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摩天轮》 第一章 少女公寓 1、 崔隐摇下车窗,靠在出租车后座,感受着宁静的秋末黄昏微微的凉意。这是一座灰色的城市,光秃秃的树,树叶早已不知去向。熟悉感渐渐袭来,突然一座巨大的银色风车闯入他的视野里,他陡然一惊,心在一点点抽紧。默默的,一滴泪迅速划过脸颊,飞进了风里。天边的摩天轮静止在大朵大朵的火烧云里,仿佛一幅绚丽的水彩画…… 2、 终于到家了,崔隐深呼吸,轻轻地拉开门,脚边的斑点狗“嗷呜”地一声低吼,迫不及待地蹿了进去。 天色渐晚,屋子里有些暗。他闭上眼睛摸到灯的开关按下,变了,一切都变了,她的气息已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幽香。崔隐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客厅,完全陌生的客厅。 “汪!汪!……”斑点狗的吠叫声从卧室方向传来。 崔隐扔下行李,飞快地冲过去。 陌生的卧室,陌生的蓝床上,一个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的陌生的女人,正与他的狗混战在一起。那女人搂着“骆驼”的脖子,残忍地把它压在身下。“骆驼”完全招架不住,但没有屈服,依旧汪汪叫,只是叫声有些不正常。 崔隐茫然地愣在门口,望着穿睡衣的陌生女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再耽搁,他的狗恐怕会被那个女人压死。旋即,他反应过来,便沉下脸大声唤他的狗:“‘骆驼’!” 孔渔然猛地放开身下那只据说叫“骆驼”的狗,转过头盯着说话的男人看。这突然出现的狗与男人使得她的脑袋有些短路。她就那么傻乎乎地跪坐在床上,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发生。 花里胡哨的斑点狗趁机逃脱,狼狈地从床上蹦下来,撒腿跑到主人身后,不停地向那个女人吠叫。真是世道险恶,最毒妇人心啊!它只不过想抢回自己的地盘,就遭到如此的非人道待遇。身经百战的它,第一次被非同类欺负,而且是被一个女人欺负了。传出去它就没脸在狗界混下去了,好歹它也是留过洋的,有身份,懂外语的狗。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外表柔弱的女人给打败了?疼倒不是特别疼,就是委屈!要不是它善良,要不是它可爱,要不是它之前有点晕机,它一定会狠狠地咬她一口。真是马善被人骑,狗善被人欺!! 孔渔然歪着头向床下呸呸吐了两口,又伸手择了择粘在舌头上的狗毛。她照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口,突然眼睛睁得像两颗乒乓球。她迅速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大声质问闯入者:“你是谁?” “你是谁?凭什么咬我的狗?!”崔隐不答反问,皱着眉头俯身检查“骆驼”刚才被咬的脖子,幸好没有伤口,只有一滩恶心的口水。 “你不说是不是?你会后悔的!”孔渔然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自己的枕头,那下边有一把陈旧送的藏刀。但是她摸了半天也摸出来,此时枕头下空空如也,藏刀已不知去向。 她突然从床上跳下,抄起枕头使出吃奶的劲头朝崔隐砸去。 “哎哟!”崔隐犯了轻敌的大忌,被砸的头晕脑胀,连连后退。 “汪汪汪!”“骆驼”边叫边冲上去。被崔隐一把拉住了项圈。他不是怕狗吓坏了这个疯丫头,而是觉得骆驼夺取胜利的机会实在渺茫。 “我砸死你!砸死你!”孔渔然越战越勇,眼看就要夺取胜利了,枕头突然爆开,荞麦壳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这下完了。孔渔然傻在原地。 “穿好衣服出来谈一下!”崔隐瞥了那女人一眼,甩甩头上的荞麦壳拉着“骆驼”转身出了卧室。 3、 孔渔然迅速关门上锁,一把掀起自己的枕头,藏刀不在那里。她抖开被子,只抖落下一根长长的头发。刀跑到哪里去了?她趴在地板上向床底下看,什么也没有。她清楚地记得那短小宽厚的藏刀样子,刀鞘上镶了绿松石和红珊瑚石。 孔渔然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懊恼,若那个歹徒刚才下手,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想报警,可卧室里没有电话。她后悔将手机放在了客厅,发誓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手机带在身边。如果她现在推开窗户向外面的人求救,那个人很有可能会破门而入把她推下楼。那破门的质量,她是知道的。十五楼啊,摔下去肯定变成披萨了。她又开始后悔自己贪便宜租了这么高的楼层。要是租了二楼或三楼,即便是冒着小腿骨折的危险,她也会毫不顾忌地跳下去。要是她有男朋友也好,即便是赵旭瑞在也行啊,至少可以给她壮壮胆子吧。可是这节骨眼上,又有哪个傻小子愿意来英雄救美啊。 被推下楼变成一只“脱骨扒鸡”,或者被歹徒先xx后xx再抢劫,或者先自杀再被奸尸,她都不愿意。她还是处女啊,不能便宜了那个混蛋。虽然他又高又帅,气质也不错,是千千万万女生理想中的男友范本,但她才不会花痴到愿意被他□的地步。此时,她只有勇敢地去面对了。即便是死,也要先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混蛋。 孔渔然重重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暗暗骂自己的脑袋关键时刻就不好使,那个家伙只是站着说话,她就已经把他联想成蹂躏自己的入室抢劫□犯了。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强迫自己摆正心态,先搞清楚状况再说。他叫她穿好衣服去外边谈一下。该死!他玩什么花样? 也许,他不是坏人?房东的亲戚?哎呀,不管了!再磨蹭下去,那人失去耐性可就麻烦了。扫视整个房间,没有一件东西长得像武器的样子,她胡乱地抓起书桌上的一盆仙人球冲出卧室。 那个奇怪的男人蓬着头发站在客厅中央打量整个客厅。斑点狗好像忘记了刚打完败仗,此时正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举起手来,蹲下,手抱头!”蓬头垢面的孔渔然警告他。 崔隐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形象糟透了女人,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实在让他紧张不起来。她非常瘦,穿着肥得可以再装进去一个人的白底儿带粉蓝色圆点的睡衣,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怀里抱着一盆仙人球。一张小小的精致脸孔,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明明是孩子般的无助,却非要装出一副强悍的表情。 她抱仙人球干嘛?崔隐忍住笑,这个女人笨得实在可以,拿仙人球壮胆吗? “让你蹲下!听不懂?手抱头!”孔渔然抓着花盆底把仙人球朝着对方,“快说!你怎么进来的!” 崔隐怕自己的笑激怒了她,连狗都咬的女人,肯定不是用大脑想问题。还是不要惹她为好。他乖乖蹲下,双手放在头上,清了清嗓子连忙自我介绍:“我叫崔隐!别冲动啊,”他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用钥匙开的门!” 斑点狗“骆驼”被悦耳的钥匙碰撞声吸引了,它高兴地冲到半蹲的主人身边玩蹦高游戏,险些把崔隐扑倒,它完全没察觉出气氛有什么不对,也忘记了对面那个女人刚才是如何对它的。它就是这么没心没肺,把谁都当好人。对于刚刚咬过它的女人,它也善良大度地以为她是因为饿了才那样做的。 孔渔然瞟了一眼那只不肯消停的狗,之后又眯起眼睛暗想什么时候认识过叫这个名字的人?没听过,没见过,百分之百的陌生人!不过这名字还挺好听的,给这个流氓恶棍大色狼人用真是可惜了。 崔隐点点头,把钥匙握在手掌里。 “骆驼”“嗯”了一声,失望地走开。 “有手有脚的,干嘛非要选择做歹徒这条路呢?你还这么年轻,改邪归正还来得及!悬崖勒马你懂不懂?”面对眼前的巨大“威胁”,孔渔然觉得手里的仙人球并不保险,于是便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可能工资不太高,但也总比当强盗要强,强盗这个职业太危险了,要被枪毙的。” 崔隐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会那么激动。他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道:“歹徒?我哪一点长得像歹徒?!” “不是?哦,你有钥匙!你怎么会有钥匙的?”孔渔然有些急了。一切都太突然了。他的眼神还算清澈,可能这个人真的不是坏人呢。不对,坏人不是有万能钥匙吗?随便拿把钥匙就能蒙混过去吗? 崔隐理直气壮地大声答道:“我租了房子当然有钥匙!我可以站起来了吧?”他试探地站起身来,还好她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你租了房子?那我呢?”孔渔然迷糊了,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了,没听说房东有出租另外一间的打算。难道房东打算把她赶出去了? 崔隐点点头说:“我也很想知道,你是谁?” “我……我是孔渔然!已经在这里住半年了!你休想把我挤出去!”孔渔然说完就后悔了,干什么还自报家门啊!要是被打击报复可就惨到脚后跟儿了。 “他又把这里租出去了?……这个财迷老头儿……”崔隐皱着眉嘟囔。 孔渔然的心又安稳了一些,他知道房东是个老头儿,起码证明他不是入室抢劫的坏人。她歪头说:“你就是之前那个逃跑的人吗?因为你用了‘又’字。欠了房租的话就不能再住这里了!”有很多房东在房客突然失踪的情况下,会把房客的东西收拾干净,再把房子租出去。眼前这个叫崔隐的家伙可能是赖了房租跑掉之后又回来的。另外一间卧室里堆着的东西可能就是他的。 “房东电话多少?”崔隐皱眉。什么叫逃跑?什么叫欠了房租?他崔隐才不是那种人。 孔渔然突然瞪起眼睛喊:“你连房东电话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房客,你骗鬼啊!” “这老头儿换了电话号码。电话多少?”崔隐抄起茶几上的电话听筒,准备给那个财迷房东打电话。 孔渔然盯着崔隐,一手举着仙人球,挪到门口的鞋柜旁摸到自己的手机,举到眼前调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马上蹲好!你叫什么?” “崔隐!”崔隐摇摇头,把电话放了回去。这女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孔渔然看一眼手机,又盯着崔隐说:“你别乱动!要是房东说你不是房客,你就惨了!” “好好,你快打。”崔隐无奈地说道。刚才还担心她拨的是110。 “喂!张爷爷,房子里有个带斑点狗的流氓自称是房客……啊?他就是那个人吗?叫崔隐,对。哦……好的……”孔渔然上下打量那个叫崔隐的男人,这下真的没有任何威胁了,她凑过去把手机递给他,“换你听!” “你最好把仙人球放下!”崔隐瞄了一眼孔渔然手上的“武器”,伸手接过手机晃到一旁冲着话筒说,“张老头儿!我是崔隐!你背着我把房子租给别人?……嗯,还有比你更财迷的老头儿吗?……好,我们等你!快点过来吧!”崔隐收线,顺手把手机往自己的兜里揣。 “哎!哎!哎!你抢我的手机!”孔渔然差点晕过去,还说不是坏人,就在刚才,险些被他抢去手机。 “哦!给你!”崔隐恍然大悟,从兜里掏出手机丢还给孔渔然。 “什么习惯啊……还有对老人家怎么可以那么没礼貌?”孔渔然皱眉,长得帅就可以口无遮拦吗?张爷爷可能要被气吐血了。 崔隐笑:“这位拿仙人球的小姐,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收拾你的东西吧,张老头儿一会儿就过来了,你恐怕得搬走。” “为什么?我交了房租的!”孔渔然瞪着眼睛喊。 “那个财迷老头儿收了我五年的房租,我的租期到今年年底才结束。而且我们签了合同,住不住是我的事,但是他不能再租给你!” “真是奇怪了,你也交了房租,我也交了房租,为什么我要搬走?”孔渔然反驳道。 “有牢骚一会儿冲张老头儿发吧。你不洗脸吗?”崔隐瞥了她一眼,不打算再理她。女人不是一向视形象为最大吗?像这种举着仙人球,光着脚,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并且跟狗一般见识的女人他是第一次遇到。 孔渔然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了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打扰了她宝贵的睡眠。她怨恨地瞪了崔隐一眼:“哎!立正站好!不许碰我的东西!不许到处乱走!还有你的狗……也要立正!”她以流氓口吻警告崔隐,之后钻进了卫生间,关门,上锁,淅沥哗啦地开始洗漱。 崔隐看了看自己的鞋底,有很多灰,不让走?偏要走。这是他租的房子!想怎么踩就怎么踩。他踱着步子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有很多地方都变样儿了。灰色沙发上铺着红白相间的格子布,在深秋,红色让他感觉温暖了不少。饭桌和茶几上也铺了条纹台布。饭桌靠墙放着,好像完全失去了饭桌的作用,当展示台用了。真怀疑她的审美,她在桌子上摆了一个南瓜、一个葫芦。阳台上多了几盆仙人掌类植物,厨房里瓶瓶罐罐全摆在台面上。想变回原来的样子,恐怕是个非常巨大的工程。 崔隐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打开灯,还好这里没有变,靠墙一排大书架,书和影碟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这是他最重要的家当。拍拍床,竟然没有浮尘,有人收拾了他的卧室。他想象过很多次他的房间里布满了蛛网,灰尘有烧饼那么厚。是那个的女人帮他打扫的吗?也许。不过肯定不会是财迷张老头儿,这一点崔隐确信。 崔隐坐在书桌前发了一会儿呆,以前他在这里忙的时候,语恩总是端一杯咖啡进来,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后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等他发现她时,她就像抚摸“骆驼”那样摸摸他的头发,之后就安静地走出去。 这是她少有的安静的一面。大部分时间她都像只麻雀一样,蹦来蹦去,话又多。那时候他总是在忙,早知道,就多抽些时间陪她了。 崔隐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晃到刚才“骆驼”与那女人混战的卧室。轻倚着门,再次审视这间屋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床,崔隐从散乱的被罩和枕套上看到了蓝天、白云、雪地和两只拥抱的北极熊。这个女人的智商的确值得怀疑,冬天都快到了,每天躺在“雪地”里也不怕冻死。 床和柜子换了方向,吸吸鼻子,空气里没有语恩的味道…… 突然从厨房传来舌头舔食物的声音。该死!“骆驼”又偷东西吃了。他快步走进厨房,只见它前爪搭在台面上,正把头埋在一个大汤碗里,胡噜胡噜地吃着。他跑过去抱住“骆驼”的头,强行带它离开厨房。这个家伙又给他闯祸,一会儿怎么向那个女人交代? 她要是没发现,就装不知道?万一她一会儿把剩下的半碗土豆炖牛肉吃光怎么办?万一她吃一半才发现食物被动过,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杀了他的狗?看她刚才的反应,应该是什么都干得出来那种人。还是主动道歉比较保险。一时间,崔隐也慌张了起来。 4、 又过了几分钟,门铃响了,崔隐走过去拉开门。财迷张老头儿拄着崔隐送的那支拐杖,歪着发亮的光头,乐呵呵地走进来:“小子!你回来啦?”只不过才几年没见,他又老了一些。依然那么瘦,背驼得更深。围绕着高高的红色颧骨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皱纹,下巴上扎着几根没刮净的白色胡茬。龟仙人——崔隐一直想这么叫他,但又怕他生气。人老到这个份上是不能惹他们生气的,要不然他们就会去见上帝和马克思。崔隐深知这一点,退而求其次叫他张老头儿算是客气的了。 “骆驼”跑过来,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它就认出了这个和蔼的小老头儿,它兴奋地摇着尾巴朝张老头扑了过去,险些把张老头儿扑倒。张老头儿开心地搂住“骆驼”哄着:“乖!‘骆驼’乖!……” “有没有想我?”崔隐微笑着用腿把“骆驼”挤到一旁,张开宽大的手臂把张老头儿搂进怀里,四年前这张老头儿还到他的胸部,现在只勉强够到崔隐的腰,“你又矮了!”崔隐嘟囔。“骆驼”一直在旁边跳着抗议。 “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张老头儿皱眉假装怪他。 “出国待了几年。”崔隐答。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有出息!”张老头儿呵呵乐。 “张爷爷……”洗漱完毕的孔渔然抱着仙人球向门口走去。她刚才明明听到了张爷爷沙哑的声音,可是却看不见人。张老头歪头打招呼,孔渔然才看到他,高大的崔隐完全把张爷爷挡住了。 那个流氓居然抱着张爷爷?孔渔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子果然是变态!连老人家都不放过,幸亏她刚才手里有仙人球,不然肯定也已经被他的魔爪侵犯过了。 崔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她依旧是那身打扮,光着脚,穿粉蓝色圆点睡衣。只不过她此时用厚厚的白毛巾包着头发,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她的脸很小很精致,皮肤白皙,有点像婴儿。由于脸小的缘故,越发显得她的眼睛大,此时她冷漠安静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点点惊讶。 孔渔然盯着仍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喊:“张爷爷,你们在干什么啊?” 张爷爷也看出孔渔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手里竟然还拿着一盆植物。他忙问:“丫头,你拿仙人球干什么?” “哦!没事!我刚才给它浇水!”孔渔然连忙把仙人球放在鞋柜上,又问,“可是你们搂在一起干什么?” 张爷爷反应过来,忙从崔隐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拉崔隐蹲下,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笑呵呵地说:“小子都长这么大了!记住,跟爷爷拥抱要这样才像话!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 “骆驼”坐到一旁冲他们汪汪叫。它是正义的战士!总是会打抱不平,用吠叫来向奇怪的人和事抗议。主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怪姿势? 崔隐撇着嘴站起来,安抚了一下“骆驼”。直接走进了孔渔然的卧室,在孔渔然的抗议声中,他手里提了一双卡通女式夹脚拖鞋出来,扔到孔渔然的脚边。 孔渔然愣了一下,急忙穿上自己的拖鞋。崔隐撇撇嘴,指着孔渔然问张老头儿:“你把我的房子租给这个女人了?” 孔渔然撇撇嘴,扶张爷爷坐到沙发上。 崔隐毫不客气地跟过去,一屁股坐到张老头儿旁边。 孔渔然瞪了崔隐一眼,这个男人心机太重!以为帮她拿拖鞋,说话就可以占上风吗?以为她就会因为不好意思而退一步吗?想得美!她坐到了张爷爷的另一边说:“张爷爷已经把这个房子租给了我,你还是等我退了房子之后再租吧!” “我的租期还没到!”崔隐摇头。 “你的租期没到,难道我的租期到了吗?!”孔渔然大声反驳。 他们探着身子,隔着张爷爷大声理论起来。 “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崔隐强调。 “谁占着当然就是谁的!”孔渔然有点不讲道理了。这事关她以后的生活质量,她可不能示弱。 张爷爷被两个年轻人吵得有些头疼,连忙插话制止他们:“好了!你们别吵了!听我说!听我说!” “张老头儿,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气!”崔隐歪着头,皱着眉头说。 “哎哟!你这个人!竟然还敢威胁张爷爷!”孔渔然恨不得揍这个家伙一顿。 张爷爷挥了挥手,往沙发背上一靠,头转向崔隐语重心长地说:“崔隐啊,虽然你交了好几年的房租,但是你一句话不说突然走了,水、电、煤气、电话费都没人交了,还有你申请的宽带,我每个月还得给你交。这些我全在你的房租里扣,扣来扣去也没剩几毛钱了。你四年了都没回来,我是这半年才开始出租的,等你好几年也算够意思了吧?我也得有点零花钱呀,这丫头父母都去世了,我看她挺可怜的,只收她一点点房租,就当是让她帮忙看房子了。我可只租给她一间卧室啊!你那间我给你留着呢。” “现在怎么办?我要回来住!”崔隐盯着孔渔然,希望自己的眼神能把她吓走。他可是个男人,危险的男人! “你再换个房子不行吗?我帮你找!”孔渔然提议。 “我一定要住这里!你搬走!我帮你找房子,帮你搬家。”崔隐毫不妥协。 “我不搬!没有比张爷爷这里更便宜的房子了!”孔渔然摇着头说。 “哎,这话你说对了,我真的是只收个烟钱!”张爷爷点头说。 “我帮你补差价!”崔隐说。 孔渔然被激怒了,她瞪着崔隐大声说:“你说什么?有钱就了不起啊?帮我补差价?我坚决不搬!”她最讨厌那种兜里揣着几毛钱,就不把穷人当回事的家伙。 “你们俩别喊,我的耳朵还不聋呢!听我说!反正我也就租给渔然一间卧室,崔隐你小子还是住你的卧室,厨卫客你们一起用,算合租怎么样?”张爷爷眯起眼睛,咧着嘴呵呵笑,他的牙快掉光了,仅剩的几颗宝贵的牙齿被日渐萎缩的牙龈套得不算牢固。因为总是免不了用牙龈磨食物,所以每一颗牙都越来越长,好像在生长一般。 “爷爷!您一直把我当亲孙女看。您放心我和这种人住在一起吗?也得对我的安全和成长负责啊!”孔渔然张大了嘴。张爷爷竟然让她和一个大男人一起住? 崔隐打断孔渔然:“等等,我问一下,我是哪一种人啊?刚才你咬了我的狗,还拿枕头砸我,我才不放心和你一起住,说不定哪天睡觉时就被你宰了。” “骆驼”坐在三个人对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再吵什么。 孔渔然呵呵冷笑了两声说:“第一次见面,本不该说你什么的,但是你实在是没礼貌!没教养!没风度!” “我还没有什么?”崔隐翻翻白眼。 孔渔然不再搭理崔隐,这事最后拍板的人还是张爷爷,她凑到张爷爷耳边小声说:“爷爷!我不想和男的合租!” “什么?你想和他合租?”张爷爷高兴地喊起来。关键时刻他的耳朵总是会有点背。 孔渔然急着撇清自己:“不是!我说我不想和男的合租!而且还是这么差的男人……”终于明白张爷爷是站在崔隐那一边的。 崔隐翻翻白眼,难道他脑门上写着“很差劲”三个字吗?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人嫌弃他,滋味还真不太好受。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要是不同意合租可以不租。小孔你不用再接着交房租了,住满了就搬走。小子你等她住满了再搬过来,我给你延期。说来说去错都在我,要不你们就揍我一顿,谁能把我的驼背打直,谁留下来!怎么样?嘿!我这房子还成了香饽饽了!你们五分钟之内再解决不了,我可要涨房租了!”被两个年轻人搞得张爷爷也开始耍起无赖来。 孔渔然丢盔弃甲,明摆着张爷爷更想让崔隐留下来。因为他有钱,不用担心收不上来房租。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僵到最后对她没好处。不过既然那个崔隐曾傻到一次交五年房租,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一般笨人活在世上都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连张爷爷都欺负得了他,她孔渔然有什么不能的呢?话是这样没错,但是她是好人,不会做欺负人的事。他崔隐遇到她,算是赚到了。想到这里,孔渔然点点头说:“好吧,我同意合租,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崔隐皱眉。这个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经同意进我的房间,干涉我的生活,偷……偷窥我,就必须马上搬走!”说到第三条,孔渔然明显底气不足,但这种话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崔隐气晕了。这三条明明可以合并为一条,就是禁止性骚扰。他长得很像色狼吗?即便是,也不会饥不择食地对她这种看似没发育的小丫头下手。他撇撇嘴又补了一句,“放心吧!为你这种身材犯□罪真的是冤大头!” “哈!真是万幸啊!幸亏不合您口味!”孔渔然反唇相讥。 “你们俩还真是……同意合租了是吧?你们认识了吧?这小子叫崔隐,丫头叫孔渔然。你们聊吧,你们年轻人沟通起来容易。来,握个手。”张爷爷硬把两个人的手拉在了一起。 5、 崔隐和孔渔然无奈地拉了拉手,各自翻着白眼,脸色难看得可以贴在门上当门神。 张爷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转身要走:“我得回家睡觉了!小子,这几年总是想你,我经常失眠。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等我一下,我送你。”崔隐边说边去找自己的包,那里边有给张老头儿带的零食。 “爷爷吃完饭再走吧!我还有一碗炖牛肉,冰箱里有自己做的咸菜,再蒸一锅米饭就行,很快的!”孔渔然边说边往厨房走。 崔隐突然拉住孔渔然的胳膊,强烈地反对:“饭下次再吃!我还是先送张老头儿回去吧!” 孔渔然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嘟囔着:“又不是你的粮食!果然越有钱越吝啬。” 崔隐道:“这么晚还吃东西他消化不了!” 张爷爷点头应和:“是啊!我不比你们年轻人,下次我中午来,一定要请我吃好吃的哦!” “好吧!没问题!”孔渔然点头,开始琢磨下次做什么省牙的菜给张爷爷吃。 崔隐见孔渔然不再坚持,他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大口袋零食:“张老头儿,给你买好吃的了。” 张老头呵呵笑:“还是你小子疼我!是外国货吗?” “当然!走吧!我送你!”崔隐搂住张老头儿的肩膀。 张老头儿摆摆手:“丫头,我走了!” 崔隐和张爷爷一前一后出了门。“骆驼”紧紧地跟着崔隐,被他给推了回来:“乖乖在家等我!总给我找事你!” 孔渔然眨了眨眼睛,以后她就要和那个男人还有一条赖皮狗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真是一场噩梦。 崔隐突然开门,只探进一个头说:“哎,不好意思啊!刚才我的狗偷吃了你放在厨房的那碗菜!我回来赔给你!别生气啊!”没等孔渔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就甩门跑了出去。 一分钟之后,雪域城三号楼的所有住户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绝望的喊叫。 “什么动静啊?小子,你听到了吗?”张爷爷伸出小拇指捅了捅自己的耳朵。 “‘骆驼’把她的炖牛肉吃了!”崔隐哈腰对张爷爷说。 “啊?这丫头一周就吃一次荤的!”张爷爷摇着头说,“‘骆驼’回来就欺负她啊!” “减肥?”崔隐撇嘴,“她用不着减了吧。” “减什么肥?这还是她找到兼职以后才开始吃肉的,以前根本就不吃,老晕倒。”张爷爷皱着眉头说。 “她父母都去世了?”崔隐记得张老头儿是这么说的。 “嗯,是她朋友告诉我的,说她五岁时父母离了婚,她随母亲生活。她十五岁时母亲就去世了,之后跟外婆相依为命,前年外婆也去世了。听说她父亲也病死了。可怜的孩子,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张爷爷说完叹了一口气。 “哦。”崔隐点点头。 “这丫头今年上大二了,哎,好像就是原来你们那个学校!”张爷爷挠挠光秃秃的脑袋,他的记性还不错。 “哦。”崔隐表情挺沉重。 “怎么,不想听了?”张爷爷歪头冲他笑了笑。 “不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崔隐摇头。 “以后一起住让着她点,哦,她不太喜欢狗,前一阵子被狗咬了,刚打完狂犬疫苗。”张爷爷拍了拍崔隐的腰。 “那我的‘骆驼’怎么办?”崔隐突然想到自己那只一天不惹事就难受的狗。 “我也不知道……”张爷爷瘪着嘴摇头。 “她不会把我的‘骆驼’吃了吧?”崔隐突然紧张起来。 张爷爷若有所思地答道:“你最好给‘骆驼’配个手机!” 崔隐翻白眼道:“这么大岁数了,越来越没正经。” 张爷爷抬手打了崔隐一下问:“哎,那个丫头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崔隐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她……不会再来了。” 6、 崔隐回来的时候,孔渔然的卧室门关着。崔隐走过去轻轻地敲了两下。没有人回答。 崔隐只好站在门口大声说:“我买了土豆炖牛肉和新碗赔给你。对不起啊!别跟我的狗一般见识!” 崔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现在不吃吧?我就先放在厨房了。” 他又敲了两下门。依旧没有人回答。不在家吗?怎么“骆驼”也不在?难道……是她一气之下把他的狗处理了? 崔隐想象孔渔然在厨房里守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钢种锅,用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她贪婪地吸了吸肉汤的香味,歪头冲他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崔隐感觉背脊有些发凉,摇摇头他焦急地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寻找他的狗:“‘骆驼’!你在吗?‘骆驼’!你在哪儿?” 突然他听到孔渔然的房里有动静,他的狗碰了两下门,之后就用爪子疯狂地挠门板。崔隐跑过去猛地扭开门,“骆驼”扑到崔隐的腿上撒娇,仿佛很多年没见似的那么亲热。她关了“骆驼”的禁闭吗?不像!关也不应该关在她自己的房间吧。而且“骆驼”刚才好像是在她的床上睡过。那蓝色的床尾,乱糟糟的。荞麦壳仍然散落在地上。她干什么去了呢? “‘骆驼’啊!以后再不能偷姐姐的肉吃了,听到没有!姐姐很可怜的。没有赶走‘骆驼’,没有虐待‘骆驼’,也没有杀‘骆驼’。那都是因为这个姐姐善良!”崔隐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自己的狗。也不管孔渔然乐不乐意,就把她和“骆驼”扯上了亲戚。 崔隐把碗和牛肉拿到厨房,发现之前那碗菜放在地上,或许是被“骆驼”又偷吃了一次,碗里的牛肉已经被挑光了,只剩下些土豆。不可能是孔渔然自己把剩下的肉吃完的吧?她不会穷成那样吧? 崔隐觉得抱歉,把那小半碗土豆倒掉,然后连同新买的玻璃碗一起刷干净,把还冒着热气的土豆炖牛肉倒进玻璃碗,找到保鲜膜封起来,随手放到上边的柜子里。还是放高一点吧,“骆驼”这小子实在太谗了。崔隐用“骆驼”用过的汤碗接了半碗水放到卧室的角落,天气有点干燥,简单加一下湿吧。 看看表,他不得不拿好钥匙喊“骆驼”出门散步。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崔隐越走越慢,他摸摸“骆驼”的头说:“明天再玩好不好?我很累,你不累吗?回家吧?” “骆驼”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不再东闻西望,只朝着家的方向,一溜小跑。可是在路上,它遇到了一个新的伙伴,一只漂亮的“金毛”。两只狗叼着一块大石头玩得不亦乐乎,不理会崔隐的呼唤,两只狗的友谊似乎有天长地久的趋势。没耐心再看它们玩传石头游戏,崔隐十分不厚道地强行拉“骆驼”回了家。 她仍然没有回来,这么晚也不知道到哪里去玩了。 崔隐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东西。他打开衣柜,里面塞得满满的,最上边一层是语恩的衣服。 崔隐呆立着看那些熟悉的衣服,感觉胸口闷闷的,深呼吸几次,仍然不舒服。拿起一件白色的运动衣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浓烈的樟脑球味儿呛得他咳嗽起来。 “连味道也没留下,真残忍。”崔隐自言自语。 崔隐把语恩的衣服抱到床上,一件件叠起来,整整齐齐地叠起来。他仿佛从未如此认真地做过一件事。 “骆驼”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转身走了。 崔隐把叠好的衣服装进无纺布收纳袋里,满满两大袋子运动装。春夏秋冬,语恩只穿运动装。她似乎什么时候都充满活力。 打开旁边的柜子,一个硕大的纸盒躺在里面。崔隐把它搬出来,打开盖子,里边有个水杯、猪型存钱罐、一把没开封的牙刷还有一大堆文具。 下边抽屉里塞得更是满满当当,半袋过期的狗粮上压着几双他和语恩的鞋,还有“骆驼”的餐具和它的玩具。它要是知道自己的餐具和主人的鞋放在一起,肯定会绝食的。赶紧拿出来装进垃圾袋,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各自归位。再把“骆驼”的餐具刷干净,接一小碗清水放在客厅的角落。 崔隐最后把自己旅行包里的衣物、证件还有一小袋狗粮拿出来放好。狗粮一定要放在柜子里,不然这个家伙趁他不注意就会偷吃。 “骆驼”呢?崔隐没有呼唤它,悄悄地到各个房间找。恐怕它又闯了什么祸,要抓就要抓现场,不然“骆驼”肯定不会承认。 果然,“骆驼”又跑到孔渔然的床上去睡觉了。“骆驼”发现主人的脸色不太好,但是又不太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连忙夹着尾巴使劲拍着床单,低着头向崔隐身边凑。崔隐将它提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它趴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崔隐的脸色,像个孩子。见它一副委屈的模样,崔隐不忍心骂它,只是对它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说教。然后给“骆驼”洗了个淋浴,再把它的毛吹干。 崔隐把“骆驼”关在卧室里,走到孔渔然的房间,扯下了她的床单和被罩,抱进卫生间去洗。洗出来好多细密的狗毛,这个短毛的家伙为什么总是掉毛?洗完拧干,折几折就挂在头顶的浴帘竿上。估计“骆驼”一时半会儿改不了这个习惯,改天得买个晾衣竿。 崔隐再次走进孔渔然的卧室,把地板上的荞麦壳扫起来装回枕头里,翻出针线,把脱线的地方缝好。他竟然有心情帮她缝枕头。 看看表,凌晨二点钟。他已经看了多少次时间?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就算是被他气跑的,这个时候也该回来睡觉了吧。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电话号码也不知道。 只不过是一个初识的小女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担心呢?崔隐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他伸了个懒腰,翻出一套换洗的衣服,拿着牙刷、毛巾和拖鞋走进浴室,偷用孔渔然的香皂和洗发水洗了个澡,这丫头穷得连沐浴露都没有。 累死了!崔隐倒在自己的床上,又开始想念语恩。语恩从来不会嫌弃“骆驼”脏,那时候,语恩总是搂着它睡觉,还和“骆驼”一起分吃一块面包。他以为自己回到这所房子里,记忆会变得清晰起来,语恩的形象也会变得立体生动,她的声音,她的语气,她说过的话都会想起来,他和语恩在这所房子里相处的每一幕都会在他的脑海里重演。可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儿住了进来。把房子收拾得完全变了样子,根本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万幸他的卧室没什么变化,他也只有在这小小的卧室里回忆语恩了。可是语恩却很少进他的卧室。 突然他听到钥匙的声音,是她回来了。崔隐跳下床,轻轻拉开卧室的门,吓了一跳。 7、 一个头戴斑马纹牛仔帽,裹着黑色厚毛衣长外套的女人正在将门反锁。她向沙发方向走去,边走边脱下毛衣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提起茶几上的小暖瓶往一个细长的六棱玻璃杯里倒水,另外一只手摘下帽子给自己扇风。蓬松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崔隐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那个人是孔渔然吗?是之前他见到的那个穿着看不出身材的大号睡衣,刚睡醒时邋遢,洗完脸之后感觉又很清爽干净的孔渔然吗? 她上身穿一件迷你的白色小吊带,下穿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的腰部看不到一丝赘肉,腿修长而纤细,脚下穿一双柔软、帅气、又不失西部牛仔风格的浅驼色中靴。 突然“骆驼”从崔隐身后蹿出,发疯似的朝她扑过去,并不攻击,只围着她吠叫,急促地连续叫着,好像完全停不下来。 孔渔然吓得蹦上了沙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蹲下假装捡东西。“骆驼”突然停止吠叫,夹起尾巴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又转回身对着沙发上的孔渔然。人与狗紧张地对峙着。 孔渔然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帽子,不知该如何是好。陈旧教她的假装捡石头这一招儿似乎对这只狗不管用。再让她去咬狗一口吗?傍晚时是睡迷糊了咬的,现在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口。这只狗为什么总是和她过不去呢?真头疼! 孔渔然喊崔隐:“喂!你到底在干嘛?等着收尸吗?” 崔隐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搂住“骆驼”的脖子,它倔强地使劲挣扎着。崔隐把它扯进自己的房间里关起来。“骆驼”不死心地用爪子挠着门。 “孔渔然?”崔隐喊她的名字。他还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到底是不是傍晚看到的那个。 孔渔然看了崔隐一眼,没说话,她懊恼地皱了皱眉头。才过了几个小时,家里住进了男人这么大的事,她竟然忘记了!回手端起茶几上那一杯并不怎么烫嘴的温开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喘了口气,扔下帽子,走到门口换上拖鞋,然后板着脸走向卫生间。 经过崔隐房门时,崔隐拉住了她。 他要干什么?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他果然是个流氓变态对吧?她怎么就同意他住进来了呢? 孔渔然睁着大眼睛仰望着崔隐。离得如此之近,她竟然有些晕眩,他真的很帅气。一米八六左右的身高,不胖不瘦,头发微乱,脸部轮廓非常有型。粗粗的眉毛,崔隐的眼睛不大,双眼皮很深,他眉头微蹙的时候,眼神很性感。干净的鼻子,薄厚适当的嘴唇,如果他的嘴唇亲过来……该死!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孔渔然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 崔隐盯着失神的孔渔然,之前还一脸素净的她此时着浓妆,两只眼睛四周涂着夸张的天蓝色和绿色眼影,仿佛带了一副宽大的蓝眼镜。长而卷的白色的睫毛,分外枪眼。颧骨上是粉红色的晒伤妆,粉红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耳朵上挂着的两个夸张的白色贝壳耳环,随着她的呼吸,贝壳轻轻地摇摆。即便是这样暴露的服装,这样夸张的造型,她的眼神仍然很清澈,只有过一刹那的迷离,她为什么要打自己呢?傍晚也打过一次。 她头上有汗。手腕上也有。 “不冷吗?”崔隐问。 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却被孔渔然当成了嘲笑。 孔渔然强迫自己冷静,回敬他一句:“看不到我在出汗吗?” 崔隐盯着她的眼睛,却不知该说什么。不能问她去哪儿玩了,为什么这么晚回家。也不能问她为什么化浓妆,穿这么少的衣服。他们甚至连朋友还不算是。 “孔渔然?”崔隐又问。 孔渔然受不了崔隐的眼神,他在怀疑她吗?他在鄙视她吗?他有什么权利?但是她怎么惟独不想被他误会?怎么会在乎他的眼神?她不是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一个用异样眼光看她的人解释的想法吗?也许因为日后要天天与这个男人见面,不打算让自己太被动。她冷冷地解释:“我不是鸡!” 他伤到她了,崔隐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是鸭。” 孔渔然干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肩膀说:“那太可惜了!” “小心感冒。”崔隐郁闷地说。 孔渔然挣脱了崔隐的手,故作轻松:“貌似是在关心我?” “已经是冬天,晚上这么冷。出去玩的话,多穿点衣服,早点回来。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险的。你病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一个屋檐下生活,很容易被传染。而且我的狗抵抗力也很差,它的医药费可比人的医药费贵多了。”崔隐指了指自己的房门说。门里那只倔强的狗仍在撞门。 “谢谢。”孔渔然说完向卫生间走去。 “它可能不太喜欢你的装扮。它就是有点爱管闲事,脾气又倔,看不惯的事情一定要管到底。根本改不过来。”崔隐摸摸自己的头发解释。好像爱管闲事这码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是狗的问题。 孔渔然停住,转身说:“好像你的狗不仅仅是爱管闲事这一点吧。傍晚的事怎么解释?” “傍晚它咬你了吗?”崔隐紧张起来。 孔渔然摇摇头,看看自己的胳膊:“倒是没有,它突然扑上来,叼着我的衣服,使劲拖我。” “果然是这样……”崔隐扫了一眼她的胳膊,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伤口,他微笑着说,“这真不能怪它,而且它还很委屈。因为那张床原来是它的。你不但占了它的地盘,而且你还咬了它!” “狗自己睡一张床?也太奢侈了吧?”孔渔然皱眉嘟囔,“你们有钱人……” “不是,”崔隐摇头,“和另外一个人一起。” “不是你的狗吗?怎么和别人睡?”孔渔然好奇地问。 “它是我的狗,又不是我的女人!”崔隐笑。 “看来是和你的狗很对味的人。我怎么拍它马屁,它才能把床让给我?我似乎不是它喜欢的类型。”孔渔然自嘲。 “对不起啊!它刚刚还睡过。我已经教育过它了。别怪它!以后你记得出门一定把自己卧室的门关好。”崔隐再次替自己的狗道歉。 “下不为例!反正傍晚已经踩了半天了,正要换床单。”孔渔然撅着嘴大度地说。 “我已经帮你洗了,它有点掉毛,我明天再赔你一套床品吧。”崔隐说。 “不用,我有点累,明天再聊吧,有很多事咱们恐怕得谈一下。”孔渔然开始发起愁来,日子真的没法过了。一个男人就够她愁的了,偏偏还有一只性格怪异的狗。 “好,晚安!”崔隐说。 “嗯!”孔渔然点点头,走进卫生间迅速洗漱。 崔隐推开卧室的门,“骆驼”正对门坐着。它想找机会再蹿出去看一看那个奇怪打扮的女人。可是主人根本没给它机会。崔隐找了一条旧毯子铺在地上,拍了拍,又回头看了看“骆驼”。“骆驼”乖乖地走过去趴在上面。崔隐摸了摸它的下巴说:“聪明的家伙,这以后就是你的床了!” 崔隐关了灯,爬上床,伸展开四肢,他竟然睡不着了。之前的倦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满脑子都是隔壁房间那个谜样的女孩儿。 傍晚的孔渔然有一点点弱智,一点点神经质,淳朴干净得如一泓清澈的泉水。 刚才的孔渔然则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情,又性感,又酷,很大胆,也很漂亮。是个十足的妖精。 两个她都很漂亮。崔隐承认。到底哪一个才是她呢?难道是双重人格? “骆驼”偷偷爬上床,它不敢惊动了主人,轻轻地依偎在崔隐的身后。崔隐微笑,轻轻地翻转身体,搂住“骆驼”,抚摸它的后背。“骆驼”把头挤进崔隐的臂弯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崔隐明白这样叹气,表示“骆驼”很满足,只要搂着它,它便满足了。 第二章 郁闷的一天 孔渔然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小便,之后刷牙,刷到一半时,孔渔然的眼睛突然睁大。奇怪,她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一看,蓝色的手柄?她记得自己那支明明是黄色的。 崔隐?天哪! 房子里还住着一个男人!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就是记不住?!这么说昨天晚上她就已经用过一次崔隐的牙刷了?想不起来了,昨天太累了。比这更严重的是刚才她坐在马桶上的时候竟然没有关门?!孔渔然的脸腾一下就发起烧来,再加上凌晨的迷你衣服,这些足已给她扣一个暴露狂的罪名。 若崔隐是坏人,那……妈呀!后果不堪设想啊! 孔渔然撇撇嘴,把牙刷扔到漱口杯里,探出头来朝崔隐的房间望望。天呀!他的房门竟然是开着的!他起床了吗?他不会是看见了吧?孔渔然蹑手蹑脚地走到崔隐门前。 他睡在床上,呼吸很重,男人的呼吸都是这么重的吗?也不像是打呼噜啊。突然一个黑白相间的狗头从崔隐的被窝里钻出来,警觉地望着她。孔渔然吓了一跳,这个男人竟然抱着狗睡觉。难道他闻不到狗的臭味吗? 崔隐突然坐起来,一只手搭在狗脖子上,眯着眼睛望着孔渔然。还好,这丫头已经变回了昨天傍晚的装扮,头发一点也没有波浪的感觉,头顶有一绺头发调皮地翘着。宽大的粉蓝圆点睡衣,素白的脸孔,只是嘴角有些牙膏沫。为什么这丫头总是给人“惊喜”呢?崔隐忍不住逗她:“不是说好不偷窥对方的吗?” “什么?偷窥?”孔渔然险些跌倒,连忙摆手替自己辩解,“你……有什么可偷窥的?是你自己没关门!” 崔隐皱眉:“我记得睡前为了不让‘骆驼’出去,我关门了!” 孔渔然一脸肯定地表情说:“我绝对没有碰你的门!可能是你梦游的时候自己开的!你的潜意识里就有暴露自己隐私的欲望!” 崔隐阴阳怪气地说:“就算是我梦游的时候开的,你也不应该配合我的潜意识,这么明目张胆地偷看啊!” 孔渔然猛摇头:“我没有!你开着门,我以为你已经出门了!” “哦!想看就看吧。不用找理由,我这个人很大方。继续看吧!不过你最好把牙膏沫洗掉再来。”崔隐面无表情,说完倒头继续睡,他偷偷地抿嘴笑了笑。刚才这丫头窘得脸都红了。 “哈哈哈……什么破身材,给我钱我也不看!”孔渔然用鼻子哼了一声,撒腿跑回卫生间,关门上锁。崔隐这个混蛋,昨天竟然偷着用她的漱口杯!他的牙刷放在她的漱口杯里?而她的牙刷被他放到了柜子最上边一格。 孔渔然拿着自己的杯子跑进厨房挤了些洗涤灵,把漱口杯里里外外好好地刷了一遍。幸亏是人用,而不是狗用,真够倒霉的!凑到鼻子边闻闻,总感觉那漱口杯有一种怪味道,一定是那人的口水味儿。她彻底放弃了那个杯子,没救了! 她一路小跑到客厅拿自己的玻璃杯,回卫生间漱口,踮起脚尖够到自己的牙刷,挤了两倍的牙膏重新刷了牙。刷完用手凑到嘴边哈了一口气,闻闻,味道也很怪。和崔隐用过的刷牙杯的味道很像,总不能连自己的嘴也扔了吧?都怪自己眼睛还没全睁开就刷牙,都怪那个家伙!孔渔然看看崔隐的牙刷,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用错了牙刷吧,如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岂不是让那小子占了便宜?她摇摇头,捏着崔隐的牙刷转移到垃圾筒上方,手一松,牙刷直线降落。 “对不起了!崔隐,我不是故意的!”孔渔然自言自语。再买一支给他不就行了。不过脸还没洗完,她就开始有点心疼钱了,那牙刷还不如不仍掉,可以留着刷鞋用的。 洗好脸,孔渔然垂头丧气地回房间,关门,上锁,换下睡衣。 七点了,崔隐仍没有起床。他不用上学或者上班吗?孔渔然琢磨到底要不要叫醒他。万一他没事,肯定会怪她多事。要是不叫,又恐怕他会耽误什么重要的事,有可能会被开除或者炒鱿鱼。孔渔然都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她凑到崔隐的房门前,敲了敲敞开的门。 崔隐这次没有起来,赖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地说:“要偷窥就安安静静的。” 孔渔然撇嘴问:“你没事吗?不用起床?” “没事!”崔隐嘟囔。 “你不用上学吗?”孔渔然问。 崔隐懒洋洋地答道:“毕业了。” “哦,我忘了你的年纪。”孔渔然点点头。 “我看起来很老吗?”崔隐再次被她刺激。 “那倒没有,你不上班?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孔渔然不死心地问。 “嗯,不上……”崔隐又要睡着了。 “好像也没老到退休的年龄,这么年轻,天天睡懒觉怎么行……”孔渔然语重心长地说。 “拜托你,暂时收起你的好奇心,等我醒了再问。好不好?”崔隐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他现在又困又饿,浑身都没力气,只想沉沉地睡到自然醒。 “嘁!”孔渔然撇撇嘴,嘟囔道,“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只是怕你迟到,好心喊你起床……” “我昨天才回国,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完就找工作,谢谢你喊我起床,但是现在我要补觉!ok?”崔隐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她。 虽然态度差一点,但总算还知道好歹,有颗感恩的心。孔渔然点头说道:“哦!你……” “啊!”崔隐要崩溃了,怎么没在条款里再加一条不许说话呢?他翻了个身,把头钻到枕头下面。 “我请你吃早餐。”孔渔然突然说。他才回来,没粮没油的,昨天还挨了她的欺负,就好心地请他吃顿早餐吧,孔渔然再次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 “也好!”崔隐突然坐起来,“谢谢!”对面的孔渔然上身穿着合身的白色帽衫,胸前有卡通斑马图案,下身穿了一件深蓝色牛仔裤。她还是穿这种休闲的衣服看着更舒服。 “免得你一会儿再做饭浪费燃气……”孔渔然又开始精打细算起来,这些钱恐怕是要和他均摊的。 “了解!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请我吃饭,还有,喊我起床……”崔隐再次道谢。 孔渔然莞尔,还有人这么容易满足?请他吃早饭就激动成这样。她想了想问:“你吃什么?” “我不挑食!”崔隐笑得有些夸张。 “快起床吧!吃饭的时候我们可以谈一谈!”孔渔然点点头准备进厨房做早餐。 “对我那么好奇吗?”崔隐大声问。 “你总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吗?”孔渔然撇嘴。 “偶尔!”崔隐懒洋洋地爬起来。 孔渔然不理他,直接到厨房去做早饭。做一个番茄蛋汤,馒头切片沾水下锅煎,再顺便煎两个荷包蛋,最后她还洗了两个苹果。妈妈说过做人不能太吝啬。 崔隐不知何时开始站在厨房门口发呆,他靠着门看孔渔然做早点,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他想起了语恩,以前语恩也是每天早晨都给他做荷包蛋。 孔渔然回头瞥他一眼,他穿着舒服的v领t恤和驼色休闲裤,光脚穿着灰色棉拖鞋。这个家伙又帅又有钱,简直没天理。她端着馒头片和荷包蛋走过去心安理得地递给他。既然合租,就该劳动。 没反应?“哎!”孔渔然喊他。 崔隐猛然惊醒,他安静地接过,端到饭厅里靠墙的饭桌上,他把饭桌扯出来一点,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南瓜和葫芦推到角落里。搬来椅子,一左一右摆好。然后又去厨房拿碗筷。在橱柜深处,他看到了自己和语恩的碗,一大一小两只白色的粗瓷碗,碗身上带着凹凸的水波纹,它们扣在角落里,仿佛两只安静的贝壳。旁边躺着四支筷子,两只鲜红色,两只纯粹的黑色,崔隐把它们拿出来洗干净。 两个人在厨房里各忙各的,谁也没说话。崔隐把大号的碗和那双黑色的筷子放到餐桌上,另外一套碗筷擦干拿到自己的卧室里。他已经把语恩的东西都装进了一个大盒子。崔隐再次走进厨房,看孔渔然关火,崔隐端起那盆热腾腾的汤往外走,孔渔然拿着自己的碗筷跟着出来。 崔隐往角落的宠物碗里倒了些狗粮,又给它的水碗里添了些清水。 两个人,还有“骆驼”开始吃起早餐来。起初谁也不说话,屋子里只有牙齿咀嚼东西的声音和喝汤的声音。 崔隐咬了一口胖嘟嘟的荷包蛋,九分熟,他最喜欢的。语恩每次都掌握好火候给他做九分熟的,如果不小心全熟,就自己偷偷吃掉,再做,然后装出一副手艺很好的样子。在他面前,她总是很自信的样子,把什么事情都做到最好。 孔渔然首先打破沉默:“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把你的牙刷掉进垃圾筒了。” “没关系!”崔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已经用你的刷完了。” “什么?”孔渔然吃了一惊。 “你不是也用了我的吗?”崔隐咽下一口馒头继续说,“我看见牙膏沫了。” “你……一点也不介意用别人的东西吗?尤其是牙刷这种东西……我是不小心用错的。”孔渔然简直无法理解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不讲卫生的人。 “我也是不小心用错的。我以为那是我的。”崔隐一副很冤枉的表情。 “可是你昨天还用了我的杯子!”孔渔然愁眉苦脸地说。 “哦?是你的杯子吗?我以为是你占用了我以前那只。我想既然你不介意用别人的,我也就别介意了。其实我是有一点点洁癖的。只怪你的漱口杯和我以前的那只一模一样。”崔隐无奈地耸了耸肩。 孔渔然低着头生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洁癖?算了!要是不大度一点,是不是天天都要和这个人吵架?那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我赔给你好了!你白天要上课吧。我没事,我一会儿要去采购些生活用品。” “你打算住到什么时候?”孔渔然试探地问,也许他也会觉得和异性一起租住不方便吧,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搬走。她只要忍过这一段时间就可以解放了。如果实在忍不了的话,干脆就横下一条心,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肯定就乖乖搬走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很快就搬走,也许要久一点。”崔隐摇头。 “你为什么非要回到这里来住呢?干吗不留在……哎,你去了哪个国家啊?”孔渔然不解。这种人就不该回来给祖国添负担! “法国……”崔隐喝了一口汤,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和朋友在这里住过,这房子里有很多回忆……” 孔渔然点点头问:“你们分手了吧?”她打开过他的衣柜,知道这房子里曾经住了一男一女,肯定是他女朋友吧。 “你的好奇心真的很强啊。”崔隐抬头看着孔渔然。 “毕竟一起住,多少要对你有些了解啊。”孔渔然认真地说。难道还是她对他有意思不成? “湾西美院的吗?你学什么专业的?”崔隐转移了话题。 这个小子肯定是被踹了,要不然干吗转移话题。一提到自己的学校,孔渔然自豪地说。“嗯。张爷爷告诉你的吧。我学动画设计。” 崔隐哼了一声:“学校也破,专业也不怎么样。” 孔渔然撇撇嘴:“嫉妒了吧?是不是当年没考上所以才这么说?”湾西美院可是全国名校。 崔隐笑着摇头,并不解释。 孔渔然想了想又问:“哦,你多大了?” “这很重要吗?反正比你大,所以你得尊重我,起码说话得客气一点。有不懂的问我,肯定告诉你。”崔隐咬一口馒头片,金黄的馒头片,外焦里嫩,吃起来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她加了什么调料?崔隐想知道。 孔渔然撇撇嘴,估计他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男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忌讳说年龄了?她吃了一口饭又问:“哎,有一个问题我想不通。”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你先问好了。”崔隐大方地说。 “你为什么一下子付给张爷爷五年的房租?我算了一下,那不是小数目,存银行应该有不少利息呢。”孔渔然又犯了算帐的老毛病。 “哦,当时那财迷张老头儿生病住院了,他的子女也不是很有钱,准备卖房子凑手术费。我手里正好有钱就先给他垫上了。谁知这财迷老头儿不打算还钱,说干脆顶房租。” “啊?”孔渔然吓一跳。 崔隐摇摇头说:“本来也没打算让他还。他那点退休金,活到120岁时能全还给我就不错了。” “你很有钱吗?”孔渔然打量崔隐。有钱人应该长什么样? “不是,我只会花在我认为该花的地方。大部分钱都用来学习了。我现在也很穷,钱快花光了,听说过狗不嫌家贫这句话吗?我们家‘骆驼’可是嫌弃得都快离家出走了!”崔隐一脸郁闷的表情。 孔渔然哑然失笑,望着对面的崔隐,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大善人。兜里有多少钱才舍得拿出这么多钱来给一个非亲非故的老人治病呢?她想象不出。总以为自己很善良,可是如果是她碰到这种事,会拿出钱来吗?打住!根本不可能发生那种事,她是穷光蛋啊。 叮,崔隐敲敲盘子提醒她:“再不吃荷包蛋就腥了。” “哦,你的问题是什么?”孔渔然回过神来。 “你昨天晚上是去工作?”崔隐问了他大半个晚上都在思考的问题。首先排除了她去玩的可能性,一周才吃一次肉,哪有钱去玩?如果她是去工作了,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呢?而且还是晚上上班?那有跟没有差不多的两块布料,是工作服?大冬天需要穿成那样的工作场合有哪些呢? “对啊。”孔渔然点头。 “嗯,是模特吗?走秀?”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孔渔然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呀,我得走了,回来再聊吧!得谈一下水电煤气费分摊的事。”她把碗里的汤喝光,跑到卧室里提起硕大的帆布包和外套,到门口换鞋,向他道别,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旋即她用钥匙开了门,探头进来望着崔隐。 崔隐纳闷地问:“怎么了?” “你帮我缝了枕头?”孔渔然问。 崔隐点点头说:“谁让我是罪魁祸首啊。” 孔渔然莞尔,摆了摆手跑了出去。 崔隐把碗里的汤喝光,又给自己舀了一勺,她的蛋花打得还不错,番茄还去了皮,柔美的蛋花混着红红的番茄,在汤中飘舞着。色香味俱全。他捏起一片馒头片,踱到窗口向外望。这里的视野最好,隐约可以看到湾西美院的教学楼。他看见小小的孔渔然在风中飞快地奔跑,她去上学了。去了那该死的湾西美院。 “‘骆驼’!我们去散步了!”崔隐洗洗手嘟囔着开始找“骆驼”。这家伙又跑哪去了? 只见那只没记性的狗搂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圆东西在孔渔然的床上睡觉。见崔隐发现,连忙又使用低头认错装可怜的招数。 “‘骆驼’!!!”崔隐气得直发抖,“混蛋!你就不想想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昨天洗床单和被罩有多累啊?你难道要我每天都洗一遍吗?昨天的还没干呢!这……这是孔渔然的帽子?我服了你了!来,还给我!” 崔隐伸手想拿那帽子,没想到“骆驼”突然用爪子死死按住。昨晚它就看中了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手。 “长得像你也不是你的!乖!回头我给你买一顶一样的好不好?”崔隐哄它。 “骆驼”完全不信他骗人的鬼话,他已经好久没有给它买新玩具了,害它只能自己在路边捡些大石头玩,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玩具,才不会给他!它叼起帽子,跳下床撒腿便跑。 崔隐紧随其后,咬牙切齿地喊:“你以为我不敢炖了你吗?你会后悔的!” 孔渔然站在走廊的窗口前,深呼吸,顿时感觉清醒了很多。她喜欢站在这里独自看风景,学校的建筑处处透露出与众不同的艺术气息,她很幸运来到了这所学校。虽然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但是她仍然感觉挺幸福的。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毕业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之后便可以事事如意,可现在为什么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和一只狗来打扰她呢?难道是那个不知何时得罪的老天爷故意派来折磨她的吗? “怎么了?整节课你都在发呆!”一个女生捅了捅孔渔然的胳膊。 孔渔然回头,是陈旧。 她比孔渔然矮小半个头,一米六左右,不瘦,估计有五十公斤。直发披肩,碎长的斜刘海,仍挡不住她一张圆娃娃脸,幸好下巴有些尖。才甩掉像月饼的嫌疑。一双圆圆的杏核眼,鼻子也圆,像颗小香菇,惟一不圆的是嘴唇,她的嘴唇很薄,因为一想问题就喜欢咬嘴唇,所以嘴唇总是干干的。 “又折腾头发!”孔渔然摸了摸陈旧的头发,有些羡慕地说,“苍蝇落上会劈叉的!” “苍蝇?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好不好?没哏儿屁的也冬眠了!”陈旧翻翻白眼,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笑嘻嘻地问,“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原来也很好看啊,像洋娃娃。头发拉直之后感觉脸更圆了。”孔渔然实话实说。 “可是我妈说卷发配上我的身材像大妈。不装嫩不行了!我要恋爱!我……”陈旧振臂高呼。引得周围白眼一片。 孔渔然一把扯住即将发狂的陈旧说:“谈恋爱跟头发有什么关系啊!”她不懂自己怎么会和这么夸张的人做了朋友。 “你不懂啦!”陈旧摆摆手,突然想起来孔渔然似乎有什么事,忙问,“哎,对了,你今天怎么老发呆啊?没钱了吗?” “不是!陈旧……现在冒出一个男人和我合租。”孔渔然眉头微蹙。 “谁啊?赵旭瑞?你们同居啦?”陈旧瞪大了眼睛喊。 孔渔然摇头:“不是!昨天突然有个男人出现在我的房子里,说是以前的房客,他的租期还没到,以后得和我一起合租。” “异性合租?太棒了!人长得怎么样?帅不帅?”陈旧兴奋地抓住孔渔然的手。 “很帅。”孔渔然不得不承认。 “比赵旭瑞还帅吗?”陈旧满脸的期待。 孔渔然撇着嘴看着不正常的陈旧说:“赵旭瑞帅?你用哪只眼睛看出他帅的?他就是个小屁孩儿!还没长大呢!” “小屁孩儿你还喜欢!”陈旧咯咯笑。 孔渔然急忙撇清自己:“谁喜欢了?他就是弟弟,不过我这个姐姐当得有点不称职,他照顾我的时候比较多。” “他可不那么想,我看他是赖定你了!看你以后怎么甩。”陈旧有点担心起孔渔然的将来了。 “我和赵旭瑞什么关系都没有啊!纯粹的姐弟关系!”孔渔然强调。 “不是亲姐弟的男女之间怎么可能不暧昧?”陈旧撇嘴嘟囔。 “你的思想太复杂了!”孔渔然有点生气了。 陈旧耸耸肩说:“好好,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你头疼是吧?现在不想,以后有你愁的!” 孔渔然叹了口气,怎么总是有人把她和赵旭瑞往一起扯呢?连陈旧这丫头也不能免俗地以为她和赵旭瑞有一腿。 “哎,你那个室友,多大了?干什么的?人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啊?是哪种类型的人啊?”陈旧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不知道,我还没问呢。目前无业这个我知道。”孔渔然摇头。 “那算了。我可不想等我毕业之后还得养他。”一听到无业两个字,陈旧一副苦大愁深的表情。 “他昨天才回国的,竟然还带条狗!我都要疯了!”孔渔然仰头哀叹。 “‘海归’?应该有前途哦!回头介绍给我认识。”陈旧咧开嘴嘻嘻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孔渔然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礼貌地问候:“喂,你好!” “中午回来吃饭吗?”听筒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嗯?”孔渔然愣了一下问,“狗主人?” “是我,这是我的新号码,你存一下,以后有事找对方方便。你回来吃饭吗?”崔隐问。 “哦,好的。我回去吃。”孔渔然点头答应道,她开始纳闷崔隐是怎么知道她的号码的。 “好,那我做米饭了。” “你……好吧。再见!”她本想拒绝,想说回家自己做,但是好像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一起住是不是本来就是谁早回家谁做饭呢?以后都要一起吃饭了吗?虽然这样比较节约能源,但是钱上面好像就有点暧昧不清。要好好算一下才行。 “拜拜!我会按时开饭的!”崔隐说完挂断。 孔渔然挂断,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有点别扭。他好像很高兴,是期待和她一起吃饭吗?还是终于有机会尝试做饭了?但愿他不要浪费太多调料。 “是他吗?叫崔隐?问你回不回去吃饭?你们好像很亲密啊?啊!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陈旧苦着脸大声嚷嚷。 “什么呀!我们昨天晚上才认识。”孔渔然摇头。 “我们?昨天晚上认识的就开始以我们相称了!好嫉妒哦!”陈旧酸酸地说:“吼吼吼……我有一种预感!” “什么啊?”孔渔然的脸竟然有些发烧。 陈旧挤眉弄眼地说:“你和他之间会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孔渔然咬牙切齿地说:“他的狗倒是经常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 陈旧振振有辞地说道:“你刚才脸红了!你知道吗?要是没感觉,才不会脸红心跳!谁让你是我朋友呢,我就把他让给你了!有不懂的,就问我!我一定帮你!他要是有不错的朋友或弟弟,别忘了介绍给我哦!”陈旧贼笑着。 “不懂什么?”孔渔然眨眨大眼睛。陈旧嘴里的因为所以,她总是搞不明白。 “比如怎么勾引他啊,怎么接吻啊!怎么……”陈旧转着眼珠说。 孔渔然急忙打断她:“喂!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没谈过恋爱!” “所以我时刻准备着啊!不谈则已,一谈嫁人!”陈旧呵呵笑。 “疯了!不用跟我说这些,这辈子我是用不着了。我还是上课去吧!”孔渔然摇摇头,扭头走了。再听陈旧说下去,她会变成女流氓的。 孔渔然刚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浓郁的米饭香气。她吸了吸鼻子,幸福感油然而生。换上拖鞋,迫不及待地追随着香味走进厨房。崔隐穿着她的格子围裙正在灶台前转悠。高大的他穿着那件小围裙看起来像穿着一件肚兜。孔渔然扑哧一笑,男人穿围裙本来就很搞笑,偏偏还是穿这么小的。 “比我想得要早,洗手吧,马上就开饭了!”崔隐回头冲孔渔然笑了笑。 他们很熟吗?怎么真的好像一家人似的?孔渔然撇嘴,她没答话,转身出了厨房。 “骆驼”满屋子疯跑,它在追一个网球。网球兜了几个圈子滚到沙发下,它撅着屁股,伸进一只爪子,胡乱地扒拉了半天,也没弄出来。 孔渔然笑着摇摇头,她俯身帮它把球掏了出来。“骆驼”感激地冲它摇摇尾巴,然后又去追球玩了。孔渔然的心情突然愉快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帮小孩子够到了挂在树上的风筝,有时候举手之劳便可以给予别人快乐,同时自己也因为感受到对方的快乐而快乐。所以说帮助别人,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 孔渔然走进厨房问:“要我帮忙吗?”第一次有不太熟悉的人给她做饭,还真有点不知所措,“晚上我会早点回来做饭的。” “拿碗筷吧!”崔隐的嘴角微微抿着,他脸颊上有两个若有若无的酒窝。孔渔然没想到他会做菜,还以为他是那种光说不练,只会吃现成的纨绔子弟。孔渔然实在无法把高大的他与厨房联系在一起。原来男人在厨房转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帅。 孔渔然看得有点发呆,崔隐回头冲她喂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哦?哦!好!”孔渔然答应道,“做的是什么啊?”她好奇地凑到锅前一看,突然皱起眉毛,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的是土豆炖牛肉。 土豆炖牛肉?孔渔然,白高兴了半天,还以为他在做什么拿手菜。本来还想夸他厨艺好的,看来没机会了。她麻利地收拾碗筷。 崔隐看出孔渔然的情绪变化,她失望了。不过幸亏有另外一道菜,水果沙拉。不然崔隐真的没脸坐在她对面安心地吃饭。 “晚上再做新菜吧!牛肉不吃该坏了。”崔隐撅着嘴说。 “好!”孔渔然尴尬地点头,看来这个家伙根本就不会做菜!还装作一副很能干的样子。善良的孔渔然不打算戳穿他,她决定以后把做菜的事情揽过来。 饭桌摆到了阳台,两个人一左一右坐下。 “为什么挪到这里?”孔渔然问。 崔隐愣住,同样的问话,同样的口气,同样的大眼睛,这一切都好熟悉。语恩也曾这么问过他。崔隐苦笑道:“这里视野好啊,早晨吃饭的时候可以看到早起遛弯的人,中午可以晒太阳,晚饭时可以看夜景。”崔隐边说边盛了一碗米饭给孔渔然。 孔渔然伸手接住,不小心碰到了崔隐的手指。他的手有点冰凉,肯定是刚才做饭用了很多凉水的缘故。米饭的香气,味道与以往有些不同。孔渔然吸了吸鼻子。 “味道很不错吧!我买了点香米混在大米里了。”崔隐也吸了吸鼻子。 “有大米吃就已经很好了!香米多贵啊!”孔渔然瞪大了眼睛,买一斤香米的钱够买两斤普通大米了,香米只不过闻起来很香,蒸出来却很硬,口感根本没法跟普通大米比。这男人真是奢侈!败家!不会过日子! 崔隐看出孔渔然的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低头认输:“下次不买了!我们刚认识,就小奢侈一下。香米的香气让人感觉很幸福……” 孔渔然板着脸说:“我想过了,如果我们一起吃饭的话,柴米油盐钱最好也和水电煤气宽带电话费一样均摊。” “均摊?表面上看好像挺公平,其实一点也不公平!”崔隐摇头。 “怎么不公平了?”孔渔然以为他想赖账。 “你一顿吃几两米饭?”崔隐突然问。 孔渔然想了想说:“差不多二两吧!” “我的饭量很大!吃得多应该多付一部分!还有我有一只狗,它也得吃饭,喝水,还得洗澡,一点也不比人花费少。”崔隐说到这里,“骆驼”用爪子按了按自己空荡荡的饭碗,冲主人叫了一声。 “它抗议了!”孔渔然起身拿起“骆驼”的碗放到饭桌上,搅了搅米饭准备给它盛饭,却被崔隐拦住。 “还是给它狗粮吧!”他回卧室拿出半袋狗粮,倒进碗里一些,然后放到地上。 “骆驼”欢天喜地趴下开始吃起来。它的粮食!美味可口的粮食!世界上最好吃的粮食! 孔渔然撅嘴:“你的狗不吃肉吗?” 崔隐微笑:“哪有不喜欢吃肉的狗呢?但是狗粮营养比较均衡,对他们的皮毛、牙齿和骨骼都好,是最适合它们的食物。吃狗粮的狗会比不吃狗粮的狗寿命多好几年。” 孔渔然说:“我还是觉得应该给它喜欢吃的,不能剥夺狗吃肉的权利!” “我是狗主人,我说了算!”崔隐摇头坚持。 孔渔然撇嘴:“现在好多家长都和你一样。给孩子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使劲逼他们读书,不许玩篮球,不许看课外书,让他们读最好的大学。以为是对孩子好,其实呢……孩子一点都不自由,也不快乐啊。你怎么不问问你的狗快乐吗?还长寿?能长寿得了吗?” “看不出它有点缺心眼吗?你不知道,其实缺心眼一族是最快乐的!”崔隐笑着夹起一块土豆,急忙转移了话题,“哎,我们刚才谈到均摊的问题。” 孔渔然盯着崔隐筷子上的那块土豆,眼看他就把那块土豆塞进嘴里了,突然她按住了他的胳膊:“等等!你……真的要吃吗?” “怎么了?”崔隐吹了吹那块土豆,突然塞进嘴里,“这么大一碗你想自己独吞?” 孔渔然撇了撇嘴,她真是无法理解这些养狗的人,怎么吃得下狗吃剩下的食物?他们不会嫌脏吗? “嗯,真好吃!”崔隐点着头说。 孔渔然把自己的碗向后拉了拉,打死她也不吃那碗土豆炖牛肉,让那个不讲卫生的家伙都吃光吧! “还在想什么,再不吃就凉了!”崔隐突然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孔渔然的碗里。 孔渔然盯着那块肉,不知如何是好,夹出去吗?还是把整碗饭全倒掉?好心疼这些大米啊! “你怎么了?”崔隐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问。怕他在菜里下*********吗? “我不是很想吃……”孔渔然依然不动筷子。 “就因为这不是我做的?”崔隐以为她在生他的气。 孔渔然点头应道:“嗯!” “下次亲自给你炖好不好?我的手艺其实不比这个差,今天就凑合吃吧!”崔隐说完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刚才是在哄她吃饭吗?一定是把她当成小孩儿了。 孔渔然的脸突然就发起烧来,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因为别人无心的话而认真。脸肯定红了,他不会看出来吧? 崔隐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这是昨天‘骆驼’吃剩下的吧?” “啊?不是吗?”孔渔然瞪大了眼睛。 崔隐呵呵笑着夹了一块土豆吹了吹,然后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还纳闷你怎么不吃,这是我昨天晚上买来赔你的!这个玻璃碗也是昨天刚买的。你那碗土豆炖牛肉早被我的狗吃光了!” “不早说!”孔渔然嘟囔着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果然不是昨天那碗,这牛肉里边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 “你以为我就吃得下它剩的东西?”崔隐指着“骆驼”说。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你们不是还一起睡觉吗?有什么吃不下的!”孔渔然撇嘴。 “你……”崔隐无语了。 孔渔然白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哎,我们刚才说到均摊的事。我觉得还是分得清一点比较好。” 崔隐想了想说:“干脆这样,你还是拿以前你一个月的开销吧!除了你用的,其余就是我和‘骆驼’用的了,这样公平吧!” 孔渔然想了想这样比较不会吃亏,便点头:“好吧!我明天会把一个月的开销提前拿出来,放在那个抽屉里,你也放一些,以后买日用品就从抽屉里拿。还有家务,我们也要分一下,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啊?最拿手的?做饭!”崔隐吃了一块苹果。 “除了这个呢?”孔渔然又问。怎么可以相信他的手艺,恐怕只会热热剩菜。再说,她怎么可以把自己吃饭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来负责。 “恐怕没了吧!搞卫生我不在行。这样吧,谁让我是男的,脏活儿、累活儿我承包了。”崔隐一副大男人的样子。 孔渔然盘算了一下说:“我做饭,刷碗,擦桌子,扫地,浇花,洗衣服,剩下的你负责怎么样?” “剩下的?除了你说的那些还有什么家务活儿?”崔隐想不出还有什么活儿可干。 “当然有了!拖地,刷马桶,擦墙面,擦玻璃,换灯泡什么的。”孔渔然报出一堆比较麻烦的家务活来。 “你是不是干得太多了!再分给我几项吧!我做饭!桌子也我来擦!” “好吧,桌子归你擦,饭还是我做吧!”孔渔然还是不放心把做饭的活儿交给崔隐。 “但是能不能偶尔也让我做一两次菜?”崔隐申请。 “行!”孔渔然点头答应,“你有什么特别讨厌吃的东西吗?” “特别讨厌?没有,我很好养活,什么都吃。”崔隐答。 “那我就按我的菜谱做了,到时候别挑食!”孔渔然点头,她真佩服自己竟然可以和这个男人说这么多话,口都有点干了。 崔隐突然问:“你讨厌吃什么?” “我不吃动物内脏,讨厌肉馅。”孔渔然皱着眉说。一提这两样东西,她就反胃。 崔隐问:“蜗牛什么的你吃吗?” “田螺吗?”孔渔然歪头问。 “不是!”崔隐笑,“改天给你做法国菜!” 孔渔然点着头问:“你在法国待了很久吗?读书?”她竟然对他好奇? “嗯,四年。” “学什么的?”孔渔然盯着那碗牛肉继续问。 崔隐笑答:“画画。” “那咱们是同行啊!你哪个学校?”孔渔然突然抬起头看了崔隐一眼,怪不得他看起来有点与众不同。都说搞艺术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崔隐慢条斯理地答道:“巴黎美院。” “真的假的?”孔渔然吃了一惊。这家伙是巴黎美院毕业的?天哪! “嫉妒了吧?以后自己考!”崔隐终于报了之前的仇,谁把那个不值一提的湾西美院当回事。 “只有想的份!”孔渔然摇摇头。 “别把湾西那个烂地方当成终点。”崔隐鼓励她。 “湾西美院和你有仇吗?怎么总是诋毁我们学校?”孔渔然盯着崔隐问。 “事实求实,那里的老师完全是古董。开学校也就是为了骗你们的钱!”崔隐摇摇头,一副什么都看透了的表情。 “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 “什么时候给我看看你的作品,我帮你指导指导!”崔隐开玩笑。 “谁稀罕!”孔渔然撇嘴。 崔隐又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孔渔然的碗里:“说好了,以后的日子我们要和平相处!虽然昨天有点……我想过了,我们不能看对方不顺眼,因为我们是受害者,都是那个财迷老头儿办的糊涂事。” “好像是这样没错。”孔渔然点点头。只有那只狗得罪了她,崔隐似乎没什么。虽然狗是他的,但不能恨屋及乌啊! 崔隐很高兴孔渔然的配合,他咽下一口饭继续说:“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还有我的为人你放心,保证不会欺负你!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干脆把我当成gay,当成姐妹就不会觉得不舒服了。” “啊?你是吗?”孔渔然吓了一跳。他是同性恋吗?这么帅的帅哥…… 崔隐险些崩溃,好心让她在家里能自在一点,她竟然怀疑他是同志?他大声强调:“我说你把我当成gay那么看。” 孔渔然盯着崔隐的眼睛。她自信是一台天然测谎仪,每次和朋友们玩杀人游戏时,她的口头禅是“你看着我的眼睛!”人说慌时,眼神会不由自主地闪烁。虽然他的眼神很坚定,但是昨天他还抱着张爷爷不松手,实在是很可疑!孔渔然摇了摇头。 崔隐懊恼地吐了一口气,实在是让人郁闷,他突然站起来把脸凑到孔渔然面前说:“想让我证明给你看吗?”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孔渔然看不清楚崔隐。她红着脸向后靠。他的皮肤很干净,很少有男人会认真洗脸,大部分男生都是两三天洗一次脸,结果一过二十岁就搞得脸和后脚跟一个样儿。 崔隐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望着孔渔然轻声问:“需要证明吗?” “你……”孔渔然瞪着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崔隐,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崔隐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孔渔然的嘴角,然后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晃了晃沾在手指头上晶莹剔透的米饭粒冲孔渔然淘气地笑了笑。这惩罚足够了吧? 崔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骆驼”蹲坐在他旁边哼哼。他揉着疼痛的额头爬起来。啊!想起来了,孔渔然用一盆仙人砸了他。那盆仙人球好好的放在饭桌上。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狠的女生? 想想刚才的事,崔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好像心脏出了问题。他把手指头上那颗饭粒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半晌,他摇摇头自言自语:“看来我不是gay!不过……我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呢?”崔隐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被她用花盆砸一点也不冤。下次还是别这么闹了。好像自从回到这所房子,他的智商就严重下降,降到和孔渔然不相上下。难道笨也会传染吗? 崔隐敲敲孔渔然的门,没等她回应便走进去。 “出去!”孔渔然大喊。 崔隐把一饭勺土豆炖牛肉倒进桌子上的碗里,诚恳地道歉:“对不起!玩笑有些过分了!” “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吗?”孔渔然冷笑着说,“张爷爷还说你是很好的人……” “对不起!”崔隐道歉。 “你的狗又在我的床上睡了?”孔渔然简直忍无可忍。 “抱歉!”崔隐再次道歉。 “你搬走吧!我们说好的!”孔渔然不看他。 崔隐沉默了片刻,轻声说:“给我点时间,处理完那些事,我就搬走。” “不要找借口,有什么事是必须在这个房子里才能处理的?要多久?你给我个准确的时间!”孔渔然板着一张扑克牌脸严肃地说。 “我跟你说了我回来的目的。很重要,对我来说。”崔隐说。 孔渔然叹了口气,是他失恋的事。寻找回忆?离开的人,还回忆她干什么?有什么意义呢?她突然可怜起这个男人,活在回忆里的人,确实挺可怜。他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她松口道:“一周够吗?” 崔隐痛苦地摇摇头说:“一个月。” “好。我们签一份合同!” “嗯。” 整个下午,孔渔然都在诅咒崔隐。她怎么就一时失神被他骚扰了呢?要是以前,她肯定会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可能踹一脚就逃了?为什么她会突然心软同意他继续住下去?真是见鬼了!要不就干脆搬家算了,干什么要受那个人的气?更可笑的是一个大活人被一只狗欺负?但是真到下决心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又打了退堂鼓。这房子果真如张爷爷说的那样,只是挣个烟钱。房子又好,房租又便宜。和只提供一张床,一张桌子的地下室的价格差不多。崔隐没回来时,那里是天堂。崔隐回来之后,那里变成了地狱。 孔渔然一直发呆,连教授说下课都没听到。以至于那个矮胖的教授走到她身边,按动了相机的快门,咔嚓,她突然清醒过来。尴尬地笑笑。 “你觉得我会给这张照片取什么名字?”孙教授笑着问这个整个下午都在发呆的女生。 “对不起!孙教授……”孔渔然不好意思地道歉,“我走神了。” “恋爱了吧?”孙教授调出那张照片。 “没有!没有!想些生活上的事。”孔渔然摇头。 “快回去吧!”孙教授微笑。 “哦!”孔渔然点点头,“教授再见!”她提起书包跑出教室。 她准备回地狱。不就是一个月吗?被这点困难打倒,她就不是孔渔然了! 孔渔然打开家门,探进头去东张西望,怎么这么安静。不在家吗?太好了!她抬腿准备迈进去。突然看见了那只黑白相间的狗正蹲在她脚下。 “骆驼”仰着头望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哎哟,你吓死我了!”孔渔然拍着胸脯往屋子里看,她冲崔隐卧室的方向喊了一声,“哎!把你的狗叫走!” 没人回答。 “狗主人!”孔渔然又喊。 这个家伙真不在家?去哪了?怎么不把狗带出去?她不是有家也不能回了吧?孔渔然急得挠了挠头发。怎么办? 这斑点狗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只仰着头看她。 “我保证不咬你!你也不会咬我吧?”孔渔然无奈,只好轻声跟“骆驼”商量。真是郁闷,她竟然要向一只狗低头。 “骆驼”没有汪汪叫,也没有攻击她。蛮绅士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孔渔然试探地往里迈了一步,小声嘟囔道:“我可进去了,你别激动,别激动啊!这也是我家,中午我还帮你掏过网球呢,你没忘吧……” “骆驼”果然没有咬她。孔渔然顺利进屋,她回手轻轻关上门。把自己的大包放下,然后慢慢地弯腰换鞋。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打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去。什么时候,她在自己的房子里也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都怪那只狗。 继续看那本已经看完的漫画,孔渔然没好意思对崔隐说,半年来她一直在偷偷看他房里的书,已经看了一半以上。这本昨天就看完了,她如何放回去呢?趁他不在,偷偷放回去吗?崔隐不在,但那只狗还在家里监视她。 回头看到床单和被罩仍没有罩上,孔渔然垂头丧气地把书塞进自己的抽屉里,转身开门出来。 那只斑点狗,在客厅里闲晃,回头看了孔渔然一眼,又晃到崔隐的卧室里去了。 孔渔然到卫生间里去拿自己的床单和被罩,帽子?她的帽子竟然也挂在浴帘竿上?她强忍着怒气把自己的帽子从夹子上拿下来,帽檐上有一道深深的爪子印,这只该死的狗!竟然看她的帽子不顺眼!孔渔然要疯了!再住下去!她所有的东西,可能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会伤痕累累的!都会印上那只狗的爪子印和牙齿印! 她想好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和他谈狗的事,那只黑白相间的狗扰乱了她的正常生活,她已经受够了!对!就是今天晚上!一定要让他把狗送走!要不然就让他搬走!这事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她把床单和被罩扔回自己的床上。正要关门突然瞥见沙发和茶几上摆着一大堆东西。他准备搬家了吗?他门边不是还堆着两个无纺布的大口袋吗?她拐到崔隐的卧室边向里边瞄,那两个大口袋不见了。不声不响地搬走了吗? 再看客厅的那堆购物袋,她好奇地凑过去,沙发上有两套鲜艳的条纹床单和被罩。这个是他赔她的吗?孔渔然撇撇嘴,算他识相。 轻轻扯了扯茶几上的超市购物袋,露出一堆日用品,两个彩色的漱口杯、两支不同颜色的牙刷、牙膏、香皂、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毛巾、浴巾、洗涤灵、洁厕灵、刷碗巾、电池……另外一个口袋里是几样水果,厨房调料和一条香烟。他还抽烟吗?如果弄得到处都是烟灰的话,他就死定了! 一口气买这么多东西一定很过瘾。孔渔然羡慕起他来。她从来没有一次买这么多东西。 看在他知错就改,洗了床单,又赔了新床单的份上,就原谅他吧。原谅他?还是原谅它? 孔渔然摸摸瘪瘪的肚子,走进厨房。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崔隐回不回来吃饭呢?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中午他得罪了她!她疯了才会给他打电话。 烟机上有一张纸条,她眯着眼睛凑过去一看,这是一封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信: 孔渔然: 中午的事,很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请相信我!如果再发生,即便没到一个月,我也马上会搬走。 客厅的东西是赔给你的,因为现在的日用品都是你买的,所以我也买一份,这样才公平。 有一件事得拜托你,帮我遛狗。我今天很晚才能回来,恐怕“骆驼”等不到那个时候就会找地方大小便,你也知道它喜欢你的房间。所以无论如何拜托了!它性格很温顺,除了爱管闲事这毛病外它算是条好狗。它长这么大从来没咬过人。 再次向你道歉!它的项圈在我卧室最小的那个抽屉里,那里边还有半袋狗粮,顺便帮我喂一下。谢谢了! 对了,遛狗记得带卫生纸和塑料袋,否则会被别人骂没公德心。切记! 崔隐 哈!他真好意思开口!让她帮他遛狗?帮他?遛那只狗?有没有搞错?还带卫生纸?它大便完了还要给它擦屁股吗?真是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孔渔然把纸条扯下来扔进垃圾桶。转念一想那样会显得太小心眼了。她从垃圾桶里捡出纸条,随手扔到橱柜底下,造一个风吹掉纸条的假象。这样就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了。 孔渔然洗洗手,从冰箱里翻出那盆剩饭,还以为崔隐很能吃,没想到饭量也不行。炒米饭吧。她摸出来一个鸡蛋、一根胡萝卜、一根黄瓜。胡萝卜去皮洗干净,切丁,因为胡萝卜太脆,切得不太像样。黄瓜也洗干净切丁。为什么当初就没有人手把手教她做菜呢?她的刀工真的很差!孔渔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难道只有切块的时候才能不显得刀工差吗?唉!其实切块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切规则过。 鸡蛋、米饭、胡萝卜和黄瓜下油锅一顿乱炒,油似乎是多了点,一不小心酱油也有点多,她最狠浪费调料。她垂头丧气地关火,盛出来一碗,到客厅里打开电视,边看边吃了起来。幸亏忘记放盐,不然肯定会咸死的。倒一杯白开水,吃一口饭,灌一口水。生活啊!什么时候才能尽如人意? “骆驼”百无聊赖地晃出崔隐的卧室,抬眼看看孔渔然,又看看孔渔然的卧室,走到门口,停了一下,转身又走向沙发方向,它在茶几旁坐下,眼睛盯着电视,节目太无聊了,这个女人在看动画片。有没有动物类节目?它回头瞄了孔渔然一眼,她似乎没有转台的意思。 孔渔然吃下那碗饭,无论如何不想再吃了,油腻腻的炒饭,配上那杯没滋没味儿的白开水,胃有点不舒服。她关掉电视,拿着碗筷进厨房把剩下的炒饭倒进小碗里,扣上盖子,等晾凉后再塞进冰箱。 回房间铺好床单,套好被罩。坐到书桌前,拿出速写本,胡乱画了几笔,“骆驼”晃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孔渔然紧张地问。 “骆驼”神情落寞,它坐到孔渔然的脚边。 孔渔然看它,它便看孔渔然,不看它,它就发呆。它的样子,让人心疼。 “你想给我当模特吗?”孔渔然小声问。 “骆驼”“呜”了一声。 “你在叹气吗?”孔渔然觉得很有意思。狗也会叹气吗?它们有感情吗?她又问,“你的主人去哪了?你觉得寂寞吗?” “骆驼”干脆趴下了,孔渔然一问它话,它的眼珠子便骨碌骨碌转来转去地看她。 “你要是答应以后不到我的床上睡觉,我就带你出去散步!”孔渔然有点喜欢这只狗了,它和她一样寂寞。 “走吧!”不等“骆驼”回答,孔渔然扔下铅笔,起身向崔隐的卧室走去。“骆驼”紧紧跟上。 小抽屉?孔渔然拉开那个小抽屉,里边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她刚拿起那个迷彩项圈,“骆驼”突然就高兴地蹦起高来。孔渔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它的目标是项圈,它知道这是属于它的东西,它在玩游戏,它知道带项圈就意味着要出去玩了! “啊喔呜呜……”骆驼叫了起来,它很兴奋啊。 孔渔然小心翼翼地准备给它套项圈,没想到“骆驼”早就等不及,直接钻到项圈里等着孔渔然帮她系好。 孔渔然穿上外套,换上鞋,揣好钥匙,对!还有卫生纸和塑料袋!她跑到卫生间扯了一条卫生纸,又拿了一个小塑料袋塞进衣服兜里。刚打开门,她就被“骆驼”拖了出去。 “你慢一点啊!我要锁门的!”孔渔然笑着责怪它。 “骆驼”看着她关门,然后使劲往电梯方向奔,它的力气真大,孔渔然只好快跑几步。“骆驼”跑到电梯前,蹿起来,前爪正中电梯的下箭头。它原地转圈子等电梯上来。孔渔然担心一会儿电梯会夹到它,把链子在手上绕了几圈。电梯门刚一打开,“骆驼”便兴冲冲地蹿上去。孔渔然快步跟上,电梯门关上之后,“骆驼”继续兜起了圈子,它的绳索最后把孔渔然的腿绑了起来。 “哎,你最好乖一点。”孔渔然松开手里的绳索,把自己从“骆驼”设的圈套里解放出来。然后又重新拉好它。到了一层,门一开,“骆驼”就奔了出去。 “遛狗去啊?”十四楼的胖阿姨迎面打招呼,“哎哟,这不是‘骆驼’吗?” “您好!”孔渔然微笑着问候。 “哎,他们啥时候回来的?”胖阿姨拉住她好奇地问。 “啊?他们……”孔渔然没想到人家会向她打听崔隐。 “是不是崔隐回来啦?”十四楼阿姨再次问,“他一个人?” “哦,是啊!”孔渔然点头。 “你们交往多久啦?”十四楼阿姨眯着眼睛问。 “啊?没有!没有!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合租!”孔渔然连忙澄清。 十四楼阿姨摆摆手说:“有啥不好意思的!现在不都这样嘛!崔隐这孩子不错,你们好好处啊!” “呃,您真误会了!”孔渔然苦着脸,真后悔替崔隐遛狗。 “骆驼”使劲往前拽,这俩女人在说什么呢?都耽误它散步了! “‘骆驼’急了,我们先走了!”孔渔然无奈地跟着“骆驼”跑起来,反正越解释就越乱。 这个阿姨是远近闻名的大嘴巴。恐怕不出三天,她与崔隐同居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小区。 “快去吧!这家伙的脾气可是一时不等啊!”十四楼阿姨乐呵呵地冲孔渔然喊。这周她又有不错的谈资了。 孔渔然与“骆驼”一溜小跑向小区中央的花园冲去。 孔渔然和“骆驼”跑回家,累得呼呼直喘。“骆驼”进门就直接奔自己的水碗跑去。孔渔然关上门,径直走进卫生间,把手里的塑料袋小心解开,将里边的便便和卫生纸一起倒进马桶,按了冲水按钮。塑料袋扔进垃圾桶,洗了三遍手,不放心还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她走出卫生间喘了一大口气,脱掉大衣把自己扔进沙发休息。 “骆驼”跑到孔渔然面前,吐了吐舌头,又跑回自己的水碗边。见孔渔然无动于衷,它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 孔渔然喝下一杯水之后终于发现“骆驼”的反常。这个家伙真是精力充沛。孔渔然喘了一口气问:“你不累吗?” 骆驼把那只水碗拖到了孔渔然面前。吐出舌头舔空空的碗底儿。孔渔然才明白原来是“骆驼”的水碗空了。她笑着起身,去厨房接了一碗清水倒进“骆驼”的水碗里。它很快喝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喝完仰起湿乎乎的下巴向孔渔然道谢。 孔渔然望着“骆驼”笑,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狗是如此可爱的动物。 不过她可真不是个称职的主人,她没有勇气养宠物,也没有钱和精力。 “哎呀!你还没吃饭呢!对不起啊!”孔渔然探头探脑地走进崔隐的卧室,直奔那个最小的抽屉,拿出了那半袋狗粮。“骆驼”紧紧跟着,高兴地乱蹦。 给它多少合适呢?孔渔然抖开狗粮袋,刷拉一下,倒了满满一盆。“骆驼”直接冲上去一顿海塞。还是这个女孩子大方,一次给了它两顿的量。 “有那么好吃吗?”孔渔然把鼻子凑到袋子口闻了闻,真香啊! “骆驼”只顾吃自己的饭,没空回答她。 “比牛肉还好吃吗?这个很贵吧?是不是比牛肉还贵?……”孔渔然抚摸着“骆驼”问。 “给我尝一颗好不好?”孔渔然倒在手上两颗,捏起来一颗闻闻,然后趁“骆驼”不注意塞进嘴里,还真硬,咯嘣咯嘣地咬碎,嚼一嚼,上当了。闻起来挺香,可是吃着的感觉像粉笔灰拌沙子然后又加了一点点盐。孔渔然开始同情起“骆驼”来,可怜的家伙每天就吃这种东西度日。 突然门开了,崔隐带着一身的酒气晃了进来。孔渔然迅速把手里剩下的那颗狗粮塞进口袋里,嘴里的怎么办?孔渔然要哭了。崔隐好奇地望着她。她在干什么呢? 孔渔然嘴角上翘冲他摆了摆手,然后飞快地冲进卫生间里将嘴里的狗粮吐掉,打开自来水,捧水漱口,孔渔然吐了吐舌头。再也不吃了!她暗暗发誓。 走出卫生间时,孔渔然看到“骆驼”扑在崔隐的怀里撒娇。崔隐摸了摸它的头,晃晃悠悠地走到沙发旁坐下,“骆驼”顺势爬上了他的腿,两只前腿趴在崔隐身上,两只看起来很结实的后腿撑在地板上。尾巴一刻不停地摇着。 “对不起!”崔隐嘟囔。 他一直望着“骆驼”,也不知他到底在给谁道歉。 “算了!”孔渔然大方地挥挥手说:“我带它散步了,也给它喂水喂食了!大便带回来了,小便带不回来……” “啊?带回来了?”崔隐吃了一惊。听说过往家拿钱,拿物的,没听说过往家拿狗粑粑的。 “你不是让我装在塑料袋里吗?不是吗?我理解错了?”孔渔然满脸疑惑。 “扔在垃圾桶里就行了。带回来干什么?”崔隐实在忍不住笑。 孔渔然振振有辞地说道:“别人处理垃圾的时候,万一摸到了怎么办?我倒马桶里冲下去了!” “好……好样儿的!服了你了!”崔隐笑着点头。真是服了她。 “不是说要有公德心吗?当然要做得彻底!”孔渔然说。 “它没闯祸吧?”崔隐歪头看着“骆驼”,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宠它。 “没有!它真有劲,一直扯着绳子往前跑。没见过这么爱运动的狗,跑起来没完没了,它还没怎么着呢,差点把我累死了。遛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在小花坛那里遇到一只大黑狗,朝我扑过来,‘骆驼’比人家矮一截,竟然毫不犹豫地跟大黑狗打了起来,‘骆驼’太厉害了!没多会儿就把那只黑狗打败了!我检查了,‘骆驼’没有伤,小家伙儿灵活着呢,上蹿下跳的……”孔渔然滔滔不绝地讲述第一次遛狗的经历。 她惊异于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而且还是对不怎么熟悉的人。 也惊异于自己突然转变了对狗的看法。小时候就被狗狂追过三条街的她,一看见狗,就想起一堆词。像什么狗仗人势、狐朋狗友、鸡鸣狗盗、蝇营狗苟、狼心狗肺、狗急跳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拿耗子、狗皮膏药、狗头军师、狗眼看人低、猪狗不如、鸡飞狗跳……等等等等等!似乎一个褒义词都没有。十多年根深蒂固的恶狗论终于被“骆驼”推翻了。它真是一直神奇的狗。 崔隐一直微笑着抚摸“骆驼”的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他是那么宠“骆驼”,它犯了错误也舍不得打一下,还替它收拾烂摊子,这两天就因为它洗了两套床单被罩,替它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可见以前更是没少替它向人低头道歉。 而“骆驼”对崔隐的依赖也是明摆着的,他不在家时,它便丢了魂儿似的,寂寞得不行。他一回来,它就乐得上了天。 这男人与狗之间的感情,让孔渔然好生羡慕。 “喝了很多啊?早点睡吧!”孔渔然起身。 “嗯,谢谢你!明天再聊,我现在有点不清醒。”崔隐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本想再听她说话的,难得她今天这么高兴。可是他的头似乎不受自己脖子的控制了,感觉头又大又重。他拍拍“骆驼”,然后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他走得很吃力,好几次都撞到墙上。眼看他就要倒下去了。孔渔然和“骆驼”同时跑过去。 孔渔然抓住崔隐的胳膊,却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眼睁睁看他从自己手上出溜到地上去了。他躺在了地上,嘴里也不知哼着什么。 “骆驼”围着主人转了两圈,它开始用鼻子拱他。 “没事的,别担心!”孔渔然轻声安抚“骆驼”。 “骆驼”望着孔渔然嗯了两声。仿佛听懂了一般,它不再做无用功,只转圈在旁边闻。 孔渔然推了推崔隐:“喂!你醒醒!醒醒!到床上去睡啊!喝了多少呀?……”对付醉鬼,真让人发愁。 “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了……特别……想你……”崔隐喃喃。 孔渔然心里一惊,他在说什么啊? 很快,崔隐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孔渔然拍了半天,也没能把崔隐拍醒。她看了看“骆驼”问:“你能背动他吗?” “骆驼”哼了一声。 孔渔然摇摇头,进崔隐的房间扯下褥子,在崔隐的旁边铺好,摆上枕头,又拍了拍崔隐,他仍没有醒来。孔渔然揪住他肩膀的衣服使劲往褥子上扯,可是褥子又被推跑了。孔渔然看了“骆驼”一眼,拍了拍褥子示意它帮忙压着。“骆驼”蹿到褥子上,孔渔然又扯崔隐,还是不能把他扯到褥子上。她捋起衣袖,把头发绑起来。深呼吸了三次,蹲到崔隐的另一侧,像推滚木那样把他骨碌到褥子上。 崔隐蜷缩着,孔渔然撇撇嘴,他的身材还不错,长这么帅,没想到是个酒鬼。他不会天天都喝成这个样子吧?她拿来被子盖到他身上,然后俯下身去,伸胳膊托起他的头,想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没想到崔隐突然搂住她的脖子不放。 酒后乱性?孔渔然慌乱地挣扎起来。 “不是说好……要陪着我吗?你为什么抛下我?语恩……语恩……”崔隐呜呜地哭起来。 孔渔然愣住,果然他失恋了。那个女生叫语恩吗? 崔隐是第一个在她面前流泪的男人,他哭得这样伤心,像个无助的孩子。他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他一定很爱那个女生吧。 孔渔然完全被崔隐的眼泪吸引住了,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她拉下崔隐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漂亮。孔渔然不忍放开他的手,轻轻地握着。她伸出另一只手碰了碰崔隐的脸,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泪水。她轻声安慰崔隐,声音柔软性感得令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她的手一直在抚摸他的头发?一天之内,她从一个冷血动物变成了温柔的小女生了吗? 孔渔然丢下他,撒腿跑回自己的卧室。 “骆驼”看看不知为什么而慌张逃跑的孔渔然,又低头瞅瞅自己的主人,它原地转了个圈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到崔隐的身边。今天为什么会睡这里呢?它的主人实在是太会偷懒了。 第三章 你愿做我的宠物吗 崔隐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晃到卫生间洗漱。 出来时吓一跳,他怎么会睡在客厅地板上?自己弄的吗?不是孔渔然,难道是“骆驼”帮他铺的床吗?头疼。他敲敲脑袋,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连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的都想不起来。 “哎?你醒了。”孔渔然顶着一脸黄瓜片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 “啊?”崔隐吓了一跳。 “骆驼”也从厨房里奔出来,高兴地扑到崔隐身上,差点把他扑倒。 “呃……我昨天喝多了……”崔隐进厨房走到糟蹋黄瓜的孔渔然身边说。 “看出来了!”孔渔然点头应道,她手握勺子不停地搅那锅粥。一片黄瓜从她的脸上掉下来,差点掉进粥锅里。她尴尬地捡起来,扔进崔隐旁边的垃圾桶。 “昨天没……没发生什么吧?”崔隐试探地问。 “没有!什么也没发生!”孔渔然摇头,黄瓜片甩了一地。 崔隐看出孔渔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迟疑了一下问:“你撒谎了?” 孔渔然扔下粥勺,走到崔隐面前,将脑门上仅存的一片黄瓜片扒拉下来,瞪着眼睛问崔隐:“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崔隐迟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喝醉。”他不再坚持,难道自己真的对孔渔然做了什么?不然她为什么心虚?她不愿意说,他是不是也不该再继续问呢?她会难堪的。他侧身,拿了碗筷走出厨房。 崔隐边收拾自己的被褥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 孔渔然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来偷瞄崔隐两眼,又缩回去看着她的粥锅,一边搅一边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我撒谎?难道让我说你酒后乱性吗?说你耍酒疯,哭着说胡话吗?”她愤愤地关火,端着那盆粥走出来。干脆把粥锅扣在他头上得了。 两个人坐在阳台的饭桌旁分食一盆清淡的白粥,菜只有一小碟咸黄瓜。 “黄瓜很好吃,自己做的吗?”崔隐夹起一小块咸黄瓜问。 “嗯。”孔渔然点头,虽然她只负责放盐,其余都是陈旧帮她弄的。但也勉勉强强可以算是她做的吧。 崔隐撇着嘴问:“不会是每次敷完脸再……” “你想哪去了?我不至于节省到那种地步吧?” 崔隐放下筷子,盯着孔渔然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昨晚如果……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我……” 孔渔然挥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刚才不是说了吗?” 崔隐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呃?”孔渔然怔住。他说什么?对她负责?有没有搞错! 崔隐眉头紧蹙说道:“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听好!昨天你回来之后就坐到沙发那里。我开始给你讲我遛狗的事。后来你说你有点不清醒,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那里就倒下了,你躺在地上说了几句话,喊你也不醒,不到一分钟你就睡着了!我马上回房间了。然后就到今天早上了,什么都没发生!你自己好好想想!”孔渔然比划着解释。一定要说清楚,不然这问题就严重了。 崔隐拍拍头,想了半天还是一脸茫然,他最后放弃了想这个问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看她的反应这么强烈应该是他没做什么吧。她好像也很讨厌和他扯上关系,急着撇清自己。崔隐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块黄瓜,想了想又说:“谢谢你,没让我睡在冰凉的地板上。” 孔渔然松了一口气问:“总喝醉吗?是不是因为我轰你搬走所以才喝酒的?或许我……” 崔隐盯着碗里的米粥,白花花一片,看得他有些晕。半晌,他摇头说:“不是。昨天去看了一个人。” 孔渔然好奇地问:“语恩吗?” “嗯。”崔隐吃惊地看着孔渔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呃……昨天听你说的。你说了一些话,不过大部分我都没听清……”孔渔然说。 “我很想她……”崔隐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 “既然都分手了,你就想开点!大男人还这么小心眼!”孔渔然心情有点沉重。 崔隐摇头苦笑。 孔渔然想了想问道:“她不喜欢你了吗?” “不是!”崔隐摇头,“她是我姐姐。”。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难道……”孔渔然想不明白。 “你只想到生离……”崔隐不忍说出她“死别”两个字,四年过去了,他依然接受不了她已经去世这个事实。 孔渔然愕然:“你姐姐?对不起!不该问你的。” “是关系很好的姐姐,她把我当弟弟。”崔隐摇摇头又说:“我以为张老头儿跟你说了,她以前住你的卧室。” “他?她?”孔渔然半天才反应过来崔隐说的不是张爷爷,而是语恩,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害怕了吧?她不是在家里去世的,是在大街上……”崔隐想了想又说,“要是害怕我们可以换房间。” “那你回来是……”孔渔然恍然明白为什么崔隐一定要住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是来找回忆的,还是来忘记她的!”崔隐满眼的痛苦,他摇摇头说,“我想不起她的脸长什么样子了,但是我依然放不下她……” “你喜欢她对吗?男女的那种喜欢!”孔渔然问。 “不是!”崔隐痛苦地低下头,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骗自己了!”孔渔然坚定地说。 崔隐愣住,望着孔渔然不再说话。 “你这样……不行的!”孔渔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好可怕。 “别说了!”崔隐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孔渔然咬了咬嘴唇说:“我的存在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孔渔然觉得过意不去。 “我把她的衣服都拿到福利院去给小孩子们穿了。”崔隐摇头。 “她肯定也希望这样吧。”孔渔然不知如何安慰崔隐,“无论你多么想她,她也不能复活。你还是……” 崔隐仿佛没听见孔渔然说话般,兀自说着:“然后我去了墓地,墓碑上的照片,和她一点也不像……和我记忆中的一点都不像……” “别胡思乱想了。”孔渔然说。 “过不了多久,这房子里就再也找不到语恩的任何东西了,给我些时间,等我整理好,整理好这所房子,整理好那些回忆,等我觉得自己能安心地走出这里,那个时候我就会离开的……我保证!”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真对不起!你什么时候整理好,就什么时候再离开吧。”孔渔然决定帮他。 崔隐恢复了正常,勉强扯了扯嘴角微笑着说:“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呃,你要迟到了。” “啊?”孔渔然看看表,天哪!今天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今晚不兼职吗?回来吃饭吗?”崔隐若无其事地问。 “只有周三和周日两次。”她边说边急忙跑回卧室收拾书包,拿外套,换鞋,开门跑了出去。唉!她本不是一个懒人,为什么每天早晨都这样忙碌呢? “这丫头!”崔隐砸了饭桌一拳。吓了“骆驼”一跳,差点噎着。 崔隐叹了口气,喝完粥收拾了桌子,把粥锅端到厨房。天哪!还以为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洁癖吗?灶台上有米饭粒、鸡蛋渣,还有一滩米粥。抹布、刷碗巾和没刷的杯子、胡萝卜皮、菜刀、菜板、有糊锅巴的炒锅和铲子一起堆放在水槽里。她昨晚吃的炒饭?崔隐打开旁边的一个微波碗,一碗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炒饭,刀功实在是太差。他尝了一小口,真腻。她舍得放这么多油吗?难道是把炒饭当荤的吃? 她不是说要承包刷碗的活儿吗?几天刷一次?崔隐撇着嘴将那一大堆脏东西刷干净。出来再看客厅同样很糟糕。沙发上铺的布有一角掉到了地上,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地面似乎也一直没扫,茶几上,水杯、遥控器、水果皮等摆了一堆东西,垃圾筒装得满满登登的。仙人球和仙人掌们似乎也该浇水了。这些带刺的植物看起来很陌生,没有一盆是语恩种的。语恩养的那些大叶植物,因为主人不管它们,所以都死掉了吧。 孔渔然又忘记关卧室的门了。已经跟她说了很多次,她自己总记不住。崔隐走过去,只见“骆驼”正在她的床上睡得肚皮朝天。 “‘骆驼’!”崔隐气得大喊。 “骆驼”吓得蹿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直接掉到了地上。它“嗷”地一嗓子撒腿跑到崔隐的房间接着睡了。 崔隐气急败坏地扯下孔渔然的被罩。老天,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干这样的活儿?臭“骆驼”如何才能不这么倔呢? 整个上午崔隐都在做家务,做完最后一件事之后,他点了一支烟陷进沙发里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孔渔然在以不做家务向他抗议吗?可是她昨天还帮他遛狗,早上还煮了让他的胃可以舒服一点的粥呢。真是个怪人。 看看表,呀!该做中午饭了。崔隐懒洋洋地不愿动弹。等她来做饭吗?要是做点像样的,恐怕她都没时间吃,就得回学校,要不然肯定就会糊弄他的胃。 崔隐从沙发上爬起来向厨房走去,今天看他大显身手! 门铃响,她怎么不用钥匙开门呢?崔隐在围裙上抹了抹脏手跑去开门。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他大概十七八岁,约莫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挺瘦,头发上用了很多发蜡,头顶上的头发全立着。脸长得白白净净,一双弯弯的眼睛。嘴角任性地抿着。上身穿一件灰色宽大的拉链外套,里边衬一件白色涂鸦t恤,下穿迷彩多袋裤,裤腿上挂条大链子,脚下一双胖胖的白色复古鞋。他两只手里各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大包,里边挤着的是花花绿绿的衣服。 “你找谁?”崔隐想不出自己认识这个人。应该是孔渔然的朋友。 那小伙子歪头看了看门牌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他不答反问,“你是谁?” “找孔渔然吗?”崔隐打量这个冒失的小子。 他把大包堆在沙发上,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回到崔隐旁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崔隐问:“你是她什么人?”他有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呢?”崔隐问。 “是我先问的。”小伙子大声说。 “没经过房主允许进来,我是不是应该先知道你是谁?” “我是她男朋友!你呢?”小伙子得意地扬起下巴,嘴角用力抿着。他努力装酷,却一脸的孩子气,看起来一点侵略性都没有。 “我是她室友。”崔隐微笑着答道。他在显摆吗?是那丫头的男朋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室友?怎么没听她提起……”小伙子皱了皱眉头向崔隐伸出了手,“我叫赵旭瑞。” 崔隐握住那小子的手掌,自我介绍道:“崔隐。” “崔隐是吧?你搬来多久了?多大了?干什么的?有什么不良嗜好?有女朋友吗?”赵旭瑞问了一大串问题。 “我先答哪个问题?”崔隐瞄了一眼赵旭瑞的鞋,然后笑着问,“你女朋友没给你准备拖鞋吗?”那丫头很在意别人穿着鞋在地板上乱踩,如果是男朋友怎么会没有拖鞋?鞋柜里只有两双女式塑料拖鞋,其余全是女式帆布鞋和靴子了。 “我……”赵旭瑞摸摸后脑勺没有回答。 “骆驼”打着哈欠从崔隐的卧室里走出来。看到房子里有陌生人,没来得及伸懒腰就急忙凑上去打招呼。 “哎?你还养狗?”赵旭瑞吓了一跳。 “嗯。”崔隐点头。 “骆驼”歪着头凑到赵旭瑞身边仰望他。这是什么糟糕打扮?“骆驼”围着他转起圈子。 赵旭瑞忍不住往后挪了挪身子。 崔隐看出赵旭瑞的脸色不太好,忙对自己的狗下命令:“‘骆驼’回房间去!” “骆驼”哼了一声,还挂条链子?它出门散步的时候才戴那玩意儿呢。它扭头回了主人的卧室。为什么最近总是碰到它不喜欢或者不喜欢它的人? 赵旭瑞松了一口气:“她最不喜欢狗了!你最好把狗处理了。” “处理?”崔隐皱眉。 赵旭瑞转了话题:“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吧。我正在做饭,你随意。”崔隐边说边往厨房走。 “好,你忙你的!该回来了吧?说好这个时间过来的……”赵旭瑞瞄了瞄墙上的挂钟,“哦,我来早了。” “你要留下来吃饭吗?”崔隐转回身来问。但愿他说不,今天的菜量并不大啊。 “你们在一起吃饭吗?”赵旭瑞突然紧张起来。 崔隐点点头答道:“对。” “每天都是你下厨?”赵旭瑞撅着嘴跟进了厨房。 “不是,原则上是她负责做饭。”崔隐摇头道。 “原则上?你们经常不按原则来吗?”赵旭瑞的眉毛扭成了两条曲线。 “是啊!很多事都妥协了。她人不错。”崔隐故意逗他。 赵旭瑞撇着嘴盯着崔隐熟练的动作,为自己捏一把汗。暗想孔渔然和这么帅又会做菜的男人一起住,真的很危险。 崔隐看出那小子吃醋了。现在的小男生怎么还这么爱吃醋?不放心就搬来一起住呗。他也没解释,微笑着切开一个柠檬,一剖两半,之后切片,泡了一壶柠檬红茶,剩下的几片摆在一盘煮好的海带丝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腥味儿,赵旭瑞有点想吐,他抱着肩膀在一旁干瞪眼,牛奶煮海带?这是哪一国吃法? 听到门响,赵旭瑞跑了出去,是孔渔然回来了。 只见孔渔然弯着腰,微笑着摸摸“骆驼”的头,现在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姐,你回来啦?”赵旭瑞笑眯眯地凑上去给孔渔然拿拖鞋。 “哦,赵旭瑞,你来得还真早!”孔渔然接过拖鞋。 姐?他管她叫姐?崔隐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孔渔然换好鞋,走进厨房跟崔隐打招呼:“真不好意思,都让你做两顿了。” “没什么,反正我也不上班。”崔隐摇头微笑。 “我就不说谢了。”孔渔然有点不好意思。 “一起住还那么客气感觉很别扭。好了,洗手吧。”崔隐朝她挥了挥手。 “好。”孔渔然顺手端着那盘海带丝走了出去。 崔隐掀开锅盖,把锅里的咖喱牛肉装盘。 孔渔然又走进来帮忙收拾,用商量的口气对崔隐说:“我留他吃完饭再让他走行吗?” 反倒是崔隐不好意思起来,这也需要征求他同意吗?他点点头说:“嗯……好!” “不好意思。”孔渔然说。 “没事,下次我也带朋友回来不就行了。”崔隐说了些让她宽心的话。 孔渔然点点头端起咖喱牛肉往外走。 崔隐简单处理了一下操作台上的垃圾。 赵旭瑞走进来问:“碗筷在哪里?” 崔隐指了指旁边说道:“水槽下边的柜子里。”他暗笑,连碗在哪都不知道,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吗? 赵旭瑞拉开柜门,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长的一点都不像的碗摞在一起,又吃起醋来。他歪头瞪了崔隐一眼,将两个碗拿出来,旁边还有一个小碗,他顺手拿出来,与那两个碗摞到一起捧出了厨房。 “没拿筷子吗?”孔渔然迎面走来。 “哦!我忘了!”赵旭瑞要回去拿。 “我去吧。”孔渔然快步走向厨房。 “真是的!”赵旭瑞撅起嘴嘟囔,当着她的面,他为什么不能做得好一点呢? 崔隐与孔渔然一前一后走出厨房,赵旭瑞坐在椅子上瞪着他们俩。少一把椅子,孔渔然去自己卧室搬出自己的凳子,崔隐比赵旭瑞早一步接了过去。 赵旭瑞扑了个空,尴尬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子。然后撅着嘴向餐桌走去。 崔隐回头对孔渔然说:“你帮我拿狗粮吧。” “好!”孔渔然欣然答应,这种和“骆驼”拉关系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她快步到崔隐的卧室拿出狗粮的袋子,倒到“骆驼”的餐碗里一些。然后拍拍“骆驼”的背,看它大口大口地吃着。 赵旭瑞撅着嘴看着孔渔然,最怕狗的她,竟然帮崔隐喂狗!真是没天理! “这只狗特有意思!”孔渔然微笑着说。 “姐你最怕的动物不就是狗吗?”赵旭瑞依旧撅着嘴,“怎么还……” “我怕那些恶狗。”孔渔然边说边给“骆驼”添了些清水。 “狗就是狗。还分什么恶狗不恶狗的吗?”赵旭瑞不懂。 “当然了!你以后跟它熟悉了,就知道它的脾气了。我本来以为我和它没法和平相处,或者僵很长一段时间呢,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喜欢上它了。它简直太有魅力了!”孔渔然把剩下的狗粮放回去,一袋狗粮也吃不了几天,快没了。还吃外国货?包装袋上一个中文都没有。哦,“骆驼”也是海归。孔渔然想到这个问题,就心理不平衡。 崔隐坐到赵旭瑞对面,盛了一碗饭递给刚洗完手的孔渔然,孔渔然接过看了看碗身,这不是她的碗,她直接把那碗饭放到撅着嘴生气的赵旭瑞面前:“给你用陈旧的碗吧。” 赵旭瑞眉开眼笑,嘴角上翘,露出他那口小白牙。他得意洋洋地瞥了崔隐一眼,然后端起碗往嘴里填了一口米饭,真香。孔姐吃东西的时候都先想着他。 崔隐又盛了一碗给孔渔然。有这么喜新厌旧的丫头吗?旧碗都不用?真是坏习惯。 孔渔然惊奇地看着盘子里的菜问:“这真的是你做的吗?不是买的?” 崔隐依旧是招牌式优雅微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手艺很好的。剥夺我做饭的权利,对你来说是一种损失。” “这个咖喱牛肉我认识,可是这道是什么菜?”孔渔然指着那盘海带丝问。 “奶汁海带。喜欢吗?这是我在法国学会的第一道菜。”崔隐夹了一筷子塞进自己的嘴里。味道与以前做的稍有不同,因为牛奶和奶油什么的配料牌子都不一样。 孔渔然也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尝了尝,忍不住赞叹:“嗯,味道怪怪的,不过挺好吃的,我考虑考虑以后是不是可以让你负责做饭。”她不停地点头。 “你从法国回来的?”赵旭瑞酸酸地问了一个一点创意都没有的问题。 崔隐没答赵旭瑞,微笑着说:“还担心你们不喜欢奶制品做的菜。” “偶尔变变口味也不错。”孔渔然点点头,开始暗自庆幸崔隐的到来。 “你做什么的?”赵旭瑞冷着脸又问,“去法国学做菜?” 崔隐答道:“不是。我目前是无业游民,打算休息一阵子再找工作。” “还以为你是厨师。”赵旭瑞嘟囔。无业?那就说他有大把的时间待在这房子里,他的孔姐姐更加危险了。 “看过我这么帅的厨师吗?”崔隐开玩笑。 “他学美术的。”孔渔然替他答。 “和孔姐一样?”赵旭瑞翻翻白眼。完了,他们还有共同语言,他的癖好不会是画人体吧?赵旭瑞开始流汗了。 “有这么热吗?”孔渔然扯了一张面巾纸给他。 赵旭瑞接过纸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在这里吃饭会晒晕的。姐,你也会晒黑的!” “没事,正好大家都说我的肤色不太健康。”孔渔然摇头笑。 “你弟弟不常来这里吃饭吗?”崔隐看了赵旭瑞一眼问道。 “第一次,我的手艺也不是很好”孔渔然又吃了一口海带。 “孔姐你太抠门了,总是不邀请我。”赵旭瑞撅着嘴生气。不是生孔姐姐的气,而是生对面那个高大的家伙的气。不是跟他说是孔姐姐的男朋友吗?竟然还当面揭穿他,真不厚道。 “你姐姐很穷。”崔隐微笑。 赵旭瑞想揍崔隐一拳,他还笑? 孔渔然没说话,舀了一勺咖喱牛肉倒在米饭上搅和起来。 大家突然就沉默了,莫名其妙的谁也不说话。 崔隐眯着眼睛,边吃边享受初冬正午的阳光,温温暖暖的,晒得他都想睡了。 孔渔然则在想崔隐的那句话,她太穷了。是啊,一句玩笑,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她为什么这么穷呢?如果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工的话,她便不这么穷了。可以大把的花钱,买想买的衣服,不用整天精打细算,天天吃肉,长胖了也有钱减肥。但是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长不胖。不过崔隐来了之后也许她会胖。如果天天都吃放了奶油的法国菜,她会胖吧?如果他天天给她做的话…… 赵旭瑞一直用眼睛偷瞄两个人的表情。他们的眼神没有交集,一边吃一边望向窗外。越是不看对方就越可疑!难道是望着窗户上对方的影子吗?他们每天都围坐在这么小的一张桌子旁夹一个盘子里的菜?坐在一个沙发上看电视?并肩做饭?轮流用一个厕所?隔着一堵墙睡觉?赵旭瑞越想越生气,气得想把筷子重重地拍在碗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样应该很解气吧?可是他可以这么做吗?孔姐姐会生气的。 “哎?这么多衣服都给我?”孔渔然歪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衣服。 “嗯,反正以后她也用不着了。说送你才不心疼。”赵旭瑞点点头说。 “林姐真的要去吗?我真的有点担心她。”孔渔然撅着嘴说道。 “我帮她收拾了一上午房子,累死我了。”赵旭瑞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一个字,酸。太久没有运动手臂了。 “我也没时间,你就多帮帮她吧。”孔渔然笑着说。 “你要换房子吗?”崔隐忍不住问孔渔然。 “不是。是一个姐姐辞职了,准备出国,她把工作服都送给我了。”孔渔然叹了口气。真有点舍不得她去。 “哦。”崔隐点点头。 赵旭瑞突然说说:“孔姐!要不你搬到林姐那里去得了,反正她的房子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不回来也说不定。” 崔隐不再插话,安静地听着他们两个说话。她有免费的房子可以住吗?孔渔然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穷,对她来说有便宜不占就等于吃亏啊。 孔渔然摇摇头笑着说:“算了,林姐租的房子太贵了,我交不起房租,还得换房子,不好意思老折腾你们帮我搬家。” 崔隐吃下一口饭。看看幼稚的赵旭瑞,又看看哭穷的孔渔然。 赵旭瑞白了崔隐一眼,他歪着头问:“哎,崔隐,你多大?” 崔隐依旧是那副腔调:“比你们大很多。你们应该叫我哥。” 孔渔然撇嘴,又来了,这年头还有好当人家大哥的人吗?他到底几岁?孔渔然现在也有点猜不透了。这个男人的年龄是秘密,他的脸上常挂着优雅的笑容,偶尔也会露出淘气的可爱表情,但他眼眸深处有一股掩不住的沧桑感。他安静时、睡着时脸上的忧郁是瞒不了人的,那忧郁让他看起来很成熟。他最帅的表情是他皱眉头时,还有安静地想语恩的时候。孔渔然心中一惊,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已故的女友吧。她认定了崔隐和语恩绝对不是姐弟那么简单的关系。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奶汁海带,不过这盘咖喱牛肉我很喜欢。我以后可以常来蹭饭吗?”赵旭瑞满脸的期待,他料定崔隐不会拒绝他。 “可以啊,”他看了孔渔然一眼,又说,“常来吧。” 孔渔然看看崔隐,又看看喜上眉梢的赵旭瑞。这两个家伙!以后她的日子就别想平静了。 吃完饭,赵旭瑞和孔渔然一起下楼。赵旭瑞跟在她身后,走得很慢,他一直撅着嘴不说话。 “你怎么了?”孔渔然停下来,关切地问。 “姐,换个房子吧。我有点不放心你和那个人一起合租。”赵旭瑞十分严肃地建议。 “怎么?其实他人还不错。”孔渔然说。 赵旭瑞皱眉,姐姐竟然夸他。他撅起嘴说:“姐你不觉得不方便吗?毕竟男女有别。再说他长得又高,一张帅脸,老装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这种男人……” 孔渔然打断他:“他让我把他当gay看。” “gay?”赵旭瑞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孔渔然好奇地问,他表现出很gay的样子了吗? 赵旭瑞笑着说:“怪不得做一手好菜,怪不得肯穿那么怪的围裙,怪不得手保养得比女生都好,他皮肤似乎也不错,怪不得对你这个大美女都没什么想法……” “别胡思乱想了!”孔渔然挥挥手,看看表,“又迟到?我先走了!” “孔姐再见!”赵旭瑞冲远去的孔渔然挥手。 孔渔然回头摇摇手,继续跑起来。赵旭瑞果然是个小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呢?崔隐把她的家务活儿主动都抢去做了,没好意思向他道谢,但孔渔然都看在眼里了。至少他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不过说回来,像这样善良、有爱心,长得帅、脾气好、学历高、有点钱但不招摇,还有一手好厨艺的男人,世间少有,属于稀有动物的范畴。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介绍给陈旧吧。 时针指向七,孔渔然仍没有回来。崔隐站在窗口向湾西美院的方向张望了七八次之后拨通了她的手机:“喂?还没下课吗?” 孔渔然现在已经能很快辨别出他的声音了,她抱歉地说:“哦,崔隐啊,我今晚不回去吃。”。 崔隐问:“在兼职吗?得吃饭啊。得了胃病可是很难受的。” “我在一个姐姐这里,不用等我吃饭。”孔渔然停了一会儿说,“下次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好,路上小心。”崔隐有些失望,辛辛苦苦做的菜今天得剩下了。 “嗯,拜拜。”孔渔然轻声道别。 崔隐放下电话,看着桌子上的两盘菜,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回来吃,怎么不说一声呢?哦,也是,人家凭什么要向我报告?我又不是她家人,只是合租关系嘛!”崔隐自嘲。 “骆驼”的肚子的咕咕声震天响,崔隐回房间拿出狗粮的袋子,袋子已经很轻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骆驼’,你的粮食不够了。” “骆驼”看到主人给它只倒了一小碗粮食,仰头盯着主人手里的袋子,它用鼻子碰了碰狗粮的袋子。 崔隐任它叼住,“骆驼”把袋子放到地上,用爪子按了按,又不相信地用嘴扯开袋口,然后十分失望地嗷了一嗓子。 “快吃吧!一会儿散完步,再给你买一大袋子好不好?”看它可怜的小样儿,崔隐拍拍它的头哄它。 “骆驼”白了崔隐一眼,凑到自己的饭盆旁吃了起来。每一颗珍贵的粮食它都要一嗅,再嗅,又嗅,然后才缓慢地用牙齿叼起一颗,用舌头推着粮食缓慢地在口腔里打个滚,让粮食的香气碰触每一颗味蕾。之后才推到牙齿上咬碎,咀嚼几十下,最后十分不舍地下咽。如此吃上几颗,扭头看看屁股后边的崔隐,这个抠门儿的主人莫不是要给它断粮。越吃越委屈,险些被噎到。 崔隐无奈地摸了摸“骆驼”的后背,然后扔掉袋子洗了手,回到饭桌前开始吃起饭来。才几天的光景,他已经习惯有人陪着吃饭,一起眯着眼睛晒太阳,聊几句天,再转头看一看风景。唉!一个人吃还真有点寂寞,似乎今天的菜做失败了,一点都不好吃。 吃罢饭,崔隐给“骆驼”戴好项圈,拉着它去散步。但是今天似乎是没吃饱的缘故,“骆驼”没有往常那么兴奋,它低着头走得很慢。“骆驼”最近喜欢上了五单元的一只叫“饭粒”的金毛犬,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出门散步,好有机会和“饭粒”一起玩。但是今天一直也没有看到“饭粒”的身影。散步只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它就不愿意再走了。崔隐只好把它送回家,嘱咐它不许搞破坏,然后拿上钱包出门了。 崔隐在街上闲晃了一会儿,拐弯去了离家最近的那家宠物用品店。大肚子老板一眼认出他,笑着打招呼:“哎呀,真的好久没来了!” “是啊,出了趟远门。”崔隐微笑。 “还以为你到别家买了呢……”老板眉开眼笑地问,“哎,老和你一起来的那姑娘怎么没来?” 崔隐咬了一下嘴唇,摇摇头说:“她去世了。” “啊?活蹦乱跳的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板吃了一惊,在她看来,那么健康的丫头应该能活上一百岁才对。 “就是太活泼了,所以出了车祸。”崔隐苦笑。 “节哀!”老板拍了拍崔隐的后背。 “嗯。很久的事了。” “给你家‘骆驼’添点什么?”老板点点头问。他清楚地记得那只倔强的斑点狗的名字。 “狗粮。”崔隐环视整个店,店面扩大了。新添了宠物乐园和宠物美容。这老板发财了。 “老牌子?”胖老板挑了一下眉毛。 “对,另外再来一瓶防脱毛的洗液,我最近洗床单都烦死了……”崔隐看看了钱包里的钱,抬头扫了一眼货架上的商品又说,“还有口服驱虫药,消毒液、灭蚤喷雾、大咬胶,维生素……” “好的,都是拿你以前常买的牌子,给你配全套的。”老板微笑着一一装袋,算完价格,还打了折。 崔隐付了帐,钱包瘪得跟一片口香糖似的,从此他要节衣缩食了。可能得先找个工作干干,不然会饿死的。拎起几个沉甸甸的大口袋往回走。“骆驼”这个吃钱的家伙,吃的用的都比人的贵。 夜色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宽大的长毛衣,细细的小腿,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崔隐紧走了几步,那身影也加快了脚步。他慢下来,那身影越来越快。崔隐再追,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无奈手中拎的东西太累赘。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崔隐冲着那身影高喊:“孔渔然!孔……渔……然!孔……渔……然!孔……”他边走边喊,边走边喊她的名字。 “差点被你吓死了!你怎么总是吓唬我?”不远处,孔渔然弯腰喘着粗气,被白色的哈气萦绕着,她的脸有些不真实。 “以为我是坏人吧?”崔隐笑着走过去,“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扮演坏人的角色?” 孔渔然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伸手想拿崔隐手上的塑料袋子:“给我两个。” “不用!很重的。”崔隐摇头。 “我帮你拿两个。”孔渔然坚持。 “别跟男人抢重物!”崔隐拎着袋子往前走。 “别客气了!”孔渔然突然从崔隐手上抢下一个大袋子,还没来得及挺身,腰就弯了下去,“哎哟!” “没事吧?”崔隐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扶住孔渔然。 孔渔然揉了揉腰,尴尬地摇摇头。没事拎这么重的东西在街上溜达?她指了指被她掉到地上的口袋说:“还给你吧!帮不了你了。买了什么东西,这么重?” “‘骆驼’的粮食。”崔隐笑,孔渔然的表情很逗。 “粮食?”孔渔然探头看了看,又问“这么大一袋子要多少钱?” “一百多。”崔隐不情愿地答道,就知道她肯定会受刺激。 “人民币吗?”孔渔然吃了一惊,比她想象的价格还贵出好几倍。 “难道是欧元?”崔隐开玩笑。 “一百多顶我多少天的饭钱啊!也太……”孔渔然摇摇头。 “太奢侈了是吧?”崔隐提起所有的袋子准备走。 “是啊!这么难吃的东西还卖这么贵。”孔渔然感叹。 “你怎么知道难吃?”崔隐停在了原地,盯着孔渔然问。 “我……”孔渔然捏捏自己的嘴继续说,“呃……我是说,我……我闻过啊!” “你偷吃‘骆驼’的粮食了?!”崔隐断定。 孔渔然翻翻白眼,怎么会笨到不打自招的地步?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尝了两粒。” 崔隐开怀大笑:“好吃吗?” 孔渔然皱着眉毛又想起狗粮的糟糕口感,她撅着嘴说,“不好吃!” 崔隐呵呵笑,这个丫头,也像只小狗似的那么可爱。他望着懊恼不已的孔渔然脱口说道:“你和我的‘骆驼’还真像,总是做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要不是手里有东西,他一定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你……”孔渔然突然变了脸,他说什么?那个大个子说她像条狗?是长得像吗?还是性格像?她哪一点像狗了?就因为偷吃过狗粮吗?她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因为心虚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起!”崔隐郑重地道歉,然后闭上嘴,迈开大步子往前走。怎么会说出这么没头脑的话来?果然回国之后自己的智商出了问题。可能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了吧? 崔隐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里看足球赛,他怀里抱个大烟灰缸,右手懒洋洋地搭在扶手上,手指夹着一只烟,许久没有弹过烟灰,那一小截尸体似的烟灰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没人跟传什么球呢?”崔隐自言自语。他看球赛不像大多数男人口里叼个喇叭,动不动就扰民,要不就大呼小叫拍大腿,以显示对足球运动的热爱。崔隐很安静,他看得很专注,脸上没有表情,不会因为进球而兴奋,也不会因为丢球而叨唠个没完。只是很冷静地分析几句。 “可不可以不在客厅里抽烟?”孔渔然瞪着眼睛站在旁边。她终于找到他的茬了。 “呃?”崔隐没想到孔渔然会干涉他。完全没想到。 睡在一旁的“骆驼”被吓醒,它抬起头来看看崔隐,又看看孔渔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孔渔然那么大声说话。低头看看,自己明明睡在地上,又不是她的床,她在激动什么? 孔渔然跑到阳台把窗户打开,把那些讨厌的烟雾放出去。 崔隐没说话,他把烟蒂捻灭,端着烟灰缸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回手关上门。他翻翻白眼,嘟囔道:“吃错什么药了?还在为那句话生气?女人啊,真小气!……” 孔渔然等烟雾散尽,重重关上窗户,她打了一个冷战。随手把电视关掉。球赛他不看了吗?只是说不让他抽烟,没说不让他看电视啊。她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骆驼”刚刚爬上她的床,还有一条后腿垂在地上。它回头看看孔渔然,不知道是应该把腿抬上去,还是应该把已经上去的三条腿放回地板上。她不是已经不讨厌它了吗? “‘骆驼’我求你了!别再到我的床上睡了好吗?”孔渔然突然感觉有点累,要说多少次,它才能不这么做呢?这只狗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哦!听说世界上最倔的动物就是骆驼。看来这个名字它没有白叫。孔渔然愁眉苦脸地走过去拍了拍它的背:“听话,到你的垫子上去睡,这里早已经归我了。” “骆驼”十分不情愿地半趴在床边,似乎没一点下来的意思。吓唬它吗?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感情,不能说毁就毁了吧。又不能去叫崔隐把它喊走。干脆,打地铺。反正已经开了地热取暖。 “还愣什么呢?床归你了!睡吧睡吧!”孔渔然无奈地冲“骆驼”摆了摆手。 “骆驼”高兴地把那条短短的小腿抬到床上去,高兴地在床单上乱蹿。 孔渔然笑笑。她找了块旧毛巾,把床边的空地擦了好几遍。然后从柜子里抱出被子,为了防“骆驼”,她非常明智地把被子藏了起来。她把被子在地上打开,铺一半盖一半,抱着自己的枕头摆在铺好的被子上,换上小台灯,她趴在地上翻看那天崔隐喝多时趁机换回的漫画书。 “骆驼”玩了会儿追尾巴的游戏,终于累了,它的精力真不是吹的,晚上看到崔隐给它买回的那大袋子粮食,它差点没乐晕过去。胡噜胡噜一口气儿又吃了小半碗,吃得肚子都有点涨了。它许久没有这么暴饮暴食了,吃来吃去还是中国的粮食好吃!它又饱,又满足,终于可以安心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好心的孔渔然姐姐把床还给它了。它倒在舒服的大床上幸福地伸了伸腿。 “骆驼”梦到了一大片望不到边的草地。阳光很温暖,绿油油的草地上母亲带着它还有它的兄弟们做游戏,时而有蝴蝶来和它们捣乱。母亲满脸慈祥地望着它们,它们玩命地撒花儿,在草地上打滚,撅着屁股用嘴巴拔些花草然后朝兄弟们甩过去,它们追来追去…… 孔渔然被床上的声音惊动了,她轻轻地爬起来,看到骆驼侧躺在床上,四只小短腿儿轻微地抖动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呓语。孔渔然掩嘴轻笑,它真像个孩子。她想抚摸它,但是又怕扰了它的清梦,它在梦中奔跑吧。看样子它很快乐。 “孔渔然!”她听到他在呼唤她。 孔渔然不理,世界上就是有如此记性差的人,忘记刚才还得罪过她,说了那样过分的话,他还好意思喊她的名字? “孔渔然!哎!听到了吗?孔渔然!……”崔隐继续喊。 “骆驼”在梦中惊醒,它猛地抬起头,转着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快辨认出是主人在呼喊时,它从床上蹿下来,冲到门口,急切地挠门。 孔渔然走过去,安慰它。但是“骆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它觉得主人遇到了困难,需要它的帮助。 孔渔然只好给它开门,它一下子蹿出去,直奔向卫生间。孔渔然站在卧室门口看了看,崔隐是在卫生间里喊的。他喊了五分钟,终于失去了耐心。 “孔渔然,不要那么小心眼好不好?都跟你道歉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轻视你的意思!一点也没有!也没不把你当人!我的意思是你挺可爱的!你知道我和‘骆驼’的关系吧?它虽然是我的宠物,但我没把它当狗,我是把它当家人看的!真的!所以我说你像宠物绝对没有不把你当人的意思!啊!你听到没有啊?……孔渔然!你睡着了吗?‘骆驼’你帮我喊一下孔渔然姐姐好不好?乖!快点!真听话!孔渔然!拜托!帮我拿一卷卫生纸!……” “哈哈……你也有今天!谁让你老欺负我的!对不起了!耳朵不太好使!”孔渔然捂着嘴偷笑,她随手关上卧室的门,回到温暖的被窝里,把漫画书藏在枕头下,裹好自己,关上台灯。 拜拜了您哪!在马桶上坐一宿吧!算是对你的惩罚! 第四章 传说中的简视觉部落 “崔隐!!!”一大早,孔渔然坐在马桶上大喊。这一喊,把自己也喊清醒了。崔隐这个家伙!他昨天怎么出去的?为什么后来没有放卫生纸进来?人啊,一定不能有坏心眼儿。终于知道什么叫帮别人就是帮自己了。孔渔然悔得肠子都青了。 “崔隐!!!……”孔渔然继续喊。 半个小时过去了,崔隐站到卫生间门口问:“怎么了?大清早的……” “崔隐!拜托拿卫生纸!”孔渔然快哭出来了。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崔隐不慌不忙地说道。 “昨天是我不对!”孔渔然道歉。 “所以呢?”崔隐问。 “所以你好男别跟女斗!” “可惜啊……”崔隐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是好男,在某人心里我已经坏透了。”崔隐笑。 “所以你要悬崖勒马啊!” “好了,不逗你了!马上给你拿,等着!”崔隐十分大度地转身去门口的杂物柜里拿卫生纸。 “我看错你了!你真是大好人!”孔渔然由衷地说。 “我放在门口?还是你伸出一只手来拿?” “你放在门口,然后回你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喊一声。我一会儿去给你开门你才能出来!” “服你了!”崔隐把卫生纸放在卫生间门口,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喊了一声,“好了!” 孔渔然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猛然看到“骆驼”那个坏家伙蹲在门口,它口里叼着那卷救命的卫生纸,瞅了孔渔然一眼,十分欠揍地摇了摇尾巴,叼着卫生纸跑了。 “哎!‘骆驼’!你回来!你找揍是不是!那是我的!啊!!!”孔渔然急得大叫。末了又想起崔隐来,只得再次向他求救,“崔隐!!崔隐!!!麻烦你!” 崔隐也喊:“又怎么了?” “麻烦你过来一趟!” “我不敢出去啊!” “取消那句话!拜托你再拿一卷纸好吗?” “一卷不够擦的吗?”崔隐吃了一惊,“天哪!是人还是大象啊?” “不是!那卷被‘骆驼’叼走了!” “哦!这个臭家伙!你等一下啊!”崔隐打开门来到卫生间门口冲里边喊,“我抢回来了,你要这半卷还是再给拿一卷新的?” 孔渔然崩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新的!” “你态度好像不是很好。求别人办事的时候这样的态度可不行!以后注意啊!”崔隐说着又拿了一卷卫生纸来。 “哦!知道了!”孔渔然蔫了。 “我放在门口了。” “别!你把脸转向厨房的方向!听到没?” “好!你们女生真麻烦!”崔隐嘟囔。 孔渔然把门拉开一条缝,伸出一只胳膊来抓住了卫生纸,然后迅速把手抽回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没多会儿,孔渔然满脸通红地走出来。 崔隐捏住鼻子说:“你脸很红啊!” “喊得大脑有些缺氧,头都有些晕了。很臭吗?熏太久了,你别介意。”孔渔然垂头丧气地说。 “还好。”崔隐强忍住笑。她怎么不发火呢?应该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揍一顿吧。 望着对面真诚又热心的崔隐,孔渔然真是惭愧。看看人家的觉悟,和人家一比,自己什么都不是。自认为挺热心,自认为挺善良。其实她才是天底下最差劲儿的人。人家的觉悟有天那么高,自己连地面都没到,只是地下几十米的一滩烂泥。 崔隐盯着孔渔然研究她的表情,她那是什么眼神啊?到底在想什么啊? “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我还小心眼,你别往心里去!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往坏里想了。”孔渔然道歉。 崔隐摆摆手:“没关系!我一个大男人不会计较这些。有时候我说话做事欠考虑,但我绝对不是坏人,这点我也保证。其实我以前不这样,真的,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 孔渔然点头说:“嗯!我知道,别想太多了……”她心一惊,她相信他吗?别让他想太多什么呢?语恩吗?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孔渔然顿了一下说,“我去做早饭!” “好!早饭归你做。”崔隐举双手赞成。她说她相信他。 “呃,我先洗个脸,”孔渔然拍拍自己的脸颊走向卫生间,走到门口她停住转身问崔隐,“对了,有件事我很好奇……” “你问,我肯定回答。”崔隐微笑,她的好奇心还真重呢。 “你昨天是怎么出卫生间的呢?”孔渔然指了指卫生间的门。 “走着啊。”崔隐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她不会问。 “不是……”孔渔然摇摇头,尴尬地问:“我的意思是说你……擦了吗?” “当然了!你想什么呢?”崔隐扑哧一笑。 孔渔然吃了一惊,怎么可能?难道他昨天晚上跟她要卫生纸就是在骗她的吗?不对,他不至于那么无聊吧。她想起来了,之前她确实用光了卫生间里的卫生纸。可是他又用什么擦的?手指?用过的卫生纸?孔渔然不敢再想下去,她拉住正准备离开的崔隐问:“可是你是用什么擦的呢?” 崔隐不慌不忙地说道:“呃,早饭还是我做吧……” “什么擦的?”孔渔然追问。 “一定要说吗?”崔隐满脸的歉意,“本不想说的,我把你的毛巾给用了。” “什么?!啊!!!”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孔渔然没有和崔隐说一句话,她气呼呼地做了早餐,由于心情差,早饭做得一团糟。菠菜粉丝汤的粉丝煮太久变成了粉丝段了,微波炉加热了两个馒头,又热了一斤牛奶,两个人分着喝。孔渔然瞪着眼睛吃完,之后甩门去上学了。 拉肚子,整整了折腾一上午,孔渔然用了一整卷卫生纸。早饭是她做的,她怪不到崔隐头上。也许是牛奶过期?她忘记看牛奶的日期了,以后再也不喝他买的牛奶了。 午饭时她依旧没说话,“骆驼”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一直很安静,不吵也不闹,粮食都吃得少了。孔渔然撅着嘴吃完崔隐做好的菜之后抹了抹嘴儿上学去了。 电梯在十四层停下,那大嘴巴阿姨走了上来,问:“上学啊?” “您好!”孔渔然点点头,连打招呼都没有心思。 大嘴巴阿姨笑眯眯地盯着孔渔然问:“孔渔然是吧?” “嗯。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孔渔然问。搬来半年了,她似乎没有向邻居们自我介绍过。 大嘴巴阿姨叹了一口气说:“你和崔隐那小子一个晚上喊,一个早上喊。我家鹦鹉新学会两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孔渔然紧张起来。 “孔渔然!孔渔然!给我纸!”十四楼的大嘴巴阿姨捏着嗓子说,“崔隐!拜托你!” 孔渔然的心情低到谷底。十四楼听得见,估计其他邻居也能听到,呼喊声顺着管道应该可以传很远吧?那她和崔隐就成了雪域城三号楼三单元的名人了。他们的名字将遗臭万年。 陈旧摸摸孔渔然的脑门说:“不是自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吗?” 孔渔然叹了口气说道:“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没办法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怎么了?特讨厌吗?和他外表有强烈的反差吗?”陈旧吓了一跳,这丫头竟然叹气? 孔渔然摇摇头说:“说不上来,有时候他很好,好得过分,和他在一起我常常自惭形秽。有时候又特……” “特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话开始吞吞吐吐了?”陈旧的急脾气上来了。 “特……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孔渔然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他骚扰你?”陈旧凑近孔渔然小声问。 “不知道。”孔渔然摇头。 陈旧一拍脑门儿喊:“天哪!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今天我跟你回家,我要见见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害我们的孔渔然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孔渔然问。 “虽然你的躯壳还在这里,但是魂儿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陈旧翻翻白眼。 “我……”孔渔然心里一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旧振振有辞:“你以前做事情虽然也迷迷糊糊的,但是眼睛是清澈的。现在很迷离哦!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坠入情网了呢……” “迷迷糊糊?你在说我吗?这词儿好像和我扯不上关系。拜托!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会和谁恋爱,更不会结婚!男人是世界上最会说谎的动物!”孔渔然完全不服气。 “说好了啊!下课等我!要是被我发现他思想上有一点不纯洁的地方,我帮你海扁他一顿,然后顺窗户撇出去。”陈旧恶狠狠地说道。 孔渔然莞尔道:“他大概有一米八六。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把他撇出去。” “个儿大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陈旧撇嘴。 孔渔然呵呵笑。凭陈旧一米六的身高,想把崔隐顺窗户撇出去?虽然大概有二十六厘米的差距,但光凭好友这句话就让孔渔然心里很欣慰。但是她哪知陈旧的如意算盘是想一睹帅哥的真容,能让孔渔然如此失魂落魄肯定不是一般等级的帅哥,如果她没兴趣的话,果真没兴趣的话,那……她陈旧可就先下手为强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陈旧拖上孔渔然就往家走。 “你真去啊。”孔渔然撇嘴。赵旭瑞已经去过一次了,她可不想在和他冷战期间再带朋友回去。 “谁跟你说假的!”陈旧心意已决,谁阻止她去看帅哥,她就跟谁急。 “早上我们刚吵完。”孔渔然面露难色。 “你们还吵架啊?”陈旧吓一跳,她以为吵架只是情侣和夫妻还有仇人之间的事,要是关系没密切到一定程度,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吗? 孔渔然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吵,是冷战!” “为什么?”陈旧心一沉,恐怕没她什么事了。 “不说也罢!”孔渔然摇摇头,替他保密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算是给他个面子。 孔渔然进门时吓了一跳,客厅的沙发上横七竖八地歪着四个男人。一个是烧成灰也认得出来的大男人崔隐,一个熟悉的弟弟赵旭瑞,另外两个不认识,看样子应该是崔隐的朋友。 其中一个英气逼人,和崔隐一样拥有完美的长腿,估计身高不会低于一米八五。不瘦,感觉很强壮的样子。他留着刺猬头,完美的脸型,粗眉毛,电眼,笑容迷人。 另外一个身高应该和赵旭瑞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很瘦,眼睛、嘴唇和四肢一样细长,头发也有些长,用了很多发蜡。纤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细细的香烟,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阴柔之气,他有点女气。孔渔然认为。 除了崔隐,三个男人都在吞云吐雾。阳台的大窗户开着,冷飕飕的。四个人聊得太热闹了,竟然没有听到孔渔然开门。 “天哪!怎么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陈旧摇着头感叹,嗓门大得吓人。 四个男人骤然停住了口,视线全部转到孔渔然和陈旧身上。 “姐姐!你回来啦!”赵旭瑞连忙摇手打招呼。 崔隐摁灭了烟,起身走向孔渔然。 两个陌生人安静地坐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眯着眼睛。 “就是这位吧?”陈旧小声问。直觉告诉她,是这个人没错。 “不好意思,卧室里坐不开,也不好阻止客人吸烟……”崔隐小声解释。 “没关系。”孔渔然被烟雾呛得头有些晕,她露出不自然地微笑走了过去。客人?她家何时来过这么多客人? “骆驼”从孔渔然的房间里冲出来欢迎她回来,看到旁边还有个小美女,连忙摇头摆尾地凑上去闻了闻。它已经规矩多了,改掉了用拥抱向新朋友打招呼的方式。 陈旧惊讶地张大了嘴,她蹲下身子摸了摸“骆驼”的脑门。原来斑点狗可以长得这样漂亮。她一直以为斑点狗的黑色斑点与白色的毛搭配起来会感觉很突兀。但是眼前这只一点也不夸张,黑色的斑点不扎眼,白色也并不显脏,黑与白完美结合,配上一颗拥有明亮善良大眼睛的上好头颅,它看起来又酷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认识一下吧,这是和我合租的孔渔然!”崔隐向自己的朋友介绍,然后指了指那刺猬头说,“这是我哥们儿李感,另外那位头发有点长的是郑而末。” “你们好!”孔渔然冲他们点点头。 “久仰!”刚才面无表情的李感终于露出了能迷死人的微笑。 “久仰你个头啊!不是才听说有这么个人吗?”旁边的郑而末反驳他。这位老兄实在得有点过分。 “这位是?”崔隐看着蹲在孔渔然身旁逗“骆驼”的直发女生问。 陈旧轻轻拍了拍“骆驼”的头,直起腰来自我介绍:“我叫陈旧!她死党!” “你好!我叫崔隐!”崔隐冲她点点头,然后指着自己的狗说,“它叫‘骆驼’!” 陈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双眼迷离自言自语道:“一个比一个养眼啊!连狗也……” 赵旭瑞伸了个懒腰,歪着头凑热闹:“我叫赵旭瑞!”生怕别人忘了他的存在似的。 “除了他。”陈旧撇着嘴补充。她老早就看赵旭瑞不顺眼,也不知孔渔然是缺了哪根筋,认他做弟弟。 “可以开饭了!你们俩收拾一下茶几!”崔隐冲死赖在沙发上的李感和郑而末喊。 郑而末嘟囔:“我不在俩的行列里吧。” “你不是常说自己一个顶俩吗?”李感边收拾边笑话郑而末。 “不是在干活的时候啊!”郑而末哭丧着脸说。 孔渔然和陈旧放下包,换上拖鞋。洗了手也去厨房帮忙。 橱柜台面上摆着六盘菜。陈旧搓着手在旁边直流口水,看来今天还真来对了。爽口的皮蛋豆腐、火候正好的油炸花生米、一大盘裹着棕红酱汁撒了孜然粒的鸡翅、红红的炒辣年糕、火上的砂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是小鸡炖蘑菇,还有一盘清蒸鱼。好丰盛啊。 “我们有那么多碗筷吗?”孔渔然突然想到这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不能下手抓着吃吧? “我新买了一套,还买了两条毛巾赔给你。”崔隐小声说。 孔渔然撇撇嘴,要吃饭了,提什么毛巾啊。真是影响食欲。 “两个人有什么秘密啊?”陈旧探着头问。 “没什么!”孔渔然摇头。端起两盘菜就往外走。 那三个大男人已经把茶几收拾得干干净净,李感把茶杯涮了涮重新放回到茶几上。郑而末两个手指捏着抹布在擦桌子,边擦边吧唧嘴,替自己的手指感到惋惜。赵旭瑞搬来几个小板凳摆在茶几旁边。骆驼跑来跑去地在玩它的球。孔渔然把菜摆在桌子上,又返回厨房。 陈旧正歪着头和做小鸡炖蘑菇的崔隐说话。孔渔然撇了撇嘴,这个陈旧,还说要把崔隐顺窗户撇出去,先擦擦嘴角的口水再说吧。 几盘菜端上桌子,大家纷纷落座。孔渔然和陈旧还有赵旭瑞坐沙发,三个长腿男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相极其委屈。 孔渔然和陈旧一人一杯果汁,其他人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啤酒。赵旭瑞想喝啤酒,孔渔然拦住他,说工作前不能喝酒。赵旭瑞撅着嘴和女生一起喝果汁。 “给你接风,却让你亲自下厨!”郑而末向崔隐举杯,“真不好意思啊!” “我不下厨,难道你们谁会下啊?”崔隐笑。 “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啊?”陈旧瞪大了眼睛。果真是男友最佳人选。 “你会做菜吗?”郑而末问陈旧。 “只会几道。”陈旧汗颜,她拿手的只有两道菜。一道是土豆炖牛肉,一道是可乐鸡翅。 “看她的样子应该会做菜吧!……菜都不会做,恐怕更没有人娶她了。”赵旭瑞自言自语,后半句笑着省略了。 陈旧白了他一眼,鬼知道他笑什么。 “孔渔然会做吗?你们俩在家的时候谁做饭啊?”郑而末好奇地问。 崔隐替她回答:“谁回来得早谁做!她做的汤很棒!” 孔渔然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郑而末问得好别扭,崔隐答得也好别扭。好像他们俩是新婚的夫妇正在接受大家检阅似的。 “以后大家常聚吧!”崔隐举杯。大家纷纷响应。 常聚?孔渔然险些晕过去。几天聚一次呢?虽然不用她做饭,虽然她这几天都没有收拾屋子,但是看起来好乱哦,所有人都穿着鞋到处走,又是烟又是酒的,进进出出这么多男生,邻居怎么看她呢? 这顿饭吃了很久,大家彼此熟悉起来,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谈电影,谈美术。孔渔然偶尔把目光停留在对面小板凳上的崔隐,他自信,善谈,爽朗,人缘很好,幽默但是说话很有分量,那两个人似乎把他当大哥一样尊敬。他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很好,帮这个盛饭,给那个夹菜,他是这样热情的一个人。每次崔隐把菜夹到孔渔然的碗里,她的心都跳得好快,仿佛他给大家夹菜都是在掩人耳目,其实只是想给她一个人夹菜似的。之前单独相处时,崔隐也给她夹过菜,但与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他在向众人昭示着什么。这完全不合逻辑,但孔渔然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孔渔然和赵旭瑞提前离席,陈旧也不情愿地准备背包走人。 “有事吗?”崔隐关切地问。 “我们去跳舞!”赵旭瑞向众人显摆着,以显示他与孔渔然的关系非同一般。 “干脆大家一起去吧!”郑而末提议。 “下次吧!我们要迟到了。你们继续喝吧!”孔渔然说完回自己的房间装了一大包东西,提着就往外走。 “路上小心!”崔隐起身送她。 “哦。”孔渔然的脸红了。她咬咬嘴唇,默默地警告自己,这样可不行。动不动就自作多情,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可这也不能全怪她,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 电梯的门刚关上,陈旧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三个人都如何帅。说孔渔然是如此幸运能与帅哥合租,崔隐是拿来当老公的不二人选。他的帅气是那种没危险的帅,不是那种看起来很花心的类型。人稳重、温和、幽默又有风度,还会照顾人,关键是会做一手好菜。 听得孔渔然直撇嘴。这丫头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陈旧是那种重色轻友的家伙? 陈旧又说崔隐的朋友也都很棒。一个英俊迷人,一个干净幽默,看起来很舒服,随便挑哪一个做男朋友都不会亏了自己。 “什么呀?没看出其中有一对恋人吗?”赵旭瑞终于忍不住泼她冷水。 “什么?谁跟我们渔然?我怎么没看出来!”陈旧惊呼。 “笨哪!崔隐和那个郑而末明显就是一对儿!”赵旭瑞笑着说。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惊得陈旧大脑暂时短路了。她张口结舌地问道:“是……是真的吗?”她疑惑地望着孔渔然,希望她能给她一个明确的否定答案。 孔渔然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难道她吃了一对同性恋的醋了不成?她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有可能。之前崔隐也说让我把他当gay看。他还抱过我们房东张爷爷呢!” “什么?连老头儿都不放过?”赵旭瑞惊呼。 “天哪!孔渔然!那你也太安全了!饱个眼福就得了,千万别动心思啊,免得到头来伤到自己!”陈旧叹了一口气,真可惜!崔隐和郑而末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那个李感也蛮不错,要不考虑考虑倒追? “放心吧!”孔渔然笑,心里却不是滋味。 孔渔然走了没多久,崔隐就把郑而末和李感轰走了。他心不在焉地拉着“骆驼”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骆驼”又遇到了五单元那只金毛,两只狗玩得不亦乐乎。金毛的主人,那个整天抿着嘴角的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总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崔隐。她有一头服帖的长发,总是披在肩膀上。上身穿一件白色的棉外套,酷酷的宽腿仔裤,白色球鞋,走起路来脚步很轻盈,步伐总是能和好动的“饭粒”保持一致。 崔隐好奇地问:“怎么这么晚才遛狗?小女孩这么晚在外边很危险的,赶紧回家吧。” 小女孩摇摇头说:“没事啊,不是有哥哥在吗?再说‘饭粒’想和‘骆驼’一起玩啊!” “明天早上再让它们玩吧。回家吧,快点!”崔隐摆摆手。本来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的。 “那……一起回去吧。”小丫头建议。 “好。”崔隐点头。既然在外边也不得清静,还是回家比较好。他连忙招呼“骆驼”回家。 小丫头牵上“饭粒”跑了几步追上崔隐的步伐,她眨眨黑亮的大眼睛试探地问:“有时候我看到一个姐姐带‘骆驼’散步,她是谁啊?” 崔隐面无表情地答道:“室友。” 小女孩见崔隐脸色不太好,撅着嘴没有再说什么。 崔隐看着小女孩摇着手进了五单元的门,自己也拉着“骆驼”回家了。整个晚上心情都很差,崔隐连电视都没看,回房间倒在床上翻书看,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一页还没有看完。 几个小时以后,他听到了钥匙响,懒洋洋地爬起来想和她打声招呼。他听到了孔渔然的声音:“都说不用送上来了,赶紧回家吧!路上小心点!” 有人送她?崔隐停住了脚。 很快就听到了赵旭瑞的声音:“不请我进去喝口水吗?” “现在几点了?赶紧回去吧!早点休息。”孔渔然下了逐客令。 “我口很渴啊!”赵旭瑞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崔隐知道他已经耍赖进屋了。 崔隐拉开门,“骆驼”见缝钻了出去,跑过去欢迎他们。看到孔渔然脸上的妆又吓了一跳。但还是摇着尾巴冲到她面前。 “‘骆驼’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孔渔然伸手抚摸它的头。 “回来啦?”崔隐站在卧室门口打招呼,“哎,弟弟也来了?” “嗯。”孔渔然冲他点点头。 崔隐一愣,她脸上化着浓妆。穿得很朴素,但是又化着如此夸张的浓妆。她很喜欢化妆吗?听说有些女生不化妆根本不敢出门见人。而这个女生只在夜里化妆,白天则素面朝天。 “嗨!”赵旭瑞冲崔隐露出一口白牙。 “他喝口水就走。”孔渔然边说边换上拖鞋。 “要不要聊聊?”赵旭瑞提议。 孔渔然把自己的大包扔回卧室,看看崔隐,又看看赵旭瑞说:“我一早还有课,你们聊吧。”说完就钻进了卫生间。 崔隐努努嘴,示意赵旭瑞坐,他边往厨房走边问:“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热果汁?” 耳朵尖的孔渔然撇撇嘴嘟囔道:“饮料还真全。我们穷人有白开水喝就已经很知足了!” 崔隐端了两杯热咖啡走出厨房,放到赵旭瑞面前一杯,他小声问:“你姐总这样吗?” “她怎么了?”赵旭瑞不解。 “我觉得她有点神经质。”崔隐皱着眉头说。 赵旭瑞不爱听了,怎么能这么说他的孔姐姐呢?他大声反驳道:“神经质?才没有!她多好啊!虽然有时候有点傻乎乎的,我觉得很可爱啊……” 崔隐心一沉,又问:“去哪跳舞了?” “她没跟你说吗?”赵旭瑞抬眼瞅了崔隐一眼说,“舞酒吧。” “598?” 赵旭瑞呵呵笑:“没去过?就在莲花路附近。” “哦,改天去看看。”崔隐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赵旭瑞突然说:“哥,我可以叫你哥吗?” “当然了。”崔隐笑得有点勉强,赵旭瑞的态度似乎转变得太快了。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赵旭瑞呵呵笑着问:“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崔隐摇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赵旭瑞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想到崔隐是gay的事,忙说:“哦,我听孔姐说了。之前错怪你了,别往心里去。” “什么错怪我了?”崔隐一头雾水。 赵旭瑞小声说:“你知道我喜欢孔渔然吧?我开始把你当情敌了!” 崔隐试探地问:“你们怎么不交往?” 赵旭瑞叹了口气:“唉!我还没开始追呢。我姐是地地道道的独身主义者。有难度哦,开始我想顺其自然算了。后来你一出现我就开始紧张,生怕你把她抢了去。”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崔隐不动声色。 赵旭瑞摊牌:“你放心让喜欢的女生和一个又高又帅,会做菜,并且志趣相投的大帅哥住在一起吗?” 崔隐眉头微蹙:“志趣相投?不晓得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们相处得很紧张,她太爱生气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老惹着她。” 赵旭瑞解释道:“可能是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哥你就多让着她点吧。以后等我追上她,我再好好地改变她吧。” 崔隐没答。赵旭瑞这话听着真别扭,好好地改变她? “不说了,在我没追到她的这段时间就帮我照顾她吧。”赵旭瑞说完把咖啡喝光,起身要走。既然孔渔然不聊,跟崔隐也没什么好聊的。 “好。早点回家吧。”崔隐点点头。 “孔姐!我走了!”赵旭瑞冲卫生间方向喊。 “好。路上小心。”孔渔然答道。 送走了赵旭瑞,崔隐坐回到沙发上琢磨赵旭瑞的话。他喜欢她什么呢?小屁孩儿一个。情敌?他为什么突然不把他当情敌了呢?奇怪,孔渔然跟他说什么了? 孔渔然包着头发走出卫生间,看了崔隐一眼,继续往自己的卧室走。走到门口,看到“骆驼”正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她退回来,走到沙发旁坐下。对正在发呆的崔隐说:“哎!” “嗯?怎么了?”崔隐回过神来。洗去浓妆的孔渔然现在看起来清清爽爽。 “你的‘骆驼’已经把床抢回去了。以后那张床归它,我打地铺。你不用每天都洗床单了。”孔渔然好心地说。 “你还真大度。”崔隐感叹。 “是它比较可爱,一般的狗我绝对不让给它!”孔渔然一想到“骆驼”心情突然好起来。 “睡地板似乎对身体不太好……”崔隐担心地说。 “我开了地热,很暖和。”孔渔然摇头。 崔隐点点头说:“今天招待我哥们儿吃饭没提前跟你打招呼,没生气吧?” 孔渔然没答反问:“他们真是简视觉部落的吗?” 崔隐笑:“他们很出名吗?” “是啊!”孔渔然点头。他们学校有哪个不知道简视觉部落的? “他们撺掇我加入,我在考虑呢。”崔隐撇撇嘴,没想到这两个家伙混得还不错。 “你?”孔渔然突然睁大眼睛喊。 “就那么看不起我吗?”崔隐撇嘴。 孔渔然忙摇手解释:“不不!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嫉妒了。” “回头给我看看你的作品。”崔隐摇头笑。 “行!”孔渔然点头。 崔隐心情好了一点,她和他算是和好了吧?还以为会冷战一段时间,一天的时间真难熬。他指了指客厅问:“我把家里收拾得干净吧?你就安心上学就行了,不用担心这些家务活儿,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本来就是谁有时间谁收拾。你的房间用不用我帮你收拾?” 孔渔然更觉得过意不去了,忙说:“哦,不用。谢谢你了!” “你不是也帮我收拾过吗?还帮我在柜子里放了樟脑球……以前自己收拾这么大一个房子很费劲吧?”崔隐笑着问。 “不啊!我不吃零食,又不吸烟,没有烟灰,一个人吃饭,垃圾也少。所以一个星期收拾一次就行了。而且每次我朋友陈旧都来帮忙,我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保持就行。”孔渔然说完自己先脸红了,她什么时候注意保持过?每周末陈旧来帮忙的时候都会发一通牢骚,说房子还不如她家的狗窝干净。至于樟脑球?她脑袋里根本没有樟脑球这种东西,刚搬来时是陈旧提来了几袋子扔进所有的柜子。 “哦,原来如此!”崔隐终于明白孔渔然没有收拾房间不是和他赌气。只要不是赌气就好啦。又懒又迷糊的女生,竟然还有人追?真是没天理。她到底哪里与众不同呢? 那只淘气的“骆驼”每天都把房子里搞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狗毛,再一周收拾一次房间,这里就成垃圾场了。 孔渔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崔隐看看表说:“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 “哦,晚安!‘骆驼’早就睡着了。我把它的水碗拿到我房间里吧,它半夜可能会渴。”孔渔然端起“骆驼”的水碗回自己的卧室,轻轻地放在墙边。关上门,换上台灯,“骆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孔渔然慢慢地拉开自己的地铺,生怕吵醒了“骆驼”。 唉!狗睡床,穷人睡地板,这是什么世道啊? 第五章 拖鞋 崔隐买了洗衣机和晾衣竿,没日没夜地洗了三天,把家里所有可洗的东西全洗了。阳台上的晾衣竿上天天都晾着崔隐的衣服和家里的布制品。房子里弥漫着洗衣粉的柠檬香味。 孔渔然与他和平相处,再没出什么乱子。一起吃饭,看一会儿电视,偶尔帮崔隐遛狗,帮他叠衣服。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画画,她现在喜欢在那张饭桌上画,窗外的景物每时每刻都不同,这点让她喜欢。还有崔隐和“骆驼”也被她偷偷当成自己的速写模特,每当崔隐靠近的时候,孔渔然便把画盖起来,他一定会笑话她吧。 赵旭瑞总来蹭饭,他现在和崔隐的关系似乎已经很铁了。 孔渔然也渐渐习惯了在崔隐与赵旭瑞的注视下做自己的事。要是在家里也不能自由自在,那还不如死掉算了。 崔隐最近经常外出,他渐渐地忙了起来,他没时间回家给她做饭,没时间回家遛狗,没时间收拾屋子。在家的时候也多半是闷在卧室里忙碌着。 孔渔然不好意思打扰他,他在想念语恩吧。不是说要整理吗…… 孔渔然整日都安安静静的。崔隐打印了一张食物相克表给她,防止她再食物中毒。上次的菠菜粉丝汤和牛奶害他们差点挂掉。吃饭依旧将就,家务依旧是推到周末进行,陈旧被再次召唤过来帮忙。崔隐回来只不过十多天的时间,似乎她的心底已经产生强烈的惰性,没什么心思做饭,也没有力气做家务。“骆驼”整天发呆,只有散步的时候还稍微有些生气。 他已经三天没回来了,没有任何音信。孔渔然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起初她以为他在外面玩了通宵。第二天又以为他在某个朋友家喝酒。第三天晚上仍没有回来?上次他回来晚一点还留了字条,可是这一次连个字条也没留下。她又开始在犄角旮旯里扒拉,看是不是留了字条,不巧飘到了哪里。但是地上除了狗毛和灰尘,其余什么都没有。 孔渔然就开始担心起来,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过马路不小心发生了车祸?自称很有钱,所以遭到绑架?她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拨通了崔隐的电话。 “喂?”听筒里传来他疲惫沙哑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孔渔然喜忧参半:“病了吗?”她轻问。 “哦,没有。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在工作,麻烦你帮我照顾‘骆驼’几天。” “这不用你说啦,它吃得比我好,睡得也比我好。”孔渔然自嘲。 崔隐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要注意别感冒。” “你也是……”孔渔然说完就后悔了,这样说似乎有些暧昧。 “传染给‘骆驼’可就麻烦了。对了,喊‘骆驼’听个电话。”崔隐开起玩笑来。 孔渔然翻翻白眼,真的招呼“骆驼”跑过来,她对着电话说:“它来了,你说话吧。”之后把电话听筒贴近“骆驼”耳朵边。 “‘骆驼’想我没?”崔隐大声问。 之前一直闷闷不乐的“骆驼”突然退后几步,对着电话狂吠,然后发疯似的满屋子跑了起来,边跑边嗷嗷叫。 孔渔然对着话筒说:“‘骆驼’疯了。” “我也想这个小家伙了。我很快会回去的。”崔隐忍不住笑。 “好,拜拜。”孔渔然挂断电话,心里踏实了很多,但是又有些纳闷到底是什么重要的工作连回家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呢? 孔渔然伸了个懒腰,毫无顾忌地推门进了崔隐的房间。“骆驼”跑累了,喝了几口水,跟着孔渔然进了主人的房间。 崔隐住进来之后,她第一次有机会放心大胆地参观崔隐的房间。被子铺得平整,枕边有两本书。拉开衣柜,已经空了很多。只剩下男装,叠放整齐。书桌上没有杂物,笔筒里七八支铅笔,一大块橡皮。他果真是个干净的男人。 孔渔然拉开他书桌的第一层抽屉,画图工具,各自归类。拉开下面的抽屉,一个黑色的皮质日记本躺在里面。她伸手,触摸到皮子的质感,冰凉而柔软。她迅速抽回手,猛地关上抽屉。天哪!她在干什么哪!孔渔然起身在书架上抽出两本漫画书撒腿跑了出去。 “骆驼”以为要玩游戏,跟着跑了出去,见孔渔然并没有和它玩的意思,垂头丧气地晃到阳台的落地窗前趴着,看路灯下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里有没有自己的主人。 崔隐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孔渔然的门关着,屋子里黑漆漆的。他轻轻地关上门,回自己的房间里倒头休息。本来想等孔渔然快起床的时候就去做早饭,然后和“骆驼”好好玩一会儿,一起吃早饭,之后他再睡。可是他的眼皮和大脑不允许了,很快便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在梦中,他在厨房准备早餐,突然听到客厅里有响动,他探出头看到语恩正拿着牛肉条逗“骆驼”,“骆驼”跳啊跳啊,就是够不到语恩手里的食物。语恩抬头,与他相视一笑…… “崔隐,是你回来了吗?”孔渔然轻轻地扭开崔隐的房门。 “骆驼”见缝就钻了进去,在床下围着主人乱转。 “嘘!”孔渔然连忙跑进去搂住“骆驼”的脖子,生怕它扑到崔隐的怀里,她轻声安抚着“骆驼”,“他睡着了,咱们不要打扰他好不好?” “骆驼”异常懂事地舔了舔崔隐的脚丫,然后蹑手蹑脚地跑出去,站在门口冲她摇尾巴。孔渔然微笑,伸手扯开被子的半边搭在崔隐身上。看来他真的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崔隐翻了个身,他抿起嘴角,呵呵笑了两声。孔渔然吓了一跳,再看原来他并没有醒来。他在做梦吧,怎么宠物和主人做梦的时候都是一副表情,傻乎乎的,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等他醒来时,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天色仍有些暗,他看看表,七点。崔隐爬起来伸个懒腰。开门晃到厨房,孔渔然头发轻挽,穿着围裙在炒蒜薹。 崔隐开口:“不小心睡着了。” “你醒啦?”孔渔然回头冲他笑笑,“快去洗漱吧,菜马上就好了。” “骆驼”闻声赶来,狂叫着扑到崔隐身上。 “哎哟,‘骆驼’想我没有?小家伙……”崔隐蹲下身子捧着“骆驼”的脖子一顿乱揉,“骆驼”使劲往崔隐的怀里扎,还总吐舌头妄图偷袭主人的脸。 孔渔然皱着眉毛直撇嘴,“骆驼”还真会撒娇啊。 崔隐拍拍“骆驼”转身去卫生间里洗漱。等他出来时,孔渔然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给“骆驼”加了粮食和清水。 崔隐和孔渔然坐在饭桌的两边,香喷喷的大米饭。一盘肉丝炒蒜薹,一盘鸡蛋炒西红柿。崔隐拿起筷子说:“早上还吃炒菜,随便吃点就行了。” “早上?现在是晚上!你睡迷糊了?”孔渔然吓一跳。 “啊?”崔隐掏出手机一看,十九点三十二,他扯扯嘴角笑着说,“本来还想给你做早餐呢。” “什么工作累得人都神志不清了?快吃吧!”孔渔然盛好米饭放到崔隐面前。几天不见,他竟然瘦了一圈。 “我加入简视觉了,刚忙完一单很急的活儿。”崔隐捧起那碗米饭,终于又可以在家里吃饭了,感觉真好。 “真的?”孔渔然瞪大眼睛望着崔隐,真替他高兴。 “干吗要骗你啊。以后我不是无业游民了,不要再看不起我了!”崔隐嘟囔道。 “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孔渔然皱眉。 “之前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吗?哎?这个是蒜薹吗?”崔隐夹起一根干干的蒜薹问。 孔渔然点头:“怎么了?是蒜薹啊!法国没有蒜薹?”还有没见过蒜薹的人吗? 崔隐又指着旁边那盘子问:“这个是番茄蛋汤?怎么没有那天早上做的好?” “那个是鸡蛋炒西红柿!”孔渔然瞪着眼睛说,“见过这么大块的蛋花吗?” 崔隐抬眼望着孔渔然,她气冲冲的,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小声问:“对不起,请问你手艺向来这么差吗?第一天那碗土豆炖牛肉似乎不错,不然‘骆驼’不会吃的。还有你做的早餐,馒头片、番茄蛋汤还有荷包蛋什么的都挺好的啊……” 孔渔然翻翻白眼说道:“那碗牛肉是陈旧做的。她每周都过来帮我收拾一下房间,炖一锅牛肉。” “早餐也是?做完就跑了?”崔隐想不通。 孔渔然垂头丧气地说道:“虽然我不会做菜,但早餐总会做个一两样儿!我平时正餐都吃水煮青菜,又省燃料又省调料。看你是新来的,特殊照顾你。” 崔隐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没法和我的手艺相比了?” “你想说什么?”孔渔然自尊心严重受挫。 崔隐笑着说:“我说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如果我不加班的话。” 孔渔然撇着嘴说:“也好,你不知道帮你带‘骆驼’散步有多累。一时都不能松懈啊,要是在楼下没碰到五单元那只金毛,‘骆驼’恨不得就要跑到人家去敲门了。” “知道知道!它是世界上最倔的动物!”崔隐一脸的无奈。 “名字没取好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倔的动物不是驴,而是骆驼!” “真的?都是被我惯坏的!对了,你总睡地板不好,要是不介意,就到我的床上睡。呃……我的意思是我们换房间。”崔隐急忙改口。 孔渔然撇撇嘴说:“换房间?多大的工程啊……” “不用你动手,全由我来。反正我这几天也没事。” “我考虑考虑……” 两个人汤泡饭,把两盘菜全吃光了。崔隐抹抹嘴儿说:“虽然样子难看点,但味道不错。你很有做菜的天分!” “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孔渔然喝了一口水,不急不恼。 “你做饭,我刷碗。”崔隐收拾起碗筷往厨房走。 “放着吧,下次做饭的时候再……”孔渔然冲崔隐喊,“呃,你愿意刷就刷吧。” 崔隐摇摇头,她恐怕是天底下最懒惰的丫头了。 “我觉得洗完菜再洗碗,然后再简单冲一下就好。刷碗水还可以冲马桶,那样比较节水。”孔渔然说出她不愿饭后刷碗的理由。 崔隐把碗堆在洗碗池里留到下次再刷。他笑着走出来说:“你说得有道理!” “真没刷啊?”孔渔然以为他会坚持刷完。 “嗯!”崔隐点头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我想我得跟你学学如何偷懒。”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看电视。“骆驼”吃饱喝足,跑过去趴在崔隐的腿上休息。 孔渔然手握遥控器调来调去,最后停在了儿童频道。看了一会儿,她又转到了体育频道。 崔隐歪头问:“喜欢动画片吗?” “当然。”孔渔然笑着点头。 “我房子里有很多漫画书和影碟,你可以随便看。”崔隐往后一靠一副大方样儿。 “好!以后有电脑的时候会借你的碟看。”孔渔然扯嘴角笑了笑,书她都快偷着看完了。也好,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他房间翻书看,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趁他不在,趁“骆驼”不注意了。 崔隐皱了皱眉头问:“哎,你学动画的,没有电脑吗?” “正在攒钱呢。已经快够了。”孔渔然自豪地说。 崔隐心一沉,原来这个丫头正在为一台电脑而节衣缩食。怪不得会为他的大手大脚而生气。他微笑道:“我正好也要买些配件,回头让郑而末带咱们去买吧,他很懂,又会砍价,免得被奸商骗。” “真的?太好了。”孔渔然一想到电脑就激动不已,再过不久,她就可以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了。 “你可以先用我的笔记本,我不用的情况下……”崔隐被孔渔然的兴奋感染了,他高兴地起身,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问,“对了,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遛狗?我想顺便买点东西。” “谢谢你。你去买吧,我带它下去就行了。”孔渔然关掉电视,边说边去拿外套,准备下楼。 “一起下去吧。”崔隐穿戴整齐,微笑着站在门口等孔渔然。 “哦,好吧。”孔渔然撇撇嘴,要是不巧碰到十四楼阿姨,不一定她会说出什么话来呢。管她呢。她孔渔然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事情了? “骆驼”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有两个人陪它散步,它昂首挺胸,脚下生风,带着两位保镖散步,真是有面子。一定要让“饭粒”瞅瞅。 崔隐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买了那双毛茸茸的拖鞋,看到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心里想的只是买回来给孔渔然穿。他真疯了。他本来想是买一条围巾,结果围巾买了两条,外加那可爱的毛绒拖鞋,还有小巧的吹风机。 他在电梯外碰到正准备带“骆驼”上楼的孔渔然。两个人笑笑。 电梯到,孔渔然拉着“骆驼”走进电梯间,转过身来问崔隐:“买什么了?” 崔隐跟进,转过身去。电梯门关上,局促的空间里,两个年轻人和一条狗,气氛有点怪怪的。“呃……没……没什么,围巾。”崔隐竟然张口结舌起来。 “你怎么了?”孔渔然错愕,第一次看他如此紧张。他的背很宽,仰起头可以看到他侧面的脸颊竟然憋得通红,这个老男人也会脸红? 他摸摸后脑勺,没回头把其中的一个口袋递给了孔渔然:“送你的。” “不是赔我的吗?”孔渔然没有接。 “这次不是。送你。拿着吧,不收我会很没面子的。”崔隐依旧没有回头。 “我好像没有理由收。”孔渔然摇摇头笑着说。 “就当谢谢你这几天帮我照顾‘骆驼’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崔隐侧过身子直接把口袋塞进孔渔然的手里。 孔渔然没有推回去,想来想去她还是收下了。做人太固执似乎不太好。她痛快地道谢:“谢谢。” 电梯终于抵达十五层,以前从没觉得十五层有多高,可能电梯的速度被调慢了,不然怎么会感觉这么漫长? 直到睡觉的时候,孔渔然才打开那个口袋,“骆驼”歪着脑袋跑过来凑热闹,把鼻子拱到口袋里嗅了半天,然后失望地走开了。口袋里躺着一双白底儿带红色心形的毛茸茸的拖鞋,真漂亮!好像两只胖兔子,孔渔然感叹。她把拖鞋拿出来抱在怀里向“骆驼”显摆着:“这是你的主人送给我的。没送你吧!嫉妒我吧!我有棉拖鞋穿了,说实话脚还真有点凉……哦,还有围巾,你喜欢这种条纹吗?可以借你先围一个晚上。怎么样……” 第二天早上,崔隐看到尚不清醒的孔渔然拖着两只胖拖鞋走出卧室。瘪着嘴点了点头。 孔渔然莞尔一笑,第一次接受这种温暖的礼物,心里也暖暖的。不得不承认,这个合租对象还不错。 崔隐长舒一口气,她应该多笑,干吗老装出一副很冷酷的样子呢?她笑起来很好看,很甜。 “我放在浴室柜里吧?你得小心感冒。”孔渔然一直学着崔隐的口气,默念他早上说的话,他真是个体贴的好男人。 孔渔然和崔隐带着这种好心情度过了整整一个上午,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值得高兴的事了。孔渔然的听课效率极高,孙教授笑着给了她一张上次走神时的照片。孔渔然把照片放进了钱包里。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绝不混日子。那么辛苦地做兼职,混日子首先对不起自己。以后这种表情只能是用在思考作品的时候!孔渔然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第六章 骆驼病了 “崔隐!”孔渔然大声喊。 “怎么了?”崔隐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你看‘骆驼’是怎么了?”孔渔然捧着“骆驼”的脸说。 “又搞破坏了?”崔隐边走边在小围裙上擦手。 崔隐凑过去一看,“骆驼”的右眼内眼角又红又肿,仔细看似乎是眼角长出了一粒粉红色的花生米。 “怎么搞的?”孔渔然问崔隐,“上午没注意吗?” “我也才回来不久。”崔隐捧着“骆驼”的脑袋仔细观察。 “我昨天和它闹着玩来着,是不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它的眼睛啊?我没注意……”孔渔然抱歉地说。万一“骆驼”的眼睛出了问题,崔隐会恨死她的。 “应该不是碰的,我现在带它去宠物医院,菜已经切好了,你炒了吃吧。”崔隐拍拍孔渔然的肩膀让她放心。 “我也去!我可以帮你!”孔渔然怎么能安心独自在家里等消息。 “也好!”崔隐点点头,迅速给“骆驼”戴好项圈,急匆匆牵出了门,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骆驼”若无其事的闻闻这儿,嗅嗅那儿。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生了病。 “它不疼吗?”孔渔然仿佛在自言自语。 崔隐的面色凝重地道:“它很坚强的!以前散步时被大狗欺负了,从来不叫的。”“骆驼”真是它的骄傲。 “骆驼”是瞬膜腺增生,需要手术切除。 兽医准备给“骆驼”麻醉的时候,崔隐把孔渔然轰去上课了。 课后孔渔然打电话给崔隐:“喂?‘骆驼’怎么样?已经回家了吗?” “嗯,没什么事了。医生说是个很小的手术。一般都是小狗才会得这种病,‘骆驼’的毛又短又硬,估计是磨擦刺激到眼睛了。” 孔渔然松了一口气,又问:“包扎了吗?” “兽医说不用包扎。”崔隐答。 “哦,吃饭了吗?你和‘骆驼’吃饭了吗?”孔渔然补充。 “还没,它一直哆嗦,我得抱着它,不然它就会碰伤口。兽医说手术后的护理也很重要,万一被爪子碰坏了就麻烦了。”崔隐的语气有些担心。 “可怜的‘骆驼’,你等着,我马上回家。”孔渔然又想到那倔强的小家伙,虽然嘴上不会喊疼,但是并不表示它不疼啊。 半晌崔隐问了一句:“你没课了吗?” “还有一节,不过不上也没关系!”孔渔然摇着头说。 “有关系!不要旷课!听话,我可以再等你一节课的时间,不会饿得怎么样!你旷课回来,我反而会有负担。”崔隐的语气坚定诚恳,不容人反驳。 “嗯,好吧。”孔渔然挂断电话,往教室里走,心思却早已经飞回家了。 “已经开始了?”陈旧扯扯孔渔然的衣服,一脸坏笑。 “什么开始了?”孔渔然问。 “甜蜜的爱情啊!”陈旧嘻嘻笑,“火热的吻啊!同居生活啊!等等等……”。 “什么呀!”孔渔然翻脸道,“跟你说多少遍了!” “你急着回家见他,还想逃课,别骗我了,我都听见了!还说他是gay,蒙谁啊……”陈旧挤眉弄眼地说道。 孔渔然瞪着眼睛澄清:“是‘骆驼’做了眼部手术,我问问怎么样了。” “眼部手术?”陈旧皱眉:“怎么搞得?” “增生,中午做了手术。他们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你是担心狗多一点,还是担心崔隐多一点呢?” “当然是……”孔渔然语塞,似乎是担心“骆驼”多一点,但是也很担心崔隐!哪个更多呢?前几天他加班没回来,她不是也在天天都想着第二天推开门就能看见崔隐在厨房里忙活吗?她更担心崔隐吗?孔渔然陷入沉思。 “老天啊!”陈旧翻翻白眼,“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绝对没有!我拿脑袋发誓!”孔渔然嘴硬地答道。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陈旧随孔渔然一起跑回家探望病号。崔隐正抱着“骆驼”坐在沙发上。 “‘骆驼’好点了吗?”孔渔然关上门,鞋都没来得及脱,便凑过去看“骆驼”。 “已经好很多了。”崔隐右手搂过它的脖子,顺手握着它一只爪子。另一只手不停抚摸着它的背。 “哎呀,真可怜。”陈旧站在一旁直撅嘴。 “我来抱它吧,你去吃点东西。”孔渔然把包扔到一边,坐到崔隐旁边。 “可以吗?”崔隐轻轻地把“骆驼”交给孔渔然。 见崔隐起身,“骆驼”挣扎了一下想追崔隐。 “‘骆驼’乖!听话!”孔渔然轻声安抚它,并用脸贴上“骆驼”的头,“骆驼”只挣扎了一下,便乖乖地趴在孔渔然怀里。可是眼珠还骨碌骨碌跟着崔隐的身影转。 “‘骆驼’最棒了!”崔隐蹲下身子冲它伸伸大拇指。 “骆驼”摇了摇尾巴,像个听话的乖孩子似的。 “快去吧。”孔渔然说。 “怎么搞的?”陈旧坐到崔隐原来的位置。 “它哆嗦得很厉害,”孔渔然皱着眉头说,“肯定特别疼!” “第一次遇到疼也不叫的狗。我家那只狗自己玩的时候摔个跟头还能嗷嗷半小时。”陈旧轻轻地摸了摸“骆驼”的后背。 崔隐走进厨房去忙着做晚饭。大概二十分钟,菜就端上了桌,陈旧洗了手帮忙。 “真快啊!”陈旧感叹。 “中午切好了的菜。”崔隐挤出一丝笑容。 “孔渔然一下午都在开小差。”陈旧瞥了孔渔然一眼。 “我知道!”崔隐点点头。 孔渔然瞪着多嘴的陈旧,可惜眼神不能杀人。 “你们先吃,吃完了再换我!”崔隐走过去想抱“骆驼”。 “不行!你中午就没吃!”孔渔然坚决地摇摇头。 “我一个大男人,饿也饿不死。女士优先!”崔隐搂过“骆驼”的头。 “不行!我正想减肥!”孔渔然把“骆驼”抱进自己怀里。 “别闹了,快点!”崔隐再次抱住“骆驼”想把它抱回来。 “哎呀!你们想把‘骆驼’勒死吗?”陈旧忍不住插嘴,“就算你们相互心疼,也用不着这么玩命地折磨狗啊。” 孔渔然看看可怜的“骆驼”,对崔隐说:“好了好了,我们争来争去,‘骆驼’会不舒服的!你们先吃好不好?” “大家一起吃,陈旧你喂她吧。”崔隐把菜端到茶几上。 “好!”陈旧翻翻白眼小声嘟囔道,“你想喂她就喂呗,干吗扯上我呢。” 大家围着茶几吃起饭来。陈旧喂了孔渔然两筷子菜,便不管她,低下头往自己的嘴里猛扒拉米饭。吃完灌了两口白开水,喘了口气说道:“哎呀!我都忘了,我家里有事,得早回家。你们慢慢吃吧。拜拜!”说完抬屁股就跑了。 孔渔然撅着嘴看她跑出门,低头抚摸着“骆驼”的头说:“看见你没事,陈旧姐姐就放心了。快点好起来啊。” “你吃这个吗?”崔隐舀了一勺鱼香肉丝凑到孔渔然面前。 孔渔然迟疑了一下,张嘴吃了下去。 “能不能吃得自然点?”崔隐一本正经地说。 孔渔然差点把菜喷出来,慌乱地咽下去,噎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崔隐连忙端起水杯送到孔渔然的嘴前。 孔渔然瞪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喝了那杯水。喝完反驳道:“怎么就不自然了?是你炒的菜太辣了!” “你吃不了辣的吗?怎么办?土豆丝里也放了辣椒。你只能吃白米饭了。来一勺米饭吧。”崔隐舀了一勺米饭又送上去。 孔渔然盯着那勺米饭,幸好中午在陈旧书包里翻出一个小面包吃了,这顿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把头歪到一边打算绝食。就在这时肚子不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出卖了她。真郁闷,孔渔然认输地张口吞下那勺米饭。崔隐马上又舀了一勺土豆丝凑过来。孔渔然心一横,张开大嘴又吞了下去。 崔隐自己也吃了一口菜,表情轻松了许多。 “骆驼”往茶几那边凑了凑,动了动鼻子嗅嗅饭菜的香气。 “哎?‘骆驼’能不能吃东西呢?”孔渔然突然问。 “我去给它拿些粮食。”崔隐放下碗筷,起身打开柜子里的狗粮袋,舀出一碗来,垫一张报纸放在沙发上。“骆驼”也饿了,它努力爬起来,趴到一旁去嗑起粮食来,没心思顾眼部的痛了。 孔渔然高兴地跑去洗洗手,然后端起自己的饭碗,夹了些菜狼吞虎咽起来,他炒的鱼香肉丝真好吃。 崔隐笑了笑。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他放下筷子接通:“喂?……什么?这么急?……哦,好的!我马上过去!”崔隐挂断电话。 孔渔然抬头问:“有急事吗?没关系,我可以照顾‘骆驼’。你放心去吧!” 崔隐眉头微蹙:“那麻烦你了!” “饭还没吃完。”孔渔然指了指崔隐的碗。 “没时间了,我会很快回来的!”崔隐摇摇头,跑回卧室拿了钥匙和钱包。 “这个眼药水怎么用?”孔渔然急忙问,“没有口服药吗?” “每天滴几次就行!”崔隐走到“骆驼”面前,摸摸它的头说,“小子,乖乖听孔姐姐的话,我去上班了!” 他穿上外套和鞋,急匆匆跑出了门。 “骆驼”看崔隐走了,急得跳下沙发,晃晃悠悠地追到门口。 孔渔然赶紧跑过去,将它抱起来。哎哟,“骆驼”还真重!“骆驼”呜呜叫了两声,神情沮丧地依偎在孔渔然怀里。它中午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傍晚主人把它丢给一个女人,不管了。 孔渔然看出“骆驼”的难过,她抱着它坐回沙发上。“骆驼”伸前爪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孔渔然赶紧握住它的两只肉乎乎的前爪。另一只手环住它的头,轻轻地抚摸着它,希望自己的手能让它忘记伤痛。 孔渔然轻声安慰骆驼:“别怪他。他去赚钱了,赚很多钱给你买好吃的粮食好不好?其实他也不想去的,真的。” “骆驼”的眼皮已经轻轻地合上了。孔渔然想挪挪身子,可又怕惊动了它。坐得太久,腰和屁股都有些疼了。孔渔然就那么坚持着,手仍轻轻地抚摸它的背,不敢偷懒。又过了一会儿,她有些渴了,还想上厕所,可是她一动都不能动,陈旧那个家伙要是没跑就好了。 电话铃声大作,“骆驼”惊醒,它抬起头看看东,又看看西。孔渔然叹了口气探着身子拿过话筒:“喂?你好!……赵旭瑞啊!……啊?我忘了!……帮我和经理请假吧!我明晚去。……嗯,我没什么,是‘骆驼’病了。好了,不说了,拜拜!” 孔渔然挂上电话,再看旁边的“骆驼”正在用爪子碰自己的眼睛。 “哎呀!‘骆驼’不能碰的!”孔渔然赶紧凑过去握住“骆驼”的爪子,“骆驼”抬头望着孔渔然。孔渔然摸摸它的脑门轻轻地说:“知道你疼,不碰才能快点好起来。乖乖的,听话……” “骆驼”挣扎着爬起来,跳下沙发,晃晃悠悠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孔渔然紧紧跟在身后:“怎么了?崔隐出门了,你看见了的。你是想便便吗?”孔渔然迅速拿了钥匙,穿上外套,打开门,“骆驼”直接晃出了门,乖乖地在电梯前等着。孔渔然摸摸它的头,带它到楼下的草坪上便便。“骆驼”可真乖。孔渔然感叹。 “骆驼”无心散步,便便完往“饭粒”家的方向望了一眼就和孔渔然回家了。孔渔然直接带它到床上,搂着颤抖不止的它睡觉。也许是这一天太疲劳了,它很快入睡,枕着孔渔然的胳膊,它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 孔渔然一夜没睡,她总是担心自己睡着它就会碰眼睛。她望着熟睡的“骆驼”想了很多。崔隐对它很好,它是在爱里长大的,它应该是个无忧无律的孩子。即便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它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的母亲呢?大部分的狗狗应该都是满月就离开了妈妈吧。它会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吗?它可能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孔渔然的眼角有些湿润。 天蒙蒙亮,孔渔然望了望窗外,终于熬到天明,也不知道崔隐什么时候回来。 “骆驼”睁开眼睛,仰头看看搂着自己的孔渔然,孔渔然微笑着摸了摸它的脑门。它摇摇尾巴,幸福地扎进孔渔然的怀里,使劲往她胳膊下钻。 那一刻,她有点受宠若惊。这是“骆驼”与崔隐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这么说现在对于“骆驼”来说,她与崔隐同等重要?孔渔然傻笑,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自己在狗心里的地位了。 “骆驼”在它怀里赖了一会儿,伸出舌头来想舔她的脸,孔渔然用手挡住,它便舔她的手,涩涩的舌头舔在手掌上,又热又痒,孔渔然忍不住咯咯乐。 “骆驼”突然警觉起来,支起耳朵听着客厅的响动。 一刹那,孔渔然被“骆驼”的忠于职守深深地打动了。它在那么痛苦的时候还没忘记自己的工作,真是一只值得敬佩的好狗。孔渔然配合地保持安静,很快就听到有人用钥匙开了门。他回来了! “骆驼”飞快地跳下床,挠着卧室的门。 “‘骆驼’你在哪?”门外传来崔隐的声音。 “骆驼”更急切地挠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孔渔然撅嘴。“骆驼”刚刚和她好一点,崔隐就跑回来捣乱。她不情愿地下床,拉开卧室的门。“骆驼”蹿出去,直接扑到崔隐的怀里。 “好点了吗?”崔隐一脸歉意地蹲下身子,捧起“骆驼”的脸看。 “骆驼”岂肯乖乖地让他看,它非得钻进崔隐的怀里才感到踏实。 孔渔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俩亲热,再次吃了一回崔隐的醋。等等,她是在吃崔隐的醋?还是在吃“骆驼”的醋?孔渔然有点糊涂。 崔隐起身望向孔渔然,发现她熊猫似的眼睛抱歉地问:“一夜没睡吗?” “没事,病人最大!”孔渔然突然兴奋地指着“骆驼”说,“它好像完全没事了!” “骆驼”晃悠到自己的水碗旁边去喝水,喝完又晃回来,傻乎乎地看看崔隐,又看看孔渔然,他们两个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它。它开始犹豫到底该扑向哪一个怀抱。 崔隐观察“骆驼”几分钟,它一下都没有碰自己的眼睛,真的好像完全忘记自己的眼睛昨天做过手术这件事了。 崔隐一把抱住“骆驼”说:“真的,真的没事了,你不疼了吧?太好了!” 孔渔然也跑过去,和崔隐一起“折磨”“骆驼”。这个家伙,结实得像头小象似的。没有什么可以打败它!真棒! 两个人紧张地忙碌起来,崔隐准备早饭,孔渔然洗漱。 看着“骆驼”吃得比哪天都香,他们便彻底放下心来。终于能安静地坐下来吃早点。 “崔隐。”孔渔然轻唤他的名字。 “嗯?”崔隐抬头看着孔渔然,她的表情如此严肃,发生了什么事? “有件情我想不明白。” “什么事?” “工作真的比生病的‘骆驼’还重要吗?你是它唯一的亲人!它昨天很需要你。”孔渔然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崔隐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孔渔然的眼睛安静地说:“我以为你也可以算它的亲人。” 孔渔然怔住。他以为她也算它的亲人,什么意思? 之后崔隐把所有时间都给了“骆驼”。而孔渔然顶着黑眼圈去上课了,莫名其妙地心中多了几分牵挂。那只叫“骆驼”的狗,可以算她唯一的亲人吗? 第七章 情敌 孔渔然下午没课,吃完午饭,便关上门蒙头大睡。“骆驼”在外边撞了几下门,孔渔然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给它开门。或许崔隐会给它开吧,崔隐不跟它玩了吗?还是那只爱撒娇的狗想她了?对不起,小家伙儿,就在外面玩一会儿吧。孔渔然默默地念叨,也不知“骆驼”是真来撞门了,还是她在做梦。 天已经黑了,崔隐敲敲门,没有回答,崔隐又敲,“骆驼”也来帮忙挠门,门里依然没有动静。孔渔然睡得太沉了。 “要不我们先吃?该不该叫醒她呢?”崔隐问“骆驼”。 “骆驼”不答,只用爪子挠孔渔然的门。 崔隐摸摸“骆驼”的头,轻轻打开孔渔然的门。他看到她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她现在肯睡床了吗?不嫌弃“骆驼”睡过? “骆驼”跳上床,挨着孔渔然蜷起来,蜷成一个黑白相间的圆圈。 孔渔然依然睡得安稳。崔隐摇摇头,轻轻地走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没过多会儿,门铃声大响。崔隐皱皱眉,凑到猫眼儿前一看,又是赵旭瑞,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来蹭饭了。 “哥!开门!是我!”赵旭瑞在门外喊。 崔隐翻翻白眼,该死的猫眼儿,凑近猫眼儿,门外的人会看到猫眼上的黑影,他想装不在家都没可能。 崔隐转换成笑脸,一把拉开门:“来了?” “哥,我姐呢?”赵旭瑞探进头来东张西望。 “她还在睡。”崔隐指了指卧室。 “还在睡?”赵旭瑞撇撇嘴,向孔渔然的卧室走去。 “让她在睡会儿吧。”崔隐一把拉住他往厨房走,“你吃饭了吗?我正要开饭。帮我端盘子。” “我吃了。”赵旭瑞摇摇头,还想往孔渔然的房间走。 “吃了再吃点!”崔隐不死心地把他拉进了厨房,分配端饭锅的任务给他。 然后自己先端了一盘菜走到孔渔然门口大声敲门。 崔隐一直歪着头和赵旭瑞说话,没听到开门声,也就没能及时收手,拳头敲在了孔渔然的脑门上。 “哎哟!”孔渔然抱头惨叫。 “呃,对不起!”崔隐皱眉,无措中刚刚肇事的那只手轻轻抚上孔渔然的脑门,“对不起!对不起!” 孔渔然把他的手拉下来,皱着眉说:“有意见直接提!” “那个……赵旭瑞来了……”崔隐手僵在半空,举举左手上的盘子又说,“该吃饭了!” “孔姐……”赵旭瑞撅着嘴站在远处。这个家伙竟然明目张胆地欺负完孔姐又占孔姐的便宜。 “骆驼”跑出来白了赵旭瑞一眼,然后走到自己的水碗前卷舌头喝了两口水。这个身上挂链子的家伙的到来吵了它的好梦。 “赵旭瑞,你怎么来了?”孔渔然越过崔隐,边问边走向卫生间。 “昨天请假,不是改在今天了吗?”赵旭瑞说。 “啊!我忘了,几点了?”孔渔然惊呼着跑去看挂钟,“还好,还有时间!”她忙跑进卫生间洗漱。 “兼职吗?”崔隐好奇地问赵旭瑞。 “嗯,本来是昨天,说你的狗生病了?它怎么了?”赵旭瑞歪头研究“骆驼”。怎么看都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难道孔姐骗他吗? “眼角增生,昨天做了手术。”崔隐答道。他心里突然温暖起来,孔渔然为了他的狗,竟然连钱都不挣了。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昨天做的手术?这么快就好了?”赵旭瑞半信半疑地凑到“骆驼”跟前想看仔细一点。谁知“骆驼”竟然大声哼了起来。 “‘骆驼’!没礼貌!”崔隐喊住它。他的狗向来与人为善,怎么就偏偏看赵旭瑞不顺眼呢?崔隐摇头暗笑,宠物和主人真是一条心,他也打心眼儿里不怎么喜欢赵旭瑞。 添一副碗筷,崔隐示意赵旭瑞坐,只等孔渔然洗完脸之后开饭。 “哥!你什么时候找工作啊?”赵旭瑞问。 “已经开始工作了。”崔隐心不在焉地答。他挖了一勺饭盛到碗里。 “哦?在哪里上班啊?”赵旭瑞问。 “简视觉。”崔隐递给他一碗米饭。 “简视觉?听着耳熟。做什么的?” “你不是湾西美院的吗?”崔隐看了赵旭瑞一眼,他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能打扮得成熟一点? 赵旭瑞摇头道:“我还没上大学呢,我姐没跟你说吗?我在上技校,学舞蹈的。” “不打算继续上学吗?”崔隐盛好一碗饭放到孔渔然的位置。 赵旭瑞摆摆手:“我上够了,实在是怕了英语。” “怕英语?” 赵旭瑞歪着头凑到崔隐面前小声问:“你说,我姐她不会嫌弃我比她学历低吧?” “嗯,难说。一般女人都会嫌弃的。”崔隐打击他。 赵旭瑞的脸僵了几秒,转瞬他又得意地说:“可我姐不是一般的女人!对吧?” 孔渔然推开卫生间的门走出来,人明显清醒了不少,头发也挽了起来。 “姐,吃饭了!”赵旭瑞向孔渔然招手。 “暂时不嫌弃,时间久了也会嫌弃的。你拿什么养家?男人还是多挣一些比较妥当。”崔隐继续说。 “我可以跳舞啊!”赵旭瑞笑着说,“跳舞挣得不算少。” “你们谈什么呢?”孔渔然好奇地问。 “我们……姐,你不会嫌弃我学历低吧?”赵旭瑞小心翼翼地问,说实话这一点他没有信心。 “为什么嫌弃啊?不过有机会你还是继续上学吧。多学点总不是坏事。”孔渔然一副说教地口吻,坐到崔隐对面。 “继续上学?那我不就比你晚工作了嘛?”赵旭瑞撅着嘴说。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你姐啊!当然得比你早毕业!”孔渔然微笑着拿起筷子吃起来。 “可是我不喜欢……我想比你早毕业,早点挣钱……”赵旭瑞嘟囔着。他的心情突然变差,孔渔然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他到底是早毕业还是晚毕业这件事。 “快点吃吧,不然要迟到了。崔隐的手艺真好啊!”孔渔然例行公事地夸奖了崔隐几句。 这句话在赵旭瑞听来很刺耳,真不愿意在她嘴里听到夸别的男人的话。 “慢点吃……”崔隐微笑着把孔渔然爱吃的菜往她那边推了推,看她狼吞虎咽地吃他做的食物是对他最好的鼓励。 崔隐的话还没说完,孔渔然就被米饭粒噎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刹那,崔隐伸手拍孔渔然的后背。 同时,赵旭瑞递上一杯白开水。 孔渔然尴尬地捂着嘴看看赵旭瑞,又看看崔隐。这未免也太幸福了吧。一个弟弟,一个像哥哥一样的人,都那么关心她。真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崔隐和赵旭瑞对视一眼,气氛迅速紧张起来。赵旭瑞在三秒之内反应过来——崔隐是gay这件事,是孔渔然在撒谎。她为什么要撒谎?难道她对崔隐…… 赵旭瑞瞪着崔隐,仔细琢磨这几次相处,他哪一点表现出gay的气质?再看孔渔然看崔隐的眼神,不自然,绝对不自然。她为他而喜欢上狗,为他的狗而翘班,认识这么久了,无论是多重要的事,她从来没有翘过班,身体不舒服都坚持着。可见他在孔渔然心里有多么重要。赵旭瑞又瞪了“骆驼”两眼,这只死狗,长得黑不黑,白不白的,冒充奶牛,看着就想踹两脚。 “发什么呆啊?”孔渔然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赶紧吃吧,要迟到了!” “嗯?没什么,想了些事情……”赵旭瑞笑得很勉强。 崔隐看出赵旭瑞的眼神中的杀气,以后得让“骆驼”防着点他。 孔渔然和赵旭瑞走后,崔隐站在窗前,隐约看到夜色中的孔渔然和赵旭瑞肩并肩沿着马路向远处走去。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赵旭瑞临走前的眼神,他上扬的嘴角,充满了对崔隐的挑衅,他似乎在炫耀,他以为自己胜利了吗?和孔渔然一起出门,一起打工他便胜利了吗?真是幼稚。 等等!他干嘛要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呢?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崔隐突然想到了赵旭瑞看“骆驼”时的眼神,他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看你能玩什么花招。崔隐哼了一声,迅速穿好外套和鞋子,鼻梁上架上一百度的黑胶框近视镜便出了门。 崔隐冲下楼,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麻烦您快一点。” 司机外头看了他一眼问:“您去哪啊?” 崔隐指了指:“前面!” 司机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崔隐很快就发现了孔渔然和赵旭瑞的身影。他歪头对司机说:“师傅,慢一点。” 司机歪头看了崔隐一眼,沿着他的视线捕捉到前边人行道上急匆匆走着的两个年轻人。哦,原来是跟踪,他放慢了车速。 崔隐靠在椅背上,歪着头一直盯着他们。赵旭瑞那小子还不算太幼稚,还知道帮孔渔然拎大包。 “哥们儿。女朋友跟人家跑了吧?想开点,现在不都这样吗?”司机好心地安慰他。 “嗯?”崔隐吓了一跳。 司机用手指指孔渔然说:“那个不是你女朋友吗?” “哦,是的!”崔隐点头。 司机摇着头说:“还拿着大包,这是要私奔吗?我跟你说,这女人要是变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要是你,女朋友我也不要了,先冲上去抽那小子一顿!还……” “先看看再说。”崔隐撇着嘴说。 “得,还是你脾气好……”司机摇着头说。出租车跟着他们转了几个弯,没多久便停在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门口。 “进去了!跳舞去了。”司机歪着头对崔隐说,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崔隐付了车钱,下车一看。这酒吧门脸真是越看越破烂。几块粗糙的青石板杂乱扑就的地面,年头久远的木门槛,敞开的破木门,墙砖里嵌了很多大块的棕褐色水缸碎片,仰头看见头顶一块班驳的黑色的招牌,三个红漆大字——舞酒吧。 舞酒吧?哦,原来是这三个字。那天听赵旭瑞说,还以为是598,以为是跟风798工厂取的名字。不是去兼职吗?怎么来跳舞了?难道她所谓的兼职其实是出来疯玩吗? 走进门去,幽暗纵深的门道,头顶有几盏忽闪的油灯。感觉阴森森的。往里走,隐约听到音乐声。 拐了一个弯,崔隐面前出现一道绿色丛林彩绘的推拉门,他伸手拉开,巨大的音乐声浪瞬间淹没了他,他走进去,随手关了门。 空气污浊而温暾,眼镜因为突然遇到温暖的空气变得模糊。片刻,镜片上的雾气散去,他环视诺大的舞场。五彩灯光闪得人晕头转向,随着动感的韩国hip-hop音乐,一大群年轻人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崔隐脱掉厚厚的外套,穿过人群,寻找孔渔然的身影,她在哪呢?许久,他都没有在人群中找到她。 一曲终了,欢快调皮的音乐响起,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上了高高的领舞台。崔隐推推眼镜,仔细一看,确实是孔渔然。 原来她一直避重就轻不肯告诉他的工作是迪吧领舞。 她轻挽着头发,戴一顶卡其色军装帽,穿着白色的露肩背心,绿色紧身热裤,脚下是一双中性的靴子。她酷酷的表情,应和着音乐的节拍,动作夸张而前卫,又不失性感,仿佛一个上满发条的机器人。众人纷纷模仿她的舞姿。 崔隐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孔渔然,此时的她与在家时的安静不同,此刻她是整个舞场的焦点,她的青春与活力一刹那便征服了现场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崔隐,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跳完一曲,孔渔然跑了。领舞台上换了一个穿黄色比基尼,白色热裤的性感领舞,崔隐在人群中搜寻孔渔然的身影。看看表,似乎没到下班的时间。崔隐起身,晃到另外一个角落里枯等。不知不觉地,他的头也跟着音乐的拍子轻点着,他这个舞蹈白痴也抗拒不了这么强的节拍。 又等了一会儿,孔渔然再次跑上台。此时她披散着头发,已经换了件短小的白色抹胸,红色热裤,光着脚,连袜子都没穿。紧随其后的是那个赵旭瑞,他头发抹得光亮。黑鞋,黑裤,敞怀穿一件白衫,露出肌肉尚不发达的胸腹。 孔渔然一改刚才的酷与帅气,变得热情、性感而大胆,臀部仿佛被电到,颤抖个不停。她扭动着蛇样柔软的腰肢,与赵旭瑞配合得天衣无缝。崔隐再也看不下去了,那个该死的赵旭瑞借着跳舞之便,明目张胆地对孔渔然大下其手,又摸腰,又摸屁股的。崔隐瞪着赵旭瑞,恨不得冲上去把他剁成肉酱。 他爱上了这个女孩。是嫉妒令崔隐意识到这一点。此刻,他爱上了孔渔然,不!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也许可以追溯到他们第一次见面。 是的!他对孔渔然一见钟情!那种久违的心动,害他以为是心脏出了问题。 将嘈杂的音乐、混乱的舞场抛在身后,崔隐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到家,崔隐头顶冒着热气。终于理解孔渔然每次兼职回家,为什么会出那么多汗。他坐在沙发上,搂着一脸茫然的“骆驼”喃喃自语道:“你也喜欢她吧?她这人是不是还可以啊?我可能喜欢她,怎么办?要不我把她抢过来?你也不喜欢赵旭瑞吧?干脆把他五马分尸算了。你说孔渔然只是把他当弟弟看吗?要是他们互相喜欢的话,我破坏他们的感情是不是有点卑鄙?……哎呀!怎么总是我在说,你也说句话啊!……” 一大早,崔隐爬起来,悄悄地洗漱,之后钻进厨房去做早餐。面包片和牛奶塞进微波炉加热。然后开始心不在焉地切腌黄瓜、火腿、番茄和生牛肉…… 昨夜崔隐没有等到孔渔然回来便早早地把自己关进卧室里装睡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这一夜他失眠了,整个夜晚脑袋都是清醒的,他起初拒绝思考这个问题,不想又不行,他没有信心对孔渔然泰然处之。 崔隐突然想到了语恩,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想起语恩了。还以为这辈子心里再也装不下另外一个女孩儿,还以为他会守着回忆活一辈子。可是他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忘记”这个词。语恩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可以忘记语恩了吗?崔隐一遍遍地问自己。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看着盘子里小山似的三明治吓了一跳。 揭开一片面包看看,里边夹了荷包蛋,生菜,沙拉酱和奶酪。 另外一盘的面包里夹了黑胡椒牛肉和番茄片。 这是什么时候做好的?崔隐看看表,去敲孔渔然的门,没有回应。 “上午没课吗?”崔隐再次敲门。他把耳朵贴上门板,没多会儿,就听门里热闹起来。孔渔然突然拉开门和“骆驼”一起冲了出来。崔隐吓了一跳,孔渔然又没卸妆,一脸倦容。 孔渔然尴尬地胡噜了两下头发,迅速冲进卫生间去洗漱。 “早饭已经好了。”崔隐冲卫生间喊。 “哦!你先吃吧!”孔渔然答得含混不清。听得出她在刷牙,崔隐笑着摇摇头。他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小女生?真是见鬼了。 三明治端上桌,牛奶分好杯,崔隐又端上一小盘核桃仁,她似乎需要补补脑,白白长了一副聪明样儿。 孔渔然冲出卫生间,跑回卧室换了衣服,向饭桌跑时,瞄到“骆驼”空空的饭盆,临时改了路线去找狗粮。崔隐坐在饭桌前,歪着头看她跑来跑去。这女生真是很迷糊。自己已经快迟到吃不上饭了,却还惦记着“骆驼”的肚子。 孔渔然倒完狗粮,洗好手,跑到饭桌前抓起一块三明治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她没有坐下,边吃边跑回卧室收拾书包,找钥匙,找钱包,还开窗试了试外面的温度。她很快就吃完一块,又跑回到桌前拿属于自己的另外一块,端起牛奶,一仰脖喝下半杯,然后抹了抹嘴唇说:“牛奶有点凉了。” 崔隐翻翻白眼小声嘟囔:“再磨蹭一会儿就变成酸奶了。” 孔渔然诧异地望着崔隐:“你说什么?” 崔隐砖头看向窗外,摇着头说:“没什么。” 孔渔然向窗外望望,也没什么可看的。她望着崔隐,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对她爱搭不理的。发生了什么事吗?想问问,但是时间有限,她背上自己的大包,蹬上鞋,拎上外套,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呜噜呜噜地跟他和“骆驼”道别,她抓一把核桃仁,之后便跑了出去。 “路上小心!”崔隐自言自语。看孔渔然甩上门,世界终于平静了…… 接下来的几天,崔隐依然没有勇气向她表白。甚至连话也没敢多说。 孔渔然还纳闷是不是自己得罪他了,他怎么突然沉默了?问他,他只摇头。每天晚上他都一个人抱着酒瓶喝闷酒,喝到醉醺醺然后倒头便睡。 孔渔然终于明白了。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打扰他,不要打扰他整理那份感情。可是崔隐所说的整理又是什么意思呢?打算一直活在回忆里,还是想把自己从记忆里解救出来?每每望向他的时候,总是会与他的是眼神相遇,然后各自飞快地错开。 他不老老实实整理感情,在偷看美女吗?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还以为他比较特别。不过他的眼神还算清澈,要是让她发现一丁点不轨的意图,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孔渔然看电视的时候便不停地把玩那把藏刀,应该可以起到震慑作用吧。 孔渔然的反应,让崔隐哭笑不得,好像自己是只大灰狼,随时都会朝小绵羊扑过去。他长得很像狼吗?再说有爱玩刀子的小绵羊吗?他刻意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免得哪天倒霉被她捅了。 崔隐与孔渔然一直保持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状态。赵旭瑞松了一口气。既然他说服不了孔渔然搬出来,只能祈祷他们不来电。关系不和也不好,因为他不希望孔渔然不开心。 孔渔然的情绪还算正常。但是有一天傍晚她闷闷不乐地回来。直觉告诉崔隐,这丫头肯定有事,他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转回身一声不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据递给崔隐。 崔隐接过一看,松了口气,电费单。原来她是在为这个发愁,还以为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这么多啊?是不是电表出了问题?”孔渔然愁眉苦脸地问。 崔隐恍然大悟,笑道:“这里包括地热取暖的费用啊!” “啊?!地热!”孔渔然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崔隐解释道:“这房子是用电取暖的,如果省着用,比集中供暖要便宜得多!” 孔渔然指着电费单问:“那现在是省了还是浪费了?” 崔隐问:“你怎么用的啊?所有房间一直开着?” “难道不是吗?”孔渔然一脸茫然。 崔隐拍拍自己的脑门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白天可以关掉的,傍晚开,睡前或者天亮时调小可以省很多电!设定的温度一般都是20度,设得越高,就越费电……” 孔渔然痛苦地喊:“啊!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下我要破产了!” 崔隐自觉理亏,整天都想乱七八糟的事,他竟然忘记提醒她这么重要的问题。唉!向来精打细算的孔渔然这次肯定要郁闷死了。 他想独自把电费交上,可是孔渔然是铁定不会同意的,甚至有可能向他发火。虽然她爱财如命,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占别人便宜。 她算了一个多小时,加减乘除算了一大页,也没算明白电费应该如何分担才公平。 “算了,我们没有必要为这点小钱斤斤计较。你是十九号才搬来的,所以少付一百。”她假装大方地对崔隐说。 崔隐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从此崔隐默默地承包下调节地热开关的事。 这又是一次酩酊大醉。当崔隐重新爬起来的时候,过去的时光已趁着睡眠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 崔隐打算再去那里一次,自己一个人去。他想乘着那巨大的摩天轮,升到这城市的顶端。那里和天堂也许只有一步的距离,也许语恩一低头就能看见他,也许只有她才能告诉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周四的午后,游乐园的人并不多,摩天轮静静的靠在天空的旁边,那熟悉的十八号包厢此时正悬挂在半空之中,崔隐觉得心中一阵阵疼痛。这是他回国后第一次来到这里,唉!只可惜物是人非。 他身旁的一个老爷爷突然开口对他说:“这么大的机器是不会为一个人单独开动的!” 崔隐想了想,对老爷爷说:“假如我把这坐摩天轮包下来呢?” 老爷爷又看了看崔隐,意味深长地一笑,回答道:“不是你有钱就可以升到上面,你得和大家一起快乐!小伙子,要是真想坐的话,那就周末来,带着你的女友!摩天轮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坐的。” 老爷爷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中了崔隐的心脏。女友?我的女友到底在哪里?是过去的语恩还是现在的渔然。一时间,崔隐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倒着流淌,那是刺骨的疼痛,穿透了两肋和胸腔。 崔隐按着胸膛,朝那清瘦的老人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向公园大门走去。刚出了公园门口,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如同一只萎顿的绵羊,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的把自己从疼痛中拉回,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摩天轮,安静得如同一座山峰。 下午的风缓慢的吹着,空气有些逼仄,崔隐蹒跚的走到门口的商店,买了一盒烟,抽出其中一根点上。烟雾沿着一条直线迅速上升,在接近空明的那一刻突然消失。崔隐觉得,这是语恩在向他诉说着什么。是思念吧?可是这思念也太过遥远了。 一根接一根的烟不断被点燃,然后又化成灰烬。崔隐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最应该去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语恩的墓前,也许那里才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从游乐场去公墓的路并不算太远,出租车一路向南,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崔隐在祭品商店里买了一束百合,他本想在里面加上一支玫瑰,但却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 语恩的墓在一片松树之中,这四季常青的植物如今已是语恩最好的屏障,把她与这个世界轻巧的隔开。墓碑上的照片有些旧了,有一线雨水穿过了玻璃罩,正好滑过了语恩的脸,仿佛是一串干枯的泪痕。 这是一场无声的交流,崔隐闭上双眼,尽力的让自己的灵魂冲破松树与墓碑的阻隔。他是那么的希望自己能再看语恩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拼命的回忆之前的一点一滴,拼命的将语恩的身影拽到眼前。但,这太难了,语恩总是带着那淡淡的笑容躲在他内心的深处,她已不可能幻化成熟悉的身影。崔隐明白,她已经成了他的符号,虽然不可抹去,却已和这冰冷的墓碑一样,成为了一块爱情的纪念章。 崔隐泪流满面,这是几年来最痛快淋漓的爆发,也许只有在语恩的面前,他才能鼓起痛哭的勇气。 日光渐渐的隐去了,太阳在向人间做最后的陈述,在穹幕的西边,云朵被烧得通红。崔隐明白,这是回忆在向他举行告别仪式。 墓碑只是一块具体的石头,语恩已经远去了。那云彩被火烧得灿烂,但接下来,他将永远隐匿于内心的深处。在明天,会有新的云彩划过摩天轮的十八号包厢,崔隐知道,那将不再是语恩的身影。 从这次回来开始,语恩的一切不断在脑海之中盘旋,语恩对他的好,他怎么可能还清?就当是债吧。语恩那么大方,肯定不会找他讨债的。可这是他永远都无法偿还的,永远都不能。 生活必须要继续,崔隐知道,他只能赖账了,就像个孩子一样…… 回忆必须结束了,这个下午是崔隐一段爱情的终点,同样也是他最不愿接受的成人礼。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静谧,世界因而不动,大地不动,灵魂因此不动。但不动只是一个瞬间,在一眨眼的时光里,天翻地覆,日月离合。 崔隐觉得自己即便是一座雕像,也必须迈动向前的步伐。他告诉自己也告诉语恩,这不是结束,这只是新的开始。从今以后语恩将成为他心底的一团火,让他原本冰冷的腑肺恢复人间的温度,从此之后,语恩之于他不再是具体的爱,而是永远的亲情。 点燃最后一支烟,夜幕已经降临,那火烧云彻底不见了,回过头,远方摩天轮上的彩灯高过了这城市所有楼宇,崔隐知道,那里已不再是永远的悲伤,摩天轮上七彩的灯光是太阳留给夜晚的期待,同样也是语恩对他永远的祝福。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扔掉烟头,对着墓碑,默默地道别,在此刻,他郑重的说出了那句让他挣扎已久的话:“再见吧,语恩……” 崔隐终于忍受不了郑而末和李感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激将,他举手投降。不就是表白吗?有什么不敢的?再不拿出点行动来,恐怕就被赵旭瑞那小子捷足先登了。他怎么能输给那个离成熟还有十万八千里的邪恶小朋友呢? 豁出去了!崔隐开始做表白的准备工作。 首先得制造浪漫的气氛。他上网搜索了一下。 送玫瑰花?她八成会笑话他老土。逛游乐场?估计得等她同意之后再去。带她去山顶数星星?北京最近的山?香山?半夜?估计她会觉得他神经病。而且和星星比起来,她应该更愿意数钱。 不能犯奢侈的大忌,她本来就嫌他大手大脚,浪费钱是她最痛恨的,所以少花钱多办事才是王道。 崔隐感觉头有些大。她那么贪吃,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她做好吃的,估计成功的几率能大一点。 他决定烤个披萨给她吃,披萨一定要加特殊的料,加什么料呢?甜甜的巧克力?要不干脆做成巧克力派? 说些什么呢?真是头大,崔隐想了很久。太肉麻的估计她会吐,太直接的估计她会用藏刀捅了他。好不容易想出一句稍微含蓄点的:“我的狗太皮了,可不可以当它的主人?帮我管它?”但又怕她听不懂,以孔渔然的智商,她没准会以为他想请她当训狗师或者把狗送给她养。 崔隐拿上钱包出门,买了些好吃又便宜的零食。经过花店,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没有走进去。但是他买了玫瑰花茶,还买了个漂亮的白陶瓷烛台和小蜡烛。到时候就假装停电,点亮制造气氛。然后沏上一壶玫瑰花茶,和孔渔然边喝边聊。她就是再笨也应该会明白他的用意吧? 烤箱,一定要买个烤箱,用微波炉烤食物简直太考验他的厨艺了。以后可以给她烤很多好吃的东西。不是说抓住一个女人,首先要抓住她的胃吗?崔隐买了个烤箱,拎着一大堆配料乐呵呵地回家揉面团去了。 忙活了一下午,披萨快出炉的时候,门铃响了。孔渔然摆什么谱不用钥匙开门?他微笑着拉开门,差点没哭出来。赵旭瑞!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又来搞什么鬼? “嗨!我又来蹭饭了!”赵旭瑞招招手,没等请便走进门。 “我……哦,来吧。”崔隐暗暗叫苦,回手关上门。 刚把门关上,就有人敲门。崔隐垂头丧气地打开门,一只细长的大手掌拍拍他的肩膀。嗯?不是孔渔然?崔隐抬头一看,今天是什么风,把郑而末和李感这两个混蛋也刮来了。 一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定是! 崔隐撇着嘴看着李感和郑而末大摇大摆地走进门来。 “这是什么表情?我们可不是来白吃白喝的。”郑而末举了举左手上两大袋零食。 “是哦!见我们来就关门?”李感把一箱啤酒堆在角落里。 “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崔隐沉着脸说。一个赵旭瑞就够烦的了,他们也来捣乱。 “哎哟,和小女生一起合租就开始变得矫情了?”郑而末撇嘴。 “我们可以改口叫嫂子了吗?”李感打趣道。 “别乱说!”崔隐回头看看赵旭瑞。那家伙的表情难看透了。 “你们在说我女朋友吗?”赵旭瑞歪头打招呼。 “啊?你也在啊!”郑而末吓一跳。 “你女朋友?她不是你姐姐吗?”李感糊涂了。闹了半天,孔渔然不是单身啊。 “不是姐姐!是女朋友!”赵旭瑞强调。 “哦!还以为我哥们儿终于可以终结单身生活了!”郑而末失望地叹了口气。 “崔大哥又帅,又会做饭,他还愁找不到女朋友?”赵旭瑞阴阳怪气地说,“他怎么会跟我争呢?” 郑而末摆摆手说道:“唉!算了,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吧。” “行了!多为你自己操操心吧!”崔隐打断他。 “好香啊,晚上吃什么?”李感吸着鼻子往厨房走。 “拜托你们以后来之前先打个电话!”崔隐痛苦地吼道。 “哎,把那个叫陈旧的丫头也叫来吧!”李感提议。 “好主意!我同意!”郑而末举双手赞成。 “我有她电话。”赵旭瑞笑着拨了陈旧的电话。是不是该撮合一下陈旧和崔隐呢?如果他们俩对上眼,那他的孔姐姐就算彻底安全啊。 崔隐有点想死,不仅今天的计划完全泡汤了,而且他还要给这帮冤家们做饭。翻出大盆,他和了整整一袋自发粉。李感和郑而末那两个家伙出了名的能吃。 门铃又响,李感去开门。 崔隐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次应该是孔渔然了吧。 “‘骆驼’是住这里吗?‘骆驼’!”客厅里传来清脆的喊声,这声音带着一股奶味儿。是谁?崔隐举着两只面手,好奇地探出头去看。 金毛?还有金毛的主人那个黄毛丫头?“骆驼”乐坏了,冲上去和金毛一起玩起来。小丫头儿看见崔隐,连忙笑着跑过来打招呼:“哥哥!‘骆驼’好些了吗?” “呃……好了!”崔隐点头,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丫头笑眯眯地说:“家里有这么多客人啊?让‘饭粒’和‘骆驼’玩一会儿我们再走行吗?” 崔隐傻在厨房门口点头:“好,我在做饭。你和哥哥们一起看会儿电视吧,茶几上有零食。呃……要不要留下一起吃?我烤了披萨……” “好啊!哥哥还会做披萨?太棒了!”小丫头探头往厨房里瞅,厨房的操作台上堆着一大堆材料。 “这又是谁啊?”郑而末走过来问。 “邻居。帮我招待一下。”崔隐冷着脸将小丫头推给了郑而末。 今天是怎么回事?又不是节日,也不是周末。再加上孔渔然和陈旧,今天应该有七个人和两只狗在这里吃饭。平均两个人一张披萨,再有两个能吃的,他至少得烤五张披萨。只有一个烤盘,一个一个做下去的话,他起码有四个小时都要在厨房转。 崔隐快哭了。临时来这么多人,再去买菜回来炒菜也来不及,他们肯定也不干。要不出去吃?不行!本来孔渔然就嫌他腐败,说什么也不能得罪她!烤!说烤就烤!崔隐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叮咚叮咚……女主角终于回来了。崔隐加快速度手忙脚乱地揉起面来。 “崔隐!崔隐哪!”客厅里传来苍老而沙哑的大嗓门。 这声音?这声音……天哪!张老头儿驾到了! “张老头儿!?你怎么来了?”崔隐哭丧着脸问。 “闻着香味儿就过来了!做好吃的怎么不叫我?呵呵……”张爷爷吸了吸鼻子,笑呵呵地说。 “您就别添乱了!得!这张刚出锅儿的,您和那小丫头先吃,赶紧把盘子腾出来!”崔隐嘟囔着把披萨切成四份。 “好!知道尊老爱幼了!来,小丫头在哪呢?”张老头儿戴上手套,端起烤盘走出厨房,也不管其余的几个小伙子,和流着口水的小丫头一人捏起一块儿,咬一口占上。再拿起另外的吃起来。 “我们的呢?”赵旭瑞和郑而末异口同声地喊。 “等着吧!半个小时以后可以烤完一张!”崔隐没好气儿地说。 没多会儿,孔渔然和陈旧回来了。她们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屋子里有一堆人,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三个大男人靠在墙边抽烟。“骆驼”和那只金毛跑来跑去,来回打滚,把屋子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一老一小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抓着披萨吃得满嘴都是奶酪和酱汁。 “哎!回来啦?”张爷爷冲孔渔然挥挥手。 孔渔然点点头说:“哦,您来啦!” 那小丫头没说话,撅起薄薄的嘴唇,白了孔渔然一眼。 孔渔然纳闷自己怎么招惹到她了,好像没得罪她吧。那小丫头一直看她不顺眼,遛狗时碰到几次,她每次都使劲拉着她家的金毛扭头就走。害“骆驼”每次都情绪失控。 “今天又是什么日子?”陈旧忍不住问。 “不知道!”孔渔然撇着嘴摇摇头。 “姐!今天崔大哥请我们吃披萨!特意让我告诉陈旧姐一定来呢!”赵旭瑞笑着说。 在厨房里忙得一塌糊涂的崔隐听到赵旭瑞的话,不觉间加重了下刀的力度,洋葱被剁得上下翻飞。好辣,眼泪哗一下就流了下来。用手背抹抹眼角,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个不停。 “嗯?”郑而末和李感同时看向赵旭瑞。 “不是!是我提议让陈旧来的!”郑而末大声更正。 “人多热闹!”李感附和。 郑而末跑到陈旧旁边媚笑道:“下课怎么这么晚啊?” “嗯?差不多就这时候啊!”陈旧突然紧张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怎么突然跟她套起近乎来了。 孔渔然跑进厨房去问崔隐:“今天什么日子啊?” “鬼才知道!我没请他们啊!一个都没请!”崔隐背对着她,吸了吸鼻子。 孔渔然听出了他声音的异样,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崔隐的表情。 崔隐再次转身:“别看。” 孔渔然拉住他,才看清了他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孔渔然读不懂。但是他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这她看出来。她吃惊地问:“你哭了?” 崔隐气恼地纠正她:“洋葱!” 小丫头端着烤盘跑进来说:“崔隐哥哥,你手艺真好!以后你还会请我吃吧?” “没问题。”崔隐点头答道。 孔渔然看看低头忙碌的崔隐,又看看那个小丫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是朋友吗?崔隐的忘年交还真多!张爷爷算一个吧,楼下的大嘴巴阿姨算一个,这小丫头也算一个?他的朋友真是老中青小全齐了。 “这个要刷吗?”小丫头没有出去的意思,拿着盘子走向刷碗池。 “给我吧。”孔渔然边说边捋起袖子。 “那个爷爷要喝茶呢!”小丫头抓着盘子没撒手。 “哦,我去沏。”孔渔然去找茶壶。 小丫头撇着嘴,看孔渔然走出厨房,转头问崔隐:“崔隐哥哥,这个不是你女朋友吗?” “怎么?”崔隐看向那个黄毛丫头,现在的小丫头什么都懂。 她不死心地问道:“不是你女朋友怎么一起住?还帮你遛‘骆驼’呢?” “我们合租这套房子。”崔隐解释。 “我刚才听那个头发全立着的哥哥说这个姐姐是他女朋友呢。”小丫头在自己脑袋顶上比划着说。 崔隐笑:“他在吹牛。姐姐谁的女朋友也不是!” 小丫头笑着问:“那哥哥也是单身对吗?” “对啊!”崔隐点头。他的耐心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情哄孩子。 小丫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着问:“那我给你当女朋友吧!” “啊?!”崔隐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每次带“骆驼”下楼散步,不出五分钟准能看见她。怪不得她总是看着他傻笑呢。现在的小丫头这么早就知道谈恋爱了吗? “可以吗?”小丫头歪着头望着崔隐问,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不行!”崔隐抬了抬胳膊想挣脱出来。 小丫头皱眉,紧紧地抱住那条胳膊,不甘心地问:“你觉得我不好看吗?” “你太小了!知道哥哥多大吗?都够当你叔叔的了!”崔隐眉头微蹙。无奈对方是个小女生,自己两只手上又全是油,他不好动粗。只好哄她放开他。 小丫头瞪着眼睛说:“哥哥觉得我小吗?我马上就十三岁了!再说,只要彼此相爱,年龄不是问题的!” 崔隐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是他这二十多年来碰到的头号麻烦。只好吓唬她:“别胡思乱想了啊!再说这个哥哥生气了!” “我觉得你不能以年龄小来拒绝我,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谁能比我更爱你了!”小丫头激动得快哭出来了,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真的对我没有印象吗?” 崔隐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他额头开始冒汗。越说越恐怖,越说越不象话!这到底是谁家的闺女?拜托赶紧领回去! “可我记得你呢!你是四年前失踪的,之前也有一个姐姐和你一起住。那个姐姐和你分手了吗?我就是为了能和你一起遛狗,才买了‘饭粒’。那天我把它抱回家,傍晚的时候在楼下等了你四个小时,你都没有出来,第二天早上我又等,没想到你让我等了这么多年!……”小丫头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她松开崔隐的胳膊,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大。 “呃……”崔隐的脑袋一片混乱,怎么办?这些年一直都在拒绝倒追的女生,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小孩子,他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无论说什么都似乎太残忍了。他如果不认真对待,肯定会伤害到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却默默等了他四年的小丫头。这孩子拥有一副倔强的嘴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怎么能和十三岁的小孩恋爱? 孔渔然张大了嘴,那小丫头在向崔隐表白?!她端着空空的茶壶站在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爷爷还等着喝茶呢。 “发什么呆啊?”陈旧走过来问。 小丫头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冲出厨房,拉上她的“饭粒”开门跑了出去。 一屋子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小朋友哭什么啊? 吃饱喝足的张爷爷背着手晃进厨房看崔隐忙活,他拍拍崔隐的后背笑呵呵地说:“小子,这不挺好的吗!看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崔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说。 “那我让她搬走?”张爷爷突然说。 崔隐愣了一下说:“做人要厚道!” “你们年轻人啊……”张老头儿坏笑着走出厨房冲客厅里的年轻人说,“谁送我回家啊?” “谢天谢地!老祖宗终于走了!”崔隐嘟囔着用袖子摸了摸脑门的薄汗。 十一点,终于把所有人的胃都用披萨填满了。崔隐捡了点不知谁剩下的饼渣子塞进嘴里嚼,又凉又硬。他累瘫在沙发上不愿动弹,连话都不想说了。 孔渔然微笑着听大家扯皮。有人问她时,她的回答通常只有一两句,之后就又沉默了。 这才是真正的她吗?安静?寡言?上次郑而末他们来的时候,孔渔然似乎也没说几句话。她是不是有点交流恐惧症?看表情也不像不高兴。崔隐眯着眼睛观察安静的孔渔然。 “哎!披萨真不错!咱们也别做什么简视觉公司了,干脆开披萨店得了。”郑而末眯着长眼笑道。 “必输客?还是披萨简?”李感应和。尽管崔隐已经多次阻止了他乱喂“骆驼”,他仍不死心地扔qq糖给“骆驼”,让它练习接食物的本领。 “我可以带男朋友免费去吃吗?”陈旧也笑嘻嘻地凑热闹。她抓一把豌豆脆,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个不停。 “嗯?你有男朋友吗?”李感和郑而末异口同声地问。 “七八个吧。”陈旧得意地说。 “听她吹吧。正常人怎么会追她?”赵旭瑞吐出一个瓜子皮,斜着眼睛打击陈旧。 “为什么?”郑而末皱眉。 “身材也不好!长得也一般!老气横秋的!夸张得要命!人世间上的事就没有她不懂的!感觉……”赵旭瑞滔滔不绝地臭陈旧,突然见她瞪着两只牛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看她不顺眼归不顺眼,毕竟是姐姐的朋友,得罪了不太好,他连忙改了口,“感觉还不错啦。可能有人就喜欢她这一型的吧。” “赵旭瑞!我忍你好久了!你以为是渔然弟弟我就不敢打你吗?太嚣张了你!”陈旧终于憋不住,攥起拳头,朝着赵旭瑞的脑袋就是一拳。 “陈旧,怎么了!”孔渔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拉住暴跳如雷的陈旧。 “你干什么啊?还不许人说真话吗?”恼羞成怒的赵旭瑞随手把手中的瓜子甩了出去,哗啦瓜子洒得满地都是。 “骆驼”跑过来,冲赵旭瑞汪汪叫了两声。 “赵旭瑞!你别惹陈旧!”孔渔然皱着眉搂过“骆驼”的头,轻轻地安抚它。赵旭瑞和陈旧这两个家伙在一起时间别超过一个小时,否则肯定会吵起来。 “不能绅士点吗?”李感将陈旧拉到自己身后质问赵旭瑞。 “不要吵架好不好?刚才不是聊得蛮好的吗?赵旭瑞你少说两句,陈旧你也别把他的玩笑当真……”郑而末想当和事佬。 陈旧从李感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瞪着眼睛冲赵旭瑞喊:“你跟我很熟吗?。” 赵旭瑞哼了一声:“看你是孔姐的朋友好心提醒你,你别太自我感觉良好!” “吵够了没有?!”崔隐一声低吼。震住了屋子里所有的人。 孔渔然皱着眉头说:“大家先回去吧,改天再来玩。” “你们俩送陈旧。”崔隐面无表情地拍拍身边的李感和郑而末,把他们拍起来。 陈旧瞪了赵旭瑞一眼,提起自己的衣服和包,换上鞋甩门而出。李感和郑而末对视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孔渔然目送他们下楼。这个热闹的晚上,没想到大家竟然会不欢而散。物极必反还是有道理的。 孔渔然转身回来,看见赵旭瑞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板凳上一个人生闷气,一点回家的意思都没有。 崔隐霸占着整个沙发,恐怕已经睡着了。他今天累惨了。 孔渔然随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走过去,轻轻地盖在崔隐的身上。 “该回家了,赵旭瑞!”她轻声说。 “孔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老叫我赵旭瑞!你怎么老叫我的名字啊?!”赵旭瑞猛地站起来,歪着头大声强调。 “赵旭瑞这名字不错!”孔渔然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把火撒在她身上。 “你总叫我的全名!好像我们不熟似的!就不能叫我小瑞,亲爱的什么的?”赵旭瑞撅着嘴,一脸的哀怨。 孔渔然心一沉!完了!果然被陈旧说中了。她眉头微蹙,假装生气地说:“胡说什么啊!赶紧回家吧!” 赵旭瑞起身走到孔渔然面前,满脸幽怨地说:“渔然,你什么时候才会喜欢上我?” “没礼貌!叫姐姐!跟姐姐开这种玩笑!”孔渔然板着脸,抬手拍了拍赵旭瑞的脑袋。“我看你是喝多了,赶紧回家去!” 赵旭瑞拉下孔渔然的手说:“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能感觉出来。姐姐不会轻易对谁好的。但是你对我很好,很特殊的好。我刚才和陈旧吵架,你也不知道到底该偏向谁对不对?” 孔渔然摇摇头说:“那是你的错觉。我只把你当弟弟。姐姐当然得关照弟弟了。而且姐姐对谈恋爱这件事没兴趣,你是知道的!”她想抽回自己的手,赵旭瑞紧紧地握着不放。 “渔然,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以后不会叫你姐了!总叫你姐姐,你就总把我当小孩儿看。我不想当你弟弟,我要当你的男朋友!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赵旭瑞!别闹了!赶紧回家吧!”孔渔然大声打断他。 崔隐皱着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到赵旭瑞拉着孔渔然,他咳嗽了一声,坐起来盯着两个人。崔隐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只不过打了个盹儿,没想到就让这小子抢了先。 孔渔然看了崔隐一眼,咬了咬嘴唇转过头来哄赵旭瑞:“好了,回家吧!” “你同意当我女朋友,我就回去!”赵旭瑞摇着头说。 “赵旭瑞!你别闹了!!先放开我!”孔渔然皱着眉挣扎着。 “在你答应我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赵旭瑞坚决地说。 崔隐起身走过去,伸手抓住赵旭瑞的手说:“你姐姐会疼的!” 赵旭瑞瞪着崔隐,眼睛里露出凶光。竟然敢插手?凭什么?他抬手推了崔隐一把,大声骂道:“你滚开!跟你没关系!” 那一掌并未对崔隐造成威胁,他仍然抓着赵旭瑞的手,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赵旭瑞有些意外,虽然他从小到大都不惹事,但也不是没打过架。用这么大力气推他,就算不倒退几步,起码身子应该晃一下才对。没道理纹丝不动啊! 看着发呆的赵旭瑞,崔隐摇摇头,他扣住赵旭瑞的手指突然往上掰了一下。赵旭瑞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崔隐冷着脸质问赵旭瑞:“怎么可以对姐姐这样?” “她不再是我姐了!从现在开始她是我女朋友!”赵旭瑞边说边向孔渔然走去。 孔渔然后退了几步,现在的赵旭瑞很可怕。 崔隐突然搭上孔渔然的肩,将她搂向自己。他扯了扯嘴角笑道:“不巧!昨天她已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孔渔然的心漏跳一拍,瞪大了眼睛望着崔隐。 “反悔了?”崔隐微微一笑。 孔渔然与崔隐相视而笑。然后转过头对目瞪口呆的赵旭瑞说:“没错!我和崔隐已经开始交往了。赵旭瑞,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对我,也只是对姐姐的那种依赖。赵旭瑞,你还太小,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赵旭瑞痛苦地摇摇头说:“不!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姐姐!你知道我叫你姐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压抑得想杀人!我喜欢你,不是对姐姐的那种喜欢!我不是小孩,分得清什么是爱。难道你一直没有感受到我对你……” “赵旭瑞……”孔渔然后悔当初轻易答应了这个小男生的请求。她不是向来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怎么那时就昏了头,答应做他姐姐呢?就因为他说自己父母都去世了,便同情他,想照顾他吗?可是她都对他做了什么?让他爱上了自己? “我就知道这个家伙根本不是同性恋!你为什么骗我?我就那么好欺负吗?我是那么信任你,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听。可是你却说只是把我当弟弟?我应该早一点追你!现在怎么办?……”赵旭瑞无助地抽泣着,身体剧烈地抖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崔隐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差劲?他拍拍赵旭瑞的肩膀说道:“别哭了!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你少猫哭耗子!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吗?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长得帅你就厉害吗?我长得也不比你差!最重要的是我比你更爱渔然!”赵旭瑞哭得真像个孩子,鼻涕眼泪混作一团。 孔渔然不知说什么好,皱着眉头,感觉欠了赵旭瑞的债。 “不!最重要的是我们相爱!”崔隐给了孔渔然一个暧昧的微笑。 赵旭瑞憋得满脸通红,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冲到门口时抬脚猛地踹了鞋柜一脚。鞋柜的门板应声裂开,赵旭瑞甩门而去。 孔渔然呆呆地看着那扇柜门,她没想到平时遇到不如意的事只会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生闷气的赵旭瑞竟然会这么冲动暴躁。他这么跑出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崔隐拍拍她的肩意味深地说:“他没事,放心吧。多受几次这样的打击他才能长大。” 孔渔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和崔隐靠得实在太近了,她向旁边挪了挪身子,逃出他的怀抱。局促不安地望着他,到底是个老男人,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崔隐拉起孔渔然的胳膊,检查她的手腕,还有些红,不过似乎没什么大碍。 孔渔然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半天,她安静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崔隐摇摇头,用同样客套的语气答道:“不用谢!” 两个人都沉默了,面对面站着,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终于,孔渔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那么说?” “什么为什么?早点睡吧!我带‘骆驼’下去转一圈。”崔隐打开卧室的门,把“骆驼”从床上提了出来。 “啊!还没遛狗!”孔渔然拍了拍脑门儿,人太多竟然忘了。他一直忙着做饭,带“骆驼”散步的任务应该是她的,可她竟然忘了。孔渔然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崔隐甩开膀子忙了一晚上,招待的不是他一个人的朋友。 崔隐扫了一眼客厅,轻声说:“别胡思乱想,睡吧。不用收拾,反正明天我有的是时间。” “好,早点回来。”孔渔然轻声应着,有一点点感动。 “嗯。很快就回来!不然你睡着了,‘骆驼’还得敲你的门。哎,你现在不打地铺了吗?”崔隐突然想到。 孔渔然说:“‘骆驼’它很大方,把床让给我一半!冬天挤一点还暖和。”一想到“骆驼”,心情轻松了不少。 崔隐微微笑了笑,穿上外套,带“骆驼”出了门。 今天无论如何不是适合表白的日子。太乱了,太累了,以为人走之后还有机会,但是气氛都让赵旭瑞搞糟了。孔渔然今天的心情一定很差,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不要再给她添负担了。再说以她的脑袋,思考不了这么多事情的。她怎么能把这么复杂的事情想清楚呢?崔隐为自己的慎重打了满分。 十二月的北京,夜空下,人烟稀少,空气冷得几乎能结冰。崔隐呼了一口气,松开“骆驼”的牵引绳,让它自由地跑跳。他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还感觉有些冷。真羡慕“骆驼”穿着皮衣,可能它也冷吧?它的皮衣春夏秋冬都穿着。春秋还好,夏天就热了,想脱还脱不下来,只好掉毛了。做狗也不容易啊,可怜的家伙。“骆驼”跑到五单元的单元门前往里张望。它怎么会喜欢上那丫头家的金毛呢?是缘分吗?那小丫头不是说买金毛就是为了能和他一起遛狗吗? 啊!真麻烦!一看就是那种难缠的丫头。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明天一早就能碰到她,怎么对那她说呢?她还不到13岁?那么四年前,就是说她9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天哪!他上辈子到底干什么缺德事了?!崔隐的头开始冒汗。 孔渔然可能也听到了那个小丫头的话,她会怎么看他呢?唉! 孔渔然此时也在为赵旭瑞的事发愁吧!她今晚恐怕会失眠。 他和她竟然在同一天,同一个屋檐下,同样拒绝了比自己小的追求者。还真有默契。 他刚才抱着她,她竟然没有拒绝。虽然是做给赵旭瑞看的,但是她完全可以不配合的,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拒绝赵旭瑞。她喜欢他吗?不知道,至少知道她不喜欢赵旭瑞,这一点很重要。在抱她的时候,他有些心猿意马,有亲她的冲动,心跳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崔隐撇着嘴傻笑。 直到“骆驼”扑到他怀里,他才清醒过来。他摸摸“骆驼”的头问:“嗯?你便完了?便到哪了?”他摸出手机在附近的草丛里照了半天,也没发现它的大便。难道这家伙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偷偷解决了? 崔隐带“骆驼”上楼。“骆驼”像个没事人一样跑去喝水。崔隐打开所有的灯,握着手电筒,弯着腰在犄角旮旯里又照又闻。没有形状可疑的物体,也没有臭臭的气味。 但是他闻到了一股方便面的味儿。果然。茶几上有一海碗冒着热气的方便面,面里加了紫菜,还有一个胖墩墩的荷包蛋。碗下压着一张字条,崔隐拿起来一看,一行清秀的小字:凑合填一下肚子吧。 崔隐自言自语:“这丫头,没迷糊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捧着大碗吃起来。 “骆驼”趴到他脚边休息。 崔隐低头小声对它说:“你该睡觉了!” “骆驼”抬眼看看崔隐,崔隐指了指卧室。它爬起来懒洋洋地走到门口,抬爪子准备挠门,门竟然虚掩着,原来她给它留门了!它欣喜地回头看看崔隐,摇摇尾巴,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 第八章 最单纯的孩子 叮咚叮咚,一大早门铃响个不停。孔渔然猛地惊醒,爬起来去开门。“骆驼”紧紧跟在她身后,迎客是它的本职工作。 门口站着的是十四楼的大嘴巴阿姨。“骆驼”白了她一眼,每次下楼散步碰到这个人,都会耽搁几分钟。她怎么那么多话呢?又跑到它家来说了。 孔渔然愣住,发生了什么大事?使这位阿姨一大早就上门来了。卫生间漏水?昨晚也没有人喊要卫生纸呀?啊!昨晚他们玩到很晚才回去,一定是影响楼下休息了。她胡噜胡噜头发,不安地问:“您好!您……有什么事?” 胖阿姨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她叹着头往客厅里张望,还真不是一般的乱,仿佛被洗劫过似的。看起来挺干净的一个姑娘,怎么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呢?她吧唧吧唧嘴问:“吵到你了吧?崔隐呢?” “哦,他还在睡……”孔渔然摸摸后脑勺,这话怎么感觉都特暧昧,“我喊他,您进来等一会儿。呵,昨晚客人太多了,还没来得及收拾,没吵到您吧。真不好意思。”孔渔然红着脸将十四楼的阿姨让了进来,然后跑到崔隐房门前敲门。 很快,崔隐眯着眼睛拉开门,望着门口同样衣衫不整的孔渔然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孔渔然冲沙发方向努了努嘴:“楼下的阿姨找你有事!” 崔隐看过去,原来是来了客人。他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走过去问好:“早!” “崔隐哪!”大嘴巴阿姨皱着眉头喊。 “哎,有什么事?”崔隐问。 “这个怎么解释?”她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崔隐,“在我家门口发现的。” “什么啊?”崔隐边问边打开。 孔渔然好奇地凑上去看,口袋里有三小截浅黄色的条状物。隐约散发着臭臭的味道。 崔隐赶紧将口袋捏紧,孔渔然默契地接过,跑进了卫生间,将那三条倒进了马桶里,按了冲水键,随着旋转的水流,条状物消失不见。 “骆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心没肺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崔隐瞥了“骆驼”一眼,忙不迭地向大嘴巴阿姨道歉:“对不起!昨天客人太多,没来得及遛狗,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偷跑出去的。真对不起!” 大嘴巴阿姨苦笑道:“我招它惹它了?干吗看我不顺眼,非跑我家门口来大便?” 孔渔然处理完狗的大便,也跑去替“骆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它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想下楼,自己跑迷糊了!您别往心里去!” “下不为例啊!”大嘴巴阿姨松口。 “是啊,昨天人进进出出的,没看好它!肯定不会有下次了!”孔渔然点头。 崔隐站在一旁,看孔渔然替“骆驼”向楼下的阿姨道歉,心里热乎乎的。孔渔然已经把自己当成和他与“骆驼”一伙儿的了。 大嘴巴阿姨点点头,站起身来,在房子里侦察了一圈,边走边嘟囔:“你们真不是情侣啊?还分房睡?真……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 孔渔然和崔隐目瞪口呆地立在门口,目送大嘴巴阿姨下楼。半天,他们反应过来,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大早敲开门只是想窥探他们的关系。孔渔然干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地气氛。 “真服了她了!”崔隐一边关门一边嘟囔,“什么人都有!” 孔渔然问:“你确定是‘骆驼’干的吗?” “那么健康的便便,只有‘骆驼’才能制造出来!”崔隐点头。 “啊?那还不算冤枉!”孔渔然转身看到“骆驼”正在追自己的尾巴玩,她指着那麻烦精说,“你看它乐的。” “昨天半夜下去它好像确实没大便,我回来还找了半天。原来是傍晚自己偷偷跑出去解决了……”崔隐忍不住笑。 孔渔然点头应和:“它做完手术的那天晚上,还坚持跑到楼下去大便了呢!” “它最乖了……”崔隐憋了半天终于问出口:“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孔渔然扫了一眼乱糟糟简直没法下脚的客厅说:“嗯,先把房子收拾一下好了。大嘴巴阿姨肯定笑话我了。” “大嘴巴阿姨?”崔隐大笑,“这外号真是非她莫属!然后呢?” “然后……你有事吗?”孔渔然好奇地问。 崔隐摇摇头:“没事,我就是问问。” “你好像有事啊!别客气,有事就说。”孔渔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崔隐,他最近怎么总是逃避她的眼神呢?有事情瞒着她? 崔隐看了孔渔然一眼说:“没事!”他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茶几,“快去洗漱吧。” 孔渔然低头看看自己,哦,原来是她穿着难看的睡衣,头没梳,脸没洗,样子的确有些惨不忍睹。 “等会儿一起收拾吧!”她钻进卫生间,认真地洗漱起来。 崔隐打开笔记本放上激昂的音乐。他转了转脖子,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随着音乐的节拍飞快地往空箱子里拣啤酒罐。用过的水杯和盘子统统装进大托盘。桌面上的垃圾一股脑丢到地上。板凳、遥控、水果刀等大小物品各自归位。 孔渔然洗漱完毕,挽起袖子加入。她从沙发底下扫出一大堆瓜子皮、果核和数清不清的狗毛。 “骆驼”在旁边捣乱,孔渔然扫出的东西,它都要检查一遍,发现好玩的东西绝不放过。刚扫好的一堆垃圾又被它扒拉得到处都是,孔渔然气得追着“骆驼”满屋子跑。 崔隐和孔渔然为谁擦地争了起来。孔渔然说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擦过地了,有点手痒痒。崔隐认为擦地属于力气活,理应男人来干。 俩人谁也说不过谁,最后石头剪子布,崔隐赢得了擦地的权利。 孔渔然只好擦桌子,整理沙发。 客厅收拾好之后,孔渔然走进厨房,站在门口发了半天愁,始终没有走进去的勇气。厨房的脏乱程度一点也不比客厅差,现在是家里最见不得人的地方。操作台上堆着家里所有的碗筷盘子,剩下的十几种碎食料,水槽下水口堵住了。烤箱的内部和四周到处都是面点,酱汤。墙砖上、炉灶眼里、柜门上也没能幸免。最糟糕的是地面,粘粘的,黑黑的,全是大脚印。垃圾桶四周到处都是垃圾。 “你在偷懒吗?”崔隐端着装水杯的托盘走到她身旁。 孔渔然叹了口气说:“怎么办?这么多?” 崔隐探头进去,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我干的吗?” “难道是我干的吗?”孔渔然撇着嘴说。 “面对现实吧!”崔隐自言自语地走进厨房,带上自己的大橡胶手套,然后又递给孔渔然一副小号的,“这不但能锻炼身体,而且还能锻炼我们的意志!” “四十五岁以下的人绝对说不出来这种话!你到底几岁啊?”孔渔然戴上手套,一手握一块湿抹布,擦墙面。但顽固的墙面污渍很难擦掉。 “你觉得呢?”崔隐开始刷堆成山的碗筷。他回头看了孔渔然一眼,递给她一块沾了水和洗洁精的洗碗海绵。 “说实话真看不出来,”孔渔然接过来擦了两下墙面,那些脏东西很容易就擦下去了,她兴奋地说:“哇!这个真好用!还是你厉害!我是不太懂这些……” 崔隐呵呵笑,两个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终于收拾干净。一起做了早餐,摸摸自己的胃,感觉有些饿过劲了。再一看表,已经十点了。崔隐和孔渔然对视一眼,冲出厨房。只见“骆驼”已经憋得原地转圈了,崔隐穿上外套,拉起它就往外跑。孔渔然笑着摇摇头,她站在窗口向下望去,“骆驼”疯狂地往一片枯草坪跑去,那是它超豪华的卫生间。崔隐双手插兜跟在后面。 没多会儿,只见五单元的那个长发小丫头拉着她家的“饭粒”奔向崔隐。孔渔然叹了口气,难道那个小丫头整天什么也不干,24小时守在窗口监视崔隐的动向吗?他们在说什么呢?在讨论交往的注意事项吗? 十多分钟后,崔隐木着脸回来了。“骆驼”本来玩得很高兴,无奈为了配合主人的心情,只好假装安静和乖巧。唉!有时候宠物就是这么没有自我。 孔渔然给“骆驼”准备了粮食和清水,然后端着自己和崔隐的早餐坐到饭桌旁。只等崔隐洗好手,一起开饭。 “骆驼”看见食物便完全忘了要装作很不开心的样子应和主人。吃相一点都不斯文。 孔渔然保持安静。细嚼慢咽,餐具轻拿轻放。 崔隐眉头紧蹙,食不知味,捏着筷子发呆。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五单元那个丫头……”他叹口气,苦笑道,“非要当我的女朋友。”这件事,不管孔渔然昨天傍晚有没有听到,他觉得都不应该对她隐瞒。但是诚实的后果又是什么?孔渔然会怎么看待他?勾引未成年的小女生,这罪名不小呢。 孔渔然静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崔隐耸耸肩膀。 “喜欢她吗?挺可爱的小大人。”孔渔然一本正经地问。 “真的是小大人。”崔隐皱眉。 孔渔然眨眨眼睛又说:“要不先交往看看,也许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啊!真的要疯了!”崔隐大声抗议,“我怎么会对小朋友感兴趣?!” “也对!”孔渔然撇撇嘴。语恩是哪种类型的呢?孔渔然很好奇,却不敢问。 饭后,崔隐把笔记本电脑递给坐在沙发上举着遥控器疯狂调台的孔渔然。 “嗯?送给我?”孔渔然吓了一跳。 “嗯,送给你!去挑碟吧。”崔隐笑。 孔渔然莞尔,他还真体贴,她起身去崔隐的房间挑出一堆经典的国产动画片。孔渔然打开崔隐的电脑,桌面的工作文件夹吸引了她,趁崔隐不注意偷偷打开来看,天哪!她惊呆了。 “崔隐!”孔渔然冲崔隐招手。 崔隐好奇地走过去:“怎么了?” “这真的是你做得吗?”孔渔然惊叹。 “是啊!难不成还是剽窃的?”崔隐坐到孔渔然旁边,“如何?” “线条、构图、色彩和创意都很出色啊!”孔渔然望着崔隐,眼睛里闪着光,“我从现在开始崇拜你!” 崔隐险些晕倒,这么说他就要被她当成一个老家伙来崇拜和尊敬了。这可不太好。 孔渔然继续点开其他的作品,崔隐在一旁解说。经他指点,孔渔然学到了很多在课本里学不到的东西。她再次对崔隐刮目相看。 孔渔然惊异于崔隐的手,他的手,不仅可以做出好吃的饭菜来,还可以把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最厉害的是那双手还可以绘出令人惊叹的作品。把做饭和做家务都推给他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他那双手?孔渔然决定一定分担些家务,以示对崔隐那双手的崇敬。 他的手很大,比她的大上一圈,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翻过来,却见手掌上几个厚厚的茧。 崔隐的头皮有些发麻,歪着头看孔渔然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研究着。从她的表情看出,她仿佛在研究一件艺术品,她在想什么呢?又开始崇拜他的手了?难道那些画只是他用手画的,和大脑没关系吗?她怎么不顺便研究研究他的大脑呢? 孔渔然抚摸着那些老茧,茧厚而硬。那次他醉酒,好像还没有这么厚的茧。她似乎应该为这些茧负一定的责任。 她猛地清醒,将崔隐的手扔了出去。 崔隐哭笑不得地看看刚刚被孔渔然吃了豆腐之后又像被当成炸弹一样扔出的手掌,他满脸无辜地说道:“你这是性骚扰!” 孔渔然的面子丢尽,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成长为一名女色狼的。都怪陈旧总在她耳边瞎念道。她有色狼的潜质吗?还是他太有被骚扰的资格?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窘迫,她再次把魔爪伸到崔隐面前,拍拍他的手掌,捅捅胳膊,捏捏他的脸,嘴里振振有辞道:“怎样怎样?谁规定只许你们男的对女的性骚扰?” 崔隐突然凑近孔渔然,吻上她的唇。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子。 孔渔然瞪着大眼睛,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崔隐。他的嘴唇很温暖,也很柔软,孔渔然竟然忘了反抗。 崔隐放开她,盯着她看了半天。 孔渔然摸摸自己的嘴唇,有些热,她的嘴唇在发烧。她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他刚才亲她的过程。 一个吻,浅浅地吻,维持了几秒钟就结束了。她的初吻就这样结束了吗?最起码也该有五分钟啊!孔渔然有些不甘心。 她在想什么呢?表情怪怪的。她不是应该给他一巴掌吗?或者朝他脸上投掷仙人球?脑袋太笨还没有反应过来吗?崔隐安静地望着她,等着她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她不是在想她那把藏刀放在哪里了吧? 崔隐都等了一个世纪了,孔渔然还在发呆。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嗯?有什么事啊?”孔渔然若无其事地反问。 她有健忘症吗?崔隐盯着孔渔然的眼睛,刚才的惊慌已经不见了,还有那些看不懂的复杂的眼神统统不见了。她的眼睛恢复了往常的明亮清澈,仿佛一切不该发生的事都不曾发生。崔隐挠挠头,难道自己刚才没有吻她吗?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那柔软温润的嘴唇也是他假想出来的?崔隐糊涂了。 “我……”崔隐想问,摇摇头又咽了回去。如果一切都是他的想象,那么他贸然问出有没有吻你这样的傻话会不会被她笑话死? 电话铃声大作,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崔隐接起:“喂?……哦,是陈旧。”他把话筒递给孔渔然。 孔渔然接过电话问:“陈旧,还生气吗?……你说的没错!昨晚确实发生了。……嗯,看电影?我们俩吗?……哦,好吧。那到时候见?……” 崔隐竖着耳朵偷听,什么?看电影?不是她和陈旧两个人吗?还有谁?赵旭瑞?应该不是赵旭瑞,崔隐摇摇头,陈旧现在恨不得把赵旭瑞那小子剁了,怎么会让孔渔然和他去看电影呢。那应该就是她们两个女生去看电影吧。两个女生看电影?无奈的组合…… “哎,在这里!”陈旧抱着两袋爆米花,冲孔渔然招手。 孔渔然一手一杯可乐,她走过去,斜着眼睛瞄了一眼陈旧手上的两张电影票直纳闷:“我们的号怎么不是挨着的?” “嗯?我没注意啊!”陈旧一屁股坐下,把爆米花放在腿上,伸手够了一杯可乐喝了一大口,“先坐!一会儿换一下就行了!” “怎么买的啊?”孔渔然坐到陈旧旁边嘟囔着看陆续进场的观众,原来到电影院来看电影的人有这么多。她还以为大家都在家里看dvd呢。中国人就是好凑热闹。 “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美女看电影还用自己买票吗?”陈旧嘿嘿笑。 “谁啊?”孔渔然好奇地问。说实话她挺赞同昨天赵旭瑞说的话,正常人怎么会看上陈旧这样疯疯癫癫的丫头呢? “郑而末啊。”陈旧得意地说。 “啊?郑而末?他为什么要送你票?这票很贵的,你为什么要收啊?”孔渔然吓了一跳。 “他说也是别人送他的,扔了多可惜啊。”陈旧一脸无辜地说。 “他好像喜欢你啊!”孔渔然小声说。 “他?拜托!”陈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喜欢就不要收他的东西,会让他误会的!” “郑而末?不会吧?我昨天也是被赵旭瑞那个臭小子气迷糊了!他竟然敢对我的身材说三道四?什么时候就轮到他说了呢?气死我了!”陈旧一想到昨晚的事气得直哆嗦。 “还生气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孔渔然撇嘴。陈旧这丫头啊,什么话都听得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她不是美女。 “都是你交友不慎!”陈旧嘟着嘴怪孔渔然。 “唉!”孔渔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陈旧突然问:“哎!你说他昨天跟你说了?追你?” “嗯,是啊!真没想到!”孔渔然皱着眉说。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我!” “好巧啊!”崔隐优雅地坐到孔渔然身旁,微笑着打招呼。 “啊?你怎么……”孔渔然瞪着大眼睛望着崔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也来了?”陈旧也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啊,郑而末给我的票。”崔隐耸耸肩。 “这个家伙,真是!”陈旧嘟囔道。本以为可以和孔渔然痛快地看一场电影,然后在附近的逛逛,聊到昏天黑地天。 “你们来得好早啊!”郑而末冲他们摆了摆手。 “零食!”李感把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塞进陈旧怀里。 “哇!”陈旧惊呼。 孔渔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歪着头瞪着自作聪明的陈旧。这下可好,被这几个家伙算计了吧? 郑而末笑眯眯地坐到陈旧旁边。结果被李感提了起来:“拜托!请对号入座!” “嘁!”郑而末白了李感一眼,然后笑着对旁边的陈旧说,“换一下。” “为什么?我要挨着孔渔然!”陈旧摇头。 “我也要挨着孔渔然!”郑而末没脸没皮地准备往下坐,郑而末窃笑。 李感突然伸手按住郑而末,然后提着陈旧的胳膊把她扯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坐这吧!”。郑而末阴谋没能得逞,悻悻地坐到陈旧和孔渔然中间。 “你们搞什么啊?”陈旧大声抗议。灯突然就灭了。电影即将开始。 “嘘!”郑而末和李感同时捂住陈旧的嘴。 陈旧挣脱开,愤愤地说:“我不看了!” 郑而末突然凑到陈旧的耳边悄悄地说:“陈旧,我们打算撮合孔渔然和崔隐,配合一下吧!” “啊?那为什么要拉上我?”陈旧不明白。 “策略!”郑而末小声说。 陈旧借着微弱的光歪头偷瞄孔渔然和崔隐,他们正仰着头安静地望着大荧幕。是不是该安静地坐在这里呢?那两个人黑天白天都在一个房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需要她们撮合吗?好吧!谁让这里气氛与家里不同呢。可能一会儿郑而末和李感就会拉着她偷偷溜掉吧。 把顽固的独身主义者孔渔然推销掉,这是她目前的头等大事。应该有个德智体美劳全优的男人来解救她,把替孔渔然大扫除和煮肉的工作接过去。这样她陈旧才有时间去谈恋爱。不然自己恐怕到80岁的时候还要被孔渔然拖去帮忙搞卫生。 加油!加油!孔渔然!陈旧偷瞄孔渔然的表情,还装什么啊?直接扑上去不就完了吗?陈旧暗暗替孔渔然着急。崔隐!露出你狼的本色!抓住孔渔然的手!抓啊! “觉得我帅吗?你的眼睛真明亮!”郑而末对一直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的陈旧小声说。 “搞什么啊?谁看你了?”陈旧瞪了郑而末一眼。 “我想吐!”李感捂住自己的嘴。 “嫉妒!刚才陈旧一直在看我!”郑而末得意洋洋地冲李感抛了个媚眼。 “我在看孔渔然!”陈旧忙着澄清,难道自己的眼睛有些斜视吗?郑而末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在瞄他? “你别自作多情了!”李感哼了一声。 “陈旧,你不用找借口。” “他们真吵。”崔隐冲他们说道。 孔渔然冲崔隐点点头表示赞同。崔隐歪头去看孔渔然,她的视线马上就逃掉了。崔隐老老实实看电影,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两个人都不敢再说话,不敢再看彼此的眼睛。渐渐地身体也变得僵硬,他们生怕自己打扰到对方,又生怕动一动便再也不能靠着对方的手臂和肩膀了。当个木头人也好。 郑而末把陈旧膝上的零食口袋放到自己腿上,然后又把她的爆米花口袋也拿走了。 陈旧歪着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样。没想到郑而末趴到陈旧耳朵边上小声说:“太重了,我帮你拿,爆米花袋子上有油……” “不用!”陈旧想把自己的爆米花拿回来,刚才只顾着生气,都忘记吃东西了。 “我帮你拿着,你吃吧。”郑而末声音柔软得像团棉花糖。 李感突然伸出一只手,想把陈旧的爆米花抢回来。可是他突然僵在半空,那只罪恶的左臂结结实实地把陈旧搂在了怀里。李感冲陈旧微微一笑,见陈旧脸色不太好,没敢做太多停留。他一把抓起郑而末手上的爆米花袋抢了回来,一拉一扯间,大半袋爆米花飞散开来,如一场突然而来的雨,淋了周围的观众。 “对不起!对不起!”郑而末连忙道歉,堵住大家的嘴。 两个闯祸的家伙终于安静了。 陈旧想递给孔渔然两袋零食,但又想到现在是非常时期,绝对不能让她吃东西。陈旧心安理得地抱着零食咯吱咯吱地吃了起来。 “哎哟,好可怕!”一个恐怖的镜头,吓得郑而末突然趴到陈旧的肩膀上。 “干什么呢你!”没等陈旧反应过来,李感用手把郑而末赶走了。他顺势揽住陈旧的肩膀,不打算再松手。郑而末连忙去掰李感的手指头,掰不动就拍,拍不走他突然靠过去,吐出舌头舔李感的手背。李感恶心地甩甩手,把口水抹在郑而末的肩膀上。他想再搂陈旧,郑而末冲他吐了吐舌头。 陈旧无奈地看看右边笑眯眯的郑而末,又看看左边向来寡言的李感,这两个家伙这是在追她吗?她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两个喜欢我吗?” “喜欢!”郑而末和李感异口同声地答道。还是这样的女孩子爽快,总比对男人抛一年媚眼,男人一张口和她说话,她就红着脸跑开再不敢看对方的那种小女生要强百倍。 陈旧心生感慨,王子啊王子,终于来了!可是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来两个。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五官细长,长得像狐狸,洁癖过了头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妖媚之气的男人。中性美当道的时代,拿来做男友还是很养眼的。另外一个倒是一点也不女气,但是英俊得有点不真实,总感觉按照公平的原则上帝会赐予他常人没有的巨大缺点。再说这种男人,怎么会缺女朋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和他在一起怎么会有安全感? “怎么样?很难选择对不对?我要是你也会有这种感觉。”郑而末眯着眼睛笑。 “别着急,慢慢想,我们……不会逼你的!”李感十分体贴,笑容令人晕眩。 “你们是来折磨我的吗?”陈旧终于忍不住,腾一下站起来。 “拜托你们安静点行吗?”后排有人抗议。 “抱歉!”李感忙拉陈旧坐下。 李感的手很温暖,轻轻地握着陈旧的手,似乎不打算再松开。陈旧双眼直视前方的大荧幕,电影演了什么,她不清楚。到后来,她竟然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镜头拉近,男主角轻轻地吻上女主角。孔渔然看得脸红心跳,她咽了一口口水,将视线转到一旁,往左看也不成,往右看也不妥。她只好再次把视线移回到荧幕上,这个吻怎么进行了这么久? 崔隐轻轻地转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孔渔然,她的侧面看起来很好看,她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什么呢?在想他们那个吻吗?那个吻是真实存在的吧?她为什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她真的不在乎吗?不在乎和谁接吻?也不在乎和谁相爱?哦!赵旭瑞说她是独身主义者。她真的是吗?为什么会有独身的想法呢? 灯光亮起来,观众纷纷退场。孔渔然和崔隐站起来,轻轻地扭了扭腰,转过头发现,前半场一直吵吵闹闹的三个家伙竟然都睡着了。 崔隐掏出手机,对着他们三个按下拍照键。然后冲孔渔然晃了晃,孔渔然莞尔,原来崔隐还有淘气的一面。 陈旧恍然醒来,她发现自己靠在李感的肩膀上,左手被李感握着。郑而末以和她同样的姿势靠在她的肩膀上,两只手搂着她的胳膊,身子缩成一团,似乎是抱住她的胳膊取暖。身旁的两个男人只穿着薄毛衣,他们的外套都盖在她的身上。郑而末的外套在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李感的外套盖在她的腿上。一左一右,两个约好公平竞争的男人,让陈旧感觉有些疯狂,有些感动,还有些温暖。 陈旧被李感和郑而末拖去小吃街吃东西。崔隐和孔渔然识相地早退。孔渔然快步往家走,恐怕“骆驼”已经因为寂寞在家里搞破坏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已经带它散步了。”崔隐拉住健步如飞的孔渔然。 “这不是偶然对吗?”孔渔然生气地问。 “不是偶然。”崔隐承认 “为什么不直说呢?”孔渔然问。 “怕被拒绝。”崔隐坦言。 “一定会被拒绝的!他们追陈旧,为什么要拖我们两个去凑热闹?”孔渔然甩开崔隐,继续往家里走。她真郁闷,为什么她不可以甩开他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却要回同一所房子呢?非要和这个男人扯上点什么关系不成?现在连电影都一起看了…… 崔隐低着头,跟着孔渔然进了电梯。她讨厌与他扯上关系?讨厌他的存在?也讨厌那个吻? 电梯抵达十五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孔渔然突然停住脚步,崔隐撞了上去,差点把她撞飞,他伸手扯住她。 是赵旭瑞,他靠在他们的门上。望着他们,眼中满是哀怨。没等孔渔然说话,他便开口:“姐!我错了!” “赵旭瑞……”孔渔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终于回头是岸了。 赵旭瑞瞥了崔隐一眼,继续对孔渔然说:“姐,我再也不会那样了……让姐姐生气,我也很难过。真不喜欢那样,我再也不会惹姐姐生气了!我们还……” 崔隐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孔渔然会需要他的帮助吗?看表情似乎不需要他吧。赵旭瑞的眼神已经快把他瞪穿了。崔隐掏出钥匙不紧不慢地开门。 孔渔然看了崔隐一眼,然后对赵旭瑞说:“嗯,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了!” “真的原谅我了吗?”赵旭瑞眉开眼笑。他就知道,孔渔然不会真生他的气。 崔隐欲言又止,他又有什么权利在这个时候说不呢?赵旭瑞这个小子还不死心吗?还有什么花样要玩?好吧,陪你玩到底! “你笑什么?”赵旭瑞迅速进入作战状态。 崔隐抿着嘴笑道:“笑你可爱啊!”他打开门,走进去。 赵旭瑞皱眉,这个情敌根本没把他当大人看。太过分了!他撅着嘴跟着孔渔然走进屋。 赵旭瑞瞧见被他踹坏的鞋柜,忙向孔渔然道歉:“这个……对不起!” 崔隐抢先答道:“没事,已经买了新的,明天一早送过来。” “什么时候买的?”孔渔然好奇地问。 “去电影院之前啊。”崔隐微笑。 “你们……去看电影了?”赵旭瑞脑袋有点疼。 “是啊!”崔隐得意地冲他晃了晃电影票。 赵旭瑞强忍住怒气,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崔隐想惹他发火,才不会上当呢。 “骆驼”把它的玩具扯得满屋子都是,它看见崔隐和孔渔然回来,连忙找地方藏了起来。崔隐无奈地把它的玩具一一收起来。 “姐,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赵旭瑞大声说。 崔隐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避的打算。但是他转念一想,若赵旭瑞坚持,孔渔然可能会带他到房间里去谈。不行!不行!赵旭瑞这小子,竟然让他变得很被动。崔隐盯住赵旭瑞,用眼神警告他不准乱来,然后不甘心地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把门虚掩上,站在门口偷听。 他们的谈话声音不大,崔隐竖起耳朵隐约听到赵旭瑞再次道歉,孔渔然也太大方了吧。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赵旭瑞问孔渔然不是一直坚持独身主义?孔渔然答得很含混,说独身主义和谈恋爱是两码事。崔隐陷入沉思,独身主义和恋爱是两码事吗?孔渔然是什么意思? 崔隐推开门,孔渔然和赵旭瑞看向他。他指了指卫生间的门说:“我去厕所。” 崔隐从卫生间出来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走向厨房,边走边解释道:“碗忘记刷了。” 在厨房转了一圈,他又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站在原地慢慢地喝着。孔渔然和赵旭瑞不再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崔隐说:“你们继续啊!” 赵旭瑞翻翻白眼,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总晃来晃去,让他们怎么继续谈? 孔渔然调到体育频道,哭笑不得地对崔隐说:“我们谈完了,你看比赛吧。” 崔隐坐到孔渔然旁边看电视。他不时歪头看赵旭瑞一眼,那小子现在挺蔫的,这就是冲动的下场。 “姐姐,你们真的开始交往了吗?”赵旭瑞不死心地问。 “嗯。”孔渔然点点头。她偷偷看了崔隐一眼。 “姐姐,你没必要开这种玩笑!”赵旭瑞说。 “是真的!”孔渔然的语气很肯定。 “他哪里好啊?眼睛不觉得有点小吗?个子太高了,皮肤不黑不白的,看着就难受。似乎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整天举着炒菜的铲子跟狗混在一起。怎么可以和这种人在一起啊?多没意思啊!人又古板!而且他岁数也太大了!你们有代沟的!” 崔隐差点晕过去,第一次被一个男孩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你是女人吗?年龄对你来说是秘密吗?”赵旭瑞撇着嘴问崔隐,“你到底敢不敢说自己几岁啊?肯定比孔姐老很多!” “二十五。”崔隐无奈地答道。 赵旭瑞翻翻白眼,笑着说:“我姐才十九岁啊!你那么大岁数好意思啊?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啊?” 崔隐耸耸肩膀。不打算解释什么。让他继续找茬好了。 “姐,你不嫌他老吗?二十五了!”赵旭瑞转头问孔渔然。 “不会啊!”孔渔然答得有点不自然,“才差六岁而已。” “你喜欢我姐姐哪里啊?”赵旭瑞盯着崔隐问。 崔隐想了片刻,摇头答道:“我也说不清!总之很喜欢。” 赵旭瑞撇着嘴笑道:“我姐姐也有缺点的啊!” 崔隐伸手自然地搂住孔渔然的肩膀说:“优点也喜欢,缺点也喜欢,我觉得,她的缺点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赵旭瑞盯着哼了一声:“你们别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 孔渔然转头看了崔隐一眼,似乎是同意赵旭瑞的说法。崔隐只好乖乖收回自己的手。 赵旭瑞突然问:“你们亲过吗?” “赵旭瑞!”孔渔然喊住他。 “当然。”崔隐忍不住笑。原来孔渔然也会不好意思。 “为什么笑?真的是骗我的吧?我觉得你们交往都是在骗我!我姐不会和你交往!更不可能和你亲嘴!” “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崔隐反问。 赵旭瑞问道:“我姐是顽固的独身主义者你知道吗?” 崔隐望向孔渔然,坚定地说道:“谁说独身主义者就不能改变主意?她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与我约定终生。但是现在我们爱着对方,想一起吃饭,看电影,发呆,我想这就够了。” 孔渔然惊讶地望着崔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瞎掰什么? 赵旭瑞挥挥手:“你在玩弄她!不想娶她,还敢说爱她?” 崔隐摇摇头说道:“我很想娶她!但是如果她不想结婚,我愿意和她谈一辈子恋爱!她寂寞的时候,痛苦的时候,高兴的时候,生病的时候,无助的时候,无聊的时候,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陪在她身边。”他始终望着孔渔然,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表白竟然还当着外人的面,那个称不上情敌的小子。 赵旭瑞苦笑道:“我姐是酒吧领舞也没关系吗?她每周都去跳舞,穿暴露的衣服,被那么多男人看。和男舞者耳鬓厮磨,你不在乎吗?你……” 崔隐盯着赵旭瑞坦言:“嫉妒得要死。” “她爸和情人跑了,她妈妈自杀。这些你也不在乎吗?”赵旭瑞大声问。 孔渔然忍无可忍,她猛地站起来喊道:“赵旭瑞!够了!” “姐!”赵旭瑞被孔渔然吓了一跳。 孔渔然面如土色,声音冷得可怕:“你可以回家了!” “姐……”赵旭瑞欲言又止,后悔自己当着孔渔然的面说这些话。他起身,经过崔隐,停下来盯着崔隐的眼睛,这家伙还真会撒谎,脸都不红一下。 崔隐不喜欢仰视别人,特别是赵旭瑞。他站起来,盯着差自己半个头的赵旭瑞,面无表情地送客:“再见!” “如果你敢动我姐姐一根手指头,我饶不了你!”赵旭瑞恶狠狠地说完扭头走了。 崔隐无法原谅赵旭瑞揭孔渔然的伤疤。那些陈年旧事就应该丢在风里,永远忘记才好。崔隐歪头望着身旁安静的孔渔然,小声安慰道:“忘了吧……” 被他一哄,孔渔然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越哭越伤心,年幼时父亲打骂她和母亲的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被唤醒了。残留在脑海里的父亲形象再次清晰起来。打骂声,哭喊声,盘子的碎裂声,在她耳畔久久回荡着。她闭上眼睛,痛苦地摇头,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那些可怕的记忆。 崔隐轻轻地揽住孔渔然的肩膀,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任她大声地哭泣。这应该就是孔渔然坚持独身主义的原因吧。她的父亲,做了怀榜样,令她不相信世界上有好男人。可怜的丫头,崔隐的心隐隐作痛。 许久,孔渔然抹掉眼泪,感激地冲崔隐微笑。 崔隐不愿松手,依旧搂着她。 孔渔然也没拒绝。崔隐的臂膀让她暂时忘记了伤痛。也给了她力量,她不会对此上瘾吧?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就好。 “骆驼”从孔渔然的卧室里探出头来,不见那个讨厌的赵旭瑞的身影,便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跑到半路惊呆了,主人和孔渔然姐姐怎么抱在一起呢?它好奇地走向他们,站在沙发旁看看主人,又看看孔渔然。它猛地扑到崔隐身上,它也要享受这份温暖的抱抱。 崔隐回手拍拍“骆驼”,赶它走。他现在可不想要灯泡。 孔渔然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轻轻地挪了挪身子,逃离了崔隐的怀抱。 孔渔然怔了片刻,按了拒接。很快她又接到一条短信。孔渔然看完把手机丢到一旁。 崔隐递给孔渔然一杯水,不用问也知道打电话的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赵旭瑞。 孔渔然应道:“嗯,其实他是个挺单纯的孩子,说话不经大脑,你别介意。” 崔隐摇头,其实这丫头才是最单纯的孩子。他不无担心地提醒她:“‘骆驼’不太喜欢他。” “嗯?”孔渔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骆驼”不喜欢的就一定是坏人吗?不能一棒子打死吧。似乎“骆驼”以前也不是很喜欢她呢。 孔渔然突然翻脸,抄起茶几上的仙人球对着崔隐:“谁允许你抱我了?你再占我便宜我就让你脸上长满刺!” 崔隐举双手投降,刚才是谁哭着寻找肩膀?又是谁赖在他怀里不愿离开?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第九章 永远在你身边 陈旧打着哈欠走出单元门,看看左右没有熟人,伸了个懒腰,然后迈着小步子跑了起来。昨天郑而末和李感两个人差点没把她撑死。本以为谈恋爱可以减肥,没想到那两个家伙拼命地给她买吃的,并且微笑着逼她吃下,害她的胃到现在还微微有些突出,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她陈旧就会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胖子。 她围着小区的人工湖慢慢跑着,脑袋里缓慢地回放昨天晚上的情景。郑而末?李感?李感?郑而末?两个人似乎都不错,到底选哪个呢? 她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重心,天哪!不要!她不想冬泳!她尖叫着向湖面方向倒去。 一只手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提了回来。 陈旧拍着胸口,大口喘气。看来平日里积德行善果然是对的。 “陈旧姐!你没事吧?”手的主人开口了。 “啊?”陈旧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的救命恩人,为什么是这个小子?她仰起头,果然看到的是赵旭瑞,这小子仍拉着她的胳膊。陈旧把自己的胳膊扯出来,撇着嘴丢下一句:“谢了!”不等他回应,拔腿就走。 赵旭瑞快步追上陈旧:“陈旧姐!陈旧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旧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旭瑞竟然向她道歉? 赵旭瑞又说:“之前总是得罪你!真对不起!我这人有点不会说话!其实我挺欣赏你的!” 陈旧翻翻白眼:“得了,得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赵旭瑞嘿嘿笑:“我打算以后和陈旧姐姐和平相处!再也不找茬了!” 陈旧纳闷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陈旧盯着赵旭瑞的眼睛问:“总在找茬,突然不找的原因是什么?” “孔姐姐给我下的命令!若不能得到你的原谅,她就不理我了!所以陈旧姐姐就放过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把陈旧姐当亲姐姐一样看待!不!比对亲姐姐还好!” “你有姐姐?”陈旧打断他。 “没有啊!”赵旭瑞摇头。 “可怜的小子……”陈旧盯着他,看他为了孔渔然还能说出什么没脸没皮的话来。 “陈旧姐还跑步吗?跑步对身体挺好的,有空你也跳舞吧!跳舞又好玩,又减肥,你这身材……”赵旭瑞及时捂上嘴巴,好悬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笑笑又说,“呃……反正跳舞不错!我可以教你!不要钱,真的!!” 这孩子还真是直肠子。算了,再不依不饶就显得她太小心眼儿了,何况这家伙刚才还英雄救美!陈旧想到此处摆了摆手说:“好了,你可以回家了!原谅你了!” 赵旭瑞撇这嘴笑:“陈旧姐!你真大度!” 陈旧翻白眼:“别夸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在说我肚子大。” “哪能啊!你肚子不大,就是没腰!”赵旭瑞捂住自己的嘴,完了,又说错话了。 陈旧无奈地撇撇嘴:“你怎么一大早就跑来了?” 赵旭瑞“哦!本来说请你吃早饭呢!” 陈旧摆摆手:“早饭就免了吧,昨晚吃得太多了,都怪孔渔然……” “怎么?” “昨天孔渔然把我丢给郑而末和李感那两个老男人了,结果被他们强迫吃下很多东西……” 赵旭瑞心中狂喜“昨晚你们在一起了?还有崔隐你们一起看电影了?” “对啊,被他们骗去看了一场破电影。” 赵旭瑞试探地问:“我姐和崔隐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陈旧惊讶地张大嘴:“啊?不能吧!昨天看电影的时候他们俩似乎还没什么呢,我都替他们着急。” “孔姐……”赵旭瑞心中狂喜,恨不得冲上去吻陈旧几口。太好了!这么说孔姐是骗他的。她和崔隐根本就没有交往! 陈旧看到赵旭瑞激动的表情,忍不住打击他:“呃,赵旭瑞啊,你和渔然不合适。那丫头迷迷糊糊的,什么都做不好,你照顾不了她的……” 赵旭瑞摇头:“我可以照顾她!我有信心!” “你自己还像个小孩子呢!还是像崔隐那种又成熟又有能力的男人才……” “陈旧姐,在你看来,我和渔然不适合的原因就是我看起来不成熟是吗?这个好改的!我一会儿就去改变形象!陈旧姐!你能不能站在我这一边呢?看在我刚才救了你一命的份上!”赵旭瑞撒娇。 陈旧摇头:“改变就形象就行吗?不管用!” 赵旭瑞微笑:“你把头发弄成这样是为了什么呢?” “那你就试试吧!”陈旧嘟囔。改了也好,她实在是不怎么喜欢他现在的装扮。 “谢谢陈旧姐!我理发去了!”赵旭瑞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塞进陈旧手里,“这个给你吃吧!” 看着赵旭瑞跑远,陈旧摇摇头,小孩就是小孩,就是打扮成老爷爷的样子,他也还是小孩。怎么跟人家崔隐比呢? 吃过了崔隐做的色香味形俱佳的午饭,孔渔然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拿块抹布走出来去擦饭桌,老规矩,刷碗还是崔隐的活儿。他实在是受不了把碗留到下次做饭的时候再刷。他说就像人出了一身大汗,肯定希望赶紧洗个澡。碗也是那么想的。崔隐钻进厨房把碗洗完,然后出来招呼“骆驼”,准备带它出去散步。喊了好几声也不见“骆驼”跑来,崔隐好奇地到各个房间找,发现“骆驼”和孔渔然都不见了。她又没和他打招呼就带“骆驼”去散步了吧?早上就是。崔隐趴到玻璃窗前,往楼下的小花园望去,果然孔渔然拉着“骆驼”,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骆驼”拉着孔渔然狂追“饭粒”。孔渔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被“骆驼”扯着跑真有点难为她了。 那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放开“饭粒”的牵引绳,任“饭粒”和“骆驼”一起玩耍。 崔隐又发起愁来,该怎么拒绝那个小丫头呢? 那个小丫头主动和孔渔然聊了起来,她们在说什么呢?崔隐只见她们张嘴,却听不到她们说什么,距离太远,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崔隐挠挠后脑勺干着急,孔渔然不会因此而不理他吧。那个小丫头似乎很激动,估计打起架来,孔渔然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崔隐飞快地跑下楼,快步走向小花园。 孔渔然和那个丫头坐在长椅子上依旧在说话,崔隐硬着头皮走过去。小丫头发现了崔隐,高兴地向他挥手。孔渔然转头看到崔隐,撇了撇嘴没说话。崔隐走过去摸了摸活蹦乱跳的“骆驼”,对孔渔然说:“找了它半天。” 孔渔然看了小丫头一眼,走到崔隐旁边挽住他的胳膊说:“不是说好了以后我带‘骆驼’散步吗?” 小丫头眉头紧锁,撅起嘴,盯着他们两个。还说不是女朋友!骗人! “哦。”崔隐不知所措地点头。孔渔然在帮他吗? 孔渔然笑呵呵地说:“水萱找你有事呢。你们聊,我先上去。” “水萱……”崔隐反应过来,这是那丫头的名字。 孔渔然冲他点点头,松开手,准备转身离开。崔隐想拉住她,又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拉住她。他看着孔渔然走远,转头看着那个丫头:“水萱啊,找我有事吗?” “她说她是你女朋友。”水萱嘟着嘴说。 崔隐点头:“是啊。” “你爱她吗?”水萱问。 崔隐再次点头应道:“嗯。” “分手不行吗?” “不行!哥哥得照顾她一辈子!” 水萱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抽泣着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以前。”崔隐有些不忍心。 “为什么上次骗我?”水萱问。 “那时候她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别哭了,水萱。”崔隐小声哄着。 水萱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为什么不……不考虑我呢?我也喜欢你啊!你觉得……我……没有那个姐姐漂亮吗?” “水萱很漂亮。”崔隐咬了咬嘴唇。 “那为什么不选我?”水萱感到很委屈。 “水萱为什么喜欢我呢?”崔隐不答反问。 “哥哥对‘骆驼’很好。”水萱看看与“饭粒”一起玩耍的“骆驼”。有时候她真羡慕这只黑白相间的狗,恨不得自己和“骆驼”换一下身份。 “啊?”崔隐不懂这丫头是什么逻辑。 水萱抹了一把眼泪解释道:“和你结婚,你肯定对‘饭粒’很好,也会对我好!” 崔隐微笑道:“水萱,女生到二十岁才可以结婚。你二十岁的时候,哥哥已经三十二岁了。小区门口那个卖烧饼的老板今年就三十二岁,还有东边那家宠物店的大肚子老板也是三十二岁。等你长到孔渔然姐姐那么大的时候,我就老成烧饼店老板那个样子了。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水萱沉默了,吸着鼻子不说话。那个宠物店老板的肚子太大了,卖烧饼的大叔倒是没有大肚子,只是头顶上的头发已经没剩几根了。眼前英俊帅气的崔隐哥哥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不要!太可怕了!就像她会长大一样,哥哥也会老,头发会变少,肚子也会变大,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她摇着头不敢再想下去。 崔隐伸手抹去水萱的眼泪,歪着头问她:“你们班没有好男生吗?” “没有啦!一个个都幼稚得要死!”水萱撇嘴。 崔隐摇头说:“不急,再过几年他们就会又帅,又成熟。到时候你可以挑一个又高又帅,而且对‘饭粒’好的男生。这几年你也要抓紧时间让自己更漂亮,更有气质,看很多书,考一个好大学……” “唉!我不想哭的!真丢人!”水萱不好意思地自言自语起来。 “孔渔然姐姐很喜欢水萱呢,有时间来我家找她玩吧。”崔隐安慰她。 “等我心情恢复平静再说。”水萱板起脸说,“怎么说她也是我情敌!” 崔隐逗她:“不会一蹶不振吧?我一直担心你会不会整天哭呢。你刚才哭很丑啊!” “万一我心情一直好不了,哥哥要负责逗我开心!”水萱耍赖。 崔隐点头:“好,没问题!心情不好就告诉我,我请你吃披萨。以后有喜欢的男生要带来找我把关哦。哥哥一向看人很准的。” “哦!知道了!赶紧回家吧,不能让姐姐误会哦!” “好!走吧!”崔隐笑着招呼“骆驼”,他松了一口气,这个大麻烦终于解决了。 崔隐进门夸张地大笑了三声,吓得“骆驼”水都没喝,就跑去投奔孔渔然了。 “没事吧?”孔渔然瞪着大眼睛盯着崔隐,担心地问。 崔隐笑答:“我被甩了!” “她甩你?她似乎很执着啊。你跟她说什么了?” 崔隐淘气地说:“我说等她到二十岁的时候,我就和门口卖烧饼的大叔一样老了……” 孔渔然点头,是啊,崔隐只把莫水萱当小朋友,恐怕对他来说,她孔渔然也不过是个小朋友吧。 “你不会也嫌弃我老吧?”崔隐半开着玩笑试探孔渔然。 孔渔然笑而不答,他比她大六岁,听说差三岁就有代沟了,他们中间横着两条沟呢。 崔隐不明白孔渔然这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嫌他老还是不嫌他老呢?她在楼下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呢?崔隐不敢问。如果孔渔然也像对赵旭瑞那么对他,那他干脆撞墙算了。赵旭瑞不再是问题之后,崔隐决定绝不贸然表白,那样太冒险了。再观望一阵子再说吧。 “哎,我什么时候授权你带骆驼散步的?”崔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孔渔然突然转移话题:“哎?鞋柜怎么还没送来?不是说上午吗?多少钱啊?”她翻找自己的钱包。 “不用!”崔隐翻翻白眼。 “因为我才坏的,当然由我来赔!”孔渔然说。 “我也脱不了干系!”崔隐笑。 “要不我们一人一半?”孔渔然提议。说完她才意识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坚决。不知何时开始,她竟然不那么在乎是不是占了崔隐的便宜。难道她的优秀品德已经开始变质了吗?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现在的工作收入很丰厚哦!”崔隐笑呵呵地说。 “你不用天天上班吗?怎么忙的时候都回不了家,不忙的时候好几天不用去一次?不能平均一下吗?” “没办法,这工作就是这样。我最近在家办公。” “在家吗?怎么没见你……”孔渔然问。 “我一般都是在你上课的时候,还有夜里干活。”崔隐微笑。他才不会笨到孔渔然在家的时候埋头工作。 “哦,要注意休息啊。毕竟不年轻了呀!”孔渔然开玩笑。 崔隐眉头微蹙问道:“你真觉得我老吗?” 孔渔然淘气地用手指比了比说:“一点点!”她指指鞋柜又说,“我先收拾一下。” “一起吧。”崔隐俯下身子,把柜子里的鞋和包拿出来。 孔渔然有三双新靴子,看起来价格不菲。两双帆布鞋洗得有些发白。 “以为我没钱吃饭,却有钱买靴子对不对?”孔渔然笑道,“是林姐送我的。我所有看起来奢侈的衣服都是她送的。” “很要好的姐姐?”崔隐一直对她这个姐姐好奇。 孔渔然点点头:“嗯,很多年的邻居,帮了我很多忙。是她教我跳舞的。” “哦。” “连外婆的的安葬费都是她帮我出的……”孔渔然苦笑,“领舞收入不错,我还了林姐姐钱,也可以养活我自己。我不觉得这工作丢人,只是表演,又不是卖身。” “嗯,喜欢跳舞吗?”崔隐的心里酸酸的,原来孔渔然的生活这么难。 “还是更喜欢画画。”孔渔然笑。 崔隐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份兼职,你肯定喜欢。” 孔渔然好奇地问:“什么工作?” 崔隐说:“简视觉。” 孔渔然吓了一跳:“简视觉?!” 崔隐诚恳地说:“你考虑一下,公司马上就成立了,迫切需要你帮忙。” “可是我能帮什么呢?大二还没念完,我凭什么呢?”孔渔然有些犹豫。 “我看过你的画,你的感觉不错,只要稍加指点,你可以画得非常棒。”崔隐鼓励她。 “教授也这么说!但加入简视觉我认为自己的实力还不够。” 崔隐皱眉:“那帮教授?千万别信他们的!” “那信谁的?” “有选择地听一下也可以。也不全是饭桶。有几位教授不错的,就是有点守旧。” 孔渔然撇撇嘴,不打算和他争论。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狂。她突然反应过来,忙问:“哎?我什么时候给你看过我的画?” 崔隐挠挠后脑勺说:“呃,不好意思,我在你房间偶然看到的。” 孔渔然瞪眼:“那还叫偶然?” 崔隐找借口道:“别生气啊,只是为了找‘骆驼’……可是有一幅画,我似乎是模特。” 孔渔然坚决不承认:“什么呀!不可能!你是不是看见帅的都觉得是你?” “我帅吗?”崔隐逗她,“哎,要不要去买电脑?鞋柜要晚一点才送过来。” “好啊!”孔渔然兴奋地说。她一直没好意思跟崔隐说,钱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人嘱咐“骆驼”看家。然后锁门,下楼,直奔离家最近的电脑卖场。一进卖场,孔渔然就看晕了,其实配置她根本不懂,她只是挑样子。崔隐在旁边给她意见,最后孔渔然挑了两款,犹豫着到底是买特别称心,但是要花光所有钱的那款。还是买相对称心,还可以剩一点点钱的那台。 崔隐看出孔渔然的心思,趁她不注意把售货员拉到一旁,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孔渔然身旁。那售货员笑眯眯地走到孔渔然身旁说:“看好了吗?如果您马上交钱,将是我们今天的第一百位买家,可以给您打8折。” “真的吗?”孔渔然眨了眨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落在自己头上,她指着那台稍贵的电脑大声说,“我要这台!” “好!马上给您开票!”售货员高兴地说。 “看到没?做了太多的好事,终于有回报了!”孔渔然笑眯眯地对崔隐说。 “你运气真好!”崔隐翻翻白眼。 买了电脑,崔隐一手提一个大箱子,往外走。 “喂!崔隐!”孔渔然喊住他。 崔隐以为孔渔然想搬箱子呢,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让女生搬呢? “哎!你不是也要买配件吗?”孔渔然冲他喊。 崔隐转头冲她呵呵一笑道:“嗯?早买了。”说完继续往前走。 “给我一个吧!”孔渔然追上去要抢显示器。 “别动!摔了我可赔不起啊!”崔隐笑着说。 孔渔然随他,崔隐抬着两只胳膊,提着大箱子健步如飞,轻松得仿佛他提的是两个空箱子。 孔渔然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还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提到家,没想到他还是把箱子放在路边,跟孔渔然商量:“你今天都中大奖了,请我坐一次出租车吧。只是想听出租车打表的声音了。不是我搬不动啊!其实也没多沉……” “好吧!今天就奢侈一回!”孔渔然一副大款样儿,点头答应,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窗外暗笑了半天,本来就是准备打车回家的。她又不是逮到免费劳力就玩命使唤的那种人。 到了家,孔渔然把自己的书桌收拾干净,崔隐把电脑放好,帮她连好线,装上常用的软件。孔渔然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自己的新电脑。崔隐让出位置,拿起自己的大衣准备出门。竟然忘记给她买网线了。 “你去哪儿?”孔渔然追出来问。 “买网线,忘了买网线。”崔隐不好意思地说。 “不急,我先把电脑研究明白了再上网吧!”孔渔然说,“不懂的,还得问你!” “呵呵,好,我明天出门顺便买回来吧。”崔隐笑着说,如今还有不会用电脑的年轻人吗? 崔隐教孔渔然使用常用的作图软件,孔渔然觉得自己简直白痴到家了。简直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还是稍后自己研究吧。 孔渔然歪头问崔隐:“鞋柜是不是快到了?帮我把柜子搬出来,我扫一下后边。肯定很多灰尘……” “我自己可以。”崔隐跟随孔渔然来到门口,挥挥手让孔渔然站到一旁,他稍一用力,就把柜子抬了出来。 “与男人合租就这点好处。”孔渔然微笑着拿起笤帚,准备打扫柜子后边的灰尘。 “嘁,终于发现我的优点了!”崔隐呵呵笑。 一张纸飘然落下,孔渔然自言自语:“这是什么?” “怎么了?”崔隐问。 孔渔然把那张纸捡起来,咬着嘴唇递给崔隐:“是你的。” 崔隐好奇地接过,呆住了。是语恩留给他的字条: 隐: 菜在厨房,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谢谢你收留我,你是天下最勇敢的孩子! 永远都在你身边的语恩 孔渔然识相地退到一旁,崔隐拿着那张字条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孔渔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她。害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再次看到女朋友的字迹,他一定会很难过吧。可是却不能安慰她。说什么呢?还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孔渔然决定不去打扰他。轻轻地把柜子后边的尘土扫干净,又用拖布擦了又擦,鞋柜也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要是能把崔隐的记忆也一并擦得干干净净该多好。语恩也真是的,没事留什么字条。如今只能害他伤心。他还会爱她吧?人去世了,还能感受到崔隐的爱吗?永远在他身边?干吗不好好活着呢?孔渔然暗暗责怪起那个不曾谋面的女孩儿。 “孔姐!孔姐!”赵旭瑞一边敲门一边喊。 孔渔然拉开门,看着门外的赵旭瑞,差点没认出他来。 “姐!我怎么样?发型适合我吧?”赵旭瑞笑着从包里提出两只大拖鞋,“我饿了!”他把拖鞋换上,提着自己的鞋走进门来。 “赵旭瑞,头发怎么剪了?”孔渔然呆呆地问。 赵旭瑞摸摸自己短短的头发,笑着说:“我不再是小孩了,之前的发型不适合我。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孔渔然无奈地点点头。成熟与幼稚,靠改变形象能改变内在的东西吗?有这种想法就挺幼稚的。赵旭瑞在这点上和陈旧倒是有一拼。 赵旭瑞看到门口的柜子开玩笑道:“哎?新鞋柜挺好看的。是不是得感谢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姐,我要以全新的成熟形象开始生活了!我不会再做幼稚的事,毕竟以后要照顾姐姐的!” “又胡思乱想!”孔渔然瞪着眼睛警告他。 赵旭瑞急忙改口:“我饿了!崔隐呢?” 孔渔然指了指崔隐的房间说:“别打扰他。他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啊?”赵旭瑞嘟囔着走到崔隐门前,突然推开门走进去,“想什么呢?” 崔隐随手把那张字条放进抽屉里,起身拍拍赵旭瑞的肩膀,走出卧室。赵旭瑞一头雾水,崔隐这是搞什么?神神秘秘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去翻崔隐的抽屉,只好跟着走出来。气氛怪怪的。 “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都这么蔫?”赵旭瑞问。 “没什么,我去做饭。渔然,你和弟弟看电视吧。”崔隐对孔渔然说完,转身向厨房走去。 “我帮忙吧。”孔渔然说。 “不用,晚上要去跳舞吧?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崔隐摇头。 “我和陈旧姐和好啦!”赵旭瑞大声说。 孔渔然心不在焉地答道:“嗯,那就好。”说完走进厨房帮忙。赵旭瑞被晾在客厅,他拨拨头发,也走进厨房,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其实主要还是为了监视崔隐和孔渔然。 崔隐在切肉,孔渔然在择菜,赵旭瑞走过去,拿起一根西芹问:“这怎么弄?”他学着姐姐的样子,把西芹的叶子择去。 “要削皮,去筋。”崔隐指指削皮刀。 “芹菜还要削皮?”孔渔然和赵旭瑞异口同声地问道。 崔隐笑着拿起一根择好的西芹,轻轻地用削皮刀去皮,薄薄的,一片又一片,碧绿的芹菜条顽皮地贴在手指上,崔隐修长的手指与芹菜条搭配起来十分挺养眼。 “我来我来!”孔渔然跃跃欲试。在她看来,那碧绿的菜条与手指接触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慢一点,”崔隐把刀交给孔渔然,看着她削两下,这些新买的小工具,孔渔然还是第一次使,崔隐生怕她刮到手。 “没问题!”孔渔然乐呵呵地刮西芹的皮,冰冰凉凉的触感,令她一个下午的郁闷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做菜也是件非常愉快的事,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呢? “那我干什么啊?也不好意思总吃白饭啊!”赵旭瑞在一旁搓着手掌。 孔渔然瞄了一眼赵旭瑞的手,他的手就很男性化,粗糙的皮肤,夸张的大关节,指甲剪得秃秃的,指甲边缘还有倒刺。这也能称得上是手吗?连“骆驼”的爪子都比他的手好看。孔渔然纳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观察别人的手了? “你能干什么呢?剥葱吧,然后淘米,做米饭的活儿交给你了。”崔隐微笑着给赵旭瑞分配任务。 “葱,葱在哪?米呢?锅?”赵旭瑞这个连方便面都没煮过的小子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孔渔然一一指给他。然后自己忙着去享受削西芹的过程。 赵旭瑞把葱的干皮扯下去,一层一层地剥,等到崔隐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快把那棵葱剥成蒜薹了。 “好了好了,可以了。”崔隐急忙救下那棵葱,赵旭瑞这小子是来捣乱的,崔隐认定。 “这个筋怎么抽啊?”孔渔然举着去好皮的西芹问崔隐。 “用指甲撕一下试试。”崔隐微笑。 “哦,挺好弄的啊!”孔渔然高兴地说。 赵旭瑞撇撇嘴,小声嘟囔:“这有什么啊。很简单嘛。”他舀了满满一锅米,端着准备去淘。 “太多了!”崔隐吓一跳,“三分之一就好了!” “多吗?三个人吃饭啊!”赵旭瑞嘴硬。 “米粒蒸的时候会膨胀啊!”孔渔然笑话他。 “怎么不早说!”赵旭瑞嘟囔着把米倒回去一些,端着饭锅接了些水,然后扣上盖子,准备塞进微波炉。 崔隐按住他:“淘米?不会淘米吗?” “怎么不会?”赵旭瑞大声说。 “洗三遍。”崔隐伸了三个手指头。原来这小子是什么都不懂,他考虑是不是要收他学费。 “怎么洗啊?”赵旭瑞被难住了,“这是米,又不是球鞋袜子。” 孔渔然忍不住乐了,这个弟弟真是笨得要死。她无奈地说:“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来弄。” “我行的,米还淘不了吗?你告诉我怎么弄就行。”赵旭瑞不死心地说。 “用手轻轻搓搓,然后把水慢慢倒出去,重复两三次就行了。”孔渔然教他,总算尽到一点点当姐姐的责任。 赵旭瑞边倒水边说:“姐你应该早点教我的!” “我也不太会,崔隐是高手,你跟他学吧。”孔渔然不好意思地说。 “在家吃现成的吗?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就太夸张了!”崔隐笑话赵旭瑞。 “谁给我做现成的啊!我前几年天天泡方便面,后来一闻到方便面的味儿就想吐。现在我吃面包,各种面包,一天三顿换着样儿地吃。” “没人给你做饭?”崔隐纳闷。 “赵旭瑞和我一样是孤儿。”孔渔然小声告诉崔隐。 “哦,”崔隐点点头,“孤儿更应该学做饭了,以后我和渔然姐姐一起教你吧!” “啊!怎么办?”赵旭瑞大叫。 “又怎么了?”崔隐无奈地问。他歪头一看,天哪!赵旭瑞这个小子把米和水一起倒掉了。他连忙凑过去把下水口堵上,再晚一点下水道就堵了。 赵旭瑞放下锅,用手把米粒捧回锅里。 “真不愧是我弟弟!”孔渔然嘟囔着,扔下西芹和赵旭瑞一起拣米粒。 “好了,拣完你就看电视去吧,你再帮忙,咱们今天晚上就吃不上饭了。”崔隐即将崩溃。赵旭瑞绝对是来气他的。他真后悔说出要教他做饭的话。 “我不干了!真是麻烦!”赵旭瑞懊恼地甩手走出厨房。洗完手,他无聊地四处看看,那只懒狗在孔渔然的床上打瞌睡,睡得肚皮朝天。实在是不雅观。赵旭瑞朝厨房望望,慢慢地踱进崔隐的房间。一分钟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孔渔然和崔隐合作愉快,很快做好三盘菜和一锅饭。三个人吃饭,孔渔然和崔隐合起伙来嘲笑赵旭瑞的厨艺。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孔渔然和崔隐开心得有点夸张,让赵旭瑞有点发毛。姐姐向来安静,很少见她这么激动,难道就为了做给他看吗?太夸张了,他怎么可能相信姐姐的笑是真开心呢。 孔渔然主动带“骆驼”散步,崔隐和赵旭瑞无心看电视,大眼瞪小眼。 赵旭瑞冷笑了数声。崔隐不晓得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呢? 孔渔然遛完狗,收拾好自己跳舞的衣服,又塞了满满一大包。赵旭瑞主动提起来,他瞥到卧室里的电脑,问孔渔然:“孔姐你买电脑了?” “嗯。”孔渔然应了一声,她看了崔隐一眼说,“我们去了!” “我送你!”崔隐穿上外套和鞋。 “不用!有我你还不放心吗?”赵旭瑞大声反对。 崔隐一定很难过吧,肯定不想一个人在家。她明白他刚才的笑都是强装出来的,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却笑得前仰后合。她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孔渔然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工作的场景,干脆不让他进酒吧的门好了。可是外面又很冷,怎么办?唉!不管了!孔渔然点头答应:“呃……一起去吧!” 崔隐微笑着与孔渔然和闷闷不乐的赵旭瑞一起出门。哼哼,赵旭瑞,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当他们走到舞酒吧门口时,孔渔然转身向崔隐道别。她还是没有勇气让崔隐看到她工作时候的样子。 “没事,我在那里等你,”崔隐指了指对面的麦当劳。 第十章 最后的早餐 崔隐没想到孔渔然会把他拒之门外,昨晚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崔隐意识到,孔渔然不让他进舞酒吧,说明她很在意在崔隐心目中的形象。崔隐看到赵旭瑞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笑,赵旭瑞还以为自己胜利了呢。可是孔渔然依旧觉得自己的工作见不得人吗? “别装了,陪你的语恩去吧!别老纠缠我的孔姐姐!”昨天半夜回家的时候,赵旭瑞这样低声警告崔隐。 崔隐的心一惊,他没有回答,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可是他的心,已经被赵旭瑞重重地捅了几刀。赵旭瑞诅咒他去死吗?他可能确实应该去陪语恩吧。语恩说会永远待在他身边,可是她食言了,不能待在他的身边。如果他死的话,就可以去陪语恩了。他没有勇气自杀,甚至憎恨不珍惜生命的人。所以他当年把语恩的话藏了起来,逃到了遥远的法国。 崔隐在工作室里混了两日,心乱如麻,工作干得一团糟。再做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一大早,崔隐被郑而末和李感轰回家反省。孔渔然还没起床,崔隐看看表,钻进厨房做起早餐来。逃了两天,他的心中依旧没有答案。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啊!他扔下粥勺,跑回自己的卧室在抽屉里翻出之前与孔渔然签的那份合同。合同下方清清楚楚地签着日期——11月20日。那一天孔渔然决绝地告诉他一个月之后他必须搬走。他看看手机上的日期。老天!今天是12月20日!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快?已经到期了?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他必须搬走?以后不能再冒充她的男友了!唉!崔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么就顺其自然吧。 他来到孔渔然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孔渔然!该起床了!”隔了一会儿,他侧耳,只听到“骆驼”的挠门声,孔渔然没醒。崔隐扭开门,“骆驼”冲出来扑到他身上,崔隐往卧室里张望,孔渔然睡得很沉。崔隐拍拍“骆驼”的头,轻轻地走进卧室,来到孔渔然身旁。孔渔然侧躺,脸朝着崔隐的方向,表情安静而柔和。第一次这样放心地看她的脸,她很漂亮,连睡着的时候都挑不出任何瑕疵。地球上怎么会有人漂亮成这个样子呢?太不可思议了。他只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吗? 孔渔然睁开眼睛,看着崔隐。安静地看着崔隐,没有说话。 “该起床了!”崔隐抿嘴微笑,他想到一个月前,孔渔然看见他之后先是傻傻地跪坐在床上,之后又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现在却安静地仿佛襁褓中的婴儿。 孔渔然吸吸鼻子,皱眉问:“在做饭吗?” “啊!我的粥!”崔隐急忙冲进厨房将火关掉。剥了一根葱,洗净切成段扔进锅里。 “原来你也会烧糊东西啊!”孔渔然探进一个头来笑话他。 “快洗脸吧!”崔隐撅着嘴说。给孔渔然做的最后一次早餐竟然糊了。唉!真失败!这顿早餐吃得异常沉重。崔隐一直打不起精神来。孔渔然想逗他开心,指着粥里的葱问:“这是什么吃法?” “去糊味儿的。”他懒懒地答道。 “管用吗?”孔渔然把粥碗端到鼻子前闻了闻,只闻到淡淡的糊味儿。 “嗯。时间来不及了,凑合吃吧。”崔隐眼皮都没抬。 “只不过把粥熬糊了,没事!我不会怪你浪费粮食的!”孔渔然歪着头说。 崔隐微笑着摇摇头。如此财迷的她,竟然说不怪他浪费粮食。他是不是得感恩戴德地过日子? “还在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吗?”孔渔然问。 “没有。”崔隐摇头。 孔渔然问,“还没整理好?我觉得你在这房子里对你整理没有好处!” 崔隐又舀了一勺粥倒进孔渔然的碗里,然后起身走进自己的卧室,他轻轻地关上门,倒在床上。崔隐又叹了一口气,她在轰他搬走了。为什么会有合约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他还可以安心地赖在这里一阵子。崔隐懊恼地想。 “崔隐!哎!崔隐!”孔渔然敲他的门。 “我没事!”崔隐懒洋洋地答。 “我开门了哦!”孔渔然扭开崔隐的门,探头进去问,“吃饭吧!”“骆驼”也跟了进去,蹿到主人身上舔他的脸。 “别闹,‘骆驼’”崔隐搂住它的脖子,不让它再淘气。 “它在担心你呢。”孔渔然说。 “快去吃吧,你要迟到了。”崔隐闭上眼睛不打算再理会她。 “你这样我怎么安心吃饭啊?”孔渔然关切地说。 “不要管我!做你该做的事。”崔隐挥挥手。 “为什么要这样呢?”孔渔然不死心地说,“你这样语恩就能开心了吗?我觉得你最需要整理的是你自己的感情。” 崔隐坐起来,皱着眉头故意气她:“拜托你,赶紧吃饭,然后赶紧走人!别烦我了好不好?” 孔渔然撇撇嘴,嘟囔着走出门去:“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崔隐倒回床上,为什么那丫头要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为什么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害他差一点说出不该说的话。本来想下午再离开,再陪她吃一顿丰盛的午餐。但是似乎没机会了,他已经把她惹生气了,索性就让她气到底算了。他爬起来大声喊住她:“孔渔然!” “嗯?”孔渔然停住脚步,他干嘛突然这么严肃地喊她的名字?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她问,“怎么了?” 崔隐从床上起来,走到孔渔然身边说:“赵旭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单纯!不要把谁都想得太好!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会吃亏的!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不让他彻底死心呢?想这样到什么时候?姐弟也不要做了!” 孔渔然的呼吸都加快了,没想到崔隐会指责她,她强做镇定地答道:“这是我的事。” 崔隐皱眉:“现在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已经把我牵扯进来了。” “我没让你帮我。”孔渔然觉得委屈极了,崔隐第一次冲她这么大声说话。 “是!是我吃饱了没事干非要帮你的!现在我累了,以后不想再冒充你男朋友。所以照顾好你自己吧!别总依赖别人。你19岁了,该独立了。”崔隐说。 “我一直都很独立!”孔渔然强忍住眼泪。 “陈旧、林姐还有赵旭瑞,没有他们你会活成什么样儿?”崔隐喘了口气又说,“跳完舞卸了妆,多穿一点再回来,那个时间在外边闲晃的有几个正经人?自己不知道保护自己吗?还有,你换个兼职做不行吗?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莲花,沾了泥巴才知道后悔。考虑一下简视觉,工作时间自由,也不比跳舞挣得少。” “算了!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走!不用你操心!”孔渔然气冲冲地说。 “借给你钱呢。毕业以后再还我。”崔隐问。 孔渔然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接受吗?”她只感觉到心好疼。 “借我的和借林姐的有什么分别呢?”崔隐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然不一样,林姐是姐姐,你……”孔渔然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你又是我什么人?” “是啊。我又是你什么人呢?”崔隐低声说。 “我们算朋友吗?”孔渔然苦笑着问。 崔隐咬了咬嘴唇,半天冒出一句:“jet’aime!” “嗯?”孔渔然一愣,热带么?鬼晓得他在说什么。 崔隐不声不响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他依旧没有勇气。 “你也面对现实吧!”孔渔然冲崔隐的房间喊。 崔隐靠在门背后望向窗外。她说得没错。姐姐是姐姐,喜欢的人是喜欢的人。还以为他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原来还是不敢承认喜欢的人死去这一点。 等孔渔然出门,崔隐推门出来,带“骆驼”散步。然后回到楼上刷碗,擦桌子,扫地,擦玻璃灯罩,刷马桶。做完简单的扫除,他回自己的房间,简单装了几件衣物和充电器。快到中午,他烤了一个披萨和一些饼干,摆到阳台的饭桌上,之后提起旅行包,拉上他的“骆驼”出了门。他还想为她做很多事,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了。那些可爱的饼干她可以吃很多天吧。 这真是冬季少有的好天气,太阳温暖得让人想伸懒腰。崔隐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所房子。等租到新房子,再回来拿其他的衣物吧。用不了多久,孔渔然就会有一个新室友。她那么笨,也许很快就会忘记曾经有他这么个人,和她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一起遛狗,吵架,冒充对方的情人。 幸好他们停留在了互相帮助的冒充阶段,幸好,他们今天吵架了,不然,叫崔隐如何全身而退? 傍晚,孔渔然打开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骆驼”没有迎接她。她喊“骆驼”,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她跑到窗口,俯视整个花园,遍寻不着“骆驼”的身影。孔渔然心一惊,直觉告诉她,崔隐离开了。 孔渔然推开崔隐的房间。他的笔记本电脑不在桌子上,如果他只是去上班,又怎么会带上“骆驼”呢?房间里干干净净,整间屋子都显得空荡荡的。 孔渔然突然觉得房子变大了,这房子里没有了倔强的斑点狗,没有了那个拥有修长手指,每天做好菜等她回来吃的男人。那个家伙搬走了。 她坐在饭桌前看着那些食物,摸一摸,披萨是冰凉的。这是他给她做的最后一次饭。如果她中午回来的的话,也许还可以和他一起吃。也许他等她了吧,他最终没有等到她,带着“骆驼”离开了。没有说再见,也没给她留任何字条。为什么连招呼都没打呢?至少她是把他当成朋友的,起码也要道个别才礼貌。 是因为早上她说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就搬走了?为什么男人也这么小气! 孔渔然摸起打电话按了一串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她大声说:“喂,陈旧。” 陈旧笑着打趣她:“才分开就想我啦?” 孔渔然没心情和她斗嘴,她嘟囔道:“想吃披萨就马上过来!” “我马上就掉头!”陈旧高兴地说。 陈旧以最快的速度杀来,又以最快的速度和孔渔然并肩把那张披萨消灭掉了。 “哎,崔隐呢?不用给他留一块吗?呵呵,都吃光了。”陈旧心满意足地捧着肚皮。 孔渔然苦笑着摇头。 陈旧问:“怎么了?” “没什么。”孔渔然把盘子收拾走。 “还不从实招来?”陈旧瞪着眼睛追着问,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别问了!”孔渔然面无表情。 “你这样,我怎么相信你没事啊?”陈旧大喊。 孔渔然愣住,这句话,早上她也对崔隐说过。崔隐却故意惹她生气,为什么要以吵架而告终呢?这个老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哎!发什么呆啊?”陈旧摇了摇孔渔然的肩膀。 “他搬走了,搬走了。”孔渔然念叨着。 “搬走了?住的好好的,为什么搬走?”陈旧紧张起来,“你们……” “是啊!住得好好的,我只不过早上说他不适合在这房子里……啊!”孔渔然突然想到了关键,急忙跑进卧室从抽屉里翻出他们签的那份合同。 陈旧好奇地凑过去,她吃了一惊,喊起来:“你们还签了这样的东西?” 孔渔然呆呆地看着合同右下角的日期,他们已经一起住了一个月了吗?他果然守信,说好住一个月,就真的只住一个月。这不正是她之前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的事吗?可为什么实现之后,她却感觉有点不舍。都怪他,之前一点要搬走的征兆都没有,害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有些不适应,一定是这样。崔隐一定是因为那份合同在和她生气,所以早晨才说了那样的话。唉!真是的!不是说可以整理好再离开吗?装什么深沉?说一句软话不就行了吗?干吗不说呢?只要说一句还没整理好,他就可以继续无赖地住下去。她怎么会赶他走呢?其实不说也可以的,她早已经把合同的事忘了。 “喂!我在问你话啊!还魂哪!”陈旧急了。 孔渔然把合同扔回抽屉,若无其事地说:“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合同到期了。” “这合同就这么重要吗?”陈旧斜着眼睛问,她显然不是站在孔渔然这边的。 孔渔然理直气壮地答道:“当然!很重要。” 陈旧盯着孔渔然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撇着嘴小声问她:“后悔了吧?” 孔渔然气嘟嘟地说:“我只是觉得他连招呼都没打就走有点过分!不过主动走也好,免得不愉快。” “别再装无所谓了。你向来这么后知后觉!”陈旧实话实说,“失去才发现珍贵是不是?” 孔渔然不说话了,反正她也说不过陈旧,反正她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崔隐已经搬走的事实。不过是不是该找他道个歉呢?他必定是生她的气了,所以早上才会发脾气找茬。孔渔然又发起呆来。 陈旧摇摇头,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打给了郑而末,为什么明明也可以打给李感的,她却打给了郑而末?难道她喜欢那个娘娘腔更多一些吗?太奇怪了。 “哈哈哈,你终于想我了对不对?”郑而末在电话那头开着玩笑。 “怎么可能?你在做梦?”陈旧也有些生自己的气,她怎么就打给郑而末了呢?想挂也来不及了。 “没想算了!”郑而末大方地说道。 陈旧哼了一声:“你还真想得开啊!” 郑而末无奈地说:“想不开又怎样?我也不能强迫你想我啊!” 陈旧言归正传:“是孔渔然……” “什么?孔渔然?好像怎么也轮不到我被她想吧?崔隐会砍了我的!”郑而末糊涂了,他魅力有这么大吗? “臭屁吧你就!崔隐和你在一起吗?”陈旧问。 “没有啊!这小子今天又偷懒不上班。就他顾家。”郑而末开始埋怨起来。 陈旧看了孔渔然一眼,她仍在发呆。陈旧故意大声地说:“看见他跟他说一声,他可以不回来,但是一定要把孔渔然的魂还回来!!” 孔渔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猛然惊醒:“喂!你给谁打电话呢?” “哈,你终于还魂了。”陈旧大声说。 “怎么了?”孔渔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你在给谁打电话?” 陈旧对着话筒喊:“喂!你告诉崔隐,让他马上搬回来!否则孔渔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拼了!” “陈旧!!!”孔渔然疯了。陈旧这家伙竟然给崔隐的朋友打电话造她的谣。她恶狠狠地朝陈旧扑了过去。 “好,挂了。”陈旧灵巧地躲过了孔渔然的袭击。 “等等!”郑而末喊住她,“现在有空吗?美女……” 陈旧没好气地答道:“没空!拜拜!” “没你这样的朋友!”孔渔然火冒三丈。 陈旧拍拍孔渔然的肩膀:“别这样!我就是帮你做了你想做,却没敢做的事。你该感谢我!你难道不想继续和崔隐合租下去吗?可以让你饱眼福与口福的帅哥?干净的房间?可爱的宠物?你难道还想再过每周只吃一次土豆炖牛肉的日子吗?先说好了,我可彻底罢工了!再也别想让我给你当牛做马了!” “我不在乎那些,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孔渔然嘴硬地答道。骨气!骨气!她现在只需要拿出她从来都不缺少的骨气!不然会被陈旧那个家伙看扁,她现在有些后悔喊陈旧过来,只是在发现崔隐走的一刹那,她感到了孤独。 “嘁!”陈旧轻易便看穿了孔渔然的心思,她撇着嘴建议,“给他打个电话吧!” “我为什么要打?”孔渔然强迫自己一定要保持无所谓的表情。 “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陈旧没辙了。 “陈旧,你刚才给谁打电话?郑而末?你选了郑而末?”孔渔然转移话题。她一直以为陈旧会选英俊的李感。 “不知道……”陈旧发起愁来,“要不我再给李感打一个?” “你更喜欢哪一个啊?”孔渔然问。 “我也不知道。”陈旧摇摇头。 “你打给郑而末,是不是说明你更喜欢他多一点呢?”孔渔然眯着眼睛分析。 陈旧叹了口气:“李感太帅了,话又少,和他在一起让我感觉有压力。但是和郑而末在一起我又没有心动的感觉,哥们儿似的。” 孔渔然皱眉道:“如果没有心动的感觉,你最好两个都不选,可能都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说实话……”陈旧指着孔渔然贼笑道,“你是不是嫉妒我?” 孔渔然瞪大眼睛,仿佛真的生气了似的教训陈旧:“别玩弄人家的感情啊!害人害己!到时候有你受的!” 陈旧哼了一声:“是不是跟我一伙的?难不成你和崔隐一伙,所以更偏向他的朋友一点?” “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收拾一下,该上班了。”孔渔然扔下陈旧,走向自己的卧室。 “还有心思上班!”陈旧撇嘴。 孔渔然大发神经:“啊!我终于解放了!可以穿着睡衣在家里乱晃了!” “不穿内衣都没人管你!”陈旧撇撇嘴,甩给她一句。 这一夜,孔渔然失眠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数遍了各种生物,就是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彻底放弃了睡觉的想法,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爬起来。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崔隐的身影,她轻轻地推开崔隐的房门走进去,发了一会儿呆。再转身出来,进洗手间洗漱。他的牙刷和他的毛巾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用过了。 洗漱完,她去厨房给自己准备早餐。暖水瓶空了,她准备烧一壶开水,打开盖子,发现那水壶里又有一层薄薄的水碱。找出白醋倒进壶里,加一点点水,摇一摇,过一会儿,用水一冲,水壶就变得干干净净了。这是崔隐教她的,她顺便也把暖水瓶刷干净。他还教过她什么呢?各种生活的小窍门,崔隐在的时候她一直没机会亲自尝试。以后就要用到了,那些家务以后她都要自己做了,绝不能再麻烦陈旧!崔隐说得没错,她以前太依赖陈旧了。孔渔然暗暗盘算。她会做得很好的!她不再是那个对家务一窍不通的孔渔然,她现在已经掌握了很多技巧。 盘子里的饼干还有十二块,热一杯牛奶,端到饭桌上开始嗑饼干,咯吱咯吱,她觉得自己像只耗子似的没完没了地嗑着。等意识到自己像只耗子的时候,饼干已经被她吃完了。可是在想到自己是只耗子之前,她的脑子在想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崔隐! 上学路上碰到了五单元的莫水萱,她追着孔渔然问“骆驼”怎么没散步。孔渔然若无其事地说崔隐搬走了。没想到莫水萱皱着眉大声质问孔渔然是不是对她的崔隐哥哥不好,所以崔隐哥哥才走得这么仓促。不然怎么都没能让“骆驼”和她家的“饭粒”道别?孔渔然郁闷地走开。连小孩子也教训她。 她一定是疯了,一上午都在发呆,教授讲了什么?鬼才知道。她拿出钱包,翻出上次发呆时教授给她拍的照片,她懊丧地拍拍自己的脑门,这样下去可不行。 孔渔然一直在琢磨,其实崔隐挺好欺负的,应该不至于那么爱生气吧?可能一会儿到家的时候,“骆驼”就会扑到她身上,就能看见崔隐在厨房里做午饭,唠叨着怪她没有给他留一角披萨。也许他只是带“骆驼”去上班了,简视觉不是比较自由吗?也许可以带宠物上班的。 孔渔然想错了,房子里依然空荡荡的。崔隐没回来。没有午饭,幸亏早上吃了很多,肚子到现在都不饿。她锁上门下楼,下午没课,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在空荡荡的房子待着,还是去学校吧,那里人多,热闹。顺便可以上上网,找找房子,也许她该换个房子。 因为头天跳舞的时候,孔渔然一直心不在焉。赵旭瑞从陈旧那里打探到崔隐搬走的消息,他发疯似的请小饭馆里每人喝一瓶啤酒,祝贺他的头号情敌不战自退。他打算傍晚的时候就去找孔渔然,以后他要常赖在那所房子里,除了他和陈旧,孔渔然没有其他朋友。这一次一定要坚定地反对她与异性合租。干脆去找孔渔然的老房东,把另外一间租下来。他有的是时间,不信孔渔然还爱不上他。 崔隐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吸烟,旁边放着自己的包儿,脚边坐着倔强的“骆驼”,它安静地看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李感是不是很讨厌?以后见一次咬一次怎么样?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太不讲义气了!”崔隐唠唠叨叨地骂一大早就把他和“骆驼”赶出来的李感。那个不知道义气二字怎么写的家伙竟然狠心地把已经无家可归的他与狗轰出了家门?还哥们儿呢!狗屁!要不去郑而末那儿?算了,昨天“骆驼”与李感家的猫奋战了一个晚上,郑而末家的那只大花猫恐怕也不欢迎“骆驼”。他这个养狗的人,怎么会和两个养猫的家伙做朋友呢? 突然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棉花糖似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郑而末!想多个烟疤吗?”崔隐举起手中的烟。 郑而末连忙放开他,嘟囔着抗议道:“干嘛怎么粗暴啊?是不是你老这样孔渔然才把你轰出来的?” “真想死啊?”崔隐没好气儿地说。他正愁找不到出气筒,可是却没气力发火。再惹他,他就要哭了。他又吸了一口香烟,可是这烟却让他越来越愁。 郑而末吃准了他不会爆发,摸摸崔隐的头发温柔地劝道:“哎,别耍脾气了,乖乖搬回去吧。” 崔隐没力气地趴到“骆驼”背上,吐出一口烟雾说:“没可能了。” 可怜的“骆驼”努力承受着崔隐的重量。没想到主人还冲他吐烟雾,要是外人它早就急了。没办法,他是最爱它的崔隐啊!而且他心情还不好,它无辜地眨眨白色的睫毛,忍了。 郑而末撇撇嘴,翻着白眼说道:“昨晚陈旧给我打电话了,我估计她是喜欢我的,不然干嘛主动打电话呢?女生一般都是很矜持的。哥们儿我要有女朋友了。哎,你觉得陈旧怎么样?……”郑而末唠唠叨叨个没完。 可怜的“骆驼”惨遭压迫,崔隐依旧把脸趴在“骆驼”背上。他没有起来的意思,现在他也只能与他的狗相依为命了。他抬起手掌,冲郑而末摆摆手:“走开!” 郑而末继续说:“哦,陈旧说孔渔然病了。” “病了?什么病?”崔隐突然抬头问,“严重吗?” “我不知道,”郑而末一本正经地摇头,“她没说。”看到崔隐的反应,郑而末暗笑,担心成这样,还装什么啊。 “怎么不早说?!帮我照看‘骆驼’。”崔隐把“骆驼”的牵引绳塞给郑而末,然后撒腿往家的方向跑。跑了几步,他改了方向,这时候,孔渔然应该在学校。不对!今天周四,下午没课的。而且她病了,可能在家休息,如果很重的话会在医院。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跑,他停在原地,掏出手机飞快地拨了孔渔然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传来孔渔然的声音:“喂,崔隐?” “在哪?”崔隐急切地问。 “怎么了?”孔渔然摸不着头脑。 “在哪?”崔隐又问。 “在学校啊。”孔渔然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怎么不乖乖在家休息?哪不舒服?”崔隐拔腿向湾西美院方向跑去。 “呃?”孔渔然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暂时短路了。 “哪不舒服?是感冒了吗?谁让你总舍不得用电,地热总不开!我马上过去,你十分钟后在学校门口等我!”崔隐边跑边说,声音有点发颤。 “我……”孔渔然突然反应过来,是崔隐找借口想见他,是不是要配合他呢?不配合太不够意思了吧?孔渔然含糊其辞地说道,“只是肚子……” “肚子疼吗?”崔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医院了没?” “我只是有点饿,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孔渔然实在不想说谎。 “没吃饭吗?怎么不吃饭?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吗?”崔隐要气疯了。 “现在我哪有心情下厨房?我的午餐在哪里?饼干早上就吃完了。为什么让人家习惯了吃现成,又不给做了……”孔渔然有点语无伦次,她越说越激动,似乎她在哭。 崔隐走了一会儿神,但是脚下依旧没有减速,半天他回了一句:“在校门口等我!” 崔隐跑到湾西美院大门口时,只见孔渔然靠在门口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上,双手插兜,低着头,用鞋尖蹭脚下的土。似乎是听到了崔隐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鬓间的头发有几绺散落下来。风吹过,头发便随着寒风舞动着,脑后的头发松松地绑成马尾辫儿。过眉的刘海,自然地垂着,越发显得她的眼睛大,那眼睛因为刚才哭过的原因有些红,脸上写满了委屈。 崔隐歪头看看湾西美院的大门,他以为自己再不会出现在这个讨厌的地方。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孔渔然的眼神令崔隐觉得自己仿佛对她做了错事,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故意发脾气地说:“19岁了,不吃饭会饿这个道理不懂吗?你也用不着减肥!”不忍多责怪她,忙改了口气,“走吧,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吃东西!”崔隐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她扔撅着嘴站在原地。崔隐转回来走到孔渔然身旁伸出手,却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拉她的手还是揽她的肩,似乎都不合适,无奈他只好朝她的后脑勺下手,轻轻抚上她的头,手腕稍用力将她推了出去。是啊,对他来说,她只是个小姑娘。和莫水萱一样,只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不过这丫头明显比莫水萱道行深,因为她有本事让崔隐总是惦记着她。 孔渔然像个孩子似的,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嘟着嘴乖乖跟着崔隐。本来孙教授找她到办公室谈作品。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跑出来,他一定会找茬的。管他呢,现在有什么比赖着崔隐更重要的?她其实没想赖着崔隐,本来这也不是她的做事风格,但是崔隐一走,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没想过节食什么的,只是一到吃饭的时间他就会想起崔隐,害她什么也做不了,索性不吃,免得心不平静。可是长此以往,一定会崩溃,很有可能英年早逝。世界上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吗?她决定死皮赖脸地赖着他,必要时刻,可以牺牲色相。 “短胳膊短腿的,快点走!”崔隐回头打击她。 孔渔然莞尔,加快脚步,追上崔隐。他可能会拉她的手吧?孔渔然向崔隐那边凑了凑。崔隐歪头看看孔渔然,不晓得她在打什么算盘。看她笑得那么诡异,崔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悄悄向旁边挪了挪。 十分钟后,崔隐坐在孔渔然对面,捧一杯红茶暖手。孔渔然盯着崔隐的手发呆,这双帅气的手,以后还会给她做好吃的吗? 崔隐敲敲桌面提醒她:“哎,想什么呢?快点吃!” 孔渔然反应过来,瞪了崔隐一眼,然后她把汉堡当成他的脑袋,狠狠地咬一口,用力地咀嚼。她气嘟嘟地嘟囔:“这么难吃的东西怎么可以和……你做的比?”后半句没来得及出口,被她用红茶冲回肚子里去了。还以为崔隐是带她回家,下厨做给她吃呢。没想到是快餐店,真让人失望。唉!她本来就不该期待的。 “凑合吃吧。”崔隐微笑。她本来不是那么挑剔的人,连狗粮都肯吃的人,今天怎么嫌弃起食物来了? “整理好了吗?”孔渔然试探地问,“语恩……” 崔隐怔住,沉默不语。 “那个,不是说整理好了再搬走的吗?为什么反悔?你连招呼都不打就私自搬走,我已经饿了好几顿了。”孔渔然发牢骚。 “对不起!”崔隐道歉。可是谁想不道别来着?谁又想搬走来着?看着对面那个罪魁祸首大言不惭地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他,崔隐就气不打一处来。 孔渔然深呼一口气,瞪着眼睛说:“你得对我的胃负责!” 半天,崔隐挤出一句:“这责任挺重。”说完又后悔。他为什么要逃避呢?不能活得真实一点吗?他本来想点头答应负责的。想补充一句,可就是张不开口。 “回来继续当厨师吧!”孔渔然豁出去了,她望着崔隐,希望自己能说服他,“我的胃需要你!”她的邀请蹩脚至极。 崔隐暗自惊喜,她让他回去!她让他回去呢!他凝视着孔渔然,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妈妈说过要抓住一个女人,首先要抓住这个女人的胃。当年老爸就是仗着会做几道拿手菜,妈妈才跟了他。看来他崔隐也做到了这一点。孔渔然让他回去,可是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呢?她昨天早上说过了,什么关系也不是。只是厨师?想到这里,崔隐懊丧地垂下头,盯着手里那只糟糕的红茶纸杯。 “崔隐……”许久,孔渔然轻唤他。 “渔然,你让我考虑一下。”崔隐抬头认真地说。 他答应考虑就说明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可是崔隐的语气里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冷漠令孔渔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好吧。” 崔隐迎上孔渔然期待的眼神,欲言又止。 “我真是个冷血动物,竟然拒绝她。”崔隐暗暗骂自己的狠心。 “你上次说的那个……热带么是什么意思?” “那个……”崔隐吞吞吐吐地说道,“是保重的意思!” “真的?”孔渔然显然不信。 “嗯!”崔隐点点头。 “你现在……住在哪里?”孔渔然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骆驼’呢?你不陪它,小心它闹翻天。” “啊!‘骆驼’!我把它丢在大街上了。”崔隐有些坐不住了。他怎么放心把“骆驼”交给那个超级洁癖的家伙。 “什么?”孔渔然一惊,他把“骆驼”丢在大街上了?为了见她,便急匆匆地跑来了吗?连最爱的狗都不管了? 崔隐急忙补充:“还有郑而末,那个家伙……” 孔渔然点头,十分不舍地说道:“你去吧。” “现在胃舒服点了吗?”崔隐关切地问。 “没事了,现在很饱。”孔渔然拍拍自己的胃。本来还想说别的,最终咽了回去。 看着崔隐的身影越来越远,孔渔然心中充满无限惆怅,他还是没有答应要搬回来,只丢给她一句“好好吃饭!”便走了。是啊!他与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崔隐回来给她做饭呢?真后悔说了那些话,真丢人!她怎么这么冲动呢? 不过话说回来,崔隐几次都把“骆驼”丢下,是不是说明他责任感不够强?男人首先要有责任感才行。崔隐有吗?孔渔然开始琢磨这个问题。 几年前去法国没有把“骆驼”丢下,说明他有一点点责任感。他为什么要带一条狗出国呢?就像崔隐说的,因为“骆驼”是家人,是家人就应该在一起,应该不离不弃。而自己不是他的家人,只是合租了一个月罢了,所以他没打招呼就搬了出去。 明明自己都要断粮了,也要给“骆驼”买最好的食物和用品,是不是也说明他有责任感?应该是缺心眼吧。 前几次把“骆驼”丢给她,崔隐说以为她已经是“骆驼”的亲人。这一次,把“骆驼”丢在大街上,是因为听说她病了?还是只是想看看她? 因为她,冒着被质疑缺乏责任感的危险,把“骆驼”抛在大街上,是不是可以原谅呢? 哦,原不原谅他,那是“骆驼”的事。 崔隐,没给她原谅的机会。 四年来,念念不忘逝去的女友。也因为他的责任感?哦!那是因为爱,他爱那个女孩……孔渔然敲敲自己的脑袋,真笨!崔隐回雪域城是因为语恩,搬出雪域城,也是因为语恩。和她孔渔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怎么会傻了吧唧的想请他回去当免费厨师呢?真是疯了!她简直太不厚道了!也许他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了吧,又怎么会回去让自己陷入一团糟呢? 郑而末独自一人,舒舒服服地靠在工作室的大转椅上原地打转。“骆驼”不老实地围着他跑来跑去。 崔隐进门。 “回来拿东西吗?”郑而末冲他摆摆手说,“本来还想要不要把‘骆驼’给你送过去呢!” “送哪去啊?”崔隐若无其事地微笑,他招手喊,“‘骆驼’来!你郑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骆驼”扑到崔隐身上,崔隐俯下身与它拥抱,脸被“骆驼”亲了好几口。 郑而末做呕吐状,指了指崔隐的包儿说:“赶紧拿走。怕打扰你和孔渔然,我先提到工作室来了。” 崔隐坐到自己的转椅上,试探地问郑而末:“可不可以把你家那只猫送到李感家住两天?” 郑而末瞪着细细的眼睛喊:“什么?你有没有良心?怎么不把你的”骆驼“送到别人家去住两天?” “它离不开我!”崔隐叹了口气,看来没戏。 “它离不开你,我家猫猫就离得开我了吗?”郑而末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嗯?你不回去吗?” “嗯!”崔隐点点头,神色黯然地说道,“暂时找不到房子,旅馆里不让带宠物,我又不忍心把它寄存到宠物店去。” “别难过!难道天下还能没你崔隐的容身之地吗?”郑而末起身走到崔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孔渔然不要你,我要你,今晚搬我那儿去吧!我把猫猫送到李感家去。” 崔隐听得直撇嘴,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准会热泪盈眶,可偏偏是从郑而末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都有同性恋的嫌疑。怪不得孔渔然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与郑而末。他叹了口气说道:“干嘛用施舍的眼光看着我?别以为我没地方去啊。她让我回去呢。” “那你干吗不回去啊?!还在这陪我干啥?”郑而末眨着眼睛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孔渔然主动让崔隐回去?但是崔隐拒绝了?他在想什么啊? “我不能回去!”崔隐摇头,“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孔渔然的厨师?” “哥哥啊!你想急死我啊?你想回去,她也让你回去。那你就回去吧!厨师也好,保姆也好,都无家可归了,还瞎琢磨什么啊?”郑而末边说边比划,他真替崔隐着急。 郑而末递给崔隐一罐啤酒,崔隐拉开拉环,喝下一口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想既然已经搬出来了,就干脆坚持到底算了。可刚才孔渔然让我回去给她当厨师。郑而末,我该怎么办?我很喜欢孔渔然,可是没有勇气在那栋房子里继续给她当厨师。我……” “你该忘了语恩了!”郑而末语重心长地说,“四年了!该忘记了!” 崔隐摇头:“没那么简单啊!我以为我忘记了,可是那所房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着我语恩的存在……” 郑而末指了指脑袋说:“把她放到你大脑的某个角落里吧,偶尔做梦的时候见见她,告诉她你过得很幸福。不想住在那里,干脆就另外租一套房子吧,和孔渔然一起!” 崔隐没了底气:“或许她只当我是不要钱的厨师?” “问问她才知道!你不问她怎么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呢?是不是?” “她知道语恩的事,如果我提出另外租房子,她会不会不高兴呢?会不会觉得我忘不了过去呢?还有语恩知道我躲着她,她……” “那是之后的事!你先搞清楚孔渔然是不是喜欢你再说!” 崔隐叹了口气:“或许我该等到自己可以安然地和渔然一起住在那房子里再回去?” “那你就等吧!等你得了老年痴呆的时候你就可以搬回去了!”郑而末稳住自己的情绪,拍拍崔隐的胸膛,语重心长地说道,“哥啊!谁还没点过去啊?我想孔渔然如果喜欢你,她一定会理解这一点的。要是为这种事较真,我看你也没什么必要喜欢她了。” 崔隐沉默了,许久他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自己做人真挺失败的!” “你是当局者迷!听话啊,现在你打个盹儿补补觉吧,然后晚上精精神神地回去给她做饭!看你眼圈黑的。可怜的孩子!”郑而末捏了捏崔隐的脸蛋。这家伙终于开始为爱情犯愁了,这是好事,对他来说。 崔隐拍掉他不规矩的手,调整椅背,把转椅变成躺椅。歪着头对“骆驼”说:“别打扰我哦。”见“骆驼”乖乖地趴到他旁边,崔隐扯自己的大衣盖在身上,五分钟不到,他就睡着了。 郑而末笑着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机调成无声,准备发短信骚扰陈旧。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扔在一边,转回电脑前,继续干活。他得用实际行动告诉陈旧他是最棒的,与李感和崔隐他们这两个懒散的家伙完全不是一路的。 第十一章 重回雪域城 崔隐把钥匙塞进1502室大门的锁孔,逆时针扭动,咔哒,门开了。 他迟疑了一下,深呼一口气,轻轻地拉开门。 脚边的斑点狗“嗷呜”地一声低吼,迫不及待地蹿了进去。 天色渐晚,屋子里有些暗,他摸到灯的开关按下,灯亮了,熟悉的客厅,比想想中还糟糕。孔渔然偷懒了,他只离开一天,家里就乱成这样了? 混乱的客厅角落里堆着两个旅行包和一堆东西。等等!旅行包?来了新的房客吗?张老头儿的动作没这么迅速吧?还是孔渔然准备搬走? 崔隐没做声,直接走向孔渔然的卧室,门开着。孔渔然蜷在床上,这丫头又在补觉。 他突然呆住了。孔渔然的床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骆驼”刚刚巡视了其他房间,它撒着欢跑进卧室,也呆住了。 孔渔然惊醒,她好像听到了“骆驼”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门口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孔渔然揉揉眼睛确认:“崔隐?” “是我。”崔隐答道。他按下电灯开关。 白色的灯光瞬时洒满了整间卧室。孔渔然捂上自己的眼睛。 崔隐盯着孔渔然床上熟睡的小宝宝,吓了一跳,仿佛火星人突然来到地球,而且不偏不倚就降落在他的面前。 孔渔然看到崔隐的表情,歪头看到躺在她旁边的小家伙儿。笑着解释:“我没跟你说过吧,他叫小熊……”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之后是粗暴的砸门声和踢门声。 小宝宝猛地惊醒,他睁着大眼睛,一把抱住孔渔然的胳膊哇哇大哭起来:“妈妈!妈妈!” 孔渔然心疼地抱起小熊,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抚:“不怕不怕!小熊乖!” “我去吧。”崔隐转身逃出了卧室。那孩子叫她妈妈?!孔渔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吗? 崔隐对着大门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然后伸手把门打开。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赵旭瑞。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敲门? 赵旭瑞冲了进来,他像头被抢了猎物的狮子,异常暴躁,烦乱,似乎随时都会咬人。见开门人是崔隐,赵旭瑞一愣,他皱起眉头大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不在这儿在哪?”崔隐反问。 赵旭瑞白了崔隐一眼,冲进孔渔然的卧室,看着孔渔然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他吼道:“姐!你做事不经大脑吗?” “小声点儿!怎么了?”孔渔然眉头微蹙,似在怪他吵醒了小熊。 “我说这孩子!”赵旭瑞指着那孩子吼道,“你怎么养他?你有钱吗?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你想养孩子?!” 孔渔然胸有成竹地说:“我可以的!” “可以?”赵旭瑞冷笑。 孔渔然皱眉:“赵旭瑞!你别管这事!” “你清醒点吧!这不是过家家!”赵旭瑞抓着孔渔然的肩膀拼命地摇。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孔渔然挣脱。 赵旭瑞低头看了一眼孔渔然怀中大哭的小熊,他伸手抓住小熊的腿:“把孩子给我!现在还来得及!” “你干什么?”孔渔然喊。 崔隐一把扯住赵旭瑞说:“你吓到他了!” 赵旭瑞把矛头重新投向崔隐,想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崔隐身上:“没你的事!既然搬走了,你还来添什么乱?赶紧把你的东西全带走!立刻!马上!” “谁说我搬走了?”崔隐毫不示弱,“你再闹,我只有请你出去了!” “请我出去?你凭什么?还想骗我?你想给这孩子当爹?崔隐!真有你的!真是疯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白痴的男人!”赵旭瑞猛地推了崔隐一把。 崔隐望向孔渔然,她只顾低着头哄那孩子。 见赵旭瑞又冲过来,崔隐没顾得多想,揪住赵旭瑞的衣领将他提出了门。赵旭瑞挣扎着大骂,像只没有反抗能力的兔子,被崔隐扔进了电梯。 崔隐堵在电梯口低声警告他:“赵旭瑞!你记住从现在开始她不是你姐姐!这里也不欢迎你了!” 电梯门关上,电梯里传来赵旭瑞愤怒的喊叫。崔隐不理,将门关好,再次走向卧室方向,他希望这一次看不到那个孩子,可能刚才眼花了也说不定。 “骆驼”呆呆地站在客厅里,完全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不过也可以想象到,只要那挂链子的小子一出现,主人的心情就会变差。可是将人提出去扔掉,这可是第一次。他一定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惹恼了主人。看来主人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欺负。以后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免得哪天也被他扫地出门。 崔隐来到孔渔然卧室门口。啊!那孩子真真切切地存在。他是从哪里来的呢?崔隐安静地靠在门边看着孔渔然哄那孩子。她还真抱得像模像样的,和街上看到的其他的妈妈没什么区别。崔隐的心里不是滋味。 林幻熊渐渐停止了抽泣,他闭上眼睛,挤出最后两颗眼泪。刚才正好梦到爸爸,结果被赵旭瑞叔叔吵醒了。他真恨不得冲过去踢他一脚。可惜他还没学会走路和骂人,只能用眼泪和原地挥拳蹬腿来表示愤怒。如果再睡着,应该会再梦到爸爸吧?还没看清爸爸的脸呢,他很快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孔渔然把他放到小枕头上,帮他盖好小被子。然后用自己的枕头挡在床边。 轻轻地关上卧室的门。孔渔然拉着崔隐坐到沙发上。 崔隐静静地看着孔渔然,希望她能对自己说点什么。 “崔隐。”孔渔然轻唤他的名字。又觉得不妥,便慢慢地松开了崔隐的手。 “嗯?”崔隐应声。 “是不是好奇那孩子是哪里来的?”孔渔然说。 “邻居家的?”崔隐乱猜,“亲戚家的?” “不是!我哪有什么亲戚啊?”孔渔然苦笑。 “哦!”崔隐点点头,在这个世界上,她连一个亲戚也没有。 又传来踢门的声音,赵旭瑞用力地砸门,料定不会有人给他开门,他边砸边大声嚷道:“姐!相信我!你会后悔带他回来的!姐!你让我把孩子拿走吧!你没法养!你还得上学呢!……孔姐!你干嘛非要养那孩子?天底下无家可归的孩子多的是!你每个都领回来养吗?……孔渔然!现在还来得及,开开门!再不开,我就砸门了!” 崔隐忍无可忍,他不顾孔渔然的劝阻,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冲赵旭瑞吼道:“你现在不就是在砸门吗?” “孔姐!你听我说!”赵旭瑞冲里边喊,“把孩子给我!你没钱也没精力照顾他!她这次可能就不回来了!我帮她收拾的房子,你知道不回来是什么意思吗?她不要这孩子了!你养他?你的生活怎么办?” “如果林姐不回来!我就是他妈妈!我拜托你别管我的事!这孩子我养定了!”孔渔然走到门口安静地对赵旭瑞说。 “你真傻了?这次听我的!以后你就明白我做的是对的!”赵旭瑞企图破门而入。 崔隐拦住他。 赵旭瑞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烦不烦啊!怎么哪都有你的事?好狗还不挡道呢!” 崔隐抓住赵旭瑞的衣领,挥出的拳头,在空中做了片刻停留,又松松地收了回去。算了,好歹也算孔渔然的弟弟。他逼近赵旭瑞,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听好,我只说一遍,你是想坐电梯下去,还是直接从窗户下去?” “哈哈!”赵旭瑞干笑两声说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被崔隐的眼神吓到了,论打架他不是崔隐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赶紧离开为妙。他瞪着崔隐回手按了电梯按钮。 2、 崔隐甩上门,来到沙发边坐下。愁眉苦脸的孔渔然正在抚摸“骆驼”,崔隐坐到旁边说:“没事的!他不会再来了。” 孔渔然点点头,十分郁闷地说:“我快被赵旭瑞逼疯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啊!他为什么总要来插一脚呢?” “他喜欢你。”崔隐安静地说,“所以才会那么在意你的事。” 孔渔然苦着脸说:“可是我很明确地跟他说了不可能!他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有些人就是会这样。”崔隐喃喃。 孔渔然叹了口气说:“小熊是林姐的孩子。” “林姐?就是那个总送你衣服的林姐?”崔隐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孔渔然继续说:“嗯,林姐出国是为了找小熊的爸爸,她和小熊的爸爸分手时不知道怀了宝宝。后来就失去了联系。前几天林姐听说他去了韩国,孔姐决定去找他。如果进展顺利,她就会提小熊的事。” “进展顺利?”崔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是说如果林姐的事进展不顺利,或者进展顺利,她却一直不敢提孩子的事,那么……他皱了皱眉,孔渔然就要一直养这个孩子了?怪不得刚才赵旭瑞反应那么强烈。 孔渔然微笑着说:“嗯,林姐说她愿意试一试,至少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其实他们只是赌气才分手的,彼此还爱着对方。而且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不会丢下孩子不管的。” “那么林姐就把小熊丢给你,自己寻找幸福去了?”崔隐面露怒意。什么母亲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会狠心地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照顾呢? “不是的!林姐是为了她和小熊的幸福。林姐很不容易!起初她想干脆独自带着小熊过一辈子,为此她拼命跳舞挣钱,以为经济没问题就可以和小熊一直幸福下去。但是小熊最近总喊着要爸爸,林姐也是没办法。等小熊再长大一点,他会一直生活在没有爸爸的阴影下,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也有很多人追林姐,她每次都主动说自己有个孩子,那些男人无一例外地找个借口扭头走掉。想给小熊找个好爸爸太难了。林姐这次本来是要带小熊去的,可听说小孩子坐飞机对耳膜不好,她怕伤到孩子。如果她有个亲戚也好,可是林姐没有其他亲人了。有个保姆一直帮她带小孩,林姐想拜托保姆帮她带一阵子,可保姆要回老家。我想我可以帮林姐。他很乖的!而且很喜欢我,我是他干妈!”说到最后孔渔然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赵旭瑞说林姐这次可能不回来了。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崔隐问。 “我不相信林姐能抛下自己的孩子。如果她一时不回来,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了……”孔渔然苦笑,“我一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等着他妈妈回来接他。” 崔隐盯着孔渔然的眼睛,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不过她把养宝宝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面对一个自信心超强的倔强丫头,他又能说什么呢?崔隐板着脸问:“你做的饭小熊会喜欢吗?每天都做同样的番茄蛋汤他能同意吗?还有你很有钱吗?养小孩儿可是需要很多钱的。如果按你现在的生活水平,每周只吃一次肉的话,他将来恐怕最多也就能长到一米五高。”崔隐吓唬他。 孔渔然生气地瞪着崔隐,没想到他也打击她。还以为他起码会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好好干呢。她深呼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我会挣很多钱的!” 崔隐继续说:“孩子需要二十四小时照顾,稍有不甚,孩子就会受伤,你知道对于一个小宝宝来说,他的周围存在着多少危险吗?茶几桌子每一样带棱角的东西都会撞到他,开水会烫到,剪刀和仙人球他都可能拿来当玩具。他会走路了吗?会走的话大人会更累……” 孔渔然张口结舌说道:“我……我会挣很多钱,再给他雇一位保姆回来!”孔渔然心中有些打鼓。如果每晚都去跳舞,她可以挣不少钱,养小熊没问题。可是白天她得上学,晚上去跳舞,那什么时间陪小熊呢?她只能给他钱花吗?给一个一岁零两个月的孩子钱有用吗?那带他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缺的不是这个。孔渔然有些茫然。她必须暂时放弃学校!安心地在家里当全职干妈!她别无选择。还好,林姐很快就能回来。 看孔渔然的眉毛越扭越紧,崔隐扑哧一笑说:“发现问题了吧?林姐怎么会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呢?” 孔渔然气呼呼地说:“崔隐!你是回来打击我的吗?” “不是!”崔隐笑着摇头。 孔渔然也明白,崔隐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之前她还期待他能回来。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正常人怎么会给自己找麻烦?如果她是崔隐,她也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想明白这些,她认命般地自言自语:“我现在没有可能反悔了,林姐已经上飞机了。我必须做下去!而且要做好!”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崔隐微微一笑,一脸的诚恳道:“我回来给你们俩当厨师怎么样?当免费保姆也行!很想养个孩子玩玩,反正现在挣的钱我和‘骆驼’也花不完,不如给他买奶粉。” “啊?”孔渔然又惊又喜,“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是说要回来吗?要回来帮她照看小孩?她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落在她头上。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崔隐点头。考验他的时候到了!他决定站在孔渔然这边,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站在孔渔然这边。 “我会发你工资的!”孔渔然兴奋地说,“别嫌少哦!” 崔隐撇撇嘴,点头答应:“好。” “昨天……”孔渔然想起了合同的事。 “昨天早上说了很多气话。别往心里去。”崔隐向孔渔然道歉。 孔渔然噘起嘴说:“我都记着呢!这笔帐慢慢算好了!” 崔隐乐了,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越来越不像她了。 孔渔然微笑地望着崔隐,她带小熊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堵死了崔隐回来的路。谁会和她一样傻,愿意照顾别人的小孩儿呢?可崔隐似乎也不很聪明,他真傻!但傻得挺可爱。 崔隐盯着发呆的孔渔然,这丫头又走神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崔隐想知道,在孔渔然心中,她把他摆在什么位置。可是他没问出口,反正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去体会。 孔渔然醒过神儿来发现已经和崔隐默默对视了许久,她忙转过头去看窗外。 崔隐回来了!崔隐回来了!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这真令人振奋!她想马上告诉陈旧。可一想到那个家伙,在得知她和崔隐签了合同,便不停地数落她。还是先不告诉她了!以示惩罚。 两个人陷入了沉思,只有挂钟在滴答滴答地响。一个电话吵醒他们之后,两个人开始讨论起如何带小孩子的问题。 崔隐和孔渔然打开角落里那几只大包,翻出小熊的生活用品。 茶几上半敞开的大包里有两盒米粉、半桶奶粉、补钙补锌的药片几大瓶。一个半透明的塑料锅引起了崔隐的注意,他抱出来研究半天仍不知道这是什么。 崔隐问孔渔然:“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都不知道?”孔渔然笑,“这个东西叫消毒锅,给奶瓶消毒用的。” 崔隐打开锅盖,里边躺着两个奶瓶、三个小勺、一套可爱的小餐具。 崔隐摇着头说:“我小时候好像没有这个。” 孔渔然笑:“当然了,你太老了!” 崔隐噘嘴,继续看其他的东西。一个大包里是被褥、卡通睡袋和枕头之类寝具。另外还有四个围兜、七八条毛巾、两条浴巾、五条可爱的卡通小手帕。 旁边的大包里有五六套纯棉内衣、两件绒外套、小帽子两顶、小袜子四双,小鞋两双。小家伙穿的还算简朴。 再拉开一个大包,翻出几本花花绿绿的图书,也不知道是给小熊看的,还是妈妈看的。孔渔然翻开一本,扫了几眼,竟然放不下了,靠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崔隐瞅着她,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拿她没办法,他独自收拾起来。包里还有一盒积木、几个塑料玩具、黄色卡通水温计一个、柔湿巾一大包、小梳子一把、婴儿衣物除菌洗衣液一大瓶、塑料盆两个。另外还有护肤品七八瓶,看的崔隐直撇嘴,香皂、沐浴液、洗发水、爽身粉、身体乳液、脸部乳液、护臀霜、护手霜、防晒霜、还有一管幼儿润唇膏。好像比孔渔然的护肤品还多,她看了肯定嫉妒。 一件一件全堆在沙发上。原来一个宝宝需要这么多东西,这肯定还不是全部,林姐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搬来。孔渔然放下那本书,看到沙发上的东西吓了一跳:“你在摆摊儿啊?” 崔隐从孔渔然的嘴里对小熊宝宝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小熊,随母亲的姓,叫林幻熊。一岁零两个月的小帅哥。身高七十三厘米,体重十公斤,拥有牙齿八颗,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聪明,爱说,虽然正确掌握的词语还不到十个,剩下都是大人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外星话,但是喜欢来回来去地念叨。爱笑,人缘极佳,适应能力强,好奇心超强。会爬会站,但是还没学会走路。 第十二章 又来了个争宠的 “哎呀,小家伙儿,你醒啦?”崔隐趴到小熊身边,近距离接触小宝宝。 “他醒了吗?”孔渔然的喊声传来。 “是啊!”崔隐应了一声。这小家伙儿长得太漂亮了。大大的脑门,柔柔的脸蛋,一双聪颖的大眼睛,睫毛长而翘,忽闪忽闪的。圆圆的小鼻子,粉红的小嘴巴。这双眼睛和孔渔然的眼睛真像,不怪崔隐开始以为孩子是孔渔然的。 崔隐兴奋地自言自语:“真想捏一下!”同时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摸摸鼻子,碰碰嘴巴,捅捅肉乎乎的脸蛋。 孔渔然笑着走过去:“小心他咬你啊!” “还咬人吗?”崔隐吓了一跳,这一点还没他的“骆驼”乖。 “骗你的!”孔渔然呵呵笑,拉拉小熊的小手逗他。 崔隐问孔渔然:“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些什么。喂奶?还是唱歌?跟他玩?还是应该塞给他一个玩具?” 小熊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看孔渔然又看看崔隐,这个男人真帅啊,他突然眼前一亮,这个人一定是爸爸!他捧住了崔隐的脸高兴地喊:“爸爸!爸爸!” 崔隐瞪大了眼睛,无辜地望着孔渔然问:“他……他叫我爸爸? 孔渔然看他那窘样,不禁笑出声儿来,她解释道:“凡是看见好看的男人,他都叫爸爸!” “这么说我长得还不赖?”崔隐得意地笑笑,突然又问,“那张老头儿来了呢?” 孔渔然翻翻白眼答道:“会叫爷爷!” “哇!我都有儿子了!呵呵,让爸爸看看你!”崔隐兴奋地把小熊举过头顶,又送回胸前,来回悠着他玩。真乖,崔隐暗自欣喜,赵旭瑞来的时候,小熊就没管他叫爸爸。 小熊起初吓了一跳,被这样悠来悠去,摔下去肯定会疼。但是那两条粗壮的胳膊让他觉得无比安全,比妈妈的胳膊结实多了。小熊觉得自己好像要飞了,他咯咯地笑个不停。爸爸似乎还不赖!他喜欢! “林姐走后,他一直哭个不停呢。现在好像适应了,好在他之前就比较喜欢和我玩。似乎也挺喜欢你的。”孔渔然庆幸地说。其实崔隐回来之前,小熊一直在哭,后来哭得太累才睡着了。她担心小家伙儿要是哭上几天几夜怎么办。幸亏崔隐回来了!幸亏他回来了!不然她怎么有勇气独自面对一个整天哭着找妈妈的孩子? “骆驼”闻声赶来,围着崔隐转个不停。不知道为什么崔隐和孔渔然都不让它靠近那个新来的小矮个儿。 崔隐摇头命令“骆驼”:“不能让你抱,闻也不行!你乖乖到外边去玩!弟弟怕你!” 小熊指着“骆驼”喊:“狗狗!狗狗!”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这狗狗和妈妈的帽子挺像,估计是用帽子做的狗狗。 “骆驼”被新来的小家伙儿点名,便肆无忌惮地扑到崔隐的身上,想亲亲那所谓的弟弟。孔渔然吓坏了,生怕它伤到小熊。崔隐冲“骆驼”使了个眼色。“骆驼”失落地转身离开。小熊的视线一直追着那黑白相间的大狗,想跟它玩,它却被爸爸赶走了。他冲狗狗招了招手,可那狗狗只回头看了它一眼,便低着头走远了。 “狗狗!”小熊又招呼它。 孔渔然凑过来担心地问:“你说‘骆驼’不会伤害他吧?” “他是善良的狗,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我就是担心它不知道轻重,比如它高兴了扑小熊或者指甲可能会不小心刮伤小熊。”崔隐摇头道,“别担心,我会看好‘骆驼’的。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把‘骆驼’拴起来。” “拴起来?在家里也要拴着,多残忍啊!”孔渔然皱眉。 “没办法!现在小熊是家里的no.1.为了我儿子的安全着想,‘骆驼’就牺牲一点吧。是不是?儿子,再叫一声爸爸呀!” “啊!是不是要把尿?小孩子醒来先要把尿!”孔渔然从崔隐怀里抢过小熊,狼狈地冲进卫生间,抄着小熊两只胖乎乎的小腿对着马桶发出嘘嘘声。 崔隐跟进来说:“我来吧。” “没事!我来就行!”孔渔然笑眯眯地补充道,“你负责给他擦屁股!” “啊?”崔隐大吃一惊。 “我们一人轮一天!”孔渔然又说。 “还要擦屁股。”崔隐嘟囔着歪头看看小熊的开裆裤。 “你以为他是‘骆驼’啊?看哪里!变态!”孔渔然警告崔隐。 “我是他爸爸啊!爸爸可以看!”崔隐一脸无辜地说,“女的陪小男生上厕所才不像话!” “妈妈陪孩子上厕所天经地义!”孔渔然强调。 崔隐摸摸后脑勺,淘气又害羞地冲孔渔然说:“那你岂不就成了我老婆?” “你!!!”孔渔然瞪大了眼睛,脸气得通红,等她反应过来,抬腿冲崔隐的小腿就是一脚。 “啊哟!小心!”崔隐忍着疼赶紧接过小熊,“别把我儿子掉马桶里!” 小熊好奇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游戏。 孔渔然恶狠狠地说:“看小熊的面子,这次不追究!下次再乱说话有你好看的!” “在我儿子面前能不使用暴力吗?万一以后孩子随你可怎么办?”崔隐笑眯眯地说,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孔渔然瞪了崔隐一眼嘟囔道:“哎?怎么还不尿啊?” “是不是没有啊?”崔隐也纳闷。 “林姐说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尿,你看他脸憋的,肯定有尿的!”孔渔然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啊!对了!得唱歌!唱《两只老虎》!” “啊?!”崔隐吃了一惊。真是什么新鲜事都听说过,这是最新鲜的一桩。 “好好唱啊!”孔渔然拍拍崔隐的肩膀说,“我去给他削苹果!” “你逗我的对不对?”崔隐皱眉。 “信不信随你!”孔渔然拔腿走出卫生间。 “哎!孔渔然!我不会唱啊!”崔隐大声喊。 “那就没办法了,我也不会唱。要是你儿子憋出毛病,你这个当爹的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孔渔然捂着嘴偷笑。 “儿子!快点尿!快点!够意思!一会给你糖吃!……”崔隐跟小熊商量半天,小熊就是不配合,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听不到《两只老虎》就坚决不尿。崔隐的胳膊开始酸了,再看小家伙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眶了打着转,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傍晚的时候可是见识了这小家伙的哭功,还是别惹他微妙。崔隐无奈只好向这个倔强的孩子低头,他向外望了望,确定孔渔然不在附近,趴在小熊耳朵边小声唱了起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 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小熊紧紧地攥着两个小拳头,脸憋成茄子色,他边使劲边配合着爸爸的歌声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扑通!扑通!两截金黄的便便入水,接着小家伙儿就哗啦啦地尿上了。崔隐呼了一口气,兴奋地大叫,《两只老虎》果然管用。没想到他的歌声刚一停,小熊就不尿了,再唱,他就再尿。真是奇怪的习惯!他唱了一遍又一遍,孔渔然笑盈盈地走进来说:“别唱了!‘骆驼’都被你吓跑了!”她扯一条卫生纸叠几层轻轻地给小熊擦屁股。 崔隐笑,蛮有成就感地说:“这小家伙折腾死我了,卫生纸是不是有点硬啊?明天下去再买一包软点的吧。轻点擦!呃?他是不是有点便秘啊?得查查怎么治便秘。对!纸尿裤,这小家伙用不用那玩意?小孩子好像都用的。……”他滔滔不绝地叨唠着,难掩兴奋的心情。 “呃,我也不太清楚啊!”孔渔然被问住了。 “他妈妈没跟你说吗?”崔隐问。 “哪有时间说得那么仔细啊,只是说了几件最重要的。比如上厕所要唱《两只老虎》,不能喝蜂蜜还有酸奶,果冻等容易窒息的零食坚决不能给他吃。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装进睡袋里,防止他在床上鲤鱼打挺。不舒服不能乱给他药吃,一定要去医院。”孔渔然想了想摇摇头说,“好像也没说别的。” “林姐的心还真宽。”崔隐严肃地说。 “嗯!平时他大部分时间是和保姆在一起,林姐不怎么操心。啊!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孔渔然发起愁来,刚才那个信心满满的孔渔然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洗洗手,跟着崔隐走出来。 “你吃饭了吗?”崔隐问。 “吃了。”孔渔然点头。趁小熊睡着的时候,她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好多东西补充体力。 “宝宝呢?” “奶粉。” “泡了没?” “当然泡了!是林姐离开之前喂的。”孔渔然垂下头嘟囔,“我好像还没笨到给宝宝吃干奶粉的程度。” “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崔隐呵呵笑着把小熊抱到沙发上,对孔渔然说,“你陪他玩吧,我上网查养宝宝的资料。还是先掌握好方法比较稳妥。” “哎!”孔渔然喊住他,“是不是该让他睡觉了?” 崔隐看看表,这时间对于小宝宝来说似乎是有点晚了。可小家伙儿才睡醒,精神头儿还挺足的,拍着沙发扶手大声呼喊着压根不敢靠近他的狗狗。崔隐看看“骆驼”,问题来了,让小熊睡哪里呢? 崔隐坐到孔渔然旁边和她商量宝宝睡觉的问题,两个卧室都是单人床,那只倔狗一直与孔渔然挤一张床,“骆驼”是绝对不会睡地板的。哪有宝宝的地方?而且让狗与宝宝睡一个房间,两个人都不放心。要是宝宝和崔隐一起睡的话,孔渔然又担心他长胳膊长腿的,睡觉翻身万一把宝宝压坏怎么办?要是让宝宝一个人在床上睡,又担心他会摔下来。最后两个人一致认定在崔隐的房间打上厚厚的地铺,孔渔然和宝宝一起睡为最佳方案。小熊滚来滚去也不用担心,他醒来时身边没人也不用担心他磕碰到哪里。 “睡前要给他洗脸,接一盆温水吧!”孔渔然对崔隐说。 “是!老婆大人!”崔隐敬礼,之后撒腿跑进了卫生间。 孔渔然没来得及生气,原来崔隐还有油嘴滑舌这样调皮的一面。他能老到哪里去?他是老男人吗?除了有时候他关照她的时候觉得他比自己成熟,平时一点也没觉得他老。 “妈妈!”小熊爬上孔渔然的背。 “小熊该洗脸了!”孔渔然背起小熊走进卫生间,崔隐已经接好水,准备好小毛巾。 崔隐问:“我抱着,你帮他洗?” “我也没给小孩儿洗过,还是我抱着,你帮他洗吧。” “我也不会啊!我手重会不会把他洗哭了啊?”崔隐面露难色,他挨个看了一遍小熊的洗漱用品,没找到洁面乳,他问孔渔然,“哪个是洗脸的?” “香皂?好像对小孩儿皮肤不好的……”孔渔然问背后的小家伙,“小熊,平时妈妈用哪个给你洗脸啊?” 小熊瞅瞅爸爸,又瞅瞅妈妈。不知道他们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孔渔然与崔隐面面相觑,为安全起见只用清水擦擦吧。崔隐把小熊从孔渔然背上抱下来,让她抱着。然后洗干净自己的手和小熊的毛巾,蘸清水轻轻地擦小熊的脑门,一下一下,从上到下擦了起来,好像在擦一件珍贵的文物。崔隐一边擦一边和小熊说话,小家伙很老实,乖乖地把脸往崔隐那边凑,洗眼角时还知道闭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真干净!小熊洗洗真漂亮!”孔渔然夸他。崔隐弯着腰,歪着头,仔细地给小熊擦脸,擦耳朵,擦嫩嫩的脖子,最后还洗了洗小家伙儿的小手,十根手指又软又细,稍一用力都担心会伤到他,崔隐擦得很认真。孔渔然看着他的脸,感叹像崔隐这样温柔的男人世界上还有几个?崔隐抬头正好与她的目光撞上,他微笑着倒了些乳液在掌心,揉开轻轻地拍在小熊的脸上,耳后,脖子上,还有手上。 “嗯,小熊真香!”崔隐嗅了嗅小熊的脸蛋。小家伙儿高兴地不得了,咧着嘴大声嚷嚷着。 “妈妈翻译一下吧!”崔隐逗孔渔然。 孔渔然笑道:“他说你太臭了!” “啊?不可能!小家伙怎么可能说爸爸坏话?”崔隐接过小熊把他举过头顶玩飞行的游戏。 孔渔然翻了翻小熊的洗漱用品说:“他好像就没有牙刷啊,这么小需要刷牙吗?” 崔隐想了想说道:“给他漱漱口吧。今天一切都从简了,我一会儿查资料,明天开始再按常规的来。” “我去拿杯水来。”孔渔然转身出卫生间,没多会儿端了一杯白开水回来,给小熊喂了一口水。 “咕噜咕噜!吐!”崔隐教小熊。 小家伙把水咽下去,也学着崔隐发出咕噜咕咕噜的音,然后就咧着嘴傻乐。 “他不会吐水。”孔渔然笑。 “儿子!谁跟你玩了!”崔隐拿出自己的漱口杯,打开自来水,接了半杯水,然后喝了一口水,对着小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让水在口腔里来回滚动,然后吐到池子里。做了几次后,孔渔然给小熊喂了一口水,崔隐也喝了一口水,和小熊脸对着脸,咕噜咕噜地教他。小家伙儿鼓起腮帮子,咕噜了一下,突然把水喷了出来,全喷在崔隐的脸上。 孔渔然大笑着跑出去,捂着肚子乐得直不起腰来。小家伙儿也咯咯地乐。崔隐放下自己的杯子,抹了一把脸,把口中的水吐到池子里。然后对一直笑的小家伙皱了皱眉头说:“怎么可以吐爸爸呢?小坏蛋!”他把小熊举起来,胳肢他。小熊笑得更厉害了,崔隐用胳膊夹着小熊走出卫生间,塞给了孔渔然。 孔渔然强忍住笑,抱住小熊亲了一口:“真乖!小熊明天就会学会漱口的对不对?” 崔隐把地铺铺好,喊孔渔然抱小熊过去睡。孔渔然把小熊放在睡袋里,摘掉湿湿的围兜,脱掉他的小袜子和毛衣,拽掉长裤,只留一身粉蓝的内衣,让他躺好,拉好拉链,把宝宝装在了里面,只露出一个头。睡袋这东西真不错,省得他踢掉被子着凉。把他放到小枕头上,再盖一条薄薄的小毯子。 孔渔然坐在小熊旁边轻轻地拍他,哄他睡觉。 崔隐换上台灯,打开电脑下载了几首轻柔的摇篮曲放给小熊听。也不知道是白天折腾得太累,还是摇篮曲的催眠作用,这小家伙儿没多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孔渔然爬起来,搬来一把椅子,坐到崔隐旁边看他搜索的资料。 这几个小时里,即便他们很小心地对待小熊,但还是有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对。比如小熊大便完要给他用温水洗屁屁,或者用柔湿巾消毒。 他这么大的宝宝每天要喝五百毫升左右的配方奶。吃两顿饭,外加两次小点心。 孔渔然问:“是不是给他吃得太少了?半夜会饿醒吧?要不要把他喊起来再吃点什么?” 崔隐看看熟睡的小熊摇摇头说:“还是别叫醒了,小孩子突然惊醒会哭的,就像傍晚那样。还是等他醒了再吃吧。咱俩都没经验,任务很艰巨!得时刻小心啊!” “也没给他洗澡!”孔渔然小声问,“明天洗吧?” “好!明天晚上给他洗澡!”崔隐点头。 “点开这个看看!”孔渔然指着相关链接说。 两个人的脑袋又凑到了一起,只有眼珠随着网页的滚动转来转去。时间紧,任务重,两人越看越起劲。养宝宝真不是一件容易事,这里边的门道多得很。看了好多注意事项,又搜集了一些适合宝宝的食谱。两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脑袋还有时间不够用。他们多看一眼,小熊就可以少出现一次意外,一定要照看好小熊!虽然他们没经验,但是他们有信心,有超好的脾气和超强的耐心和对小熊的爱心,再加上两个人的细心,恶补一下养护知识也勉强可以当临时爸妈吧。 两个多小时后,孔渔然打了一个哈欠。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歪头看崔隐,发现自己和他竟然离得这么近!她向旁边挪挪,揉了揉鼻子。真没面子,淑女是不可以当着别人,尤其是在男人面前打哈欠的。可是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她撇撇嘴,瞪了崔隐一眼说:“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打哈欠?” 崔隐忍住笑说:“快睡吧!明天可要早点起床啊!”他保存了整理的资料,关上电脑。抱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起身走出去。从此这不再是他的卧室了,变成了小熊和孔渔然的卧室。 “崔隐!”孔渔然突然叫住他。 “呃?”崔隐疑惑地望着孔渔然,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你冷静点啊!你今天晚上……”孔渔然看了看小熊,然后小声说,“你好像没遛狗!” 崔隐连忙走出卧室,关上门。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虽然没遛狗就是件挺可怕的事,但是他刚才想到别的更可怕的地方去了。孔渔然这个笨丫头,说话拐弯抹角,害他出了一身冷汗。 崔隐轻轻地叩了两下门,没有人回应。看看墙上的挂钟,他转回来直接推门走进了卧室,“骆驼”跟着跑进来,但马上就被主人轰了出去。 孔渔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为什么天花板比以前高了呢?难道房子也在生长吗?恍惚间,她看到崔隐在她头顶乱晃着。 孔渔然自言自语:“啊!又做梦了!” 崔隐问:“什么梦啊?” 孔渔然嘿嘿嘿地傻笑。 “爸爸!爸爸!”奶声奶气的声音。 孔渔然惊醒。她猛地坐起来,看到身旁在睡袋里踢来踢去的小熊。又看看小熊对面的崔隐。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崔隐回来了,而且还来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小熊。 “睡得好吗?”崔隐笑呵呵地打招呼,“要给宝宝做个好榜样,不能像往常那样手忙脚乱的哦。” “只要你别手忙脚乱就好!”孔渔然点头,“我肯定不会着急的。” 崔隐一边拉开小熊的睡袋一边说:“早饭快好了,小熊的牛奶正热着呢,我抱小熊去厕所。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反正我不用去上班,需要工作的时候再换你照顾。” “崔隐!”孔渔然高兴地说,“谢谢你!” “不太想听这句话,我又不是雷锋……”崔隐把小熊拉起来,让他坐着,迅速给他穿上小毛衣,和小绒裤,套上两只可爱的小袜子,系上干净的围兜。他微笑着捋了捋小熊的胳膊腿儿,把他抱了出去。 “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孔渔然在小熊咯咯地笑声中自言自语地起床。 他特意把柔湿巾拿到了卫生间,等小熊便便完,把他放到地上,让他撅着屁股。崔隐一手扶着小熊,令一只手扯柔湿巾帮他擦干净。既担心他会摔着,又要避免便便蹭到裤子上。当爹妈的真是不容易。 崔隐把小熊抱到沙发上,用毛巾沾温水给他擦脸和小手,一边擦一边轻声地说:“哎呀,小熊的脑门儿洗干净了!脸蛋也洗干净了,嘴巴也擦擦……” 小熊呵呵笑,举着小手指指崔隐报到的五官所在的位置。他真聪明,还不会发音,但是崔隐说哪里,他能很快指出来。看来他喜欢这个游戏,网上说的确实没错。 孔渔然飞快地洗漱完毕,给小熊送去热乎乎的奶瓶。小熊真的饿坏了,看见奶瓶眼睛都绿了,伸着小手抓奶瓶。孔渔然递到他手上,他抱着奶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用大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崔隐和孔渔然,生怕有人和他抢。 “小熊,好喝吗?”崔隐问他。 小熊一边喝一边点头。 “给我喝一口行吗?”崔隐故意逗他。 小熊突然闭上了眼睛,大口地吸允着好喝的奶。要是还有多余的手,他一定连耳朵也一并堵上了,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只好假装没听到,没看到了。人说眼不见,心不烦,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他还得专心地喝奶呢。 “啊!小抠门儿!”崔隐气坏了。没想到小家伙这么吝啬,得好好教育教育才行。 孔渔然笑呵呵地端起小熊的洗脸水往卫生间走。她得和崔隐一起干活,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孔渔然端着托盘把早饭端到饭桌上,崔隐抱起小熊坐到饭桌前,让小熊坐在自己的腿上,这个小家伙儿一直捣乱,喝完奶之后还对餐桌上的早点大下其手,抓起一块面包就往嘴里塞,崔隐喂他喝一口鸡蛋羹,他开心得直拍桌子。可见崔隐的手艺小家伙儿很喜欢。 “骆驼”坐在客厅中央,用屁股朝着他们,偶尔回头瞪他们两眼。没良心的主人,只知道冲孔渔然笑,跟那个新来的小矮个儿玩,给他吃喝。都没时间多瞅它一眼,昨天晚上就没带它散步,害它大小便失禁,真是没面子。今天更过分,连粮食都没给它准备。看主人这势头,是不打算再要它了。是不是想饿死它?骆驼一直用鼻子重重地呼气抗议,它才不会向他低头,乞求他赏口饭吃,它“骆驼”也是有骨气的,绝对不能让那新来的小矮个儿看不起它。可是主人似乎根本把它当成了毛绒玩具,想起来才会抚摸两下。更多的时候还是冲他瞪眼,让它离远一点。他是不是真不喜欢它了?它又没犯什么错。难道是因为在李感家和他家那只猫玩了几个小时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主人也太小心眼了吧。 那小矮个儿有什么好的?路都不会走,饭也不会吃,便便都要人抱着,还要别人给他擦屁股,真是笨到家了。主人围着他转也就罢了,怎么孔渔然也昏了头喜欢得不得了? 那小矮个儿真是它的冤家! 它想到了离家出走,趁着出门散步的机会,干脆跑到“饭粒”家去,不回来了!哦!“饭粒”!它优雅漂亮的朋友,好久不见了。真想它! 不能走啊!妈妈曾经说过,对主人忠诚是它们做狗的基本道德,要做到百分之百的忠诚。崔隐只是忽视它,又没有虐待它,不能走!它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骆驼”叹了口气,心想即便主人打它骂它虐待它,它也要受着,绝对不能弃主人而去! 可是它饿啊!它向餐桌边凑了凑,走到崔隐旁边。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咕大叫着,可崔隐只回过头冲它说:“别过来!小熊怕你!” 骗狗啊!那小矮个儿明明在向它招手。主人为什么不直接说讨厌它呢?省得它老胡思乱想。“骆驼”向孔渔然身边凑了凑,孔渔然扭头看看它,脸上挂着微笑,可都没有像往常那样抚摸他的后背或者脑门。她端了一杯水凑到小熊的嘴边哄他喝了一口。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它享受这样的待遇呢?它真要疯了。 崔隐猛然想到,他的狗还饿着肚子。回头看看它可怜的表情,真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对不起它。 “别怪我啊,光想着小熊了。”崔隐道歉, 孔渔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到柜子边上,拿出“骆驼”的粮食,给它倒了满满一碗,再加一碗清水。看着“骆驼”胡噜胡噜地吃下,总算减少点罪恶感,虐待动物?这罪名不轻啊! 孔渔然小声嘟囔道:“‘骆驼’啊!因为小熊的自理能力为零,所以你以后能不能自己找吃的,自己下去散步呢?” “对不起啊!‘骆驼’!”崔隐道歉。 “骆驼”感觉自己被抛弃了。饭后它的散步十分短暂,才看到“饭粒”的影子,主人就掉头回家了。整个上午,主人都围在那个小矮个儿的身旁,一会儿给他水喝,一会儿给他香蕉吃,和他做游戏,给他讲故事,还看了一会儿电视,主人接了两个孔渔然打来的电话,哇啦哇啦说得嘴角都快甩到耳朵后边去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好不容易哄他睡着了,“骆驼”以为主人总算有时间跟自己玩了。没想到主人关上卧室的门,挽起袖子就冲进了厨房。 吃罢午饭,孔渔然抽空洗了小熊的衣服,然后赶去上课了。她真恨自己没办法缺课,要是毕业之后像崔隐那样有一份自由的工作该多好。 吃饱喝足的小熊跟着电视哇哇唱了起来,崔隐完全听不懂他唱的到底是什么。“骆驼”神情落寞,已经在他面前晃了四十多回。它在提醒他散步的事。崔隐发起愁来,他想上厕所,饭桌还没收拾,地也没才擦,可小家伙儿不睡觉,他怎么敢离开半步? 哈!怎么没想到还有两个可以任他呼来唤去的免费保姆?崔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飞快地拨了李感和郑而末的电话。那两个家伙,现在不使唤他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顺便可以让他们来体验一下养宝宝的乐趣与艰辛,免得他们以后转正当爸爸的时候手忙脚乱。 听说来了个宝宝,不到半小时两个人就提着水果赶到了。没等他们开口问话,崔隐便把小熊往郑而末怀里一塞,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等他一脸轻松地出来时,发现小熊捧着李感的脸喊爸爸。他跑过去把小熊抢了回来。 “哪来的孩子啊?”郑而末问。 “孔渔然朋友的。”崔隐简单地回答。 “喂!他好像刚才管我叫爸爸啊?”李感兴奋地靠近小熊说。 “美死你得了!他是想拉粑粑!”崔隐搂着小熊走进卫生间,撇了撇嘴小声对小熊说,“以后只准管我一个人叫爸爸!敢叫别人小心打屁屁!” “爸爸!”小熊咯咯笑。 “真乖!”崔隐得意地笑,“怎么还不尿?哦,还得唱歌。喂!过来个人!”崔隐朝门外喊。 “你这个爸爸当的挺专业啊!”郑而末走进卫生间打趣他。 “怎么了?”李感探进一个头来问。 “给他唱《两只老虎》!”崔隐命令道。 “为什么?”郑而末不解地问。 崔隐说:“不唱他便不出来!倔着呢。” 郑而末翻翻白眼唱了起来,可声音太细了,小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完全使不上劲儿,无论如何也尿不出来。奇怪了。难道郑而末比他妈妈唱得还女气吗?换李感来唱,小家伙儿总算尿了出来。 看到不软不硬的金黄色大便,崔隐松了一口气:“真好!我儿子便秘好了,一天不注意饮食都不行!只能得给他吃菜和水果!不能喝蜂蜜,你们说郁闷不郁闷?一岁以下的宝宝不能喝蜂蜜的,蜂蜜里有肉毒杆菌,孩子的肠道还不健全,会中毒的!当然,我儿子一岁零两个月了,但也不能喝!据说蜂蜜会导致孩子性早熟,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可不敢拿他做实验!”他滔滔不绝地念叨昨天晚上在网上查到的关于蜂蜜的信息,看到满脸茫然的两个傻老爷们儿,他及时停口。这简直是对牛弹琴,看他们那眼神,好像把他当外星人看,难道就一点都不崇拜他的博学吗?崔隐摇摇头补充道:“等一会儿谁给他擦屁股?” 郑而末瞄了李感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觉得擦屁股这种活儿不是我该干的!你可以想象我这么漂亮的手捏着卫生纸碰那种脏东西吗?你就多辛苦一点吧!!”说完捏着鼻子撒腿跑了出去。 “好像他自己从来都不擦似的!”李感无奈地摇摇头,撕一条卫生纸在一旁等着,“哎,这孩子得在这儿待多久啊?” 崔隐摇头答道:“不知道。直到她妈妈回来接为止。不能用卫生纸!格子上的那包柔湿巾看到了吗?用那个擦!” “真是够奢侈的!我觉得用面巾纸擦屁股就够奢侈的了!”李感扯出一张柔湿巾又问,“这得多少钱一张啊?” “不知道!”崔隐摇头。 李感一边给小熊擦屁股一边说:“听说养一个孩子需要很多钱,你得玩命挣钱才行!不然还不把孩子饿死了。” “你这个乌鸦嘴!再咒我儿子,我跟你拼命!好好擦!”崔隐喊。 终于搞定了,崔隐把宝宝放到沙发上,挥了挥胳膊,孔渔然还真干不了把尿这力气活儿。崔隐歪头看见了趴在窗口发蔫的“骆驼”。他拍拍李感的肩膀说:“帮我遛狗吧!实在忙不过来了!” 李感撅着嘴带“骆驼”下楼,崔隐一边满足郑而末的好奇心,回答他的所有提问,一边给小熊穿棉外套和鞋。换上一个新围兜,这小家伙口水流不断,几个小时就要换一个干的。等李感遛完“骆驼”,崔隐给小熊带上帽子,抱起他,喊上两个大男人一起出门了。 今天的任务主要是采购,有很多东西需要买。创造一个适合宝宝生活的舒适环境比什么都重要。崔隐把钱包交给李感,今天他只负责指东西,不负责交钱。 到了卖纸巾的区域,崔隐指了指和家里一模一样的柔湿巾说:“再买一大包,小包的也要。以小熊柔软的小屁屁,一定要用超柔软的柔湿巾,昨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用卫生纸给他擦了一次,他竟然没抗议!我儿子真够宽容的!” 听得郑而末直撇嘴:“给我也来一包,小时候没用过这东西。” “现在用也来不及了!”崔隐翻翻白眼说,“还是我儿子用不浪费!” “嘁!就你儿子的屁股是屁股!我们的屁股都不是屁股!”李感嘟囔。 为以防万一,还是买了一包l号的纸尿裤。虽然小熊不听《两只老虎》绝对便不出来,可这习惯似乎也得改改了。崔隐还想到可以到网上下载一首《两只老虎》到手机上。关键时刻,可以用手机放给他听。免得每次他唱歌时都被孔渔然笑话。可是如果在平时,他听到这首歌,会不会大小便失禁呢?小熊不会尿床的吗?要是不尿床可就太厉害了!郑而末说自己尿床尿到3岁。崔隐打算今天晚上把摇篮曲换成《两只老虎》给小熊听,看他到底尿不尿床。 网上说十四个月大的宝宝,可以刷牙了。崔隐看了半天,买了一只幼儿用的小牙刷。回去给儿子刷刷那八颗小牙。 崔隐的手都快断掉了,他换了个手抱小熊,小家伙儿树袋熊似的,小胳膊小腿儿紧紧地贴在崔隐身上。崔隐逗他:“儿子!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小熊咯咯地笑,这小家伙似乎只会咯咯笑,难道就不会哈哈笑,不会嘻嘻笑,不会呵呵笑吗?小笨蛋!牙齿没长全,一笑就会漏风。崔隐无限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家伙儿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应该常带他出来转转。 在卖幼儿护肤品的地方看了半天,花样还真不少,而且价格不菲。不过家里已经够多了,看来林姐也真舍得给孩子花钱,就先把家里的用完再买新的吧。天气太干燥了,万一小家伙的皮肤变差了多难看。回去一定严格按照程序给他护肤。 崔隐在卖马桶圈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儿童座便器!据说可以固定在马桶上,只要让孩子骑坐在上边就行了。崔隐大笑着买下,吓得旁边两个人心惊肉跳。他笑着说:“我儿子大小便的问题解决了!再也不用担心胳膊会断掉,孔渔然也可以看着小熊上厕所了!这真是个好东西啊!哈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们说好今天晚上给小熊洗澡的。哦!得买个大澡盆!澡盆!澡盆!儿子,你看见了澡盆了吗?哦,在那儿呢!”崔隐兴奋地抱着小熊朝澡盆奔了过去。他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红色澡盆,一块巨大的地垫。交完钱,让郑而末扛着。 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崔隐就觉得心情特好。谁让他们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一个拒绝收留他,另外一个更过分还把他赶出门来!这次要报仇! 转来转去转到小家电区域,崔隐被一款小巧的食品加工机吸引了,可以研磨,可以榨汁,绞肉,还可以做豆浆。他撇嘴笑道:“不买一台回去对得起谁啊?给我儿子做果泥吃。” “果泥?我也要吃果泥……”郑而末嘟囔。 崔隐用手指了指,装出一副十分有钱的样子说:“买下!” 李感撇着嘴跑去交钱。 在超市又采购了些新鲜蔬菜、水果和软软的小面包等零食。小熊也学着崔隐的样子,把那些花花绿绿的零食挨个指了一遍,嘴里大声嚷嚷着:“买下!买下!” 真是有样学样,看小熊的架势是打算把整个超市搬回家。三个大男人交完钱拎着东西,抱着孩子逃出了超市。可不能让孩子养成随便乱要东西的习惯,他该以为地球是围着他转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他而存在的。好在小熊没哭没闹,似乎只是在玩。要是真为要东西而哭的话,该怎么办呢?打一顿屁股能解决吗? 郑而末撇着嘴问崔隐:“至于这么高兴吗?” “嗯!”崔隐点头。 “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表情还有刚才买东西时的表现很欠踹?显摆你有儿子?我们没有吗?” 李感也激他:“真有点那个意思!你自己生一个出来给我们瞧瞧!” “是啊!你自己生出来一个再跟我们显摆!有本事一年之内生出一个儿子来给我们玩!” 崔隐笑答:“别乱说啊!孔渔然会生气的!” “我们可没提孔渔然的名字啊!是你自己瞎想。哎,李感,是谁死皮赖脸地非要和女生一起合租的?”郑而末酸溜溜地说。 “是啊,我们怎么认识这么无耻的人啊?”李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去。 “谁死皮赖脸了?是她让我回去的!她要是不让我回去,我怎么可能回去呢?”崔隐反复强调。 郑而末凑过来小声问:“哎,你们俩确定关系没?” “我们可以叫嫂子了吗?”李感问。 刚才还精神十足的崔隐,一下子蔫了,他噘着嘴说:“还没。” “服了你了!”李感和郑而末异口同声地感叹。 崔隐想了想说:“不过好像也差不多……” 郑而末对他嗤之以鼻:“我们还不了解你!春天到来之前你敢表白我都随你的姓!哎,怎么这么重啊?崔隐,咱俩换换!”他觉得手里拎的东西越来越沉。两只胳膊似乎在变长。 “换什么?”崔隐没明白。 “我抱着孩子,你拿东西!”郑而末把东西全放下,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 “你以为抱孩子是件轻松的事吗?”崔隐撇撇嘴把小熊送到郑而末怀里,看郑而末的小身子骨儿不无担心地说,“抱住了,别撒手!” “打死也不撒手!”郑而末发誓,他颠了颠小熊对崔隐说,“你真会偷懒,还是小熊比较轻!” 小熊搂住郑而末的脖子,盯着他的侧脸研究了半天,郑而末问他在瞅什么。小熊突然喊:“姐姐!” 郑而末看看身后,没人,再看小熊确实是对着他喊的,他险些气晕过去,撅着嘴说:“再看看!我是姐姐吗?” 崔隐和李感偷笑,看郑而末这小子还臭不臭美! “嗯?”小熊认真地点头,“姨姨!”并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把他的口水全抹在了郑而末的脸上。 “儿子!我也要!”崔隐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小熊口水十足地亲了他一口,把他美坏了。 “我也要!”李感也凑过去。 小熊完全不吝啬,探头亲了李感。除了郑而末,两个大男人和那个小男人都呵呵笑着。 郑而末恶心地大叫,他扯起小熊的围兜抹了抹自己的脸。“我很像女人吗?”郑而末转过身子,表情严肃地问崔隐和李感。 崔隐点头说道:“小熊太小,还没学会撒谎呢!” “完了,看来我得改变形象了!”郑而末叹了口气。他歪着头在路边停着的一辆车的后视镜上照了照,要是怀里没有小熊,他就整理一下头发了,可惜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手来顾自己的形象。可能没有几个男人会像他那么在乎自己的形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头了?陈旧不会嫌他太夸张吧? 李感喊他:“别照了!我看你没有改的必要,反正陈旧也不会选你?” 郑而末还嘴:“哥们儿,我知道你是嫉妒陈旧总给我打电话。一个女生总给男生打电话,这说明什么呢?” “总?”李感撇嘴。 “总比没有强啊!你还是知难而退吧,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又不会笑话你!”郑而末毫不示弱。 “你们是真喜欢陈旧吗?”崔隐打断他们,“你们要是玩的话,我怎么向孔渔然交代?” “当然了!陈旧多好啊!她是我见过的最直爽的女生!”郑而末笑呵呵地说。 “你喜欢她什么?”崔隐转头问李感。 “看起来很舒服,又会做菜!”李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不想结婚以后还在外边吃。” “打住!你这种思想是不健康的!取消你的资格!”郑而末严肃地说。 李感白了他一眼说:“你说了不算!陈旧都没取消我资格,你凭什么取消!” 郑而末靠近李感小声说:“其实陈旧的厨艺也就一般,我介绍一位女厨师给你,你别跟我抢陈旧怎么样?” “怎么办?我偏偏喜欢跟你抢东西。”李感无辜地摇摇头。 郑而末瞪着细细的眼睛,鼻子发出重重的呼吸,真恨不得捏死眼前这个假正经的死小子。小时候抢他的零食和玩具,上学后喜欢在他辛辛苦苦写完的作业纸上签上李感两个大字。长大了还要抢他的女人?不对!他已经抢走过一个了!要是没有李感这家伙捣乱,他怎么会到24岁了,还在打光棍?这一次他一定要守住陈旧,不能让那个死不要脸的家伙得手! 崔隐真恨不得把两个一直吵不停的家伙赶走,可一想以后还免不了要找他们来帮忙,便忍了。可他们实在是太聒噪了,像两只鹦鹉似的,吵得崔隐的脑袋嗡嗡直响。他得快点做饭,把他们的嘴堵上,然后就以天色已晚为由轰他们走。他暗暗发誓不到万不得以,就不再找他们来当保姆了。小熊常和他们在一起,估计也会变聒噪的。他可不想这么可爱的孩子长大了像郑而末一样唠叨,像李感一样装酷。 “两个男人哪来那么多话可讲?”崔隐把孔渔然看上瘾的那本童话书拍在沙发上对他俩说,“想说话是吧?给我儿子讲故事!” 郑而末撇着嘴表示了不屑,他拿起童话书翻了翻,嘟嘟囔囔地念起来。小熊捧着奶瓶咕嘟咕嘟喝美味的奶,耳朵竖起来听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故事,以前都是妈妈讲给他听的,今天怎么换成这个细长眼睛的“姐姐”讲了?妈妈去哪了呢?在这里他只认识孔渔然妈妈,怎么会有这么多陌生人抱他,喂他喝奶,抱他尿尿?那个个子最高的爸爸最好,给他做好吃的,还跟他玩。小熊暗自想着。他竟然在听故事的时候会走神儿,真是邪了门儿了。 “就给我们吃这些东西吗?”李感走进厨房吓了一跳。 “别挑了,都跟着我儿子一起吃吧!超级有营养!”崔隐干得十分起劲。新买的榨汁机特别好用,只是加工杯太小,要做这么多人的量就要重复很多次。崔隐强迫李感把手洗干净,帮他干这个毫无创意的工作。 李感把那六个冒着热气的光溜溜的大土豆,去皮,切小块扔进加工杯,装满大半杯,加点清水,拧严盖子研磨,在不锈钢刀的淫威下,土豆很快变成了粘稠香滑的土豆泥。李感干得挺起劲,一边做一边拿勺子玩起土豆泥了。 崔隐笑着切冬瓜,用冬瓜加排骨煮一锅汤,再做一个软软的西红柿炒鸡蛋。最后蒸上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哪一样小熊都能吃,免得他以为大人们自己偷着吃好吃的。 孔渔然果然没让郑而末和李感失望,把陈旧也带来了。听到陈旧的说话声,李感扔下手里的土豆,迅速地在崔隐的围裙上抹了抹手,深呼吸三次之后出了厨房打招呼。 郑而末抱着宝宝早凑了上去,一副欠踹的表情。李感白了他一眼,转头冲陈旧微笑,轻轻地问:“回来啦?” “不要说废话啦!”陈旧脆生生地答,“没回来怎么看到你!” “哦。”李感蔫蔫地应声,陈旧一直乐呵呵的,让人急不得恼不得。怪只怪自己太笨,不会说话。人家陈旧说得确实没错。没回来怎么看到,怎么说话呢。唉!李感叹了口气转回厨房,还是做土豆泥去吧。 郑而末大笑,要是没有小熊在怀里,他真想翻个跟斗来表达一下愉悦的心情。 孔渔然一边脱鞋一边笑着问郑而末:“小熊乖不乖?”答案是肯定的,小熊是天下最乖的孩子。 陈旧张开双臂朝郑而末走去,郑而末险些晕倒,陈旧想拥抱他吗?他缓过神儿来发现怀里的小熊被她抱走了。他撅着嘴小声嘟囔:“不能连我一起抱走吗?” 孔渔然看着他偷笑,捏捏小熊的脸之后,又去拍了拍早早站在卧室门口迎接她的“骆驼”,那个家伙自从主人不准它出现在小熊十米之内,它就懒洋洋地整天趴在床上睡觉。 它在闹脾气呢,孔渔然心想。她洗洗手,进厨房去帮忙,并小声告诉了崔隐。崔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把一盘菜交到她手上时他说:“等小熊走了之后我会好好对它的。” 孔渔然摇摇头说:“不是小熊走之后,它很伤心呢。比如说有这么多朋友在的时候,小熊有人带,你可以抽空和‘骆驼’玩。别让它伤心,它可只有你这么一个主人!” “嗯。你也要帮我陪它。”崔隐说。他想到那天想表白时,本来想说这句的,结果因为赵旭瑞捣乱一直没机会说,如今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当然了!保姆同志!”孔渔然点头答应。 “保姆就保姆,千万别加后边的同志!”崔隐笑出来。她以前还怀疑过他是同志。 “你们就甜甜蜜蜜吧!就当我不存在好了!”李感没好气儿地插嘴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崔隐白了他一眼,要是他不在多好。当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当灯泡呢? “加油啊!”孔渔然说完端着菜转身跑了出去。 李感也不知道孔渔然是让他加油做土豆泥还是加油追陈旧,难道孔渔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吗?回头让崔隐拐弯抹角帮他打听打听。据说有些女生如果喜欢一个男生,就会和他对着干,以引起他对自己的注意。他和陈旧是不是这种情况呢?还是先搞清楚了比较好。 吃晚饭时热热闹闹,小熊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他愉快地吞下一勺子土豆泥,看看这个人的嘴,看看那个人的嘴,等崔隐再次把食物送到他嘴边时,他十分大方地往崔隐的嘴边推了推。 崔隐瞪大了眼睛问:“是给我吃的吗?” 小熊笑着点头:“嗯!嗯!” 崔隐激动地在小家伙儿脸上啃了几口,然后吃下了那勺食物。小熊还是有良心的。知道崔隐爸爸给他做饭,喂他吃东西都没时间自己吃。他咯咯笑着喊了一声爸爸。崔隐把小熊紧紧地搂在怀里,这小家伙儿太招人待见了! 大家都撇嘴,这父子俩还真会让人羡慕。孔渔然也有点羡慕,还有一点点嫉妒。当初还嫉妒过他和“骆驼”呢。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很久很久以前?从什么时候她和“骆驼”也成了“铁哥们儿”? “骆驼”在角落里嚼着美味的狗粮,终于明白为什么主人把感情都投入到了那新来的小矮个儿身上,就因为他会叫爸爸,会把食物分给崔隐吃。“骆驼”悻悻地想,或许自己也该试着发发“爸爸”的音,只会发“汪汪”的音现在已经不吃香了。要不要把自己的粮食也分给崔隐吃?也许还能让主人再多看自己几眼。他叼起自己的饭盆往茶几那边拖去。所有人都停下来转头看它,看得它有些不好意思了。它看了看崔隐,主人说过不许它靠近那小家伙儿,他用爪子把饭盆往崔隐那边推了推,然后转身去喝水。喝了几口,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去了。 “它怎么了?”郑而末问。 “食欲不太好啊!”陈旧说。 “小熊给我抱,你快去吧!”孔渔然从崔隐怀里抱过小熊。 崔隐嘟囔着起身走进卧室。“骆驼”见他进门,低着头忙摇尾巴,摇尾巴的速度快到可以当电风扇了。崔隐坐在他旁边抚摸它的毛,毛有些发涩,也该给“骆驼”洗澡了。“骆驼”把下巴放在他的腿上,半眯着眼睛,享受主人的抚摸。崔隐轻轻地说:“弟弟太小了,自己照顾不了自己,连吃饭、走路和便便都不会呢。所以这两天没时间跟你玩,别生气啊!生气吗?”他捏捏“骆驼”的鼻子,揉揉它的脸,“骆驼”一脸无辜相,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主人还是爱它的,这点没变就行。 “走吧!吃饭去!”崔隐拍拍“骆驼”的头。“骆驼”从床上跳下来,跟着主人一溜小跑到客厅,崔隐又给它加了些粮食。“骆驼”再次把饭盆向崔隐那边推了推,等着他与自己分享食物。 崔隐愣在原地没动。 “吃了小熊给的,不吃‘骆驼’的是不是偏向啊?”孔渔然笑着说。 郑而末帮腔:“是啊!既然小熊给你,你吃了,现在‘骆驼’也给你,不能不给面子吧!” 李感点头说:“你不吃它会伤心的!” “你们这帮没良心的!让我吃狗粮?!”崔隐发火了。 “没办法啊!都是你的最爱!”孔渔然继续逗他。 “我吃一颗,剩下的都归你好不好?”崔隐从“骆驼”的饭盆里捏起一颗,飞快地扔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下去了。 “骆驼”看主人吃下,撅着屁股蹦了两下,太好了!它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真吃啦?”李感吃惊地问。 郑而末捂住嘴干呕道:“你是老大!我服你了!这两个小家伙儿都爱你,也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你!” “你把这个吃下去,你就是我老大!”崔隐趁“骆驼”不注意,变戏法似的从手掌里变出一颗狗粮来,准备往郑而末的嘴里塞。 郑而末吓得跳起来,提起自己的外套开门跑了出去。 大笑哄堂大笑。崔隐追出去。 郑而末连电梯都没坐,顺着楼梯往下跑,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看起来狼狈极了。他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跑。 崔隐趴在扶手上朝他喊:“哎!吃完再走!” “留着你自己吃吧!”郑而末气喘吁吁地答。很快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就消失在楼道里。 晚饭后,李感和陈旧被派去厨房刷碗。崔隐和孔渔然研究李感的表情,明明高兴得都不知道自己姓李了,可还一副死不情愿的表情。陈旧斜着眼睛偷瞄高自己一头的李感,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英俊?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地球人。这个家伙笨手笨脚的,估计以前连厨房都没进过,完全不知该从哪里干起。陈旧也不怕自己的嗓门吓着在客厅里玩耍的小熊,高声吆喝着指挥李感擦灶台。刷完的榨汁机让他擦干,然后放到她平时得踩板凳才够得到的柜子里,这么高的个子不利用就浪费了。李感总是一副小绵羊的乖巧表情。 “我来刷吧。”李感想代替陈旧把剩余的碗刷完。 “给你!”陈旧毫不客气,她正好可以去休息休息,腰都疼死了。 李感打开水龙头,在自来水的冲刷下洗去油渍。冲干净一个,码好一个。 “不会刷碗吗?”陈旧踅转回去把自来水关掉,太浪费水了。 “碗难道不是这样刷的吗?”李感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做事情,可还是做得不对吗?难道刷碗还有什么秘诀? 陈旧把洗碗布递到他手里问:“你觉得洗碗布是干什么用的?” “擦干?”李感问。 陈旧叹了口气说道:“你得好好向崔隐学习学习,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一直没机会做,自己一个人吃饭没什么意思。”李感找借口。其实他是做不来才出去吃的。 陈旧撇嘴道:“其实就是懒对不对?孔渔然就懒,懒成那样,都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 “你愿意到我家去做饭吗?”李感突然冒出一句,“呃,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 陈旧斜眼看他问道:“找保姆吗?” “不!不是!我是问你愿意给我做饭吗?我不会做饭,但是我会修电脑,还会做动画……”李感支支吾吾地说,“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我会对你很好的!” 陈旧想也没想便冒出一句:“我考虑考虑!”她没想到一向话不多,喜欢用眼神说话的李感竟然向她表白?还以为他只会闷闷地吃饭,做事。这么英俊的家伙,一个眼神便可以电晕一大片女生的家伙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要答应吗?不答应吗?他在耍她玩吗?看她好欺负?还有那个娘娘腔,两个人到底是吃错什么东西了?陈旧脑袋有点乱。她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曾经对那么多个韩国演员动心过,可把哪一个安排在自己身边当男友呢?她竟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刷完了吗?”孔渔然抱着小熊晃进来问。 “哦,还剩几个碗就好了!”陈旧扔下李感,快步走出厨房,回头又补了一句,“别老开着水龙头!” 崔隐带着“骆驼”下楼散步了,他遇到了莫水萱,小丫头儿拉着她家的金毛快步跑过来兴高采烈地问候他:“崔隐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是啊!我又回来了。”崔隐答道。说完挺郁闷,这句话说的真没创意,好像自己是胡汉三似的。 “以后‘饭粒’又可以和‘骆驼’一起玩了。”水萱高兴地摸摸“骆驼”的头。“骆驼”亲切地和“饭粒”碰了碰鼻子,这是它们之间特有的问好方式,问过好便一起撒花儿折腾起来。 “嗯。”崔隐心不在焉地应道。 “崔隐哥,不会再走了吧?”水萱有些担心,当年崔隐突然消失的时候,她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了,可是他又回来了。这一次那个姐姐说他搬走了,她便真以为他不再回来了,可是崔隐哥哥又回来了。他还会再消失吧? “嗯!暂时不会走了。”崔隐点头答道。 “暂时?”莫水萱惊呼,“就是说还是会走吗?” “应该会在这里住到我买房为止。”崔隐解释。这里不是他的房子,也不能住一辈子。下一个目标——买一所大房子。 “什么时候买呢?”水萱皱眉。 “还不知道呢。水萱,我家里有事,改天再聊吧。”崔隐拉起“骆驼”准备回家,小熊还在家等着他洗澡呢。 “哦。”水萱不情愿地拉住“饭粒”,看崔隐哥哥拉着“骆驼”走远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再也看不到崔隐哥了。崔隐哥和那个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感情很好吗?崔隐哥又为什么走了两天?下次一定问问崔隐哥哥打算在哪里买房子,再和他要手机号码。这样即便他搬走了,她也可以找到他。 崔隐打开门,“骆驼”跑进屋去喝水。孔渔然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小熊在李感的身上爬来爬去。陈旧正抱着电话滔滔不绝地教训着谁。 崔隐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习惯,他走进卫生间准备热水,浴霸的四个灯泡全打开,等卫生间变得暖洋洋的。就可以给小熊洗澡了。也不知这小家伙儿爱不爱洗澡,反正他的“骆驼”很喜欢。给小熊洗完,再给“骆驼”洗洗吧。崔隐边想边笑,四个大灯泡差点把他烤晕了。 “儿子!可以洗澡了!”崔隐走过去抱小熊。 “……赵旭瑞!你怎么这么轴啊?渔然肯定会养这孩子。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干!……是!肯定有困难,有困难大家帮一把呗!有这么多朋友,还照顾不好一个孩子吗?……小熊很听话!上哪找这么好的机会练习当爸妈去?谁家孩子舍得让咱们这么随便折腾着玩?……出事?能出什么事?谁说林姐不回来了?林姐是那种人吗?!”陈旧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孔渔然从陈旧手里抢过电话,对着话筒说:“赵旭瑞!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照顾不了小熊,但是真的不用担心我!有很多朋友帮忙呢!我会请位保姆回来照顾他。……你知道我的脾气,要做的事一定要做。我已经打定主意了,绝对不会反悔。该给小熊洗澡了,嗯,挂电话了。” 孔渔然刚挂断,电话又响起来。孔渔然头也没回,抱起小熊走进卫生间。 陈旧没接,直接把电话线扯掉。 “再来一个人帮忙吧!”孔渔然喊。 “你去吧!我把客厅收拾一下,太乱了!”陈旧对崔隐说。 “嗯。”崔隐点头走进卫生间。 陈旧转头看了李感一眼说:“你是回家?还是找个地方老实待着?” “我帮你收拾房间!”李感答道。 陈旧撇撇嘴:“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李感脱口而出:“动画。” “我说家务活!”陈旧翻着白眼。 “呃……”李感想了想,还是没有答案,“好像都不太拿手。” 孔渔然把小熊的衣服都脱掉,让他站到大澡盆里,小家伙儿蹬着腿,哼哼唧唧死活不愿意下水。 “小熊!洗澡多舒服啊!”孔渔然指着水里的洗澡玩具说,“你看小鸭子和小河马都在水里坐着呢!” 小熊依旧摇头,挣扎着想逃跑。 “爱洗澡的孩子才是乖孩子!”孔渔然说。 崔隐开门走进去,孔渔然让他把门关上,不然小熊会冷。 崔隐随手关上门,走到孔渔然旁边蹲下,本来就不大的卫生间,更显得狭小。崔隐轻轻地对小熊说:“儿子,喜欢洗澡吗?” 小熊使劲摇头,洗澡多冷啊!每次洗澡的时候,那个保姆奶奶都按着他使劲搓,洗完他就变成煮熟的大虾了。 “要和爸爸一起洗澡吗?爸爸就因为爱洗澡,爱吃饭,所以才长高个子,你要是不乖乖洗澡,将来长得和妈妈一样高,就找不到老婆了!” “是啊!妈妈小时候就不乖,不爱洗澡。”孔渔然帮腔。说完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是反面典型? “儿子,你要不要洗呢?不洗就算了。狗狗正排队呢,你要是不洗,我就给狗狗用你的大澡盆,用你沐浴露洗出一身香香的泡泡……” 小熊一把拉住崔隐,满眼渴望的样子。孔渔然笑着把小熊轻轻地放在澡盆里,歪头夸崔隐:“还是你厉害。” “那当然了!”崔隐蹲在旁边,一手扶着小熊,一只手轻轻地往他身上撩水,他笑眯眯地问小熊,“水凉吗?” 小熊冲崔隐露出几颗小牙,水花碰到身上痒痒的,他忍不住咯咯笑。他抓住崔隐的胳膊,然后指了指身下的澡盆说:“爸爸!爸爸!澡澡!” “要我一起洗吗?”崔隐问。 “嗯!”小熊使劲点头。 “那妈妈回避一下吧,我陪儿子洗了。”崔隐转过头对孔渔然说。 孔渔然耸耸肩膀,摸摸小熊的脸蛋说:“小熊好好洗啊,洗得白白的,香香的!” 小熊也拉住孔渔然大喊:“妈妈!澡澡!澡澡!” 孔渔然的脸腾一下子红了,这个小坏蛋原来和崔隐是一伙儿的。她尴尬地看了崔隐一眼,希望他能帮她解围。 没想到崔隐一脸坏笑着说:“是啊!妈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洗呢?” “想死啊!”孔渔然恼羞成怒,狠狠地踩了崔隐一脚,然后快步走出卫生间。 崔隐大笑着锁上卫生间的门,和小熊一起舒舒服服地洗起澡来。孔渔然冲到卧室里,一边叠小熊的衣服一边生闷气。 陈旧和李感一边干活一边吵。陈旧老嫌李感笨手笨脚,李感认为陈旧对一个家务新手要求太高,一直念叨着郑而末这小子太会偷懒,下次一定要让他多干点。 崔隐把一个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小家伙儿用浴巾裹着抱出来,交给孔渔然,他笑着说:“洗好了,让妈妈给你穿衣服吧!” “我这个妈妈和你这个爸爸可不是一家的!你不要搞混了!”孔渔然抱着小熊,把他放在床上, “我没说是一家的啊!”崔隐一脸无辜相。 “洗完啦?让我闻闻香不香?”陈旧跑来跟小熊玩。 “给小熊抹那一大堆护肤的东西了吗?”孔渔然问崔隐。 “啊!忘了!”崔隐跑进卫生间把要擦的东西用毛巾兜过来,放到床上。然后回卫生间去收拾残局了。 孔渔然和陈旧两个人,一个给小熊涂润肤乳,一个涂护臀霜。陈旧揭开小浴巾,露出他粉嘟嘟的小胳膊和小腿肚儿,看起来真想捏一下。小熊的小屁股蛋太柔软了,又白又滑,陈旧给他抹护臀霜抹了七八分钟。孔渔然实在看不过去了,把她挤到一边,嘟囔道:“差不多就得了,别老摸小熊屁股!” “你摸摸!特好玩!”陈旧哈哈大笑,“简直比白玉豆腐的手感还好!” “小熊,我们不让陈旧阿姨摸,赶紧藏起来!”孔渔然迅速给小熊穿上粉色的可爱内衣,把他塞到地铺的小睡袋里。 “再摸一下!最后一下!”陈旧不死心地说。 崔隐笑着走进来,摸摸小熊的鼻子,然后打开电脑忙了起来。 “原来做家务这么累啊?”李感歪着脑袋走进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早知道这么累,我还去什么健身房啊!?” “是啊!你就定期来我们家干活吧!”崔隐头也没回,笑着说,“我儿子该睡了,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 “好吧,真是充实的一天!”李感做了个扩胸运动,肌肉又酸又僵。 崔隐又说:“等你将来有儿子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做了!”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李感摇摇头说,“到现在连老婆都还没有。” “你那么帅,还担心没有女朋友吗?”孔渔然轻轻地拍着小熊。 “唉!”李感叹了一口气,望着陈旧。这丫头怎么就对他不感兴趣呢? 崔隐打开音频软件,挑了几首悠扬的摇篮曲播放。他转头对李感说:“还等着发工资吗?赶紧回家吧!顺便送陈旧回去!” “还用你说啊?!”李感没好气地说。不送谁也不能不送陈旧。 “你们也早点休息吧,”陈旧跟小熊道别,“小熊,明天见!” 李感也凑过去和小熊说:“goodnight!”然后和陈旧一起出了门。 “啊!”崔隐转头笑着说,“得早点教小熊外语!” “中国话好像还没学会十个词!”孔渔然笑着说,“小熊会说什么啊?熊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姨姨还有狗狗,好像没了吧?” “他还叫了郑而末姐姐呢。你说我们混着教他,他会不会搞混了?”崔隐问,“哎,他爸爸是韩国人吗?” 孔渔然摇头道:“不是,只是在那边工作。” 崔隐扔下鼠标凑到小熊旁边逗他说:“儿子!以后妈妈教你汉语,爸爸教你法语,李感叔叔教你英语,狗狗教你汪汪叫怎么样?” “汪……汪!”小熊学了两声小狗叫。 “嗯?会啦?”崔隐喜出望外地看着小熊,又抬头看看孔渔然,孔渔然也一脸吃惊的表情。 “汪汪!汪汪!”小熊乐着又学了两声。 “骆驼”撒腿跑进来,看到崔隐,忙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小矮个儿学狗叫。 “狗狗!汪汪!汪汪!”小熊在睡袋里折腾起来。 “骆驼”原地趴下,盯着地铺上的小熊。这个小矮个儿确实比它厉害,不但会叫爸爸,还掌握了它们狗狗的语言,真是不服都不行!怪不得主人围在他身边转个不停。 “哈哈,儿子会模仿狗叫啦!”崔隐高兴坏了,连睡袋一起把小熊抱起来亲了又亲。 孔渔然也忍不住乐了,小家伙儿真可爱,学得还挺像,应该就是这两天跟“骆驼”学的吧。崔隐凑上去蹭了蹭小熊的小脸蛋,小熊咯咯地笑着躲避着崔隐的攻击,爸爸的胡茬太扎人了。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小家伙儿。”崔隐笑着问。 孔渔然拉拉他的胳膊说:“再闹一会儿小熊太兴奋就睡不着了,明天再跟他玩吧!” “好!”崔隐点头,转头对小熊说,“儿子啊!妈妈下命令了!你要睡觉觉喽!” 孔渔然安抚着小熊:“晚安!小熊!” “晚安!儿子!”崔隐亲亲他的脸,从地铺上爬起来,“你也早点睡吧!我去给‘骆驼’洗澡。” “嗯!晚安!”孔渔然轻声应道。 崔隐帮她换上台灯,走到门口他笑着说:“你应该说晚安老公!”说完撒腿跑了出去。 孔渔然无可奈何地笑笑,崔隐最近总开这种玩笑。她虽然表面装出生气的样子,但其实心底里并不反感,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会被人笑话的。要是崔隐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妈妈,他也真的是爸爸,他们有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一起看着他长大,该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孔渔然的脸有点发烧,她拍拍自己的脸,崔隐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爸爸吧。也是不错的老公?可崔隐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只是开玩笑而已吗?就像郑而末和李感对陈旧,真真假假,可能连陈旧也看不清楚吧。 崔隐给“骆驼”洗了个淋浴,用它的毯子,把它像小熊那样包着抱出来,轻轻地放在沙发上,开了吹风机的小风给它吹干。它从始至终都十分配合,半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表情。吹干之后,崔隐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给“骆驼”梳理短短的毛。“骆驼”则换了各种姿势躺在崔隐的腿上,到后来干脆爬到他身上去了。 “你真会耍赖啊!”崔隐微笑着抚摸它。他曾经是那么享受“骆驼”对他的依赖,时时刻刻都想着它,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是个合格的主人。没想到后来认识了孔渔然,他的心思就跑到孔渔然那里去了。现在小熊来了,崔隐为了照顾好他,又整天想着小熊的事。这样一来,“骆驼”就被他忽略了,其实孔渔然也被他忽略了,他现在得做饭,给小熊喂奶,跟他玩,给他洗澡,哄他睡午觉,给他讲故事,教他讲话,教他吃饭,上厕所,给他擦屁股。还研究着什么时候教小熊走路,他早该学走路了。他都没有时间和孔渔然单独待着了,两个人中间有一个麻烦的小灯泡,害他连眼神都没时间投向孔渔然。 唉!要是他会分身术该多好,把一个崔隐分成四份。 一个他可以24小时陪着“骆驼”,带它在草坪里玩。免得它得忧郁症。 一个他可以和孔渔然恋爱,他有好多事都想和她一起做,一起买东西,一起逛游乐场,一起画画,还有一起跳舞,哦!他还不会跳舞。孔渔然会教他吗? 一个他给小熊当爸爸。一个无所不能的爸爸,儿子要星星,就一定能摘到的爸爸。 一个他出门去工作赚钱,赚钱买一座带院子的大房子,给孔渔然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给小熊买吃的和玩具,还有故事书。赚钱给“骆驼”买最好的狗粮和玩具,让它可以随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崔隐只顾想事情竟然没有发现,孔渔然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没多会儿她提着大包走出来,走到门口轻咳了一声说:“我去上班拉。” 崔隐吓了一跳,看到孔渔然手里的包,他的眉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他轻问:“今天也要去吗?” “嗯!”孔渔然点点头说,“小熊睡着了!今天你陪他睡吧,我很晚才回来,我还是和‘骆驼’一起睡。买电脑花得没剩几毛钱了,得多挣些钱回来,你可以给小熊买很多东西,可是我却不行。” 崔隐没说话,看着她出门。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孔渔然为了照顾小宝宝,要拼命赚钱了。电话突然响起,他接起:“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儿:“喂?崔隐啊,渔然呢?” “陈旧吗?她出去了。”崔隐听出了她的声音。 “大晚上去哪儿了?”陈旧问。 “她……”崔隐顿了顿说,“她去跳舞了。” “今天也不是跳舞的日子啊!”陈旧反应过来,“这家伙疯了?” “陈旧,能帮我劝劝她吗?” “我劝了好多遍了!她不听啊!她那脾气……” “嗯,这样下去我担心她身体受不了。” 陈旧那头儿突然沉默了,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大家想想办法吧。”崔隐又说。 “崔隐,你喜欢渔然吗?”陈旧突然冒出一句。 “是!”崔隐乖乖承认。 “崔隐,领舞看起来好像很简单的工作,其实每次跳完腿都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林姐跳了几年,关节总疼,渔然还那么年轻,你一定要劝她……” 崔隐叹气道:“你能告诉我怎么劝吗?” “哦,当初林姐和小熊的爸爸也是为这件事赌气而分开的,”陈旧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我相信你有办法能说服她。” “嗯,我会的。”崔隐应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追渔然呢?追她可有难度。”陈旧问。 “还好意思问我?本来上次吃披萨那天打算表白的,结果杀来这么多人,搞乱了我的计划。后来赵旭瑞又找事,没办法只有先拖后了。”一提那天的事,崔隐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孔渔然自己找的!谁让她当初搭理赵旭瑞。”陈旧气呼呼地说。 “他们……” “纯粹是赵旭瑞一厢情愿!这我敢保证!孔渔然就是心软,赵旭瑞用装可怜的方法接近的渔然。”陈旧声音越来越大。 “装可怜?”崔隐开始好奇,装可怜也可以追女生吗? “是啊!孔渔然刚到舞酒吧时,他就向渔然借钱。”陈旧说。 “渔然那么吝啬的人……”崔隐想不通孔渔然怎么会借钱给别人。 “是啊!但是赵旭瑞每次的借口都是肚子饿。”陈旧叹了口气。 “肚子饿?领舞的收入不是还可以吗?”崔隐皱眉。 “收入是不错,赵旭瑞说自己父母双亡,领舞的钱都寄回老家供弟弟念书了。” “他还有弟弟?” “渔然觉得他可怜,就借给他了。我偷偷调查过赵旭瑞,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 “这个家伙……” “一二来去,赵旭瑞就开始喊渔然姐姐。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对渔然别有用心。” “还有人追她吗?”崔隐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陈旧酸酸地说:“有一大堆!在学校里老人有跟她搭话。但死皮赖脸到赵旭瑞那程度的还真是不多见。” “陈旧,你知道渔然为什么持独身主义吗?”崔隐突然问。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渔然心里是有你的,这段时间她很反常,简直像换了个人。” “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崔隐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想过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真希望她赶紧嫁给你!我可不想给她当一辈子免费劳工。”陈旧开玩笑。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崔隐笑。 “不说了,我妈喊我。拜拜!”陈旧急匆匆挂断电话。 “再见!”崔隐挂上电话,走到卧室轻轻地躺到小熊旁边。他睡得很熟。崔隐看着他圆圆的小鼻子发起呆来,小熊的爸爸妈妈应该很漂亮吧,怎样的组合才生出这样一个可爱的宝宝?他就快就会有爸爸了。小熊的爸爸当初是怎么劝小熊的妈妈的?他又该如何劝孔渔然放弃这份工作呢?直接说肯定不行,以前他问一句,她都很受伤的样子。也不愿意让他去她工作的地方。她太敏感了。 第十三章 陈旧喜欢卷发男生 孔渔然睡得迷迷糊糊,小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近了又远,一直远到了天边。又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过了很久,忽听一声大叫。她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崔隐喊的。崔隐怎么了?她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冲进崔隐的卧室,只见崔隐蹲在地铺旁边。 “怎么了?”孔渔然眯着眼睛问。 “大小便失禁!”崔隐提着小熊的两只小脚丫哭丧着脸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半夜说梦话给他唱《两只老虎》了。” “我还以为你在说自己!”孔渔然开着玩笑凑过去,发现小熊的睡袋简直惨不忍睹,她有点想吐,歪头问崔隐,“半夜没把尿吗?” “半夜也要把尿吗?”崔隐吃了一惊,网上写这个了吗? “嗯!起码得两三次。”孔渔然捂着嘴往后退。 “啊?昨天……昨天早晨怎么没发现尿床啊?”崔隐纳闷地问。 孔渔然答道:“我半夜把了他两次。” “怎么不告诉我啊!哎呀!好臭啊!儿子!你没法要了!”崔隐撇着嘴直摇头,转过脸问已经退到门口的孔渔然,“这个儿子还要吗?” “啊?!”孔渔然吓了一跳,他开什么玩笑。 “还得要是吧?那麻烦你帮我把卫生纸、垃圾桶、柔湿巾还有小熊的裤子拿来!我提着他的腿儿。要不你来提着,我去拿。”崔隐撇着嘴说。 孔渔然心甘情愿地跑腿儿,崔隐摒住呼吸给小熊收拾。屋子里弥漫着臭烘烘的味儿,孔渔然打心眼儿里服了崔隐,一般人能心甘情愿地给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子清理恶心巴拉的大便?最厉害的还不是擦屁股,而是洗衣服,小熊的裤子和睡袋怎么洗呢? “要是你想扔掉,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如果你能洗的话,那就更好了。毕竟这东西还挺贵的……”孔渔然笑呵呵地说。 崔隐撇撇嘴,真会给他出难题。扔是肯定不能扔的,硬着头皮洗吧。他把小熊交给孔渔然,让他们去客厅待着,然后他在卧室里喷了些空气清洗剂,把窗户打开。 “让整个小区的居民都闻闻我们小熊便便的味儿吧。”他嘟囔着抓起小熊的裤子和睡袋走进卫生间,准备大洗一场。 “洗干净点啊!”孔渔然掩口偷笑。 “哎,为什么是我洗呢?”崔隐返回来问。 孔渔然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失职,他才便到裤子上的!你当然要负责善后!” “好,算我倒霉!”崔隐嘟囔着,“养个孩子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到厨房翻出两只一次性手套,幸好有这个东西。 “喂!”孔渔然喊住他。 “干嘛?”崔隐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不用洗了吗?” 孔渔然指了指地铺说:“他的小褥子也尿湿了!” “啊!”崔隐要崩溃了。 周末本来可以赖床的,就这样被小家伙儿毁了。孔渔然顶着两只熊猫眼,瞪着挂钟。七点,她才睡了四个小时,可不可以继续睡呢?她感觉头有点晕。小熊越来越重,快抱不动了。想给小熊洗脸,卫生间还被崔隐占着。她坐到沙发上,让小熊在她身上爬,没多会儿,她竟然睡着了。 崔隐洗完手走出来一看,孔渔然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得还挺香。小熊受她的传染,斜靠在孔渔然的胳膊上,闭着眼睛,流口水。他手脚蜷曲在一起,圆乎乎的像个皮球,让人有拍的欲望。 “渔然……”崔隐轻唤她。 没有回答,她太累了。 崔隐翻出小熊的另一个睡袋,在地铺上放好,抱起他塞进睡袋,拉好拉链。关上门,防止骆驼来偷袭。再看孔渔然依旧没有醒的迹象,他轻轻地帮她盖了一条毛毯,就让这两个小懒猪儿再睡一会儿吧。 他走进厨房,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饭。做什么好呢?要换换口味,不能让孔渔然吃腻了。 孔渔然推开厨房的门,一阵风似的飘到崔隐旁边,她挽起袖子帮忙刷奶瓶。 两个人相视一笑。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崔隐轻声问。 “周末一定要安排得满满的才够本。”孔渔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什么打算?”崔隐好奇地问。他真想问问她要不要和他约会?唉!这种话估计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孔渔然说:“搞卫生啊!还有画画,看碟,带小熊去公园……” “今天大扫除吧,一会儿把李感和郑而末抓来!”崔隐笑着说,“哦!他们得中午才能起床,上午画画吧,下午搞卫生。明天上午看碟,下午天气暖和了再带小熊去公园怎么样?” “好!”孔渔然点头,“我就不和你的朋友客气了!” “干嘛要跟这俩家伙客气呢?”崔隐微笑道,“他们把我赶到大街上,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什么赶到大街上?”孔渔然没听清楚。 “呃……”说自己无家可归才搬回来的吗?崔隐咬牙切齿地说,“总之他们欠我的!” 孔渔然识相地闭嘴,看崔隐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不要搀和为妙。可他们到底怎么得罪崔隐了?赶到大街上? 吃罢早饭,孔渔然和小熊一起玩。崔隐带“骆驼”去散步,孔渔然表示不再和他抢着遛狗了,崔隐要多和“骆驼”在一起。主要是莫水萱那小丫头儿不再对崔隐有非分之想了,她也就不用替他遛狗。 崔隐回来的时候,小熊坐在茶几旁的垫子上,孔渔然给了他一张纸,一盒水彩笔,小家伙儿攥着水彩笔在纸上胡乱涂着。 “儿子!爸爸教你啊!”崔隐走过去笑着说,“妈妈也给我一张纸吧!” “别叫我妈妈!”孔渔然板着脸说,“不知道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 “那我叫你什么?”崔隐盘腿坐到小熊旁边嘟囔道,“叫老婆你又不让。哈哈……孩子他妈?” 孔渔然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还想让我踢你啊?叫我孔渔然!” “多见外啊!咱们都这么熟了!”崔隐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觉得我一副流氓嘴脸?真是堕落了。” “给!”孔渔然递给崔隐一张纸,小声说道,“有多熟啊?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熟能熟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崔隐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好像崔隐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儿子!你看这是圆圈!”崔隐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去!去!”小熊拱起嘴认真地念道,“去!圈!” “对!圆圈!儿子跟我念圆圈!圆圈!”崔隐笑着教他。 十分钟后,小家伙终于能清楚地念出这两个字。 “哇!儿子你太厉害了!”崔隐轻轻地捏了捏小熊的小鼻子说,“是不是随你妈妈啊?真聪明!” 孔渔然笑着在阳台上架好了画框,准备好工具,她今天没打算画窗外的景色,画了那么多张窗外了,没一张满意的。今天画小熊吧,新模特不画一下多可惜。 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在孔渔然身上,暖烘烘的。她握着铅笔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坐在一起认真画画的样子。她的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孔渔然突然感觉很幸福。小熊带给她快乐,崔隐带给他幸福。 幸福是什么?真像老范说的那样吗?幸福就是我饿了,看别人手里拿个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我冷了,看别人穿一件厚棉袄,他就比我幸福。我想上茅房,就一个坑,你蹲那儿了,你就比我幸福! 她现在想吃包子就吃包子,想吃米饭就吃米饭,某人会一天三顿换着花样地做菜。冬天有地热,有某人送的棉拖鞋和围巾。夏天有空调,还有一个挺漂亮的马桶。她还奢求什么呢?自从外婆去世了,她以为幸福再也不会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崔隐回来之后,生活的那些艰辛似乎都变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实际上是崔隐的到来将她彻底从可怕的家务中解放出来了,她每天可以专心学习,连去舞酒吧跳舞都成了纯粹的减肥运动。虽然依旧很累,但以前那种巨大的心里压力不知不觉地消失了。无论多辛苦,无论有多晚,家里都有一盏灯为她而亮着。有一只可爱的狗摇着尾巴,欢迎她回家。现在又多了一个顽皮的小家伙儿,她只有感叹生活真精彩的份儿。 “发什么呆呢?”崔隐敲她的脑门儿。 “嗯?”孔渔然回过神来,瞪着眼睛问,“干嘛打我?” “冤枉啊!我只是轻轻地敲了一下!” “你妈妈没教你女生的脑门不准随便敲吗?” 崔隐突然沉默了,盯着画板上的一个黑点发起呆来。妈妈教过他这些吗?想不起来了,也许教过吧。 “崔隐?”孔渔然叫他。 “嗯?要我指点你吗?”崔隐笑着问。 孔渔然做了个不屑的表情,埋头画了起来,等她扔下铅笔时,发现崔隐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画画,她凑过去,崔隐马上盖住不让她看。 “给我看看!”孔渔然从缝隙里看到画中人的衣服和她的衣服很像。 “不行!还没画完!”崔隐坚决不同意。 “我有肖像权的!”孔渔然指着画中的衣服说。 崔隐反击:“好像你已经偷偷画了我和‘骆驼’很多次?我和‘骆驼’也有肖像权吧!” 孔渔然自知理亏,开始胡扯:“当我的模特是你的荣幸!” 崔隐点头称是:“以后你成了大画家,我作为画中人还可以沾点光。但是我不能占你便宜,所以画一张你,算还礼啊!” “啊!彼此彼此!把我画成鬼样儿有你好瞧的!”孔渔然冲他瞪眼。 “好!马上就好!你站远一点。”崔隐冲她挥手,她站在他旁边,他就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握笔了。这丫头竟然开始威胁他了?好现象! “好!”孔渔然也没想到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脾气,乖乖走到画架旁边,叉着腰,歪着头,眯着眼睛望着崔隐。她拍拍自己的脸,怎么当模特的时候表情就不自然了呢? “等一下!”崔隐突然跑了,没多会儿拿了一盆仙人球回来,让孔渔然抱着。 “搞什么?”孔渔然问。 “加一盆植物画面会好很多!相信我!”崔隐向她保证。 “我为什么要抱着这个啊?”孔渔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抱着站好了。 崔隐笑着回到画板前继续画起来。孔渔然望着他,终于有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崔隐那可以做出超级美食的手握住铅笔,微微弓着身子,姿势帅得令人晕眩。他带着眼镜,他只在工作的时候带眼镜,为英俊优雅的他又增添了一分书卷气息。那镜片竟然挡不住他深情的目光,也许只是专注于画画本身,孔渔然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光,每当他抬头望向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就明显加速,好不容易平静了,他又看向她。害她担心时间长了,心脏会出问题。什么心脏经得起这么折腾?还是不要看他了,她把视线转向小熊,远远地看着他趴在茶几上在纸上胡乱涂抹着。 “好了!”崔隐冲他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孔渔然跑过去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以前也看过他的作品,但这是她的画像啊,上面是她万分熟悉的脸,像到这种程度也太不像话了。如果不是看着他画的,孔渔然真会怀疑这幅素描是用照片加工而成的。 “怎么样?满意吗?”崔隐问。 “嗯!还不错!”虽然不想夸他,但是也不好违心说谎。 崔隐笑着说:“主要是很少见这么漂亮的模特!”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有恭维之嫌。还是闭嘴,不要解释为好。 孔渔然瞪了他一眼没有追究,她想开口跟他要这张图,但是又希望崔隐能一直保存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她或者他就会搬出去,彼此失去联络。日子久了,就忘记了对方的存在。有一天,崔隐偶然翻出这张画,就像偶然发现语恩的字条一样,会想起她,还有他们一起合租时发生的事。咳!她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站在原地,有点尴尬。崔隐放下笔走到一直安静的小熊身旁,他探头探脑地凑过去偷看,可完全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小熊转过头望着崔隐,冲他咯咯笑。 “儿子,你画的这是什么啊?”崔隐坐到他旁边问。 小熊指着画纸上的小人说:“爸爸!” “这是爸爸?”崔隐险些晕倒,他拿起那张画转了四个方向也没看出人形来。孔渔然也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出声了。小熊把崔隐画成了妖怪。 “爸爸是这样的吗?”崔隐做鬼脸吓得小熊哇哇乱叫。 三个人笑作一团,“骆驼”在不远处撅着屁股玩一个网球,崔隐感觉还不错。他的座右铭一直是不养孩子养条狗,现在看养个孩子也不错。养个孩子,也养条狗。但养孩子的前提是得找一个孩子的妈。他和孔渔然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算恋人吗?还是仅仅算朋友? 孔渔然推开厨房的门,一阵风似的飘到崔隐旁边,她挽起袖子帮忙刷奶瓶。 两个人相视一笑。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崔隐轻声问。 “周末一定要安排得满满的才够本。”孔渔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什么打算?”崔隐好奇地问。他真想问问她要不要和他约会?唉!这种话估计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孔渔然说:“搞卫生啊!还有画画,看碟,带小熊去公园……” “今天大扫除吧,一会儿把李感和郑而末抓来!”崔隐笑着说,“哦!他们得中午才能起床,上午画画吧,下午搞卫生。明天上午看碟,下午天气暖和了再带小熊去公园怎么样?” “好!”孔渔然点头,“我就不和你的朋友客气了!” “干嘛要跟这俩家伙客气呢?”崔隐微笑道,“他们把我赶到大街上,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什么赶到大街上?”孔渔然没听清楚。 “呃……”说自己无家可归才搬回来的吗?崔隐咬牙切齿地说,“总之他们欠我的!” 孔渔然识相地闭嘴,看崔隐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不要搀和为妙。可他们到底怎么得罪崔隐了?赶到大街上? 吃罢早饭,孔渔然和小熊一起玩。崔隐带“骆驼”去散步,孔渔然表示不再和他抢着遛狗了,崔隐要多和“骆驼”在一起。主要是莫水萱那小丫头儿不再对崔隐有非分之想了,她也就不用替他遛狗。 崔隐回来的时候,小熊坐在茶几旁的垫子上,孔渔然给了他一张纸,一盒水彩笔,小家伙儿攥着水彩笔在纸上胡乱涂着。 “儿子!爸爸教你啊!”崔隐走过去笑着说,“妈妈也给我一张纸吧!” “别叫我妈妈!”孔渔然板着脸说,“不知道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 “那我叫你什么?”崔隐盘腿坐到小熊旁边嘟囔道,“叫老婆你又不让。哈哈……孩子他妈?” 孔渔然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还想让我踢你啊?叫我孔渔然!” “多见外啊!咱们都这么熟了!”崔隐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觉得我一副流氓嘴脸?真是堕落了。” “给!”孔渔然递给崔隐一张纸,小声说道,“有多熟啊?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熟能熟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崔隐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好像崔隐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儿子!你看这是圆圈!”崔隐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去!去!”小熊拱起嘴认真地念道,“去!圈!” “对!圆圈!儿子跟我念圆圈!圆圈!”崔隐笑着教他。 十分钟后,小家伙终于能清楚地念出这两个字。 “哇!儿子你太厉害了!”崔隐轻轻地捏了捏小熊的小鼻子说,“是不是随你妈妈啊?真聪明!” 孔渔然笑着在阳台上架好了画框,准备好工具,她今天没打算画窗外的景色,画了那么多张窗外了,没一张满意的。今天画小熊吧,新模特不画一下多可惜。 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在孔渔然身上,暖烘烘的。她握着铅笔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坐在一起认真画画的样子。她的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孔渔然突然感觉很幸福。小熊带给她快乐,崔隐带给他幸福。 幸福是什么?真像老范说的那样吗?幸福就是我饿了,看别人手里拿个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我冷了,看别人穿一件厚棉袄,他就比我幸福。我想上茅房,就一个坑,你蹲那儿了,你就比我幸福! 她现在想吃包子就吃包子,想吃米饭就吃米饭,某人会一天三顿换着花样地做菜。冬天有地热,有某人送的棉拖鞋和围巾。夏天有空调,还有一个挺漂亮的马桶。她还奢求什么呢?自从外婆去世了,她以为幸福再也不会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崔隐回来之后,生活的那些艰辛似乎都变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实际上是崔隐的到来将她彻底从可怕的家务中解放出来了,她每天可以专心学习,连去舞酒吧跳舞都成了纯粹的减肥运动。虽然依旧很累,但以前那种巨大的心里压力不知不觉地消失了。无论多辛苦,无论有多晚,家里都有一盏灯为她而亮着。有一只可爱的狗摇着尾巴,欢迎她回家。现在又多了一个顽皮的小家伙儿,她只有感叹生活真精彩的份儿。 “发什么呆呢?”崔隐敲她的脑门儿。 “嗯?”孔渔然回过神来,瞪着眼睛问,“干嘛打我?” “冤枉啊!我只是轻轻地敲了一下!” “你妈妈没教你女生的脑门不准随便敲吗?” 崔隐突然沉默了,盯着画板上的一个黑点发起呆来。妈妈教过他这些吗?想不起来了,也许教过吧。 “崔隐?”孔渔然叫他。 “嗯?要我指点你吗?”崔隐笑着问。 孔渔然做了个不屑的表情,埋头画了起来,等她扔下铅笔时,发现崔隐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画画,她凑过去,崔隐马上盖住不让她看。 “给我看看!”孔渔然从缝隙里看到画中人的衣服和她的衣服很像。 “不行!还没画完!”崔隐坚决不同意。 “我有肖像权的!”孔渔然指着画中的衣服说。 崔隐反击:“好像你已经偷偷画了我和‘骆驼’很多次?我和‘骆驼’也有肖像权吧!” 孔渔然自知理亏,开始胡扯:“当我的模特是你的荣幸!” 崔隐点头称是:“以后你成了大画家,我作为画中人还可以沾点光。但是我不能占你便宜,所以画一张你,算还礼啊!” “啊!彼此彼此!把我画成鬼样儿有你好瞧的!”孔渔然冲他瞪眼。 “好!马上就好!你站远一点。”崔隐冲她挥手,她站在他旁边,他就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握笔了。这丫头竟然开始威胁他了?好现象! “好!”孔渔然也没想到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脾气,乖乖走到画架旁边,叉着腰,歪着头,眯着眼睛望着崔隐。她拍拍自己的脸,怎么当模特的时候表情就不自然了呢? “等一下!”崔隐突然跑了,没多会儿拿了一盆仙人球回来,让孔渔然抱着。 “搞什么?”孔渔然问。 “加一盆植物画面会好很多!相信我!”崔隐向她保证。 “我为什么要抱着这个啊?”孔渔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抱着站好了。 崔隐笑着回到画板前继续画起来。孔渔然望着他,终于有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崔隐那可以做出超级美食的手握住铅笔,微微弓着身子,姿势帅得令人晕眩。他带着眼镜,他只在工作的时候带眼镜,为英俊优雅的他又增添了一分书卷气息。那镜片竟然挡不住他深情的目光,也许只是专注于画画本身,孔渔然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光,每当他抬头望向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就明显加速,好不容易平静了,他又看向她。害她担心时间长了,心脏会出问题。什么心脏经得起这么折腾?还是不要看他了,她把视线转向小熊,远远地看着他趴在茶几上在纸上胡乱涂抹着。 “好了!”崔隐冲他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孔渔然跑过去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以前也看过他的作品,但这是她的画像啊,上面是她万分熟悉的脸,像到这种程度也太不像话了。如果不是看着他画的,孔渔然真会怀疑这幅素描是用照片加工而成的。 “怎么样?满意吗?”崔隐问。 “嗯!还不错!”虽然不想夸他,但是也不好违心说谎。 崔隐笑着说:“主要是很少见这么漂亮的模特!”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有恭维之嫌。还是闭嘴,不要解释为好。 孔渔然瞪了他一眼没有追究,她想开口跟他要这张图,但是又希望崔隐能一直保存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她或者他就会搬出去,彼此失去联络。日子久了,就忘记了对方的存在。有一天,崔隐偶然翻出这张画,就像偶然发现语恩的字条一样,会想起她,还有他们一起合租时发生的事。咳!她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站在原地,有点尴尬。崔隐放下笔走到一直安静的小熊身旁,他探头探脑地凑过去偷看,可完全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小熊转过头望着崔隐,冲他咯咯笑。 “儿子,你画的这是什么啊?”崔隐坐到他旁边问。 小熊指着画纸上的小人说:“爸爸!” “这是爸爸?”崔隐险些晕倒,他拿起那张画转了四个方向也没看出人形来。孔渔然也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出声了。小熊把崔隐画成了妖怪。 “爸爸是这样的吗?”崔隐做鬼脸吓得小熊哇哇乱叫。 三个人笑作一团,“骆驼”在不远处撅着屁股玩一个网球,崔隐感觉还不错。他的座右铭一直是不养孩子养条狗,现在看养个孩子也不错。养个孩子,也养条狗。但养孩子的前提是得找一个孩子的妈。他和孔渔然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算恋人吗?还是仅仅算朋友? 第十四章 不平静的平安夜 星期天一大早,崔隐没吵醒孔渔然,轻手轻脚地把小熊喂饱了,发给他纸笔让他坐在茶几旁画画,小熊很喜欢画画,画的时候又安静又认真,或许是受了他和孔渔然的影响? 崔隐呵呵笑着准备他和孔渔然的早饭,干脆把所有食物都搬到客厅的饭桌上准备,还可以看着小熊,以防他有什么危险。 就在他转身去厨房拿调料的时候,小熊已经爬到了沙发旁,崔隐开始也没多想,继续忙着,可他突然想到那小家伙儿手里有彩笔,天哪!孔渔然的沙发布! 崔隐冲过去一看,可怜的沙发布,果然被小熊画得一塌糊涂,彩格变彩绘了,跟着倒霉的还有茶几布和地板和玻璃杯。 “爸爸!”小熊兴奋地指着自己的杰作给崔隐看,等着听他的夸奖。 “儿子啊!这里不能画!沙发、地板和桌布都不是你画画的地方!只能在纸上画!你看……”崔隐十分严肃地指着墙上的装饰画说,“在纸上画就可以放在画框里了,可以给大家看!” 小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那眼神像极了孔渔然。崔隐拍拍脑门,真是败给他们俩了。他没收了小熊的彩笔,摸摸他的脑袋说:“下次如果再往其他的地方画,爸爸就不给你奶喝了!” 唉!也不知他到底能不能听懂。崔隐把他抱回到茶几旁的垫子上,拿出一本图画书给他看。他用抹布蘸水狂擦地板,要是把财迷张老头儿的地板整花了,他会心疼死的。指不定得让他赔多少钱呢。阿弥陀佛,彩笔是水性的,卖点力气就可以擦掉。 “沙发布不是新洗的吗?”吃早饭的时候孔渔然忍不住问。 “嗯,是吗?我忘了!”崔隐笑着说。他没敢坦白自己失职,要是她知道他让小熊一个人玩,肯定会怪他的。反正小熊也不会告密。不过也不能算他犯错吧。 网上说,应该给孩子更多的独处时间,这样他们才会自立,不时刻赖着大人。 由于睡了懒觉,饭后孔渔然主动刷碗收拾厨房。可是她心思全不在家务上,也不知脑袋都在想些什么。一不留神,崔隐的那只碗从她手中滑落,撞在水龙头上,最后跌扣在水池里。清脆的撞击声令她清醒过来。 崔隐抱着小熊跑来,担心地问:“没事吧?” 那只沾满泡沫的碗竟然没有碎,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孔渔然急忙摇着头说:“没什么!没事!” 崔隐对小熊说:“妈妈在搞破坏哦!” 餐具都冲干净之后,孔渔然愣住了,崔隐的那只碗,碗身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纹。 “对不起!”孔渔然急忙道歉。 崔隐沉默了片刻,旋即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没关系!” “可是这只碗和另外那只小的……”孔渔然每次拿碗筷都会想到柜里原来那只比崔隐的碗小一个型号的碗。那只碗是语恩的吧,崔隐已经把它拿走了。 “这只是我的,小号的那只是语恩的。”崔隐没想到自己再次提起她的名字时竟然会这么自然淡定。他走过去拿起那只裂纹的碗,抚摸了一下它的花纹,当年语恩说喜欢它的花纹,看起来很自由的样子。崔隐把碗丢进垃圾桶。 “对不起!”孔渔然手足无措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刷吧!”他冲她微笑,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般,一脸轻松地转身出了厨房。 孔渔然一直在想那只碗,她打碎了他的碗,那只不是普通的碗。他曾用那碗和语恩一起吃过饭。崔隐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打碎的呢?他会恨她吧?为什么欠他的越来越多了呢?孔渔然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崔隐把自己的笔记本连到电视上,挑了张影碟给孔渔然看。他做了个苹果泥,一边喂小熊吃,一边陪孔渔然看碟。小熊看了几眼电视,对跑来跑去的人完全不感兴趣,怎么不演动画片或者动物世界呢?吃饱喝足的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就睡了。 崔隐和孔渔然相视而笑,这个小家伙儿真是无忧无虑无牵挂。崔隐起身,拿了条毯子回来盖在小熊身上。 “还在想那只碗吗?”崔隐看出孔渔然的心事。 “嗯。”孔渔然点头。 崔隐望着孔渔然的眼睛,真诚地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勇气重新开始。还得谢谢你帮我!” 孔渔然撇撇嘴,不知该如何应对。难道说不客气嘛? “总之谢谢你!”崔隐斜着舒展了一下身体,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后背离孔渔然只剩几厘米了。 孔渔然警觉地盯着他,就因为她打碎了他的碗,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这个老光棍在想什么?怎么老往她身边凑?眼看就要靠进她怀里了。 崔隐被她看得心惊胆颤,不敢轻举妄动。他只不过想让自己的腿舒服一点,这也有错吗?他刚才正在往色狼行列迈进吗?至少在孔渔然心里是那样的。 孔渔然警觉地瞥了崔隐一眼,要是他敢轻举妄动的话,她扫视四周,唯一称得上武器的依然是一盆仙人球。崔隐要是再往这边挪一厘米,她就把仙人球砸过去并大喊非礼,以她的嗓门儿不信楼上楼下的邻居听不到。楼下大嘴巴阿姨可是时刻支着耳朵听着他们家的动静。 崔隐顺着孔渔然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盆仙人球。不会吧?又要攻击他?他可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往女生身边凑呢!懊丧的崔隐往回挪了挪,以表示自己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不过这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孔渔然盯着屏幕,可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其实他只是有时候在嘴上占她便宜,人还算老实。除了那次,还有那次。她吞了一口口水。 崔隐笑,孔渔然问他笑什么。他笑而不答,找死的事他才不会做。惹得孔渔然向他投了无数个白眼。是不是被这老小子看穿了?他的笑声让孔渔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去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小熊。周末的时间虽然很宝贵,但是休息好了做事效率才能高啊!”崔隐歪头说。她眼球上日渐增多的红血丝让他觉得心疼。 “记得叫醒我!”孔渔然点点头,起身走到两个卧室门口,却不知该走向哪一间。现在到底哪一间算是她的卧室呢?她站了一会儿,走向原来自己的卧室,这两天崔隐陪小熊睡的时候,已经把她的被子换了回来。“骆驼”在床上睡得正香。她走过去,拉开被子跟“骆驼”挤在一起。它很暖和,毛又柔软又光滑,是纯天然的优质大抱枕。 小熊睡得正酣。崔隐轻轻地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多会儿他又回到茶几旁,端起那盆险些又砸到他头的仙人球向厨房走去,他找到一个安放这定时炸弹的好地方——冰箱。不不!是冰箱上。很快他就把屋子里所有长刺的植物都摆到冰箱顶上去了。厨房是他的地盘。孔渔然再不乖乖的,也把她摆上去。 午饭后,遛完了“骆驼”,崔隐和孔渔然收拾妥当,抱着小熊出门了。由于到游乐场有一点远,崔隐想打车,却被孔渔然扯上了公交车。 北京的公交车从来不会在街上白跑,每一趟都人满为患。他们刚上去,售票员就以清亮的嗓子喊上了:“哪位给抱小孩的这位……男乘客让个座位?”售票员好像没看过男人抱小孩儿,在男乘客三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车厢里的的乘客们齐刷刷把头转到崔隐身上,崔隐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搂着树袋熊似的贴在他身上的小熊,他挺了挺胸膛,终于还是没有赢过那些乘客的眼光。他红着脸望向孔渔然,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配合一点,装成很柔弱的样子。 孔渔然忍住笑,往旁边挪了挪。还是跟这对父子划清界限比较好。 有人给崔隐让座,他道谢了之后一把将孔渔然扯过去,按在座位上,然后迅速把小熊塞给她说:“小熊和妈妈一起坐吧!”说完他冲她吐了吐舌头。 孔渔然气得想发火,又觉得在公共场合有些不妥,她狠狠地踩了崔隐一脚,然后低着头装睡。真丢人啊!整车乘客肯定都以为他们是夫妻。 崔隐愁眉苦脸地忍着疼痛站在孔渔然旁边。他望着窗外,心中窃喜,嘿嘿,报仇了!谁让她笑话他。不仅报了仇,而且还占了她便宜,代价只是被她踩一脚而已。 “孔渔然?!是你吗?”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挤了过来。 “呃?张老师!”孔渔然大惊,抱着小熊腾一下站起来了。 “你坐!你坐!抱着孩子不方便!”张老师笑着把她按回座位。 “呃,张老师好久不见……”孔渔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啊!好几年没见了,怎么这么快啊?”张老师扭头看向崔隐问,“这是孩子的爸爸?” “您好!”崔隐规规矩矩向张老师问好。 孔渔然冲他使眼色,让他澄清事实。 崔隐耸肩,露出一副不赖我的无辜表情。 “小伙子长得真帅!不错不错,有眼光!”张老师点点头。 孔渔然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张老师打断她说:“孩子几岁了?一岁半?” 孔渔然说:“一岁零两个月,这不是……” 张老师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你们都……哎?孔渔然!” “嗯?” 张老师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大声说:“你还不到结婚年龄啊!不到结婚年龄你们怎么就有孩子了?” 昏昏欲睡的乘客突然清醒过来,所有乘客都盯着孔渔然。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的孩子!”孔渔然黑着脸解释,她恨不得开窗户跳出去。早知道这样打车去多好,花钱可以免灾啊!这话说得没错。 “哦!”张老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孔渔然松了口气,大声补充道:“是我朋友的孩子!” 张老师转头看了崔隐一眼,然后凑到孔渔然耳朵边小声说:“后妈不好当啊!” “不是!”孔渔然无奈地摇摇头。和一个男人还有孩子在一起被熟人碰到就够倒霉的了,先是被当成孩子他妈,现在又被当成孩子的后妈。她不想再解释了,她怎么解释,这个八卦的张老师都会想到歪处去,她的厉害程度和她楼下的大嘴巴阿姨有一拼,再解释下去,她非成破坏人家美满家庭的狐狸精不可。 “我有亲身体会啊,”张老师轻轻地叹了口气,“亲妈都不好当,更别提当后妈了!” “您坐!我们到了!张老师再见!”车门刚一打开,孔渔然抱着小熊落荒而逃。 崔隐急忙追出去,看着委屈的孔渔然,崔隐歪着头安慰道:“别哭啊!抱小熊回来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带着小熊,你就会碰到这种事,听这种话,看到这种眼光。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孔渔然吗?拿枕头打我的那勇气哪去了?” “都怪你!”孔渔然瞪着眼睛吼回去,一腔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不帮我就算了!你还……” “嘘!嘘!小熊会吓到的!”崔隐说。 孔渔然看看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的小熊,强压了怒气,深呼吸之后又对崔隐说:“钱包呢?!” “干嘛?”崔隐乖乖地掏出钱包,“给你。” 孔渔然说说:“五块钱。” 崔隐拿出五块钱,他歪头看看站牌,还有四站。以为这钱是买车票的。没想到孔渔然一把将钱包抢过去,然后抱着小熊冲上刚到站的公交车。崔隐跟上去,孔渔然挡在门口对他说:“五块钱是公园门票!” 门关上了,崔隐傻傻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追着车大喊:“喂!孔渔然!” 孔渔然隔着门玻璃冲崔隐摇了摇小熊的小手,笑呵呵地说:“跟爸爸再见!” 小熊咯咯乐着冲崔隐喊:“拜拜!拜拜!” 崔隐哭丧着脸站在原地,没想到孔渔然的心这么狠,早知道就不惹她了。 终于走到了,崔隐打起精神买票进了游乐场。他东张西望地找他们,孔渔然和小熊并不在大门附近,怎么也不等他呢?掏出手机拨了孔渔然的号码,这丫头竟然不接,也许是在陪小熊玩噪音大的游戏,没听到手机响。唉!这丫头肯定又在想着省话费。这么大的公园怎么找啊?他一遍一遍地拨,她终于接了。 “喂?你们在哪啊?”崔隐问。 “小熊在玩木马。”孔渔然说,听筒里穿来小熊咯咯笑的声音。 “木马?木马在哪里?”崔隐问。 “在……”孔渔然说,“在公园的东边,挨着碰碰车。” “好!我马上过去!”崔隐挂上电话就往东跑。 好不容易找到那几匹摇摇晃晃的小木马,可这里哪有孔渔然和小熊的踪影? 崔隐又打她手机,依旧不接。短信问:喂!你们跑哪去了? 很快孔渔然的短信回来了:小熊吵着要玩滑梯。 崔隐飞快地打字问:滑梯在哪? 孔渔然回了三个字:西门旁。 崔隐自言自语道:“呃!我要疯了!” 崔隐满头大汗地冲到滑梯旁,可是这丫头又带小熊逃跑了。崔隐抹抹脑门的汗,狂拨孔渔然的电话。她终于接了,不容分说开始责怪他:“为什么总打我电话啊?话费很贵的!” 崔隐咬牙切齿地问:“又跑哪里去了?” 孔渔然答道:“你动作太慢了,小熊可没耐心等你。他在坐电动小火车,就在公园南边,挨着迷宫。” “我马上过去!这次不许动!乖乖在那里等我!” “哦!”孔渔然乖乖答应,又嘟囔道,“你说不许动就不许动啊?” “孔渔然!再乱跑我就回家了!”崔隐威胁她。 “那拜拜!”孔渔然完全不吃这一套,主动挂断电话。 崔隐气呼呼地往南边跑,她竟然在!她竟然在耶!崔隐激动得一溜小跑过去。 孔渔然笑眯眯地把小熊塞给崔隐:“小熊要上厕所了!” “上厕所?小熊要上厕所你才等我的对不对?”崔隐喘着气嘟囔着,“我才不去!你抱他去吧!” “我抱他等了你一下午了,胳膊实在没力气了。”孔渔然皱着眉装可怜。 崔隐撅着嘴怨恨地望了她一眼,不情愿地接过小熊。 “给你柔湿巾!好好唱歌哦!”孔渔然拍拍他的肩膀。 崔隐边嘟囔边抱着小熊找厕所。孔渔然低着头偷笑,看他还敢占她便宜!看他还敢落井下石!惩罚他这种人不能来硬了,得使用策略。 崔隐抱着小熊进了男厕,看看左右没人,抱他凑近小便池,不行!万一这小家伙中途大便可就糟糕了,他大小便向来不规律。赶紧把着他两条小腿儿,转移到一个蹲坑旁。等了半天没见小熊有反应,崔隐放低声音跟小熊商量:“儿子,乖乖尿了吧!不能让爸爸在这里唱歌啊!好多人听着呢!你听话啊!” 小熊使劲摇头,他转过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崔隐,看得崔隐觉得好像自己虐待了他似的。 “好好!我唱!我唱还不成嘛!”崔隐服了。 十分钟后,崔隐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抱着小熊走出来。他黑着脸边走边嘟囔:“真是冤家啊!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很多钱啊?不唱怎么就尿不出来呢?!你半夜是怎么回事?睡着了就能尿出来?让我在公共厕所唱歌,真是没脸见人了!还有孔渔然……” “下一个我们玩什么呢?”孔渔然东张西望地找温和一点的游戏项目,似乎没几样能让小熊玩,都太刺激了。他太小,单独能玩的好像只有那几样。 小熊伸着细细的食指向高大的摩天轮指着,他“嗯!”了一声,表情还挺神气。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食指的用法。因为爸爸和妈妈都不能抗拒他的魅力,他指东,就向东。他指西,就必定向西。 “摩天轮?你要玩那个?” 小熊兴奋地点头。 “你带他上去吧。” 崔隐心领神会,笑着对孔渔然说:“一起坐才平衡啊!” “一起?”孔渔然抬头仰望那架巨大无比的风车。小时候,妈妈带她玩过一次。她害怕往窗外看,一直扎在妈妈的怀里不敢动。 “你恐高?”崔隐看出她脸色有点绿。 “可能是吧。”孔渔然承认。 “还想去巴黎美院?不敢坐飞机难道你要坐火车去吗?”崔隐突然拉住孔渔然的手,将她拉向售票窗口,“来吧!正好锻炼一下!” “我……”孔渔然感受到了从崔隐掌心传来的力量,她突然想疯狂一次,就上去看看吧。豁出去了,反正心脏很健康,恐高也死不了人! 孔渔然从崔隐的钱包里抻出两张人民币,买了票,然后把钱包拍给崔隐:“你请我啊!” 崔隐微微一笑打趣她:“不跟我客气我都不适应了。” 孔渔然回嘴道:“谁让你得罪我!不花你的钱我心里不舒服!” “那以后都花我的钱怎么样?”崔隐抱着小熊跟上去。 孔渔然没答他,摩天轮启动的一刹那,孔渔然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扶手。崔隐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小家伙儿兴奋异常,哇哇乱叫,半跪在座位上拍着玻璃窗。 孔渔然没有挣脱开崔隐的手,这个时候她巴不得可以抓住谁,抓住小熊的手?那小家伙儿兴奋得四肢乱动,能给她勇气?抓小熊的手和抓住一片树叶壮胆好像没什么区别。主动抓崔隐的手?似乎比被他抓着更丢人一些,退而求其次,她选择不挣脱。 崔隐另一只手轻轻地揽着小熊的身子,怕他从座位上掉下去,小家伙儿很喜欢坐这个,一直乐呵呵地拍窗户。等他折腾累了,才安静下来。他们升到半空中,孔渔然一直不敢往外看,没投到崔隐怀里就已经够勇敢的了。可那个小家伙儿竟然一点都不怕,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玻璃上的口水都往下流了,简直惨不忍睹。崔隐想给他擦擦口水,却空不出手来。 “外面很好看!看看吧!”崔隐建议。 “不用管我!”孔渔然摇头看着仓顶,“你们看吧!” “你在十五楼也住得好好的!”崔隐想不通恐高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十五楼下边还有十四层房子顶着,不会突然塌掉啊!”孔渔然坚决地摇了摇头。 “这个也很安全!比电梯要安全多了,看一眼!风景很好!”崔隐鼓励她说,“我拉着你呢!要是突然掉下去,也是我们一起掉下去。” “我还不想死呢!”孔渔然依旧摇头,她突然明白自己上当了,为什么这么不冷静?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会头脑发热做些不可思议的事?为什么要上来花钱找罪受呢?唉!不但让自己难堪,还让他逮到机会嘲笑她。 崔隐继续说:“既然都上来了,你还怕什么呢?往外看看!保证你不后悔!” 孔渔然试探地向外望了一眼,连忙闭上眼睛摇头道:“骗鬼呢!这有什么好玩的呢?” 过了许久崔隐轻轻地问:“你知道摩天轮是干什么用的吗?” “看风景?”孔渔然闭着眼睛说。 “摩天轮是为了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跨跃天空才存在的!”崔隐微笑着望向窗外,“我一直觉得和喜欢的人一起坐摩天轮是件很浪漫的事……” “呃……”孔渔然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崔隐。他是什么意思呢?不明白他指的喜欢的人是谁,只是说和喜欢的人坐摩天轮很浪漫吗?还是说喜欢她呢?还是说和语恩一起坐摩天轮感觉很浪漫?她不敢问,就当他是在说她吧,就当他是喜欢她的吧。偶尔这样想想也好。 崔隐突然凑过来,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上了孔渔然的唇。这一次他似乎不肯轻易罢休。 孔渔然的心砰砰直跳,声音大得有点吓人。她闭上眼睛,感到从未有过的晕眩。他的唇若即若离,轻柔地碰触,吸吮她的唇瓣。 崔隐本不想破坏气氛,但他实在是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他含混地吐出一句:“会窒息的!” 孔渔然想逃,太丢人了。她竟然紧张得忘了呼吸。她想推开他,崔隐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她无法抗拒,她逃不了,也无处可逃。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抱住他的。反正已经被他抓住把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孔渔然开始笨拙地回应着他。 这丫头终于开窍了。崔隐露出一抹坏坏地笑。他轻轻地啃咬着她柔软的嘴唇,转瞬,就变成了火热缠绵的深吻。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工作人员大声敲他们的窗户,他们才猛然惊醒,两个人迅速分开。孔渔然窘得脸红得像个番茄,门打开之后她跑了出去,崔隐低着头跟上。 只听身后传来工作人员的笑声:“小家伙儿!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光顾着亲嘴儿了,不要你了?” 崔隐和孔渔然倒吸一口凉气,天哪!竟然把小熊丢在里面了!崔隐忙跑回去将小熊抱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逃跑,幸好都是陌生人,幸好这些人以后再碰面也彼此不认识。不然他们非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向公园门口走去。 小熊捧着崔隐的脸,小脸蛋往前一凑,乐呵呵地说:“爸爸!”带着他的口水,啵……一记响亮的吻印在崔隐嘴角。 崔隐笑,迅速亲回去。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你一口我一口亲得叭叭作响。 孔渔然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真是丢死人了!崔隐那家伙竟然笑出声来。 整个晚上,崔隐都在发呆,傻傻地微笑。做饭时笑,给小熊擦屁股时笑,看悲伤电影的时候还在笑。 孔渔然再也受不了崔隐明目张胆的笑。她到自己的卧室里一通乱翻,最后在床头与墙的缝隙里发现了那把失踪已久的精美藏刀。她冲到崔隐面前大声警告他:“要是再笑的话,你会死得很难看!” 崔隐识相地收起笑容,一脸地无辜。那丫头自游乐场回来便视他为空气。好不容易说句话却是死啊杀啊的,多晦气。 孔渔然冲他瞪了瞪眼睛,准备放过他。没想到崔隐突然又笑了出来。 “你还笑!” “你起码把刀从鞘里拔出来才能吓唬住我!这又不是仙人球!” 孔渔然的脸刷地就红了,怎么可以当着坏人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咳嗽了一声,嘴硬地答道:“你没听过刀出鞘就一定要见血吗?” “好!好!那还是别出鞘了!”崔隐笑着扬扬手。这么笨的女人用刀,见血也肯定是割破了她自己的手指头。 孔渔然突然看到他手上竟然有一把锤子,他什么时候拿的锤子?她心知肚明打起来不是他的对手。连忙奔回卧室,关门上锁,哄已经装进睡袋的小熊睡觉。 崔隐站到不远处欣赏沙发背景墙上刚刚挂好的三幅画。小熊画的崔隐,崔隐画的孔渔然,孔渔然画的小熊。说真的,小熊很有画画的天赋,画抽象画的天赋。 卧室的门终于开了,孔渔然提着大包走出来。 崔隐靠在沙发上望着她。她又要去工作了。在她换好鞋走到门口的一刹那,崔隐喊住她:“渔然……” “嗯?”孔渔然的脸又发起烧来。他喊她的名字越来越自然了。 崔隐走过去,一脸认真地说:“渔然,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什么事?”孔渔然的脑袋一片空白,他要向她表白了? 崔隐咬咬嘴唇说:“到简视觉来帮忙吧!”其实他想说的是另一句。 孔渔然盯着崔隐的眼睛,半天没回答。他什么意思?从他飘忽的眼神,孔渔然读懂了这句话是别去跳舞的意思。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还是说出这种话来了? 崔隐知道孔渔然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心一横又说:“那工作太累了!而且不适合你!”老天啊,教教他该如何劝她辞职吧! “你觉得这工作适合谁来做呢?”孔渔然反问他。 崔隐答不上来。 孔渔然气呼呼地说:“不要看不起领舞!我们不跳*********,也不陪客人!都是靠卖力气挣钱!很多领舞看起来确实有风尘气,可是你以为她们想那样吗?!” 崔隐摇头道:“我没看不起这工作,只是不想看你太累!你要上学,要照顾小熊,再去跳舞的话身体怎么受不了?” “对不起,我赶时间。”孔渔然板着脸准备逃走。 “渔然……我不太会说话,一直想劝你放弃那份工作,又担心你会胡思乱想。我们现在……” 孔渔然打断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会向你的朋友介绍我的职业吗?” “我会的!”崔隐说。 孔渔然冷笑着甩门而出。他在骗人!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从事这种暧昧的工作。小熊爸爸那样一个优秀的好男人都不能免俗。崔隐就可以吗? 崔隐叹了口气,劝说失败。他准备了礼物的,没机会送了。他还揉了面团,想烤杏仁饼干给她吃。崔隐把一盘小面团塞进烤箱,扭开电源。他们的第一个圣诞夜就这样结束吗?真是不甘心!他越想越坐不住了,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拨了郑而末的手机。 刚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郑而末懒洋洋的声音:“哎?你别说现在要喊我们过去哄孩子!” 崔隐十分严肃地说:“郑而末!过来帮我看一下小熊!我得去把孔渔然提回来!” “我现在理发呢!”郑而末不情愿地说,“而且我晚上约了陈旧……” 崔隐应道:“哦!那你忙你的。我找李感。” 郑而末说:“李感也约了陈旧!” “你们又三人行啊?”崔隐要疯掉了。 郑而末仿佛做了天大牺牲般说:“好啦!我现在马上过去!不过你得十二点之前回来!” “没问题!”崔隐许诺,他挂断电话看看时间,十一点十分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崔隐跑过去接,听筒里传来了赵旭瑞的声音:“崔隐!” “我没告诉你不许打电话来吗?”几天没出现,崔隐以为这个小子永远消失了。他还不死心吗? “那孩子还好吧?!”赵旭瑞冷笑着问。 “你想说什么?”崔隐没时间和他闲扯。 赵旭瑞以嘲讽的口气说:“你真是单细胞动物啊?那孩子是孔渔然的!不觉得他们长得很像吗?” “你说什么?”崔隐的后脑勺仿佛被人用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脑袋里嗡嗡作响。 赵旭瑞说:“我说那孩子是孔渔然的!是孔渔然的孩子!” 崔隐很快冷静下来说:“还有事吗?没别的事我挂了。” 赵旭瑞慢条斯理地说:“信不信随你吧!我确实不甘心孔渔然被你抢走。但也不至于造孔渔然的谣吧。你和她不合适,还是放了她吧!” “警告你别出现在我和渔然面前!”崔隐冷冷地说,他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 赵旭瑞对崔隐的警告嗤之以鼻,他冷笑道:“孔渔然是不是跟你说那孩子是林姐的?其实她是骗你的!那孩子是孔渔然和一个领舞前辈生的,她怕影响自己的将来,所以拜托林姐帮她带,现在林姐出国了,把孩子还给了她。你知道吗?那孩子姓宋!领舞能挣几个钱?为了那孩子的生活费,孔渔然后来陪过很多人!你们也睡了吗?她有没有向你要钱?她……” “你给我闭嘴!!!”崔隐怒不可遏地骂道,“如果你再闯入我和孔渔然的生活,最好提前找个人帮你收尸!”他一直以为赵旭瑞只是还没有成熟,没想到他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孔渔然怎么会与这种人扯上关系? 赵旭瑞继续说:“还对她抱有幻想吗?早点清醒吧!” “你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崔隐恨不得冲过去揪住赵旭瑞的脖领子狠狠揍他一顿。 “好了!我要工作了,和孔渔然跳令人喷血的艳舞。她的身材是我喜欢的那种……” 崔隐狠狠地挂断电话,甩上门跑了出去。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崔隐拼命地奔跑,向着舞酒吧的方向飞奔。那段路竟然那样漫长,崔隐跑得筋疲力尽,也许是因为太气愤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胸腔下一秒便会爆开。 推开舞酒吧的大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崔隐伸手拉开那道隔音的推拉门。瞬间他便被乌烟瘴气的空气吞没了,震耳欲聋的音乐令他烦躁不堪。他看到了她,她在领舞台上,穿着红色热裤,白色迷你背心。在她身后摇摆的正是那个他恨不得用锤子砸烂的赵旭瑞,那该死的家伙一直往孔渔然身上蹭。孔渔然的浓妆掩不住她厌恶的表情,一边跳一边逃,却逃不出那逼仄的领舞台。 崔隐气冲冲地向后台走去,在入口处却被人拦住。 两个粗壮的保安拦住他,其中稍矮的那个人说:“对不起!工作区域!不能乱闯!” 崔隐喘着粗气说:“我找孔渔然!” 保安面面相觑:“孔渔然?孔……渔然是谁?”高个子的保安说话有些结巴。 崔隐焦急地说:“台上跳舞的那个!我有急事!” 高个子保安说:“有……急事你打……打她电话吧!” 矮个子保安一脸严肃地说:“不能让你进去!被老板知道该炒我们鱿鱼了!” “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崔隐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塞进保安的手里。 “那你快……快点出来啊!进……进去往左走。” “谢了!”崔隐一个健步蹿了进去,向左一直冲到走廊尽头,高高的领舞台上已经换了别人。她在哪?崔隐推开化妆间的门,五六个妖艳的女人,各自忙碌着往脸上抹着夸张的颜色。左右各挂着一个布帘子,划出简陋的更衣区,布帘后隐约有人在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有个蓝眼皮的女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凑过来盯着他问:“哎!你找谁啊?”她仿佛盯着猎物一般,眼都不肯多眨一下。 “请问孔渔然在哪?”崔隐大声问。 女人们都停下手里的事情,转过头来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大帅哥看。 “你是她什么人啊?”一个丰乳肥臀,腰肢却很纤细的女人问。 “朋友!”崔隐答道。 “是男人吧?呵呵。她应该下台了,可能在洗手间吧。”丰乳肥臀的女人笑得花枝乱产着答道。 蓝眼皮的女人拍拍他的肩膀道:“在那边,我带你去。” “小宽,你该上台了!”丰乳肥臀的女人把蓝眼皮女人挤到一旁,她拉着崔隐的胳膊,顺势贴到他身上媚笑道,“我带你去吧!” “谢谢!我自己去就行了。”崔隐窘迫地挣脱开,拉开门跑了出去。 “不用跟我们客气!渔然的男人!就是我们的男人!……”那几个妖艳的女人凑到门口望着崔隐的背影起哄。 渔然的男人,就是她们的男人?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共产共夫吗?崔隐的脑袋有点乱,赵旭瑞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林姐的!是渔然的!是孔渔然的!她是骗你的!为了孩子的生活费,她陪过很多人……” 崔隐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是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相信自己的心? 他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心,他的心是指向孔渔然的。 他看到洗手间的牌子了,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喊出了她的名字:“渔然!孔渔然!你在吗?” 没有回应,他转身刚要离开,隐约听到里边发出很大的碰撞声,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闷闷地惨叫:“呜……”是男人的声音。 崔隐觉得不对,他冲里边大喊一声:“孔渔然!” 一扇门猛地打开,孔渔然冷着脸走出来,紧随其后的是赵旭瑞。孔渔然经过崔隐的时候,仰头看了他一眼。崔隐一脸茫然,一时接受不了两个人一起从女洗手间里走出来的事实。 孔渔然没有做片刻停留,飞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赵旭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摸了摸嘴角,露出嘲讽的表情。凑到崔隐耳边冷笑着挑衅道:“这回相信了吧!她就是这么随便……” 怒不可遏的崔隐朝赵旭瑞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赵旭瑞一个踉跄,倒退几步撞到门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他一脸痛苦地摸摸鼻子,看到了血迹。赵旭瑞恶毒地骂了一句,挥着拳头朝崔隐扑过去。结果被崔隐一脚踹在肚子上,他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愤怒至极的崔隐失去了理智,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揪住赵旭瑞的衣领,一拳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听着赵旭瑞的惨叫,崔隐满脑子都是赵旭瑞的话,那些中伤孔渔然的话,让他停不了手。到后来赵旭瑞竟然失声哭了起来。 崔隐停手,垂手站在一旁瞪着他。 赵旭瑞的脸又烫又疼,碰又不敢碰,他捧着肿胀的脸呜呜地哭着。其实他是在为别的事伤心,他的渔然,恐怕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赵旭瑞的哭声引来了围观者,蓝眼皮女人冲上来喊:“别打了!打什么架啊!” 崔隐不打算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他厌恶地瞅了赵旭瑞一眼说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别让我再看到你!”说完拔腿走了出去。 ***************** 孔渔然失魂落魄地冲出了舞酒吧的门,当她置身在寒冷的夜空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孤立无援。她疯狂地奔跑,好让自己暖和起来。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蒙上被子,好好地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又发现生活还过得去,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还租得起房子,还可以赚钱交学费,菜也可以换着花样吃。她还有一个挣钱很快的工作,轻轻松松每晚可以赚几百块,她会过得越来越好的。她是在骗自己吗? 赵旭瑞,那个曾经帮过她无数次的弟弟,现在变成了另外的模样,这是一场噩梦。那份让她难以启齿的工作,令她越来越觉得辛苦,膝盖在隐隐作痛,她的领舞生涯是不是要结束了?她跑不动了,在台上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如果不能再跳舞,那…… 如今她的存款为零,现金有二百五十六块三毛,下个月要缴房租。水电煤气电话费也快到了每月该缴的日子。冰箱里还有些菜,够她吃一个礼拜,但是现在家里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需要每天喝超级贵的奶粉,自己怎么都可以忍,但是不能饿着孩子。 她可以依靠同屋的那个男人吗?那个令她动心的男人,会做饭,会画画,有时候像个长辈一样会宠人,有时候也会像孩子一样耍赖的男人。他什么都好,只是他看不起她的职业。她可以依靠一个看不起她的人吗?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做那种事。 突然身后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她本能地挣脱,挥手朝那人打去。那一拳打中了对方的胸口,可是力道实在是没到可吹嘘的份上,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打在人家身上,估计和挠痒痒差不多。等她看清对方的脸孔,身上已经裹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衣。 “怎么不等我?”崔隐搂住了自己的棉衣,顺便也搂住了孔渔然。 没等孔渔然反应过来,他拉起她再次奔跑起来,朝家的方向飞快地奔跑。 孔渔然被崔隐拉着,身体完全失去了重心,心也跟着向前倾斜,向崔隐的方向倾斜。 一口气跑到雪域城三号楼三单元楼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电梯,崔隐没有松开孔渔然的手,一直用力地握着。孔渔然偷偷看他一眼,崔隐一直盯着电梯的显示屏,表情严肃得仿佛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气氛这么怪,孔渔然感觉很不安,她迫切希望崔隐能说点什么。可是他似乎打算一直安静下去。他在考虑说什么吗?还是压根就不想搭理她? 电梯终于到十五楼了,等进了房间,她就可以一个人待着了。电梯门打开,走廊的灯亮起来。门口垂手站着个“刺猬索尼克”。孔渔然吓一跳,直接躲到崔隐身后去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郑而末,他顶着一头银光闪闪的锡纸束,头发烫一半就跑来了。 “把我喊来你倒是给我留门啊!”郑而末发着牢骚,“头发刚烫一半,大晚上的,万一吓死一个半个的,谁负责啊?哎?打架了?”他伸手指了指崔隐的嘴角。 孔渔然转头一看,崔隐的嘴角有一抹红色的血迹。 崔隐抹了抹嘴角,苦笑着摇头,赵旭瑞的拳头还挺硬的。他拍拍郑而末的肩膀:“回去吧。” “搞什么?”郑而末想问,但看到两个人的表情还是决定赶紧走人,他指了指门说,“里边挺安静的,好像小家伙儿没醒。‘骆驼’醒了,但是没冲我汪汪,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啊!” 孔渔然咬了咬嘴唇说:“谢谢你!郑而末……” “客气什么……”郑而末按开电梯,他挥挥手,走了进去。 “你怎么放心把小熊一个人放在家里?”孔渔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可是她有权利埋怨他吗?孔渔然叹了口气。 “我也放心你……”崔隐话说了一半就吞了回去。他有权利担心她吗? 打开门,崔隐径直走进小熊的卧室,小熊发出咯咯地笑声。他醒了?孔渔然也跑过去看,只见“骆驼”蜷缩在小熊的身边,这个小家伙揪住“骆驼”的脖子,手脚并用想坐起来,但睡袋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努力了半天也是白费力气。可怜的“骆驼”歪着头忍受着小熊小手的蹂躏却没有一点发怒的意思。它是善良的“骆驼”,这点没错。 他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骆驼”完全不会伤害小熊,反倒是得提防着小熊,别欺负了“骆驼”。该被担心的是“骆驼”的鼻子、眼睛、耳朵和尾巴,还有它的毛,“骆驼”和小熊在一起有斑秃的危险。 “小熊,爸爸在这!”崔隐凑过去,拉开睡袋的拉链,把小熊抱了起来贴在自己胸口,老天保佑,小熊没出什么意外。 “骆驼”自以为犯了大错,毕竟没有听主人的话远离小矮个儿。它低垂着头,悄悄地从垫子上爬下来,夹着尾巴,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 孔渔然垂手站在一旁,想抱抱小熊,又不想跟崔隐说话。她弯腰,摸摸正悄悄路过的“骆驼”。 “骆驼”仰头看看她,又看了看主人。似乎谁也没有吼它的意思,难道禁止靠近小矮个儿的命令取消了吗?主人怎么没跟它说呢?主人的脸色真怪,还是站远一点吧,免得惹他不高兴。它撒腿跑出了卧室。 崔隐抱着小熊去尿尿,然后把他装回睡袋,台灯调到最暗,给小熊讲了一个拇指姑娘的故事,终于把这个小家伙儿哄着了。 孔渔然钻进卫生间,把自己锁在里边,疯狂地刷牙,搓洗自己的脸。赵旭瑞的表情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开始呕吐。 崔隐敲门问:“渔然!你没事吧?” 孔渔然拉开门,惨白的脸上布满滴滴答答地水珠。她摇摇头走出来。 崔隐问:“不舒服吗?” 孔渔然再次摇头,她到药箱里翻出药膏和棉签,递到崔隐手上。 崔隐摇摇头说:“没事的,这点小伤……” 孔渔然坚持,要是崔隐破相了,她还得负责。 崔隐无奈,看着孔渔然又不像要帮他擦药的样子,他只好挤了些药膏,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往嘴角抹了一些。 孔渔然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吞下一片安定,倒头便睡。太累了,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做梦也不要梦到! 朦胧中赵旭瑞的脸渐渐凑了过来,那么大一张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吓得她抓起枕头尖叫着朝空中砸去。 崔隐轻敲了一下门之后开门走了进来,按了灯的开关。 孔渔然抱膝蜷坐在凌乱的床上,把脸埋在膝盖上呜呜地哭着。为什么会梦到他? 崔隐眉头紧蹙,他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搂住她轻声安慰着:“没事!都过去了!别胡思乱想了!” 孔渔然哭得更厉害了,谁能帮帮她?为什么自己是女生呢? “没事了!都过去了!”崔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果然女生哭的时候就是不能哄,越哄哭得越凶。可是放着掉眼泪的女生不管也不行啊。 “骆驼”闻声赶来,看到在主人怀里哭泣的孔渔然。它围在床边转来转去干着急。谁欺负她了?难道是主人吗?要真是主人欺负她,它该向着谁呢?主人吗?还是好心的孔渔然?真为难。主人是不能背叛的!可是孔渔然是女生啊!属于优先的范畴,而且平时也没少关照它啊! 孔渔然稀里哗啦地哭了一个多小时,哭累了便靠在崔隐肩膀上沉沉地睡去。 崔隐看了看窗外,天就快亮了。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他没敢动,生怕自己吵醒了她。他冲“骆驼”使了个眼色,“骆驼”“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卧到孔渔然的脚下,蜷起身子,闭上眼睛便睡。 第十五章 表里不一的男人 孔渔然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她身边的崔隐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她这几个小时就一直靠在他肩膀上吗?她怎么睡着了呢?哦!她昨晚吃了安定。怪不得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她轻轻地把崔隐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捏捏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准备悄悄下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怪丢人的。崔隐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正准备逃走的孔渔然。她一脸尴尬,冲他呵呵一笑,但笑得实在太不自然了,连自己都觉得别扭。 “想笑的时候再笑!”崔隐捏了捏她的脸蛋。 “骆驼”打了个哈欠,跳下床,在地板上伸了个幅度超大的大懒腰。 “小熊醒了吗?”孔渔然瞪大眼睛问。 “啊!”崔隐上一秒还坐在床上,下一秒已经冲出了卧室。孔渔然紧随其后,竟然让小熊一个人睡,这个小家伙每天都第一个醒来,在睡袋里伸胳膊伸腿,自己折腾一会儿,再依依呀呀地练会儿嗓子,就会把身边的人吵醒,比闹钟好使多了。 果然,这个小子早就醒来了,脸憋得通红,看来已经跟睡袋搏斗了很久,等他学会自己拉拉链,那睡袋就困不住他了。 崔隐笑呵呵地张开双臂,朝小熊俯冲过去:“儿子!爸爸来了!” 小熊像看见救星般,两只眼睛闪着光,崔隐刚拉开拉链,他就练起了鲤鱼打挺。爸爸终于来救他了,屁屁上捂着东西难受死了。 崔隐揭开小熊的纸尿裤笑道:“啊!幸亏给你穿了纸尿裤!你这个小坏蛋!” 孔渔然没说话,迅速拿来了纸篓和柔湿巾,放在崔隐手边,然后就退出来钻进了厨房给小熊冲奶粉,先把他喂饱了再说。大人可以一顿不吃,这小家伙儿可是两奶三餐两点心,两个小时喂一次,一顿都不能少。 喂完了小熊,又忙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连他和崔隐的早点也一起做好了。小熊吃饱了就犯困,玩了一会儿自己的毛绒玩具便歪在宽大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孔渔然和崔隐把走路改成了小跑,跑着去收拾书包,跑着去拿狗粮,跑着去拿碗筷,跑着去给小熊拿毯子。两个人忙碌着,没时间想心事,几乎没说话。 七点半,终于忙完了各自的事,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喝番茄蛋汤。 崔隐夹了一块昨晚烤好的杏仁饼干给孔渔然。 孔渔然安静地吃下。她歪头看到了墙上的三幅画,小熊画的爸爸实在太抽象了,她忍不住笑。 “我对你负责怎么样?”崔隐突然说。 “咳!咳!咳咳……”孔渔然呛到了。 崔隐递上一杯水,一边帮她拍背一边说:“要么我对你负责!要么你对我负责!” “负……咳咳……负什么责啊?”孔渔然咳嗽着问,“这两者有……咳咳……什么不一样吗?咳咳……” 崔隐鼓起勇气说:“貌似我们今天早上是在同一张床上爬起来的。” “咳咳……是又怎么样?”孔渔然问。 崔隐分析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如果我们只是合租的关系,这像话吗?” 孔渔然撇着嘴说:“你是男的又怎么样?我还和‘骆驼’一起睡过,还有小熊!” 崔隐无奈地笑道:“小熊和‘骆驼’也算男人吗?” 孔渔然点点头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不需要对这个事负责,何况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我要走了。小熊就拜托你了!” 崔隐撅着嘴点点头,低头继续喝自己的汤。在孔渔然看来,他和“骆驼”没有分别?和一周岁的孩子没有分别?孔渔然不把他当男人看吗?难道是总在厨房里转的缘故?今天晚上就罢工! 孔渔然是怎么了?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崔隐不知道如何走到孔渔然心里去。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为什么有时候能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有时候她又拒他于千里之外?孔渔然真的不在乎这些吗?亲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心跳加速。心跳也可以造假吗?赵旭瑞的话又跑来扰乱他的心绪。他猛地摇摇头,虽然早上她还十分大方地劝他说不要在乎和她一起睡过的事。但是他坚决不相信孔渔然是那样的人! 孔渔然一边走一边嘟囔:“负责?负什么责啊?真是老头子一个!负责?你负得了责吗?真是疯了,世界上还有这种人!……” 快走到学校时,她看到前边走着两男一女,中间那女生竟然左右各挽了一个高大的男生,看背影好像很亲密的样子,其中哪一个也不像女孩的哥哥。两个男朋友?一定是!不仅是崔隐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她加快了脚步,想超过他们,走在他们身后太郁闷了。 “呃……陈旧?”孔渔然僵在了原地。 那两男一女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地说:“孔渔然?” 孔渔然走过去,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三个人。 陈旧前不久才拉直的头发如今又变成了卷发,鸡窝般张扬着。 陈旧左手挽着的郑而末,头发全部朝天,昨晚裹着锡纸,像索尼克,今天像一碗泡面。 那如崔隐般高大英俊的李感,今天顶着一头中长的银白色卷假发。这个向来一本正经的人会戴假发?他这个发型好眼熟啊!像谁?像谁呢?到嘴边就是想不起来。 “爱因斯坦。”李感看到孔渔然迷惑的表情忍不住好心地提醒她。 “啊!对!”孔渔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孔渔然不好意思再研究三个人的发型,可是目光却忍不住停留在三个人的胳膊上。陈旧依旧挽着两个人,确切一点说应该是两个男生的胳膊肘紧紧地夹住了陈旧的胳膊,不让她抽手。什么叫三人行呢?这就叫吗?陈旧疯了?明目张胆地脚踩两只船!还是她被两个大男人劫持了?以陈旧的性格,她会乖乖地被人劫持吗?恐怕她会骂祖宗吧? “陈旧……你没事吧?”孔渔然不知怎么问才合适。 陈旧皱着眉喊道:“还不放开我?!” 孔渔然在她脸上察觉到一丝甜蜜的表情。这疯丫头竟然还乐在其中。真让人搞不懂。 李感和郑而末不情愿地松开了胳膊,陈旧甩了甩手,迅速挽上孔渔然,拉她向学校走去。 “哎!陈旧……”郑而末喊。 “就这么走了吗?”李感有些不甘心。 “拜拜!”陈旧头也没回,帅气地冲身后挥了挥手。 “几点下课啊?”郑而末大声问,“中午我在这里等你吃午饭!” “我们!”李感大声强调。 陈旧再次挥挥手,不打算再搭理他们两个。她拉拉孔渔然的手问:“哎!我的新发型怎么样?是不是比直发好看啊?我觉得直发还是不适合我。” 孔渔然突然甩开陈旧的手,十分严肃地跟她说:“搞什么啊?陈旧!你怎么能……” “怎么了?”陈旧一脸无辜。 “你们三个为什么挽着胳膊?他们占你便宜?你就让那两个色狼……” “色狼?”陈旧哈哈大笑,孔渔然竟然传统到这种地步。 “笑什么?”孔渔然的气未消。 “我们约好一起过平安夜的,你和崔隐忙着哄孩子所以没找你们,”陈旧呼了一口气道,“挺疯狂的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孔渔然瞪着眼睛说:“真是疯了!你们三个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要是你脚踩两只船我可不认你这个朋友!” “没错,是脚踩两只船!但只是暂时的。下周一,也就是零七年的一月一号,我会从他们中间选一个当男朋友。” “零七年……”还有一周就要到零七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你以为我愿意脚踩两只船啊?是他们逼我这么干的!非让我从他们中间选一个,他们要公平竞争,说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怕我将来会后悔,所以才三人行的。” “你觉得好玩吗?”孔渔然有些生气了。 “不是玩,他们两个很认真,我也很认真。” “你喜欢谁就挑谁,干嘛要这么折腾呢?”孔渔然不懂。 “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喜欢哪一个……”陈旧有些头大。 “现在不清楚,一周之后你就清楚了吗?” 陈旧摇摇头说:“鬼才知道,但是我想试一试。给他们机会,也给我自己机会。我没想到两个人会因为我随口说的一句喜欢卷发而去烫头发。我觉得不答应他们似乎有点残忍。” “郑而末是昨天半夜烫的头发,你的也是昨天晚上?” “平安夜嘛,本来约好去看电影。没想到这两个家伙都在朋友的店里烫头发。我吓了一跳,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姐姐啊,我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心一横干脆和他们一起烫了。李感的头发太短了,烫出来的效果太逗了,这不借了顶假发盖上了。” 孔渔然无语了,那两个男人为了陈旧而烫了头发,他们应该是真心喜欢陈旧吧。也不知该不该替她高兴。 陈旧继续说:“听郑而末说昨天半夜崔隐去酒吧把你拉了回来。你们没事吧?” 孔渔然摇头:“没事!能有什么事……” 陈旧撇嘴道:“没事怎么这么蔫?吵架了?他劝你辞职了吧?” “嗯,他还说要对我负责。”孔渔然苦笑道。 “负责?”陈旧的眼睛瞪成了牛铃,“你们……?!” “你想哪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孔渔然大声强调。 陈旧撇撇嘴说:“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负责呢?多好的男人啊!送到嘴边了还不吃?” 孔渔然坚决地摇头:“不知道。总感觉我可能还是比较适合过单身生活。而且我没信心能赢得过他的前女友。陈旧,真的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吗?就算有,又怎么会被我碰到?我哪有那么幸运。天底下的倒霉事不全降临到我身上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是不谈恋爱比较好!不谈恋爱就不是被骗!不会受伤!就不会被抛弃!……” “啊!被你气死了!不谈恋爱你就会孤孤单单一辈子,生病了没人送你上医院!高兴了没人跟你分享!生气的时候没人安慰你!等你老了,都没人跟你一起散步!死的时候都没有子女给你花丧葬费!你就……”陈旧越说越起劲。 孔渔然打断她:“我可以生个孩子……” “鬼跟你生啊!”她敲敲孔渔然的脑袋说,“没有男人你生出个蛋来给我瞧瞧!” 孔渔然突然问:“陈旧,你觉得幸福吗?” “幸福?幸福是什么?”陈旧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问题? 孔渔然微笑着说:“范伟说幸福就是我饿了,看别人手里拿个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我冷了,看别人穿一件厚棉袄,他就比我幸福。我想上厕所,就一个坑,有人蹲那儿了,他就比我幸福。” 陈旧急着反驳:“no!no!no!幸福就是我饿了,看别人手里拿个肉包子,把它抢过来,吃了。我冷了,看别人穿一件厚棉袄,把它抢过来,穿了。我想上茅房,就一个坑,把你踹出来,我蹲了。那才叫幸福!” “我把你踹出来!”孔渔然笑笑。也许陈旧说的是对,虽然有点土匪的味道,但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别人不会把包子、棉袄和厕所主动让给你,只能自己去争取。 陈旧搂住孔渔然的肩膀问:“亲爱的,你独身的原因到底是不相信爱情还是不相信婚姻啊?” “我怎么知道……” 陈旧搜肠刮肚想词,试图说服她:“哦,也是,你连恋爱都没谈过。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可以陪你一辈子的人,可以考验考验他啊!比如故意搞破坏,哦,你一直在搞破坏,你可以说自己喜欢卷发男生什么的……” 考验?对!她为什么不考验考验崔隐呢?! 不对!她为什么要考验他呢?她疯了不成! 崔隐没有再劝她辞职,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吵架。她发现他每天都坐在舞酒吧的角落里,疯狂摇摆的人群之中,似乎只有他一个是安静的,他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她,雕像一般。盯得她好几次忘记了音乐的节拍,再这样下去,不等她辞职,恐怕就会被炒鱿鱼。 崔隐每天都在台下看着她,泡面头郑而末每天晚上替崔隐的班儿,去他家帮他看孩子。崔隐可以放心地看着她跳舞,再安静地陪她回家。对孔渔然来说,每天这段时间都显得压抑而漫长,却又说不出的安心。崔隐的脸让孔渔然觉得很踏实,半夜走在路上不用担心被陌生人搭讪。 几个领舞姐妹突然间都对她热情起来,分给她零食,还说要介绍她去好几家迪吧工作,条件是带她们去家里玩。孔渔然明白她们的目的是接近崔隐,也知道她带她们回家的后果。 但她真想到别的地方去领舞。一来,她可以躲开赵旭瑞,虽然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估计被崔隐打得不轻。但总有伤好的那一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赵旭瑞。二来,如果多在几家迪吧兼职,她可以挣更多的钱。她和小熊就不会吃不上饭。她可以把崔隐的隐私卖掉吗?卖给那些领舞姐妹,她只要带她们回家,这很容易做到。 她已经独自去了两家迪吧面试,结果老板都嫌她身材不够凹凸,脸也不够妩媚,舞姿也不够性感火辣。是啊!她远不够领舞的标准。当初要不是林姐,舞酒吧这里也不会接受她。如果没有朋友引荐,她恐怕很难再找到一家肯接受她的迪吧了。真的要带领舞姐妹回家吗? 又过了一天,她在领舞台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袋里总是在想该不该带领舞姐妹们回家的事。到快下班的时候她终于决定了。她不该做对不起崔隐的事!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她不能那么做。就这样下去吧,如果钱不够,她可以向陈旧借,也可以向崔隐借,他不是说可以借给她钱吗?等林姐回来把小熊接走,她的压力会小很多。到时候再慢慢还钱。 眨眼的功夫,崔隐不在那里了,她在人群中搜寻他高大的身影,他走了?不准备等她一起回家?难道是小熊出了什么意外?孔渔然的膝盖撞到领舞台的围栏上,又麻又疼。她皱了皱眉,真该死!她又漏掉一拍。 一曲终了,她跑下台,口渴得要命,她必须马上给他打个电话。路过经理办公室时她仿佛听到了崔隐爽朗的笑声。崔隐?她转身原路返回,经过经理办公室,门半敞着,他看到经理一边往衣服口袋里塞东西一边说:“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 孔渔然再往前走一步,她看到坐在经理对面的崔隐,他的手放在桌面上。脸上同样挂着笑容,不同以往的笑容。 孔渔然扭头猛跑,一口气跑到卫生间,她锁上门,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心突突地跳,仿佛随时都会蹦出来。崔隐在干什么?替他赎身吗?花一笔钱让经理炒掉她?一定是这样! 孔渔然突然觉得崔隐以前对她的笑脸都是假的!他为她做的那些事都是有目的的!真有他的!说服不了她辞职,干脆去贿赂她的老板?她都能想象出崔隐掏钱的样子,依旧那么帅气,买东西般自然地买下她,他付了多少便把她工作的权利连同她的自由一起买了去? 为什么要和这种人生活在一间屋子里?为什么要吃他做的饭?为什么让他照顾小熊?为什还感激他?并且感激得要命?她真是好骗!她恨自己没有早一点认清他虚伪的真面目。和这种人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个多月,仿佛吃下了水果里的半条虫子般,她觉得恶心极了。 此刻,她真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她旁边就好。她打电话给陈旧,想听听她的声音。孔渔然拨了很多遍都无人接听。估计这丫头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在这种时候,她还能相信谁呢?如果林姐在也好,可惜她远在韩国。 她尽力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她还要上两次台,无论如何她得做完今天的工作。 崔隐又回到了疯狂跳舞的人群中,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仿佛望着刚刚买下的商品。孔渔然昂起头,不想再看他一眼。 结束了当晚的工作,经理竟然没有找她谈话,也许是想明天再谈吧。领了她应得的报酬,她只想赶快回家抱抱小熊。现在似乎也只有小熊不会欺骗她吧? 回家的路上,孔渔然走得飞快,崔隐快步追上她,又被她落下很远。 他突然拉住她开口问:“怎么了?” “放开我!”孔渔然像甩开脏东西般甩开他的手。 “你怎么了?”崔隐再次拉住她,“有人欺负你?” 他满脸焦急,他还在装。孔渔然冷笑道:“放开我!”她猛地推开他。 崔隐料定是有人在后台欺负她,他咬牙切齿地问:“是谁?是赵旭瑞那个混蛋?” “走开!”孔渔然厌恶地冲他喊,“赵旭瑞比你强多了!”至少赵旭瑞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什么?”崔隐仿佛被电到,僵在原地。她说赵旭瑞比他强?他比他强在哪里? 孔渔然快步往家跑去,没跑出几步又被崔隐拉住。 “渔然!你把话说清楚!”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又悲伤又愤怒。 孔渔然没说话,瞪着他那张伪善的脸,越看越觉得陌生。他已经不是他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他在心虚吧。孔渔然狠狠地甩开崔隐的手,大步向家走去。 第十六章 披着羊皮的狼爸爸 又到周一,孔渔然早早爬起来,飞快地洗好自己的脸,然后给小熊冲好牛奶。她把睡得正酣的小熊从睡袋里提出来,让他坐在专用小马桶上,孔渔然一边哼《两只老虎》一边刷自己的牙,刷完牙发现小熊的头歪在一边,眼睛闭着,嘴角流着口水,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把小熊摇醒,让他站在地上,给他擦屁股。她接好一盆凉水给小熊洗了脸。一个早上,她折腾出一身汗。睡眠不足的小熊一直很配合,任孔渔然折腾。 崔隐起床,安静地进厨房准备早饭,没想到孔渔然把小熊喂饱之后,给他穿戴整齐,然后背上书包,穿上自己的外套和鞋,抱起小熊就准备出门。 崔隐跑过来拦住她,皱着眉头问:“你要带他去上课吗?” “不用你管!”孔渔然冷冷地说。她怎么放心把小熊交给他这种人照顾?她得赶紧给小熊找个保姆。 “我不管谁管呢?”崔隐坚持,“你到底怎么了?” “以后不要管我的事!我不需要你帮忙也可以带好小熊!”孔渔然补充道,“还有!我不想和你合租了,如果你马上搬走的话,水电煤气费就不用交了。” “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去舞酒吧我可以不去!” 孔渔然只是摇头,他还在装傻,怎么会不明白她讨厌的到底是什么?她抱着小熊甩上门。 刚才走得挺干脆,可一上了电梯,她却不知该带小熊去哪里。无论如何她不能带小熊去学校。那么逃课吗?带着他在大街上流浪?不行!妈妈和外婆临终前,她答应过她们一定会好好地上学的。要是外婆和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会生她的气。怎么办呢?给小熊找保姆也来不及了。崔隐一天不搬走,她就不放心把小熊放在家里。送到幼儿园去,他又似乎太小了。她还有谁可拜托呢?大嘴巴阿姨!对!她的邻居,热心的大嘴巴阿姨说随时欢迎她带小熊过去玩。能不能先拜托她照看呢?楼上楼下住了大半年,总比陌生人要强很多吧?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况且她连远亲也没有。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回到十四楼,按响了大嘴巴阿姨家的门铃。 “谁啊?”大嘴巴阿姨拉开门,“哟!这不是崔熊熊吗?”她对他张开了双臂。 小熊咯咯乐着扑到了大嘴巴阿姨的怀里。 “小熊问好啊!”孔渔然提醒他。 “奶奶!”小熊的嘴最甜了。 大嘴巴阿姨怜惜地捏了捏小熊的脸蛋说:“哎哟,熊熊真乖!来来,进来。” “阿姨,小熊能不能拜托您带一上午?我中午来接他。”孔渔然开门见山。 大嘴巴阿姨欣然答应:“没问题啊!正好我小孙女也在呢,小孩儿能玩到一块儿去!有事忙你的去吧!” 孔渔然忙道谢:“真是太谢谢您了!” “客气什么!你们年轻人要学习要工作,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把小熊送到我这儿来吧。” “嗯!谢谢您!塑料袋里有零食和柔湿巾,您十点的时候给他吃点零食吧。另外小熊上厕所的时候要听《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大嘴巴阿姨翻着白眼想了想,一拍大腿唱了起来,“就是那个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一个没有……” 孔渔然进忙阻止她道:“嘘!就是这个歌!您现在先别唱,小熊一听这歌就想上厕所。” “哦!吼吼……还有这习惯?”大嘴巴阿姨笑道,“随谁啊这是?” “阿姨,您认识比较可靠的保姆吗?我想给小熊找个保姆,我要上学……” “崔隐呢?”大嘴巴阿姨问。 “他……他也特忙。”孔渔然不想多解释,要是说崔隐要搬走了,大嘴巴阿姨肯定会问为什么要搬走,肯定会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还会劝她别跟男人一般见识,说不定她还会去楼上找崔隐谈心,帮他们调解。 大嘴巴阿姨撇撇嘴又问:“家里没有老人帮你们带啊?” “没有,都去世了。”孔渔然摇摇头。 “小孔啊,你看我怎么样啊?反正我也没事,我去楼上也成,你把孩子放我这里也行。按月算也成,按小时也成,随你。” “太好了!我正发愁这个事呢!”孔渔然喜出望外,她看看表说:“这个……阿姨,您也考虑一下多少钱合适,我中午回来咱们再商量这个问题好吗?要迟到了……” 大嘴巴阿姨点头笑:“行!怎么不行呢!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带孙子。可惜孩子们没能给我生出个孙子来,生了两个孙女。要是你放心把熊熊交给我的话,不给我钱我也愿意。” 孔渔然欣喜若狂,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小熊的问题。她抓住大嘴巴阿姨的手说:“阿姨!您真是一个大好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啦!小熊放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去忙吧!”大嘴巴阿姨摸摸自己的头发,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孔渔然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刷刷几笔写下一串数字,然后递给大嘴巴阿姨:“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大嘴巴阿姨挥挥手:“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比你经验多呢!” “小熊,和奶奶一起玩吧!妈妈中午来接你哦!”孔渔然拉拉小熊的手,“拜拜!” 小熊瞪着大眼睛盯着孔渔然,孔渔然走到门口时,小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妈妈!妈妈!……” 孔渔然鼻子一酸,可怜的小熊肯定以为自己再次被抛弃了。她跑回去抱住哭泣的小熊:“不哭不哭!小熊乖!妈妈很快就回来!小熊乖!” 大嘴巴阿姨把小熊的两只小手撬开,将他从孔渔然身上抢了回来:“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啦!当妈的总有这么一天!” “小熊就麻烦您了!”孔渔然不敢看小熊,心一横,开门跑了出去。要是再被小熊搂住脖子,她就真的不忍心把他留在那儿了。 刚一进教室,陈旧就跑来问:“渔然,来这么晚啊?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嗯?”孔渔然心不在焉地应道。 “打电话找我什么事?”陈旧又问。 “什么什么事?”孔渔然不明白。 “喂!孔渔然!”陈旧拍了拍孔渔然的脑门,“一大早,你给我清醒点!” “干嘛打我?”孔渔然揉着疼痛的脑门问,“怎么了?” “还没睡醒吧?天天跳舞只睡那么一点点怎么受得了?”陈旧喊道,“昨天大半夜打我电话什么事啊?” “昨天?”孔渔然瞪大眼睛,突然又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忙摇头说道,“哦,忘记锁键盘了,没事。” “没事?真没事?”陈旧才不信。 “真没事!能有什么事啊!”孔渔然呵呵笑着说,“你以为我突然想你了?” 陈旧撇撇嘴说:“笑得真假!是不是又和崔隐吵架了?” “没有。”孔渔然摇头。 “哦,看来好像真的吵架了!我是不担心你们吵架,崔隐总是会让着你的。小熊还好吧?” “小熊……”孔渔然又想到小熊,想起出门前小熊的哭声,和林姐离开那天的哭声相仿。他会一直哭下去吧?哭到睡着为止。睁开眼睛一个熟人都没有,他会继续哭吧。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要承受被抛弃的痛苦。唉!她深呼吸,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小熊怎么了?”陈旧追问。直觉告诉她孔渔然和崔隐出了问题,而且小熊也出了问题。难道两个人因为小熊吵架了吗? “说来话长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今天把小熊放在了邻居家。”孔渔然摇摇头。真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可是她了解陈旧的脾气,要是不说出来,就休想得到安静。 陈旧急了,大声吼道:“放在了邻居家?对门?楼下?你和邻居很熟悉吗?万一把小熊卖了你上哪儿找去?现在这……” 孔渔然打断她说:“别乱说!楼下的阿姨人不错!” 陈旧摇头道:“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孔渔然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陈旧突然想起来,忙问:“崔隐加班了吗?” “陈旧,别跟我提她他吗?”孔渔然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陈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十分严肃地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惹你生气了?你不说想急死我吗?” 孔渔然沉默了片刻说道:“崔隐是个伪君子!我们都被他骗了!” 陈旧吃了一惊,大声说:“什么?不可能吧?是不是搞错了?” “我亲眼看见的,他给我们经理送了钱。”孔渔然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 “他给你们经理送钱?酒吧经理?”陈旧问,“为什么?” “他一直在劝我辞职,我没答应。他就贿赂我们经理,让经理把我炒掉。” 陈旧恍然大悟,摇头道:“真不敢相信!” “他送的时候我正好从经理室路过。”孔渔然叹了口气。她甚至有些后悔昨天经过那里,她为什么要转回去偷听呢?如果她没听到那些话,她就可以继续理直气壮地和他相处。 “如果他真这么干了的话……”陈旧使劲摇摇头,撇着嘴说,“不行!我还是不敢相信。郑而末说崔隐是个很老实的人,除了一直忘不掉那个语恩,几乎找不到缺点!呃!是之前一直忘不掉!现在已经忘掉了!” 孔渔然苦笑道:“连他的朋友也被他骗了!” 陈旧问:“就因为这个,你就把小熊放在邻居家了?” “嗯!我实在不放心把小熊交给这样的人照顾!”孔渔然眉头紧锁。 “你问他了吗?他不承认是吗?”陈旧问。 “承认就不是伪君子了!”孔渔然苦笑。 陈旧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说:“那我是不是也要重新考虑一下李感和郑而末了?毕竟是崔隐的朋友……” 孔渔然说:“他们倒是很好的人,只是崔隐……” 陈旧哼了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两个人我谁也不选了!反正……” 孔渔然突然想到陈旧与李感和郑而末的一周之约,忙问:“今天周一,他们不是让你今天做决定吗?” “我到现在还在犹豫。两个人都挺好的,不知道该选谁。”陈旧又开始发起愁来。 孔渔然说:“不要因为崔隐就放弃你喜欢的人。” 陈旧想了想说:“渔然,你有没有想过崔隐为什么会给你们经理钱呢?” “让我辞职。”孔渔然答。 “那他为什么要让你辞职呢?”陈旧继续问。 “因为……”孔渔然语塞。 陈旧劝她说:“他的初衷是好的对不对?因为喜欢你才不想让你再跳下去。” 孔渔然摇摇头说:“他嫌弃领舞这个职业。” “不管他是嫌弃领舞这工作还是因为怕你太累,他想和你在一起这是不容置疑!不然也不会冒着被戳穿的危险而找你们经理。你想想如果这件事被你发现,肯定不会原谅他!他连这种险都敢冒。可见他有多喜欢你!”陈旧边说边比划,像个演说家。其实她糟糕的推理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孔渔然决绝地:“陈旧,你不用劝我了,我没办法原谅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揭穿他的真面目?然后你们散伙?”陈旧问。 “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孔渔然叹了口气。 “要是真能当作从来没认识过就好了!不过你的记性也确实不太好,别人无论如何忘不掉的事,你过不了三天就会忘了。也不知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就当是优点吧……”陈旧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给了邻居阿姨电话号码,却忘了要她家的。也不知小熊怎么样,估计还在哭。他哭得好可怜啊,可是如果今天不坚持下去的话,就没办法把小熊留在那里了,就算他哭到昏天黑地,我也不能心软!林姐都能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我一定能坚持下去!也不知林姐有没有找到小熊的爸爸。”孔渔然嘟嘟囔囔地给自己鼓劲儿。当年爸爸离开的时候,她哭了吗?孔渔然觉得自己当时一定会哭,她认为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离别。爸爸要走,她肯定哭了。爸爸在她的哭声中离开,有没有舍不得呢?毕竟她是爸爸的骨血。很多年后,爸爸还会记得她的哭声吧! 孔渔然按了1402室的门铃,大嘴巴阿姨打开门说:“哎,小孔回来啦?” “我来接小熊。”孔渔然探头进去,准备抱小熊上楼。屋子里竟然很安静,看来小熊已经适应了。 “崔隐早就回来了,他把小熊抱上去了。哭了一早上啊!连我孙女都被他传染了哭个不停,我算没辙啦!你没看呢,崔隐一来,他就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使劲抱住崔隐的腿不撒手。” “什么?”孔渔然突然紧张起来,撒腿就往楼上跑,“那我先上去!谢谢您啊!”她越想越害怕,崔隐这个家伙不会对小熊做什么吧? “有空来啊!”大嘴巴阿姨对着孔渔然的背影喊。 孔渔然跑上15层,飞快地用钥匙开门,小熊平平安安地坐在地板上玩搭积木。“骆驼”趴在他旁边。 “儿子!等你搭好了五层,爸爸就出来!不然爸爸可不出来哦!”崔隐在厨房里喊。 小熊看到了孔渔然,他坐着没动,朝厨房方向喊:“爸爸!妈妈!” 崔隐又说:“你妈妈去上学了!很快就回来!不是妈妈不要你了!是想带你和楼下的小姐姐一起玩游戏!你好好搭积木啊!” “爸爸!”小熊依旧喊,想说妈妈回来了,可惜还没掌握那么复杂的发音。 崔隐探出头来看了小熊一眼,瞄到站在门口的孔渔然。他微笑着打招呼:“你回来了。”他说得很自然,好像早上的事不曾发生一样。 “谁让你带他回来的?我不是说不用你帮忙吗?你听不懂吗?”孔渔然冲他喊。 “爸爸!”小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孔渔然跑过去抱住小熊,小熊却挣扎着,向崔隐的方向哭喊:“爸爸!爸爸!” 孔渔然怔住,她松开手,跪坐在地板上。小熊真的以为她抛弃了他?她都做了些什么啊?小熊现在很讨厌她。 崔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他走过去,蹲到小熊旁边认真地说:“小熊!你是懂事的好孩子吗?妈妈很忙,所以才让你和楼下的小姐姐一起玩!还有你的亲妈妈,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才让你和现在的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过不了几天,你的亲妈妈就会回来。还会带回来你的亲爸爸。你要是不乖,亲妈妈就不能把你的亲爸爸带回来了!” 小熊听懂了似的,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崔隐用手背帮他把脸蛋上的眼泪抹去,笑着说:“小熊长大了!都会走路了是不是?小熊给妈妈走两步好不好?” 小熊把脸转向孔渔然,他从地上爬起来,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晃晃悠悠地向孔渔然迈出了一步,接着两步,三步。 孔渔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了小熊,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哭小熊的成长不能被林姐一一看到,也哭自己的无能,没有崔隐的帮助,她根本照顾不了小熊。还哭小熊小小年纪竟然一次次地经历这么痛苦的离别。离别对年幼的小熊到底意味着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不会记得这些。但并不代表他现在不伤心不难过。 小熊哭着喊妈妈,他贴在孔渔然身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孔渔然的衣服。 孔渔然心如刀绞,不停地向小熊道歉:“对不起!小熊!对不起!妈妈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陌生的环境里了!再也不会了!对不起!” “没有比我更好的保姆了!为什么要另找呢?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你要是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我自认为没做过伤害你和小熊的事,如果可以,我就照顾他到林姐回来为止。小熊也实在是不喜欢跟陌生人在一起。”崔隐的语气平静得出奇。 那种平静令孔渔然觉得自己伤害了他,她点点头,算是对他的回答。她和崔隐之间的问题却连累了小熊,她不能让小熊再吃苦了。虽然他做了错事,但总不是坏人。 崔隐转身回厨房,端出两盘冒着热气的菜。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吃饭吧!” 孔渔然撇撇嘴想拒绝,可是又不能因为自己不吃崔隐做的菜又连累了小熊。小熊还是很喜欢崔隐做的菜,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她就委曲求全和小熊一起吃吧。 “你要是不吃的话,小熊怎么吃呢?”崔隐道出了她的心声。 “好!我吃!”孔渔然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崔隐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同意吃他做的菜了。真不知怎么得罪了她。 吃午饭时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骆驼”连狗粮也不敢大声地嗑,只轻轻地用牙齿磨,慢慢地把狗粮磨碎,然后用舌头缓慢地舔水,它担心要是自己发出点声音,主人会不会因此踢它屁股。 孔渔然低着头吃自己的。小熊依旧坐在崔隐的腿上,由崔隐喂他。小熊今天显得有些不安,他吞下一口鸡蛋羹,眼珠叽里咕噜地,一会儿瞄瞄崔隐,一会儿又瞄瞄孔渔然。 崔隐放下勺子,捏了捏小熊的脸问:“想什么呢?” “妈妈!”小熊向孔渔然伸手。 崔隐微笑着说:“你得赶紧学会更多的话才行啊!” “怎么了?小熊……”孔渔然问崔隐。 “亲亲!亲亲!”小熊凑到孔渔然的嘴边碰了碰她的嘴唇,然后转回来又碰了碰崔隐的嘴角,“亲亲!”他一本正经地说。 “小熊希望我们和好。”崔隐苦笑。 孔渔然把小熊抱过去,亲了亲。一尘不染的小熊,现在却不得不接受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的照顾。是不是只要不戳穿崔隐,他就不会对小熊构成威胁?为了小熊,她要假装对他微笑吗?好难。孔渔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崔隐心里有些发毛,孔渔然的笑很诡异。她又在打什么算盘?崔隐低下头,飞快地往自己嘴里填了一口米饭,先填饱肚子才有精力与大麻烦和小麻烦周旋。 “崔隐,帮我买条网线吧!”孔渔然没话找话,她得和他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哦,已经买了。”崔隐松了一口气,她总算和他说话了。 “什么时候买的?”孔渔然问。 崔隐顿了顿说道:“买了好久了。” “多少钱?”孔渔然问。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不早拿给她,还是吞回肚子里了,万一问出什么内幕来怎么办?她再也不会对他的任何事好奇了,跟她有关系的事就更不能问了。不翻脸,还勉强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等到林姐把小熊接走,她就搬出去了。 “很便宜,不用给我钱。”崔隐摇摇头。 “哦,谢谢!”孔渔然点点头。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挺虚伪的,利用崔隐照顾小熊,竟然可以假装不烦他。 崔隐鼓足勇气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什么时候生气了?”孔渔然装傻。他千万不要再问了。拜托! “昨天晚上到刚才。”崔隐说。 “没什么,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好。”孔渔然若无其事地答道。 “总该有原因的吧?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崔隐不肯罢休。 “女生就是这样,什么事也没有。”孔渔然耸耸肩。 “好吧,”崔隐败下阵来,“那就你想说的时候说吧。” “不相信我说的话?”孔渔然给他出了不大不小的难题。 “嗯,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的心!”崔隐顿了顿又说,“永远都相信!” 第十七章 小熊病了 吃完晚饭,孔渔然出门。她不紧不慢地向舞酒吧走去。虽然今天可能就要被炒鱿鱼了,但还是去和那帮姐妹们道个别,毕竟最近大家挺关照她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依然很感激那帮姐妹。 她刚一进后台,迎面就碰到了经理。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被炒的通知 经理笑着问:“孔渔然!怎么还不换衣服?” “嗯?换衣服?”孔渔然瞪大了眼睛。 “难道你想穿成这样上台?”经理笑着说。 “经理,我还可以上台吗?”孔渔然试探地问。 “可以啊!谁说不可以?”经理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炒我?”孔渔然大声问。今天不炒,明天也会炒吧,不如来个痛快的了断。 “是不是最近没好好跳舞?自己心虚了?”经理开玩笑。 “经理……”孔渔然无话可说,最近她确实频繁出错。 “孔渔然!”经理突然严肃起来。 “嗯!”孔渔然应道。炒吧炒吧,别拐弯抹角了。 经理清清喉咙说:“以后你可以不用穿特别暴露的衣服,也不用跳你一直不愿意跳的那种舞了。” 终于还是来了,孔渔然叹了口气,安静地道别:“谢谢经理对我这段时间的照顾。” 经理继续说:“顾客很喜欢你的机械舞,很另类。你就跳你喜欢的吧,服装你也可以随便穿。但是像现在这样套三四件毛衣就有点……是吧?咱们酒吧也需要多元化,没点特色怎么能有发展呢?” 孔渔然低头看看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毛衣。孔渔然开心地冲经理点点头说:“我去化妆了!”说完撒腿跑向化妆间。得向姐妹们借衣服穿了,她今天一件衣服都没带。 看吧!伪君子崔隐,也有花钱办不到的事!幸亏经理慧眼识人,怎么可能因为几毛钱就放走她这个人才呢? 孔渔然松了一大口气,工作总算保住了,可心底还是隐隐地不舒服。 孔渔然心咯噔一下,赵旭瑞,她看到了他的身影,下巴上还贴着创可贴。他来上班了。又要天天见面了吗? 他看到她时视线突然转到别处去了,嘟着嘴干自己的事。显然他有些生孔渔然的气。 好在赵旭瑞没跟她说话,不然得多别扭。把他当空气吧。孔渔然若无其事地向其他姐妹问好,借了两套相对保守的服装,换好了。请一个姐姐帮她化了个大浓妆,这姐姐的化妆手艺太差,孔渔然的妆粗糙得好像一幅蜡笔画。以前都是林姐帮她造型的。唉!也不知林姐怎么样了,连个电话也没打来。 登上领舞台,仿佛久别重逢般,竟然激动得泪如泉涌。一曲终了,她跑下台,泪水已经把妆冲得乱七八糟。说想念这个领舞台其实只是借口,她是觉得委屈,老天对她太不照顾了。为什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崔隐,却突然让他变成了伪君子?为什么让她发现了那么严重的缺点?世界上真的没有完美的男人吗?还是坚守独身的信仰吧,不倾注感情,便不会觉得被欺骗。她为什么要替崔隐而难过呢?这么说她是真的有一点点喜欢崔隐了? “清醒点!那样的人,不值得我喜欢。”孔渔然小声告诉自己。 “姐。”赵旭瑞突然叫住她。 “别叫我姐了好吗?”孔渔然轻轻地说,语气寒冷得让人颤抖。她迅速向化妆间走去,只有在人多的地方,她才感觉到安全。 “不能原谅我吗?”赵旭瑞紧随其后。 “你说呢?”孔渔然冷冷地说。 “我是真的喜欢你!”赵旭瑞说,“喜欢得要死了。我看不得别人站在你身边……” “别说了!”孔渔然决绝地摇头。 刚走进化妆间,小宽指着孔渔然的衣服说:“你电话一直在响。” “哦。谢谢啊!”孔渔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十一个未接电话,两个家里的座机号码,九个崔隐的手机号码。他又在搞什么?她正想得出神,崔隐再次打来,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接。把手机设成无声,他一定是以为她已经被炒了,想抓住这时机安慰她,好让她对他感激涕零。让他打吧。看他能打到什么时候,有本事就来这里抓她。孔渔然突然觉得和他斗一斗也不错,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崔隐吗?”赵旭瑞探头过来问。 孔渔然瞪着赵旭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呢?她将手机塞回衣服里,洗了脸重新化了个简单的妆。再次回到领舞台上,疯狂地摇摆着身体,她想把烦恼也一并甩到脑后。 回家的时候,赵旭瑞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孔渔然手里一直握着手机,掏出来看看,崔隐依旧在打,眼看着手机就要没电了。突然来了一条短信,崔隐发来的。孔渔然开打来看:“小熊有些发烧,我带他去看急诊。你不用过来,下班就直接回家睡觉。别多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孔渔然突然愣在原地,她飞快地按动键盘回拨,没想到刚接通电话就没电了,她转身瞪着身后的赵旭瑞:“电话借我!” “怎么了?”赵旭瑞掏出手机递给她。难道被她发现了? 孔渔然一把抢过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她急切地问:“在哪?” 崔隐不慌不忙地说:“渔然,别着急。怕你回家看不到小熊着急才打算告诉你的。” 孔渔然大吼:“告诉我小熊在哪!” 崔隐乖乖答道:“仁安医院。” “我马上过去!”孔渔然挂断电话。 终于打到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仁安医院。孔渔然找到他们的时候,小熊缩在崔隐怀里,脸蛋上还挂着两颗眼泪,看到孔渔然,直接扑到她怀里哇哇大哭道:“妈妈!……妈妈!……” “小熊不哭!不哭!小熊乖啊!听大夫的话病才能好啊!”孔渔然轻声地哄小熊。 小熊一张泪脸,有些微红,他看来很烦躁。孔渔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揪心的感觉,真恨不得自己能替小熊生病。 “怎么回事?”孔渔然问崔隐,这时候她哪还在乎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体温39。8c。有点咳嗽,心肺正常,刚抽完血,正在等结果。”崔隐眉头紧蹙,表情异常凝重。 “什么?体温39。8c?”孔渔然吓了一跳,这么高的体温,小熊怎么受得了?孔渔然仿佛看到小熊的身体变成一个小火炉,上面冒着热烘烘的小火苗。她记得自己最严重的一次发烧是38。5c,就已经晕头转向了。可怜的孩子! 孔渔然把小熊的脑门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希望能让他觉得舒服一点:“小熊不怕!有妈妈在呢!” “嗯。”小熊在孔渔然的脸上蹭来蹭去。 “很快会好起来吧。”孔渔然自言自语。 音乐突然响起来,孔渔然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出自自己的毛衣口袋,崔隐从她怀里接过小熊。孔渔然掏出电话一看,刚才太着急了,她竟然把赵旭瑞的手机揣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崔隐没说话,若无其事地抱着小熊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孔渔然没有接,关机塞回衣服口袋里。真是的,崔隐肯定会想歪的。不对不对!他想歪不想歪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眼下小熊的病才是最重要。 “血常规出来了。”崔隐抱着小熊大步向急诊室走去。 孔渔然跑了几步跟上,没想到大半夜,急诊室里却有这么多病人,小病人居多,小孩儿的哭声此起彼伏。比小病人表情更夸张的是带小病人来的父母,一个个急得脸红脖子粗,又喊又叫,偶尔传来几声父母们相互指责的争吵声。老病人都紧皱着眉头,本来生病就够难受的,还不得不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看病。 “都怪你!你要是不给他穿那么多衣服不就没事了吗?” “怎么能赖我?你不是也不知道吗?”一对年轻夫妻又吵了起来。 崔隐抱着小熊小心地绕开他们,来到医生面前。他把化验单往医生面前一放,然后就盯着医生的表情,安静地等他开口。 “从血液上看是病毒感染而引起高烧,但是也不排除是幼儿急疹的可能。咽喉有点红,颈部、枕部的淋巴结增大。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得过幼儿急疹呢?”医生推了推眼镜,抬头看着崔隐。 “小熊得过幼儿急疹吗?”崔隐转过头问手足无措的孔渔然。 孔渔然慌乱地摇摇头说道:“我不清楚!”然后又把焦急的眼光投向医生。 医生撇撇嘴说:“看你们这父母当的。这样吧,我给你开点退烧的药,拿回去先吃着,两次吃药必须间隔四个小时。要是持续高烧不退的话,就得物理降温了,买瓶酒精和纱布,酒精稀释了给他擦身子。注意,不要擦手心脚心,前胸后背。肚子和后腰可以用毛巾盖好保暖,只能擦脖子和大腿根部大动脉处及腋窝。每隔5分钟擦一次。如果是幼儿急疹的话,他可能会发两三天烧,烧退前后身上会出红色的疹子。不要给他穿太多,室温也不要太高。……” “我们住院!”崔隐打断他。 “也好!”医生点点头,刷刷地在病历上写了一大堆只有医院内部人员能看懂的字,之后推给崔隐,“去缴费吧,然后办理住院。” 崔隐把小熊交给孔渔然,找了个位子让他们坐着等,自己跑去办住院手续。 孔渔然看崔隐跑来跑去,很快把一切办妥。护士给小熊输液,他哭得稀里哗啦。孔渔然心里着急,眼圈一直红着。可却没办法,只好在一旁一边帮他物理降温一边不停地安慰他。液输了半瓶,小熊才渐渐适应了点滴针在皮肤里的痛感,累得睡着了。崔隐每隔一会儿便给小熊量体温,四点多的时候,小熊的体重终于降下来一点,维持在38c左右。 崔隐和孔渔然松了一口气,他们仿佛打了一场大仗般。之前太紧张了,孔渔然都没发现给小熊擦完酒精之后,自己的手竟然一直紧紧地握着小熊的小手,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没事了!回去休息吧。”崔隐对孔渔然说。 孔渔然摇头,她怎么可能放着生病的小熊回去睡觉呢?再说回去也睡不着。 “我在这里盯着。你回去休息一会儿,明天你还得上课呢!”崔隐又说。 “还上什么课?”孔渔然摇头,“去了也不能集中精神。” 崔隐又说:“你能替小熊发烧吗?不能就乖乖回去睡觉!这里有大夫和护士,比咱们照顾得好。我在这里看着他,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不回去!在这里看着他,我才能安心。”孔渔然坚持。 崔隐轻轻地把孔渔然拉起来说:“听话!回去睡一会儿!如果你累垮了,就不能替我了!” 孔渔然挣脱:“不!回去也睡不着!上课?怎么有心情听课!去了也是白去。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看着他!” 崔隐假装生气:“好,那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回去睡觉了!” “嗯!”孔渔然坐回到小熊身边,冷静地应道。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冷血。虽然小熊和他没关系,但是好歹也相处了这么多天。他还能睡得着? 崔隐叹了口气说:“渔然,如果小熊真的发烧三天的话,你真能做到三天三夜不睡觉吗?听话,你先回去睡。睡饱了,喂‘骆驼’点吃的。然后带上小熊的奶粉和故事书回来换我。” 孔渔然瞪着崔隐,前一秒还恨崔隐恨得牙痒痒,现在忽然着了魔般信了他的话。崔隐就是有这种本事,他长了张容易让人信服的脸孔。她点点头,起身亲了亲小熊的脸颊,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了。 老天保佑!让她的小熊快快好起来吧! 3、 夜晚再次降临在这所聚集病痛、呻吟与哭声的医院。灯管闪着白光,崔隐已经跟护士说了好几次还没有人来处理。要不是他离不开这个病房,他一定会找把梯子把那灯管换成新的。那灯已经闪得他够郁闷的了,要是没有小熊在,他肯定找个什么东西把那灯管打碎。白色太多了,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褥和枕头,手背上贴着的白色的胶布,一切都显得那么压抑。崔隐刚把烦躁不安的小熊哄睡着,孔渔然就轻轻地走了进来。他纳闷地问:“渔然,你怎么又回来了?” 孔渔然望着崔隐没说话,她突然忍不住笑笑,又摇摇头,撇了撇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崔隐慌了,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了?有人欺负她了?是不是又是那个赵旭瑞?他把她拉出病房,在安静地走廊拐角,他伸出手背,轻轻地抚去她的眼泪,没想到她的眼泪竟然噼里啪啦地掉起来没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爱哭?还是她原本就是个爱哭的女生,只是在外人面前装作很坚强的样子? “对不起!崔隐……”她低着头头。 “什么?”崔隐小声问。 “对不起!误会你了!”孔渔然抬起头说,“说起来真惭愧,竟然把你当成伪君子……”其实她才是地道的伪君子,明明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却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崔隐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事?你说我给你们经理钱的事吗?” “嗯。”渔然点点头。本来是去向经理请假的,没想到经理竟然向她问起崔隐!哪一个吞了钱的老板还敢和被买卖的那个人谈论买家?他疯了不成?再想想崔隐给她讲的故事,有时候我们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殊不知它们也会骗我们。她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他了,惭愧得要命。知错就要马上改正才行,这是她的原则。 “你跑来特意告诉我这件事?”崔隐松了一口气,不是有人欺负她就好。 “嗯!”孔渔然点头。 “好孩子!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怎么能想到那里去的?亏我那么相信你!”崔隐故作轻松,不停地打着哈哈,“真是没天理啊!” 孔渔然吸了吸鼻子,噘嘴道:“换了谁也会那么想的!当时看到你在经理办公室里,第一反应就是你去给经理送钱了。而且经理当时还往衣服里塞了什么东西,嘴里一直说什么没问题……” “把我想得那么庸俗……”崔隐笑道,“你们经理是我老同学,那天他突然看到我,拉我去叙旧,我看你跳舞呢,哪有时间和他鬼扯?所以给他留了张名片,说改天请他吃饭。” “我还以为你……”孔渔然不好意思挠挠头发,又说,“你怎么不趁机让他开除我呢?我丢掉了工作,又不会怪在你头上。”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我倒是真想让他开除赵旭瑞来着,后来也忍了没说,我觉得那样有点小人。我只是让经理照顾着点你。我不是反对你跳舞,只是天天都去身体受不了,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一周只跳两次?或者一次更好。适当的运动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要不然还得减肥。” “我的钱买电脑花得没剩多少了,小熊要买奶粉,我必须去跳。本来还有一份家教的工作可以做,如果那样我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而且工资也不多。我也得生活啊!” “我知道!”崔隐深知孔渔然的难处,他点着头说,“我是他爸爸,奶粉我来买!” “可是……” “可是什么?别说我趁人之危,你这次误会我,冲我发了三天的脾气,让我受了不白之冤。”崔隐振振有辞地说,“我没道理那么轻易原谅你!” “嗯?不原谅?”孔渔然呆住。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小气了? “我觉得委屈啊!”崔隐感叹。 “那你说怎么办?”孔渔然问。 “你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赔偿?好,你说怎么赔吧?”孔渔然认栽,谁让她关键时刻没坚定地站在崔隐这一边。 “满足我三个愿望怎么样?”崔隐嘿嘿一笑。 “是不是有点多?”孔渔然莞尔,没想到崔隐还真不傻,把她当阿拉丁了。 “道歉没点诚意怎么行?”崔隐撇嘴。 “好吧!算我倒霉!”孔渔然豁出去了。 “不能浪费这三个机会啊!我得好好想想!”崔隐作冥思苦想状。 “慢慢想吧,我回去了。”孔渔然挥挥手,转身就走。得赶紧回去补觉,明天才能早早地来替崔隐的班。 “渔然!”崔隐喊住她,发觉自己声音有点大,他拉住她小声说,“我的第一个愿望……” “嗯?这么快就想好了?别浪费啊!”孔渔然微笑。 “嗯!”崔隐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我的第一个愿望是你一周只跳一次舞!” 孔渔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崔隐深邃的眼睛,他也同样望着她。他的愿望,该满足吗?只跳一次?小熊的奶粉怎么办?她的学费,电费,房租,又该怎么办?不行啊!不行!只跳一次肯定不行!她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么无礼的要求? 可是她却中蛊般点了头!难道就因为他低声说话的样子有点酷,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性感?他望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容她抗拒的魔力? 反正她点头了,她一定是疯了。 4、 小熊的体温又飙升到了39。5c,他不停地哭。崔隐给他喂了一片退烧药,没过多久,小熊便开始昏昏欲睡。崔隐折腾了一夜,不停地给小熊物理降温,天快亮时体温终于降下去了。 第三天也是这样,白天体温趋于正常,只到晚上会发高烧,崔隐没敢对孔渔然说小熊晚上会烧得很厉害,怕她不能安心地在家睡觉,他只说再观察两天比较好。 崔隐都怀疑是不是这个小家伙儿故意折腾他?只把发烧的时候留到晚上他看护的时候,孔渔然在的时候就什么事都没有,只安安静静的睡觉。他和小熊,上辈子一定是冤家。 陈旧、李感和郑而末几次申请来看小熊,都被崔隐无情地拒绝了。理由是他们会带来可怕的病菌。小熊可不像他那样百毒不侵,小家伙儿现在脆弱着呢。 第五天一大早,孔渔然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小家伙儿还没醒来。崔隐趴在床边,似乎也在睡。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热乎乎的早餐放在桌子上,等他们醒来再一起吃。她转过脸来盯着小熊看,孔渔然吃了一惊,这小家伙儿脖子上出了一片片红色的疹子。 “崔隐!崔隐!”她推推崔隐的肩膀。 崔隐猛地醒来,半眯着眼睛望着孔渔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孔渔然皱了皱眉,他的眼珠布满了血丝,难道昨天白天回家没睡觉吗? “怎么了?”崔隐不知道孔渔然为什么事而皱眉。 孔渔然摇摇头,指了指小熊说:“好像是急疹,小熊出疹子了!” “哦?”崔隐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拉开小熊的衣服,果然身上也有大片大片不规则的红点。 小熊被崔隐的把掌声吵醒,他睁开眼睛,冲崔隐和孔渔然汪汪叫了两声,那淘气地表情令人忍俊不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调皮了,看来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 崔隐急忙洗了洗脸,顶着满脸的水珠去找医生。孔渔然给小熊喂东西,他乖乖地喝下一杯白开水,又喝了200毫升配方奶。 医生确诊小家伙是幼儿急疹,现在疹子出来了,就说明没什么事了,不会再发烧。再有一两天,疹子就会下去,身体就会恢复健康的。 听说没事了,崔隐和孔渔然松了一口气。他们一致决定出院,再在这里憋两天,小熊会得忧郁症的。医院可不是好人能待的地方。 两个人把烧饼和米粥吃光,小熊又吃了点苹果泥,他胃口一直很好,生病住院也一点都不少吃。小孩子只要能吃能睡,大便正常,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个健康的宝宝。 5、 终于回家了,小熊兴奋得不得了。孔渔然把他放到沙发上,刚摘下他的帽子,还没来得及帮他脱棉外套,小家伙儿就从沙发上出溜下来,踩着太空步,冲着同样兴高采烈的“骆驼”晃去。在医院,除了大小便和检查身体,他被禁止下床,可把他憋坏了。要知道他可是才学会走路没几天,新鲜劲儿还没过呢。 “狗狗!汪汪!汪汪!……”小熊边走边大声喊。 “骆驼”本来在和崔隐亲热,听到小矮个儿招呼它,它摇着尾巴走到小熊面前。 孔渔然蹲到小熊旁边,指着斑点狗告诉他:“它叫‘骆驼’!” “托……托……”小熊的发音糟糕极了。他伸手摸摸“骆驼”的头。 “‘骆驼’!‘骆驼’!”崔隐一边收拾小熊的东西一边说。 “‘骆驼’也很想小熊呢。”孔渔然笑着说。 “小熊病刚好,还是别让他碰‘骆驼’了!”崔隐说。他招呼“骆驼”到阳台老实待着。“骆驼”很听话,跑到阳台趴下,可眼珠子还盯着两大一小三个人。它想不明白之前这几天大家都在折腾什么,它真想知道,可是它也知道没人能回答它。主人和孔渔然每天轮流回家,回来马上睡觉,它吃饭和散步的时间都不固定,害它的肠胃都出了问题。小矮个儿一直没回来,它还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呢。没想到他回来了,而且全身通红,他是不是也被蒸过了呢?上次主人买回来的青虾,蒸完之后就变成了红色,他觉得虾还是红色的比青色的好看。但那小矮个儿还是原来的颜色好看。 小熊为了抗议不让他和狗狗玩,他哼哼唧唧地在屋子里晃了好几个圈子。孔渔然和崔隐一左一右紧跟其后,生怕他嗑着碰着,小家伙儿似乎不打算停下来了,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最后崔隐不得不使用“暴力”,把他扛到茶几旁的垫子上,脱掉他的棉外套,塞给他几本书。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给他玩具,他也推到一旁,打算再站起来。孔渔然急忙给了他纸和彩笔,小家伙儿嘿嘿一乐,左手按着纸,生怕它跑了。孔渔然帮他把笔帽拔下来,小熊攥着彩笔,低下头认真地胡画了起来。 崔隐冲孔渔然竖起大拇指,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 崔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孔渔然说:“你去睡吧,眼睛特别红。昨天没睡吗?” 崔隐懒洋洋地答:“嗯,昨天赶一个活儿。” “崔隐……” 崔隐提醒她:“千万别觉得过意不去!” 孔渔然点点头说:“快去睡吧!” “好!”崔隐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哦,我还是先带骆驼去散个步吧。” 孔渔然问:“可以吗?要不你陪小熊,我带‘骆驼’散步吧!” “没问题!我这个主人越来越不称职了!”他转过头对一直盯着他看的“骆驼”笑着说,“走啦!” “骆驼”猛地从地上蹿起来,连蹦带跳地扑到崔隐身上。 小熊停下笔,歪着头乐呵呵地看着“骆驼”发疯。快乐是可以传染的,这句话说得没错。 孔渔然坐到小熊旁边,摸摸他的脑门,自言自语地说:“小熊,你再也不要生病了!” 小熊仿佛听懂了似的点点头,他冲孔渔然拱了拱嘴,孔渔然会意地凑上自己的脸蛋,“啵”的一声,小熊在孔渔然的脸颊盖了一个湿漉漉的章,然后又迫不及待地低头作画了。 孔渔然在一旁望着他,眼中满是爱怜的目光。幸好小家伙儿没事,不然她怎么向林姐交代呢? 第十八章 第一个愿望实现了 周六的傍晚,崔隐蒙着被子倒时差。小熊玩了一会儿玩具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孔渔然把他抱进卧室,放到他的小枕头上,盖上被子。他和往常一样只顾着睡觉,没有醒来。小宝宝睡觉的时候,因为睡姿太可爱,大人们常常忍不住摸摸他们的小脚,捏捏脸蛋,或者拉一拉小手,他们的睡功都是一流的,怎么被折腾也不醒。孔渔然轻轻地关上们,微笑着挽起袖子准备下厨房做晚餐。她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门铃突然响起来,孔渔然纳闷晚饭的时间除了郑而末、李感和陈旧还有谁会来?他们三个已经被告知一周之内不许出现在雪域城方圆两公里。难道是张爷爷来催房租了?她凑到猫眼前,眯着一只眼睛往外看,真是阴魂不散!她看到了赵旭瑞的脸!他竟然还敢来? “孔渔然!开门!我知道你在!”门外的赵旭瑞喊。 孔渔然后退几步,打算假装不在家,但是突然想到赵旭瑞的手机还在自己手里呢。赶紧还给他比较好。她从包里翻出他的手机,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一言不发地将手机递给赵旭瑞。 赵旭瑞低头看着自己手机,愣了一下,他一把抓住孔渔然的手。孔渔然猛地甩开他,二话不说就要关门。赵旭瑞迅速伸进一只脚抵住门。孔渔然使劲关门,却无论如何关不上。赵旭瑞那只巨大的复古鞋帮了他,他一点也没觉得挤脚。 “骆驼”跑过来,好久没见这个身上挂链子的家伙了,孔渔然似乎不太欢迎他,好像不想让他进门。它没有像往常一样扭头走开,而是蹲到孔渔然脚边,歪着头安静地看他们抱着门到底要干什么? 孔渔然皱着眉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旭瑞说:“我们谈谈!” “崔隐在家,你和他谈吧。”孔渔然想搬出崔隐吓走他。 “我和他没什么可谈的!”赵旭瑞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在威胁我……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医院!你不来跳舞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学校也不去了?为了那孩子,你觉得值得吗?我每天都在学校门口等你……” “赵旭瑞!我以前把你当成弟弟,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这么缠着我有意思吗?” “你知道我长这么大,是什么在支持着我吗?两个字——顽强!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的!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如果不是崔隐,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赵旭瑞靠在门上说。 孔渔然冷笑道:“没有哪个女孩儿能和一个在女厕所强吻她,并且造谣说和她睡过觉的人恋爱!” 赵旭瑞叹了口气:“我是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你以为我喜欢强迫自己喜欢的女生吗?你以为我说自己喜欢的女生和很多人睡觉我心里就舒服吗?孔渔然!回到我身边吧!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像以前那么对你的!不!比以前更好!我是真的喜欢你!特别喜欢!我……” 孔渔然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打断他说:“你说完了吗?!再不走我就喊崔隐了!” “孔渔然,别跟我提他好吗?他这人真的不怎么样!你知道吗?他收买了咱们经理,所以经理才不让我和你搭档了。我们搭配得那么默契,谁有我们俩配合得好?每次和你一起跳舞,我都忍住想抱住你的冲动!没有人能当你男朋友!谁也受不了你在台上和我跳舞。你好好想想吧。谁比我更适合当你的男朋友?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别在我家门口说梦话!”突然一声低吼,不知何时,崔隐站在了孔渔然身后。 “你……你怎么在?”赵旭瑞吓了一跳。 崔隐瞥了一眼赵旭瑞那只讨厌的大脚,沉着脸问:“想把你那条腿留下喂狗吗?” 为了给自己壮胆,赵旭瑞干笑了两声。他问:“那孩子呢?死了吗?” “‘骆驼’!上!”崔隐大声命令自己的狗。 原本安静的“骆驼”突然发狂似的扑向赵旭瑞伸进门的那条腿,张开嘴撕扯他的裤子。 赵旭瑞大叫着抽回自己的脚,撒腿便往楼下跑。“骆驼”站在楼梯口冲楼下大声吠叫,它才不会那么傻,力气是留着散步和玩球的,而不是用来爬楼的! “好了!回来吧!”崔隐招呼它。 “骆驼”住了嘴,像个将军似的大摇大摆地走回1502室。它终于又打了个大胜仗,虽然这一仗有点短。 崔隐蹲下身子,冲“骆驼”伸了伸大拇指。对付赵旭瑞这种人,他不想再弄脏了自己的拳头。 “骆驼”得到了夸奖,高兴得使劲往崔隐怀里蹭。差点把崔隐撞倒。 “好了好了!一会儿给你好吃的!”崔隐实在是不能长时间享受“骆驼”的示好方式,它像一头小蛮牛,力气大得很。 “骆驼”一听有好吃的,跑到水盆旁呱唧呱唧地喝了两口水,然后小跑儿着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要是再有入侵者,就别怪它不客气了! 崔隐打开一袋狗饼干,倒些在“骆驼”的饭盆里。 “骆驼”冲过去,两只爪子捧着饭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它现在两只眼睛里只有饼干,没空谢主人。它自己也知道吃相有点难看!但它现在哪有心思考虑吃相?这种时候,甩开腮帮子大嚼才是硬道理! “我们也吃点好的吧?”崔隐微笑着问孔渔然。 “我只是把手机还给他。”孔渔然依旧垂手站在门口。 “我知道!”崔隐又问,“想吃什么呢?” 孔渔然深呼吸,想把体内的郁闷全吐出去。 “不说我今天可罢工了!”崔隐一本正经地说。 孔渔然扑哧一笑道:“鸡蛋羹?” “天天吃,你不腻啊?”崔隐笑道,“为了庆祝儿子出院,我们吃饺子吧!你爱吃饺子吗?” “饺子?”孔渔然笑着点点头。 “你得帮忙!”崔隐拉孔渔然进厨房。 “好!”孔渔然应道。 两个人分配好工作,孔渔然负责揉面和擀饺子皮,崔隐负责做陷和包饺子。 崔隐捅了捅软软的面团说:“是不是有点稀啊?再加点面吧!”他捧了些面粉凑到孔渔然面前突然拍了巴掌,然后笑着跑开了。孔渔然被呛得咳嗽起来,她迅速展开了反击,举着两只黏糊糊的面手狂追崔隐。“骆驼”也跑来凑热闹,跟在孔渔然身后蹦来蹦去。 崔隐逃跑过程中突然想到要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跟斗,孔渔然一定反应不过来,肯定会给他来一个饿虎扑食。角度合适的话还可以被她强吻到,那就可以给她头上扣一顶色狼的帽子了。他咯咯笑着摇摇头,不停地逗身后的孔渔然:“千万不要扑过来啊!”他左闪又躲,一个优美的急转身。 “砰”!一声巨响。崔隐整个人拍在卧室的门上。 “是谁把门关上的?”崔隐嘟囔着倒地,再次发出很大的撞击声。顿时天旋地转,只觉得后脑勺的疼痛感越来越真切,左脸颊火辣辣的,是亲吻门板的后遗症。 “谁让你惹我的?”孔渔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崔隐啊崔隐!真是报应啊!快起来吧!别装了!” 崔隐没动,也没回应。孔渔然慌了神儿。 “喂!你醒醒啊!醒醒!”她冲过去捧着崔隐的脸狂拍,“别晕啊!没事吧!喂!崔隐!……” 他竟然没反应?孔渔然慌了神,胡乱地摸摸他的后脑勺,捏捏肩膀,再摸摸手脚,他没有外伤。难道是摔坏了脑袋? “崔隐!你别吓我!睁开眼睛!”孔渔然不敢再动他,她抓起电话自言自语着,“急救电话是多少来着?1……1什么来着?哦,对了!”她飞快地按号码。 崔隐哼了一声:“哎哟……” “嗯?你醒了?没事吧?你吓死我了!”孔渔然埋怨他。 崔隐睁开眼睛,一张美丽的脸,她的脸周围布满了闪闪发亮的小星星。 “好多星星!”他微笑着嘟囔着。 糟糕了,真的脑震荡了。孔渔然又喊他:“崔隐!” “你是谁?”他突然问。 “你不认识我吗?”孔渔然的脑袋“嗡”的一下,崔隐摔坏了脑袋吗? “我们认识吗?”崔隐似乎也吓了一跳。 “我?孔渔然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孔渔然差点哭出来。 崔隐从地上坐起来,揉着后脑勺环视了一下房间,他瞪着旁边焦急的斑点狗说:“是你的狗吗?挺可爱的。” “崔隐……你别吓我!别闹了好不好?”孔渔然要哭了,“别告诉我这是真的!哪那么容易失忆啊?” “我要是摔坏了脑袋,你会照顾我一辈子吗?”崔隐笑呵呵的问。真不忍心看她急哭的样子,还是别吓她了。 “崔隐!!!”来自地狱的声音。 暴跳如雷的孔渔然尖叫着同时伸出两只手,拇指和食指配合默契,像螃蟹的两只大夹子,毫不客气地夹住崔隐的脸蛋,使劲捏着。 “哎……哟!哎……哟!”崔隐惨叫着。 小熊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好像听到了爸爸的惨叫声,有人欺负爸爸了?不行!他得救爸爸! 他一个鲤鱼打挺,没坐起来。又一个鲤鱼打挺,还没坐起来。骨碌,他翻个身,爬起来,摇摇晃晃朝门口走去。推了推门,没推开。哦,应该是拉的才对。他够到门把手,他记得每次爸爸妈妈都是往下扭门把手的。他使出吃奶地劲向下扭着,扭到底再向自己的方向拉。终于,门开了。他随着门倒退几步,脚步没跟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到爸爸坐在客厅的地上,对面对他施暴的是?是妈妈?竟然是妈妈?他揉揉眼睛,没错!妈妈在拧爸爸的脸?!救不了他了,一定是爸爸做了错事!做了错事,应该打屁屁才对!他爬起来,吞了一口口水大声喊道:“爸爸!妈妈!” “嗯?”崔隐和孔渔然同时转头,吓了一跳,门开着,小家伙儿跑出来了。他自己开的门? 小熊转个身,把屁股朝着他们,伸出自己的小手,叉开五指在自己的屁屁上拍了一巴掌。哎哟,疼!他的纸尿裤呢? 孔渔然松手,跑到小熊身边,想抱抱他,却发现自己手上全是面。她不好意思地和小熊贴贴脸,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崔隐走到小熊身边,蹲下身子问他:“儿子!你醒了?睡得好不好?” 小熊看着爸爸满身满脸都是面糊的样子,他指着爸爸的脸咯咯地乐。 “小家伙儿!妈妈刚才给我做面粉按摩啦!”崔隐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小熊的脸蛋,然后冲正在擦手的孔渔然哼了一声,“你捏我,我就捏你儿子!” “谁让你骗我的!”孔渔然一副不好惹的表情,“有胆你就再试试!” 崔隐撇撇嘴,冲小熊做了个鬼脸说:“儿子!我们包饺子吃吧!” 十分钟后,厨房里再次展开了面粉大战。小熊不参战,他捏着一团软软的面团捏啊揉啊,好不容易揉成鸡蛋的形状,一拍巴掌,面团就成了“荷包蛋”,再搓搓,“荷包蛋”就变成了“面条”。小熊一边捏一边咯咯地乐。这东西太好玩了,怪不得爸爸总是爱在厨房里待着。 孔渔然又去跳舞了,只是这一次出发前已经和崔隐约定好,每周六只去跳一次。崔隐显得很高兴,洗掉满身的面糊,像吃了蜜似的微笑着送她出门,不停地摇手,嘱咐她路上小心。俨然一对亲密的小情侣。 孔渔然在领舞台上跳着超另类的机械舞,她时不时地朝台下望去,在疯狂地人群中搜索那个雕像似的熟悉身影。她以为他会跟来,但是他没有。他不担心赵旭瑞会再纠缠她吗?她有一点点失望,但是小熊还没痊愈,他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也不放心把生病的孩子交给那两个自理能力极差的朋友。他做的是对的!她又何必跟小孩子争风吃醋呢!孔渔然劝自己。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头上顶着怪异的爱因斯坦式假发。那小子自顾自地扭动着身体,协调性真差,孔渔然偷笑,不小心又忘记了音乐节拍。不能再走神了!虽然如今她也算有后台的人了,但还是专心工作吧! 赵旭瑞并没有和孔渔然说话,连在后台也没多看她一眼。赵旭瑞的沉默,让孔渔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不像赵旭瑞的风格。也许他也看到了李感? 回家的时候,李感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孔渔然轻轻地哼着曲子,心情十分愉快,很快便把赵旭瑞的沉默忘到了脑后。 崔隐给她留了灯,准备好了夜宵。本以为他已经睡了,可是他却开着小台灯,趴在笔记本前忙碌着。孔渔然没打扰他,安静地吃了崔隐给她做好的夜宵,抚着肚子心满意足地钻进卧室倒头便睡,“骆驼”爬到她脚下,很快就睡着了。 3、 一大早,崔隐把小熊喂饱了,陪他玩了一会儿游戏,终于把他哄睡了。小熊的疹子已经全好了,皮肤又变得白嫩,没有脱皮,也没留下一点痕迹,好像那些红疹子从来就没长到过小熊的皮肤上。崔隐都怀疑小熊生病住院的事是不是只是一场梦?他把小熊抱回到卧室,装进睡袋里,拉好拉链。他悄悄地走进另一间卧室,孔渔然睡得很沉,他吓了一跳,她又没卸妆,紫色的眼影好像两个匀染开的大墨点,异常醒目。头发已经乱成鸟窝了。崔隐含笑蹲在孔渔然床边,伸手轻轻地帮她整理了一下乱发。 崔隐悄悄地退出去,留了张字条在浴室的镜子上,拍拍“骆驼”的头,他提着笔记本去工作室上班了。等着他的工作已经堆成了山,他必须去处理,不然连奶粉钱都没有了。 孔渔然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接电话:“你好……”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孔渔然猛地坐起来,跑到书桌前翻看台历,粗彩笔圈着的几个日子,明天将迎来第一个。她眨着眼睛挂断了电话,一下子蔫了。 啊!怎么办?明天要考试了!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九点半。九点半了?崔隐怎么没叫醒她呢?她拉开卧室的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转一圈,崔隐不在,“骆驼”蜷在阳台打呼噜。 小熊缩在睡袋里,头歪在一边,嘴角流着口水,枕头已经湿了一片。这小子,真是无忧无虑啊!没有考试的烦恼。 这么多年,孔渔然并不在怕考试的学生行列里,她一向学习很好,上课专心听讲,回家认真做作业,课前预习课后复习。考试成了她最盼望的事,因为她可以拿着成绩单回家给妈妈和外婆看,她一直是她们的骄傲。 可是最近她一直没时间看书,也没时间画画。她的时间都用来遛狗和哄孩子了。她又请了一周假照顾生病的小熊,早把考试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说要考试,孔渔然的脑袋一片空白。这半年她到底都学了什么?这个试怎么考呢?难道这次真的要让天堂里的妈妈和外婆失望了吗?绝对不行! 孔渔然头没梳,脸没洗,抱着明天要考的科目书本从头“啃”起来。一个小时过去了,才看了二十多页。她扔掉书,烦躁地揉乱了头发,翻出课堂笔记默读起来,只要把这本笔记看一遍,应该就可以应付考试了。 小熊突然哇哇哭起来,孔渔然扔掉笔记跑过去抱他:“小熊乖!不哭!不哭!”她很快找到他哭的原因,这小鬼竟然又尿裤子了。 “崔隐!崔隐!”她拉开门冲外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她才反应过来,崔隐不在家,她转回身瞅着抹眼泪的小熊说,“喂!你怎么总给我找事啊?你爸爸早上没带你上厕所吗?哎?你爸爸上哪了?”她一边和小熊说话一边帮他擦干了屁股,熟练地帮他换裤子,然后把睡袋卷成一团放到角落里,幸亏这次褥子没湿。 “爸爸给你洗脸了吗!哎?你的疹子全好啦?”孔渔然兴奋地扯开小熊的衣服看,不仅仅是腿,脸上身上一个红点也没有了。摸摸脑门也不热,这病真奇怪。她拉起他的小手,弯着腰开门走出卧室,她们手拉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骆驼”跑来打招呼。 “汪汪!汪汪!”小熊咯咯乐着冲斑点狗叫。 “唔……”“骆驼”歪着头,有点摸不着头脑,明明没惹他啊。他为什么又冲它示威呢?他一点都不凶,它才不怕他呢! “乖啊!你们俩都乖!”孔渔然生怕他们俩打起来忙说道,“‘骆驼’还去玩你的球吧!弟弟要吃东西了。” “骆驼”扭着屁股跑了,它才不和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小矮个儿一般见识呢。 小熊有些失望,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是不让他和那只花狗狗一起玩呢? 孔渔然拨了崔隐的电话号码,崔隐半天才接,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起床了?” “嗯,你在哪?”孔渔然问。 “我在工作呢。”崔隐答。 “哦。”孔渔然叹了口气,真希望他答只是在楼下超市买点东西。 崔隐听出了她的失望,笑着说:“你的早餐在厨房呢,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行。小熊醒了吗?我给你留了字条。” “字条?我没看到。”孔渔然摇头。 崔隐说:“妆在脸上停留太久容易老哦,赶紧去洗脸吧!” “你怎么知道?”孔渔然环视四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为字条贴在卫生间的镜子上啊!”崔隐笑。 “哦!”孔渔然恍然大悟,呵呵笑着说,“吓我一跳。” “笨!你以为我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吗?”崔隐开玩笑。 “谁知道你会不会装。”孔渔然哼了一声。 “反正你也觉得我是色狼加坏蛋,不装两个摄像头太对不住你给我扣的罪名了。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去买。”崔隐吓她。 “你!!”孔渔然无语了。崔隐他最近越来越会耍贫嘴了。 崔隐哈哈大笑道:“好啦!我拿脑袋保证一定不会装那个东西,再说你也没什么看头儿!” “笑话别人身材的时候,至少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该减肥了你!”孔渔然气呼呼地挂断电话,真好笑,竟然嘲笑她的身材没看头儿!不过,这场景好熟悉,好像以前发生过一样。哦!她想起来了,崔隐刚回来那天,似乎他也这么说过。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和崔隐一起合租一个多月了。语恩的身材很好吗?为什么他的眼光这么高?孔渔然摸摸自己的腰,腰上没赘肉,不过肚子微微有些突出,都怪崔隐每天都做好吃的,她决定以后每天晚上减少进食量。 她转头看小熊,天哪!他竟然一脚踩着小板凳,扶着柜子往上爬。她飞跑过去一把将小熊抱了起来。真危险,要是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小熊要看电视吗?”孔渔然问他。 小熊摇头。 “画画呢?我给你拿纸笔去?”孔渔然出重招。 小熊想了想还是摇头。 “吃苹果吧?给你一整块怎么样?”孔渔然笑着说。这小子有点厌倦吃果泥了,她觉得可以给小熊整块的苹果,但崔隐非说他啃不了。怎么啃不了呢?难道小熊嘴里那八颗牙是装饰啊? 小熊挑了挑眉毛,重重地点了点头。 “站在这里不许动哦!乖乖等着妈妈回来!”孔渔然大步向厨房走去,走到半路她又回头强调,“不许动哦!” 小熊咯咯乐着冲她点点头。 孔渔然迅速冲进厨房拿出水果刀和苹果,回来再看小熊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阳台。 “小熊!”孔渔然喊。 小熊回头发现妈妈跑过来了,他迈开企鹅步就跑,边跑边乐。 孔渔然吓了一跳,这小家伙儿什么时候连跑也学会了?她把刀和苹果放在桌子上,快步追上小熊轻轻地拍了他屁股几下,皱着眉教训他:“不听妈妈的话!打屁屁!” 小熊撅了撅嘴。 “小熊什么时候学会跑的呢?”孔渔然问他,“爸爸教你的吗?爸爸是不是很棒?” “爸爸!”小熊点点头。 “那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呢?”孔渔然笑着问。 “爸爸!”小熊脱口而出。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孔渔然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孩子才不会说谎呢。不过她很快就原谅了小熊,如果她是小熊,她也会这么说的。 “嗯!“小熊指了指窗外。 “不行!小熊吃完苹果自己画画吧好不好?” 小熊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好想下楼到小公园里找小朋友一起玩啊!看妈妈态度那么坚决,他叹了口气,撅着嘴,脸转到一边生气去了。 “小熊不乖了!妈妈不喜欢你了!”孔渔然假装生气。 小熊没动,依旧撅着嘴,眼圈都红了。孔渔然有点不忍心了。毕竟在医院里憋了那么久,现在病好了也该让他出去玩玩了。总憋在房子里,他会不会发霉啊? 孔渔然牙一咬,对小熊说:“妈妈可以带你出去玩!但是你得等妈妈洗完脸!” “嗯!”小熊使劲点头。 孔渔然把小熊也带到卫生间,让他坐到他的小马桶上,她一边洗脸一边唱《两只老虎》给他听。她随便洗了洗脸,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打算等崔隐回来再洗。 麻利地给小熊戴上帽子,穿好外套。孔渔然扯两件大毛衣套上,戴上毛线帽,她的发型实在太糟糕了,还是遮一遮比较好。她抱起小熊准备出门,走到门口看了“骆驼”一眼嘟囔道:“你早上散步了吗?要不要一起去?” “骆驼”噌一下蹿起来,欢天喜地地冲到门口。 “你要是乖乖的,我就带你去!”孔渔然说着放下小熊,把“骆驼”的牵引绳戴好,再次抱起小熊,大声喊道,“出发!” 刚打开门“骆驼”就跳了出去按了电梯键。小熊在孔渔然怀里使劲往上蹿了两下。对于出去晒太阳这件事,小熊和“骆驼”都很喜欢。为什么孔渔然就不喜欢呢?唉!要是他们哥俩能结伴儿出去就好了。唉!那恐怕还得等几年。 第十九章 不速之客 电梯鬼使神差地在十四楼楼停下了,电梯门打开,门口没有人。她看了看1402的大门,突然想到可以请大嘴巴阿姨来帮她照看小熊,这样她就可以安心看书了。 不!不!如果把小熊放在楼下,他会哭个不停。如果她也跟着到大嘴巴阿姨家看书,那不像话。请大嘴巴阿姨到楼上来呢?她肯定会东张西望地研究他们的卧室,猜测他们到底有没有同居。还会不停地提问,不停地跟她说话。还是算了吧。她赶紧按了关电梯的键。 孔渔然带小熊和“骆驼”散了个小步,回到自己家,终于松了口气。“骆驼”跑去喝水。孔渔然刚要把小熊放到沙发上,门铃就响了。她凑到猫眼一眼,吓了一跳。 门口站着大嘴巴阿姨,她左手抱着小孙女,右手拉着大孙女。孔渔然扭开门,她们微笑着走进来。 “进来坐啊!”孔渔然硬着头皮欢迎她们。小熊看见有小朋友高兴得要命,一把拉住大嘴巴阿姨小孙女的手,冲人家呲着小牙嘿嘿笑。 “到你们家玩来了!今天周末,我想你们也什么没事。崔隐呢?”大嘴巴阿姨在屋子里晃来晃去。 “骆驼”跑来打招呼,看见小朋友,礼貌地没有用扑的欢迎方式。只是在旁边跳来跳去的。 “哦,崔隐去上班了。请坐请坐!”孔渔然边说边冲“骆驼”挥了挥手,让它一边待着去。 大嘴巴阿姨一家迅速占领了沙发,孔渔然把小熊交给大嘴巴阿姨,随手打开电视,搬来小熊的玩具和故事书,把崔隐新买的零食全拿出来招待他们。 大孙女尖叫着抱住那些零食,冲孔渔然笑:“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孔渔然笑着说:“别客气,吃吧!” “自己一个人吃吗?分给弟弟和妹妹一点!”大嘴巴阿姨下命令。 大孙女撅着嘴分零食,自己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个,自己一个,弟弟一个,自己一个,妹妹一个,自己一个,弟弟一个,自己一个…… 孔渔然麻利地给大嘴巴阿姨沏了杯茶,她微笑着坐到旁边的小板凳上说:“阿姨!我刚才还想去您家呢。” “干嘛不去呢?想去就去!最近和崔隐还好吧?没吵架?崔隐在哪上班啊?一个月多少钱啊?够养熊熊的吗?熊熊前两天病了吧?住了几天院啊?折腾得够戗吧。”大嘴巴阿姨好奇的事还多着呢。 “是啊。住了几天院,是急疹。”孔渔然点点头。 “咳!怎么不问我呢?急疹根本用不着住院!在家退烧就行了,没那么娇气的。我大孙女一岁时急疹,小孙女还没得过,估计也快了。没什么可怕的!真的……”大嘴巴阿姨滔滔不绝地说。 “我们也不知道啊!发烧很严重,我们差点急死了!”孔渔然想到小熊生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说,“病了这一次就有经验了,以前什么都不懂。” 大嘴巴阿姨摇着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孩子有点风吹草动,你们就受不了啦!没事!孩子以后的病还多着呢!甭着急!关键时刻不能慌了手脚!下次孩子有病,别急着往医院跑,先到楼下问问我。” “好!以后还少不了要麻烦您呢!”孔渔然客气地说。 “哪的话!都是邻居嘛!互相照应!不过男孩啊,就是结实!女孩太容易得病了。我大孙女几乎就是在医院里长大的。有一次住了半个月院,刚出院两天就又住回去了。和大夫护士们都熟啦!咳!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 孔渔然看看挂钟,不得不打断她:“阿姨,我本来就想请您帮我照看小熊的。我明天要考试,得复习。” “哦!没问题!你忙你的去!孩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大嘴巴阿姨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太谢谢您了!”孔渔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咳!客气什么!”大嘴巴阿姨大掌一挥笑着说。 孔渔然来到小熊身边捏了捏他的脸蛋说:“听奶奶的话哦!和姐姐和妹妹玩吧。妈妈就在那个房间。”她指了指卧室。 “嗯!”小熊高兴地点点头。孔渔然嘱咐“骆驼”只能待在阳台,它摇着尾巴走到阳台趴下,盯着大孙女嘎吱嘎吱地往嘴里塞零食。 孔渔然回到书桌前看自己的笔记。五分钟后,客厅传来大孙女嘎嘎嘎地笑声。孔渔然回头看了一眼,三个小孩子坐在地上的垫子上,不知玩着什么,小熊玩得很高兴。大嘴巴阿姨靠在沙发上举着遥控器调台。 孔渔然暗自庆幸,不管怎么说,她终于可以看书了,虽然有点吵。 十分钟后,客厅里三个孩子嚷嚷开了,大呼小叫着,大嘴巴阿姨的小孙女甚至尖叫起来,他们好像是在抢一袋零食,孔渔然扔下书去帮他们调解。大嘴巴阿姨阻止她说这种时候应该随着他们来,这样才能培养他们的交际能力。 交际能力?不是打架能力吗?孔渔然笑着回到书桌前,继续复习。三个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找来崔隐的耳机塞进耳朵里,终于可以不用听他们吵来吵去了。 没多会儿,有人捅她的腰,转回身一看,原来是大嘴巴阿姨的大孙女,孔渔然摘下耳机望着这个微胖的小姑娘。 “阿姨!”小姑娘开口了,“打扰一下!”她还挺有礼貌的。 “哎,”孔渔然摸摸她的头问,“你叫什么啊?” “我叫慧慧。”小姑娘答道。 “有事吗慧慧?还想要零食吗?”孔渔然问。 “你能陪我玩五子棋吗?妹妹和弟弟都不会玩。”慧慧撇着嘴说。一副他们都笨死了的表情。 孔渔然摇着头说:“不行啊,慧慧!阿姨得看书,明天要考试。” “考试?什么叫考试啊?”慧慧问。 孔渔然担心她不懂,所以简单地解释道:“嗯!考试就是回答问题。” “阿姨!我每天都在考试!奶奶每天都问我好多问题,告诉她那么多遍了,她还是记不住,还是不停地问……”慧慧突然凑到孔渔然耳边小声说,“我怀疑奶奶得了健忘症。你知道很多老人都容易得这种病,就是刚刚发生没多久的事,转个圈就忘记啦!真怪啊!” 孔渔然笑着说:“不是的,奶奶问的问题不算。考试就是老师把问题写在纸上,你也在纸上写出答案。等你再大一点,上学后就要考试了。” 慧慧好奇地问:“我几岁能上学呢?” 孔渔然多嘴地问:“你今年几岁了?” “三岁!”慧慧伸了三个手指头。 孔渔然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说:“等你再过三个生日就可以上学了。” “再过三个生日,那我……”小丫头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三岁生日已经过完了,再过一个生日,我就四岁,然后再过一个生日,我五岁,再过一个生日,我六岁……阿姨!我六岁就可以上学了吗?” “是的!”孔渔然感觉头有点痛。 “阿姨,你几岁了?”慧慧笑着问。 “阿姨十九岁了。”孔渔然答。 “那个帅气的叔叔呢?高个子的。”慧慧又问。 “嗯,那个叔叔二十五岁。”孔渔然答。 “那小弟弟呢?”慧慧指着客厅里正和她妹妹玩积木的小熊问。 “小弟弟一岁了。”孔渔然耐着性子说。 慧慧转了转眼珠问:“他比我妹妹大对吗?奶奶让我妹妹管他叫哥哥。” “没错。他比你妹妹大两个月。”孔渔然向外张望,希望大嘴巴阿姨能把她大孙女喊走。 “我奶奶说你们还没结婚对吗?”慧慧好奇的问,“没结婚怎么有的小弟弟呢?我妈妈说结完婚才能有小宝宝呢!” “因为小弟弟不是阿姨生的啊。”孔渔然答。 慧慧眉头微蹙问:“不是阿姨生的,为什么弟弟叫你妈妈呢?刚才你还跟他说什么妈妈就在那个房间……” 孔渔然挠挠头发说:“嗯,因为阿姨太喜欢他了,所以才那么叫的。” “阿姨,你喜欢我吗?”慧慧睁着大眼睛问。 “呃,喜欢啊!”孔渔然心里有些发毛,这小丫头儿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我可以叫你妈妈吗?”慧慧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慧慧啊!奶奶呢?”孔渔然岔开话题,要是这个叫慧慧的丫头喊她妈妈的话,她非疯了不可。 “阿姨!你不喜欢我是吗?”慧慧撅起了嘴。 孔渔然急忙摇头道:“没有!怎么可能呢?慧慧那么漂亮!” 慧慧皱眉道:“阿姨!所有漂亮的人你都喜欢吗?妈妈说漂亮不代表人好,心里美才是真漂亮呢!” “你妈妈说得对!”孔渔然点点头说。 “阿姨!我可以叫你妈妈啊?”慧慧不死心地问。 “慧慧啊,阿姨喜欢你,但是你也要喜欢阿姨才能叫妈妈呢!”孔渔然摸摸她的小辫。 慧慧点着头说:“我喜欢阿姨!阿姨漂亮!人又好……” “你怎么知道阿姨人好的?”孔渔然感觉右眼皮有点跳。 “阿姨给我们拿了很多好吃的!还有玩具和故事书……”慧慧大声问,“阿姨!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慧慧……”孔渔然想哭。 “妈妈!”慧慧大声喊。 孔渔然扯着嘴角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妈妈!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呢?”慧慧用力摇孔渔然的胳膊。 “哎,慧慧乖啊!”孔渔然答得有些心虚。 慧慧嘿嘿一笑说:“那我叫你妈妈。我妹妹呢?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妈妈呢?” “慧慧啊!”孔渔然不知如何是好。 “嗯?妈妈!你想跟我玩五子棋吗?”慧慧满怀期待地问。 孔渔然即将崩溃:“慧慧!跟奶奶玩好吗?妈妈很忙!”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慧慧扭头就走。 “没有啊!阿姨挺喜欢你的!”孔渔然赶忙解释,要是得罪了小朋友,罪过可不轻呢。 “那和我玩一局!”慧慧转身笑嘻嘻地说。 “好……”孔渔然险些晕倒,“说好了就一局!” 孔渔然把小熊塞给刚进门的崔隐,抓起一个面包便跑出了门。 “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崔隐跑到门口对着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喊,“路上小心点啊!你一定能考好!” 孔渔然向学校跑去。她悔啊!为什么昨天打电话时不直接对崔隐说自己今天要考试呢?为什么他问晚上不回来行不行时她说没问题?她还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呢? 为什么她没有勇气对大嘴巴阿姨一家说不呢? 真是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完全低估了大嘴巴阿姨一家的破坏能力。昨天她们整整在她家玩了七个小时,把房子折腾得天翻地覆。直到慧慧把所有零食吃光,把小熊的书看了一遍,所有玩具玩腻了,才拉着奶奶回家。 七个小时内,孔渔然给三个孩子做了一盆鸡蛋羹,削了四个苹果,煮了一次儿童挂面。榨了四杯果汁。抱他们去了四次卫生间,拉了五次架,修了三次玩具,调了四次儿童频道,给大嘴巴阿姨的小孙女菲菲和小熊各换了一次纸尿裤。陪慧慧玩了四盘五子棋,玩了一次扑克牌。讲故事三次,唱歌一次,协助慧慧做前滚翻两次。哄大哭的菲菲和小熊三次,慧慧总是欺负他们俩。给口口声声说照顾小孩的大嘴巴阿姨盖毯子一次,她整整睡了五个小时。孔渔然还解救“骆驼”五六次,最后她不得不把“骆驼”关在卧室,以防慧慧再揪它的耳朵。 整整一上午,孔渔然的试卷答得稀里糊涂。中午回家,房间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饭已经做好了。崔隐在修小熊的玩具。 “怎么玩具都坏了?零食都吃光了?家里来了强盗了?”崔隐觉得不可思议。 孔渔然一边吃饭,一边向崔隐诉苦,整整说了半个多小时。崔隐边听边乐。最后他拉住孔渔然的胳膊说:“终于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了?” “缺点?我的?我也有缺点吗?”孔渔然瞪大眼睛问。 “是啊!你也有缺点啊!”崔隐臭屁地说道,“就像臻于完美的我,也有缺点。” “你的缺点是什么?”孔渔然笑着问。 “我的缺点就是缺点太少。”崔隐笑答。 孔渔然撇撇嘴问道:“那我的缺点是什么?” “我真说啦?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口不一!还有两个愿望呢!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希望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不许不说!不许不好意思说!不许不敢说!也不许拐弯抹角!” “哪那么多不许啊!”孔渔然斜着眼睛瞅着崔隐。竟然被他说中了,陈旧也这么说过她。 “我知道你是因为胆子小!别怕!我会站在你身边给你撑腰的!”崔隐拍拍自己的胸膛说。 “好像你很能打似的。”孔渔然对此嗤之以鼻。 “我是很认真的!”崔隐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我的愿望希望你能满足我!” “好!好!我会试试的!”孔渔然呵呵笑。怎么感觉好像在哄小熊似的? “对了,纸尿裤和奶粉还有零食都没有了,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买?”崔隐微笑着问。 “好!反正我下午不考试。”孔渔然点头。要买的东西还真多呢。 “下午不考了?”崔隐问。 “嗯,明天上午,下午都考。”孔渔然蔫蔫地应道。买完东西再复习吧。 “我帮你吧。”崔隐突然说。 “我不作弊的!”孔渔然瞪大眼睛摇摇头。 “帮你复习!谁作弊啊!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前辈!而且是很优秀的前辈!”崔隐拍拍她的头十分臭屁地说道。 3、 孔渔然似乎是听了崔隐的话,努力让自己做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她先是对一个穿着棉拖鞋在超市里溜达的男人说:“打扰一下,出门的时候穿拖鞋有点影响市容。大家穿得整洁一点……哎!崔隐,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崔隐满脸赔笑,拉着她迅速逃离饮料区域。 没多会儿孔渔然又对一个挑番茄的人说:“不好意思啊!轻拿轻放好吗?番茄都被你捏烂了!” 不等那人发怒,崔隐已经把孔渔然拉走了。 “不是你说要有一说一吗?”孔渔然撅着嘴问崔隐,“为什么要逃走?” “别人没问你,你可以考虑不说的!”崔隐说。 孔渔然摇头道:“不改得彻底怎么行?你不知道我是个知错就一定要改的人吗?” 崔隐无奈地摆摆手说:“好好,随你!我要是被人打了麻烦你送我到医院。” 孔渔然笑道:“我会叫救护车的。哎,急救电话和110合并了吗?” “你当我是百事通?”崔隐摇头对怀里的小熊说,“儿子!你爸爸这么年轻,我才二十五岁啊。就因为你妈妈老说实话,结果爸爸被路人打了。” 孔渔然快步追上一位六十多岁的女人,她拍拍那人的肩膀说:“打扰一下,我觉得您为了安全着想,还是穿平底鞋吧。高跟鞋容易扭伤脚,您岁数也……哎!崔隐……” “喂!你这丫头管得也太宽了吧!我穿什么用得着你管吗?真是出门碰到鬼了!……”那老女人对着孔渔然远去的身影大骂了十多分钟。 崔隐把孔渔然拉到安全的角落小声说:“我服了!你管得确实宽了!你只对你认识的人说实话好吗?侵害你的利益时,你不愿意时大声说出来就行。陌生人还是不要管他们了。谁要是说我穿的裤子难看,我也会想揍他的。” 孔渔然撇着嘴说:“你的裤子是挺难看的!没有新裤子穿吗?要不要我改小熊的裤子给你穿?” “那怎么改啊?”崔隐差点晕过去,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凑近孔渔然小声问,“哎,我身材很差是真的吗?我哪里需要减肥?肚子?” 孔渔然翻翻白眼说:“不用!你身材还不错!” “我就喜欢你说实话!”崔隐亲了小熊一口,高兴地奔卖纸尿裤的区域走去。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除了准备买的那些,另外还买了超级结实的儿童餐椅和儿童抱袋。这下吃饭的时候小熊可以单独坐在餐椅上吃饭了,再也不用担心他把整盘的菜扒拉得满桌子都是了。抱袋这个东西太有用了,把小宝宝装进去之后可以向双肩背包一样背在大人的身后或胸前,这样就可以把大人的两只手解放出来了,不耽误出门买东西,也不耽误在家做家务。对不会走路的孩子适用,对刚会走路,好奇心奇强、走路不稳、到处乱跑不让大人省心的孩子同样适用。 回到家,孔渔然立刻投入到紧张地复习当中。上午考得稀里哗啦,明天可不能再考砸了。 崔隐刚帮孔渔然指了些重点,就被李感叫走了。工作又来了,他答应孔渔然一定早点回来。 幸好小熊睡觉了。孔渔然暗暗下决心,今天无论谁按门铃她也不靠近那猫眼,免得被外面的人发现她在家,她太怕大嘴巴阿姨一家再来了。 好像越怕什么,就会发生什么。天快黑时,门铃真的响了。孔渔然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她戴上耳机不打算理会那门铃。没想到小熊突然惊醒,哇哇大哭起来。完了,这下暴露了。她抱起小熊小声哄着,不能逃避!对!他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她今天一定要对大嘴巴阿姨说不! 啊?!孔渔然愣住了。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家访?大学也有家访吗? 辅导员宋老师也吓了一跳,看到孔渔然怀里的孩子,他皱着眉轻咳了一声问:“孔渔然,我还以为我找错了门。” “您请进……”孔渔然把宋老师让进屋来。孩子被门铃吓到,一直哭个不停,她拍着他轻轻地哄道,“不哭不哭!小熊乖!” 宋老师被突然冲过来的斑点狗吓了一跳,孔渔然冲“骆驼”使了个眼色,它乖乖地回阳台趴着去了。宋老师背着手在各个房间走了一圈。 “您有什么事?”孔渔然一边哄小熊一边问导员。 “我直说了吧。有人举报说你和男人同居……”宋老师皱着眉头说,“还有了孩子?” “啊?!”孔渔然大吃一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宋老师摇着头无限惋惜地说。 孔渔然连忙解释:“这是误会!孩子是我朋友的!她……” 宋老师打断她:“那么同居不假喽?” “不是同居!是合租!”孔渔然大声说。 “异性合租?还挺时髦的?”宋老师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走到两个卧室门前问孔渔然,“那么哪个是你的房间?” “那个!”孔渔然指了指原来自己的房间,然后又想到现在大部分时间和小熊一起睡,她又指了指崔隐的房间说,“不过,有时候我也住这一间。因为我们不敢让孩子睡床,担心他掉下来。” “狗是谁的?”宋老师背着手研究孔渔然的房间摆设。 “狗是他的。”孔渔然答。 “他的?”宋老师大声问,“他是谁?” 孔渔然皱眉答道:“和我一起合租的人!” “你们是什么关系!”宋老师突然盯着孔渔然的眼睛问。 孔渔然有些紧张,她喘了一口气大声答:“合租!” “你床上有狗毛!还有条男式牛仔裤。这张床是男人的,柜子里可全是你的衣服啊。这是什么?”他看到半敞开的大包里放着色彩艳丽的小背心,同样短小的热裤,“怎么你还健身啊?” 孔渔然无语。 宋老师自我感觉太好了,原来自己也不比福尔摩斯差和柯南多少。他又转到另外一间卧室问:“床上睡不开吗?还打地铺?衣柜里全是男装啊。孩子多大了?” 孔渔然要气疯了!到底是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报应吗?因为自己下午在超市里说了太多实话? 见孔渔然不回答,他转头问小熊:“小朋友,你几岁了?” “嗯……”小熊很茫然,他还没学会算术呢。 “她是谁啊?”宋老师指着孔渔然问小熊,“你管她叫什么?” 孔渔然心一沉,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小熊完全不懂这陌生的男人在搞什么把戏,他一把搂住孔渔然的脖子自豪地说:“妈妈!妈妈!”他强调着,恐怕人家听不懂。 “你真让我失望!明天到学校再说吧!”宋老师冷着脸告辞了。 第二十章 陷入沼泽 1、 孔渔然觉得委屈极了,又气又恼。一直很喜欢她的宋老师也会变成那样?因为谣言,那态度,真让人受不了,好像自己是犯人似的。孔渔然本打算采取一言不发的形式来反抗。越解释越误会,根本就说不清楚。 可崔隐说赌气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陷入更糟的泥淖。当我们陷入沼泽或者流沙地,如果周围没有人能帮得了你。逃生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仰躺,尽量扩大身体与泥潭的接触面积,慢慢游到安全地带而脱险。同样对抗谣言的最好方法不是清者自清,不是跳楼,不是逃避,而是勇敢地面对可怕的谣言,把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 崔隐拍着她的肩告诉她,她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抱着做错事的不安心理呢?人这一辈子总是会碰到这样那样的倒霉事,要是碰到就一蹶不振,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崔隐让孔渔然去勇敢面对,解决掉它,生活才能继续。也根本用不着和那个举报的人一般见识,她现在的情况,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说清楚了就好。 最后崔隐还诅咒了一通孔渔然的变态学校。连孔渔然都听不下去了,想替她的学校辩解两句,真不知湾西美院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第二天,她早早来到学校,想找昨天来找她的辅导员,她决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没想到宋老师告诉她先考试。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考试? 孔渔然提早交卷,再次找到辅导员。导员把她推出办公室,告诉她校方正在考虑对她的处理办法,一切都等考完试再谈。 处理?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处理? 导员说这是为了不耽误她考试,为她好。 孔渔然要疯了。想说又不让说。这是什么世道? 刚到家,陈旧就打来电话。挂断电话她忙乱地打开自己的电脑,发现根本不能上网。崔隐抱着小熊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要上网!”孔渔然脸色很难看。 “你先用我的笔记本,还没给你连网线。怎么了?”崔隐有些担心。 孔渔然迅速打开崔隐的电脑,登录湾西美院的校园bbs。崔隐凑过去一看。首页有个点击率过千,回帖数百的帖子,标题赫然写着:信息艺术设计系一年级女生与人同居生子,生活糜烂不堪。 孔渔然颤抖地点开那个帖子,吓了一跳。十多张关于孔渔然的照片,有三张是她抱着小熊在楼下散步的,有正脸,有侧脸。有五张是她在舞酒吧领舞台上的,孔渔然看出这些照片应该不是一天内拍的。还有一张是小熊得幼儿急疹在医院里的,照片里有她和小熊,照片很虚,应该是经过病房的时候拍的。最后还有她和崔隐抱着小熊在超市买东西的。她和崔隐抱着小熊的照片,每一张都是背影。应该是拍照的人担心崔隐发现。可是每一张都能认出孔渔然。帖子的最后说稍后会把录像贴上来。 孔渔然滚动鼠标滑轮,满篇的回帖,多是恶毒的嘲讽,还有一部分人表示支持。网友对此争论得热火朝天。 崔隐拍拍孔渔然的肩膀说:“会没事的!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呢?有人要害我!”孔渔然愁眉苦脸地说,“是谁呢?怎么对我的生活那么了解?你发现有人偷拍我们吗?” 崔隐摇头说:“冷静点!你什么都没和导员说吗?” 孔渔然皱着眉头说:“导员根本不听我解释!说校方正在研究处理方案!让我考完试再谈这件事。” 崔隐冷静地说:“那你这几天不要想别的,专心准备考试。考完试你有很多时间解决这件事。” 孔渔然点头:“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崔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渔然,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决好这件事。你想想事情最坏能坏到什么地步?顶多给你个留校察看?开除?你没做错事,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嗯!”孔渔然点点头问,“中午吃什么?” 崔隐微笑着说:“没闻到披萨的香味吗?为了给你鼓劲儿烤的!就当是必胜客吧!考试还有那件事,孔渔然必胜!” “谢谢你!”孔渔然由衷地说。 “我掌握的火候很好,你也不能考糊啊!我可不想和成绩差的笨女生一起住。”崔隐把小熊交给孔渔然,边说边向厨房走去,披萨已经快出炉了。 “崔隐,我本来心里很不平静。但是听你说几句话,我就一点都不着急了。”孔渔然小声说,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崔隐突然回头说,“孔渔然必胜!” 2、 事情永远没有说说那么简单。考试的这一周里,孔渔然终于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走在学校里,经常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现在成了学校的名人。甚至有讨厌的男生凑过来说她跳舞的样子挺好看,问她在哪里跳。那些多事的鸡婆女生,常堵着她,骂她不要脸。幸亏有陈旧,总是陪着她,不然孔渔然真没勇气再到学校来了。 那个帖子被到处转载,之前说的那个录像也被放了上去,上面有她和崔隐抱着小熊在超市买东西的清晰录像。录像中,小熊管崔隐喊爸爸,管孔渔然喊妈妈。崔隐一直指着各种东西在问儿子你想吃这个吗?爸爸给你买! 有人甚至开新帖子发截屏图像,分析小熊与孔渔然和崔隐的相貌有几分相似。什么眼睛和耳朵像妈妈,脸型、鼻子和嘴巴像爸爸,说得头头是道。他们惟恐天下不乱。 “儿子你想吃这个吗?爸爸给你买。”成了湾西美院商店和食堂的流行语。 陈旧说,如果不是正值考试期间,同学们对这件事一定会更热衷的。所幸,已经到了期末。等到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估计大家就忘了这件事了。 考完最后一科,孔渔然主动找到辅导员宋老师把整件事都解释清楚了。宋老师摇头说现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影响非常不好。学校已经决定给她留校查看的处分。如果她不辞掉那份工作,不搬出那房子,不把小孩子送到福利院的话,就开除她。 “这不公平!”孔渔然坚决地说,“我不接受这种处理方式!” 宋老师叹了口气道:“你接受不接受都一样。孔渔然,听老师的话,把那孩子送走吧!如果你态度不好的话,学校会考虑把你开除。无论怎么样,也得把书读下去啊。现在也考完试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我没做错!为什么处分我?”孔渔然努力保持冷静。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那种做法,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你知道现在咱们美院有多出名吗?就因为你一个人,让大家跟着你背黑锅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美院只能教出这样的学生呢。这多影响报考率和就业率啊!” 孔渔然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孔渔然叹了口气掏出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正式放假前你必须把所有的事处理完!不然会很麻烦,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我想你也都听清楚了,我不想再重复了。”辅导员摇着头说。 孔渔然走出办公室时感觉头皮有点麻。 陈旧凑上去扶住她,不用问也知道谈判失败。 孔渔然靠在墙上接了崔隐的电话:“喂?”她显得有气无力。 “怎么样?”崔隐问。 “留校察看已经决定了。如果我不辞职,不搬家,不把小熊送到福利院,就开除我。”孔渔然无奈地笑笑。 “没商量了吗?”崔隐问。 “他们态度很坚决!说不管我和男人同居,还有生孩子的事是不是真的都要这么处理,因为已经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孔渔然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孔渔然以为电话出了问题,对着听筒喂了几声。 崔隐突然说;“在那里等我一刻钟。” “什么?”孔渔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来吗?” “我是男一号啊!我当然有责任和义务站出来。等我!”崔隐说得很轻松。 3、 “哎?哎哎!” “这不是那个爸爸吗?” “是他!是他!” “爸爸给你买的那个?” “没错!” 崔隐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大步走向孔渔然。传说中的男一号出现了!在湾西美院引起了骚动。 “小熊呢?”孔渔然有点担心。 “郑而末和李感在呢,放心吧。你和陈旧找个地方待一会儿,解决完了,给你打电话。”崔隐拍了拍孔渔然的肩膀。 孔渔然感觉到了来自崔隐的力量,她突然觉得刚才的郁闷全都消散了。她点点头。百分之百信任他,他可以把她从沼泽里救出来。 崔隐看着孔渔然和陈旧走远,他转了个弯,直接上了四楼,敲了一下门,推门走进校长办公室。 消瘦的李校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嘟囔:“崔隐……真……真是你?” “孔渔然你打算怎么处理?”崔隐压根就没打算跟他叙旧。 李校长颤抖地放下手中的水杯坐回自己的大转椅里说:“坐。” 崔隐没理他,站在桌子对面等着他回答。 李校长不得不仰望着一米八四的崔隐,他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杀气,李校长咽了一口口水说:“留校察看。” “取消这个决定!”崔隐冷冷地说。 “什么?”李校长没听清。 崔隐皱眉一字一句地说:“她什么都没做错!不能受罚!” “她犯了校规。”李校长瞪着眼睛答。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像个正常的校长了。 “哪一条?如果她确实做错了,我不拦着你们处分她!如果一点错都没有!就因为所谓的影响不好而处分她,”崔隐按着桌子凑到李校长面前低声说,“我就拆掉你的办公室!”他语气坚决,丝毫不容质疑。 李校长点头哼了一声:“我们学校禁止学生出入娱乐场所这你知道!更别提是在那种地方打工!” “那个变态可笑的校规,是不是也该修改一下了?老古董的校规吗?也难怪,你们这些老头儿就是喜欢固守陈规……这条取消!都什么年代了。” “那种地方……” “别用有色眼光看待所有在娱乐场所工作的人!和在餐厅、超市打工的人没有区别!你觉得领舞这种工作不健康,恰恰证明你自己意识上有问题!”崔隐提醒他。 李校长嘴硬地道:“一个女孩子穿成那样,和脱衣舞有什么区别?” “绝对有区别!你看过脱衣舞吗?知道脱衣舞是什么样儿的吗?再说这种衣服也没什么啊。夏天学校里的女生不是都这么穿吗?” “现在可是冬天!冬天这么穿就是不正常!” 崔隐冷笑道:“你西装革履地到那里跳几个小时试试看。不信你还能捂这么严实!你以为她想去领舞吗?她是孤儿!母亲还留下一大笔债务,不打工怎么交学费?我们伟大的校长可以减免她的学费吗?” “有助学基金,成绩优秀还有奖学金。再说她完全可以在别的地方打工。学校完全赞成学生到社会上去锻炼。” “只是不包括领舞这种工作是吗?” “是的!” “真是……”崔隐忍住脾气冷静地问,“你怎么看待电视上歌手身后那些辛苦的舞者?” “呃……那不一样。” “我告诉你!没有分别!都是跳舞!孔渔然从小学舞蹈,去做跳舞的兼职有什么不对?到别的地方打工?你怎么不到饭店当厨师去呢?” “崔隐!!” “有精神头儿还是抓抓教学吧!别只盯着这个只会跳舞的丫头!如果因为你让她辞职,没有钱吃饭而自杀,你这个校长吃不了兜着走!”崔隐瞪着眼睛说。他真郁闷,为了那丫头,他竟然摆出一副流氓嘴脸来恐吓校长。他的人生终于完美了。不过似乎也没有其他更简单易行的办法了。 “好!”李校长点头认输说,“她跳舞的事我不追究!” “那没事了吧?”崔隐松了口气拔腿想走。 “等等!”李校长喊住他,“那孩子是谁的?我的一年级学生竟然有个一岁多的孩子!” “这你不用操心!”崔隐转回身,一屁股坐在李校长对面的椅子上答道,“那孩子是孔渔然一个邻居姐姐的。她只是帮忙带一段时间。” “不是你们俩的吗?”李校长皱眉问。 “要做亲子鉴定吗?”崔隐无可奈何地说。 李校长接着问:“你为什么管那孩子叫儿子,他还管孔渔然叫妈妈?” 崔隐答道:“孔渔然早就认了那孩子当干儿子。小熊从来没见过爸爸,他管好看的男的都叫爸爸。我只是稍微满足了一下他对爸爸的想象而已。不信你去问问他你是谁。哦,你太老了,也不好看。他只会管你叫爷爷。” 校长清了清嗓子问:“那么你们同居的事……” 崔隐皱眉道:“不知道还有合租这回事吗?是房东的失误不得已合租的。”怎么同居这两个字从李校长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别扭呢? 李校长抬眼问:“有证据是合租不是同居吗?” “你有证据证明我们是同居吗?”崔隐不答反问。 “难道不是吗?”李校长板着脸问。 崔隐严肃地说:“你太想当然了。没有证据,但是我可以拿性命担保我没碰过她,也从来没有在一个房间里住过!” “那……语恩呢?”李校长又有点失态,“你和她……” “你没有权利提这个名字!”崔隐突然站起来,用手指戳着他的办公桌大声吼道。 校长吓了一跳,他苦着脸低声说:“我以为你忘了她。” “一直在这里呢!”崔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也没忘她是怎么死的!” “我对不起她!”李校长闭上了眼睛。 “现在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崔隐愤愤地说。 李校长痛苦地说:“你为什么要和语恩同居?她那样一个纯洁的孩子为什么会和你搅在一起?为什么……” “我不许你怀疑她的纯洁!”崔隐吼道。 李校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靠进宽大的椅背上喃喃道:“你们……” 崔隐浑身颤抖,那些事似乎是昨天才发生的,清晰得有点不像真的。崔隐叹了口气轻声说:“她和父亲关系不好,有一次父亲打了她,她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住了三天,我是从车站把她带回去的。我没碰过她……” “语恩……”李校长语塞。 突然门开了,探头走进来一个微胖的老头,他看到崔隐也是一愣,半天才喊出来:“崔隐?!没想到你会来!” “孙教授!”崔隐冲他点头打招呼,“还在这个破学校?” “崔隐,别这么说。”孙教授看了李校长一眼。他的表情好奇怪。是不是又提到了当年的事? 李校长低声说:“孙教授,我和他谈点事,我一会儿去找你。” 孙教授拍拍崔隐的背说:“崔隐,别再怪校长了。他其实是很爱语恩的!他也是……” “孙教授!你别说了!”校长大吼。 崔隐愣住,盯住李校长的脸,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其实很爱语恩的?什么意思?他爱语恩?他爱语恩?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因为校长爱语恩,所以才看他不顺眼,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打压他,所以就开除了语恩,她不是他的学生,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追求她?天!这是一个校长该干的事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孙教授赶忙解释。 “原来如此!”崔隐倍受打击。 “语恩!”李校长突然捂住脸,泣不成声。他看起来脆弱极了。 “还好意思哭?”崔隐冷笑,“害了一个女孩还不够吗?还要再害一个?你真是……” “是我错了!我不该打她!如果我没打她!她就不会死!” 什么?崔隐愣住,校长还打过语恩?他突然扑过去一把揪住校长的脖领子,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简直不是人!” 校长老泪纵横,他摇着头说:“我……我是语恩的爸爸!” 崔隐的拳头松了,他放开校长的领子,后退了几步:“你胡说!” “是真的!崔隐!”孙教授说。 “他们根本不同姓!”崔隐摇着头说。 “语恩随母亲的姓!”孙教授皱着眉说。 “我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关系越来越僵。她十五岁时跑去改了姓。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她爸爸,我也一直就当没这孩子。当初语恩和你一起玩,我很反对。我们吵得很厉害。有一次我失手打了她。她就不再和我说话了。没想到她竟然搬过去和你一起住。我气疯了,威胁她如果不搬回来一定会开除你,她说要是开除你,她也不念了。我担心这事传出去,就没再追究。她后来和别人打架,我知道是别人欺负她,她打架完全是和我赌气,但是当时我们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谁也不愿意说一句软话。我抓不到你的把柄,就干脆拿她开刀,我以为我处分了她,你们就会分手。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 “老李!你好糊涂啊!”孙教授忍不住说了一句。 “她是个好女孩!你错怪她了。语恩当时也没有打架,她确实是正当防卫。她太倔强了,不愿意向你解释……” “我对不起她!我不配做个父亲!语恩在惩罚我啊!我……”李校长太悲伤,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孙教授拍拍李校长的肩膀说:“现在的孩子太叛逆了!老李!我们都老了!” 崔隐实在不忍心再看校长痛哭的样子,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一个被痛苦折磨了多年的老人。即便他犯了天大的错误,这惩罚也足够重了。崔隐轻声安慰他说:“语恩跟我哭过很多次,她总想和你和好,只是每次你骂她的时候她就又改变了主意。” “谢谢!”李校长捂着脸说,“我以为她……很讨厌我。我没做好!我……”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不提了!”孙教授拍拍李校长,“宋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孔渔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应该接受处罚!我也觉得孔渔然是个好孩子,还是取消处罚决定吧!” “回去吧。”校长点点头说,“这件事就不追究了,你有办法把这件事变成正面的吧?” 崔隐点头:“只要你不处罚孔渔然,她自然就是清白的!” 校长深呼了一口气:“谢谢你……帮我照顾女儿。” 崔隐摇了摇头。 “为了她你竟然再次回到美院!她是你女朋友吧?”孙教授好奇地问。 “现在还不是!以后会的!”崔隐答。 “过去的事都忘了?”孙教授试探地问。 崔隐点点头:“我想好好地生活。” 孙教授拍拍崔隐的胳膊说:“快回家吧!不要再闹出别的事来了!那孩子挺可爱的,养得不错!好好干!” “好好当你的教授吧!”崔隐同样拍回去。 教授老了,他差点被崔隐拍倒。 崔隐走到门口看了校长一眼,他还没有从痛苦的回忆中逃出来,他补充了一句:“也好好当你的校长吧!别老想着处分谁,也研究研究校规,该改改了。” 崔隐走了。孙教授拍了拍校长:“哎!老李!” “嗯?你找我什么事?”李校长回复了常态。 “就这事!孔渔然的事!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要是把她开除了,我可跟你没完!”孙教授威胁他。 “我们的校规真的需要修订吗?”李校长问。 “校规还是哪一年的?”孙教授笑。 “呃……” “九……九几年的?” 4、 崔隐走出办公楼,夕阳西下,太阳斜斜地照在他身上。深呼吸,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四年之后,他再次踩在这块土地上。楼后的操场,是语恩最喜欢的地方。他的位置通常在操场边,看她练几个小时也不觉得枯燥。 再见了语恩。崔隐深呼吸继续走。 孔渔然和陈旧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聊天。陈旧手脚并用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孔渔然就安静地听,轻轻地点点头,偶尔皱皱眉。她们两个怎么会成为朋友的?性格差这么多。崔隐收起笑容沉着脸走过去。 “哎!崔隐出来啦!”陈旧突然拉起孔渔然向崔隐跑去。 孔渔然则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还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下一秒就已经被陈旧拉出三米远了。幸亏她常跳舞,身体协调性还不错,不然非摔一跤不可。 “不行是吗?”孔渔然看到崔隐的表情有些沉重。 崔隐点点头说:“嗯!没办法,他们已经联系好福利院了。说一定把我送到福利院去。”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我找他们去!”陈旧捋胳膊挽袖子准备冲过去找校长拼命。 “我绝对不会把你送到福利院!”孔渔然突然反应过来喊道,“啊?把你?!” “没事了!”崔隐笑。虽然孔渔然也很笨,但总算比陈旧要聪明那么一点点。 “真的?”孔渔然和陈旧异口同声地问。 “真的!我是谁啊?”崔隐得意地说。 “你怎么做到的?”孔渔然又惊又喜。 崔隐含笑凑到孔渔然身边小声耳语:“你以后要倒霉了,我把校长打了一顿。” 孔渔然摇头笑道:“不可能!” “到底怎么搞的?”陈旧一脸的问号。 “走吧!回去做好吃的!烤鸡翅怎么样?”崔隐问。 “好啊!”陈旧点头,“能不能再烤点羊肉串啊?” “没问题!我们去买鸡翅和羊肉吧!走啦!”崔隐拉上还在发呆的孔渔然向校门走去。 崔隐买了两斤翅中,两斤羊肉。回家削了一把一次性筷子,把羊肉切丁穿起来,撒上盐、孜然和辣椒粉塞进烤箱烤起来。没多会儿,屋子里便弥漫着羊肉串的香气,孔渔然吸了吸鼻子,感觉很幸福。崔隐把鸡翅划几刀放进盘子里撒上调料腌,等羊肉串出炉就把鸡翅塞进烤箱烤起来。 食物少的时候,当然女士优先。李感和郑而末自觉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偶尔瞥一眼一点吃相都顾不上的孔渔然和陈旧手上的羊肉串,只有流口水的份。 孔渔然担心肉太硬小熊根本嚼不烂。结果小熊不干了,仰着头张开两只胳膊追着孔渔然和陈旧屁股后边跑,抱住谁就把口水往她的裤子上擦。 “来!到爸爸这来!”崔隐笑着招呼小熊。他给了他一小碗已经用食品处理器加工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羊肉松。小家伙儿捏起点羊肉松就往嘴里塞,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就咧着嘴冲崔隐乐。 “香吗?”崔隐问他。 “香香!”小熊捏了些肉松往崔隐的嘴边塞。 “啊!小熊又学会一个新词儿啊!乖啊!真是爸爸的好儿子!”崔隐忍不住亲了小熊一口。 一炉一炉地烤,崔隐把微波炉也用上了。等女生和小熊吃饱了,三个大男人才甩开腮帮子撕扯那些冒着热气的肉。 郑而末也顾不上再装斯文了,先满足了口欲再说那些用不着的。手疾眼快,伸手抢到最后一串。刚要往嘴里塞。 李感按住他大声抗议:“你把陈旧都抢走了!还敢跟我抢羊肉串?这是我的!”趁郑而末没注意,他一把抢回来,咬了一大口羊肉。 郑而末生气地挥挥手:“给你给你!跟没吃过羊肉串似的!” “李感!在你心目中,我还不如一串羊肉串!”陈旧打趣李感。 “你当然比羊肉串重要!我是说退而求其次选羊肉串。”李感一边吃一边说。 “再次警告你!不许调戏我女朋友!”郑而末伸出油油的食指戳李感的脑门儿。 “是!她现在是我弟妹!我没忘呢!”李感垂头丧气地应道。他突然发现郑而末的油手,忙抹了抹自己的脑门,惨叫道,“你小子害我!” “人家不是故意的!”郑而末欠揍地晃着脑袋。 “郑而末!”陈旧喊。 “哦!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嘛!”郑而末一脸的虔诚,“其实刚才最后一串我想抢过来给你吃的!还有鸡翅,给你!”他手快地夹了一个鸡翅送到陈旧嘴边。 陈旧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对我最好!其实我是一个那什么的女生。” “那什么啊?”郑而末问。 陈旧心虚地答:“胃很小的女生……”说完把鸡翅膀塞进了嘴里。 全场爆笑。陈旧和郑而末真是一对活宝绝配。 很快大家都吃饱喝足,几个人把四斤肉全部消灭了。可怜的厨师崔隐只吃了两个鸡翅,一串羊肉串,又跟小熊一起喝了些绿色的蔬菜汁。郑而末打着饱嗝下楼帮他遛“骆驼”。李感收拾房间。陈旧和孔渔然给小熊洗澡,崔隐撅着嘴清理烤箱里的油渍,一边擦一边嘟囔着李感和郑而末吃得太多。等郑而末回来,崔隐冲出厨房郑重宣布以后只做孔渔然和小熊的专属厨师,谁也不许来蹭饭。听得孔渔然的脸直发烧。她的专属厨师,是什么概念呢? 小熊傍晚运动量太大,洗了一半澡就歪着脑袋睡着了。崔隐以不能打扰儿子睡觉为由,早早把一直在为吃饭问题抗议的陈旧、郑而末和李感赶走。 5、 整个世界都清静下来,孔渔然和崔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孔渔然实在好奇崔隐是怎么说服校长的,她又忍不住问他:“哎!告诉我吧!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似乎很坚决呢。” 崔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望着她开口问:“辞职,搬家和送小熊到福利院三项里你最不能接受的是哪一项?” “你让我们校长做选择题了吗?”孔渔然坚定地说,“我不能送小熊到福利院!他不是孤儿!有爸爸有妈妈!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 崔隐又问:“剩下的两项,如果你必须要执行一项,你会选哪项?” “必须执行吗?”孔渔然脱口说道,“我会选辞职!” “不搬家是因为我这个厨师比较不错吗?”崔隐斜着眼睛问孔渔然。 孔渔然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嗯!” 崔隐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我和你的选择一样。我绝对不能让小熊到那种地方去。” 孔渔然好奇地问:“为什么?因为小熊太可爱了吗?” 崔隐叹了口气说:“嗯,我以前在福利院待过,那里太孤独了。周围的一切都随时提醒着自己是没爸没妈的孩子,那种滋味很不好受……” “你……”孔渔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望着崔隐。 崔隐又说:“我只在那里住了三天,实在受不了就跑出来了。我用爸妈留给我的钱租了这套房子,自己过起日子来了。” “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孔渔然吃惊地说。 崔隐笑道:“是啊!要不然我干嘛觉得你抢了我的房子!” 孔渔然小声问:“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你说呢?!”崔隐又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 “你虽然有时候有一点点颓废,但是一点也不像没有爸妈的孩子!”孔渔然撇着嘴分析道。 “我颓废?有没有搞错?”崔隐反对。 “最了解自己的人绝对不是自己!接着说,我不打断你了。你几岁搬到这里住的?” “十四岁。”崔隐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可怜的孩子!”孔渔然也伸手揉揉崔隐的头发。 “爸爸的车突然出了问题,我妈妈在最后一刻把我搂在了身下……”沉默了片刻,崔隐叹了口气,把自己从回忆中抓回来。 孔渔然凑到崔隐身边,伸手搂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拍肩方法。 “我没给你讲过我和语恩的故事吧?”崔隐的表情异常安静。 孔渔然的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拍他的手突然僵住了,她睁着大眼睛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听下去。 崔隐继续说:“后来我就租了这套房子,每天吃方便面。感觉生活没有意义。语恩是我的班长。她很开朗,对所有同学都很好,如果不是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叛逆,我想我一定会很讨厌她。她一直帮助我,鼓励我,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吃喝嫖赌可能都沾了上吧。她放弃了上重点的机会,和我进了同一所高中。我越来越依赖她,对我来说她更像个姐姐,或者是妈妈。她看起来很快乐,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但其实语恩和爸爸的关系很不好,她从来不对我说她家里的事。我不知该如何帮她。她很喜欢短跑,整天跑跑跳跳的。她的热情感染了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那么有活力。我很喜欢画画,她便鼓励我,我买了很多漫画书,书架上的那些就是我当时买的。我开始尝试着画,就像语恩练习短跑那样,我也每天练习画画。画画的时候我就感觉很充实,很幸福。报志愿的时候,我想也没想便报了湾西美院。” “你果然是美院的学生……”孔渔然喃喃。她在心底一遍遍向语恩道歉,竟然把语恩当成任性的小女孩。 崔隐点点头说:“她起初很反对,但不说原因。后来还是为了和我上同一所学校而报了美院。我以为她只是觉得画画没出息。我很努力地读书,但不知为什么校长总是看我不顺眼。那个时候我很胆小,看见校长就紧张。语恩总是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她还送了我一只小狗,说如果她不在,小狗也可以保护我。” “是‘骆驼’?”孔渔然转头望向“骆驼”,原来那个可爱的家伙是来保护崔隐的。 “嗯!大三下半学期,语恩离家出走。我在车站找到她,劝她回家,她怎么也不听,我只好把她带回了这里。我们一起住了几个月,学校知道了我们的事,和这次一样,说我们同居,要开除我们。后来我不知道语恩用什么方法要挟住了校长。我们一直平安无事。没过多久,语恩在街上被一群流氓纠缠,她还手了,一点亏都没吃。不知道学校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开除了她。语恩和校长吵了一架,我追出校门的时候,她不见了。她再没有回这所房子,也没有来上课。我发疯似的到处找她。有同学说看见她在学校门口被一辆出租车撞出去十多米远。几天后,我终于找到了她,没错,在墓地……”崔隐越说越激动,身体开始颤抖。 孔渔然默默地抚摸着崔隐柔软的头发。 “然后我就去了法国。在那里拼命地学画画,我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能暂时忘记她。我是不是很帅?很多女生向我示好,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不掉语恩。后来我回到这所房子里,发现这里住着一个比猪还笨的女生。她总是给我惹麻烦,我都要烦死她了。” “我哪有……”孔渔然想反驳,却不知道拿什么来证明。 “后来这丫头出了点事,我回到了美院,看到了那讨厌的校长,我现在一点也不怕他了。我很卑鄙,以语恩的死要挟校长放过那个笨丫头,没想到……”崔隐叹了口气接着说,“校长竟然是语恩那个又爱又恨的父亲。” “什么?”孔渔然吃了一惊。原来苦瓜脸校长就是语恩的父亲。她从没见他笑过,师兄师姐们也说没见过。 “我原谅了这个老头,他太可怜了!我失去了语恩,可我……”崔隐望向孔渔然,顿了顿又说,“我还有你。但是他……” 孔渔然安静地望着他,片刻的沉默。 崔隐突然问:“你知道是什么一直支持着语恩,那么辛苦仍坚守在我身边吗?” “什么?”孔渔然问。 “她一直对她父亲说,孤儿不可以被抛弃两次。她绝对不会离开我,除非她死了……”崔隐泪流满面。 孔渔然轻揽他入怀,吻去他脸颊上滚烫的泪水。 惨了,一定是她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第二十一章 抢劫 “谁啊?”孔渔然凑近猫眼看了一眼。 “查燃气表。”门外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很朴实的年轻人。 “稍等啊!”孔渔然迟疑了一下,每次来查的都是女的,这次怎么是个男的?转身在柜子里翻出自己的藏刀揣在兜里以防万一。她把门打开,转身向厨房走去。 突然孔渔然眼前一黑,她暗叫不好。那个查燃气表的家伙用一个黑色的厚塑料袋套住了孔渔然的头,她被粗暴地按在了地上。另外有一个人迅速把孔渔然绑了起来。她使劲挣扎着,大口呼吸,可是袋子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她绝望地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手脚都被绑着,只听到周围乱翻砸东西的声音。 孔渔然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真的会遭遇入室抢劫!第一次见崔隐,就是把他当成抢劫犯。哦!为什么这次的绑匪这么不绅士?为什么崔隐此刻不在家?小熊,小熊怎么办?他们不会把小熊怎么样吧?外婆!她想到了外婆,可能马上就能见到外婆了吧。再见了崔隐!再见了小熊!她听到了他的哭声,声音很遥远,好像从天边传来。也不知是幻听还是真的听到了小熊的哭声,反正小熊的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再远她就听不到了……不要啊!她不想死啊! 突然,塑料袋被扯开一条,她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有个人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水,她摇着头,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水呛得她剧烈地咳嗽,但她只顾着张口呼吸,完全抗拒不了。那瓶水,她喝了大半瓶。 “救……”她刚要呼救。有人把她的嘴贴上了宽胶带。 “唔……”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发出足以让邻居能听到的声音。 “把这孩子卖了吧!”有人说。 “好主意!我同意卖这孩子!”有人附和。 孔渔然使劲摇头挣扎,但也只是白费力气。那帮坏蛋没功夫理她。她歪着头从塑料袋的缝隙隐约看到了客厅里有三个家伙到处乱翻,还有一个在崔隐的房间里,他们都带着鸭舌帽,厚围巾蒙面,看不清模样,看穿戴很另类,应该只是普通的街头小痞子。天哪!他们给她喝的是毒品吗?如果不死,她要是对毒品上瘾可怎么办啊?真是要疯了。有个人把小熊抱了出来,他骂骂咧咧地说:“穷死了,这孩子倒能卖几个钱……” 小熊哇哇大哭着朝孔渔然的方向招手喊妈妈。孔渔然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可怜的孩子,保护不了他了! “老他妈哭!再哭整死你!”抱着小熊的那人吓唬小熊。 小熊更大声地哭起来,可是没多会久,小熊停止了哭泣,变得安静起来。孔渔然大吃一惊。他们也给小熊灌了那瓶子里的水?难道那瓶子里的是毒药?是毒药?这帮混蛋!畜生!禽兽不如!不配当人!连孩子都不放过!……孔渔然在心中骂了所有她想到的脏话。 “我靠!她身上有刀!”有人发现了孔渔然口袋里的藏刀。 “好他妈险!”另一个人骂道。 “她长得还不错!”有个人说。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笑什么呢? 这是孔渔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好困哪!头晕,眼睛睁不开了,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见了崔隐!她要去见妈妈和外婆了!还有可怜的小熊。也许还可以碰到语恩。 2、 崔隐回来时发现门没锁,以为自己出去时没关好,他轻蹙着眉头拉开门。“骆驼”有些不安,它见缝便蹿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狼藉。孔渔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旁边有个黑色的塑料袋,一条绳索,和她的毛衣。崔隐惊愕地呆站在原地,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扯掉孔渔然嘴上贴的胶带。她竟然没反应。崔隐颤抖地伸出手试试她呼吸。 崔隐失魂落魄地拍拍她的脸大喊:“你别吓我!赶快给我醒过来!” 孔渔然仍安静地躺着,似乎不打算回答崔隐。 崔隐冲进卧室,空荡荡的地铺,小熊连同他的睡袋一并不见了!迅速查看了一下房间,孔渔然和他的电脑不见了。崔隐隐隐觉得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入室抢劫。顾不得多想,他提起一件大毛衣裹在孔渔然身上,抱起她飞奔下楼,冲上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向医院方向极速飞驰,崔隐强迫自己冷静,他先报了警,然后给郑而末和陈旧各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分别赶到他家和医院。 万幸,医生说孔渔然只是服了强效安眠药,睡上五六个小时应该就可以醒了。陈旧急匆匆赶来,喘着粗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隐紧着眉头说:“具体回头再说。孔渔然就交给你了。我得去找小熊!” “小熊?”陈旧倒抽一口凉气说,“好!小心!让郑而末和你一起去!” 崔隐冲她点点头,转头跑出医院。 崔隐赶回家,警察已经走了,郑而末皱着眉说警察初步认定是普通的入室抢劫案,让崔隐和孔渔然尽快到派出所做笔录,以便他们能早些查出小熊的下落。 “孔渔然怎么样?”郑而末皱着眉问。 崔隐叹了口气说:“被人灌了安眠药,估计还要睡上几个小时。” 李感安慰崔隐道:“没受外伤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崔隐仔细查看了家里的情况,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郑而末提醒他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你的房间破坏的要比孔渔然的房间严重多了。” “嗯!确实是!”崔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孔渔然的房间只有枕头被子被扔在地上。他柜子里所有的衣服物品都堆在地上,被子扯乱了,工作台的抽屉全都拉出来扣在地上,连书架上的书和影碟都掀翻在地。再看客厅的沙发垫子,鞋柜里的鞋,厨房的粮食,冰箱里的水果蔬菜全胡乱地堆在地上,他们也不嫌累吗? “帮我收拾收拾,我去趟派出所。”崔隐留下一句话便出了门。 眼看天就要黑了,他马上给他的老同学——舞酒吧经理打电话要到了赵旭瑞的联系方式,他打了一辆车,照着地址找过去。 崔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旭瑞,只是他不确定赵旭瑞是否有胆量干这种事。似乎只有他恨他。 或者是……是校长?如果是校长干的,那他在校长办公室里流下的眼泪都是假的吗?他对他说的那些感谢的话也是假的吗?只是为了让崔隐放松警惕?如果是校长干的,太可怕了。 崔隐冲到一所破旧的住宅楼,转了两个弯,终于在地下一层找到了赵旭瑞的家。他攥紧拳头,用力敲赵旭瑞的房门。 没多会儿,赵旭瑞打开门一脸迷惑地问:“有事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崔隐盯着他的眼睛问。 “怎么了?”赵旭瑞皱眉。 崔隐推开赵旭瑞,在一张双人床大小的地下室里瞄了三遍。 赵旭瑞抗议:“你干什么?” 崔隐揪住赵旭瑞的衣领低吼:“你把小熊整哪去了?” “什么?小熊丢了?”赵旭瑞似乎是吓了一跳,随即他又高兴地说,“我早跟你说什么来着?渔然不该养那个孩子!” “是你干的!”崔隐把赵旭瑞顶到了墙上。 “你要是敢打我!我会告你的!”赵旭瑞紧张地眨了眨眼睛说,“渔然怎么样?” 崔隐愤愤地松开赵旭瑞,急匆匆离开。 校长……校长住在哪里呢?他拍了拍脑袋,想可以找到校长的方法。语恩从来没有告诉他她的家庭住址。打电话问李感和郑而末他们都不知道。他一口气跑到湾西美院,校长办公室的灯竟然是亮的。他冲上楼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校长正低着头写着什么,他看到崔隐吓了一跳,扯了扯嘴角打招呼:“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崔隐问。 “不知道。”李校长摇头。 崔隐探身把校长正写的那张纸扯过来看了看,他在研究校规。 “好好干!”崔隐将那页纸推回给校长,转身要走。 “讲点礼貌不行?”校长冲他喊。 崔隐挥挥手大步离开了。不是赵旭瑞,也不是校长。事到如今,他只有等警察来解决这件事了。 3、 崔隐提着两个纸袋来到医院,孔渔然还没有醒来。陈旧坐在一旁干着急。她已经和郑而末通过电话,了解了大概情况。 医生告诉她,有很多坏人用这种强效安眠药施行□抢劫。孔渔然只是被迷昏而已,算是拣了天大的便宜。她的上衣被扯坏了,估计是崔隐及时回来才没有发生更可怕的事。 “她肯定吓坏了。我就下楼半个多小时,要是早点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崔隐懊恼地说。 陈旧瞪着眼睛说:“要是让我抓到那帮混蛋,我一定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崔隐嘱咐陈旧不要乱说话,不然孔渔然肯定会再晕过去的。 陈旧跑出去买了些食物,劝崔隐吃下去。崔隐摇头,他现在哪有食欲。 崔隐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孔渔然的手,默默地喊她的名字。不久前,他们的小熊也是这样生着病,安静地躺着,现在他到底在哪呢? 孔渔然惊醒,她睁着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没事吧?”崔隐凑到孔渔然面前忙问。 “怎么了?”孔渔然感觉头有些晕,她扬扬手,看到手上的输液针问,“我怎么在这?” “你不记得了吗?”崔隐和陈旧吃了一惊。 孔渔然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喊:“抢劫!我被抢了!”看到自己只穿了吊带背心,连忙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想起来了?慢慢想,别着急。”崔隐轻声说。 “我……我没死吗?小熊呢?小熊呢?崔隐!小熊呢?”孔渔然东张西望,看到邻床的病人是个老人,她紧紧地抓着崔隐嚎啕大哭了起来,“他们把小熊杀了!他们简直不是人!他们……” “你说什么?”陈旧惊呆了。 “渔然!你冷静点!”崔隐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着,“他们没必要杀死小熊的。而且小熊也不在房子里。警察已经到家里去了,很快就会找到的!你能想起什么来?” “啊!他们说要把小熊卖掉!”孔渔然猛然想到,“他不在房子里?没找到吗?” 崔隐轻拍着她的背问:“你还记得什么?没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吗?他们说了什么话,很重要的。” “我要去找他!”孔渔然扯掉输液针。 “你没事了吗?”崔隐按住她。 “到哪去找啊?”陈旧急得原地打转。 “我没事!”孔渔然摇着头说。她现在怎么能踏踏实实地躺在这里输液呢? 崔隐说:“我们去派出所吧。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警察。他们才能早一点找到小熊。” “快点!”孔渔然滑下床,“嗯?我的鞋呢?” “出门时忘记给你穿了,刚才在附近买了一双。”崔隐递到她脚边一双驼色休闲中靴。 孔渔然愣了一下,二话不说蹬上鞋。崔隐给她披上大毛衣,然后又从纸袋里扯出一件长长的大衣裹在她身上。孔渔然迅速穿上。 崔隐有点佩服自己处乱不惊的本事,这种时候还能想着给孔渔然买衣服和鞋。他老早就想买件暖暖的大衣给她,只是没有什么借口,她肯定不会接受,这次终于被他逮到机会,只是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么与众不同。 三个人快步走出医院。陈旧拉着孔渔然钻进一辆出租车的后座,崔隐本来想挨着孔渔然的,现在也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他迅速坐到副驾驶的位置,甩上了车门。 快到派出所时,孔渔然突然问:“我为什么只穿了吊带?我记得我当时穿了毛衣。” “医生说你没被□!放心吧!”陈旧安慰她说。 孔渔然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她这个朋友说话就是喜欢这么直来直去,还好她已经适应了。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孔渔然一眼。 “专心开车!”崔隐生气地提醒司机。 孔渔然拍拍胸口又问:“我不是中毒吗?他们给我喝了什么?” 崔隐答:“很强效的安眠药。” 陈旧补充:“幸亏药量不是太大,不然也危险呢!” 孔渔然担心地说:“他们应该也给小熊喝了,他哭了一会儿就安静了。我还以为……他那么小,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崔隐冷静地分析道:“如果他们想卖掉小熊,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渔然,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要着急,我们才有可能早一点找回小熊!” 陈旧嘟囔道:“嗯!可是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小熊会不会……” 崔隐冷着脸说:“会没事的!” 但愿小熊能平安归来。大家默默祈祷。到派出所做了详细的笔录,孔渔然的那段记忆似乎出了些问题,她并不能想起全部,全是些片段。警察说被灌下这种药就是会这样。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崔隐被警察扣下了。他们说他也有嫌疑。而且嫌疑还不轻!一个大个子警察大声质问崔隐:“那段时间谁能证明你在楼下遛狗?也许你早就想让这孩子消失!也许你一直垂涎受害人的美色!那段时间你也许根本就没遛狗!你只是做一个遛狗的假象,做完坏事,然后报警让受害人不怀疑你!” 孔渔然和陈旧吃了一惊。崔隐是坏人?他会是坏人?是啊,就像警察说的那样,他完全有作案的时间和动机。 警察让孔渔然和陈旧先回去。孔渔然不肯。 崔隐头有些痛,真是百口莫辩。孔渔然极力为崔隐担保,说他是她男朋友,完全用不着这么费事。警察似乎是信了她的话,最后放他们走了。 回去的路上,崔隐一直很安静。孔渔然拍拍他的肩膀说相信他。崔隐覆上她的手掌,只是微微一笑。他一直在琢磨孔渔然说的当时的情况,回想在房子看到了一切,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入室抢劫案。崔隐更加认定。 他清楚地记得赵旭瑞打开门看到他时神情很冷静,他最近看到崔隐的时候总是有些慌张。那种冷静,一定是装出来的,因为他心虚。是赵旭瑞!应该是他! 首先四个抢劫者都是十六七岁的北京人,穿得很前卫,和赵旭瑞年龄相仿,也许是他的朋友。 二是那帮坏蛋完全不像在翻找值钱的东西,倒像是在制造抢劫现场。谁会往冰箱里塞贵重物品?而且崔隐的房间破坏的比孔渔然的厉害,难道他的房间看起来像藏了钱的样子吗?孔渔然的房间除了搬走了电脑,抽屉和衣柜里的东西只扯出来一两样。 坏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怎么会把时间花在换花样上?如果不想闹出人命,直接绑了贴胶布,干嘛还费事地又用塑料袋套头,又灌安眠药的?应该只是吓唬她吧。或许他们真的是想□孔渔然,也许赵旭瑞也在其中,只是时间不允许了。 崔隐真后悔当时没有跑到窗边看看楼下,也许他们根本就没跑多远。 还有那帮坏蛋三番五次大声提到要卖小熊,倒像是故意说给孔渔然听的。如果不是真想卖,却又不嫌麻烦地抱走那二十多斤的孩子,他们一定脑袋进水了。让小熊消失,不正是赵旭瑞所希望的吗? 但是为什么把孔渔然的电脑也搬走了呢? 崔隐借口买东西,让陈旧陪孔渔然先回家。他再次来到赵旭瑞的家门口。敲门没有回应,似乎不在家,崔隐贴在他门上听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唯有等了,崔隐出了地下室,天已经很黑了。老天保佑小熊能平安无事!他可怜的小熊现在该吃晚饭了!肯定饿肚子了!在坏人手里,能有好吃的菜和营养丰富的奶粉吗?可怜的孩子,没人给他唱两只老虎,他怎么上厕所呢?他醒来看不到他和孔渔然,会整夜哭泣吧。要是那帮坏蛋烦了,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小熊,也许会再次给他喝安眠药吧?他的小熊能受得了吗?一定要坚强!小熊,等爸爸来救你!崔隐把手机调成无声状态,躲到暗处静下心来等,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赵旭瑞还没有回来。每过一秒,小熊就离他们越来越远。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崔隐觉得自己快被冻僵了。掏出手机来看,十个未接,都是家里打来的,应该是孔渔然在担心他吧。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他突然想到这个时间,赵旭瑞大概应该在舞酒吧。他走到远处,打电话给孔渔然让她放心。然后又打电话给老同学问赵旭瑞是否上班,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他迅速冲出小区打车到舞酒吧。他看到那个白衣黑裤的赵旭瑞正在领舞台上扭来扭去。 隐退出来,躲在暗处等着。他很清楚,冲上去揍赵旭瑞一顿,解决不了问题,以赵旭瑞的性格,他不会说实话。跟踪的话,也许能查出点什么。他把自己裹严,准备和赵旭瑞耗到底。 (4、5) 很快,崔隐看到赵旭瑞,他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迈开大步往家走。崔隐低着头悄悄跟上。如果真是赵旭瑞干的,他应该无法坦然地来上班吧。 赵旭瑞走得很快,他打了个电话。在这寂静的夜里,他虽然很小声地说话,但依然真切地传到崔隐的耳朵里:“我真服了你们了!不要命了?……废什么话啊?” 崔隐听出些端倪,他小心地靠近赵旭瑞,迅速按下了自己手机的录音键。 “谁让你们搬电脑的?太贪心了吧?……好啊!那就别怪我不给你们钱了!把电脑卖了还不是一样!刚买没多久……那孩子怎么样?好!随你们!我无所谓!……” 崔隐忍住扑过去揍他的冲动,他明白这种时候他不能冲动,孔渔然和小熊都等着他照顾。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一直跟赵旭瑞走到他家门口,看他进了地下室。崔隐拨了110报警。 警察迅速出警,在赵旭瑞的房子里找到了一瓶开封的三唑仑和孔渔然的手机,另外还在床下找到数千张孔渔然的照片。 “我比你更爱她!”赵旭瑞冷笑着说。 崔隐望着远去的警车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可是你却不知道如何爱她。” 5、 崔隐几乎整天都陪着孔渔然,他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她,随她往他肩膀上抹鼻涕眼泪。孔渔然总是盯着沙发背景墙上那三幅画,爸爸在,妈妈也在,可是小熊现在在哪里呢? 赵旭瑞的同伙全部落网了,财物都追了回来。焦急地等待了十天后,警察在偏远的郊区找到了小熊,那帮混蛋把小熊卖给了一对老夫妇。孔渔然与崔隐搂着失而复得的小熊抱头痛哭。 小熊瘦了,变得爱哭,脾气暴躁,夜里经常惊醒。拐卖事件的唯一收获就是小熊不再需要听《两只老虎》就能大小便了。 孔渔然和崔隐心疼地给他补身体,尽可能地陪他,希望他能早日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出来。陈旧、郑而末和李感常来陪他一起做游戏。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小熊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他一天一天地长大,几乎每天都能学会一两样新本领。 小熊现在都能站在小板凳上,打开水龙头自己洗脸了,虽然洗完和没洗也没两样。他可以走得很稳,即便不小心摔了一跤,也可以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接着走。他每天都搬着小板凳到处走,有一次被小板凳砸伤了脚趾也没哭。 自从那次事件以后,孔渔然总是和崔隐一起行动,如果崔隐去上班,孔渔然独自一人在家就不敢给陌生人开门,她每天数次检查门窗。以至于陈旧都嘲笑她的精神太过紧张了。 一个安静的下午,崔隐和孔渔然带着小熊和“骆驼”一起下楼散步。刚出电梯门,小熊就突然大喊起来:“妈妈!” 孔渔然还纳闷小熊干嘛突然喊她,她亲了小熊一口问他干嘛。可是小熊却呆呆地望着前方。 “这是……”崔隐眉头微蹙,望着前方。 孔渔然抬头一看也吓了一跳,从远处走来一个清瘦的女人,林姐?林姐回来了!她旁边的是小熊英俊的爸爸。 崔隐把小熊放到地上,小熊张着两只胳膊,飞一样奔向他的妈妈。林幻泪如雨下,小熊已经会跑了,她一把抱住小熊,小熊的爸爸也红着眼睛,紧紧地抱住了他们。 看他们一家三口哭了一会儿,崔隐拍拍孔渔然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小熊就要离开他们了,他们早知会有这一天,可是真到了这天却有些接受不了。真是万般的不舍。 “骆驼”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当然它也有可能是太想上厕所了。 原来林幻在束草丢了包,她吃了很多苦,几经周折才找到小熊的爸爸。他们打算在北京定居了。 把小熊一家请到家里,其实是孔渔然一直抱着小熊不愿松手。崔隐和孔渔然不敢隐瞒,把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们。毕竟他们有权知道。 崔隐道歉:“很抱歉,没有照顾好小熊。” 林幻摇摇头说:“没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不怪你们!怪只能怪我……” 小熊的爸爸搂住林幻,真诚地对崔隐和孔渔然说:“谢谢你们把小熊照看得这么好。真的……谢谢你们!” 崔隐下厨,给小熊做了最后一顿晚餐。那顿饭吃得异常难受。 饭后小熊的爸妈把小熊带走了。孔渔然和崔隐借口帮他们搬东西,送到林姐家,一直赖到九点多才不得不离开。 第二十二章 我的渔然 小熊就这样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虽说在同一个城市住得并不太远,他们可以去看他,林姐也说会抱小熊过来玩,可是总不如一起吃一起住感觉更好。起初孔渔然和崔隐总是会不自觉地买玩具,做一盆鸡蛋羹或水果泥,端上桌才发现小熊已经不在了。 这天早饭后,孔渔然刷完碗,和崔隐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小熊走了,家里变得很冷清。突然清闲下来,感觉很闷。连活蹦乱跳的“骆驼”也不足以调节气氛。 孔渔然和崔隐一起下楼带“骆驼”散步,她才不要一个人在家待着,太寂寞了。 遛完狗又觉得没事做,两个人看了一上午影碟,电影没挑好,挑了个折磨人的闷片,闷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崔隐,你知道吗?”孔渔然盯着电视说。 “什么?”崔隐歪头问她。 “小熊给了我很多。”孔渔然微微一笑。 “嗯,他也给了我很多。”崔隐点头。 “我终于体会到爸爸走后,妈妈的辛苦。我一直都不喜欢她,她太强悍了。别的小朋友的妈妈都很温柔,我妈妈却……” “现在理解了?”崔隐轻声问。 孔渔然点点头说:“嗯!外婆说我妈妈以前很爱笑的,可我从来没见她笑过。她总是很严肃,每天就是拼命地赚钱。” “是为了你吧?单亲妈妈不容易。” “她有那么重的负担,我不该苛求她。”孔渔然叹了口气。 “她是爱你的!”崔隐揉揉她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肩膀,此刻她显得无比弱小。 “嗯!”孔渔然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崔隐突然提议:“我们出去写生吧?” “好啊!”孔渔然揉了揉眼睛,点头答应。 “去哪呢?”崔隐想。树还没发芽,到处都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呢? “动物园?”孔渔然说。十多年前妈妈和外婆带她去过一次,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 “好!”崔隐点头,“今天太阳不错,动物们应该出来晒太阳。” 两个人吃了饭遛完狗,然后背上画板,坐公交车直奔动物园。和动物们待了一个下午。孔渔然一直赖在猴山不愿意走。看到那些大猴子抱着小猴子跑来跑去,她就想起小熊。好想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儿啊! “阿拉丁!”崔隐凑到孔渔然耳边小声喊她。 “嗯?”孔渔然疑惑地看着身边的崔隐,转瞬明白他在说三个愿望的事。 崔隐微微一笑道:“你似乎还差我一个愿望没满足!” “又有愿望了?”孔渔然斜着眼睛看他,在动物园他能想到什么愿望?难道是让她去给他抓只猴子回家养着?天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崔隐点头道:“嗯!不会实现不了吧?” 孔渔然笑:“说来听听!一定帮你实现!” 崔隐吐了一口气说:“行不行啊?那个……” “干嘛吞吞吐吐的?” 崔隐凑到孔渔然身边耳语:“记得我说过你像‘骆驼’吗?” “什么?”孔渔然不解地问。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成……”孔渔然看看左右,红着脸小声说,“你的了……”她怎么会不懂崔隐的意思是想以后宠着她。 “你说什么都答应我的!你不接受也得接受!”崔隐耍赖。 “你怎么这么无赖啊?”孔渔然瞪他。 “你不知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无赖吗?”崔隐突然高兴地喊起来,“嘿!渔然!我拣到一个钱包!” “啊?那是我的!”孔渔然吃了一惊,不知何时自己的钱包跑到崔隐手里去了。 “你的?我看看……”崔隐打开钱包一看,摇摇头说,“看来真是你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的钱包这么空啊?好吧,还给你!不过,这个给我吧!”他手快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上面的孔渔然一脸茫然,似乎在思考事情。 “不行!还给我!”孔渔然要抢,这张发呆的照片怎么能放到别人手里,尤其是他手里。 “不行也得行!得交换信物,免得你到时候又不认账!”崔隐坚持,“不过,你当时在想什么啊?想得这么出神。” “我……这是……!”孔渔然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在上课的时候想他被教授抓个正着拍的吧? “这个给你!”崔隐把自己的钱包里的钱和卡都拿出来拍给孔渔然,“以后你管帐!”他笑呵呵地把孔渔然的照片往自己空荡荡的钱包里塞。 “你还给我!”孔渔然想抢回自己的照片。 两个人你争我抢,那张照片十分不幸地飞了出去。 “哎呀!照片!”崔隐惨叫。 一只小猴子拣起孔渔然的照片凑到眼前看了一眼,吓得吱吱大叫。周围的游客都哈哈笑起来。 “都怪你!”孔渔然窘得脸都红了。 “你的照片吓到它了!“崔隐大笑道。 小猴子拿着那张小小的照片飞快地蹿到猴山上,敬献给猴王。猴王看到也吓得大叫,三步两步爬到山顶,恭恭敬敬地把照片压到一块石头下。 “渔然,怎么办?被它们拿去当镇山之物了!便宜它们了,本来我打算自己留着辟邪的!”崔隐说完迅速逃离。 孔渔然跺着脚追了上去:“崔隐!!!” “再拍一张好了!”崔隐掏出手机转身对朝他扑过来的孔渔然按下快门。 咚!躲闪不及的孔渔然撞上了崔隐。他顺势揽住她对准镜头又拍了一张:“以后不能叫你阿拉丁了,叫你小仙怎么样?小仙!小仙!嗯!挺好听的! “什么小仙?”孔渔然还来不及发怒,就被这不知由何而来的奇怪称呼吸引住了。 “小仙人球嘛!”崔隐吻了吻孔渔然的脑门,“你满身都是刺!不过我不怕!” 2、 “渔然啊!”陈旧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干嘛?”孔渔然笑问。 “你们谈恋爱是不是都在逛街啊?”陈旧笑嘻嘻地问。 孔渔然臭她:“跟男朋友逛和跟狗逛其实没多大区别的,只不过有些店不让宠物进入……” “我和郑而末整天压马路,看月亮数星星,要不就发呆……” “多浪漫啊!”孔渔然揉揉陈旧的头发。 陈旧噘嘴:“可他根本就对星星月亮一窍不通!” 孔渔然提议:“哎,你应该找个学天文的当男朋友!” 陈旧挠挠头发说:“看电影也是,又不是看朋友,所以拉着男的去也没意义……” 孔渔然笑着问:“还不如和我一起去对不对?” 陈旧点头道:“对啊!和你一起去还又得聊!你和崔隐不是这样吗?” 孔渔然想了想说道:“我们是另一种。” “另一种?”陈旧挑了挑眉毛。 崔隐嘟着嘴问姗姗来迟的孔渔然:“为什么要分头行动啊?” “是你说要和我约会的!约会当然要男生等女生!” “那也不至于那么早就把我轰出来啊?” “让你体会一下等女生的滋味啊。” “嗯!你是想尝尝被人等的滋味吧?” “算你聪明!我们今天要去哪儿啊?” “跟我走吧。”崔隐拉着孔渔然再次来到游乐场,直接带她来到摩天轮下。 “还要坐这个?”孔渔然大声抗议。 “要正确面对离别!这是你对我说的!”崔隐坚持。 “我可是一点也没觉得难过。”孔渔然假装坚强。 “就当是陪我!”崔隐买了一只红气球塞给孔渔然。 “好吧!”孔渔然以为他是在说上次带小熊坐摩天轮的事。 “18号格子。”崔隐指了指。 “上次我们是坐的18号吗?” 崔隐拉她钻了进去:“我和她坐过这个格子。” “哦!”孔渔然的表情僵住。 崔隐揉揉孔渔然的头发继续说:“小仙,我想我已经可以正确面对离别了,我去过墓地和她道别。我可以安心地和你待在房子里一起生活。也可以安心地和你坐在这个格子里。我要开始新生活了!” “祝贺你走出阴影!”孔渔然如释重负,用力地握了握崔隐的手。 “要是害怕可以靠过来,”崔隐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膛说,“这里随时都给你准备着。” 孔渔然瞪着他说:“恐高和害怕是两回事!” “你不害怕啊?”崔隐问。 孔渔然说:“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有一点点恐高。每次乘电梯的时候我都特别害怕,尤其是晚上的时候,生怕它掉下去。” “小仙,和我在一起时也害怕吗?” 孔渔然微微一笑:“好一点点!” 崔隐调侃她:“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孔渔然反驳:“最自以为是奖真该颁给你!还有不许再叫我小仙!” “真不喜欢我?”崔隐一愣幽幽地说道,“那干嘛要招惹我?”说完嘟着嘴脸转到一边生闷气。 “谁……谁招惹你了!你说清楚!”孔渔然大声质问他。 崔隐挑了挑眉毛提醒她:“那次你那样对我!” 孔渔然不解地问:“哪样?” “就这样!”崔隐突然凑过去捧起孔渔然的脸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呵呵乐着。 “你!”孔渔然的脸立刻红了,她明白崔隐指的是那次他掉泪时,她吻了他的眼泪。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有礼物给你。”崔隐突然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只玫瑰花,仰着头塞了过去。 孔渔然没动,突然想到今天是情人节,这个家伙竟然还买玫瑰花这么老土,也不知陈旧有没有收到。 他那是什么态度?孔渔然撇嘴。 “加上这个呢?”崔隐又突然变出一只戒指,直接塞到孔渔然手里。 “啊?这个……”孔渔然吓了一跳。 “我好不容易凑够钱买的,敢还给我试试!”崔隐吓她。 孔渔然张大了嘴,半天反应过来,挥着手说:“别开玩笑啦!这是给谁的啊?” 崔隐板起了脸:“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孔渔然紧张地不停眨眼,却无处可逃,他们的格子马上就要升到了最高点。她转移话题道:“原来这么高啊?” 崔隐一把拉住她,歪着头等着她给他答案。 “你好烦哪!”孔渔然逃不了只好假装生气。 崔隐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怕什么?” 孔渔然挠挠头,半天冒出一句:“我怕失去。” 崔隐点头说道:“我也怕失去!” 孔渔然望向他,是啊,他同样怕失去。 崔隐继续说:“我很喜欢保护你的感觉,想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会安静地离开。这两样如果我做不到,出门被车撞死好了!” 孔渔然拉下他的手,皱眉道:“干嘛发这么毒的誓?” 崔隐认真地说:“我是很怕死的!所以绝对不敢食言!” 孔渔然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她低着头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哪里值得你喜欢?” 崔隐凑到孔渔然耳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和你生个宝宝!” “你……”孔渔然惊讶地迅速抱肩。 “生一个像我的男孩,或者像你的女孩,应该不比小熊差吧!”崔隐微笑地兀自说着,看到孔渔然的反应敲了敲她的头说,“你想什么呢?” 孔渔然的脸腾一下红子了,她怎么总是反应过激?她张口结舌道:“我……你知道我是独身主义!” 崔隐安静地问:“独身主义也可以谈恋爱啊。哎!你是不相信婚姻还是不相信我?” 孔渔然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没法不相信你。” 崔隐松了一口气道:“那就行了!其实我也讨厌结婚!” “我们谈一辈子恋爱吗?”孔渔然没想到崔隐会那么说,她竟然从心底升起一点点失望。 崔隐面露欣喜:“你想和我谈恋爱吗?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就算你追我吧!” “啊!上当了!”孔渔然捶了他几拳,“你太狡猾了!” 崔隐握住孔渔然的拳头,她不再是用脚踢了!说明她对他的感情在向好的方向变化。他突然板起脸来说:“你知道吗?结婚是爱情的坟墓!” 孔渔然点头同意:“就是。” “但是不结婚就是爱情死无葬身之地!”崔隐拉住她的手小声地说,“我想将来和你葬在一起啊!” “油嘴滑舌!”孔渔然忍不住笑。 “我不太会说肉麻的话,不过我会慢慢学的。”崔隐做害羞状,把脸靠上孔渔然的肩膀。 孔渔然手疾眼快推开他,表情严肃地问:“崔隐,你干什么啊!” “勾引你啊!”崔隐眯着眼睛笑,“来,要不要练习一下抱抱!”崔隐张开双臂耍起赖来。 没等孔渔然反应,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算明白了,如果不用强的,和这丫头根本发展不下去。 孔渔然把脸轻轻地贴近崔隐的胸膛,砰!砰!砰!他的心跳强而有力,让她觉得无比的踏实。在这个世界上,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妈妈和外婆会在天堂保佑她的,她会幸福的。 崔隐低头吻上她的额头。嘴角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让这个丫头幸福的任务,以后由他一人承担了。 孔渔然微微撅了撅嘴,被眼尖的崔隐捕捉到了。 她那是什么表情?吻额头不满足?还是嘲笑他冒充青涩小男生? 哼!不咬得你晕头转向,我就不姓崔。 崔隐闭了眼睛,缓缓地凑到她的唇边,深情款款的吻了下去。 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据说和心爱的人一起坐摩天轮,当升到最高点,如果男生吻了女生,他们就会得到幸福。 第二十三章 六年后 崔隐端着一块奶油蛋糕走进卧室,床头的灯亮着,渔然已经睡着了。崔隐随手把蛋糕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地板上看熟睡的渔然,六年了,她几乎没变样,还像个孩子似的。崔隐拿起她枕边的一叠照片看了起来。 最上边那几张照片已经被孔渔然藏了五年了,今天她竟然翻出来了。 第一张照片上,渔然一袭白纱微笑地站在湾西美院教学楼后的那片草坪上。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冲过来一个不足一米高的小恶魔。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是他手里却举着一个红色的文胸。 崔隐回想起他和渔然结婚那天,小熊突然从远处跑过来替陈旧送礼物。当时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笑爆了。可渔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对着镜头微笑呢。 他翻过那张,下面那张照片是他、渔然和小熊的合照。小熊当时非要渔然抱他,可是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小坏蛋一把将孔渔然婚纱的肩带扯了下去。 下面那一张是孔渔然追着小熊打他屁股的照片。 再下面还是他和孔渔然的合影,可那个小坏蛋不知什么时候跳出来掀起孔渔然的裙子研究她的裙摆为什么可以蓬得像把伞。 崔隐忍住笑,他看看表,正好十二点,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孔渔然的脸。 “老婆,结婚五周年快乐!”崔隐喃喃。 孔渔然醒过来,回吻他。崔隐给了她一个缠绵而温润的吻。她感觉幸福极了。 “看我给你做的蛋糕!”崔隐伸手把桌子上的蛋糕端到床上。 “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孔渔然感叹,“真舍不得吃!” 崔隐捏起一块蛋糕上的水果送到孔渔然嘴边。孔渔然刚要张口,突然推门冲进来三个小家伙,呼啸着跳到床上。 孔渔然和崔隐吓了一跳,他们又忘了锁门吗? “好啊!你们又偷着吃东西!被我们抓到了吧?”崔然臻大声说。 “爸爸!你不觉得藏吃的过分吗?”崔然琦噘嘴。 崔隐哑口无言,又被他们抓到把柄,真没面子。 崔然妙趁爸爸发呆,一把抢过那盘子,对姐弟说:“我们把它分了吧!” “好啊!”三个小家伙儿默契地击掌。 “你们三个!快回到床上去!半夜吃东西会蛀牙!快给妈妈!”孔渔然发号施令,还企图能救下那块蛋糕。 “我们才不怕!我们要做漂亮的烤瓷牙!”崔然琦扭着屁股说。 “还不快睡觉?”崔隐低吼。 三个孩子翻翻白眼,每人用手抓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崔隐起身,三个小家伙跳下床四散逃开。崔隐追上一个,跑了两个,那两个使劲往嘴里塞蛋糕。崔隐再追另一个,两个小家伙又逃跑了。就这样三个小家伙很快把蛋糕报销了。孔渔然坐在床上呵呵笑。追人游戏是他们家天天都要玩的。只是看崔隐被他们三个小家伙儿耍得团团转,一脸的窘像,可爱极了。 “老婆你还笑!”崔隐撅着嘴怪她,两只胳膊底下各夹着一个哇哇大叫的儿子。 孔渔然不好再看热闹,起身追上聪明伶俐的女儿崔然臻。 崔隐和孔渔然把他们提到楼上的卫生间,关上门盯着他们洗手刷牙。洗好又把三个小东西提到他们各自的小床上,粗暴地按在枕头上。 崔然臻、崔然琦和崔然妙百般的不乐意,但是拗不过爸爸那结实的胳膊,要是惹了他,被他那张大手掌打到屁股上,就得疼好几个小时。 “限你们在五分钟之内睡着!不然明早就别想吃香蕉、苹果和橙子!”孔渔然也积极行使当妈妈的权利。 “要听妈妈的话哦!”崔隐攥起拳头吓唬他们,“不听妈妈话的孩子是要挨揍的!” 三个小家伙儿使劲闭上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剥夺他们吃水果的权利,是爸爸常干的事。崔然臻都怀疑是家里太穷所以爸爸才舍不得给他们吃的,以至于崔然妙的愿望是长大后想当个卖水果的。 2、 “老婆,我再重新做一个吧!”崔隐出了卧室便撅着嘴对孔渔然说。 孔渔然点头说:“我帮忙?” “好呀!”崔隐笑着打开冰箱拿出一块早做好的蛋糕坯。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做了好几个蛋糕胚。 “骆驼”趴在客厅玩核桃,这个圆溜溜的小东西它已经玩了两个多小时了。突然它停止了玩核桃,支起耳朵来听,卧室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孔渔然和崔隐扔下蛋糕坯,撒腿往卧室方向跑。“骆驼“紧随其后。 崔隐早她一步推开卧室的门,只见三个长得差不多的小矮个儿光着脚丫床上床下追来追去。 “怎么还不睡?”孔渔然假装生气,“你们三个坏蛋在吵什么呢?” “妈妈!崔然琦拿你和爸爸的照片!”崔然臻告状。 孔渔然心里咯噔一下,照片?是她晚上看的照片?这三个家伙什么时候把照片偷来了? “妈妈!我只想明天问问小熊哥哥!”崔然琦一脸无辜地说。 “问小熊哥哥什么呀?”崔隐笑着问。 “为什么只有他参加了你和妈妈的婚礼?没通知我们吗?”崔然琦皱眉。 “说你是猪你还不乐意!爸爸妈妈结婚时我们还没出生呢!”崔然臻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一副啥都懂的模样。 “不可能吧!”崔秒皱眉道。 “什么不可能!我们是爸爸和妈妈结婚以后才生出来的!”崔然臻撇嘴,这两个弟弟实在是太给她掉价了。她发誓一定要整容,不要和那两个笨弟弟长得太像。 崔然妙挠挠头发问:“可为什么小熊哥哥是他们结婚前生出来的?” 崔然臻翻翻白眼说:“小熊哥哥不是妈妈亲生的!” 崔然琦和崔然妙转过头来大声问崔隐:“我们是不是亲生的啊?!” 崔然臻拍拍自己的脸说:“只有我才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们都是拣来的!” “妈妈!这不是真的吧?”崔然琦深受打击。 “姐姐逗你的!你们都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孔渔然蹲下身子向崔然琦摊开手掌,“崔然琦把照片给妈妈。” “不要!”崔然琦突然把手背后,撒腿就跑。 “快点给妈妈!”孔渔然起身追了上去。 “妈妈!我这里还有好几张呢!”崔然妙笑嘻嘻地冲孔渔然晃了晃照片。孔渔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追谁好。只好向崔隐求救。 崔隐心领神会,猛地把身边的崔然妙扛到肩膀上,没收了他手里的照片。他吓唬他:“崔然妙!你死定了!” “啊呀!爸爸你犯规!不可以这么抢的!”崔然妙在他肩上连踢带踹,“你应该在我后边追我!” “谁规定的?我是你爸爸我说了算!”崔隐大声说。 “爸爸你实在是太霸道了!这么霸道的男人我才不要!”崔然臻撇着嘴帮腔,“妈妈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嘁!那小臻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崔隐逗她。 “幼儿园里的小男生都无知死了!我还是喜欢小熊哥哥那样的!”崔然臻笑眯眯地说。 “这个死小子!”崔隐嘟囔。 “爸爸你说什么啊?”崔然臻生气了,爸爸怎么能说她的小熊哥哥是死小子呢? 崔然琦躲过了妈妈的追击,经过崔然臻身边时,突然一把将照片扯下来,撒腿就跑。 “啊!崔然臻!”崔然琦喊。 “怎样?我就说这照片送给我!你不听,被爸妈发现了吧?”她边跑边低下头看手里的照片,“小熊哥哥怎么色迷迷的啊?还流口水?实在太……” “没收!”孔渔然从崔然臻的头顶上抢走了那张照片,连同崔隐递给她的那张揣起来赶快离开了卧室。 “再搞破坏你们就死定了!”崔隐微笑恐吓他们,着看了他们躺回各自的小床。十分钟后,他轻轻地把灯扭暗出了卧室。 孔渔然端着一个奇丑无比的蛋糕站在他面前,笑着问崔隐:“怎么样?” “这个是你做的?”崔隐吓了一跳,这简直是浪费东西。 “我第一次做就做这么好。”孔渔然自豪地说,“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崔隐不情愿地点头。 “走吧!请你吃!“孔渔然乐呵呵地拉着他走向卧室。 俩人刚吃了半块,门突然开了,伸进来三个小脑袋,他们嘿嘿一笑道:“爸爸!你过来一下!” “又搞什么鬼?”崔隐爬起来走到门口问他们,他们不跑进来是最好不过的了。 三个小家伙拉住崔隐向外走。崔隐不知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走出几步三个小家伙突然撒腿向妈妈的卧室跑去,钻进去关门上锁,整套动作迅速得让崔隐没来得及反应。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是什么都晚了。三个小东西在房子里咯咯地笑。 “喂!开门!”崔隐敲门。 “爸爸!我们睡不着!”崔然臻笑着说。 “我们今天要和妈妈一起睡!”崔然琦和崔然妙一齐大叫。 “你们……”崔隐仰天长啸,也太欺负人了吧?也太不把他这个爹当爹了吧?也太不懂事了吧?也太没眼力见儿了吧?也太……崔隐哭了,“你们到底随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