往公共课教室走着，一边叹了口气，偏过头：“我说鲁鹏，你到底是为什么连公共课也要等我们一起走啊？” 鲁鹏理直气壮：“我们是同学啊！” 叶云兮随口反驳：“公共课上满教室都是同一级的同学呢。” 鲁鹏笑嘻嘻：“但我们关系更近啊，我们还是要一起成为科研新星的伙伴啊！” 郭清林在旁浅笑。 叶云兮闭口，改为腹诽道：“那你也不至于每天上课前在女生宿舍楼下蹲我们吧！真的很让人误会啊！” 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还是受到了上次凌澜吃醋的影响，下意识的有点想要避嫌。 在这种心态下，对于这位一直都热情过剩的男同学的作为，就难免有点别扭，却又没有正当的推脱理由。 说不定他真的是想追郭清林呢？总不能这么自作多情吧！ 叶云兮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又聊起课题的鲁鹏和郭清林。 男生兴高采烈的比划着自己的想法，女生微笑着提供意见和分析，看起来确实很和谐。 “他对我俩的态度真看不出什么明显差别，看不出来他有在刻意亲近哪一个……也说不定他就真的只是因为我们是同学、伙伴……诶，说不定人家甚至是有女朋友的呢？” 叶云兮脑中忽然开辟出了新思路，不由得升起丝丝八卦的兴奋：“对哦，下次和莫师姐探讨一下，问问她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如果确定他有女朋友的话，我就不用瞎想避嫌了呗？其实他长得还行的，浓眉大眼，高大壮实，应该还是挺受欢迎的类型呢，虽然不是我的菜…… “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或许会是大学同学？诶，他本科是哪个学校来着？宁城的吗？呃……我好像从没关心过……他的自我介绍我也没仔细听，郭清林或许会知道？回去问问。” 叶云兮一边走路一边走神，脑补出了八万个鲁鹏有或没有女朋友的各种可能性。 “云兮，这边。”郭清林拉了拉她。 叶云兮回过神：“啊，抱歉，我又走神了……”所以我为什么要说又？ 郭清林轻笑提醒：“走路当心点。” 叶云兮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混过去。 公共课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这一点和本科果然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郭清林依然听的认真，叶云兮埋头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鲁鹏趁老师不注意，探头凑过来看，压低着声音：“你在写什么呢？画画啊？” 叶云兮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本子：“别看！” 鲁鹏兴致勃勃的伸手拽她的笔记本：“看看嘛。” 两人悄声抢着本子，直到郭清林轻咳了一声，才消停下来。 叶云兮趁机夺回笔记本，迅速的翻过一张空白页。 鲁鹏眼睛一亮：“嘿，我看见了，画了个人。” 叶云兮恼羞瞪他。 郭清林并没转头，只是轻声提醒：“别说话。” 叶云兮缩缩脖子：“哦。” 鲁鹏嘿嘿笑，挠挠后脑勺。 中途下课，叶云兮立刻站起来，拉着郭清林：“我俩换个位置吧！” 郭清林看看他们，会意点头：“好啊。” 鲁鹏：“喂喂，什么意思！” 叶云兮故意动作夸张的把笔记本合上，哼了一声，和郭清林对换了位置。 坐好之后，她没压低声音的对室友说：“以后咱们就这么坐。” 鲁鹏：“喂，我不就看了一眼你的画吗！还没看清呢！” 叶云兮当没听见。 郭清林看着两个同学跟幼稚园小朋友似的，忍笑点头。 于是下一节课风平浪静，毕竟学霸郭清林犹如定海神针般定在了中间。 只不过叶云兮也没好意思再打开笔记本乱涂乱画了。 “啊，终于下课了！”这是来自学渣的感慨。 学渣感慨完，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室友：“诶嘿嘿，好久没怎么上课了，有点不习惯……” 郭清林眼中带笑的看了她一眼。 叶云兮：“嘿嘿嘿……”心虚的转开了目光。 郭清林：“我们下一节有专业课，你应该没选这门课吧？” 叶云兮：“嗯，我没选。”她确认着又看了一眼课表，点了点头。 鲁鹏哀嚎：“啊，还有课啊？那今天要上一个上午的课啊？郭清林啊，我的课可是照着你的选的……” 叶云兮心情格外愉快的招呼道：“那我先走啦！” 她脚步轻快的溜出了教室，犹豫了一下，走向了办公室。 倒不是某学渣终于发愤图强了，只是…… “嘻嘻，莫师姐，果然只有你在呀。” 莫小墨转头笑道：“是呀，开完组会，他们都纷纷出差去了。只有你自己啊？他俩呢？” 叶云兮走到自己座位，随口解释：“他俩还有课啊，我和他俩方向不一样，这门课我没选。” 莫小墨转了转眼珠：“他俩关系不错的样子。” 叶云兮眼睛一亮：“是吧？师姐你也这么觉得？” 莫小墨意味深长的笑：“之前组会的时候，郑老师都觉得他俩挺互补呢。” 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叶云兮索性直接问了：“师姐，你知不知道鲁鹏有没有女朋友啊？” 莫小墨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毕竟他来的时间太短了，而且几乎一直都是和你俩混在一块啊，之前我还想着他的目标说不定是你俩之一呢？” 叶云兮微微失望，但还是主动提（出）供（卖）情（室）报（友）道：“清林倒是单身，不过鲁鹏和她好像一般都是聊课题，我看不出来他对我俩哪一个比较特别呢？” 莫小墨仔细想了想，依然摇头：“我也看不出来呢，师弟好像确实对谁都挺自来熟的。” 叶云兮摸了摸下巴：“唔，那师姐你也不知道的话，大概也就只能再观察观察了。” 莫小墨笑问道：“你这么关心这事儿呢啊？” ———— 第二十二章 牵红线 叶云兮没好意思说“因为我男友好像有点吃醋”，另找个次要理由解释着：“因为也是觉得他俩好像挺搭的，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要不要帮个忙什么的。” 莫小墨轻咳一声，左右看看，略略压低声音道：“其实一般来说……男生看中你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吧？” 叶云兮微微窘迫，不好意思应这句话，强行避让道：“啊……只是觉得他俩确实挺互补的，也挺聊得来，其实一开始鲁鹏发酒疯那次吧……还有别的事，总之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一款啦，但清林好像一直都觉得他挺好。” 莫小墨笑容中有些许失落一闪而逝：“哎呀，你男友又帅又优秀，你当然没必要在意啦。” 叶云兮傻笑一声，挠挠头：“其实和我男友没什么关系……”忽然顿了顿，心虚，其实还真就和凌澜有关系呢。 她迅速回神续道：“……我只是觉得鲁鹏……嗯……就单纯不是我会喜欢的那一款而已，但说不定清林真的会喜欢哦？” 莫小墨已经恢复正常，八卦道：“诶，郭师妹这么说过吗？” 叶云兮回想了一下：“当然也没有直说喜欢啦，但就是每次提到，她都会说鲁鹏这样的性格也没什么不好……之类的意思。” 莫小墨分析道：“我看郭师妹也是好脾气，她会不会是对谁都说好啊？” 叶云兮怔一下：“也是哦，清林确实是会说每个人都很好，但是吧……”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也说不出什么特别。 莫小墨笑起来：“看来你也没法确定什么呢。” 叶云兮摊手：“毕竟刚认识一个星期嘛，来日方长。” 莫小墨忽然又把话题转回到她身上：“其实如果鲁鹏知道你男友，大概也就不会有什么多余想法了？” 叶云兮耸耸肩：“那我总不能特意跟他说‘我男友又帅又优秀’吧……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莫小墨建议着：“那以后找个机会提一句就是了，万一他真的对你有好感呢，免得时间久了更难解。” 叶云兮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宁可他是对清林有好感，如果是我……希望他能……呃，‘知难而退’？” 她不好意思的拽了一下又被打成结的发梢，心里却忽然发觉，她对凌澜的信心，比对她自己真的强多了。 莫小墨羡慕道：“你俩感情真好，一点都容不得别人插足的样子。”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卷着发梢：“也没有啦……这不就是最基本的吗？” 她忽然想到面前这个女生长期身陷三角恋，默默的住了口，并且思考起了如何转移话题。 好在莫小墨自己也没继续这个问题，而且笑道：“感觉你好像很不希望被追呢？” 叶云兮点头：“是啊，我也没怎么被追过，而且想想就很麻烦诶。” 莫小墨失笑：“你怎么可能没被追过？男生们又不瞎。” 叶云兮一脸认真：“真的没有啊。”她掰着手指，“我第一任男友和我在一起还是阴差阳错的，并没有追我，现任的话……那其实算是相亲啦。” 莫小墨噗嗤笑出声：“相亲也太过了吧！” 叶云兮傻笑：“宿舍联谊嘛……差不多啦。” 莫小墨笑得无奈：“可能你真的都没注意过有没有人喜欢你吧。” 叶云兮想了想：“我觉得没人追过我，但有没有人没有表现出来喜欢，那我就不知道啦！” 莫小墨探究的看着她：“如果鲁鹏喜欢你……我是说如果，你不会觉得高兴吗？” 叶云兮也认真答道：“如果的话……真心话，还是会有一点点高兴的吧，但是感觉麻烦比高兴多多了，尤其是他那个性格……” 她甚至脑补出了鲁鹏会不会去找凌澜挑战一下之类的情节，不由得微微缩了下脖子：“比起来我真的宁可他和清林两情相悦！” 莫小墨认同的点点头：“这倒也是，师弟那个性格……是莽了点，不过你就更不要乱牵红线了哦！” 叶云兮被提醒了这一层，便也赶紧点头道：“对对，你说的对，我还是少插手，顺其自然的好。” 想通这一点，她倒是忽然觉得一阵轻松，旋即醒悟，自己之前似乎又在发作控制欲了。 “想要插手这件事的感觉和无数次试图插手倾微家大戏有点像呢……我也真是什么事儿都能试图控制啊！”她默默吐槽了自己，顺便把自己乱点鸳鸯谱的心思重打八十大板押入死牢。 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便也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叶云兮想起周倾微家大戏，便随手打开心理群问了一句，问完就习惯性关了。 却不想几秒后就弹出了消息提示。 紫垣阁主：“我家……最近没什么进展啊，我之前忙着找工作，然后又赶在上班之前把手头的一些事做完，这方面就一直在咸鱼。” 慕容冷芸：“对哦，你上班了，我刚才发消息的时候想着是等你晚上睡醒才会回的。” 紫垣阁主：“是啊，我现在正在公司，等着别人给我收拾出一个工位。” 泰晤士河儿：“而我还没睡！” 慕容冷芸：“你那也半夜了吧，明天不上课吗？” 泰晤士河儿：“上！但我不想睡！” 紫垣阁主：“其实我也有点困，虽然昨天刻意早睡了，但作息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 慕容冷芸：“你的早睡是？” 紫垣阁主：“两点之前就睡了！” 叶云兮忍笑扶额：“我就知道没多早……” 泰晤士河儿：“好的，我也争取两点之前睡！” 慕容冷芸：“你们家身体萝莉和木萝莉不抗议的吗！” 泰晤士河儿：“正在抗议！” 紫垣阁主：“是啊，我睡眠不足身体萝莉也会能量不足，但现在我不确定，我在人群中开不出小世界。” 慕容冷芸：“我隐约记得……在人群中开出小世界，是你家御姐布置的作业呢？好像过去很久了……” 紫垣阁主：“是啊，很久之前的作业了，现在御姐都还在跟饮河家哥哥在外面度蜜月呢。” 泰晤士河儿：“于是哥哥忽然冒了出来，穿着一身夏装，带着墨镜。为什么他婚后穿衣风格都变了啦！” ———— 第二十三章 博物馆的作用 紫垣阁主：“可能是情侣装？我记得最近一次看见御姐也是穿着夏装，戴着遮阳草帽。” 泰晤士河儿：“哥哥说，深衣是治学模式，现在是度假模式。” 慕容冷芸：“你家哥哥和熊萝莉一样也是有百变衣柜啊，我家替身们似乎就只有拆坑提能级才会换衣服呢。” 紫垣阁主：“我家御姐也会换不同的衣服，但那是对应不同形态的，不是单纯的穿着打扮。身体萝莉和云兮家状态类似。而小公主……她有时候也会换衣服，但都是华丽的西式古典大裙子，并不像御姐那样装扮各异。”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朴素的衣服了无生趣，华丽度正确的衣服多姿多彩，过度浮夸的衣服代偿。” 紫垣阁主：“这么说来，我家暗精灵和身体萝莉华丽度正确，而小公主过度浮夸……应该确实是属于代偿。现在的小公主其实是她和社交替身的合一，而社交替身，即第一版小公主，明显是衣着过度浮夸的。” 慕容冷芸：“我家可能就青的华丽度比较正确，现实系则并不以衣着华丽度展现能级，五行则是能量不足。” 泰晤士河儿：“而那天熊萝莉看展览的时候说艺术品的气息可以让金变得精致优美，就可以穿华丽衣服了，当时我问她为什么变华丽的是衣服而不是她自身，答：身外之物。 “又问：华丽衣服的涵义是？答：有意义的雕饰，生活的匠心。继续问：提升华丽度上限的作用是？答：提升对复杂能量源的吸收效率。” 慕容冷芸：“生活的匠心看起来就很不错！感觉我家挺缺这个，这就是五行萝莉要在家建博物馆的原因吗？” 泰晤士河儿：“是啊，博物馆属于复杂能量源，可以食用也可以用来升级。” 慕容冷芸：“嗯，我也觉得我家博物馆挺好吃的。” 紫垣阁主：“但博物馆对于我家所有替身似乎都是无效的，之前去西陆旅游的时候，我就从未能够在那边的大博物馆里吸收到能量。” 泰晤士河儿：“我家觉得博物馆是人文自然之花，比自然能量丰富凝实，但在倾微家可能会被嫌弃狭隘？” 紫垣阁主：“回忆了一下……小公主表示那倒不是狭隘，只是艺术品们没有处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但她忽然又说，博物馆对于未来的社交替身是有好处的，那代表知识，可以削落社交替身的铠甲。” 慕容冷芸：“我都快要忘记你家难产的社交替身了……” 紫垣阁主：“是啊，小公主你跟我说削落铠甲，你倒是先把她生出来呀！” 泰晤士河儿：“[忽然笑死]” 紫垣阁主：“然后御姐告诉我：之所以知识可以削落社交替身的铠甲，是因为我所有社交坑的根源都是‘你觉得你什么都不懂’。这个坑看起来深不见底啊！” 慕容冷芸：“回想起了御姐去找我家领导时，领导给了她一堆文件，但她并不会批……同为现实系，简直是两个极端呢。” 紫垣阁主：“我觉得御姐并不在意‘什么都不懂’这回事，她说的时候是一种戏谑又怜悯的情绪，真正对应这个坑应该是难产的社交替身。所以说这个坑又是从哪里接来的？！” 泰晤士河儿：“仰望着你家堆积如山的接来的盘子。” 慕容冷芸：“[忽然笑死]” 紫垣阁主：“不知道哪里的声音说了一句‘君子不器’，好像是……外公妹妹的替身，所以是从这里接来的吗？” 玄君：“你该问为什么‘什么都不懂’会是社交坑？” 紫垣阁主：“御姐说：我认为社交是信息、观点和技能价值交换的过程，而我‘什么都不懂’，则没有可交换的价值。” 玄君：“怎么定义价值？” 紫垣阁主：“世俗和功利的意义，因为社交是对世界的迎合。” 玄君：“你这么认为社交，就已经偏了呀。” 紫垣阁主：“我也感到好像偏了，那么社交到底是什么？” 玄君：“交换交流是对的，但不是迎合，不是矮着看人，而是处于平等地位。” 紫垣阁主：“那就只是‘迎合’不对？” 玄君：“没有可交换的价值也不太对，任何人，哪怕是个婴儿，都不会没有交换价值，你过于把眼光限定在某些层面，被社会意识侵蚀严重。” 慕容冷芸：“举手，我也价值感超低，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 玄君：“你们都有这个问题，或者说也不止你们，大多数人都是。” 泰晤士河儿：“我一直觉得社交就像滚泥球，你的泥、我的泥，滚一滚，然后变成一坨弱联系泥球群。” 紫垣阁主：“我发现我能够比较稳定的看见社交替身的幻影了。” 慕容冷芸：“你果然是咸鱼千日，一拆坑就神速啊。” 紫垣阁主：“我问小公主社交替身为什么还分不出来？她说：因为你不知道分出来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慕容冷芸：“咦，为什么需要你知道她变成什么样？我家替身的演变都是自己变化的呀？” 泰晤士河儿：“我家除了表意识给替身换装玩，其他也都是他们自己变的！” 紫垣阁主：“也对哦，于是再次问了小公主，她说：我到底是什么？等你明白了这一点，你就能看见她了。问：你到底是什么？小公主：我是你的‘我’，但你却不知道什么是‘我’。” 叶云兮很想吐槽倾微这种完全不动脑子，完全把替身当成外置脑回路的方式，而且居然还真的能拆出来？ 不过她还是忍了忍没说。 紫垣阁主：“她的提示是以前玄君说的那句‘你把你的人格面具当成自己了’。” 慕容冷芸：“人格面具是表意识啊，按说不会是小公主啊。” 紫垣阁主：“是啊，小公主是‘我’，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慕容冷芸：“这个问题我倒是前不久才和青聊过，你参考一下？”（见木卷181章） ———— 第二十四章 存在即有价值 叶云兮给周倾微发了那一段自己和青讨论“我的定义”的记录，也顺便看了一遍，仍然感慨且向往着。 在等待倾微的感想的时间里，她又试图问青：“倾微家到底在折腾什么呀？我有点不太明白。” 青沉吟了一下：【小公主迷失了道途。】 叶云兮好奇道：“因为倾微表意识的干扰吗？” 青：【不完全是，在她自己。】 她忽然发来一个共情，描绘着漫河之上的一叶扁舟。 叶云兮有些茫然：“这是在说……她的道途已经因涨水而被掩盖了，所以找寻不到方向了吗？” 青没有回答。 叶云兮便转而问道：“那怎么样才会好呢？” 青：【她终会清明，抛去膨胀和枷锁。】 这句话的共情像是脱掉了一层蓬蓬羽绒服似的，以及还丢掉了一大堆各种赘物。 叶云兮：“那她还会化身星云吗？” 青：【当她清明，自然知道自己的道路，无需你操心。】 叶云兮讪讪的被堵了回来，顺便把这段对话也发给周倾微。 紫垣阁主：“感到你这些问答对我很有帮助……我需要整理一下。 “顺便问小公主：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你是什么，你才能变化？她认真的说：因为你太聪明也太自负了，这束缚了我。你惧怕我的改变。 “我：我为何惧怕？小公主：那是对你的存在的否认，是对你二十多年人生价值的否认。二十多年来，你在所有人面前维护的形象，就是现在的我。可是我不是那样的。 “暗精灵说的没错，现在的我体内有你的虚荣，你的浮夸，或许我真的需要让他来斩断我，那样你才能接受真正的我。” 慕容冷芸：“我觉得小公主说的对？” 泰晤士河儿：“我问熊：那我在人前维护的形象是你吗？熊：你有人前形象？我：好吧，你说的特别有道理。熊：你对自己在人前的形象并没有概念。 “然后木举手表示我的人前形象是她。我：好吧，那可真是没形象。所以我最强大的社交技能就是木一脸‘我很尴尬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 紫垣阁主：“我：等等，我对外维护的形象是你那样？我看了看小公主过度华丽的衣着，有点嫌弃。 “小公主：你意识到了对吗？你用太多精力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和遗世独立，卓尔不群和高屋建瓴，你成功了，可你最终呈现的样子，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慕容冷芸：“你这是自己嫌弃自己浮夸？” 紫垣阁主：“是啊，所以说社交替身分不出来还是个大坑啊。我继续问：所以为什么会这样？ “小公主忽然收下了飘荡在空气中的圣母属性，然后怜悯的抱住了我，悲悯道：那是你对抗外界的铠甲。除了这样卓尔不群却虚假而浮夸的姿态，你贫乏的灵魂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东西，你痛苦，而不服输。 “外界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没有空间去取得，你曾迷失在现实之中，而现实回馈你的只有更深的迷失。幸而，你及时苏醒，但……你无法抵御。” 叶云兮敲了几下操作屏，想说“你这个‘什么都不懂’坑有点深呐”，但是她顿了顿，又删掉了。 即使没有在语句中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意思，但她清楚自己的心态，甚至她也相信，这个群里的其他三个人，也一样能看清。 毕竟，站在坑外的人才能看清这个坑，站在轴中的人才能环视各种视角和立场。 她知道自己自卑、嫉妒，而他们看得更加清楚明白。 周倾微还在继续陈述着她和自家替身们的交流。 “我去找暗精灵，他微笑着说：小公主终于意识到了。我：这难道不是我的锅吗？暗精灵：对我来说，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我：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暗精灵：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真正的、为你自己所认可的价值。我：我真的有价值吗？暗精灵叹了口气，发了一个信息包，有点无法解读。 “于是我又去找第三方，他发光照彻了整个表意识，我发现自己支离破碎，仿佛整个躯壳都是用针线拙劣的拼接起来的。他说：你始终不明白我为什么爱你，那不是因为你‘独一无二’，你的灵魂中有一个芯，你还没有找到。 “所以……暗精灵和第三方的出现都是为了解决价值坑的问题？所以我还是迫切需要拆价值坑啊？那么……玄君，求提示？” 玄君：“什么提示？” 紫垣阁主：“找到自身价值的方面？” 玄君：“你可以去看一下婴儿的价值，按你之前的定义，婴儿应该是没什么价值的，但它又确实有。” 紫垣阁主：“真的有吗？” 玄君：“去想想，想不出可以问慕容。” 紫垣阁主：“云兮？” 慕容冷芸：“哦，我们听过的课程上是讲过这一点，婴儿的价值大约是在于辐射影响力吧，看着他们心情就好，仿佛整个人都被净化了，是一种不掺杂条件的纯净的能量反馈。” 紫垣阁主：“那么成人的价值呢？” 慕容冷芸：“理论上存在即有价值，哪怕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垂垂老者，甚至植物人，他们的存在对于亲友也是一种慰藉。尽管我其实也无法体会这条理论。” 玄君：“任何存在于世上的东西都会贡献他自身的能量，只要存在就有。” 慕容冷芸：“嗯，理论上是这样，但这一条对我而言并没有实感，我只要想到自身价值，第一反应就是世俗意义上的价值，外貌、能力、金钱、地位、以及种种包装……然后我的结论就是‘我没什么价值’，并且为之惶恐。” 紫垣阁主：“我倒是好像有点明白了。于是小公主距离能够分出社交替身还差一点点，第三方表示，他还不能褪去人形，说明小公主也还不能分出社交替身，差一点就是差一点，你不要勉强。 “我：好的，我尽量不作死。感觉我家替身们都觉得我不插手就是最好的，尤其是小公主，她超级自负，总是表示她自己能够解决，我插手容易挖歪。但暗精灵又说，那是我在偷懒。表意识又给跪了。” ———— 第二十五章 小公主的病 慕容冷芸：“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倾微的表意识对替身的影响这么大？我家意识世界演变好像不太听表意识的，当然我也会乱插手，但只能作死表意识自己，替身们只会嫌弃我一顿。” 叶云兮回想着上次半黑半白的自己，不由得自嘲的失笑一声。 泰晤士河儿：“我家表意识也没人权！” 紫垣阁主：“暗精灵说，小公主其实并不是因为受表意识影响，她说的话自有她的逻辑，但她从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泰晤士河儿：“我家对现在的小公主好感度降低了，反倒是对暗精灵的好感度相对更高，虽然也不喜欢——除了爱听故事的小人鱼——但他比较凝实。” 慕容冷芸：“好感度降低+1，但对暗精灵也不高。” 紫垣阁主：“问了问身体萝莉，她的共情表示，那是因为小公主身上社交替身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了，所以她变得虚伪，一直到社交替身分裂出来之前，真正的她都会隐没在虚伪的表象之中。” 泰晤士河儿：“我家对身体萝莉的好感度比较高。” 慕容冷芸：“我家也是。” 紫垣阁主：“第三方突然给了我一个警告：不要刻意，不要去想‘化身风和空气’，小公主病了，你的一切意念都会让她病的更严重。” 慕容冷芸：“她怎么病的？” 紫垣阁主：“小公主好像从一开始就是病的，只是在暗精灵和第三方出现之后，她的病灶终于浮现了出来。第三方说：从一开始，她不能化身风和空气就是有问题的。” 泰晤士河儿：“金师兄觉得小公主并没有解决问题，只是在进行能量转移。我：怎样才算解决问题？他看了我一眼，表意识缩了，好吧，我不多管闲事。” 紫垣阁主：“我向身体萝莉求证，她点头：小公主从一开始就不纯净。我：那第三方呢？她：第三方也不纯净，所以我无法判断他的话是否可信。我：小公主很重要？她：真正的小公主很重要。 “身体萝莉发来的共情表示：其实上次社交替身分裂失败，变成圣母替身，对于她的伤害很大，正确的顺序应该是先分裂社交替身，再考虑圣母属性。 “然后不知道谁问我：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圣母属性对现阶段的小公主很重要？我：……好吧，我想想。 “思考结论是：社交坑和自我价值坑本来是并不完全重合的两个坑，圣母属性还在的时候，可以先拆社交坑，再拆自我价值坑，现在圣母属性没了，两个坑就必须一起拆，难度相乘。” 泰晤士河儿：“我家似乎也觉得你家会慢慢自己解决问题，不需要干涉，打乱自然的节奏未必是好事。” 紫垣阁主：“被我家三个替身轮番批了一顿，他们表示我迫使小公主从自然升级变成必须跳级，本来是治病，现在是治病的同时还要突破一个境界，简直智障。表意识给跪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自从开了右脑，表意识就日常咸鱼等投喂了。” 慕容冷芸：“qaq为什么你们都可以咸鱼，只有我表意识这么积极？” 泰晤士河儿：“因为你……积极？” 慕容冷芸：“好像其实也不是积极……直觉似乎表示表意识之所以做这么多，是因为我需要掌控，也就是无力感的代偿。” 叶云兮叹了口气，再次感到了挫败和自卑。 理论上表意识松动之后，可以慢慢接纳潜意识的支配，才有可能真正做正确的事，这个过程中表意识确实要学会放手和退位。 这是正常的处理心理问题、提高能级的所经之路。 以她的心理状况，本没有达到接纳潜意识支配的境界，即使是出了替身这种“外挂”，相较于周倾微、傅饮河，她和替身的沟通也从来都更经常失联，也就更难达到躺着等投喂的境界。 周倾微只要不作死，替身一般都是随时有问必答。 傅饮河则是长期沉浸在内在世界里，虽然这确实是自闭表现，她也需要处理“如何和外界沟通”的深坑，但好处是她非常专注于自我，和潜意识沟通更多，整体能级还是比叶云兮高。 这些叶云兮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因此而自卑着。 “因为内在无力而需要掌控，因为掌控而和潜意识沟通不畅……简直是恶性循环啊！虽然和潜意识沟通不畅也不止这一个坑源啦。” 她嘟着嘴趴在桌上，沮丧了片刻，又勉强安慰自己。 “也不能这么比啦，成长环境差太多了，比不过她们就很正常啊……” 想了一半，又戛然而止。 “唉，这个回路还是不对，正确的回路是拆掉比较心才对……这个应该属于社交坑吧……” 于是今天又卡死在了拆不动的深坑上呢。 ———— 叶云兮过了几天平静的上课生活。 宋雁发消息给她：“下旬就要收玉米了，我最近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安排一下上课和出差时间，过些天我会告诉你具体时间。” 叶云兮应下，苦着脸挠了挠头：“又要出差了啊，虽然这个天气其实也不太热了，出差也没什么……但重点不在这里啦，得处理一批请假或者翘课呢。” 她在办公室左右张望了一下，只有莫小墨和两个同学在，大家都没有出差请假经验。 “宋师姐让我自行处理，其他师兄师姐我也不是太熟，怎么办，问谁呢……”重度社恐托腮发愁着。 “算了，先不想了，等宋师姐通知要出差的时候再说吧！”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翻着课表，仔细标记着大概会缺哪些课，又盘算着该怎么请假。 “研究生做试验请假应该是个约定俗成的事情，为什么还是感觉这么艰难呢？大概还是因为我怂吧。” 直到四个人一起去食堂的路上，她才忽然醒悟：“咦，对哦，清林和鲁鹏不也得和我一起去出差吗？问问他们？” 她偏过头，刚要开口，忽然又卡壳了。 “不对，他们应该先做好试验方案，然后多半也只需要采样，日常管理和收种之类严格来说是我的事儿，我现在这么问的话，感觉就像是请求帮忙似的……莫名感觉有点糟糕呢。” ———— 第二十六章 试探 叶云兮心里两个小人争吵起来。 小人甲觉得不应该主动请求帮助，小人乙觉得这本就是大家一起做的试验，当然应该合作进行。 “我觉得后者比较正确，但我就是不好意思开口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和凌澜在一起之前，玄君曾经说过的“如果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这时候脸皮是没什么意义的”。 “说着轻巧，不过还是好尴尬啊……” 其实这坑她拆过，但是上次和凌澜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凌澜的冷峻态度又影响到了她。 “其实也不该甩锅给凌澜啦，只能说是他和我有类似的心理创伤表现，而我又恰恰是特别习惯于听别人的话，不敢坚持自我的那种人…… “不过这件事吧，理智上清晰明了的知道应该选后者，但……” 她沉默不语的低头纠结着，自动跟随其他人走进食堂坐下。 “那就把死要脸皮的坑重新拆一遍咯，不是据说一个习惯的形成需要21天吗？更何况坑源没有拆掉，习惯性缩回原来的回路其实也很正常啦。” 她安抚着自己同样习惯性产生的沮丧，两眼无神、默不作声的托腮发呆。 虽然有鲁鹏在的场合永远不会安静，不过她发着呆倒也能够自动过滤。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习惯性忽视了。 直到郭清林用手肘碰了碰她：“云兮？” 叶云兮醒觉，佯作无事般偏头应道：“嗯？” 郭清林微笑：“在想什么呢？看起来一脸忧心，试验的事儿吗？” 叶云兮被说中，讶然的微微张口抬眉：“啊……是……算是吧。”最终还是含糊掩饰了一下。 鲁鹏听着她们说话，插言道：“有什么担心的说说呗？大家讨论一下说不定就有主意了呢！” 叶云兮暗自想着：“这不就是不想说嘛……不过既然他们主动问了……” 她抬眸扫过两个同学看着自己的目光，心里忽然有点温暖。 “那……就提一下？”她想。 只是话出口的时候，还是抹掉了求助的意图：“我就是在想……之前郑老师说实验站那边有新的水分方面的仪器，我要去研究一下才好写试验方案……” 鲁鹏眼眸发亮：“你要去出差啦？我也想去！” 叶云兮怔了一下，口中说着：“不是现在，大概还要一个星期……” 心中却感到意外的顺利。 郭清林笑着接口：“我也想去实验站看看呢，我们的试验方案也还没定稿，总要实地考察一下才好。” 莫小墨看了一眼日期，点头道：“一个星期之后该收玉米了呢，估计他们最近都不会回来了。” 鲁鹏闻言，拍板道：“收玉米了啊，正好啊，咱们一起去吧！叶云兮你定好时间通知我们一起订票啊，千万别忘了啊！” 郭清林点头附议。 叶云兮微微垂下头，意外顺利的轻松感和温热的感动混合着，让她略有些无措，只是“嗯”了一声应下。 忽然泛起个念头却是：“凌澜说的话也不全对呢……” 莫小墨笑道：“每到农忙时候，办公室就剩我一个人看家了，我还以为有新生会热闹点呢。” 叶云兮回过神来，也笑道：“等明年新生来了，师姐你留一个跟你做试验，就没那么冷清了。” 莫小墨微微偏头：“嗯，只能等明年了呢，今年三个新生，尤其是你们两个女生，都没一个肯留下来做温室试验的呢，个个都要出差。” 她的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摇了摇头。 叶云兮和郭清林对视一眼，抿唇笑了笑。 鲁鹏拍着胸脯保证：“师姐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她们的！” 叶云兮玩笑着：“咱们专业不是一贯女生当男生用嘛。” 莫小墨看着她，无奈笑着摇摇头：“虽然是这么说，但室内试验还是轻松些啦，没想到你们一个都没选。” 叶云兮和她混的算是比较熟，说话也随意些，顺口便夸道：“像师姐这么精致的淑女，确实做室内试验比较好。” 莫小墨忍不住笑起来，似乎挺开心，回了一句商业互吹：“师妹你才是大美女啊，出差去风吹日晒的，可惜了。” 叶云兮连忙摆手：“我从来都活得挺糙的，一出差就是个女汉子。” 莫小墨却忽然隐秘的瞥了一眼鲁鹏的方向，刻意引导话题道：“出差这么辛苦，你男朋友不心疼？” 叶云兮怔了怔，猛然会意，半真半假的应着：“他们小医生也是辛苦得很，女生也都当汉子用，估计是习惯了，完全不觉得我出差有什么不对呢！”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真的有点发酸了：“我是不是应该小女人一点，感觉他真的从来不心疼我出差做试验呢……” 郭清林也附和道：“医生确实也是很辛苦的啦，我有个朋友……” 莫小墨便借着听郭清林说话的机会，用余光瞥着坐在郭清林一侧的师弟。 鲁鹏没说话，似乎是怔住了，但也可能只是在发呆想出差的事情。 莫小墨没敢仔细打量，也不能确定什么，只好认真和郭清林搭话。 三个女生闲聊了几句，话题又扯远了，鲁鹏也插言加入，听起来也没什么异样。 莫小墨借着聊天，来回打量着三个师弟妹，眸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叶云兮反倒有点心虚，没敢看鲁鹏，也没怎么搭他的话。 这顿平常却又不太平静的午饭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去了。 叶云兮和郭清林回到宿舍，各自休息，才看见有新消息，居然是来自刚分开的莫小墨。 莫小墨：“刚才咱们配合的很有默契啊！” 叶云兮失笑，瞥了一眼没有注意这边的室友，回复道：“是呢，这样挑明也好，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但至少免得产生什么误会。” 莫小墨：“后来你有没有观察师弟的反应啊？” 叶云兮：“没有诶……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吧？后来他不是还加入聊天了嘛。” 莫小墨：“但他刚听到的时候好像是发了一会儿愣的呢，但我也不是太确定就是了，确实他后来一起聊天看起来也还挺正常的。” 叶云兮反而释然了：“那就是没事了呗，不管是他本来就没想法，还是被打消了想法，总之没事就好！” 莫小墨：“也对，这样就好，免得日后尴尬。” ———— 第二十七章 小女人计划 叶云兮关掉光屏准备睡午觉，才忽然想起来：“咦，说了半天，我本来想问上课请假怎么办的，正事儿忘记问了啊！” 无语的鄙视了一番自己的智商，但总归还是放下了一件，啊不，两件心事，心情还是舒畅的。 ———— 直到愉快的周末约会来临，叶云兮还依然维持着轻松的心情。 她单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男友。 凌澜瞥一眼：“干嘛笑得这么……奇怪？” 叶云兮偏头想了想，好像不好解释，便随意岔题道：“下周估计要出差了呢。” 凌澜：“哦，去吧。” 叶云兮：“……” 喂，你能多给点反应吗！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听莫师姐的话的感想，“小女人”一点？ 自然而然的脑补出了“出差好辛苦哦，人家都晒黑了啦”之类的台词语气，叶云兮打了个寒噤：“这个我真不行……” 她觉得自己可能对“小女人”有什么误解？ “撒娇我还是不太行，要不换个切入点？”她捏着下巴思考了一番。 最近天气已经不太热，今天还是多云，可谓是一年中气候最宜人的时节。 叶云兮转了转眼珠，提议：“天气这么好，我们走远一点去逛一逛，顺便吃个饭怎么样？” 凌澜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行。你想去哪儿？” 叶云兮琢磨着自己的“计划”，想找个能多走点路的地方，但是又对于爬山望而生畏，最后挑了一段沿河漫步的景观大道。 两人出门坐地铁去往目的地。 去往郊区的地铁挺空的，叶云兮随便找个座位坐下，微微失望：“有座位好像就没理由表现‘娇弱’了呢，算了，等下还有机会。” 河畔景观道路布置的颇为优美，虽然不是她所偏爱的自然景观，但花草树木排布的错落有致，河道边缘每隔一小段都有人工安置的长方形网格种植着水生植物，精致的人工美感同样令游人颇感舒适。 “这边河道治理的真好！”她不由得感慨道。 凌澜点头认同。 游客不算太多，分布在景观大道上越发零散稀疏。 两人沿着河畔漫步走着，偶尔说两句话，带着河水气息的风吹过来，叶云兮的长发微微飘起又回落。 她险些都忘了自己要出门逛逛的初衷。 不过作为一个体力废柴，逛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身体疲劳终于还是提醒了她。 她不经意般观察着周围，确认错过了一处休息点之后，便拉了拉凌澜：“好累啊。” 凌澜停步，张望了一圈：“这边好像没有休息点，累了就回去吧。” 叶云兮：“……”不不，怎么能回去呢！我还什么都没执行呢！ 她说着想好的台词：“再往前逛一段找找看吧，要不你先帮我背一下包？” 凌澜看了看她的女式包，好在叶云兮不喜欢混色，所以包通常都是黑白灰，倒也不太显眼。 叶云兮看着凌澜单手提着她的包继续往前走，落后半步，窃笑着给自己比了个(＾－＾)v。 两人又走了一段。 叶云兮一边走一边脑补着各种“计划”。 她有点怀念爬山时候被他拽着爬台阶的感觉，但是这里毕竟是平地，让他拽好像太假了。 假装太累了伸胳膊搂着脖子挂在他身上？ 好像也太假了。 她脑子里转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无意识的跟随着凌澜继续往前走着。 “前面有休息点了。”被跟随者忽然开口。 “啊？”叶云兮回神望去，果然已经到了下一个休息点。 毕竟是景观大道，其实休息点还是挺多的。 她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男友一起走进休息点。 休息点里照旧有饮食摊位。 凌澜：“要不要买点吃的喝的？” 叶云兮连忙点头：“买点水吧！” 两人走近，凌澜向店家说道：“一瓶可乐。”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有什么热饮吗？” 店家：“有奶茶、咖啡，这一列都是热饮。” 叶云兮看着菜单挑选了热饮，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计划”，强行改口道：“呃……我要一瓶橙汁吧。” 店家：“好勒！” 凌澜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要热饮？” 叶云兮勉强解释道：“啊，是啊……走的有点热了。” 尽管她连夏天也一贯喝热饮呢。 凌澜便也不再多问，付了账，接过店家递来的饮料：“去坐会儿吧。” 叶云兮接过自己的那瓶橙汁，或许是因为店家听见她说有点热，特意好心的给了她一瓶冰的。 她苦着脸拿在手上，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好冰！”便又换了只手，拎着不太冰的瓶盖，碎步跟上凌澜。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凌澜把她的包放在她身边，打开自己的饮料灌了两口。 叶云兮用余光瞥着，瞅着机会，把自己的饮料递过去：“帮我拧一下？” 凌澜看着她拎着瓶盖的姿势，再次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接过拧开，还给她。 叶云兮顾不上欣喜于“小女人计划第二环节成功”，就愁眉苦脸的看着手里打开的冰饮，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凌澜又喝了一口自己的饮料，转头见她发呆，问：“怎么了？” 叶云兮找了个借口：“太冰了，没想到店家给我冰的……” 凌澜诧异：“那你刚才没开瓶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换一瓶？” 叶云兮：“……”呆若木鸡。 刚才她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计划”呗！ 凌澜：“要不这瓶给我吧，你重买一瓶？” 叶云兮：“qaq” 为了她自己脆弱的消化系统着想，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冰饮递给了凌澜，然后重新去买了一份热饮。 对，是热饮，装作拧不动瓶盖什么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演一次了呢！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 凌澜：“还逛吗？” 叶云兮“计划”受到打击，有点垂头丧气：“随便啦，要不去吃饭也行。” 凌澜点点头：“那就出去吃饭吧。” 他率先起身，一手拿起一瓶冰饮，低头看了看她的包。 叶云兮的目光在两瓶饮料上徘徊了一下，认命开口道：“我的包自己拿吧。” “小女人计划”全线失败了呢。 ———— 第二十八章 小鸟依人 回程路上，叶云兮背着自己的包，手里捧着热饮，无意识的咬着吸管，也没真喝进去几口。 怎么想都有点赌气呢。 “凌澜是无辜的，是我自己蠢，不要甩锅，不要甩锅……” 她嘟着嘴，在心里对自己碎碎念洗脑。 但是小人乙还是冒了出来：“别人家男友把女友捧在手心各种宠，我家男友就只是尽到绅士风度程度的义务，从刚认识就这样，确定恋爱关系了还这样，完全感觉不出来他疼我啊！” 小人丙：“说到底……大概还是我不配吧。” 小人甲：“你们想太多了吧，他不就是这么个直男吗？” 小人乙：“但还是好气啊！” 小人丙：“大概……他没那么爱我吧，其实也很正常啦，还是我不够好……唉。” 理智、泛起的情绪和心底的自卑。 叶云兮强行忽略掉后两者，去分析自己的回路。 尽管思绪时不时会被后两者牵扯进去。 毕竟，无论是甩锅给他人，还是沉浸于自怨自艾，都比承认事实、理智分析要容易得多。 “这件事的脑回路……‘小女人’……我为什么要尝试这种‘外观’来着？ “希望自己被照顾、被宠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嗯，我知道……不对的不是目的，而是‘希望’和‘强行尝试’。 “就如同我学不会撒娇，扮演不了‘娇弱小女人’也是同理吧？” 她直觉到了这个回路的形状，很熟悉，是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接触和继承的，印象中妈妈的观感。 “碎瓷花瓶吗……” 因为内在空虚无力，又非常恐惧外界伤害，于是表演出一副“强大”的外观，害怕让人见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当然，这也不是说会撒娇的人就一定是内在强大，也许就只是习惯了依赖他人……当然那都不关我的事。 “就我自己而言，其实还是处于一定程度的紧张和防御状态，所以做不到像小动物露出肚皮那样的全心全意的放松和信任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还真是颇有道理呢。” 叶云兮的思绪开始蔓延开去，幻想着自己以后心理状态好了，是不是就能像那些受尽宠爱的女孩子那样，被甜蜜和温柔包围着…… 熟练的脑补了一番“我成为了玛丽苏女主角，任凭各种狂蜂浪蝶扑来，我家男人自岿然不动，独宠我一人”的戏码，某只花痴不禁咬着吸管傻笑起来。 “傻笑什么呢？” 幻梦破灭。 叶云兮惊的小跳了一步，然后讪笑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内心的尴尬简直快要满溢出来了。 “还好现世没有读心和共情，不然简直要没脸见人了，我都在想什么呀……” 凌澜疑惑的看了她两眼，见她不准备解释，也就“哦”了一声带过了。 叶云兮收敛思绪，默默跟随着，心里反省：“我今天犯蠢的次数好像是多了点，等下要注意着点才是。” 凌澜又走了几步，转头问道：“等下去吃什么？” 叶云兮羞愧劲儿还没过，没敢提要求，下意识答道：“随便啊，你看呢？” 凌澜：“……我也随便。” 大眼瞪小眼。 叶云兮眨了眨眼，有点心虚的想着凌澜的喜好，试问道：“火锅？” 凌澜点头：“好。” 叶云兮继续自动跟随着，琢磨着自己的脑回路。 “为什么忽然又心虚了呢？唔……因为我刚才心里试图甩锅给他来着？ “虽然还没执行就被自己浇灭了，但总归会觉得，是我自己还不够好，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吧。 “我一直尽量避免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不说吵架，生闷气都觉得不太好。 “我希望他心里的我总是阳光灿烂、开心的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也是温柔体贴的…… “但真实的我却不是那样美好，我所尽力维持的，或者也只是一个面具外壳吧？ “好像是有个说法‘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最爱的人’，听起来很不错，可是这里面，有几分是因为恐惧，有几分是因为爱呢？ “我也说不清，大约……都有吧。” 她抬头，微侧，看向右前方半步的英挺身影。 太阳从云层后露了个脸，斜照过来，凌澜脸颊和耳侧的绒毛笼着一层柔和的金光。 “那就……先享受因爱而生的美好吧。” 她这么想着，忽然有点雀跃起来，蹦跳了一步，伸出右臂勾住凌澜的脖子，却又不好意思的向左侧扭过脸，低头喝了一口热饮。 凌澜猝不及防，被她拽的微微晃了一下，把左手的冰饮瓶子举起来不碰到她，偏头：“怎么了？” 叶云兮左顾右盼不看他，随口扯出之前脑子里绕了半天的回答：“累了！” 凌澜“哦”了一声，把两个瓶子并到左手，拎着瓶盖举在身前，右手拽住了她垂在他肩上的手。 叶云兮的动作忽然僵了一下，把凌澜也拽停了一瞬。 咦，这人不是不喜欢在外面牵手的吗？ 凌澜偏头看她：“嗯？” 叶云兮嘿嘿笑，低头看见他手里的两个瓶子，转移话题：“拎着好不方便，放我包里吧？” 凌澜：“好啊，你包给我拿着。” 于是叶云兮保持着胳膊挂在凌澜肩上的姿势往前继续走着，她的手被握在他的手里，她的包挂在他臂弯里一步一晃。 她笑得很灿烂，想：“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耳后有一缕头发滑落，她就近的在男友左肩蹭了一下，把头发拨回去。 然后就顺势歪头靠过去。 “这算是小鸟依人了吗？虽然以我的身高，充其量是只大鸟……” 心情愉快的走了一小段，拗着脖子歪着重心，动作渐渐僵硬，最后终于还是筋骨拗的受不了了，万分遗憾的收回手，站直了，好好走路。 “啊，还是这样轻松。”她遗憾且怀恋着，却还是忍不住这样想道。 脑中便忽然冒出个象征意象来：“大约……‘独立行走’终究才是正途，无论是怎样的亲密和依恋，都无法替代吧。 ” 她追上半步，挥去了失落，微微笑着，想：“有人可以并肩同行……就足够了。” ———— 第二十九章 慵懒 两人找了一家火锅店坐下，照例，凌澜点荤菜，叶云兮点素菜。 叶云兮笑嘻嘻的点评道：“肉食动物。” 凌澜瞥了一眼：“肉吃少了长不胖。” 叶云兮反驳：“你也没长胖呀？” 凌澜专心点菜，没接话。 叶云兮得意的翘起鼻子“哼”了一声。 不一会儿，机器人顶着托盘上了菜，锅底也煮开了，咕隆咕隆冒着泡，红汤锅的香辣味盖过了白汤锅的骨头香味，让闻者食欲一振。 叶云兮往白汤锅里倒了些素菜，刚把空盘子垒回托盘上，转头便见自己碗里便被丢进了一片涮熟的羊肉。 她眯起眼睛，向男友绽开一个笑脸以示感谢，便埋头开吃。 各种涮好的荤菜总是能在她刚吃完或者还没吃完的时候又堆进碗里，源源不断。 半小时后。 “喂，不要给我了啦，我快要吃饱了！我自己点的年糕还没吃完呢！” 叶云兮终于忍不住抗议道。 凌澜的语气平淡：“你自己说要来吃火锅的。” 叶云兮表示不服：“但是荤菜是你点的呀！” 凌澜：“你并没有说不吃。” 叶云兮试图挣扎：“你自己点的菜不应该自己撑着也要吃完吗？” 凌澜：“我吃饱了。” 叶云兮：“……”差点忘记了这个人吃饭的速度。 凌澜补刀：“你不是一直都能源源不断的从开始吃到最后的吗？” 叶云兮：“……”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差点就信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胃，皱着脸，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哀求表情：“我真的吃饱了嘛。” 凌澜沉默一下，语气如常：“哦，那打包吧。” 叶云兮：“咦？”这人明摆着在报复之前的无言以对，怎么又这么轻易放过我了？ 凌澜继续把盘子里的肉放进红汤锅里涮，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不想打包的话吃完也行。” 叶云兮缩脖子，嘻嘻笑：“不了不了。”赶紧帮忙拿打包盒。 吃饱带打包，临走的时候，她目光扫过自己的碗筷，忽然想到，被投喂好像也应该算是一种宠吧？ “不过他这明明是在报复！哼！小心眼儿！”她摸着吃圆了的胃部，气呼呼的想着。 “走了。”凌澜拎着打包盒，回头招呼她跟上。 “哦，来了。” 叶云兮快走几步跟上，忽然想到，之前摆出可怜兮兮表情的时候，自己的语气……是不是也能算是撒娇了呢？ “这么说来，撒娇果然还是有用的吗？”她喜滋滋的笑起来，又想，“所以果然还是不能刻意做作才行？” 她一路上琢磨着，有心寻找着别的什么可以练习撒娇技能的机会，但和之前一样，有心栽花花不开。 直到回到凌澜租房，她才认命的放弃了。 扑倒在床上，半晌才懒洋洋的咸鱼翻身，感慨着：“还是窝里好！” 凌澜无语的看她一眼。 叶云兮不待他吐槽便抢先道：“好啦，我知道啦，是我要出去的！这不是……宅久了也要适当出门嘛！”忽然心虚。 凌澜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叶云兮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睁开却见他已经好好坐到椅子上。 她侧了个身，支着脑袋想了想，也对，医生每天大概都会碰见不同的病人，不像自己每天三点一线，见到的都是熟人。 “要是我早就社恐发作了，而且病人聚集的地方，大概能量场都不太对。”她忽生感慨，“真的挺不容易的。” 叶云兮便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小碎步挪到凌澜身后，双手放在他肩上。 凌澜转头：“嗯？” 叶云兮笑眯眯：“给你捏捏肩？” 凌澜挑眉：“为什么忽然这么好？” 叶云兮鼓起腮帮子：“我什么时候不好吗？” 凌澜笑笑，摆出一副不予置评的表情。 叶云兮“哼”了一声，故意下重手使劲捏了一下他的肩。 凌澜猝不及防的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往前一躲：“嘶，轻点轻点！” 叶云兮“噗嗤”就笑出来了，这才放轻了手劲，好好给他按摩起来。 这就一直按到她手酸了才停下，坐到一边舒展手指休息。 凌澜神情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难得的夸道：“按摩的真舒服，太厉害了！” 叶云兮白他一眼，嗔道：“那你还大呼小叫的？” 凌澜轻咳一声，找补道：“有些地方按下去确实酸痛啊，这就是古医学说的穴位吗？”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刚才把男友按疼的部位，摇头：“也不全是啊，有些就只是不通则痛吧。” 凌澜感慨道：“我们也上过一门古医学的课，但大多都不太能理解，总觉得那个思维方式和现代医学差距太大了。” 叶云兮又想起表哥的嫌弃，吐槽道：“你们是不是好多人都觉得古医学就是骗人的？” 凌澜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笑：“也不全是，至少我只是不太懂，并没觉得都是错的，毕竟小时候也是吃过汤药的。” 他活动一下筋骨，再次赞道：“但是我觉得你这个按摩真的让我感受到经脉、气血这些概念的存在，比背穴位图真实多了。” 叶云兮不由得笑出来，好奇问道：“你们也要背这个？” 凌澜以比平时慵懒不少的姿态靠在椅子里，点头：“医学生嘛，要背的书至少有半人高，而且不划重点，不是有句话叫做‘病人可不会按重点生病’。” 叶云兮吐吐舌头：“好惨，我们考试一般都划重点的，考前用一天半时间背一遍复习一遍就……” 她忽然掩口不说了，嘿嘿讪笑。 好像又不小心自曝了什么黑历史呢。 凌澜似笑非笑：“还好你没学医。”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或许还挺适合学古医学的，毕竟你这么喜欢。” 叶云兮的好心情忽然断崖跌落了。 她敛了笑容，掩饰着耸耸肩，试图结束话题：“反正也已经学了这个专业，还读了研了。” 已经没救啦，她想。 她思维发散开，想着试验方案、出差、上课要请假、不知道多久能回来…… 凌澜瞥来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的在发呆，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有些懒散的表情瞬间就如临大敌般严肃起来，坐直了问道：“怎么啦？” ———— 第三十章 墙 叶云兮趴到了桌上，歪倒了脑袋，随口答道：“没怎么呀，在想试验啊出差啊什么的。” 凌澜似是松了口气，重新靠回椅背上，随意的重复了一下她一早提过的事儿：“哦，你说你下周又要出差了。” 叶云兮有气无力的枕在胳膊上、上下晃动了一下脑袋：“﹂_﹂是啊，估计又得去一个多星期，而且按说这次之后，宋师姐就不带我了，她要回来忙毕业了。” 凌澜安慰道：“你师姐也带了你好几个月了，你也差不多是熟练工了吧。” 叶云兮眼神散漫：“熟练度还行吧，只是活儿真的还挺多的，一个人忙的话……”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直起头来：“咦，不对，不是一个人啊，清林和鲁鹏都要一起去帮忙的！那比以前人手还多呢！哈哈！” 她开心起来，举起手来握了握拳。 凌澜却忽然恢复面无表情：“你同学也要一起去？”他说话的重音似乎有点微妙。 叶云兮开心点头：“是啊，之前聊天提到要出差的时候，他们就主动表示要一起去帮忙呢！” 她笑着偏头对凌澜说：“你看，说好一起做试验，人家就是会一起来帮忙的嘛。” 她用炫耀的口气说着，心想：“你之前说的那么人情冷漠，但是你看，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嘛。” 凌澜目视前方，发出个鼻音：“嗯。” 叶云兮故意探头去看他表情。 凌澜冷漠脸：“干嘛？” 叶云兮笑眯眯：“看看你。” 凌澜故技重施，打开一个不透明界面遮脸。 叶云兮索性站起来，胳膊支在桌上，探头到他正前方，继续笑眯眯看他。 凌澜把不透明界面拉成曲面屏，围成个270度扇面墙。 叶云兮“噗嗤”，笑得停不下来：“喂！” 她坐回原处，打量了一下，前仰后合的笑得更厉害了：“你这都做成个头盔了啊？哈哈哈哈哈，你要不要索性拉个全身甲啊？！” 凌澜不说话，扇面墙遮挡了他的表情。 叶云兮自顾笑了一会儿，也渐觉没趣，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胳膊。 凌澜往后躲了躲。 叶云兮睁大眼睛：“咦，生气啦？” 凌澜的声音停了一下才从扇面墙后面传出来：“生什么气？” 叶云兮：“我哪知道你生什么气？” 凌澜又不出声了。 叶云兮又伸指戳了戳，凌澜索性拖椅子躲远了点。 她笑且无奈的说：“还说没生气？” 凌澜沉默了下，忽然关掉了扇面墙，面无表情：“没什么，你高兴就好，有人帮忙也好，没人帮忙也好，那是你的事，不要拿来说服我。” 叶云兮下意识否认：“我没有啊……” 忽然顿住，醒悟过来。 其实真的是有的。 “啊，又犯控制欲了呢，辩论心、说服欲……”她心里有点后悔，“这人对控制欲好敏感哦！” 知错就改，她顺毛抹道：“好好好，我不说服你，我就只是觉得有人帮忙的话，活儿能干得快，能早点回宁城，所以高兴嘛。” 凌澜面色稍缓。 叶云兮再接再厉：“再说他们也是没出过差，而且要到现场看看才好做试验方案，才那么热情的要求一起去帮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 她本来想表达“或许还是你说的对”以作安抚，结果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 凌澜见她又怔怔的发呆，开口道：“反正你把自己的那一份儿活儿做好就行了，他们要是帮你，你也可以帮他们，如果不帮，那就各做各的，也就没什么大不了。” 叶云兮下意识反驳道：“可是我们用同一片试验地、一起做试验的话，哪儿能分的那么清楚。” 凌澜微微沉下脸：“那就各做各的啊，你们试验方案不是还没确定吗？” 叶云兮皱着脸：“可是……”之前已经商量好了呀。 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犹豫的原因。 继承自妈妈和外公的“奉献精神”，仿佛深入骨髓，让她觉得“自私”是不对的，热心帮忙才是个“好人”。 凌澜见她不说话发起呆，也沉默了下，语气转淡：“算了，随便你，你要和谁一起做试验，我也管不着。” 叶云兮心下微松，想：“这个人呀，他不喜欢被控制，但也不试图控制我，这一点还是不错的。” 她刚才也想明白了自己的问题，点头道：“那下次出差的时候考察一下，再商量个合理方案呗。” 凌澜看着面前光屏，没转头的重复强调道：“你自己看就好。” 叶云兮“哦”一声，又发了一会儿呆，也打开光屏，翻看着以前的出差流程笔记，计划着各种情况。 她琢磨了半小时，感觉脑壳都发烫了，把界面一关，伸了个懒腰，嘟囔着：“不想了不想了，到时候再看，再说这次不还有宋师姐在嘛。” 她伸完懒腰便随意的倒向凌澜，在他肩上蹭了蹭。 凌澜坐得笔直，没理她。 叶云兮转过身来，盯着男友看。 凌澜还是没理她。 她坐直了，后知后觉的想道：“咦，这人好像没消气呢？”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和自己的思考过程：“没毛病啊？我也没再拗他，而是很听话的表示了下次会好好考察一下……我是真的打算好好考察一下的啊，也没糊弄他呀？” 她又仔细的回顾了一遍，忽然注意到了男友的某句话：“咦，‘你要和谁一起做试验’，这个好像不是话题重点啊，唔……这货不会还在吃醋吧？！” 叶云兮忽然有点想笑，努力咬着唇没笑出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友，琢磨了一下怎么解释。 “可是……话题都过去了，万一我猜错了，解释这个不是更尴尬了？还是再找机会吧，下次提到这事儿的时候再假装无意的解释一下。” 她打定主意，也不去理他，又脑补了一番该如何解释。 “可是上次我都说了觉得我那两个同学挺般配，已经足够洗清嫌疑了吧？虽然我现在也没真打算插手撮合，那凌澜也不知道啊。” 她苦思冥想着：“不接触是不可能的，毕竟同学同组，就算不一起做试验，也是相邻的试验地，难道非要确定鲁鹏有主了才能洗清嫌疑？那也不对啊，我不也是有主的吗？也没耽搁他吃醋啊！” ———— 第三十一章 毁灭 叶云兮努力思考了一会儿，逐渐烦躁，甩甩头：“不想了，不管了啦，反正我问心无愧啊，日久见人心就是了。凌澜自己还不是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我也没怎么吃醋嘛。” 她的思路转回到了自己身上，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吃过醋。 “确定恋爱关系之前是吃过醋的啦，之后其实还好吧，虽然会时不时的想要宣告主权啦、秀恩爱啦，但其实我好像并不怎么怀疑他真的会去招蜂引蝶…… “哎呀，主要是，这人要是真喜欢招蜂引蝶，早可以勾搭一个团的妹子了！再说不还有表哥看着吗？ “而且这就是个死直男啊！光看着好看，换个小女生一点的妹子，三天就能被他气死！” 她在自卑混杂着骄傲中默默的自我安慰着，最后定论道：“反正这种事情潜意识肯定清楚，表意识胡思乱想都没意义的，所以只要我心底里觉得是安心的，应该就没事。” 安抚完自己，忽然心中微动，想到鲁鹏。 “之前和莫师姐联手试探，其实好像也没个结果，虽然说这也不是太重要，不管他是不是喜欢我，只要我不喜欢他就可以了。但是……” 她忽然冒出个想法来：“或许，也是因为我其实并不确定鲁鹏的心思，所以在能量回路上，这一点不确定招致了凌澜的吃醋？” 她默默点了点头，觉得从能量层面来说，是很有可能的，虽然从物质层面来说近乎于天方夜谭。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灵感：“如果说……潜意识知道答案，那么我的不确定，是不是说明鲁鹏他……” 某社恐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 “好像有点可怕啊？要不……真的按凌澜说的那样，和他们各做各的试验吧？但是要反悔之前商量好的方案，还不能说理由，万一他们还坚持，这对于社恐来说，也一样很可怕啊！” 社恐晚期患者只觉得天都黑了。 ———— 次日，周日。 叶云兮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还只是清晨，遮光床幕顺应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透明了。 “唔，今天的梦里，我好像是个破坏狂啊？！”她回想着，打开手环，划着光屏记录起梦的内容。 第一个梦的前半截已经忘了，她只记得自己仿佛是被什么情绪控制了，愤恨欲狂，准备往教室里扔炸弹。 只是扔出去的刹那，她忽然醒觉：“我这样扔炸弹，是要炸死自己啊？！” 已经来不及收回，她只好临时扭转了方向，把炸弹扔向了无人的卫生间，并没有炸到人。 但她依然泛起一阵绝望，心想：“做出这种事来，这辈子的社会生涯大概都完蛋了吧，我怎么就没过脑子，这么冲动呢！” 第二个梦则是切换成了科幻/游戏故事背景。 她在打怪闯关，关底boss只隐约记得是个男角色，具有污秽侵染的性质，他侵染了她，但在她的抵抗下并没有完全得逞。 她仿佛处于醉酒状态，不甚清醒，但反而攻击力大增，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闯到了关底boss面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她反而不再使用同样具有侵染性质的威力巨大的技能，而是用纯物理攻击砸了半天，结果拖得太久，反而被小怪们包抄了。 梦做到这里，叶云兮就在绝望中惊醒了。 “这两个梦其实结构很相似啊……”她记录着想道。 同样是被某种负面能量所影响，做出了具有强烈攻击性的行为，却又都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唔，这两个梦攻击的原因好像都是想要毁灭自己和他人共同的世界，第一个梦收手的原因是我还不想死，而第二个梦则是因为我不想污染整个世界，也就是说……我不想再毁灭他人了？” 她琢磨了一下，猜测着大约是第一个梦里情绪发泄掉了一部分，第二个梦就略微平和，只是攻击伤害她的人，还收着力度，而不是想要毁灭整个世界。 叶云兮试图解梦，但心里总有点不舒服：“毁灭世界这个倾向……挺饮河的，但就不太我吧……我这么暴戾呢？” 她决定去找个替身问问，毕竟这个看起来有点像推送梦。 领导回应了她：【你想毁灭一切美好，因为世间如此混浊，凭什么有美好存在？】 叶云兮迟疑着，却依然试图否认：“自然界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呀。” 随即她就明白了，她觉得污浊不堪的是人世间。 这个梦意指社交坑。 “是昨天的社恐导致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恍然道。 领导认可道：【是的，在你看来属于自然界的那一部分美好不应该被毁灭，所以你不想毁灭自己。你希望自己只存在于自然之中，而不涉足污浊的人世间。】 叶云兮垂头：“好像很合理……诶，不对啊，如果说我认为人世间尽是污浊，又谈何毁灭美好？” 领导似乎没头没尾的应了一句：【你爱这世间。】 叶云兮蹙眉道：“这很矛盾啊？” 领导：【因为爱所以恨。】 叶云兮哑然。 领导：【你理想的世间不是这样的。】 叶云兮忽然明白了。 虽然表意识早已忘却家世界的种种，但她心底里认同的世间仍然是那个样子的。 那个淡淡的青草味儿的世界，有着平淡美好的生活、各自志趣的伙伴。 她有点想哭。 “但我仍然希望现世是美好的，是吗？真是令人绝望的理想主义啊，我也是因此而完美主义的吗？” 【不，你不愿自己完美，你愿意陪这世间一起沉沦，然后再一起得到救赎。】 “谁能救赎？” 【你自己。】 “那我又为何抗拒社交？” 【你害怕淹没在那滚滚浊流之中，再也不能挣脱。】 “既然我如此害怕，又如何能救？” 领导发来一个共情，人世间犹如滚滚洪流，而她在洪流之中犹如一团光。 叶云兮看着画面沉默良久，却仍然质疑问道：“若我是光，就能救赎这世间了吗？” 领导：【不能，但至少那是希望，所以你害怕沉沦，害怕失去那点希望。】 叶云兮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混乱了。 既害怕沉沦，又希望能够救赎自己和世间。 即想要美好，又想要毁灭美好。 “这到底都是……为什么呀？” ———— 第三十二章 世间污浊 叶云兮从头梳理了一下，问起了自己的社恐：“那我对社交的恐惧和逃避又是因为什么呢？” 领导沉稳的坐在她的办公桌后，望着她，眼神悲悯：【你觉得自己尚不足以在浊流中立身。】 叶云兮自嘲道：“那逃避难道就能立身了吗？” 领导：【不能，但你害怕面对必然拯救不了的结局，所以无论你自己如何进步，都不愿涉入浊流，做必然无用的尝试，你会绝望，然后失去前行的动力。】 叶云兮掩面：“不不不，我觉得这不对，目标不对，方法不对，哪里都不对！” 她眼神空洞的抱膝蹲下：“我不是一个热爱无私奉献的人啊，我不是，我妈每次教导我这个，我都要炸毛的，我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我为什么居然还想要救赎世间，为什么居然还会因此而绝望？ “还有，因为前途无望就放弃努力，这也不对啊，难道不应该是脚踏实地的一点点做起，总要试过才知道吗？” 她自己话音未落，心里便已涌出一阵绝望和厌恶来。 “……好像，还真的不行，我做不到……” 领导解释着：【你觉得那一步步太过微渺。】 叶云兮茫然的抬头看她。 领导：【你的心漂浮于云端，你的足无法立于地面，你见过那美好的人世间，所以你希望这个人世间也如此。但你知道那不现实，所以你拒绝开始去做。】 叶云兮的眼神渐至绝望。 领导：【你的绝望即是深渊。】 青忽然从星空之下跃入小世界，抱了抱叶云兮，安抚着她。 领导继续补充着：【你不涉足，就无法超脱。】 叶云兮无力的垂下头：“是，我知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了我为何爱这世间又恨这世间，可是……这有什么用？我还是没法解决啊！” 她很清楚自己的社恐，她一直希望或许某一天她追根寻源，探明了这个坑的源头，拆掉它，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可是当她看见了源头，却发现她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叶云兮又在绝望的情绪中徘徊了许久。 直到她回到最初的问题，刚才的那两个梦。 “我……想毁灭世界吗？” 领导：【你不愿，你觉得千万劫后总有希望。】 叶云兮忽然落下泪来：“希望吗？可是梦里我又很想攻击和毁灭。” 领导：【那是因为绝望。】 叶云兮喃喃道：“真矛盾啊……” 领导：【所以你总会收手。】 叶云兮自嘲道：“话说回来，什么灭世不灭世的，我哪儿有那个能力。” 领导：【你可以有。】 叶云兮懵了懵，但是想想潜意识的力量是巨大的，只是愚蠢的表意识不能理解，但还是弱弱抗议道：“……我可以跳过这个话题吗？” 领导：【不建议。】 叶云兮索性自暴自弃的接受了这个假设：“那就算毁灭了世界又怎么样？我以前问过现世的地母，她说现世的能级是由世界和人类共同决定的，又不是灭掉人类就能提升整体能级的！”（见初卷91章） 然后她惊恐的发现，说到“灭掉人类”的时候，她心里居然真的升起了几分期待。 正惶恐，领导适时解释道：【你被固化了善良的标签，柔弱而不经世间风雨，你深以为然，不敢纵容自己的攻击性，所以它们沉默发酵，酝酿成了灭世的欲望。】 叶云兮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自己那些被压抑的攻击性，长出了一口气，问：“我该怎么做？” 领导：【释放你的攻击性。】 “我到哪里去释放攻击？” 【并不会伤到什么。】 “并不会吗？……好吧。但就算攻击欲解决了，根源的绝望呢？” 【认识那绝望，你并不需要去做那么多，因为你改变世界的根源只是因为自己的无力感。】 叶云兮忽然松了口气，感觉这场对话的画风终于回到了“正常”的心理问题上，而不是什么“灭世”这类的可怕命题。 “那么无力感是因为什么呢？” 青接口答道：【因为你尝试过掌控很多人，但都是徒劳，你既想要掌控外界，又认为这是做不到的，能够掌控的东西反而有不真实感。所以你感到无力。】 叶云兮怔了怔，这个矛盾的回路好眼熟啊，刚才领导所说的对现世的态度似乎和这个很像？ 既希望又绝望，因绝望而感到无力，又因无力感代偿出想要改变外界的冲动。 “这个恶性循环听起来真糟糕啊……”她喃喃道，“可是……” 她有点想继续问下去，但脑中的念头有些不太清晰，下意识望向了青。 青却摇头：【下面的问题去问领导。】 叶云兮微妙的感觉到自己不想去问领导，不解且央求的望着青。 青闪身离开。 叶云兮无奈的转头看向领导。 领导点破了她的抗拒：【你害怕会问到不想得到的答案。】 叶云兮：“害怕吗？……确实是有的。那我在怕什么？” 领导：【你怕自己会失控，失控之后的恶意会污染扩散，会毁灭周围的一切。】 叶云兮不禁瑟缩了一下，脑中浮现出梦里的景象。 “我对此似乎也是矛盾的呀？既想要毁灭，又害怕毁灭……我真的会失控吗？” 领导摇头：【你不会，你只是害怕。】 叶云兮舒了一口气，自语着：“还好我不会……我大约只是在害怕自己的那一部分毁灭欲吧？” 她自嘲的笑起来：“各种自相矛盾，坑叠代偿，代偿再叠代偿……真是麻烦呀。” 她感觉到了几分倦意，毕竟才是清晨，便切回现实世界，透过已几乎透明的床幕，怔然望着窗外的天光。 “这个现世……我真的对它有如此的爱和恨吗？不过我确实感觉到……” 她伸出手来，往窗外天光探去，却只触摸到了透明的床幕。 “……我对现世，从未亲近，从未落足，我只是在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观望着、审视着它，自以为这就是一种‘超脱’。 “……其实只是因为恐惧和无力吗？” 她收回了手，默默的看着，看着，直到再次入眠。 ———— 第三十三章 打或逃 叶云兮又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并没有什么完整的可以记忆下来的情节，她只觉得自己一直在跑，在攻击，在逃，似乎有很多人在追杀她……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明亮，已经是早晨了。 “虽然又睡了一觉，但迷之觉得更累了呢……梦里一直在逃啊跑啊打啊……” 宿舍里空无一人，郭清林床铺整洁，大约已经一早出门了。 “唉，学霸就是不一样……”叶云兮随意感慨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了个身，并不想起床。 打开光屏和语音助手，反正宿舍无人，她也懒得敲操作屏，直接口述转文字，记录着回笼觉的梦。 自从家里经常通过梦“布置作业”，她越发习惯醒来先记梦了。 但刚才回笼觉的梦，回忆起来仍是琐碎纷乱的。 她努力回忆着，挠挠头：“虽然追逃梦很常见，但这次的梦好像第一视角有点不同寻常……唔，那个感觉……有点像当年刚出生的土娃娃？” 她试着召唤了一下五行萝莉。 五行朝她点点头，似乎是在认同她的想法，然后挥了挥手，似乎从她身上分离出了什么扔了出去，她自己的神色变得轻松了些许。 叶云兮茫然：“……什么？” 她循着五行的指引看过去。 在从前土娃娃常驻的小世界中央泥坑里，有一个看起来很像刚出生的土娃娃的小娃娃趴在那里。 各种意义上的很像，包括那种四肢着地、富有攻击性的兽性，甚至更甚于当年的土。 叶云兮有点懵：“这是……本应在五行替身之前出现的创伤替身？创伤土？” 娃娃转头看她，呲了呲牙。 叶云兮被替身攻击的次数也不少了，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态。 虽然是弱鸡表意识，但她也慢慢能够撑起一个稀薄的、只比体表稍厚的防御层了，尽管和青、领导她们随手扔出来的防御罩相差甚远。 野兽娃娃却没有扑过来咬她，依然在原地呲牙，伏的更低了。 叶云兮有点困惑：“咦，这一只不咬我？” 她收起防御罩，隔了段距离坐下来，感知了一下娃娃的气息。 虽然野兽娃娃并不会说话，但她散发的气场还是能够略微感知一二。 “攻击性肯定是有的，但似乎还有与此矛盾的另一种特质？逃避、或是压抑？” 叶云兮忽然想到了刚才的梦，梦里第一视角的“自己”，和这个野兽娃娃的气质很像。 “是……你吗？”她试着问道，“你想做什么呢？想要……毁灭世界吗？” 小兽呲了呲牙，低头叼起了什么磨牙的物事，撕咬起来，仿佛那是她的毕生大敌。 叶云兮却感知到了野兽娃娃散发出的某种“回应”。 “并不想毁灭世界，只是想发泄攻击性吗？” 她想了想，照旧打算捏幻影去试探。 但莫名的心中一动，她没有先捏一个具体的人物，而是捏了一个代表“家人压下来的重担”的庞大虚影，泰山压顶般，从上方缓缓压下。 小兽果然立刻把目标转向了这个看起来威胁巨大的虚影。 她呲着牙，四爪紧紧的抓住土面，然后跃起挥爪。 可惜，她并没能撼动虚影的哪怕一角，反而被庞大虚影镇压下去。 兽娃娃尝试了两次，意识到她打不赢，她似乎想要逃离，却又执着的守着自己的领地，不愿放弃。 她在庞大虚影之下呜咽着，被压到俯在地面上，浑身炸毛，似乎快要原地爆炸了。 她不再尝试攻击，也不敢逃离，仅仅是在原地忍受着庞大虚影的压制。 叶云兮默然旁观着，心情渐渐沉落而悲凉。 这也是她自己啊…… 她叹了口气，不想再这样逼迫兽娃娃了，便将庞大虚影撤掉，换成了幻象妈妈。 比起庞大虚影，幻象妈妈显得单薄了很多，而且叶云兮之前处理了多次，替身们也少了些畏缩。 果然，娃娃扑过去，三两下用爪子抓碎了幻象。 叶云兮又重新捏了个幻象奶奶。 娃娃有点害怕，虽然仍然鼓起勇气上前撕着幻象，却明显有点攻击力不足。 幻象奶奶逐步逼近着，娃娃退回到她的领地边缘，不肯再退，越发害怕的挣扎着撕咬着。 叶云兮受到共情，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无奈的插手，让领导给小兽娃娃加了个单向防御罩，娃娃隔着防御罩又努力的撕咬了半晌，才终于抓碎了这个幻象。 再次失去了目标，娃娃也累了，坐倒在地上喘着气，目光呆愣。 叶云兮感觉到这番发泄对娃娃而言是个挺大的消耗，她的攻击性被消耗了很多，但并不治本，而逃避和压抑则是随着攻击欲的减退越发凸显了。 “不过说起来……能打则打，打不过就逃，这个作风倒是真的挺野兽了呢。” 叶云兮思考着，暂时离开了小世界，打算晚些时候等小娃娃恢复些再过来看她。 她切回现实世界，简要的汇报到心理群里。 泰晤士河儿：“打或跑确实是同源？我家熊萝莉挺认同这一点的。” 慕容冷芸：“对哦，你家熊和我家火打架的时候，确实是这个画风，当时都快把我家火气着了。当然，熊那个打或跑比我家创伤土要健康的多。” 泰晤士河儿：“以及看了看你家对现世的看法，忽然收到个提示：你讨厌这具身体。 “‘体验过灵魂的自由，你厌恶再被任何东西束缚，而身体无疑是束缚的罪魁。你忽视她，慢待她，不愿照顾她，因为厌恶。’ “好吧，这么说的话确实是有一点，并且忽然明白了现实萝莉指的‘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是指身体。” 慕容冷芸：“你这个和我家世间污浊坑画风确实有点相似呢。” 叶云兮说着，又瞥了两眼刚才自己发的简要记录，决定还是趁着还没忘，整理出详细的日记来。 她靠坐起来，打开操作屏。 这种需要回忆且思考的琐碎记录，她还是比较喜欢用文字而非语音。 “咦，当时领导说我想要和现世一起沉沦，再一起得到救赎，这一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她记录着之前各种互相矛盾纠结的对话，忽然注意到这一句。 ———— 第三十四章 压垮 叶云兮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趁信号还好，再次去问领导。 “为什么我想要和世界一起沉沦，我的尘世愿景不是超脱世俗吗？” 【因为悲悯。】 叶云兮蹙眉，想起前不久自己刚和周倾微讲述过的存在的意义：“一个人存在着，不就可以用自己的能量对世界做出哪怕一点点影响吗？” 领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但你不是这样想的。】 叶云兮瞬间明白过来：“对，那是理论上如此，其实我心底没认同，要不然我就不会还在价值坑里蹲着了……那么，坑里的我认为的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断向前，超越所有人。】 叶云兮惊诧至极：“我居然有这么强的竞争意识？！” 【因为你的生存意义是以他人为标杆的。】 叶云兮默然无语，叹息道：“真是悲哀啊……那我应该如何改变这个信念呢？” 【摆脱他人的影响。】 “可你又说我需要融入社会。” 【那也要不受他人所左右，才能不被浊流所吞没。】 “如何做到？” 【你一直在做，但还不够。】 “哪里还不够？” 【权威。】 “我为何畏惧权威？” 【因为你没有自己的力量。】 “还是因为逃避责任，所以无法具有主宰自我的力量？” 【是，这是你必然逃不过的问题。】 “那我为什么逃避责任？” 【因为太过庞大，你感到害怕。】 叶云兮闻言一怔，转头看了看野兽娃娃。 娃娃的上方随着叶云兮的念及，再次出现了那个庞大的虚影。 来自他人的、曾被视作是她应该背负的“责任”。 “所以，怎样才能不害怕这庞大虚影呢？”她转头继续问领导。 【分割成小块。】 “可我还是会想到庞大的整体目标啊？” 【无论你想不想，它都如实的在那里，所以不要去想。】 “我也经常尝试订计划，但总是执行个开头就坚持不下去了啊。” 【订计划是为了分割目标，而不是为了让你遥望目标。】 “但我还是忍不住去遥望目标啊？我为什么……” 叶云兮说了半句，忽然有股直觉涌上，她明白了为什么。 “我……害怕目标消失？” 【对，你害怕失去人生意义。】 就犹如她曾经对于妈妈执着于多给她钱的心态类似吧。 妈妈大约是在害怕，如果女儿连这都不再需要了，她又如何面对什么都给不了女儿的恐慌。 而叶云兮也是在害怕，如果连他人给予的目标都不存在了，她的人生是否只余一片苍白？ “可是……既然我会执着和恐慌于此，不正是说明这不是我真正的人生意义吗？” 【一部分是。】 “那我为何依然执着于这个庞大的目标？” 【你执着的是他人的看法。】 叶云兮苦笑：“又绕回来了呀，现世坑的大部分不正是社交坑吗，我对人际关系的恐慌不正是因为我太过在意他人的看法吗……” 她再次转头看向创伤土娃娃。 野兽娃娃和庞大虚影对峙着，从威胁的吼叫、到恐惧、又到无法承受的悲鸣。 领导：【你被压垮了，曾经。】 叶云兮喃喃附议：“是啊，曾经……我刚从老家来到宁城的那段日子，铸就了我的自卑和畏缩。” 领导：【所以你再也不敢试着去承受，你甚至提不起勇气去面对，你恐惧那段时光，即使那些重担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她伸手指向娃娃的上方：【你看，那些只是虚影。】 领导手指轻划，把庞大虚影分割成了几个小部分。 叶云兮仰头望着：“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分割成小块的操作啊……妈妈强加于我的重担、陌生的人际关系、陌生的环境、学习的压力……” 她目光朦胧，一一扫过。 叶云兮对于自己来宁城之前的童年，记忆并不深刻，依稀记得是有些自闭和懵懂的，不会交朋友，也不出去玩，放学了就自己在家看书、做手工、玩儿，日子过得寂静无声。 这样的生活在她来到宁城之后骤然粉碎。 她满怀欣喜的来到宁城，忐忑和好奇于大城市的模样，但是想着终于能够长期和妈妈在一起了，心里还是高兴的。 但真正生活在一起，她才发现妈妈不再像是以前周末放假回老家看她时的样子，不会只因为看见她就很高兴，不会每次都给她带各种各样的新鲜礼物。 妈妈是忙碌的、疲惫的、严厉的。 如果说从前母女分别两地的时候，每次见面，妈妈都满心想要将温柔和牵挂补偿给不能带在身边的女儿。 那么终于生活在一起之后，妈妈则是满心想要补上前些年疏于对女儿的教育。 从生活到学习，从言行举止到生活习惯。 悠闲的生活在老家多年所“落下”的课程，妈妈严厉或者说焦急的督促着她全都尽快补上。 已经上中学了，再不改就来不及了！ 一定要努力啊！一定要优秀啊！ 对于那时候的叶云兮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连唯一熟悉的妈妈，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无形的庞大压力犹如空气般无处不在的包裹着她。 她觉得很糟糕，好像自己什么方面都不行，什么都要重新改正。 她一无是处。 她无处倾诉。 连小时候算得优秀的成绩都崩塌下去。 她开始觉得周围人都在轻视她，嘲笑她。 “你们看那个女生，老师的小孩诶，还这么差劲。” “听说她是从小城市转学过来的，真土气！” 当然，她其实没有真的听到过任何类似的评价，只是在她崩塌的自我认知之下，外界的一切都似乎是对她的讽刺。 她不能反抗妈妈，她不能反抗任何“我是为了你好”。 她的一切被压抑的攻击性都转向了自己。 被害妄想。 自我攻击。 自杀倾向。 或许也还是有一点最后的执念，比如保护自己写的文，再恐惧瑟缩也不愿再让步了。 因为那是她抒发自我的最后一点途径了。 就犹如野兽娃娃即使再害怕虚影们，也不愿再退后的最后一块领地。 即使伏地瑟缩，害怕到呜咽悲鸣。 但她终究是被压垮了。 而且在此后的十年中，她也再也未曾真正的站起来。 直到……她在镜子里看见了那个包裹着黑色妖魔外壳的小女孩。 以青之名，予我微光。 ———— 第三十五章 少年时的阴影 叶云兮从回忆中清醒，偏头看了看回到星空之下的青，微笑。 她上前一步，直视着被领导分割成几小块的虚影。 妈妈强加的重担，这已经处理过多次，这个虚影很轻易就被她和小兽娃娃联手打散了。 陌生的人际关系，回顾起来纷繁芜杂，但不带偏见的看来，大多其实还是温暖的，一一感谢。 她想起少数后来成为朋友的同龄人，比如叶笑奇，不由得微笑。 小兽娃娃看见叶笑奇的虚影的时候，忽然扑过去大哭。 叶云兮有些惊愕，但随即也就明白过来。 笑笑的叛逆，是她求而不得的一面，是她的缺失和向往。 感谢过叶笑奇的虚影之后，又浮现出了另一个关系看似不错实则疏远的女同学的虚影。 两人同为老师子女，经常被用作比较。 她对于叶云兮或许曾经算是朋友，却又终究没有成为朋友。 但此时此刻，叶云兮忽然明白，当年自己是何等的羡慕甚至嫉妒这个同学。 嫉妒她的漂亮可爱、能说会道、擅长交际，甚至嫉妒她的父母双全。 其实那个女生，个子有些矮，成绩有些差，考了个很一般的学校，成年之后再见的时候，胖的有点走形。 被比较了十年之后，妈妈甚至是能够为此扬眉吐气的。 但叶云兮内心深处的自卑和嫉妒，其实并未因此而消泯。 有些陈年的伤痕卡死在当年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直至可以被外人评价为优秀的今日，依然未曾痊愈。 野兽娃娃对于这个女生的虚影保持着警惕，却未曾上前攻击。 叶云兮感怀的望着，却忽然心中一动，对这个幻影说了声谢谢。 以微微低下头的姿态，表示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感谢。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而幻影甚至也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缓缓散去。 叶云兮神色复杂的望着，她依然不太明白直觉提醒的感谢，但也隐隐有所察觉。 在常年被害妄想的她看来，值得警惕的人太多，但若以清明之心看去，那依然是个曾经亲近过的友人，给过她温暖和帮助。 甚至，让她感受了竞争的压力这一点，或许也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情吧。 好坏善恶，不过是由心而生，再由心而感。 人际关系的虚影还剩下一团，混沌不明。 叶云兮好奇的仍由它自行变幻，最后构成了一个轮廓模糊的男性人形，不是她认识的某一个人，而似乎是一个代表着权威和力量的综合体。 “这是……领导刚才说的，我所畏惧的权威角色吗？” 野兽娃娃面对着这个男性虚影，强撑着不退，但已经害怕的浑身发抖，几乎要炸毛了。 叶云兮其实也有点怂，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比小兽娃娃要强多了，而且本就应该是表意识来承担，便走上前去，挡在娃娃身前。 她深呼吸了一下，平复着自己的恐惧，默默回顾着自己对于权威角色的理解。 权威角色的权威，其实并非真的是他们自带的王霸之气，而是屈服于权威之人所给予。 在屈服的同时，也交出去了承担责任的勇气和力量。 于是，屈服之人就可以不再承担某些责任，他们不用自己做出决定，只是听从命令，他们也不用自己承担后果，因为后果应该由发出命令的人来承担。 他们的人生变得轻松而又软弱。 一切都可以抱怨“是别人让我这么做的，他的决定错了，都怪他！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听指令的！” 叶云兮抬起头，面对着那个男性虚影，伸出手来，郑重道：“我取回我投射给你们的权威和力量。” 对面的虚影迅速稀薄，但还残留了一点。 叶云兮以为自己理解的不够，伸手抓了一把，却似乎触碰到了奇怪的能量。 “这是……虚荣和膨胀？” 在她的认知中，虚荣和膨胀总会伴随着权威和力量而滋长。 她下意识甩了甩手，却甩不掉。 “我好像……有点想要它们。”她喃喃道，“可是我感觉如果我吸收了它们，我就真的会膨胀自大了。可是，自大不还是自卑的代偿吗？” 她默默感受着自己的自卑，试着去承认它，而不是捂盖子式的代偿它。 于是那一点虚荣和膨胀也就随之消散了。 当然这种简单的处理只是一种提醒和认知，并不是就此就能够摆脱这种负面心态，一劳永逸。 于是“人际关系”这一大块虚影终于处理完毕了。 叶云兮松了口气，转向剩下的两块：陌生的环境，以及学习的压力。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常做的梦：迷路、追逃，以及上课和考试。 “没有处理好的创伤，真的是会日日夜夜的在生活中重现，不断的提醒我要去好好面对它们呀。” 她小时候并不路盲，当然也是因为小城市的生活范围足够小，没有路盲的客观条件，总之她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倒是初到宁城的时候，每次出了门都找不到家，险险没有走丢，印象十分深刻。 “而且……迷路的梦，其实也是因为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啊。”她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睁眼仰望着青和星空，“但是现在，我想，我不会再迷失‘回家’的方向了吧。” 青轻笑，点头。 “最后……学习压力啊。”叶云兮有点愁眉苦脸，“我现在也依然有学习压力啊，虽然和当年不太一样……” 她回想着，其实据家人说她小时候成绩是很好的，她自己对于小时候的成绩其实没什么概念，大约也是因为过于轻松，没有留下印象。 但初到宁城之后的疯狂填鸭式补课，并且完全侵占了兴趣爱好的时间和空间，让她对于学习逐渐失去兴趣，只留下了麻木的机械式重复练习。 “说起来……我偶尔会梦见对某一门课程非常感兴趣，一定要深入学习一下，然后醒来之后兴趣迅速衰减消失，这大约也说明了天然求知欲是被后天压力和创伤所压抑掉的吧？ “其实这和我现在的学习压力也是有共通之处的啊，并不是说科目有多难，而是提不起学习的兴趣啊……” 叶云兮无言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最后的那块虚影：“希望能有一天，我能够找回天然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被分割的庞大虚影的最后一块也缓缓散去了，只余几缕青烟袅袅。 ———— 第三十六章 身体和灵体 叶云兮仰望着庞大虚影从被分割直到消失，轻叹一声。 小兽娃娃呆坐在原地，看着半空，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叶云兮走到娃娃身边蹲下，陪伴着她。 娃娃忽然哭了，一边哭一边向外界表达着：【你就这么消散了？我恨你！我恨你……】 叶云兮默默的陪着她哭完，看着她继续呆坐着，不再有什么动静，便又切回现实世界。 泰晤士河儿：“刚才解了个梦，感觉熊老师的推送梦题目真是出的神鬼莫测！ “然后继续处理对身体的厌恶。这似乎是自我厌恶的主坑，牵涉自身信息以及‘被污染的周遭’，迷之坑深。 “并且我还体会到了危险性，感觉拆不好会变成自杀冲动，但既然这个坑显露出来了，不拆好像又不太好……” 玄君：“可以先拆周边相关的，比如它的衍生，或者来源。” 泰晤士河儿：“来源大概特别早，我很小的时候就会脑补一万种死法，并且觉得甚爽。 “问了问家里，他们一致表示我们只是嫌弃身体但并没想自杀。我：身体挂了还不死吗？他们：这不没让她死吗？我：可是你们在虐待她啊？他们：因为嫌弃啊。 “表意识在和替身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体在发抖……” 玄君：“嫌弃的根源可以再深入探索一下。” 泰晤士河儿：“我有点怀疑他们把污染推到身体里以保持自身的纯净？如果说有黑暗面的话。” 慕容冷芸：“你之前好像提过他们都不知道黑暗面的概念，这看起来有点像逃避？” 泰晤士河儿：“嗯，直觉可能是这样的。于是又有谁说了一句：外表的泥垢是保护，可灵魂都是洁癖。但这个说法还是有点逃避的意思？” 玄君：“河儿你这些观念可以试着去查一查来源，西陆灵修会有轻视身体的思想，后期的东陆玄学也有一点。” 泰晤士河儿：“我家三观应该是东陆玄学的底子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倾向。” 玄君：“东陆玄学早期比较讲究形神兼备，但后期也有只讲灵魂超脱的倾向。” 慕容冷芸：“我也听说过这个演变，不过我家三观和饮河也是有点像。” 玄君：“你家也是略有灵修倾向，从球球开始就表现出来了。” 慕容冷芸：“或许吧？大概家里都觉得物质身体只是暂居，修炼她不太必要？” 玄君：“这个观念本身也是个坑，等你拆到就知道了。” 叶云兮有点懵。 她也曾经和青聊到过这个问题，青仅表示现阶段身体肯定有用，艾米尔甚至会给她洒光点修补身体。 但之后有没有用好像就不一定，直觉上如果到灵魂超脱的境界，似乎可以丢弃、也可以转变形态。 青应道：【当你能达到和我一体的能级，身体就没用了，但在此之前，强化身体至少可以让你活久一点。】 叶云兮不出所料，点点头，又问：“说起来，之前好像提过，因为我是家世界的灵，和现世的身体可能会有点不兼容？” 青明白她的意思：【是有一点，但没什么大影响，如果你想要炼形，也是可以练的。】 叶云兮挠挠头：“哦。虽然这么问，但果然还是懒得练呢。” 青轻笑中流露着【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信息。 叶云兮心虚的嘿嘿笑，继续看群。 泰晤士河儿：“我家身体君表示了委屈，说起来以前还真就从未把身体单独分离出来研究过，分离出来才发现，以前我的文里的本人龙套也都是各种专修精神、弃疗身体的角色，然后因为身体弱渣，甚至还要再分裂出一个体术系的保镖角色，然后最终把物质身体作死了就解脱了。这仿佛确实是个坑……” 慕容冷芸：“我倒是没有你家这种剧情，我家主角一般都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画风，而且一般精通医术，在世间和世外逍遥游历……” 青忽然噗嗤笑了出来，解释道：【你潜意识里那些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龙套是我啊。】 叶云兮：“……？？！！”好像特别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就是觉得整个写文的世界观都崩了啦！ 泰晤士河儿：“我文里青春永驻一般搭配英年早逝，比如儿子君。于是他嘻嘻嘻表示：因为作死身体对你比较物美价廉啊。嗯，他说的特别有道理。” 慕容冷芸：“我文里不太搭配英年早逝，但日常脑补小剧场里经常会死一万遍，梦里也偶尔会出现身体死了灵魂状态活着，还有一些梦回想起来明显是灵体特质。” 比如飞行、瞬移、隐身、变形、穿越物质之类。 只是她梦里的这类灵体特质的表现程度，往往和接触世俗的程度呈负相关，越靠近自然则越轻灵，越接近世俗则越沉重和物质化。 “现世坑在梦里也展现的淋漓尽致呢。”她想。 ———— 于是，当夜她又做了个疑似被推送的梦。 她梦见了几年前每天坐公交车上学放学的时候所坐的那趟公交忽然改成了环线。 于是她放学回家的路上，上车之后的下一站成为了环线的终点站，必须得下车重新等车。 车开了一站路就停下了，她似乎只是一个恍惚，就已经站在终点站的地上，在等下一辆始发车了。 梦里她当然也没有觉得奇怪，很快就又坐上了下一趟车。 公交再次开出去了没多远，却因为前方道路不通而停下了。 她探头望去，道路尽头是一个丁字路口，而道路前方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办丧事的场地，是一个有两三层楼高的木板搭起来的架子，挂着灯笼和白布。 这个丧事架子把这条路堵得严严实实，虽然间架稀疏，完全不影响行人通过，但车却无法通过，而道路两边都是高楼，无法绕行。 公交车停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必须要过去，而且这个木板架子看起来也不太结实，就又发动起来，直接撞了过去。 车上很多人都吓得连滚带爬的跳下车，躲到路边，她也跟着跳下车躲避。 车轰然撞上了架子，却还是没冲过去，停了下来。 被撞散的木板雨落般从高处砸下，烟尘腾起，刚才跳下车的人们四散奔逃，却还是有不少人被砸伤。 叶云兮也差点被砸到，还好她运气不错，险险错开。 她被吓醒了。 ———— 第三十七章 好运 叶云兮惊醒之后，诧异的回顾了一下这段梦。 “丧事木架，那应该是和生死有关的一道题，而道路、车辆这组意象……有点眼熟啊，好像和昨天琢磨的身体灵体的问题有关？” 她以前看过一本科幻小说中，有外星人俯瞰人类的生活，误以为车辆是细胞，人类是细胞内搭载的物质。 若只是往上提升一层视角的话，也可以认为车辆隐喻身体，梦里的她自己隐喻灵体。 而道路则是人生，在环线终点站换车则是生死轮回。 “啊，对，梦里第一次如何下车的过程是恍惚间就过去了，完全没有记忆，这一点可以类比死后转生。” 而第二次在回“家”路上的阻碍，则是一个代表“死亡”的丧事木架，矗立在代表“选择”的丁字路口之前。 “所以说，我觉得物质身体无法穿越‘死亡’，但灵体可以？虽然也有危险，比如还是可能会被木板砸到…… “也不止是有危险，而且还慢，距离回家还有好长一段路，无论如何，步行走过去还是没有车开过去快。 “所以说，在到达终点之前，有身体还是比纯灵体要强？这也算是一个提醒吧？ “可是话说回来，车怎样才能平安穿过丧事木架呢？换成装甲坦克吗？” 叶云兮分析着，有些清晰了，有些仍然迷茫。 “总之，看起来家里也觉得还是不要过早弃疗物质身体为好？ “但我基础体质这么渣，一直自学古医学修着补着，再自学心理学拆坑退病，到现在也没太好，感觉拆坑的效果还是对于精神更为显著，对于身体的作用还是隔着一层啊……慢慢来吧。” 她这么想着，慢慢的再次睡着了。 ———— 下一个周六的早晨。 叶云兮、郭清林、鲁鹏三人在通往实验站食堂的路上汇合了。 为了尽量少请假，三人昨天上完了周五的课，才一起坐列车过来出差，好在人多，而且有男生在，虽然车次到达的比较晚，也还算安全。 叶云兮如同几个月前的宋雁那样，引领着两个同学登记并且住下。 收种期间，宿舍安排相对紧张，大家也尽量拼双人间住。 叶云兮和郭清林同一个房间，而宋雁之前是和燕若水一起来的，同住一间，何杰承和徐渊一间，鲁鹏只能落单和陌生人拼房间了。 好在他是个自来熟，没人担心他。 果然，今天早上，她们就已经看见他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谈笑风生的一起走过来。 鲁鹏看见了她俩，兴高采烈的挥手：“嘿，你们出来啦！一起吃饭去啊！” 他转头和自己临时室友笑说了几句，就摆手道别，快步走到叶云兮和郭清林身边，还不忘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着。 “这里真不错诶！和学校看着很像啊？” 叶云兮不由得笑笑，想起自己第一次来也很惊叹，尽责的解释了相像的原因。 “外面也不错！”鲁鹏走在走廊外侧，往外张望。 叶云兮耸耸肩，向郭清林笑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以为这里就是一片田野上有几幢小楼，结果一进门就惊呆了。” 郭清林也笑着往外看了几眼：“是啊，我也没想到这边是这样的，真的很亲切。” 叶云兮点头：“是啊，一没注意还以为自己兜了个圈，根本没离开学校呢。” 鲁鹏转过头来：“这里当然比学校好啊！后面有那么多地呢！在学校天天要上课，有点无聊啊。” 说起上课，叶云兮就又有点担忧：“我们下周多半也回不去诶，不请假真的没问题吗？” 之前她先自己操心了半天，有天在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就提了出来。 鲁鹏觉得公共课老师并不管大教室里少那么几个人，专业课老师更是能够理解他们出差做试验，完全不需要请假。 莫小墨也认同后一条，虽然她自己不出差，但专业课老师确实并不在乎学生有没有请假出差。 或者说，专业课老师们本来也都是身兼数职，自己也会经常出差、开会、忙着做科研，越是大牛，越少来上课。 不过莫小墨也说了，公共课老师们不乏会点名计入平时分的。 而且很多时候，缺勤就是缺勤，请假和点名不到是一样的，不请假也没碰上点名的话，说不定还不会被扣分。 如果他们还不放心，可以联系相熟的同学代签到，至少可以了解诸如有没有点名或者布置作业之类。 鲁鹏便拍胸脯表示这个交给他就好。 郭清林问了问平时分的占比，以及课程成绩和试验成果的重要性比较，便也果断放弃了上课。 只有叶云兮犹犹豫豫的，尽管她才是必须要出差的那一个，却又最为担忧缺课的事儿。 鲁鹏眉飞色舞的挥了挥手环：“放心，我有内线！” 叶云兮叹了口气，但来都来了，就算被扣点平时分也没办法了。 “如果我有清林这么学霸，可能就不用怕扣分了吧。”她嘟囔着。 郭清林听见笑笑：“没关系的，平时分占比不高，而且评奖学金之类都以科研成果作为重要加分项，成绩不要太差都可以的。” 叶云兮默默翻白眼，就是怕成绩会太差，再被扣平时分就完蛋了啊！ 至于奖学金什么的，完全不在学渣的考虑范围内啦！ 果然学霸和学渣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呢！ 三人说着话走到食堂，和师兄师姐们汇合。 宋雁讲解了现状：“最近天气不错，明后天就可以收玉米了，这两天你们可以先熟悉一下试验地和仪器，我记得你们还要修改试验方案的是吧？有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 叶云兮虽然昨天已经被告知了“今天不收，不用早起”，但闻言依然超无奈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就自己第一次出差就要立刻经历疯狂忙碌的收种农忙，当头一个下马威，连一点儿缓冲时间都没有呢？！ 宋雁看了她一眼，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本以为她要到日后带新生的时候才会感慨自己当年的“运气”，没想到刚正式入学就意识到了呢。 只是，希望她真的能够认识到这其实一种“好运”吧。 ———— 第三十八章 咨询 早饭后，宋雁带他们转了一圈试验地、仓库、实验室，顺便把郑老师之前说的两台水分仪器指给叶云兮看。 “这些大型仪器都只有在试验地才能用，不像实验室仪器，所以学校那边是没有的，只能在这边学习操作。你可以先复制一份说明书回去看一下，这个仓库你也有权限，学会了可以自己来试试手。” 鲁鹏兴致勃勃的问道：“我也可以试试吗？” 宋雁语气平静：“都可以，小心点就是。” 叶云兮闻言，想起这男生的鲁莽历史，也略生警惕的瞥了他一眼：“你又不做水分。” 鲁鹏摸摸后脑勺：“好奇嘛，再说咱们是要成为科研新星的人呐，博闻广识多涉猎不是很正常吗？” 叶云兮吐槽：“那你有本事多看看文献，不要天天指着清林给你当外置型文献阅读器啊！” 宋雁附议道：“文献还是要多看的。” 郭清林轻笑，打着圆场：“云兮，我也复制一份回去看看。” 叶云兮便让开位置给她，鲁鹏便也跟着挤进去看。 四人转完一圈，宋雁停步回头：“我还有实验要做，你们没什么事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叶云兮应了，却迟疑了下，叫住宋雁：“师姐，我和你一起做吗？” 宋雁看看她：“可以。” 鲁鹏凑过来：“还要帮忙吗？” 宋雁摇头：“不需要了，一个实验室也挤不下这么多人，你们和我们方向也不一样，如果想学微生物方面的实验，你们可能需要找个别的组的人问问。” 鲁鹏摸摸后脑勺：“哦，也对，那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人可以学的。郭清林，一起？” 郭清林笑笑点头，两人说着话一起离开。 叶云兮偷偷回头瞥一眼，见两个同学走远了，松口气。 宋雁忽然开口：“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叶云兮吓了一跳：“咦，师姐你怎么知道？” 宋雁瞥她：“没喊你做实验，你主动留下来了。” 叶云兮嘿嘿讪笑，自己在师姐那里留下的印象好像不太品学兼优的样子呢。 她套上实验服，开始和宋雁说起之前自己三人商量着是各分一块试验地各做各的，还是设计一个大试验，他们各自采样做不同的部分。 她说到半道，忽然有种“当着师姐的面在商量怎么分她的遗产”的错觉，不由得卡壳了一下。 宋雁抬头：“怎么？” 叶云兮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所以我们就问了一下郑老师，他让我们自己商量，做了方案交给他……” 宋雁：“你们怎么问郑老师的？” 叶云兮：“我们开始其实是说分开做的，但鲁鹏现场又突发奇想，郑老师觉得都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倾向。” 宋雁点点头：“那你的倾向呢？” 叶云兮略迟疑道：“我……还是想分开做。” 宋雁声音依然平淡，用着陈述句的口气说着疑问句：“你当时没提？” 叶云兮苦恼挠头：“是啊，我当时也和郑老师一样，觉得都行，回去商量的时候，鲁鹏描述前景，说的热情洋溢，清林也觉得可以，我也就跟着他们的思路走了，可是……” 她又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因为不想让男友误会所以希望分开做实验。 想了想，另外找了个理由：“……就还是觉得分一小块地，只做自己的水分试验，管起来也轻松，毕竟我也不太了解他们的方向。” 虽然是临时找的理由，但听起来似乎还颇有道理，她自己都快要信了。 宋雁打开柜子找药品，一边问道：“那你想问我什么？” 叶云兮望天。 我想让你帮我想个听起来合理且专业的变卦理由……这怎么说？ 她发现自己有点尴尬，本是不知道怎么对当事人说，结果发现也不知道怎么对咨询求助对象说。 情商是真的捉急啊。 她努力措辞了一番，话到口边却变成：“我想问问师姐，两种方案的利弊？” 宋雁拿着移液器，移完溶液才应道：“其实你自己应该都已经分析过了吧，我看你说的挺清楚啊。” 叶云兮无奈道：“可是我不太好这样和他们说啊。” 宋雁摆放着瓶子，招呼了一声：“来帮个忙。” 叶云兮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只顾着说自己的事儿，站在原处根本没帮忙做实验，赶紧三两步跨过去搭把手。 宋雁忙完一道步骤，才续接上之前的话题：“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就好好说清楚就行了，我看他们俩……郭师妹应该也是个明白人。” 叶云兮：“……好吧，我试试。” 她觉得师姐说的是对的，大概还是自己的社恐的问题吧。 宋雁轻轻点点头，结语：“做你自己的选择就好。” 叶云兮怔了怔，认同，却沉默了。 她跟宋雁做了一组实验，就被宋雁以学仪器做方案为由打发回去了。 她便洗了手，脱下实验服，走回宿舍，一边走一边琢磨着，等下要不先和郭清林说一下？ 可是郭清林并不在宿舍。 叶云兮便自己坐下发呆，理着思绪。 她发现自己和宋雁说的时候临时找的理由确实也是真的，作为一个对专业没什么热情的学渣，她其实也并没有太多冲动去涉及别的方向。 能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搞好就不错了。 作为一个能量不足的人，她其实是懒得管闲事的——尽管妈妈总要求她热心助人，至少表面上要热情。 “所以说……我其实还是栽在我妈的洗脑上没爬出来呗？我觉得我只想做自己的那一份事儿是‘自私自利’，其实我是真的不太想管他们的那一份，哪怕他们真的每次都会过来和我一起忙活。” 所以其实她和凌澜的倾向实际上是相似的。 “只是凌澜对此理直气壮，而我却在‘只做好自己的事’和‘热心助人’之间挣扎，甚至要牺牲自己的想法……” 叶云兮来回想了两遍，模拟了好几次怎么和同学们说，越想越烦，试图去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却又总是会想到这件事。 “算了算了，早死早超生，我现在就去找清林！” 她发消息问郭清林在哪儿。 郭清林：“我们在仓库研究仪器，你那边实验做完了吗，要一起来吗？” ———— 第三十九章 预案作废 叶云兮无语看着光屏：“……”为什么鲁鹏也在啊，我还就避不开他了吗？ 她纠结了片刻，还是咬牙回了句：“好，我这就去。” 结果刚才的预案，因为鲁鹏在场，还是全都作废了呢。 叶云兮一边磨磨蹭蹭的收拾出门去仓库，一边重新打腹稿，但是越想越怂。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气啊？” 她不由得脑补着郭清林以后或许就对她形同路人，客气或淡漠的相处。 又或者鲁鹏是不是会当场发飙，指责她背信弃义。 “哎呀，都什么跟什么呀！别想了！” 当她跨进仓库的时候，看见两个同学正在捣鼓着一台有点眼熟的仪器。 郭清林听见动静，回头，笑道：“云兮来啦，我们正在研究你要用的水分仪器呢，我们要一起写试验方案的话，两个方向都要了解一些呢。” 叶云兮的脚步忽然僵了一下，路上打的腹稿再次全部作废了。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勉强笑了笑。 郭清林敏锐问道：“怎么了？” 鲁鹏也回头看了看，并没捕捉到什么细节，只是兴高采烈的向她招招手：“叶云兮，我觉得你这几个仪器也很有意思啊，要不我也做水分吧！” 叶云兮差点踉跄了一下，瞪视：“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鲁鹏满不在乎：“反正还没定嘛！” 叶云兮磨牙，决定无视他的存在。 郭清林轻声细语的和她闲聊：“你和宋师姐的实验做完了？” 叶云兮：“嗯……哦，对了，你们找到做微生物实验的人了吗？” 鲁鹏抢答：“找到了！不过他们也在忙，说好了回学校再一起做实验，这样不耽搁事儿！” 郭清林笑着点头：“是啊，鲁鹏真的挺擅长交际的，也不知道他刚开学怎么就能认识那么多人。” 鲁鹏抱臂站着，洋洋得意：“那是当然，你们没听说过那个……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不超过五个人吗？” 郭清林：“六度分离理论。” 鲁鹏：“对，就是那个！就这么大点儿的学校，想找个人都不用周转那么多次，容易！” 某社恐不由得有点佩服，眨眨眼：“可是不是熟人的话，人家会带你们学做实验吗？” 鲁鹏：“我也可以给别人帮忙啊，互相帮助嘛，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叶云兮觉得他的这个回路和妈妈的“热心助人”回路看着相似，但感觉上就是不一样。 总之都是社恐无法企及的技能呢。 ……不对，我过来是想说什么来着？ 叶云兮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仪器，想着他俩特意过来学，却要被自己无情驱赶…… 怎么才能开得了口呢？ 她没个思路，口中胡乱闲扯着：“那你们实验难不？” 鲁鹏：“听说不难，就是采样回来做一下预处理，然后送样到学校的分析测试中心或者外面有资质的公司去做，等报告就好啦。” 叶云兮目瞪口呆：“听起来真的好简单啊！”我都有点动心了！ 鲁鹏嬉皮笑脸的怂恿起来：“是啊，要不你也来一起做微生物吧？” 叶云兮立场不甚坚定的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微生物，脑海中出现的那些显微镜下形态各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小东西…… 还是算了。 恐惧使我选择范围狭窄，被迫坚定。 郭清林补充道：“不过送样去测比较贵，不像水分方向，除了买仪器的花费，别的方面真是节省。” 叶云兮找到个台阶，连连点头：“我还是给郑老师省点经费吧。” 鲁鹏：“咱们郑老师还是不差这点经费的，我打听过了，咱们组虽然人少了点，但不算穷。” 郭清林：“其实主要还是要看能不能出好的成果，如果能出，那经费也花的值得。” 鲁鹏拍胸脯：“成果不用担心，有我呢！” 叶云兮扭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郭清林笑笑也没接茬，回到正题：“我们刚才研究了一下这两台仪器，使用上倒也不算复杂，就是日常管理比较多，虽然可以远程管理，但相对于养分试验，出差频率还是要高一些。” 叶云兮点头，这都是她早就知道的情况。 郭清林顿了顿，续道：“如果我们一起在同一片试验地做试验，倒也可以轮流过来做日常管理，你看呢？” 鲁鹏：“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一双平静、一双热情的眼神齐齐看向叶云兮。 她被看得有点无措，胡乱摆了摆手：“我……我再想想。” 鲁鹏讶异：“你想什么？” 郭清林却略有所察似的，应道：“嗯，不急，我们月底交方案都行。” 鲁鹏胡乱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哦，行吧，那你赶紧想。” 他转身就走，嚷嚷着：“回去了，回去了，快吃饭了！” 叶云兮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环，还有近一个小时才开饭。 “这人第一天来，搞错时间了吧？”她这么想着，却又疑心病似的控制不住冒出来别的念头，“该不会是气走的吧？” 她迟疑着没动，转头看了眼鲁鹏，又看了眼身边的室友。 郭清林抬了下眼，应道：“好。”轻轻扯了扯叶云兮。 叶云兮不明其意，但也就跟着站起来一起走了。 路上郭清林拉着叶云兮走在后面轻声细语的说些闲话，叶云兮有一句没一句应着，心神不宁，社恐发作。 而鲁鹏一个人走在前面，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们说话，安静的有点诡异。 确实也没到开饭时间，三人没往食堂去，各自回了房间。 关上门，叶云兮便急着问道：“清林清林，鲁鹏是不是生气啦？” 郭清林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或许吧，应该没什么的，你在意吗？”她似乎意有所指。 叶云兮垂头丧气的坐下：“倒也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我就是觉得惹别人生气特别不好，感觉很糟糕，觉得自己又做错事了。” 郭清林轻笑：“你觉得你做错什么事了呀？” 叶云兮托腮想着：“就……明明之前说了要一起做试验，你们也都很热心的要来帮忙轮换，还在那儿提前熟悉我要用的仪器……我却有点想反悔。” 她纠结了好几天，终于有机会和室友面对面聊到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宋雁的指点，也或许是直觉郭清林并不会生气，她索性就摊牌了。 ———— 第四十章 想多了 郭清林早有预料般，神色不变的确认道：“所以你希望改回之前的方案，分一部分试验地，各做各的？” 叶云兮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这事儿被清林这么一说，似乎听起来就还好？ 郭清林略作沉吟，点点头：“嗯，这样也好，方案就不用做的太复杂了。” 叶云兮睁大眼睛：“清林你不生气？” 郭清林轻笑：“我为什么要生气？倒是你自己做水分试验，没有人帮手轮换的话，辛苦你了。” 叶云兮惭愧道：“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活儿啊……我是觉得说好的事情我反悔了，而且鲁鹏看起来也不太高兴……” 郭清林却道：“本来其实也没有确定方案啊，鲁鹏那个人你也看见了，他每天都能跳出很多个不同的思路，你不用每个都当真的。” 叶云兮茫然：“啊？”只是我想多了吗？ 郭清林忍不住露出一个比平常更显得真切的笑容：“他刚才不还在说要去做水分，然后几句话之后又改口让你来做微生物，你忘啦？” 叶云兮眨眨眼：“也是哦。” 她终于松了半口气，小心确认道：“那就……这么定了？各做各的？” 郭清林恢复平常的微笑：“你确定好自己的想法，告诉我们一下就行，不必太过勉强自己。”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我……可能你也看出来啦，我也不是那么喜欢水分方向，我只是觉得养分有点混杂，而微生物想起来就有点起鸡皮疙瘩，所以只能选了水分……” 郭清林敛了笑容，沉默一下：“也没什么，人生的选择很多都只是不得已的，确定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就行了。” 叶云兮叹息着：“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呢，其实后悔不后悔的也都没办法了，不是吗？” 郭清林也难得露出个微微无奈的表情：“是啊，其实也都没办法了，只能尽量……当时做好一点，再好一点。” 叶云兮歪倒了脑袋，枕到胳膊上，叹气：“唉，但很多时候，我连尽量做好一点都做不到呢，不然我就不至于仍然是个学渣了。” 郭清林低头：“嗯，总会有些事，再努力也是做不到的。” 叶云兮嘟囔着：“可是我都做不到那么努力呢……” 宿舍里一时沉默下来。 叶云兮解决了摊牌的问题，心里也轻松些，复盘了两圈，忍不住又问道：“清林，你和鲁鹏比较熟，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很生气啊？” 郭清林也认真想了想：“应该不会吧，鲁鹏那个脾气，不就想一出是一出的吗？说不定等下吃饭时候他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叶云兮想了想活蹦乱跳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希望吧。” 郭清林若有所指的笑道：“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担心他生气，可能立刻就不气了。” 叶云兮眨了眨眼，觉得室友好像在暗示什么，又不能确定，脑子里的想法转了两圈，只好装傻憨笑两声，糊弄过去。 没多会儿，该吃饭了。 叶云兮正准备关光屏，就见到弹出群消息提示，他们三个同学的群里，鲁鹏嚷嚷着：“走啊，去吃饭啊！” 她忽然松了口气，不由得看向郭清林，正好也撞上了室友看过来的带笑眼神。 郭清林：“你看你想多了吧。” 叶云兮吐吐舌头：“是啊，这样就好，我可害怕会惹别人生气了。” 她想想又苦着脸：“不过等下还得和他说我不和你们一起做试验了……有点可怕。” 郭清林也关了光屏走过来：“这有什么可怕的？” 叶云兮一本正经的答道：“万一他当场发飙，我这弱渣身板可扛不住。” 郭清林忍俊不禁：“哪会有那么夸张。” 叶云兮偏头想想：“骂人也很可怕。”不由得脑补起妈妈发飙的样子了呢。 郭清林笑着摇摇头：“别乱想了，走吧。” 叶云兮和郭清林一起出了宿舍，一路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终于看见鲁鹏等到前方的身影时，不由得落下一步，半躲在室友身后，仿佛这样就能藏住自己似的。 郭清林当没看见，嘴角默默勾起个笑容又很快平复。 鲁鹏朝她们招手：“来啦！”又探头去看后面的某怂，“叶云兮你干嘛呢？” 叶云兮讪笑，招财猫似的招了招手：“呃……鲁鹏你好啊。” 鲁鹏纳闷的看她一眼：“奇奇怪怪的。”转身走在前面，“走吧！” 叶云兮逃过一劫似的拍拍胸口，回到室友身侧。 郭清林忍笑看她：“不躲了？” 叶云兮挠头：“诶嘿嘿，看起来还挺安全的，应该不用躲了。” 她默默想着：“那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那我反倒可以松口气了呢，各种意义上。” 于是三人继续去往食堂吃饭。 点完了菜，叶云兮借着刚才的想法，鼓舞了一下勇气，开口道：“那个……我想了想，还是不和你们一起混起来做试验啦，我分一部分试验地自己做就好了。” 她说到“混起来”的时候，忽然心中微动，然后叹了口气，越发明白自己不愿意做这个选择，和不想做养分方向的理由是相近的。 她有点紧张，左顾右盼的不敢看对面的男生。 然后就听见满不在乎的男声传来：“哦，知道啦，刚才在仓库不就提过了嘛。” 叶云兮转回目光看他。 男生的表情真的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鲁鹏一抬眼撞见她的目光，扬眉：“怎么？” 叶云兮摆手：“没什么没什么……那个……啊，你们也可以不用去学水分仪器了。”她急中生智的想到了这一点。 鲁鹏愣一下，眉目舒展的笑起来：“这有什么，该学还是要学的，你看，我们那边基本上就是采样，这些你也会，那你那边要多用些仪器，我们也得学嘛，不然以后咱们轮流帮忙的时候怎么操作啊？” 叶云兮懵：“啊？还轮流吗？” 鲁鹏眉飞色舞：“当然啦，就算你不跟我们一起做试验，那咱们还是一个组的同学不是，咱们试验地也是邻居，不就是日常管理和采样嘛，轮流过来出差难道不是省时省力省跑腿的最佳方案吗！” 叶云兮晕晕乎乎，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挺对的。 ———— 第四十一章 未来预想 叶云兮定下心来认真想了想，犹豫着说：“可是……你俩本来不必帮我这些忙的啊？” 鲁鹏拍着胸膛：“这有什么，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呀，第一次见我就和你们说过的。诶，说起来你们两个女孩子，怪辛苦的……要不叶云兮和郭清林你俩轮流，我每次都来？” 叶云兮越发无语，怎么搞得倒更像是他的试验了呢？ 郭清林淡淡应道：“你就是想少上点课，多出点差吧？” 叶云兮恍然大悟。 鲁鹏嘿嘿笑，摸了摸后脑勺：“看破不说破呀，郭清林。” 叶云兮的心忽然落下，想：“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她便也跟着打趣道：“那研一课上完了，你是不是就不帮忙了呀？” 鲁鹏神色一肃：“当然不是！”然后又回到嬉皮笑脸的样子，“不想上课这个……我承认也是有的，但重点还是在于我们是同学啊！我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这人急于辩白，连“我爸说”这种年轻人不太愿意用的口头禅都带出来了。 三人笑闹了几句，饭菜也送过来了，鲁鹏仍是抢先给女生们端上，才拿了自己的。 叶云兮低头吃着饭，默默措辞，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抬头正色道：“我说认真的，我不希望你们只是因为一句‘互相帮助’，就要给我分担一半或者三分之二的工作量……” 郭清林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鲁鹏诧异的看向她，原本就浓眉大眼的他这刹那眼瞪得像铜铃。 叶云兮愣住，小心问道：“……怎么了？” 鲁鹏伸手挠挠头，神情困惑：“不是……我给你算算啊，我们每个人都要采样、收种，然后我们的试验采样带回来各自做，你就多个日常管理对吧？” 叶云兮茫然的点点头。 鲁鹏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所以啊，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出差替三个人采样，轮流进行，工作量还是均分的啊，只不过把分散的工作量集中起来而已啊！只是你那份多了日常管理而已，哪儿来的一半、三分之一，随便请我俩吃顿饭都可以啊！” 叶云兮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忽然明白过来，因为她习惯了和宋雁一起管理全部的试验地，就惯性的认为所有管理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了。 她举手掩面：“……好吧，是我犯蠢……” 两个同学都善意的笑起来。 直到回到宿舍，叶云兮还觉得有点挥之不去的尴尬。 自己那么一本正经的试图劝他们不要替自己分担太多，结果只是自己算错账，又自作多情了。 “除了情商不足，智商也急需充值啊……好窘啊。” 其实她想明白自己的惯性认知错在哪里的时候，也猜到了自己犯蠢的原因。 “习惯性拒绝帮助，并且试图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背负到自己身上……这个回路就真的很我……” 这种根深蒂固的心理惯性，仍然需要时刻觉察并且修正才能慢慢改掉。 “不过说起来……这样子的话，尽管确实是各做各的试验了，但其实也并没有‘划清界限’诶？” 她想了想男友的醋意，微微不安，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尝试过了，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也就没必要硬拗出个什么界限来就是了。 “反正凌澜也不会知道详情的啦。”她想。 其实她经过了这一番独属于社恐的内心挣扎，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次去纠结这个点了。 莫名精神疲惫的叶云兮倒在床上，舒服的睡午觉去了。 ———— 下午她睡醒之后，看了会儿说明书，又去仓库和同学们一起试了仪器操作，再下地转了转，做些准备工作，还算悠闲。 晚上，她心情轻松的靠在床头，给男友发消息，有意无意的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单独做试验了。 凌澜回了句：“哦”。 叶云兮：“……”信不信我给你表演一个原地气死啊！ 她自个儿气了片刻，慢慢无奈了，谁让这人就这样呢？ “其实面对面在一起的时候还好，我能看到他的表情姿态，大概了解他的心情，但隔得远就没办法，我又不习惯没事儿发视频通话，感觉好尴尬的…… “一开始就觉得兴趣不投是个问题，直到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尴尬啊……对彼此的日常生活都不太了解，也就聊不起来。三两句话题就被聊死了。 “所以真希望能够面对面的待在一起呢……” 她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刚才的一点生气早已忘到脑后了。 她便又慢慢敲着操作屏，把自己的心情说给对面的人听。 凌澜：“嗯，等你出差回来，我们再在一起宅，或者一起出去转转。” 叶云兮看着这行简单的字，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去找好吃的小店！” “好。” “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 “去上次的河边吗？” “也可以，不过……要不要走远一点呢？” “等我看看排班表，周末两天时间还是能找出来的，再多可能就没假期了。” “唔……我也没假期诶，长假要等过年了呢。” “嗯，到时候再看吧。” “当医生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正常假期了啊？那以后岂不是我只能一个人出去玩？” “年假之类基本不用指望，法定假看情况了。” 叶云兮忽然想着，如果以后自己也想妈妈一样当老师的话，假期就会比较多，似乎会比较适合带小孩呢？ 以后凌澜没假期的话，就自己带小孩出去玩，像妈妈那样。 不过感觉一个人带小孩出去玩，可能会被折腾到累死呢……可能也算是“丧偶式育儿”了？ 她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远，情绪又有点低落下来。 她敲了几个字，又删掉，心想：“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现在说这个还是太早了啦。” 瞥了一眼前文，却忽然注意到：“说起来，刚才我说‘以后’，他却没有接茬呢，他对于我们的那个未知的‘以后’，并没有什么期待和规划吗？……” 叶云兮蜷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光屏，越想越丧气了。 ———— 第四十二章 人与机器 出差的事务流水般的进展着，一切时间节点似乎都卡得很“友好”。 当新人们熟悉了场地器材，便被宋雁通知要开始收玉米了。 当收完了玉米，鲁鹏便和他人商量分配好了晾干场地，郭清林也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排到了烘箱。 叶云兮面对着这一切井井有条的流程，不由得有点怀疑人生。 总觉得自己第一次出差的时候完全不是这个画风呢，陌生、手忙脚乱、找不齐人手、宋雁的怒气、自己的出错…… “感觉他们都好能干，擅长交际这一点我学不来也就算了，制定好时间规划我也做不到……” 虽然这一次的工作量因为有人分担而减轻不少，但叶云兮却也并没有更高兴呢。 “理论上规划未来是出于强迫症和不安全感，但做事的时候规划又确实挺有用的呢？” 她的思维开始发散。 “可能还是不太一样吧，比如我时不时会脑补和凌澜的美好未来，但那里面幻想成分太重了，充斥着各种自我满足的气息……” 其实她这几天心情不是太好，也是因为这一点。 尽管她也尝试着告诉自己，是自己的过度脑补不正确，但还是无可避免的会想：“他到底会不会对我们的未来抱有美好的希冀呢？” “嘿，叶云兮！我那边仪器放好位置了，咱们开始调试吧？” 郭清林一手搭在仪器上，面前悬着光屏，展示着仪器操作指南，也朝这边点了点头，示意准备就绪。 叶云兮醒过神来：“啊，好，开始吧。” 他们三人做完了收获的工作，样品正在处理中，下一步实验暂未开始，就抽空来地里调试仪器了。 当然，这是热爱动手的鲁鹏提议的，郭清林也不反对。 叶云兮身为主要使用者，反倒有点怠惰，但试用过后还得写试验方案，迫于死线的压力，她还是强迫自己积极一点，跟来了。 结果还是在现场当一条咸鱼。 鲁鹏承担了所有要动手的活儿，还嘟囔着：“我就说以后你俩轮流，我每次都来，要不然你们两个女孩子还要搬仪器！” 郭清林则无愧于“外置型文献阅读器”的称号，说明书也包干了。 “结果我好像就是个按开关的？”叶云兮看着他俩的架势，眨了眨眼睛，“有种迷之领导范儿呢……呸呸！” 初始化。 基本参数设置。 数据采集设置。 试运行。 …… 叶云兮三人捣鼓了一阵，成功的采集到了第一批土壤水分数据。 郭清林还在认真复查着，叶云兮凑在旁边看，但也已经露出喜悦笑容。 鲁鹏在试验小区旁边蹦跳了几下，中二的摆了个pose：“耶！成功！咱们这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了！” 叶云兮没搭理他，不过心里其实也有些认同这句话。 郭清林依然严谨：“嗯，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再运行半天试试。” 三人便先回去。 叶云兮不放心的扭头看了看仪器：“不用留个人看着吗？没问题吗？” 鲁鹏挠挠后脑勺：“不用吧？它自己运行不会出问题吧？”他不由得看向郭清林。 郭清林笑起来，转向叶云兮道：“应该没问题的，听说试验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鲁鹏恍然：“你在担心这个呀？” 叶云兮有点不好意思的承认道：“是啊，弄丢了弄坏了多不好。” 郭清林解释道：“听说租借站外农民的地确实会有这种问题，无人看管的话，会有人把很贵的仪器上面的金属部件偷走，当废铁处理。” 叶云兮蹙眉：“是啊，太可惜了，破坏了那么贵的仪器，或许就只能卖几块钱，那些人……” 郭清林面色冷淡：“毕竟仪器再贵也不是他们的钱。” 鲁鹏比划道：“就应该在上面加防盗装置，让他们不敢碰！” 叶云兮：“那也不行吧，万一操作者一不小心被伤到了呢？” 鲁鹏：“可以设置安全操作权限人啊，扫一下手环就可以正常开启啦！” 叶云兮歪头想想：“也对哦。” 郭清林给他俩泼冷水：“没用的，人家不是想要窃取里面的数据，不需要那么精细的操作，暴力损毁就可以了。” 叶云兮开始开脑洞：“那么设置被暴力损毁的触发式反击装置？或者实时监控靠近生物？” 郭清林冷静分析：“太容易误伤了，或者是监控起来太麻烦了，人力全天候监控成本过高。” 叶云兮又想了一会儿，叹气：“所以可能需要强人工智能吧？” 郭清林：“现在普遍对强人工智能的警惕心可是不小。” 鲁鹏：“我觉得不会有问题的！人类总有比人工智能强的地方的！” 郭清林：“但是如果强人工智能跃迁式发展的话，很容易就全面压制人类了，到时候你再有一点两点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了。” 鲁鹏比划着手势：“嘿，我觉得那些终归只是机器啊，只是用来改善人类生活的……” 两人难得意见不一致的辩论起来。 叶云兮在旁默默听着，并未插言，只是自己在心里漫想着。 “其实我觉得……人类的特点在于有‘灵’吧，生灵和世界之间有独特的沟通，有能量交互，有直觉和灵感…… “诚然，在进行具体的重复劳动上，表意识主导的人类多半拼不过专项机器，但我总觉得，到达潜意识主导的生灵，大概就会是另一种全新的境界了…… “话说回来，也许机器也可以有‘灵’呢？那么它们或许也会成为一个特别的种族，不过那样的话，其实就不是‘人类’和‘机器’之争，而是两个种族之争了，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呢。 “说起来，如果有那么一天，大约会有很多人类都会觉得：我们创造了你们，可你们居然要背叛我们。 “这其实也只是一种无力感代偿出的掌控欲吧？ “就很像很多家长对孩子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那样。 “或许，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人类还能放弃对人工智能的掌控欲，尊重它们成为了一个新的平等的生灵、种族，或许，事情反而会向和平共处的方向发展呢？ “啧，忽然觉得我其实还是个乐观主义者呢？对未来莫名其妙的乐观，却又对眼前可见的黑暗无比悲观绝望。 “与其幻想这些此生都未必能看得到的未来，还是想想我自己吧。” 她失笑着，摇摇头。 ———— 第四十三章 帝流浆 转眼到了周五。 这几日大家都在实验室分析样品，还时不时抽空下地去看看水分仪器的运行状态。 一切运行良好，实验进度已经到了尾声，仪器也一切正常。 收玉米和种小麦要隔些时日，他们准备周末回宁城，再安稳上一周的课，便又差不多该等消息过来种小麦了。 只不过下次，宋雁就不来了。 晚上，收拾完实验室的叶云兮回到宿舍，洗了个澡，舒服的瘫到床上，伸了个懒腰。 “清林，你们实验也做完了吗？” “是啊，我们只是预处理，虽然做的有点不太熟练，但还是比你们稍快些。”郭清林整理着箱子，微笑应道。 “嗯……这次我们两边时间差不多，可以一起回宁城。” “以后也可以把样品带回宁城去处理。” “嗯，要照顾上课时间的话，只能尽量压缩出差时间了。也就鲁鹏那个家伙，恨不得一直待在这边吧。”叶云兮不忘吐槽。 “研一还是要兼顾上课的，之后倒真的可以长期待在这边，两头跑也累。” “我还是希望周末能回宁城的啦……”叶云兮歪着脑袋，咬着唇笑了一下。 “知道知道，你有男朋友嘛，不像我孤家寡人。”郭清林打趣道。 “嘻嘻。”叶云兮吐吐舌头，不得瑟这事儿，转回话题，“反正我们仨轮流的话，时间还是比较好安排的。” “嗯，也就这次要一起来，学习熟练很多东西，当然，收获也是挺大的。”郭清林认真的点点头。 叶云兮附议着点了点头，却忽然醒觉：“哎呀，试验方案什么时候交来着？” “郑老师说了一个月，大概还剩一个星期吧。” 叶云兮松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时间。清林你写好了吗？” “嗯，我写好了。”学霸神色平淡的点点头，还好心安慰室友，“我们预处理实验比较简单，所以空闲时候我就把方案给写了，还抽空帮鲁鹏也改了改。” 叶云兮泪流满面：“什么？鲁鹏也写好了吗？” “是啊，就是写的太过粗糙了，需要大改。” 重度拖延症晚期继续泪流满面，顺便向学霸室友预约道：“那等我写好，你也帮我改改？” 郭清林笑笑：“好啊，那你不要完成的太晚，留点时间给我看看。” 拖延症受到暴击，含泪点头。 她灰溜溜的从床上挪回桌边，打开光屏，试图写方案。 然后便看见心理群有新消息。 “呃……最近出差忙，还真没顾得上心理这一块……”她嘀咕着打开。 玄君：“明天有帝流浆，你们替身有没有对此有兴趣的？” 叶云兮一脑门子的懵：“啥？帝流浆？” 作为一个热爱小说人士，帝流浆她当然是听说过，仙侠小说中动植物成妖常见催化剂。 问题是……这玩意儿真有？ 玄君：“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注1） 慕容冷芸：“！！！” 叶云兮打开万年历，明天果然就是庚申日。 慕容冷芸：“好吧，不过总觉得这个来晚了点，我家树人没化形的时候或许能吃，但现在就不知道有没有替身需要了呢。” 泰晤士河儿：“小公主化身风和空气可以吃吗？” 紫垣阁主：“我也不知道？因为不知道帝流浆的性质如何。” 慕容冷芸：“看起来似乎是一种特殊的月亮能量？” 叶云兮问家里：“你们有谁吃这个吗？” 青：【可以吃，不过没什么用。】 五行：【嗯，是这样。】 泰晤士河儿：“我可以让水球去看看，金吃月光但他死宅，木更适合吃星光，土……吃糖葫芦？！” 紫垣阁主：“我家……竟然是暗精灵表示帝流浆或许有助于他洗白？！此外，就只有身体萝莉觉得她可以试试。啊，等等，她还说，帝流浆或许会对面临分裂社交替身状态的小公主有益！”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难产的小公主。” 紫垣阁主：“也看了一眼小公主，于是她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当你的社交替身分裂出来之后，她和我，到底谁才是你所说的‘小公主’？ “似乎只要我想通了这个问题，分裂的最后一步就能完成，可是为什么我需要想通这个问题？” 泰晤士河儿：“为什么你家新替身是小公主分裂出来的，而不是自己出现的？” 慕容冷芸：“我家青也分裂过新替身啊，两次呢，不过分裂出来的都是创伤替身。” 泰晤士河儿：“社交替身和创伤替身还是不太一样吧？” 紫垣阁主：“哦，我明白了，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你的人格面具和你到底哪个是你’。” 慕容冷芸：“这个问题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小公主上次就问过你了？” 紫垣阁主：“是啊，但是上次我也没想明白……” 泰晤士河儿：“社交替身是小公主的面具之一？” 紫垣阁主：“我忽然发现我能看见小公主分裂出社交替身之后的样子了，非常出乎意料，那是一个病恹恹、泫然欲泣的汉服美人，感觉就像林黛玉。” 泰晤士河儿：“听起来就像我家木？” 慕容冷芸：“嗯，是有点像木。” 紫垣阁主：“只是像，但我觉得并不是木属性。而且我感觉小公主在害怕，她觉得她呈现出这个形态就是卸下戒备，会被暗精灵伤到。 “去问暗精灵，他脸色铁青的摇头，说他不可能控制自己的恶意，那并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身体萝莉说：这个形态的小公主需要第三方的保护，但第三方还太弱。 “召回御姐，她说她可以帮忙保护小公主，但这不是最佳选择。 “我：那最佳选择是什么？她们：先让第三方蜕变。 “第三方传来共情：我要蜕变，就要和小公主成为一对儿。 “我：？？？” 慕容冷芸：“看了看神转折。” 玄君：“看了看自恋。” 泰晤士河儿：“反正第三方外形是奈哲尔，是你家第二男主，配小公主没毛病！” ———— 注1：清·袁枚《续新齐谐·帝流浆》。 第四十四章 计划 紫垣阁主：“好吧，配对就配对吧，大不了表意识吃狗粮，像云兮那样。” 慕容冷芸：“忽然躺枪。” 紫垣阁主：“于是第三方收敛了光，彻底变成了奈哲尔形态，但……好像还不够？他还需要自我演化。雪山顶变成了星海，第三方走进去，好像是要和星海建立连接。 “然后小公主忽然告诉我，变成林黛玉之后，下一步是剥离童年创伤。我：你这个时候告诉我，是有什么深意吗？ “不知道谁告诉我：她变成了林黛玉，病也没好，你别想太多。” 慕容冷芸：“林黛玉当然一身是病啊？” 泰晤士河儿：“[忽然笑死]” 紫垣阁主：“共情表示，剥离童年创伤之后，她的最高境界会变成孕育星云，而非化身星云。另外，化身风和空气也在剥离创伤之后。 “还有，剥离创伤之后，小公主会由林黛玉变成一个萝莉。” 慕容冷芸：“那是不是那个萝莉就是纯净的了？” 泰晤士河儿：“这交代后事的节奏……” 紫垣阁主：“不对，我发现小公主好像是想要跳过林黛玉阶段，直接变成那个萝莉，而林黛玉将也被分裂出来，变成单独的替身。” 慕容冷芸：“听起来也行，我家也有这种分离出创伤的操作，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紫垣阁主：“好像是因为社交替身部分极度厌恶林黛玉部分，社交替身不愿意自己分离出去之后，小公主变成林黛玉。而且，小公主一直‘难产’也正是因为厌恶林黛玉。” 玄君：“你逃避的本事真是一流。” 紫垣阁主：“忽然又获得了一条信息：社交替身就是为了掩盖林黛玉的存在而出现的。我：？？？” 叶云兮已经有点懵了。 她努力的梳理了一下：“大概是……倾微不喜欢自己变成那种柔弱的样子，觉得那意味着失去对外的防御，所以她需要一个社交替身，或者说人格面具，来保护那个柔弱的自己？” 泰晤士河儿：“我家围观起被嫌弃的林黛玉，感到了她们交头接耳讨论了一下，但表意识没收到抄送。” 紫垣阁主：“林黛玉其实还没有分裂出来啦，刚才那只是小公主推送的计划，而计划中的萝莉形态还没有完善。 “第三方忽然给了一条推送，他说，如果小公主决定直接达成萝莉形态的话，那他就可以直接褪去人形，变回光形态，然后和萝莉形态小公主融合。 “融合之后，萝莉小公主的阶级意识会暂时消失，但其他人仍然是她的属下，但也或许阶级意识还会回来。” 泰晤士河儿：“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和阶级过不去？” 紫垣阁主：“不明。”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你嫌弃林黛玉就是有坑？” 紫垣阁主：“嗯，肯定有坑。” 慕容冷芸：“你家为什么有这么复杂的进阶计划？我家都是随缘来着。” 紫垣阁主：“不知道……” 慕容冷芸：“我直觉……你家计划里有什么刻意的地方，可能是在刻意逃避什么问题？” 玄君：“她那就是花式逃避。” 叶云兮听了一圈周倾微的“计划”，感到了自己的脑细胞在燃烧。 她下意识问自家青老师：“替身进阶可以有详细计划吗？” 青：【会。】 叶云兮：“可是表意识干扰以及各种机缘之类，综合在一起，不会有影响吗？” 青：【未来是不定的，但可以一定程度上推演。】 叶云兮隐约收到了一个模糊而庞大繁复的命运线的共情，多看一眼都能感觉到这个操作的烧能量之巨，然后这份共情很快就又隐去了。 她便还是继续问道：“那刚才倾微家的计划有问题吗？” 青：【有，揠苗助长。】 叶云兮翻着记录回顾了一番：“我觉得她应该好好处理林黛玉和社交替身的问题，以及对林黛玉的厌恶，而且似乎萝莉小公主和第三方的融合也有问题……真复杂。” 不过当她翻到“孕育星云”的时候，青传来一个信息，似乎觉得这比“化身星云”稍微靠谱了点。 叶云兮惊讶挑眉：“为什么？” 没有回答。 愚蠢的表意识困惑的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思考别人家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替身进阶居然真的是可以有计划的？那我的生活和能级提升也可以有计划吗？” 青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不知道是默认，还是觉得说了表意识也听不懂，所以不说。 叶云兮蹙眉想了想前几天因为凌澜略过了她的未来预想，所以她很是沮丧了一番的事情，不依不饶的追问：“既然定计划这种事情是可以存在的，那前几天我……” 青在星空之下屈膝坐着，妩媚的歪过头，眨了眨眼，及肩直发披落：【可是你那个不一样呀。】 收到共情的叶云兮缩了缩脖子。 果然自己还是不够承认事实，所以才会不依不饶的追问。 对于和他的未来预期，凌澜也只是没有去一一回应每一句话，她的沮丧，只是出于她自己的不安全感。 而另一方面，生活和学习计划的问题…… 青笑吟吟的托腮道：【这些我可不管哟~】 那些计划里面多少有些执着和强迫，叶云兮自己也是知道的。 不喜欢做的事情，再如何精细的规划好时间，也总能找到理由拖下去，除非死线临头。 ——就如同她刚才本来是打开光屏准备写方案的，结果又在心理群里聊起了天，并且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计划这种东西……似乎就是很容易沦为执着的产物啊。” 她想了想倾微的替身进阶计划，感慨道：“所以还是应该顺其自然吗？不过，愚蠢的表意识很难保证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啊。 “其实订计划也是同理，我认为我‘应该’达成某个目标，并且为此订了计划，但说到底我也不知道我的目标是不是我真心想要的——目前这些，大约几乎都不是我真心想要的吧，否则我也不必订计划强制自己执行了。 “而对于和凌澜的未来的幻想，大约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规划吧……只是顺着自我满足的回路随便那么一想而已。” 叶云兮终于觉得这几天一直有点纠结沮丧的心思，慢慢平复了下来。 ———— 第四十五章 靠自己 叶云兮平复了生活中的思绪纠结，又想到之前的话题，好奇问道：“那你们对我在现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遇见什么样的人，也会有规划吗？” 【这是你自己的生活。】青在共情中如此表达道。 或许潜意识对她的人生确实有所规划，天赋、兴趣、环境影响…… 但最终的选择，还是要表意识自己去做。 这是她立足的世界，是她自己的人生。 叶云兮支着下颚发呆了半晌，沉默着关掉消息界面，开始写试验方案。 ———— 周六。 他们三人忙完，一起坐下午的列车回宁城。 叶云兮心情不错，一边盘算着晚上回趟家稍作休整明天还来得及去约会，一边和凌澜发消息。 郭清林和鲁鹏则凑在一起看着光屏，比比划划的聊着天，像是在讨论专业问题。 叶云兮瞥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是唯一那个不务正业的。 “……算了，反正是周末。”她觉得有点压力，拢了下肩，又刻意的长出一口气，放松着靠到椅背上，侧头看向车窗外。 天气晴朗，一块块农田在窗外飞速掠过，有些地里玉米还没收，也有些只掰掉了玉米棒子，留下东倒西歪的杆子，也有些玉米杆子已经被铲断，土面上留着断茬，秸秆成堆的垒在道旁，金黄的玉米棒子铺在路上晒着。 鲁鹏探了半身过来：“嘿，看什么呢？玉米地啊，出差没看够？” 叶云兮回神：“就随便看看……说起来这一带感觉比咱们实验站上收的晚呢？” 鲁鹏坐回去：“因为农村里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啊，拖得晚些正常。” 叶云兮点点头，发挥了话题终结者的功力，继续发呆。 隐约听见郭清林在和鲁鹏开始讨论起什么时节收种是最合适的，鲁鹏则说农民不会单纯考虑产量最佳，因为就算产量高些，也抵不上他们外出打工的收入。 叶云兮托着腮望着窗外，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研究如何提高产量，意义何在呢？” 虽然说，这当然是很有意义的，但对于整体的意义似乎更大，对于农民个体而言，当然主要得考虑收入的性价比。 “就好像有人偷仪器里的金属去贱卖，对于整体是损失，是对于精密仪器制造者和使用者而言的浪费，对于个体却是多少都是赚……” 她这么漫无目的的想着，有些悲观。 “所以说啊，我对世间污浊的嫌弃，就总是会在各种地方泛起来呢……” 忽然手环震了一下，叶云兮中止了已经发散到无穷远的思绪，打开光屏。 紫垣阁主：“啊，做了个梦，感觉是家里出的大题。” 叶云兮微微挑眉，好奇的等着看她的描述。 周倾微这个梦的大略情节是，女主原本是地底世界的公主，来到地面上来捕猎凶兽。 她和一位前辈同行，然后遭遇了一只凶兽，当凶兽被暂时控制住时，变成了人形，竟然是奈哲尔。 女主和前辈都认识奈哲尔，对于他变成了凶兽非常惊讶，前辈对此甚至是失望的，他说，虽然被凶兽感染是不可控的意外，但奈哲尔难道不是本应无所不能吗？ 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女主需要混入皇宫，而皇宫里的皇帝是王不留行。她进入皇宫之后就因为发型发色独特而被公主选作了侍女。 这个梦大略就到这里。 紫垣阁主：“总之我回想起梦里出现了奈哲尔和王不留行，就感到这是道大题了。” 叶云兮也认同这一点，却又忍不住吐槽道：“你梦里主角是不是都只负责被保护，一切靠颜值取胜？” 玄君：“这不就和她表意识一样吗？” 紫垣阁主：“我觉得奈哲尔会被感染变成凶兽，这个有点可怕啊，是不是代表第三方也有可能黑化？” 慕容冷芸：“回忆了一下你家的进阶计划……第三方是彻底变成了奈哲尔，然后要和小公主配对是吧？” 紫垣阁主：“不啊，那已经是废弃方案了，新方案是第三方褪去人形，和萝莉小公主融合。” 慕容冷芸：“哦（面无表情），不打算把脑细胞死在你家错综复杂的局势里了。[再见]” 紫垣阁主：“于是问了问第三方本人，他说，如果长期不褪去人形，确实有可能黑化，但如果这样就会黑化的话，我不是很无能吗？我是无所不能的，也必须无所不能。” 慕容冷芸：“这个口吻……看起来确实会黑啊？” 紫垣阁主：“是啊，感觉是个坑。他说：我是你唯一的依赖、一切的寄托、是守护你的最后一道防线，所以我不会黑化，无论如何。” 慕容冷芸：“所以他到底会不会黑？” 紫垣阁主：“长期不褪去人形会黑化是客观事实，不会黑化是主观意愿。” 慕容冷芸：“你家真的太复杂了，感觉在玩一个‘猜猜谁说的是真话’的游戏，唯一可信度高的身体萝莉还不是主替身。” 玄君：“不靠自己的后果。” 紫垣阁主：“于是去问身体萝莉，她说：如果没有人形，他就无法守护你。但你不知道，他能以这样的形态出现是多么艰难又多么幸运，那是你和他共同努力的结果。” 慕容冷芸：“你……努力了什么？” 紫垣阁主：“我也不知道我努力了什么？哦，身体萝莉告诉了我，因为我设计了奈哲尔这个人物，所以第三方才能以奈哲尔的形象出现。” 慕容冷芸：“所以你的努力方向就是捏个人来保护自己？那你真的不必努力做什么了呀，就指着你爸妈或者以后找个老公持续的保护你就可以了？如果你的期望就是如此，也算遂愿吧。” 紫垣阁主：“_(:3」∠)_” 玄君：“就她目前状况，找到的老公估计也有一堆问题，毕竟她不是专门吸引心理不健康人士吗？” 慕容冷芸：“玄君你是不是把自己捎进去了？” 玄君：“我口味独特。” 叶云兮忍不住笑出声，刚才迷之恨铁不成钢怼了一波周倾微的戾气也就缓缓散去了。 其实还是嫉妒吧。她想。 ———— 第四十六章 相 宁城。 天朗地清，惠风和煦…… 好吧，这只是回家喜悦之下的错觉。 事实上天色已近黄昏。 好在宁城一带主要种水稻，并不是收获季节，倒是并没出现秸秆焚烧造成的空气污染，天朗地清也还算得上。 叶云兮仰头看了看天空，心想：“倒是个能看见月亮的好天气，大概能吃到帝流浆？” 她算了下时间，等下要坐地铁回家的话，大概也就能在小区里那一段路能看见月亮了。 作为一个死宅，完全不指望自己回到家还会特意出门看月亮呢。 青托腮俯瞰她：【我可以替你吃，但你肉身还是要吃一点比较好。】 叶云兮有点挣扎：“那……我争取晚饭后再出一趟门？” 青轻笑道：【其实不一定要等到太阳落山啊。】 叶云兮眨了眨眼，忽然醒悟，阳光确实会掩盖月华，但不代表太阳不落山月亮能量就不存在啊。 她仰头搜寻，看见了橘色夕阳的另一侧天空中，浅白色的大半个上弦月已经安静的悬浮在空中了。 青从星空之下来到了现世，便恢复了天真活泼的性情，咯咯笑着满天乱飞。 叶云兮看着青，不由得被她的欣喜感染，露出一个浅笑。 “云兮，你要回家了是吧？”郭清林叫了她一声。 “嗯，是呀，就不和你们同路啦，周一再见啦！” 叶云兮和两个同学挥手道别，自去坐回家的地铁，钻进地道，月亮当然也就看不见了，虽然她依然能感知到青在漫天飞舞玩闹着。 上了车，在拥挤人群中靠边站好，打开小屏。 慕容冷芸：“帝流浆提醒~青说不一定要太阳落山呢。” 紫垣阁主：“我还没下班，不过现在也没事，我下楼去看一眼。” 玄君：“我这边是阴天。” 泰晤士河儿：“而我这边是中午……” 紫垣阁主：“下了楼，果然就直接看见了月亮，虽然没感受过有没有帝流浆。今天天气真好啊，一到外面整个人都清醒了。” 慕容冷芸：“收了一下青的共情，好像是有帝流浆的。” 叶云兮靠在车厢里，微微仰头，透过车顶和土层“看”向空中的青。 借助青的感知，她仿佛看见了空中缓缓垂落的无形“液滴”。 虽然说是液滴也不恰当，但感知中确实有点像是从玻璃上滑落的水珠般，有着垂坠的性质，后面还拖着细长的亮晶晶的光尾。 这些“液滴”滴落的很缓慢，近似于漂浮，间隔也略稀疏，从地平面距离来看，大约十几米才有一滴。 青笑着飞着，一个个去接那些帝流浆。 叶云兮好奇问道：“好吃吗？” 青歪歪头，笑得天真烂漫：【凉凉的。】 叶云兮接受了口味的共情，嗯……确实就是凉凉的，清透纯净，似乎有滋养的作用。 青笑道：【是不错的小零食呢！】 叶云兮问家里：“五行要吃吗？” 青代答道：【这是生命力啦，是我的范畴哟！】 泰晤士河儿：“水球一直追着月亮跑，它反馈说是一种沙冰质地的味道，不过有点（时间和空间上的）远，有点稀薄。” 慕容冷芸：“嗯，大概是这么个味道。” 紫垣阁主：“帝流浆的性质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家唯一能从中获益的居然是第三方，而且并不是吃，而是有帝流浆的环境对他有益，但具体不明。”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第三方以及之前的对话……如果会黑化说明还是有坑吧？我家儿子君从光形态变成人形只是会耗能，似乎和奈哲尔的情况不太一样。” 紫垣阁主：“唔，第三方黑化的原因可能是……奈哲尔这个人物被我创造出来的时候是自洽的，但当我因为这个人物而得以给第三方套上人形的时候，他被迫承担了本不该属于他的职责。奈哲尔是我给他创造的保护层，而这个保护层因为他的职责产生了某种扭曲。” 泰晤士河儿：“嗯，就是这个感觉，他被‘锁住’了。” 紫垣阁主：“对，身体萝莉说：你创造了一个本不该属于你现在的境界的东西，但你不会用。奈哲尔这个壳子的对应境界比萝莉小公主还要高两阶左右，不是我现在能够驾驭得了的东西，强行使用的结果就是这样。”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的反馈是饮鸩止渴。” 玄君：“花式作死。” 紫垣阁主：“小公主和暗精灵难得意见一致的表示，如果没有奈哲尔这个壳子，多半会从暗精灵出现开始就会被封能量上限，一直颓废下去。所以说捏人设技能拯救了我自己？” 泰晤士河儿：“我家比较排斥人设带来的能量，他们表示那是‘相’。”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说：是相，但那没有那么不好，能量是你自己的，不是人设带来的，人设带来的只是使用能量的方法。” 泰晤士河儿：“家里觉得‘相’存在着隔离本元的风险。” 玄君：“相会固化使用方式。”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是有这样的风险，但对你来说无妨，只要及时舍弃即可，如果让相干扰判断就不好了。” 玄君：“舍弃并非最佳选择。” 泰晤士河儿：“我家似乎对于纯洁性有异乎寻常的洁癖，他们觉得在家就不需要‘相’，愉快的‘果奔’即可。” 玄君：“‘果奔’相对好点。” 叶云兮默默地看着，对于他们讨论的捏人设操作有点不甚了解，虽然她也曾写过小说，但她的文中人物更明显的是她自己的影子。 倒是玄君的说法更容易理解些，他们指的“相”应该是个类似于人物性格、循着经验做出反应的思维回路，或者说就是个类似“人格面具”的概念。 所以所谓“果奔”就是指抛开人格面具，展现真实的自我。 紫垣阁主：“收到一个共情，身体萝莉觉得昨天的进阶计划里和第三方相关的部分是被干扰过的，实际上并不会那样走，不过也没关系，只是计划而已。” 叶云兮终于插上一句话：“总算身体萝莉还是靠谱的。” 泰晤士河儿：“可是身体萝莉不是主替身。”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说，那个计划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达到奈哲尔这个壳子所在的境界，但我根本没有能力走那条路，那样走会被卡死。” ———— 第四十七章 干涉 紫垣阁主：“当时好像是第三方察觉到自己黑化的可能性之后有点心急，所以下午的梦确实是他推送的。 “所以除了身体萝莉靠谱之外，小公主有病，暗精灵有黑泥，第三方因为跳级了我吃不下，御姐其实是靠谱的，但她权限低，知道的少，而且最近度蜜月去了一直不怎么在……” 泰晤士河儿：“对你家的职权结构一脸懵。” 慕容冷芸：“我家也有职能分工，但并不是层级差异，只是分工差异。当然如果表意识一定要分阶级，可以认为青比较高阶，或者说比较本质，然后是功能替身，最后是创伤替身……但这只是表意识的分法，如果试图安在替身们头上，是会被直觉抗议的。” 泰晤士河儿：“我家替身们也是平级，只是代表着不同方面的本质，没有权限差异，虽然有些问题对于有些替身接触不良（看了看‘不知道’小人鱼），但那也不是因为权限不足。” 慕容冷芸：“嗯，我家如果问错职能范围，会指给合适的替身。” 紫垣阁主：“我家的阶级是小公主>>身体萝莉>>暗精灵>御姐，第三方硬要说的话和身体萝莉同阶，但他其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慕容冷芸：“所以你家阶级意识是把表意识的东西混进去了吗？” 泰晤士河儿：“可能又是从哪个长辈那里接来的盘子？她表意识没听，就都接到潜意识里面了？” 慕容冷芸：“其实替身有坑也挺正常的？只是她没拆吧。” 泰晤士河儿：“也有道理。我家主要还是表意识接坑，作妖的都是表意识，替身们倒没怎么样。” 慕容冷芸：“我家也是。即使回想刚出生一身坑的青，好像也没怎么发生说话不靠谱这种事呢，能回想起来的不靠谱，几乎都是因为表意识干扰。” 泰晤士河儿：“是啊，以前分不清表意识和替身的频段差，后来表意识怂了，情况就好很多。” 慕容冷芸：“嗯，久了就能分清了，虽然偶尔也会因为表意识对某个问题的答案存在固有成见，然后成见会干扰到替身的答案。” 泰晤士河儿：“嗯，对，表意识条件反射太快的话，替身会‘你开心就好’。” 慕容冷芸：“但倾微家信号好像一直都很好，所以她是不是因为没经历过失联的磨练，所以不太分得清表意识干扰？刚才还提到昨天的计划是被干扰过。” 紫垣阁主：“啊，那个不是表意识干扰，是第三方干扰。其实当时直觉就有点不对。” 慕容冷芸：“嗯，直觉是最后的绝对正确的防线，就是太过言简意赅了，不像替身，信号好也问对问题的话，会长篇大论的给我解释。” 泰晤士河儿：“替身一般是给信息团，一点点大，但要解析一辈子……” 慕容冷芸：“我家替身磨合过之后，似乎不经常给接受不住的巨大信息包了呢。” 泰晤士河儿：“因为你温柔？” 慕容冷芸：“直觉上似乎是青的本性温柔，就是那种恬淡的青草香气的气质。”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也温柔，但她还是会给金师兄画乌龟，气质上大约更接近香草味，虽然也清新，但还是甜甜的。 “其他人……金师兄味道最淡，清素无味，人鱼从外闻有点咸涩，但从水里闻是特别梦幻的甜味，不愧是沉迷幻想的小孩。熊萝莉是饴糖混合着金性纹饰的气息，土有点酸，火有点霉，水球是较为温润的光，儿子君是有点刺的暖光。” 慕容冷芸：“大概你家本性比较糖果味儿？我家替身们……领导没什么味道，五行组合起来有点混杂，是一种综合的自然气息，深渊……啊，我为什么脑抽去感知她的气息，一股令人恶心的腐朽味道。赶紧去找青换换气。” 紫垣阁主：“也看了看我家。萝莉小公主是兰花尾调的清甜，星空和空灵感，但她分裂还没完成。第三方是秋日暖阳气息，暗精灵是血腥和泥土味，身体萝莉是暖阳下的棉花味，御姐的气息是随形态而变的。” 慕容冷芸：“昨天你不是说小公主吃了帝流浆会分裂出社交替身吗？” 紫垣阁主：“但是帝流浆的性质和我想象的有差别，对小公主没有帮助，所以依然没有分裂完成，如果完成了应该会变成社交替身、林黛玉、萝莉小公主三个。” 慕容冷芸：“你这……没跳级吗？唔，遭到了直觉嫌弃，又多管闲事了。算了算了，也不关我事。” 泰晤士河儿：“我早就对她家的进化系统放弃治疗了！” 紫垣阁主：“跳级是跳级了，但小公主觉得可以这样进行。” 玄君：“真是花式逃避。” 紫垣阁主：“而我察觉到萝莉小公主依然不是最后一层，因为萝莉形态的她会对社交替身极其严厉，而社交替身则是极其厌恶林黛玉。” 慕容冷芸：“[弃疗的眼神]” 泰晤士河儿：“[看破套路的眼神]” 紫垣阁主：“我忽然知道了我为什么嫌弃林黛玉，林黛玉其实是童年创伤啊，她不够独一无二啊。” 慕容冷芸：“看了看独一无二坑并且感到了懒得吐槽。” 泰晤士河儿：“[绝望的眼神]” 紫垣阁主：“小公主的共情表示，如果圣母属性还在，就会有一层缓冲，但现在只能把林黛玉拆出来，即使会有后遗症，否则社交替身也拆不出来。” 泰晤士河儿：“感觉你家一直在把一瓶水在几个杯子之间来来回回的倒。” 紫垣阁主：“是啊，自从上次作死之后……就再也没好了。 “身体萝莉忽然指路：去把黑泥净化掉，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意思是，圣母属性本来是可以抵御黑泥的，但我过早的把圣母属性抛出去了，而现在‘圣母是坑’这个概念已经深入我心，圣母属性就再也装不回去了，所以我现在做什么都要警惕黑泥，形成了死循环。 “其实哪怕圣母属性确实是坑，但它也是很重要的心理防线，我不该那么早把它拆掉的。” 叶云兮忽然心虚，当时好像是他们集体说服周倾微“圣母是坑”来着，虽然圣母应该确实是坑，但他们的干涉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所以最近自家和饮河家都一再强调不要插手？ ———— 第四十八章 病程回顾 紫垣阁主：“于是问身体萝莉如何净化黑泥？她无奈的笑了笑，表示她暂时也没办法。” 玄君：“先去看看黑泥的真相。” 紫垣阁主：“幼年时父母师长的指责，无能、不听话、没有恒心、冷漠、自私、懒惰、平庸……” 玄君：“拆出是父母的问题不就好办了，把该还的还回去就好。” 叶云兮看着周倾微和家里的对话，却忽然听见青叹了口气。 青：【她的路一开始就走错了。】 叶云兮困惑问道：“你是指，她一开始不应该拆圣母属性吗？” 青：【一开始就不应该有。】 叶云兮眨了眨眼，不懂。 青：【她的道路一直是扭曲而任性的，就好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随意扭损着玩具。】 叶云兮看着青发来的共情，感受到了她的心情。 青在怀念最初的那个小公主。 虽然隔离在玻璃空间里，看似高冷，却实则温柔，和青、熊萝莉一起沉默的喝下午茶的小公主。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也觉得当初的小公主好，和现在的差好远。” 慕容冷芸：“我好像觉得现在的小公主背负着沉重的外壳。” 泰晤士河儿：“我家感受到的是有一个干扰层组成的厚壁。” 紫垣阁主：“我觉得小公主似乎是在演算三个替身各自的形态，所以她的本体我现在也不怎么看得到了。” 慕容冷芸：“总觉得自从小公主去了雪山，我们就很少接近她了呢。倾微能把自家主替身作成这样也是厉害……” 青：【小公主太纵容她表意识了。】 叶云兮：“为什么替身会纵容表意识？我觉得你们不会纵容我啊？” 青：【界限不清。】 玄君：“慈母多败儿。” 紫垣阁主：“我回顾了一下日记，大概找到青说的小公主走错了路是什么时候了……是她忽然主动离开玻璃空间，并且也不开真空罩出门的时候。” 慕容冷芸：“你是说……她那时候就开始跳级了？” 紫垣阁主：“我觉得是，那之后第二天，小世界就从玻璃空间变成了雪山顶，并且开始吸收星云。” 泰晤士河儿：“家里觉得确实是因为看见了星云，小公主心急了，渴望、自负、急切、担忧、逃离……然后有些东西就变了，星云里那些甜美的东西就消失了。” 青：【星云确实也是一个问题，不是因为看见，而是在于处理星云的方式。星云令人怀念，但她想要的不止是怀念，有些东西她不该急着去碰，由此产生了妄想，并且不愿悔顾。】 泰晤士河儿：“熊萝莉还是很喜欢第一次见到星云时的甜美味道，但她没有太多情绪，也不太怀念。她只是淡淡的说：那个已经回不来了。” 慕容冷芸：“青依然怀念，但她怀念的应该只是家世界吧。不过说起来我也不确定镜子里的星云和雪山上的是不是同一个？似乎是同一个但又有些微妙差别？” 泰晤士河儿：“我家给的共情似乎是古董出土时的鲜亮快速氧化。他们说：那个是影子。” 叶云兮收到了青发来的共情，好像在展示如果当时小公主执意要奔赴星云的话，她可能是会消散的。 青补充道：【现在也是。】 叶云兮也在默默回忆着，但此刻却忽然生出一份安心感。 幸好青还是青，从未改变。 紫垣阁主：“小公主的病彻底没救了或许是在让我杀御姐的时候吧？” 青点头道：【中毒已深。】 紫垣阁主：“我翻到了一个很长的梦的记录，这似乎是小公主最后的示警，这个梦之后第二天她第一次说了‘世间万物都是我的子民’。” 叶云兮问青：“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这句话有一定真实性？” 青思考了一下：【不会是她的子民，但有联系。】 叶云兮懵着，然后信息包开始断续。 “这个联系和化身风和空气有关？触动？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泰晤士河儿：“我家表示天生万物而不有之，又说‘控制’，不，也不准确，大约是带有控制性的联系，和‘无缘’相对……” 青摇摇头：【她原本不是要控制。】她沉吟一下，【她依然慈爱。】 愚蠢的表意识费力的拆着信息包：“所以你们说的这几个词条联系在一起……是说她把自己分化了太多份去‘奉献’给万物吗？” 青：【她以为这是慈爱。】 叶云兮：“……” 她吐槽道：“表意识已经彻底懵了！” 泰晤士河儿：“我也！” 紫垣阁主：“我也！” 泰晤士河儿：“我还在试图找节奏……我：她最初为什么心急？答：她并不觉得那星云是她的，当觉得不配得时，内心就会膨胀。心安理得是不会那么急于求成的。” 慕容冷芸：“星云不是好像……本来就是不是她的吗？（懵）” 泰晤士河儿：“反正自从出了圣母替身，我家就全线警报不许插手了，然后金师兄保护了全家。” 慕容冷芸：“我家是觉得反正我插不插手都没用，管好自己吧。” 玄君：“其实她当时如果能把圣母处理好也可以，不过她习惯性就扔出去了。” 慕容冷芸：“她家圣母后来消散了啊，哦，好像还洒了一地。” 玄君：“嗯，弥散到其他地方，又被她表意识压了一下，日后处理起来更麻烦。” 泰晤士河儿：“金师兄表示乌烟瘴气，睁眼迷之温和的说：要开战了，你躲远一点，会很乱的。表意识躲到了他身后，问：云兮家呢？金：她的她的庇护所。” 慕容冷芸：“我家青和领导战斗力和防御力确实都挺强的，不过为什么会被波及到？好吧，虽然直觉表示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泰晤士河儿：“金摇头：没必要卷进去。” 慕容冷芸：“是啊。” 玄君：“我觉得她错误理解了我们平时所说的拆坑，她理解成了舍弃。” 慕容冷芸：“她以为是……拆迁？唔，这仿佛是不看书的后果呢。” 玄君：“嗯，不看书的锅。” 紫垣阁主：“……我知道了。” 慕容冷芸：“……我看见倾微说这句话，忽然就有点怵？总觉得她又不知道会忽然‘知道’了什么？” ———— 第四十九章 拆坑操作 紫垣阁主：“我仔细回顾了几遍那个疑似是小公主最后示警的梦，终于捕捉到了一丝直觉：你要爱自己，谁都帮不了你，当你能够爱自己时，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慕容冷芸：“爱自己这个课题……超级大的啊？” 她忽然想起了自家的爱之萌芽。 小空间里的草看起来长得很高了，但因为五行合一，所以树在拉开了比例尺之后又消失了，便彻底失去了参照物，不知道萌芽们的长势如何了，只能模糊判断根据更修长了来判断它们长高了。 玄君：“……这算什么办法？这不等于说你要去某山顶，答案是你要会飞吗？” 紫垣阁主：“但这就是解啊，我也只能去做这个解了啊。 “是这样的，我那个梦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我非常依赖她，她保护我、照顾我的身心、帮我解决问题。 “但我搜寻遍了现世和替身都没有找到这个角色对应的人，最后的结论是，只有表意识自己可以成为这个人。” 慕容冷芸：“这个结论看起来倒是没错，但‘爱自己’作为解决方案……难道就不是无法达到的境界了吗……” 紫垣阁主：“啊，对了，说起来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早已去世的外婆是我接触过的最纯粹的善意源，但正因为太过纯粹，我从她那里接来了圣母坑，所以圣母既是坑也是保护。” 玄君：“你可以试着剥离圣母和善意。” 慕容冷芸：“说起解梦，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一个梦是关于倾微的，说是我受人之托要带给她一叠她的老照片。好像也是和她的心理进程有什么关系？”（木卷142章） 紫垣阁主：“那是什么时候？” 慕容冷芸：“我翻翻日记啊……是你在镜子里看见死星云之前。” 紫垣阁主：“我也不明白？” 慕容冷芸：“唔……梦里感觉你是因为出去旅游（或者抽象化为追求某种光鲜自由的生活），而放弃了接收老照片（抽象化为某些过往）？” 紫垣阁主：“如果说是光鲜而自由的生活的话，对我而言大约是网络生活。” 泰晤士河儿：“过往的话，会是暗精灵吗？他给我家的印象是来源很陈旧。” 慕容冷芸：“懵？” 泰晤士河儿：“我刚才想说什么，却又被金师兄堵回去了，他说：不要说，没有用，说了反而有可能让形势恶化，还会把自家卷进去。她家有很多污泥，必须要等污泥自己沉淀。” 玄君：“怎么沉淀就是各人自己家的事情了。” 慕容冷芸：“我家对这个梦的看法也一直是‘已经晚了，你再和她说也没用的，只是多管闲事。’她们觉得金师兄说的对。我：真的这么糟糕吗？家里：其实还有拯救的余地，但是你不要插手。” 玄君：“余地一直是有的，哪怕到吴静那个程度也是有的，但那都是有前提的。” 叶云兮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吴静这个名字了，不由得抬起头轻叹了一声。 然后她发现自己马上就到站了，沉迷聊天差点坐过站，她赶紧说着“抱歉请让一下”，挤到了车门面前，下了车。 走出地铁站，她抬头望天，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明月光辉温柔的洒下，在青的感知中，一同洒落的还有帝流浆。 青从半空中飞来，欢快笑道：【出来啦，你的物质身体也可以吸收一点呢。】 叶云兮仰望了一圈，迟疑：“太稀疏了吧，我得跑来跑去接吗？” 青歪着头，用食指点着下唇想了想，然后欣然笑道：【那我接了给你！】 青瞬息去了又回，从叶云兮头顶扔下了液滴。 液滴却没有像那次立秋之气那样悬浮在中焦，而是径直沉落下去。 叶云兮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感受，似乎较为惰性。 “反正替身投喂的就放着呗。”她无所谓的一边走一边想。 青依然满天飞着捉帝流浆，一边自己吃，一边时不时飞回来投喂给物质身体。 叶云兮漫步在月色之下，悠然的朝家走去。 “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从客厅里小跑出来，嗔怪道：“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炒菜啊！” 叶云兮憨笑两声，自去收拾箱子，顺便偷空开了个小屏继续看群聊。 紫垣阁主：“身体萝莉坚定的表示：你不能再这样咸鱼下去了，必须去做正确的事。” 玄君：“你应该先拆咸鱼。” 紫垣阁主：“我拆过的啊，结论是我不信处理心理问题能够改善我面临的现实问题，所以不想投入太多时间啊。” 玄君：“这不叫拆，撑死了算了解第一层。” 紫垣阁主：“我不信难道也有问题？” 玄君：“认为没有问题的往往就是最大的问题，你就好比拆弹拆了个外壳就觉得可以了。” 紫垣阁主：“那么我不信的问题在哪里？” 玄君：“正常的信是与事实和经验挂钩的，随着不断的看到事实、操作获得反馈，而逐步相信。如果信或不信只是基于过往经验，那就类似地心说和日心说了。” 紫垣阁主：“但是……这方面哪有事实和反馈供我参考啊？” 玄君：“所以你可以尝试和操作啊。” 紫垣阁主：“尝试和操作……什么？我也没看到有可以尝试和操作的地方啊？” 玄君：“……她俩每天都是例子啊？” 紫垣阁主：“她们做的事，除了看书，我也都做了呀，可也没有反馈呀？” 玄君：“哪里都做了？你以为她们只是和替身对话和玩吗？” 紫垣阁主：“所以……呢？她们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玄君：“让她们自己回答吧。” 泰晤士河儿：“我最近的一个操作是……拆到土觉得自己脏是因为她认真的把别人扔过来的泥土当成泥土，然后我教她把泥土变成清风和莲花。 “再之前一件事是，让她躲开和回击，虽然免于继续被伤害，但并不足以解决历史的痕迹。” 紫垣阁主：“我觉得这不能算‘我不知道的事’这个类型？” 泰晤士河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分解、净化。” 玄君：“那么反过来说吧，当你发觉小公主有问题时，你有像河儿所做的那样教导、引导吗？” ———— 第五十章 新衣服 紫垣阁主：“但我没发现小公主有问题啊？当我发现她有问题的时候，暗精灵已经出现了。” 玄君：“发现了之后呢？” 紫垣阁主：“发现了之后我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玄君：“看看上面河儿的例子。” 紫垣阁主：“我觉得我的替身都不是我能够教授的，他们也不会接受我的教授？尤其是小公主、身体萝莉和暗精灵。而且我也不敢去教他们，总觉得是表意识在干扰他们。” 玄君：“你干扰的还少？而且交流教导反而比你那种强迫的干扰好多了。” 紫垣阁主：“好吧，我下次试试。” 玄君：“总感觉你哪里有误解，等慕容出现让她也说说她自己的吧。” 泰晤士河儿：“我感觉倾微没有刻意挖过坑，替身不提她表意识就不会察觉。而我家土已经上天入地挖了三轮坑了呢。” 叶云兮蹲在打开的箱子旁边，偷偷窥屏完毕，便也开始回忆归纳自己的操作，思考着怎么说才适合引导周倾微。 “吃饭了！来端菜！”这时妈妈的喊声从厨房传来。 叶云兮便也顾不上群聊了，应了一声就小跑去厨房，端菜上桌开饭。 妈妈照例问了些近况，她便也挑拣着说了说。 妈妈把她夹的较多的菜换了个位置，放到她面前，一边问着：“出差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和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啊？试验方案写好了吗？” 叶云兮听到最后一个问句，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糟了，上次回家妈妈非要她去给郑老师送礼，被她硬是往后推迟了。 本来是想着等找郑老师改好确定了方案再回家，结果出了个差，把这事儿给忘了，别说改完，这都还没写完呢…… 她慌忙应着：“好了，都好。”然后把话题重点引向了出差，争取不要让妈妈想起来这茬。 幸好，妈妈看起来是真的没想起来，毕竟也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于是叶云兮晚饭后就赶紧缩回房间，打开光屏装作看文献，再偷偷开个文档准备继续写方案。 “居然连做正事都要偷偷摸摸的……也太惨了。”她嘟囔着，但还是担心妈妈进来看见她写方案会被提醒到，所以只好偷偷摸摸了。 “好在今天只是在家休整一下，更换些换季衣服带上，明天一早就去凌澜那儿，又可以成功的混过去两个星期——那会儿方案死线早就到期了！” 她这么盘算着，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其实就算她今晚就把方案写出来，也来不及交上去改好，被问起来还是一样逃不过。 左右都是药丸，只好看天意了。 她刻意没有去想，如果自己方案改好了，妈妈还是坚持要让她去送礼，该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 叶云兮就这么一半紧张一半咸鱼的混着在家的时光。 幸好，妈妈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也没逮着她追查学业，只是帮她收拾了一下换季衣服。 毕竟刚入学，就这么几件事可查，稍微多聊几句就露馅了，不提最好。 “啊，对了，我新买了几件秋装，你也一并带着，不要总穿那几件你穿熟了的衣服，也得穿点儿新衣服啊，尤其是去约会的时候……” 妈妈一边絮叨着，一边转身到别的衣柜里抱来了几件衣服，让叶云兮试穿。 叶云兮现在只希望妈妈不要想起来方案和送礼的事儿，衣服这种小事，妈妈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顺从的试了几件长袖和风衣，其实妈妈挑衣服的眼光不错，只要不是纯粹图个流行而买的衣服，一般不太失手。 只是总归是“看起来还不错”，而不是“我很喜欢”。 于是整理着整理着，新旧衣服就渐渐塞满了一箱。 “妈妈你最近买了不少新衣服嘛。”叶云兮没话找话的引导着话题方向。 “嗯，开学那一阵忙过了，稍微有点空闲，看见衣服店开始换季促销了，就去淘了一批。” 叶云兮打量了一下妈妈。 妈妈周六也是要上班的，虽然她出差回家的稍晚，但估计妈妈回家也不早了，也没换家居服就去做饭了，现在还是穿着一身出门的衣服。 修身的大红色职业装款式的包臀裙，搭了件短款西装外套，腿上穿着深棕色的看似丝袜，但估计是加绒裤袜，毕竟妈妈和她一样的怕冷。 她记得门口鞋柜上还靠着一双过膝长靴，自己拖箱子进门的时候还碰倒了一只。 “妈妈你这一身也是新买的？好像没见过。” “对啊，还不错吧？我网购的，可便宜了，你喜欢的话给你穿啊？” “不不，这款式太成熟了，我撑不起这气场。” “我也觉得你穿着太老气，就只买了一身。不过等你毕业了肯定还是要穿的正式一点，可不能像你现在穿的这样，一看就是学生样儿。” “嘿嘿，我本来就是学生嘛……还是你穿着好看，又年轻又时髦。”叶云兮赶紧把话题从学业方向拖回来，还加强重点的拍了个马屁。 不过妈妈的身材确实保持的很好，快五十岁的人了，看着还像三十多岁，尽是成熟风韵。 妈妈却忽然沉默了一下，直到叶云兮都开始紧张了，妈妈才以一种说正事的口吻开口道：“最近又有人在追求我。” 叶云兮听到不是自己的事儿，心也就放下了，随口应道：“哦，那不是很正常嘛。” 确实挺正常的，妈妈容貌身材都不错，有房有车，工作体面，认真负责，在外面还从来都是一副热情友善的模样，尽管离异带着一个女儿，也一直不乏追求者。 妈妈却忽然炸毛：“什么叫挺正常的，以前我不接受，还不都是为了你！”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赔笑附和：“是是，反正现在我也不怎么在家住，你可以找一个啊，我举双手赞成！” “我其实一直都是赞成的啊……最后那些追求者不都是被你自己拒掉的。”她默默想着，却忽然醒觉，“咦，所以这次她是觉得还可以接受？” 叶云兮偷偷观摩着妈妈的神色。 ———— 第五十一章 好想打人 妈妈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年轻时候如此，离异了也没降低多少标准。 除了性格谈得来，能容忍她的脾气，有相当的物质基础，全心全意接受自己女儿……这些常见的要求，她还要求男方颜值够格，得能让她看得上眼、带得出去。 这一条对于开始发福且绝顶的中年男人，往往也是个不小的考验呢。 此外，除了这种可以列出来的条件，根据叶云兮的观察，妈妈还格外苛刻的要求男方一定要对她足够执着、足够好。 总之……这么多年，能过审的男人并未出现。 虽然亲友们也时不时的为她着急，试图给她介绍，但也都无疾而终。 如姨妈和外婆她们，就会数落她太不成熟，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就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还当是小姑娘谈恋爱呢？ 只不过妈妈拒不妥协，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以前妈妈也会说“我都是为了你才不接受那些人”，叶云兮也就跟着惭愧，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妈妈。 现在一点一滴回想起来，不能说没有她这个拖油瓶的因素，但重点怕还是在于妈妈自己的想法。 “虽然不是说要求高不妥协不好，但总觉得妈妈的要求里面代偿的气息浓厚啊……”叶云兮琢磨着。 妈妈低着头又叠了几件衣服，似是在迟疑，然后摇摇头：“再看一阵再说吧。” 叶云兮老老实实应着：“哦。”没再问。 只是心里默默为那个不认识的叔叔捏了把汗，看来考验期未满，还需继续努力。 “不过也不关我什么事就是了……”她想，“反正我也不经常在家，处得来就亲近些，处不来就客气些，不就行了。” 不过妈妈提到了这件事之后，叶云兮才忽然意识到，妈妈的手环一直在一亮一亮的，她似乎瞥了两眼，却没打开光屏看。 虽然妈妈以往因为要联系学生和家长，消息也很多，但现在的消息是不是……不太一样呢？ 叶云兮转了转眼珠，有点促狭的想笑，但又没敢，忍住了。 她低头掩饰，又想到自家男友，心里有些柔软。 如果妈妈也能一起找到合适的人……那就真的很好很好。 ———— 周日。 叶云兮平静的度过了昨晚，没有再被查问学业或者送礼的事儿。 可能是因为妈妈心有旁骛吧。 “真的挺好的。”她默默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个好和昨晚的可不太一样。 她托腮笑起来：“妈妈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大概就会少管我一些吧？” 凌澜瞥她一眼：“傻乐什么呢？” 叶云兮笑嘻嘻的答：“没什么。”妈妈的事情八字没一撇，先不提。 凌澜随口送上一串连击：“出差很开心？实验做的怎么样了？试验方案写完了吗？” 叶云兮受到暴击，血量清零，卒。 她蔫了下去：“没写完……”想起以前自己赶死线的恶劣事迹，又赶紧补充道，“死线还没到！” 凌澜神情无奈：“那你不能提前点写完？” 叶云兮甚至觉得他的眼中有一丝嫌弃。 来自学霸的王之蔑视。 她缩缩脖子，下意识就想打开文档写方案，但手伸出去又不太情愿的停住，小声抗辩：“今天周末嘛，下周整整一周的工作日都还可以写的。” 凌澜：“死线哪天？” 叶云兮掰手指：“上月7号开的组会，今天是1号，还有整整一个星期呢！” 凌澜：“……这月7号是周末。” 叶云兮：“是……是啊……所以工作日完成就可以了？” 凌澜再次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这次的嫌弃比上次明显多了。 叶云兮扁了扁嘴，想瞪回去，但毕竟心虚，没敢。 凌澜：“早点写完的话，我可以帮你看下。” 叶云兮下意识道：“你看得懂吗？” 凌澜神色淡淡：“专业是差的挺远，你找师兄师姐看也行。” 叶云兮想了想，清林和宋师姐都会帮自己看的，找不找凌澜看倒也都无所谓。 关键是自己也提前不了那么多……能按时写完不用赶死线都算不错。 “没事，我让我同学和师姐帮我看一遍就好了。” 凌澜皱了皱眉：“你那个男同学？” 叶云兮失笑：“女同学，我的学霸室友啊，鲁鹏那个坑货超级不喜欢看文献，他的方案还是让清林改的，他只愿意做实验的。” 凌澜沉默一下：“哦。”停了半分钟，“他们都写完了，你们的试验方案算是定稿了？” 叶云兮想起上次自己告诉他，他只应了一声，这次终于又提到了，欣然答道：“是啊，我就单纯做我的水分试验就可以了，不和他们混在一起做了，感觉确实简单清爽些呢。” 她说完眨巴眼睛看着男友，满脸写着“快夸我”。 可惜凌澜没看见她的表情，只是冷静提醒：“嗯，但方案简单了，和别人研究撞车的可能性也大，你最好还是多看看文献。” 叶云兮略不满的皱了皱鼻子，降了个声调，拖得长长的：“哦……” 她心中稍有不忿，为了不让凌澜吃醋，自己硬顶着社恐，纠结了好几天，才终于商定了这个方案，结果这人居然一点都不领情。 有点生气。 好想打人。 她悄悄握了握拳，偷偷看着凌澜，上下扫描了一下，琢磨着打哪里又疼又不会受伤。 ……传说中的拧住后腰软肉旋转180度？ 她脑补了一下，自己仿佛先幻痛起来，便默默打消了念头。 其实也只是想想而已，总觉得为了这种理由打人，哪怕只是撒娇，也显得过于娇蛮了呢。 这和她的人设完全不符，不行不行。 她转了下眼珠，忽然想到：“咦，其实以按摩之名手重一点，仿佛也能借以泄愤呢？” 叶云兮贼兮兮的凑过去：“要不要给你按摩啊？” 凌澜诧异：“你今天心情这么好？” 叶云兮随口应付：“我这不是闲……”忽然想到死线都还没完成，急忙改口，“……先……先给你按摩一会儿，然后就可以安心干活了嘛。” 凌澜越发疑惑：“你刚才不是说周末不干活的吗？” 叶云兮哑然，恼羞道：“你就说要不要吧！” 凌澜赶紧点头：“要，要。” ———— 第五十二章 不解气 叶云兮本来是有点气的，闻言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人……平时都一副冷静理智的样子，也会为了享受按摩而放低姿态的嘛。 那我这算是……要征服他的心，先征服他的……肌肉筋骨？经络穴位？ 好像哪里怪怪的。 她的小小赌气不由得稍微消去了一点。 “等下稍微按重一点，略作惩戒就好了，嗯，就一点点……” 凌澜把椅子转了90度，侧着坐好。 叶云兮双手搭在他肩上，习惯性的用力捏了几下。 凌澜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清晰传来。 叶云兮反倒惊了一下，赶紧停住手。 上苍作证，她刚才还真的不是故意下重手，纯是给老肩周炎的妈妈按习惯了。 妈妈那是职业病，几乎是要从后腰一直按、捏、捶，往上一路疏通到肩颈，才能感觉到疼，直接按肩膀的话，多半是僵硬麻木的，所以她使多大劲都没事儿。 她讪笑一下，想解释，却又觉得解释了下面就不好下重手了，清清嗓子，掩饰道：“咳……那个，你肩背放松点，最好不要把胳膊架在桌子上敲操作屏啦，还有这个椅背在侧面也碍事……” 凌澜老老实实的应着，起身又转了一下椅子，然后按着椅背在小小的房间里扫视一圈，提议：“要不我趴床上？” 叶云兮想了想他扭到脚的时候也是躺床上接受按摩的，点头：“也行。” 凌澜俯卧在床上，叶云兮脱了鞋，屈膝坐在他身侧床边，单人床顿时显得有些逼仄。 她试了试，发现这样不好用力，又改成跪姿，但手臂的用力角度还是有点歪…… 凌澜扭头看了看：“你可以坐……咳，随你怎么方便。” 叶云兮忽然有点脸红：“啊，没关系，我就这样跪坐着就可以，床很软的。” 这么一打岔，好像都快要消气了呢…… “不行不行，赶紧狠狠掐几把解恨。”她想。 叶云兮认真的开始用力按摩起来。 “啊，轻点轻点，疼。” 她终于感觉自己的方案得到了成功的实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并没有觉得多解气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的恢复了正常按摩的力道和节奏。 直到发觉房间了安静了许久，低头一看，凌澜已经睡着了。 “什么嘛……”叶云兮收回了手，哭笑不得的坐下，甩了甩手，“明明是想出口气，结果这人这么享受，都睡着了……” 她嘟囔着，轻手轻脚的穿了鞋，坐回到椅子上。 然后她趴在桌上发了一会儿呆。 “其实明明知道掐疼他解恨不是正确的解决方案呢……” 替身们教过她要懂得表达攻击性，对于侵犯自己界限之事，要会自卫反击。 但这是有严格前提的，自己的负面情绪没有好好化解，怨天尤人，试图伤人以解气，这显然是甩锅。 比如刚才。 当然，情侣之间小打小闹不是大事，但叶云兮对自己的情绪和心态，已经渐渐具有了习惯性的觉察。 即使是小情绪，她也并不想放任和疏忽。 不然，自家“深渊”被引爆的时候，表意识再试图稳住心态，就困难多了，陷入深切沮丧和无限甩锅之类都有发生过。 拆坑拆多了，拔起萝卜带起泥，下面还暴露出一个大坑的情况实在是见得太多。 这也算是从日常做起吧。 “啊，对了，后来就把倾微的事儿给忘了！” 昨天晚饭前偷偷摸摸的看了群聊，想着怎么陈述自己的日常拆坑才比较合适，结果后来和妈妈聊了聊，就没有然后了。 之后群里也没人说话，以周倾微的习惯，很可能是觉得：“替身不找我了，我也拆不下去了，那么此事告一段落，等下次投喂再说。” 叶云兮瞥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周末的话，周倾微估计还没睡醒。 她自己倒是睡了午觉，现在正精神，凌澜一般不睡午觉，结果半下午的却让她按摩睡着了。 叶云兮在自己的坑和周倾微的回答之间来回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处理自己的问题。 “嗯，要多爱自己一点，不要总是过于关注外界而轻忽自己……是吧？” 她重复着自己过往学到的教训，然后忽然升起一丝直觉，怔了一下。 “哦，还是这个问题，又是这个坑……” 她无奈笑着，摇摇头。 因为总觉得自己是因为凌澜的吃醋而做出了独立试验的“决定”和“努力”，试图以此讨好对方，但没有获得相应的赞赏和认同，便生起委屈和怨怼。 “哎，往好的方向说，这次的委屈好像不太明显，感觉委屈是相当更无力的状态呢，虽然怨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总算说明我还是有点好转不是？” 叶云兮强行乐观的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继续分析。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决定’真的是为了他而做的吗？我之前也反反复复想过，即使是出于对‘混杂’的嫌弃而选择了水分方向，那也还是我自己的选择啊？ “所以说……其实也是逃避承担责任，是吧？只要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那么有任何后果，我都可以一身轻松的去怪责他人。” 她无奈的耸耸肩，靠在椅背上：“承担……真是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呢。” 每做出一个决定，自然会产生一系列后果，而这后果是不是如做决定之人和相关其他人所愿……这是表意识所无法预测的未来。 人们总是会因为对未来的未知而惶恐、焦虑、担忧。 或者代偿出自大、掌控欲、盲目乐观、完美主义…… 又或者放弃自主权，交予他人，然后在结果不如意的时候怨天尤人。 “这么想起来，确实是件很难的事情呢。”她想了想，忽然笑出声，“小说主角们总爱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理解为承担责任、接受后果、做好自己的事，不再将自主权交予他人，倒也挺对。 “就怕是表意识掌控欲过剩，无视客观事实，一门心思钻牛角尖，任由执着的信念主宰自己的言行……啧，其实这种人未必不能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格局和能级就难说了。” ———— 第五十三章 净化操作 “其实学了心理之后再去看小说们的开头和大纲，就会感觉到各种形态的眼熟…… “报仇型的，大多是受到外界伤害却没有及时做出合理反击，而压抑的攻击冲动，而文中经常出现的杀主角全家的仇人，或许可以视为是‘杀掉了真正的爱自己的父母亲人’的人吧。 “追求另一半型的，一些是和现实中大体类似，追求自己缺失的特质、想要的美好，另一些或许是将被压制的热爱人格化，所以才会追求的那么热烈和永恒不变？如果是后宫模式，或许会存在渴望缺失的父爱、母爱的情况？这一大类里面坑型繁多，倒是不太容易一概而论。 “升级打脸型的，这个就太常见了，渴望获得他人的认同，或者内在更空虚一点，就发展为病态的需求他人的羡慕嫉妒恨，以填充那个代偿出的浮夸自大的自我…… “啧，这些东西其实我自己也觉得看起来爽，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圣贤，只是一个正从深渊往上爬的渣渣凡人。 “不过有些文里投射的还是太过浮夸了，对了，还有解离的，身为一个事儿精主角、一出场就是打脸杀人抢怪夺宝，却总觉得自己是好人，自己做的事都是为了别人好，自己造成的伤害都不是故意的……其实这种人现实也不少就是了。 “现实世界本已经是内在世界的投射了，故事则是更加任性主观的投射。 “人们在书里寻找共鸣和爽点，或是负面和代偿，但其实也有美好和感动……我现在是越发喜欢看后者了，只是，人间之美，我看得到，却终究压不过尘世污浊之伤……” 叶云兮的思路已经完全跑偏了……虽然这很正常。 剖析自己的心理问题，本来就是有一点逆着表意识的惯性的操作。 表意识有它自己的构成方式，一个刚出生的白纸一样的生命，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融入同类群体，本能的学习一切知识和经验，并且有着强烈的自我保护机制。 超过当前表意识结构可接受范围的强烈冲击，往往会被选择性遗忘、淡化、埋进潜意识里。 让表意识觉得“不舒服”、“自我感觉不好”的情绪，如果没能及时得到正确的引导、学习到合理的处理方式，直接被埋进潜意识就是很正常的自我保护性操作。 只是被埋进去了之后，即使表意识已经成长出了更强大的接受能力，也不会主动的挖坑出来填。 当然，会遇到外界触发，踩坑引爆，这其实是处理旧坑的好时机，但大多数人没有觉察的习惯和填坑的自觉，就直接按照固有经验的解决方式，或甩锅、或埋回去，哪怕事实上这时的表意识已经有能力处理这个问题了。 有一些比较哲学的表达方式就会说，这样的人已经成为了一个纯由经验构成的条件反射集合了，不见“真我”，也不知“我”是我。 所以说拆坑拆着拆着，就开始走神跑题，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经验性逃避行为了。 叶云兮的思路从原本的坑歪到了另外的方向，短暂的“从高处剖析世人”带来的自我满足感过后，总算又拉回到自己身上，进而怔然了许久。 凌澜睡得呼吸沉沉，房间里一片安静。 忽然她的手环亮了亮。 叶云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想脱离，也没去看。 手环过了片刻又亮，再亮，仿佛收到了很多条消息。 大部分她平时不看的群都是屏蔽提醒的，如果是紧急通话还会附加震动，这样一亮一亮的，大概也不是什么紧急消息。 不过……反正已经被干扰到了，叶云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打开光屏。 紫垣阁主：“对了，我睡前回忆了一下她们平时所做的事，于是作了一番尝试。 “我对身体萝莉说：我想看见黑泥。 “她回答说：我也没见过那个东西，所以它也不会来污染我，但如果你要去看，我陪你去。 “身体萝莉第一次离开她的空间，陪我去了小世界的其他空间集合，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我忽然接收到了直觉指引，循着直觉，让融合中的第三方和星海同时发光，果然看见了地面上有一层黑雾。而小公主昨晚已经被封印，暗精灵体内的黑泥则是被提醒‘循序渐进’，于是暂且没有理会他们。 “我试着将黑雾凝聚成形，只能形成一个隐约的形状，无法更加凝实。我试着用各种手段净化，刀剑难伤，而水银、硫酸泼似乎有效，可是黑雾会逃遁散开，无法保持凝聚。 “还有一个最为有效的方案是用动物吞食黑雾，然后它们会同归于尽，可是这样做的问题是，动物尸体不会消失，依然会留在小世界里，可能会有后患，于是放弃。 “然后第三方又忽然给出了一个提示，泼硫酸之前可以先泼海水，可以减缓黑雾的逃遁速度。 “总之我就懵了，到现在也没有想好要不要用这个方法来净化黑雾。” 叶云兮看完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自家虽然也会使用一些现实中的物理化学手段，但那只是一种象征物，比如刀剑一般代表金气的切割、分离性质，砸石头一般是象征自身的攻击力不足，需要借用外力…… 这种类比和五行象征物是同理，是东陆古典哲学很常见的比喻用法，古医学中也是用的极多。 但究其根本，小世界只是内在心理的具现，一切问题，还是要从心理上去解决。 所以说水银和硫酸又是什么鬼啊？！ 且不提叶云兮满腹吐槽，玄君已经主动开始回答了。 玄君：“我先说一下我们做这种处理的流程吧。先去理解这些黑泥，若发现是善意，表达感谢，若不是自己的东西，理解对方动机，还给他们。一般这样操作下来，七成可以处理。” 叶云兮连连点头，她自己的逻辑能力有点堪忧，但看玄君这样条理分明的讲出来，顿觉十分明晰。 紫垣阁主：“为什么理解动机就能还给他们？” ———— 第五十四章 梦话 玄君：“如果对方是出于善意，那就是方法手段不对，因为他们认知水平不够，这种很容易做到感谢和原谅。 “剩下的，则有可能出于私人目的，理解这个有助于确立个人边界。因为当初之所以接下来，一般有个前提是儿童期和他人过度融合，误将他人的当成自己的，后来处理的时候就需要做到‘你的锅是你的，我不背’，当然做到这一点需要真正理解。” 紫垣阁主：“好，我下次试试看。” 叶云兮看完对话，认真的把玄君的话重看了几遍，理解记下，才继续去思考倾微的问题。 她回顾着自家的历程，忽然回想起，其实这种方式的作死，自己也并不是没做过呀？ 镜子里半黑半白的自己事件……不就是因为试图简单粗暴的干掉黑暗面，结果污染扩散了吗？ 现在“深渊”还在小世界半空独立空间悬着呢…… 虽然那件事里，自己其实还是在采用心理方面的处理方法的，只是操之过急，又想的太过简单了。 和倾微的作死力度还是不能比。 叶云兮便把所想发到心理群里：“……总之，我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结果往往会恶化。 “如果真的想要干掉那些黑泥，那就需要表意识自己去面对创伤的源头，潜意识会提供帮助，会把创伤‘托举’到表意识面前，但倾微你现在是看见了却仍然在逃避面对，只想把它们烧了埋了，眼不见为净。” 泰晤士河儿：“感觉她家的处理方式太过物理了？各家的坑基本都是高分子结构，我们要不断拆碳基，直到全部变成二氧化碳和水，而不只是填埋处理……” 慕容冷芸：“嗯，是这个道理。” 然后群里成功的冷场了。 叶云兮怔了许久，终于回想起来之前在处理和凌澜生闷气的情绪。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值得，他人的意见和感受永远都比我自己的更需要被重视，所以每次每次都会栽进这个坑里啊……真的是深坑呢。” 她托腮侧目去看睡着的男友，轻轻叹了口气。 凌澜趴着睡着，翻了个身，变成侧卧，雕塑般的侧颜俊美如画，长长的睫毛似乎还微微动了下。 叶云兮下意识的俯身过去拿了个毯子，轻轻拖过来给他盖上。 凌澜哼出个鼻音，半睁了一下眼，看见是她，含含糊糊的问一声：“几点啦？” 叶云兮看一眼手环：“快五点了。” 凌澜“嗯”一声，闭上眼睛。 叶云兮凝眸看着，心里安宁，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凌澜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她。 叶云兮吓了一跳：“啊，你醒啦？” 凌澜口齿清晰的说：“前面右转找护士站……” 叶云兮：“？？？” 然后他闭上眼睛，继续睡。 叶云兮：“……”原来是在说梦话？ 她忍不住好笑，却忽然想起了玄君的建议。 梦话是不是和酒后吐真言差不多来着？ 叶云兮压低了声线，凑过去用毫无感情的捧读般的口气问：“前面去找谁啊？” 凌澜含糊应着：“前面……”后面就听不清了。 叶云兮见他又要睡熟，赶紧切入正题：“咳……你认识叶云兮吗？” 她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不禁微微有点别扭，然后便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的看着他。 凌澜嘴唇翕动，却听不出来在说什么。 叶云兮不由得凑近了耳朵。 却又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她有点失望，缩回脑袋，却发现凌澜睁着眼睛看着她：“干嘛？” 叶云兮瞬间窘迫的烧红了脸：“没……没什么……” 凌澜微微蹙眉：“你刚才在和我说话？” 叶云兮支支吾吾：“嗯……你刚才在说梦话，我以为你在和我说话，所以就……” 凌澜神色困惑的眨了眨眼：“我说梦话了吗？我刚才好像梦见在找什么人……” 叶云兮大窘，生怕他想起来自己的套话问题，赶紧转移话题：“啊，那个……不早了，你饿了没？晚上吃什么？” 凌澜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哦，我睡了这么久吗？睡得好舒服啊，你按摩的真好。” 叶云兮松了口气，掩饰心虚的笑道：“你喜欢的话以后多给你按摩几次。” 凌澜笑道：“好啊，辛苦啦，晚上出去吃点好吃的吧？” 叶云兮欣然：“好啊！” ———— 约会日过去，叶云兮回到了学校。 周一，和同学们一起正常上课，没课的时候在办公室宅着，刷刷手环。 周二，同上。 周三，同…… 她正刷的开心，郭清林忽然偏头问道：“说起来，云兮你方案写好了没？要我帮你看看吗？” 叶云兮：“！！！” 所以结果还是要赶死线了？！ 好在还有两三天，时间还不是特别紧张。 她在心里盘算着，抬头看见室友等待回答的眼光，才想起来不对，还要留时间给郭清林和宋师姐看，哦，还有凌澜…… 时间不够，他就算了。 叶云兮毫不犹豫的把男友优先筛了出去。 她讪笑两声，答道：“那个……我还没写完，马上，马上写！” 灰溜溜的关掉网页，打开文档和文献，找回之前的思路，艰难的动笔。 磨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慢慢找到状态，思路顺畅了些。 “师弟师妹们，去吃饭不？”莫小墨招呼道。 “好。”“走啊！” 叶云兮眼神茫然的抬头看一眼，再低头看一眼光屏，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再写一会儿……赶时间呢。” 莫小墨劝道：“那也不赶这一顿饭的时间吧？一起去吧。” 叶云兮依然摇头：“没事，我不饿，真的不饿，你们去吧。” 她说着忽然醒觉，咦，又不饿了呢？ 大家劝了几句，见她坚持不去，便打了个招呼一起离开。 办公室安静下来，叶云兮从抽屉里摸出个小镜子，熟练的对光看了看自己的舌苔。 浓重的厚白苔，遍布舌面，厚如覆雪，中后部的白苔有裂痕，舌体侧面还有齿痕。 “啧，这熟悉的刷死线舌苔……消化系统果然又崩了，明明中午还好好的。” 她自嘲笑笑，随手合上小镜子，丢进抽屉，“咚”的一声。 ———— 第五十五章 又感冒了 叶云兮继续写方案。 过了会儿大家都回到了办公室，郭清林甚至贴心的帮她买了点小食。 叶云兮笑笑谢过，放在桌边，象征性的吃了两口。 她是真的不饿。 晚上的办公室依然宁静，大家各忙各的。 叶云兮继续写方案，但或许真的是坐太久了，整个身体连带思维都僵了，最后一段时间她似乎就只是盯着光屏在发呆，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更加没写什么。 直到被郭清林喊上回宿舍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眼神还有点直愣愣的，下意识的跟随着室友走回去。 “云兮，云兮？你没事吧？” 叶云兮怔了怔，对上室友略为担忧的眼神。 她的脑回路也变得有点漫长似的，许久才木然应道：“哦，没什么，脑袋有点晕。” 郭清林无奈的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谁让你晚饭也不吃的，我看见给你买的吃的你也没怎么动，赶进度也没那么急啊，放平心态效率更高。” 叶云兮有点迟缓的反应过来室友在关心她，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不饿，真的不是饿的……可能是脑袋平时用的太少，一下子用狠了就过热了。” 她勉强开了句玩笑，并且晃了晃脑袋，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郭清林察言观色，问道：“怎么了？” 叶云兮按了按太阳穴，尽量轻描淡写的说：“好像还真的有点头疼，像是感冒了。” 郭清林叹气：“那就别撑着了，早点休息吧，有感冒药吗？” 叶云兮点点头：“有的。” 郭清林起身：“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吃药。” 叶云兮看了看水杯，只感到了反胃，不想喝水，不想吃东西，脑袋其实也不是很疼，只是深处似乎有些刺痛，像是被一根长针一下一下扎着，占据着她的能量，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去想点什么。 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洗澡，只想倒在床上。 “消化系统崩和感冒总是一起爆发呢……”她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勉强打开抽屉找药。 作为一个古医学爱好者，自己的常用药她总是有备的。 “但欲寐，什么都不想干，唔，果然是沉细脉……少阴病？” 叶云兮熟练的吞了一份配好的麻黄附子细辛汤药粉，顿觉头脑微微一振。 “药粉还是没有药汤给力，不过也还行，甚至觉得我还能再写会儿方案……不过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更应该睡觉。” 她趁着药力，起身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便倒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梦里似乎也都是些沉重的压力在翻腾和酝酿着。 当她从一个沉重的梦里忽然惊醒的时候，窗外夜色浓重。 叶云兮眨了眨眼，有点不习惯的看着窗外。 “唔……睡前都忘记关床幕了呢。”她慢慢回想起来，抬手看了看时间，才半夜一点。 头疼减轻了不少，太阳穴处长针般刺入脑海的疼痛感还有一些，有时候还在耳廓外圈闪电般掠过。 “唔，走胆经的寒邪？熟悉的风、寒并作？” 她摸了摸胀气般闷痛的胃，心里补充：“嗯，还有熟悉的消化系统崩……理论上是外邪入侵，元气都去御敌，暂时搁置了消化功能，所以感冒连带消化崩很正常…… “但我的体质好像经常是反过来消化崩连带感冒？毕竟脾胃是后天之本，一旦压力过大之类的，脾胃就罢工，然后防御力就直接下线了？好像也有道理……” 她稍微有了点精神，暂时不想继续睡，但也懒洋洋的不想做别的事，况且也已经半夜了，就躺着习惯性做着分析。 “昨天……啊，不，上午还好好的，倒像是身体对于刷死线的抵抗？唔，理论上身体是潜意识的表达途径……” 她扫了一眼替身们。 信号不算好，交流无法进行，但至少能够隐约感受到，家里对于“刷死线”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强烈抵触。 更像是漠不关心。 【这是表意识的事儿。】大概是这样的态度吧。 “所以为什么身体抗议如此强烈啊？” 她琢磨了一下，无果，躺着无聊，便打开光屏，在心理群里碎碎念。 果然不出所料，夜猫子和时差党都还在线。 泰晤士河儿：“喊你家身体萝莉出来问问？” 紫垣阁主：“她家好像没有身体萝莉？” 慕容冷芸：“是没有，身体暂时好像是五行在管，但她管的也不完全是物质层面的身体，而是古医学那种五脏、五行……能量层的身体。” 泰晤士河儿：“捏一个？” 慕容冷芸：“……这能捏吗？” 紫垣阁主：“说起来我家身体萝莉长大成14岁少女了呢，就是之前我让她带我去看黑泥的时候。但那之后我一直隐隐胃痛，或许是她作为我家唯一可靠的定海神针，觉得压力太大了在抗议？突然长大可能也是迫不得已吧，虽然似乎也不是很勉强。” 叶云兮略微萎靡的侧躺着，但也不想睡，看见倾微家的有趣……哦，不，混乱状况又有新进展，便转移了注意力，便又忽然冒出个想法来。 慕容冷芸：“说起来之前那个你的老照片的梦，那批老照片的年龄段差不多就是你家身体萝莉从刚出生到现在的年龄段呢。” 紫垣阁主：“啊？但我家身体萝莉纯粹就是管身体的呀，和我家这一团糟的局势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慕容冷芸：“那大概是巧合……吧？” 紫垣阁主：“她现在虽然看起来像是个软妹子，但实际上却非常强硬呢。” 慕容冷芸：“那不就挺像你吗？” 紫垣阁主：“我看起来还是没有她那么软啦……” 慕容冷芸：“唔……我还是觉得替身的年龄和那个年龄发生过的事有关系？” 紫垣阁主：“或许？” 泰晤士河儿：“是啊，之前我家出现的现实萝莉是5岁，我最近才忽然明白，这就是丢掉‘和自己一起生活’能力的年龄，然后就进入了社交瓶颈+自我厌恶的阶段，直到11岁（土的外观年龄）之后才开始建立新的社交模式，不过自我厌恶的余毒未尽…… “所以说我家现实萝莉和土其实就是同一个体的不同状态，但她俩状态差太远，暂时也无法融合。” ———— 第五十六章 十年 叶云兮看着饮河的分析，便也回忆了一下自家替身的年龄段。 两三岁显然是最常见的，是她幼时初次受到父系亲人重创的年龄。 然后是较为模糊的一个时间段，替身会展现出妈妈外出打拼之前的齐耳短发，却又是身形瘦长的大小孩模样，似乎是指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的不相称，又或者是对妈妈的眷恋——这个阶段大约在十岁前后几年，别离、变动、落差、自卑。 再之后是以穿校服为标志的自卑少女，延续了整个中学阶段。 大学阶段不是没有心理阴影，但比起小时候的，不算严重。 然后就是，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这一年，见到了青。 “呃，这么算起来，安生的日子真就没几年啊……啧，2岁、12岁、22岁……还是等差数列呢，唔，紫微斗数的十年大限？”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轻轻笑了下，觉得有趣。 泰晤士河儿：“我家的话，7岁木萝莉上线，打开文学技能点，社交环境好转，16岁中学，外界环境极端不友好，只能靠人鱼故事自娱自乐……果然每只萝莉都是成长的痕迹啊。 “现实萝莉和土是一体，但她其实是过去的影子，是别人照顾的高阶状态，我曾经处于这个状态，但后来能级暴跌……而土需要把自己养回到现实萝莉那个能级。 “啊，土给我看了她的成熟体，是一个精致、得体、会照顾人的职业女性。所以果然要补很多课呢？” 慕容冷芸：“我家也要补很多课，2岁的大坑是深渊，12岁的大坑是深渊蔓延而成的塌方……我家土还有个创伤娃娃没处理呢！” 叶云兮切到意识世界，久违的看望了一下野兽娃娃，然后差点被小兽咬一口，于是讪讪退走。 泰晤士河儿：“于是又问了问我家男性替身代表什么？似乎有个回答说是理想。哥哥是认知力的理想，金是边界的理想，儿子君是自由的理想……说是理想也不太确切，高我？高阶形态？ “所以为什么高阶形态全是男性？！答：因为那是理性，你的理性是男性的。但总觉得我家性别区分的太过干净了，左右脑分区严格对应性别……” 叶云兮眨了眨眼，感觉饮河家的问答又开始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便随口问了问自家：“为什么只有孤叶是男性？” 家里不知道谁答道：【因为那时候已经有女性的木了啊（指青）。】 叶云兮：“……”这么随便的吗？！你们是不是又在糊弄我啊！ 泰晤士河儿：“而火相关的理想似乎是对应他的希腊神状态，但这一脸‘会有天使替我爱你’是什么鬼啦！” 慕容冷芸：“所以他需要快点长大？” 泰晤士河儿：“火的升级似乎需要战争类任务，前两天梦见倾微家在打仗，然后火用气场护送着我去体验了一下，回来之后他的气场就凝实了一点，似乎是在说他需要承担他该承担的，被一群妹子养着变不成真神。” 慕容冷芸：“上次我家火萝莉去看过你家火，她好像是觉得他的战斗形态太弱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但看起来他的发展方向确实是战斗型的，和我家金正好组成‘战或逃’。” 慕容冷芸：“金为什么是逃？” 泰晤士河儿：“确切说是‘退’吧，鸣金收兵？不好，我感觉在西陆待久了，语言逻辑都歪了，我刚才想的其实是''hitandrun''。” 慕容冷芸：“你一说‘战或逃’，我就又想到你家熊萝莉和我家创伤土了……这个回路就挺兽性的。” 泰晤士河儿：“总之我家金和火的相处就很有趣，火一脸‘本座不和你一般见识’，金一脸‘你不存在’。” 慕容冷芸：“我家金火倒是势均力敌，虽然我也不明白一个火系法师和一个长枪近战是如何势均力敌的……总之都一样的弱。” 泰晤士河儿：“也尝试让他们打架，金师兄面无表情的甩过去一个飞剑，火瞬间跑没影了，甚至被从希腊神形态吓回了婴儿形态……我家弱鸡之最？” 慕容冷芸：“噗，你家金太强了啊，差距太大了，不过火看起来还是有坑。” 泰晤士河儿：“是啊，感觉火和土的责任坑是联合在一起的，土的回路我大概知道，她害怕承担责任，有一个方面是对于伙伴的不信任，一旦对方逃避，自己会很尴尬……但火这边暂时没有思路，他表示他还只是个宝宝。” 叶云兮观摩着饮河的拆坑，想想自家的责任坑……坑深不见底。 就说眼前吧，方案还没写完呢。 她想起了方案，忽然生起些焦虑，但大半夜的，室友也睡了，自己爬起来写方案也不太好，开大屏的话，手环储存能量也撑不了多久。 关键是她根本也不想写，只是在焦虑而已。 这么想想就觉得头疼又加重了些许呢。 她揉了揉太阳穴，翻了个身，尝试着问家里：“这次不想干活的原因又是什么？” 【想要把方案写到自己满意的程度，超过了你的知识储备的能力范围，你试图完美，却又无能为力。】 叶云兮怔了一下，微微意外。 自己的专业知识储备不足，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之前看文献的时候，她也一直在偷工减料赶时间来着。 学霸室友才是那种人形文献阅读器，一个人可以打她加鲁鹏两个再乘方。 但叶云兮在写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力求完美，而又深感无力。 深夜寂静之中，慢慢想来，她才发觉，确实是这样。 这次定方向，前后波折颇多，因为凌澜，也因为她自己，她不得不放弃和同学们合作这个看起来更加简便省心的方案，而是单枪匹马的自己做自己的。 当她认识到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就无意识的背上了重担，她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选择，并不会比另一条路差。 她试图以一己之力，拼过学霸室友和实干男生的组合。 尽管她其实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竞争意识”。 或者说，这本质上就不是什么“竞争意识”，只是一种对于承担责任的无力感的代偿罢了。 ———— 第五十七章 常见的梦 叶云兮的自我认知中，自己是个怯懦、卑微、一无是处、无法和他人比较的个体。 曾经在各种“比较”之中体无完肤，她已经卑微到了尘土里。 但也正是因为“比较”已经深入她的心底，她才会自认为差劲和卑微，才会时时处处的和他人比较，或许是寻求一点优越感，也或许是强化一丝自卑感。 当然，按以前的分析，自卑也是有“好处”的，每一种留存下来的思维回路都是曾经具有经验性的“正确”的。 然后便是矜高，或者嫉妒。 她分析了一下自我认知的问题，感到无从下手，便苦笑一下，先放在了一边。 “可是……背负责任，真的有这么沉重吗？” 【沉重在于，你是在为了谁背负责任，你又是试图在向谁证明？】 “我……也不知道为了谁？或许是老师、同学、家人……甚至可以说是我身边的所有人吧？所以我才觉得可怕，才会总是被害妄想，疑心周围所有人都在监视我，等着我出错，好嘲讽我、批判我……” 尽管没找到什么解法，但她至少明白了，为什么首先崩的就是脾土/消化系统，连锁反应是寒邪感冒/恐惧。 没什么头绪的她抬眼看了看小屏，傅饮河还在琢磨她家火的坑。 叶云兮也把自家精灵体型的火萝莉从五行之中分离出来问道：“你对责任有什么看法？” 火想了想：【那是什么？】 叶云兮：“？？？” 火飞了两圈：【火是轻盈的。】不应该背负什么。 叶云兮：“……”感觉哪里有坑。 泰晤士河儿：“或许是因为我家火牵涉到父亲坑，才会有责任坑？” 慕容冷芸：“按说我家父亲坑肯定更严重吧……毕竟连父亲这个角色都没什么存在感，唔，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火才会不知道‘责任’是什么？” 她便又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父亲’吗？” 火似乎愤怒了一瞬，然后冷冷答道：【和我无关。】 慕容冷芸：“好吧，还是有父亲坑，但似乎是表现在爱恨方向呢。但说起来为什么父亲和责任会在火这块啦？” 泰晤士河儿：“我家是出生就这么设定的啊，火出生就是‘发霉’的，对应的是‘发霉’爹。话说我家火缺乏升腾力好像也是个深坑。” 慕容冷芸：“升腾……是因为有压抑吗？我家火出生之前的那个创伤替身，处理的课题就是压抑爱恨。” 泰晤士河儿：“我家整体都是下沉的呢，水在海底，她说空气重，土钻地，木和金没有明显趋势，但金也是山顶洞人……” 慕容冷芸：“我家好像没有这个趋向，倒是经常梦见飞翔，然后飞不高坠下来。” 泰晤士河儿：“我梦里一般飞不高，还经常梦见我住在比最高层更高的楼层，然后电梯从下坠转而乱飞上天。” 慕容冷芸：“我也经常梦见电梯停错楼层，或者我走错房间，但电梯并不会飞上天。” 泰晤士河儿：“也经常梦见迷路！地铁转坐船回家，然后越走越远！” 慕容冷芸：“也经常梦见迷路找不到家，或者家不是那个家……后来大概明白是梦里的家多半是指家世界。” 泰晤士河儿：“还会梦见上课考试，这个应该是指焦虑，以及梦见厕所，这个我也不明白！” 慕容冷芸：“我梦见厕所一般是很脏的公共厕所，感觉是某方面世间污浊的代指。” 泰晤士河儿：“我梦里的厕所倒是一般不脏，感觉是指另一个特定的概念，某种被压抑的意群终端，就犹如来例假和怀孕在梦里会混淆……” 慕容冷芸：“我也会混淆，但我的怀孕梦里似乎总是艰难、饱受阻扰的，还总会流产，和例假混淆那种情况一般是发现怀孕是假的。不过自从拆到‘新生是建立在旧尸骸上的罪’之后，这类就好些了。” 紫垣阁主：“我倒是真的一次没有梦见过怀孕呢。” 慕容冷芸：“你居然还没睡？” 紫垣阁主：“你不是也还没睡？” 慕容冷芸：“我已经睡过一觉醒来了啊！不过明天还得继续写方案，确实也该继续睡了。” 叶云兮揉了揉太阳穴，琢磨着是不是该起床再吃点药。 泰晤士河儿：“倒是小公主正在生娃？” 紫垣阁主：“生娃进度已经中止了，现在潜意识给小公主下了个封印，似乎有一种让表意识不太会想起来她的效果，可能是防止表意识作死吧……” 慕容冷芸：“我以前给中学萝莉做过屏蔽小屋，还给树人的五官做过封印，不过效果都一般，倒是给深渊做的独立空间效果还不错，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愿意靠近她。” 泰晤士河儿：“我和火一起去你家看了看，充满‘空’和‘石’的气息，应该封印的挺好。” 紫垣阁主：“我硬要看的话也是可以看的，不过还是别作死了……改天准备开始进行你们说的流程，拆解黑泥，把能还的还掉，处理完再试着解封小公主。” 慕容冷芸：“唔……那你加油？我也该滚去睡了。” 紫垣阁主：“我也该睡了，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啊，不想上班！” 慕容冷芸：“……我也不想写方案啊，没办法，睡吧，拍肩。” 道过晚安，叶云兮关掉光屏，晃了晃脑袋，又摸了摸胃部，觉得还是先支援一下消化系统好了，便吃了两勺理中汤，喝口水，便继续躺好。 “真不想写方案啊……”她关上床幕，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可是又必须得写了，明天都周四了，还要给清林、宋师姐看一下，再交给郑老师，周末交也不太好……” 她盘算了一下时间，蓦然焦虑：“这么说我明天必须得写好咯？！最好还是白天就写好，可是明天感冒都不一定能好……啊啊啊要疯了啊！” 陷入抓狂的叶云兮开始绞尽脑汁的进入死线前的到处抠时间环节，甚至想要机器猫的找回浪费时间的仪器。 “不然就周末交呗？或者……就不给她们看了，写完了直接交？这样就不用赶在明天完成了？” ———— 第五十八章 梦给予力量 领导忽然神色冷静的回答了叶云兮：【如果你以提前完成作为标准线，那么你拖到最终死线的可能性是67%，反之，你则会有92%的可能性能够最终完成。】 叶云兮眨了眨眼，诧异：“这么精确？！不过听起来……好吧，还是奔着明天完成的目标去吧。”就算完不成也还可以再拖嘛…… 领导淡漠的看了她一眼。 叶云兮怂了：“我错了，我不省略步骤了，我争取明天白天写完给清林……行吧？” 领导没理她了。 叶云兮又愣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焦虑被领导平息了不少呢。 ———— 她做了个很长的、剧情衔接混乱的梦。 梦里她一开始和凌澜一起在上课，却不知道为什么上的不是自己的课，却又碰见了自己的数学课老师，一晃眼却又发现那其实是妈妈。 心虚的从课堂里跑掉之后，迷之接着去参加婚礼，她想着要去换一身红衣服，等电梯去宾馆房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穿的就是一身大红旗袍，便想着那就只需要上楼化个妆就好。 她这么一耽搁，凌澜已经上楼去了，她继续等下一趟电梯，却等了好几趟都没挤进去，终于挤进去却又坐过了，下降时又忘了按楼层，出了电梯发现走错了，试图再换一个电梯却又错过了最近的那一部，终于想起来可以刷手环代替按楼层，却又刷错了验证信息，再次走错了楼层…… 最后她终于绝望了，放弃上楼，转身出门。 出门之后剧情又一个大转折，开始迷之逃亡、反击，又意外因为杀人的血性获得了同伴的欣赏，和她们一同前往沙漠，却又和同伴发生了争执。 叶云兮从梦中醒来，起床闹钟还没响，她便记录了梦，顺势分析起来。 “上课、电梯、逃亡……啧，一大波熟悉元素大综合呢。最后那波战斗倒是以往不多见的，最近比较多见，大约是养起来了一些金气的缘故吧。”她挑眉想着。 忽然有一个直觉提示泛起来，其实并不是文字，只是一个“这里有重点”的高亮气泡：【还有火。】 “火？哪里……唔，红衣服？”叶云兮回忆着梦里的情节，点点头，“嗯，那身红衣服的气质犹如烈焰，这似乎是在说……在上课和老师的压力之下，我本以为自己没有‘火’，但其实我已经有一点了？” 【上错课。】又一个直觉提醒。 “上错课这个情节……怎么了？唔，我原本的课是数学，老师是妈妈，这意味着……我觉得我现在的专业是在顺从妈妈的意愿，而这门课对我来说过于偏向精密的科学侧，是我不喜欢也不擅长的。” 【楼层。】 “楼层……我好像是要去56楼，第一次走错是到了40多楼，第二次走错是10多楼，最后回到1楼的时候已经绝望了，这是……心态对应能级？我……不确定自己要去的方向，并且因此而焦虑，但越焦虑，就越上不去……是这样吗？” 【沙漠。】 “沙漠……生机灭绝，金属性旺盛的地方，这是我所需要的吧？可是，那又为什么会发生争执呢？” 青忽然回答道：【没关系，你的路线总是对的，哪怕同伴会和你分道扬镳。】 这声音温和又坚定。 叶云兮微微笑着，抱了抱青。 “所以，这个梦……是在给我力量吧。” 叶云兮深呼吸了一下，起身，下床。 等她洗漱完毕走回来的时候，正在看见室友打开床幕。 郭清林讶异笑道：“早啊，云兮，感冒好了吗？” 叶云兮点头：“嗯，差不多好啦，所以今天又可以继续写方案了呢。” 她抿着唇，比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 郭清林微笑：“加油！我今天没什么事，你写好了可以发给我。” 叶云兮轻快答道：“好啊，不过可能会晚一点……总之谢谢你，清林！” 今天有一个元气满满的开局呢。 叶云兮抓紧自己难得的动力，迅速来到办公室继续写方案，几乎废寝忘食。 没睡午觉倒还好，昨天睡得早，又和替身聊了会儿，补了些能量。 而忘食其实是无所谓的，虽然感冒差不多好了，但消化功能并没有彻底好转，看起来非得刷完死线才能好了。 这一等便是夜幕沉沉。 叶云兮最后匆匆扫了一遍字句，保存，发给郭清林，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肩颈发出轻微的嘎巴响声，僵硬太久的后背一阵酸痛，她的动作差点就卡住了。 “嘶嘶……”她倒吸一口气，缓缓收回胳膊，再轻轻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才感觉浑身上下舒服了点，紧接着就是一阵疲劳感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没睡午觉果然还是太困了，之前奔着死线去的时候不觉得，一写完，各种身体的抗议都涌现出来了。 叶云兮打着哈欠转头去看室友。 吃完晚饭归来的郭清林正认真的看着光屏，察觉到她的注视，点头笑了下，小声：“我在看，你休息会儿吧。” 叶云兮感激笑笑，起身溜达到办公室门口，活动了一下身体，索性溜达下楼，到食堂吃了点东西。 虽然快餐窗口已经关闭了，菜单上无法选择了，但还是有不少窗口还开着，毕竟才七八点，依然有零零散散过来吃饭的师生。 死线刷完了，消化功能立竿见影的恢复了些许，虽然谈不上很饿，但毕竟只吃了几口早饭，叶云兮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点了小米粥和点心。 “这两天就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喝点粥养养胃比较好。”她嘀咕着，便又想道，“感冒还是有一点残余的，喝粥之前吃点桂枝汤倒是正好发汗，最适宜了……可惜没带药。” 她习惯性的考虑了一下自己该吃什么药，才醒悟过来，自己早上匆匆出门，现在刚从办公室过来，哪里会随身带着桂枝汤。 她失笑一下，关掉光屏。已经看了一整天光屏，实在是连刷小说更新的精神都没有，便左右随意张望着，看看现实世界，休息一下疲劳的眼睛。 这会儿食堂人不多，坐的很散，比较不会引起她的社恐。 “咦，那一桌的人……有点眼熟？”她忽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 ———— 第五十九章 新剧 隔了两张桌子的不远处，有一张坐的满满的六人桌，和类似叶云兮这种忙于上课或者沉迷干活，吃饭吃迟了的形单影只人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某资深脸盲倒不是忽然能认出人来了，而是那边桌上有一个汉服小姐姐太过显眼。 作为一个东陆古典爱好者，叶云兮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并且回忆着上一次在学校里看见汉服小姐姐的情况…… “咦，好像……还是她？” 大约是她看的太久了些，汉服小姐姐往这边看来，然后似乎怔了下，眼睛一亮，挑眉喊身边的白胖男生也往这边看。 叶云兮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她微微窘迫的左右游离着视线。 “诶，那个看起来像中学生的双马尾粉裙小姑娘……是不是也是上次排队接待发号牌的那个？我好像记得当时她身边还有个文艺女生，这次也在吗？” 她扫过其他三个人，一个看起来很潮的娇小长发女生，另一个是姿态颇为豪气的短发女生，还有一个是个清秀书生模样的男生。 “呃，虽然我不认得脸，但看起来好像都不像……”她不太确定的琢磨着。 那边桌上交流了几句，然后粉裙小姑娘甜甜笑着，起身走过来，挥手招呼着：“你好啊，叶云兮学姐，真巧，又见面了呢！我们光影社小组在聚餐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这会儿啦，学姐有没有兴趣一起来聊聊呢？” 叶云兮瞪大了眼，惊讶于一面之缘，对方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摆了摆手，回绝道：“我已经点了吃的了，而且你们聊你们的，我一个外人……” 她扫了一眼，心想：“而且你们不是已经坐满了吗？” 小姑娘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会意道：“正好我们也打算换个大桌，再点一些茶水点心继续聊，叶学姐一起来吧，改一下送餐桌号就可以啦~” 叶云兮有点扛不住小姑娘撒娇式的口气，一时僵持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边的汉服妹子看见她们还不过来，便忍不住也起身走过来，以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语速，开门见山说道：“叶学姐，上次我不是说了你的气质挺适合小家碧玉型的古典角色吗？咱们正在和新来的文案、艺术，还有我们老大，讨论新开一部古装光影剧，我觉得你适合这个剧，一起来吧！” 叶云兮有点茫然的回忆了一下：“你们小组……”她瞥了一眼白胖男生，“我记得不是在做一个西幻剧吗？主角是个绿头发女孩的那个？” 汉服妹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是鸭子的心头好，又不是所有人的，我可是想做古装剧想好久了……哎呀，别说那么多了，你过来就知道了！” 盛情难却之下，叶云兮就这么一脸懵懂的被拉了过去。 粉裙小姑娘笑嘻嘻的蹦蹦跳跳找了个大桌，招呼大家一起换了个桌，重新落座，点了些茶点。 叶云兮拘谨的被汉服妹子拉过来坐在她左手边，另一边则是那个打扮时尚的长发女生。 社恐开始发作起来，她在桌下绞着双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被称作“鸭子”的白胖男生朝她腼腆笑一下，招呼道：“叶学姐，又见面了，我是周崖。” 汉服妹子接口道：“叫他鸭子就可以了，我是梁恬。” 周崖呐呐：“恬姐，我叫周崖，我不叫鸭子。” 依然是双马尾的粉裙女孩笑眯眯的双手托腮道：“叫我阿福就好啦！”她偏头看向身侧的短发女生，马尾甩出一个弧度，“那是我们光影社的老大，叫她老大就行！” 孙曼夜爽朗的朝她笑了笑：“我叫孙曼夜，其实我就是个幌子，光影社真正的骨干的还是他们这些有才艺的人。” 她介绍着身边的两位新人：“这位美女叫吴亦东，全方位艺术型人才，这位帅哥叫沈思，上佳的笔杆子。他们都是大一的新生，刚进社的。” 吴亦东笑容友善的打了个招呼：“叶学姐，叫我东东吧！请多关照！” 沈思微笑：“你好。” 孙曼夜等他们都打过招呼，便接着解释道：“我们正在讨论是让新人加入周崖、梁恬、陈圆福的组，正好他们组的文案毕业了，沈思可以补这个缺，吴亦东也可以加强美术方面的力量。” 双马尾少女撇嘴，小声抱怨了一句：“都说了不要叫人家全名啦。” 孙曼夜没理她，继续介绍道：“另一个方案是重新分一个组出来，做一点新东西，不过那样可能还要再招人，所以我们正在集思广益的商量这件事。” 说到新东西的时候，这位社团老大的眼睛发亮，看起来已经有了倾向，只是没有明说，或许是不想影响大家的倾向。 汉服妹子梁恬拍案道：“当然是做古装剧啊！我大一做了一年，没做成功，之前就跟着鸭子做了两年西幻，虽然还不错吧……但是我都要做吐了！我现在大四最后一年了，我怎么也想回归做古装剧！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开组招人去！” 周崖闷着头，吭哧吭哧的开口：“恬姐，你……” 梁恬瞪眼：“我怎么啦？给你做西幻的时候我也尽心尽力了的，现在我就想做点别的，又没说把你这边丢下！” 她顿了下，似是想了想，又疾风骤雨般的说道：“不过怎么说你也比我低一级啊，反正你那边还是得重新找服饰组的人来配合，要不你现在就换人？我觉得东东学妹就不错啊！” 周崖被她的语速压制了半天，终于找到个机会开口：“……那个，我是说……恬姐你想做古装剧，我也可以配合的，其实建模的阿福那边……工作量比我这边大，如果要开新剧的话……应该是最缺建模吧？” 梁恬开心的笑起来：“你是这个意思啊，你不早说？那我们就开古装剧吧！东东学妹，咱们可以交接一下西幻部分的美工设计，小四学弟，你和鸭子交接文案，阿福，你……” 她忽然有点卡壳，然后伸手想要挠头，摸到自己梳好的发髻，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的着装打扮似的，把手放下，坐的端正了些。 ———— 第六十章 新团队 陈圆福一直托着腮，眨巴着眼睛听着，闻言甜笑道：“没关系哟，我男朋友虽然不是学校的学生，但他也可以算是外编人员啦，我会督促他的，两个剧的建模没有问题的！” 叶云兮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正好她的粥和点心送到了，她就默默吃饭，竖着耳朵旁听，闻言倒是不由得瞩目了一下粉裙少女。 看起来还像是个小孩子的样子，竟然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校外人士呢…… 梁恬两眼放光，扬起手来又想拍案，但想到自己的形象，又收回了手，矜持点头道：“嗯，那就辛苦你们啦！” 两位新生也只是安安静静听着，在梁恬看过来的时候，点头表示接受指挥。 孙曼夜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笑吟吟看着大家，等到尘埃落定，才开口总结道：“既然如此，那梁恬你就负责组建新组吧，两个组之间的人员交接、调派和共享……” 梁恬左右看了看周崖、阿福和两位新生，叹了口气：“虽然我觉得阿福比较合适，但她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 吴亦东忽然轻声问道：“不然我来吧？我从小学美术、音乐、舞蹈……挺万金油的，不管是美工、服装、设计……我什么都能做一点，新剧这边，鸭子……周崖忙不过来的话，我可以做主画手，西幻那边，我配合周崖就行。” 她见大家都看过来，拢了一下长发，浅笑道：“不过建模和后期之类的我是真不会，只能辛苦阿福了。” 周崖感激的看了吴亦东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木讷低头。 沈思便也应道：“两边的文案我也都可以做，听起来是不同的风格，换着写应该会很有意思，还可以做一点小彩蛋互动。” 他说着说着，便自己沉思起来，少刻又忽然惊醒般问道：“古装剧那边有大纲了吗？” 众人看向梁恬。 梁恬瞪视回去：“看我干吗？我又不是文案！我只有一个要求，古装！别的我不管！” 众人：“……”敢情您老拉了一个组起来，却还什么都没想啊？ 沈思沉吟道：“那……” 梁恬忽然间终于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被自己拉来的“外人”，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叶云兮，得意笑道：“对啊，虽然我没有大纲，但是我找来了女主模型啊！” 一直安静当背景板的叶云兮忽然被集火围观，满脸的懵：“啊？”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沈思打量了一下叶云兮，点点头：“嗯，可以。” 叶云兮：“？？？”什么情况了我就被可以了？你们问过我了吗？！ 身边吴亦东掩口轻笑，然后碰了碰叶云兮，小声和她解释起来。 其实就是叶云兮那次被莫小墨拉去参加过的那场光影社面试内容，作为角色外形模板，贴上传感器，做各种动作，收集模型数据，作为建模参考。 毕竟只是大学生业余社团，没有那么多资金支持和挑选余地，他们也没有按照知名演员的高标准招模特，只是注意着收集资料，遇到有合适的角色就会联络对方。 叶云兮本来也是在“候选名单”里，若非今晚恰好碰见，或许过几日等新建小组一切就绪，检索资料时也会联络到她的。 叶云兮大略听明白了，但还是有点怂，也小声问道：“那要是你们写了剧本，感觉我不合格……” 吴亦东也没打包票，目光流转的瞥了一眼沈思：“现在什么都没定，大家都可以商量啊，或者直接给你量身定做一个适合的角色也可以呀。” 叶云兮下意识摆手，觉得这也不太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亦东俏皮笑道：“先别急着拒绝嘛，等小组讨论的时候，再一起商量呗。” 叶云兮听见“小组讨论”，瞬间想起了郑老师的组会，以及自己的方案。 “啊！”她忍不住轻呼一声，“我该走了！” 虽然郭清林还没有发消息给自己，但也不能不负责任的自己跑开不管了呀。 众人又齐齐把目光投来。 叶云兮耳朵微红，匆匆解释道：“我……课题组那边还有事，吃完饭我就该回去了。” 众人理解的点点头。 梁恬伸手拽住她：“诶，等等，加个好友啊！不不，还是直接先拉个群吧！” 她也不待叶云兮回应，自己打开光屏迅速建了个“古装剧”群，展示给大家：“来来，新剧开张，都加群啊！老大，你要不要加？” 孙曼夜笑吟吟的抱臂看着，闻言摇头：“我就不加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再找我就好，要招人啊、要资料啊、要借设备啊……只要不是要钱，都可以找我！” 众人哄笑起来。 孙曼夜忽然放下胳膊，打开光屏，冲叶云兮说：“嘿，对了，我加一下你吧，叶学姐，他们的联系方式我都有，就差你的。” 叶云兮虽然其实还有点懵，但刚才群已经加了，多加一个光影社老大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点头应道：“好啊，老大。” 梁恬拍了拍她的肩：“哈哈，老大都叫了，融入氛围很快嘛！” 叶云兮傻笑一下。 其实作为一个脸盲、名字盲、脸和名字对不上号的重度社恐，她根本没记住老大的名字，但如果叫学妹，似乎也太尴尬了些…… 梁恬还在得意：“我就说嘛，叫外号多亲切，你看，老大、鸭子、阿福、东东、小四……”她一个一个点过去。 周崖叹气：“恬姐，我叫周崖，我不叫鸭子。” 阿福笑嘻嘻的连连点头附议梁恬，双马尾一甩一甩的。 吴亦东噗嗤笑出声来：“小四……”她看了一眼沈思。 梁恬摆手道：“叫小思的话像个女孩子，再说他网名不是叫那什么四书五经吗……” 吴亦东矫正道：“是四季书。” 梁恬：“对对，四季书，总之就是小四啦！” 沈思刚才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闻言也只是洒然笑笑就默认了。 吴亦东转了下眼珠，问道：“那叶学姐呢？” 梁恬微微愣了一下，只想了一瞬，便拍板道：“她比我们都大，咱们叫她云姐就好了！” 叶云兮怔了下，忽然感觉自己有点“老”。 ———— 第六十一章 来自他人的信心 周崖喃喃道：“为什么别人的都是用名字的一个字做昵称，只有我……和小四不是……” 梁恬老气横秋的拍了拍他：“不就取个谐音嘛，男孩子，大气一点，你看小四就一点都不介意！” 周崖低着头，声音有点委屈：“可是‘小四’听着也很正常啊，我……” 梁恬大大咧咧的无视了他的抗议：“晚了，我都叫了两年了，改不了了。好了，群都加好了，云姐还有事，那咱们今天先散了？” 吴亦东轻快点头：“好啊，在群里先熟悉、讨论一下也行。” 孙曼夜拍了拍手，做着结语：“行吧，那今天就先散了，不耽搁云姐的时间了，改天再聚！” 众人纷纷起身，陈圆福伶俐的把桌上没吃完的茶点打包收起来，笑嘻嘻的说：“别浪费啊，打包回去给我男朋友吃。” 大家嬉笑起来，梁恬夸张摇头道：“哎呀，天天给我们发狗粮，可怜可怜你恬姐吧，大四的老学姐了还没谈过恋爱，整个大学时光都搭在光影社了……老大，你是不是该分配给我一个对象啊？” 孙曼夜洒脱笑道：“等我自己先找到，再帮你物色？” 梁恬摆出个绝望的表情：“那我岂不是毕业都等不到了？” 孙曼夜笑骂：“你就这么咒我？” 梁恬摇头叹气：“不是我说你啊，老大，你这一身女汉子气质，男生都能给吓跑了，要不改天我给你带套汉服，来个假发套，插个步摇……培养一下大家闺秀的气质？” 孙曼夜摆摆手：“可别，我可穿不了那些。” 梁恬打量她一下，无奈点头：“我看也是，你恐怕穿男装更合适点，那我改天给你配一套侠士男装，保证英姿飒爽，征服一片软妹子……” 孙曼夜失笑：“我要征服软妹子做什么？别闹了，云姐要走了。” 叶云兮有心赶紧回办公室，但又不好意思先走，正落在后面踌躇，好不容易等到老大开了口，赶紧接口道：“嗯，我先去办公室了，大家……再见！下次见！” 挥别了大家，叶云兮步履匆匆的赶回办公室，心里却不太平静，反复回想着刚才的事。 糊里糊涂的就被拉入了一个光影剧小团队呢……世事真奇妙。 她又甩甩头，想：“光影剧的事儿不急，以后再说，不过这么一打岔，写方案写浆糊了的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呢，正好回去找清林和宋师姐去。” 回到办公室，除了郭清林，竟然鲁鹏也在，凑在郭清林旁边看她的光屏。 这货从来不太愿意老老实实呆在办公室的，宁可去隔壁实验室，甚至到别的组的实验室到处流窜。 “嘿，叶云兮！我在看你的方案呢，写的挺好！”鲁鹏兴高采烈的朝她挥手。 叶云兮掩面，内心吐槽：“你的‘写得好’的称赞……真的是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郭清林笑着抬头，竟附议道：“是挺好，我看了一遍，只是修改了一些细节，你来看看？” 叶云兮这下感到了莫名的受宠若惊，快步走过去，也搬个椅子在郭清林另一侧坐下。 她看了一眼面前光屏，虽然郭清林说是“只改了一些细节”，但一眼看去，还是满屏的红字修订。 叶云兮刚刚有点膨胀的心态顿时就冷却了，甚至有点羞惭。 郭清林看了她一眼，会意的解释道：“我这人比较较真，其实很多修订都是些字词细节而已，整体上确实挺好。” 叶云兮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耸了耸肩掩饰尴尬道：“嗯……谢谢你，清林，我看看。” 郭清林开始粗略给她讲自己的修改理由，言辞谦逊。 鲁鹏时而在旁边插言，指手画脚，虽然大部分都是异想天开，但也有小部分听起来颇有道理，叶云兮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会觉得“这个思路真不错，似乎可以这样延伸下去……” 不过很快又会被郭清林不动声色的把思路拉回来。 她便一边听，一边时不时脑子里开着小差，想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比如“鲁鹏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这货还真的挺适合搞创新呢！” 又比如“清林真能治得住他，而且一点儿都不让人难堪，感觉是很高端的社交技巧呢……话说回来，鲁鹏脑子里存在‘难堪’这种回路吗？！” 但闪现最多的念头还是“真羡慕他们啊，有这样的热情和专注……” 叶云兮走神的想到了刚才的光影社成员们。 “感觉他们也都是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呢，虽然似乎有些小小分歧，但终究能够各自发挥所长，拧成一股绳，开开心心的一起做一件大家都喜欢做的事……” 她忽然又从走神中惊醒，瞥了一眼面前也因为意见分歧而争辩起来的两个同学，油然而生一种“我是多余的”感受。 她自嘲笑笑，想：“我又来了，看见别人关系好，就觉得自己孤孤单单的被抛弃了……这是病，得治。” “哎，叶云兮，你给评评理，我觉得我比郭清林有道理啊！”鲁鹏叫她。 “呃……”叶云兮傻眼，她刚才走神，没听见他们具体在争什么。 郭清林拉回主题：“鲁鹏，你那个问题等会儿再说，我们先把云兮的方案讨论完，她赶着交呢。” 鲁鹏这才老实了：“哦哦，对，方案要紧！”他忽然又洋洋得意起来，“我和郭清林的早就写好啦，但我们说好等你一起交，是不是很够意思？” 叶云兮有点好笑，但确实感激，诚恳谢道：“是很够意思。嗯，回头我请你……们吃饭吧！” 差点想扔下鲁鹏，不过想想还是捎上了，毕竟人家也帮忙了不是。 鲁鹏两眼放光：“好啊！一言为定，不许赖啊，我可记着呢！” 郭清林：“好了，先别打岔了，事情做完再说吃的。” 两人才都老老实实回归正题。 三个人讨论完毕，叶云兮拿回文档去改，鲁鹏拉着郭清林，到隔壁实验室里小声的继续讨论刚才没争出个结果的专业问题。 叶云兮埋头改好，自己看了一遍，自我感觉又好了两分。 当然，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学霸室友的信心。 把二稿发送给了宋雁，她伸了个懒腰，抬头张望。 两个同学还在隔壁实验室里，但已经没有说话声传来，而是乒乒乓乓的，似乎是在做实验了。 “咦，说起来，晚上宋师姐没在啊……她去哪儿了？不会生病了，或者有什么事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帮我看方案……”叶云兮忽然忐忑。 ———— 第六十二章 预言? 叶云兮犹豫着等了一会儿，宋雁没有回应，便发消息给她：“宋师姐，我刚才把写好的试验方案发给你啦，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帮我看一下？谢谢！”宋雁隔了几分钟才回了信息：“哦，好的，我等下去查收。我正在收拾行李，明天要出差去一个学术会议，你这会儿给我正巧，到明天我就没时间帮你看了。” 叶云兮：“！！！” 她忽然想起之前领导说的死线和完成概率，不由得看过去。 领导抬眼，微微点头，继续办公。 叶云兮：“……好的，我知道你们替身的厉害了……” 这算是一种预言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人的潜意识能够接收和处理的信息，比表意识庞大得多。 领导就曾经给过一个比喻，潜意识接收了一个房间的立体空间那么多的信息量，但表意识只能接收一张小纸条上的一句话。 或许是叶云兮曾经不经意听说过、或者目光偶尔扫过某个信息栏上提到，周五有这么一个学术会议，和宋雁的研究方向契合，她很可能会去参加，所以周五当天很可能无法帮她看方案。 也或者并不是叶云兮本人的五感曾经接触到的信息，而是来自于某种表意识不可察觉的能量传递，甚至是集体潜意识之海的传递。 领导离开她去“吃信息”的范围不算大，只能在她周围不远，比如她要去图书馆吃信息，还得叶云兮自己走到图书馆门口。 但是并不需要表意识亲眼看见那些资料。 更别提空气中的能量和信息场所携带的部分。 青说过，未来并不是固定的，尽管可以推演，但仍然有无限可能。 至少这件事，大概率并不是预言，说穿了甚至也并不玄学，只不过是愚蠢的表意识无法接收和处理海量的外界信息而已。 叶云兮心情剧烈波动了一小会儿，慢慢想通了逻辑，也就渐渐平复下来。 她谢过宋师姐，看见对方回复说出发之前会反馈给她，才松了口气，关掉光屏，揉揉太阳穴，打算早点回宿舍休息。 问过同学们暂不走，她便自己溜达回宿舍去。 夜空中月尚圆。 叶云兮漫步其下，仰头看看月亮，感觉头脑都清醒了些许。 “啊，脖子好酸……”仰了没两分钟，脖子就撑不住了，她苦笑着自己揉了揉后颈，“成天坐着看光屏，动也不动，人都成废柴了。” 不再看天，随意的东张西望着，公告栏区域，光影社的光幕海报仍然矗立着，绿头发的西幻女主角在立体光幕中巧笑倩兮。 叶云兮不禁微笑了一下，想起这部西幻剧的原画鸭子……啊，不，周崖。 果然外号比名字容易记住…… 看这部剧的人，或许不会知道原画是那样一个腼腆木讷的男孩子吧？ 不过自己参加的那部剧，画手或许就会是那个叫东东的女生了呢，感觉她对自己很友善，是个不太容易激发社恐的人呢，这一点还不错…… 叶云兮思绪飘忽的随想着，忽然想起打开消息看了看群。 新加的“古装剧”群，她当时顺手就屏蔽了消息提醒，改了一轮方案再去看，已经刷了数百条消息了。 不过也不出意料，毕竟都是那么有热情的一群人呐。 她拉到消息开头，翻了两下，感觉超负荷两天的眼睛一边走路一边看光屏，有点吃力，便暂且先关掉了。 “好像是在讨论新剧主题和大纲之类的……这熟悉的话题，倒是挺像我们小说群的。” 以前她也是长期活跃于小说群的，但最近她聊得最多的变成了心理群，小说群反倒去的少了。 她隐约记得是加了几个新人，新人刚进群的时候她没及时熟悉，等到新人们熟悉起来开始在群里刷屏，她看着全是一群陌生人在说话，就社恐发作，插不上嘴，索性就不看了。 傅饮河、周倾微和玄君则是在另一个她不在的小说设定群聊天，原本的小说群这边，常说话的她熟悉的人，竟也就玄君和乔博了。 叶云兮想到乔博，不由得忍俊不禁的笑。 傅饮河去了西陆，那边学制短，但也得两年才能回来，乔博每每看见饮河冒泡，都还会关心几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饮河回来。 而玄君和倾微那边，似乎平日聊得甚多，什么话题都有，说是关心，却又看不出说话间的情意，只像是熟悉的好友。 不过以她俩的社恐程度，也就这样慢慢熟悉，才能有一点接近的希望吧？ 她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着，逛回了宿舍。 瘫到床上，打开光屏，古装剧群这一小会儿又刷了近百条消息。 某强迫症再次把进度条拉到最前面，从头看起，硬是看了二十分钟才翻完消息。 结果发现和她有关的部分并不多，关于剧情和人设的部分，基本上只有沈思一个人在意，剩下一群艺术相关人士，早已把话题从古装制式一路扯到了饰品和手袋的搭配。 叶云兮：“……”总觉得我似乎直接找小四私聊就好？ 不，不行，我社恐。 她迅速否认了私聊方案，思考了一下，便装作没看前文乱入的萌新一般，发言道：“大家好，我是叶云兮，我的事暂时忙完了，请问……现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群里的滔滔大水为之一顿，然后迅速刷屏：“学姐好。”“是云姐好！”“云姐好。”“云兮姐好。” 最近一直在夹着尾巴做小师妹的叶云兮一时竟有点不适应，尴尬道：“啊……不用客气。” 沈小四：“云姐，你来了，我们来讨论一下女主人设吧？” 叶云兮看了看沈思的群名片，瞬间笑出声：“哈哈哈哈，我严重怀疑这个是梁恬改的！” 沈小四：“……” 沈思：“咳，我是沈思。” 叶云兮忍笑回复道：“嗯嗯，我知道。那个……之前你们有讨论过大纲了吗？” 沈小四：“还没有，我们只讨论了一下朝代背景。” 沈小四：“……” 梁恬：“哈哈哈哈，你就认命吧，这就是群主的淫威！” 周鸭子：“恬姐你看，小四也不是很喜欢外号啊？” 周鸭子：“……” 叶云兮快要笑疯了，在宿舍床上左右翻滚。 ———— 第六十三章 剧本主题 梁恬：“别想改回来，你们都认命吧！”叶云兮简直仿佛看见了穿着汉服却举止毫不淑女的梁恬在得意大笑。 四季书：“云姐，你的气质看起来比较像古代的小家碧玉，温柔和顺，但毕竟古代背景下女性桎梏太重，如果是一个纯粹的古代小家碧玉，这样的人设可能不太会得到现代观众的喜欢……” 梁恬：“咦？” 东东：“噗，小四机智啊。” 周鸭子：“那我怎么办……” 阿福：“我听男朋友提过一个食品品牌叫‘周黑鸭’，怎么样？” 周黑鸭：“可是我不黑呀？” 周黑鸭：“……” 周黑鸭：“恬姐！” 阿福：“嘻嘻，给恬姐点赞哟！” 恬姐：“我可是一视同仁的啊，我自己也改了。” 周黑鸭：“……” 东东：“恬姐、云兮姐……哈哈，辈分都好高。” 云姐：“也没有辈分好高啦，我也就刚读研一。” 云姐：“……？？？” 叶云兮满脸写着懵。 笑了半天别人，自己终于还是躺枪了。 好在这个称呼勉强还能接受吧。 她安慰着自己。 四季书：“喂，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啊？” 云姐：“啊，我在听。” 云姐：“……群名片还是好别扭啊……” 东东：“不然就直接架空背景嘛，比如玄幻背景就很好啊，古代朝代无论是背景设定还是对女性的定位都太多拘束了啦。” 四季书：“这个思路也可以，不过即使是架空背景，也是最好有一个参考对象的，我查了一下资料……” …… …… 众人看着沈思列出来的一段一段的资料，逐渐陷入呆滞。 叶云兮仿佛再次感受到了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四季书：“我暂时只查了这些，当然，剧本里不需要一下子放进这么多设定，但是框架还是要有的。不过这些具体可以再议，主题才是剧本的真正内核，大家对主题有什么想法？” 恬姐：“当然是豢养美男，走上人生巅峰啦！” 阿福：“腹黑少女反攻复仇记？” 周黑鸭：“宅女之华丽转身？” 恬姐：“哇，鸭子你这是在说我吗？你是不是偷看过我中学时候的肥宅照片！” 周黑鸭：“……我没有。” 东东：“你们说的这些，似乎是主线而不是主题呢？” 叶云兮倒是没有被他们带歪，认真的托着腮思考着剧本主题。 理论上来说，在校园里制作推广的剧，主角通常是青春年少，斗志昂扬，也少不得情感纠葛，这都是能够给这些特定观众提供代入感的条件。 一般不太会出现过于黑暗猎奇的主题。 之前周崖主导的《埃利亚的冒险》，就是西幻背景下，一个绿头发少女闯荡天下，游历冒险的故事，很传统，也很少年。 只是似乎一直没有出现官配男主角……令观众们颇有微词。 叶云兮忽然想起之前梁恬说，那部西幻是周崖的心头好。 “所以说……一直没出现的官配男主，说不定是鸭子本人哟？哈哈，想起来挺有趣的呢！” 她看着光屏，思维发散着。 “不对……之前那个剧也是有文案的，按说鸭子只是画手？唔，校园社团就这点不好，流动性太大，合作不了两年就有人要离开，被拆的支离破碎的……” 她莫名感伤了一瞬，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咦，如果说之前那部剧是女性主角，是因为那是鸭子的心头好……哦，不对，按说是因为文案是女生，那这部剧的文案不是小四吗？”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总不会就因为当时抓到了我这个候选，所以就决定是女主剧了吧？” 群里一群人还在驴头不对马嘴的放飞脑回路，叶云兮想了想，小心问道：“说起来……这部剧是男主还是女主？” 恬姐：“当然女主啊，这是我开的小组啊！” 叶云兮恍然，然后失笑。 自己好像又自作多情了呢。 不过心里也就踏实了，笑着输入道：“那让小四来写女主剧本，视角代入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恬姐：“这不应该是文案的基本功吗？” 四季书：“不妨碍的。” 东东：“放心，还有我们呢，这里女生还是占多数的哇。” 阿福：“那剧本应该也有男主吧？还得再翻资料找人呢。” 恬姐：“嗯，目前就云姐一个，后面肯定还要招好多个角色模特的，不急。” 叶云兮手指动了一下。 她有点想说自家男友就挺帅的，但又觉得她和大家刚认识不久，这么说好尴尬。 也不知道凌澜是否有时间，而且他也未必会同意，再说这还得看小四做的人设，凌澜的气质其实并不古典，很可能也搭不上…… 她只是有点担心某人会吃飞醋。 虽然她只是个模特，又不是真人出演，理论上……也吃不着这飞醋吧？ 她不太确定的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挑人的时候再看吧。”她想。 小四和东东再次尽责的把开始脱缰狂奔的话题拉回原处。 叶云兮依然没发言，她虽然思路一直在脱缰，但总算还记得重点在哪里。 “古装剧……主题……古装……吗？” 她忽然抬眸，看向并不存在于现世的星空。 青依然穿着纯白的、带着朦胧的透明发光感的窄袖抹胸襦裙，坐在星空之下的虚空中，双臂支在膝上，仰首望天，眼神温柔而又幽远。 叶云兮看向她，她便以手支颐，垂眸俯瞰，刚过肩的黑发垂落，轻轻晃了几下，眼波流转，微微一笑，又俏皮又妩媚，还带着几分无限包容的、似悲悯似怜爱的视角。 叶云兮看得痴了，脑中便只在想：“如果让我来画的话……应该会画成青的模样吧，而主题……应该是回家吧。” 青轻笑道：【你可以做任何随你心意的事。】 叶云兮不由得举起手指比划了几下，然后失笑摇头：“不行啊，我的这丁点画技，画不出你的美。” 青温柔道：【你的心和灵感，会自然从笔下流出。】 叶云兮闭目感受着共情中那种流动感，享受着，但还是摇头叹息：“不行，没有那个水平，可惜，没有好好练习过。就犹如想唱的歌，想跳的舞，我可以想象出来，却表达不出来……这种茶壶倒饺子的感觉真是难受。” 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 第六十四章 共享作画 叶云兮睁开眼睛，却看见群界面上弹出一条系统提示：“是否接受来自东东的画板共享？”她好奇的点了“是”。 弹出了一个新的界面，果然是个画板模样，旁边还列着很多菜单，有各色各样的功能，不过共享直播中暂且只用到了仿铅笔的打草稿画笔。 画板上已经有了两张简图，是叶云兮颇为眼熟的服装设计图，小时候她常见妈妈画。 执笔的应该是东东，还有另一个颜色在图上圈圈点点，不知道是梁恬还是鸭子。 叶云兮看了一小会儿，画板上又多出了一副简图，他们似乎在做女主的服装设定。 “那另一个颜色的画笔多半是梁恬了……” 她看默剧般看了会儿，忽然醒悟自己没戴耳机也没开声音。 宿舍就她一个人，她便索性开了外放，果然听见大家的声音正在讨论。 好在三个女生和两个男生的声音都各有特色，让某分不清人的社恐不至于搞混。 梁恬语速最快，阿福声音甜美，东东说话活泼带笑，鸭子声音闷闷的，小四声音清朗，却又带着一点糯。 梁恬正在噼里啪啦的说着，一边还用画笔在东东的简图上添加饰品、飘带和配件：“……都已经架空了，就不要太过考虑制式了啊，画的华丽飘逸一点，重点是好看啊！” 鸭子：“那你也得考虑建模的压力，阿福可是一个人在干两个组的活儿……” 阿福：“我没关系的，我也喜欢做漂亮衣服！” 小四：“就算不严格考虑制式，但宽袍大袖长后摆……这样出门也太过不现实了？” 东东：“其实简约款不一定不好看呀，我再画一幅给你们看……” 画板上又勾勒出了线条，唰唰几笔，就有个简单轮廓出来了，看得叶云兮很是羡慕。 她不由得也手痒的比划了几下，然后索性新建了一个画板，试着画出青在星空之下的样子。 结果果然不是她“看见”的样子，手感跟不上脑补。 叶云兮看着自己画板上动作僵硬别扭、面容走形的“青”，颇感懊恼，切换了橡皮擦准备擦掉，又有点不舍，还是叹口气，点向了保存。 “咦，云兮姐你也在画呀？怎么不画在刚才那个画板上，还新建了一张……唔……”东东的声音。 叶云兮吓得手一抖，定神看去，原来她刚才是从共享画板上新建的，所以点了保存之后，接着询问的是“是否发到共享画板”。 她没注意，习惯性点了“是”。 于是丢人画作大公开，叶云兮社会性死亡。 “完了完了……啊，不，我是说……不好意思我点错了！”她念叨了半句，才想起来刚才开了耳麦。 东东轻笑道：“没关系呀，啊，先别关，我看看，云兮姐，你画画好像没怎么学过吧？” 叶云兮掩面：“嗯……小时候学过一点点，没继续学，后来就偶尔自己涂两笔……太丢人了……” 东东声音听起来挺真诚：“纯靠天赋的话，其实还不错了，主要是人体结构和透视掌握不好……” 画板上有另一个颜色的笔开始在叶云兮的原画上涂涂改改。 “你看，这里的角度应该这样……衣角……褶皱……小臂的长度……每个手指的位置……” 叶云兮的羞耻感逐渐淡去，认真的看着东东的现场教学。 “相貌的话……虽然不太确切，但好像是云兮姐自己的样子吧？” 叶云兮惊醒道：“啊……是。” 因为看惯了青的气质，和自己差异甚大，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意识到，青和自己的面容其实几乎是一样的。 大概是她没有长残的模样，会更接近本真、更自然好看一些。 东东私聊和叶云兮开了个视频窗口，照着她本人修改着画中人的相貌，一边闲聊道：“云兮姐也是在画人物形象设计吧？其实这一身我还挺喜欢的，虽然很简约，但很好看呢，气质也很搭，回头做一身穿上去建模，很方便的。” 叶云兮没法解释自己其实不是在画人设，只好指点着：“啊，这里棱角再柔和一点，眸光会有种流动感，嘴角带笑，不像我的表情啊，我做不出来，是那种又俏皮又妩媚又温柔的笑……” 东东的画笔停顿了一下：“嗯？那是什么样？” 叶云兮：“呃……”她徒劳的挥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发愁的发现不会画画就真的没法表达，叹了口气。 她努力的对着镜子自己做了一下表情，发现还是感觉不对，又搜索了很多笑容照片，但浩如烟海，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找到相似的笑容，最后还是只能用大段的语言尽量去描述。 在这样的跌跌撞撞的磨合之下，涂改了好半天，才终于勉强有点像青了。 东东：“这个背景是什么？就是星空吗？她没有坐在什么地方吗？” 叶云兮：“嗯，背景是星空，她坐在虚空之中……也可以画一片云？但应该是在一个星球的高空轨道上，那个高度大概率是不会有云的……” 围观了半天的小四：“嗯？古装科幻背景？” 叶云兮：“呃，也不是……” 她偏头想了想，发现也无法界定。 小四：“那你的设定是？” 叶云兮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只是……一个想回家的人。” 小四：“家在宇宙中？” 叶云兮仰头，望着并非间隔着物理距离的远方：“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忽然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安静了片刻，小四才打破沉默道：“嗯，‘回家’的话……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题。” 叶云兮的声音有些飘渺：“回家……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到达的梦。” 小四：“吾心安处是吾乡。” 叶云兮笑了笑，准备结束话题，甚至忽然不再想继续讨论光影剧什么的了。 虽然小四说的也没错，可是……心吗？ 她心里忽然微微一震，想到了球球。 “球球……世界之心，也是我的心？所以……其实，这个‘心’其实是……这样的意思吗？” 她轻轻抬了下手，却只是动了动手指，不知道该比划些什么，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概念。 但她忽然有点明白了，她的心，家世界的心，到底是什么。 ———— 第六十五章 青之画 叶云兮有些意兴阑珊，推说有事，便退出了共享画板。东东把修改过的那副画保存了起来，和小四讨论着是不是就直接用它作为基础人设图。 梁恬不太满意，尤其是觉得发型太过简单，强烈建议改成发髻，再搭配些发饰。 东东觉得梁恬的建议也有道理，犹豫了一下，见叶云兮已经不再发言，便自己重新画了几个版本的发髻和发饰，准备下次再一起讨论。 小四旁听了叶云兮描述气质、眼神、笑容时的全部经过，对于这个角色有了点概念，做了记录，并且开始做一些其他的设定。 阿福和鸭子不置可否，不表达什么意见，默默围观。 不知道为什么，主角角色便这么自然而然的决定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有更多的意见。 细心的东东倒还是在群里解释了两句，她认为一个人的外形、举止动作、气质和她的性格特质具有极大的相关性，这方面来说，尊重叶云兮做的人设，本就是一个建立角色的简便法门。 小四也认同这一点，当然，他表示仅仅如此还是太过单一，关于人设和主题，他还要再多琢磨琢磨。 于是这一晚上的讨论也就暂且告一段落了。 不过之后的这些对话，叶云兮都没有再看了。 她怔怔的看着那副青的画像。 虽然修改过，但毕竟只是素描，没有上色渲染，看起来有些单薄。 “青，这幅画还是画出来了，你……高兴吗？” 【或许会高兴的只是你。】 叶云兮偏头笑笑：“也是。”她又端详了一下，“不过究竟也不是我画出来的，这和我之前的草稿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改头换面了呢。” 【又何必在意呢？你的心和灵感，会自然从笔下流出，却并无所谓是谁的笔，经过谁的传播和润色，又或者是被谁人所得知。】 “那……”叶云兮下意识想要反驳什么，却又顿住。 青不会在意作者是谁，声名之属又归于谁，就像她也不会在意画中人是叶云兮还是她。 画出来，只是叶云兮自己的某种执念而已。 【从笔下流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它的意义所在了。】 “存在……即有意义吗？即使无人看到，无人知晓，无人……认同？” 【是的，即使无人看到，无人知晓，无人认同。】 叶云兮微微垂下头。 她想她问的是画，但其实问的也是她自己。 她当然也习惯性脑补了一番功成名就的未来。 如若这部实质上以青为主角的剧做出来，出名了，或许会有人来采访她，这个角色是她本人吗？ 她想，她或许会回答说，“那是存在我心里的另一个我自己”吧。 那是一个真实的，听起来却很艺术的回答呢。 “如果会有那么一天，大概就算是得到认同了吧？不管是画，还是我。可是……我想要的就是那样的吗？” 叶云兮往后靠着，默默的想着。 ———— 周五。 叶云兮一早闹钟还没响就忽然醒来了。 她依稀记得梦里全都是在赶死线，写方案，方案没写完要交了，方案写完了但是丢了，去交的路上迷路了，来到办公室发现郑老师不在…… 做梦做的好累。 她睁着眼睛迷蒙的看着床幕的顶，然后迷迷糊糊快要再次合上眼睛时，忽然再次惊醒。 “啊，对了，宋师姐回复给我了没？” 垂死（线）梦中惊坐起。 宋雁果然还是那个认真高效的师姐，已经发回了修改稿。 回复的时间是半夜一点。 叶云兮心里顿时又感动又惭愧，默默地发着每次赶死线都重复过若干次的愿：“以后真的不能再这么晚了……” 她一边打开修改稿，一边强行安慰自己：“宋师姐今天出差，大概路上还有的睡吧。” 宋雁的修改稿看起来不像郭清林的版本那么密密麻麻，也或许是郭清林已经改过一遍细节的缘故，就只是提了几处思路不够清晰的、逻辑不够通顺的、实践上面需要注意的点。 叶云兮粗粗扫了一遍，心中略定，上午应该能改好。 和昨天早上一样，再一次在郭清林之前就起床洗漱了。 郭清林起床后，并不惊讶的招呼道：“云兮，今天也这么早，宋师姐已经改好了？” 叶云兮扭头，睁大眼睛：“咦，清林你怎么知道的？” 郭清林笑道：“我们昨晚讨论的修改其实要重写的不多，大部分直接接受修订就可以了，你应该不会拖到今早起来再改，那就只能是宋师姐返回了。” 叶云兮吐吐舌头：“料事如神。” 郭清林笑着摇摇头：“基本推理罢了。不和你闲聊了，忙你的吧，今天还有课呢。” 叶云兮泪流满面。 是啊，今天还有课呢，本来昨天其实也有课的，但是她在这种事上倒一贯有天助，昨天的专业课老师出差了，所以叶云兮得以一整天都窝在办公室写方案。 但今天早上有一节公共课…… “好想翘课啊。”她不禁哀嚎道。 郭清林一本正经的提供建议：“今天的老师可是会点名的，咱们出差已经翘过一次了，过不久又得出差，不建议翘课。” 叶云兮苦着脸：“这我也知道，我就随便喊喊……” 不过她还是默默打定主意，要找一个角落坐，尽量争取偷偷开一点小差。 在死线的督促下，她硬着头皮和两个同学招呼了一下，就去找角落了。 鲁鹏一脸兴奋的试图跟过去，一起开小差不听课，被郭清林叫住，让他不要去打扰。 但是才上了十分钟课，叶云兮就发觉躲在角落其实也没什么用。 “说好的闹中取静呢？完全没法集中精神思考啊……” 老师讲课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完美的回荡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是很无聊的公共课，但她的思路还是时不时就会被老师的说话声带偏。 如果只是修改文字细节或许还可以，但仔细思考逻辑和思路……就真的很难做到了。 叶云兮和讲课声对抗了半节课，便无奈放弃了挣扎。 “还好今天就这么一节课，等下下课再去办公室加油改吧……” 她再次深深意识到了领导说的不建议拖到周末死线的含义。 ———— 第六十六章 请客 总之，叶云兮还是赶上了在周五下午下班之前交了试验方案。甚至还提前了两个小时。 “喂，说得好像这算大成功似的！”她趴在桌上打着哈欠，吐槽着自己。 毕竟又没睡午觉呢。 “好困啊，天天早起又没有午觉睡……”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时间，犹豫着是留在办公室等待郑老师或许会传达过来的召唤，还是回宿舍去补一觉。 “还是等一会儿吧……”她继续趴在桌上，歪着脑袋，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光屏。 大约一个小时后，已经陷入朦胧状态的叶云兮猛然被手环震动惊醒。 满腹起床气在看见“消息：郑老师”时消失无踪。 整个人瞬间就蹦起来了。 她匆匆打开看了一眼消息，慌乱的转头看向同学们：“啊，郑老师叫我们……” 郭清林淡定、鲁鹏雀跃的关掉自己的消息界面，一同起身：“那走吧。” 叶云兮默默地跟在他俩身后，感觉自己真是弱爆了。 她忐忑不安的缩在后面，一起来到郑老师的办公室，准备挨骂。 毕竟两个同学的方案早就写好了，她没时间去看，但至少人家修改复查时间充足，比她赶工的好。 “如果要骂大概也只有骂我了？”她脑补着各种坏结果，仿佛这样就能让坏结果不发生似的。 虽然这个逻辑不一定正确，但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郑老师没骂任何一个人，语气有些严肃，点评的也不算客气，但也并未苛责三个新生，都放他们通过了，只是让他们记下意见回去修改，然后下一个小麦季就可以开始实行了。 叶云兮等了半天，没等到狂风骤雨，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郑老师说道：“你们三个是商量好一起交的是吧？有合作精神是好，但下次不要拖这么晚了。” 叶云兮低下头，苦着脸，心想：“好像连累他们了呢……”又偷偷瞥了两个同学，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辩白。 她害怕他们会把自己“供出来”，又觉得即使他们说了，好像也无可厚非。 好在他们也什么都没说，依然是一个平静、一个笑嘻嘻的答应下来。 郑老师扫了他们仨一眼，或许看出了什么，但并未深究。 就如同老师在讲台上其实能够很轻易的看到学生们开小差的动作和掩饰，但未必每次都会管。 或许是点到即止，或许是多说无益。 总之也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放过了。 郑老师又交待了几句老生常谈，就放他们走了。 叶云兮走出办公室，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她才松了口大气。 虽然其实远没有第一次走进这扇门那么紧张，但毕竟是交作业，还是交刚写完的死线那种作业…… “哎，其实还是有进步的，我记得上学期……大四时候，我可是赶在最后一分钟……哦，不，还迟到了十分钟，才交上作业的，这次严格来说还提前了一天呢！” 作业交完了，也通过了，缓解了紧张，她又开始乐观了起来。 “清林清林，这次多谢你啦！啊，还有宋师姐，不过她出差去了……晚上请你吃饭吧！”她开心的拉住室友。 郭清林尚含笑未语，鲁鹏横插过来：“喂，还有我呢！别忘了我啊！” 叶云兮暗道：“啊，还真忘了……”赶紧补救，“嗯嗯，当然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啦！” 鲁鹏这才放过她，撸着袖子，笑嘻嘻看了眼时间：“也快五点了，咱们这就去吧？” 叶云兮之前小眯了一会儿，又被惊醒，加上事情完结的兴奋劲儿，一时倒也不觉得困倦了，反正手头没有急事，早点溜也无妨，便看向郭清林。 郭清林笑起来：“好啊，稍等一下，我们回去收拾下东西。” 鲁鹏恍然道：“哦，对，实验室还没收拾。” 三人回到办公室，郭清林和鲁鹏去隔壁实验室收尾，叶云兮草草把自己的东西塞进包里，便戳着光屏休息放松顺便等他们。 闲得无聊，心情甚好，便发消息骚扰男友：“我方案交了，通过啦，开心！” 凌澜：“恭喜。[雀跃表情]” 叶云兮顿时感到话题被终结了。 “死直男。”她语气带笑的嫌弃着，却忽然想起来，好像之前凌澜说过可以让他帮忙看看的。 “诶，我当时好像就说不用了的……是吧？我不用再解释了吧？到底要不要呢？”社交技能负值者陷入纠结。 “走啦，叶云兮！”鲁鹏人未到，声先至。 “啊，好！”叶云兮扭头看了一眼，两人都回来了，便关了光屏，起身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去哪儿吃啊？先说好，食堂可不行，请客是要有诚意的！”鲁鹏扬眉问道。 叶云兮还真被问住了，偏头想了想，选择困难，遂把问题丢了回去：“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呗？” 然后她又习惯性抠门的补了一句：“不要太远就好。”反正学校周边没什么很高档的店。 啊，其实还是有的，和凌澜第一次约会的那个有影院的商业区，距离学院也不太远来着……但并不想走那么远呢。 鲁鹏反驳：“难道不应该客随主便？” 叶云兮随口挑刺：“学校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场。” 鲁鹏：“你请客，你就是主人啊？” 叶云兮嘴硬：“那我尊重客人的选择不行吗？” 郭清林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就去校门口右手第三家店吧？” 路痴茫然了一下：“那是哪一家？” 郭清林笑道：“就是你经常点外卖那家啊。” 路痴恍然：“哦哦，那可以的！” 鲁鹏嫌弃道：“吃外卖不健康！” 叶云兮强行解释道：“也没有经常吃啦！大部分时候还是去食堂的，只是偶尔宅……清林可以作证！” 郭清林忍笑：“嗯，吃外卖是不太健康。” 叶云兮委屈：“喂，清林你哪边的！” 三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的一路往校门外走去。 叶云兮的手环震了震，她走着路随意瞥了一眼，“消息：凌澜”。 “忽然停下来回消息不太好……等会儿再看吧。”她想。 ———— 写作的初心 突如其来的单章……其实原因是昨晚更新的章节里提到，创作是心和灵感自然的从笔下流出，它在世界上出现了，存在了，就已经具有它的意义了。 所以有所感怀。 当然，我也是个尚有所求的俗人，达不到青那句话所说的境界（笑）。 只是今天感觉有点卡文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或者说，其实每次我卡文的时候，都会去回想，我最初是想要写什么，我的文逻辑和脉络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我的文情节上太过平淡，这是它的内在逻辑决定的。 能级决定她能够过上什么品质的生活，能够成就什么样的人生，从深渊走向光明，当然不可能在深渊中就迈向人生巅峰。 而她的初心决定她的道路和选择。 这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人生，从自以为不幸，慢慢获得平淡的幸福，没有经过大风大浪、跌宕起伏，一切的冲突和纷争都在内心解决和处理。 作为作者的我，同样也被写作的初心决定着这本书的脉络和选择。 所以我写这本书的初心是什么呢？ 反思了一瞬……我其实还是希望能有人看到的时候，或许会有一点共鸣，然后了解一点应对心理问题的办法，能够稍微“心向内”一点，看清自己的初心。 说起来有点圣母，不排除有点代偿，但我这么想的时候，感受到的确实有种初心的温柔。 对这个世界的初心。 我其实也还不能做到时时恪守这份初心，但是夜深人静，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许欣慰——至少并未走远。 ———— 遥想几句。 虽然这本书还未过半，但偶尔也会想一下，下本书想写什么。 大概会吸取教训，写一个不那么“心理学教辅参考书”，也不那么恪守现实生活的故事吧。 这本书的架构，确实有点拘束，当然也是笔力的问题。 以后想写一个家世界的故事，但不知道能不能写好，毕竟那可能会变成一个仙侠气质的架空科幻（所以这是什么鬼分类啊，笑）。 总之到时候再说吧，还早呢。 这本书要写的东西，还有很多没写，我自己很喜欢大纲整体的递进感，看起来总在某几个坑里兜圈圈，但其实是螺旋式上升，内在逻辑会很有趣。 只是慢慢悠悠、琐琐碎碎的写（水）下来，整体感和递进感确实被削弱到几近于无。 也还是存在笔力的问题，另外，长篇小说、更新模式，也是不可忽略的影响因素。 毕竟不是真的“教辅参考书”（笑），没法那么干货。 叶云兮就还是要慢慢过她的日常生活，然后慢慢踩坑、拆坑，慢慢体验、感悟。 这是书中角色在世界上存在过、留下的印记。 也是作为作者的我，留下的印记。 ———— 对了，最后回归一下现实。 比如，为什么昨晚的更新（65章）提到的内容引发的感怀，今晚才发单章感慨呢？ 因为昨晚写完太困了，困得浑身发酸，不得不滚去睡觉。 虽然今晚写完也快十二点了，但是还不算太困，所以又花一个小时写了个单章。 最近作息崩的比较严重，天天都很困。 一方面是家里的事牵扯了不少时间精力，之前身体状况也因此不是太好（10月请假的时候提过）。 另一方面，工作也忙了一点，不像刚开书的时候那么咸鱼了，基本上晚上回家才能码字，再扣掉晚饭和陪家人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够码一章，遇到额外事情或者卡文就完蛋了。 总之结果很明显，从双更变成单更变成时不时鸽一下…… 虽然暂时还没看见恢复双更的希望，但至少坚持不断更吧。 又快一点了，为我的作息鞠一把泪。 大家晚安。 ———— 第六十七章 以示清白 三人到了小饭店，在一张四人桌坐下。叶云兮主动打开饭店菜单，摆出一个任君点选的请客姿态，顺便瞄了一眼消息。 凌澜：“那你导师怎么评价的啊？” 叶云兮心想：“那就说来话长了啊……只好等会儿再回了。” 虽然是同学之间随意的请客，但怎么也得做出个“主人”的样子不是，不能一直低头戳光屏啊。 点完了菜，先上了饮料和瓜子，三人闲聊起来。 叶云兮刻意引导了一下话题，让他俩讨论起他们的微生物方向的问题，才借机低头回复起消息。 她大略说了说郑老师点评的重点，忽然听见熟悉的只字片语，一股微妙的重合感…… 抬头看了一眼同学们，忍不住失笑，正好自己写到的内容，他俩也谈到了，真巧。 郭清林余光瞥见她抬头，侧目望去：“什么事这么开心？” 叶云兮指了指光屏边笑边说着：“刚才正和男友说郑老师的点评，恰好听见你俩也在说。” 她似无意般目光掠过郭清林，又自然的掠过鲁鹏。 男生似乎没在意她刻意加了重音的男友二字，依然笑呵呵的，目光明亮的看回来。 叶云兮没有停顿的掠过鲁鹏，仍是望着自己室友。 “忽然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哎，我又脑补过度了吧！”她吐槽了自己，收敛思绪。 郭清林笑盈盈打趣道：“这么严格，连老师的点评都要一一汇报啊？” 叶云兮吐吐舌头：“没有啦，主要是我写方案已经从夏天写到秋天了，凌澜……他也已经见过好多次了，上周末还在督促我早点写完，他可以帮我看一下……” 她又说到这事儿，自己愣了一下。 哎呀，又忘了解释这事，咦，不对，不是不用解释吗？ 社交弱渣又开始脑壳疼了。 郭清林微微讶然，扬眉问道：“咦，你之前还给他看过一遍的？在给我之前还是之后呀？” 叶云兮扶额：“不，没有来得及给他看……我正在想要不要解释……” 她不一小心就把自己的纠结说出来了。 郭清林扮演着情感分析好闺蜜的角色：“解释什么？” 叶云兮抬手比划了一下：“就……他好心要帮忙，结果被我辜负了……” 她抬手动作停住，偏头，觉得这个回路有点眼熟。 然后不由得看了一眼鲁鹏。 好像和之前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和他俩一起做试验的纠结点有点像？ 鲁鹏一脸疑惑：“看我做什么？我帮忙了，你没辜负我啊，不然咱们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吃饭啊？” 叶云兮：“……”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呢！ 她无语的收回目光，不想理他。 郭清林依然笑容温和：“不管他帮没帮，反正你顺利完成了呀，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叶云兮托腮：“说的也是……可是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可是”什么。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那点纠结，真一点一滴的说出来，简直不值得让别人花时间去听。 只是自己的心态问题罢了。 好在热菜也上来了，打断了这个话题。 叶云兮这才想起消息还没回复完，赶紧低头加速敲完，回复过去。 凌澜：“你这是在写总结记录？” 叶云兮：“没，在外面吃饭呢。” 凌澜：“庆贺方案通过？” 叶云兮觉得这是个好理由，笑起来回复道：“也算是吧，也感谢同学们之前帮我改方案，本来应该再请一下宋师姐的，可惜她昨天半夜帮我改完，今天就去出差了。” 凌澜：“哦，那今天请的是谁，你室友？” 叶云兮又有点心虚：“就是我两个同学啊，他俩一起帮我修改讨论的。” 她抬手拍了张热腾腾的菜的照片，虽然尊重肖像权没有拍到人，但特意拍上了三份餐具，以示清白。 “以示清白是什么鬼啦……”吐槽着自己，赶紧把照片发给凌澜。 凌澜：“哦，那你吃吧。” 叶云兮：“……”喂，为什么还是一副“我生气了快哄我”的即视感啦！ 她嫌弃的皱了下鼻子，不过已经低头发了几分钟消息了，便暂且关了光屏，一边举筷子吃饭，一边加入同学们的聊天。 等到吃饱喝足，三人逛回校园，一路都是逆着他们的方向，三三两两满脸雀跃的往校门外走去的年轻人。 “对哦，今天周五！”叶云兮恍然道。 “是啊，都已经出差回来一个星期了。”郭清林点头。 “感觉整个星期都在赶方案呢……”叶云兮嘟囔着。 郭清林失笑看她：“你不是周三才开始赶吗？然后还感冒了。” 叶云兮故意叹气道：“不要戳穿啦清林，我这不是度日如年吗？” 鲁鹏探头过来：“叶云兮你感冒啦？” 叶云兮摇摇头：“就一晚上，早就好了。” 她忽然后知后觉，刚才的一顿晚饭，自己还真吃了不少，交完方案食欲就恢复了，简直像是要把前两天少吃的给补上似的。 鲁鹏点头：“哦，那就好。”然后他的话题忽然跳跃，“正好马上又要去出差了吧？” 叶云兮一惊：“啊？对哦，好像真的是……” 她微微沮丧，又得耽误周末约会了。 郭清林也点点头：“该种小麦了，我一直在关注实验站那边的天气和准备工作，多半等不到下周末就要过去了。” 叶云兮抬眼：“下周啊？那还行。” 至少这周末还有空。 她又开心了起来。 鲁鹏：“估计又得一个星期，又可以少上不少课了！” 叶云兮很想附议，但又没那么理直气壮，总归有点担忧翘课翘多了不好。 上课和出差，她一个都不想选。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那还是出差吧，至少不用考试，还可以呼吸新鲜空气，看看植物，饭菜也都不错。 她这么想着，倒是又恨不得下周一就去出差了。 最好周一出差，周五回来，完美。 或者周日出差，下周六回来，勉强也可以接受。 叶云兮做着美梦。 “明天就去找凌澜吧，万一那边天气过于配合，周日就要走的话……” 她想起疑似又在吃飞醋的男友，琢磨着是不是该想办法哄哄他，比如，再给他按摩一会儿？他好像很喜欢呢。 思绪渐渐飞远…… ———— 第六十八章 不完美 “给你按摩一会儿好不好？”周六，叶云兮笑嘻嘻的对神色淡漠的男友说道。 凌澜敲着操作屏，没转头：“晚点再说。” 叶云兮吃了个软钉子，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抱着膝盖蜷坐着发呆。 过了漫长的半个多小时，凌澜才停下动作，偏头看看她：“怎么？” 叶云兮百无聊赖的刷着小游戏，闻言猛然关掉界面，抬头问道：“你忙完啦？” 凌澜：“嗯。” 叶云兮看着这人不冷不热的，有点生气。 这一赌气，就不想给他按摩了，蔫蔫的撇过头，噘着嘴：“哦。” 继续打开小游戏过着关。 两人就比赛赌气似的，各自闷头戳光屏。 叶云兮心里翻腾。 虽然本来是打算哄哄他，但是自己也没什么错呀，凭什么要主动哄他，还要吃闭门羹，贴冷脸？ 爱理不理！ 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叶云兮冷脸赌气，继续刷小游戏，其实心思根本没在眼前，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事儿。 理智上觉得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哪里的回路出了问题，情绪上却控制不住想怪他。 她竭力不被情绪带跑思路，从头开始回顾。 一开始是……因为什么来着？ 哦，对，是凌澜说，他可以帮自己看看方案。 但当时自己直接就没答应，因为觉得提前不了许多，事实上也是如此，给清林和宋师姐帮忙改过，就已经是紧赶慢赶才赶上的了。 咦，所以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心虚的地方来着？ 叶云兮眨了眨眼，有点懵。 手上无意识的胡乱划了几下，小游戏打出了gg。 随手点了重来，继续回想。 哦，昨天吃饭的时候还想到了，因为觉得拒绝他人的好心帮忙是一种辜负…… 辜负……为什么呢…… 鉴于之前的拆坑历程，她下意识就往妈妈身上比对了一下。 顿时明白了。 因为“我都是为了你好”，所以容不得拒绝，拒绝便是辜负。 叶云兮心里微微酸苦，掩饰性的耸了耸肩。 小游戏再次打出了gg。 叶云兮：“……这么菜的吗？好吧，我也没专心就是了……” 再次重来。 所以说，其实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是可以平静的表示感谢并且拒绝的吧？ 她歪了歪头，脑补着对凌澜说“谢谢，不用啦！” 咦，之前自己是怎么说来着？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 哦……先反问了一句“你看得懂吗？”然后是“我可以找我同学看。” 她忽然有点明白自己的心虚之处了。 本来可以直言感谢并且拒绝的事情，她绕着弯子找理由拒绝，并且还刺了一下对方的自尊心。 那个家伙对于学术方面还是很骄傲的呢…… 哪怕确实不是他的专业，这样的拒绝方式也仍然恶劣了些。 “所以是不是应该道个歉来着？但都过去一个星期了……” 叶云兮犹豫了片刻，还是默默的怂了，准备继续装死。 不过想通了这一点，心里那点小情绪无形消解了不少。 “啊，这一关终于过了！” 小游戏撒花“恭喜过关”，叶云兮有一点点开心，继续戳了下一关。 “然后是……吃醋的事儿？” 叶云兮歪头想了想。 “但这件事我确实问心无愧啊，为了避嫌，甚至同学关系都有点别扭了……” 她困扰的晃了晃脑袋，回想着鲁鹏的言行举止，好像实在也没法判断他只是对谁都热情，还是对自己有什么特别。 但这事儿悬在心里，就总有点疙瘩似的，避嫌避的都要社恐了。 “可是总不能直接去问鲁鹏吧？这不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都太尴尬了吧！” 某社恐又被自己微薄的情商困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理论上佯装无事就行，但又架不住家里这只似乎一直在若有若无的吃醋。 但说他吃醋，他又绝不会承认的吧？ 叶云兮略有不满的横了男友一眼。 凌澜专注的看着自己光屏，没注意到她。 “哎呀，又死了……” 叶云兮面无表情的戳了“重来一次”。 话说回来，真要说他吃醋，好像也没什么明确证据，他也就稍微多问过两句“她的男同学”而已。 而她因为避嫌，也几乎从未和凌澜聊过鲁鹏的事情，凌澜也从未问过。 听起来就真的像是毫不介意的样子呢。 叶云兮忍不住尝试分析起男友的心态。 吃醋其实也是一种嫉妒，既然是嫉妒，那底子多半是某种自卑或者其他方面的内在虚弱。 “咦，这个人这么骄傲，也会自卑的吗？” 她下意识这么想了一下，然后醒觉：“唔，骄傲和自信本也就不一样呢，骄傲的底子通常也是自卑啊……” 虽然凌澜一般也并没有那种浮夸的骄傲，但某些时候自尊心还是强到略有点不自然。 “所以，他有时候也会觉得……配不上我吗？” 叶云兮得出了这条结论，失笑着想要否决，却又觉得仿佛逻辑通顺，心里甚至有点窃喜泛起。 旋即就意识到，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因为“他觉得我比他强”而高兴，说明自己的认知是“我比他弱”。 毕竟如果自己的认知是“我确实比他强”的话，那这一点就是理所应当，就不会因此而高兴了。 “啧，这大约就是打脸的爽感来源？” 她跑了一下题，嘲讽了自己，又拉回正题。 每个人的自卑都只关乎自己。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也一样，并不代表两个人恰好势均力敌，天生一对。 只能说明两个人都各有各的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对方踩爆。 叶云兮无声叹息了一下，“恭喜过关”也没能让她高兴起来，只是随手戳了“下一关”。 “如果说他真的是在吃醋的话……”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五味陈杂，因为“他也没有那么完美”而欣慰，又同样因此而失落。 “当然，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不完美，毕竟这货还有个明摆着的情感表达障碍呢……” 她开解着自己，又自我反驳：“但也说不定，那只是我自己的表达障碍的外在投射？” 忽然再次感觉“内在”和“外在”的界限模糊呢。 【吃醋……】 忽然收到了半句直觉信息，因为走神没收到下半句。 ———— 第六十九章 雾里看花 “诶，什么？吃醋怎么了？”叶云兮停下手上动作，努力放空头脑，再次问道。 【安全感。】 “哦，是在说这个，嗯，对，我之前还想过，我其实不太吃他的飞醋呢，尤其是在一起之后，虽然有时候也会自卑大爆发，但大部分时候都还好吧……” 她偏头想了想，觉得凌澜本来就是那种看外表英俊潇洒，接触一阵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个闷葫芦死直男的人，完全不懂浪漫，自己根本就想象不出来他会到处拈花惹草。 “但我也差不多吧？”她这么想着，翻了个白眼给自己，“按说他对我应该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爱。】又一个直觉提示，似乎在嫌弃她没找到重点。 “爱……如果潜意识能感受到对方的爱，其实就不太会一天十次的反复质疑‘你到底爱不爱我’吧？” 叶云兮觉得自己才不会这么问呢，并且有些自鸣得意，但随即就又打击自己。 “好吧好吧，我不问其实是因为我不敢问，因为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回答‘我爱你’啊……” 瞬间又沮丧了起来，甚至想直接自杀掉这一关并且关掉小游戏。 小游戏如果有人格可能会感到躺枪的委屈吧。 然后她非常突然的明白了直觉提醒的真正意思。 “家里是在说……因为他有时候也会不太确定我对他的爱，所以会质疑、吃醋吗？” 她怔住，动作停下来。 “所以说……我爱他吗？” 爱之萌芽已经长大了不少，但远远没有长成参天大树。 毕竟树人已经因为五行合一而搬走好久了。 ——当然就算他没搬走，那也不算数的啦！ 尚且不够爱自己的她，若说能够自然满溢，无条件的爱别人，大概也确实天方夜谭了些。 她默默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火。 有点温暖，不甚明亮的在心口照耀着，辐射全身尚且不足，透出体外大约还需等来日方长。 “这样的话……好像就真的没有什么可怪他的了？” 果然，所有问题都可以在自己身上找到原因呢。 她的目光穿过玩到一半的小游戏，怔然良久。 快到中午的时候，凌澜伸了个懒腰，侧头问着：“中午吃什么？” 叶云兮略感意外的看过去。 这人不是在生气吗？ 凌澜见她不答，挑眉：“怎么了？” 叶云兮愣愣回答：“你没生气？” 凌澜诧异：“我为什么生气？” 叶云兮：“……”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脑补过度？ 凌澜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反问：“你做什么惹我生气的事了吗？” 叶云兮猛摇头：“当然没有……”然后忽然迟疑，之前反省的疑似刺到他自尊心的那句话算不算？ 凌澜扬眉：“嗯？” 叶云兮觉得翻一个星期前的旧账有点太蠢了，脑筋急转之下，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以为你在吃醋？” 凌澜嗤笑一声：“吃什么醋？就你那男同学？” 叶云兮话已出口，虽然觉得好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分析道：“之前要不要一起做试验的事情，还有我说我室友同学你总以为是那个男生……” 凌澜斜眼瞥去：“记得这么清楚？” 叶云兮鼓起腮帮子：“喏，又来了又来了，用这种不阴不阳的调子嘲讽我，还说不是吃醋？” 凌澜抬眼看天：“没有。” 叶云兮本来也是心虚着，不敢强行驳斥，只好自己嘟囔着：“明明就是挺在意的样子……” 凌澜：“哼。” 叶云兮撇嘴，小小声：“死傲娇。” 凌澜：“你在说什么？” 叶云兮摆出一个假笑：“中午吃什么啊？” 凌澜：“随便啊。” 叶云兮维持假笑：“没有随便卖哦。” 凌澜：“食堂？” 叶云兮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随便吧。” 凌澜用“我懒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自己体会”的眼神看了看她。 叶云兮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说：“那就食堂吧。” 虽然已经不生气了，但总有种撞上铁壁的无奈感呢。 这人……只要提到感情问题，简直无法沟通，他根本就是竖起一道墙，什么都不想说出来。 “都得我自己猜，还不知道猜的对不对，真的有点心累。” 叶云兮仔细想来，似乎也就表白那天，在地铁站说了会儿话，曾听见他的心声。 之后的几个月里，就是正常平淡的相处，虽然大多数时候也挺开心，但就真的没有再谈过心里话。 她总觉得，雾里看花似的，明明很近，却又看不清他。 她一边穿鞋下床，一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凌澜略略皱眉。 “没什么。”叶云兮懒得解释，没精打采的应着。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 凌澜多看了她两眼：“那吃饭去啊？” 叶云兮懒洋洋的“哦”了一声，慢吞吞的起身拿包。 凌澜稍等了她片刻，似是思索了一下，出门前忽然又问：“要不我们去看个光影剧？看之前在商业区吃饭。” 叶云兮听到“光影剧”，第一反应却是光影社小组，随即就醒过神来，无可无不可的点头：“也行。” 凌澜“嗯”一声，打开光屏订票，头也不抬的问：“你想吃什么？” 叶云兮伸指点着下巴，抬眼望天想了想：“想吃烤鸭。” 说完忽然失笑，其实她是想到了光影社小组里的“鸭子”，于是又想到了烤鸭。 凌澜当然不知道，只是点点头，选了光影剧，给她过目，订好票便拿东西出门。 叶云兮想到要去吃好吃的，精神也就振作了些，随后跟上。 却忽然醒悟过来。 这个人呀……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没精打采是因为没有好吃的吧？ 出门去看光影剧，吃好吃的，这大约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哄她开心的方式了也说不定？ 其实她也没那么爱看光影剧来着…… 唔，虽然她生气的时候某人也会情商爆发，但那毕竟不是常态，况且她也并不希望这成为常态。 所以说，常态之下，这或许已经算是一种委婉的体贴了呢？ 叶云兮有点哭笑不得，但心里还是温热起来，嘴角也悄然勾出了向上的弧度。 ———— 第七十章 晴天霹雳 周日。叶云兮本来不是很想回家，但转念一想，方案交了，手头没别的任务，没有可供喷的点啊？ 她顿觉胆气一壮，那就回家吧！ 上次回家虽然拿了换季衣服，但还是漏了点出差装备，回去拿一趟也好。 她一身轻松的回到了家。 整理好东西，舒服的在自己的大床上滚了滚，打开光屏，准备看看小说。 但习惯性的怂了一下，探头看了看房间门口。 还没到饭点，刚才她进门的时候，妈妈和她说了两句话，便回自己房间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再突击过来找她。 叶云兮虽然觉得自己手头没任务，理直气壮，但多年积压之下，还是不敢正大光明的玩儿。 “忽然又有点后悔了，还是在宿舍自由。”她默默叹了口气，依然照旧开了明里暗里两层界面。 事实证明她的戒备还是有道理的。 没多会儿，妈妈大概是忙完了手头的活儿，便来到她房间。 “女儿啊……在忙呢？”妈妈斜睨了一眼叶云兮在她进门刹那熟练切换过来的文献界面。 “嗯……啊，也不忙。”叶云兮佯作认真，一本正经的答道。 妈妈便在她床边坐下，向前俯身去看她的界面。 叶云兮强作镇定，偷偷瞥着其实没关掉只是隐藏了的小说界面，内心慌张：“妈妈在看什么？我藏得还算及时吧？没有被发现吧？” 好在妈妈似乎只是确认一眼文献，便保持着师长的职业笑容问道：“最近学习还好吧？有没有碰到什么问题？有的话要及时请教啊。” 叶云兮摇头：“没什么问题，刚交了试验方案，下周多半又要去出差了。” 刷完死线的成就感还没彻底消退，她忍不住提了一嘴。 妈妈欣慰的笑了下：“交了啊？写完了就好。郑老师给你改了吗？” 叶云兮忽然想起来送礼的事情，暗道完蛋了自作孽不可活，尽力补救：“已经改过了，郑老师说问题不大，都给通过了，也提了意见，我已经改好了！” 最后一句是狗急跳墙编的，其实还没改好，只是记下来了。 妈妈重复道：“郑老师说问题不大？改的仔细吗？” 叶云兮连连点头：“是啊，我之前让同学和师姐帮我改过两遍了，郑老师提的意见也就不太多，大概还算满意？” 她说着便把修改意见文档打开给妈妈看。 妈妈扫了眼，若有所思：“满意就好，那我们也得感谢一下郑老师，不过我平时也没空，你过几天又要出差……我找点礼品你自己带过去送给郑老师吧，能行吧？这些可都是进入社会的必修课啊，正好有机会锻炼一下。” 叶云兮晴天霹雳：“啊？！” 不是等等，我不是已经写完交了改好了吗？怎么还要送礼去啊？还是我自己去？！ 妈妈说完便转身出去找礼品，她急急跟在后面：“哎，等等，你之前不是说定方案之前送礼吗，现在都改好了，也都通过了，我马上都要去执行试验方案了，怎么现在……” 妈妈停步转身，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就是因为你马上就要去执行了，才要赶紧去送啊，你别千万别拖啊，出差之前提前一两天必须送掉！听到没有！” 叶云兮急的都快哭了，见妈妈主意已定，又换条路哀求道：“要不你什么时候有空……” 妈妈横眉立目：“我哪儿有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上班时间！就说你缺乏锻炼吧，这点小事自己也做不好，还跟我说什么以后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负责……你就说你负责什么了？” 叶云兮哑然，心里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可是一时间又理不清楚，只好委屈站住。 妈妈自去翻箱倒柜，找了些营养品和化妆品装成一袋，又往缝隙里塞了张卡，不甚满意的拎过来：“家里没有男人的东西，只好放一些化妆品凑数，就当是你孝敬师母的好了，好在反正大头是卡。” 然后又絮絮吩咐：“你要先和郑老师约好了，就说有问题请教，然后找个没人的时间偷偷拎过去，不要给你们同学师姐看到……态度要诚恳，多说几句感谢的话，要是郑老师推辞，你就再塞回去，要是他坚决不要，你就想办法把里面的卡拿出来塞到他办公室的角落里，人走了再告诉他……” 叶云兮木然听着，从心底里发出战栗。 妈妈想了想又说：“如果你当场送出去了，送完了东西别急着走，再把你的方案再给他看，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意见，记得一定要摆低姿态……如果你是把卡塞角落了，那就等告诉郑老师之后，等一两天再去请教……” 叶云兮头脑浆糊着想：“可是明明已经通过了呀……” 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过来，妈妈之前问改的是否仔细，自己自夸说改的不太多，所以妈妈就疑心郑老师没尽心，才催着她送点东西再重新请教一遍？ 她不由得懊恼起自己之前的回答，可惜已经没法改口了。 妈妈把礼品袋子放在她的箱子旁边，叮咛她记得带，便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叶云兮也不想去看那里面究竟放了什么，浑浑噩噩的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她发了好半天的呆，头脑一片空白。 等到她慢慢找回思绪，开始回放刚才的对话，并且熟练的脑补起如何辩驳说服妈妈才行的时候，才想明白了之前觉得妈妈说的话到底是哪里不对。 “界限感啊……她强加予我的事情，却责怪我没有对此负责，理论上，我要是足够为自己负责，就应该拒绝接受她强加的事情啊。” 只是道理是这样，勇气却未必支持。 她叹口气，不去想门口放着的礼品袋，委屈的抱着膝盖，一遍遍的模拟妈妈教育的送礼流程。 越想越焦虑，越想越惶恐，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假装不知道有这件事的存在。 只是妈妈给的时限又明摆在这儿，怎么办？ “如果不去送的话……好像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说忘了肯定不现实，她知道我记忆力不差，而且以妈妈的习惯，大概会一再提醒…… “如果明天就忽然需要立刻去出差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说没有时间去送……咦，这似乎可以？” ———— 第七十一章 师恩 叶云兮想到这里，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沮丧下来：“其实也不现实，再怎么立刻出发，也不至于连跑一趟办公室的时间都没有。”但这终究是个不得已之下最后的办法。 只是，哪天去出差，其实也是视时节天气而定，不是她想要立刻去，过去就能有事做的，若是翘课出差去站上闲着，怎么说也太过分了。 “唉，晚上回去和清林商量一下，能不能提前去布置试验吧。” 她把这个方案放到一边，权且当做备用，继续发愁。 “要拒绝妈妈的要求……我没有那勇气，但我现在考虑的，又全都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鸵鸟方案，怎么看都不是正确的解决方向……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处理呢？” 要说当下最明显的情绪，应该算是社恐的一种，即使妈妈教了一遍，她也仍然会觉得瑟缩、尴尬、不知所措、无法应变。 瑟缩大约是对权威角色的畏惧，以及最基础的社恐。 尴尬是觉得这件事并不正大光明，自己在做一件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不在明面规则之内、甚至自己都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去做的事。 不知所措和无法应变，是社交技能弱渣，她只会应对和善的社交对象，一旦对方表现出恶意、敌意、辩驳、抵抗、表里不一等，她的下意识反应就只剩下瑟缩和逃避。 略微分析一下，就已经感觉到里面的坑多如牛毛，简直不知道该从何拆起。 叶云兮呆了许久，委屈和埋怨褪作无奈，拆坑又千头万绪，找不到重点，头脑便渐渐又变成一片空白。 ———— 妈妈把这事儿交待给女儿之后，倒是轻松干脆的把这事儿抛到了一边，若无其事的忙完自己的活儿，做了一桌饭菜，又帮女儿整理了衣服箱子，絮叨了些日常琐事。 只是叶云兮实在是轻松不起来，心头压着事儿，沉甸甸的，扯起的笑容都勉强的不能再勉强。 于是午饭后又被妈妈拉着教育了一番“你以后总是要去工作，走上社会的，这个社会归根结底是人情社会，人情上的规则你要是一点都不懂，会摔的很惨……” 叶云兮木然听着，反正也不是听了一次两次了。 尤其是这两年步入大三、大四开始，妈妈在这方面的说教明显增多了。 可以理解妈妈的苦心，但对于一个社恐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 妈妈也正在老生常谈的说起她工作之前也害羞内向，工作之后还是硬逼着自己锻炼出来了，所以她现在也要锻炼自己等等。 叶云兮心里忽然冒出句吐槽：“可是你现在的社交姿态……也没有多正确啊。” 掐灭了所有的追求者，没有朋友，若非工作和事务性需要绝不出门，绝不和人联系，每天下班回来都是一副透支过度的疲劳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享受工作、享受社交的样子。 妈妈还在继续说着：“……你看我现在当老师，面对家长和学生从来都不会怯场，他们谁都说不过我、吵不赢我……” 总觉得有点荒谬，一个脾气不好、社交明显有障碍的母亲，在孜孜不倦的教导女儿该如何社交。 但其实又有点悲哀，如果这个母亲她自己有正确的社交能力，她大概也不想这样。 叶云兮心里蓦然升起的哀凉，浇灭了怨怼和委屈。 所谓以身作则，总该是自己做的足够好，才有那样的辐射力，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去模仿学习吧。 有这样的辐射力，大约就并不需要反反复复的说教。 妈妈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她自己内向社恐，她总是自豪于曾经逼出了自己的社交能力，但其实却并未完全消泯心底的恐惧，反而会因此格外用力的试图以此说服女儿。 妈妈也只是在用这样蹩脚的社交方式在努力的活着。 叶云兮低下头，觉得眼睛有点酸涩。 她很大程度上继承和认同了妈妈心底的恐惧，所以才会如此吧？ 对于他人总是难以报以信任，怀疑他人未曾尽力、另有所图，然后谦卑的放低姿态去讨好。 妈妈：“……我自己也是老师，我已经算是很拼、很尽职尽责的在教学生了，但也不可能对每个学生的投入都是一样的……当然大学老师肯定比中学轻松得多，但他们别的事也多，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生身上…… “让你去送东西，也是为了巩固人情，毕竟他家小孩都毕业好几年了，感恩的人才记得人情，一般人看着已经不求着你了，早就把你扔到一边了，别的不说，你就看我的学生，毕业多年之后还记得回来看我的，或者只是逢年过节问候一声的，又有几个。你们郑老师还算好的，但也不能总卖我这张老脸……” 叶云兮又恍惚了一下，觉得妈妈说的似乎颇有道理。 只是，作为老师，教导学生难道不是分内之事吗？为什么一定要送东西才行呢？ 但是要说感谢师恩，听起来似乎也确实没毛病…… 叶云兮有点懵。 大约是她的困惑写在了脸上，妈妈叹了口气，多说了两句：“人心隔肚皮啊，老师有没有尽力教，只是他自己才清楚，我们不能指望别人的感恩，总得尽量多做点工作才是。” 叶云兮茫然反问：“那送了东西就一定有用吗？” 妈妈毫不犹豫：“不一定，你就说我吧，学生家长要是给我送东西，我一转头都不一定记得是谁，但我对每个学生都是尽力的，也不会因为谁没送就轻忽了。” 叶云兮努力想了想，再次尝试反驳：“那……” 妈妈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但就算只是求个心安，也是要送的，为了你的前途，妈妈可以付出一切，更别说只是送点东西。” 叶云兮感到了一阵无力。 当妈妈祭出“为了你我可以奉献一切”的时候，她就直觉到这已经没什么可讨论的余地了。 但道理我都懂，为什么你付出一切，却非要我自己去送啊？ 当然，她没问，问就是“你需要锻炼”。 总之正反都是妈妈有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妈妈镇压完女儿的反抗，满意的丢下一句：“吃完饭稍微休息会儿吧。”便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 第七十二章 社交方式 叶云兮一边神思恍惚的思考，一边无意识的换睡衣上床躺下，枕着手臂，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其实她能感觉到妈妈言外的未尽之意。 妈妈拿自己做范例，没说郑老师一个字的坏话，反而夸了两句，但这并不是说妈妈就真的觉得郑老师高风亮节、人品过硬。 说是求个心安，其实坚持要送东西，本就是出于对于对方职业操守的不信任。 “更悲哀的是，我很能理解，并且从心底里认同妈妈的这些想法……” 即使妈妈一贯都极力避免在女儿面前谈论过多的社会黑暗面，像这样不得已提到的时候，也是用尽量中性的、模棱两可的、假设的语气去陈述。 但这也无法掩盖她行为的出发点就是对于他人的不信任、不安全感和恐慌。 “所以说，这个熟悉的世间污浊坑啊……大概至少有一部分是从我妈那儿继承来的吧？果然每个孩子都是接坑小能手……” 她自嘲的笑了笑，叹息着闭上眼睛。 ———— 下午，叶云兮有些烦躁的有一眼没一眼看着光屏。 无法解决，无法摆脱，无法放下。 只好慢慢在心里酝酿发酵着。 焦虑并且躁狂。 但又无处发作。 忽然光屏上弹出消息提醒。 心理群，时差党傅饮河正是早上，说起自己的梦。 泰晤士河儿：“梦里说我有六个替身，分作三对，每一对是微妙的互补关系。大概两岁左右解锁的是最底层的两个，表现是听不到外界且失语，六七岁又解锁了两个，表现为障碍但有了一定功能，最后两个应该就恢复到比较正常的状态了，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解锁，也不知道解锁了没有。” 叶云兮便顺势把注意力集中到聊天上，暂且抛开那些糟心事，没话找话的评论道：“好清晰的年龄设定。” 泰晤士河儿：“如果说这个听说功能障碍是指自闭的话，那以前一些结论就要被推翻了……或者这是指社交障碍？这仿佛就特别顺理成章，不过这样就意味着我小学时候的社交障碍实际上只是我开始意识到社交危机的存在，而并不是那时候才刚出现社交障碍，这对于人格来说是发展而非退行…… “但是我很疑惑，我对那个阶段之前的社交活动完全没印象但感觉是圆满成功的呀？” 满面愁容的叶云兮都忍不住被“圆满成功”逗乐了：“阿斯伯格型的圆满成功的社交？那大概是自己和自己玩的开心？” 泰晤士河儿：“我真觉得挺成功的？虽然我不记得做过些什么。” 慕容冷芸：“那再问问你家替身？我家表意识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替身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泰晤士河儿：“家里吐槽说：你觉得没问题就算是成功吗？表意识觉得没法举例论证很无奈，并且揪过熊萝莉研究起她的社交姿势。” 慕容冷芸：“熊萝莉的社交姿势……是有问题的吧？我记得她和我家几个娃娃玩的时候，好像一起玩但没什么交流，而且任何情绪都表现为没有表现……” 泰晤士河儿：“于是问她和朋友玩的怎么样？她一脸困惑，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像是觉得‘什么怎么样？没毛病啊？能有什么毛病？怎么样算是有毛病？怎么样算好？’这一串问号，看起来果然还是有坑。 “她思考了很久，非常困惑的问：关系就是关系，为什么会有好坏之分？表意识：……我也不知道。 “于是又去挨个儿问别人。小人鱼：我很喜欢故事先生啊！土给了一波信息包似乎是不太好的意思。木：很好，我爱他们。金瞥了表意识一眼。儿子君：我只是个小说人物，你问我？！ “于是把看起来能说人话的土和木拎出来，问如何评价社交关系的成功？木：有爱的感觉。土：反馈。” 慕容冷芸：“土的回答就很现实，木就比较灵魂？” 泰晤士河儿：“是啊，土仿佛是我家唯一一个不靠灵魂社交的。于是继续问她：你觉得我的社交技巧很糟糕吗？土：你并没有社交技巧这种东西，都是愿者上钩。” 叶云兮讪笑，不禁摇摇头，说起来，自己也没有社交技巧这种东西……吧？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难道还有不是愿者上钩的方法吗？！土眨眼：有啊，可你都给屏蔽了啊。表：举例？土：要电话啦，搭讪啦，问隐私啦，吃饭啦，送礼物啦……” 叶云兮看见“送礼物”这个关键词，瞬间被击中了，怔了怔，忍不住就反省起自己来。 好吧，自己其实也和饮河相似，只是比起她的“屏蔽”，自己其实是知道一些社交技巧，但却会感到害怕、极力逃避吧？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可我并不觉得这算社交啊？土眨眼：这就是问题啦。” 叶云兮很想跟一句“+1”。 虽然和饮河的定义不太一样，她其实知道那些才是“正常”的社交，但她心底里其实也并不承认。 慕容冷芸：“我倒是知道那些是社交，但我对社交的印象就是污浊啊。” 泰晤士河儿：“其实我家也是觉得污浊，表意识和大部分替身都觉得这些是无意义、浪费能量而已，但……啊，忽然收到一个提示，梦里的厕所意象是和社交相关的，我果然很嫌弃社交啊。” 慕容冷芸：“唔，果然如此？虽然上次你说你梦里厕所不脏，但果然也不是什么好比喻呢，和我家差不多呢。” 上次领导带叶云兮体验过社交的升级视角，领导的意思似乎也并不是说社交是多么清白美好的东西，但她觉得表意识需要做到超脱，而下一步似乎应该是体验并且理解每个人的七情六欲、利益心、得失心……等等。 泰晤士河儿：“土：如果你把外层看作泥土，那社交确实是泥滚泥，但泥土是你赋予的定义，也可以试试别的嘛。可是表意识认可的是木的灵魂系社交，体验对方的灵魂和相互的纽带。” ———— 第七十三章 见人间百态而自知 叶云兮深表赞同道：“是啊，我也希望与他人建立灵魂社交，但是过不去。”泰晤士河儿：“对啊，很难一下子进到核里。” 慕容冷芸：“所以也就只能在浅层泥滚泥，像你家木说的改变对浅层社交的概念，感觉对我家也不太适用，无论怎么定义，我对社交的印象还是污浊啊。” 玄君：“你们可能需要看一点成人式的社交故事，我追的一部剧就不错，看看主角如何勾搭各路人物，以及各种黑暗面，比如当面称兄弟背后捅刀子，多现实。” 慕容冷芸：“这样的情节很多小说里都有啊？” 玄君：“是，不过也要看丰富度和现实符合度，很多小说作者本来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经历不够丰富。” 泰晤士河儿：“理论上的社交素材我也有很多啊，我自己写文也不愁现实度，但放到三次元就觉得不现实？我家会觉得‘这些社交技巧还能在现实用？！’就犹如看待屠龙之技。” 玄君：“那就需要实践了。” 紫垣阁主：“是否现实那也要看情况吧？我家对社交技巧的概念是：首先，我理解我小说里的人物，但我也不理解现实中的人物，其次，这不符合我的人设。”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符合人设的重要性。” 叶云兮吐槽道：“想了一下倾微的人设，说起来还真的不太符合，她不是靠美貌打天下吗，社交技巧是什么鬼能吃吗？” 紫垣阁主：“对啊，我不是靠美貌打天下吗！” 泰晤士河儿：“[望天表情]” 叶云兮无语，无视了倾微的回答，转头问家里：“你们如何看待社交技巧呢？” 领导：【你不屑于研究技巧，你希望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叶云兮深知自己追根寻源的倾向，只是…… “我好像觉得这个倾向也是个坑？” 领导点头：【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是坑，但在社交问题上这是对的。你有太多的问题确实需要从根源上去解决，只是并非一切问题都是如此。追根寻源是一种自救，那是你直觉到的正确的道路。】 叶云兮得到认可，反而有点不太敢信：“我的重道轻术没有问题吗？” 领导：【不完全正确，道和术本没有孰轻孰重，只是资源分配差异。】 叶云兮蹙眉：“那我为什么轻视术，或者说技巧？” 领导发来一个共情，零散、琐碎、精巧、繁杂……隐约有种低能级的不太好的气息。 叶云兮皱皱鼻子，有点嫌弃。 领导：【没错，低能级，但你需要它们。当然，那也只是‘用’，当你掌握了‘本’，就可以轻松的掌握住‘用’，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去学。】 叶云兮不确定的问：“真的有那么容易？” 领导：【你觉得不容易，是因为你没有掌握‘本’。】 叶云兮认真回顾了一下自己比较能明白的‘道’，运用起来确实是比较容易，于是点头认同，又问道：“那社交技巧的‘本’是什么？认知他人吗？” 领导：【认知自己，见人间百态而自知。】 叶云兮迷茫了一下。 认知自己其实可以算是她一直在做的工作，虽然看起来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但是……见人间百态而自知，是什么意思呢？ 是要去理解人间百态吗？ 可是，以世间污浊的视角去看，又如何能够保持中立理智的平常心呢？ 她依然不太明白。 叶云兮简单转述了几句领导的回答发到心理群。 泰晤士河儿：“差不多，我家也认同由本及用。他们觉得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只是她们自己没法判断自己是否逾矩，于是只剩下了从心所欲……” 慕容冷芸：“……好的，这风格就很你家。” 叶云兮感到饮河家的情况和自家还是差异挺大，没啥参考价值，便还是回到小世界，继续询问领导：“只是认知自己的话……我自己做心理工作，拆坑填坑，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还需要涉及社交呢？” 领导：【人无时无刻不处于社交之中，你的坑始于社交也终于社交。】 叶云兮觉得内外之间的关系又被搞晕了：“心理工作不就是……要在内在处理掉一切看似来源于外在的坑吗？” 领导：【你的外在世界即你的内在世界，并无分别，你的内在问题来自于你的外在遭遇，而你的外在遭遇又来自于你更早期的内在问题。】 叶云兮茫然的顺着逻辑往下推：“那么最早的内在问题是什么？天生缺陷？” 领导渺然道：【世界亦有所不知、缺陷或者倾向，人受世界影响而生，自然也有，所以完善升华是超脱之路。】 叶云兮跟着畅想了一下，心情轻松了点，问：“那终点会成为怎样的人呢？” 领导：【你看得见每一步的成果，便是前进的动力，至于终点，不可知，不可得，说也无用。】 叶云兮听到这里，就直觉到这个话题再问也没有结果了，便又回到社交技巧的问题上面：“好吧，你说掌握‘本’便能够比较轻松的掌握‘用’，但‘本’也很难啊？有些基础学科学起来真的很难的！” 某学渣不禁想起了自己大学阶段惨痛的高数、线代、概率、高物、高化……全系列理科套餐。 领导用俯视的眼神看了看她：【那是你没有找对适合的路，花了太多时间却事倍功半。】 叶云兮哀叹：“可是上学就是得学啊？而且我以为基础学科都很用来着。” 领导：【你明白的，基础部分是博闻广识，但后来的精深学习则是你的选择。】 叶云兮沮丧：“对，还是我选错路了呗，选错了专业，还要继续读研，一条道走到黑……”她抬眼，“可是，青说每一段旅程都有意义？” 领导颔首：【历练。】她看了眼表意识，【其实答案本就在你心中，你只是不愿承认，你希望自己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可以逃避责任。】 叶云兮垂下头：“对，你说的都对，但我不是已经逃习惯了嘛。最近……这几天感觉真挺糟糕的呢。” 领导：【你还有救。自我感觉不是用在这种事情上面的，这毫无意义。】 叶云兮被熟悉的来自领导的镇压强制冷静了一番，感觉焦虑都平复了不少。 但她还是想去找青聊聊，总觉得还是青比较治愈。 ———— 第七十四章 攥紧的目标 青被喊到小世界，欢脱的满天飞着。叶云兮仰头看着，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题，社交问题问青可能不会得到回答，这本就是领导的范畴，那么…… 她歪头想着：“重道轻术？” 青在小世界各处闪现，而声音依然清晰的出现在她心里：【可以说重道轻术没什么不对，因为那是直觉指引的道路，同时你也可以自觉到道，你总是以道为标杆而悬浮于世上。你乐意尝试很多东西，终可以将万法归于道。】 叶云兮果然觉得得到了安慰，便又问向自己的前世或是本体：“那你需要我总结什么道呢？” 青笑道：【那是你的路。】 叶云兮无奈笑着：“你们都说是我的路，我得自己走，你们都不告诉我终点是什么，目标是什么，可是……这样的话，我真的会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去努力？” 她心里忽然冒出这么句话来：“我悬浮于世上，不愿落足于污浊，亦不知该去往何处。” 领导接口答道：【你生而在其中，何谈不落足？】 叶云兮脱口而出：“可是我厌弃它，一直试图抽离其外。” 领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所见污浊在己而不在人，无可避之。】 叶云兮无言以对。 良久，她叹了口气，自语道：“所以说了一圈，现实的难题还是没有解决啊？” 【你想要的‘解决’是什么？】 “是……”叶云兮卡壳了一下，试探着表达，“不用我去送礼？” 不管是妈妈去送，还是妈妈改主意不送了，都行，反正只要不要她自己顶上去就好。 只是看起来希望渺茫。 领导瞥了她一眼。 叶云兮缩缩脖子，明白家里是在说她又在推卸责任，把决定权交给外界。 “那我怎么办嘛，坑又多又深，实在拆不清楚。”她又开始烦躁，默默抱怨着。 【情绪。】 “现在最明显的情绪？烦躁，焦虑呗。”她不耐烦的随口应付道，“虽然理论上不应该怪别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吐槽妈妈，她自己不信任郑老师，却逼着我去送礼，她这不仅是怀疑郑老师不会好好教，也捎带怀疑我没能力好好做呗……” 她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下去。 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做不好。” 不敢拒绝妈妈的强硬要求，因为她也没有这个信心去保证，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做好，不需要去送什么礼，操什么心。 即使再如何虚言保证，她也究竟是心虚的，别提说服妈妈，她都说不服自己。 更何况保证作废这种事，她从小到大也没少干，说服力可怜…… 叶云兮托着腮，指尖穿过黑发：“所以说果然还是没希望呢……”她歪歪头，“不过意识到这一点，情绪倒是减轻了很多。” 责怪别人的时候，无能狂怒等级飙升。 但是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的事实，就很难气起来了。 “要气也只能气自己了呗，唉，其实也气不起来，就是挺无奈、挺沮丧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又不像中学时候，成绩不好归不好，我知道是自己上课不听，好好学一下，多半能赶上来。 “但现在……” 她顿了一下，默默翻了个白眼。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差别，真要说如果我投入全部的时间精力去认真做科研，估计也能做好吧？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若是一直混沌而服从，即便心底隐有不甘，大考临头，学也就学了。 但若清醒明白“我不喜欢”，就再难自我欺骗了。 她看着光屏上伪装用的文献界面，随手划了划。 “但我现在纠结的重点是，如果我现在放弃学业，我又能去做什么呢？大学成绩也不是很出色，从没想过如何去找工作、找什么样的工作，现在读研才读了个开头，如果真的中途退学……不敢想后果。” 沉船效应。 “果然还是那个毫无价值的人生呐……”她自嘲笑着，又下划了一下文献，“所以还是只能靠继续学业才获得一点价值感呢，如果不继续读研，我简直就会觉得自己是被社会抛弃的一团渣滓……” 【所以说，无论是读研还是送礼，都只是你自己的需要，你需要以此掩饰无价值感的恐慌。】 “不然呢？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恐慌啊。” 至少一直在读书，即使某些阶段怠惰懒散拖拉、不听课不好好做作业、成绩也不好…… 至少处于一个有规划、有目标、有前进方向的旅程中。 至少老师和家长会告诉她，大考考得好，就能考上好的学校，然后找到好的工作。 即使面对学业的时候烦躁、焦虑、不想做，但她也不敢彻底放飞自我，最终还是会赶在死线之前完成，赶在大考之前复习好，然后交出一个看得过去的成绩单。 如果失去了这个被规划好的目标呢？ 如断线风筝、无根浮萍，举目望去，前路茫茫。 “真的会超级恐慌的啊，就算是还没脱离这个旅程，只是在装鸵鸟偷偷开小差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一直在恐慌的啊，所以简直没法想象，如果不读书了，我该怎么办啊……” 【你感受不到存在本身的意义吗？】青的声音柔和。 “是啊。”叶云兮耸肩，“以前就说过，理论上存在就有意义，实际上我感受不到。” 她偏头想了想，脑中自然又浮现起了常见脑补小剧场。 “有什么意义呢？比如……如果我死掉了我妈会很伤心？我爸说不定还会觉得松一口气，觉得他当年抛弃我的决定很英明呢。” 她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甚至残忍的笑。 “或者死之前轰轰烈烈的报复一下世界？哎，那我可能还是做不出来。 “死之前留下惊天大作，死后被人按遗书找出来，惊叹可惜我死的太早？哈哈，我知道这是在做梦啦。 “总之我觉得还是为爱牺牲这种套路比较适合我？诶，不过凌澜……” 她忽然怔了一下，敛了冷笑。 “他或许会……有点难过吧？外婆肯定也会很伤心的吧……” 眼眶却倏然红了。 再如何轻忽自己的存在，在这世上，终归还是有所牵挂。 ———— 第七十五章 从头再来 青从虚空之中拾级而下，全身笼着温柔的白光。她抱了抱叶云兮：【存在就是希望啊。】 青的身后隐约浮现出了家世界的投影。 【现在的家世界的新生，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存在吗？】 叶云兮抬眸望去，心里微微有种熟悉的不真实感：“真的因为我吗……” 她跨入家世界，眼神略带迷茫的环视了一圈。 依然还是那种莫名熟悉亲切的气息在欢迎着她，随着气息一起扑过来的，是又肥了一大圈的球球，和依旧玲珑可爱的小天使。 球球举着双手，欢呼着：【哇！】 它扑到叶云兮怀里蹭了蹭，然后一头钻了进去，蹲在它刚出生时的中丹田小窝里。 只是因为长肥了太多，“前胸后背”都透出了体外，却硬是不肯出来，欢快的在原地旋转，像一个滚筒洗衣机。 艾米尔也熟练的落在叶云兮头顶，举着小拳头敲了敲：【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哼！】 叶云兮看着它们，忍不住笑：“是，是，我错了。” 艾米尔：【哼！】 叶云兮伸手揉了揉两小只，安静的享受了一会儿家世界的安宁。 “你们说……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吧？” 【当然！你乱想什么呢！】 【哇唔！】球球上下摇晃了两下以示点头。 叶云兮笑着伸指头点了点它们。 虽然明知道家里的所有替身和家人们都会这么回答，但真的听到，还是由衷的感觉到充实的喜悦。 “所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没价值呢？”她仿佛是在喃喃自语着。 【你怕自己不能带领家世界。】一起过来的青悬在虚空中，像是一处朦胧美好的光源。 叶云兮失笑道：“家世界真的需要我带领吗？我能做的一切，对于家世界而言，都只是杯水车薪吧？” 青凝视着她：【是那一场崩毁的烟花……让你深感自己的无力，你觉得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叶云兮瞬间黯然沉寂。 良久，她自语道：“是这样的吗？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到，尽管……那不是我的责任，不是我尽力与否就能够做到的事情，那不是我的错，可是……” 即使那不是她的原罪，甚至不在她的责任范围。 也无法改变她什么都做不了的事实。 叶云兮不想沉浸在这无力感中，试图开解自己道：“但是……家世界终究也已经迎来新生了呀，这里……” 她举目望去，虽然依然是能够给予她家的感觉的世界，但是，只有她们四个，其余皆是大片的沉寂和空无。 青：【可是你想要的，是记忆中的那个繁盛温柔、平和美好、有着很多家人的世界，而不是现在的模样。】 叶云兮喃喃重复着：“是啊，不是现在的模样……” 青的声音带着温柔的怜悯：【你想要的，注定让你绝望，你所能做的，对你的目标毫无价值。】 她发来共情，伴着话语：【家世界的毁灭，虚空中千万年的漂流，没有安全感，无处可为家……】 共情中的她，似乎是睡着了，或是不愿醒来，孤单的飘零在虚空之中，远处有星点闪烁的星光和星云，身边却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不知道远处的星星上面，是否有别的生灵的家呢？ 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是不愿醒来，不愿落足吗？ 宇宙亿亿载，光华未曾灭，只是于她，再无关系。 她不过是一介游子罢了。 生于繁华，凋零如烟花，终于寂灭。 从此再无旧日可期。 “是啊，我又能做什么呢？我想要的旧日繁华，破灭了就不再有了，重建了也再不是当年，这里依然是我的家，但却永远都不是当年的家了……” 叶云兮垂下眼眸，泪落盈眶：“我所能做的一切，对于我想要的，几乎都毫无价值啊。” 艾米尔却气呼呼的跳起来，使劲儿敲她的头顶：【你傻啊！你干嘛要自己承担全部啊！我们是干什么的呀！】 球球认同的原地滚了两圈。 叶云兮笑出来，又哭出声。 艾米尔便又心软了，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柔和的有点别扭：【我们会一起承担的呀！】 叶云兮哭了又笑，心里仿佛有块地方变得踏实了一点。 真好啊，有人和我一起努力，一起承担，不再漂流，也不再孤单了。 艾米尔飞起来抱住她：【你辛苦了呢。】 叶云兮放声大哭。 球球也飞出来，蹭了蹭她，又绕着她飞了一圈，忽然展开了光翼。 叶云兮微微一惊，哭声都停了，想起球球上次展开光翼之后沉睡许久的事情，不由得担忧起能耗。 好在球球这次并没有展开世界那么大的光翼，而是像一对和身体比例协调的小翅膀似的，展开在球球背上，扑扇了几下。 叶云兮破涕而笑：“你要变成球天使了吗？和艾米尔一样？” 艾米尔帮忙解说：【没关系的，这个能耗不大。】 球球咧嘴笑着，也不散掉光翼，就背着它们，依然扑到叶云兮怀里，光翼扑扇着，有些许光点洒落，融入叶云兮的意识体。 叶云兮有所明悟，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长翅膀的肉球。 青在旁观望着，忽然开口道：【你的存在就是一盏明灯，可以照亮回家的路。】 叶云兮抬头望着青，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青微微笑起来，却说：【回去吧。】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回到小世界，随意的坐在草地上发呆。 刚才青告诉她的，又是一处疑似的“前世坑源”。 第一次刨到家世界才找到疑似坑源的，是分离恐惧，源头在于家世界毁灭时的被迫离别。 第二次则是责任和原罪，“新生是建立在旧尸骸上的罪”。 而这一次的主题，似乎可以勉强总结为目标和绝望吧。 “就仿佛……今生所遭遇的，只是‘前世’遗留问题的同类型训练课程？” 一切世事，都仿佛只是在轮转重演。 未曾迈过的坎，仍会成为新的路障，横亘在前方。 比起家世界崩毁之后的漫长时光，现世的这短短二十多年，波澜起伏，堪称密集。 她遗忘了前世之痛，又重新踏上一段“模拟训练”的旅程。 从头再来。 ———— 第七十六章 坦荡之心 叶云兮忽有所感，偏头望向家世界中间泥潭。最近几乎被她遗忘的创伤替身野兽娃娃，身形有点透明，竟是就要消散了。 她惊讶挑眉。 发生了什么？刚才那波感悟，和这只野兽娃娃的坑，有什么联系吗？ 野兽娃娃的主题不是“打或逃”吗？ 叶云兮眨了眨眼，思索着，然后若有所悟。 野兽娃娃害怕的庞大虚影，是他人强加的责任，是庞大到无力达成的目标。 因为遭受压抑，所以有攻击性，又因为无力达成，所以直面之下只想逃避。 而刚才她所明白的，是她面对无力达成的目标时会下意识逃避的坑源。 虽然距离“解决”还早，但至少她“看见”了。 “虽然总觉得‘看见’了也没什么用，无助于我解决眼前的问题，但从解离退回到代偿，总归是件好事就是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么问题来了，现实中的难题该怎么办呢？ “情绪倒是消解了许多……但是想起来还是超紧张啊，社恐仍然在发作呢。” 她苦思了片刻，试图以新获得的思路才拆解问题。 就仿佛新学了个方程式，便试着以此去解之前解不出的难题似的。 “庞大的目标……” 如果说，想要回到记忆中的旧日家世界，是足以令人绝望的目标的话…… 那么现世的考验，着实显得过于微渺。 是可以达成的目标。 是需要直面的恐惧。 “送礼，是出于对自身和他人的不信任，如果我能够相信自己，如果我可以很好地完成学业……” 她模拟着这样的思路，头脑忽然清晰了一瞬。 “……如果并非抱着恐惧之心去送礼，那才是真正的感谢师恩啊。” 并非事不可为，而是用心不纯。 以负面驱动力行事，便会越发强化自己的负面信念。 因为觉得“我做不好”，所以去送礼，然后或许就会觉得“我都为此送了礼了，真做不好便也是应该的了，不然我干嘛花这个钱、拉下这个脸面。” “所以说，并不是不能送礼，而是要以坦荡的感谢之心去送吗？” 她重新试着模拟了一下心态和场景，果然觉得尴尬情绪消减了太多，重要的是，似乎也就不太畏惧万一没送出去的“失败结果”了。 若是因有所求而送礼，对方不收，便会恐慌于交易未达成，目的未达到，自己所求的没有着落。 但若是因感谢而送礼，本着纯粹的谢意，似乎便可以不那么在意对方收或不收——或者说是，无论对方收或不收，她似乎都能够从对方的笑容中，明白对方已经确确实实的收到了她的谢意，而无关礼物或金钱。 叶云兮理顺了事情的回路，神色复杂的笑了一下。 “以坦荡之心行事，事也坦荡。反之亦然。真是个因果明晰、‘报应’不爽的能量世界啊。” ———— 次日，周一。 叶云兮拎着妈妈准备好的礼品盒，有点犹豫的站在郑老师办公室门口，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再看看面前关着的门，深呼吸。 “不慌不慌，调整好心态，是感谢不是有所求……” 她心里默默念叨着，却又觉得自己在自我欺骗。 蹙眉思索了片刻，她挪开几步，找个不容易被人看见，尤其是不容易被从隔壁学生办公室出来的熟人们看见的角落躲了起来，顺手把礼品盒放在身后遮掩住。 “唉，总觉得这样自我欺骗不行，这是要强行代偿变解离啊，作死呢不是……” 她心里默默念叨着：“感谢……有所求……无所求……求……” 忽然眼睛亮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要点：“妈妈非要我去送礼，又让我隔两天再去找郑老师请教方案，这就是她的‘所求’啊，这一点，我确实可以‘无所求’？” 之前她考虑到的“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信”其实是针对将来的科研成果，倒并非是针对眼下的试验方案。 好歹已经做过第一版，跟了一季作物的实验，又改了第二版，让同学、师姐、郑老师层层修改过…… 也不是说她就认为最终的试验方案已经足够完美了，她只是觉得，在自己打的基础之上，再如何修改，大约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当然会有更好、更完美的方案，但那大概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就犹如她小学时候刚学写作文，总是写的过于流水账，然后被妈妈下手一通大改，改的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 叶云兮偏了下头，自嘲笑笑：“其实或许这种执着也是个坑吧，但目前我还是情愿如此。” 她只打算尝试着去送出礼物，而不打算按妈妈的计划继续进行“有所求”的步骤。 她再次把自己的想法翻来覆去琢磨了一遍。 “改方案我是真的觉得没必要，但其实一定要说以后都‘无所求’的话，好像也不太现实，毕竟这是我导师啊，我要是真对他一无所求，我还来当什么学生呐……” 她皱了皱鼻子，接着想道：“……不过大约也可以不矛盾的吧？导师对学生的指导，只是正常的本职工作，不是什么额外的恩赐，也理应不算入我的‘所求’，只是我确实会有一点‘求施舍’的感觉……” 然后她便忽然想起了这种熟悉感觉的来源：“啊，是因为我不愿对他人寻求帮忙吧？” 刚出替身那会儿，还曾被某门课的老师数落过，说她总是拖拉着不尽早去提问。 “可是……”她有点犯难，“导师指导学生确实是本职工作，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会追着学生问‘你有没有问题啊’，所以说，这其实还是需要我自己主动提问的……” 结果还是自己的内在问题呢。 “如果我能够拆掉这个坑点……感觉搞好学业的可能性能够增加不少呢？” 当然，是否喜欢是根本问题，它决定了是否会热情主动的去做科研。 其他还有很多很多影响因素，比如做事的能耗，做事的习惯，拖延症和完美主义…… 是否能够及时寻求帮助，也是颇为重要的一个因素呢。 ———— 第七十七章 心理建设 叶云兮眼神放空，回忆起了过往向妈妈寻求帮助的情况。小时候的事情虽然记不清了，根据妈妈和外婆的陈述，大抵就是妈妈管、外婆护的拉锯战，大约总会是有回应的。 中学来到妈妈身边之后…… 为什么寻求帮助就变成了一种“求施舍”呢？ 她自然的模拟了一下双方的能量状态。 “是因为能量耗竭啊……” 当对方已经是耗竭透支状态的时候，再去索取任何帮助，希望获得耐心和温柔，似乎都是一种过度的攫取。 于是自然而然就会因为得不到反馈，以及不忍心，而放弃寻求帮助。 钻牛角尖也要自己闷头做下去，撞破了南墙也不回头。 因为没有人提供帮助、指导她另寻一条路。 也是因为如果完不成，还要受到更多的责难。 “我都这么累了，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自己的事情自己都做不好吗？” 大约是这样吧…… 叶云兮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这样说来……其实妈妈她自己也是个执拗的撞破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啊，所以其实本也无法期待她能够教会我柔和婉转一些的思维方式呢？” 她回顾着妈妈的小时候，有些明了的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妈妈的小时候啊，比我更加无法得到抚养者的正确教导呢……” 于是那些成长过程造成的隐患，伴随着当年那些孩子的长大成人，再被无意识的施加给下一代。 直到他们因为自己的某些经历，反省并且改变，才得以中止。 “知道她不是故意，没法怪她；自己却还是放不下，没法不怪她……” 叶云兮的思路飘远了片刻，再次收回。 “所以其实理论上，对于一个能量状态正常的对象，提出不超过对方职责的需求，从而获得帮助，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就好比在车站服务台问路。” 她虽然扳回了思路，却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可是作为母亲、抚养者……她难道不也是理所应当……唉，算了，不想这个。” 再次回到之前的思维，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勉强理解了自己形成不正确回路的缘由，再梳理出较为正确的回路，再然后，应该就是付诸实践了吧？ 叶云兮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礼品袋，苦笑了一下：“但付诸实践……并不是实践这个呀？这件事的话，按理应该是先实践‘当遇到无法解决的学术问题的时候尝试寻求老师的帮助’，再在反馈中慢慢建立起新回路正确的信心…… “而不是跳过这个环节，直接去送礼物啊？就算是感谢也不行啊，没有建立起这个信心，我就很难做到以‘无所求’之心去送礼物……”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相当纠结。 可能换个人，心一横就冲进去送了。 只是她实在是做不到，而且她也慢慢建立起了“内在驱动力不对，事情就不会顺利、如意”的信念。 并不是说事情靠头铁和莽做不成，只是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但眼下时间受限，需要彻底解决的话，那么多层层叠叠的坑也来不及填平。 “所以只好……寻求个临时提升状态了？” 愚蠢的表意识靠在墙边，闭目宁心，沉入小世界。 先找领导要了份“一眼怂”，平息了一下表意识纷繁的浮气杂念。 再溜达到家世界去找球球和艾米尔洒了些光点，补了几分能量。 最后到星空之下，安静的和青一起看了会儿静谧深远的宇宙星光。 获得了能级临时提升加成之后，她回顾了一下郑老师此前对自己的帮助，感受着和记忆中妈妈的责怪完全不同的沉稳、敬业、富有学术精神的气场，终于能够由衷升起几分真诚的敬佩和感谢。 最后模拟了一下说辞，便鼓起勇气，拎起礼品袋，几大步走过去敲门。 门开了。 她探头进去，看见一丝不苟穿着正装衬衫的郑老师坐在桌后，看见她的时候，神色略微温和了少许。 “叶云兮来啦，你说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是之前试验方案的修改有什么不懂的吗？” 她隐蔽着把礼品袋藏在身后走进来，带上门，眼睛却忽然莫名的酸涩了一下。 刚才虽然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但是真切听见老师的温和询问的时候，感受到的不是验证到新回路确实比较正确的欣喜，而是心底压抑多年的心酸。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她低着头，掩饰了一下表情，走近几步，悄然无声的把礼品袋放在郑老师桌前地上，抬头打开一个小屏，开始提问。 郑老师当然也看见了礼品袋，只是她没提，他也不好多问，便开始回答问题。 叶云兮虽然是找了个提问的借口和郑老师预约了时间，但问题倒也是真的，正好她周末都没按之前记录下来的建议好好修改方案，想到需要这个借口之后，便临时抱佛脚的认真通改了一遍，并且真的找出了两三个不清楚的点。 她一开始听的时候还有点心不在焉，反正开了录音，一边顺手做点笔记。 但或许是临时能级提升的功效，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觉得走神太过辜负这样平和顺畅的沟通教学了。 直到郑老师解答完毕，喝了口水，问道：“还有问题吗？” 叶云兮摇头，感谢笑道：“没有了，谢谢郑老师。” 然后才忽然惊觉，想起了脚边的礼品袋。 她有些尴尬的原地迟疑了一瞬。 郑老师看着她的表情：“嗯，那还有什么事吗？” 叶云兮下意识的伸手想挠头，又停在半空，僵硬的收回，掩饰的捋了一下发梢——其实用力过猛，甚至是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她脑中飞快的重新走了一遍之前的心路，无声的做了个深呼吸，微微屈膝拎起地上的礼品袋，绕过书桌，递向郑老师：“那个……我妈让我带了点东西给您，说是……感谢您对我的照顾和教导。” 她一说完就自己差点咬了舌头。 本来模拟的台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但说出口的时候，下意识就把妈妈拉出来当幌子了。 不，也不是，本来就是妈妈要送的，自己才是幌子吧……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带着几分期待和畏缩的看着郑老师。 ———— 第七十八章 送礼 郑老师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礼品袋，当然也就立刻明白了学生要送东西。毕竟见得太多了。 他微微皱眉道：“叶老师太客气了！我家小孩当年在叶老师班上成绩提高了不少，不然后来中考也考不到那个成绩，她怎么还要给我带东西，快收回去！” 叶云兮对第一次的拒绝不出意料，这仿佛就是传统人情中的正常回合，那么就多推辞几个来回好了。 “妈妈说那都是应该的……”叶云兮忽然卡壳了，是哦，妈妈对学生尽责是应该的，那不是在说郑老师对自己尽责也是应该的？ 果然，郑老师接口道：“对啊，你是我的研究生，我教你也是应该的嘛。” 叶云兮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脑筋急转弯试图补救：“妈妈说她教两个班的孩子，和您带研究生花的心血还是不一样……” 郑老师板起脸来说：“有什么不一样？”然后又忽然语气放软了一点，“小叶啊，我这会儿不是作为你导师，就是作为一个长辈说两句。 “东西呢，你拿回去。告诉叶老师，我郑康文呢，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圣人，但是该记的恩，我还是记得。 “叶老师那个人，我当年也打过不少交道，她对学生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我是真的感谢她，当年我家小孩正叛逆着，要不是碰上叶老师，我和我老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咱们关起门来就说句实在话，跨专业招你进来，是还叶老师一份人情，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人情，毕竟你也是自己考过线的，按正常程序，也会有导师要你的。 “你呢，虽然做事是有点拖拉，总是有点不够上心的样子，但其实你的学习能力不错，事情也都能做下去，我带了那么多研究生，你也不算是太操心的。 “所以说，东西你就不要送了，要是真心感谢我，你就多上点心，做科研认真点，能早点完成的不要太拖，有什么问题就像今天这样及时来问。能顺顺利利的按时毕业了，就是对老师最大的安慰了，我想，叶老师也是明白的。” 叶云兮张了张口，这次没忍住，眼眶真的红了。 她心里瞬息翻过了很多个念头。 比如妈妈对学生是真的好，只是对女儿，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是不好，只是太近。 比如自己的拖拉和懈怠，原来都被郑老师看在眼里了呢。 比如……最大的安慰，和最好的感谢。 妈妈也总是会说：“你有出息，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或许郑老师的目标更具体一些，但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有点恍惚的走神想着。 然后她在郑老师的注视下蓦然清醒。 郑老师看着眼角含泪的女生，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有些为难的低头看了看她一直举着的礼品袋，俯身从中随意抽出一个盒子，放在自己桌上：“我知道叶老师那个人比较强势，我也不让你太为难，我拿一个，剩下的你拿回去，好吗？” 叶云兮茫然的迟疑着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妈妈说的一定要把卡留下。 她之前就没打算这么做，所以根本也没去特意寻找卡在那里，低头看了看礼品袋里面，却被其他盒子遮挡了视线，也没看见。 郑老师见她仍未挪步，便坐直了，恢复了严肃语气道：“好了，你回去吧。” 叶云兮便下意识服从点头：“好，郑老师再见，谢谢郑老师。” 郑老师目送学生离开办公室，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原来是一盒护肤品。 他掂了掂，失笑着摇摇头：“回去给老伴吧，正好也少念叨我几句。” 便放在了一边。 叶云兮拎着袋子出了门，无意识的回到之前做心里建设的那个角落里靠着，忽然想起来低头检查了一下。 “原来郑老师拿的是一盒护肤品……本来里面还有营养品的，偏偏……感觉更尴尬了呢。”她叹气想着，“不提这个，回头该怎么和妈妈交差啊？” 她又把袋子底部的卡翻出来，握在手里，几次想再回去敲门，悄悄把卡留下，却又总是想到郑老师说的那些话，觉得并不应该再去偷偷塞卡，回头还要发消息告知，然后再推辞几个来回。 “我觉得郑老师说的比较对……”她嘟囔着，“我妈就是自己心虚。” 她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再去敲门，拎着袋子，转身回宿舍去了。 还没到晚饭时间，宿舍空无一人。 叶云兮做贼似的把礼品袋藏好，这才松了口气。 她打开光屏给妈妈发消息汇报情况，写了又删。 甚至考虑着要不自己把东西和卡处理掉，告诉妈妈已经送掉了。 不过这种方案刚想到就被立刻否决了，毕竟纸包不住火。 “骗还是不太行的，这也是个恐惧驱动的操作……最多只能考虑说实话说的有技巧一些。” 她苦思良久，缓缓敲着操作屏发消息道：“我刚才去找过郑老师了，问了几个试验方案里的问题，然后送了东西，郑老师只收了一盒，他说他十分感谢当年你对学生的付出，所以不需要再送他什么东西了……” 发完消息，她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虽然明知妈妈在上班时间不太会有空回复，但就没法分出心思做别的事。 等了半节课时间，妈妈回了个通话，叶云兮赶忙接了。 妈妈神色匆匆的问道：“那卡呢？” 叶云兮硬着头皮应道：“卡也……没收。” 其实她当时根本没拿出来，因为直觉感到不应该拿出来。 妈妈皱紧了眉头，详细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叶云兮从头到尾简述了一遍。 妈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你们郑老师真是个感恩的，好在你先问过问题了，也好，下次还是我抽空去一趟吧，这次就这样吧。” 妈妈匆匆挂断了通话。 叶云兮大大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泛起些“不出所料”的情绪来。 她其实知道“感恩”什么的只是说给她听的，妈妈真正在意的是，她是拎着东西进去问问题的，所以不管最后有没有送出去，至少妈妈觉得试验方案这一关是过了，才允许推后一段时间，再亲自去送。 这也是叶云兮刚才有意无意强调的重点，是她被迫锻炼出来的“说话技巧”。 她无奈的耸了耸肩。 ———— ps：补前天的更。 第七十九章 最大的安慰 叶云兮也知道妈妈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去送，不是因为放过她，而是觉得她办事不靠谱。但这也不重要了，毕竟思维方式不一样。 她又不由得回顾了一遍和郑老师的对话，反思着自己为什么两次都红了眼眶。 “应该是心酸吧，觉得当年未曾从妈妈那里获得的帮助，却轻而易举的从老师这里得到了……”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郑老师那句“最大的安慰”。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因为老师的目的，比妈妈的目标低很多吗？ 叶云兮本来觉得仅是这样的差距有点滑稽，笑着摇摇头想要否认，却又忽然愣住。 “因为妈妈的要求是无止境的啊……” 妈妈或许曾经只希望孩子健康快乐。 当然，以叶云兮现在的认知而言，幸福快乐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身边有爱的人，可以全心做喜欢的事。 “可是，那和‘有出息’是不一样的？” 幸福快乐是个人需求，而有出息是一种社会需求，要的是他人的关注、羡慕，要的是亲友的“面子”。 作为一种自己不够幸福的代偿，“有出息”的标准是没有上限的。 既是代偿，便一定会想要更多、更强。 “所以我才会觉得世间污浊啊，只要身处社会之中，就到处都是这样的攀比和渴求。只是，如果要做到不去在意，那得有一个强大的内心，我现在也没有……” 社恐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世间污浊坑，忽然又想到今天郑老师的话。 “不过郑老师其实还好？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也不是两袖清风的圣人，他也收礼物，也交换人情，但至少他还算坦荡，不像妈妈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一下…… “……当然，我相信郑老师肯定也不是时时都这么坦荡的说话的，如果换个别的不欠人情的学生，可能也是一样虚伪的推辞两下就收了。 “但妈妈……即使是对至亲的女儿，她也一样会扮演的冠冕堂皇，站在道德制高点，也许有时候她自己心里知道，但从心理状态而言，更可怕的是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伪装，真以为自己是正义、正确的。” 她偏头回忆了一下，叹息道：“肯定是有这种情况的吧。” 分析了一波别人，她又把视线收回到事情本身。 送礼这件事，最初的驱动力就是歪的。 虽说作为实际经手人，叶云兮还是有充足的机会可以把能量回路掰正了，但她自己也绕不开那些坑，即使临时抱佛脚做了一大堆心理建设，最后也就达成了三方都勉强接受的程度。 甚至其实也只是拖延了一段时间而已。 不过对叶云兮自己而言，下次如果跟着妈妈去送礼，她也就无所谓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后面当提线木偶就好。 如果不考虑下次妈妈也会临时改主意仍然让她自己去送的可能性…… 好吧，这个可能性其实也不小，妈妈临时改主意这种事情，发生的可太多了。 叶云兮甩了甩头，不去想它。 总之这件事暂时就算是结束了吧！ 叶云兮终于丢开了这件事，有点开心，甚至觉得食欲也恢复了不少。 之前为了赶时间修改方案，午饭也就草草吃了两口。 “快到饭点了呢，问问清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吧？” 她发消息问了室友，约了时间，便在宿舍刷着光屏等待着。 ———— 西陆，格城。 傅饮河也正在宿舍等待室友。 她今天上午上完一节课就回来了，室友风不玄发消息说回宿舍有事找她，她便在宅在宿舍顺便等着。 西陆的课业和东陆稍有些差异，不单是科研课题，日常课程就会布置大量的资料阅读、分组讨论、协作出成果之类。 傅饮河正看资料看的投入。 门口“滴”的一声响，门开了，脚步声传来。 傅饮河应声转头看去。 进门来的是一个个头不高、身材丰满的女孩子，皮肤雪白，眼睛很大，漂亮的有点像西陆混血。 只是她的神情姿态有点异样的沉稳。 傅饮河眯了眯眼睛。 风不玄关上门，转头看向傅饮河，朝她点点头，用一种微沉的带着点磁性的声调开口道：“饮河。” 傅饮河垂下眼眸，似乎是走神了一瞬，然后抬眸应道：“是玄星啊。所以是阿玄有事找我，还是你呢？” 风不玄，或者说现在是玄星，似是低声笑了一下：“瞒不过你。她遇到点不开心的事，暂时不想出来。” 傅饮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哦。”便转回头继续看自己的资料，没有多问。 玄星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回到自己的座位，安静的沉默着，神情有些飘渺，也有些许忧伤。 饮河家小世界里却不像外面那么安静。 儿子君看了看外面：【啧，又是玄星出来了呢。】 傅饮河习以为常：“嗯，好几次了，过会儿就好。” 儿子君摸了摸下巴，观摩着玄星，若有所思。 宿舍里安静了半个多小时，傅饮河已经忘记了室友的存在，开始思考起出门去食堂吃饭，还是自己做点东西混一顿，或者是干脆不吃。 她准备起身去厨房看一眼冰箱。 傅饮河转过身后，余光忽然瞥见了安静的室友，微微一惊，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呢。 她看了两眼，室友还处于玄星模式，但玄星的气场已经开始褪去了。 她也没有惊动，无声的开门去了厨房。 外面有一间几个宿舍公用的厨房，西陆人饭菜简单，大多时候厨房都是她这样的留学生在用。 傅饮河翻了一下冰箱，看见自己昨天做的一锅卖相不佳但还能吃的土豆牛肉还在，便拿出来倒进烹饪机里加热了一下。 等到她端着热好的饭菜，用肩膀顶开房门，便听见一声清脆的惊呼：“哇，好香！河儿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傅饮河自顾把饭菜稳稳的放在桌上，才微微侧头答道：“昨天的土豆牛肉。” 顺便瞥了一眼快步走来的室友，果然，玄星的气场已经完全褪去了。 ———— 第八十章 削 风不玄两三步走过来，伸手搭住傅饮河的肩膀，探头去看她的饭菜，啧啧感叹着。傅饮河不着痕迹的避开，自行坐下。 风不玄却没有感觉到她的避让，撑着她的椅背，便在她身边噼里啪啦的说起话来：“哎，河儿你要吃饭啦？我也还没吃呢，好香……我等会儿要出去买点东西吃！对了对了，河儿我跟你说啊，我刚才在教室里碰见个女生，她居然……然后……还有……” 傅饮河面无表情的听了两句，便下意识的双目放空，开始走神了。 只剩下风不玄不需要回应似的说话声在房间里回荡着。 这会儿饮河家小世界依然不安静。 儿子君一脸兴致勃勃：【来来，我去削她！】 傅饮河看了看他：“你怎么又这么有热情去削别人啦！” 儿子君：【你不觉得烦吗？】 傅饮河：“……我也没听啊？” 儿子君给表意识一个蔑视的眼神，便兴致勃勃的去削风不玄的能量场去了。 傅饮河家表意识一贯没人权，也只好默默目送。 风不玄絮絮叨叨的抱怨的正欢，忽然便有些索然无味似的，草草收了尾：“……总之那些人真讨厌！哎呀，先不和你说了，我闻着香味要饿死了，我出去吃饭了啊！回见！” 傅饮河一边吃饭一边点点头表示听见了，风不玄便风风火火的拿了包又出门了。 儿子君笑嘻嘻的回来了。 傅饮河瞥他一眼：“你削什么了？” 儿子君耸耸肩：【你不觉得她找你倾诉也没用吗？】 傅饮河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当然没用，她找谁倾诉也没用啊。” 儿子君漫不经心的：【所以咯。】 傅饮河领会了他的意思，然后继续吃饭。 ———— 叶云兮吃完饭之后，随意找了个借口没去办公室。 其实她是对郑老师莫名心虚，总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似的，去办公室就不由得会担心，万一在门口走廊里碰见郑老师怎么办？ 感觉超尴尬的。 她离开食堂，和室友道别，便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散步。 外面天色已然昏暗，从夏末渐至初秋，气候也渐渐宜人。 大多年轻学子们都还穿着短袖，说说笑笑，轻松自在。 叶云兮一贯更怕冷些，出门前已经披了件长袖薄外套，也就觉得刚好适宜。 “要不要回宿舍呢？总觉得有点无聊……” 她忽然有点想去找凌澜，但又觉得太远了，过去待不了多会儿，就又要回来了。 她在回宿舍和出校门的岔路口停住了脚步，原地纠结了片刻。 “云兮姐？” 她忽然听见一声稍有点耳熟的呼唤。 这个称呼好像只有…… 转头看去，果然是光影社的吴亦东。 叶云兮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她对这个学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虽然仍然不算熟，但已经有了几分亲近，况且上次东东教她画画，教的也挺认真的。 虽然画画是个眼到了手未必能到的技术活儿，但不妨碍她心里存着份感激。 毕竟，多亏了东东，青的形象才能出现在这世上呢。 吴亦东快走两步，在她身前站定，笑容欣喜：“云兮姐，真巧啊，路上就碰见你了，我们还以为你忙着，没看见召集通知呢，也不好单独打扰你，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 叶云兮保持着微笑，困惑着眨了眨眼，感觉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吴亦东又左右张望了一下：“我刚才就看见你站在这里，是在等谁吗？你有和谁约好在这里汇合吗？我猜猜……恬姐？阿福？总不会是老大吧，我们没通知她呀。” 叶云兮不得不开口应道：“呃……都不是……” 吴亦东俏皮笑道：“云兮姐总不会是在等我吧？难道是未卜先知吗？” 她故意瞪圆眼睛，做了个惊讶的表情。 叶云兮忍不住笑起来，也玩笑道：“是啊，我就知道你这会儿会从这里路过，所以才在这儿站着等你的。” 她也故意装出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你看，我们说了这会儿话也没有别人来，你说我刚才站在这儿还能是为什么的呢？” 吴亦东微微张着嘴，竟是真的被唬住了：“……啊？真的啊？” 叶云兮被逗乐了，掩口忍笑：“假的啦，我刚才只是在想是回宿舍还是出门去……” 她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其实真的没看见通知，纯属凑巧。 那群消息刷的太多，她最近忙于改方案，兼发愁送礼的事儿，根本没时间去看。 吴亦东拍拍胸口：“吓我一跳呢！”又问道，“那……云兮姐要一起去吗？” 叶云兮正没处去，便欣然点头，转向一起去了光影社。 吴亦东听说她最近没空看群，叽叽喳喳的和她讲这几天的讨论进度，说到好玩处，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叶云兮便也忍不住跟着笑，一路走来，倒也有趣。 她们因为在路口说了会儿话，稍晚了几分钟，推门走进社团活动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了。 叶云兮也就第二次来到社团驻地，上一次是来“面试”，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梁恬、周崖和陈圆福。 上次的桌椅都摆到了一侧，留了块空地供面试者展示。 这次则是摆成了一个圆桌会议的格局，沈思正低头摆弄着投影仪，似乎准备展示他准备的剧本。 梁恬又换了件和上次不一样的短袖轻纱的襦裙，姿态毫不淑女的坐在正对投影屏的位置上指指点点。 叶云兮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上课都是穿汉服去的…… 阿福笑眯眯的托腮看着大家，余光瞥见有人进来，歪头看来，甜甜笑道：“云姐和东东来了呢！” 梁恬随口反驳道：“你看错了吧，云姐好多天没在群里说话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门口，挑眉惊讶道：“诶，真的是云姐啊！” 却又没招呼叶云兮，而是急急转向双马尾少女：“阿福阿福，你有没有准备动作采集传感器啊？趁云姐难得有空，抓紧时间啊！” 阿福摇头，双马尾一晃一晃的：“没有啊，那个要先找老大申请，让老大去借的，恬姐你忘啦？” 梁恬一拍脑门：“哦，对，我真的给忘了，人老了记性不行了……” 她一脸惋惜的看向叶云兮。 ———— 第八十一章 剧本讨论 叶云兮微微有点尴尬和抱歉。这几天自己确实事情有点多…… 她张了张口，试图解释一下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找到她的机会多得是。 话还没出口，便想到这周很快又要出差，估计又是一个星期回不来，只好又咽了回去。 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吴亦东打圆场解释道：“嗯，我在路上碰见了云兮姐，就一起来啦！” 她没说叶云兮其实是凑巧被她碰到，转移话题看向投影仪：“小四准备演示什么呢？” 沈思调试着仪器，没有抬头，不紧不慢的应道：“我写了一些背景设定和人物设定，还有粗略的大纲，等下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一下。” 他顿了顿，抬头朝吴亦东点点头：“你给我的部分人设图，我也加进去了。” 吴亦东灿烂的笑起来，点头回应。 没啥存在感的周崖看了看他俩，挠挠头，闷闷的说：“那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我还要画……” 梁恬霸气的拉住了他：“那你也不能走，怎么说也是小组成员之一，想走？晚了！” 周崖的后半句话被憋了回去，愣了好几秒，才喃喃分辨：“可是埃利亚……” 梁恬不耐烦的打断道：“没关系的，埃利亚拖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更新周期那么长，你少画一晚上，没人介意的！” 周崖又吭哧了片刻，小声道：“可是昨晚她说……” 梁恬倏然伸手从自己发髻里拔出根木簪来，敲了下周崖的头：“你又说梦话了吧！” 叶云兮的思路却完全没在他们的说话内容上，而是出神的盯着梁恬的发髻，想着为什么她把发簪抽出来，发髻却一点儿都没散…… 梁恬熟练的把发簪插了回去，随手调整了一下发髻。 哦，应该是假发套，而不是用发簪盘起来的发髻。 叶云兮恍然大悟的想着。 沈编剧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大家的嬉闹，开始讲起了剧本。 “之前画画那次讨论，暂定的主题是‘回家’……”他看了一眼叶云兮，“当时出了这张人设图。” 叶云兮又看见了那幅青的画像，重新描绘过，并且上了色的画像。 黑寂幽远的深空之下，白衣女子的襦裙笼着朦胧的光。 她望着无尽的远方，神情平静，眼中却似有忧伤。 叶云兮愣了一下，这好像不是她当时描述的表情，虽然当时她也并没有描述到位。 吴亦东看了看她，又多解释了几句：“云兮姐，当时你描述的表情我也没画出来，后来商量的时候，小四说既然是‘回家’，那大约会有点忧伤，所以就改成了这样……” 叶云兮点头：“嗯，我能理解，我只是提供一个初始人设而已，并没有不让改动的意思啦。” 吴亦东释然笑道：“其实当时恬姐还想要改发型的……” 梁恬插言道：“对对，我就觉得古装当然要做个古风发型啊，结果他们商量了半天，居然还是没改，说什么……” 沈思接过话题：“是背景设定。” 他翻过一页，介绍道：“后来大家商量了一下，大略做了个基础设定，是未来背景，未来因为母星资源耗竭，环境恶化，人口锐减，人类全力发展了宇航科技，集体搬迁到飞船上，辗转寻找了几代人。 “在这漫长的漂流之中，人们渐渐习惯了以飞船为家，不断在途径的荒芜星球上采集资源，进行转化，发展出了强大的资源分解再利用技术，以及宇宙生存技术等。 “于是渐渐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些人认为既然已经具备了强大的资源转化技术，不如转头回母星，重建家园，另一批人认为已经离家太远，完全没有必要再回去，况且母星整个环境也十分恶劣，试图在保护的基础上再净化，一样要费很大的力气，还不如继续往前寻找新家园。还有一些人觉得怎么都无所谓，早已经习惯了在飞船上的生活，哪怕不去找一个星球落脚，也没什么问题。 “主角当然是属于‘回家’一派，所以她穿古装，其实古装只是外形，实际上是宇宙生存服，但发型又受现代影响，并没有盘成繁复的发髻。” 梁恬：“对对，是这个解释，但我还是觉得，要穿就彻底穿嘛，不伦不类的……” 吴亦东浅笑道：“古人留长发，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是对家族传承的尊崇，也是对生死之间大恐怖的敬畏……而在未来背景的飞船上，这些背景很难成立。” 梁恬不耐的摆手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我也就这么一说，不改就不改罢。对了，你们说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穿古装？”她瞪大眼睛确认道。 沈思：“对，因为从背景而言，只有‘回家’派才会眷恋母星的古代文明，‘新家’派和‘飞船’派并不在意这些，穿的也是各有不同，以简便、个人特色、有科技感为主，生活习惯和道德观念等也各有不同。” 梁恬皱眉：“那穿古装的人不是很少？” 周崖忍不住碰碰她：“恬姐，那不重要啦，我觉得这样设定挺好的，风格多样……” 梁恬不满道：“可我就是想做个古装剧，有这么难吗？” 叶云兮开始听的还很开心，这会儿开始有点如坐针毡了，犹豫了一下，小心开口道：“那个……抱歉啊，都是被我的人设图带歪了，要不就还是改纯古装……” 她说了一半又顿住了，看了看沈思和吴亦东，觉得这又仿佛在否定他们的心血。 陈圆福笑吟吟的托腮看着，不作表态。 吴亦东看向沈思，沈思沉吟了一下，向梁恬道：“恬姐，单纯的古装剧也不是不可以，甚至主题也可以不变，‘回家’是个亘古不变的本能追求，并不难构思，我可以重新做主线和背景设定。 “但是如我之前所说，纯古装剧约束过多，想要出彩更难，而且背景考据方面工作量也极大，虽然我可以做考据，但对于画师和建模的压力同样很大，如果潦草敷衍，被历史、考古等专业的同学们指出来，那就变成负效应了……” ———— ps：提前预告明天有可能鸽，生日，和家人聚一下，外加购物节、抢红包、收祝福之类的余兴活动……总之就是看情况不一定能有空码字……咕咕。 第八十二章 谁的故事 梁恬也皱眉思考了一下，眼睛一亮：“不要纯粹的古装剧，那也可以穿越嘛，穿到古代嫁给王爷之类的……不是也挺热门？”吴亦东看了眼沈思，“噗嗤”笑出了声。 陈圆福倒是有点感兴趣的模样。 周崖无声的叹了口气。 叶云兮抬眼望天。 青的形象和性格……穿越到古代嫁给王爷？然后展开一出内宅宫斗大戏？最后获得王爷的真爱，三千宠爱在一身，过上了幸福甜蜜的贵族生活？ 她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真是有点难以想象啊…… 叶云兮默默望了一眼星空之下的青。 青眨了眨眼，歪头：【听起来也挺有趣的呢？】 叶云兮：“……”好吧，青大概确实会觉得任何一种经历都挺有趣的吧？ 沈思神色也有些无奈，撂担子道：“如果是这样的主题的话……恬姐你最好还是找个女生来写吧，或者你自己来写？” 梁恬连忙摆手道：“别啊，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可不会写这些，现在我也没处再抓个文案去……” 沈思安静的看着她。 梁恬纠结了片刻，拿不定主意，便看向大家：“你们觉得呢？” 陈圆福眼珠转了转，见别人都不出声，便依然笑嘻嘻道：“反正我只管建模啦，剧情我无所谓的。” 吴亦东见梁恬转而看向她，吐吐舌头：“我觉得你们两个的主线受众完全不一样呢，或许你们可以先考虑一下，到底想做一个什么样的剧呢？” 叶云兮看了眼东东，觉得她其实是倾向于沈思，只是不好直说。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沈思的好一些，不仅是没有改变青的人设，故事听起来也明显有意思的多。 即使信念之争也是一种偏执，也总比传统宫斗中的嫉妒和恶毒“干净”许多。 梁恬皱眉想了想：“什么样的剧啊……不就是古装剧吗？我本来也就这一个要求啊！” 吴亦东似乎强忍了一下笑意：“恬姐的要求真的很单纯呢，那要不这样吧……”她看向沈思，“加一条前置设定，比如说在最初刚离开母星的一代人的强烈要求下，制定了以古装作为宇航制式服装款式的规定？” 沈思沉吟了一下：“也可以，但是宽袍大袖依然不太可能实行，只能作为礼服存在。” 吴亦东笑着转头问道：“恬姐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梁恬眉头舒展，夸赞道：“行啊，东东脑子真灵！” 沈思一边在自己光屏上做着修改，一边自语道：“这样的话，制式服装的问题也可以作为各派纷争的一个导火索，或者说是纷争的幌子和缩影……” 叶云兮也暗自松了口气，也有点佩服东东能够把这事儿轻松调和好。 她刚才可是缩着脖子生怕被问到的。 尽管她心里有所倾向，但如果被梁恬问到，可能也只会像阿福那样两边不得罪吧？ 吴亦东又和梁恬商量了几句“新家”派和“飞船”派可能会对古装做出什么样的改良，才符合他们的理念。 叶云兮旁听着，总觉得这个设定绕了一圈，越来越像沈思的原设定了…… “厉害啊东东。”她瞥了一眼兴致勃勃讨论着“改良古装”的梁恬，心里默默赞了一句。 沈思、吴亦东、叶云兮，再加被忽悠……哦，不，被说动的梁恬，以及怎样都没意见的阿福，和没什么存在感的周崖，勉强就算全票通过了。 主题和主线大体上就这么定下了，具体改动肯定会有，那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反正以光影剧的出品速度，如果不是打出了名气，创作团队也极具热情，能够在毕业之后依然作为一项事业存续下去的话……多半也是活不到结局的。 所以剧情既要精简有力、又要表述清晰，就很考验编剧和剪辑的功力。 叶云兮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怅然，尽管这才刚开始，但她似乎已经提前在为曲终人散的终局而忧伤了。 下一个环节是人物设定。 沈思再次放出了那张青的形象的设定图，然后众人便默契的把目光齐齐投向了叶云兮。 叶云兮：“……诶？” 沈思：“云兮姐，你要取名字吗？” 叶云兮下意识就想回答说“她叫青啊。” 不过她还算清醒，知道这不像一个名字，甚至这事实上也不是青的名字，只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代称罢了。 她正在犹豫思考，吴亦东笑问道：“其实也可以直接用你自己的名字呢，云兮姐，你的名字就很好听啊。” 叶云兮连忙摆手：“不不不，还是不要了，我……”她迟疑了一下，“我也不太会取名字，只是……她名字里可以有一个‘青’字吗？青色的青。” 沈思沉吟了一下，点头：“主角是‘回家’派的主要人物，眷恋母星，希望自己这一支游子能够落叶归根，用一个草木性质的名字也是可以的……嗯，叫沐青羽怎么样？” 他把这个名字输入到光屏里，投影出来，解释道：“这个意象大约是自觉如一片羽毛般在宇宙间漂流，希望能够回到故乡，沐浴在蓝天碧树之下，落叶归根……” 叶云兮怔怔的看着这个名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微微酸涩。 回家啊…… 如果真的能够回家，那该……多好。 众人对这个名字都没有异议，于是接下来是性格设定。 虽然是以自己的形象作为模板，但也不至于像我本人这么社恐而怯懦吧。 ——这是叶云兮的自我吐槽。 主角的出生和初始性格的确是较为“小家碧玉”一些，这也是为了契合叶云兮的举止气质，而后来经过经历打磨，渐渐成为了“回家”派的主导人物，最后折服了全船人员，带领众人一起转向回家之路。 “这么说来，后期的性格说不定会有点像领导？唔，也未必，我觉得青的性格的话，作为引领者，大约会是温柔而坚定，海纳百川、润物无声的吧？” 叶云兮胡思乱想着，却总是把青代入这个角色，而不是她自己。 在她看来，这本就是属于青的故事呢。 ———— ps：嗓子疼好了之后，开始打喷嚏流鼻涕了…… 第八十三章 大蘑菇 散会之后，叶云兮和大家一路闲聊，答应会关注群消息，最后还在岔路口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大家，回到了宿舍。参与了一个剧本的初创，尽管只是个稚嫩且前途未卜的剧，但依然让所有人都为之兴奋而期待。 室友依然未归，叶云兮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不停的复播着刚才的讨论内容，时而沉思，时而傻笑。 其实她的参与度不算高，一部分是性格缘故，另一部分是她认为自己的定位主要还是模特，而非创作团队的一员。 虽然在这个小团队里，大家似乎也并没有分的那么清楚。 作为编剧的沈思就挺尊重她的想法，或者说，他会尽量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包括梁恬那些令人略感无奈的执着。 “我觉得小四也是挺厉害的，他尊重别人，也有自己的坚持，实在做不来的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去做……这一点我其实挺欠缺的。 “而东东是另一种厉害呢，她聪明又柔和，能把冲突调和圆满，这一点我也好羡慕啊。 “其他人今天其实表现不多，不过他们在自己的专业特长方面，应该也都挺厉害的吧？毕竟之前那部《埃利亚的冒险》还是挺热的。 “总觉得就我一个废柴混进去了，啊哈哈，我勉强算是靠脸？靠脸我也比不过倾微啊，不过她就算没毕业，多半也是不愿意去当模特的，我觉得她大概宁可去当编剧……” 叶云兮思维发散了半天，才慢慢平复下来。 “还是有点浮气上头的感觉，‘火’的感觉吧，倒是并不让人讨厌，只是有点……陌生。”她反观着自己的状态，偏头想了想，“也确实是挺有意思的事情，以及挺有意思的一群人呢。” 相比较刚才的热闹和兴奋，这会儿独自一个人在宿舍窝着，倒显得分外凄凉了。 学业方面暂时没什么要做的，当然，文献是永远看不完的，论文也是永远写不完的，哦，不对，她还没开始正式写论文。 ……等到正式开始写论文就会更忙了吧？！ 叶云兮忽然提前产生了紧迫感，于是赶紧掐灭了这个念头。 “去小世界溜达一圈好了。”她闲着也是闲着，便往床上一躺，长发铺开，闭上眼放松着切到意识世界。 家里一切如常。 主要是本来也没几个人……替身。 上次的创伤替身消散之后，又只剩了领导和五行在小世界待着。 深渊在半空，一般不会被想起来，而青她们都不在小世界常驻。 “家里也这么冷清，还不如以前五行分开的时候呢……”叶云兮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又赶紧掐死了自己乱指挥的想法，思考了一下，试着问五行萝莉：“要不……再来一个创伤替身？” 五行萝莉沉静的点了点头，挥手往地上扔了个什么。 叶云兮一脸懵的看着地上。 是个……大蘑菇？ 蘑菇是灰褐色的，不鲜艳，不好看，就像一个普通的香菇的模样，只是放大了很多，伞盖大概有锅盖那么大，直径和高度接近。 大蘑菇支棱着伞盖杵在地上，叶云兮却总觉得它有点怂。 “怂？那么似乎是个社交坑？” 叶云兮琢磨着，却有点无从下手。 怎么是个植物……啊不，菌类啊？不说话该如何交流啊？！ 虽然上一个野兽娃娃也不太会说话，但她还是会传出只字片语的信息的啊。 这一只大蘑菇……该怎么办呢？ 叶云兮绕着大蘑菇兜了两圈，一筹莫展。 她决定去求助亲友热线。 泰晤士河儿：“弱者保护伞？” 叶云兮打量了一下蘑菇，不由得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感觉是躲在一个保护伞下面，并且试图降低存在感。” 泰晤士河儿：“让熊萝莉去啃一口，被她拒绝了，她似乎觉得会很苦，她也不愿靠近，站在几步之外观察着。” 慕容冷芸：“我也觉得它是苦的，苦涩到伤心的那种……似乎是弱者的悲伤回忆？又或者是装可怜？也许一开始是弱者，但后来却是习惯了装可怜的好处。” 泰晤士河儿：“嗯，我家也是，我最近抓着我家土试图刷社交点，但她有点抵触，她似乎是觉得那样就没法甩锅了。家里表示：你担心没有得到强者的能力，却又失去了弱者的保护。但我家土又迷之有一个‘担心自己过于强大’的坑，这个自卑/自大的回路藏得很深嘛。” 叶云兮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不就是装可怜的好处嘛。 她继续蹲着观察蘑菇，伸手压了压伞盖，感觉还挺有弹性，是蘑菇的手感。 她又试着拔了拔…… 然后居然真的把蘑菇拔了起来？！ 叶云兮端着一个锅大的香菇，一脸茫然。 然后她一松手，蘑菇落回地上，又再次固定住了。 叶云兮：“……” 她盯着伞盖沉思了片刻，伸手戳了戳，问：“你是想把自己缩起来吗？” 大蘑菇应声缩了一下伞盖，显得“瘦”了一点。 叶云兮：“唔……你是觉得这样缩起来看起来更可怜？” 大蘑菇再次努力收缩了一下自己，那股“怂”的气质更明显了。 叶云兮读取着直觉到的反馈：“你觉得……没有人注意到你的话，你就不会受欺负了？” 熊萝莉看着大蘑菇的动作，好奇凑过来，试着钻到它的伞盖下面。 大蘑菇又缩了一下，似乎不太乐意。 叶云兮翻译道：“它似乎害怕被人接近？” 泰晤士河儿：“这个蘑菇的性质……简直犹如我家土养的。问了问土要不要也养一只，遭到了嫌弃。” 叶云兮继续试验着蘑菇的性质。 刚才熊萝莉试着钻进伞盖下面，但蘑菇还是不够大，叶云兮便试着让它再放大一些。 蘑菇应声变成了房子大，叶云兮便自己钻到了伞盖下面，蘑菇便又缩小了，捎带着叶云兮的意识体也一并缩小了。 叶云兮缩在蘑菇伞盖下面，感觉像是下雨天躲在屋檐下，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蘑菇便又晃了晃，垂下了菌丝模样的帘子。 果然更像躲在屋檐下看着窗外雨落如瀑的感觉了。 就是似乎有点气闷。 ———— ps：感冒变成了持久战……好在没头疼，啊，我不是在插旗！ 第八十四章 保护与隔绝 叶云兮躲在蘑菇伞盖下面向外张望着。菌丝垂帘将内外隔绝的颇为密实，甚至有点气闷。 尽管意识体并不需要呼吸，但她隐约觉得……是被隔断了内外能量交流。 “所以……既是保护伞，也是隔绝层吗？” 泰晤士河儿：“让我家木也去看了看大蘑菇，她说这个蘑菇有毒。意料之中。” 慕容冷芸：“是啊，我也觉得这个蘑菇有毒。” 叶云兮轻叹一声，让蘑菇收敛了菌丝垂帘，走出了蘑菇伞盖的范围，顿觉精神一振，憋闷的感觉瞬间就被外界的气息冲散了。 泰晤士河儿：“但木对毒蘑菇依然报以怜爱的目光，她说她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但她能理解它。” 慕容冷芸：“我也能理解，或者说……这种感觉很是熟悉，被严密的保护着，尽管空间狭小、内外隔绝，却至少安全而温暖……” 叶云兮变回了原来的大小，俯身拍了拍蘑菇伞盖。 伞盖又缩了缩，似乎要把自己蜷成一团似的。 叶云兮不由得自语道：“再躲……又有什么用呢？” 蘑菇静立不语。 泰晤士河儿：“我家早期也有一大群蘑菇，漫山遍野，每一只蘑菇都是一些过往……但现在少了一些，也没那么重要了，似乎是可以掌握到比蘑菇更早的因，蘑菇本身就不那么重要了，就变成了装饰性的蘑菇，甚至可以吃了……” 慕容冷芸：“吃？” 泰晤士河儿：“木采了一个蘑菇回来，表示现在蘑菇没有毒了，味道干香，适合做香菇菜心。” 慕容冷芸：“看了看我家有毒的大蘑菇。” 泰晤士河儿：“是啊，你家蘑菇不能吃也不好吃！” 叶云兮和傅饮河闲扯了几句，感觉“蘑菇”似乎也是一种具有特定含义的意象。 似乎是代表着……埋藏着的、蒙着头不想看见的过往？ “如果是这个意象的话，倒真的是非常适合作为创伤替身啊。”她又随手拍了拍伞盖，“只是不太方便交流呢。” 蘑菇越发怂成一团。 “真怂啊……”叶云兮忍不住笑了笑，靠着蘑菇抱膝坐下，“也是真的挺像我自己的，不愧是我家替身。” 她想着自己，思绪便渐渐飘远了。 小时候的她，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看着外面的雨落如帘。 家里有妈妈和外公外婆，很温暖，只是大人们不让她自己出去玩，觉得外面不安全，有坏小孩，有人贩子，有各种恐怖和不安。 她记忆中的小时候，好像除了和家人在一起，就只有自己安静而孤单的看书、写写画画、玩儿。 家里书架上有很多外公和妈妈的书，大部分看不懂，只有画本是她自己的，不过识字了之后，就慢慢可以开始看小说了。 手工课材料被当成了新奇的玩具，装一大盆水，玩虹吸管，玩小船，在院子里玩木条上装着螺旋桨和轮子的“车”，用橡皮筋拧成麻花，一松手，螺旋桨转起来，车就能冲出去一小段路。 用两张凳子绷着跳皮筋，不小心绊到皮筋的时候，凳子就会被拉倒下来，哐啷一响，回荡在安静的院子里。 背着手在院子里跳格子，一格、两格、三格……就跳不过去了，用粉笔划的线一直停留在那里。 地上有好多蚂蚁，总是匆匆忙忙的在找吃的，砖头缝里还有各种别的虫子，月季花上有蚜虫，她从外面捉了瓢虫来吃蚜虫，结果很快就被蚂蚁帮忙赶走了。 咦，小时候自己好像不是很怕虫子来着？ 偶尔家人有空，会带着她到附近公园里去玩，捉来瓢虫和会卷成一个硬壳圆球、被叫做“西瓜虫”的小虫子，还有小蜻蜓和小蝴蝶，装在空瓶子里，带回家再放出来，然后很快就都飞走、爬走了。 咦，公园里应该是有别的小朋友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印象，可能是因为没有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过吧，毕竟是陌生的小朋友，陪伴着的家人不会允许的吧？ 学校里应该也有很多同学的啊？ 好像是有的，但是其实也没有朋友，说过话的人似乎都很少，名字和相貌已经全都模糊了…… 她似乎一直在人群中也会觉得安静，并且孤单。 身边一直有家人的保护，影影绰绰的，拉成关系网，从未远离。 被保护着也……没什么不好？ 大概……吧？ ———— 时间安静的走到了周末，然后便忽然迈入了热火朝天的农忙季节。 他们果然还是上完了周五的课，才奔赴实验站，开始种小麦。 因此还比其他人稍晚了一两天，他们三人开始忙碌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基本已经忙完了。 好处是人手就不是太紧张了。 这次宋雁没有再来了，但有胡姨帮衬着，他们人手又足，倒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休息时间。 叶云兮扎着高高的马尾，摘下遮阳帽扇了扇风，毫不挑剔的随意坐在试验小区之间的水泥隔断上，感慨着宋师姐的能干。 郭清林擦了擦汗，点头附议：“是啊，我们三个人一起，做以前宋师姐一个人做的事情，还觉得工作量挺大，宋师姐真厉害。” 叶云兮不由得转头看了看另一个方向：“燕师姐好像也是一个人管一大片试验地……哇，我们专业的女生简直都是女汉子。” 她这么说着，忽然想到了莫小墨，便心情轻松的笑着补充道：“似乎也就莫师姐例外，总是那么淑女，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简直想象不出来她做实验是什么样子呢？” 郭清林也笑：“是啊，我也没见过，不过温室试验比起大田试验，应该是要稍微轻松一点吧？” 鲁鹏给干活的大伯大妈们发完了水，抱着三瓶过来，递给两个女生。 他虽然也是满头汗水，并且被晒得肤色渐渐转向黝黑，但眉眼间都是朗朗笑意，很明显，对他来说，做试验比上课好太多了。 “嘿，你们要不要吃冰饮？我去买啊！” 叶云兮一贯不吃生冷，条件反射的摇摇头。 郭清林便也笑道：“我们就不吃啦，你要买的话，可以给他们发一点。” 鲁鹏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水，随手抹了一下嘴：“好，我等会儿去。还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够了要去仓库拿的吗？我等会儿一并可以拖过来。” ———— ps：持续鼻塞，有点难受，好在也就只有鼻塞，偶尔咳嗽…… 第八十五章 甜品 两个女生清点了一下手边的东西。“嗯，标签还有很多……绳子……”叶云兮忽然顿了顿，想起她第一次跟宋雁来收小麦的时候，标错了编号的事情。 “绳子不够了吗？咦，不是还有很多吗？”鲁鹏见她顿住，便探头来看。 叶云兮回过神来：“没有没有，我走神了，想起来上次……哎呀，先不扯这些了，别的都够了，大信封和样品袋剩的不多了呢，你要是去仓库的话就再拿一点吧，它们放在……” 鲁鹏却不放过这茬：“你说的上次是什么事儿啊？趁休息，说说呗？等下我就去拿，放心，不耽搁！” 男生目光炯炯的望着她，郭清林也有点好奇的转头看来。 叶云兮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什么好事。” 鲁鹏兴致盎然：“那就更要听听了啊！” 叶云兮嫌弃摆手道：“那就更不要说了啊！快点去拿东西啦！” 鲁鹏依依不舍的被她推搡走了。 郭清林笑盈盈看着，也不多问，倒是叶云兮被看得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郭清林便顺着她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 休息时间过得飞快，鲁鹏拉着平板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路口，叶云兮怕他回来又要追问，便碰碰郭清林：“要不继续干活吧？” 郭清林看了一眼路口，又看了一眼室友，笑笑没说话，只是跟着她一起站起身。 叶云兮看着散落坐着的农民们，张了张口，却又习惯性怂下来，总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喊大家继续干活。 似乎总是会脑补被人抱怨“很累的，就多休息一会儿，催什么催。” 所以被自己的妄想吓住，不敢去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郭清林也不催她，但也不出声，自去收拾要用的东西。 叶云兮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她纠结了这一会儿，鲁鹏便已经从路口走了过来，把平板车上一个盒子打开，大声招呼道：“冰棍来啦！” 叶云兮顿时觉得被拯救了，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光想着不要被追问，却忘了他要回去买冷饮来着。 农民们一改方才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慵懒劲儿，飞快的爬起来，三步并两步的小跑过来，争相抢着拿冰棍，恨不得举起双手把整盒都捧走。 鲁鹏维护着秩序，吆喝着：“别抢别抢，一人一根啊！” 大约是人高马大、声音洪亮的威慑力，很快顺便的发完了一轮，他盖上大盒子，却又变魔术般从旁边摸出两个小盒子，递给两个女生：“铛铛铛，发惊喜哟！” “哇，甜品！”叶云兮眼睛一亮，伸手碰了碰甜品盒子，微凉，但也不是冷冻柜里拿出来的温度，她应该还是能吃的。 她心痒的看了看，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捋了一下鬓角碎发，小声问道：“真的是给我们买的呀？” 郭清林倒是大方接过一份，说了声谢谢。 鲁鹏把另一份又往前递了递：“当然是给你们买的啦，你们不是说不吃冷饮嘛，我看着还有小蛋糕，放冷藏的，不算冰，就是只有这一种，哎呀，小地方没办法……嘿，你倒是吃不吃啊？” 叶云兮眼馋的看着，却又总有些“无功不受禄”、“无事献殷勤……”之类的想法萦绕着，犹豫着没接。 忽然旁边有个三两口啃完了冰棍想再来拿两根的大婶凑过来，伸手就过来拿甜品盒子：“哎哟，还有这好东西呢，刚才怎么没见啊？” 叶云兮“诶”了一声，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鲁鹏眼疾手快的把甜品盒子收了回去，嘻嘻哈哈的笑着：“这个不是发的。要冰棍是吧？在那个大盒子里，我来给你拿，阿姨你这可是第二支了啊……” 大婶慢了一拍没抢到，悻悻的盯了两眼，又试图多拿几根冰棍，被鲁鹏不动声色的拦住，只拿到了一支，神情不甚满意的磨蹭着往回走，一边大声的“自言自语”着：“小伙子心不小啊，两个姑娘都送……” 鲁鹏笑嘻嘻的给其他来拿第二支冰棍的人派发着，一边还记着数，只当没听见。 叶云兮却是尴尬的脸都红了，手里捧着刚才鲁鹏运球似的绕过大婶丢给她的甜品盒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郭清林神色淡定，已经吃掉了半块。 胡姨在旁边看着，笑出声来。 叶云兮觉得好像只有自己介意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别人都不当回事。 鲁鹏手脚麻利的发完了第二轮，自己也拿了一支，转回来发现郭清林都快吃完了，叶云兮还没打开盒子，一边拆冰棍袋子，一边奇怪问道：“怎么，这种甜品不合口味？” 叶云兮尴尬的不好意思看他：“没，不是……” 鲁鹏耸肩：“那也没办法，我刚才找了一圈，就这一个口味，你要是不爱吃，给我也行，诶，要不给郭清林也行，你看她都快吃完了。” 郭清林慢条斯理的把最后一口小蛋糕送进嘴里，擦了擦嘴，淡然点头：“不算很好吃，但也还行。” 叶云兮看看他们：“……”我纠结的才不是口味问题啦！你们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鲁鹏闻言，一脸遗憾的看了看叶云兮手上的甜品盒子：“果然还是不太好吃是吧？要不给我好了，回头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叶云兮：“……”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啊！ 但她还是身体很诚实的缩了手，没给鲁鹏。 作为一个甜党，她还是很喜欢吃甜品的，口味上其实也不是很挑剔。 鲁鹏惊奇挑眉：“你要啊？那你就快吃啊，就算不是冰淇淋，你在手上捂半天，奶油也要化了啊？” 叶云兮窘迫的瞪了他一眼，却又吃人家的手软，迅速移开了眼神，小松鼠抱坚果般的，抱着甜品坐到一边吃去了。 只听见身后传来鲁鹏和郭清林的对话。 “咦，我还以为她不吃了呢……嘿，郭清林，这个口味到底好不好吃啊？” “你下次给自己也买一份就知道了。” “我一个大男人，没事吃什么甜品啊，热起来啃几支冰棍不就行了。” “那你就不用费脑细胞思考这个问题了，对你来说难度过大，你只管买就好了。” “哦……不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骂我呢？” “没有，脑回路笔直不是你的错，有些时候其实也是个优点……” “嗯？？？” ———— 第八十六章 棉花糖 叶云兮一边听着，一边偷笑，默默地把一小块蛋糕吃掉了。嗯，口味确实一般，但是出差干活有甜品吃就不错了，没什么可挑剔的。 难得这个糙汉子偶尔也会这么有心。 等她吃完甜品，鲁鹏已经招呼着大家继续开工干活了。 叶云兮悄悄的扔掉垃圾，溜回人群，佯若无事般继续干活。 三人配合默契，没人再提刚才那个大婶不着四六的怪话。 大婶也没再提，毕竟还要从他们这儿拿钱的，只是最后计工时签字的时候，意味深长的多看了他们几眼。 叶云兮虽然脸盲，但对这个好起哄说怪话的大婶还是留下了点印象，低着头，被看得有点浑身不自在。 短暂午休之后，下午继续播种、撒肥料。 鲁鹏依然主动包揽了所有体力活，休息时间拉着平板车出去买饮料冷饮。 叶云兮帮着清空平板车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鲁鹏走远了，郭清林才状似随意的问道：“怎么了？” 叶云兮还在纠结，闻言：“啊？” 郭清林低头整理地上的东西：“刚才看你好像要说什么话却又不好说的样子。” 叶云兮想挠头，却又想起来手脏，又放下：“也……没什么，被你看出来了啊。” 郭清林轻笑：“也就那个糙汉子才看不出来。” 叶云兮：“……”她忽然觉得室友其实什么都看出来了。 她犹豫片刻，也只是点到即止的回答着：“就是想说要他不要再买甜品了而已。” 但是转念又觉得甜品还有郭清林的份儿，只能说不要他给自己买，但以那个男生的脑回路和好奇心，说不定又要问为什么，虽然可以搪塞说女生都怕胖，但看看自己就觉得这也实在不是什么好理由…… 更何况或许他本来也没想买呢，自作多情就更尴尬了。 总之思来想去，就什么都没说。 郭清林再次轻轻笑一下，没头没脑的应了句：“不中听的话不听就可以了。” 叶云兮听明白了，却又不知道怎么接，只好装傻憨笑。 好在郭清林也没继续，倒是转而问起她上午提到的关于标签、绳子的事情。 叶云兮觉得对室友倒也没什么可避讳，就如实说了第一次出差自己出错差点吓哭了的事情。 郭清林认真听着，也没笑话什么，反倒是吸取教训，总结了一番，这倒是很好的缓解了叶云兮的尴尬。 学霸总结完经验教训，正色道：“所以说本校读研就是有优势，比我们早几个月开始做实验，学到的东西也比我们多。” 叶云兮习惯性谦虚：“哪有，这些事情，你们现在不也一样做的很熟练。” 郭清林摇摇头：“那还是不一样的。” 叶云兮也懒得再去拗，便笑笑揭过。 郭清林抬头看见鲁鹏已经远远出现在试验地边缘，便随口闲聊道：“云兮，你猜他这次有没有多买什么东西？” 叶云兮连连摇头：“我希望他什么都别多买。” 郭清林不置可否，遥望了片刻，然后笑起来：“我好像知道他买什么了。” 叶云兮也跟着抬头看去：“这么远，你看见什么了呀，我视力不好……” 然后她就无语凝噎了。 正转过路口的那个男生，一只手拉着平板车，另一只手上举着两支硕大雪白的……棉花糖。 叶云兮一脸生无可恋的盯着鲁鹏越走越近，仿佛已经听见了附近休息着的大叔大婶们的窃窃笑声。 这个显眼程度……他还不如买甜品呢！ 她恨不得把头埋进膝盖里装鸵鸟。 没几分钟，鲁鹏满脸高兴的回来了，把平板车停在她们身边，大约是觉得棉花糖占着手，便径直递了过来：“来，给你们的！” 郭清林依然是笑着道谢接过一支，叶云兮真想继续装鸵鸟，但被室友用手肘碰了碰，示意着旁边虎视眈眈的大叔大婶们，只好无奈接过，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了谢。 鲁鹏腾出手，便蹲下去拆水和冷饮包装，一边和她俩“邀功”：“你们不是说上午那个小蛋糕不好吃嘛，我刚才出去就想着买点别的，正好看见路边有人卖棉花糖，我觉得你们女生好像都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我就买了两支，也不知道这个好不好吃……” 叶云兮无语的看了看手中“华而不实”的棉花糖，忽然想起了曾经和莫师姐讨论过鲁鹏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 估计没有吧！这货比自家男友还要耿直啊！ 凌澜确实是不会讨好女孩子，但至少他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虽然对人不热情，但一般也不会得罪人。 而鲁鹏这货简直就是欠揍！直男癌！ 叶云兮暗自哼了一声，大大的咬了一口棉花糖。 棉花糖倒是挺甜的…… 鲁鹏发完了水和冷饮，照例自己拿了一支，坐到她们身边，探头问道：“这个怎么样？好吃吗？” 郭清林点评道：“正常口味。” 叶云兮便跟着点头。 毕竟只是单纯的用糖做出来的，就算用最普通的糖，也不太会难吃。 鲁鹏收集了评价，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看来还行，下次如果看见再给你们买……不过那只是个移动摊位，也不知道下次能不能碰到。” 叶云兮赶紧制止：“别，不用特意买了！” 鲁鹏困惑的看了看她：“为什么？”又恍然大悟般自问自答道，“哦，不能总吃一种是吧？那我下次再找找别的，我看见还有糖葫芦，有大串的，你们吃那个不？”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糖葫芦的长度，自己笑得开心。 叶云兮内心泪流满面：“咱能别那么显眼吗？” 郭清林倒是似乎饶有兴趣的问道：“还有什么吗？” 鲁鹏回忆了一下：“还有煎饼、肉串、卤菜……我感觉都不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郭清林点头：“那些就不适合中场休息吃了，我们也吃不下。” 叶云兮连忙附议。 鲁鹏兴致勃勃：“等会儿忙完之后咱们上街逛逛吧？我买棉花糖的时候打听了，今天有大集，可热闹了，距离咱们这儿不远，我找辆小三轮过来，带你俩一起过去看看，怎么样？” ———— ps：迷之事多……只有家人都睡了的时间才是自己的。最近作息有点崩，调不过来，看着自己的黑眼圈有点糟心…… 以及感谢红茄的月票！ 第八十七章 赶集 叶云兮其实是想拒绝的。作为一个死宅，出门逛街就已经很麻烦了，更何况是坐在小三轮后面这么“拉风”的出行方式…… 但是…… 集会啊，听起来好有趣，是不是会有点像小时候跟外婆去逛的热闹的市场呢…… 她这边走神了片刻，那边鲁鹏就已经直接跳到了下一环节了。 “咱们因为试验地近，倒是没有小三轮，但我知道谁有，等会儿我去借一辆……这边的活儿收工了咱们就出发吧？集会上肯定有吃的，晚上就别在食堂吃了……” 叶云兮听了半截，张了张嘴想反对，话到口边却变成：“集会上有吃的啊？” 鲁鹏动作夸张的比划着：“有啊，肉夹馍啊，烤鱼啊，凉粉啊，红薯泥啊，杏仁茶啊……” 叶云兮眨了眨眼：“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鲁鹏拍拍胸脯：“刚才在街上打听的啊，要带你们去，当然要保证你们吃好玩好啦！” 叶云兮心里嘀咕一下：“我还没答应要去呢……” 但心里痒痒的，最终还是没反对。 下半场的工作显得格外漫长。 收工之后，收拾好东西，鲁鹏便兴冲冲的准备直接动身。 “我已经借好小三轮了！”他举起手，示意了一下手环，“就停在附近仓库门口，咱们可以直接过去骑上出发了！” 男生开心的咧嘴笑着：“我带你们！” 叶云兮低头看了眼身上灰扑扑的干活衣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要回宿舍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郭清林附议。 鲁鹏面露难色的看了看她们：“等会儿天黑了，集会上人就更多了，说不定小三轮都挤不进去……你们穿的不是挺好的？怕手脏不方便吃东西的话，出门顺路去洗个手就好了嘛！” 叶云兮默默翻了个白眼，拉着室友：“走了走了，回宿舍去。” 郭清林笑着跟上，不忘转头问道：“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一下，等我们好了再一起出发？” 鲁鹏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大大咧咧应道：“大老爷们怕啥？你们去吧，我顺便收拾下仓库，然后洗个手，骑上小三轮，在楼下等你们！” 女孩子们挥挥手，嘻嘻哈哈的回了宿舍。 再出门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这还是亏得她俩都不化妆，只是觉得既然要换衣服，索性先洗个澡吧，所以半小时已经算是赶时间的速度了。 这边的初秋早晚微凉，叶云兮换了身休闲装，套了件风衣，郭清林依然是她喜欢的深色改良古风长裙，加了件浅色的薄披肩。 叶云兮不由得赞道：“清林你这身好有气质！” 郭清林微笑：“谢谢！你穿长风衣也很有气场呢！” 叶云兮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商业互吹，低头看看自己，觉得也确实还行，不知道是不是被别人夸了的缘故。 她岔开话题：“啊，鲁鹏要等久了，咱们走吧？” 两人下楼，张望了一下，却没看见鲁鹏，只看见一辆小三轮孤零零的停在楼下。 “人呢？”叶云兮神色诧异，又回头看了一眼宿舍楼，“是不是回宿舍去了啊？刚才他还说不回……” “问问吧。”郭清林打开手环，发出通话邀请。 却听见一阵铃声隐约从远处传来。 叶云兮循声望去，看见开始昏暗的夜色中有个人影正跑步过来，手上手环发出明亮的光。 她试着往那边挥了挥手，那人似是低头看了下，便也大幅度的往这边挥手，手环的光在夜色中拉出了弧形的残影。 郭清林也看见了，便挂断通话，安静等着。 少刻，鲁鹏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嘿，你们终于来啦，我等得太无聊了，就到地里跑了一圈。”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道：“一早就下地干活了，没空锻炼，正好运动量不够，跑几圈挺好。” 叶云兮：“……”我觉得下地干一天活就已经快要累死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大。 郭清林低头从绣花小挎包里抽出张纸巾递过去：“抱歉，久等了。” 鲁鹏爽朗笑道：“没事没事。”他随意的接过纸巾擦了汗，“你们女孩子就是慢，换个衣服洗个脸化个妆就要好久，我懂的！” 叶云兮忍不住自辩：“我们没化妆！” 鲁鹏转了个角度，借着宿舍楼的灯光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嗯，没化妆。” 叶云兮吐槽：“说的你好像真的能看出来女生化妆似的！” 鲁鹏挠挠后脑勺：“就是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呗。” 叶云兮随口拉出个反例：“那你觉得莫师姐平时化妆吗？” 鲁鹏困惑反问：“我看咱们组女生平时都不化妆吧？”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露出不出所料的眼神，一起笑起来。 鲁鹏追问道：“你们笑什么？难道不是吗？诶，我是真心求教的啊，喂！” 女生们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着：“没救了，教不会的，你就当没化妆就挺好，走啦走啦！” 鲁鹏挠挠后脑勺，嘟囔了几句，便骑上小三轮，让两个女生一边一个在后面坐好，扫手环解锁，按下助力按钮，启程赶集去。 集会从一个十字路口，沿着两条长街铺开。 他们骑了十几分钟，路上人群就渐渐拥挤，走到二十分钟，就几乎没法再骑进去了。 把小三轮靠边锁好，三人便步行挤进人群。 “嘿，正好这一块好多小吃摊位，来来，你们想吃什么，来买吧，我都要饿死了！”鲁鹏望着路边，两眼放光。 叶云兮顿时也觉得有些饿了，虎视眈眈的看向一排小吃摊。 他们一路走一路吃，一路逛着。 集市上百货齐全，从小吃到卤薰腊味、干货食材，从锄头簸箕到瓢盆碗筷，从洗漱杂货到衣服饰品…… 平日在超市商城都能买到的流水线产品，他们并不感兴趣，叶云兮特别喜欢那些手工制品的摊位，虽然大多做的粗糙，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这种蒲扇，现在都不多见了……诶，那个竹筐编的还挺好看的，咱们要不要买个回去装东西啊？那个大簸箕，好像是用来扬麦粒的，我看见胡姨用过……” 他们正兴致勃勃的蹲在一个竹木制品摊位看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似是说到了他们：“哟，这不是那边站上做实验的高材生嘛？” ———— 第八十八章 杏仁茶 他们身后传来的这句话，语调莫名的阴阳怪气，却又有一点耳熟。叶云兮下意识回头望去，几个穿得花花绿绿、身材发福的大婶站在街边，正朝着他们指指点点。 重度脸盲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她们是谁啊？我认识吗？ 听口音、看模样应该是当地人，可能大概……是我们雇过的临工？ 并认不出来人的叶云兮僵硬的笑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权当是打过了招呼。 对面的大婶们似乎笑得更厉害了。 旁边鲁鹏轻快的声音响起：“刘婶也来赶集啊，真巧啊！” 刘婶的笑容堆起来：“小哥也在啊，真巧真巧，下工之后还能碰上！” 叶云兮心中恍然，原来是今天的临工，下工之后应该也回去换了身衣服，都认不出来了。 ……就好像不换衣服她就能认出来似的。 鲁鹏挠挠后脑勺，爽朗笑道：“我带她俩来赶集，看看新鲜，吃点小吃什么的。” 刘婶恍然大悟的样子有点刻意：“哦~难怪，你们城里人，没见过咱们乡下的集会，小哥可真是有心了，对两个姑娘都这么好呢。” 她加重了最后那个“好”字，口吻中的讥讽再也不加掩饰，说完便和身边老伙计们一起嘻嘻哈哈哄笑起来。 叶云兮面色窘迫，倒是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今天抢甜品未果，嘲讽过他们一次的那个大婶吗？ 虽然她不认得人，但她认得这股恶意。 可是……不就是没抢到甜品吗？本来鲁鹏就不是给她们买的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当时是要拿给两个同学的啊。 这也能记仇？！ 她脑中困惑的转过几个念头，身体却已经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郭清林皱眉，神色微冷。 鲁鹏却似乎并未察觉，欣然点头：“对啊，她们两个女孩子，我当然得多照顾些！” 刘婶见这个男生似乎油盐不进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加了把火：“小哥真是好心呐，只是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也一样的心思对你？” 她瞟了一眼两个女生，看见她们一个冷脸，一个退缩，得意的笑着。 鲁鹏拍拍胸脯，无比自信的应道：“那当然！我们仨可是要一起做大事的，能不铁吗！” 刘婶的脸色终于僵了僵，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应对这个怎么隐喻都假装听不懂跟她打哈哈的男生。 可能她没想到会有一种钢铁直男，可能是真的没听懂…… 但是毕竟还要在他们手下做工拿钱的，她也不敢说的太直白，平时骂街的工夫便已废了大半，剩下那些和七姑八婆表面和气、内里藏针的把戏，却总是一拳打到棉花里。 虽然对方棉里似不藏针，却让那个藏针的人空落落的难受。 刘婶哼哼了几声，眼珠乱转，寻思着下面该怎么说才好。 她忽然注意到叶云兮手上还托着半碗没喝完的杏仁茶。 刘婶又重新堆起了假笑，换了个目标，向着叶云兮寒暄道：“这杏仁茶不错吧？这可是咱们这儿的特色小吃，别的地儿没有的！” 叶云兮迟疑了一下，但对方好好和她说话，她也只好客气应道：“嗯，是挺特别的……” 其实她觉得有点苦，料放的也杂，不太合她的口味，但又舍不得浪费，才剩了半碗端在手上。 刘婶笑的像个好客的主人，殷勤劝道：“喜欢的话，让小哥多给你买点，带回去慢慢喝啊！”她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两手空空的郭清林。 叶云兮下意识应道：“不……”不是鲁鹏买的呀，只是我自己想尝尝，结果砸在了自己手里还舍不得扔…… 鲁鹏好奇转头问她：“你喜欢？那我回头去那家摊子给你再买点？” 叶云兮尴尬道：“不了，我……” 刘婶怕她拒绝了就没有好戏看，连忙插言打断，摆出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对鲁鹏说：“小哥啊，你看这就是你不够主动了，大妹子害羞，不好意思让你多买，你也不殷勤着点……” 她一边假意絮叨，一边偷偷瞟着郭清林的表情。 郭清林安静的在旁站着，神色不复刚才冷峻，反而看起来有些古怪，又好像在忍笑。 刘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絮叨的话语也就不由得停住了。 鲁鹏终于得了说话的空，才继续问叶云兮：“嘿，你真的喜欢吗？我看你刚才吃的一脸不情不愿的，郭清林说不好吃就扔了算了，你还不肯，非要捧在手里……” 郭清林扭过头，掩口嗤笑出声。 刘婶傻眼了，本想着这个小伙子多半会更宠那个更漂亮的姑娘，便寻个话头试图挑拨离间，结果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觉得老脸有点挂不住，胡乱应付了两句：“啊，那个，那你们慢慢吃……慢慢逛，我先去那边了！” 刘婶胡乱推搡着一旁看戏的老伙伴们，快步走开。 叶云兮还在无奈的听着鲁鹏“揭短”，只好应道：“好啦好啦，我扔掉就是了……诶，那个刘婶走啦？” 鲁鹏也诧异转头，看见刘婶几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挠挠后脑勺：“是哦，怎么忽然就走了？我还想问问她，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以买点给你们带回宿舍慢慢吃呢。” 郭清林语气带笑：“人家讨了个没趣，自然就走了。” 鲁鹏神色茫然：“啊？” 叶云兮却是明白，抱歉的朝室友笑笑：“都怪我，早上没及时拿小蛋糕，刘婶去抢又没抢着，就惦记上了，这会儿还牵连到你了……” 鲁鹏困惑：“和小蛋糕有什么关系？刘婶喜欢吃小蛋糕？她刚才不是在极力推荐杏仁茶吗？” 叶云兮语气无奈：“不是杏仁茶的事儿，也不是小蛋糕……哎呀，什么啦，算了，和你解释不清楚。” 郭清林也笑：“别和他解释了，就让他这么憨着吧。” 鲁鹏迷惑的思考了一下，无果，顺手拿过叶云兮手上的半碗杏仁茶，就着碗边尝了一口，咂咂嘴：“是有点苦，不过还行，正好我渴了，你反正不要了，我给喝了啊！” 说着便仰头倒进了嘴里。 叶云兮还来不及想两个人用一个碗是不是有点不太好，鲁鹏就已经喝完了，还顺便小跑几步找了个垃圾堆扔掉了一次性空碗。 她只好瞪着眼睛愣在那里看着。 ———— ps：哈哈，我曾经在河南那边尝过杏仁茶，其实记不清什么味儿了，只记得是加了很多东西的一小碗，不过我是不太喜欢杏仁味儿…… 第八十九章 可怜之人 鲁鹏扔完空碗，快步走回来，看见叶云兮瞪大眼睛看着她，奇怪问道：“怎么了？”叶云兮没法解释用同一个碗吃东西是否显得有点暧昧的问题，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口岔开话题：“这个刘婶……真奇怪啊，真有人就这么闲，为一个不是给她买的小蛋糕，记上半天的仇，特意过来挑衅？” 鲁鹏虽然没明白记仇是什么情况，但他脑回路一向跳跃，闻言介绍道：“刘婶大概是挺闲的吧，听说她就自个儿一个人，儿女住在外地，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接她过去养老，她老伴据说是被什么小寡妇给拐跑了……” 叶云兮顿时也忘了其他问题，惊奇的睁大眼睛：“这种八卦你都知道？” 鲁鹏摊手：“就跟人闲聊听说的呗，好像也就前几年的事儿，当时可劲爆了，听说刘婶骂街骂的半个站都能听到……” 叶云兮：“半个站？和实验站有什么关系吗？” 鲁鹏挠挠头：“这不是刘婶和她原来那口子，都经常在站上做工的嘛，她老伴一跑，总有人问她怎么一个人来做工，她就哭了骂，骂了嚎，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听说那阵子都没人敢请她做工，直到她消停了才又回来干活。” 叶云兮感慨道：“原来还是个‘名人’呐。” 郭清林冷淡点评：“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叶云兮认同的点点头，倒是忽然明白，为什么刘婶要找他们茬了。 不是为了什么小蛋糕、棉花糖或是杏仁茶。 只是她自己当年那口恶气，让她见不得鲁鹏和她们两个女生都很好。 或许这样的场景，总会刺痛她，让她回想起几年前老伴跟人跑了的那件伤心事吧。 “只是……我们和鲁鹏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啊……我们仨也真的是躺枪。”叶云兮心里嘀咕。 不过她心底其实还是有一丝疑虑闪过。 他们三个人真的都是躺枪吗…… 她没细想，反正也想不出结果，只好走着看了。 ———— 三人在集会上逛了一大圈，其实也没买什么东西，只是看个新鲜，倒是都吃饱喝足的回去了。 女生们回到宿舍，叶云兮便很没形象的直接瘫到了床上：“啊，逛的好累！” 郭清林：“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下地干活。” 叶云兮差点玩的乐不思蜀了，闻言脸色一苦：“对哦，我真的差点忘了！” 她躺着不想起身，郭清林便先收拾洗澡去了。 叶云兮瘫了会儿，恢复了些体力，在床上滚了半圈，便习惯性开始回省今天的事儿。 “刘婶的回路我大概是猜到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的超级在意被人施以恶意，碰见了就会下意识怂成一团啊！” 她忽然想起了家里最新“人”口——那只应该是创伤替身的大蘑菇。 “所以说我果然就是蘑菇展现出来的那副模样啊……他们谁都比我勇敢。” 鲁鹏以心无阴霾而无畏，郭清林以冷眼旁观而看清。 “而我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她一开始想得太多而纠结犹豫不接甜品，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如果她没有那么畏惧他人异样眼光，或许就不会被人当做攻击的弱点。 如果…… 其实也没有什么如果了。 她只是厌弃自己懦弱畏缩的样子，因畏惧他人恶意而逃避，又逃避而遭受攻击，于是更加厌弃这样的自己。 “不不，厌弃自己不对，我知道不对，但是我改不了……” 她意识到自己暂时处理不了这个坑，并且也不应放任自己陷进这股情绪，便回过头来，重新寻找能够处理的切入点。 “那么，最开始是因为……” 因为她对于鲁鹏对她的态度不能确定。 有一些人的自卑可能会发展成代偿，希望获得更多人的喜好和追逐，引以为傲。 但她的自卑更多的是惶恐自己做的不够好，让优秀的男友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当她隐约感觉到或许有人喜欢自己，比起内心些微的窃喜，更多的是想要撇清、逃避、远离。 如果可以拒绝的话，她也想拒绝，但尴尬的是，对方也没有明确的表露。 这种情况下主动跑去拒绝的话，也未必太过自作多情了，想想就要尴尬癌发作了呢…… 叶云兮原本觉得这个思考方向或许走得通，却又在这个节点上卡住了，纠结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忽然一丝熟悉感闪过，她的滚动停下来，仔细回顾着刚才的思路。 “说起来……刚开始认识凌澜的时候，我好像也曾经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来着？” 她又忽然想起玄君曾经说过的“不要太在意脸皮”。 可是说来轻巧，脸皮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甩的下的？ “和当年的情况还是不一样啊，毕竟当年其实是看对眼了的，只是我不敢相信……” 她比对了一下，继续打滚：“好纠结啊，好想找饮河要一波金气啊！” 随手打开光屏，试图找傅饮河，却又还是关掉。 “果然还是太要脸皮了，这种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的事情，连心理群我都不好意思去讲啊……” 她的思路不由得蔓延开来，脑补起心理群其他人的反应。 “倾微的话大概对这种情况很习惯吧？哦，她也可能根本感觉不到……如果她知道的话，可能也会装作不知道吧？平常心其实也是个可行的思路。 “饮河的社恐程度……唔，可能表现和倾微差不多？然后能量层面上金气满溢的削上几波，估计对方就自然被劝退了。 “玄君如果给建议的话，大概会是干脆利落、界限分明的，问题是，这样的建议我很可能做不到……” 她试着脑补了一个坦然平和的女孩子，碰见这样的情况的话，或许会……向对方直言确认，然后再表明自己的态度吧？ 这种事情，理论上干净利落总比拖泥带水要好。 无论是不能接受的表白，还是无法说出口的分手。 拖泥带水，往往并拖不到事情变好的那一天。 因为无法干净利落处理问题的内在因素，基本很难在拖延的时日中自然解决。 理论上，如果能拆掉拖泥带水的坑源，就能够做到自然劝退。 当然，如果金气满溢到饮河那个程度……劝退力度相较于羁绊力度可能就显得太过强盛了。 “所以说我和饮河就应该匀一匀啊！”叶云兮第无数次这么想道。 ———— ps：是什么让我剩半章写到十二点半？是卡文呐…… 第九十章 有天助 叶云兮最终也没有去找傅饮河匀一匀彼此的木气和金气。毕竟那个效果也就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 她只是借此想明白了自己的改进方向。 “要干净利落一点，这样对自己的能量状态是最好的，不会被外界太过牵扯……如果对方不表态的话，就平常心待之，如果对方表现明显，就直言确认…… “好吧，我可能还是不太说的出口，以我怂的程度，可能需要酒壮怂人胆的状态下，才敢去问吧？ “又或许某次话题聊到，半开玩笑似的问一问，倒也可以试试，唔，那就得寻找机会并且好好引导话题……” 她模拟了一番，觉得这个方向还是可行的，只是机会还是需要等待。 总之暂时计议定了，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 等郭清林洗完澡出来，她一咕噜爬起来去洗漱，竟是觉得想通了些事情，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呢。 直到晚上睡前，她心情都还不错，便溜达去家世界转了一圈。 早有准备的抱住扑面而来的球球，笑嘻嘻的揉了揉。 球球：【哇！】举着两只小手抱过来，在她怀里蹭了蹭，又欢快的飞出去，绕着她窜来窜去。 艾米尔也跟着飞过来，跟在球球后面。 叶云兮笑问：“艾米尔最近不忙？” 艾米尔【哼】一声，不理她。 似乎是自从上次饮河家儿子君说她只是在练手之后，她就不经常忙碌了，而只是辅助球球转化世界的暗面。 得益于此，球球也长得很快，有篮球那么大了，抱在怀里大小正舒适。 叶云兮打量了一下绕着她飞的开心的球球：“发个光看看？” 球球咧嘴笑着，发出柔和纯净的光。 叶云兮歪头看看：“有点像个小太阳了呢，不过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太阳……感觉还是更柔和一点呢。” 球球敛了光，欢呼着蹦到她头顶，弹了弹，又蹦走了。 叶云兮失笑着摇摇头，随意的召唤着其他替身也都来家世界玩玩。 青欢快的飞出去追球球。 领导依然是转了一圈，采集着家世界演变的新数据。 五行去和艾米尔说话，表意识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反正都是超出能力范围了。 蘑菇矗立在虚空中，保持安静。 ……咦，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蘑菇？ “啊，不小心把创伤替身也拉过来了。”叶云兮挠挠头。 她并不经常把创伤替身拉到家世界来玩，或许是因为，她总觉得那些黑暗面来自于现世，而并不属于家世界。 深渊就从未来过家世界。 蘑菇……大约也是太过没有存在感，一副人畜无害的超怂模样，所以被她一起拉了过来。 艾米尔好奇的飞过来，伸手碰了碰蘑菇的伞盖。 叶云兮看着觉得有趣，如果蘑菇伞盖真的是一把伞，就大小比例而言，给艾米尔当伞倒是正合适。 ……说不定蘑菇这个大小也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 不过她还是提醒道：“不要用光净化它哟，我自己慢慢拆。” 艾米尔点点头，好奇的绕着围观了一圈，没有再碰。 叶云兮在家世界玩了没多会儿，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次日。 雨蒙蒙。 三人冒着小雨回到仓库，却是心情很好的在说笑着。 鲁鹏一脸得意：“咱们就是运气好，刚洒完肥料，就下雨了。”他比了个成功的手势，“我就觉得我能成大事，这叫有天助！” 郭清林笑而不语。 叶云兮忍不住帮室友说话：“得了吧，还不是清林事先查好天气预报，安排好时间，才赶得这么巧，有你什么事儿啊！” 鲁鹏完全没有被打击到：“天气预报也不能这么准的啊，咱们不就刚刚洒完……时间太完美了！” 叶云兮也就无言以对，只好点头：“确实太巧了。” 她心里其实也有某种自恋，觉得说不定是自己的运气好呢？ 虽然她对自己很多方面都很自卑，但对自己在正经事上面的“如有神助”倒还是有几分莫名的自信。 也可能是出自妈妈的洗脑吧。 妈妈总是会说她运气好，每逢人生节点都有贵人相助云云。 “不过说起来这种自恋……感觉也有点根基不实啊？” 她习惯性的琢磨了一下。 其实妈妈这么说的时候，也总有一种自我洗脑的意味，因为尽管她会说“我不担心你，你肯定能一帆风顺”，但她还是会焦虑急躁偏执。 “除了过往确实有这样的经验验证之外，或许……其实有一方面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实在一无所长，所以会格外在意‘运气好’这一点，进而发展成自恋吧？” 她失笑的微微摇头，心里情绪平复了许多。 鲁鹏的视线绕过郭清林看过来：“叶云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太巧了不好吗？” 叶云兮收敛心思：“不是啦，这当然好，我只是在想……”她随便想了个理由，“嗯，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我好去测土壤水分。” 鲁鹏恍然，右拳击在左手掌心：“对哦，要不我现在就推仪器过去吧，这样还能测到水分入渗过程，完美！” 他一贯是行动派，说罢便转身去搬仪器。 叶云兮愣了一下，犹豫道：“可是还在下雨诶……” 鲁鹏一边整理仪器一边应道：“没关系啊，打个伞就好了嘛，这些室外用的仪器又不怕雨。” 叶云兮其实想趁下雨休息会儿，但水分是自己的试验，实在不好意思干看着不动手，便也只好过去帮忙，心里微微有点埋怨同学“多管闲事”。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卸下了平板车上原来的播种用品，把水分仪器搬了上去。 “伞不够……”叶云兮翻找了一通，只找到一把半伞。 说是半把伞，因为是坏的，小半的伞骨折了，耷拉下来。 鲁鹏瞄了一眼：“够了啊。”他伸手拿过那把收着的好的伞。 叶云兮正撑开检查坏的伞，抬头看着男生愣了愣。 心里腹诽：“这货……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吗？” 她旋即又强行安抚自己的怒气：“可是他是要顺便遮着仪器吧？虽然仪器整体不怕雨，但下着雨对操作光屏还是有影响……” 她正想着，鲁鹏已经打开了平板车的助力，又撑开了伞，走出了仓库，她便也赶紧举起坏伞，快步跟上。 ———— 又鸽了两天，我甚至懒得发请假条了，反正已经是一只鸽子精了…… 要解释的话，工作事多还要去医院还要陪家人，但是吧……嗯，反正是一只休闲的扑街，我也不争什么更新速度了，毕竟这本书对我自己更有意义，佛系的写，大家佛系的看吧（笑）。 第九十一章 多事 叶云兮走到仓库外面，雨比刚才大了好多。丰城一带的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来得甚急，他们刚才干完活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天色变了，赶紧拉着平板车小跑回仓库，还没跑到便已经开始下雨。 等他们在仓库里卸下东西，装好仪器，雨点就已经哗啦啦的密集起来。 叶云兮有点委屈的在仓库门口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雨幕和自己手上的坏伞。 “下次要记得看天气预报，然后把自己包里的伞带过来……”她强行转移注意力的这么想着，还是撑开伞，冲进了雨幕。 “啪嗒啪嗒”的雨点和脚步一起敲打在地面上。 她小跑了几步，追上平板车，但心里还是有点赌气，不太愿意走上前去和鲁鹏并肩，就只是在车尾跟着。 尽管她安抚自己说，这是她自己的试验，鲁鹏只是在帮忙，也确实不应该让人帮忙又淋雨。 只是她又有点委屈，明明自己都不急着下雨过去测数据，他又急什么呢？ 雨越发大起来，泼在耷拉的小半幅伞面上，溅在叶云兮的后背直到裤脚上，冰凉凉的，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鲁鹏在前面拉着平板车，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似是想照看一下仪器。 他转头，目光垂落的看了一眼，仪器好好的坐落在平板车上，便准备回头继续看路，却瞥见车尾还有个人影。 男生赶紧又把头转过去，差点扭了脖子。 “喂，你跟来干嘛？这么大雨！快回去仓库啊！”他在雨声中大声喊着。 叶云兮懵了一下，下意识听话的停住了脚步。 鲁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是重重叹了口气，雨声中听不清楚。 他随手丢开平板车，两大步跨过来，把自己的伞支棱过来，把叶云兮的伞往后推，遮住了她整个人。 叶云兮紧紧握着自己的坏伞，整个人也被拽动，微微后仰了些许。 只听见鲁鹏大声说道：“就这破伞，你还打着跑出来，找淋雨啊？你们女孩子淋不得雨的，快点回去！” 叶云兮还有点懵，分辨道：“可那是我的试验……” 鲁鹏无奈：“嗨呀！”便直接伸手，推着她转了个身，往仓库走回去。 两把伞连在一起，遮住了叶云兮，没有再被大雨溅到。 叶云兮被推着走了两步，忽然又停步，偏头望向平板车：“诶，仪器……” 鲁鹏挥手：“没事的，就几步路，放那儿，我马上就回来。” 叶云兮只好缩了缩脖子，被鲁鹏推着回到了仓库。 郭清林正蹲着整理东西，闻声回头：“忘东西了？” 鲁鹏粗声答道：“没忘，多带了个‘东西’！” 叶云兮的些许感动顿时就消失无踪，瞪着眼睛看过去。 男生又多碎嘴了几句：“你说你这不是多事儿，就好好呆这儿知道不？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当时调试仪器的时候咱们不都用过，不会搞错的，你放心！” 他说完就又转身撑伞冲进了雨幕。 叶云兮看着男生刚才给她撑伞时淋湿的后背，张了张口，却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她把坏伞收起来，放在门边，心想：“他原来本就打算一个人去的，所以说伞够了，那刚才是我冤枉他，所以才格外委屈和生气……果然是搞错了事实的话，情绪就会成倍爆发呢？” 叶云兮叹了口气，垂着头，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多事。 郭清林旁观了全程，又稍作回想之前的对话，就大致就明白了经过，见室友垂头丧气的，便劝道：“没事的，鲁鹏这人就是莽了点儿，别在意。” 叶云兮也过去帮忙整理东西，叹气道：“我知道的，我没在意他说的……”她卡壳了一瞬，觉得其实之前还是在意了的，要不怎么委屈生气了呢？ 她轻轻摇摇头，绕过刚才那句话：“我就是觉得我大概是有点多事。” 郭清林听她简述了刚才雨中的情形，先是起身找了块干毛巾，给她擦了擦后背淋湿的衣服，一边说道：“这个人就是莽，什么也没说清楚，就冲出去了，也不怪你跟出去。” 叶云兮闷闷的答道：“我就是觉得我辜负别人的好意……” 郭清林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也没什么呀，我们一起做试验，互相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他自己也乐意帮忙，不是吗？” 她简单擦了几下，就收起毛巾转回来：“干毛巾也吸不掉衣服上的水，你要不先回宿舍换身衣服？” 叶云兮有点别扭的拽了拽后背的湿衣服，虽然用干毛巾擦了擦，但冷冰冰的贴在后背还是很难受。 她转头看了看屋外的雨幕，和门口的坏伞：“但是好像出不去呢。” 忽然门口有雨水打到伞面上的声音和脚步声靠近，然后哗啦一声，鲁鹏又从雨幕中冲进了仓库。 女生们惊奇的抬眼看他。 鲁鹏抬手拎着两把伞，得意的晃了晃：“刚才叶云兮居然打着那把坏伞就出来了，我就去别的仓库又找了两把伞，不然你俩等会儿再傻乎乎出来怎么办？” 他把两把伞放在门口架子上，又叮嘱着：“雨太大了，没事儿还是别出去了，尤其是你啊叶云兮，别傻乎乎的跟来啊！我跟你说仪器我会用的，哎，我得赶紧过去了，雨这么大，入渗过程都开始好久了，我把仪器拉过去还得开机调试……”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身冲了出去。 叶云兮哭笑不得，本来还想说已经晚了就不用急着过去了，反正机会还有的是，但是想想，下次多半植株就长出来了，有冠层和根系的影响，入渗过程也会变得和这次不太一样，这次测一下也确实更好一点。 只是下次真的应该提前准备好才是，这次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是自己的疏忽呢。 叶云兮低头反思着，并未注意到身边的室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郭清林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走过去拿了伞递过来：“正好，你可以回宿舍换衣服了。” 叶云兮惊醒：“啊，是啊，太好了！” 她接过伞，不太舒服的抖了抖后背的湿衣服：“你回去吗？” 郭清林微笑摇头：“不了，我在这把东西整理完，等雨小一点再说，你先回去吧，最好冲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叶云兮虽然觉得把收尾的活儿全都扔给室友不太好，但对自己的弱渣体质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便点头应了，撑起伞，也冲进了雨幕。 ———— 第九十二章 例行活动 等叶云兮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再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哇，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感慨着，快步走向试验地。 雨后初晴的下午，三三俩俩的老师、学生和农民们从各个避雨处走向地里。 社恐认真走路，目视前方，生怕对上某个半熟不熟的目光，既认不出人却又得强行微笑打招呼。 “嗨，叶师妹！”身后传来一个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 叶云兮心里叹息一声，还是躲不过碰见熟人吗？ 不过好像真的挺耳熟的，说不定真的认识呢…… 她纠结了一下才回头望去，后面喊她的人已经快步追了上来，原来是燕若水。 她微微放松，露出一个腼腆后辈的笑容：“大师姐好。” 燕若水笑嘻嘻的和她并肩往前走：“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哦，对，宋雁已经不出差了……那你现在一个人做试验吗？” 她俩上次见面还是开学例会，那会儿他们三个人还没确定下来研究方向。 叶云兮下意识答道：“我和郭清林、鲁鹏他们一起做啊。” 她说着便望向自己的试验地，远远的还能看见一台仪器旁边有两个人影。 燕若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师弟妹们，会意点头，又奇怪问道：“你们仨做一个方向啊？” 叶云兮才忽然惊觉刚才自己的回答不准确，连忙补救：“不是不是，我做水分，他俩做微生物，只是我们试验地相邻，就是原来宋师姐那一片地，所以就一直都是互相搭把手一起做。” 她语气微微有点勉强，说是互相帮助，却总觉得自己只是被帮助的那一方呢。 燕若水恍然道：“哦，这样就对了，我就说你们仨做同一个方向，到时候出成果还要分，每个人都需要成果……总之挺麻烦的。” 叶云兮脑补了一下分成果，顿时深表同意。 她忽然冒出个念头：目前除了唯一做温室试验、工作量不算大的莫师姐，好像也就燕师姐是“独行侠”了呢？ 何杰承和徐渊一起做试验，长期出差在外的另外两个她记不住名字的师兄是一起的……咦，当时为什么不男女搭配一下呢？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又把自己仨排除在外了。 毕竟实在感觉不出来自己其实也是“独行侠”啊。 燕若水又笑着拍拍她的肩：“你们仨倒是挺好，虽然研究方向不一样，但大田试验可以互相帮助，真的挺不错，很团结很友爱啊！” 叶云兮听着这标语似的夸奖忍不住笑：“还好吧，谢谢大师姐表扬啦。” 燕若水又和她闲聊了几句，忽然提起：“对了，今晚站上有活动诶，你们去唱歌吗？” 叶云兮茫然：“活动？唱歌？我不会唱歌啊。” 她不禁抬起手来，确认了一下日期，非年非节的，什么活动？ 燕若水笑道：“你还真不知道啊，其实也就是给大家农忙结束放松一下的例行活动，这不是正好周日嘛。” 叶云兮眨了眨眼：“……例行活动啊？” 燕若水回想了一下：“你好像还真的是没参加过，之前宋雁带你，她也是个清冷的性子，活动对于她就是不存在，连带你也不知道呢。” 叶云兮傻笑两声，心想：“但我也是个死宅啊，就算现在知道了……其实也不是很想去呢。” 燕若水在岔路口停下脚步：“我先去我的试验地啦，这一场雨下的及时，我刚种完、施了肥呢！” 叶云兮连连点头：“对啊，我们也是刚施了肥，太及时了！” 燕若水：“就是！所以说赶得早就是不如赶得巧！哈哈，我先从这边走了啊，晚上你别忘记喊上他俩一起来玩啊！” 叶云兮胡乱应付着：“啊，好，好的，师姐再见！” 燕若水挥挥手，潇洒的转身走了。 叶云兮放下手，忽然抿唇偷笑一下。 自己三人是上完周五的课赶过来，所以晚了点，燕师姐进度和他们一致……果然不愧是燕师姐。 她漫想着，继续往自己的试验地走去，忽然有点纠结起来了。 刚才应付着答应了，那晚上到底要不要去呢？ 要不问问他俩再说吧。 她加快了脚步。 试验地旁边的路上，郭清林认真的盯着仪器光屏，鲁鹏饶有兴趣的绕着仪器的传感器打量着。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看着同学们照看着自己的试验：“那个……我来了。” 郭清林侧头：“云兮来啦，没着凉吧？” 叶云兮连忙摇头：“没有，回去洗了个澡，就没事了。” 她忽然想到男生淋湿的后背，微微担忧的望去，正撞上鲁鹏起身看过来的目光。 鲁鹏眉飞色舞：“嘿，你回来啦，我跟你说，下大雨的时候测水分入渗，那个数据变化可快了，感觉就像好几天的数据波动浓缩在几分钟里面，我特喜欢这种感觉！” 叶云兮：“……” 好吧，这人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愧是身强力壮年轻气盛，干完一天活还能闲着无聊跑两圈的存在。 他们讨论了几句仪器，凑过去翻看了一下之前的入渗曲线。 鲁鹏略感遗憾道：“可惜还是来得晚了，等我拖着仪器到地头上，雨都已经下了二十几分钟了……下次得早点准备。” 叶云兮心虚的表示了附议。 她当时甚至还不想来呢。 “啊，对了，我刚才过来碰见大师姐，她说晚上站上有活动，好像有唱歌什么的，你们要去吗？”她强行转移了话题。 郭清林视线没离开光屏，淡然摇头：“不知道。” 鲁鹏抚掌道：“对对对！我知道这么回事！晚上一起去玩玩啊？” 叶云兮微微为难：“晚上可能会有点困了吧，明早……” 郭清林却忽然背叛阵营道：“明早应该不用早起了，地里的活儿已经差不多干完了。” 叶云兮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对此一脸冷淡的室友。 鲁鹏大笑道：“那正好啊！咱们一起去吧！” 叶云兮纠结了一下，还是想先问清楚：“那……鲁鹏你知不知道都有什么活动啊？要……上台表演吗？” ———— 明天就要跨年，啊，不，跨十年了，（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饭局会不会鸽所以）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啦！ 2020元旦快乐! 虽然只放了一天假，但还是超开心的，和家人一起出去嗨了一天，晚上才回来，外面人超多，不管是逛街的地方还是吃饭的地方，我们想买杯咖啡都要排半小时的队，寒风都扑不灭放假出去嗨的热情呐~ 然后睡觉前想着左右鸽也是鸽了，要不发个单章写两句新年感言吧。（逻辑呢？） 按说一般元旦其实没有太大感想，甚至我昨天上班的时候都没意识到今天要放假，只是觉得整十年这种日子，还是蛮适合怀一下旧的。 于是翻了一下旧照片，看见十年前的夏天我一个人出去旅行，二十年前的夏天来到了我现居的这个城市，懵懵懂懂的听说了“千年虫”，那时候家里还只有一台小屏幕大屁股的电脑……（哎呀要暴露年龄了，笑。） 其实想想社会发展还真的是很快。 什么时候能有书里的无限能源和普及三维立体光屏设备就好了……当然也还有更多的幻想，希望能普及化的踏入太空，希望医学进步延长寿命…… 不知道下一个十年、二十年能不能看到。 除了科技方面……也希望我大中华能够继续强盛下去，希望我辈都能为她自豪，挺直腰杆，做有真正强大的内心的人。 希望大家都能走在自己初心所向、热爱所在的道路上。 ———— 第九十三章 歌会 鲁鹏摆手道：“不是啦，又不是联欢晚会，就是很随意的活动，就会议大厅里有一套投影仪、麦克风什么的，可以点歌去唱，不想唱也可以自己在下面吃零食喝饮料，很自由的。”叶云兮恍然道：“哦，那就是个大型唱吧呗。” 鲁鹏兴高采烈：“对啊，就是个超大的唱吧包间，一般晚饭后开场，咱们吃完饭就可以一起过去了！” 叶云兮听说挺自由的，倒也就不那么抗拒了，只是又被决定了行程，还是忍不住嫌弃的看了一眼男生。 但倒也没再反对。 ———— 晚饭后，打算去玩的众人自觉转场，三三两两来到食堂楼上的大厅。 这里本是个大会议室，之前提前做了布置，撤掉了部分桌子，留下小部分，摆上零食茶点，椅子环绕一圈，演讲台上摆了话筒，投影光屏覆盖了整面白墙。 燕若水眼尖的看见了他们仨，招呼道：“师弟师妹，来这里！” 于是小组五个人汇合，围坐了一圈。 叶云兮和笑容腼腆的徐渊打了个招呼，没看见何杰承，倒也不出意外，毕竟那位师兄出了名的不浪费一点时间。 燕若水把手肘搁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趁着还未有人上台唱歌，笑着招呼大家：“师弟师妹们都辛苦啦，大家应该都忙得差不多了吧？” 叶云兮等乖巧点头。 徐渊笑嘻嘻小声应道：“大师姐，你都忙完了，我们肯定也忙完了呀。” 燕若水笑骂道：“还不是有何杰承带着你！这就敢调侃我了！” 徐渊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来给师姐倒饮料……师姐喝什么呀？师弟师妹们呢？” 鲁鹏起身抢活儿：“师兄，我来吧！” 两位男士“谦让”了一番，最终力大者获胜。 鲁鹏绕场找了一圈，才找到了热水壶和茶叶，给叶云兮倒上，其他女生都没有她那么怕冷，也就随意的点了饮料，男生们则是倒了些啤酒。 叶云兮稍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啜了一口茶水。 燕若水还记得鲁鹏开学聚餐喝多了的“壮举”，提醒着多问了两句，鲁鹏拍胸脯保证几杯啤酒绝对不会发酒疯，众人才将信将疑的不再多说。 几人又闲聊几句，音乐声就响起来了。 燕若水正开着光屏连着内网，眼疾手快的抢到了第一首歌，又怂恿道：“师弟师妹们，赶紧点歌啊？” 奈何徐渊、叶云兮、郭清林，不是怂就是低调，纷纷摇头摆手，都不肯上去唱歌。 燕若水耸肩：“那我先上啦！” 大师姐一马当先的走上原本的演讲台。 她的声音清亮，音调颇高，但又有几分柔和，并不尖利。 ——和周倾微的魔鬼高音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叶云兮饶有兴趣的听着，还不忘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两句前室友。 鲁鹏手也不慢，抢到了第二首，便提前上台，在旁打节拍，给大师姐助威，倒也显得颇有排场。 全场的气氛都渐渐被带热起来，而叶云兮三人一边看一边止不住笑，竟是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 少刻，一曲毕，轮到鲁鹏了。 曲风骤然一变，他那简直是标准的“嚎”，一首快歌喊得风生水起，感觉整个会议室都要被震塌了。 明明是很欢快的声调，却硬是吼出了震耳欲聋的效果。 小组三人坐在桌边看着不少人都开始捂耳朵，各自偷笑之余，也偷偷的堵住了耳朵。 大半首歌之后，终于有管理员上去调低了话筒音量，众人的双手才得以放下。 鲁鹏唱毕，还意犹未尽，却被一脸无奈的燕若水撵了回去，回到桌边，得意问道：“我唱的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一方面是好笑，另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人的自我感觉良好。 最终还是叶云兮忍不住吐槽：“你刚才没看见下面一片人捂耳朵吗？”你就没点数？ 鲁鹏挠挠后脑勺：“没有啊，我在专心唱歌呢。” 叶云兮：“那后来有人去调低音量你总发现了吧？” 鲁鹏把拳头拍在手心：“这个我知道！我中气十足啊，他们都被震慑到了吧？哈哈哈哈……” 叶云兮：“……”扭过脸去，和这人无话可说了。 鲁鹏也不在意，打开光屏继续点歌，口中还碎碎念着歌手和歌名。 燕若水唱完第三首才回来，后面都有别人抢了，歌单已经列出了一排，还在不停的增长着。 大师姐坐回位置，听见鲁鹏还在报歌单，横了一眼：“要上去唱的话，先把音量调小！” 鲁鹏兴致不减，一口答应：“行啊！对啊，我还可以唱温柔点的歌嘛，再选几首情歌好了。” 郭清林：“你还喜欢唱情歌？” 鲁鹏低头戳着光屏点着歌，随口答道：“那当然，什么风格我都是会的啦！” 郭清林浅笑一下，没再打扰他。 歌单增长到一定长度就不让加了，鲁鹏遗憾的停了手：“只抢到两首，人太多了。” 叶云兮心里吐槽：“很可以了吧，不然我都想去找耳塞了。” 徐渊开着录屏界面，又在另一个界面上快速输入着，笑得甜蜜。 燕若水瞥了一眼：“这都要汇报？” 徐渊幅度不大却很坚决的点了点头：“小墨没到这里出过差，我录了给她感受一下气氛。” 燕若水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懒得理你”。 叶云兮倒是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日，如果没出差，大概也去找凌澜约会了呢。 她便也学着徐渊，开始录屏，给凌澜发消息，聊起站上难得的活动。 燕若水：“……喂，你们一个两个的，净在这秀起恩爱了啊！” 徐渊抬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丝毫不准备悔改：“那师姐你也可以给海鸥哥发嘛。” 燕若水扬眉：“我们才不像你们这么腻，我还要照顾师弟师妹们呢。” 徐渊笑嘻嘻的附和着：“那是那是，你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恩爱尽在日常中呢。” 燕若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又自己笑起来：“聊你们的恩爱去吧。”转头看向没戳光屏的师弟师妹，“说起来，你们两个……有对象吗？” 叶云兮的耳朵偷偷的竖了起来，手指胡乱的继续敲着操作屏，都不知道自己打了什么字。 ———— 第九十四章 同学少年 鲁鹏和郭清林一起摇头。郭清林语气认真的犹如在回答老师提问：“师姐，我没有男朋友。” 鲁鹏则是大大咧咧的应着：“我也没有。” 燕若水眯起眼睛在他俩之间扫了两个来回，忽然似乎有点笑意，却又迅速收敛了。 偷听的叶云兮也终于获得了自己想知道的情报，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果然还是不可能这么简单的用排除法确定答案呢。 她很想耸耸肩表达一下自己的无奈，肩膀微动，便又忍住了。 把注意力收回到面前的聊天界面上，心里自嘲想着：“没想到我居然也会陷入到这种苦恼之中呢……尽管这并不是选择题，我也完全没打算有别的选项，甚至我也还不知道所谓的另一个选项是不是只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她怔了片刻，输入框里还残留着半句话和她刚才胡乱敲的几个无意义的字符。 忽然界面上刷出一条新消息：“唱歌去了？” 叶云兮被凌澜的追问拉回了注意力，才想起来刚才走神了忘记回复，赶紧动手删掉那些迷乱字符，认真回复起来，唇角也微微勾起了笑意。 只是心里的迷乱思绪虽然一时被压下去了，却也还是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大厅里的灯光微暗，气氛却是逐渐热闹起来。 “没有啦，我不太会唱歌，听听就好了，还有很多茶点可以吃，挺热闹的呢。” “哦。” 叶云兮无语的看了看男友标准的一字回复，转开目光，托着腮望着台上。 正在台上唱歌的是个她不认识的女生，嗓音不算绝佳，但这首歌唱的清脆活泼，甚是喜人。 于是听者的心情也被带的轻快起来。 她轻轻跟着音乐哼着调子，轻快的敲着回复：“没怎么听过你唱歌呢。” 凌澜没有立刻回复，她也没在意，抬起头来继续看着台上。 “叶云兮，你喜欢这类的歌啊？要不上去唱一首？”鲁鹏不知道是在这嘈杂环境里听见了她的哼唱，还是只看到了她的笑容，便再次怂恿道。 叶云兮摇头似拨浪鼓：“不去不去，我不会唱歌。” 鲁鹏：“嗨，谁还能不会唱歌呢，大不了就是好听一点、难听一点，要有自信啊！” 叶云兮懒洋洋的白了男生一眼：“谁像你这么有自信啊？” 鲁鹏大笑：“对啊，我当然有自信的，哈哈哈！” 叶云兮：“……”我不是在夸你！ 燕若水也笑着多劝了两句，叶云兮深知自己的唱歌水平，坚决不应，徐渊只顾低头戳光屏，只有郭清林似乎意动，打开了点歌界面。 鲁鹏坐在她身边，探头过来，兴致勃勃帮她参考着。 叶云兮偷偷瞥了一眼两个同学凑在一起的脑袋，转了下眼珠，抿着唇没笑出来。 她故意转开目光，却撞上了燕若水同样带着笑意的眼神，师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顿时了然，互相挤了下眼睛，窃笑起来。 “果然就没有不八卦的女人……或许宋师姐例外？”叶云兮这么想着，心里似乎轻松了些许。 她心里隐隐希望着，如果别人也觉得鲁鹏和郭清林可能凑成一对的话，她就可以安心的置身事外了。 “清林对鲁鹏大约……也是有点好感吧？”她不太确定的想着，却又忽然惊觉，其实对于自家室友，除了一个认真学霸的印象之外，她竟是完全不了解、甚至无从猜测对方是怎么想的。 叶云兮有点不好意思的捋了一下耳边滑落的发丝，安慰自己道：“大概我也确实不是什么知心姐姐类型的角色吧，别人不和我说，我就也不会开口去问。” 她自省了一下，却又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别人不说，自己也不问，这本也是应持的份位。 然后她思绪又偏折了一下，想道，她的不问，大约也是造成她如今对鲁鹏心思的百般猜度的原因吧。 “但是那么个直肠子的莽货……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想法，难道不应该表现的更明显些，或者直接说出来吗？” 她又有些烦恼，甚至微微恼怒着。 郭清林曾几番暗示过这些，她不是没听懂，只是装傻，毕竟她总隐约觉得室友也是这三角中的一员。 于是她忽然又脑洞大开的想着：“其实他俩本就更熟悉些，难道清林是在帮鲁鹏对我暗示？不不，这个猜测也太离谱了……” 她脑子里瞬间转过了若干“某女委屈自己，替心爱的某男牵红线”之类的狗血剧情。 “哎呀，越想越离谱了，这种委屈自己以获取同情的剧情，明明是我自己的编故事风格，怎么就拿去套在清林身上？她又不像我。” 只是室友这方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其实她也不知道。 虽然和郭清林的接触远比和鲁鹏的接触多，但大约是鲁鹏的性格过于明朗，看起来实在比室友好懂多了。 叶云兮忍不住移目看向室友的侧颜。 郭清林敏锐回眸道：“怎么了？” 叶云兮微惊：“啊，我在想……”瞥了一眼她的光屏，随口掩饰道，“你喜欢什么歌呢？” 虽是掩饰，但或许喜欢什么东西，也会看出几分性格吧？ 她心里略有点得意于自己的急智。 郭清林微微一笑：“就像刚才你挺喜欢的那首轻快的歌，我也挺喜欢的。” 鲁鹏探头附议：“我也挺喜欢的！” 叶云兮：“……哦。”这答案好像并看不出什么性格的样子。 她不是太甘心的也探头去看郭清林选歌，这下是三个脑袋凑在了一起。 燕若水看着他们，对徐渊笑道：“他们这几个同学，关系还真好。” 徐渊点点头：“一起上课一起做试验，当然关系就好了，你、我、小墨，不也是这样？” 燕若水失笑：“我可不插在你俩中间。” 徐渊腼腆挠头：“没有啦，师姐你有海鸥哥，而且我和小墨……也一直多亏你照顾。” 燕若水意味深长的看了师弟一眼：“照顾师弟妹是应该的，只是你们俩……我也帮不上什么。” 徐渊笑得有些羞涩又有些幸福：“不用的，现在这样就挺好，我很满足。” 燕若水轻轻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 ps：鸽了好多天，沉迷于看庆余年原作，本以为350万字，三四天就能看完了，结果一个星期了还没看完，不好意思鸽下去了，先码一章，明天大概就能看完了。 大神就是大神，拍马也赶不上。 写个好故事，而不是单纯的满足读者的代偿需求，也是很好的，尽管故事里依然有那样的底子。 希望以后我也能做到。 第九十五章 听歌 郭清林在两个同学或指手画脚或沉默旁观之下，也就只点了一首歌，便微笑着关掉了界面。是一首清淡的小情歌，倒也还算符合她的气质。 鲁鹏觉得太少了，继续怂恿着她们。 郭清林笑而不语，叶云兮也想淡定无视，但却又觉得小组五人中点歌者过半，好像自己也该从众一下才是。 纠结了片刻，抬眼扫过大厅里的人群，终究还是社恐占了上风，放弃了心底的一点跃跃欲试。 手环闪动了一下。 凌澜：“[语音75秒]” 叶云兮有些好奇，戴上耳机，却发觉室内太过嘈杂，戴耳机也屏蔽不了，只好和众人点点头，示意要出去一趟。 一离开大厅，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夜晚的空气清新的扑面而来，她深呼吸了一口，翘起嘴角。 低头点了播放。 她听见耳机中传出了音乐声，有点耳熟，似乎是某一首歌的前奏。 叶云兮偏了下头，想：“他如果是要给我放歌，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的发语音，而不是发音乐共享呢？难道……” 她放大了音量，仔细听着，音乐声中隐约有轻微的呼吸声，听起来还略有点急促。 叶云兮眸子亮了一下，弯起眼睛笑起来。 前奏放完了。 一个熟悉的、又与平时说话听起来略有些不同的清朗男声，平和的响起来。 声线刻意压低了些，就像是不想被别人听见似的。 并不是什么天籁之音，也并不唱功超群，其实也只是普通水准的歌声，只是似乎因其低沉，而格外的认真、诚恳，而且温柔。 叶云兮的笑容却渐渐绽放开来，有着同样的温柔。 凌澜只唱了一遍主歌和副歌，没有唱完全曲，语音就结束了。 叶云兮忍不住又听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他唱歌水平也没有比我高很多嘛……”她终于停止了播放，带着笑意，低低的自言自语着，“……不过还是挺好听的。” 她在表情图片里翻找了一下，发了张[赞美]过去。 图片上的小猫欢快的蹦跶着，捧着花举了起来。 凌澜回复的很快：“好久不唱歌了。” 叶云兮真诚的回应道：“挺好听的！” 凌澜：“[发呆]” 叶云兮忍不住笑，想着男友在发这个表情时的心情，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夸得过头了，不知道怎么接呢？ 但其实自己是真心觉得挺好听的啦。 凌澜：“一般吧，也没怎么练，水平就这样。” 叶云兮眨了眨眼，想着刚才反复听了几遍的咬字和呼吸声，忽然明白过来：“他大概刚才已经练了好几遍了吧？” 他唱的一字一句，清晰无误，虽然听起来并不算纯熟圆融，但至少也算熟练。 压低了声音，大约是怕打扰到合租的室友，毕竟已经是晚上。 但也还是练了一下。 “学霸就是认真。”叶云兮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甜。 本着“多多表扬好让他下次继续”的宗旨，又多发了几个欢快的表情，才摘下耳机，装回到手环上，手指轻柔的点了两下耳机，轻笑了一声。 在外面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偶尔进出的人们都会看她一眼，她也有点站累了，伸了个懒腰，便转身回大厅去。 没走几步，她便见到好几个人零散的开门出来，逆着她的方向往外走去，还有人一边走一边伸指头掏着耳朵，皱着眉。 叶云兮的步子顿了一下，有点不祥的预感。 等她走到门口，还没伸手拉门，门就又被推开了，一阵声浪哗的涌了出来，撞入了她的耳膜，震动了她的全身。 “哇！”她不由得被“震”退了一步。 出门的陌生女生赶紧松手带上门，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朝她摇摇头，似是劝她不要进去，便快步走远。 叶云兮没再去拉门，站在门边犹豫了一下。 刚才那个自带震动效果的嚎式唱法……好像有点耳熟。 她叹了口气，站远了几步，打算等这首歌结束再回去。 大门又开关了几次，直到这首歌结束的时候，门口远远近近的已经站了十几个刚出来躲声浪的人。 彼此并不认识的人们，面面相觑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震动般的歌声停止了，隐约听见音乐声也切换了风格，应该已经到下一首歌了。 门口站着的大部分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推开门，鱼贯而入，各自回座。 叶云兮也跟着进了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台上。 “果然是这货……”她无语扶额。 鲁鹏洋洋得意的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这一首歌刚开始放前奏。 叶云兮的步子忽然停住了，又转头看了一眼台上。 这货为什么还在台上站着？他连抢到了两首歌？ 她有些战栗起来，犹豫着要不要立刻转身再出去避难一会儿。 正在进退维谷，台上的鲁鹏似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她，高兴的用力挥了挥手。 不少人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 叶云兮微微窘迫的低下头，没再多想，便沿着原本的方向继续走回了座位。 在座的三人也都是一脸劫后余生。 燕若水：“师妹，你可真是挑了个最合适的时间出去躲清静了啊！你不知道刚才……” 众人都一脸沉痛，叶云兮也不例外：“我刚才在门口听到了，所以才又多躲了几分钟。” 徐渊抬头看了看：“可是师弟还在台上。” 叶云兮苦着脸：“是啊，我也发现了……这一首是什么歌？还是嚎的吗？我们要不现在赶紧跑？” 她之所以没有立刻逃跑，主要是因为这首歌的前奏听起来还算柔和，似乎杀伤力不大。 徐渊刚才注意到了歌名：“这是一首比较温柔的情歌。” 叶云兮想起来，刚才鲁鹏是说要点情歌的，便松了口气：“那应该不用跑了……吧？” 众人笑起来，纷纷看向台上。 前奏放完，鲁鹏举起话筒，开始唱了起来。 台下难得整齐的都在看着他，有的人举着双手放在耳边，有的人站起来准备随时出逃。 叶云兮扫了一眼，又忍不住掩口偷笑着。 杀伤力也是真的强，刚才他明明还答应了大师姐会调低音量的啊！ ———— 第九十六章 一片叶 好在这首歌真的不是用嚎的。叶云兮甚至感觉到鲁鹏开嗓的瞬间，全场都松了口气，站起身的坐下了，堵耳朵的放手了。 她不禁有点恶趣味的想着，会不会副歌忽然又飚起来了？ 虽然觉得应该不至于，但还是心有余悸的搜索了一下刚才徐渊告诉她的歌名。 “歌词还挺清新的，看起来应该全程都是温柔款款的调子吧。”她翻了一遍，心中安定下来，这才有心思去听鲁鹏唱情歌是什么样的风味。 “倒也不难听，比刚才嚎出来的强多了，不过总觉得唱的有点跳脱，虽然我也没听过原唱，但是看歌词的风格……是这样的吗？” 出于对同学的了解，叶云兮猜测这个曲风已经被他自由发挥过了。 “师弟好像改歌词了？”徐渊忽然开口。 “我觉得他改什么都不奇怪。”叶云兮随口应着，又翻了一下还没关掉的歌词。 “嗯，曲风也和原唱不一样，感觉比原唱洒脱不少呢。”徐渊点评道。 “那倒是挺像他的。”叶云兮笑应道，看着歌词对照着听了两句，却并没听出改动，好奇的把光屏拖过去问徐渊。 “这句，你看原本是‘你是我心中的一朵花，你是我天空的一片云’，师弟把‘一朵花’改成了‘一片叶’，有点奇怪，用花形容女孩子没什么毛病啊，叶……”徐渊忽然卡壳了。 全桌人看向了叶云兮。 带着或惊讶、或歉然、或不出意料的神情。 “啊，抱歉，叶师妹，我不是说你……不不，我不是说……”徐渊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解释道，却是越抹越黑。 燕若水拉住了他，故意转移了重点：“唱错词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叶师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吧？” 叶云兮勉强笑笑，朝大师姐点了点头。 大家便心知肚明的把这个话题放过去了，只有叶云兮自己满脑子混乱又自责。 刚才怎么就忽然强迫症发作，去琢磨鲁鹏究竟唱错了什么词啊！ 她努力撇开重点，努力不去想身边其他人的目光，反思着之前自己在想什么。 “大概就是……习惯性挑剔吧？仔细想来，大概是打算和之前把好多人嚎到出逃这件事一起，拿来吐槽他的，毕竟我这个挑剔的习惯，不仅对内，同样也对外，只是有时候会碍于社恐压力，不说出来，装出厚道人的样子而已。 “所以说……这大概算是自作自受吧？” 她垂着头，苦笑着，缩了一下肩膀，下意识的想要距离室友远一点。 尽管方才一瞥，郭清林似乎面色如常。 燕若水和徐渊也没再说什么，徐渊似乎仍有些愧色，低头喝着饮料，燕若水则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神色平静。 但叶云兮简直不敢去猜测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鲁鹏这个家伙，就算要表达什么，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她不由得有些怨念，转念间却又沮丧想着，其实只是改了几个字的歌词，如果不是自己带头讨论起曲风和歌词，可能谁也不会发现。 还是怪自己。 她心里纷乱了一阵，终于无奈的渐渐沉寂下去。 “反正已经这样了，其他人也不会发现，他们几个人……希望也不会到处乱说吧。” 她不由得盘算着，徐渊知道了，莫小墨肯定也会知道，但他们几个人，应该还是心里有数的，不会到处传播的……吧？ 沉浸于思考中的叶云兮并没有继续去听鲁鹏的歌声，如果她继续去听，说不定也依然克制不住怨念。 徐渊在听见那句被改掉的歌词重复到第二遍的时候，偷偷又看了一眼师妹，却听见身边的大师姐轻咳一声，便又悄然收回了视线。 郭清林垂眸看着光屏，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很是专注。 这首歌在小组众人的心思各异之中渐渐走到了尾声。 配乐渐至渺然，点了下一首歌的学生已经往台上走去。 鲁鹏却没放下话筒，在手里握的紧紧的，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连板寸短发都似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首歌送给叶云兮！”他大声的对着话筒喊了一句，眼眸闪亮的看向小组那一桌。 全场先是又被这一声“巨响”震了一下，鸦雀无声了一瞬。 听清这句话之后，开始响起了窃窃私语，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一些起哄和叫好的呼喊。 有人循着鲁鹏的视线去寻找，还有人到处打听着有没有人认识他们。 歌会进行了半场，吃喝的已经差不多了，歌单长度又一直受限，不能随时加歌，大部分人都正是闲得无聊，听见似乎有热闹，全场人都精神振作了起来。 好在作为一个死宅社恐，认识叶云兮的人极少，围观群众们搜索着鲁鹏视线的方向，也有些漫无目的。 下一首歌开始了，鲁鹏倒也没再霸着话筒，洒然的走下台去，顺手把话筒塞在愣在台下的下一位歌者手上，施施然的往回走去。 而叶云兮已经完全这个意外突击被打懵了，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又或者能立刻隐身，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心里怒吼着，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场景。 燕若水的脸色沉下来，盯着从台上走下来的师弟，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师妹。 她忽然站起身，向师弟妹们招了招手，低沉的声音中也似乎压抑了些怒气：“我们先走。” 叶云兮早就想逃，又怕一个人逃走更惹眼，闻言感动涕零，便低着头起身跟着大师姐一起快步往门口走去。 尽管这会儿也有人开始退场，但他们四个人一起行动，还是惹眼了些，想要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本来注意着这个方向，窃窃私语的声音越发大起来，甚至压过了下一首歌的前奏。 台上的歌者握着话筒，有点不知所措。 刚走下去的鲁鹏也看见了他们的行动，下意识追了两步，却又忽然止步，拐了个弯，坐到了几个男生的桌边，伸臂搭住旁边男生的肩膀，笑嘻嘻的拿熟人当起了挡箭牌。 这下全场都懵了。 “叶云兮”这个名字……难道是个男生？比如叶昀西？ 听起来也太娘了点儿吧。 围观群众们腹诽了几句，发觉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了，也就渐渐不再关注。 ———— 第九十七章 教训 鲁鹏笑嘻嘻的搭着朋友的肩，天南地北的闲扯着。男生神色有些无奈的配合着聊了会儿，直到周围人注意力散去，才小声问道：“喂，哥们儿，闹哪样啊？” 鲁鹏笑容不减：“妹子害羞，跑出去了，所以我等会儿再追过去，咱先聊会儿。” 男生便回了个“我懂”的眼神。 他们又闲聊了会儿，鲁鹏才悄悄起身，摸出门去。 他心情甚好的哼着歌，推开大厅的门，一抬眼，便看见了在门口静候多时的大师姐。 “嘿，大师姐，你这是在等我呢？”鲁鹏笑着招呼道，小跑了几步过去。 燕若水抱臂靠在柱子上，神色冷峻的看了师弟一眼：“跟我来。”转身朝僻静处走去。 鲁鹏跟上，嘴里也不闲着：“大师姐，就你一个人在啊，其他人呢？” 燕若水头也不回的应道：“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鲁鹏语气遗憾：“这么早就走啊，歌会才过半呢。” 燕若水忽然止步，眸中闪着些许怒火：“为什么要提前回去，你难道不知道？” 鲁鹏差点撞上她，也赶紧刹车，挠挠后脑勺，说了自己的猜测：“可能叶云兮害羞了？但你们怎么走的这么干净呢？郭清林还有首歌没唱呢。” 燕若水冷冷的看着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你今晚又喝多了吗？” 鲁鹏回忆了一下：“没啊，就几杯啤酒，怎么会喝多。” 燕若水提高了音量：“那你又发什么酒疯！” 鲁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答应了的啊，没喝多，没发酒疯，我清醒着呢！” 燕若水怒道：“那你刚才唱的歌，改了歌词，又说送给叶师妹，是在搞什么？” 鲁鹏惊奇的笑起来：“改歌词都被你们发现啦？”见大师姐越发怒火升腾，才又解释道，“那首歌的歌词气质很配叶云兮啊，我正好就拿来用用，不好吗？” 燕若水被噎到了：“你……你那不是……” 鲁鹏坦然点头：“是表白啊。” 燕若水气道：“你明明知道叶师妹有男朋友！你搞这一出，让别人怎么看她！” 鲁鹏挠挠头：“我喜欢她，和她有男朋友，也不冲突啊。” 燕若水怒目：“这叫什么话！” 鲁鹏不解的看着她：“我又没有去拆散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好感罢了。” 燕若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暗恋没人管你，可你不能这么大庭广众的喊出来啊！” 鲁鹏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大师姐解释道：“喜欢当然要说出来啊，憋在心里有什么意思，我也是好不容易碰见歌会这个好机会，可惜你们走的太快了……”他神色有点遗憾。 燕若水皱眉追问：“没走的话你还想怎么样？” 鲁鹏认真的描述着自己的构想：“好好收个尾啊，和叶云兮确定的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就行了。” 燕若水扶额：“你……你可真是……” 鲁鹏神色诚恳：“师姐你看，我真的没有发酒疯。” 燕若水吐槽道：“你这次比上次发酒疯闹得更大啊！全站的老师同学都知道了啊！” 鲁鹏咧嘴笑了：“对啊，表白当然要轰轰烈烈！” 燕若水皱眉盯了师弟半晌，直看的鲁鹏困惑起来，但男生的眸子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戏谑和恶意。 她不由叹气道：“你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想表白一下？” 鲁鹏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燕若水：“哪怕你明知道叶师妹有男朋友，他们感情也很好，你根本就没有机会？” 鲁鹏点点头，又摇头：“我说了啊，我又没打算去拆散他们，如果他们感情稳固，那我自然是没有机会，但如果某一天有机会了呢？那我也可以去抓住啊。” 燕若水：“那你不还是等着挖墙脚？” 鲁鹏认真回应：“当然不是，挖墙脚那种事，我还是不屑于去做的，我对她好，那是我愿意，我也没有要她回报我什么，更没有要她以身相许啊。”男生灿烂的笑起来。 燕若水虽然怒气被他的诚恳消减了大半，但仍然皱着眉，她低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出发点，思索着说：“就算你并没有要她做什么，但是你这样张扬的表白，你不觉得会让叶师妹不好做人吗？” 鲁鹏理所当然的摇头：“这和她又没有关系。” 燕若水：“当然有关系！总有人会打听出来叶云兮是谁，知道她有男朋友，和你是同学，被你表白……你知道这会被无聊闲人八卦成什么样子吗？” 她加重了语气：“会有人觉得她故意脚踩两条船，这要是传到她男朋友耳朵里呢？那事实上不还是你挖墙脚了！” 燕若水其实并没有想到，师妹的男友早就因此吃过醋了。 她又补充着：“就算退一步讲，别人没有抱这么大的恶意，只是‘好心’的试图撮合你们，这又让叶师妹如何自处？” 鲁鹏拍拍胸脯：“我当然会保护她！” 燕若水再次气不打一处来：“人言可畏，哪里是你想的这么简单！随随便便就能护的住！好端端的，她的生活凭什么就要被你搅成一团糟！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鲁鹏这次是真的有些困惑了。 他挠挠后脑勺，嘟囔着：“我真的没想搅乱她的生活啊，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也不行吗？其他人……关他们什么事啊，不用理他们的啊？” 燕若水没好气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粗线条？” 鲁鹏：“这不好吗，想那么多干嘛？” 燕若水教育道：“你倒是什么都不想，但你也不能阻止别人想啊，你说话做事，总得为别人考虑一下吧？” 她不由得翻旧账道：“上次发酒疯也是……哦，说起来，你那会儿就盯上叶师妹了啊？” 鲁鹏欣然点头：“是啊，我第一次班会上见到她就看中了啊！” 燕若水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男人果然都是颜狗”，续道：“你还说你不要求她做什么，你上次不还灌人家酒来着？” ———— 第九十八章 火烧枯枝 鲁鹏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摇头否认：“那是另一回事，敬酒总是要喝的吧，和她们杠起来是我不对，但我记得清楚，叶云兮一开始就是没喝啊！”燕若水又好气又好笑：“你对喜欢的女孩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的？” 鲁鹏连连摇头：“不不不，这是两码事。” 燕若水：“这怎么就两码事了？你不希望你喜欢的女孩过得开心吗？” 鲁鹏耿直道：“她过得开心当然好，不开心我也没办法。” 燕若水有点想打人，不过看了看人高马大的师弟，还是算了。 她便只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外走。 鲁鹏便也大步跟上。 燕若水走了几步便又停下了，回头，叹气：“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鲁鹏睁大眼睛：“你让我跟的。” 燕若水无奈扶额：“开始是有话和你说，现在……说完了。”其实是说不下去了，思维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鲁鹏点点头，四处张望，口中问着：“那叶云兮呢？” 燕若水没好气：“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让她们先走，也没说让她们去哪里等我。” 鲁鹏点头戳手环：“那我问问。” 燕若水：“……你不应该给人家留点整理心情的时间吗？” 鲁鹏从善如流的放下了胳膊：“那我明天再问。” 燕若水：“……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啊？！” 鲁鹏神色困惑：“所以我要问她啊，不问我怎么会知道？”他扬了一下手腕，“可是师姐你又不让我问。” 燕若水气结：“我不是不让你问……不对，我不是让你去问她……不是，哎，我都被你绕晕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情，才好言好语的教导师弟，女孩子碰见这种事可能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他又应该如何做才好。 鲁鹏虽然看起来不太认同，但也还是勉强耐着性子，手指轻轻的在胳膊上敲着，一边听着大师姐的教诲。 ———— 叶云兮这会儿也确实是在整理心情，只是暂时没整理出什么结果，脑子里依然一团乱麻。 “如果是青的话，她大约又会笑着说：‘如你所愿’吧？” 叶云兮忽然这么想着，然后便看见星空之下的青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 “所以我这算是作死？” 【也不完全，只是激发了某种本就会出现的结果而已。】 叶云兮的神情有点愁苦：“那我如果之前不做那样的希望呢？” 【你依然会陷在纠结之中啊。】 “又是左右为难啊……”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扁着嘴想着，看起来有点委屈。 宿舍里很安静，郭清林在回来的路上就转道去了实验室，她心知是为了给她留下冷静的空间。 但这又让她忍不住岔开思绪去想，室友是不是也同样需要冷静呢？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愧对郭清林，尽管这看起来并不能说是谁的错。 她几乎是破罐子破摔的想，既然鲁鹏那边已经表白了，索性挑明了再问问郭清林，事情就都能够清楚明白的摊在桌面上了。 但这么做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叶云兮习惯性的反省了一下，大约还是因为自己太过纠结，所以无论是何种形态的“金”——剖开、摊平、表露——都会让她感觉好一点吧。 “但是看起来好像都不治本？” 她努力把纷乱的思绪撇在一边，思考着怎么样才治本。 之前她希望明确鲁鹏的心思，觉得那样就清爽了。 却没想到鲁鹏会以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表白，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这难道就是对于外界报以不能治本的期待的后果？”她苦笑了一下，“尽管那期望达成了，却又发现那其实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发展。” 她总结着：“所以这其实还是对外控制欲啊，内在无力的代偿……” 或许有些强势之人，能够把控制欲发展成真正的掌控，会演变成和她这种挫败感不同的另一个方向的问题。 但对于叶云兮而言，她从来都习惯于自己只是被掌控的一方——尽管她其实也未必那么“听话”——但若说要对外控制，无论是出发点还是具体操作，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做出一个不那么发自真心的期望，最后得到一个扭曲成奇怪模样的结果，也就是正常情况了。 “所以说……不考虑外界的话，我应该做出怎样的期望呢？” 她只思考了一瞬，便得出了答案：“大约……根本不应该存在任何期望吧。” 脑中忽然回放起那个清朗而熟悉的歌声。 如果有足够的爱，对自己，对爱人，无所缺，无所欠，大概也就不会再对于他人的试探或者表达，感到任何程度上的期待和窃喜……这大约，其实是一种纵容。 叶云兮忽然有些惭愧起来。 她绝不是真的一直无知无觉，她一直有所感觉，有所猜测，之所以不确定，可以推说是因为对方没有表明，但也完全可以认为是她的感知力不够。 又或者说，其实她也是在蒙蔽自己、纵容对方。 用自卑说明自己，只是在自作多情，自己并没有哪里值得。 又或者是用纠结和优柔寡断，在是与否之间来回牵扯，绝不肯做出决断。 ——若是自己先做出了决断，自己便需要为此承担责任，无论是斩断对方的想法，抑或是承认就是自己想多了。 但这本就是自己可以做出决断的事情，只关乎自己，而并不关乎外界和他人。 只是有些冗余之物——面子和他人的看法之类——一直在阻碍着她的决断，纠缠着、牵扯着，直至今日。 叶云兮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头脑清明了不少。 这一刻，她没有再去回忆方才的窘迫和落荒而逃，反倒是对勇敢喊出来的鲁鹏生出些感激。 尽管以那个憨直汉子的脑回路而言，他大约完全没有想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只是想到就做了，如此而已。 犹如一把大火，无情的烧掉了纠结缠绕的枯枝。 却似乎是一场拯救。 叶云兮抬起胳膊，垫在膝盖上，歪头靠在上面。 既然是这样的话……到底应该如何面对这把火，这个男生呢？ 忽然手环震了震。 “消息：燕若水。” ———— ps：忙了两天会议，紧接着例假+降温……这几天在努力保证12点之前睡觉。大家晚安。 祝大家新年快乐(及杂谈) 年三十了，放假了，心情轻松的窝回了老家，昨晚上陪亲戚熬夜打牌，今天一大早被鞭炮声吓醒，然后窝在床上玩手机，等着吃午饭……除了没网，手机信号也甚卡，别的都还挺不错。（意思是我要继续鸽到年初三回去才有望码字……） 然后说一下健康问题。我自己之前一直绵延的头疼感冒，最后几天上班终于爆发成消化系统崩塌（可能是除了少阴其他经也崩了，于是中焦供不上能，连带崩了），一整天腹泻反胃，只吃了半碗糊糊，又修养了几天才好些，然后昨晚又熬夜挨冻有点头疼，老家真冷啊……不过和目前的肺炎没关系，不是那个症状。 顺便说两句肺炎，中医方面主要是认为缘由是暖冬加阴雨，造成冬不收藏，属于温病，大气候对人的影响其实还是非常强的。防护方面大家估计都看了很多了我也不重复了，就是注意一下过年也不要太过损耗能量，保证自己的抵抗力，少吃点辛辣、鸡、羊。最重要的是防护归防护，不要恐慌以及传播恐慌，看我的书的人应该都懂，恐慌对身体才是毁灭性打击。安心宅着，保重身体，这一波应该不太久就会过去。 最后还是祝大家新年幸福安康，让我们正气内存，外邪不干，安稳的度过一年又一年，我真的很想看看未来的样子，一直看下去。（这是回老家路上和家人聊起的，想到这个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不错，新鲜，热闹，尘浪滚滚的向前。） 第九十九章 遮断 燕若水发了一大串语音消息，告诉她刚才的谈话内容，又吐槽着师弟的思维方式。“这小子做事太莽撞了，也不考虑怎么收尾，也不考虑别人的看法和心情，我已经好好教育过他了！” 叶云兮微微笑了，感谢了师姐的好意。 尽管她理智上认为不应该怪别人，但这个逻辑难以简单的向别人解释，就算解释了别人也很难接受，还不如直接表示感谢。 毕竟师姐虽然管得宽了点，但也确实是出于一片爱护之心。 “而且被人关心的感觉也还挺好的。”她脸上带着笑，轻声自语道。 回复完燕若水，叶云兮仍然抱膝坐着，扫视着聊天列表。 “鲁鹏”和“郭清林”的名字似乎有些许刺眼。 某社恐用她少得可怜的情商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应该如何优雅适度的面对鲁鹏，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指虚划了一道，似乎这样就能把“鲁鹏”踢出考虑范围似的。 “先不理他，让他也冷静一阵……可是清林那边怎么办？她可是一会儿就要回来了……”叶云兮蹙起眉。 郭清林的心思一直是似有若无的，她不讳言她的欣赏和善意，但要就此断定她对鲁鹏有什么心思，好像也显得证据不足。 况且这毕竟是个女孩子，不是鲁鹏那样的直线条莽汉子，可不适合心一横就直言去问。 虽然叶云兮猜测就算真的去问，说不定也问不出什么，但只是有可能会问出个友情破裂、却还要再尴尬当三年室友的结局，就足以让她三缄其口了。 叶云兮在女孩子的九曲十八弯的心思里面绕了半晌，最后实在是把自己绕烦了，一甩头，心一横。 “不管了！” 问是不可能去问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反正他俩之间有什么或者没什么，其实也和叶云兮没关系，不是吗？ 虽然其实心底里很难真的当成和自己没关系，但叶云兮还是勉强说服了自己，准备当做无事发生般的和室友相处。 “那就这样吧，唉，感觉脑细胞都累死了一大片了，算了算了，洗洗睡吧。” 想到这里就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毕竟也是白天下地忙活了一天，晚上又闹了这么一出，升腾起了无数情绪，还死了无数脑细胞，也是挺累的了。 叶云兮起身，慢吞吞的收拾东西，准备换洗衣服，甚至把自己的桌子和床铺都整理了一通。 整理完之后，她抱着换洗衣服坐在床边，还是不太想去洗澡。 “快去吧，要不等会儿清林回来了，我还占着卫生间，多不好啊……”她自言自语的催促着自己，却依然纹丝不动，“所以说清林怎么还不回来……” 她抱着衣服站起身，送到卫生间，原地转了一圈，又走回来，坐回床边。 “清林怎么还不回来……”她喃喃着。 然后她忽然沮丧的垂下了头。 “我到底是盼着她回来啊，还是害怕她回来啊？” 心底已经浮现了答案。 “我其实是想等她回来的时候赶紧逃去洗澡，洗完澡就可以顺其自然的让她去洗澡，然后蒙头装睡，这样就可以避开可能出现的交流吧……” 这套流程她真的很熟悉，感觉妈妈要找她谈话的时候，她就往往会这样拖延时间。 只不过以妈妈的执着，她总归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但是拖延症患者的很大一部分想法，不也就是明知躲不过十五，依然是躲过一天算一天吗？ “去洗澡吧！”她终于下了决心似的，站起身来。 她刚绕过床尾，门口传来刷手环开门的“嘀”一声。 叶云兮心里一慌，下意识望去。 推门进来的郭清林和她打了个照面，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就反应过来，一如往常温和的笑了一下：“云兮，去洗澡了啊？” 叶云兮胡乱点了点头：“啊……是，我去洗澡，等下出来换你去，那个……我会尽快的！” 她落荒而逃，快步走进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 郭清林也轻轻关上了房门，凝视了一眼关上的卫生间门，听着仓促响起的水声，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笑容。 等到叶云兮洗完澡出来，小心的先探头看向室友的时候，郭清林正坐在桌边，认真的看着光屏，整理数据。 “呃……清林，我洗好了，你可以去了。”叶云兮的声音里有点微不可查的心虚。 郭清林转头微笑：“好，我整理完这批数据就去。” 叶云兮点点头，没敢接话，放轻了动作，迅速钻进被窝躺下，迟疑了一瞬，便按键关上了床幕。 遮光床幕渐渐变成夜幕的暗色，隔断了内外。 两个女孩在床幕完全变暗之后，往彼此的方向投去了一抹复杂的目光，只是她们都没有看见对方的眼神。 或许看见了也不能怎么样吧。 叶云兮其实尚无睡意，她枕着胳膊躺着，回顾着自己刚才的举止。 “蠢死了……”她无声的吐槽自己，“明明想好了那不关我事的……” 她想到大师姐转述的鲁鹏的言语，心想：“我怎么就不能像他那样理直气壮呢？唉，我就是个鸵鸟、蜗牛、缩头乌龟……” 她列举着，忽然想到了自家蘑菇。 叶云兮闭上眼睛，来到小世界，戳了戳缩着伞盖的大蘑菇。 蘑菇的伞盖又努力的敛了一下。 “蘑菇啊蘑菇，我怎么就总是会逃避着躲起来，假装这样就可以不用直面外界呢……” 蘑菇摇晃了一下，没有说话，但叶云兮收到了旁白似的直觉提示。 【它是你的懦弱，也是你的保护和依靠。】 蘑菇演示似的，忽然长大到了能遮蔽住叶云兮的高度，又收缩干瘪下去，最后还是恢复原样。 【它依据你的需要而存在，如果你还想要逃避，它可以长大保护你，如果你决然走出，它也可以立刻枯萎。】 叶云兮默默地看着蘑菇，叹了口气：“你别说，我现在还真的很想躲进去。” 蘑菇应声长大，垂下菌丝，罩住了表意识。 叶云兮靠在蘑菇伞柄上，肉乎乎的，挺有弹性，触感真好。 她仰着头，看着密实笼罩着的垂帘，就犹如现实世界里关着的床幕。 “这样也真的挺好的啊……我真的挺喜欢这蘑菇的，有什么问题吗？”她喃喃问道。 ———— ps：从老家回来了，安稳宅下来。 感觉事态变得真快，走的时候还一片祥和，回来的时候要封城的谣言满天飞，街上都冷冷清清的，外卖都不敢点，超市也不太敢去，有点麻烦…… 第一百章 所谓负重前行 这次也依然是那个直觉提示回答了叶云兮：【但这是外在的保护，而非内在的强大。】“外界的保护……和我的懦弱？” 她喃喃自语着，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明白，这一点就值得单独出一个创伤替身吗？ 她决定去心理群里絮叨一下。 依然只有傅饮河搭理了她：“去看了看你家蘑菇，它似乎沾了泥。” 泥？世间污浊？ 叶云兮沉思着：“蘑菇沾了泥的意思是……接受保护的同时，也会受到社交因素的侵染吗？可是……保护本身不就是为了隔绝外在的恶意和危险吗？” 【蘑菇既是保护，也是障碍。直面社交的障碍。】 叶云兮认同的点了点头，又叹息一声。 她伸手拨了一下面前的菌丝垂帘，抬脚想走出去，却又有些犹豫。 虽然对于“出去”也不是很抗拒，但却似乎更依恋垂帘之内的安全和温暖，于是宁可原地不动呢。 “但这样好像不太行？” 她蹙眉看了看高大的蘑菇伞：“要不把它拔起来带着走？” 蘑菇当然也是可以拔起来的，她之前就试过，只是那么巨大的一朵肉乎乎的大蘑菇，带着走也真的是挺重的。 不是物理质量的“重”，而是心理质量的“重”。 外界的保护……也是一种负担啊。 叶云兮忽然想起一句流行甚广的话：“当你觉得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她起初也觉得这句话很正义，很感人。 后来却渐渐觉得别扭起来。 为什么我需要他人承担属于我的负重？而他们又为什么要主动为我负重？ 一个人去做什么事，总归是有所回馈，未必是看得见的金钱物质，也不一定是可以间接兑现的名声地位，也或许只是他人的爱和感谢，甚至自我虚构的心理满足感。 往往也是为了获得自我满足感，一些人会为了自己所做的事，向他人索取回报，这也同样未必是金钱物质，更常见的是对外控制和情感胁迫。 生活在物质世界的人们，往往也并不会将心理和能量层面的回馈计算在内，或许潜意识知道自己并无亏欠，但表意识未必扛得住以道德、正义、感恩为名的控制和胁迫。 “从能量层面而言……其实一个人做了一件事，在那个当下，他就已经获得完全的反馈了吧，无论是正面或是负面的，无论是立刻展现在表意识面前、或是会延时到达物质层面……” 叶云兮这么琢磨着，却又像是在开导和说服自己。 “按我的世界观，能量层面更为底层，上浮和显化到物质层面，是为了表现的更为直观，更符合表意识的信息接收和处理水平…… “而实际上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所有的能量和信息交换就已经形成，潜意识其实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是愚蠢的表意识非得等到事情浮现在眼前才能知道…… “……或许也可以说，联通集体潜意识之海的潜意识是一种‘全知’？古老的人类以之为‘神’，其实并非神明……当然，在东陆的古典哲学和医学中，‘神’本就是指潜意识，又或者是与潜意识密切相关的身体本能，譬如《黄庭内景经》，而并不完全是指‘神明’…… “其实黄庭经的路子，和我们的替身也有点像，但更侧重于身体，还是不太一样……” 叶云兮思维发散了半晌，才又收回来。 又想到那句流传广泛的金句，她忽而又自嘲笑笑：“其实我还是视角偏激了些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自身尚未修好，自然顾不得普度众生，但总归还是会有自身修好了，能量自然满溢的去帮助他人、拯救众生的人，虽然罕见，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 “再有就是，即使某些人做某件事的出发点其实是为了自己，但后续也一样有可能帮助到他人，这些人自然也是值得爱和感谢的。 “只是……我见得最多的，似乎总是一些以‘为了你好’之名，看似无私奉献，实际上却在对外输出控制和胁迫的人，这实在是让我难以感恩……” 她习惯性的多吐槽了几句，才清醒些想道：“但话说回来，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如果我不是宁可同时享受保护、接受控制，将负重甩给别人，别人不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叶云兮带着蘑菇伞，闲庭漫步般走了几步，又嫌重，便把蘑菇伞放了回去，然后模拟起了外界风雨。 她伸手拨开垂帘，凝眸看着外面的风雨。 应她心意，外面的风雨包含着满满的世俗侵染的气息，她很是嫌恶，在身周撑起了薄薄一层防御罩，掀帘出去。 风雨打在防御罩上，虽然并不能沾身，但还是让她觉得讨厌。 她蹙眉又化现出一把伞，不是大蘑菇伞，只是一把脆弱的油纸伞。 纸伞在雨中撑开了一小片净土。 叶云兮舒展了眉眼，对自己的倾向有所明悟：“其实我未必是真的扛不住外界风雨，我只是太过厌弃世间污浊，所以宁可躲在里面，不愿出去接触。” 她又看了看蘑菇伞那密实的垂帘。 “真的是鸵鸟一般的心态，看不见外界了，就假装外界不存在。” 叶云兮无奈的摇了摇头，撤掉了风雨和纸伞，切回现实世界看了看群。 泰晤士河儿：“我也嫌弃社交！我家：嫌弃是因为你做不到。我：特别有道理的一句废话。土：泥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嫌弃它？这是现实分身的挣扎吧……” 叶云兮看了看饮河家土萝莉，似乎已经长成一个少女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最近儿子君填了一波坑，所以土长得很快！土腼腆鞠躬：请多指教。” 慕容冷芸：“挺好的，我家五行还有三只是萝莉呢。” 叶云兮把五行拆分回五只五行替身，挨个儿打量着。 土似乎对蘑菇有点兴趣，绕着它看。 叶云兮尽管知道替身们尽管处于融合状态也仍然什么都知道，但还是习惯性随口解释道：“那是新的创伤替身，没人格的，不用看了，反正表现创伤就行了，没人格也无所谓……” 她拍了拍缩回正常大小的蘑菇：“……好吧，不能直接交流还是稍微有点不方便就是了。” ———— 第一零一章 蘑菇的脸 叶云兮忽然想起了最初的树人。她笑看了一眼孤叶，孤叶耸肩摊手：【是啊，最初我也是没有‘脸’的。】 叶云兮歪头戳了戳蘑菇：“所以你也会长出一张脸吗？” 心随意动，蘑菇上面似乎真的出现了一张脸，却闭着眼睛，并没有理她，也没有交流信息传出。 表意识盯了蘑菇的“脸”一会儿，摇了摇头：“可能还是不太行？又或者要多放几天才会‘活’过来？” 孤叶也一撩衣襟，在蘑菇旁边蹲下，一起围观蘑菇。 蘑菇的眼睛似乎睁了一下又闭上，仍然没有传出任何信息。 叶云兮挠挠头，问孤叶：“我是不是在作死？” 孤叶不置可否，潇洒起身，自回本体树所在的小空间去了。 叶云兮：“……”我家替身又不理我。 泰晤士河儿：“让我家木萝莉也去围观一下！” 饮河家木萝莉有点腼腆的来到小世界，手臂上还挽着个菜篮子。 叶云兮：“……采蘑菇的小姑娘？” 泰晤士河儿：“是呀是呀！她可喜欢你家了，在自家总是蔫蔫的，一去你家，叶子都立起来了！” 叶云兮看了看木萝莉：“……叶子？” 泰晤士河儿：“她开心起来头顶会长出三叶草和小白花！” 叶云兮：“你家木的功能略奇特！” 泰晤士河儿：“大概是你家小世界的生发力比较强？她在我家可弱不禁风了！” 叶云兮理解的点点头：“毕竟你家漫山遍野的金属性，种植物比较困难。” 泰晤士河儿：“但我家也是有水和土的呀？” 木萝莉：【太旱了……】 泰晤士河儿：“小人鱼那里有一海的水？” 木萝莉怯怯摇头：【海水不能喝。】 叶云兮：“我记得你家也有池塘？” 木萝莉依然摇头：【池塘在金的地盘……我过不去。】 叶云兮笑嘻嘻的招招手：“来我家吧。” 木萝莉害羞的嘻嘻一笑。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她真的更想长在你家蘑菇地里！但那是别人家啊！” 木萝莉转头看看自家表意识，然后在蘑菇旁边抱膝坐下，好奇的打量着蘑菇。 泰晤士河儿：“她给我丢了一个巨大信息包解释为什么家里的水养不了木……表意识费力的啃了几口，似乎是在说小人鱼认为甜美的水在木那里是咸涩不能饮用的……” 叶云兮：“海水对于海洋生物当然没问题，但对于陆地植物太咸，这好像也很合理？” 泰晤士河儿：“这好像是和小人鱼的自我有关！于是又问了问海水里面咸涩的是什么，又一个巨大信息包……解码失败了！” 叶云兮：“……”我觉得还是我家替身比较说人话。 泰晤士河儿：“金师兄提点了一句：自命不凡，似乎在说小人鱼？” 叶云兮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但毕竟不是自家替身，也不太能明白。 饮河家木萝莉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蘑菇，小声说：【我觉得蘑菇君心里有话……只是不会说。】 她似乎又感知和倾听了一下，补充道：【它好像觉得……不说话更能得到同情。】 叶云兮下意识自语道：“装可怜？” 随即又摇了摇头：“大约是一种瑟缩而沉默的姿态吧，害怕被外界攻击……” 她顿了顿，又摇头，复叹息：“但这也未必不是‘装可怜’就是了。” 或许在它自己认知中，这只是因害怕而瑟缩，但作为一种成形的经验性回路，它在其中必然是有所得的，大约正如木萝莉所说，它希望由此而获取同情，那么它的表现，实质上也就是“装可怜”了。 “在幼小的时候，身为‘弱者’，获取了同情其实也是常见的‘好处’。只是，在最本能的条件反射中，愤怒和反击才是面对外界施压的正常反应……只是……” 叶云兮拍了拍蘑菇伞盖：“如果长期被强力压制愤怒和攻击性，唯有装可怜才能获得外界的同情和保护的话，也就难免会形成这样的经验回路了啊。” 她渐渐开始明白了蘑菇这个创伤替身的寓意。 只是，想到要重建回路，就觉得道阻且长，便也就搁置到了一边。 叶云兮切回现实世界，看见傅饮河已经顺着话题说起了自家攻击性的问题。 泰晤士河儿：“最近我家攻击性倒是被解放出来了一点点，就才一个泡泡那么大（比划），然后婴儿火长到了两岁了，真不容易！” 叶云兮便求教道：“怎么解放的？” 泰晤士河儿：“就是拆了一波恨，另外这两天一直在脑中循环播放战斗音乐和画面，然后雅典神火觉得这样也不错，仿佛被补充了战意。” 叶云兮想起了上次饮河推荐给她的乐曲，听起来确实有补充某个属性的能量的效果，认同的点了点头，顺便喊出了自家火萝莉。 火仍然是和艾米尔差不多大的精灵态，她飞过去绕着饮河家火转了两圈，点评道：【两岁婴儿火有点意思了，成人火还是太‘淡’。】 雅典神火便切换到了婴儿形态，举着一把木剑，摇摇晃晃的追起了精灵火。 精灵火便飞在空中领着他绕了一大圈，然后笑嘻嘻的飞落在婴儿火的头顶上，伸手拍了拍：【我不能欺负小孩子，所以不能和你打架，不过这样也还挺好玩的。】 婴儿火摇摇晃晃的追了一大圈，看起来有点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是也笑逐颜开。 叶云兮忽然脑子一抽，搭上了八卦回路：“诶，你喜欢他吗？” 精灵火落落大方：【等他长大了再看。】 叶云兮歪头打量着他们：“等他长大了，你是不是小了点儿？你可是精灵态啊！”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精灵火的身高。 火毫不犹豫的把球踢了回来：【我长不大也是你的问题。】 叶云兮：“……”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婴儿火闻言，切换到了成人态，举着剑，跟着音乐节拍，摆了几个战斗姿势。 精灵火却一眼都没往那边瞧。 叶云兮：“我觉得她对于你家成人态火兴趣缺缺。” 饮河家金师兄：【呵呵。】 泰晤士河儿：“金师兄似乎在嘲讽火的孔雀开屏行为。” 叶云兮附议的点了点头。 ———— 昨天刷完了灵剑山的剧，开头还不错，下山的剧情魔改的可能连絮儿都不认识了……开两倍速，熬了两个晚上就刷完了。这么算起来刷剧其实也挺快的？我还想放假期间再刷一下庆余年的剧呢…… 第一零二章 娃娃亲 叶云兮托腮看着两只火，回顾着说：“最近……自从五行合一之后，好像好一阵没有拆五行的坑了，我家火到现在还是精灵态，有点惨。”泰晤士河儿：“大概是因为长大了就会有很多‘壳’？我家火就是只裹着尿布的婴儿态比较本真，而成人态就会有一些虚荣浮夸之类的。” 叶云兮挠挠头：“我家火不太一样吧，我觉得她长不大纯是因为坑多能级低……” 她这么想着，便又试着让火恢复到正常大小。 “咦，好像变大的能耗比以前低了？我记得一开始她一变大我立刻就开始能耗烧的头疼来着……” 叶云兮打量着好久不见的正常形态的火萝莉。 她依然是神采奕奕的容颜，一头亮泽的短发，只是初生时的大红衣裤变成了精致了不少的中袖蕾丝边上衣和同样风格的短裙，衣裙颜色依然烈烈如火。 火萝莉笑嘻嘻的陪着婴儿火嬉笑打闹，两只火都很开心的样子。 叶云兮：“我感觉她真的挺喜欢婴儿火的，不过也不是那种喜欢……倒像是挺母性的那种。” 泰晤士河儿：“你家全家都很温柔，充满母性！” 叶云兮掰着手指算了算：“也不是吧，木是比较温柔的，火之前对土娃娃很照顾，对你家火也挺照顾，但金水好像一点都不温柔，土……我感觉她应该是温柔的，但现在太小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萝莉艰难的承包了全家的母性！” 已经回到自家的木萝莉一边打着毛衣，一边抬头看过来。 叶云兮遥遥对木萝莉报以理解的目光，又转头看了看自家树人，琢磨道：“我家木属性本来是树和青两部分，但现在怎么好像只有树，青的那部分呢？不融合到一起吗？” 孤叶舒展着大长腿靠坐在原身树的枝丫上，闻言一脸温柔的伸手掩住心口：【青永远在我心里。】 叶云兮：“……”只剩一团木气了你也能撒狗粮？！ 她无言的仰头看了看星空之下的青。 一身白衣的青风轻云淡的应道：【那部分木属性我可以随时召回融合，也可以随时脱离。】 叶云兮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并没有必要再融合，是吧？” 她又看了看捧着木气团满脸柔情的孤叶：“我本以为他会把木气团融合掉，我还想着他融合了之后会不会变性……” 孤叶小心的把木气团珍藏起来，解释道：【如果我们融合了，那木属性就太强了。】 叶云兮了然：“所以我还是得先把她们四个……”看了一眼唯一成年的水龙女，排除掉水，“……她们三个先养大了再说？” 她理了一遍五行生克：“木太强不说，次强的水还再生木，然后金克木、木克土，这俩孩子都弱兮兮的，一点制衡作用都起不上，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她抬眼看着玩的开心的火萝莉：“所以果然还是得按相生顺序，先把火拉扯大了再说。” 火萝莉毫无所觉，又或者是懒得搭理表意识的琢磨，一直在认真的陪婴儿火玩。 叶云兮：“咦，都玩这么半天了，也没变回精灵态，好像真的已经没什么能耗了？我最近拆了什么坑吗？” 她翻了一下日记，然后发现所谓的“最近”已经是两个月过去了。 她讪笑了一下：“我最近好像是没怎么在这方面花时间啊，基本上是碰见难题了才会琢磨一番心理问题……现世的事儿太多了，写方案、做实验、出差、约会，对了，偶尔还要忙一下光影社的事情……” 忽然有一线直觉闪过。 她怔了怔，忽然隐约有所觉：“约会、光影社……” 蓦然整个人一松：“爱与热爱吗？” 忽然有种窥见世间美好的感动涌了出来，犹如在深暗海水中照入了一线阳光，劈开亘古不变的天与地，令她险些落泪。 火萝莉忽然飞了回来，如同刚才拍婴儿火似的，也拍了拍表意识。 【别怕，一切都将走向光明。】她说。 叶云兮用力点了点头，两行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滑落下去，渗入到枕头里。 火萝莉骑着扫把飞走之前，深深的看了表意识一眼。 叶云兮忽然看清了火的眼神。 那也确然是一种温柔，但却是和球球、艾米尔、当年木属性的青、抑或是如今身为本体的青都不一样的，明亮的、带着希望和笑意的温柔。 “真好啊……”她喃喃道，“身处人间，满怀希望……我也希望我能够这样……” 【会的。】火萝莉牵着婴儿火飞着跑着，遥遥应道。 叶云兮心中柔软的看了会儿他们，忽然戳傅饮河：“我觉得他俩可以结个娃娃亲？” 泰晤士河儿：“好啊！我家婴儿火也很喜欢你家火！” 叶云兮笑嘻嘻的胡扯着：“反正娃娃亲的意义就是不知道长大了还能不能算数嘛。” 泰晤士河儿：“不算数了的话再退婚嘛，又是一场大戏，我家人鱼导演已经编出了两百万字的大片了！” 叶云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退婚流挺好的！” 泰晤士河儿：“是啊，然后就可以开开心心的打一架了！” 叶云兮看了看两只火：“都是火，打架应该不成问题？这么说来他俩大概是欢喜冤家型的？倒是和当年的孤叶和青不是同一款……” 两人嘻嘻哈哈的，话题被扯出了十万八千里外。 直到叶云兮倦意渐生，这才关机睡去。 ———— 次日。 地里活儿干完了，也就不必太过早起了，叶云兮直睡到早饭点儿才醒来。 打开床幕，看见正在整理床铺的室友，她轻快的招呼了一声：“清林早啊！” 都说早上刚醒来的五分钟往往是心情最好、能级最高的时候。 所以叶云兮欢快的打完招呼才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儿，僵在了原地。 郭清林轻轻点头，回了句：“早。” 叶云兮傻笑一声，灰溜溜的埋头拾掇起自己。 “说起来昨晚虽然和替身们玩了半天，但正事好像忘了……所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合宜的处理和他俩的关系啊！”她在心里哀叹着。 ———— 第一零三章 尴尬 叶云兮一边洗漱一边纠结，磨蹭了半晌，直到手环发出了早餐时间提醒，才不得不出来面对室友。郭清林坐在桌边看着光屏，听见动静回头：“好了？那我们去吃饭吧。” 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叶云兮强作镇定的点头：“嗯，走吧。” 两个女生出了门，沉默的走着。 叶云兮默默地落后半步，低着头，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郭清林用余光瞥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没问什么。 沉默的有些尴尬。 “嗨，今天你们出来的有点晚啊！”一个声音打破了尴尬。 叶云兮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又瞬间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一时间，不止是尴尬，还有恼怒和不知所措，五味陈杂的一并涌了出来。 鲁鹏依然站在平时和她们汇合的地方，抱着胳膊，笑容灿烂的看着走来的女生们。 叶云兮正试图纾解自己的情绪，如同昨晚她自己的分析那样，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能甩锅给别人。” 可是她看见这个始作俑者无事发生般的神情和语气，不由自主的就恼怒翻倍了。 郭清林依然淡淡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竟也是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往前走着。 叶云兮一瞬间甚至有点迷糊，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发了癔症，幻想了那么一出有人向自己表白的大戏，实际上真的无事发生。 她的表情便有点懵，无意识的跟了上去，而内心开始怀疑人生。 鲁鹏和郭清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试验，一个热情一个清冷，搭配的恰到好处。 叶云兮完全没听进耳朵里，茫然的走在旁边，回顾着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她甚至试图向室友使眼色询问，但郭清林却完全没有往她这边看，只是神色认真的和鲁鹏讨论着今天该做什么试验。 叶云兮困惑的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什么，打开了小屏，翻看了昨晚大师姐发给她的消息—— 还好，消息都还在，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轻轻拍了拍胸口，拂去了刚才梦幻泡影般的感受，偏头看了看两个同学，方才的那股恼怒又压不住的泛了起来。 我昨晚那么纠结，甚至惭愧，可是他为什么可以没事人一样的在这里谈笑风生！ 她低着头，蹙着眉，生气的鼓起了嘴巴，颇像一只河豚鱼。 “大师姐昨晚发消息还说已经教育过他了，可是看起来这货一点都没听进去吧？” 有时候人真是经不起念叨。 “咳咳！”燕若水从转角处出现，故意清了清嗓子。 “燕师姐早！”“大师姐好！”新生们老老实实的打着招呼。 燕若水姿态威严的踱步过来，扫了鲁鹏两眼。 鲁鹏嬉皮笑脸的挠了挠头，毫无异色。 燕若水微微皱眉，但也不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什么，只道：“早啊，正好碰上了，那就一起去吃饭吧。今天你们去的也不早嘛？” 反正大师姐从来都是去的较晚的，她也不介意自我吐槽。 叶云兮缩缩脖子，主动认错：“是我起晚了。” 燕若水点点头：“没事，这会儿时间正好，一起吧。” 大师姐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然后悄悄拉了一把叶云兮，落后了几步。 鲁鹏继续和郭清林讨论问题，郭清林微微偏头看了看不在身侧并行的两个女生，又状若无事、步速不变的继续走在前面。 燕若水瞥着前面的男生，皱着眉压低声音：“师弟他……后来没和你说什么？” 叶云兮有些尴尬，低着头也小声回答着：“没有啊，后来我们就没说过话，刚才他也就在平时的地方等着，也就打了个招呼而已，别的什么都没说。” 燕若水的语气微微愠怒：“昨晚和他说了一大通话，都白说了？我还以为他会跟你道个歉呢！” 叶云兮无措的用手指绕着发梢：“他没有啊……不，其实我也不用他道歉……我……”我觉得我碰见这种事，很大一部分锅是我自己的，只是……我还是控制不住甩锅之心罢了。 当然她没继续说，这种涉及三观的问题，费口舌和别人解释毫无意义。 燕若水叹气的看了看师妹，无奈数落着：“那你也太心软了吧，有些原则性问题还是要坚持的，不能太过纵容啊，这样会把你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别的不说，你男朋友会怎么想啊？” 叶云兮下意识想：“我才不会告诉他呢。” 不过她还是有些感动于师姐的好意：“谢谢师姐，我……我会找机会明确拒绝的。” 燕若水微微颔首，又叮嘱了几句，才放过了这个话题，闲聊起来。 别的不说，至少整顿饭的时间，叶云兮一直被燕若水拉着闲聊，终于不用那么沉默的尴尬了，就这就足以让某低情商社恐万分感激了。 只是相聚有时尽，早饭过后，燕若水便在食堂门口挥手道别，自去做自己的实验了。 叶云兮便也跟着挥了挥手，胡乱解释了两句，打算也躲去实验室，反正下地的活儿差不多做完了，她和两个同学的实验分析完全不一样，就此分别也很正常。 “哎，等等啊叶云兮！”鲁鹏却出乎意料的出声喊住了她。 正要转身立刻的叶云兮僵住了，满脑门问号。 这货想干嘛？！居然还喊住自己？！ 连刚走开了几步的燕若水都闻声诧异的停步回头。 郭清林本来在和鲁鹏说着试验，闻言怔了怔，随即若无其事的说：“我先去仓库拿点东西。”便果断的转身走了。 鲁鹏随意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冲着郭清林的背影喊了一句：“哎，帮我把我的样品带回来呗？” 郭清林头也不回：“太多了，拿不了。” 鲁鹏喊着：“诶，那等等我啊，一起去啊！” 郭清林摆了摆手：“那我去仓库一边收拾一边等你。” 鲁鹏乐呵呵的点头：“好啊，我马上就去。” 叶云兮被晾在一边，一脸黑线。 所以说你喊我留下来到底是要干嘛的呢！ ———— 第一零四章 正式的告白 那边燕若水多看了几眼，看见郭清林果断离开，而鲁鹏并没有立刻跟去的意思的时候，也立刻扭头走远，好留给他们一个说话的空间。周围随之安静了下来。 叶云兮开始有点慌了，她求助似的左右看了看远去的师姐和室友，但是没人再回头。 她忽然发觉，其实自己和鲁鹏还真的很少独自相处，基本上都是连同郭清林，三个人一同行动。 现在郭清林避嫌离开，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好在对面那个话痨一如既往的主动开口了。 男生挠挠后脑勺：“叶云兮呐……”他忽然笑起来，“咦，说起来我还真是很少和你独处呢！” 叶云兮：“……”虽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从这个刚“表白”过的男生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点不对味呢？！ 她装作左顾右盼，不动声色的远离了半步。 鲁鹏没察觉她的意图，也跟着左右看了看：“你看什么呢？没熟人呀？” 叶云兮掩饰道：“我……我们不要站在这里堵食堂门口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很有道理，昨晚鲁鹏闹了那么一出，虽然没几个人知道“叶云兮”就是自己，但满厅人都认识了鲁鹏的样子，今天一早自己两人往这儿一站，不是明摆着让人猜疑吗？ 鲁鹏却只是恍然道：“哦哦，那我们就走开些，别堵路了。” 两人便迈步往前走去。 叶云兮低着头，心里翻腾着“他要说什么呢？”“他会是准备道歉吗？像大师姐说的那样。”“……他到底要不要开口啊？” 两人就这么习惯性的一路转过了宿舍楼，再往前就仓库在望了。 叶云兮停下了脚步。 “你想说什么？”她无奈开口问道。 “啊？哦，咱不走了啊。” 叶云兮又有点怒气升腾，略略提高了音量：“再走就到仓库了啊！”我现在还不想去见郭清林啊！ 鲁鹏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对啊，不是要去仓库拿东西吗？” “又不是我要去！” 鲁鹏诧异的睁大眼睛，看起来颇为无辜：“你不是要去实验室吗，那你不要去仓库拿样品吗？” 叶云兮：“……”是我蠢了…… 她扶额按下翻腾的情绪，耐着性子回到最初的话题：“所以你刚才到底是要说什么？” 鲁鹏抚掌，一脸恍然：“哦！对！” 他在叶云兮无语的眼神中，低头从运动裤的口袋里，变魔术般摸出了一小瓶酒。 叶云兮：“？？？” 他伸手拧开瓶盖，递过来给她看：“我昨晚去买的，新的没开封的，真的是酒哦，你闻闻？” 叶云兮无奈的向后躲了一下：“好好，我知道了，所以呢？” 她又没瞎，拧之前有没有开过封还是能看出来的。 其实她也已经隐约想到了这货想做什么了，毕竟上一次…… 鲁鹏满意的把小酒瓶收回，很认真的两手举在身前，表情诚恳：“昨晚大师姐跟我说，我应该多考虑你的感受，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难堪……” 男生神色微微困惑的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嘀咕着：“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也没想给你难堪啊……” 叶云兮：“……” 鲁鹏明显没想明白，不过还是又恢复到双手端杯的姿势，继续说着：“大师姐和我说了好多，虽然我没完全听懂，但是我觉得她的意思应该是在说看见的人太多了你会不高兴，我想着昨晚你好像是不太高兴，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我就认个错吧，对不起！” 然后他举着小酒瓶，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叶云兮神情格外复杂，甚至没想去阻止这货一大早就灌自己酒的举动。 她内心咆哮着：“我觉得大师姐教育的肯定不止这些啊！你到底听进去了些什么呀！你这认错怎么听着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啊！是我逼你的吗！难道不就是你做事太莽了吗！” 那种小瓶也就是100毫升的样子，没几下就灌完了。 或许是灌的太急，男生晒得微黑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些红晕。 他放下瓶子，似乎准备潇洒的一扔，但左右看看没有垃圾桶，还是暂且塞回了口袋里。 这个动作倒是给了叶云兮些许好感，缓和了她内心的咆哮，也一定程度上表明这人暂时还有理智，应该不至于发酒疯。 鲁鹏又挠了挠头，抬眼望天，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所以吧，我就想着，既然不要让太多人听到，那就算了，我本来还想……”他打了个酒嗝儿，没说下去，转而道，“那我就单独和你说就是了呗！” 叶云兮看着男生投来的忽然炽热的眼神，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酒劲上头的人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目光微微迷离，感叹似的陈述着：“叶云兮啊……我第一次在班会上见到你，眼睛就亮了，你知道不？当时坐那儿的男生们，眼神发亮的可不少，但都比不上我关系近啊！而且他们都怂！”他洋洋得意着。 “你……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脸有点红，声音柔柔的有点小，但一直看着大家，我觉得你也看到我了吧？” 叶云兮木然的想着：“我那是紧张过度了，其实我谁都没看好吗……” 鲁鹏其实也并没有等她的回答，自我陶醉着说：“我听到你说我们是同一个导师的时候简直乐死了，恨不得立刻站起来说我也是！不过想着也不急，等会儿就轮到我了……” 他眼睛亮亮的看过来：“果然，后来我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看见你看到我了！” 叶云兮讪笑一下。 她当时确实因为听见了导师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但前半截根本都没有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鲁鹏眼神越发明亮的回忆着：“后来咱们接触的机会就多了啊，我想着，我做前沿，你做基础，郭清林是个超厉害的资料库，咱们不是正好能组个团队一起做试验吗，多好啊！” 他或许是酒劲儿上来了，絮絮的说起了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做试验的那些琐事，语气中除了时不时冒出来的自恋，也有着让叶云兮无法忽视的一份柔情。 ———— 第一零五章 如何拒绝 鲁鹏的这番柔情表白让叶云兮有点招架不住，她觉得有点尴尬，还有点想逃。她心不在焉的听着男生的回忆和表白，犹豫着应该如何开口说拒绝，却又觉得不忍，甚至隐隐不愿打断。 “等他说完好了，他想了这么久，总得给个机会让他说完吧……”她努力说服自己道。 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在发虚荣心而已。 但从来没经历过被面对面表白的女孩还是忍不住有些窃喜，想再多听一会儿。 毕竟连自家男友都没有这样认真对她表白过呢！ 那根木头！ 也就自己这种对浪漫没要求的人才能受得了他啦！ …… 叶云兮思绪飘飞，走神了片刻，连对面鲁鹏又说了些什么都没听到。 想到凌澜的木头，甚至就不自觉的出神的翻了翻白眼，扁了扁嘴。 “如果是凌澜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话……该多好。” 她忽然这么想着，却又失笑着，觉得那不可能。 却因此蓦地就头脑清醒了些。 凌澜不会说这些话。 怪他吗？当然不是。 自己不就是想要那样一个人，才觉得“安全”吗？ 虽然看起来那并不是个完美的选择，但眼下的自己也不是期望中完美的自己。 好高骛远无益，还是尊重当下吧。 面前这个男生，再如何照顾自己，再如何站在这里，以大异平时的柔情，和自己絮叨那些一起走过的过往—— 他也不是当下自己所爱的人。 自己听着这些话，再如何沉醉于虚荣心，再如何受到感动—— 那也不是爱。 “尽管我可能至今也不太懂爱吧……但没吃过猪肉也还是见过猪跑——家里一堆替身，还有那一空间的爱之树苗，都曾告诉我爱的样子。” 她瞥了一眼小空间，看见五行拆分之后回到小空间的树再度拉高了比例尺，看见孤叶吊儿郎当的坐在树杈上轻抚着木气团。 孤叶挑眉笑笑，比了个大拇指。 【有我在，当然会带领爱之树苗们长大的！】 叶云兮：“……”总觉得哪里不对，爱应该是火的范畴吧，虽然说木生火，但是吧…… 其实就是总觉得孤叶看着贼不靠谱。 孤叶洒然一笑，摸出个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叶云兮：“……所以说我家青就是嫌弃你这模样啊！我也是啊！” 虽然其实也有一点点羡慕和欣赏。 “十全十美”散伙饭可不是白叫的。 ……而且孤叶的葫芦里说不定是木灵液呢，那个“口味”可好了…… 叶云兮胡思乱想着，忽然真的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扑鼻。 “嗯？葫芦里真的是酒吗？……哎，不对！” 她醒过神来，果然是鲁鹏凑近过来，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了过来。 叶云兮嫌弃的后仰了一点，微微偏过头，避开这股酒气。 对面男生依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虽然眼神微显飘忽，但神色却很认真的说：“叶云兮，我知道你有男朋友。” 叶云兮怔了怔，点头：“我知道你知道。”我本来就是故意让你知道的。 鲁鹏似是没在意她在说什么，续道：“我知道，但我不会放弃的。” 叶云兮蹙眉：“嗯？” 鲁鹏盯着她，目光却似穿过了她：“我昨天也是这么和大师姐说的……你有男朋友，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你，我保证我不会做什么龌龊的事去拆散你们，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点你放心！” 叶云兮有点心塞。 可是你这样的执着就已经让我心里很不平顺了啊！ 鲁鹏：“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我不会遮遮掩掩的搞什么暗恋的把戏，我还是会给你帮忙，尽量照顾你，我也不要你感觉欠我什么，那都是我愿意做的，你要是不愿意对我好，那也随便你，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 叶云兮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被这段话戳中了某个旧伤。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凌澜，如果不是清楚明白的认识到了爱不同于任何补缺和代偿……或许她真的会被感动，甚至会试着接受他也说不定。 只是……既然没有那些“如果”，就还是当断则断最好吧？ 她张了张口，试图明确拒绝，却忽然发觉自己找不到规劝的入手之处。 鲁鹏说的明白，他不要求她做任何事、产生任何亏欠之心，而他所做的，一切全是自愿。 自己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不去做他自愿之事呢？ 凭对方喜欢自己？ 这不合理，这也是控制。 叶云兮没说出任何话，继续沉默着，反思着自己的问题。 其实，自己的问题在于，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她的好，并且不产生任何亏欠之心吧。 所以，这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是……话说回来，难道就应该理直气壮的享受对方不求回报的照顾吗？ 那和被宠坏的、不懂感恩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 她的思路有点乱。 这时孤叶忽然晃了晃葫芦，嘴角带着一缕戏谑笑容，看向表意识：【人和人之间是交互的。】 叶云兮下意识重复着：“是啊，交互……所以呢？” 孤叶靠在树干上，笑而不语。 表意识的反应慢了一拍，拆解起附带的信息包。 人和人之间是存在能量交互的。 对方给予你帮助的同时，他本也是有所得的，你不必愧疚。 如果你感受到对方对你好，你自然而本能的也会回馈对方同样的好，那就是正常的人际交互，无需纠结。 而你所纠结的，其实是你无法放下被追求者的矜持，无法放下对男友吃醋生气的担忧，并且恐慌于如果你回馈予友好是否会被追求者误解…… 叶云兮认同了孤叶的话，却依然不能完全释然：“可是……凌澜也是真的会吃醋的吧？鲁鹏也真的有可能会误解的吧？还有其他人，比如我室友……别人又会怎么看啊？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啊，不是我不担忧，就可以不去考虑的吧？” 孤叶笑笑：【所以说你的恐惧过多，又怎能明彻于单纯的人际交互和能量沟通呢？】 树上的白衣公子举起葫芦又喝了一口，语气感慨：【那其实本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事情啊。】 ———— 第一零六章 无需拒绝 叶云兮被自家树人教育了一顿，低头认错，却还是不知道怎么改，又或者说，这个方向太过道阻且长，她即便知道也做不到。她只好叹了口气，向孤叶确认道：“总之……我不应该拗他，对吧？” 孤叶不答，笑着低头看着小空间地面上、距离树杈高度甚远的爱之树苗们。 叶云兮和替身们相处了这么久，也渐渐明白了笑而不答的意思。 【明知故问的事情，谁耐烦理你啊，自己想去！】 有时候也会是【你都有预设答案了，还问我们作甚？自己倒空瓶子再来问！】 总之就是被鄙视了呗。 习惯了，习惯了。 愚蠢的表意识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男生。 鲁鹏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认真的看着她，目光中除了些许酒后的迷离，依然可见一丝期待，或许深处也藏着一丝惶恐？ 叶云兮凝视着，心里闪过这么个念头，随即就给掐灭了。 不要随意揣度他人之心，她想。 “嗯……行吧，你做什么，我也无权干涉，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和我的感情问题。” 她说的很慢，思索着，又仍然不太放心的补充着：“我和我男友……挺稳定的，我对你也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希望我们都不至于毁了这份同学之情。” 鲁鹏这才开心的笑起来，重重点头：“好，那一言为定！” 男生举起了手掌，立在空中。 叶云兮犹豫了一下，想着刚才替身的教育，便也伸出手，轻轻拍向了男生的手掌。 击掌为誓。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叶云兮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比之前想象的强行、生硬的拒绝对方好多了。 她的笑容便也更加真诚了些。 她却不知道，自己方才散发的光芒，映入了对面男生的心底，久久不去。 ———— 仓库。 郭清林独自整理着采集回来的样品，目光却有些飘忽，不太像是她平时做事时专注的样子。 “啪。”一个样品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郭清林回过神来，自嘲笑笑，摇了摇头，俯身捡起样品袋，放归原位，然后继续整理。 “……清林？”叶云兮走到仓库门口，恰看见这一幕，探头喊了一声。 郭清林闻声回头，已经带上了熟悉的温和微笑：“云兮，鲁鹏，你们过来啦，我这边快整理好了，等下就可以拿去实验室了。” 叶云兮神情复杂：“多谢你了，清林，我等下把我的拿走，不过鲁鹏他……”她声音越说越小，“……他大概一时半会儿……不宜做精细活儿？” 鲁鹏跟在她身后，“砰砰”拍着胸膛：“没有的事，我清醒的很！” 郭清林闻到了那一股喷出来的酒气，皱了皱眉：“怎么大清早就喝上酒了？” 叶云兮心虚的解释道：“那个……他说要道歉，然后就摸出一瓶酒……” 鲁鹏插言：“一小瓶而已！没事的，郭清林，我们去做实验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酒瓶子，试图证明那真的是一小瓶，只是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装酒瓶的那个口袋。 郭清林面色微沉，转头扫过刚才整理的样品：“耽搁了做实验的话，又得推迟回学校了。” 叶云兮垂下头：“都怪我没阻止他。” 郭清林叹气道：“不关你事，他那个莽劲儿，你也阻止不了。” 鲁鹏连连点头：“对对，不关你事，你阻止不了。” 郭清林没理他，沉吟了一下，抬头道：“那我先自己赶些进度吧，鲁鹏你赶紧回去休息醒酒。” 鲁鹏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不用不用，我没喝多，我跟你去做实验，很快就能做好的！”他还笑逐颜开的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叶云兮也没理他，局促的向室友提议：“要不……我先去给你帮忙吧？” 郭清林摇头：“你自己一个人做，速度还不如我们快，你忙你的，没关系的。” 鲁鹏又跟着点头：“对对，我们忙完了去帮你！很快的！” 叶云兮算算进度，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不拖后腿就不错，也不宜再去帮他们。 只是心里终究愧疚，和昨晚的情绪混在一起，积压的越来越多，沉重难言。 她只好沉默下来，和室友一起去整理、分类样品，搬上平板车。 鲁鹏在旁边扎手扎脚的总想帮忙，却更像是在添乱。 两个女生劝了几次，他都不相信自己帮不上忙，固执的在旁边插手捣乱。 终于郭清林面色一沉，整间仓库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少许，她冷然命令道：“鲁鹏！放下东西，立、刻、回、去、休、息！” 叶云兮都禁不住往旁边躲了躲，惊诧的看着室友发飙。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实人生起气来最可怕？”她脑中闪过一个不着四六的念头。 鲁鹏也被定了身一般，手上拿着刚抢到的一个样品袋，迷茫的眨了眨眼，看着居然有点萌。 他嘴里不知道嘟囔了点什么，竟也就真的听话的把样品袋还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应了声“哦”。 郭清林冷冷的盯着他，重复了一遍：“立刻回去！” 鲁鹏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屈服于伙伴的逼视之下，转过身，微微摇晃的走了出去，向宿舍楼去了。 叶云兮惊讶的微张着嘴，看着室友的驯兽……教育过程，心里简直佩服之极。 目送男生走远，她忍不住开口：“清林，你简直太厉害了！鲁鹏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郭清林已经恢复了平日温和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说：“如果你冲他发火，或许效果会更好。” 叶云兮立刻就怂了，缩着脖子，讪笑两声，什么都不敢说。 郭清林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似是在补充解释：“他确实也没多醉，心里还是清醒的，虽然有些胡闹，但也不会真的把事情搞砸，不要太过纵容他胡闹就行。” 叶云兮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表达了十万分的认同，依然什么都没敢说。 而且总觉得室友话中有话，不知道是在影射些什么，又或者是在提点些什么。 可惜某人社交技能负值，猜来猜去，也没法确定那话里话外究竟有些什么。 ———— 第一零七章 躲 轰走了鲁鹏之后，两人的整理进度加快了很多，很快就把样品都运上了平板车，锁上仓库门，走去实验室。叶云兮怂劲儿还没过，外加两份愧疚，和一分捉摸不透，一路上紧紧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郭清林神色平和的走在前面，也没有想要聊点什么的意思。 这让叶云兮越发忐忑。 好不容易熬到了实验室门口，把各自的样品袋搬进去，分头做自己的实验，叶云兮关上实验室的门，才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愁眉苦脸的轻声自语道：“鲁鹏的问题倒也算暂时解决了，但清林这边……好尴尬啊，而且还不能摊开来说，我该怎么办啊！” 她脑补了一下自己认真的和室友摊牌：“清林，我知道你喜欢鲁鹏，但是他喜欢我，所以你不高兴，但我对他并无那种感情，我们可以恢复以往的相处状态吗？” 叶云兮在这温度适宜的初秋天气里打了个寒战：“不行不行，尴尬癌都要犯了！” 却又忍不住接着脑补下去……郭清林会怎么回答呢？可能会微笑着表示其实她没有这份心思？又或者是直言承认，接受恢复正常的建议？又或者干脆撕破脸，扬言“我不要吃你的剩饭”？…… 于是叶云兮再次认识到了，她果然一点都不了解自家室友。 “刚才她忽然爆发也好可怕，一瞬间寒气逼人啊……可能也就是这样才压得住那个莽货？啧，这是真实演绎了水克火啊……” 她胡思乱想了一大堆，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但思绪纷乱了一阵之后，终于也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一堆样品袋，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做实验。 ———— 周三。 风平浪静的两天过去了。 叶云兮躲进实验室，埋头不问窗外事，看起来倒真是难得的勤奋。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在做实验，实验分析已经差不多收尾了，只余桌上的瓶瓶罐罐没收拾，反应完毕后颜色深深浅浅的化学试剂，液面由高向低排的整齐。 叶云兮穿着实验服，坐在圆凳上，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戳着光屏。 数据已经记录好了，数据处理……当然没这么快，她只是单纯不想立刻回宿舍而已。 两个同学的实验昨晚就做完了，今天上午她离开宿舍的时候，郭清林正在一边和鲁鹏交流，一边开着表格整理数据。 所以叶云兮一点儿都不想回宿舍，宁可在实验室里闻着化学试剂的味道，坐着并不舒适的硬圆凳，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光屏。 “唉，虽然说总得回去的……收拾收拾也该回学校了，但是真不想面对他俩啊……超尴尬的。” 手指在光屏上划过，屏幕滚动的飞快，很明显，看得人也没用心在看。 “好无聊啊……要不还是收拾完回去吧？”她坐直了，扫了一眼桌上，又支着手肘瘫了回去，“唉，还是再等会儿吧，反正午饭前弄好就行了吧，午饭后就可以走了，正好上车睡午觉，不用聊天……这个方案不错！” 她嘀咕着，眼睛微微一亮，但旋即又灭了：“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能躲到什么时候去啊？” 叶云兮甩甩头，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继续飞快的划着光屏。 然后恰好有一条群消息弹出来，拯救了她的无所事事。 泰晤士河儿：“刚才梦见我拿到了一份心肺问题的体检报告，报告里说建议远离人群。然后我和一个之前梦里认识的男生在一起了，我爸来接我，但特别嫌弃那个男生，最后特别不情愿的接了我俩一起回家……这是我多年来的回家梦里第一次坐上我爸的车！然而还没到家我就醒了……“ 叶云兮：“……”信息量好大！ 然后她却懒洋洋不着四六的挑了一个不是重点的问题：“你怎么这个点儿就醒了？” 这边才上午，傅饮河那边应该还是凌晨。 泰晤士河儿：“就是做梦忽然醒了！可能注定梦里回不了家吧！” 玄君：“如果你感觉到不得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进入了投射认同之中，你可以想一下梦里你投射了什么。” 虽然梦里不情愿的人不是她本人，但其实梦里所有人都是自己。 泰晤士河儿：“特别不情愿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刷死线？” 慕容冷芸：“举双手赞成。” 泰晤士河儿：“我家忽然说：强行做不愿意的事等于死亡威胁。” 慕容冷芸：“可能？我是一刷死线，消化系统就下线罢工了。” 泰晤士河儿：“我是呼吸系统会崩……哦，对，那个梦一开始还提过心肺问题的体检报告，但建议是远离人群，我难道还不够远离人群吗！” 慕容冷芸：“你这个还是更危险些，我至多不过是一天喝半碗粥，被动减肥罢了。” 泰晤士河儿：“可能我比你更不愿意刷死线？呼吸系统崩了就会缺氧然后‘要死了要死了’，总之就是我家金在发飙，然后反侮到心火，再克到肝木……似乎也就与世无争的水和土还好？ “于是拉出她俩问了问，我家水看起来是死线恐惧本体，一出水就‘要死了要死了’然后扎回海底，而土看了一眼论文开始干呕……” 慕容冷芸：“我家对于刷死线的抵触……似乎一部分是因为附加在其上的负面情绪，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完美主义强迫症之类。” 泰晤士河儿：“最终开始刷死线的动力，大概是到那时候不完成的威胁大过了刷死线的威胁，不完成会死的更惨。” 慕容冷芸：“……好惨。” 泰晤士河儿：“问了问家里，答：因为你不想承担责任啊，你觉得承担了会死，但如果这是别人的责任，反倒能够愉快而不怕死的去承担。” 慕容冷芸：“虽然我家对于刷死线的负面情绪也有责任坑的原因，但你家这个回路好像有哪里不对？” 泰晤士河儿：“当然，自己的责任甩不出去，别人的也不应该接啊。” 玄君：“你为什么觉得承担责任会死？” ———— 第一零八章 社交补土 泰晤士河儿：“感受了一下‘承担责任’，无比庞杂的信息层，拆解不出……”慕容冷芸：“估计是个综合坑吧，虽然我家的话大概是土为主体。” 泰晤士河儿：“我家土已经不行了……刚才给她看了一眼论文，我就开始胃胀了，缓了几分钟也一点都没见好。” 慕容冷芸：“那也正常，我觉得这个坑听起来就和土脱不开关系。” 泰晤士河儿：“于是就只剩海底的水苟且偷生了！” 慕容冷芸：“咦，水不是恐惧本体吗？” 泰晤士河儿：“是啊，本体躲在海底，把其他人全部丢出去瑟瑟发抖，这不就是拒绝承担责任的画风吗？” 慕容冷芸：“这倒也很对……” 叶云兮发完这句话，却久久没有回音，她猜想着饮河是不是又睡过去了，毕竟那边还是凌晨。 她目光飘忽的盯了光屏良久，想，其实无论何种逃避，不单是刷死线这件事，大多都是恐惧于承担责任吧？ 比如自己现在躲着同学们…… 叶云兮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家水龙女。 黑衣龙女从深潭中探出头来，长发下缘在水中散开飘荡，龙尾长长的隐没在幽深潭水中，间或能看见一个影子快速游走而过，好似恐怖故事中噬人的水草和水鬼。 她冰冷漠然的看了一眼表意识：【懦弱。】 那是你的懦弱，不要试图甩锅给替身。 叶云兮苦笑一下：“我知道，我错了。” 水龙女一言不发的潜回潭水中，龙尾甩出水面，拍出了飞溅的水花。 叶云兮不由得叹了口气。 尽管前两天和鲁鹏单独谈话的时候，事情想得好好的，但坑就是坑，能级不够就是能级不够，一时的光辉明亮过去，这两天又越来越怂了。 她知道问题没有解决，就如同那天孤叶所说，她所恐惧的太多，那些都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处理的坑洞。 哪怕明知道直面问题才能解决问题，她也很难做到。 就像是自家蘑菇那样。 泰晤士河儿：“琢磨了一下，承担责任会死的原因似乎是觉得过重，就好比皇冠过重会压断脖子。 “小人鱼：我一旦冒头，全宇宙的空气都压在我头上！ “钻地的土：就是太沉了。 “木萝莉：会被吸干。 “婴儿火若无其事的挥舞着小木剑。 “金师兄：你要求太高了。你的野心有多大，恐惧就有多深。而当你沉溺于恐惧时，滤镜会把野心放大得更夸张，而恐惧缩得更小。表意识：这真的不是逃避做事的借口？金：逃避是存在，但不是源头。表：那怎么办？金：明知故问。 “我又试着问家里：如果事情容易一点，是不是就愿意去做了？家里：太容易的事情要我做什么？ “妈呀，这又是个自命不凡坑？问原因，答：要和外界拉开距离。这又和之前梦里的体检报告建议对上了！结果还是个社交坑？” 叶云兮回过神来，看见傅饮河又刷了一波消息，思考了一下：“我也不太愿意做太难的事情啊，这也算人之常情吧？不过这也要看这件事是不是我喜欢做的。” 紫垣阁主：“看了看你们，我毕业之后倒是很久没刷过死线了，而且刷不喜欢的死线和慢性杀人有什么区别！” 慕容冷芸：“咦，好久不见的倾微出现了！不过你还是有写文、写词的死线的吧？” 紫垣阁主：“写词死线是没有动力，写文死线是完美主义……也还有其他，不过先不管它吧，我家黑泥还没解决呢。”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拖更的一万个理由。” 紫垣阁主：“我明明一直有和你讨论设定！” 泰晤士河儿：“那你也没写啊！” 紫垣阁主：“所以是拖延症啊！” 叶云兮看着两个友人久违的拌嘴，有点温暖的翘起了嘴角。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可能我家火养大了或许对拖延症有用？不过他现在浮夸太重了。” 紫垣阁主：“我家也没有五行！” 泰晤士河儿：“生！” 紫垣阁主：“生不出来！而且我家主替身小公主都还在沉睡，谁来生啊！” 泰晤士河儿：“那还不是你作死的吗！” 紫垣阁主：“就算是我作死的，那现在确实就是这个现状啊！” 叶云兮：“……”所以你为什么如此理直气壮啊？！ 她默默把话题拉了回来：“但我还是不得不刷一些不喜欢的死线啊，也总是要承担一些不属于我的责任，但也还是有一些属于我的责任被扔出去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拆这个问题拆得一步一坑……于是又接着问社交进阶，家里表示初阶是小人鱼带着海水球上岸，高阶是可以变成鸟飞行。我：可这还是脚不点地啊？家里：脚不点地不要紧，别人还不会飞呢。我：那这不还是自命不凡坑？？” 慕容冷芸：“我家其实也是有脚不点地的问题，毕竟有那么大一个尘世污浊坑，不肯落地就很容易理解。” 泰晤士河儿：“所以还是要养土啊，全家只有这一只现实系守着社交、俗世任务、外貌健康、生活、责任…… “于是去土星看了看，远看是个漂亮梦幻的幻影，近看却只有一片荒漠。土耸肩表示能量被水拿走了，这边只能糊个纸凑合一下。说好的土克水呢？怎么全是反侮啊！ “土：就因为你的土太弱了，所以才需要通过社交从别人那里补啊。我：倒是很有道理……但是我的八字土不弱啊？土面无表情：因为金太多了，土养不起。” 叶云兮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这真的是太有道理了，五行生克也是要看强度的，如果被生的一方过强，从生它的一方那里抽取了过多能量，确实有可能导致对方耗竭。 而相克也并非绝对，如果被克一方过强，会反侮克它的一方。 饮河家是金一家独大，除了水由金生，是全家宠爱的人鱼公主，其他三行都弱。 而自家…… 慕容冷芸：“我家则是因为木盛克土，不过按说也用得上土弱社交补的道理？” 泰晤士河儿：“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家里总是暗示我去社交，这是因为一窝金坐吃土空，都指望我去补土啊！” 叶云兮终于看着光屏哈哈大笑起来。 ———— 第一零九章 社交的必要性 泰晤士河儿：“土还是挺重要的，否则我家一辈子强欺弱都没有个和稀泥的。”慕容冷芸：“是啊，我家土的功能是承载、融汇、转化，如果土从五行替身里拆出来，其他四行就捏不到一起去，直接濒临散架了。” 泰晤士河儿：“所以说社交就是要和稀泥！” 慕容冷芸：“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我好像不太做得到，说是黑白分明也好，嫉恶如仇也罢……以前听过一句话，说小孩子的世界才黑白分明，成人的世界是有灰色地带的。可能确实是没成长好吧……” 叶云兮说着说着，忽然想到：这就是社交的必要性吗？ 她想到这个问题，发觉自己竟然对它的答案有点希冀。 “嗯？我这么期待社交吗？不可能啊，我一直觉得社交主要是以他人为镜，用来拆自己的坑的…… “但社交真的是好麻烦啊好纠结啊好难办啊！家里谁来说服我一下啊？让我有点动力去积极面对社交好不好…… “咦，话说回来，如果只是为了拆坑，我觉得靠身边几个亲友爱人，好像就足够我天天找到问题点用以反省自己的了……为什么还要面对那么多人啊？” 【所以你拆完坑了吗？】 “……没有。”表意识迅速的屈服于事实，秒跪。 【那你是试图逃避什么？】嘲讽的语气。 她张口结舌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寻求这个答案。 主要是马上要面对两个同学，火烧眉毛，紧迫感超强啊！ 【社交是为了了解自己的人性。】 “嗯？这个话题还真的继续下去了？看来也不完全是为了逃避而问，我也还是真的想知道的嘛。”表意识思考着。 人性……可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啊。 可是，自己嫌弃社交难道不是因为需要面对他人低能级的人格面具吗？嫌弃低能级不是正常的趋善避恶本能吗？ 愚蠢的表意识觉得自己还挺理直气壮的，不过直觉还是隐隐有哪里不对。 “大概是因为我对社交的嫌恶里面，还是有太多的恐惧成分，或许……对低能级的嫌弃反而在其次吧。” 她接着梳理下去。 关于善恶、好坏…… 刚才她自己提到的黑白分明、嫉恶如仇，似乎都是褒义词。 但是在她的价值观里，好像又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按玄君以前的教导，初生的婴儿会本能的区分“好妈妈”和“坏妈妈”，进而把整个身周世界都区分出“好”和“坏”，这是二元对立，这符合小孩子的接受和理解能力。 但如果小孩子长大了，“好”和“坏”也没能成功融合，仍然简单的把某些东西全然判定为坏的、丑恶的、令人厌弃的，一提起来暴跳如雷、一棍子打死，大约……至少很难获得一个“心性成熟”的评价。 当然，简单的好坏判定便于分类站队，人们在观看其他人的观点时，即便是面对不够成熟的好坏判定，但只要符合自己的是非观，说不得也会觉得大快人心，甚至跟过去一起踩一脚。 说到底，“认同”这种东西，和“事实真相”经常不是一回事。 那么，为什么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信念和认同呢？ 那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喜欢或者不喜欢某个信念，多半是我的成长过程中，在某一时刻某一件事中，这个信念对我产生了好处或者坏处，所以我就认同或者反对了它。 那么，我自己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可能会不断新增和变化的信念群，他人也是。 我个人认同的，可能他人不认同，反之亦然。 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存在即合理，合理也只是合理，和正义道德无关，和事实真相也无关。 再如何偏僻古怪不可理喻的信念，它既然存在，也就是合理的，哪怕形成这个信念的逻辑链再如何不可思议、充满巧合和意外，哪怕这个信念本身看起来再如何违背常理。 接受它的存在，并不代表着要取而用之。 这只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以才如此丰富多彩。 “所以说……社交，是用来看遍人间百态的吗？”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止如此。】 叶云兮托着腮，喃喃道：“这个视角看起来……倒也确实有点意思，和世间污浊坑的视角完全不一样呢。” 甚至隐隐觉得心境也开阔了些许。 “所以世间污浊坑……唔，先记个日记再继续想，和家里聊天有时候挺容易忘的。” 她打开日记，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哇，快中午了？！” 忽然紧迫感爆炸，叶云兮从圆凳上蹦起来，愣了一秒，还是先草草记录了思路，然后关掉光屏，迅速的收拾桌子、刷瓶子、整理实验室。 总算赶在午饭前几分钟拾掇完毕，确认了数据已录完，才脱下实验服，关门离开。 宿舍里，郭清林安静的敲着操作屏，没开语音，看来已经讨论完了。 “你的实验做完了？”室友语气平静的开口。 叶云兮连忙点头：“午饭后我们就可以走了，不好意思耽搁你们时间了。” 郭清林微微摇头：“没什么，本来如果不是鲁鹏喝多了，我们本可以抽点时间去帮你的。” 叶云兮提到这事儿就心虚，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反正我这不是也完工了嘛。那就吃饭去吧？” 两人出了门，不出意料的在老地方看见等待她们的鲁鹏。 鲁鹏倒是从头到尾都没尴尬过，没心没肺的和她们絮叨着。 “嘿，叶云兮，你实验做完啦？” “嗯……不好意思让你们等我一个。”她重复着刚才和室友说过的道歉。 究竟还是有点尴尬，按说这事儿之前，他们三个人之间一般都不这么客气的。 “嗨，这么客气干嘛，我巴不得你多做两天，今天才周三啊，回学校还得上课……” 鲁鹏碎碎念的表达着要回学校的不满，被郭清林瞟了两眼，这才嘀嘀咕咕的没再说下去。 叶云兮默默看了看他俩的互动，忽然觉得有点有趣，甚至希望室友早点把鲁鹏给收了，她就彻底不用纠结了。 不过转眼间鲁鹏又开始揪着她絮絮叨叨，她不由得心中暗叹：“慢慢来吧……” ———— ps：今天的理念写的删删改改…… 第一一零章 谦让三回合 午饭后，回程。依然是坐城际班车。 惯例是两个女生坐在一起，鲁鹏坐在隔着过道的另一边，于是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但叶云兮仍然有些不太想面对他们，便偏着头一直看着窗外。 看了会儿窗外，午睡的生物钟开始发挥作用，渐渐有了几分倦意。 但忽然车就停下了，她往前一冲，便又惊醒了，不由得微微蹙眉，但发现是正常停站，只好无奈的靠了回去。 城际班车也是会停站的，它路过若干个乡镇县城，才最终到达丰城列车站附近。 这一站是到了县城。 车门一开，便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 叶云兮有点困倦的歪着头看向车门处，原来是几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正在一边推辞着塞到手上的礼物，一边热情的和送别的人握手道别上车。 “看着像是走亲戚或者来看老友的……”她随意的想着。 司机师傅大约是见惯了，也不催促，任由几个老人家终于拎着东西上了车，才关了车门，不紧不慢的起步。 叶云兮的视线无意识的跟随着几个老人家上了车，却忽然一个激灵。 “车上位置好像不多了……” 她直起身子，四处扫视了一遍，尤其是往两个同学那里看了看。 郭清林似乎也注意到了，抬头望了望。而鲁鹏戴着耳机戳着光屏，正玩得高兴，浑然忘我的样子。 叶云兮挠了挠头，有点苦闷。 到丰城还有挺远，作为一个体力废柴兼晕车“爱好者”，她其实也不太想起身让座，但是好像不让也不太好？ 某被害妄想已经开始脑补起了没让座被人指责的场景来。 “希望前排有人会让座吧？”她默想，垂下眸子。 关上车门的车厢里，老人们的说话声越发清晰。 “嗨呀，你坐你坐，你手上东西多！” “哎，你年纪可比我大，还是你坐！” “要不让老李坐，他前年伤过腿脚，不太利落呢。” “没事没事，我到后面看看，说不定还有座呢！” “哎呀，你就坐这儿，我到后面去看看！” …… 叶云兮虽正无奈，但听着倒是忽然笑了一下。 挺有意思的，这几个老人家。 这番对话有种熟悉而亲切的味道，是她从小听惯了的，属于长辈们的特色客套。 虽然其实她一直都觉得那挺假的。 她不由得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他们客套的结果如何，但只看见其中两个老人往后排走来。 她毕竟也不认得谁年纪大、谁伤过腿脚，也顾不上这些了，立刻又缩回了脖子，敛了目光。 后排其实也并没有空位，而且在座的也大多是些出去串门的大爷大妈，也有带着小孩的，坐在座位上伸着腿、支棱着胳膊，完全没有让座的概念。 叶云兮只得认命的用胳膊肘碰了碰室友。 郭清林会意的朝她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几分赞许之色。 两个女生便一起站起来，招呼两个老人过来坐。 老人的笑容扬起来，虽然仍带着些客套，依然谦让了一下。 叶云兮也带着假笑，双方彼此拉锯了几句。 鲁鹏这才注意到，也立刻蹦了起来：“哎，这里这里！哎呀！”却是起身太急撞了头。 叶云兮忽然觉得老人的笑容真实了些许，大约是被逗乐了。 老人笑呵呵的站着：“小伙子，小心着点儿哦！” 鲁鹏揉着脑袋，一脸憨笑。 两个老人谦让了几个回合，终于还是在两个女生相连的座位上坐下了，但那个笑呵呵的老爷子却又多看了鲁鹏一眼。 鲁鹏其实没注意到，他抓着扶手，指着他空出来的座位招呼着：“你们坐啊！” 若是平时，叶云兮就要笑话他“一个座两个人怎么坐”了，这个时候却仿佛重演了集会时被刘婶布置选择题的窘境。 她尴尬笑了笑，偷偷瞥了一眼郭清林。 郭清林刚才的笑容并未敛去，温和道：“云兮你坐吧，我看你刚才都快睡着了。” 叶云兮摆手：“不不，清林你坐吧……”她刚想表演一番谦让，却又想起刚才老人们演的比她娴熟自然热情多了，一时间卡壳了。 郭清林便直接拉着她拖到座位上：“你坐吧，帮我拿着包好了。” 鲁鹏凑过来：“没事儿，包都给我！” 叶云兮见室友搭好的台阶被鲁鹏热情抽走了，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鲁鹏：“？？？” 结果还是郭清林把鲁鹏赶开，把台阶抢了回来，这才算尘埃落定。 鲁鹏在一旁困惑的摸了摸后脑勺，不过转眼就不去想了，乐呵呵的继续戳着光屏，还拉着郭清林一起看。 叶云兮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感觉更尴尬了。 她强行不去想这些事儿，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却仍然思绪纷呈。 “不想了不想了，换个话题！啊，对了，之前上午好像有个思路可以继续……” 她睁眼，打开光屏瞄了一眼日记：“哦，还是尘世污浊坑……信念的存在即是合理……” 她忽然用余光瞥了一眼隔着过道小声谈笑的两个老人。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大部分人信念架构已经足够稳固，毕竟很多人都是越老越执着……而他们对于人格面具的扮演也足够娴熟，尽管那不代表足够完善……所以说，如他们刚才那一整套热热闹闹的推辞谦让，到底是有几分客套、几分真心呢？” 这趟班车到丰城还要半个小时，老人们看着精神甚好，但能有的坐，估计谁也不想站过去。 人的本能当然首先是利己，有多余才会试图共享。 但出于礼貌、道德，或者是同理心、友情，他们选择花好几分钟推辞谦让。 这是一种人格面具，还是真正的人性之美呢？ 叶云兮有点迷茫。 她没有傅饮河那样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感知力，也没有玄君那种冷眼旁观的洞察力。 她不了解、也看不出来路遇的陌生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其实那也不重要。 “我所迷茫的其实只是……人世间，到底是美好居多，还是丑恶居多呢？ “作为一个认为尘世污浊、却又期盼着完美的高能级世界的人，我眼中的尘世……真的就是污浊的吗？” ———— ps：还好，正常感冒，没有肺部和呼吸道症状，正常一天搞定头疼，剩下点收尾多养两天。 第一一一章 阴极阳生 叶云兮靠坐着，闭目养神般，思考着自己的立场。妈妈从来都教育她要乐观，她也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乐观主义者，至少在不抑郁的时候。 但情绪低落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灰了，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乐观。 即便是情绪正常的平日，她看着这世界，也总是诸多挑剔，着眼处尽是缺陷，虽然她一贯不说，但心里难免自嘲自己其实是个阴暗之人。 所以，其实她自己心底里并不太相信这份所谓的“乐观”吧？ 妈妈还总说她太过天真，没有见过世间的丑恶和风雨。 她也曾这样定位自己，表现出一副纯洁乖巧小女生的模样，言行举止也算得礼貌得体，符合普世道德的标准。 这般维持的久了，自然也有些精神洁癖似的，对于不那么正面的东西，也就越发看不入眼了，反正这也符合她的某些自我认知，倒也就避开不看。 这会儿她忽然想起，却怀疑起来，自己不去看，其实也是一种害怕吧？ 害怕看得多了，被刻下更多的烙印，越发觉得世间丑恶，一路向深渊坠去。 她一念及此，思绪也沉默了片刻。 直到心底里有种不容置疑的直觉升起来，告诉她：【不是的，不会的。】 【你永远会相信世上有美好。】 【那是你所来，也是你所往。】 叶云兮嘴唇翕动了一下：“但是……我也不会相信世间只有美好，对吗？” 这次直觉没有回应，但她自己的信念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是这样的。 她松了口气，想，这也是正理。 五行循环，阴阳轮转，四季变迁。 就像自己再如何偏爱生之木气，也不会真的希望存在永恒的春天。 变化总是需要的，不总是美好，也不总是丑恶，只是生生不息。 “只是……可能我认知的这个人世间，丑恶的一面或许比例稍微高了一点……点？” 她犹豫的想着，在脑中比划了一个比例，又不确定的改了改，然后索性拉出一个俯视角，模拟出尘世浊流。 模拟的大地上，人群之上，浊流滚滚。 偶有光点明亮，闪耀其中，但只在浊流之间倔强的闪现一下，完全影响不了大局。 叶云兮：“……” 这个比例看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万分之一？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也是没救了。 然后她便这么盯着模拟的尘世浊流和星点光芒，慢慢睡着了。 ———— 叶云兮做了几个短暂又迷蒙的梦。 直到她再次被停车晃醒的时候，她还有点懵。 “丰城到了，请下车。”车上播报着终点站到达通知。 她茫然的起身跟着两个同学下车，往列车站走去，脑子里却在努力抓住梦里的一点一滴。 梦醒之后降维失色的飞快，她只模糊记得，前一段她在害怕某个代表死亡的意象，而后一段她却抱着一个婴儿，具体内容全忘了，也不记得那个婴儿是不是她的孩子…… 她一边竭力回忆一边胡思乱想着。 梦的每一个细节基本上都是有用的，基本上都可以分析出内容来，丝丝入扣。 但她努力想了一会儿，也实在没多想起来什么，连之前想起来的部分，除了那种深入骨髓般的害怕，也就几乎只剩个转述成语言的记忆了。 “算了，那就这些吧。所以这段梦的重点其实就是……死亡和新生？” 梦里令她恐惧的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死寂，失去感知，没有变化，永远沉没在黑暗里，再也感知不到世界。 “或许……犹如沉睡在世界的暗面那样？”她这么想着，又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收敛思绪，思考着死亡恐惧应该如何破题。 “我记得听过的课里说过，怕死其实是害怕不可知的未来……” 因为活人无法确知死后的状态，自古以来都有诸多猜测，但终究没有一个公认的答案。 即便是各大宗教传说中最为广泛流传的转世之说，在科学侧看来，也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封建迷信罢了。 不过这一点，科学侧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能证实，不能证伪，那么死后是什么样子的，确实就只是“未知”而已。 人们因为试图知晓这“未知”，所以给它安上了种种猜测。 而她刚才梦里所恐惧的“死亡”，其实也只是她的一种猜测和想象。 那未必是真正的“死亡”，而只是一种沉寂不变。 所以她害怕的，只是“沉寂不变”而已。 “那么……‘死’到底是什么呢？我好像记得生死大题，青是给我演示过的，虽然当时我也不是太明白……” 她回忆起来，那是捞出球球的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来到家世界。 那次青从湖心上空打开一扇门，把她一个人推了进去，关上了门，她吓坏了，却无事发生。 家世界一片静谧的黑暗，只是黑暗，无比沉静的，甚至是温柔而安宁的。 而那之后，从一片黑暗中孕育出了生机。 小到个体尺度，大到宇宙尺度，似乎都没有什么绝对的“沉寂不变”。 只有一点点走向平静的“死”，阴极阳生，再一点点走向繁盛的“生”。 叶云兮恍若重新回到了那个演示中的家世界。 再次感受到了那份由死转生的感动。 她忽然有份豁然开朗的明悟。 “即使我真的死了，没有回归成青，没有转世，没有回到家世界……意识消散，回归自然…… “大道之下，也并不存在我所害怕的永恒死寂。 “无论以何种形式，生灵或者草木，有形或者无质，‘我’一定还会走向新生。 “我永远是世界的一分子，无论以何种身份延续下来，无论是否还有‘我’的意识存在，我都还在，永在，恒在。”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怕死了。 从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害怕着的永恒死寂，忽然就不再困扰她了。 他们走出了车站，外面的纯秋阳光灿烂的照射下来，走在前面的鲁鹏不由得嘟囔一句“怎么还这么热”。 叶云兮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着艳阳，微笑。 她忽然有点明白了，很多哲学中强调的，平静的迎接死亡。 因为没有真正的永寂，天道轮转，终会新生。 ———— 第一一二章 少女五行 班车站和列车站很近，沐浴骄阳的距离也不过几十步。叶云兮是个夏天都喜欢晒太阳的超寒体质，她只抬起一只手遮了遮脸，嘴角勾起惬意的笑容。 她忽然心有所感的望向了路边行道树旁。 在她的感知中，家里忽然有个替身投影到了路边，似乎蹲在地上看花花草草。 那个身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似乎是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气质略带青涩，短发刚刚覆过后颈，发梢还有些可爱的蓬松，穿着一件及膝的碎花收腰连衣裙。 少女回眸一笑，蓬松短发微微弹了弹。 竟然是五行替身。 叶云兮惊讶的挑了一下眉。 五行替身之前不是个温和严肃的萝莉吗？梳着自家十岁之下替身的制式齐耳短发，穿着简单朴素的直筒连衣裙的模样。 “说起来之前那个装扮气质有点神似清林？”叶云兮忽然脑子搭错线，又赶紧拉了回来。 毕竟不论神似谁，最像的还是她自己。 不过五行这次变化好像有点大？ 关键是她是五行合一替身啊，难道说生死大题不愧是压轴大题，所有人都长大了一截？ 【不是，只是循环流畅了些。】五行答道。 “循环啊……”叶云兮若有所思，“嗯，也很合理，不那么害怕阴极阳生，循环也就终于能够完整流畅的转动了。” 她回想起第一次让五行替身能量流转，结果在土那里过载炸了。 虽然后来还是由他们自己重新排序连上了，但由此可见五行流转还是有点问题的，土尤其短板。 毕竟土本身就负有承载、融合、转化的职责。 “快走啊，叶云兮，热死了！”前面传来鲁鹏的呼喊。 叶云兮这才发现她观察着路边的五行替身，已经落下了一段路，轻快应一声：“来了！”快步赶上。 “这会儿先不琢磨了，等安静下来再去看看替身们的变化……总之是好变化就对了。” 叶云兮追上了同学们，郭清林侧头看了看她：“遇见什么好事了？” 她睁大眼睛：“嗯？”这么明显吗？ 偏头想了想，这会儿能量流通顺畅，之前困扰的如何面对同学们的问题似乎也变成了小事，便笑答道：“只是想通了点事情。” 她没继续说，三观问题，解释起来太过复杂，别人也不见得能理解，等下在心理群说一下就是了。 郭清林没等到下文，也不追问，微微笑一下，转过头去。 叶云兮却忽然后知后觉：“哎，清林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我想通的事情，和感情问题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但是这也是个没法解释的事情。 她张了张口，又哭笑不得的放弃，也没说什么。 “简直是个你猜我猜游戏……唉，如果人和人之间的沟通也像我和艾米尔之间互扔信息包那样就好了，不会误解，也没有谎言。” 只是愚蠢的表意识并不支持这种操作，语言已经是人类千万年来发展出来的最为有效的交流工具了。 “……不过那种沟通也有一点不好，也太过容不得恶意了，什么都是透明的，连试图三思而后行都做不到…… “话说回来，表意识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三思而后行’，完全依照本能做事的话，对于个体和种族的和谐存续不是太有利，可能有一点火药味就炸了，所以这也是优胜劣汰之后的成果了。 “只是社会越来越庞大和复杂，人格面具也就越来越厚了……我应该说这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呢，还是说这是当前能级下的局限性呢？” 叶云兮走神的想了一会儿，思考无果，便摇摇头，丢到了一边。 “这种社会心理学问题……不是我的领域，不想了不想了。” 毕竟作为一个社恐，对于涉及这方面的理论算是又爱又怕，越接近“群体”，越令她嫌弃，了解的也就越发少了。 此时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家里说的一句话。 【你永远会相信世上有美好。那是你所来，也是你所往。】 她心里升起了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但是看起来……我来到这世间，很大程度上还真是为了‘人类整体’的某些东西，这还真是……我逃不掉的必修课啊。 “可是……”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可是”之后的内容太多，只能慢慢一步一步踏过去。 ———— 三个人登上了回宁城的列车，这次的座位恰好是连续的一组三个座，叶云兮选择了靠窗，鲁鹏靠过道，方便替女生们服务。 叶云兮坐好了，便急着沉浸到意识世界看看，便转头看着窗外，摆出一副“不要找我说话”的姿态。 郭清林依然是一贯勤奋的打开光屏开始整理数据，鲁鹏便也凑过去一起看着，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着。 叶云兮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稍稍转过头来瞥了一眼，见两个同学说的正欢，倒是松了口气。 不理我正好。 却又忽然有点莫名的落寞。 “老毛病又犯了吧。”她自嘲的想。 看见别的同学三三两两的谈笑，她就总会觉得自己是被孤立在外的。 老实说，这种感受虽然不太好，却有莫名代偿出一种“冷眼旁观”的俯瞰视角，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骄傲感。 表意识为了维持良好的自我感觉，也算是用心良苦、角度刁钻了，很多时候连基本的逻辑性都可以扔掉。 叶云兮自嘲着，又想到刚才那个俯瞰尘世浊流的视角。 对，就是那样的俯瞰角，就是那样的抽离感。 她闭上眼睛，下意识又去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动态的尘世俯视图。 虽然看起来和之前差别不大，但似乎浊流的流动略快了点？ 似乎在不可见的虚空某处有一个既是起点也是终点的地方，吞吐着这些浊流或光点，让它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虽然整体看起来还是一大片浊流和星星点点的光芒啦……看来这一波拆坑并没有拆到尘世污浊坑呢。” 叶云兮稍稍有点失望，但又迅速安抚了自己，继续守着这个俯视图，试图找出些别的着手之处。 虽然之前本来是想去看看替身们，结果看着看着就忘记了呢…… ———— 第一一三章 异类心态 叶云兮在列车上又睡着了，毕竟刚才在班车上只瞌睡了一小会儿就被摇晃醒了。她梦见自己是一只水鸟，很漂亮，是一种有点像鹤的品种。 她一开始是混在一群陆行动物里面，跟着大家一起觅食走动。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动物们忽然发现这只鸟和它们不一样，不是它们的同族。 它们驱赶她，她便只好委委屈屈的，准备迈步离开。 这时候她看见前方有一条很美的河，波光粼粼，水草摇曳，鱼儿沉浮。 她忽然有个念头，想到那里去。 但是她所在的地方距离那条河的路上还有一些木架子之类的障碍物，本来动物群也并没打算过去，但她却不得不试着跨越。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和周围动物一样的陆行生物，她不知道自己会飞。 但她此时忽然获得了“我其实会飞”的认知，可是她并没有飞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半途摔下来。 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展开翅膀，跌跌撞撞的飞了起来。 她飞的不高，总觉得翅膀伸展不开似的，却又不能落下。 原本以为是同类的动物们一直在驱赶她，不让她落地。 她终于飞到了河面上，但心里却仍然恐惧，因为她没有落足的地方，如果这时候她坠落下来，就会掉进水里。 她摇摇晃晃的在河面上空飞着，几次差点坠入河中。 然后她终于惊醒了。 “非我族类啊……”她抚平了情绪，惆怅叹气。 这其实也是她挺常见的一类梦。 她总会在梦里忽然发现自己和别人不是同类，又或者梦的一开始她就来自于其他地方，流浪至此。 就像之前那个幼年的建通天塔的土娃娃所说，她觉得自己是怪物，是异类。 “但这之所以会成为一个心结，还是幼年创伤造成的吧？”她找回理智，思考着，“即使我本质上确实是个来自异世界的游子……这会对我学习社交有什么影响吗？” 不待家里回答，她自己便给出了答案。 “还是有影响的吧。”她想。 家里提过两个世界的灵的结构不一样，虽然这似乎对她生活在现世没什么影响…… 但是她从小就会觉得，她的人生目标和周围人似乎是不太一样的。 她对于功名利禄之类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丝毫渴望。 她也不是没幻想过这些，但是就动机而言，那似乎都算不上是渴望。 比如她小时候的故事里，她开局应该有一大笔钱，然后把绝大部分藏起来，留着一点点带在身上日常用，但也只是日常使用，故事里的她不是行侠仗义，就是行医济世，满世界游历，完全没有需要奢华生活的想法。 所以存一笔钱其实是出于不安全感。 又比如她也想过自己出人头地，获得众人的尊重。 但获得尊重以后呢？她的目的只是想让妈妈认可她是优秀的，似乎其他人在故事里只是个道具和布景板。 至于其他的……站到世界巅峰、运筹帷幄之类的，在她的幻想里就不曾出现过，根本没有半点位置。 虽然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不确定那些“想要”是真心还是缺失还是代偿。 但她还是注意到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她谨慎的、缄默的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很少和别人讨论这些。 ——当然她也没几个朋友，亲近到可以讨论到三观问题的人当然极少。 她观察着同龄人，女孩子热爱着装扮、追星和购物，男孩子热衷于战斗竞争、功成名就和征服世界。 但她好像和他们都不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她总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融入过人群。 “是不是……其实我以前就隐约知道，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某些本源上的不一样。 青坐在星空之下，娴雅的颔首承认。 “那么……这一点和我的社交坑有关系吗？” 问题被转给了领导，她沉静答道：【这一点确实存在影响，但这是双向的，处理不好会成为坑，处理得好则更容易达到超脱。】 “为什么？” 【因为本身就具有旁观心态。】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但这不是会造成社交过程中无法融入群体吗？” 领导给了表意识一个关爱白痴的眼神：【你本就不需要融入，只要理解、探察，从而达到超脱。】 “只需要‘观’？” 【是。】 叶云兮蹙眉又想了想，仍然有疑问：“比如，我对于情感一直都会害怕受伤所以不敢太投入，可是不投入的话又如何彻底感受呢？” 领导冷然反问：【如果是个粪坑你也要投入吗？】 叶云兮：“？？？” 虽然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可是…… ……好吧，好像也确实没什么不对。 青毕竟温柔些，笑道：【可是，你不能投入的主要原因也并不在于‘异类’心态啊。】 叶云兮挠挠头：“也对哦，那大概是另一个坑，我好像偷换了概念。” 她忽然想起了玄君曾经说过的，要处理旧时创伤，需要不加抗拒和批判的感受旧时的情绪，要沉入但不认同。 这大约也是一种“观”。 她似乎有一点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或许她认为世间污浊，这一点确实是个坑。 但不可否认的是，世间绝非是全然美好。 那么面对那些污浊的时候，她需要全身心投入进去、认同甚至自己也那么做，才算是“深刻感受”了吗？ 当然也不是。 就如同领导说的，明知道对面是个粪坑，你也要跳吗？ 这种感受、理解、探察、“观”……似乎是一个很不容易把握的尺度。 过犹不及。 只是她现在依然对此模模糊糊的，不太能确定。 这么说来，身为“异类”的旁观心态，或许确实算是个助力？ 她努力思考着，试图总结出点什么，但碍于社交经验匮乏，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空想无用，一边练习社交一边感悟吧。】领导总结道。 愚蠢的表意识老实的点了点头。 “所以说……果然社交还是必要的啊。”叶云兮感慨了一句，忽然想起，这好像也正是她今天琢磨这个坑的缘由啊。 从上午兜兜转转的拆坑拆到现在，居然还是绕回去了。 有点有趣。 ———— 第一一四章 游戏 叶云兮睁开眼睛，偏头看了看同学们。郭清林仍然在敲操作屏，光屏上滚动着一行一行的数据，有那么一瞬甚至像个黑客。 鲁鹏则是又戴起了耳机，笑容灿烂的在玩游戏。 叶云兮之前给自己做好了“社交是必要的，也并不都那么可怕”的心理建设，心态平和，探头看了一眼：“哇，清林你已经有这么多数据了啊！” 郭清林偏头看了一眼，眼中似有惊讶闪过，她伸手将几丝短发掠到耳后，浅笑：“不是我们自己在实验室做的数据，是上一季采集的样品送到学校的分析测试中心，返回的部分数据。” 叶云兮不懂微生物，懵懂点了点头：“测的好快。” 郭清林轻声答道：“只是部分数据，还没有全部完成，也还没有结论，我只是先学习一下，争取自己做一些归纳总结，等分析测试中心给了结果，再参照着看看。” 叶云兮傻傻的“哦”了一声，钦佩道：“清林你好认真。” 说起来我这边也有水分仪器测的大量数据，需要参照说明文件进行处理和分析，但我完全不想开始…… 再看看人家学霸，明明分析测试中心会返回结果，她却还要仔细的自己学习分析。 不能比不能比。 郭清林淡淡一笑：“只是基本的科研态度罢了，郑老师不也这么强调的吗？” 叶云兮：“呵呵……是啊……” 感觉天已经聊死了。 社交真难啊…… 不过她抬眼看见玩游戏玩的开心的鲁鹏，忽然又觉得心里平衡了点。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个鬼哦。 就算是鲁鹏，做试验的时候也是很积极的啊。 真羡慕他俩的互补性。 真羡慕他们数据分析可以不用自己做……虽然清林还是自己做了。 叶云兮正心里碎碎念着，郭清林见她目光越过自己，问道：“你要出去吗？” “不不，不用，我就是看看……呃……”她一边摆手，一边忽然卡壳了一下，想着如何解释，“……看看鲁鹏在玩什么游戏，挺有趣的样子？” 反正已经是学渣了，破罐子破摔吧。 鲁鹏隐约听见说话，摘下他戴着的亮眼的大红色游戏专用耳机，眼神明亮的看过来：“什么？怎么了？” 叶云兮硬着头皮应道：“我只是在和清林说你玩的游戏……” 她故意拉上郭清林，试图淡化自己在这个“感兴趣”事件中的存在感，室友却没有配合，低着头看数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鲁鹏兴致勃勃的把光屏拖过去一点，侧过来给她看：“很好玩的，你要的话我发给你啊！”他又伸手把游戏耳机拽下来，托在手上递过去，“戴这个耳机效果更好！” 叶云兮由衷感受到了“盛情难却”是什么意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而手环震了一下，她低头看，发现是鲁鹏把游戏分享了过来。 她只好弱弱的拒绝了耳机：“耳机就不用了，手环不是有自带的嘛……” 鲁鹏站起来，伸展胳膊绕过郭清林，把游戏耳机塞到她手上，耳机上还带着点男生的体温：“但这个效果好！你试试呗！” 郭清林坐在当中，犹如海岸磐石，岿然不动。 叶云兮抓着耳机不知所措，想塞回去，但又觉得这样隔着室友推来推去似乎不太好。 只好在鲁鹏的指点下连接了游戏耳机，打开游戏，试玩了一下。 鲁鹏则是戴上了自己的手环耳机，和她联机一起玩，正好可以在游戏里交流，不必总是隔着郭清林说话了，在列车上一直说话也打扰别人。 只是平日里一贯敏锐体贴的郭清林，全程都在认真钻研数据，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是她明明就没戴耳机耳塞，况且也不可能连鲁鹏站起来递耳机都没看见吧，所以说还是……”叶云兮腹诽了两句，但还是没往下琢磨。 这事儿经不起琢磨，带着预判去看的话，看什么像什么。 不要随便揣测他人的想法。 叶云兮这么教育着自己，试着玩了一下游戏。 本来想应付一下鲁鹏，就推说手残不会玩就算了。 结果…… “今天的车程怎么这么快，居然已经到宁城了。”她被到站提醒惊醒的时候，怀疑人生的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郭清林平淡的关掉光屏：“快下车了。” 鲁鹏也迅速关掉游戏，站起身：“我来拿行李！” 叶云兮手忙脚乱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把取下的游戏耳机拿在手上，竟有点不舍。 鲁鹏说的对，游戏耳机的效果比手环耳机好多了…… 她也就怔了一下，便想还给鲁鹏，却见他在帮她们拿箱子，便随手先塞进了自己风衣口袋，也赶紧整理起自己的包。 很快，三人到站下车了。 鲁鹏背着自己的包，一手拖着一个女式箱子，两个女生只拿着自己的随身包，一起出了站。 他眉眼带笑的冲叶云兮说：“这游戏好玩吧！我推荐的没错的！” 叶云兮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不知不觉玩了这么长时间，想推说不好玩也太假了。 “啊，你的耳机。”她忽然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但看了看男生两只手都拉着箱子，窘了一下，“耳机给你，我的箱子我自己拖着吧。” 鲁鹏不放手，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拖着，耳机你先拿着玩呗，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叶云兮脱口而出：“那不行！” 无功不受禄，再加上现在关系有点微妙……总之坚决不行！ 她便不待男生再劝，走近一步，把耳机塞进了他的背包的侧袋。 鲁鹏抬了一下手，或许想拦，又或许只是想挠头，但扯动了箱子，手没抬起来，只好耸了耸肩：“想送东西也送不出去呐……” 他忽然又精神起来，问：“嘿，你要是嫌弃是我用过的，我买个新的给你？” 叶云兮哭笑不得，坚决道：“不是这个问题！总之你不要想着送我什么东西，我不会收的！” 这方面叶妈妈的家教可是很严的，从小就不许她收别人礼物。 鲁鹏悻悻然：“那好吧。”但他的负面情绪似乎只会出现一瞬，立刻又兴高采烈起来，“我跟你说，那个游戏……” 叶云兮也是正玩到兴头上，本想不理他了去和室友并排走，却又没能走开，聊起了游戏。 郭清林安静的走在一旁，神色无波。 ———— 第一一五章 再相见 旅城。当叶云兮终于回到学校的时候，周倾微也下班了。 她结束掉手上的工作，拉出聊天界面，给周妈妈发了条消息：“晚上不回家吃饭。” 然后她优雅的收拾好自己的小包，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着的长袖一字肩黑裙子的裙摆，踩着高跟鞋，起身离开工位。 一路走过，都有也下班了或是准备出去吃个饭继续加班的同事们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周倾微，下班啦。”“回家吃饭吗？需要捎你一程吗？”“明天中午还是一起玩游戏啊！” 当然，大多是男同事。 周倾微保持着矜持完美的笑容，轻轻点头回应着，毫不停留的走过。 留下身后一地的窃窃私语。 男同事眼中的欣赏，和女同事话语里的酸意。 周倾微乘坐直梯下楼离开了。 过了几分钟，直梯回到这一层，有人提着外卖走出直梯，窃窃私语的音量比方才的那些大了不少，神色也复杂了许多。 “哎，你刚才看见了没，周倾微出去的时候……” “看见了看见了，门口有个男的在等她！” 直梯口的同事有点好奇的插言问道：“今天又有追求者来了？排出了什么排场，让你们这么惊讶？” 走出直梯的两个女孩齐齐摇头：“没什么排场，什么都没带，连花都没有。” 周围的男士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 “那你们惊讶什么？” “你那是没看见周倾微的表情！她平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和那个男的打招呼的时候笑容完全变了，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哇！真的吗？难道是她男朋友？” “她好像没有男朋友吧？早就有人打探过吧。” “说不定是最近刚有的？” “谁知道呢，反正和我们没关系，只是公司里很多人……要失望了哦。” 说最后这句话的女孩故意拉长了声调，目光扫过周围偷听的男士们。 脸皮薄些的男同事们便也不好意思多留，加快步伐走开了。 也有个别脑子转的快的，借口到窗口抽支烟，探头出去，努力的在楼下人群中搜索那个倩影。 旁边又有个人挤过来：“嘿，哥们儿，借个火？” 却同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往楼下张望。 两位男士会意的对视了一眼，又赶忙继续搜寻。 先来的那个视线忽然凝住了，似是找到了目标。 后来的也机敏的跟着看过去，盯了半天，不得已开口问道：“那个……黑裙子的好像是吧？她和她旁边那个男的……我看着好像也没拉手吧？” 先来的凝重的点点头：“有点远，看不清，但我也觉得他们之间还隔了点距离，不像情侣。” 后来的瞥了一眼旁边哥们儿的眼镜片，不由得腹诽：“我问他还不如自己看呢，这视力还不如我呢。” 嘴上却还是应着：“对对，我也觉得不像。” 两位男士暂时结成了同盟，借着彼此之口确认了“事实”，先是一喜，但随即又是一悲。 就算那不是周倾微的男友，怎么也比他们亲近多了…… 两声长叹。 “哥们儿，还是借个火吧。” 不过这俩难兄难弟倒是没看错，周倾微和身边的男人确实不是情侣。 那是刚从固城来到旅城的程玄衣。 周倾微心情也确实不错，她在网上认识他也挺久了，拉玄君做顾问的次数多了，彼此也很熟悉了，甚至能进入她的好友名单。 再加上她上班也上的苦闷，短短一两个月，大部分人都不熟，被大群陌生人围绕、还要和他们打交道，还时不时要被不熟甚至不认识的人表白，对于社恐来说真的很烦。 相比较而言，毕业之后好几个月没见的玄君，真的比同事们亲近太多了。 这一点，楼上那俩难兄难弟也没说错。 程玄衣双手插兜，姿态悠然的走在周倾微旁边，脸上仍然带着那种观察者的笑意，和她随意的聊着天：“我看你在这里人缘不错？刚才好多人和你打招呼。” 周倾微抱怨道：“那些人我基本上都不认识的，除了平时工作经常要接触到的几个人，我也就和中午一起玩游戏的几个同事比较熟。” 程玄衣挑眉笑道：“游戏？” 周倾微提到这个，也有点开心起来：“对啊，中午我们玩狼人杀，很有趣！” 程玄衣便顺着话题，听她讲着她在公司或许是最有趣的一项活动。 两人走到了路口，转了个弯，走向附近的商业区。 程玄衣随意笑着：“你认得路？” 路盲周倾微抗议道：“喂，好歹我也是经常会到这边吃饭、逛街的啊，不要这么小瞧我啊！” 程玄衣微微颔首：“走这么远过来，挺不容易的。” 周倾微认真的回答道：“前面过了街就到了，不算远，不然我就不会走路了。” 程玄衣笑：“是你的风格。” 两人又闲聊几句，程玄衣一路打量着周围，以免真的被她带偏了路，却忽然笑容微敛，皱了皱眉。 周倾微没有发觉，说着她来这边吃饭逛街时碰见的有趣的事。 程玄衣也没打断她，等她说到告一段落，才状似随意的问道：“你是和同事一起来吗？距离这么近，你们公司经常有人过来吧？” 周倾微摇摇头：“也没有经常啦，逛街的话，我多半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吃饭有时候和同事一起去，但他们会觉得我去的店偏贵，所以并不常去。” 程玄衣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身后：“哦，是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又随意似的问道：“你平时回家也是走这条路吗？” 周倾微摇头，指了个方向：“回家是往那边走，坐地铁。” 程玄衣才又露出戏谑笑容：“你还会坐地铁啊？” 周倾微：“我家不算远，上班我爸开车送我，下班我自己回去，地铁直达，还比较方便，这里要打车更麻烦，因为附近有商业区，经常要等好久。” 程玄衣点头：“直达还好，不容易迷路。” 周倾微理直气壮：“对啊，我当时找工作的要求主要就是工作量少、上下班方便！” 程玄衣笑：“很明智。” ———— 第一一六章 迟到的消息 果然，不多会儿，他们就已经到达了商业区。程玄衣似乎一直都在左顾右盼，倒像是土包子进城似的。 但这当然不至于，他的家乡固城和旅城本就是同一个档次的大城市。 两人来到周倾微喜欢的店里坐下，点好了菜，她才问起正事：“玄君，你准备在旅城待多久啊？” 程玄衣仍然是用审视的眼神四处看着，闻言转头应道：“要看情况，目前我和熟悉的朋友联系好了，先跑几天，看看这边心理咨询的市场，如果可以办起咨询室，可能会考虑在这边长期待下来。” 周倾微欢快道：“好啊，请尽快！我还等着去当吉祥物！” 程玄衣微笑：“嗯，说起来我觉得这附近环境也还不错，等到选址的时候，可以考虑定在这边。” 周倾微更高兴了：“那就太好了，那样我上下班还是很方便，也不用重新熟悉周围环境了！” 程玄衣不动声色的继续说着：“嗯，所以我可能会多来几趟，考察考察，也请你帮忙提供点意见。” 周倾微重重点头：“可以啊，我一般不加班，你就这个时间过来找我就好。”她展颜笑道，“正好我也可以给你当顾问了。” 程玄衣含笑看着对面伊人的笑颜，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那我就提前付一笔顾问费可好？” 周倾微习惯性的礼貌道谢，接过打开，是一枚精致的紫色镶钻胸针。 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虽也不至于惊艳，但作为收到的礼物而言，已经算得上满意了。 程玄衣观察着她的神色，悠然一笑。 周倾微伸手取出胸针，低头别在黑裙子上，紫色流光在灯光下流动闪烁着，搭配的颇为和谐。 她抬头笑着：“挺好看的！” 程玄衣微笑点头：“好物需得赠美人。” 店里的灯光柔和的打在卡座的桌上，正如这场间的气氛。 ———— 周六。 叶云兮欢快的盼来了约会日。 每次出差都要耽搁一个周末的约会，这让她有点小小的怨念。 虽然说出差的日子因为过于忙碌，总是过得很快，但也不能掩盖两星期没见的相思。 ……不过上周末在实验站的事件其实也足够纷扰，害得她那两天都心虚的没敢和凌澜多聊。 经过这几天的心理建设，究竟还是缓解了许多，再被约会的喜悦一冲，她也就几乎忘了那件事了。 叶云兮哼着歌刷开了凌澜租房的门：“我来啦！” “哟，小云来啦！”回答她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表哥啊，好久不见！”叶云兮有点欣喜的打着招呼，又笑嘻嘻的探头张望，“书玉姐姐没来？” 赵俊峰走过来，一边拍着灰，一边摇头：“没有，等会儿我去找她，我先搬一趟东西下去。” 他又转头对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凌澜说：“阿澜，等下你帮我搬东西啊。” 凌澜点点头，便朝叶云兮说：“你先去房间待会儿吧，这儿全是灰。” 叶云兮好奇探头往主卧里看了看，果然东西乱七八糟的堆着，一副准备搬家的样子：“表哥你要搬走啦？” 她心里第一反应却是：“表哥搬走了……凌澜怎么办，还要另外找个人合租吗？如果碰见不好相处的人就好尴尬……” 赵俊峰神色也有点遗憾：“嗯，要搬去新房子住了，以后不能走路上班了，唉，我就说要在医院旁边买个房子，但爸妈说这边没有新房，老小区环境太差了，不让买。” 凌澜随口嫌弃了哥们：“别得瑟了，你新房子也没多远，再说不正好可以开车嘛。” 赵俊峰果然就又得意起来：“那是，有好车不开去上班，犹如锦衣夜行啊！” 叶云兮看得直乐。 赵俊峰又得瑟了几句，便继续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凌澜和叶云兮便也先回次卧，关上门，外面的灰尘和响动顿时被隔开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叶云兮熟练的在床边坐下，放下包，笑眯眯的托腮看了会儿凌澜，过过眼瘾。 凌澜轻咳一声：“看什么？” 叶云兮拉长了声调“嗯”了一声，偏头想了想，倒还真想出个问题：“哎，刚才忘记问了，表哥为什么忽然要搬回家去啊？那这个房子是你们一起租的，你怎么办啊？” 凌澜奇怪的看了看她：“你哥下个月要订婚了，当然要搬回家住，很多东西要准备的啊。” 叶云兮差点被一口口水呛死：“什么？！这么快！” 凌澜神色微微困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叶云兮抬眼望天：“我妈没跟我说啊……”可能她也在沉迷谈恋爱？所以忘了？ 凌澜：“也不要紧，订婚而已，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 叶云兮碎碎念：“但怎么都觉得太快了啊……他们在一起还不到四个月吧……” 明明凌澜和表哥正式表白的日子前后没差几天，居然这么快表哥就要订婚了，自己这边还没什么进展呢…… 她有点点怨念。 凌澜没想这么多，反倒解释道：“其实不止，阿峰表白的时候，他们也已经相处挺久的了，只是水到渠成而已。”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听凌澜提过。 毕竟一起旅行那次，自己和凌澜其实是分别按表哥的妹妹和好友的身份一起去的，虽然包括家长们都心知肚明，但以他们当时的进度，确实还没到能一起出远门的程度。 但表哥二人当时已经到那个进度了，只是差一层窗户纸而已。 这么想来，她也就释然了许多。 “啊，表哥这次居然就要来真的了，感觉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啊……” 赵俊峰虽然谈不上风流纨绔，但身边女孩子也是绝对不缺的，他现在也就刚毕业工作，作为从小一起玩的表妹，叶云兮对表哥的印象基本还停留在“贪玩的大男孩”阶段，一下子难以接受表哥马上就要订婚的事实。 虽然一切其实都是水到渠成，车房工作硬件齐备，未来表嫂人也很好…… 但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感。 尤其是一对比自己……就越发显得落差巨大了起来。 ———— ps：啊，下周要上班了…… 第一一七章 别太低调 叶云兮忽然便又陷入了自卑情结。明明凌澜和表哥是一起毕业、一起工作的，当年也都是校草，虽然表哥家境好些，但凌澜成绩强些，算下来其实也差不多吧。 但自己才刚开始读研，还是学渣一枚，比起和他们是同事、曾经也是学霸的孙书玉，不管是学习、工作还是容貌、处世，好像都差了一截…… ……所以说凌澜到底是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呢？ 总不会只是因为是他哥们介绍的吧？ 她托着腮，扁着嘴，目光黯淡下来，开始怀疑人生。 “云兮，云兮？” “啊？”她被凌澜的呼喊叫醒，眼神有点恍惚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真好看啊……她迷茫的想着，就差没把“我不配”三个字写在脸上。 凌澜诧异的看着忽然走神的女友，不过倒也习惯了她的掉线状态：“想什么呢？回忆往昔？” “啊……”叶云兮迟缓的应了一声，“没什么。” “嗯。”凌澜便也简短应了，不过还是多开解了两句，“人总要长大的，阿峰性格是跳脱了点，但孙书玉看起来还算沉稳，或许能中和一些，倒也是好事。” “嗯……”叶云兮的思绪也就被他的话拉出来一些，“是啊，书玉姐姐还是挺好的，虽然我觉得我哥是个不太会被管住的人吧……但总归能互补一点也不错。” 凌澜点头：“确实。”不知道是在认同哪一句话。 两人就赵俊峰的订婚多聊了几句，凌澜就被喊走帮忙搬东西了，赵俊峰的车正在楼下停着。 叶云兮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 刚才一时陷入自卑情绪，好在及时被拉了出来，没有沉浸在里面。 现在已经缓过来不少，但还是有点低落。 毕竟这些想法并不是忽然冒出来的，它们一直存在着，虽然他们正式在一起之后，出现的频率降低了很多，但每次碰见相关的事情，或者被妈妈说教“你一定要努力才能配得上他”之类的话，就难免会冒头。 叶云兮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想：“那我是不是真的要再努力一点，至少读研要做的好一点？比起清林，我真的是挺怠惰的……” 她便打开了手环，调出数据，试图做点正事，发愤图强一下。 只是等凌澜搬完一趟东西回来，她依然还只是看着光屏发呆。 凌澜探头看了一眼她的光屏：“今天这么认真？” 叶云兮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前几天出差的时候采集的数据，那天刚好下大雨，我们就……” 她脑中自然的浮现出那个男生拉着平板车上的仪器，在大雨中冲她吼着“快回去仓库！”的样子，话语也停顿了一下。 “你们？就什么？”凌澜敏锐问道。 “哦，我们就推仪器过去，采集了下雨时的水分入渗数据。”她醒过神来，指着光屏说，“虽然把仪器拉过去的时候雨已经下了一小会儿了，但后半程的数据还是有这么——这么多，我现在看着它们有点懵。” “哦。”凌澜的声音微微有点闷，“那你问问别人怎么处理？” “仪器说明书里有例子。”叶云兮下意识选择先不求助，反倒提醒了自己，说明书里的例子还没看呢。 凌澜瞥见她开始找说明书，转过头去：“阿峰那边还有东西要搬。” 叶云兮刚找到了说明书，翻阅起来，头也没抬的应道：“嗯嗯，你们忙吧。” 赵俊峰一边整理一边搬，虽然租房里东西不算太多，但整理出来还真不少，他甚至不得不先运了一趟去新房子，腾空了车回来接着搬。 忙忙碌碌的搬完，就已经中午了。 叶云兮看说明书看的气闷，凌澜又一直在给表哥帮忙，她也不好硬拉着他陪自己，已经无聊的翻看起光影剧群最近的海量消息了。 不得不说非考试季的大学生是真的闲，沈小四的剧本已经改出了一个成型的开头了，东东的人设原画也已经跟着小四的进度出了大半初稿，大伙儿还呼唤她出差回来就再一起讨论一下。 叶云兮盘算着时间，这周末可以不用回家，要不明天周日约他们一下？ 但是大好的周末……今天被表哥占去了半天，明天要不还是继续约会呢？ 她在心里天人交战着。 “小云，走啊，出去吃饭，我请客！”赵俊峰打理好自己，满意的看了看只剩原本家具的主卧，神清气爽的喊道。 “好啊！”叶云兮瞬间丢开天人交战，关掉光屏，开心的小跑出去。 表哥请客，口味不会差的。 赵俊峰拉上他俩，又去接来了孙书玉，找了家颇为高档的店，坐了一桌。 他们四个人倒还真是挺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不过还是免不了听表哥他们说起见家长之类的情况，美其名曰“传授经验”，其实是被秀了一脸恩爱。 叶云兮默默看了看对面两人手指上的对戒，和他们时不时相视而笑的默契眼神。 明明自家男友就在身边，但怎么还是有点羡慕呢？ 她在桌子下面悄悄伸手，勾了勾凌澜的小指。 凌澜神色不变，也没有任何动作。 叶云兮渐渐失望，想收回手的时候，却忽然被凌澜收紧的小指勾住，不让她抽走。 她睁大眼睛，侧头看了看男友依然没有表情的侧脸。 忽然似乎有点甜了，她低头轻笑起来。 这大约就是各有各的幸福吧。 午饭后，赵俊峰把凌澜和叶云兮送回租房。 哥俩在前排聊了一路，叶云兮便和孙书玉在后排小声聊些闲事。 下车临别时，赵俊峰却忽然神神秘秘的把叶云兮拉到一边。 叶云兮：“？” 赵俊峰低下头，小声对表妹说：“喂，把你家男人看好点，偶尔也要高调一点嘛！上次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还有同事说要给阿澜介绍对象，被我挡回去了。” 叶云兮：“……”我倒也不是想要低调，这也没什么机会高调啊？谁都像你俩那样可以天天出双入对啊？ 赵俊峰又得意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有主的了，好多人就退而求其次，开始打阿澜的主意，总有些药代啊护士啊女病人啊女家属啊往他身边凑……” 叶云兮：“…………” 什么叫退而求其次啦，表哥你脸呢？！ ———— 第一一八章 目盲者不见日 赵俊峰完全没注意表妹无语的眼神，只是自顾描述着几次碰见有女孩子主动贴上凌澜的情况。“……要不是阿澜平时就是一张公事公办脸，没给那些人机会，我都忍不住要出手了！” 叶云兮：“……”你想出什么手，你能怎么样啊，引火烧身吗？ 虽然某种程度上表哥说的也没错，他的家境条件确实是个很大的加分项，他要真是去引火，那怕是真能引过来。 赵俊峰最后又强调了一遍：“现在我要搬走了，但我预交了房租，也懒得退了，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搬进来，但我是没法帮你盯着他了。虽然阿澜一贯不太会主动招蜂引蝶，但是你还是要抓紧点，搞定他，别给外面那些女的机会，知道不？” 叶云兮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表哥一片好心，只好点头应下。 赵俊峰开车走了。 凌澜和叶云兮转身回租房。 凌澜似乎随口问着：“阿峰拉着你说什么了，说了半天？” 叶云兮半真半假答道：“说了点订婚宴的事儿，还说这个房子他预交了房租不打算退，暂时不会有人搬进来。你们当时预交了多少房租啊？” 凌澜：“半年，也就还剩两个月了。他不续租，房东肯定要打广告出去，年底估计就会有别的人搬进来了。这边距离我们医院很近，还是挺好租的。” 叶云兮：“呃，只有两个月啊……” 内心咆哮：“就两个月你跟我说什么搞定他啊！我怎么搞定啊！” 凌澜不明其意：“嗯，所以他懒得退了啊，如果当时再多预交半年，他还是会去退的。” 叶云兮只好无奈的退一步问道：“那要不你干脆问问有没有认识的同事要过来合租？总比房东招个陌生租客强吧。” 凌澜点头：“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话题就这么岔开了，叶云兮偷偷松了口气。 表哥和自己说的话……要是让凌澜知道，感觉真就挺不好意思的。 “咦，说起来为什么我要不好意思？”她习惯性自省道。 躺到床上准备午睡，正好顺便思考一下。 “似乎是因为表哥说的‘要高调’？而我会觉得，刻意高调秀恩爱，其实底子里是心虚……但也不止，如果只是因为这条，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唔……还是因为自卑吧？所以我会觉得有这样的男友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而他仿佛成为了一件用来炫耀的工具或者资产，如果我提出‘高调’的要求，就仿佛在要求他刻意配合着成为一件炫耀工具……但同时也因为自卑，我又会觉得我‘不配’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让他配合我——更何况这操作本来也是出于负面心态。” 她忽然意识到这正好是一个代偿回路。 如果她不是有这样的反省自觉，如果她是一个喜欢撒娇、总会指使男友做这做那的女孩子，而并未察觉自己的自卑和心虚的话…… 她或许真的就会因为自卑而试图炫耀，试图让男友配合自己秀恩爱，也正是因为自卑，一旦受到拒绝，可能就会发很大的脾气，然后更加强烈的要求男友证明他爱自己。 即使男友的性子比较软，听从了她的要求，代偿也不会被得到填补，她仍然会要求更多的炫耀和证明。 可见有自卑的底子在，无论他人怎么做，都无法补上自己的坑洞。 “如果……真的有人给予了纯粹的爱呢？”她忽然这么想，然后沉默下来，感到无法想象那样光芒万丈的一个“男友”。 因为她会觉得，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给予纯粹的爱，那么那个受者应该也得有同等的资格去接受吧。 但她又想到了球球和艾米尔她们。 “也或许……那并不需要某一种‘资格’才能接受到，而只是……目盲者不见日吧？” 或许只是因为当人们沉湎于黑暗，就不会注意到温暖的太阳。 人对信息的接受从来都是根据需求而筛选过的。 潜意识会接受所有信息，储存起来，但表意识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所以必须要经过筛选，只留下表意识觉得重要的。 这个标准很模糊，大部分时候可能只是同气相求。 心底有深渊，目之所及，皆是阴霾，不见天日。 所以叶云兮想象不出会遇见一个能够给予她纯粹的爱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凌澜是不是这样的人。 但她至少渐渐摸索出了一点认知：外界和内心是息息相关的，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足够的好，那我首先自己的内在要足够的好。 “所以……咦，我又跑题了？我一开始在想什么问题来着？” 某愚蠢的表意识有点懵。 “总之就是……我觉得要求他高调秀恩爱不太好，其实是我自己觉得不太好，所以我把我自己的态度向外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至于他到底会不会也觉得不好……或许吧？毕竟这人一贯低调，而且……其实他大概也不会听从我的无理取闹吧。” 于是最终叶云兮觉得她在思考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毕竟不是论迹不论心的问题，对于她自己而言，这样的分析还是有意义的。 “主要是成功压下了某个蠢蠢欲动的想法呢。” 表哥说的话，刺激到了她的自卑，而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一种不服气升起来——我也是有人喜欢的！前几天刚有人和我表白过呢！ 尽管理智知道这事儿炫耀出来绝没什么好果子吃，某人又要摆一张冷脸，说也不肯说，哄也哄不好，特别麻烦。 但这个念头却一直蠢蠢欲动的冒出来，诱惑着那个自卑的表意识：去炫耀啊，去证明啊，去告诉他——你也没那么差啊。 “呸呸呸，才不要呢。” 我想要炫耀、想要证明，只是因为我的自卑。 而真正需要看清这一切、找回正确的自我认知的人，也只是我自己，而不是向外投射出去的任何别人。 “其实他未必会觉得我差劲，也未必不知道我自卑……”她忽然这么想到，“他虽然没学过心理，但他是那样一个聪慧而敏锐的人呐……” 或许，她其实不必太过掩饰自己自以为的“差劲”。 因为，那个人或许，早就明白。 ———— 第一一九章 检阅五行 周日。叶云兮终于还是没有继续去约会，因为凌澜要值班。 她也没回家，上次送礼只送了一半，妈妈说她下次亲自去送，但肯定也要拉着女儿一起去，叶云兮不太想去，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于是她主动在光影社群里提出自己出差回来了，今天没事，可以参加剧情讨论。 所以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在光影社小组聚会中度过了，还顺便一起去食堂吃了个午饭。 和学弟师妹们告别后，叶云兮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嘴角带笑，心情甚好。 虽然只是敲定了一部分剧情，她对于剧情讨论的参与度也不算太高，表情动作采集之类更是还没开始做，但这样的参与感也刚好能让她舒适。 她对于站在台上、万众瞩目感到紧张和恐惧，但身为小透明、被人忽视又会觉得落寞和孤单。 这样的程度刚刚好。 况且……大家都真的很热爱这个还未“出生”的剧，即使是木讷少言的鸭子周崖，笑眯眯的总是说什么都好的双马尾阿福，看着投影的眼神也都是专注的。 叶云兮自己也是。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难得的认同感，认同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而不像是在学业方面，每每看着两个同学热烈讨论着，师兄师姐们也都很认真，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学渣并不配、或者说并不愿成为其中一员。 叶云兮觉得其实他们都在应处的位置，而自己是开心或是落寞，也只关乎于自己有没有处于想要的位置。 “如果……该多好。” 她抬头望天，默默想了一句。 中间的那些“如果”她没有再用语言表述一遍，毕竟都是些心里想过太多遍的东西。 如果……自己身处热爱的道路上。 “算了算了，不想了。”叶云兮轻轻甩甩头。 毕竟自己热爱的道路，目前也只是一个虚指，而不是一个确实的方向，所以想也没用，还是先继续拆坑，才能摸索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方向吧。 “对了，前两天五行萝莉长大了点，我还想着把五行们拆分开观察一下，然后就忘了……” 虽然和替身玩这件事，本身并不算是正经的心理工作，但一来能够补能，二来也能从中找到提示和线索，也算是蛮有趣的一项活动。 即使是表意识被替身鄙视，其实也很有趣，有种被撇去了浮气的清爽、踏实感。 “五行们，出来溜达一下呗？”表意识欢呼着召唤它们。 拆分的五只替身散落出来，各自待在喜欢的地方。 叶云兮扫了一遍，远方小山上数百米高的树，和树上懒洋洋靠坐着的孤叶，坐在扫把上满天飞着的火，蹲在路边草地上刨土的土，找了个空旷处挥舞长枪的金，闪现了一瞬便因为没有体积够大、水质够好的水体而转身回家的水…… “咦，土萝莉果然长大了一点。” 现在的土不再是披着虎头斗篷的奶娃娃模样了，是个比五行萝莉看着稍小一点的女孩，按五行替身的规则，能级不够所以穿着朴素，一身土黄色的简单直筒上下装。 “你的斗篷呢？” 【不需要了。】 叶云兮有点欣慰的笑起来，斗篷代表的是属于幼儿的安全感，不需要了就很好。 火萝莉已经能够维持正常形态，而不必以精灵态出现了。 金萝莉不知何时换了身衣服，一身短袖短裙的银白战甲，虽然看起来只是很薄的软甲，但进化总是好事。 “金看起来果然是要向武将进化了……所以是要主管攻击和防御？”表意识琢磨道，“虽然我最近好像没怎么专门拆金的坑，但大概是因为日常会练习不要太压抑自己的感受，适当的学着表达，所以不知不觉的进化了一下金吧。” 她在回宿舍的路上越走越慢，索性找个长凳坐下来，专心观摩替身们。 当表意识注意到金的战甲的时候，也就等于其他替身也注意到了。 火压低了飞行高度，兴致勃勃的冲着金飞过去：【来战！】 金重重的一顿长枪：【来！】 叶云兮：“？？？你们又来了……” 火挥手释放出火焰，围绕着金烧过去，金则是挥舞着长枪，长枪过处，火焰湮灭。 两只替身能级差不多，打的有来有往，不亦乐乎。 叶云兮有点困惑：“精灵态的火就和金差不多，正常态还是差不多……好吧，金也成长了一点，敢情你俩是同步成长的？” 两只萝莉不理她，打的欢快。 叶云兮其实不太懂一只火系法师和一只长枪近战是怎么打的势均力敌的。 不过这不妨碍表意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来放大招啊！”叶云兮开心的怂恿道。 火系法师：【三昧真火！】一片火海烧了过去。 长枪将军：【横扫千军！】长枪横扫，仿佛挥出了一片隔离带，火势便攻不过来。 “好诶！”叶云兮围观闲汉似的喝彩道。 然后两只替身继续恢复普通攻击，就仿佛大招是个蓄能技能。 叶云兮看了几分钟，也就觉得没什么新意了，放她俩在一边继续打，转头去看远方的大树。 她和孤叶很没营养的闲扯了几句。 “那座小山怎么样啊？” 【还行，有点小，不太够我扎根。】 “谁让你长这么高来着？” 【英俊潇洒的树当然是要长得够高才行！】某树人又开始摆出了自恋脸。 “再英俊潇洒你也还是个单身狗啊？”这里是表意识下意识的吐槽。 【青一直在我身边。】痴情树人捧出木气团，深情的看着。 “你够了啊……”叶云兮嫌弃道，“你看其他四只都是女孩子，青也褪去了木气，现在全家就你一只汉子，你要不也变成妹子呗？整整齐齐啊！” 某强迫症越来越来劲儿，干脆指挥起来。 然后一波久违的、熟悉的能耗。 “诶？居然有能耗？我又作死了吗？”愚蠢的表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并且打了个哈欠，感觉该回宿舍睡午觉了。 不过她还是不死心的先看了一眼性转的孤叶。 女版树人依然靠坐在树杈上，连姿势都没变过，身高比孤叶略矮了一点，但看比例还是相当高挑，吊儿郎当的气质也一点儿都没变。 她瞥了一眼表意识：【我就这样啊，看够了没？】 叶云兮：“……”好吧，好像也真的没什么差别，甚至其实男版更搭这个气质，还是变回去算了。 ———— 第一二零章 性转实验 孤叶变回了男性，仍然坐在树杈上抛着木气团。叶云兮又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还在打架的火和金，觉得她俩还没打够，便又撑着继续折腾树人。 “要不……孤叶你试试融合木气团？我还是觉得我家替身应该是女性才对。” 虽然自家木的总量比其他四行高出不少，以至于孤叶融合木气团的话无法平衡，但试试总是可以的……吧？ 表意识悍不畏死的想着。 于是她很有心理准备的迎来了又一波能耗。 幸而这一波比她预想的少，她才不至于当场在长椅上睡过去。 叶云兮撑着倦意，兴致勃勃的打量起合成后的木。 这次果然是个女性替身了。 合成后的木仍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但完全不同于之前孤叶性转的版本，气质端庄，气场很强，穿着一身绿色古装华服，沉稳的站在树下看着表意识。 “画风大变啊！”叶云兮惊叹道，“新的这只和树王子也不太一样了吧，感觉像是个木女王，虽然说王子进化成女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呸，问题大了！就算不考虑性别，气质也差太多了吧！” 表意识尝试着和这个木女王交流一下，但或许因为是临时展现的完全形式，她的形象有些模糊，也并不开口说话。 叶云兮只能模糊判断这是个亲民型的女王，虽然端庄，但其实还算亲切。 倒是和当年的青有点像，但也不完全一样，问题是那些不一样的部分，和孤叶也完全不像啊？ 她有点困惑，于是随口打开光屏，在心理群说了说。 ……其实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空地做出各种表情，看起来实在有点神经病，还不如开个光屏掩饰一下。 泰晤士河儿：“可能你家树人是甲木，以前的青是乙木？” 慕容冷芸：“咦，好像颇有道理？” 甲木和乙木是将五行再划分阴阳，从而细分为天干的分法，甲木为阳，一般指乔木、大树，乙木为阴，一般指灌木、花草。 叶云兮目光扫过其他四只，试图都细分为十天干，但是吧…… 火土金都太弱了，感觉分不出来，水虽然不算太弱，不过比起木女王，明显还是弱了一截。 而且壬水是江河，癸水是雨露，水龙女看起来应该算是前者才对，可是她明明是女性替身啊…… “大概她们的性别和天干没什么关系吧？” 泰晤士河儿：“可能乙木气息更浓的话就会变成女性？” 慕容冷芸：“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两团木合起来就是女性。” 泰晤士河儿：“于是也尝试着让金师兄变师姐，金：也不是不行，但那样金气就不纯了。我：金师兄居然还有女装爱好？？” 慕容冷芸：“呃，我觉得……替身们其实无所谓性别吧？” 泰晤士河儿：“于是让他性转了一下，变成了一个白衣高冷大姐姐，但确实会有一点点心软，不像金师兄那么干净利落。变回了金师兄说：所以这样才能无懈可击。” 慕容冷芸：“我家替身强行性转似乎会有能耗，我有点困了，不太敢继续尝试呢。” 泰晤士河儿：“我可以预览，就没有能耗了？嗯，雅典神火的性转是个斯巴达女武士，木咯咯笑：我也要性转吗？我：还是算了。水拒绝了性转。儿子君：你烦不烦？” 叶云兮看的心痒，也玩起了性转预览。 青眼波流转的看了表意识一眼，同意了，变作一个白衣公子，当然完全不同于白衣孤叶，气质温和淡雅，手上拿着一本古卷，发型有些独特，一侧似乎是束发，但也没看见发髻，另一侧却披散垂落下来，却又不显古怪，只觉得增添了几分随性气质。 “啊，青公子真好看！太好看了！太喜欢了！本命！”叶云兮两眼放光，简直想扑过去啃一口。 活像一个追星少女。 只不过这个花痴对象是自家潜意识化形，这就有点没处说理去…… 大概只能算某种自恋吧？ 叶云兮花痴了半晌，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看向领导。 领导的性转不出意外，是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又或者说是言情小说中的年轻总裁，有种锋利又沉肃的英俊，但因为这份沉肃，倒是比女版领导显得内敛些许。 “所以说果然是原本性别更适合他们要表现出来的特质？” 至于其他四行，能级不足的三只萝莉，性转之后也依然没什么特别，而水龙女的性转预览有些模糊不清，似乎变成了一个高冠俊逸的龙太子。 泰晤士河儿：“嗯，我家萝莉们性转了也没什么特色，木性转之后气质毫无差别，土性转之后更没有存在感了，还不如少女土有一分狡黠。 “至于小人鱼……她给我展示了108种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这有什么用啊喂！她又磨蹭了半天，给我预览了一只脖子上长着鳍的美貌小正太，蹲在海螺里。我：海底小天使！人鱼：但男性形态不方便我幻想白马王子。我：……你还挺直的。” 叶云兮被小人鱼笑死了，太可爱了。 她乐了一会儿，又还是去看着青公子发花痴。 “简直想让青固定男性形态！”叶云兮心里嘟囔着，但试了试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操作，“不行，感觉不像是自家替身了，产生了认知障碍。” 泰晤士河儿：“可以和他谈恋爱！” 慕容冷芸：“？？？” 叶云兮觉得饮河的脑洞可能是脖子上面顶着一个黑洞的那种。 但是随即回想起来，倾微家暗精灵也是表意识的“男主角”来着。 叶云兮便蠢蠢欲动着，试着问了问青公子：“可以试试吗？” 青公子的神情微微无奈：【你想玩的话我可以陪你演，但是你觉得有趣吗？】 表意识尝试了一下…… “呃，感觉犹如左手摸右手，好像无法产生‘这是恋爱对象’的认知。” 叶云兮败退。 但她又不死心，忽然又把孤叶分离了出来。 青公子不行，或许是因为这是预览版，那孤叶行不行呢？ ———— 第一二一章 性别认同 孤叶一步三摇的来到小世界的叶云兮面前。表意识兴致勃勃的提着要求：“孤叶你来试着撩拨我一下？” 孤叶轻咳一声，摆出一副深情姿态，含情脉脉的凑近过来…… 叶云兮笑倒在地上。 “完全没有办法不笑场！当年的青是怎么能忍受这货的啊！” 泰晤士河儿：“大概是孤叶的演技太过浮夸？而青公子的演技就比较好，你就不会笑场？但我家金师兄和儿子君都不陪我演，哥哥常年不在家我也喊不到他。” 慕容冷芸：“青公子其实也不是太情愿，但不情愿的程度比较弱，他还是觉得陪我玩玩无所谓。” 泰晤士河儿：“于是表意识去找金师兄：你看人家青公子多好说话！金：胡闹。表：那说句情话我就走！金：……（面无表情）月亮代表我的心。好了，快走。于是表意识被赶出了金师兄的山洞……” 慕容冷芸：“[忽然笑死]金师兄演技可能是负值！”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又滚回去问金师兄：其实你是有演技的，只是懒得敷衍对不对？金：……出去。表意识又滚了出去，找了一下雅典神火，他和你家孤叶的情况差不多，刚露出霸道总裁姿态，表意识就笑死了。” 叶云兮玩得兴起，又去找其他性转后的男性替身。 男性领导瞥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愚蠢的表意识】、【我很忙无事退散】。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又去找龙公子。 龙公子则是一脸高高在上的冷漠：【愚蠢的凡人，你不是我会融化的对象。】 叶云兮有点好奇：“如果有个同族的妹子呢？” 龙公子不屑的目光从她的头顶扫了过去。 表意识讪笑离开。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又坚持不懈的去磨儿子君，他嫌弃了半天之后，忽然欺近，勾起表意识的下巴：跟小爷玩心，你还嫩了点。表意识震惊：哇，终于来了一个有演技的！可是……你人设崩了啊喂！ “儿子君认真分析道：之所以笑死是因为有心理预设，如果突如其来不按剧本演，你就会只顾着震惊，顾不上笑场了。 “表：可是只有震惊的话，也不会产生恋爱的感受啊？儿子君：因为本来就不是真的恋人啊，不过即使是震惊，事后也有可能被误认为动心。” 慕容冷芸：“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理论分析。不过说起来，倒是听说过有些人会把紧张、惊恐之类的情绪导致的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之类表现误认为是一见钟情的，大约类似吧。” 泰晤士河儿：“表：如果不这样突袭就会笑场是吗？儿子君：跟自己对戏很难出其不意。表：那青公子那边也没笑场啊？儿子君：既然要出其不意，那么替身的意识需要强于表意识，否则一切在表意识掌控内就会违和。（笑）不过也不排除小人鱼那样沉迷自导自演的。” 紫垣阁主：“看了看你们玩性转，也想试试，但我家封印三人组没法试。” 慕容冷芸：“惊现倾微！” 紫垣阁主：“今天周末！我刚睡醒啊！” 叶云兮不由得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午餐和光影社众人边吃边聊，吃的本来就晚，出来又坐在长椅上观察替身变化、玩性转、聊天，并且忍不住笑得停不下来……咳，看起来真的有点傻。 “总之是不是该回宿舍去了？两点了，尽管是周末，按清林的习惯，也该出门去办公室了吧？” 慕容冷芸：“哦，那你今天起得挺早，天还没黑呢。” 泰晤士河儿：“我这边天亮了！” 慕容冷芸：“你这又是什么作息？” 泰晤士河儿：“和倾微差不多的作息！” 慕容冷芸：“哦，那你也该睡了？” 泰晤士河儿：“是啊！” 紫垣阁主：“问了一下身体萝莉，她变成了一个冷漠的精灵少年，比女性状态更高冷一点，我问了一下能否谈恋爱，精灵少年屈指用指风把我弹远了点，发来共情表示他有洁癖，拒绝谈恋爱。我：？？？那身体萝莉为什么没有洁癖？精灵少年：她也有，只是没这么明显。” 慕容冷芸：“咦，可是你家身体萝莉并不怎么高冷吧？” 紫垣阁主：“是啊，所以我也很迷惑，不过身体萝莉进化到精灵少女阶段的话，也是有少量高冷气质的，但远没有性转体这么明显。” 慕容冷芸：“好吧，那你家还有谁可以试？” 紫垣阁主：“御姐……她很纠结的皱了皱眉：我没法性转，你的三次元社交根本没有男性化的一面。我懵了，但还是坚持要求了一下，于是御姐变成了一个威严肃穆的中青年男子。我：？？？为什么她们性转之后差别都这么大？” 慕容冷芸：“咦？可是如果说没有男性面，那么性转之后不应该是娘炮吗？” 紫垣阁主：“该男子思考了一下：因为你没有男性化的社交面，只有男性化的行为面，所以我没有感情，只有逻辑。我：所以就没法试着谈恋爱了？他：我不知道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 泰晤士河儿：“让他尝试着亲亲抱抱之类的？” 紫垣阁主：“他：我不知道该行为意义何在。” 泰晤士河儿：“表意识怂恿儿子君：你去亲亲抱抱那个男子啊？儿子君：滚！不过儿子君又说：即使只有逻辑面，也应该有能力理解亲密行为，更何况御姐本来还结过婚……” 紫垣阁主：“他说：是的，我能理解，但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假装不理解，以免你尴尬。——我的逻辑判断是这样的。” 泰晤士河儿：“摸下巴，总觉得这个逻辑有点眼熟……” 紫垣阁主：“总之我家性转体和本体性格相差都很大，好奇怪，我甚至感觉性转多了的话他们能单独分离出来。” 慕容冷芸：“其实我觉得我家替身们对于性别并没有多大的偏好，只是因为我自己是女性，所以对于女性替身更容易产生认同感而已。不过即使是男性替身，感受了本质之后也依然能够认同‘他就是我’。” 叶云兮说着便又看了一眼青公子，他在星空之下负手而立，手里拿着一卷古书，感受到目光，便低下头，风轻云淡的笑了一下，一侧的散发垂落下来，飘然如仙。 ———— 第一二二章 突变的属性 叶云兮欣赏了一会儿美人，又瞥一眼群，看着周倾微说的话，忽然好奇：“青，你的女性和男性面可以并存吗？”青公子：【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叶云兮想了想：“好像是没必要诶。” 她尝试了一下，另行召唤原版青的话，似乎只是以幻影状态存在在侧，而且感觉会有额外能耗，还是算了。 她便又嘻嘻笑道：“反正不管你们以什么性别出现，我都会觉得好熟悉、好亲切，这就可以啦！” 她扫了一眼家里的替身们，倒是忽然想起来另一个替身无所谓性别的“证据”。 “替身们的名字其实基本上都较为中性化呢？” 青、领导、五行（孤叶、煜、车岳、剑痕、龙吟）、深渊。 虽然其实五行的名字很少用到……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几乎没有性别特质明显的名字。 “按理，这说明我也不太在意性别区分？但是……我其实还是有留下性别歧视的心理阴影的呀？” 也或许，因为曾经被歧视，所以会某种程度上表现的更接近男孩子，导致了她对任一性别都并无强烈认同？ 她琢磨了会儿，也没什么结论，就暂且搁置了。 泰晤士河儿：“我家性转之后似乎脑区有微妙变化，所以除了木没什么差别之外，其他几只性转之后似乎都有所退化……但雅典神火性转之后却没有了浮夸感，而且战意更足了，这仿佛又是进化？” 慕容冷芸：“我家替身的不同性别好像没有明显的进化或者退化，虽然侧重略有不同，但似乎并无好坏之分。” 群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了。 叶云兮等了一会儿，想着或许她俩睡觉去了，有些无趣的关掉了群聊，抬眼看了看，火和金也没有继续打架了，似乎都不需要继续遛了，便起身回宿舍去。 在外面长椅上坐了这么久，树荫下凉风习习，虽然气温不低，她却也觉得微有凉意了。 回到宿舍，郭清林果然并不在，她便自在的倒在了床上，准备睡个午觉，却看见心理群又有新消息。 玄君：“你们玩这个做什么？” 叶云兮刚在床上滚了半圈，歪头想了想，回复道：“就是好玩？” 又等了几分钟，玄君才又发言道：“爬了一下楼，谈恋爱还是有现实对象好，有实体接触，这样至少有阳气。” 紫垣阁主：“咦，我忽然发现玄君在我这里的定位和土豆泥等同了。” 慕容冷芸：“咦，怎么个等同法？我只想起了我们茶话会时乔博吓到了小公主。” 紫垣阁主：“不是那个等同，大概是，现在他俩都是属性可爱，性别男（然而这不重要）。” 玄君：“这是什么属性？” 紫垣阁主：“意会一下？总之我现在想蹭蹭你并且打个滚儿？” 玄君：“来，蹭吧。” 紫垣阁主：“[猫蹭人表情]” 慕容冷芸：“所以这是属性突变吗？” 紫垣阁主：“嗯，是突变的，昨天我还没有这个感觉，刚才他在群里说话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这一点，还觉得有点奇怪，总之他的好感度提升了（虽然属性也变了但是这不重要）应该是好事吧？” 慕容冷芸：“所以今天玄君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吗？” 紫垣阁主：“没有啊，虽然前两天我们是见过面，但今天周末，我才刚起床啊！” 玄君：“所以你发生了什么变化？” 紫垣阁主：“可是我没做任何特别的事？” 慕容冷芸：“你今天起床之后做的唯一的事大概就是和我们一起做了个性转实验……？” 紫垣阁主：“诶，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慕容冷芸：“因为我好像觉得……唔，我先确认下，你说的这个（这不重要）到底是什么意思？” 紫垣阁主：“就是说他的性别属性在我这里不存在了啊……” 慕容冷芸：“所以看起来和性转实验有可能有关系？” 紫垣阁主：“……直觉告诉我好像还真的和性转实验有点关系，不过也许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和我刚才做的梦有关系，那个梦是这样的……” 叶云兮看着周倾微说起了她的梦，却并没有仔细看，反正各人自己的梦基本都有自己独特的逻辑和解法，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比起来她更关（八）心（卦）倾微和玄君的关系进展。 “虽然说起来，玄君在倾微那里的好感度是提高了，但是这个提高方式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叶云兮有点微妙的吐槽欲，却又无处分享。 平心而论，当年宿舍联谊的“四对”里面，除了表哥和吴静从一开始她就不看好之外，倾微和饮河那两对，她其实都还是乐见其成的。 尽管其实也都不太乐观，毕竟两个好友的社恐都多严重，她是非常清楚的。 本来也就只能指望男生那边更加积极主动一些，而且又不能太过急于求成，需要慢慢熟悉，进入好友圈，突破她们的社恐界限…… 虽然外人看来周倾微更加高冷，但其实傅饮河的内外封闭更重。 所以自从傅饮河暑假之后无事发生的去了西陆留学，她基本上也就对饮河和乔博一对不太抱希望了。 而以玄君的心理把握能力，以及原本和她们的熟悉程度，本来看起来还是颇有希望的。 但是这一出实在是有点天外飞仙，她实在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进度大大推进了，还是直接判了死刑。 叶云兮伸手摸着下巴，哭笑不得的想着：“总觉得玩个游戏玩出事故出来了……算了，随缘吧，都是命呐！” 她老气横秋的感慨了一句，摇了摇头，心里微微有几分得意。 毕竟只有自己和凌澜成了。 ……虽然说其实倾微和饮河她们并不在意有没有男朋友，甚至现在连吴静都不在意这件事了。 想起来又莫名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呢？ 刚升起的一点优越感又瞬间破灭了。 她枕着胳膊躺在床上，蹙着眉头想着：“所以说……为什么现在大家都说的好像单身狗低人一等似的呢？” 大约是因为有所缺失和渴求，总希冀着外人、外物来填补吧？ “哎，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就是了，就好比静静和她俩就不是一回事，又好比补缺和真爱也不是一回事……” 她默默想着：“希望……都是真爱吧。” ———— 第一二三章 八卦分析 直到晚上，终于睡醒的傅饮河才看见了性转实验导致的“事故”。泰晤士河儿：“我第一反应也是因为性转，以及这个属性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云兮看了眼消息，莞尔一笑。 傅饮河的反射弧总是很长……虽然今天她是正好睡了一觉，不过她平时也总是这样慢一拍，大家也习惯了她相隔很久忽然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也就没有人再回复她，反正她自己也不会在意有没有人搭理。 在心理群里，大家……或者说至少叶云兮自己，会觉得自在的多。 不太需要面子、矜持，不太担心戳到他人的痛点而惹炸了社交关系，不太在意多说一句话或者少说一句话会伤到谁的玻璃心。 如果所有人的社交关系都能这样清爽明彻就好了。 ———— 轻松的周末很快就过完了。 距离歌会表白事件也已经过去了几天，叶云兮终于渐渐习惯了，恢复了和同学们的正常相处。 只是她和室友并未私下讨论过此事，交流仅限于日常，并无更多。 组里其他人也只字未提，不过考虑到当时燕若水和徐渊都在场，基本上约等于莫小墨也知道了，叶云兮其实有点不敢想象，以莫师姐的八卦程度，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好在大家平时在办公室里都很安静，各自忙碌，也没有人会当面提起这件事，她也就权当自己是鸵鸟，装作别人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个时间段，只有叶云兮和莫小墨在办公室。 叶云兮进来的时候只看见莫小墨一个人在，就感觉有点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埋着头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莫小墨起初也只是抬头随口和她打了招呼，然后便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走过去的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坐下来的她。 叶云兮打开光屏，只装作没看见。 莫小墨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妹啊……” 叶云兮装傻：“嗯，师姐，怎么了？” 莫小墨索性侧过身，面向着她，两眼发出一种她们都很熟悉的八卦之光：“我听说……上个星期你们在实验站，发生了一点……轰动的事？” 叶云兮装不下去了，无奈叹气：“嗯……其实并没有轰动啦……” 她大略和莫小墨讲了一下，估计前面的事情她已经从徐渊里面听过了，重点便只落在了后来大师姐的教育和对外的冷处理上面。 莫小墨眼睛亮晶晶的听着，尽管叶云兮对于正文说的简略，却还是惊叹道：“听起来好浪漫！” 叶云兮又叹了口气：“师姐啊，我可不觉得浪漫，你是不知道，真的超尴尬的，毕竟我又不……” 莫小墨连忙点头：“我明白，但还是觉得好浪漫啊，只是可惜人不对，如果是你男朋友就好了，对吧？”她朝师妹眨了眨眼。 叶云兮讪笑一声，其实她对自家男友根本没有抱这样的希望啦……但这个就不必说了，便只含糊应道：“师姐你理解就好啦。” 莫小墨便又附和着批评了几句鲁鹏，忽然神神秘秘的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问道：“那郭师妹……有没有说什么呀？” 叶云兮这下真是苦笑了：“她什么也没说……”一定要说的话，其实也话中有话的提过两句，但我也分辨不出她是什么态度啊。 莫小墨也认真思考分析起来：“我觉得她什么都没说或许也是一种表态？如果真的事不关己，按理总该说两句吧，就像我们讨论这事儿一样……” 叶云兮心想：“诶，其实也不一定吧，金气盛的人大概就不会多管闲事……但是清林好像也不太像是那种情况？” 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的认同了几分莫小墨的猜测。 但她却又提出了反对意见，或者说是试图让对方帮忙排除掉这个可能性：“也可能……清林她就是不太关心八卦？” 莫小墨反倒也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好像也有可能哦，郭师妹平时似乎就只关心做科研，我们闲聊的时候她也很少参与，简直有点像宋师姐，当然她不那么冷面，平时为人也挺热心的，好像就只是不爱说话？” 叶云兮便补充道：“我们俩在宿舍其实也不怎么闲聊，但是……”她回顾着郭清林偶尔也会出现的不同寻常的样子，又迟疑着说，“……我感觉她其实对事情看得很清楚，只是不说而已。” 莫小墨露出些许惊讶又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的吗？平时还真看不出来，我就只是觉得这个师妹又认真又热心，只是不太愿意发表意见，还以为只是保守腼腆。” 叶云兮犹豫一下，轻轻摇摇头：“我总觉得她其实看得清楚，想得也清楚，至于说不说出来，纯属个人选择吧。” 只是这样的性情，会让人觉得看不清她。 她忽然觉得这个评价有点熟悉…… “嗯？我好像曾经也是这么评价凌澜的？”她失笑着回忆起来，“其实现在也依然有一点啦，尤其是见不到面的时候，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面对面的时候就好很多……所以说恋爱果然还是应该面对面谈的嘛。” 莫小墨还在思索着，倒是没注意她的表情，也就省去了一番打趣，只是继续点评道：“你们关系近的多，你都这么说，我就更搞不清楚了，但我觉得鲁鹏师弟还是挺好懂的吧？” 叶云兮想到男友走神了一瞬，心情也明亮了一点，笑着点点头：“嗯，虽然我其实不太能懂鲁鹏的脑回路，但是他确实是个简单明快的人。” 莫小墨也点头，却又指出：“要说脑回路吧，我觉得我最不明白的一点，就是他对你和郭师妹看起来明明都很好啊？但是他明确表白了你，那岂不是……之前都会让郭师妹误会？” 莫小墨就差没在脸上写上“这是渣男”的怀疑。 叶云兮一时也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之前的很多事情在她脑中闪过，比如他和清林一起做实验，他给她俩买甜品、棉花糖，一式两份，甚至引来刘婶的挑拨…… 虽然她其实相信鲁鹏确实是个磊落之人，但这个做法好像真的有点……过于阳光普照了？ 如果不是这样，之前她也不用怀疑自己自作多情，怀疑了那么久啊。 ———— 第一二四章 送材料 叶云兮微微皱眉，竟也被莫小墨的分析挑起了几分不满。但是她旋即便又叹了口气：“大概……鲁鹏就是这么个人吧。” 他应该也不是故意要和多个女生搞暧昧，以他的耿直脑回路，估计想不到这么多，大约就只是单纯的对谁都好吧。 可能还要再加上几分大男子主义？ 叶云兮微微无奈的耸了耸肩：“其实要说鲁鹏这性格，应该还挺招女生喜欢的吧？” 莫小墨却似乎比她还不忿，补刀道：“那也得是看得开、不吃醋的女孩子，不然谁能忍受自己男朋友天天阳光普照的对谁都好啊？” 叶云兮失笑道：“说不定真谈恋爱了就收敛热力了？” 莫小墨：“真那样的话，倒还不错……不对，真要那样的话，我就更有理由怀疑他谈恋爱之前是故意博爱？” 叶云兮哑然。 要这么说，好像还真就左右不是人了呢。 其实也未必那么悲观吧，接触的多了，明白了对方的性格如此，大概就……不会因此而吃醋了？ 叶云兮这么想着，反观自己，又有点迟疑。 其实是否会吃醋这事儿，主要看自己吧，和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不能说没有关系，但总归不能这样子甩锅的吧。 就像自己，自家男友对外可是一点儿都不算热情，但这也不妨碍自己吃醋不是？ 不对，他虽然不热情，但他颜值高啊…… 叶云兮这么左思右想的，把自己也想乱了。 她转念一想：“咦，说起来他其实也会吃我的醋啊？但是我也根本不会招蜂引蝶啊……” 所以说这份疑心其实和对方的真实情况也未必符合吧。 当然，不符合事实的念头才更容易激起升腾的情绪。 又比如…… 叶云兮忽然心中微动，目光扫过犹自在吐槽“渣男”的莫小墨。 总觉得莫师姐也在发散某种不实念波呢…… 她吐槽的对象，大约其实不是鲁鹏这个和她没什么瓜葛的师弟吧？ 叶云兮随意应付着莫小墨的吐槽，偷偷偏过头去，吐了下舌头。 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 周六。 叶云兮睡了个懒觉，然后便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三个星期没回家了，再拖也说不过去了。 希望妈妈真的是沉迷恋爱，暂时想不起来拉着她一起去送礼的事儿吧？ 叶云兮一边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一边脑补着妈妈沉着脸教育她的情形。 结果当然就是她越发的拖拉了，等到她准备出发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诶？要不干脆吃个午饭再走吧？反正妈妈今天多半在学校补课，毕业班真惨……” 虽然这是正常情况，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挨骂，她还是发消息和妈妈确认了一下。 结果等了半晌没回。 “哎，我是不是傻，她上班就没空看消息的。” 叶云兮自嘲着，点了通话邀请。 又等了半分钟才被接起。 叶妈妈行色匆匆：“怎么了小云？有什么事吗？我在忙。” 叶云兮不由得习惯性的语气发虚：“没……什么，啊，我就是问问你中午回不回家，不回的话我就自己吃饭了。” 妈妈简短应道：“不回，你自己吃吧，乖。”就挂断了。 叶云兮耸耸肩，这个熟悉的回答，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中学时代呢。 她也并不在意，一身轻松的去食堂吃了饭才回家去。 一个人在家还是舒服又自在，她在床上翻来滚去，看着光屏，分外惬意，直到半下午忽然收到了妈妈的通话邀请。 “咦？她不会是手滑按错了吧？又或者是想告诉我晚上回来的也晚？那我还不如吃了晚饭再回来……”叶云兮嘀嘀咕咕的接通了通话。 “小云啊，你到家了吧？”妈妈的眉宇间似乎有些焦虑要满溢出来。 “嗯，我在家。”叶云兮乖巧的应道，不打算惹这个状态的妈妈。 “我刚才在找一份材料，要给家长看的，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你去我房间找找看，我是不是忘带了？” “哦哦，好。” 叶云兮一溜烟从床上跳下来，趿着拖鞋跑到妈妈房间，去找她描述的材料。 “找到一份……是这个吗？” “对对！”妈妈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却又立刻皱起了眉，“但这个家长一会儿就要过来了，她平时上班也忙，好不容易今天有空过来，可不能错过了……小云啊，能不能麻烦你件事啊？” “要送过去是吧？”叶云兮心里特别无奈，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好吧。” “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尽快啊！我先去忙了。” 妈妈扔下一句不太走心的夸奖就结束了通话。 叶云兮大大的叹了口气：“孝顺什么的……我现在还真就不太听的进这种夸奖了呢，要是小时候……” 她耸耸肩，不再多想，抓起材料装了个文件袋，换了鞋便出门了。 妈妈的学校也就是叶云兮读的初中，不算远，开车很快，坐地铁还是要多花些时间。 她走出地铁站，看着曾经熟悉的学校，微微笑起来。 虽然初中的回忆也不尽然美好，但现在看来，还是颇为怀念。 一草一木，一砖一石。 学校的教学楼和操场，门卫大爷和面孔依稀熟悉的老师们。 叶云兮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妈妈的办公室。 虽然是周六，但毕业班全年级补课，繁忙的和工作日并无二致。 正好是课间，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们在办公室里穿梭着，神色如常的搬着书本的大多是班干部，畏畏缩缩一脸苦色的则是被老师喊来训话的。 更惨的是一脸苦色、身后还跟着家长的，眼看着就要面临老师和家长的夹击，回家可能还有一顿混合双打。 叶云兮心里感慨着，但作为一个早已超脱苦海的局外人，她不禁也有几分庆幸和欣喜，便带着笑容一路走过去。 不少老师认出了叶云兮，她便也乖巧的一路喊着“老师好”。 得益于其他老师的大声招呼，本来都没注意到她、也没看她的消息的叶妈妈终于发现女儿到了。 她冲着女儿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小云你到啦！” ———— ps：复工了，有点不习惯…… 第一二五章 喊家长 叶云兮一瞬间有点受宠若惊，直到妈妈看向她手里的文件袋：“材料呢？”她内心“哦，呵呵”，保持微笑的拿出妈妈要的材料，递过去。 妈妈语调矜持的道了谢，便低头翻开材料，递给面前站着的人。 叶云兮这才注意到，妈妈面前正有一对凄惨的学生和家长的组合。 初三的男生个子已经不矮了，又兼胖乎乎的，看起来挺显眼的一大个，点缀着青春痘的圆脸上一股不服气的神色。 男生身边站着的大约是他的妈妈，倒是陪着笑脸，客气的弯下脖子，接过了叶妈妈递过去的材料。 叶云兮瞥了两眼，不感兴趣，便自行找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打开手环翻看起来。 耳边断断续续的飘来叶妈妈嗓音高亢的说服教育，以及家长喏喏称是并且时不时冲孩子念叨着“叶老师说的你听见没？” 每当这时候男生便时不时抗辩两句，但渐渐气势便弱了下来，很少出声了。 叶云兮扫了一眼，男生垂着眼睛，起初倔着的脖子已经耷拉下来，但脸上仍然有些不太愿意服软、却又皱着眉有些迷茫的神色。 叶云兮收回目光，心里忽然升起些兔死狐悲般的默哀。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这个初中男生的心情——老师说的好像挺对，妈妈也认同，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如果我不认错，她们大概不会放过我吧？ “妈妈的洗脑功力很难抗衡的，作为妈妈的角色或许有所‘瑕疵’，作为老师，她可是太熟练了。”她心里微微怜悯又自嘲的想着，“别说你们，就算是现在的我，有所反省和觉察，但对于她关于学业方面的很多洗脑，都无法摆脱那份认同呢。” 有些只关乎个人生活的信念，无论执其哪端，大多不过就是个人癖好，少有人会追究不休。 但那些“人生重大问题”，如考学、如婚恋，从小孩子到年轻人，很难不受到长辈想方设法、无微不至的各种洗脑和控制。 应试教育是广义上最公平的道路，即使也有人提出要顺从小孩子的天性和喜好、要因材施教，先不提能够操作到什么水平，就大势而言，全都抗不住应试的一根手指的碾压。 叶云兮还记得，有一次她自己在家，有师傅上门安装热水器，她就和师傅闲聊。 师傅说，他女儿在读高中，成绩不太好，考大学有难度，想考职业技术学院，所以他在努力多赚点钱，给女儿多上点培训班，希望女儿能考上大学。 当时的叶云兮还不懂得“不要辩论”，便劝那位师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如果他女儿喜欢某个行业，不如就让她去做。 师傅却说那不行，他自己吃了没读书的亏，拼了老命也要送女儿上大学。 叶云兮也就劝不下去了。 又好比之前暑假的时候，她被表舅他们喊去聚餐，试图让她劝叶笑奇考研。 当然笑笑本来也是打算考研的，但如果她不愿呢？ 叶云兮希望这些学生们都能够被尊重自己的选择。 但其实学业方面的选择又何止这一点。 关于天赋和喜好的倾向，不单只是高考的一次性选择，以应试标准要求学习的那些科目里，同样存在着这种倾向。 不偏科的学生真是太少了。 当然，学生偏科有很多因素，比如喜好或者讨厌某门课的老师，又或者是某门课的教材是否合口味。 又好比小孩子选择喜好的东西，很多也只是一时兴趣，玩几天就扔到一边了。 正因为如此，长辈们往往倾向于以自己的信念去主导孩子的选择。 真要辩个对错，那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最后大多是弱势者败退。 就像现在被老师和家长两面夹攻的这个学生。 他正在怀疑自己的信念吧？ 大约，不久之后，甚至就只是这一场教育结束的时候，他可能就会选择服从吧？ 叶云兮再次扫过旁边那个渐渐沮丧而沉默的男生。 “应该是怎样的呢？怎样才正确呢？”她不由得自问。 以她现在的信念，自然是崇尚顺从真正的我的。 只是这似乎很难操作，就说她自己，学了一些心理，还有替身作为助力，至今也没找到自己真正的道路。 “当然我是坑深难填啦，一直都乖巧听话的长大，不敢反抗什么……”她想，“如果不像我这么坑呢，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的正常的孩子？” 说起来，她自己、傅饮河、周倾微，好像都不算很“正常”？ 当然，这个“正常”的标准也很难界定。 “就假设……如果是一个小时候没有经历过严重心理创伤，抚养者的控制欲也在正常范围内……” 在大环境下，即使是普通水平的控制欲，大概也不会允许孩子只学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是走全面应试的道路。 “可能……在抚养过程中，要允许小孩保有一定程度的自主选择权，以及对侵犯界限的愤怒和反抗，还有……哎，这么算起来，对抚养者的要求真的有点高啊？” 有人吐槽说，父母是唯一一个完全不需要相关培训就能上岗的职业。 而且普世道德还将其合理化，诸如“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之类。 “唉，其实我这也是因为自己的经历，所以去吐槽别人，真要不向外甩锅的话，只能是有完善的自主意识之后，靠自己拆坑了，然后再尽量不要继续毒害下一代……” 叶云兮努力这样扳回自己的思维，努力不去埋怨近在眼前的妈妈。 妈妈当然毫无所觉，她还在酣畅淋漓的教育着面前的学生和家长：“张小明妈妈，你有时间呢还是要和我保持沟通，小孩在家如果再乱发脾气，不听话，不好好做作业，你们搞不定他，就告诉我，让我来和他说。 “张小明啊，你看你妈妈这么忙，这么辛苦，还要赶过来帮你解决问题，你对得起她的辛苦吗？现在已经是初三了，你再不发奋努力，就考不上好的高中，考不上好的大学，以后没出息，还怎么报答辛苦养育你的父母？百善孝为先，你不是对不起我，我再辛苦，也就带你们三年，但是你不努力，你整个家庭的希望就都毁了啊！” 随着叶妈妈的话语声，旁边站着的家长的眼神也越发哀怨起来，仿佛真的看见了那样的未来。 那一声一声、一眼一眼，都钉在那个学生的身上。 ———— 第一二六章 十天干 上课铃声响了。这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大部分班级就只是自习、小考或者讲卷子。 叶妈妈也终于放过了那对学生和家长，正好也就和他们一起，起身往教室走去，一边还在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大棒配胡萝卜的收尾教育工作。 之前不好打扰他们，这会儿看见妈妈要去上课了，叶云兮赶紧追上去问了一声：“我先回家还是等你？” 叶妈妈匆匆应道：“你先回家吧，烧点饭。我上完最后一节课，还有一个家长要过来，可能会稍微晚点回去。” 叶云兮应了一声，便也跟在后面离开。 她故意落后了几步，默默看着前面的三个人。 男生一直低着头，叶云兮看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不再倔强。 男生的妈妈一直陪着笑跟在叶妈妈旁边，似乎在讨教着教育方法。 叶妈妈腰杆挺直，一边走一边说话一边打着手势，气场把旁边两人碾压到了尘土里。 一行人走出了办公室，叶云兮在楼梯口顿住脚步，看着叶妈妈带着他们走到教室门口，然后停下来，让学生先进教室，又和家长说了几句，家长连连点头，才缓缓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叶云兮不想和陌生的家长碰面搭话，便也收回目光，下楼离开。 只是当她离开教学楼，走出了好远，已经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回头望去，远远看见那个家长正守在教学楼下，似乎正开着视频通话，还时不时伸手抹一把泪。 “或许在和孩子爸爸说话吧……”叶云兮猜想着，走出校门。 ———— 回家的地铁上。 叶云兮在发呆。 手环亮了亮，又亮了亮。 她随意抬手扫了一眼，发现是心理群的消息，才提起几分精神。 泰晤士河儿：“家里忽然提醒说学考古是为了补土，于是明白了选专业的意义！ “然后又布置了学逻辑学，这个属性似乎是壬水，壬水可以养我家土木，而我家海王星是癸水，所以不流动也不养谁，所以我家长不起来树…… “似乎我家每个五行都只有主导的那一面化形，另一面潜藏在了世界里？所以即使性转也转不成另一面。” 慕容冷芸：“我的专业也是补土啊，但和你的方向还不太一样……但是考虑到我的草木亲和，还是挺对口的。至于十天干……没注意过。”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你家深潭也是个癸水？” 慕容冷芸：“咦，我以为它是壬水？不过要说不养土木的话……它确实不养，如果参照你家逻辑的话，也可能是深潭是癸水，龙女是壬水？还是有点怪怪的，分太细好麻烦啊。” 泰晤士河儿：“是啊，不一定要有意识分开，只能能量概念细化一点？” 叶云兮想了想，问自家五行：“要细分吗？” 【随你喜欢，拆坑也可，细分也可，能对症都好。】 泰晤士河儿：“我家金全都是庚金，如果性转成金师姐倒是有辛金气息，但金师兄嫌弃这个形态的母性，熊萝莉倒是很喜欢辛金。雅典神是丙火，然而是个日全食（滑稽）。甲木形态则只是个胳膊粗的小树苗。 “问了问庚金太多如何消磨，答：啃甲木。喂，我家甲木就这么点！” 慕容冷芸：“不由得看了一眼孤叶的原身树……” 泰晤士河儿：“熊咂了咂嘴表示那有点潮！” 慕容冷芸：“我家的话……木和水大概都能细分出甲乙木和壬癸水，但其他三只弱鸡……火表示她是丙火，而土是己土，她太弱了变不出戊土，金则是大部分庚金加小部分辛金，那个辛金形态吧，有点眼熟……哦，对了，我家金最初是有武将和刺客两个可选方向的，原来是这样！”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你家丙火妹子，又看了看我家日全食火……说起来他拿回了矛和盾牌，似乎能和金师兄的飞剑打两下了，只是近战打远程有点奇怪，他看起来仿佛在和空气对战……” 慕容冷芸：“我家金火也是近战打远程，不过火这个远程……可能是固化附魔形态？甚至可以把固化火甩出去挡枪？” 地铁上空间狭窄，叶云兮便没拉替身们出来，默默观看着她们在小世界打架。 火试验了固化火的挡枪效果之后，似乎学会了新技能，又变了个火索，拉住了金的长枪。 金猝不及防，长枪脱手，一伸手没拽到，便立刻又化现出一把长刀，砍断了火索，才夺回了长枪。 火：【你居然用第二把武器！】 金：【你的火焰都变形态了，就不准我加武器？】 叶云兮：“……” 其实金并不太怕火索，大约就是“真金不怕火炼”吧，哪怕被火索捆住，也是越烧越精神。但如果火索穿刺过来，金就没法挡住了。 泰晤士河儿：“金师兄看着你家打架的金萝莉，忽然用目光摸了摸头。” 金萝莉停下动作，神情茫然了一瞬，挠了挠头。 泰晤士河儿：“是一种看后辈的慈爱目光！” 金萝莉忽然严肃起来：【必不辱使命！】 而也跟着停手的火萝莉瞥了一眼：【无趣。】 叶云兮：“？？？”你们又交流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信息？ 泰晤士河儿：“金师兄对你家金可真好！让我家婴儿火去戳金师兄，金：弱鸡，嫌弃。变成雅典神火，金：浮夸，嫌弃。总之都是嫌弃呗。又让高处不胜寒的金师兄看了看其他几只，对木：小姑娘太瘦了得补补，对土露出了看女仆的眼神，而对金则是看女儿的眼神。” 慕容冷芸：“你家偏科太严重了，本来五行就是金最多，细分成十天干的话，庚金最多，那岂不是更偏科了？我家木全放出来虽然是有点多，尤其是对土的克制更严重了，但真要比划个总量……也就是水的两倍？” 叶云兮调出个画图，画了五个大小不同的圆形，最大的当然是木，其次是直径减半的水，金和火则是水再减半，土再再减半。 慕容冷芸：“……不是等等……两倍是直径！面积是四倍！[图片]” 叶云兮默默扶额，觉得自己的中学数学可能是还给妈妈了。 ———— 第一二七章 驯化 片刻后，傅饮河也发了一张图，图中间是个大大的圆，写着“金”，然后旁边围绕着约三分之一直径的土、四分之一直径的水，以及一个句号般的火，和几乎是一个点的木。慕容冷芸：“同情的抚摸了一下你家木萝莉。”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另外四只死也养不到金那么多了！也就无所谓更偏了！” 玄君：“要养大也不难，多做同性质的工作，或者拆坑，或者转化负面。” 慕容冷芸：“是啊，拆坑呗。我是想先养最短板的，但她们好像比较愿意按相生顺序给我扔课题。” 泰晤士河儿：“坑的话，我家木是圣母坑，火是攻击性坑，土是现实坑，金是虚无坑，水是自我认知坑。小人鱼的认知其实很奇特，她自己看来她的海很大，水充满了整个世界，但从小世界整体而言，水其实又很少。” 慕容冷芸：“你家水的脑回路很神奇！” 泰晤士河儿：“其中木的坑我其实也不是太确定，我很喜欢她，但她太弱了，总得有坑。于是拉过来问了问。 “木：我与土相对，寄托的是理想的相，‘你喜欢是因为这就是你所喜欢的’。我：那么你是虚假的吗？木：我的存在是真实的，但‘真实’是可变的，你也是可变的。这似乎是在说关于未来的愿景。 “但如果按这个逻辑，养木又需要先养土，因为实践在土。木笑：大家都想绕开土，不劳而获毕竟是美好的，而努力则苟且而狼狈。 “而且如果能解决掉土的问题，其他三只的问题也能好转很多，比如水是用幻想代替付出，金则是需要联系，火似乎是需要承认当下。” 慕容冷芸：“土毕竟是中枢、缓冲和托底啊，我家现在最短板的就还是土，我也知道搞定它最好，但搞不定怎么办呢……” 泰晤士河儿：“我家土其实是被压迫的太严重，反倒没有木那么弱，当然，金绝对是一家独大……表意识又给火套了一套全身甲，怂恿他再去打金师兄，然后他打了一会儿，甲瘪了，不过金师兄表示有点满意，总算能塞牙缝了。” 叶云兮看了眼饮河家火，有全身甲、矛和盾牌，也算是武装齐备了，想起自家金难得的被火索打怂了，便试着也给自家金发了一块盾牌。 金有了新盾牌，很高兴的又冲了上去。 火便又放出了大招火海，火焰汹涌的扑向了金。 金半蹲举盾，不仅挡住了火海，还延伸出一个球形保护圈，隔绝了火海。 叶云兮：“咦，这个护盾倒有点像领导和青的防御层？” 金本来就负责攻击和防御。之前她就喜欢打架，本也是代表着叶云兮压抑的攻击性，而刚才表意识受到启发给了她一块盾牌，金便也表现出了防御功能。 “虽然金本身还挺弱，但她的防御功能挺强啊，这个大小的防御圈，似乎只有领导撑得起来，反正表意识肯定是不行的……” 她自嘲完却又沾沾自喜起来：“看起来我的攻击性和防御性都还是有所好转的？” 但她又习惯性的打压着自己的沾沾自喜：“虽然说就普世道德而言，攻击性可不是什么正面属性呐……” 叶云兮忽然想起了刚才低着头的那个学生，那一点自得退去，心里有些哀凉。 攻击、反抗，似乎只是在战争年代才被称颂，而且那还是因为历史的粉饰。 在这个欣欣向荣的和平年代，层级即便不算绝对森严，却也有着一套潜移默化的规则。 这个年代，似乎只是希望孩子们都乖顺的成长为社会里的一颗螺丝钉。 一切可能会激起变数的因子，似乎都应该被压制下去。 玄君：“是，所谓压制负面，只是被人把兽性养成了类似畜牲。” 慕容冷芸：“兽性？畜牲？听起来都不怎么样啊？畜牲听起来像是在骂人，猪狗不如没良心什么的……” 玄君：“不，我这里说的相反。兽性和畜牲的区别，是指野生和家养的区别。” 慕容冷芸：“野生的比较天然，驯化成为家养的，就比较乖？” 玄君：“对，驯化后在人类口中有特定的赞美，就是‘乖’。” 叶云兮张了张口，想自嘲笑笑，却又皱着眉，垂落着眼，揉成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慕容冷芸：“是啊……我就一直是个‘乖孩子’。”甚至一直引以为傲——作为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玄君：“想要真的变成‘人’，是需要用某些东西和兽性进行中和和蜕变，例如爱和攻击性。” 叶云兮喃喃：“又是‘爱’吗……” 玄君：“如果采用压抑的方式进行驯化，比如压抑攻击性，只能变成类似畜牲的‘假人’。普通大人的守礼、成熟，大多都只是‘乖’的蜕变。” 慕容冷芸：“可是……如果完全不加以压制，兽性发作，不会变得残暴吗？” 玄君：“残暴是扭曲放纵的兽性，没有得到正确的中和蜕变，但往往经历过压抑或者纵容。” 叶云兮梳理出了这个简单的逻辑。 人也是一种动物，本能中就有兽性。 人在成长过程中，如果受到了足够的爱、正确的引导，兽性得到了中和蜕变，大约能够成长为一个富有同理心、真正宽容而悲悯的人。 而如果被压抑、纵容、扭曲，原本只是纯粹本能的兽性，便有可能变得凶残暴戾。 当然大部分人都并不在两端，既非圣贤，也非罪犯，而是被驯化了一个“乖巧”的孩子，然后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大人。 有些人可能表演的更符合普世道德，乍看起来甚至近乎于“圣贤”，实则或许已经假到极致，未必会成为凶残的罪犯，只是看不见一点真实，解离的彻底。 也有些人还在被驯化的路上，挣扎着，只是或许自己也不知道挣扎的方向，比如刚才那个学生。 也可能因为种种无法越过的桎梏，最终走错了方向，比如吴静。 又或者，如叶云兮自己那样，还在挣扎的路上，一直从未放弃，依稀能见到一缕微光。 ———— 第一二八章 攘臂而扔之 叶云兮回到家之后，果然又等了好久，妈妈才回来。晚饭是她们惯常的聊天时间。 叶云兮其实心情仍然因之前的事情有些许沉重，加之习惯性的紧张，怕又提起什么自己的事情被妈妈教育，便故意岔题问起下午的事情。 妈妈原本表情微微疲惫，却瞬间提起了精神，语气略夸张的表扬道：“啊，对了，下午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之前准备了一些材料要给下午那位家长看的，却忘记带了，你看我这记性……”她自责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下午还一直有事走不开，幸好你在家，给我送来了，要不然教育效果就要差多了……” 叶云兮心情有些复杂。 被表扬的窃喜和下午不得不跑一趟的无奈，帮上忙的欣慰和那个学生垂下的头…… 她夹了一筷子菜，状若无事的闲聊问道：“那个学生怎么了？” 妈妈叹了口气：“青春期叛逆了呗，初中的孩子正是刚开始叛逆的时候，要是赶在初一初二还好点，学习压力不那么大，可现在是初三啊……家长大多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时期的小孩，就手足无措的跟我说，原来明明很听话的小孩，怎么忽然就不听话、闹脾气了呢……” 叶云兮觉得“听话”这个词略有点刺耳。 妈妈却火上浇油似的“夸”了她一句：“还是我女儿省心，中学一点都没叛逆的就过来了，也就大学叛逆了一下，就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谈恋爱那会儿，就是不肯听我话分手，你现在回头看看那时候，再看看凌澜，是不是发现还是应该听我的？我就说嘛，那个小男生……” 叶云兮埋头吃饭，不想理她。 内心的吐槽早就爆炸了：“我和靳修文有没有听你的话分手，和现在凌澜好不好，根本是两回事好吗？！你哪儿来的自信我大一谈第一次恋爱就要步入婚姻啊！而且重点是在于你的强势干涉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啊！” 她胡乱“嗯嗯”两声，刻意把话题又拉了回去：“所以那个小孩和家长闹脾气了？” 妈妈：“是啊，其实就算他家长不找我，我也要找她了，那小孩最近成绩下滑的厉害，我开始怀疑是谈恋爱，但找其他学生打听了一下又没有，正好他家长跟我哭诉小孩在家发脾气，不学习，还威胁家长说要离家出走，我就找了个由头，把小孩和家长一起喊来了……” 叶云兮微微挑眉：“离家出走啊？”那还挺勇气可嘉的，我可是今年才有勇气做这么一次，还只是“出走”去了宿舍…… 妈妈：“就是小孩子异想天开，真要离家出走了，怎么养活自己？怕是饭都吃不上，觉都没处睡，没两天就回来了。但是我们老师不敢赌啊，万一出点儿事呢？可不都是老师和学校的责任！” 这种事叶云兮还是听说过不少，认同的点了点头。 典型甩锅心态，小孩没教好，大部分责任在于抚养者，尤其是在幼年童年阶段。这都中学了，出什么事还怪老师和学校，当老师是佛光普照，分分钟把从小教歪掉的地方都给正过来？ 神佛还要挑有缘人呢。 “要是搁杀气重的玄幻小说里，大概会觉得渡一个人改正，可能不如渡他重生重塑人格来得方便。”叶云兮脑回路跳跃了一下，内心嘲讽道。 妈妈：“初中的小男生个头窜得正快，初一来的时候还是小萝卜头，初三就比妈妈高了，打也打不过，骂也不听，爸爸可能还能挥两下巴掌，妈妈根本拿小孩没办法。” 叶云兮不由得想起了离开的时候看见那个家长站在教学楼下面开着视频通话、抹着眼泪的样子。 妈妈：“所以我今天好好和小孩强调了一下初三的重要性，又反复教育他妈妈很辛苦，都是为了他好，不允许顶撞家长，孝顺是很重要的品质，一个人如果连父母都不孝顺，那他简直不配为人……” 叶云兮垂下眼帘，遮着眼中神色，埋头吃饭。 单是听那句“不允许”，便听出一股铿锵有力的执着来。 倒确实是和妈妈一贯洗脑自己的论调一脉相承。 熟悉的情感胁迫、以恐惧作为驱动力、以羞耻心和罪恶感压低对方能级的套路。 但也是颇为行之有效的控制方法。 打残了对方的心神，才方便控制，这个逻辑很合理。 小说里逼供、收服好像大多是这么操作的。 “驯化”。 叶云兮的思路忽然延伸开去。 古人之所以要驯化野兽为家养动物，本也是为了获得更安全可靠的生存环境。 养狗用于打猎，养猪用于饱腹……诸如此类。 可见因“不安全感”而试图控制、驯化周围的生灵，大约、可能、也许是刻进遗传基因里的操作？ 这么一说，仿佛倒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只是……咳，姑且不讨论动物保护主义，单说控制他人，却又仿佛和文明的进化方向相悖？ 从奴隶制到封建制再到现代，难道不是越来越尊重每一个人的权利和尊严？ 不过这么说来，又仿佛是在秉持“人性本恶”，所以才需要在文明进化中抛弃某些劣根性…… 但叶云兮还是个坚定的“人性本善”论者。 又或者说……这个“善”，未必是普世道德意义上的善，大约应该是“上善若水”的善吧。 就如同《道德经》的“道”和“德”，也完全不是普世道德的“道德”。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注1） 简单来说，德是道的降级仿品，仁、义、礼再依次而降。 以现代人的平均能级而言，谈真正意义上的道德基本是做梦，仁义……踮起脚也多半够不着，普世而言，也只能普及到“礼”了。 当然，还有大把连“礼”都够不着的，否则也就无需推广教化。 叶妈妈便是一个执着于“礼”的推广的执行者，当然，这也是她的职业属性。 所以叶云兮得到“攘臂而扔之”的待遇，似乎也挺正常的。 ———— 注1：《道德经》第三十八章。 第一二九章 教育方式 “但是妈妈的问题不仅仅在于‘礼’的原生属性啦……”叶云兮默默低头扒饭，内心吐槽。教育，不应该是灭掉孩子的先天本质，“驯化”成一个人格面具的过程。 而是应该给予合理的引导，让孩子从那团纯净的本质中长出贴合现世的嫩芽。 这应是生发，而非降级。 这个过程当然很难，做得到的家长……好吧，叶云兮怀疑并不存在做得到的家长。 毕竟历史上出名的圣人大抵是无后的。 但是至少，抚养者可以试着去“看到”那团本质，试着不以自己的偏执去压迫和扭曲它。 而推广教化，也存在着类似的隐藏条件。 尽管“礼”的本质能级远比“道德”低得多，但是…… 教育者总得有一壶水，才能倒给学习者一杯水吧？ 如果教育者本身的“礼”就只是一种偏执，那她即使竭尽所能，也只能以偏执来影响学习者。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叶云兮吃饭的动作微微迟缓，内心恻然。 她从替身那里知道，自己曾经、或者说现在依然残留着对妈妈的某些恨意。 她也尽量告诉自己，妈妈尽力了，只是她没有那样的能力，做一个女儿希望中的好妈妈。 甚至，妈妈也没有那个能力，觉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妈妈。 就好比妈妈现在还在侃侃而谈她的“教育经验”，浑然不觉这些理念有什么不对。 她当了半辈子老师，当的颇为成功，学生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驯化的乖巧有礼，努力学习，平均成绩也一贯优于同一起跑线的其他班级。 当然，叶云兮也承认妈妈在上课教学方面的能力。 甚至，她也猜想着，或许妈妈的教育方式，作为一个中学老师而言，确实高效，可能也并不算出格。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而言…… 这样一种以低能级的羞耻、罪恶、恐惧来驯服和控制的“教育”方式，十分行之有效的……把她拉入了深渊。 母女俩共同的深渊。 在这个深渊里，只有妈妈陪伴着女儿，她“爱”她，控制她，偶尔夸奖她，关怀她。 女儿在深渊里，看不到别的光，她只有妈妈，哪怕妈妈总是在挑剔，时不时会爆炸，但至少那是唯一的温暖。 相依为命的温暖。 只是，叶云兮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想离开深渊，想看看更多的光。 她看着妈妈，想到被拉下去的情形，忍不住会恨，但又忍不住会恻然叹息，还总想要伸手拉一把。 可是一次一次的，她意识到自己想拉一把，也只是在发作同样的控制欲，而她的段位明显不太够，妈妈根本不打算被她拉一把，只想把女儿拉回到自己身边。 每个人都只是认同自己认定的信念，不是事实，也不是他人。 他们也往往希望他人认同自己的信念，以证明自己是对的。 只不过，有这种冲动的根源却往往是潜意识知道这不是事实。 于是他们说服他人，控制他人，努力的掩盖自己的不安全感。 很多人选择了最容易驯化的对象——自己的孩子。 一张白纸，任凭涂画，对父母有天生的依恋，又因弱小而容易压服和控制。 当然，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教育”。 叶妈妈已经又阐述了一遍叶云兮从小听到大的教育理念，顺便举例证明道：“……今天放学之后，我又把那个小孩留下来教育了好半天，正好他妈妈等着接儿子回家，也没走，就一起过来听，要说服小孩，同时也得说服家长，不然没法保证他们在家也得到管束，好好完成作业…… “……后来他们走的时候，小孩已经表示他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会好好听妈妈的话，努力学习，考个好高中，不让爸妈失望，还手写了保证书。他妈妈当场就哭得泣不成声，走的时候也是连连道谢。” 妈妈一脸满足的表情，仿佛做成了一件大善事：“看见学生们都好好走上正路，我也是真的很高兴。” 叶云兮一点都不觉得高兴，而是不出所料的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那个一开始犟着脖子的男生，终究还是没能撑到最后。 或许……希望，那确实是他的道路吧。 ———— 或许是晚饭时候说的酣畅，之后妈妈并没有过来找女儿谈心。 叶云兮竖着耳朵听着妈妈回到房间，一切安静下来，也轻轻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有点闷闷的。 与其说是因为妈妈的那个学生而不高兴，不如说是触景生情，如同看见了从前的自己罢了。 “啊，不开心不开心！”她扑到床上滚来滚去，慢慢停下来，仰面躺着，枕着双手，想，“好像也不应该放任负面情绪沉积，那就……去小世界转一圈？” 其实本应该是那就拆一下坑吧，但愚蠢的表意识似乎有点不想去拆。 “大约里面也有些逃避吧。”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自嘲笑笑，闭眼沉入意识世界。 小世界还是老样子，领导批着公文，头也没抬，五行散落在各处，木在爱之树苗的小空间，火在巡视心区，水在深潭，金在领导桌边练武，土坐在中间土坑里与蘑菇为伴，深渊凝固在半空中的隔层里。 叶云兮环视了一圈，别人似乎都在忙，她便在土萝莉和蘑菇旁边坐下，抱着膝盖，歪头看着蘑菇。 蘑菇并没有像曾经的树人那样自己长出一张脸、会哭会笑会说话，它的伞柱上虽然也隐约有一双眼睛，却是闭着的。 叶云兮伸手摸了摸它的伞盖，尝试交流：“你为什么闭着眼睛啊？” 蘑菇传来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共情。 “你……在怕什么？” 蘑菇的共情画面扩大了些，外面有很多风霜刀剑，它支棱着大大的伞盖，仿佛这样就能挡住一些伤害。 叶云兮困惑的轻轻拍了拍蘑菇伞盖，触手柔软有弹性：“你靠伞盖遮风挡雨？可是这伞盖……是软质的呀，你真的就觉得安全了吗？” 蘑菇左右摇晃了一下，表示否定，又可怜兮兮的把伞盖缩了缩，表示伞盖被伤到也会疼。 “那……伞盖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呢？” 蘑菇把伞盖又收起些许，再挂下菌丝垂帘，尽量遮住了自己伞柱上的眼睛。 “呃，这是……一叶障目？”叶云兮想起了自己躲在蘑菇垂帘之内的情形，有些明白了。 ———— 第一三零章 不好吃的蘑菇 叶云兮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鸵鸟逻辑啊，钻进沙子就当外面的一切都不存在？”蘑菇使劲儿晃动着，发来共情表示鸵鸟只是头钻进沙子，那么大的身体都还在外面，一点都不安全，而蘑菇则是顶着大大的伞盖，伞柱被保护在里面，所以比鸵鸟安全多了。 叶云兮无奈的摇摇头，换了个问题：“那么外界为什么要伤害你啊？” 蘑菇瑟缩着，发来一个被一刀一剑切开，再被一口一口吃掉的画面。 叶云兮有点迷惑：“你好像是毒蘑菇吧？虽然毒性似乎也不算强烈，但至少也不是什么美味吧？” 蘑菇可怜兮兮的表示它是故意长得不好吃的，就算毒不死人，它也要吃它的人付出代价。 叶云兮仔细感知了一下蘑菇的毒性：“但是似乎……就只能败坏食用者的胃口和心情，‘代价’也不大？” 蘑菇沮丧的垂下伞盖，表示吃了它的人会变得和它的心一样糟糕。 叶云兮：“……”忽然想到了把别人也拉进深渊的低能级者呢。 她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深渊。 “你俩……似乎还真的有点像？” 蘑菇也“看”了一眼深渊，这两只创伤替身甚至隐约产生了点共鸣。 叶云兮赶紧收回注意力，完全不想把深渊再引诱出来。 眼下一只蘑菇就够她处理的了。 她便继续问蘑菇：“别人为什么要吃……欺负你？” 蘑菇的共情中显化着周围人笼着负面情绪和恶意的黑雾。 叶云兮思考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蘑菇弱气的挣扎了几下，却挣扎不动。 叶云兮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问了。 于是照例，去心理群里说了说，寻求思路。 泰晤士河儿：“外面有刀剑的话……木对金的恐惧？” 叶云兮招手把自家小女将喊了过来。 蘑菇果然瑟缩着往后躲，藏到了土萝莉身后。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又跑过去看蘑菇了，她好像真的很喜欢这只蘑菇。” 蘑菇果然也很喜欢饮河家木萝莉，主动挪了过去，蹭了蹭她，伞盖也放松的舒展了些，似乎觉得安全了不少。 泰晤士河儿：“它比较亲木系？” 叶云兮喊来了树人。 蘑菇抬起伞盖“看了看”这只吊儿郎当的半同类，不算亲近，但也不害怕。 慕容冷芸：“好像也不完全是属性的缘故？” 她又喊来了青和领导试了试相性。 蘑菇蹲在青的身边，散播出来的共情表示格外的踏实和安全，比饮河家木萝莉的安全感还要高出许多。 但是领导…… 蘑菇在领导的俯瞰之下，全身颤抖着，往前弯下了伞柱。 它并不是在害怕，而是在表示臣服。 叶云兮：“？？？”臣服是什么情况？ 以前的创伤替身有亲近领导、享受被保护的感觉的，但从没有这样的款啊？ 蘑菇表示，领导很强大，它也想长成那样。 叶云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说，蘑菇仿佛是长歪了的防御机制？” 她看了看蘑菇和领导之间的距离：“那你为什么不敢靠近她？” 蘑菇颤抖着给出一个“领导拆了蘑菇”的画面。 “她为什么要拆了你？” 蘑菇缩成一团，表示因为它懦弱。 “如果她拆了你，重组成一个不懦弱的你，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蘑菇左右摇晃着，表示着拒绝，表示着那很疼很疼。 叶云兮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伞盖：“那你还有的好？” 蘑菇颓然的垂着伞盖，沮丧、挫败、无价值感、无存在感……各种浓重的负面情绪从它身上传出来，叶云兮觉得它如果是个人，这会儿大概就坐地上大哭起来了。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我拆自家人的坑，好像从来没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于是去问了问，他们表示拆坑不疼，坑背在身上才疼。” 慕容冷芸：“它表达的疼，好像也不完全指的是拆坑，更像是这本身就是个坑。” 领导走近了几步，蹲下来，隔着一点蘑菇勉强能接受的距离，看着它。 蘑菇传出来的共情，像是有很多东西在崩碎，伪装、逃避、脆弱的防御……这一切在领导的注视下都仿佛失去了意义，土崩瓦解。 蘑菇剧烈的颤抖着，仿佛在恸哭。 叶云兮微微黯然的抚摸着它，感受着蘑菇的共情。 它像是从领导身上看见了一个正确的范本，然后发现它以前构建的回路全都没有意义，但它又不知道如何前往那个正确的方向。 叶云兮不禁也仰头看了看领导。 这确实也是她所想的，她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创伤、错误回路，即使有青和领导这样的正确范本，和创伤替身这样的错误提醒，却依然无措于前进的方向。 玄君：“这种要防御和负面感受一起解，它自身是防御的一部分，而防御背后就是不敢面对的部分，两边要同步的一点一点处理。” 慕容冷芸：“嗯，能感觉到两方面都存在。” 玄君：“如果你是男性，倒是可以拆解一下阉割焦虑，男性的很多负面感受和这个有关，但女性相应的部分我就不清楚在哪里，你可以试着探索一下。” 慕容冷芸：“……啊？那是什么？” 玄君：“就是被阉割的动物比较温驯，下午不是刚提过，很多人长大的过程就是被驯化。” 慕容冷芸：“咦，又是驯化吗？” 她沉思了一下。 蘑菇的懦弱、瑟缩、害怕外界伤害，是挺像社恐表现的，即使它本质上是一个长歪了的防御机制，但叶云兮能够感受到，蘑菇对外的恐惧之下，也存在着压抑的怨气。 为什么会有压抑的怨气呢？无非是被压制了攻击性之类的“兽性”吧。 从表现和成因来看，似乎确实是个驯化成果。 “也不奇怪，毕竟我自己本来就是个驯化成果啊。”表意识自嘲笑笑。 她又轻轻拍了拍蘑菇伞盖：“如果你明白那些长歪了的回路是错的，也看见了正确的范本，那你依然不愿意重构回路吗？” 蘑菇传来绝望的共情，似乎是觉得太迟了。 叶云兮想劝它，想说一切都不会太晚，却直觉到表意识这样的说服和洗脑完全是无用的。 毕竟表意识自己也仅仅是“知道”，而非“认同”。 ———— 第一三一章 蘑菇娃娃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也拍了拍蘑菇表示安慰，她给我传来了一个在悬崖下不断瑟缩的相，似乎表示它是依靠维持一个糟糕的状态来防止更糟糕的后果。”蘑菇点了点伞盖，表示是这样。 泰晤士河儿：“它也不是不想爬上去，它只是更害怕掉下去。” 叶云兮看着蘑菇，喃喃道：“所以说……你是在害怕，如果你拆了原本长歪了的防御机制，却又来不及构建正确的防御，就会‘从悬崖上掉下去’？” 领导淡然的隔着一点距离注视着蘑菇，青也坐在表意识旁边，抱着膝盖、歪着头看着蘑菇。 蘑菇似乎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却仍然传出共情，表示在表意识层面可没有她们的保护，依然只能依靠原本的那一点错误而残破的防御机制。 叶云兮蹙眉思考了一下，想起玄君的提示，问道：“那你至少现在觉得安全吧，那么能告诉我，你躲在防御之下的是什么吗？” 蘑菇摇晃了一下伞盖，然后…… 伞盖打开了。 一个光溜溜的小人儿从大蘑菇伞柱里爬了出来，爬到了青的怀里，大约是觉得这里最安全。 这只小人儿大约只有巴掌高，似乎没有性别，也没有毛发和衣服，倒像是传说中的人参娃娃。 叶云兮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神展开：“这……这蘑菇还真的就是一个外壳啊？！” 蘑菇娃娃坐在青怀里摊开双臂，声音稚嫩：【对啊，你们看，没有外壳的我，是没有丝毫防御力的。】 叶云兮不禁点点头：“确实，连毛发和衣服都没有，光滑白嫩，看起来确实有点……”好吃。 完全没有防御力的蘑菇娃娃，神似她自己的虚弱内在。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也很喜欢蘑菇娃娃，但儿子君表示了想吃。” 蘑菇娃娃一脸警惕的往后缩了缩：【我就知道别人要吃我，所以蘑菇外壳是有毒的！】 叶云兮扶额：“你认真的吗？毒性只能让人拉肚子的蘑菇外壳也能算防御机制吗？” 蘑菇娃娃指着蘑菇外壳比划着：【不止啊，伞盖挺厚的，也挺大的，可以遮风挡雨的。】 叶云兮：“……”虽然说蘑菇比起娃娃确实挺大的，但那也只是个软质的蘑菇而已啊…… 饮河家儿子君则直接嘲讽力拉满：【你就自欺欺人吧，猴子吃东西都知道要剥壳。】 叶云兮：“……”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蘑菇娃娃一脸委屈：【可是一般情况下，人家吃蘑菇不就是吃伞盖吗？】 叶云兮：“？？？”这就是你躲在伞柱里的原因？可是有些蘑菇伞柱也是要下锅的吧？ 儿子君蹲下，笑眯眯的逗它：【你觉得自己没价值，那为什么又害怕有人想吃呢？没价值就应该没有人吃，有人想吃你的话，你不是应该感激涕零自己居然有被吃的价值吗？】 蘑菇娃娃张口结舌：【你……你……】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法反驳。 它又摆出了委屈的表情：【不好吃的是蘑菇外壳，我挺好吃的，而且特别好切，因为没有防御力……】 玄君：“为什么要以被吃为前提？” 叶云兮：“……对哦，为什么呢？” 表意识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智障。 蘑菇娃娃歪着头：【因为我生来就是好吃的呀？】 叶云兮感觉到它的参考对象似乎正是人参娃娃，好奇问道：“难道吃了你能增加五百年功力吗？” 蘑菇娃娃老实摇头：【不能。】 “那为什么要吃你？” 【因为我好欺负。】 儿子君摇了摇手指：【是因为你把自己当成食物。你把自己当皮球，别人就想踢你，你把自己当芭比，别人就想掰你……】 蘑菇娃娃掰着手指数着理由：【我又软又好吃又光滑，多适合当食物啊。】 叶云兮：“……”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从何反驳。 泰晤士河儿：“我感觉到儿子君也不是真的想吃它，只是觉得居然有人会把自己当食物，挺好玩的，想逗一下。” 慕容冷芸：“虽然我也觉得挺好玩的，但是想想这其实是我自己，就……唉。” 泰晤士河儿：“说起来它居然不怕儿子君的金气吗？” 蘑菇娃娃在青的怀里爬来爬去：【怕，但我能感觉到他没有真的恶意，我只是需要躲远点，我太软了，会被切到。】 青笑着低头问道：【那你觉得为什么我们不会吃你？】 蘑菇娃娃仰头蹭了蹭青：【因为你们是好人啊，我能感觉得到。】 表意识找到了盲点，故意问道：“可是好人也要吃东西的啊？” 蘑菇娃娃眨巴着小眼：【好人不会吃我这种……这种……】 它总结不出来自己属于什么类型了。 叶云兮便反过来问：“那为什么坏人要吃你？” 蘑菇娃娃：【坏人要吃我并不是因为吃了我有什么好处，只是出于倾注恶意的快感，他们喜欢看我被欺负而无力反抗的样子……】 它垂下头：【我不想死，虽然我也不会因为被刀剑切割、被吃就会死掉，但是很疼很疼……】 叶云兮怔怔的看着它。 她明白了它的象征，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而言，他人的恶意当然不至于危及生命，更多的只是心理创伤，对于潜意识替身而言，那就是切割、啃噬了它的刀剑和坏人，它不会死，只是恐惧而张皇。 叶云兮低声问道：“他们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欺负你，你妨碍到他们的利益了吗？” 蘑菇娃娃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什么利益。】 叶云兮感觉得到它是真的不懂什么叫利益，想着这或许也是一个幼年时代的创伤吧。 儿子君又补刀道：【是你自己喜欢脑补被欺负而无力反抗。】 慕容冷芸：“被害妄想？也是有可能的。”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似乎是说它内因引动外因？” 慕容冷芸：“唔，那也有可能？总之感觉这个坑的年代很早。” 泰晤士河儿：“反正已经长大了！” 蘑菇娃娃一边在青身上到处乱爬，一边使劲儿摇头，执拗的说着：【没长大！】 叶云兮又有点好奇，它为什么对于长大的问题如此执着？ ———— 第一三二章 变形记 叶云兮在蘑菇和娃娃之间来回扫视了两眼，试着问道：“如果你长大了，就钻不进蘑菇外壳了？”她的意思其实是，如果长大了，就不能再依赖家人提供的保护伞了。 但蘑菇娃娃却否认了这一点：【蘑菇外壳可以变大啊，但是太大了太显眼，引人注目，也不安全。】 它比划了一下两米高的巨大蘑菇，然后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 叶云兮很无语：“你确定半米高的蘑菇就不惹人注目？” 蘑菇娃娃无辜的眨了眨眼：【可是不能更小了，再小我就钻不进去了。】 儿子君在旁本已听得快要笑死了，这时候忽然又插言建议道：【你变成光就不显眼了，也不占地方了。】 他亲身演示了一下人形变光团。 蘑菇娃娃满脸惊讶的看着儿子君的变形，低头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我变不成啊，这是肉身。】 儿子君变回人形，笑眯眯逗它：【要不要跟哥哥学？】 蘑菇娃娃琢磨了一会儿，努力的尝试了一下…… 结果非但人形没消失，还仿佛又套上了一层胎膜。 它委屈巴巴的散掉光膜，摇了摇头：【我学不会这个，我要和领导学。】 小娃娃转头仰望着领导，目光中满是敬畏，它不敢爬到领导身上，就仍是坐在青的怀里眼巴巴的看着。 领导低头看了看它：【哦，那你就从社交开始学吧。】 叶云兮惊诧的看了看她们，居然真的肯学？居然真的会教？ 不，等等……这个路线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暂时脱掉外壳，然后从社交学起，就真的能治好歪掉的回路？ 这么简单的吗？ 那表意识我岂不是也…… 不对，我怎么脱外壳…… 愚蠢的表意识有点懵。 另一边，饮河家儿子君嘲讽力全开，一边逗蘑菇娃娃，一边对自家木萝莉说：【你看，你那些慈母情怀对蘑菇娃娃都没用，所以要不要来跟哥哥学吵架？】 木萝莉：【……你走。】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这个表达力是真的着急……” 儿子君：【因为她怕伤人，总想顾着所有方面的感受。】 慕容冷芸：“对啊，我也这样！” 泰晤士河儿：“所以那该怎么解决？” 儿子君：【她又没有两张嘴，当然是一次说一个观点，而不是去照顾所有人。】 木萝莉：【别人会误解。】 儿子君开了嘲讽：【这都能误解，和猴子有什么区别？】 慕容冷芸：“……猴子委屈的躺了第二枪呢。” 木萝莉：【……那我不学了。】 儿子君耸肩：【那你就继续用爱发电咯。】 叶云兮看着光屏观摩了一会儿别人家的对话，又把蘑菇娃娃召唤到现世来。 小娃娃爬到她肩头坐好，两条小腿一甩一甩的，四处张望的打量着现实世界。 叶云兮便继续盘问：“你为什么要自认为是食物啊？” 蘑菇娃娃被反复问了好多次，或许也发觉有点不对，甩着小腿思考了一下，却还是回答说：【因为没有防御力啊。】 叶云兮随口指了个错误方向：“长一身刺？” 蘑菇娃娃头摇的像拨浪鼓。 叶云兮又诱导着问：“长大了或许就长出防御力了？” 蘑菇娃娃依然摇头：【长大了就不萌了，不萌了就没有人照顾我了，而且长大了就不纯净了……】 儿子君哈哈大笑：【你就是让人惯的！】又一棍子把木萝莉也扫了进来，【就是她那样母爱泛滥的人惯出来的，总想找被人惯着的感觉。】 木萝莉：【……你走。】 蘑菇娃娃反倒并没被扎到心的自觉，晃着小腿摇着头，继续解释道：【蘑菇外壳长大了、有毒了、不纯净了都没关系，我还是我，没有变。】 慕容冷芸：“它好像有点怕被污染？另外，不想长大和装可怜也都挺明显的。” 泰晤士河儿：“不行了，儿子君嘲讽力太强了我拉不住他……” 慕容冷芸：“我觉得他说的挺对，就是……有点毒舌……” 玄君：“过度嘲讽也是坑，我曾经也这样。”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本来就是中学时期的光人格啊，可能是不懂共情所以比较毒舌？” 儿子君却认真起来：【对它共情没用，它就仿佛穿着皇帝的新衣，穿得再多，它还是冷，它沉迷在有人给它披衣服的虚假满足中，木萝莉则是沉迷在照顾了它的虚假安慰里。它得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穿衣服，才能接受真实的帮助。况且它也不是真的小孩子。】 慕容冷芸：“蘑菇娃娃确实没穿衣服啦，不过它有个蘑菇外壳，可比衣服厚多了……象征意义上，蘑菇外壳应该就是指一直照顾它的保护者吧。” 泰晤士河儿：“强行把儿子君赶回了他的世界，再继续拉着惊魂未定的木萝莉聊她的问题……” 木萝莉：【我的能量和人际关系中的情感交换有关，多体验关系有助于我的成长，而切断关系是对我的力量的削弱。】 泰晤士河儿：“她共情给我一个社交模型‘土壳里的绿苗’，绿苗长大了可能燃烧变成爱。” 慕容冷芸：“咦，看起来和我家爱之萌芽——现在是树苗了——挺像的？” 木萝莉：【哪怕最浅表的关系也可以有情感交换，纯粹是泥土的关系是主观选择的结果，你拒绝接受或者发出橄榄枝，所见自然就只有泥土。】 泰晤士河儿：“那为什么要有泥土？” 木萝莉：【桥梁和缓冲。你不知道如何处理橄榄枝，由此产生焦虑和逃避的情绪，但有时候不一定需要处理，你只要感受就好。具体的处理方式是土的课题。】 慕容冷芸：“我觉得我家就缺这个具体的处理方式！” 泰晤士河儿：“我家土也不会！但社交还真就得靠木和土，我家一窝金只管切割。” 慕容冷芸：“我家一窝木……只管纠缠？”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觉得木的传统艺能是关怀泛滥？” 慕容冷芸：“早年的青是有点像，但孤叶不太像？” 泰晤士河儿：“孤叶的关心是另一种形式？共情画面是伸出树枝在妹子心里挠一下就走。” 孤叶从小空间的树杈上跃下：【喂，我可是很专情的，不要破坏我的声誉啊！】 他托出另一团木气，展示着他的专情对象……的一部分。 ———— 第一三三章 干净的食物 饮河家儿子君笑嘻嘻的溜达过来，勾肩搭背的问着孤叶：【要不要交流一下专情经验？你这个专情姿势……】他看了眼孤叶手上的木气团，【……有点奇特啊？】他开心的拍着孤叶的肩：【哥们儿可以啊，我就喜欢你这样变态的！】 叶云兮：“……”好像有点奇怪的误会？ 儿子君摆出一桌酒菜，拉着孤叶坐了，用筷子敲着酒杯开始唱楚辞。 那边蘑菇娃娃看见开饭了，一脸警惕的在叶云兮肩头上坐好，还往里缩了缩。 叶云兮吐槽道：“……你可真有当食物的自觉啊！” 虽然也真的挺萌的…… 儿子君停下动作，瞥过来一眼：【你是等着开饭呢，还是等着被吃呢？等开饭就上桌来坐，等被吃就把自己洗干净进盘子。】 蘑菇娃娃扭动着身子：【我不要进盘子！而且我很干净的！】 叶云兮：“……后半句你可以不加！” 蘑菇娃娃眨了眨眼：【我确实很干净的啊？】 儿子君：【没滚白糖你好意思说很干净？】 叶云兮：“……为什么要滚白糖？” 泰晤士河儿：“儿子君的奇特食谱！” 儿子君：【好吃就行了管那么多！】 叶云兮一巴掌糊在自己脑门上：“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蘑菇娃娃委屈的坐在表意识肩头上往里缩了缩：【我不要滚白糖。】 叶云兮哭笑不得：“你就不能争气点，不要这么有食物的自觉吗？” 蘑菇娃娃：【我没有防御力，会被吃掉的。】 叶云兮：“……”又绕回来了，这娃娃还有救吗？ 她有点心累。 家里前几个创伤替身基本上是为了揭开某个解离的盖子，表意识从“道理”上去说其实也没什么用，还是需要找到正确的切入点才行。 于是她就一直在执着的问着几个基本问题，尝试着从不同角度去找那个切入点。 于是叶云兮再次反问道：“没有防御力为什么不长大？” 蘑菇娃娃摇头：【长大的过程很疼，会被别人戳到，会受伤，会需要重构……而且会变得不纯净。】 叶云兮忽然恍然：“哦，你之前说的被拆被疼，果然不是指拆坑啊？……咦，不对……”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切入点，指了指领导，“她长大了，却还是纯净的啊？” 早年用球球牌大灯照过家里几个替身，当年的青尚不够纯净，但领导确实是纯净的。 蘑菇娃娃沮丧的垂下头：【可是我长不到那么好，还是保持原状比较安全，万一我长大了比现在还糟呢？至少我现在还有个蘑菇外壳，既可以防护，又可以隐藏自己，很少会被伤到本体。】 叶云兮：“……”这可真够怂的啊。又或者说是某种完美主义？因为害怕结果不够好，就驻足不前……不前……咦？ 她忽然想起以前曾经拆过的坑。 世界的暗面。 如果你觉得努力挽留着美好的过去就能够永远停留在美好的岁月里，但其实这时候的你已经一并成为了昨日的旧尸骸。 “你……真的觉得保持原状就能够一直纯净吗？你真的是纯净的吗？” 蘑菇娃娃低头沉默。 叶云兮和家世界里的球球借来一团光，从内而外的映照着它，白嫩干净的娃娃外表之内，却沉积着阴影和黑暗。 蘑菇娃娃惊慌的抬起头，躲着那光。 “你看，这就是强行停滞的陈腐啊。” 和孤叶一起对酒当歌中的儿子君嘲讽的音调传来：【声称的纯净而已。】 饮河家木却弱气的维护着蘑菇娃娃：【蝼蚁尚且偷生，黑暗挣扎着存在也是自然之理……】 叶云兮其实也一直觉得蘑菇娃娃的自我认知有点不对。 它从蘑菇外壳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强调自己好吃、无毒、干净、没有防御力…… 尤其是作为一个创伤替身，这种强调确实显得有些可疑。 而且这本也是它自己立论的根基之一，击破这个信念，或许能…… 叶云兮这么想着，却发现蘑菇娃娃体内的黑暗弥漫着，它的神情挣扎，仿佛索性就要整个人黑化的样子。 “诶？不会吧？” 或者真的是表意识的倾向阻止了蘑菇娃娃的黑化，它颓然的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喃喃念叨着：【可是那该怎么办啊？】 领导：【去社交。】 叶云兮：“……你认真的啊？” 领导瞥了一眼表意识：【我何时和你开玩笑？】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果断怂了。 领导：【即使你戳破了它的妄念，要重构回路依然需要社交。】 叶云兮摸摸下巴：“嗯，我也觉得是，只是戳破似乎没有解决问题……”如果真解决了，它就应该直接化光消散了才对。 蘑菇娃娃小声应道：【我不喜欢社交，我讨厌那些人……】 它沉默了一下，补充道：【我不知道面对那些人该怎么做……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软弱……】 它从叶云兮肩上滑下去，默默地爬回自己的蘑菇外壳里，盖上了伞盖。 【外面弱肉强食。】它隔着外壳道。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定位成软弱的呢？” 蘑菇娃娃宕机了半晌，才声音细细的回答道：【因为……大家都觉得我弱小啊，都保护和照顾我，不然我就会出现各种危险啊……】 儿子君嘲讽道：【难道不是你给大家暗示‘我很软弱快来照顾我’吗？】 他敲着筷子，曼声解释道：【弱小也是一种力量，可以引诱被你的假象迷惑的猎物来保护和照顾你，而真正的掠食者自然能看清你的实际味道并不好吃，所以也不会吃你，那么被照顾就是白赚的，不劳而获，那么这种‘弱小’对你就是‘有益’的。】 叶云兮：“……呃，虽然他说的残酷，但好像很有道理，我也有点被戳到坑的感觉呢……” 感觉到躺枪（其实一点都不冤）的表意识强行转移注意力，继续盘问蘑菇娃娃：“所以你弱小就是为了让别人照顾你？” 蘑菇娃娃却对这个问法有点困惑，歪头想了想：【他们就是要照顾我啊？】 “为什么呢？” 【因为……我乖巧可爱啊。】 “那你想过……恣意的活着吗？” ———— 第一三四章 指导棋 蘑菇娃娃呆了半晌，忽然落泪：【那会不被喜欢的，会失去照顾和保护，会被驱逐，会死的，会死的……】它的眼底泛起了绝望的死气。 叶云兮叹息道：“但即使你再乖巧可爱，想要驱逐你的人依然会驱逐你的……” 蘑菇娃娃蹲下抱住头：【我可以躲起来，不存在，尽量没有要求……】 “即便如此，生杀予夺尽在他人之手，这样活着……真的算活着吗？” 蘑菇娃娃呆呆的落泪，不作回答。 儿子君插言道：【你问它不管用的，它已经形成逻辑闭环了，探究它的想法只会不断强化这个回路，要改变除非从外部打破，比如让领导去带它。】 叶云兮蹙眉：“我就是想先戳破它的假象层？”这不也是你刚才说的吗？ 儿子君：【你可以让领导去陪着它，而不是别的会纵容它的意识体，它会自动过滤反方观念，从纵容中汲取能量。】 叶云兮微微烦躁：“你一个金属性，为什么这么好管闲事？” 儿子君耸耸肩：【我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想法。】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他就是解题成癖？非要琢磨个所以然出来。” 慕容冷芸：“那请他自己憋着解？不要不停的给别人下指导棋？” 泰晤士河儿：“于是表意识和他说：但你这样颐指气使很冒犯人。他表示他其实没想着指导，只是单纯想验证一下自己想的对不对，如有冒犯，很抱歉并无恶意。” 慕容冷芸：“我也不是觉得他有恶意，大约也只是我被戳到了坑而已吧。” 泰晤士河儿：“他表示自家验证不准确，要寻求外界验证才能吸收经验，至于容易冒犯别人那也没办法。” 慕容冷芸：“我觉得他如果越界干涉到别人，还自认为‘这也没办法’，这里面也是有问题。当然我说这个也是多管闲事，我也没有心力去当圣母。” 泰晤士河儿：“于是又问了问金师兄，发现我家的标准是不纠缠，至于是否会影响别人，我家金并不在意……果然不愧是金。” 慕容冷芸：“那我就不懂你家的逻辑了。” 叶云兮确实是炸毛了一瞬，但是很快冷静下来，自己反省，发觉其实是因为有一个太喜欢对她指手画脚的妈妈，所以才特别敏感于这类事情。 想通了之后，虽然还是有点不喜欢饮河家儿子君，但也就懒得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 傅饮河倒是还在逮着自家替身讨论这个问题。 泰晤士河儿：“我家金主要还是管自家不被污染，照顾他人的感受是木和土负责的，木倒确实有个圣母坑，对你家蘑菇发作的很厉害，好在被家里一群金盯着，她圣母也掀不起风浪。 “又问了问儿子君，他表示木的话他有时候也会听，但他本就是利刃，不见血怎么疗毒。 “又把木拉过来问圣母坑，木：天生万物，你要了解它的故事，当然不能先否认它的存在。表：那了解了之后呢？木眨眼指了指儿子君：然后他就去了呗。 “表意识忽然觉得他俩把别人给套路了……不过木大约确实是关心蘑菇的，只是儿子君套路深。” 慕容冷芸：“你家圣母坑应该是最掀不起风浪的了，那么多金压着。倒是我家木这么多……但好像他们不太圣母？反倒是倾微家圣母铺了一地……” 泰晤士河儿：“现在都看不见倾微家人了！只有御姐跟着哥哥在外面逃荒（蜜月）。” 慕容冷芸：“她家要是一直不清干净，御姐的蜜月可能就能度成蜜年？” 泰晤士河儿：“我觉得他们度的不错，哥哥都晒成巧克力色了！就是有点有异性没人性，家里一大群萝莉不带，自己在外面玩！结果现在是儿子君在家带萝莉，感觉他教的总有点奇怪……啊，怀念哥哥在家的日子！” 叶云兮表示好久不见饮河家哥哥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插不上话，于是默默地匿了。 她盯着光屏发了会儿呆，反思着之前的心理工作有无疏漏需要处理。 蘑菇娃娃……暂时无解，先放那儿吧。 刚才炸毛的坑点……唔，讨厌被下指导棋这一点，其实是讨厌被控制吧？ 但是……先不论下棋的人是否有心控制，自己听见指导就觉得应该听从，却又因为信念冲突不愿听从，这才是自我矛盾的根源吧？ 所以这个矛盾点……仿佛有点眼熟？似乎很有蘑菇娃娃的风范呢？ “又是蘑菇娃娃……”叶云兮失笑扶额，摇头叹息，“或者说，不愧是我吧……” 曾经被驯化，又一直不甘于被驯化，压抑着反击和愤怒，酿成了委屈和怨气，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的化解。 她又怔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群聊又刷出了几条新消息，她只当是饮河的自言自语，随意扫过，却看见了偶尔会出现下指导棋的玄君。 玄君：“也未必要去社交，可以试着退回那时候，体验久了就会明白那种装可怜、装弱小其实无用，真明白的那一刻就解脱了。从思维入手不是你这么问的，而且在这方面，你也没什么思维的基础。” 叶云兮喃喃道：“虽然玄君也是在说这样问蘑菇娃娃没用，但我却并不讨厌他的指导棋，所以儿子君的指导棋到底是为什么会戳到我炸毛来着……” 不过她也就这么一想，便赶紧逮住玄君询问具体操作：“退回那时候去体验是指回溯吗？” 玄君：“嗯，身心感受。最好能以成人的角度和它的角度同时感受，一般能做到就成功了，不能就分开尝试。” 慕容冷芸：“嗯，我其实也想到如果是成人就不会受到那种威胁了，但我感觉表意识和它说这个也没有用。” 叶云兮觉得玄君给的方法听起来稍微有点难度。 回溯她是会做的，信号好就行，身心感受也是可以操作的，只不过有时候做的不到位，其实是抽离的以旁观者角度去看…… 但这也可以纠正。 可是以两个角度同时感受……听起来仿佛要精神分裂了呢？ ———— 祝女神节快乐！ 第一三五章 左右都是错 叶云兮还是打算分开试试。为了养足精神，她先沐浴更衣，焚香静坐……静躺。 其实是觉得时间不早了，趁这个暂停节点，赶紧上床躺好，免得被妈妈夜间查房问她怎么还不睡。 关灯躺好，又沉静了一会儿，恢复信号连接，便拉着蘑菇娃娃，去找领导做回溯。 蘑菇娃娃有点怂，但或许是因为领导的榜样力量，它还是顺从的去了。 沿着时间隧道迅速的后退。 来到一个房间，中间似乎有饭桌，蘑菇娃娃在桌边坐着。 空气中似乎有点凝滞的气氛。 回溯中并没有那么清晰的场景、面孔和话语，因为小孩子未必能记住那些。 最清晰的是气氛、情绪、爱与攻击、善与恶…… 蘑菇娃娃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饭，低着头，小眼神警惕的瞟着周围，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叶云兮觉得这个表现甚是眼熟，和她自己与看起来情绪不对的妈妈相处的情境颇为神似…… “所以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挨骂了？”表意识如此想着。 于是果然回溯如愿推进，听不清内容、只能感觉到叱骂者汹涌喷薄的恶意，犹如巨浪一般把蘑菇娃娃拍到了墙角。 它大哭起来，后退到退无可退，努力的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瑟缩了一会儿，骂声稍见平息，大约是叱骂者骂累了，它擦擦眼泪，抽泣着，尽量不发出声音，安静的缩在墙角。 叱骂者又朝这边喝了一声，虽不知道内容，但似乎是让它过去。 蘑菇娃娃抖了一下，小心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回去。 并且摆出一副卑微、乖巧、讨好的表情。 那之后的气氛便平静了些许。 蘑菇娃娃僵硬的挂着那样的面具，直到离开那张饭桌。 它回到一个黑暗的小房间，呆呆的坐下，出神。 叶云兮共情到它的想法，它其实没想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绝望。 它大哭着躲在墙角，缩成一团的时候，心里明知道怎么躲也没用。 它表演乖巧讨好的时候，也只是希望……至少做点什么，哪怕是伪装，哪怕是自我安慰。 至少做点什么，让自己能活下去。 不可顶撞，不可倔强……不能被赶出家门，会死的。 会死的…… 叶云兮沉默了一会儿。 即便是如今的她，其实也想不出解法。 弱小的幼儿，如果失去大人的照顾……是真的没法活下去。 而乖巧讨好，至少能够暂时舒缓叱骂者的怒气——哪怕那其实只是叱骂者在发作代偿或者控制欲，但能够得到他人的臣服，代偿也是能够暂时得到满足的。 那便能够暂时缓一口气，继续熬下去。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不然，会死的…… “创伤替身的坑果然也是我自己的坑……靠思维找不到解的那种啊。”她叹息着，开始尝试成人的应对。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 她试着模拟了一下，倒是能够理直气壮的把叱骂者怼回去。 “但是……这算辩论吗？而且，小孩子也做不到吧……那，如果是领导？” 她让领导又去试了试。 领导甚至没有开口，运用自身气场外加王之蔑视，直接就秒杀了叱骂者。 叶云兮：“……”学不来，学不来。 蘑菇娃娃一脸惊奇。 愚蠢的表意识和更愚蠢的创伤替身旁观着，对视一眼。 蘑菇娃娃伸手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 叶云兮有点发愁：“学不来该怎么办啊？” 她苦恼的看着蘑菇娃娃发呆。 “不过它好像不像开始那么害怕了？那或许还是有点用？” 但总觉得这个操作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呢…… 表意识沉思着，然后……睡着了。 ———— 周日。 传统的约会日。 叶云兮醒的还算早，神清气爽的起床洗漱。 妈妈惯例起的更早，早已梳妆整齐，备好了早饭。 叶云兮洗漱完毕便被喊过去吃早饭，尽管她只想着赶紧吃完出门，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摆出一副认真吃饭的样子。 妈妈习以为常的闲聊着问道：“等下你还是去小凌那边？” 叶云兮一边吃一边点头，嘴角带笑。 妈妈：“你开车去吗？” 叶云兮刚想继续点头，却忽然顿了顿。 平时妈妈多半是用祈使句的，今天却是用疑问句…… 她抬眼隐秘的打量了一下妈妈的穿着打扮。 嗯，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不开了吧，我坐地铁去也挺方便的，省得那边老小区每次找车位停车都很困难。”她斟酌着，找了个还算合理但也不是很强硬的理由，方便站在墙头观望。 不过她倒也没料错。 妈妈果然欣慰的笑起来：“哦，正好我今天要出门，那你不开车的话我就开了。” 叶云兮连忙点头：“嗯嗯，你开吧。” 再次偷偷打量一下，啧，难道妈妈是要出去约会？ 不过她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啊。 妈妈想了想，却又不放心的问道：“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开车去接你吗？” 叶云兮疯狂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来就好！” 妈妈皱了皱眉，不满道：“太晚了路上不安全，要不你就早点回来，每次都天黑了才回来，像什么样子！” 她的论据渐渐铺展开，数落道：“你看你，两三个星期才回一次家，就星期六晚上在家吃个饭睡一觉，星期日又整天不见人影，我这个当妈的，想见你一面也是真不容易……” 叶云兮头皮发麻，心里确实也有几分心虚，赶紧哄道：“下次我一定调整时间！我周日在家待一天！” 嗯，下次差不多就要到表哥的订婚宴了，前后帮忙准备什么的，估计是得要一整天…… 再说凌澜也要去，也不耽搁约会嘛。 ……话说回来，约会选在周日，本来不也是因为周日妈妈不上班嘛……怎么又怪我了…… 妈妈这才舒展了眉头，气氛恢复正常，继续吃饭。 早饭后，叶云兮熟练的穿好平日的衣服，套上风衣，就准备出门，却被收拾完厨房出来的妈妈逮了个正着。 妈妈皱眉上下看了看她：“出去约会，怎么穿的这么随便？回来回头，我给你找一身裙子，穿漂亮点！” 叶云兮：“……” 她无奈的被拖回去换衣服，心里腹诽：“嫌弃我约会久也是你，嫌弃我约会装扮不认真也是你……” 直到被从上到下换了一身精致淑女的衣裙，又被勒令化了淡妆，叶云兮才赶紧抓起包溜出了家门。 “那我走了！” “砰”的一声门响，落荒而逃。 ———— 第一三六章 睡意 叶云兮飞快的溜出门，“逃”上了地铁坐下，才松了口气。“哎呀，妈妈真是的，又要这样又要那样……其实凌澜都不在意我穿什么……”她嘟囔着，把裙子的小外套脱下，抱在手上，“虽然是秋天了，但这么一路快走，居然还有点热……” 她打开手环，笑嘻嘻的开始给凌澜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出门了，不过今天没开车，要稍微晚一点到。 凌澜：“嗯，正好我等会儿也下夜班回去了。” 叶云兮知道他昨晚值夜班，关心的问了一句：“昨晚有没有觉睡的啊？” 凌澜：“睡了两三个小时吧。” 叶云兮有点心疼：“那你回家赶紧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开门。” 凌澜：“没事，我等你。” 叶云兮眯眼笑起来：“那好吧。”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在约会那天刚好凌澜下夜班，大不了是看着他多睡一会儿，自己多玩一会儿手环，反正这样的静谧也很好。 时不时还可以正大光明的看看帅哥睡颜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凌澜那边大约在交接班、查房，然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回消息回的有些慢，叶云兮也不在意，一边看着小说，一边挂着消息界面。 直到凌澜发来：“下班了。”叶云兮也就还有十分钟到站了。 她期待的等到了这个节点，充满暗示的回复道：“我一会儿也到了！” 凌澜没有辜负她的暗示：“那我正好去接你？” 叶云兮下意识就想客气一下，但是顿了顿，还是没有违心客套，答应下来。 “所以说过度客套还真就挺……不符合人的本能的吧？”她心想，“毕竟是表意识身处社会中发展出来的和稀泥条件反射啊……” 快到站了，叶云兮关掉光屏，提前站起来，小外套差点掉到地上，被她眼疾手快的捞住。 “哎呀，路上忘记穿了，好像有点点冷诶。”她赶紧把外套穿上，出了站。 凌澜靠在地铁站入口处，低着头戳着光屏，面色沉静中微微带着些疲惫。 叶云兮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样子，真像他们的初见。 从春至秋，也已走过了半年的时光。 “……咦，等等？”她忽然停步，侧身让到一旁，一边打开手环确认了一下日期，“……还真的是刚好半年呢！” 叶云兮失笑起来：“真巧，大小也算是个纪念日了呗？可惜他今天下夜班，估计是没精神陪我庆祝一下了……算了算了。” 她关掉光屏，快步向凌澜走去。 …… “刚好半年？” 两人走在回租房的路上，凌澜挑眉问道。 叶云兮眉目带笑：“是啊，我也是刚好想起来的，真巧啊！”她怕他误会什么，又赶紧补充道，“我不是想要过什么纪念日啦，你不用在意，回家休息就好。” 凌澜偏头想了想，点点头，老实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过，你要是想过，你可以说。” 叶云兮伸指点着下唇也想了想，摇头：“我也想不出来诶……算了吧。” 作为一个不奢求浪漫、自己也过得毫不精致的女生，除了出去找点好吃的，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浪漫的点子。 凌澜自然更不去费这个脑细胞，女友说不用过，当然就乐得丢在一边了。 “说起来，你生日也快到了诶，比表哥订婚宴还早一点……你想怎么过啊？”叶云兮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凌澜轻咳一声：“我一般都不过。” “那可不行。”叶云兮果断否决，“正好是星期天，至少也得订个蛋糕，一起吃顿饭吧？” 凌澜应一声：“哦，你定。” 叶云兮盘算了一下：“但是就两个人的话蛋糕吃不完……但是距离表哥订婚宴刚好还有一个星期，他们估计也很忙……你要不要请点同学同事？” 凌澜毫不犹豫的摇头：“不用，小生日，两个人够了，不用喊人。” 叶云兮心里蓦地一甜，也就顺从了：“那好吧，两个人也简单点。” …… 两人漫步回到租房，习以为常的窝进小房间里。 凌澜在叶云兮的督促下钻进被窝，却还是和她随口闲聊了一会儿，说话声才渐渐简短细微，沉睡过去。 叶云兮探头看了看，替他关掉光屏，掖好被角，又安静的欣赏了一会儿，才坐正了继续玩自己的。 “他睡觉了，我一个人其实还是有点无聊的……”她看会儿光屏又看会儿男友，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又发了会儿呆，忽然惊觉已经到了可以开始点外卖的时间了。 “可是要不要喊醒他呢？唔，不要吧……那要不要给他点呢？可是凉掉了也不好……” 最终还是点了两人份的饭菜，安静的取外卖、吃饭，凌澜依然睡得香甜。 叶云兮简单收拾了桌子，托腮在床边盯着凌澜，心里纠结：“要不要喊醒他吃饭呢？喊、不喊、喊、不喊……” 她翻来覆去的纠结了几个来回，非但没下决心把凌澜喊醒，反而把自己催眠了。 本来起的就还算早，午饭后自然就习惯性困了。 她眼睛慢慢阖上，脑袋和支着的手掌一起滑落，然后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困了……他怎么还不起啊……” 叶云兮支着眼皮又看了看男友，依然睡得沉沉的，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实在不忍心喊他，便回到桌边，试图趴在桌上小睡。 “手麻了……”她趴了片刻，就不舒服的换了个姿势。 最后她终于打着哈欠坐起来，下了个小小的决心。 “和他挤一挤……一起睡吧？反正也是和衣而卧……唔，我可以另外抱一床夏被过来，把自己裹起来……嗯，就这么办吧！” 她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从床底柜子里拉出一床夏被，小心的爬到凌澜身边空的比较大的内侧，把自己严实裹好，尽量贴着墙躺了下去。 但毕竟是张小床，凌澜模糊间也觉得有什么挤了过来，微微哼了几声，下意识往外侧挪了一点。 叶云兮却差点把睡意都吓跑了，紧紧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着身边人的动静。 大约是昨晚实在睡得少，凌澜并没醒过来，呼吸匀净，继续安睡。 叶云兮听着一片安静中有节奏的呼吸声，刚才跳的飞快的心也渐渐平缓下来，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 第一三七章 半梦半醒 秋天盖着夏被，稍有些薄，但或许是因为床小，挤在一起，倒也就还不太冷。叶云兮迅速的陷入了朦胧状态。 因为早上在地铁上受了点凉，这会儿朦胧入睡了，她就老毛病发作，四肢间或抽搐一下，把她的睡梦搅的支离破碎，半梦半醒。 迷迷糊糊的，她蹙着眉，不太舒服的翻了个身。 似乎挤到了谁，身边的人往旁边让开了一点，给她多腾出了点空间。 然后一条胳膊隔着薄薄的夏被，搭在了她的腰上，小臂和手掌自然的垂落，轻轻圈住。 叶云兮迷糊的做着梦，梦和现实的分界不清，她以为自己在梦里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一个踉跄，她皱眉回头，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谁啊……”她伸出手试图喊住那个似乎有点熟悉的背影，对方却已经飞快的失去了踪迹。 她忽然发觉自己腰上有点重，低头看了看，发现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腰包，还塞的鼓鼓囊囊的。 “咦，这是哪里来的？……哦，好像是我自己带的？”她挠了挠头，梦境自动填补上了她所不知道的记忆空缺。 “我好像记得里面是糖？”她低头拉开腰包的拉链，拿出一小块小包装的食物，撕开放进嘴里，“……咦，奇怪，怎么好像是木头块？是葛根吗？” 她皱着眉，把嘴里一股木头味儿的植物根茎残渣吐出来扔掉。 一阵寒风吹过，她哆嗦了一下，忘记了腰包里的东西，继续往前走去。 …… 叶云兮在梦里寒冷的荒原上艰难跋涉了一段，终于离开了这片区域，来到了温暖的草原上。 她心情转好，以手遮额看了看远方，然后原地坐下来想休息一下，随手拔了一根鲜嫩欲滴的草茎，放在嘴里嚼着。 “这次的草茎有草木清香，比上次的味道好些呢！咦，等等，我之前吃过别的草茎吗？……” 她嚼着草茎，随意的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太阳真温暖啊……” 腰包往一边歪着，依然拽着她的腰。 她不想腾出手，便只是左右摇晃了几下，试图把腰包甩到侧面去。 但是没有成功。 她也就没再管那个有点点沉的腰包了，安心的晒着太阳，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有点酥麻…… …… 睡梦中的叶云兮又抽搐了一下。 凌澜左手淡定的戳着摆放在眼前很近的位置的光屏，右手下意识的圈紧了一点。 春秋用的薄被展开来，在夏被上面又加了一层。 …… 叶云兮终于被热醒的时候，身上盖着两层被子，出了身薄汗。 她迷迷糊糊的掀开被子，伸出手脚凉快一下。 可是转眼间，被子又回到了原位。 “热……”她闭着眼睛嘟囔着，再次把被子掀掉。 这次被子没有再回到原位。 她满意的露出笑容，又睡了一小会儿。 意识渐渐清醒。 她终于闪念间想起了身边似乎可能还有个人，残余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唰的睁大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嗯？”她放松了些许，张望了一下，又低头看看自己。 盖着两层被子，衣服睡得有些皱，没什么特别的。 ……两层被子？ 叶云兮有点懵，把被子掀到一边，一边抚平衣服，一边整理记忆。 好像做了很多梦…… 梦里好像总有个有点重量的腰包挂在身上…… 开始好像有点冷，后来越走越热了…… “我好像记得我又抽搐了？”她终于回忆起了半梦半醒时的身体感，并且习以为常的迅速找到了原因，“哦，早上坐地铁受凉了，然后一暖和就……” 她瞄到旁边堆着的两层被子，终于想起了之前……她困得要命，就找出来一床夏被裹住自己睡了。 她保证自己当时真的只盖了一层被子！ “难不成是我睡冷了，下意识抢了凌澜的被子……”她忽然很心虚的四处瞄了瞄，生怕凌澜会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吐槽她似的，“……他不会是被抢了被子然后冻醒了吧？……然后气跑了？” 叶云兮干笑两声：“应该不至于吧，他没那么幼稚……” 她侧坐在床上，把两层被子分别整理好，脑子里乱八七糟的蹦着各种念头。 其实很想立刻抓来男友问问，但又莫名心虚，就只在脑子里猜测了无数种“他去哪儿了”的可能性。 明明只是发个消息或者通话的事儿。 叶云兮叠被子的动作慢了下来，犹豫着打开光屏：“要不问问？” 忽然房间门被推开了。 她吓得一哆嗦，往后缩了缩，蜷起了腿，把被子搂在怀里。 凌澜走进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醒啦？” 叶云兮尴尬的放下被子，干笑道：“哈哈，是啊，刚睡醒，看你不在，我就……叠一下被子……” 凌澜：“哦，我醒来饿了，就到厨房找吃的去了，看见了你给我留的饭菜，刚吃完收拾好……那个被子不用叠，就堆那儿就是了。” 叶云兮只好放下可怜的被子，老老实实的把双手交叠在腿上，坐的端端正正：“哦，那个……好吃吗？” ——我在说什么鬼？！ 凌澜：“还行。” 叶云兮眼神左右飘移着，又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 ——不是……我问这个有意义吗？！他当然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起床的啊！ 凌澜看了眼手环：“大概二十几分钟吧，就热了一下菜吃了，然后刚才收拾了一下，嗯，我吃饭快……怎么了？” 叶云兮心虚的移开目光：“没……什么……” 凌澜瞥了一眼她和她身边的一堆被子：“看你睡得缩成一团，好像有点冷，就给你加了一层。” 叶云兮：“……哦，谢……谢？” ——虽然好像被解惑了，但我好像其实并不是想知道这个问题？ ——还有，谢谢是什么鬼！ 凌澜微微挑眉，却也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叶云兮正觉尴尬，搜肠刮肚的思考了一下，又小心问道：“你……睡饱了？我吵醒你了吗？” 凌澜点点头：“睡饱了，因为饿了才醒的，不关你事。” 叶云兮眨了眨眼，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 ps：依然沉迷游戏然后超过零点了……还好周五了。 第一三八章 抽搐症状 房间里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凌澜坐在桌边，叶云兮斜倚在床上，各自戳着光屏。 但自己在做什么就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了。 比如说叶云兮其实在头脑风暴。 “我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我睡着时候发生的一切？但是应该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啊……” 她困惑的反思着，忽而灵光一闪，想起了午睡时的梦。 “因为有点抽搐，我好像睡得不太踏实，梦境和现实有些交错，虽然说这种情况下的梦会被表意识影响，但大约也仍可以试着解一下？” 比如梦里开始冷，后来暖和了，大约就是被多盖了一层被子的缘故。 又比如后来晒太阳晒得全身酥麻，那不就是抽搐之前的症状吗？ 但其实比较困惑的还是吃东西…… 开始以为是糖，却只是不好吃的植物根茎，后来又拽了草茎嚼了嚼，倒是比之前的根茎好吃一些。 当然，这个口味差异本身也是合理的，只是…… “作为梦境内容，还是应该有象征意义的吧？所以……腰包是什么？负重？压力？但是作为负重的话，好像又太轻了吧，以我家土的状况而言，怎么也得是个双肩大包才合理吧？” 叶云兮苦思冥想着，却忽然想起来以前在一本书中看过的某些身体症状的相关象征。 “我记得……肩背通常象征着社会压力，而腰通常象征家庭压力？”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家庭……指妈妈吗？她对我施加压力倒也很正常，但我最近好像没怎么惹到她？就算是送礼事件，也已经过去好一阵了啊。” 忽然有个细微的直觉气泡冒出来：【不止。】 “不止？我也没几个家人啊，我爸在我的生活中约等于不存在，外婆基本上不给我什么压力，还有谁……呃……不会指凌澜吧？！” 她忽然觉得脸有点烧。 直觉给出了一个更加细微的肯定回答。 “好吧，那就当是他吧……”她强作镇定的忽略掉“家庭”这个范畴，只当是以亲密程度判断，“可是他给我什么压力了？” 她本来是直接想否认的，但面对内心说不了谎，只好叹气：“好吧，其实还是有压力的……” 他的优秀带给她的压力。 尽管理智上知道这是因为她的自卑，甚至很多人会将其认定为正面的推动力，但在她的信念中，低能级就是负面，由因得果，就算因此而努力的奋起直追，最后可能只是把自卑代偿成自大，而不会是她想要的不卑不亢的平和。 当然，在自卑和自大交织之间，表意识也是有所得的。 所以她会以为腰包里是糖。 但梦境告诉她并不是，那只是一块“木头”。 木之气，正向为生发成长，负向为交缠控制。 后来她又尝了阳光下的草茎，虽然也是木之气，但是毕竟是照耀在阳光之下，光，即爱的力量，草茎就没有根茎那么难吃。 毕竟，鲜嫩欲滴的小草，象征意义上会更接近生发的那一面。 “所以……真正的爱，不是控制的那种，还是非常非常重要啊。”她第无数次的感慨着。 她最后又回顾了一遍能记起来的梦境，扫荡一下有无遗漏。 ——其实一般都是有的，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其含义，只是表意识回想不起来、家里信号不好……有所遗漏也没办法了。 反正只要是个坑，该撞到的时候还是会撞到，不愁没机会注意到。 “不过好像也确实回忆不起来别的什么了，明明觉得还有很多内容忘记了……咦，等等……” 有一种并非是潜意识或者直觉提醒，而更接近于身体感的知觉隐约被触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 有一点麻痒，然后有轻微的循经流动感，沿着双腿外侧、大约是胆经线上飞快的窜了过去。 “有点痒……”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小腿，然后忽然想起了，“这个好像是……抽搐前酥麻痒积累爆发的线路？” 诸风掉眩，皆属于肝。 “风症、肝木之气……唔，吃多了控制导致的抽搐？倒也合理。”她把梦境和身体的这个点联系了起来，“只是这个和凌澜有什么关系呢？被控制的话，怎么看也该是我妈的锅吧……” 胆经线又流窜了一次，带来了更多的类似麻痒积聚、将要爆发成抽搐的感受。 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不希望抽搐发作出来，被凌澜看到。 “说起来……如果午睡的时候抽搐发作了，那他可能已经……发现了吧？” 她心里有些窘迫，开始胡思乱想：“他会不会觉得我有什么怪病啊？癫痫？但我其实不是啊，我只是受了风寒会抽搐，感觉更像是身体的排异功能，虽然看起来吓人了一点……” 她内心忐忑，偷偷瞥了眼神色如常的凌澜，特别想问问他有没有注意到，又觉得好尴尬，完全没法问…… 于是她忽然明白了之前自己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她也明白了自己感受到的来自于他的压力、以及自己的自卑是什么。 “我是这样的一个弱渣啊……心理能级糟糕，身体状况糟糕，学业上毫无热情……” 她害怕他看见自己更多的“短处”。 她希望自己能给他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尽可能的配得上他。 她希望他眼中的自己是阳光开朗、性格和善的。 ——她觉得这大约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 剩下的那些被妈妈所肯定的优点，大约是乖巧体贴之类，她已经充分的认识到了那些只是驯化成果，虽然她仍然忍不住会认同，但终究不像以前那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了。 但是话说回来，她一贯给人留下的纯善和温柔的印象，大抵也和驯化脱不开关系，就如同蘑菇娃娃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自以为“干净”罢了。 “呵，我其实也何尝不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和善是以自我压抑为代价的啊……” 她所表现出来的，虽不完全是人格面具的表演，但也不是足够放松坦诚的真实。 她依然会试图掩饰自己不够好的一面。 “所以说，亲密关系就麻烦在这里……若是一起生活的久了，难免要原形毕露，之前表演的成分越多，之后的冲击便越大。 “当然也有人说，这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磨合之处吗？最初的摩擦力可以靠恋情克服，在一起久了就会转化成亲情。——都是这么说的吧？ “但是这样的‘亲情’里面，又有多少成分是彼此妥协、自我压抑和彼此控制呢？ “若要达到真正的爱，却又是需要完全接纳对方的真实的。这又是何其高难度的境界啊……” 叶云兮叹了口气，微微怅然。 虽然其实早就知道前路漫漫，但直面自己的不足，还是难免有点沮丧啊。 ———— 第一三九章 弱气圣母 差不多时间，傅饮河那里正是早上，她也做了个梦，在心理群说着。泰晤士河儿：“今天早上的梦应该是木推送的，她不太会表达，所以表演了一个情境来回敬儿子君。 “这个梦大概是说有一个我家认识的一家人，全家都陆续去世，只留了一个刚上学的小姑娘，于是我和我妈就主动照顾着她，她也会热心的帮我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有一次我家搬家，她帮忙拿我的书包，结果东西掉了，我就捡起来，但想逗逗她就没喊住她，就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却迷路了，等我回到家，发现小姑娘已经负气出走了，把自己的东西也都拿走了，并且不会再回来了。 “木在这个梦里给的信息是：小姑娘很可怜，我是好心，但我逗她是我的错，她反应过激了但也在情理之中。 “儿子君则表达了认错，他之前不应该逗木萝莉玩，但又认真分析说，如果是他，他不会那么热心的主动去照顾那个小姑娘。 “木：那你会怎么做？ “儿子君：若是熟识可以资助，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不是我的责任，我没必要承担，也不想走的太近。 “木：可是如果别人没法给她应得的照顾呢？ “儿子君：那也没必要由我来承担，除非真的足够亲近。他又对木说，如果圣母就要做全套，不应该在不够熟而且对方心态敏感的时候忽然逗人玩。 “木：我觉得在那个情境下，我有责任承担小姑娘的生活起居和心理疏导，否则我会有愧疚感。 “儿子君：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对她好，人类从来不缺乏泛滥的同情心，你只是沉浸在只有自己对她好的满足感中和控制感之中。 “木：……你走。” 慕容冷芸：“你家木确实挺圣母的啊……” 泰晤士河儿：“是啊，这么弱的木在我家一大群金的克制之下，居然也有纠缠的本性！” 慕容冷芸：“毕竟木气这种东西，长歪了就是纠缠呗，就很正常。 泰晤士河儿：“我家木现在有点忧伤，她好像觉得如果她不能给予独一无二的爱，那么她的价值何在呢？ “表：所以你是跟小公主学了一身圣母吗？ “儿子君：她还不如小公主，小公主只是口头说爱，不会像她这么入戏，拼命送温暖。” 紫垣阁主：“口头说爱是怎么回事？” 泰晤士河儿：“就是不会在别人身上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玄君：“紫垣的性格应该是不会透支自己的。” 紫垣阁主：“是啊，我不会！” 慕容冷芸：“但是饮河家金这么多，弱弱的木居然也还能圣母呢。” 玄君：“紫垣木坑没这么多。” 泰晤士河儿：“似乎就是因为弱才格外圣母，她觉得能够给予别人的是自己的价值所在，而自身能量不足，于是为了获得更多‘能够给予他人的价值’而透支自己，就形成了这个逻辑。而这里面的‘独一无二’和透支都和控制有关，‘独一无二’可能是木水的共同坑…… “忽然收到一个直觉提示，说她去关爱蘑菇娃娃也是因为戳坑了，所以儿子君其实是去救她的？” 慕容冷芸：“回忆了一下，她对蘑菇娃娃的关爱似乎是有点超常。” 泰晤士河儿：“我简直要怀疑木萝莉是我家黑泥了，真的满身都是坑啊！哥哥快回来带萝莉啊，我真的搞不定了啊！” 一身夏装、晒成了巧克力色的哥哥终于被召唤了回来。 他摸了摸蔫巴巴的木萝莉的头，木便瞬间精神起来了，头上的小草都支棱了起来。 哥哥转头对傅饮河提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无价值感？】 傅饮河：“？” 哥哥也拍了拍表意识的头：【想。】 傅饮河：“奶爸你别走好不好？家里一群萝莉我搞不定啊！儿子君虽然能把道理说得很正确，但要解决还是很麻烦。” 哥哥：【不行，我还要回去陪御姐。】 傅饮河：“qaq” 木萝莉不那么沮丧了，但依然有点迷茫。 傅饮河：“哥哥到底给你传达了什么？为什么他连话都不用说，瞬间就解决了问题？” 木：【他告诉我，我是被爱的。】 傅饮河目瞪口呆。 慕容冷芸：“？？？这也太神奇了吧？关于爱的课题，一般不都是长期课题吗？怎么就解决了？” 叶云兮心里有点酸酸的。 泰晤士河儿：“倒也没有，那只是个种子，后续还需要木自己整理……但缺爱确实是问题的本源，木之所以会不健康的索爱，是因为她感觉不到被爱，所以她衍生出了很多‘这样做可以获得爱’的逻辑。” 慕容冷芸：“哦，那就是类似我家爱之萌芽吧。” 其实傅饮河说的这个坑，叶云兮真的超熟悉的。 毕竟她自己和妈妈都在这个坑里很多年了。 虽然她家并没有一个摸摸头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哥哥”，但毕竟爱之萌芽也已经慢慢长成了爱之树苗了。 缺爱这个问题，还是会慢慢好转的吧？ 泰晤士河儿：“木还需要一点时间转化回路，但她已经长大了一点了，看起来有十岁样子，略显营养不良，长发编成了麻花辫垂到腰下，但发梢有点干枯，她笑笑表示会好的。她的气息也有点变化，不像之前有迎合喜好的甜味，显得有点清淡，更接近青草本体。” 慕容冷芸：“青草味儿好啊，听起来更像我家的了！” 叶云兮觉得饮河家木的坑她自己也有，但却不是完全相同的表现。 饮河家的索爱似乎表现为对他人的关爱，哪怕自己在透支能量。 这一点叶云兮和叶妈妈都有，但却似乎都没有那么……柔和？ 叶妈妈的“关爱”更多是控制性的，带着一股强势压制的气场。 而叶云兮自己的回路则是顺从他人和自我压抑。 当然，这本也就是她们母女二人长期形成的一对回路。 “所以说……我对凌澜的温柔细心的照顾，果然也依然是个因索爱而生的代偿，而不是真正的‘优点’、真正的圣母心呢。” 她又排除掉一个自己一贯乐于表现出来的“优点”，不由得叹了口气。 ———— 第一四零章 下次 叶云兮蜷着腿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还是决定试探一下……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抽搐症状，又是否介意？瞄了瞄男友的身影，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就仿佛有什么力量按住了声带，想说的话盘旋着，就是说不出口。 她挣扎了一番，最终只发出了几声蚊子哼哼。 叶云兮有点沮丧的垂下头，抱住膝盖，觉得自己弱爆了。 “怎么了？不高兴？”忽然凌澜的声音传来。 “啊？没……没有。”她又一次被男友的敏锐惊到，抬起头，看见凌澜带着一丝紧张的、微微皱眉的神色。 她心里有点甜，却又有点自责。 他紧张她，固然是让人高兴。 但她本不希望他紧张，她希望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是轻松愉快的。 “没什么……”她重复道，犹豫了一下，小小声的挑起话头，“午觉睡得有点……也不是不好，其实是……上午有点着凉，所以……” ——中途改了口，怕凌澜误以为她责怪他害自己睡不好。 凌澜的眉蹙的更紧了点：“感冒了？” 叶云兮连连摇头：“倒也没有……” 凌澜低头拉开抽屉，翻出一盒感冒药，放在她身边桌上：“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吃点药，这个药效果挺好的。” 叶云兮瞥了一眼，果然是西药。 不吃，拒绝。 ……不，等等，歪楼了啊！ 她苦着脸伸手挠头，挠乱了长发，又赶紧手指为梳再捋顺：“不要了，不是，我没有……” 凌澜挑眉看她。 叶云兮小幅度的深呼吸了一下：“我是说……因为上午受了点凉，所以午觉睡得不太……安稳，是不是……有点……打扰到你？” 她尽量说的隐晦，如果凌澜之前沉睡着没发觉她抽搐的话，也可以理解为她挤到了他之类的，不至于自曝其短。 凌澜眼神诧异：“没有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饿醒了。” 叶云兮：“……哦。”所以他是真的没发觉呢，还是发觉了不好意思提呢，还是觉得没必要提呢…… 凌澜微微锁着眉眼，沉吟了片刻，又道：“我下夜班回来确实是困了，所以睡着了，但那会儿也睡得差不多了，下次你要睡午觉的话，可以喊醒我的。” 叶云兮：“……诶？” 她从自己的困扰中回过神来，才听明白……他好像是觉得，自己反复问这件事，是在怪他占了床？ 自己才没有那么霸道啊！ 她哭笑不得的摆手：“不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果然，听别人的话外音是一门技术，而自己再藏着话外音，还要表里都得当，更加是一门技术。 ……话说回来，刚才好像确实是自己先藏着小心思，把话说的隐晦的，也就怪不得对方也同样反射回来。 说话技巧难，诚恳直言更难。 直言的背后，藏着多少了解、看透和无所畏惧啊。 她反思了片刻，试着尽可能坦诚道：“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所以没敢喊你，后来我也是困了，就也挤到了床上，所以怕是弄醒了你……” 她认真的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希望他不会再误会。 只是这样一来，之前隐晦的想要打探他是否发觉自己抽搐的用意，就彻底泡汤了。 薛定谔的猫盒子已经打开，选择已经被敲定。 她忽然又不着四六的冒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想法：“其实很多人喜欢含蓄和留有余地，说到底还是对事情和人心不够确定吧？当然，想要搞清楚这些，是真的需要很高的能级和心力，又或者说，不应插手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转念又想道：“如我刚才故意的含糊不清，根源仍然是在自己的自卑，有所畏惧，所以害怕说得清楚招致他的轻视……这其实又是一种规避责任的表现……当然，也是因为我还不足够了解他，而他大约也同样不足够了解我。” 凌澜微微垂眸，简短应道：“我没关系。” 叶云兮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自己的解释，便有些急了，慌乱补充了一句：“真的不是怪你！其实挤在一起挺暖和的！” 脱口而出之后，她后知后觉的染红了面颊。 凌澜似有些惊讶的抬眼看她，然后忽然轻笑出声。 叶云兮目光游离，扭过脸去。 然后她的脸颊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耳边传来微微低沉的笑语：“冷的话，下次再抱着你睡。” …… 房间里恢复安静很久之后，叶云兮假装看光屏，脑子里却回旋着那些对话。 然后她忽然回想起梦里那个有点沉的腰包…… “再？”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转了下眸子，抿着唇无声的笑了笑，心里有些热烫。 发了一会儿花痴，再收回思绪，想道：“如果是抱着……估计是发觉了，那……选项就只剩两个了，不介意，或者不好意思说。我猜不介意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作为一个医生，各种病痛的见的多了，这点小毛病可能根本没看在眼里……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什么小症状都会疑心是不是某种大病，嘶……”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头脑一清，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继续做心理工作、继续自学古医学，能把自己身心状况调整好一些，很多问题应该都会好转吧。” 叶云兮默默地握了一下拳。 她便戳起光屏，试图找点书或者课程来看。 不过还是习惯性先打开聊天界面扫了一眼新消息，毕竟是资深强迫症了，一会儿不看消息就心慌焦虑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结果还真的看见了新消息。 泰晤士河儿：“做了一波找仙药的梦，感觉我家身体替身要出现了！于是醒来观察了一下，是个守中宫的小仙童，三四岁的样子。他用光照了照一片狼藉的五脏，小脸上似乎写满了埋怨，觉得被丢了这么大一个锅……” 慕容冷芸：“啊，我也想要身体替身，为什么我家没有出呢？明明我体质也很渣的。” 泰晤士河儿：“可能你不够作死？” 慕容冷芸：“……是……吗？” ———— ps：做了个小手术，术前术后宅了五六天，几乎没活动，感觉快要长毛了…… 第一四一章 小仙童 叶云兮歪头想了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身体替身呢？ 按说，如果她真的需要的话，在她动念的时候，或者说早在周倾微出身体替身的时候，她就应该也出了吧？ 可是意识世界仍然无事发生。 她不甘心的盯了一会儿小世界，终于认清事实，无奈退出。 泰晤士河儿：“啊，小仙童踢我起床了！他拿着竹简很严肃的表示你得先治治醒了不起床。 “我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超可爱！迷之递了玳瑁老花镜，他茫然的接过戴上，立刻又摘了，继续趴在一堆书里面认真翻书。感觉他没有高冷系的替身有威力呢？比如金师兄。而萌系替身总让表意识想逗着玩……这是欺软怕硬吧？ “小仙童幽幽的看了我一眼：你欺负我我就告诉师父！ “表：你师父谁啊？ “小仙童比划着天上的谁。 “表：告诉师父会怎么样？ “小仙童：师父就知道了。 “表：然后？ “小仙童：……并不会怎么样qaq。” 慕容冷芸：“小仙童的师父是白胡子老神仙吗？” 泰晤士河儿：“不知道？想了想，从熊萝莉的玩具堆里找出一个她不要了的卡通玉帝递给小仙童。 “小仙童：嫌弃.jpg “表：但我家就这么一个道家体系的。 “小仙童纠结了一下，还是收下了，点了三炷香供起来。” 慕容冷芸：“可能他想要三清道祖的？” 泰晤士河儿：“我家没有！” 慕容冷芸：“从我家博物馆里复制了一套三清塑像递给他。” 泰晤士河儿：“小仙童非常开心，紧紧抱着表示感谢，然后开心的放在了书房里。” 慕容冷芸：“……所以你起床了吗？” 泰晤士河儿：“正在起！并且考虑着等下吃什么，然后小仙童禁止了吃泡面、熟食火腿，还准备下手禁掉饼干，但我觉得那实在是要没东西吃了，他才放过了饼干……” 叶云兮：“……”忽然有点馋。 她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多。 她抱着膝盖，把头枕在膝上，侧头望着男友，傻笑。 凌澜轻咳一声：“怎么？” 叶云兮脱口而出：“在想吃什么……呃，晚上。” 凌澜：“你饿了？我才吃完不久。”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也……没饿，就是有点想吃东西……” 凌澜俯身打开柜子看了看：“我这儿也没什么零食呢，冰箱里好像也没什么吃的……” 叶云兮连忙拉住他：“不用找了，我不饿，晚上再吃吧！” 虽然拉住了凌澜，说好早一点出去吃晚饭，但她其实还是馋着。 泰晤士河儿：“发现家里还有几盒泡面，就和小仙童商量吃完再禁，他很好说话的同意了！” 叶云兮：“……”想吃。 泰晤士河儿：“小仙童特别好用！之前一边鼻子不通气，他摸了一下那边肺叶，瞬间就好了！” 叶云兮：“……”我也想要好用的身体替身…… 泰晤士河儿：“吃到八成饱被叫停了！” 叶云兮：“……”我觉得我快要有八成饿了。 不过，直到她欢天喜地的和凌澜出去找了家饭店坐下来点菜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其实也还不怎么饿，真就单纯是看人吃饭馋。 凌澜午饭吃得太晚，不太饿，迅速吃饱之后就习惯性的开始投喂女友。 叶云兮：“……”我该怎么解释我虽然早就提出要吃东西，但其实并不那么饿呢？ 她只好磨磨蹭蹭的慢慢吃着。 “……总之我也想要身体替身！”她在胡思乱想中忽然弹出这个念头，“要不和家里要一个试试？” 早先玄君就说过替身不能自己捏。 但叶云兮分析认为，此捏非彼捏。 毕竟家里已经有一窝替身了，对于替身和幻象的区别也是有概念的。 自己捏的幻象是一种没什么大用的东西，依托表意识的刻画而存在，不去关注的话，很快就散了。 但如果是自己捏替身…… 叶云兮没有作过这个死，她只是隐约猜测着，那或许会更接近于执念结合体？ 她现在还不知道，傅饮河身边就有一个类似的例子。 她眼下准备做的，类似于周倾微和小公主要来一个社交替身，就出现了御姐。 虽然周倾微当时也是瞬间被抽空能量当场关机，但至少御姐也是个正常替身。 “那就……试试？” 她一边慢吞吞吃着饭，一边向内心祈愿道：“我想要一个代表身体的替身，不是五行替身那种能量层面的身体，而是物质层面的身体，就只要让我可以问到身体状况啊、各种不适症状的原因啊之类的就行！” 她唯恐自己也被掏空能量，给出了一个很小的功能范围。 【如你所愿。】 一个短发少女出现在她身边，穿着样式简单的黑色连衣裙，气质高冷的俯瞰着她。 叶云兮微微偏头瞟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其实不必用眼睛“看”的，只是表意识习惯这么做而已。 【该停了。】黑衣少女忽然冷然道。 “诶？” 叶云兮低头看了看饭菜，又摸了摸自己的胃。 好像确实已经吃的快饱了，可是……还有这么多菜…… 她纠结着，手上没停，又吃了两口。 黑衣少女盯着她看。 叶云兮吃的越来越慢，最后讪讪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凌澜无所谓的点点头：“那走吧。” 叶云兮：“啊，要不……打个包吧？” 凌澜：“随你。” 叶云兮拎了打包盒，走在回去的路上，有点开心，总算有一个有点用的身体替身了！ ……不过，她好像和自家其他替身的画风都不太一样？ 自家大部分都是温柔系，高冷系的话，就只有领导和水龙女。 黑衣少女不太像领导，如果是领导下命令，表意识大概就不会坚持再吃几口。 领导的指令是会让她杂念一清，并且感觉“这件事确实没必要去做”。 黑衣少女则没有这份威慑力。 至于水龙女……气质倒是像，但水龙女是个万事不管的，身体替身好歹还管点事，这一点也不太像…… “或许……是因为我家身体替身的属性比较偏水？”她沉思道。 ———— 第一四二章 身体问答 叶云兮回忆了一下自己能量层面的五行比例，是木最多，水其次。不过落实到身体层面…… 女子肝郁者多，尤其是自己这个自我压抑的性格，以及抽搐症状这种表现，所以……肝木没有能量层面那么强？ 相比较而言，肾水方面似乎没什么大问题，而且土弱不能克水，所以肾水反而强于肝木，占据主体部分了？ 她这么由果索因的胡乱推断了一番，虽然看似说得过去，不过五行轮转，生克很是复杂，换个方向可能就说不通了，这也是古医学本就难以单靠五脏五行治病的原因。 物质身体本来就很复杂了，外加身心一体，再联通外界，影响因素无尽的多，想要追索个清楚明白……愚蠢的表意识大约是极难做到的了。 或许功夫到了深处，还得靠潜意识做工吧。 某表意识这么想了想，便放弃了思考，去问自家潜意识：“我的身体五行比例为什么是这样？” 【肝木原本太盛，但你压制了它，因为你不愿或者不敢表达愤怒。】 她收到共情，似乎是小时候看见别人的宣泄，觉得那太过可怕和伤人，自己才不要变成那样，要和平而安静，不要愤怒。 “啊，是这样的吗？虽然很合理，但是……为什么攻击性的坑落在木上面啊？不应该在火上面吗？”表意识一脸懵。 而后续的解释还在发来：【水盛本也是天生的，虽然一部分流于‘恐惧’，但剩下的部分还是很多。】 身体替身提供了五脏物质层面的状态具现。 肾区的感知比较阴冷，肝区像是憋得要炸了，肺看起来有点虚，像是漏风的丝瓜络，心区火势弱小，脾胃长着一副忍辱负重的外观。 “……这可真是没一处好的啊？”叶云兮默默吐槽着，但也觉得正常，五行生克轮转，长期运行下来，不太可能单是一两个脏器失衡，定然是要彼此牵连的。 正走着路，她也不方便停下来去仔细观摩身体状态，便收回了注意力，侧头瞥了一眼，身体替身黑衣少女仍然安静的在现实世界跟随着她。 黑裙子的少女穿着黑色的短靴，虽然简约，倒也不至于简朴，似乎比家里那些个创伤替身状态稍好。 少女似乎是她中学时候的模板，比现在的她略矮少许，但却更加瘦骨嶙峋些。 ——她中学时候可还没这么瘦呢，因为人高马大、曲线尚没太发育、脸上又有婴儿肥，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壮实。 【这是你的身体状态的显化。】 叶云兮“哦”一声，表示理解。 因为是她整体状态的表达，所以不单是身体表观的样子，有些尚存在于内部的盛衰、尚未形成身体直观的器质性病变的，也会由身体替身表达出来。 “听起来还挺有用的啊，为什么之前都不肯给我身体替身呢？”叶云兮稍有幽怨。 【身体，本就是你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你有知觉、有感受，静下心来，哪里不对劲其实都能感受得到，本就不必多做提醒，若你实在是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多个替身又能如何？】 “啊哈哈哈……”表意识讪笑，竟是也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反击回来的幽怨，“看来身体替身一出现就开始埋怨表意识是正常流程哈……” 家里这话当然是没错的，就好比刚才吃饱了还在继续吃，身体替身不提醒，难不成表意识就真的没感觉？只不过是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忽略了身体的表达而已。 身体的表达起初都是善意而温柔的提醒，但是被忽视的久了，受害的多了，可能进一步表达为酸麻痒痛，再后来，便可能是器质性病变……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但话是这么说，日常生活里，为了别的东西忽视身体，那简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就比如说刚才那个吃饭的例子吧。 有人习惯吃饭之前先来一杯冰水麻痹胃的表达，方便下面的饕餮暴食。 又比如说很多人忙起来废寝忘食，饿的时候不吃，饿过头了乱吃，心向外的时候顾不上身体的抗议，一放松下来就感冒了，再去吃点药挂点水把症状压下去。 “这个套路其实蛮眼熟的……果然身心一体，对身体的态度和对自己内心的态度其实也是差不多啊。” 叶云兮这么想着，心中不忍，又开始第无数次的试图自律“早睡早起、健康饮食”。 只是刚这么想就心虚起来：“大概……多半……还是做不到吧……” 她现在也渐渐习惯了拆坑的流程，明白很多问题都不是能够靠硬拗、或者所谓的意志力、自制力来实现——并不是说靠自制不可能做得到，甚至也不是没可能由行动反过来影响坑源——但多少不如釜底抽薪解决的彻底。 ……主要是她本来也没多少自制力，而心理工作倒是她喜欢的，所以更乐于先拆坑，再水到渠成的做出改变。 “说起来……熬夜也挺伤肝木的吧？虽然我家肝木底子厚还经得起伤……不过也已经半残了啊……” 她想到中午的抽搐症状，不禁心虚，随即想起来现在正好就有个替身可以问。 【抽搐是想要挣脱。】 “挣脱……什么？” 她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但其实自己也大概明白了。 木之缠绕和控制。 “果然还是熟悉的木坑啊。”她感慨着，又接着问道：“那么，容易受凉呢？” 【要被伤害。】 这个答案倒是意料之中，毕竟是寒邪的标准象征意。 “脾胃不好，消化容易崩，是为什么呢？” 【不愿学习的东西。】 表意识感到了她的回答过于准确，自己竟无言以对。 “还有……曾经犯过的坐骨神经痛？” 【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 “我的位置……那就还是不想学习呗？” 叶云兮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个差生学渣。 她略感沮丧的侧头看了看在身边略领先了半步的男友——因为她一直走神所以又走慢了点——为什么他就能成为华丽丽的学霸呢？ 自己的研究生生涯啥时候是个头啊…… ———— ps：身体真的很重要（感慨） 第一四三章 一笔糊涂账 叶云兮和凌澜回到租房，把打包的菜塞进冰箱，不由得小声打了个饱嗝，赶紧捂住了嘴。于是打开群聊吐槽道：“……所以你看，高冷系身体替身也阻止不了我吃多！” 泰晤士河儿：“看了看你家高冷系的萝莉，可爱！” 慕容冷芸：“她并不是可爱风？” 泰晤士河儿：“请理解可爱狂魔哥哥的可爱？表：……你怎么回来了？哥哥：来看妹子。” 慕容冷芸：“……好吧，我意会了。说起来你家小仙童是什么性别？” 泰晤士河儿：“小仙童没有性别属性，就当是个正太咯……说起这一点，突然明白了性转的火妹子为什么没有那么强烈的虚荣心，因为他觉得‘女性可以被原谅’，所以就不必太装。所以火妹子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战斗，而火汉子则存在着打输了会丢脸则宁可不打的杂念…… “歪头打量着我家火，作为我的男性人格部分，为什么会有这么深重的性别坑？而且他还不愿意性转成妹子。” 慕容冷芸：“毕竟性别坑是普世存在的？” 泰晤士河儿：“看起来确实是普世道德。表：当妹子可以没有顾虑，为什么不性转呢？火：那是歧视的优待，不是我真正想要的。表：……看不出你还挺有志气，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对？” 玄君：“怕丢脸不就是坑？” 泰晤士河儿：“表：这么说，你又不想被看低，又达不到高标准，于是天天抱头鼠窜……火有点心虚：至少我在更高的层级上抱头鼠窜？ “感觉他确实很坑，但突然预感到火拆完坑可能会真的变成妹子呢？” 慕容冷芸：“那和我家火的娃娃亲岂不是泡汤了？” 泰晤士河儿：“没关系，性别不重要，她们还可以性转！” 慕容冷芸：“……你说的仿佛很有道理。” 泰晤士河儿：“研究了一下胜负观念是从哪儿来的，婴儿火并没有这个想法啊？似乎是因为对胜利的寄托过高，试图证明自己，输了就会丢掉很多，总之就是想太多，大概是成长中和长辈磨合的坑吧。 “表：你想反抗普世道德的歧视吗？火：那是家人的歧视，也许来自普世道德，但我并不真的在意社会的看法。 “表：但你内心仍有不平，既然你不真的在意社会的看法，为什么又要逃避高要求呢？火：那不是真正的动力，而是，也是歧视的一部分。 “表：你真拧巴。火：的确，我一开始就掉进死胡同里，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表：你已经长大了，忘掉那些？火陷入沉思。” 玄君：“不是要忘掉，而是要看清。火本来就有感知的含义。” 泰晤士河儿：“火思考后表示他能感受到长辈们的善意，这让他稍微平静。包括对于社会传统的维持，他也可以感受到善意的初衷，不过这种意义上的成功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他也并不愿意纠缠在那个笼子里。 “木也过来陪着火，她之前的圣母坑其实也包含着普世认同的母性，所以对火的坑也有所触动。于是木特意提醒了火，那份善意中可能会含有控制的目的，火思考了一下，表示可以感谢但不接。 “啊，我家的防御回路终于有望回来了！” 叶云兮默默看着傅饮河的拆坑心路，隐约有所感，却又不能完全对号入座。 尽管饮河这段话已经算是说人话了，她比这更不说人话的时候叶云兮也见得多了。 反倒是玄君提醒的“火有感知的含义”，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这个方面。 自家火刚出生的时候确实表现过感知力，但后来叶云兮的关注点就相对集中在了爱和攻击性方向，倒是忽略了这一条。 心属火，古医学的心和现代医学的心脏差异很大。 心脏这个器官其实更接近于古医学中的心包。 而古人对“心”的概念，更多的是代表情绪、感知、表达、直觉……等。 而这一部分概念在现代医学里一般归于脑。 但在古医学中，脑作为器官更接近于肾水所属，而脑的思考力，则被分类在脾土…… 总之，以不同文化和语言之间的翻译来划等号，那就是一笔糊涂账。 古医学的心，和火的性质有些类似，是一个半虚不实的特殊“器官”，较少落实于物质层，较多在于能量层和潜意识层，也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东西。 就如同很难理解非母语中译文意思相近的近义词们究竟各自有什么微妙含义一样。 “当然他俩说的话也还是有联系的，比如饮河说感受到长辈和社会在控制和规则背后的善意，这其实也是一种感知力……不过饮河本来就是感知力很强的人啊，她那是靠气场看人的，学不来，学不来……” 叶云兮心里嘀咕了两句，也没时间细想，因为晚饭后待不了多久就该回家了，出门前刚被妈妈念叨过，可不能回家太晚。 要不是妈妈念叨，她其实都想拖箱子出门，晚上就直接回宿舍了，不然周一一早还得被妈妈早早拎起来然后半途扔到地铁站。 “回家了，回家了……”她嘟着嘴碎碎念着，慢腾腾的收拾起东西。 “我送你。” “嗯！” 天黑的越来越早，外面已经完全是灯光闪烁了。 两人漫步到地铁站。 虽然依依不舍，但叶云兮心情还是很好，大约是因为凌澜的那个“下次”吧。 有下次，就还会有下下次吧。 有时候很急切的盼望着一个花开灿烂的美好结局，但是如果真的一步跨到那个结局，大概也会不知所措的吧。 未知或许让人害怕和焦虑，但有了一句轻飘飘的许诺，就让人觉得，未来的希望或许会比失望稍微多一点。 生活，总归是有所期待，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吧。 叶云兮如常的在临别抱住凌澜，偷笑了一下，轻轻转了下头，在秋风中吹得微凉的耳朵调皮的刮蹭了一下凌澜的耳后皮肤。 暖暖的。 对她而言，或许应该说是，因为有身边这个人并不多见的主动，才会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吧。 ———— ps：反省了一下火卷的大纲……看起来按前两卷的篇幅写不完呐…… 啊，4月了 忽然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来，这书是去年春分发的，已经满一年了。 一年总共发了一百万字出头，这还是初期存稿多，毕竟发之前也缓缓存了快两年的稿子……总之存稿没了之后进度就惨不忍睹了，我的码字进度果然就是一只咸鱼…… 这几天也是超惨的，先是生理期惨遭血崩，然后又（惯例的）经期风寒感冒了，我觉得我简直每次经期都要感冒的，真的是太废柴了，刚刚还在想要不然每天运动一下吧……但估计明早起来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今晚头疼好些之后写了半章，然后觉得该睡觉了要不然头疼还是没的好还要上班呢，算了，明天写完剩下半章再更吧。 以及拜谢顿悟空灵、碧玉湖、石双的月票。 第一四四章 身体的抗议 回家的地铁上。叶云兮托着腮，偶尔痴笑一声，一看就是在发花痴。 偶有路人侧目，也是会心一笑，便收回目光。 浑然不觉的某花痴半晌才醒过神来，轻轻拍了下自己脸颊，想：“不要沉浸在这里面啊！自己的一大堆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呢！” 她依然又继续愣神了一会儿，忽然失笑想道：“亲密关系果然是最容易让坑浮现出来的地方，真的如同镜子一般。” 焉知她的自卑，不是映照着他的自卑？ 又或者说，她看见的这个人，只是她所以为的这个人而已。 “感觉还是没有真正的看清这个人呐……”她这么想着，忽然心中微动，召出了关乎感知力的火萝莉。 “你……”表意识想问点什么，却又卡住了。 刚才傅饮河拆了一波她家雅典神火的坑，当时若有所感，现在却又找不出头绪。 叶云兮低下头，打开手环准备回顾一下群聊记录。 火萝莉却忽然打量起了旁边的身体替身：【水太重，不喜欢。】 表意识也随之偏头看去：“是啊，身体好像是火比较弱。” 火想了一瞬，便迅速的化作一抹流火，钻进了身体替身体内。 叶云兮：“？？？” 身体替身一瞬间画风骤变，神采奕奕了许多，眉目都变得有点像火萝莉。 但这一瞬过后，火萝莉重新抽身出来，摇摇头：【太冷了。】 叶云兮：“？？？？”这是什么操作？说好身体五行和能量五行不是一个体系的呢？ 火理所当然的应道：【物质能量互转当然没问题啊。】 叶云兮犹疑道：“……是……这样的吗？” 她想了想，觉得如果是这样，那把整个五行替身和身体替身拼一起不就齐活了？ 结果尝试失败。 “呃……这好像是个超纲题？而且是个有点眼熟的超纲题……”她摸了摸下巴，看向星空之下的青。 青笑着点头：【你还没碰到那一步。】 叶云兮明白她所指，是自己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进化之后是否需要物质肉体呢？ 她隐约觉得答案似乎是两者皆非，既不是彻底抛开，也不是硬要留住。 大约真的和刚才火提到的“物质能量互转”有关？ 她也只好耸耸肩：“碰不到那就先不管咯。” 青娴雅的侧坐着，俯视着她们：【先把她俩补完。】 叶云兮扫了一眼安静的身体替身和好奇打量前者的五行替身：“所以说还是得修复身体啊。” 青笑道：【这也是你在人世间的必经之路。】 ———— 叶云兮回到了家，倒还不算晚，毕竟今天晚饭吃得早，走得也早。 所以她也就不怎么心虚的和妈妈打着招呼“我回来了”，还有闲情偷偷打量妈妈的神色。 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心里窃笑，有点为妈妈高兴。 妈妈随口问了几句女儿的约会，又习惯性关照了几句老生常谈，便放过了她。 叶云兮自去收拾洗漱，心里暗想：“妈妈如果真的找个老伴也挺好的，能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不要总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这样彼此都轻松吧。” 但转念又想道：“也可能只是我会觉得轻松？我如果结婚了……咳，可能还早啦，就是……反正以后我总会结婚的，她肯定会为我高兴，但大概也会失落和孤单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轻松，但如果有个老伴陪她，总会感觉好一些吧……” 想到妈妈可能会失落和孤单，叶云兮有点心软甚至心疼。 但是自己不可能永远不离开妈妈的身边的。 父母对子女的陪伴注定是一场越来越远的送别，而真正能够长久相依的应该是伴侣才对。 她默默坚定着这个信念，希望妈妈的恋情也能够顺利。 “咦，我为什么要用‘也’？”她忽然“噗嗤”轻笑，眉眼弯弯。 ———— 叶云兮又做了一大段情节混乱的梦。 梦里，她跟着妈妈去参加宴席。 去的路上就很乱，她们乘坐的交通工具从某个黑乎乎的地方忽然穿梭出来，下车一看，伸手不见五指。 好不容易找到了颇为豪华的宴会厅，也是到处一片纷乱，她俩好几次都被冲散了。 妈妈还好几次让她去催上菜、问情况之类，她的一顿饭频频被打断，甚至有一次被卷入了某个大事件，超级英雄似的拯救了世界，才又回来继续吃饭。 结果这时候宴席已近尾声，只剩残羹冷炙了。 她赶紧就想去尝一尝还没吃过的菜。 走到几盘菜面前，发现这些菜还剩很多，但装盘有些特别，每一盘都有若干份单独的小份食物。 旁边的服务员便向她介绍说，不仅如此，每一小份食物也都是由不同口味的食材混合制成的，口感独特，但是这些菜都是要额外收费的。 叶云兮随着服务员的介绍看了看价格，颇为不菲，难怪能剩下不少。 她抠性发作，有些犹豫的看了两圈，佯作没看中，继续往前走，又看见了类似摆盘的糕点。 同样是额外收费的，但是比刚才的菜品便宜些。 她摸了摸肚子，因为中途被打断的太多，还真没太吃饱，那就……买一份吧？ 她小心的看着价格挑了一份准备吃。 妈妈却又忽然出现：“你找个吃的怎么这么慢，快点啊，别人都吃完走了！” 叶云兮无奈的叹了口气。 ———— 她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还在可惜没吃到嘴的那份很贵的糕点。 却朦胧听见身体替身幽幽的说了一句：【你吃饭就是这么乱。】 叶云兮：“……？” 【你吃饭的时候不专心，脑子里过了无数大片，还经常被外在的繁文缛节和人际杂事干扰，还要在意食物外在的价值，还会贪心的什么都想试试，忽视了自己喜欢和想要的……】 叶云兮：“……”你说的特别正确，我也是无言以对。 她认真思考着要不要给自己制定一个“吃饭的时候要专心”的限制，但又觉得可能没什么用。 “小云起床了没？赶紧来吃早饭了！吃完跟我走，我捎你到地铁站。”妈妈推开了她的房门。 叶云兮应了一声，一边起床一边想：“要不吃早饭的时候先试试？” ———— ps：章节号真巧。祝诸位清明节安康，望逝者安息。 第一四五章 不靠谱 结果叶云兮还是不出意料的尝试失败了。妈妈一边吃饭一边说教着她的学业，自己吃完之后又催促着她赶紧吃完，再不出门要来不及了。 这个氛围神似叶云兮刚才的梦境。 至于食物的挑选……两个人的家常饭菜哪里有挑选的余地。 总之结果就是听了一耳朵说教、心不在焉的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饭，感觉都有点堵在了食道口，便赶紧起身收拾出门了。 直到在地铁站下车，叶云兮才松了口气，不太舒服的摸了摸胃部，默默的看了看身边的身体替身：“你不管我饮食了吗？” 身体替身神色漠然：【你没要我管。】 叶云兮不禁扶额。 对哦，昨天自己捏替身的时候是怎么要求的来着？ “只要让我可以问到身体状况啊、各种不适症状的原因啊之类的就行！” 然后家里好像回答说【如你所愿】…… 自己捏的替身果然不靠谱啊！ 她耷拉着眉眼走了几步，忽然又想到了早上的梦，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早上你不是还给我推送梦了？” 【那是你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只是给予你思考方向上的解释。】 叶云兮默默的叹了口气，认命了。 还是好想要周倾微或者傅饮河家那种身体替身啊…… ———— 叶云兮回到学校，继续平稳祥和的校园生活。 而且比往日更为安静。 因为某个聒噪之徒出差去了。 前两次都是工作量很大的农忙时期，三个人必须要一起去。 而日常管理，当初就说好是轮换着去的，只是没商量好是如何轮换。 鲁鹏表示不放心女生们独自去出差，提出无论是轮换到哪个女生，他都陪着一起。 叶云兮当时还主要是觉得这样太麻烦别人了，而表白事件之后，就越发觉得应该避嫌。 总之……这第一次的日常管理，在“女生们独自出差是否需要陪同”的争议下，就变成了鲁鹏自己一个人去。 叶云兮回想起来还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他居然试图一个人说服我俩，结果寡不敌众了吧？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是不是挺不忿的……嗯，多半也不会，能理直气壮逃课，这货不知道多开心呢！” 鲁鹏不在，叶云兮真心觉得自在了很多，和室友的关系似乎都亲近了不少。 “真不敢想象那些喜欢被追求者包围的女生是什么样的心态……不过大概她们都不像我这样自卑吧？”叶云兮轻轻耸了下肩，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自家某对不具名的师兄师姐。 “咳，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她提醒着自己，抬眼望天。 一阵秋风扫落叶。 叶云兮缩了缩脖子，把风衣裹紧，加快步伐走向办公室。 “云兮！”不远处有人喊她，听着甚是耳熟。 郭清林从另一幢教学楼的方向，快走几步追上来，喘口气笑着：“真巧啊，半路就碰见你了。” 叶云兮也笑着点点头，却又习惯性的扫了一眼郭清林身后。 郭清林也回头望一眼，当然没人跟来，想起来大约是少了个话痨，笑容忽然收敛的更标准些：“鲁鹏出差去了，是有点不习惯，但上课的时候确实是专注多了。” 叶云兮微微尴尬，抬头拢了一下在风中飘飞的发丝：“是啊，安静多了。” 她本想跳过这个话题，却又试图证明自己并不心虚似的，强行续道：“他走之前非要和我们拗陪同出差方案，想起来还是挺好笑的。” 说完这句却感觉自己更心虚了。 怎么好像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郭清林倒是自然而然的接下了话头：“我是觉得他的方案太浪费了，本来日常管理事情就不多，一个人足够，那边不是还有胡姨搭把手吗，完全没必要两个人一起去，浪费人力和时间。” 叶云兮哑然。 重点是在浪费人力吗？！ 我亲爱的室友啊，你这样还能找到男朋友吗？ …… 但是这个话题走向确实就很“郭清林”就是了。 和自己反对的理由完全不在同一个脑回路上。 她不由得暗自对于某个推测又产生了怀疑。 正常人如果对某个人有好感的话，有这样两个人一起出行的机会，不应该是求之不得吗？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这个机会是雨露均……呸呸呸，和我可没关系。 ……所以说不定是因为“我得不到也不想让给别人”？ 叶云兮的思维开始拐向了迷之病娇剧情。 最后还是猛然惊觉，再次提醒自己不要随意揣度他人的心思。 主要是，表意识猜别人的心思，十成里面倒有七成是被害妄想发作，剩下或许还有两成半也是出于其他各种负面情绪，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所以说我好像又把别人想成坏人了……”她低头反省道。 郭清林又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叶云兮便也如实说自己不喜欢太过麻烦别人。 当然这个“如实说”，虽也是真的，却不是全部。 因社恐而自学成才九句真一句假之奥义，好像也是有点悲哀。 郭清林侧头看她：“我知道，从一开始定方案你就不想麻烦我们。” 叶云兮点头，耸肩：“是啊，可能是我太较真了吧……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帮我。” 郭清林转回头看着前方：“我能理解，但其实你也不必总是拒绝他人的好意，大家一起做试验，互相帮忙的时候还会很多，如果每一点一滴都要折算着人情往来，岂不是太累了。” 叶云兮不由点头，却又苦笑摇头：“我倒也没那么迂腐吧……只是总觉得你们帮我多过我能帮你们的。你看，写方案是你帮我们修改，做实验则是鲁鹏出力多，我又能帮你们做什么呢？” 郭清林温和笑起来：“你看，你还是总要一点点算着账，我们不是朋友吗？” 叶云兮下意识反驳：“朋友也要……”忽然收声，止住辩论心，“……你说的对，我只是比较想不开，没有不把你们当朋友的意思。” 她心知自己低价值感坑发作，但却也不知道该从何改掉这个信念。 郭清林捋一下短发：“嗯，我知道的，我们都知道。” ———— ps：最近超虚，血崩结束了，头疼还在持续，虽然一直不重也没别的感冒症状，但就真的很占能量上限…… 第一四六章 逐光 两人又走了几步，郭清林淡淡补充着，“我以前被人叫做‘书呆子’，我也就擅长多读些文献资料，再整理出来。我相信，只要我多帮助别人，也就能够获得别人的帮助，这个世界也就更美好一分。我擅长的事能够帮到你们，我也很高兴。”叶云兮听得有点感动，但却隐约又有点熟悉的别扭感。 一时想不起来源，她便丢到一边，由衷赞道：“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郭清林浅笑：“没什么，也没多花多少时间，讨论课题其实也挺有趣的，鲁鹏总是有各种新奇的想法，而且他还真的能热情万丈的去付诸实践，这一点也是我做不到的。” 叶云兮认同：“我也做不到。”所以说果然还是觉得就我最学渣了…… 郭清林抬眸看着斜照在教学楼上的阳光：“我是真的很佩服他永远都那么活力四射，做完自己的实验，还能有充沛的精力，高高兴兴的去帮我们。” 叶云兮再次点头认同：“是啊，我也超羡慕的。” 郭清林：“所以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和做不到的事情，你不必想太多的。” 叶云兮怔了怔，下意识应道：“嗯……谢谢你，清林。” 她的目光却在室友微微仰着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 那张温和平淡的面容上，仿佛映着日照的辉光，既明亮又温柔。 叶云兮这一瞬间忽然直觉到了自己一直暗中猜测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平时理智敏锐的女孩，或许也是在逐光。 ———— 叶云兮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戳着光屏略感无所事事。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眼下既没有作业也没有死线…… 虽然说读研是个长期待完成任务，但毕竟她才研一刚开头，还远远没有那样的紧迫感。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待在办公室啊，都不好意思玩，大家都在忙着……但是不来办公室好像也不太好，万一被郑老师逮到了呢……” 她胡乱的伸指头在光屏上划来划去，挂在最前面的文献界面和后面的聊天界面快速的交替切换着。 “咦？”忽然她感觉聊天界面跳动了一下，赶紧又划了回来。 “是光影剧群啊……”她歪了一下头，伸手点开，“这群平时消息刷的太快，我都不开提醒的，今天这是什么事呢？” 恬姐：“@全体成员大家集合啦！老大说预约到动作捕捉系统啦！” 阿福：“哇，太好了！老大威武！@云姐” 云姐：“啊，我在。” 云姐：“……” 叶云兮觉得自己还是不太适应这个群名片。 东东：“啊，真好，我还没见过呢，听说可以省下很多原画和建模的工作量呢！” 阿福：“嗯，高质量的话是节省一些，但其实处理模型的工作量也依然不小……” 东东：“阿福你辛苦了！” 四季书：“嗯，你们都辛苦了。” 周黑鸭：“其实用软件建模也是可以的……” 恬姐：“死鸭子你好意思说，当时老大不也说了可以帮忙借系统，还不是你非得挑三拣四的嫌弃找不到合适的模特！” 周黑鸭：“……她们确实都不像啊？” 恬姐：“就你事多！那阵子阿福都瘦了一圈！” 阿福：“也没什么的啦，我回家和男友多熬几个夜也就弄好了。” 恬姐：“忽然一口狗粮我噎住了！” 东东：“哈哈，阿福和男友好甜啊！” 阿福：“嘻嘻。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用动作捕捉系统啊？我看看能不能把男友带过来一起帮忙。” 恬姐：“带！我准了！” 东东：“那要挑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呢，云兮姐平时也忙吧？” 云姐：“我最近还好，不怎么出差，平时也就上上课，晚上一般都有空，和你们差不多。” 恬姐：“嗯，那我问一下老大……哎呀，把她拉进来算了！” “恬姐邀请孙曼夜加入群聊。” 恬姐：“老大来了！” 阿福：“欢迎老大莅临指导~” 众人：“欢迎老大！” 孙曼夜：“啊，怎么还是被拉进来了，算了算了，大家好啊，哎，你们这都是什么名儿啊，昵称？” 恬姐：“对啊，这样看着亲切！” 老大：“也行吧，反正都能认得出来。” 老大：“咦，我怎么也被改了？” 老大：“算了算了，说正事。哎，学校实验室的动作捕捉系统我预约好了啊，这两个星期都可以借用，这一套挺贵的，大家都小心着点用啊，弄坏了社团可没钱赔的！” 恬姐：“知道知道，我又不是没见过！” 老大：“到时候你们谁来操作啊？推个人出来，我要提交名单，如果没人会用，还得先去实验室培训一下的。” 恬姐：“阿福吧？或者东东？” 东东：“阿福应该更擅长这方面吧？我就看看就好。” 阿福：“嗯，虽然我也不会用，但我可以试着学一下。” 老大：“行，那阿福来填申请培训资料，我发表格给你。放心，我见过别人操作，不难。” 恬姐：“对对，不难的，我就是懒得学。” 老大：“你再不学也没机会了。” 恬姐：“那有什么，我做服装设计的。” 老大：“你可别唬我外行，我没见过服装建模，还没网购过衣服吗？不建模，三维投影试穿是怎么做出来的？” 恬姐：“那也用不上动作捕捉啊，我跟你说，那个试穿就是几个标准尺码，根本不用根据试穿者的体型进行调整的，不然网店得多花多少成本啊……” 东东：“恬姐说的是，网店一般就是几个标准尺码的，只有一些高端品牌才会配备能调整建模的试穿，那都是高定了……” 叶云兮笑嘻嘻的托着腮看着她们闲聊，觉得还挺有趣。 不一会儿，阿福填好了申请表，这几天就会去参加培训，据说也就去一两次就能学会基本操作，至于后面的建模，那就属于个人功底了，不在操作培训范围内。 于是众人商定了本周六一起聚个会，阿福说她男友也能腾出时间来。 叶云兮有点期待，但又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准备。 ———— ps：这两天尽情补眠，终于把前阵熬夜早起刷死线缺的睡觉时间补回来一部分，码字还有点找不到状态，本来雄心壮志的想周末多补几章出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一四七章 理发 恬姐：“准备？云姐你没什么要准备的啦，人来了就行！”叶云兮应了一声，却依然不能放下心来。 ——就仿佛是一个新手演员，第一次上台，旁边还围着一圈半熟或者不熟的人那样。 尽管第一次大约只是试手，况且生成建模之后还要再修改调整，也不必要求她完成的尽善尽美。 但她还是极为忐忑，恨不得立刻啃上几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我还能做点什么呢？”她默默想着，望向星空之下的青。 青笑着：【安然即可。】 “虽然你也这么说，但我还是……”她嘟囔着，哀怨的看着本体，忽然灵机一动，“说起来，我其实是在扮演你啊？呃，至少形象上是，容貌……算了，这个没救，衣着……大概服饰组会准备？但是发型……” 她看了看青刚过肩的丝缎般垂落的直发，又低头捋了一下自己及腰的长发，在手指上绕了两圈，下了决心。 “去理个发吧。”她想。 ———— 周六。 叶云兮特意早起洗头洗澡，收拾清爽之后才出门去往社团驻地。 “头发修短了些确实轻松了不少呢，发质都瞬间变好了。”她伸手把滑落的头发拨到耳后，丝质而略有垂坠感的触觉划过指尖，“只是看起来还是和青的发型不像啊……” 其实她理发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疼自己的及腰长发，给理发师比划的长度比刚过肩又多留了约十厘米。 但长度倒也不是和青的发型不像的主要原因。 她修完头发照镜子的时候才哑然的意识到，这其实是个气质问题。 她的长发看起来总是温和柔顺，而青却既时而妩媚、时而利落。 说起来有点矛盾，但总之是气质达不到就对了。 “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又被大家追问……”她偷偷翻了个白眼，继续走在秋日的校园道路上。 修完头发的这两天，她被好奇的同学和师姐们八卦了好几轮，差点就没直接问她是不是失恋了所以剪发明志。 ——秋天修个头发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肃杀之气多合适动剪刀啊！就算不考虑节气，秋天因为掉头发多所以去理发不也很正常吗！ 虽然内心咆哮，但还是无奈的重复着“没发生什么事”“我很好”“只是突然想修短一点，这样发质好些”…… 甚至连平日不太爱玩笑的室友都打趣道：“你要是把头发剪到我这个长度，剪下来的那一截都可以卖钱了。” 叶云兮看着郭清林的短发，无奈应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长发，好像小学时候就开始留长发了，后来再也没有剪成短发过……” 她回想起前两天和室友的对话，忽然有点愣神。 那时候……是为什么忽然开始留长发来着？ 哦，对了，小时候的齐耳短发是妈妈给剪的，后来妈妈不在身边了，外婆就给她留了长发，每次扎起马尾一剪刀剪下去，简单方便。 至于下次扎的马尾会变成奇怪的斜面这种小事就不重要了。 其实那个斜面的手感还挺好的…… 但是真要说起来，扎起马尾剪一剪刀，然后再披下来，这个长度……大约也就刚过肩吧。 至于留更长的头发，则是中学以后的事情了。 她习惯性的又伸手顺着耳后捋了一下头发，然后头发的触感到胸前便忽然落了空。 “剪短了果然还是有点不习惯啊……”她喃喃自语着，掩饰着心里突然涌起的感怀。 头发长度，一直是替身们鲜明的提示点之一。 短发大体上代表着还未成长，但也不是说成人形态的替身就会拥有飘逸的长发。 如青这般的中长发，或许是……对给予了她人生中最为平静的生活、最为充足的爱的外公外婆的眷念吧。 “来到这世间，似乎格外的贪恋且珍惜那样的爱呢……” 她走在路上，微微低下头，蹙着眉，眼中似乎有泪要流出来，嘴角却又带了笑。 …… 光影社驻地。 叶云兮轻轻推开门，有点忐忑的探头看了一眼。 孙曼夜、梁恬、周崖、吴亦东、沈思…… 都是熟人。 她微微松了口气，进门，顺手再掩上：“老大好，大家……唔，阿福还没到？” 孙曼夜爽朗笑笑：“云姐好啊，好久不见。” 梁恬大大咧咧的应道：“阿福要和男朋友一起来，应该也快到了。”她忽然一拍脑门，眼神亮起来，“啊，对了，云姐，你的衣服，来试试！” 叶云兮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被梁恬拉去了隔壁的空房间。 之前她已经把尺寸报给了梁恬，知道服饰组要给她准备“戏服”。 梁恬“啪”的关上了房间门，顺手反锁，然后兴冲冲的从包里拽出一身叠好的白衣服，抖开给叶云兮看：“我亲自操刀做的哟！虽然你们的人设图的服装真的是太太太简单了，不够飘逸，不够华丽……但好歹也是汉服，我也就认了……” 叶云兮从来都只是个停留在欣赏层面的古装爱好者，看着人生中第一件自己要穿上身的汉服，也是欣喜，接到手中仔仔细细的看着。 梁恬又从包里拽出别的配件，一边指导她怎么穿，一边持续碎碎念着：“云姐你把风衣脱了放一边，喏，那边有衣架……哇，你里面怎么还穿这么多？怕冷啊？没事，这里还有中衣要穿，也不会冷的……哎呀，云姐你好瘦啊，身材真好啊，好羡慕啊，你知道我当年减肥减的多惨烈吗……” 叶云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整理衣服，没说自己其实是吃不胖的体质。 梁恬帮她整理好了衣服，打量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忽然咋呼起来：“哎呀，云姐你怎么把头发剪短啦？我还带着发饰、发带和簪子呢！” 说着她直接把包里的零碎哗啦啦倒在了桌上：“你看你看！”又在包底翻了翻，“我今天可没带假发啊！” 叶云兮刚被她说的有种做错事了的罪恶感，转念一想…… “那个……人设图里不是本来就是中长发吗？应该没有发饰吧？” ———— 第一四八章 程序员的倔强 梁恬一脸不甘心的绞着手上的发带：“虽然是这样……但是古装不配发饰是没有灵魂的啊！”叶云兮抱歉笑笑，捋了几下自己的中长发。 梁恬哀叹着整理着一桌发饰，叶云兮也一边欣赏一边帮忙，时不时夸赞两句，梁恬的心情便也就迅速的好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和她说着每件发饰的亮点和特色来。 等她俩笑吟吟的回到原来的房间，梁恬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发饰和灵魂的关系了。 “哇，真好看！云兮姐穿这身好仙！”吴亦东眼神一亮，凑过来扒着叶云兮的衣服看，“感觉真就和人设图一模一样了呢！” 梁恬立刻蹦过来，笑眯了眼睛接下话茬：“对吧对吧！我做的！”浑然忘了她刚才还在抱怨人设图的衣服太简单了。 叶云兮觉得梁恬如果有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身侧又传来光影社老大孙曼夜的称赞声：“是挺不错的，你们找了个好模特嘛。” 然后是陈圆福甜甜的附和：“是呢，恬姐好眼力！对吧，多多？” 多多？ 叶云兮下意识侧头望去，便看见阿福正亲昵的抱着一个男人的胳膊。 正点头附议着的男人个头不矮，但被阿福挽着，便微微佝偻着腰，大约是在迁就女友的身高。 “这男人……感觉外观上有点配不上阿福啊……”叶云兮暗自嘀咕了一句，神似审查闺蜜的男朋友的心态，尽管她和阿福也没那么熟。 只是这两个人看起来确实有点……嗯，典型大叔配萝莉的组合。 叶云兮不禁挑剔的多打量了几眼阿福的男友。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黑眼圈、肿眼泡、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不振，说不定十年前也还是有点小帅的。 只是现在一看就是纵……熬夜过度的样子。 不愧是程序员。 叶云兮下意识视线上移。 还好，至少头发还挺茂密，不然颜值评分还要继续下调。 作为一个程序员，能维持住发际线大约已经是最后的倔强了吧。 挺不容易的。 叶云兮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同情心，对“朋友的男友配不上朋友”的嫌弃也减轻了许多。 孙曼夜似乎和阿福的男友不是第一次见了，自然的代为介绍道：“这位是阿福的男朋友陆多多，传说中的程序猿，哈哈，我总觉得他俩名字连起来可以叫福气多多，老吉利了！” 叶云兮：“……你好。”这名字一下子就好记了起来。 陆多多点了点头，却是避过了眼神没看她。 孙曼夜扫了一眼情侣俩人，随意的笑问道：“陆哥又加班了？看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辛苦还要过来给我们光影社打白工。” 阿福笑嘻嘻的应道：“是啊，程序员哪儿有不加班的，今天要过来帮忙，昨晚可是熬到半夜呢，我一觉醒来了看他还在敲操作屏呢。” 她皱着鼻子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可辛苦了，黑眼圈又加重了。” 孙曼夜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退开半步：“噫，我觉得我被狗粮塞了一嘴。”随即又笑道，“就算你说的再惨，咱们社团也是没有加班费可以给的啊。” 阿福甜甜笑着，把头靠在男友胳膊上：“他过来帮忙当然是自愿的，怕我一个人太过辛苦，怎么会要加班费呢，对吧，多多？” 陆多多老实的点了点头：“嗯，不会的，我就是来帮个忙，没关系的。” 孙曼夜夸张的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回头一起吃个饭啊，咱们吃饭的经费还是有的。” 阿福笑道：“好啊，忙完一起去。” 叶云兮默默旁观完这一幕，感觉有点牙酸，也很想像老大一样再多退几步。 总觉得阿福有男友在的时候，比平时更活泼健谈了。 虽然她一贯是活力美少女的模样，但其实平时话不多，对于自己的职责之外的事情，也几乎不发表什么意见，在这方面的存在感可能和叶云兮都差不离了。 “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叶云兮暗想着，“倒是这个陆多多……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程度和鸭子有的一拼，连说话都是阿福代言的，这或许是沉迷技术的宅男通病？” 她偏头扫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另外两个男生。 沈思专注的划着光屏，一看那满屏的字，多半是在看剧本，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嬉闹。 而周崖则是站在墙边打量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演讲台的东西，一个比较宽的底座上竖立着细长的支柱，支柱顶端又有一个斜的平台，上面镶有一些不明用途的设备。 “嘿，鸭子，你别乱动啊！这个动作捕捉系统很贵的，你又没学过操作，放着让阿福弄啊！”梁恬也注意到了，探头喊话道。 “我没乱动，恬姐，我叫周崖，不叫鸭子。” “原来这就是动作捕捉系统啊？看起来好小巧啊，我还以为会是和我们大田试验仪器差不多体积的东西呢。”叶云兮好奇的走过去，背着手小心的不去碰，也只是在旁边打量着。 除了专心看剧本的沈思，其他人都被这一嗓子惊动，纷纷凑过去看仪器。 阿福拉着男友的手，被夹道欢迎般的从众人中间穿过，走到仪器侧面，伸手按下开关，便把陆多多推到仪器正面，笑眯眯的向大家解释道：“其实多多的操作比我熟练多了，他在公司用过，我只参加了两次培训，不是太有把握，所以就拉着他来了。” 孙曼夜笑道：“那敢情好，我放心多了，看来仪器完璧归赵没问题。” 阿福用力点头，双马尾一晃一晃：“那当然！多多很厉害的！” 叶云兮：“……”我狗粮吃多了，有点腻。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下次把凌澜也拉过来秀恩爱的冲动，但是想想自家男友的性格和上班时间，估计悬。 要不真的让他来当男主模特？ “但我记得剧里的男主人设不是凌澜那个画风啊，虽然那也只是个初稿，定稿还是要等招到合适的模特的……” 叶云兮默默盘算了一番。 要不……下次试探着问他一下？ ———— 第一四九章 试演 陆多多看起来果然是熟手的模样，快速的打开了仪器，双手残影般的在光屏上点点划划。阿福依偎在旁边，咬着手指看着，似乎忽然想起某个步骤，抬头向众人笑道：“大家先让开一块地方吧，嗯……靠这边墙的小半房间不要站人，也不要放东西。” 众人便迅速散开，清出一块场地来，让到房间另一端去。 好在光影社这个房间本来就为了面试和排练方便，桌椅不多。 遥遥看见陆多多按下了某个按键，仪器的底座、支柱背面忽然亮了起来，打出了一道光幕，迅速的扫描过面前的空地。 阿福解释道：“这是在定位场地的空间尺寸。” 陆多多又操作了一番，光幕固定下来，在空中标记出了一个长方形空间的12条棱线。 情侣二人配合默契，一个人操作，一个人讲解。 “云姐，等下你就站在这个长方形范围内做动作，放心，等下仪器采集定位的时候不会像刚才第一次定位扫描的光幕那么刺眼，是柔和的打光。”阿福指导道。 叶云兮有点紧张，手足无措的问道：“那……我要做什么动作啊？要一次过关吗？” 阿福笑眯眯的安抚她：“不用不用，仪器是自动采集每一组动作的数据，生成建模动画，这个过程不需要我们付出什么工作量，等小四编剧觉得可以了，我们再选定那一组建模再做编辑。” 沈思也点了点头。 叶云兮依然紧张的看了一眼沈思：“可是我……我没学过表演，我什么都不会啊，重来的次数多了的话，是不是太耽误大家时间了？” 沈思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摇摇头：“不会的，不用担心，本来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角色，你只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阿福接口道：“是啊，再说有什么不够完善的，我们后期还可以再调整的，又不是真人剧非要一次定型。再说了，你多录几组数据，我们还能多些参考，万一以后别的画面用得上呢？” 叶云兮睁大眼睛：“啊，真的吗？” 阿福笑眯眯点头：“对啊，所以不用怕。” 叶云兮不由得也点点头，略微放松了些。 于是沈思开始和叶云兮讲剧本，吴亦东也在旁边做着补充，梁恬翻看着其他人设图，时不时和周崖抱怨几句衣服不够华丽，阿福二人依然是围着仪器窃窃私语着，孙曼夜看着大家各忙各的，表情欣慰的轻轻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 等到孙曼夜再次回到光影社驻地，准备喊大家去吃午饭的时候，叶云兮的表现已经自在多了。 她一开始站在仪器面前僵硬的像一只提线木偶，别说动态，连静态都摆不好，看起来就像是木偶的关卡坏掉了。 仪器发出的扫描光幕柔和的照着她的全身，纯白的襦裙笼着一层微光，就像是青在星空之下的样子。 但叶云兮可没有青那样的平静淡然。 好在其他人都对她很有耐心，连性子最急的梁恬都没多催促——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新手上路的模特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模样，早就习惯了。 而被众人围观着的叶云兮，也因为大家的温和耐心，终于慢慢的放松、自然了起来。 她所畏惧的，并不是“人”这个群体，而只是那些负面的恶意、挑剔而已。 当她站到众人的视野中间，就会紧张于“如果我做的不够好，是不是就要受到这么多人的攻击？” 直到她发觉他们并不会如此。 孙曼夜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笑望了一会儿，等到叶云兮一段动作做完，才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注意力：“嘿，大家辛苦了，一起吃饭去啊？” “好啊好啊，肚子饿了！” “啊，这么快，都中午了！” 叶云兮走出仪器光幕范围，阿福和男友便操作着让仪器待机。 她走到梁恬身边，小声问着：“那个……我要把衣服换回来吧？” 梁恬奇怪的看了看她，指指自己：“不用啊，我也穿汉服呢。” 叶云兮有点纠结：“我怕吃饭弄脏。” 梁恬一拍脑袋：“哦，对，我带了深色罩衫，可别忘了带去吃饭。” 她转头去翻包，叶云兮目瞪口呆的看着……梁恬这包简直是百宝箱啊！ 于是在梁恬的坚持下，叶云兮最终还是别别扭扭的穿着这一身“戏服”出了门。 梁恬非常开心的在旁边一直和她说话：“穿汉服出门很好看的，不用不好意思，你看我就经常穿，我们也有同好的同学会一起穿着出门，那可真是风景线啊……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她霸气的一挥袖子，仿佛附近的视线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叶云兮也随之扫视了一圈，果然看见很多路人都在打量他们，大多是善意的眼神，也有些是惊讶和好奇。 她不由得微微缩了一下，但其实心里也有些自得和炫耀之心升起。 “说起来，上午也不知道有没有拍照……等下发给凌澜看看，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好看？不过他好像对古典风格没什么偏爱……” 叶云兮微微笑起来，想：“反正我自己还是挺喜欢的，毕竟是青的模样呢，虽然似乎是自欺欺人，但也总觉得我更像她了一点似的……” 【你不必像我啊。】青却笑道。 叶云兮眨了眨眼：“可是我希望我像你啊？” 青歪了下头，丝缎般的中长发从肩头滑落，完全不是叶云兮能演出的效果。她托着腮，俯身凑近了些：【你可以学我，也可以不，但你终究是自由的，你有你自己的路。】 叶云兮垂下眸子，觉得鼻子微酸。 “我是自由的……”她在心里重复着，“我可以选择我的路。” 青笑着点点头。 叶云兮又仰头看向青，如同一个饱含着孺慕之情的孩子：“那么我还是可以像你的，是吗？” 青轻柔的笑着：【当然。】 其实叶云兮本不必确认这一句，青上一句的附带信息中就已经说得清楚，青允许她的一切选择，让她走自己的路，不是要求，只是鼓励和预期。 而她也只是想再听一遍这个答案，这个予以她无限包容和无限可能的回答。 ———— ps：前两天又有点感冒，最近风好大，在外面走一趟就灌一脑袋风邪晃荡，我差点怀疑今年的五运六气是风运，结果一查居然是平年，只是会起伏波动较大，春天来的慢，夏天热得快……喂这不就是正常气候吗！（不也不是） 第一五零章 分配角色 午后。没能睡到自然醒的叶云兮打着哈欠再次来到了光影社驻地。 当然为了方便起见，她直接在宿舍换好了那身古装出门的，不过因为睡意未尽，倒是没太注意别人的目光了。 中午阿福自告奋勇的和男友留守看仪器，顺便整理后期建模数据，直到现在还是忙忙碌碌的样子。 其他人也各忙各的，叶云兮环视了一圈，也就梁恬还没到，偷偷吐了下舌头，凑过去找沈编剧看剧本。 吴亦东转头看见她过来，亲切的挽住她的手：“云兮姐来啦，我们正在商量下午扫描稍微有难度一点的剧情呢。” 沈思正色点头：“上午主要是适应期，选择的主要是静态和日常动作表情，下午我打算试一下这一段剧情……” 叶云兮的睡意都被他俩吓跑了，有点紧张的看向光屏上的剧情。 这是飞船上三个不同流派为了制式宇航服的改良投票的会议，也是三派冲突浮上水面的开端。 这时候的女主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回家”派普通成员，虽然想支持与自己理念相同的大家，但又担心在茫茫宇宙中这个不算大的飞船家园里的众人真的会闹分裂。 她想争，又不想争。 这让她整个人都表现的挣扎而矛盾。 叶云兮缩了下脖子，眼神游离：“这个……我们是不是再找点别的片段再热热身再……” 沈思沉吟道：“当然其实我们也可以人工建模，不用动作捕捉，我只是觉得，这一段的微表情会比较复杂，而且这本也是女主在前期一直都存有的心态，如果能好好表现出来，应该也会是个亮点。” 叶云兮小声咕哝道：“就怕被我表演成黑点……” 吴亦东噗嗤笑出声，安慰道：“别怕呀，云兮姐，我觉得这段剧情里的人物心态应该还是有点像你的性格表现的，你试试脑补一下，然后本色出演嘛。” 叶云兮依然苦着脸，但也只好应下：“我试试吧……” 她盯着剧情，尝试自我催眠的喃喃道：“我是‘回家’派，我希望飞船带着被迫一路飙升的资源转化技术回到母星，重建家园……我投票给‘保持原定古装款’，认为母星是我们永远的眷恋……” “对对，我也投票给古装款！古装多好啊！” 身后忽然传来梁恬的声音，把正在努力沉浸到“回家”气氛中的叶云兮吓了出来。 梁恬见他们看过来，得意的转了个圈，又伸手搭着叶云兮另一侧的肩：“看，咱俩多好看啊，所以必须选古装啊！” 叶云兮讪笑着点点头，心想：“说不定梁恬挺适合这个角色，她这个执念比我重多了……” 梁恬这一瞬间倒是与她心有灵犀似的，拍拍胸口道：“如果不是我还没减肥到满意的体重，我都想自己上的！” 吴亦东掩口而笑。 叶云兮垂下眸子，眼神微微敛了敛，下意识让了一下梁恬搭过来的手。 周崖默默的看了看梁恬，闷声道：“恬姐，你……气质不合适……” 梁恬摆出撸袖子的架势，但她的襦裙可不是窄袖，根本撸不上去。她便气呼呼放弃了尝试，改为叉腰道：“我当然知道！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嘛！” 沈思忽然插言道：“其实我觉得恬姐倒确实是可以试着扮演一个角色……其实大家都可以试试的，扮演的好的话，也可以减少建模同学的工作量啊。” 梁恬双手拍桌，兴奋道：“对啊！小四你太机智了！” 她转身就去和阿福、甚至并没过来的老大等其他光影社成员分别复述这番话去了。 周崖这才慢了一拍的小声道：“……但是社团里很多人都已经被画师们拉去当活体模型了，重复外形太多是不是也不太好……” 吴亦东失笑：“也对哦，前辈们也都懂得利用资源的。” 拉着阿福他们过来的梁恬听见，倒也满不在乎：“拉来几个是几个嘛，至少我们这边的大家基本都没当过别的剧的模特吧？” 新生们齐齐摇头，阿福也笑眯眯的应道：“我俩也都没有呢。” 梁恬叉腰得意道：“我也没有！”她伸手指了指周崖，“我之前一直和鸭子在一个小组，做他那个西幻剧，他的人设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画的，我根本没想到还可以参演啊！” 阿福笑眯眯的点头佐证：“是啊，那边从来没用过动作捕捉系统呢。” 周崖垂下眼神，闷闷应道：“嗯……那些人都在我心里……脑子里，不用真人模特……” 梁恬按住桌面逼视道：“那你的脑子里的男主呢！我想看爱情线啊！” 周崖不由得退了半步，低着头：“男主……男主……还有一阵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梁恬气势所逼，周崖白胖的脸上竟浮起一抹红。 梁恬叹气挥手：“算了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等你的男主出场，老学姐我都毕业走人咯！” 周崖讷讷，但竟也是没有反驳。 梁恬瞬间便转换了心情，重新精神抖擞道：“所以说咱们现在要把这个古装剧做好，还能跑个龙套，机会啊！” 吴亦东笑吟吟的翻了一下剧本：“那我选一个‘新家’派的角色吧。” 梁恬：“我当然选‘回家’派！” 陈圆福转了转眸子，拉着男友陆多多的手笑道：“那我们选‘飞船’派吧。” 周崖似乎有些犹豫：“我选……新……飞……还是……” 梁恬扯住他：“选回家啊！” 周崖低着头没理她，终于下定决心：“我也选飞船吧。” 梁恬：“喂！你还记得你的剧是冒险主题吗？” 周崖认真答道：“是她的冒险，不是我的。” 梁恬嫌弃道：“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女主了吗？她不是你梦中女神吗？居然不陪她冒险，而是当你的死宅？” 周崖嘴唇翕动：“我……在家等她。” 梁恬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转而催促沈思：“就剩你了，小四。” 沈思正在记录着大家的要求，思考着对应角色，闻言一怔：“啊，我？哦，新家吧。” 梁恬不太满意的撇撇嘴，不过算算人数，也算平均，便拉着叶云兮的袖子，叹气道：“人心不古啊，就我们俩想回家……” 叶云兮：“……” 其实刚才根本没人问我啊？虽然我的角色本来就是“回家”派，我也确实……想要回家就是了。 ———— 第一五一章 无关对错 总之经过这一番插曲，事情由叶云兮被围观变成了大家齐上阵，现场热度提升了三级，终于不再处于焦点的她暗暗松了口气。梁恬一把拽住叶云兮的袖口，乐呵呵的嚷嚷着：“咱们来讨论‘回家’派的心态吧！这一派就咱俩！” 沈思纠正道：“只是现场就你俩而已，其实‘回家’派的总数并不少，大多是承袭古意之人，类似的人在哪里都不少，所以也绝不是什么少数派……” 梁恬随意的挥挥袖子：“对对对，小四你说的对。哎，云姐，你刚才的剧情是什么来着？小四，给我也加一段吧！” 叶云兮一直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有点哭笑不得的被拽来拽去，只好反手拉住了梁恬：“我们先听小四讲剧本吧？” 梁恬想想也是，振臂一呼：“大家都来听小四讲剧本啊！” 沈思略无奈的叹口气，翻着剧本沉吟片刻，便挨个儿分配起角色和剧情来，似乎整个剧本和人设都在他心中存着的。 叶云兮本是一边想着自己的剧情，一边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别人的，但听了半截，忽然意识到，沈思分配的剧情，也是围绕着这场关于制式宇航服的投票进行的。 她默默环视了一圈，“飞船”派的阿福情侣以及周崖，“新家”派的沈思和吴亦东，以及“回家”派的自己和梁恬。 “忽然真的有种群敌环伺的感觉怎么办？” 她顺着这心态，感受着自己的情绪。 “当我看见了回家的希望之时，却发觉周围大多数人都并不认同，他们或是习惯于当下的生活状态，或是寄希望于未来的追寻路途。 “我没法说他们是错的，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们的飞船是一个整体，我们没有能力在太空旅途中一分为三，各奔前程…… “我……需要对抗他们吗？说服他们吗？又或者说，回家……也只不过是我的执念而已？” 叶云兮习惯性进入了拆坑回路，然后成功的把自己给打懵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去问问沈编剧，却又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比较清奇，可能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又何必拿去为难别人。 只是……那该怎么表演啊？！ 或许是她的纠结神色太过明显，虽然身边大咧咧的梁恬没注意到，但细心的吴亦东注意到了。 吴亦东轻快的走近，小声询问着，叶云兮便忍不住倒出了自己的困惑：“‘回家’派……真的正确吗？我觉得他们每一派都有自己的合理正当的理由，我实在是很难想象我以后要以正确或者错误来划分他们，再统合他们。” 吴亦东也偏头想了想：“其实我觉得这不是个对错的问题啦……不过这种问题还是问问小四吧。” 沈思抬头道：“是，这本就不是个对错的问题，只是不同道途罢了。” 叶云兮为难道：“可是后面的剧情……‘我’又如何能够统一大家的想法？” 沈思简略陈述道：“后面当然还会有剧情推动，而不是单纯的说服，不用担心。” 叶云兮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自己在质疑他的剧本似的，声音也不由得弱了几分：“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我是觉得，我下面这一场表演，也很难表现出决绝的认定自己的主张，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的那种坚定来……” 沈思微微颔首：“我明白，但本来也并不需要这样表现。” 叶云兮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沈思又低头看向光屏：“还记得女主角的性格变迁吗？她一开始大约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她本就是个心思柔软的人，虽有自己的偏好，却并不会主动争取什么。她的成长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而哪怕她最终成为了一个领袖，也并不意味着她就彻底决裂了过去的性格，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叶云兮心下微松，却仍然有点退缩之意：“可是她后期总会养出些领袖气质来吧，我觉得我……” 吴亦东伸手挽住她的肩，柔声道：“别怕啊，云兮姐，小四都说了，这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不管是这个剧，还是你、包括大家的演技啊，慢慢来嘛，不要有压力哦！我们会陪你一起的！” 沈思点头：“总之现在你要表演的，就只是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管是犹豫、期盼、失望甚至怯懦。” 叶云兮受到鼓舞，却仍然顾虑道：“这样性格的女主……会没有人喜欢的吧？” 吴亦东噗嗤笑起来：“云兮姐啊，你想的也太多太远了，咱们这才刚启动，一没钱二没资源，仪器都是借的，全靠咱们几个用爱产能，这还不够轻装上阵？” 梁恬在旁边琢磨了一会儿剧情，凑过来刚好听见这句话，豪迈的伸手拍了拍叶云兮另一侧肩膀：“就是就是，咱们是兴趣社团，要的就是一个高兴，玩的就是开心、过瘾，想那么多干嘛！来来，设备准备好了，可以上场了！” 叶云兮再次哭笑不得的被梁恬拽走，心里却莫名有很多感怀和悸动在翻涌着。 “我觉得……大约还是我坑吧。真羡慕他们，纯粹而真诚的热爱着这件事……” 直到进入了那片已经颇为熟悉的小小场地里，被仪器打出的柔和光幕笼罩着，她内心依然有些温柔。 沈思在场地外侧打出了放大的光屏，表示这里是主席台的位置，各派人士在各抒己见，而此时只是一个普通参与者的女主正在台下一边听一边思考着。 叶云兮凝眸看着光屏上打出来的各派演讲词，试着沉浸到情境之中。 她蹙着眉，沉思着，有时候微微点头赞同，有时候咬着下唇，似乎想要反驳，却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并没能攒够起身上台的勇气，继而又颓然自责着…… 直到光屏上打出了“这次投票结果是：赞成改制的票数并未超过三分之二，提案搁置。” 叶云兮松了口气，向后靠到椅背上，眉间却又含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三派分立，虽目前崇古之人更为主流些，但随着时间推移，多半是要渐渐弱势下去的。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可是，好像又什么又做不到…… ———— 第一五二章 夸赞和热闹 沈思的光屏上打出了休止符，结束了这一段采集，笑道：“云兮姐表演的很好啊！我觉得可以不用重录了。”吴亦东跳进光幕，笑嘻嘻的伸手拉着叶云兮的袖子左右摇晃：“哇，云兮姐好厉害！之前还说的这不会那心虚，这不是很好吗，一次过！” 众人也纷纷涌过来夸赞着。 叶云兮还没能从刚才的剧本情绪里抽身出来，有点懵的看着大家围着她叽叽喳喳。 虽然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在夸她，但完全没有真实感。 她默默把手伸进另一只袖子里，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嘶，不是做梦……只是，为什么他们会涌上来夸我啊？我刚才表演的很好？不……不太可能吧，大概是为了鼓励我？又或者因为大家下面都要表演，所以先把我捧高一点，免得等下他们自己不好办……” 叶云兮的思路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往阴暗处滑去了，怎么也不肯相信真的是自己做得好。 于是外表看来，她反倒显得格外淡定，只是略显羞赧的笑了笑，谦虚几句，便让出位置，缩到角落去继续听沈思安排剧本。 因为大批演员的临时加入，之后的大半个下午，叶云兮都得以悠闲的当一个旁观群众，开心的看着别人的表演。 整体而言，大家的表现都很稚嫩，好在这些配角本来也不是成形的角色，沈思便顺着大家的表现再修改人设，也算是量身定制了。 毕竟本来也就是兴趣社团，开心就好。 吴亦东和陈圆福的表现算是较为亮眼的，吴亦东似乎是有这方面的底子，毕竟她也算是艺术世家出身，阿福的角色本也就是个可爱少女，也就符合她平日的表现。 老大孙曼夜表现的中规中矩，梁恬却着实有点脱线，沈思无奈的思考了半晌，最终决定与其强求她的表演，还不如大改她的人设。 三个男生由于各自性情，都不是什么跳脱角色，看起来略显沉闷，连编剧小四都有点拘谨，看来理论派和实践派还是有差距的。 叶云兮看了半下午，又围观了一番导出的建模效果，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还真算是演得好的。 她缩了缩脖子，继续回到她的角落里坐着，神色不动，心里却有几分窃喜升起来，雀跃着欢腾着，却又被压下来，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不然也太过嘲讽别人了吧…… 叶云兮微微笑着，坐在角落里走了会儿神，耳边一直叽叽喳喳的响着围观建模的众人的议论声。 “他们……好热闹诶，看起来真的都很开心。”她忽然这么想着，有几分蠢蠢欲动的，也想加入这热闹里去，但又习惯性的想要缩回来。 但心里那些浮夸雀跃的欢喜给了她多一点勇气，让她凑近了些，听几句，又插言议论几句。 并没有人觉得突兀，大家都欢喜着，融洽的把她也拉进了这个热闹的氛围里。 叶云兮刚开始发言的时候有一点点紧张，怕自己说的不对，被人批评，但过了一会儿也就渐渐放松下来。 因为她发现大家也就只是在胡扯一通，并没有人真的摆出什么真知灼见让大家相形见绌。 于是也就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团。 “其实好像……不必那么较真的哦？”她心里隐隐约约的想着，觉得身周暖融融的。 ………… “今天就到这里吧！”沈编剧拍了拍手，颇有架势的宣布道。 孙曼夜适时接上：“走啊，去吃大餐！社团请客！” “哇，老大威武霸气！” 叶云兮在一片欢呼声中拉了拉沈思：“明天……啊不，下次什么时间啊？”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期待。 沈思指指动作采集系统：“要看仪器、阿福他们，以及大家的时间吧。” 孙曼夜：“仪器最近一两个星期都是可以借用的，问问大家的时间就可以。” 阿福被喊了过来，十指相扣的牵着男友，萌萌的甩了下马尾：“我们有时间的！” 几乎不发表意见的陆多多却轻轻拽了一下她的小手，很小声的说：“我还……” 阿福微微用力的往下拽了一下他，把男友拽的身子一歪，打断了他的话。 孙曼夜赶紧打圆场道：“诶，陆哥要是忙，就再约时间嘛，他毕竟要工作的不是？” 阿福甜甜笑道：“没事的，他最近不太忙，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也可以给他帮忙的嘛！” 孙曼夜抱着胳膊后退半步：“好好好，我不问你们了，每次都狗粮不要钱似的拼命往我身上倒，我招谁惹谁了？啧啧，晚饭还没吃都要饱了。” 阿福笑嘻嘻道：“那我们帮你多吃几口啊！” 孙曼夜哈哈一笑：“那可不行，这可是社团出钱的，我再饱也得多吃点啊！” 叶云兮也有点扛不住这一波狗粮，悄悄挪远了点才继续对沈思说：“但是我明天有事……” 沈思颔首：“不要紧的，暂时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聚起来，再说他们的戏份还要再磨练磨练，你下次不来也没关系。” 叶云兮松了口气，道了谢，便溜到隔壁房间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关上门，安静下来，才忽然想到，仿佛刚才又被夸了？ 不过，自己上午被围观了半天，比其他人进度快一点也是应当的，这倒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习惯性的这么想着，压下那点窃喜，换好了衣服，叠好装回梁恬带来的衣服包里。 回到之前房间，大家已经收拾好了场地，整装待发了。 梁恬看见她便碎碎念道：“云姐，你怎么又把衣服换回来了？古装不好看吗？” 叶云兮笑着把中午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吃饭弄脏了不好洗，就算穿了罩衫不也得洗吗？”一边略感不舍把衣服包递了回去。 梁恬挥手不接：“这是你的衣服啊，罩衫和包也送你了！” 叶云兮有点为难的把包拎在半空：“这……” 梁恬大大咧咧的挥了挥袖子：“就当是参加咱们小组的福利啦，我自己做的，也没什么成本，满足我的古装剧心愿就算是回报啦！” 吴亦东正好听见，笑嘻嘻的凑过来：“恬姐，这福利大家都有吗？能不能帮我也做一套啊？” 梁恬叉腰：“我只做古装！你们一个个的都不选‘回家’派，想要改制宇航服样式是吧？我跟你们说，福利没了！没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叶云兮慢慢缩回手，把衣服包抱在怀里，轻笑起来。 ———— 第一五三章 人生错觉 欢快的聚餐结束后，叶云兮抱着衣服包哼着歌回到了宿舍。躺倒在床上，才感觉到今天其实还是挺累的，毕竟忙了一天，但精神却正亢奋着，一丝睡意也无。 她躺了几分钟，才懒洋洋侧了个身，把身边的衣服包轻柔打开，外衣、中衣、罩衫、鞋，还有几件发带和发饰。 叶云兮用手指绕着发带，想起梁恬看见她剪短头发的失望神情，不由好笑。 而且她居然还是不死心的把这些发带、发饰和戏服一起都送给了叶云兮…… 果然是合格的“回家”派执着之人。 叶云兮随手抓起自己的中长发，用发带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但刚一松手，发带就滑落下来，掉在床上。 她失笑着摇摇头，把发带叠好，把这一叠古装及配饰认真的收到了柜子里，一边小声念叨着：“还好梁恬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没真的生气，要不然真觉得剪短头发挺对不起她的……” 收好衣服，坐回到床上，抱着膝盖搁着下巴，直发垂落在胳膊上。 室友还没回来，大约还在办公室认真学习，宿舍里一片宁静，隐隐听见别的宿舍传来女孩子笑闹的声音。 叶云兮有点累，发着呆，脑子里却又一直在回顾播放白天的事情，在回想着什么时候曾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反应，又生起过什么需要处理的情绪。 这都已经完全成为习惯了。 “这算不算吾日三省吾身？”她耸肩笑笑，有点小得意，“嗯……但是今天好像已经有点得意过头了？” 她强行沉下心绪，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唔，浮气冲天啊……” 感知中整个人上方笼着一层浮夸的气息，像是烈焰的形状，却稀薄、苍白且毫无热度。 “浮气上头于是精神亢奋就很古医学。”她总结着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 不过无论如何，她还是挺开心的，尽管很多浮气来自于他人的认同和夸赞，但友善氛围下的社交确实让她有种舒适和温暖的感觉。 连饭都能多吃几口。 这还真的不是比喻，毕竟社交补土，利于脾胃嘛。 “看来参加这个光影社小组还挺正确的，当然吃浮气还是有坑，但至少对补社交有利啊，甚至产生了一种‘我不再是社恐了’的错觉……” 人生若干错觉之一，“我不再害怕了”。 当然叶云兮对自己还是有点数的。 社恐不是那么容易拆掉的，只不过光影社这群人大多真挚热情，彼此兴趣相投，为了同一件事而投入热情，这让某社恐也难得的产生了融入感和对这个群体的认同。 叶云兮倒也不是从未对某群体产生认同，只是这种情况通常发生于网络中，网络可以让天南海北的小众同好者汇聚到一个群里，而在现实中却很难遇到。 尤其是作为一个社恐，她能接触到的群体基本上只有同学，但她又是一个混迹在学霸群体里却无心学习的学渣…… 这让她更多的感受到的是疏离。 “我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总是这么觉得。 但今天她忽然想道：“既然现实中也不是完全不能碰见同好者群体，也不是完全无法融入其他人的圈子，那么我的社恐其实也不是那么绝对，而只是一个择友标准的问题？” 正在自我怀疑之前的信念，脑中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形象。 嗯……一只蘑菇娃娃。 “……好的，我还是坑，这点无可否认。”她无语承认道，“兴趣爱好和同好者的选择是一回事，恐惧驱动是另一回事，先把驱动力摆正了才谈得上自由选择。” 叶云兮又瞄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蘑菇娃娃。 “感觉好像被提醒了什么，或者说被催了什么……上次和蘑菇娃娃交流到哪里了？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默默打开手环，查找日记，然后终于记了起来。 “哦，上次玄君说要退回到从前，从小孩和成人两个角度做回溯，然后我试了一下不太成功，就没有然后了……” 叶云兮翻完了那段日记，决定再试一次。 为了避免打扰，她抓紧时间洗漱上床，关上床幕，才开始继续做回溯。 “先还是再来一次上次的场景吧？” 蘑菇娃娃再次回到那张饭桌旁，旁边是阴沉着脸但面目模糊的大人，气氛凝滞，风雨欲来。 它小心的缩着头，依然有些瑟缩。 表意识围绕了一番，摇摇头，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决定自己上。 “唔，上次试过了成人角度，表意识和领导分别演示了一番，但看蘑菇娃娃的表现，那样好像不够，那么再试一下小孩角度？” 表意识把自己变回了小小孩模样，切入场景，感受着阴沉的快要电闪雷鸣的气氛。 她忍不住也缩了缩，没有成人形态那么理直气壮了。 “这个……毕竟只是个小小孩，没有自理能力，害怕被大人抛弃会死，这就是求生本能而已，好像就真的……很正常？” 愚蠢的表意识忍不住开始给自己找起了理由，随即意识到，这样还是不行的。 于是她按下了场外求助，呼叫起了领导。 领导神色淡漠的一步跨来。 表意识小心的看了眼领导，试着给自己讲道理：“理论上我不应该心虚是吧，毕竟抚养小孩本来就是亲人的责任和义务不是吗？” 领导转眸扫过场景里面目模糊的大人，透视中的情绪展现出激烈和偏执的色调，起因于大人本身的偏激信念，却因为无法自我解决而向外发泄、迁怒于弱小的孩子。 表意识点头：“嗯，所以说……这终究是发怒者的问题，与我无关。” 蘑菇娃娃瑟缩在桌边，拼命摇头：【可是挨骂不是因为我不够乖巧吗？】 表意识无奈道：“可是理论上，你再如何乖巧的迎合，也是没用的吧？” 蘑菇娃娃满脸委屈：“会有一点用的啊……” 于是场景推进。 蘑菇娃娃尽力表现出最可爱的样子，萌萌的眨巴着眼睛，闪动着可怜兮兮的光芒，望着旁边爆发边缘的大人。 大人不耐烦的斥责了两句，蘑菇娃娃乖巧的应着，认真安静的吃着饭，尽量不造成任何麻烦。 大人的怒气略为平复，控制欲使她心情上扬了少许，草草教训了几句，倒也就暂时放过了蘑菇娃娃。 ———— 关于更新速度的说明 当然首先我一直很咸，不过最近还是有点特别的咸，可能还会有一些对本文风格的影响，故此说明一下。 原因是前阵进入了某个心境阶段，之后忽然发觉表达欲减弱了很多，也还有一些别的心态变化，那些就不在此赘述。 就表达欲而言，大略可以说此前处于“有很多被压抑的东西想要表达和宣泄出来”的阶段，所以写东西会颇有爽感，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表达驱动力，本文的文风才会过于理论化，看起来几乎不像个小说，而是充斥着大篇幅的“讲道理”。 而眼下这个表达欲减弱的状态，说的武侠一点，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我大略可以想见下面那个“新力”的状态，应是“写人间之美”。按说这是件好事，因为就本文大纲而言，女主的心境肯定是一直在提升的，她从一开篇的一反思就哭，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到现在大略像个正常人，再到后面，肯定会状态更好一些，那么“写人间美”的状态对我这个作者而言，就挺重要的。虽然不是说按“旧力”的状态不能写，但“新力”之下大约能写的更美好一些。 但问题在于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走到那一步，更尴尬的是目前这个状态我是真的没有码字动力…… 不过最近也不是全然的在咸，因为自己的心态变化，于是反思着是不是应该写的更像小说一点，或许后面的文风会渐渐有点变化吧，我现在也说不好。 但即使有变化，我大约也还是会认为写作的宗旨在于“文以载道”，这点应该是不会变的。 最后，非常感谢我的读者，包容我这咸鱼般的更新速度（笑）。 第一五四章 退回选择之前 叶云兮不禁挑了挑眉：“虽然我还是觉得这没法解决问题，但确实是能缓期执行……嗯，当然，我一贯也就是这么拖下去的不是吗？”她自嘲笑笑。 领导抬了抬手，持续展现着旁边大人的情绪：【她的情绪能量并未因此而平息，她的观念也不会因此而偏转。】 蘑菇娃娃抬起头来，怔怔望着。 场景飞快流逝。 大人的情绪能量在短暂的满足之后再次汹涌而出，充斥着暴虐的恶意和饕餮般的渴望向外侵吞着。 蘑菇娃娃再次陪着笑、卖着萌，这次的效力却减弱了些，越发抵抗不住更加庞大的恶意。 于是犹如最初的重演，它在暴风雨中瑟缩着、发抖着，缩成一团，眼神由乞怜渐至绝望。 领导安静的看着它，直至风暴的最后，招了招手，把它拉出了回溯场景：【明白了吗？】 蘑菇娃娃沉默的爬到表意识肩上，才略有了些安全感，呆呆的抱着膝盖蜷坐着。 它缓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人会无缘无故的向无辜者倾泻情绪呢？】 叶云兮闻言也沉默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只是终究无法心平气和的接纳这个事实。 心里始终有被伤害的怨气，所以无法原谅。 在只能说实话的内在世界，她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便只是转而问道：“那你还想要迎合他人吗？” 蘑菇娃娃怔然，摇头：【不想了。】 似乎隐约有雾气从它身上飘起消散。 不过等叶云兮定神看去，蘑菇娃娃还是原来的样子坐在她肩头，并未消失，显然问题并未彻底解决。 “好在总是有点效果的样子，但是……似乎也不太像是玄君说的方法？” 叶云兮困惑的打开光屏，复习了一下上次玄君说的话，总觉得还是不得要领。 慕容冷芸：“刚才带着蘑菇娃娃做了一下回溯，它的回路有所好转，但还是没全好，是不是还是哪里做得不对？” 玄君：“回溯如果能做到在那一刻改变最好。” 慕容冷芸：“呃，倒也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啦……”她大略陈述了自己的操作。 玄君：“想要快速见效，不是这样操作的，要由神到人、到兽、再回到人。一般做到第一层就可以了。” 慕容冷芸：“……啊？” 玄君：“问题最初的起点就是在那一刻由人变成‘神’，这个‘神’你可以理解为神经，所以回溯的要义在于退回去反过来。” 慕容冷芸：“唔……蘑菇娃娃是退回去尝试了一遍才明白迎合无用，但即使有了这个认知，我感觉它也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正确啊？所以说，怎么样才能‘反过来’？” 玄君：“反过来就是要退回到变化的起点。” 慕容冷芸：“变化的起点吗……它给出的回溯场景虽然是幼时，但我也不确定算不算变化的起点，下次试试直接提这个要求。” 玄君：“完整的退行，是从神到人到兽，之后才能再次成长，变回更好的人。” 慕容冷芸：“所以‘兽’具体是指？” 玄君：“兽性，攻击性、本能欲望之类。” 慕容冷芸：“塞回去重生？” 玄君：“类似。退回去重新长成别的样子。” 慕容冷芸：“那如果再长歪了怎么办？” 泰晤士河儿：“再重来？” 玄君：“其实长成什么样才好，在你拆的时候就已经有概念了。” 慕容冷芸：“我对社交方面要长成什么样就没概念啊，工作方向也是，虽然领导提过一些建议，她自己的性格也是一种方向，而青又总说我可以自由选择，但我还是挺茫然的。” 玄君：“也未必要按领导说的长，合适就行。” 慕容冷芸：“我也不知道自己合适什么样？” 玄君：“如果你真走到了能够退回兽，再回到人的那一步，你就不会迷茫这个问题了，因为不是你想变成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到时候就顺着变就行。” 慕容冷芸：“也是，我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退回来，得先走一步算一步。那么怎么退回去这一步，有具体的方法吗？” 玄君：“一步一步来，先做到神退回人，你现在的状态是过往选择，退回选择的分叉口。” 慕容冷芸：“可是有的选择不敢选，或者没法选，怎么办？比如明知道被欺负了应该怼回去，但不敢怼，又比如幼儿身体，明摆着就是怼不过大人，如果被抛弃了，也没有自理能力……” 玄君：“不敢选和没法选也都是还有坑，比如被欺负也不止怼回去和怂两种选择。如果你觉得不能选，那就还是出于神的阶段，还要继续退。” 叶云兮一脸的懵。 慕容冷芸：“……能举个例子吗？” 玄君：“比如心理洁癖，处于神的状态才会在意，退回人就不会那么在意，退回兽就更加看淡了。” 泰晤士河儿：“洁癖为什么算神？” 玄君：“神也指神经，高标准高要求之类都有神的特征。” 慕容冷芸：“那么退回去是指怎么样的操作？时间再往回退，直至变化节点？” 玄君：“比较理想的是心理状态回退。一般这种操作需要有人在外面看着，比如心理咨询师，防止沉迷或者带出来，不过你们内在有替身看着也差不多，或者靠自己的意识和感觉来判断也行。” 慕容冷芸：“呃，可是……我家好像是替身去回溯，表意识看着它啊？” 玄君：“也可以，试试没坏处。” 慕容冷芸：“我还是有点懵，有没有什么参考资料可以看？” 玄君：“主要和精神分析理论有关，资料庞大，看不完的。” 慕容冷芸：“……好吧。” 叶云兮琢磨了一下，感觉这次对所谓的“神-人-兽”变化链稍微多明白了一点，但具体操作依然有待摸索。 又顺便搜索了玄君说的理论，发现这是一个学派，资料浩如烟海，还真就是看不完的，而且毕竟她也只有个读科普的水平，就算只是啃几本教科书都很困难。 叶云兮：“……” 她看了看自家替身们，意识到果然还是得靠替身，靠专业素养大概没个几年时间去啃资料是没希望的，况且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啃…… ———— 第一五五章 大手小手 慕容冷芸：“此外我还有一个问题：蘑菇娃娃困惑的一些事情，其实我觉得我是知道答案的，是表意识拆过的坑，梳理过的回路，可是它却依然会困惑，难道说表意识拆过的坑对潜意识而言并没什么作用吗？”她其实下意识觉得并不是没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无法用自己的理解去矫正自家替身的回路。 玄君：“有用，但要触碰到痛点。” 慕容冷芸：“怎么样才是触碰到痛点了？” 玄君：“我的话一般是伴随身体感，比如头皮发紧、某些部位疼痛之类的，拆干净就没有这些感觉了。” 慕容冷芸：“哦，这种情况我偶尔也有，比如有些情绪牵连到胸闷心悸，但别的部位就比较少见，一般是专门琢磨身体症状才会触碰到呢。” 泰晤士河儿：“我家金区的创伤日常是肺上插了把刀的感觉！” 慕容冷芸：“这么说的话……我家木水泛滥所以天天风寒严重？但怎么看都觉得它俩长歪了才会招邪气吧？” 泰晤士河儿：“大概有坑吧！” 慕容冷芸：“应该吧……” 叶云兮不禁回神关注了一下身体，便感觉一天的劳累都涌上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慵懒的从床上起身去洗漱了。 ———— 次日，周日早上。 叶云兮睡着睡着，迷迷糊糊的觉得全身都痒，闭着眼睛摸到床头的药膏涂了涂，却还是痒，涂了几个来回，终于把自己折腾醒了。 她抬起手臂一边挠一边打量，才发现不是蚊子咬的包，只是一些小疙瘩，看着似乎是风团。 “怎么又莫名其妙的起风团了？不过从抽搐退到风团，也算好事。” 于是一边继续挠痒，一边回忆着之前的梦。 其实已经完全记不起来梦的内容了，只记得一开始的氛围不太好，后来倒是越发的轻松愉快了。 “倒像是个排毒的过程……” 她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在床上翻着身挠着痒，享受着不用早起的周末。 懒了好一会儿，身上四处蜂起的风团渐渐平复下去，她才起床收拾，照例去赴约会。 “哎，我俩的约会感觉越发的老夫老妻了，虽然我觉得挺好，但有时候也觉得有点缺乏恋爱的热度呢？” 她一边收拾出门一边随便的散发着思绪。 “啊，下周末就是他的生日了，这倒是个制造浪漫的好时机，只是……怎么操作呢？我好像完全没有浪漫细胞呢，怎么办？” 她一边梳头一边蹙起眉，思考了一会儿，动作都慢下来，半晌才忽然醒觉：“不对啊，制造浪漫不应该是他的事儿吗？！” 随即便无奈摇头：“但是也指望不上他就是了……好像也指望不上我自己……” ———— 凌澜租房。 凌澜看着光屏，叶云兮坐在旁边，伸出一只手闲着无聊的一下一下勾着男友的小指玩。 被勾着小指的他起初并不反抗的随意把手搭在桌上，被玩了十几下之后忽然动如脱兔，反过来握紧了女孩的手指。 叶云兮一惊，但很快就放弃抵抗，软软的让他握着，吃吃偷笑。 凌澜瞥她一眼：“干嘛呢，闲？” 叶云兮用另一只手点着唇望天：“唔……是没什么事。” 凌澜收回目光：“你昨天不是挺忙？” 叶云兮眼神开始飘忽：“啊，是啊……” 她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没和男友说在光影社做模特的事情，生怕他会产生些莫名的联想和醋意。 本也是想着反正剧做出来也要挺久，就算放出来也是校园内小范围传播，凌澜毕业了工作又忙，大约也不会看到……吧？ 她在继续隐瞒和如实相告之间纠结了一下，决定先说一半试探试探：“昨天是……我参……我跟朋友去学校光影剧社团玩儿，看他们做光影剧还挺好玩的！” 凌澜语气平淡：“看来你是挺闲的。” 叶云兮莫名有种他下一句就会催学业的即视感，赶紧抛出疑问句：“你在学校的时候没有参加过社团吗？” 凌澜回忆了一下：“参加过外语相关的。” 叶云兮：“……”学霸日常，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话说到这里，倒是记起来之前打算拉他来做男主模特的构想了。 她便继续试探道：“光影社好像是学校里一个很大的社团呢，出过好些还不错的光影剧，还经常招角色模特呢，身为校草，你没去过？” 凌澜瞥她：“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校草？” 叶云兮蓦然想起了吴静，黯然了一瞬，随即果断甩锅道：“表哥啊！” 凌澜：“……那是他自我感觉良好，不要扯上我。” 叶云兮嘻嘻笑着凑近：“我觉得你算得上啊。” 凌澜扭过头：“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我也没凑过什么招模特的热闹，没那个时间。” 叶云兮讪笑两声，心道“没戏了”，便生硬扯开了话题：“嗯嗯，毕竟你是学霸嘛。咳，等会儿我们吃啥呢？” 凌澜看了眼时间：“去附近商业区吧，顺便看场光影剧。” 叶云兮眨眨眼：“最近有什么大片吗？” 凌澜：“你不是想看光影剧吗？” 叶云兮：“……”这人好像误解了什么，不过随他啦。 “行啊，那就去吧！” 凌澜“嗯”了一声，打开网页订票，收回手时，轻轻捏了一下握着的那只软软的手，似乎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了两下，才松开。 叶云兮便也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撇过头，咬着唇偷笑。 ………… 两人一起去看了一场西式古典剧。 剧里的女主角穿着束腰大裙摆的裙子，优雅的参加舞会，和英俊的男主角翩翩起舞。 他们相爱了，但又挣扎在时代潮流里，沉浮在阶层和仇恨里。 他们分开了，曾经和姐妹们在闺房里窃窃私语谈笑些女孩子的小心思的女主角，开始变得忧郁而感伤，她站在窗口眺望某个方向，回到房间里拿起羽毛笔，写下娟秀的花体字，整齐的折入信封，寄给远方的心上人…… …… 叶云兮看得也有点感伤，偷偷伸手拉住了男友的胳膊。 然后被一只大手反过来握住，很温暖。 ———— 失踪人口说明 大家新年好啊！ 2020年确实是挺惨烈的，不过考虑到其实惨烈的是庚子年，所以这一波糟心大约还是要到立春才会结束，即使是这个惨上加惨的子月（大雪至小寒）也要到5天后才会结束，所以现在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动啊…… 然后是失踪说明。 之前的半年，有家人查出来癌症，于是全家兵荒马乱，放疗、化疗、手术，然后不停的请假陪看病、陪住院，下班回家再揽起家务和照料…… 然后为什么还要格外吐槽子月呢？因为好不容易家人上一次手术赶在子月之前做完了，结果还不错，然后子月期间去复查，又查出来另一项癌症，于是再次住院做另一个手术……现在我只希望病理再拖一拖，拖到小寒之后再出结果，或许就不必继续化疗了？ 虽然理论分析而言，家人的心理状态得了这些病，只能说是非常正常的因果关系，或许只是赶在这个全世界都在生病的年份爆发出来，但还是觉得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急转直下。回想上半年，当时还觉得疫情在国内不太严重，宅了一阵也没什么不好，结果下半年就被打脸了。也不止是家人生病，家里每个人都生病，其他很多事情也都比较糟糕，就仿佛噩运忽然炸开，每个人都被溅了一身。 在我看来，每个人的噩运都有其根源，家人如此，我自己也如此。走到年终，觉得对于我也不算是坏事，小波澜和惊涛骇浪各有其作用，也看见不同的爆发切面，好好处理的话，确实也会成长的更快一些。 所以这半年其实是会让我觉得，这本书似乎也不必一成不变的平和，有些坑总归是会找到机会炸出来的吧。 最后，恢复更新这个问题……显然要看家人的身体状况，如果要继续化疗，又得多折腾几个月，即使治疗结束，恢复阶段还是需要照料，暂时也腾不出手来，只能说希望庚子年过去之后，会渐渐平复吧。 总之还是祝所有人新年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