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暗夜传说》 第一章 重返十五岁 “呃啊——” 江淮从睡梦中醒来，抱着仿佛要爆裂的脑袋，面部扭曲，呲牙咧嘴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好疼……怎么回事？这是哪儿？” 江淮睁开眼，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他仍看得分明。对于经历过至暗时代的他来说，黑暗和光明并无差别。 “不对。” 江淮发现了从窗中泻入的淡淡银辉，这是——月光？ 至暗时代可不会有月光。 “难道圣战，盟军赢了？嘶——” 他捂着头，回忆如潮水袭来，撕裂着他的大脑。 在一番极度痛苦之后，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我这是……重生了？”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做为人族的顶尖战力之一，圣魔武士江淮在赌上联军所有希望的暗杀行动中，失败了。魔王萨秋早已得知他的到来，防备充足，所谓的暗杀行动，不过是一场笑话。他拼尽全力，却连萨秋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他还记得闭眼前的最后一幕。 一个头戴兜帽的黑袍人踏着他破碎的躯体走到萨秋面前，单膝跪地，形态恭敬。 然后是萨秋沙哑的声音：“你做的，很好。这个人类，很强，如果不是准备充足，也许，真会被他伤到……” 江淮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本以为他的人生已经结束，没想到，上天居然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不自觉地紧握双拳：萨秋，你给我等着，这一世，我定要将你抽筋扒皮，制成标本！ 还有那个通风报信的黑袍人，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不过，知道那次行动的，也只有加米尔会议上的另外九位圣魔武士和二十三位圣魔法师，还有各族的顶尖战力而已。 就算一个个排除，他也要将这等无耻走狗给揪出来，当庭割下他的头颅！ 江淮从床上跳了起来。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是重生到了什么时代。 屋内的环境十分简陋，仅一张草席，一套简陋的桌椅而已。这样简陋的屋子，前世他住过不知多少，根本无法据此分辨。 他闭气凝神，内视周身，随后睁开双眼，喃喃道：“还没拿到魂图啊……” 魂图是他前世最重要的修炼途径之一，他是在二十一岁时机缘巧合获得，从此一飞冲天，一直到37岁踏入圣魔武士的境界，成为暗夜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魔武士。 没拿到魂图，说明重生回到了二十一岁以前。 他走出房间。这间旅舍房间简陋，房间外的布置同样寒酸，连个像样的盆栽装饰都没有。 他摇摇头，走出旅舍。出门便是一条两米宽的石板路，石板铺得还算平坦，只是两米的路宽堪堪够两辆马车并行通过，这城市格局之小，可见一斑。 银白的月光洒满大地，街道两边每隔十米远设有一盏煤油灯。这灯光太暗，间隔又太远，甚至还不如月光来得透亮。 江淮沐浴在月光之中，神情享受。 他望着天空朗朗的银盘般的明月，感慨道：“月神啊月神，人们责怪你夺走太阳神的光辉，却不知最后，连你也会失去！” 他收回仰望的视线，扫了一通街边的建筑。 “这地方是……诺斯小镇吗？那么这个旅舍是江氏旅舍？表舅开的那个？” 诺斯小镇的话，那是他十五岁以前呆的地方。 他调动起全身魔力，蓦然发现他现在的魔力竟然十分低微，低微到若不是他用内视探查，根本感觉不到！ “二三级准武士的魔力量，果然是重生回了十五岁的时候吗？” 江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样看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不过他的苦笑很快消失。 因为他立即意识到，他现在才十五岁，居然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内视！ 内视技巧虽然并不需要魔力，但一般人都是在成为正式武士之后才开始练习的。因为正式武士之前，哪怕是九级的准武士，魔力量都很低，根本没有内视的必要。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刚刚成为准武士，根本还不知道内视是什么东西，更别提练习了。可他现在竟能如指臂使般轻松自然地将内视使出！ “重生回来，虽然魔力没了，但一些经验性的和技巧性的东西还在！” 江淮很快推断出结论，不由得大喜。 他前世可是号称“魔兽图鉴”，对于魔兽的了解，当世之上，无人可出其右。他很快过了一遍记忆，还在！ 他从20岁开始专研魔兽，一直到四十九岁死在萨秋手下，接近三十年的时间，积累下的种种知识，全部都在他脑中！ 这是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这些知识，对江淮这个魔兽解剖狂魔来说，重要性丝毫不比魂图低。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极其重要的纯技巧性能力。 剑术！ 身边没有一柄可用的剑，不过这完全不影响江淮发挥，在剑术这一方面，他早已练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至高境界。 他伴着月光起舞。 若有外行人在此，定然笑他是条傻狗，但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剑修武士观看，一定会震惊到解下佩剑，恭敬地放在江淮面前！ 江淮的步法之稳健，身形之飘逸，出手之凌厉迅速，尽管在没有魔力加成的情况下还很不够看，但明眼人能一眼看出，这等扎实的基础功，没有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江淮舞了片刻，便停了下来。他只是想试试剑术还在不在，并没有要在此时此地练剑的打算。一试之下，果然，他的推测没错，除了魔力和魂图外，他最为重视的两项技能，统统都在！ 前世，在没有这些强大能力的情况下，他都能一步步走上巅峰，成为人族的顶尖战力。这一世，他起手坐拥两大能力，又当如何？更不用说，他还拥有前世所有记忆，取回魂图和圣剑，便如探囊取物。 萨秋，上一世，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但这一世，我定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江淮回到旅舍房间，点燃屋内唯一一盏暗淡的煤油灯。 他有一个纷繁庞杂的计划，他要趁这个静谧的夜晚，好好规划一下永夜到来前的这七年。 天空仍被黑夜笼罩，金鸡报晓的高亢之声却此起彼伏，传遍整个诺斯小镇。 靠着生物钟报晓的鸡群没有出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江淮记得，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还是暗夜时代，虽然离永夜的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但此时白昼占一天总时长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年复一年的缩短着。 大概在七年之后，白昼将永远消失，各族迎来永夜时代。再过十年，月光也将彻底抛弃这片土地，魔王萨秋苏醒，至暗时代开启。 这些都是自然的进程，江淮即便重生回来，也无法对其造成影响。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江淮拉回了现实。 第二章 表舅一家 “江淮，什么时候了还睡懒觉！起来干活了！”屋外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 光听这声音，江淮就知道，是他那舅妈又来催命了。 江淮老老实实地打开门，按部就班地完成各种杂活：刷碗、洗地、除草、喂马等等。 他记得以前自己十分不耐烦干这些杂活，觉得这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可今天他却干得十分认真，认真到挑剔如舅妈，都不得不从牙缝里憋出个“好”字来。 干完活，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 望着桌上普普通通的米粥配咸菜，江淮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已经多久没吃到舅妈腌的咸菜了？三十年？不管舅妈平时待他如何刻薄，这咸菜，却始终是他最留念的儿时味道。 “书仁、书宁，下来吃饭了！” 舅妈小跑上楼，叫她那对宝贝儿女起床。 江景时，江淮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表舅，坐在餐桌主位。他拿出一盒烟草，卷起一根烟，安静地抽起来。 江淮的这位远房表舅是个既不管事也不爱说话的人，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一天能抽掉半盒烟草。长期的抽烟使他体内的各个器官都早早衰竭，江淮没记错的话，过不了一年半载，表舅的大限就来了。 “你饿了先吃，别等他们。”表舅在抽烟的间隙对江淮说。 “不饿。”江淮笑着摇头。他要现在吃了，免不了要挨舅妈一通数落，无非是不懂规矩没有教养之类的话，表舅免不了要替他出头，和舅妈大吵一顿。他自己挨骂没关系，但他不想给表舅添麻烦。 江书仁、江书宁姐弟俩打着呵欠从楼上走下。 江书仁继承了舅妈的血统，长得矮矮胖胖，小眼睛，塌鼻子，诺斯小镇的青年们都嘲笑他为“两脚猪”。 江书宁却明显继承了江家的优良血统，身材高挑，腰细腿长不说，脸蛋更是精致，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大而清澈的双眸，小巧挺拔的鼻梁，红润诱人的嘴唇……五官仿佛经过精雕细琢，无疑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所有人到齐，江淮终于再次吃到记忆中的腌咸菜，他一口气就把米粥喝了个底朝天。 他又去添了一碗。放在以往，舅妈肯定要嘟哝两句，可今天，大概是江淮早上的活干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舅妈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吭声。 “妈，我的鸡蛋呢？”江书仁喝了小半碗粥，觉得有些寡淡无味，想起每早都有的一个鸡蛋今天居然没见着踪影，才有此一问。 舅妈说：“鸡蛋昨天吃完了，忘了补货。” 江书仁立马拉下脸，冲江淮发火说：“江淮你怎么回事？鸡蛋不一直是你在进货吗？成心的是吧？我这还在发育期，不吃鸡蛋怎么行？” 江淮皱了皱眉，脱口而出道：“你还发育呢？横向发育吗？朝着皮球的方向努力是吗？”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现在的他还只是诺斯小镇的江淮，不是二十年后叱咤光明大陆的剑之圣魔武士，可以见谁不爽就怼谁。 餐桌上一片安静，只有表舅江景时独自吮吸烟草的声音。 忽然“扑哧”一声，却是江书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书仁脸涨得通红，江淮从没和他顶过嘴，这回突然来这么一出，一时之间，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舅妈见儿子被欺负，立刻发火道：“江淮，你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快点道歉！” 江淮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对不起兄弟，嘲讽你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要把什么都赖我头上，鸡蛋这事你妈半个字都没跟我提过。你也知道，你们家的鸡蛋我是吃不着的，没人跟我提，我哪儿知道没鸡蛋了，对不对？” 江书仁有点恼火，这家伙拿出跟四岁小孩讲道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当自己是蛮不讲理的傻子吗？ 舅妈却有点脸烫，那句“你们家的鸡蛋我是吃不着的”，摆明了就是嘲讽她的，但对方用陈述的口吻说出来，说的又的确是事实，让她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发作。 江书宁却盯着江淮，眼睛里晶光闪烁，似乎在表达不满。 江淮被她盯得有点心虚。他知道自己的话有失偏颇，舅妈的确从没给他吃过鸡蛋，但私底下，无论是表舅还是江书宁，都没少偷拿鸡蛋给他吃。他却一棍子把人一家全抡死了，是有点不厚道。 “咚咚咚！” 表舅曲起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说：“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也要吵。书仁，书宁，最近镇上闹鸡瘟，鸡蛋什么的，吃完饭我让你们大哥去迟阳城买。” 江书仁立马对江淮说：“那你可得好好挑挑，上次那批鸡蛋个头太小味道也不行，我很不满意，这次还没长进，可别怪我骂你。” “书仁！”表舅皱了皱眉，“你嫌这嫌那，要不要亲自去迟阳城走一趟？” 江书仁不吭声了。诺斯小镇到迟阳城，步行的话来回少说六七个小时，他可不想在外奔波那么久。 江书宁拍手笑道：“我同意！江淮哥哥，书仁去买鸡蛋，你就陪我上课吧！” “胡闹！”舅妈忍不住呵斥道，“书仁将来可是要当武士的，哪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杂活上？” “嘁！就他？到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 舅妈一道寒光扫过，江书宁赶紧闭嘴，却偷偷摸摸朝江淮吐了吐舌头，以示不满。 江淮回了个鬼脸。舅妈和江书仁虽然刻薄了点，但表舅和江书宁待他还是很好的，只是表舅不管事，江书宁又人微言轻，平时大小事情还是舅妈说了算，不过私下里，两人没少照顾他。 众人在沉默中吃过早饭，江家兄妹去镇中心的赤风学院上课，江淮则被表舅叫到房间。 表舅拿出他珍藏多年的纯金打造的烟草盒，交给江淮说：“把这个拿去迟阳城，当了吧。顺便买些鸡蛋回来。” “表舅，这可是你最喜爱的收藏啊！” 江淮话一出口，立刻想起了一切。其实镇里根本没闹什么鸡瘟，这不过是表舅掩盖家里已买不起鸡蛋的借口。 他记得，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表舅家家道中落。半年后，表舅过世，旅舍倒闭，舅妈逼迫江书宁嫁给了镇长的儿子洛兰。江书宁郁郁寡欢，没过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他看了眼表舅。表舅神情复杂，却始终一言不发。 江淮咬了咬牙。上一世，他能力不足，无力改变什么，可这一世，他一定要制止悲剧重演，至少，要让江书宁过上她应得的生活！ 他镇重地收下烟草盒。 出了城门，沿着跑马大道一路向东。 跑马大道横贯东西，道路平坦，连接东方迟阳城和西方栢觅城。在跑马大道的一侧，是人族在矮人格利亚的帮助下，修建起来的抵御魔兽入侵的格利亚之墙，另一侧，则是魔兽的领地——空返林。 江淮摸黑上路，一直走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他站在墙下，踮脚张望。银辉要塞高耸的瞭望塔就在前方不远，估计还有四五里地。 就在这时，一条身影忽然从空返林中倒飞而出，轰的一声撞上城墙，整个人竟完全陷进了墙中。 这人就在江淮身前不到两米，他的胸甲连同身体被整个穿透，拳头大的窟窿眼中不住冒血。他浑身抽搐，数息之后，便睁大双瞳，一动不动。 江淮上前探了探呼吸，竟然，死了！ 一个全副武装，手握铁制长剑的武士，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章 拔剑相助 空返林中传来一阵刀甲相触的金属声。 江淮捡起武士手里的铁剑。 “嗖——” 又是一条身影倒飞而出，轰然撞在墙上，反弹到地面。 是一个十四五岁，长相俊美的青年，他拄着刀，勉强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殷红的血液。 “你没事吧老兄？” 这青年江淮看着眼熟，不禁好心问了一句。 俊美青年看了江淮一眼，一介布衣平民，手里却拿着队友的铁剑？ “不想死的话，快走！” 他纯粹是为了这个平民着想，不想他无辜送命，谁知这家伙一句话，顶得他差点再喷一口老血。 “那你怎么不走？你是想死吗？” “……” “什么魔兽？说来听听，不太过分的我都可以帮你。” 外围的树木和灌木丛不住摇晃，看来有什么大家伙要出来了。 俊美青年强行站直身体，他的胸甲被划破，胸前开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大口，好在伤口不深，还不致命。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江淮，这个黑发男子虽然身材修长，但身板一看就很弱，四肢也不像练过的样子，难道是法师？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哪有法师拿剑对敌的？ 但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像装的，难道真是隐藏的高手？ 他忍不住问：“你法师还是武士，哪个境界的？” 江淮淡定地说：“准武士，境界不清楚，大概二三级吧。” “……” 俊美青年脸都黑了。他现在明白了，这人是个傻子。不穿甲的二三级准武士，还想单挑魔兽？连加入猎杀小队的资格都没有好吗？再说了，哪有武士不知道自己的境界的？ “看来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 就在此时，伴随着一身低沉的嚎叫，一只壮硕的牛形魔兽从树丛中一跃而出，直冲俊美青年而去！ “鳄甲铁牛？” 江淮眼神一凝。 这只魔兽足有一人高，两米长，头顶的一对犄角极其锋利，身上覆满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碧绿萤光。 正是二重变异魔兽，鳄甲铁牛！ “不要逃！小幅度错身，砍他前腿根部！” 俊美青年本想一个侧滚闪开，闻言不禁下意识地调整姿势，双手握刀，微微侧身。 铁牛数千斤的重量，冲刺起来声势浩大，惯性也极大，无法调整方向。因此只要不慌乱，其实很容易躲开。 铁牛壮硕非凡的躯体几乎是贴着俊美青年掠过。 俊美青年出刀。 “当！” 这一刀砍在铁牛的前腿大腿上，发出一声脆亮的金属声。 俊美青年被强大的冲击力带得倒飞而出，轰的一下，又一次狠狠撞在城墙之上。 同一时间江淮的声音传来：“砍根部！根部！大腿有鳞甲，砍那儿有什么用？” 俊美青年咳出一滩血来，他心里无奈，他是想砍根部来着，可铁牛正高速移动中，哪能砍那么准？ 铁牛高高扬起前脚，俊美青年闭上了眼：吾命休矣…… “嗷！” 忽听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叫。 “发生了什么？” 俊美青年惊诧地睁眼，只见铁牛已经掉头冲向江淮，地上一条血痕，却是从铁牛尾巴下面飚射出来的。 “这家伙，捅了它的私处？” 俊美青年震惊，再看江淮，只见他快速后退，但从速度就看得出来，他确实只有二三级准武士的水平，铁牛的速度远远快过他！ 眼见铁牛比普通刀剑还更锋利的犄角就要顶穿江淮，俊美青年忍不住大叫：“躲开！快躲开！” 江淮却毫不慌乱，又稳稳地退了两步，随后脚下踏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身随脚动，整个人擦着犄角滑到了铁牛右侧。 俊美青年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魔鬼步法？ 江淮剑出。 “好快！” 俊美青年忍不住赞叹出声。这一剑倒不是速度快，而是出手快。剑速快慢主要取决于由魔力，但出手速度，全靠反应和熟练度。 “嗷！” 铁牛一声惨叫，右前脚根部溅射出一道紫红的血液。 江淮脚下几个旋转，化解掉巨大的冲击力，紧接着又是一剑！ “嗷！” 这一剑，正中后脚根部。 “好强——” 同样的劈砍根部，俊美青年刚刚也试过，难度多高，他心里透亮。砍中就算了，他自忖多试几次，自己也能命中，但恐怖的是，这人不仅砍中，还能仅靠步法和身法化掉冲击，继续劈出第二剑。 他看向江淮的眼神，不禁变了：这家伙，不管力量还是速度，确实都只有二三级的水准，但步法和剑法之高超，就算是师父，只怕都比不上他。 “轰！” 铁牛前后脚吃痛，刹不住车，一头撞进城墙里，锋利的犄角整个的陷入墙中。它死命往外拔，奈何陷得太深，一时之间拔不出来。 江淮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冲上前去，对准铁牛高高崛起的屁股，狠狠一剑，深深刺入！ “嗷！” 铁牛凄厉的惨叫震得地面一阵颤抖，空返林中，无数鸟雀扑腾翅膀，惊飞而起。 俊美青年看得眼皮一跳，身下一紧。 铁牛又痛又怒，抬起后腿，踹向这个无耻的人类。 江淮反应极快，铁牛刚有抬腿的趋势，立即拔剑退开两步，趁着它抬起腿来，闪电出手，将它暴露在外的脚掌心劈成两半！ “嗷！” 江淮闪到铁牛左侧，两剑下去，废了它的左前腿和左后腿。再跑到正面，铁牛的脑袋几乎是埋在城墙里的，可即便是这样，江淮仍然找到了一个刁钻的角度，一剑刺入它的左眼，几乎将它的脑袋刺穿。 “嗷！” 又一声惨叫之后，铁牛终于老实了。刺入左眼那剑直接去掉它半条命，再加上四肢被废，只能跪在地上，既没法从城墙中抽身出来，也没法反击，活脱脱一只待宰的羔羊。 俊美青年看得目瞪口呆，这真的是那头不可一世，杀掉自己队友的疯牛吗？ “喂！还能动吗？能动过来帮把手！” 俊美青年听到呼喊，连忙提刀过去。 江淮说：“你继续捅它，我去卸它的甲。” “啊？”俊美青年有点懵。 江淮拿剑怼了怼铁牛的私密处，耐心地说：“捅它这里，这里没有鳞甲。你的刀比我剑粗——” “不不不，这我知道。”俊美青年有点汗，自己好歹也是七级准武士，居然被一个二三级的家伙当小孩来教导。 “我是说，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 “杀了它多可惜？活的魔兽身上剥下来的东西才最值钱。你继续捅它，慢慢消耗它生命就行。” “呃……好吧。” 俊美青年本想一刀解决了为牺牲的队友报仇，不过转念一想，慢慢折磨死它，似乎是一种更好的报仇方式。 第四章 迟阳学院 俊美青年一边折磨铁牛，一边观察江淮的动作，越看越是吃惊。 这家伙不仅剑法高超，解剖的手法也堪称出神入化。而且一看就知道，他对鳄甲铁牛的身体构造极其熟悉，哪里没有鳞甲，哪里是鳞甲的连接之处，他几乎不用查探，上手就能找到。 “我叫卡洛斯，如果不是兄弟出手相救，我肯定没命了。不知道兄弟尊姓大名？” “江淮。” 江淮将长剑当成解剖刀来用，舞得风生水起，铁牛的鳞甲被一点一点从身体上剥离下来。 卡洛斯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这人从长相到名字，都表明他是一个华夏裔，但在卡洛斯认识的所有华夏裔中，没一个姓江的。 “江兄弟，你这一手解剖相当厉害啊，不知是从哪里学的？” 江淮头也不抬地说：“我以前在屠宰场待过。” “……” 卡洛斯有点无语：当我傻子吗？还屠宰场，魔兽屠宰场吗？ 不过对方既然不愿说，他也不好追问。 江淮专心致志地剥甲。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卡洛斯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期间有不少路人经过，看见铁牛魁梧的身躯，都吓得远远绕行。 天气越来越热。卡洛斯有点口干舌燥，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 江淮却仍在埋头苦干。他干的活可比卡洛斯的累几百倍，可他却一点儿也没有要停下来歇口气的意思。 在卡洛斯富有节奏的机械运动中，铁牛轻微抽搐着。 这铁牛也真是顽强，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它居然还能吊着一口气不死。魔兽的生命力，真是强到匪夷所思。 这时一队运货的马车经过，卡洛斯赶紧上前拦了下来。 一番交涉之后，终于以两枚金币的价格买下一辆马车，这已经是市面上十倍的价格了。 他将队友的尸体放上拖车，默然地为他阖上双眼。 江淮这时终于完成了解剖，碧绿的鳞甲被完整地剥了下来，他拿起剑，一剑刺入铁牛的心脏。 剑出，紫红的血液如喷泉般射出，溅了一地。 这个顽强的魔兽，终于永久地闭上了眼。 卡洛斯走了过来：“结束了？嚯，你这鳞甲剥得也太好了吧！” 整块鳞甲，没有破损，也没有断裂，完好无缺地摊开在地面，就像一张闪烁着翡翠光泽的地毯。 江淮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顶着烈日，又是长时间的高难度作业，让他体力消耗殆尽。他十分怀念前世的工作环境，有凉风凉茶凉席，有趁手的解剖工具，还有漂亮助手的专业辅助和时不时投来的崇拜目光，别提多享受了。 “来，搭把手，把它卷起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卷好鳞甲，费劲地抬上拖车。这鳞甲少说也有数百斤重，卡洛斯还好，七级准武士的底子在那儿，哪怕受了点伤，抬个几百斤的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的。 江淮就不同了，抬完这一趟，他直接就顺势倒进了木制拖车里，一边锤腰，一边喘着粗气。 “江兄弟，你说你明明是个低级的准武士，怎么剑术却那么高呢？” 江淮有点无奈。这个卡洛斯，一逮着机会就想打听自己的来历，之前剥甲的时候统统敷衍过去了，他居然还不死心。 “你想听实话吗？” 卡洛斯一脸期待地说：“当然。” 江淮淡淡地说：“没别的，我只是天赋比较高。” “……” 卡洛斯骂人的心都有了。 江淮看着卡洛斯吃瘪的表情，有点好笑。这个俊美青年，他就说看着眼熟，等对方报上名字后，他才想起来。 卡洛斯，迟阳学院一零三届学员，院长王长简的亲传弟子。 诡异的是，前世江淮十六岁才进入迟阳学院，那时候卡洛斯还没死。可今天如果不是江淮出手，他必死无疑，根本不可能活到江淮入学那天。 “虽然是重生，但每个人的选择和所遭遇的事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可以这样理解吗？” 江淮思索着，看来，要尽早取回魂图才行，万一被人捷足先登，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兄弟？江兄弟！”卡洛斯坐在了车夫的位置，回头叫了七八声江淮。 “啊？怎么了？” “我回迟阳城，你也去迟阳城吗？” “当然。”江淮拍了拍鳞甲说，“我还要把这玩意儿卖掉呢。对了，这铁牛的犄角也能卖不少钱，肉质也还不错，你回头叫人来收拾了，可别浪费。” “放心放心，回去就叫人来处理。你好好休息吧。” 在这片大陆上，魔兽是敌人，也是资源。哪怕最低级的魔兽，甲、角、皮、毛和骨头都是珍贵的材料，可以用来打造武士的铠甲和法师的法杖，肉还可以食用，所以才有猎杀一头魔兽，三月不愁吃喝的说法。 只是魔兽的猎杀极其困难。就比如这头鳄甲犀牛，虽然只是个二重变异的低级魔兽，但通常情况下，猎杀它需要三个七级准武士，或者一个七级准武士配两个八级准法师。 整个诺斯小镇，七级准武士以上的高手也不过才三人，法师多点，也只有八人。 只要有一头五重变异的魔兽一时兴起，冲出空返林，穿过格利亚之墙，就足以灭了整个小镇。而在空返林中，五重变异的魔兽，不说成千上万，几百上千总是有的。 至于九重变异以后的高级魔兽——猎杀难度更是成几何倍数增加。江淮记得十分清楚，他前世出了几千次猎杀任务，只有一次，只有一次是无人阵亡。 每一次运送回来的魔兽尸体上，都沾满了他队友的鲜血。 队友用生命换来的资源，哪怕是一寸皮毛，他都不愿也不敢浪费。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江淮实在太过疲惫，没过多久就抱着碧油油的鳞甲睡了过去。 “醒醒兄弟，醒醒！” 江淮被人摇醒，一睁眼，是卡洛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边，立马跳了起来：“鳞甲，我的鳞甲呢！” 卡洛斯无奈一笑，说：“江兄弟，你先看看这是哪儿？” 江淮这才注意到，他现在已不在马车上，而在一间素雅的小房间里。 房间里摆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两椅。只是简单不等同于简陋，这张床可不是江氏旅舍里自己睡的草席，席、褥、被、枕、帐一应俱全，桌椅也都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做工精细，显然出自高级木匠之手。 卡洛斯也已换上了便服。他长得俊美，身材却是极好，结实的肌肉将衣服撑得紧绷，江淮隔着两米之远，仍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力量。 “嗯，房间不错。我的鳞甲呢？”他敷衍地夸了一句，他最关心的，当然还是他的宝贝鳞甲。 卡洛斯只好说：“鳞甲我们学院收了，一会儿我带你去见院长，你可以跟他谈价钱。” 江淮立即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 此时天色渐晚，太阳就快落山，江淮只想早点办完事回家去，回得晚了，免不了又要挨舅妈一顿臭骂。 卡洛斯带江淮来到另一处小院。 这一路虽然弯弯绕绕，江淮却十分熟悉。迟阳学院的寝院，他又怎会不熟悉呢？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云纹长袍的老者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迟阳学院院长王长简。他正一边品茗一边指点青年练剑。 这个青年，江淮也认识，他前世最好的朋友和最强劲的对手，王长简的孙子，王安伦。 “哦，你来了，过来坐吧。” 王长简招手，露出亲切的笑容。 江淮心里咯噔一下。王长简是相当严肃的人，他等闲不笑，一笑，必是有所图谋。 江淮立马戒备起来，心想：“你笑也没用，我绝不可能把鳞甲贱卖给你！” 第五章 一剑惊人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王长简坐主位，江淮和卡洛斯分坐两边。 “好香啊……” 江淮刚坐下来，就闻见一阵浓郁的茶香。这香气和普通茶叶不同，除了芬香迷人，还有淡淡的魔力掺杂其中。 他细细一嗅，立刻识别出来：“凌幽茶？” “正是。” 王长简微微一笑，从茶具里翻出两个浅青色茶杯，为卡洛斯和江淮各倒了一杯。 茶水清亮，微微发绿。江淮托起茶杯，贴近鼻翼，凌幽草的甜香气息立刻扑面而来。细细品啜一口，入口微甜，咽下后竟翻起一阵浓香，充盈口鼻，茶中蕴含的魔力，渗透到四肢百骸，劳累一日的疲惫之感顿时消除大半。 王长简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这个一身粗布衣服的穷小子看似出身低微，却能将品茗的三步：观、嗅、品做得如此到位，显然受过良好的家教。 “刷刷刷——” 王安伦仍在舞剑。他想在江淮的面前展露一下自己不凡的剑术，手中一柄木剑，舞得越来越快，空气被他劈斩得呼呼作响。 江淮却对他的剑术毫无兴趣，品完茶立即切入正题：“王院长，听卡洛斯说，迟阳学院对我的那块鳞甲感兴趣？” 王长简说：“是的，我们打算收购那块鳞甲。江小兄弟你开个价吧。” 江淮早就想好了价钱，毫不迟疑地说：“二十金币。” 王长简和卡洛斯都愣了下。这个价格，可比他们预想的高得多。 “江兄弟。”卡洛斯说，“市面上的鳄甲，最贵不过五金币，你这块剥得完整，也许能卖到七八枚金币。我们学院愿意再提高一点价格，十枚金币收购，但二十金币，实在有点……过高了。” 他本来想说贪得无厌，犹豫了片刻，还是改用了比较温和一点的词语。 江淮却毫不动摇：“二十金币，少一分，我都不卖。” 卡洛斯有些无语。他承认江淮剥下来的鳞甲十分完美，但二重变异魔兽的鳞甲，市场上最多也就卖到八枚金币，学院愿意出十枚金币购买，还是自己废了半天口舌才说动的。 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帮江淮多卖点钱。谁知道这家伙一上来就漫天要价，搞得自己现在有点下不来台。 王长简也是眉头微蹙，有些不悦地说：“十枚金币，是我和卡洛斯替你争取到的最高价格，你要觉得不满意，可以另寻买家。” 卡洛斯见势不对，赶紧说：“江兄弟，你别着急。你可以先去市场上逛逛，看看最近的行情如何，再做决定。” 江淮正想说不必了，忽然刷的一声，一股劲风从侧面袭来。他反应何其之快，头也不回，立马一个侧身闪过。 “安伦！你这是干什么！”王长简呵斥道。 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旁边练剑的王安伦。 他心中有气。卡洛斯回来一通胡侃，将这个江淮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剑术之高平生仅见。他王安伦可是北方十三城第一天才，三岁练剑，七岁穿甲，在同龄人中，至今难觅敌手。 而这个江淮，从他一进来王安伦就在打量，除了脸好看点，他实在挑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他刻意卖弄剑术，也是想引起江淮的注意。谁知这个小白脸，居然敢无视自己，不仅没做任何点评，反倒兴致盎然地讨论起鳞甲的价格来！ 比起我的剑术，你竟然更在意区区几个金币吗！ 王安伦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忍不住刺出这一剑。他这一剑虽是趁人不备，却只用了三分力道。一来是想发泄自己的不满，二来可以试探一下对方的本事。如果连这一剑都躲不过，说明他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不错嘛，果然有两下子！”王安伦收回剑，说，“听卡洛斯说，你单挑了一头鳄甲铁牛？” 江淮看着王安伦。这家伙，肯定是因为被自己无视，气恼至极，才迫不得已使出偷袭的一剑。他一念及此，不禁有些好笑。 “算不上单挑，卡洛斯也帮了不少忙呢。” 卡洛斯被江淮说得有些窘迫。他不过就是做了点简单的机械运动，相比于从头忙活到尾的江淮，出的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王安伦说：“那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王长简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王安伦的请战。他相信卡洛斯不会胡言乱语，这个年轻人肯定有些本事的，但剑法有没有高到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他还有点怀疑。 让安伦去试探一下，有何不可？倘若真是好苗子，日后招进学院就是了。 江淮略一沉吟，说：“光是比试，未免无聊。不如这样，我们比十场，一场的赌注为一枚金币。我的鳞甲就按十枚金币算，我要是十场全胜，你们给我二十金币；当然了，如果我十场全败，这鳞甲就当我白送你们了。” 王安伦还没吭声，王长简先说：“十场太多，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最好在天黑前比完。”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离天黑最多还有一刻钟，若是双方势均力敌，别说比十场，一场都不一定打得完。 江淮却道：“王院长放心，我会在太阳落山前结束比试的。如果做不到，也算我输。” 此言一出，不仅王安伦、卡洛斯变了脸色，王长简也不禁皱起眉头：这小子，太过猖狂！安伦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论剑术，不说同辈第一，至少北方十三城，罕有敌手，难道还能在短短的一刻钟内连败你十场不成？ “安伦，跟他比，不必手下留情。”王长简沉声说。 王安伦早已气得双眉倒竖，扔给江淮一把木剑，说：“来！” 江淮更不迟疑，剑未飞到，他已是飞身而起，竟然凌空接剑，借着前冲之势，一剑刺中对方左胸！ 王安伦傻眼了。接剑之后，不应该先站定行礼的吗？哪有一上来就抢攻的？有没有一点基本礼仪了？ 江淮收剑，跳开两步，淡淡地说：“第一枚金币。” 王安伦气得鼻孔冒烟，咬牙道：“好！第二场！” 他话音未落，直接一剑递出。既然你不讲规矩，那我也不跟你废话！ 他这一剑，挟裹着全身魔力，声势惊人。剑未至，强烈的剑气已将庭院内的花草压得整排整排倒下。 江淮似乎来不及反应，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纹丝未动。 王安伦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你有多强，不过如此！ “呃啊！” 一声痛呼，王安伦停下脚步，震惊得看着自己的左胸，竟被对方的剑尖再次顶住！ “第二枚金币。”江淮的声音响起。 “怎么可能！” 王安伦当局者迷，可作为旁观者的王长简和卡洛斯却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间不容发之际，江淮旋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使他几乎是贴着剑身滑过，同时以极其迅速和隐蔽的出手，刺中了王安伦的左胸。 卡洛斯还好，毕竟早在对付鳄甲铁牛时就见识了江淮的贴身闪避，再看一次就没那么震撼。 王长简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已经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可是迟阳城仅有的五位魔武士之一，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仅从江淮的一个闪避和一次出剑中，他已能看出太多太多。 这是何等的剑感！何等的自信！他早已算好了时机，压着最后一个瞬间，才从容不迫地调整身形，极其细微的调整，却完美地避开了最凶猛的进攻！他的出手也是无与伦比的，快速且精准，没有丝毫的拖沓，最朴实无华，也是最具杀伤力的一剑！ “这个江淮的剑术，果然高到匪夷所思。魔力低微，却有如此剑术，可见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要好好栽培，将来必成大事。” 王长简已经忘却了之前的不悦，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说服他来迟阳学院。以他的本事，随便去哪所学院，还不都是轻而易举？要想留下他，必须得下点血本才行。 他已经决定了，不管比试结果如何，他都会拿出二十枚金币购买鳞甲，大不了，多的十枚金币，从自己腰包里拿就是了。 第六章 足以改变历史的发现 “再来！” 以莫名其妙的方式败北，王安伦不服。 运气，肯定是运气。 他心里想着，刷的一剑劈出。 “呃啊！” 怎么可能！ “再来！” “呃啊！” “再来！” …… “好了，第十枚金币。”江淮将木剑丢在一旁，拍拍手。看着王安伦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忍不住安慰道：“你很不错啦，当然了，比我还差一点。” “……” 这是差一点吗？十场比试，每一场都是一剑结束。你告诉我这是差一点？分明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甘心，还是不甘心。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明明看上去，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啊？ “你练剑多久了。”王安伦不死心地问。 江淮想了想，说：“从我会走路那天起，就开始练习步法，到现在，十三年了。”他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带着满级剑术重生回来的，但为了不打击好友的自信，他还是把练习时间说的尽可能长一点。 王长简和卡洛斯脸都黑了，这他妈谁信啊，会走路就开始学步法，你真当自己学的魔鬼的步法啊？ “这样啊……”王安伦却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江淮继续说：“你应该没少花时间在魔力上吧，我从没修炼过魔力，一天到晚都在练剑，所以比你厉害，也理所应当吧。” “明白了。” 原来如此，我一天练剑最多三四个小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修炼魔力的。比起你二十四小时练剑，有所不如，这不很正常吗？ 想通这一点，王安伦立刻不那么丧气了，反倒板起脸来教育江淮：“你这样是本末倒置，剑法再好，没有魔力支撑，注定走不远的。你现在能赢我，那是因为我还在魔力积累期，等我魔力积累得够多，量变产生质变，便是不还手让你砍，你也伤不了我，懂吗？” “呃……你说得对。”江淮苦笑。这臭不要脸的，给根竿子就往上爬的性格，可真是一点没变。 “王院长。”江淮转向王长简，“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饭啦。你看这钱……” 王长简哭笑不得，难道我堂堂迟阳学院院长，还会欠你钱不给吗？他立即取下腰间的钱囊，扔给江淮说：“这里面的金币，比二十枚只多不少，你全拿去吧。” 江淮接过，颠了颠，以他对钱币的了解，这重量，的确在二十枚以上。但他还是谨慎地打开钱囊看了一下，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不是金币是银币，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还好，王老头抠门归抠门，给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金币。 江淮的一举一动王长简自然是尽收眼底，看见对方打开钱囊检查，忍不住眼角一抽，这臭小子，居然信不过我。 卡洛斯见气氛不妙，赶紧岔开话题说：“江兄弟，不知道你家住何处？可有兴趣来我们迟阳学院学习？” 江淮收好钱囊。迟阳学院发来邀请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淡定地回答：“我住诺斯小镇江氏旅舍。我是很愿意来的，不过……”他有一个颇为“无礼”的要求，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王长简和卡洛斯对视一眼，均想，果然，他天资出众，眼界肯定也高，光靠学院的名头是不够的，得给点甜头才行。 王长简说：“只要你愿意来，我们武士院可以承担你在校的一切费用，并且每个月提供五枚金币的补助。” “诶？”江淮愣了一下，这倒是意外的收获。前世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五枚金币，足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小半年的开销了。 “谢谢王院长。”江淮生怕对方反悔，赶紧行了一礼。 他站直身体，说：“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是什么？” 江淮诚恳地说：“我有一个妹妹，和我关系亲近，我希望，她能有机会和我一起学习。” 王长简问：“你妹妹，也是修的武士？” “不，法师。” 王长简沉默了。他这个一院之长，是名声大于实权，真正归他管的，只有武士院。法师院那边，有三个魔法师坐镇，情况复杂，根本轮不到他插手。 王安伦这时突然开口：“你妹妹，也和你一样厉害吗？”他比较在意这一点。 江淮如实说：“她现在是三级准法师。” 王安伦立刻没了兴趣。三级准法师而已，根本入不了他王大少的眼。 王长简沉吟许久，终于开口说：“不如这样，你今夜就在学院留宿，明天我让卡洛斯陪你去接你妹妹。法师院那边，我说了不算，不过，帮你妹妹引荐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他说完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有诚意，立马又补充说：“即便进不了迟阳学院，我也可以帮忙推荐别的学院。迟阳城中，不错的法师学院还是有几家的。” 江淮一口答应。没什么可犹豫的，王长简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至于江书宁，就算法师院不愿录取也没关系，只要能离开诺斯小镇，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还是不留宿了。”江淮说。太阳已经落山，夜幕降临，再不赶快回去，舅妈能念叨他三天三夜。 王长简也不勉强，只是说：“路上小心。” 卡洛斯说：“那你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再去接你们。” “不用这么麻烦。迟阳学院我找得到，明天我带妹妹过来就行。” 卡洛斯笑了起来：“听说诺斯小镇有个资质不错的青年，我主要是去考核他，接你嘛，只是顺便的事。” 江淮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搞了半天，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在离开前，他忽然想起一事，问：“王院长，那块鳞甲，您亲自检验过吗？” 王长简一怔，下意识说：“没有。” “那希望您有空，亲自检验一番，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他说完，也不管一头雾水的王长简，辞过王家爷孙俩，在卡洛斯的陪送下，一路出了迟阳学院。 他溜达到市场，买了满满两袋鸡蛋，趁着夜色赶路回家。 卡洛斯回到自己的小院。寝院是由一个连一个的独立小院构成，小院有两间卧房，院中设有石制桌椅，栽有香樟树一株以及四季花卉多种，环境雅致。圣城来的大人物，如若要在迟阳城过夜，十之八九都会入住寝院。 夜幕降临，院中悬挂的镂空灯笼中烛光摇曳，香樟树的枝叶被习习夜风抚过，发出轻柔的摩挲声。 王长简此时正站在香樟树硕大的树冠下，低头摆弄着月季嫩红的花朵。 “师父。”卡洛斯赶紧上前行礼。 王长简微微颔首，说：“你把江淮剥甲的过程，再给我细细讲一遍。” 卡洛斯将整个过程细致地描述了一遍。 王长简沉吟道：“也就是说，整个剥甲过程中，魔兽是活着的吗？” 卡洛斯答：“是的。”顿了顿，好奇地问：“院长可是在检验中发现了什么？” 王长简一字一顿地说：“这块鳞甲之中，蕴含魔力！” 卡洛斯大惊：“可含魔鳞甲，不是只出在高级魔兽身上吗？” 王长简也一脸难以置信：“我也这么想，所以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可细细查探之下，蕴含的魔力虽然十分低微，远不如高级魔兽的，但，的确存在。” 两人沉默了。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可是足以震惊解剖界，不，足以改写解剖历史的壮举！ 含魔力和不含魔力的鳞甲完全是两种概念。用前者制成的甲胄，防御性能会比后者的高出数十倍。 时至今日，“含魔鳞甲只能出自高级魔兽”这一结论仍被奉为圭臬。为了获得一块含魔鳞甲，成本是极其高昂的。 高级魔兽由普通魔兽历经十重变异后进化而成，魔力深厚不说，还拥有一定的智慧，有些高级魔兽，甚至还可以控制低级魔兽，极难猎杀。 通常情况下，猎杀一只高级魔兽，需要至少一名魔武士或魔法师带队，即便如此，伤亡依然难以避免。 而在今天，这个被奉为圭臬了数十载的结论，却被一个十五岁的青年打破！ 仅仅一个准武士小队就能猎杀的二重变异魔兽，也能产出含魔鳞甲！这消息要扩散出去，人族将为之疯狂。 可以想象，在不久的未来，哪怕是准武士，也能穿上由含魔鳞甲制成的高级甲胄。这将大大降低人族战士的伤亡率，甚至在极大程度上，扭转人族与魔兽对抗的不利局面！ 卡洛斯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仍在准武士阶段，这次的重大发现与他息息相关。现在市场上动辄几千金的高级甲胄他根本负担不起，而江淮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如何能不激动？ 现在想来，他要价二十金币，实在太少了，哪怕要两千两万，卡洛斯认为，一点也不为过。 王长简沉声道：“明天你去诺斯小镇，告诉江淮，他妹妹，被录取了！” “啊？”卡洛斯一怔，“可是法师院那边……” 王长简霸气地说：“法师院那群废物，敢有半个不字，我立马拆了他们！” 卡洛斯精神一震，师父，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了。看来这个江淮，师父是不惜一切，也要招进学院。 第七章 上门提亲 江淮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前脚刚离开，王长简和卡洛斯对他的态度再次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他笃定，只要王长简去仔细查探一下鳞甲，一定能明白其中价值。 上一世，他在45岁的时候，提出：“活剥处于极端痛苦中的低级魔兽，能得到含魔量较少的含魔鳞甲”。那是他人生的巅峰时刻，他获得国王的亲自召见，被授予人族最高荣誉——紫荆徽章，甚至得到风华正茂的公主的青睐。 可惜的是，那个时候圣战早已打响，五大族的盟军节节败退，想要在战争中大量活捉低级魔兽根本不可能，量产计划只能胎死腹中。 可这一世，距离圣战打响，还有27年。人族有大量的时间捕捉低级魔兽，制造含魔甲胄。 如果圣战打响，盟军能人手一件高级甲胄，那么伤亡率，将降低一半以上！ 江淮幻想着圣战的走向，兴奋不已。 穿过格利亚之墙，回到诺斯小镇，城门已经关闭，江淮向守军出示了通行证，又一人塞了几枚铜币后，才终于得到放行。 江氏旅舍门扉未闭，昏暗的煤油灯光从房中泄出，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熟悉的烟草味道。 江淮走进旅舍，一眼就看见坐在大厅里的表舅和舅妈。 “表舅，舅妈，你们还没睡呢？” 舅妈冷冷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呢！还以为你拿着我们家钱跑了呢！” 江淮笑道：“怎么会？表舅信任我，才放心差遣我去办事，我怎么会辜负表舅的信任？” 舅妈哼了一声，说：“那你可得向信任你的表舅好好交代，今天一天都干嘛去了。” 江淮将两大袋鸡蛋放在桌上，坐到表舅左手边，舅妈的对面。 表舅狠狠啜了两口烟，吐出七八个烟圈。他拿手扇了扇，将烟气扇掉，又喝了口清茶，润润喉咙，这才慢条斯理地问：“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吧？” 江淮说：“没有，一切顺利。” 表舅点点头：“没事就好，人回来了就好。”他说完，又继续抽起烟来。 “你个死鬼！”舅妈气恼地揪了揪表舅的手臂，骂道：“什么人回来了就好？钱呢？钱没了，人回来有什么用！” “姓蒋的！”表舅呵斥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将你扫地出门！” 舅妈脸色变了变，她看得出表舅是真的发火，不敢回嘴，只好冲江淮吼道：“钱呢？当了多少钱回来？” 江淮拿出王长简给他的钱囊，放到表舅面前。 舅妈劈手夺了过去，打开一看，立马双眼冒光：“嚯！这得有二十多枚金币吧！你那个破玩意儿，竟值这么多钱！” 表舅微微皱眉：“你说多少？” “二十多枚金币！花十金币给仁儿买套甲胄，还能剩十几个呢！” 表舅疑惑地看向江淮，他那个烟草盒能值多少钱，他再清楚不过，最多十枚金币，二十多枚，怎么可能？ 舅妈也是头回见着这么多钱，兴奋之余，怒气已消了大半。她揣好钱囊，说：“江淮，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回来这么晚，我绝不让你进屋！”她说完，拎起桌上的鸡蛋转身走开。 等舅妈走得远了，表舅才开口问道：“我那个烟草盒，值不了这么多钱吧？” 江淮从怀中拿出烟草盒，递回给表舅。 “怎么回事？”表舅一脸茫然，没当烟草盒，哪来这么多钱呢？ 江淮解释说：“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被迟阳学院看中了，这是他们院长给我的钱。哦，不仅我，还有书宁，明天就会派人来接。” 表舅露出震惊的神色。迟阳学院他是知道的，那可是整个北方最好的学院，比镇上的赤风学院好了不知几百几千倍。前几日还听蒋婆娘提起，镇长之子洛兰被迟阳学院选上了，怎么转眼间，这等好事就落在了自家身上，还不止一个！ “你说的……是真的？”表舅嘴唇都有些哆嗦。他知道江淮的脾性，他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孩子。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因为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江淮笑着重复一遍：“是真的，我和书宁，明天就要去迟阳学院啦！” 表舅咧嘴笑了起来：“好好，好孩子，你们都是江家的好孩子！” 江淮在外奔波了一天，十分劳累，回屋一沾草席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舅妈来捶门催起床。 江淮赶紧起来干活。这大概是在旅舍待的最后一天，他做事喜欢善始善终，因此今天干活也同样认真。 刷过碗，洗过地，正抹着桌子，忽然瞥见屋外人影闪动。 “难道有客人？” 江淮有点惊奇。江氏旅舍生意冷清，好几天都没开过张，今天这一大早的，就有客人上门？ 他迎了出去，喊道：“几位贵客，是要住店还是——”他扫了一眼来人，立马噤声。 是镇长之子洛兰。洛兰身旁是他的管家，还有两个仆从，抬着一个足有一米宽的红漆木箱，十分招眼。 江淮知道他们的来意：提亲。他握紧拳头，这一回，绝不会再让你们得逞。 管家见江淮突然不吭声，怒道：“洛兰少爷来了，你还不赶紧把你主子叫出来！” 江淮脸色一沉，问：“敢问几位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管家不耐烦地说：“既不吃饭，也不住店。你只管把你主子叫来，我们少爷有话要说。” 江淮说：“那可对不住。我们店只接受吃饭住店的客人，若是闲聊打屁，请另寻去处！” “嘿，你个混账！我——”管家撸起袖子，正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却被人按住了肩头。 “少爷。”管家赶紧恭敬地退让开。 洛兰上前两步，盯着江淮，江淮却毫不退缩，一脸的淡漠。 他有些不快。自己可是镇长之子，相貌天赋样样出众，在镇中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而这个江淮，江氏旅舍的一个小小杂役，竟敢口出狂言，冷脸相对，实在无礼！ 换作平时，他早就出手教训。可今天，为了给江家人留个好印象，他硬生生忍住了。 “你是江淮吧？看在书宁的份上，我今天不为难你。” 他说完，侧开身，打算绕过江淮。 江淮伸手拦住。 洛兰眼中怒火一闪，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请你离开而已。” “我要不走呢？” “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都盯着对方的眼睛，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样子。 “诶哟，这不是洛兰大少爷嘛！”舅妈的声音由远及近，“江淮！你干什么？洛兰少爷也是你能拦的吗？” 舅妈迎出来，一把按下江淮横在洛兰身前的手臂，拉起洛兰的手往里走。 洛兰冷笑着扫了江淮一眼，跟舅妈走进旅舍。 管家立马招呼仆从跟上，经过江淮时，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江淮，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擦桌椅！” 江淮抓紧手中的抹布，随后又松开：也罢，反正最后一天，就当我报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了。 他走进旅舍，在舅妈的使唤下为洛兰一行人擦拭桌椅板凳。 江淮擦完，立马被支使去煮茶。 “大少爷，你是来找书宁的吧？”舅妈满脸堆笑，招呼洛兰坐下。 洛兰收起大少爷的架子，颇有礼貌地说：“是，也不全是。我这次来，主要是拜访一下二老，顺便嘛，把我和书宁的亲事定下来。” 他说着，拍了拍手掌。 仆从将红漆木箱打开，露出一套亮闪的甲胄来。 洛兰笑说：“这是按舅妈的意思，责令镇上最好的工匠，为书仁定制的甲胄。材料大部分出自三重变异魔兽，还有一部分出自四重变异魔兽，这些都是我亲自到迟阳城中采购的，品质绝对上乘。” 舅妈看到甲胄的一瞬，眼睛就直了，听洛兰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哎呀，你看你，我不过就提那么一嘴，你还当真了！这套甲胄，价格不菲吧？”她对魔兽一窍不通，洛兰说了一大堆，她知道肯定是好的，但究竟有多好，还是用钱来衡量比较直观。 洛兰摆摆手说：“没多少，也就两三百金币吧。” 舅妈登时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两三百金币……这也，也太贵重了吧？ 洛兰说：“我知道，仅仅一件甲胄，作为定亲的彩礼还远远不够。我今天来，只是提个亲，这个嘛，就权当提亲礼物，孝敬您老，还希望您能满意。” 舅妈激动地说：“满意，太满意了！大少爷你真是太客气了！能得到大少爷的垂青，真是我们家书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正在后厨煮茶的江淮听到这话不禁脸色一变，一股怒气由心头而起，直窜头顶。上一世，舅妈也正是用这种近乎谄媚的态度，几乎是上赶着，把江书宁送到了镇长家。 舅妈啊舅妈，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书宁是你的亲女儿啊！ 江淮深深吸气，平复心情。茶水已经沸腾，氤氲的水汽升起，模糊了江淮的面容。但他的目光中，却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书宁，我一定，一定会带你离开！ 第八章 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舅妈的声音又飘进了后厨：“大少爷，你稍等会儿，我去叫书宁下来。江淮！磨蹭什么呢！茶呢！” 江淮端起煮好的茶，走回厅室，给洛兰和他的管家斟上茶水。 洛兰端起茶杯，轻轻摇晃，一边晃一边说：“我记得有人信誓旦旦，说我若不走，就要对我不客气来着？” 他挑衅地看着江淮，手中茶杯倾斜，刚满上的茶水转瞬被倒了个干干净净。 洛兰见江淮低头不语，继续挑衅说：“你不是很硬气吗，怎么突然怂了呢？” 管家接过话头：“说到底只是江家的一条狗，主子都舔成这样了，狗还能硬气的起来吗？” 江淮依然低头不语。 洛兰却抚掌笑了起来：“你说得很对。这个肥婆娘，我还以为有多难搞定，不过是我穿烂了拿去重铸的破甲胄，你瞧见她那样没？要是我说今天洞房，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女儿送到我床上来！” 他说得肆无忌惮，完全不在乎被江淮听去，日后拆穿他。他的自信并非毫无根据，以江淮在江家的地位，他舅妈根本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不过他的话激怒了江淮。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洛兰。 洛兰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看你看，这条狗有反应了！哦，明白了，你是不想自己的妹妹被我糟蹋吧！哈哈哈——”他大笑几声，随即凑到江淮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实话告诉你，你妹妹江书宁，我还真没别的企图，只是想玩玩而已。” 洛兰说完，立刻退开两步。他怕江淮怒火攻心，暴起发难。两人站得很近，江淮如果突然动手，他虽是五级准武士，却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躲开。 可江淮却出乎意料的毫无反应，忽然，他嘴角上扬，竟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洛兰被他笑得发毛。 江淮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说：“果然是老了，要是十年前你敢这样跟我讲话，我一定打烂你的嘴。”江淮说完，不再理他，一个跳梁小丑而已，留他一条狗命，日后圣战来临，还能充个炮灰，何乐不为呢？ 洛兰听得一头雾水。十年前？十年前你不过四五岁，拿什么打烂我的嘴？ 他正想继续挑衅，忽然一条圆滚滚的身影呼啦啦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江书仁一边飞奔一边喊：“洛兰哥，听说你给我带了甲胄？”他用前所未有地速度下楼，一眼就看见了木箱中的甲胄。 “这是给我的吗？”江书仁盯着甲胄，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一眨眼，甲胄就要飞走了似的。 洛兰又换回了礼貌温和的模样，说：“当然是给你的。你去试穿一下吧，不合身告诉我，我让工匠给你改。” 江书仁大喜，兴奋得浑身的肥肉都在颤动。他弯下腰，想要抱起木箱，怎奈木箱太沉，他憋得满脸通红，木箱仍然纹丝不动。 管家赶紧招呼仆从帮忙抬上去。 表舅这时叼着根卷烟，慢条斯理地从二楼走下。 “爸，你快点，快点！”江书仁连声催促。 表舅下到最后几个台阶，江书仁已经急不可耐，上前拽住表舅的手臂，用力往下扯。 表舅几乎是被他拽下来的，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好在江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表舅。 “这孩子！”表舅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江书仁毫不理睬，表舅一落地，就赶紧招呼仆从将木箱抬上楼。 洛兰上前行礼：“江叔。” 表舅点点头，吐了口烟气，说：“是我们家的谁啊，这么大面子，能让大少爷放弃晨练，一大清早地跑来寒舍请安。” 洛兰恭敬地说：“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提谁的亲？大少爷莫不是看上了我那贱妻？”表舅故意装傻充愣。江淮在一旁听了，不禁笑出声来。 洛兰的脸色明显黑了一下，但他立刻隐藏起不快，说：“江叔说笑了。我是来向书宁提亲的。” 表舅不作声，深深地吸了口烟，才说：“书宁不过十四岁，谈婚论嫁，未免太早。” “早什么呀！我当年不就十四岁嫁进你江家的吗？”舅妈尖利的声音传来，“看看我们家书宁，早就是亭亭玉立的大闺女啦！” 众人抬头，之间舅妈和江书宁一前一后从楼梯上走下。 江书宁显然在舅妈的威逼之下进行了一番打扮，穿上了通常只在节庆日才穿的米色丝质长裙。这身长裙更衬托出她身材的修长，微微隆起的胸部勾勒出一条柔和的曲线。 一头黑色的齐腰长发顺滑地垂落，她眼眸低垂，粉嫩的脸颊未经脂粉的修饰，却更彰显出少女的稚气和清纯。 洛兰的视线落在江书宁身上，就再也收不回来，他目光中透着明目张胆的渴望和贪婪，看得表舅不禁微微皱眉。 洛兰在镇上的名誉一向不好，尤其在男女之事上，更是声名狼藉。表舅一上来就明里暗里地拿话呛他，也是因为这个。 舅妈拉着江书宁走到洛兰身边，说：“书宁啊，不用妈给你介绍了吧。你和洛兰大少爷每天一块学习，应该是熟的不得了吧？” 江书宁俏脸涨得通红，小声说：“也没有，我们在学院，没什么往来。” “嗨！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舅妈责怪道：“洛兰大少爷可是我们镇上最有天赋的武士，连迟阳学院都巴巴地请他去上学呢！多少少女想亲近而不得，你这近水楼台的，怎么也不好好珍惜机会？” “咳咳！”表舅一声咳嗽，接过话茬说，“洛兰，你还是请回吧。这门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你疯啦！”洛兰还没吭声，舅妈已经叫了起来，“书宁能攀上大少爷，这是多大的福气！”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表舅怒不可遏，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你是有多贱，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我告诉你，将来不管谁娶了我的闺女，哪怕是国王，那都是他的福气！我江家的闺女，从来不需要高攀任何人！” 表舅的话掷地有声，所有人沉默。 江书宁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一言不发。 舅妈捂着脸，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她抽得晕头转向，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扯着喉咙喊道：“好你个江景时！你敢打我！我告诉你，书宁不仅是你江家的闺女，也是我蒋家的闺女！我让她嫁谁，她就得嫁谁！” “你——”表舅身体一晃，有些站立不稳。江淮赶紧扶住。 舅妈得势不饶人，继续吼道：“江景时，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你要真有本事，就像洛兰大少爷一样，拿出三百枚金币，给书仁打造套甲胄。可你拿不出。三百枚金币，你知道那是多少吗？你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舅妈兀自喋喋不休。表舅大口呼吸，他年纪大了，又长期吸烟，此时怒火攻心，导致呼吸不畅。江淮扶着表舅坐下。 洛兰见状，心知要打破僵局，必须从江书宁入手。于是说：“书宁，我对你是一片真心，没有半点虚假。只要你愿意嫁给我，等我进入迟阳学院，便会向院长推荐你和书仁。到时候，咱们三个又能一起切磋练武了，多好！书宁，你给我个答案吧，愿意还是不愿意？” 江淮肚子里一声冷笑，心想：你以为迟阳学院你家开的？让谁去谁就去？ 江书宁抬起头来，说：“我——” “书宁，你可得想清楚了。”舅妈在一旁撺掇，“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弟弟考虑。他可是要成为武士的，迟阳学院对他帮助多大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书宁沉默了。她不想嫁给洛兰，她知道他的名声有多差。可是不答应的话，妈和书仁都会恨死我吧？尤其是书仁，他总念叨着迟阳学院迟阳学院，要是让他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错失了进入迟阳学院的机会，他一定会一辈子都怀恨在心的吧？ 舅妈仍在滔滔不绝地劝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妈！”江书宁忽然开口，问：“您就这么希望我答应吗？” 舅妈愣了一下，随即说：“不是我希望你答应。从各方面讲，你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啊？要是你妈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好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嫁给你爸！” 洛兰扫了膀粗腰圆的舅妈一眼，忍不住一阵反胃。 江书宁再次沉默。她知道，妈说的没错，洛兰除了名声不好，各方面都很优秀，自己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就这样草率答应，将十四岁以后的人生都赌在一个声名狼藉的浪子身上吗？ 她紧咬下唇，红润的唇色因她用力的咬合而微微发白。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决定，要为自己而做，才不会后悔。” 第九章 你哪位? 她抬头，正对上江淮饱含鼓励的双眼。她心中一震，为了自己，做决定吗？ 舅妈立马说：“为了自己，也要答应！难道你不想去迟阳学院吗？” 江淮看着江书宁，目光温柔。他淡淡地说：“那是洛兰骗你的。空口承诺很容易，他根本办不到。” 洛兰哈哈大笑起来：“我办不到？我办不到谁办得到？难道是你吗？” “当然是我！”江淮头也不抬，“书宁，不用怕，不想答应就不答应。迟阳学院，哥哥可以带你去，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掌握。” “江淮，你是没睡醒吗？书宁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 舅妈嚷嚷着，伸手拽江淮的胳膊。 江淮突然扭头，板着脸，扫了舅妈一眼。 舅妈猛地战栗了一下，不自觉退后两步。刚刚那个瞬间，她竟然从这个弱不禁风的瘦弱青年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个江淮，平时唯唯诺诺，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洛兰说：“书宁，你不会真的相信，你家的杂役能帮你进入迟阳学院吧？” 江书宁毫不犹豫地说：“我相信！江淮哥哥，从来没有骗过我。” 洛兰一怔，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书宁，你实在太天真了！你以为迟阳学院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江淮，我实话告诉你，今天下午，迟阳学院的卡洛斯前辈会来考核我的实力。你若是有种，就在卡洛斯前辈面前，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卡洛斯吗？原来卡洛斯嘴里“资质不错的青年”，竟是洛兰吗？ 江淮忍不住嘴角上扬，实在太巧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我笑你不自量力。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卡洛斯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你。” “噗哈哈哈哈哈！”洛兰和他的管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江书宁双手拉起江淮的右手，眼睛里闪着晶光。 “江淮哥哥，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想吓唬洛兰？” 江淮伸手捏了捏江书宁粉嫩的小脸，温柔地说：“当然是真的了。你哥哥我，可是很厉害的呢！” 江书宁偏着头，嘟起嘴，似乎在思考，一直默默关心她照顾她陪伴她的江淮哥哥，是什么时候变厉害的？ “哎呀呀，你这地方可真不好找！”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旅舍外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长相俊美身材却异常魁梧的青年走了进来。 洛兰见到来人明显吃了一惊，立即小跑着迎上去：“卡洛斯前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约好下午的吗？” 这时旅舍外的天空才蒙蒙亮，显然还是上午。 卡洛斯本来也没打算来这么早。可他睡不着啊！一刻不把江淮接到学院，他就一刻不得安宁。他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金鸡报晓，立马就爬了起来，饭都没吃直接赶了过来，在镇中一通打听，才找到这家位置偏僻的江氏旅舍。 可出来迎接的却不是江淮，而是一个完全没什么印象的青年。 “你哪位？我认识吗？”卡洛斯一头雾水。 洛兰赶紧赔笑脸说：“我是洛兰啊，一年前我们见过的。” “哦，你就是洛兰啊——”卡洛斯扫了洛兰一眼。要没有鳞甲那件事，他可能对洛兰还有点兴趣，现在嘛，他只想立刻把江淮和他妹妹接去迟阳学院，至于考核新人，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唉哟，稀客啊稀客，您是从迟阳学院来的考核官吧！来来来，快请坐！” 舅妈被江淮的眼神惊到，心里一直惴惴，这时见到卡洛斯，立马又活泛起来。 她轻蔑地睨了江淮一眼，心想：哼，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还敢恐吓我？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迟阳学院的考核官来了，你怎么不吭声了呢？ 江淮感觉到江书宁的小手些微汗湿，他看向她，她也正看着他，眸中波光流转，透露出少许不安。 江淮微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担心，他是来接咱们的。” 江书宁眨眨眼，用力地点点头。这个迟阳学院的考核官，是来接我和哥哥的？她忍不住偷偷瞄了卡洛斯一眼，好美！脸部柔美的线条，俊秀的五官，若不是凸起的喉结和强壮如牛的体魄，她甚至都要怀疑这人是女扮男装了！ 她再看洛兰，不禁暗暗摇头。不行，差太多了。洛兰其实长得不算差，穿着也得体，但一站到卡洛斯身旁，就像一个点头哈腰的随从，之前镇长之子的傲气，哪里还看得到一星半点？ 她又看向江淮。这个被书仁欺负，被妈呼来喝去的少年，哪里还有平时唯唯诺诺的模样？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站在这里，握着自己的手，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坚定又自信，让人无法忽视。 真叫人安心啊——这种安心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一个八岁的男孩，整晚整晚地陪伴在胆小又怕黑的七岁女孩身边，一直到女孩熟睡，男孩才蹑手蹑脚地离开。她一直记得，他扬言要为她驱走黑夜里的恶魔时，那认真又自信的模样。 卡洛斯有点无奈。他早就看到了江淮，却一直来不及开口招呼。先是被这个叫洛兰的拦住，随后又扑上来一团肉球，啊不，一位胖女士，将自己生拉硬拽地按在座椅上，热情地端茶倒水。 卡洛斯不好拒绝主人的热情，只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舅妈殷勤至极，在卡洛斯的身旁喋喋不休，说来说去，却始终绕不开那个陌生的名字，书仁。 卡洛斯被她说得脑袋有点疼。书仁是谁？闻所未闻，凭什么我们迟阳学院要招收他？ 这女人，和江淮什么关系？母亲吗？ 他将两人放一块儿对比了一下，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江淮身材修长，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跟这位又矮又胖又黑的女士，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嘴：“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舅妈愣了一下，马上挺起胸膛，骄傲地说：“我啊，我是洛兰未来的丈母娘！” “咳咳咳咳！”表舅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听舅妈这话，气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江淮和江书宁见状，赶紧跑到表舅身边，给他抚背。 卡洛斯一头黑线。他感觉自己终于弄明白了，这里虽然是江氏旅舍，可似乎却住着两家人？ 洛兰嫌恶地瞥了舅妈一眼，心中已经骂开了街。他暗暗发誓；这个肥婆娘，但凡给卡洛斯前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他一定要她好看！ 心里恼怒，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毕恭毕敬地说：“卡洛斯前辈，不如移步到我家中。我是镇长的儿子，府上比这小破地方宽敞许多，可以更好地向前辈展示我的实力。” 他顿了顿，颇有些自豪地说：“我虽然才十六岁，但早在一个月前，就踏入了准武士五级，整个诺斯小镇，没有哪个同龄人比得过我。” 卡洛斯摆摆手，既然弄清楚了这些人和江淮没有关系，他也就不必客气。 他站起身，说道：“在场的诸位，你们之中谁是洛兰这边的人？麻烦请举个手示意一下。” 洛兰和他的管家、仆从当先举手，舅妈只略一思索，也立刻举起手来。 洛兰看似无意地扫了江淮一眼，心中得意。哼，卡洛斯前辈这是要把我洛兰家和江家分开，用意很明显，就是不希望有些人借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钻了空子。江淮，你刚才不还口出狂言吗？这下怎么不跳了？ 他扫过江淮的同时，也扫到了江书宁。嗯？这个江书宁，居然没举手？ 第十章 冰火两重天 “书宁，”洛兰开口道，“现在你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骗子了吧？你现在答应还来得及，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书宁！你赶快举手！”舅妈立马逼迫道，“情况还不够明显吗，你愿意放弃荣华富贵，那是你的事，可你不能害了你弟弟！书仁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谁敢耽误他的前程，我就跟谁拼命！” 江书宁紧咬下唇，身体轻轻颤抖。 江淮皱眉道：“舅妈，书仁是您的儿子，可书宁，也是您的女儿。您拿亲生女儿的未来，去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铺路，不觉得可笑吗？” 江书宁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可笑？你才可笑！”舅妈叫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你表舅护着你，我老早把你踢出去了！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来指责我的不是了？” “你不是牛气吗，横吗？扬言要带着书宁去迟阳学院吗？现在迟阳学院的考核官就在这儿，你敢不敢当面问问，看人家要你不要！” 洛兰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江淮，傻了吧？大话谁不会说，但你想不到，你刚放出大话，卡洛斯前辈就来了吧？这回，看你如何下得来台！ 他又转而看向书宁，心想：这个臭婊子，给脸不要脸，等过了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卡洛斯实在有点汗。这家人的情况，居然比他想得更加复杂。还有这位胖女士，实在太他妈能说了！从头到尾，他愣是没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 好在卡洛斯是出了名的人美脾气好，不然也不会被王长简点名当新人的考核官。 终于，自己这个坐了半天冷板凳的考核官，被人想了起来，获得了一次难得的发言机会。 卡洛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江淮身边，抹了把汗说：“江兄弟，你们家怕不是卖火药的吧？大清早的，怎么都这么呛呢？你看看，把我汗都吓出来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洛兰的笑容瞬间凝固，舅妈更是惊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江淮，真的认识卡洛斯！ 洛兰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就算江淮认识卡洛斯，又怎样？不过一个区区二级准武士，难道迟阳学院还真会要他不成？ 江淮笑说：“家中丑事，让你见笑了。我来介绍一下，表舅，这位便是我昨晚提到卡洛斯。卡洛斯，这是我表舅，从小一直很照顾我。” 卡洛斯一听是从小照顾的人，赶紧行了个礼。 表舅坐直腰板，点点头算是回礼。 昨晚江淮给他透过口风，因此他没有舅妈和洛兰那么震惊，当然，惊讶肯定是有的，毕竟光听江淮说，他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直到卡洛斯上来主动问好，他才完全相信，江淮这苦孩子，真的是苦尽甘来了。 江淮继续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妹妹，江书宁。” 卡洛斯对江书宁说：“昨天在迟阳学院，你这位哥哥，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说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只当他吹牛。今日一见，才知道你哥哥没有骗我。” 江书宁扑哧一笑，一扫之前的压抑和委屈。 与江淮这边的其乐融融相比，洛兰那边就是凄风苦雨了。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同样的想法：原来江淮，真的去过迟阳学院。 洛兰本还抱有一丝侥幸，现在，连这丝侥幸都没有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令自己都惧怕的念头：他之前说的，一句话就能左右卡洛斯的决定，不会也是真的吧？ 他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江淮区区一个二级准武士，哪怕有点机缘，也绝不可能左右考核官的判断。 舅妈一见形式不对，立马凑到江淮这边，对卡洛斯说：“考核官，我是江淮他舅妈——” 卡洛斯真是怕了这位胖女士了，一见她凑上来又要滔滔不绝，赶紧打断：“好好好，我的亲舅妈，您能先别掺和，让我说几句话吗？” 江淮和江书宁闻言不禁相视一笑。 卡洛斯切入正题：“江兄弟，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昨晚院长和法师院的几位导师沟通了一下，决定破例招你妹妹入学。” 江书宁惊得小嘴张成了“o”形，下意识地问：“真的吗？” 卡洛斯笑说：“当然。这是你哥哥为你争取到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江书宁望向江淮，眼睛里满是雀跃的小星星。江淮哥哥果然没有骗我呢，他说到的事，就一定能办到！ 江淮却没表现出多惊讶。这在他意料之中。王长简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是查探过那块鳞甲了。他还是很感激王老头，卡洛斯说得轻巧，但要争取到这个名额，决不仅仅是沟通这么简单，王老头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不知道有没有把法师院给砸了？”江淮突然想。以王老头固执的性格，这也不是不可能。 洛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已经面如死灰。为江书宁和江书仁姐妹争取学院名额只是他信口许下的承诺，他当然办不到，可这个江淮，他居然办到了！这世道怎么了？一个二级准武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舅妈实在忍不住，插话说：“考核官，我们家江淮还有一个弟弟，你看，既然姐姐都去了，弟弟是不是也一并招收了？” “哦？江兄弟，你还有个弟弟？怎么没听你提起啊？”卡洛斯转手就把问题抛给江淮。江家的家务事，他自然不会插手。 江淮说：“嗯，是有个。不过舅妈，书仁没那个天赋，成不了武士的。就算去了迟阳学院，也只是给江家丢脸罢了。” “江淮！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舅妈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她很快克制住，因为她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求于对方，有求于人时应该怎么表现，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缓和语气，哀求说：“江淮，算舅妈求你了。舅妈平时可能对你凶了点，态度差了点，你怨我，恨我，我都能理解。但舅妈就算再错再不对，你表舅对你总是好的吧？书仁可是你表舅的独苗啊，你难道就忍心，忍心抛下他不管吗？” 江淮叹了口气。江书仁从小被舅妈宠着惯着，自私骄横也就算了，关键是营养过剩啊！他整个人就跟直径一米六的皮球似的，每天走个两步就气喘吁吁，这体质，怎么成为武士？ “舅妈，”江淮真诚地说，“我从来没有怨过您，恨过您，相反，我一直都很感激您。若不是您和表舅收留我，愿意给我一口饭吃，我在六岁的时候，就死了。但舅妈，我对您的确有所不满，不过不是出于私心，而是替书宁不值。无论相貌禀性天赋，哪一点，书宁不强过书仁？” “可您呢，眼里只有书仁，对书宁总是不闻不问。您知道吗，书宁最怕黑了，她六七岁的时候，夜里整晚整晚的睡不着。那些日子，她每天都渴望着，她的妈妈，能离开弟弟那么一小会儿，陪着自己，哄自己入睡，哪怕只是一个晚上。可是，一个晚上也没有。” “舅妈，您对书宁和书仁的态度，即便在我这个外人看来，也实在，太让人心寒了！您觉得您的女儿，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事到如今，您还要送羊入虎口，只为换取一件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洛兰有多败类，您不会不知道吧？可您根本不在乎，对吗？毕竟，只有书仁才是您的心头肉啊……可是，您却不知道，正是您的溺爱，很可能毁了他一生！” “江淮哥哥……”江书宁望着江淮，眼角湿润。 舅妈听完，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过了半响，她才开口道：“你凭什么说我毁了书仁的一生？” 第十一章 弱者不配嚣张 江淮有些失望，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口舌，竟没起什么作用。舅妈念念不忘的，还是只有她的宝贝儿子。 他叹了口气，说：“书仁本来天赋就不高，而您，又把他喂得太胖了。如果非要走武士这条路，第一步要做的，不是穿甲，也不是练剑，而是减肥。” “他若一年之内能瘦掉八十斤，我可以向卡洛斯和院长推荐一下，至于最终能不能选上，我说了不算，得看书仁自己，是否努力了。卡洛斯，你说呢？” “啊？”卡洛斯一脸问号，搞什么，这个什么鬼书仁，名字我听了二十多遍，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再说，收不收人我说了也不算啊，你这锅甩得也太随意了吧！算了算了，你说啥是啥吧。 “啊——对！”卡洛斯愣是将“啊”字拖长了几秒，最后蹦出个对字。 舅妈本来已不抱什么希望，但一听卡洛斯说对，立马就觉得，江书仁离成为武士的距离，也许真的就只差减肥而已。 她激动地说：“考核官，我这就去把书仁叫下来，你看看他条件怎么样！” 舅妈上楼去了，她尖利的声音在楼下都听得到：“你个臭小子，在楼上磨蹭这么久干什么呢！什么？甲胄穿不上！哎呀，别穿了，快脱掉！什么？脱也脱不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卡洛斯苦笑一声，说：“看来还要等很久。” “别等了。”表舅突然开口，“考核官你忙，别把时间浪费在我那个不成材的儿子身上了，咳咳——” “爸！”江书宁连忙给表舅抚背顺气。 表舅摆摆手说：“好了好了，爸这点小毛病，不碍事。你先顾好自己的事吧。” 江淮接过话头说：“书宁，卡洛斯在等你一个回复呢——” 卡洛斯脸一黑，妈的，有事没事都往我身上推啊？我这个考核官，被你硬生生用成了挡箭牌是吗？ 江淮的声音继续：“你是愿意跟哥哥走呢？还是愿意跟哥哥走呢？” 江书宁乐了，笑嘻嘻地说：“我当然是跟哥哥走啦！” 江淮嘿嘿一笑，扭头一看：这个洛兰，竟然还有脸杵在这里？ “洛兰，书宁给你答案了，听见了吗？”见洛兰不吭声，江淮说：“书宁，他好像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大点声。” 江书宁于是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她心情转好后，人也变回以前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姑娘。 洛兰盯了江淮一眼，恨得牙痒痒，可偏偏卡洛斯跟他关系亲近，他发作不得。他一直隐忍着，腆着脸待在这里，只是为了提醒卡洛斯，不要忘了自己的考核。 但卡洛斯似乎偏偏就忘了，好奇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镇长的儿子吗？现在镇长的儿子，都这么闲的吗？” 洛兰额头上青筋跳动。他很想甩脸子走人，但迟阳学院对他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他不得不强按下胸中的怒火，陪着笑脸说：“卡洛斯前辈，您说笑了。这不还有一场考核吗，我等着接您去我家呢！” 江淮插话说：“卡洛斯，我不是很想跟这个人，读同一个学院呢！你说，我该怎么办？”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卡洛斯要哭了：他要今天带不回江淮兄妹，院长肯定会暴走的。没办法，只能拒绝这个洛兰了。 他正想开口，不料却被洛兰抢先一步：“卡洛斯前辈素来公正，我相信您不会被私人情感所左右的。” 呃……这个洛兰，有点东西啊，竟然拿话堵我。 卡洛斯已经在心里骂娘了。一边是自己的声誉，一边是院长志在必得的江淮……你们他妈的才是考核官吧！联合起来考我呢！ 江淮向江书宁耳语了几句，江书宁立马朝后院跑去。 江淮说：“洛兰，何必浪费时间呢，你连我这个二级准武士都不如，还想通过考核吗？” 洛兰眼皮一跳，冷笑道：“你说我连你都不如？笑话！就你这身板，恐怕连剑都拿不起来吧！” “你错了。”江淮淡淡地说：“给我一把剑，你在我手上，撑不过一招。” 听到这里，卡洛斯已经明白江淮想干什么了。他不想让自己难做，便主动挑衅并击败对方，让对方没脸再说考核这事。 果然，在一阵嘲弄的大笑之后，洛兰说：“如果撑过一招呢，又怎样？” 这个洛兰，很是狡猾啊！他没打算拼个胜负，而是顺着对方的话，把条件压到了一招之上。卡洛斯有些感慨：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江淮，连身为九级准武士的王安伦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何况你呢？ 江淮说：“如果撑过一招，说明你通过考核了。你说是吧，卡洛斯。” “是的。”卡洛斯镇重承诺。 洛兰微眯着眼，阴恻恻地说：“好，那我就如你所愿，和你比一场。”他心中冷笑，江淮能被迟阳学院相中，必然有点本事，只不过，想一招击败我？即便号称北方第一天才的王安伦亲来，也绝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江书宁这时从后院跑回来，手里拿着两根树枝。 江淮接过树枝，扔了一根给洛兰。 “家里没剑，就用这个代替吧。” 用树枝？洛兰笑了，用这种轻巧的东西，想一招赢我，更不可能！江淮，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的。 “我们出去吧。”洛兰说。 “不必了。”江淮迈开脚步，朝洛兰走去，“一招而已，何须换地方？” 洛兰死死盯住江淮。 江淮越走越近，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洛兰也不出手。进攻容易暴露破绽，他相信以自己的剑法，只要稳稳防守，江淮绝没有可乘之机。他握紧树枝，耐心等待。 江书宁在一旁观战，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跟洛兰同在赤风学院，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剑法过人，屡屡受到老师的表扬。可她的江淮哥哥，除了偶尔在后院用树枝比划两下，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 能赢吗？江书宁看着一步步逼近对手的江淮，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的冷静和自信。能赢的。虽然很匪夷所思，但这正是她的第一直觉。 江淮走到洛兰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剑出！ 洛兰睁大了眼，他知道这个距离，对方应该出剑。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快！他除了睁大眼，企图看清这一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剑指咽喉。 “你太弱了，弱者不配嚣张。”江淮淡淡地说，手腕一抖，甩手一剑抽在洛兰脸上，“这是对你出言不逊的教训。下次还敢在我面前放肆，辱我家人，我必杀你。” 这一招，江淮用了全力，洛兰的左脸登时被抽下一块皮来，鲜血直流。还好这是木条，若是真刀真剑，他半个脑袋已经没了。 洛兰疼得嘴角抽搐，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少爷！”管家赶紧上前，“少爷你没事吧？” 洛兰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江淮扔掉树枝，扭头对江书宁说：“去收拾收拾东西，跟哥哥去迟阳城吧。” 第十二章 启程 江书宁开怀一笑，也不再顾及什么淑女形象，拎起裙脚，小跑上楼。 对她来讲，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幻。一刻钟前，她还以为自己的人生，只能以洛兰太太的身份继续下去。可下一刻，命运又给她带来另一种可能，一种她完全不敢想象的可能。 而操纵命运这支手，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江淮哥哥。 “江淮哥哥，你果然，帮我去驱走恶魔了呢！” 江淮干脆利落地击败洛兰后，便不再理会他。他毕竟是剑之圣魔武士，五十岁的老灵魂了，洛兰这种小角色，稍施惩戒即可，再多花一秒在他身上，都是浪费。 他的对手有且只有一个：魔王萨秋。 距离萨秋苏醒，还有十七年。 十七年，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少爷……要不要，再去问问考核官的意思？”管家试探地问。 洛兰转身，径直走出旅舍。 迟阳学院对他的确很重要，但他是武士。一招败于一个二级准武士手下，已是莫大的耻辱。要让他再次低头去求卡洛斯，他做不到！武士的自尊也决不允许他这样做！ “江淮，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几分钟后，江书宁蹬蹬蹬跑下楼来。 江淮看着两手空空的江书宁，惊讶道：“你这什么也没收啊？” 江书宁拿出一个钱囊，在江淮眼前晃了晃，说：“不带了。我妈给了我十枚金币，让我去迟阳城全部买新的！” 江淮看着这熟悉的钱囊，心想，自己的一番话，舅妈终究还是听进去了一些。他笑道：“迟阳的姑娘可会打扮了，舅妈肯定怕你太老土，丢江家的人。” “呸呸呸！你才老土呢！”江书宁做了个鬼脸，“去了迟阳城，可别说你是我哥哥，丢不起这人！” 江淮哈哈一笑，带着这个鬼马精灵的丫头在身边，以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辞别过表舅，三人出了旅舍。 为了照顾江书宁，卡洛斯特地雇了一辆高级马车，花了八十枚银币。 车夫载着三人，出了诺斯小镇一路向北，很快驶出格利亚之墙，走上开阔平坦的跑马大道。车夫挥舞着马鞭，连抽三鞭，赤色骏马立马撒开丫子，大步朝东方奔去。 “呼！哦！哇！”江书宁生平第一次出远门，更是生平第一次坐马车，她撩起帘子，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碧绿树丛，眺望着视线尽头连绵不断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森林，忍不住发出一声又一声惊叹。 “江淮哥哥，那就是空返林吧？那片森林，就是死寂之森吧？死寂之森再往北的那些山，就是魔兽山脉吧？” 这些地名她只在课上听老师说过，现在真正见到，又惊又喜，叽叽喳喳说了一路，说到最后卡洛斯都忍不住吐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啊？你说什么？”江书宁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听清。 江淮立马说：“他说你话痨。” “诶诶诶，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卡洛斯连连摆手。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江书宁晶光闪烁的大眼睛盯着卡洛斯看了一会儿，撇撇嘴说：“卡洛斯前辈，你这样跟女孩子说话，很容易讨不到老婆呀！” “……”卡洛斯一头黑线，你这是咒我呢？还是咒我呢？ 车夫载着三人穿过格利亚之墙，进入银辉要塞。 “这就是北方最大的要塞之一，银辉要塞吗？感觉好压抑啊。”江书宁嘟着嘴，显然对这里的氛围有些抵触。 车夫降下了速度。车窗外冷冷清清，掠过的住屋都门窗紧闭，街道上异常静谧，只有车轱辘碾过碎石的摩擦声和时不时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江淮说：“要塞嘛，当然是这样。这里驻扎着橙阳军团的精锐部队，这支部队向来以纪律严明著称，在他们的守护下，银辉要塞还从未被攻破过。”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圣战的第三年，整个北方十三城二十四要塞就全失守了，银辉要塞也好曙光要塞也罢，在百万魔兽大军的昼夜猛攻下，都如纸糊的一般，脆弱又无力。 江淮又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消极的念头驱逐出去。 他抬头，正对上卡洛斯狐疑的眼神。 “怎么了？”江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卡洛斯说：“想不到，你对银辉要塞还挺了解的嘛？” 江淮暗叫一声不好，自己有感而发，说起话来完全没过脑子。卡洛斯是个心思极细腻的人，这么明显的马脚当然瞒不过他。 这事没法解释，江淮也懒得解释，随口说：“我从小爱看书，所以知道。” 这是个十分拙劣的谎言。 卡洛斯笑了笑，没有戳穿。 马车驶出银辉要塞，又撒起丫子来，大概十分钟后，鼎沸的人声已清晰可闻。 “要到迟阳城了吗？”江书宁很快又兴奋起来，两眼放光。 “嗯，快了。”江淮点点头。 卡洛斯说：“江——” “江书宁，叫我书宁就行。” 卡洛斯笑说：“书宁，你别太兴奋。一会儿到了迟阳学院，还有面试呢。” “啊？”江书宁小脸吓得惨白，“前辈你别吓我，不是说我被录取了吗？” 卡洛斯说：“录取只是第一步，面试决定你跟哪位导师学习。法师院有三位魔法师，分别教授火、水、风三系。不知道你是哪一系？” “我……”江书宁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卡洛斯何其敏锐，立马说：“难道你还没定方向？可你哥哥说，你已经是三级准法师了。” 江淮也是不解。他虽然是武修，对法修却也有基本的了解。不管是武修还是法修，正常来说，都是先定方向，再练魔力。法师的主流方向就四个：火、水、风、土，也有一些小众的方向，比如雷系、光系。 但看江书宁支支吾吾的样子，很显然她根本没选过方向。 江淮说：“书宁，你别怕，反正院长已经开口说录取你了，你哪怕就是个白板，他也不会把说出的话吃回去。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白板指感知不到魔力的普通人。 卡洛斯已经无暇去管江淮为什么知道这句黑话，他默默心疼师父。要是法师院的三位魔法师知道自己可能收了个白板，恐怕要难得地联起手来，去掀师父的桌子了。 江书宁低下头，两手食指指尖互碰，嗫嚅道：“我不是白板。我……我对元素不敏感。” “元素绝缘体质！？”江淮和卡洛斯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第十三章 绝缘体质 “不是不是！”江书宁赶紧说，“没有绝缘那么夸张，我只是不敏感而已。” 卡洛斯和江淮都沉默了。 通常来说，一个正常法师，对于各系元素和法术的感知力和掌控力是均等的。一个火系圣字的法师，如果改修水系，通常也是能达到圣魔法师的高度的。 但元素绝缘体质不同，这是一种偏科的体质。而且绝大部分，都不擅长主流的四大系。 “绝缘”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并非指完全不行，而是有轻度、重度之分。轻重之分取决于对元素使用能力的高低。 江淮问：“你能放出法术吗？” 江书宁说：“可以放出小型的火球。” “多小？” “呃……大概，拇指大小。” “……” 江淮和卡洛斯闻言对视一眼。这尼玛，重度绝缘啊！ 江书宁见两人脸色不对，心虚地问：“我是不是不能法修啊？” 卡洛斯说：“也不能这么说，也许只是你没找到合适的方向。你知道海因斯吗？” 江书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卡洛斯说：“海因斯是第七代神圣法师，但你知道吗，他在学徒时期，也是重度绝缘体质呢！” “啊！”江书宁嘴巴张成“o”型。神圣法师她当然知道，法修界的至高神，每个时代都只有功绩最显赫的一位法师，才能获此殊荣。神圣法师延续至今，已经到第三十八代。 卡洛斯说：“海因斯六岁的时候就被订上了废物的标签，在学院里受尽白眼，老师也不待见，但他却从未放弃。一直到暗夜纪元136年，魔王的十二守护之一，夏河，率领十万魔兽大军攻陷曙光要塞，陈兵至栢觅城外。 三位圣魔法师驰援栢觅城，联手城中的七位魔法师，围攻夏河，却被对方杀了个三死五伤，慌忙逃窜。人族的顶尖战力都不是对手，城中的守军更是军心动摇，战还没开打，已经内乱四起。 就在这时，海因斯逆着逃窜的人流，独自走上城墙。他只一个响指，黑沉如墨的云层中，立刻射出千万道耀眼光芒，漆黑的夜空瞬间一片炽亮，宛若白昼。” 听到这里，江书宁忍不住叫出了声：“光系魔法！” 卡洛斯点点头，继续说：“海因斯是光系魔法的开创者。栢觅城之战，他凭一人之力，驱走了夏河和他的十万大军，一战成名。六代死后，他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七代，也就是人族史上赫赫有名的：光之神圣法师。” 江书宁听得热血沸腾，忙问：“那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能学习光系魔法？” 江淮轻轻拍了拍江书宁的小脑瓜，说：“卡洛斯的意思是，绝缘体质不代表不能学习魔法，有可能只是你还没找到适合你的方向。也许是光系，也许是雷系，甚至也许，你可以像海因斯一样，开创出一个全新的流派。” 江书宁听得两眼放光，随后又埋下头去，似是陷入了思索。 卡洛斯看着江淮，朝江书宁的方向撅了撅嘴，眼神疑惑，仿佛在问：这小姑娘，没事吧？ 江淮摇摇头，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没事，别管她。” 马车进了迟阳城，速度又慢了下来。迟阳城是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人口数量超过十万。此时马车刚进北门，就是一阵接一阵热闹的吆喝和满城飘香的烤鸭味。 车夫驱车穿过北门集市，驾轻就熟地来到迟阳学院门前，掀起门帘，正准备说迟阳学院到了，车中女子却忽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哈！我知道了！”把他吓了一跳，想说的话全给憋了回去。 被吓到的不仅是他，还有江淮和卡洛斯。 “知道什么了？一惊一乍的。”江淮问。 江书宁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知道我要开创什么魔法了。”她顿了顿，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中，大声说：“我要开创金系魔法！” 江淮和卡洛斯面面相觑，还是江淮反应快，犹豫着说：“你该不是说，点石成金的金吧？” 江书宁骄傲地说：“当然。不仅点石成金，还能空手变出金子。怎么样？棒不棒？以后跟着本姑娘混，保你们吃喝不愁！” “呃……”两人相顾无言。这真是外行的想法，稍微有点理论知识的人，都不会产生这种念头。 卡洛斯已经放弃劝说了，扭头问车夫道：“大哥，是迟阳学院到了吗？”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卡洛斯带着兄妹俩下车。 “江淮哥哥，你怎么都不评价一下啊？我这个想法到底怎么样？”江书宁仍不死心地纠缠这个话题。 江淮只好说：“等你上了理论课，再想这个不迟。” 江书宁嘟起小嘴，不开心写在脸上。江淮虽没明说，但明显是不看好她的想法。什么嘛，人家好不容易想出来个主意，居然这么冷淡。哼，等我练成后，再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迟阳学院的武士院和法师院是分开的，分居同一条街道的两侧，两个学院的大门正对着。 卡洛斯先带两人进了武士院，兜兜转转来到院长王长简的办公地。 王长简显然已等候多时，稍微寒暄两句后，也不废话，直接带领三人杀向对门法师院。 王安伦本来也想跟着来，却被王长简一脚踹回了武士院，声色俱厉地骂道：“回去上你的课，凑什么热闹！” 江书宁吓得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这个老爷爷好凶。” 迟阳学院法师院，会客大厅。 几分钟内，法师院的三大魔法师和七位皇家法师全部到场，这还没完，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十几位荣誉法师，除了正在授课的法师外，法师院几乎所有教职工都来了。来得晚的人没有座位，就一字排开，分站在大厅两侧。 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江淮，时而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江书宁被这阵仗吓到了，拉着江淮的衣角，低声问：“江淮哥哥，他们……都是来面试我的吗？” 江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们是来看猴的。” “猴？” “对，你哥哥我，就是他们眼中的猴。” “哦。”江书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弄明白不是冲自己来的，她松了口气。 王长简坐在客座，脸色十分难看。 他扫了三位魔法师一眼，沉声道：“陈杰，张友直，诺威尔，你们三个，不想解释一下吗？” 关于江淮的事，他只告诉了他们三人，还特意嘱咐了暂时不要外传。谁能想到，这才短短一夜的工夫，整个法师院竟已上下皆知！ 风系魔法师陈杰理直气壮地说：“你王院长要安人到我们法师院，我们法师院的教职工本着职责，想了解一下前因后果，这很合情合理吧？你放心，我已经嘱咐他们，不要把消息外传，这件事，除了你我和在场的诸位，再没别人知道了。” 王长简被陈杰理所应当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法师院现在人多势众，他早跳起来抽他丫的了。 火系魔法师张友直咳嗽一声，大声说：“各位，请安静一下。今天的主角是这位，呃，江淮的妹妹——” 江淮立马说：“江书宁。” “对，江书宁。”张友直继续说，“小姑娘，你先自我介绍一下，说说自己的境界和法修方向。” 江书宁被忽然点名，身体立马紧绷起来。 江淮就在她身边，察觉到妹妹的异常，低声说了句：“别怕，有哥哥在呢。” 江书宁抬头，对上江淮鼓励的眼神，立刻有了信心。她深深呼吸，先对各位法师院的老师行了一礼，然后说：“我叫江书宁，十四岁，来自诺斯小镇，曾在赤风学院就读过一年，现为三级准法师，法修方向，呃，暂时未定。” “为何未定？”张友直追问。 江书宁老实说：“我对元素不敏感，可能是，绝缘体质。” 第十四章 我也选法修 江书宁此言一出，在场的法师吃了一惊，议论纷纷。 “竟然是绝缘体质……” “绝缘体质也要收吗？” “咳咳！”这一次开口的是水系魔法师诺威尔，“大家稍安勿躁。绝缘体质，自七代以来，出的还少吗？不能因为小姑娘是绝缘体质，就轻易否定她。” 话虽如此，可是能以绝缘体质走出来的法师，万中无一，历史上留名的，更只有区区三人。这几率，无疑太小，小到让人没有信心花大量时间和资源，去培养一个绝缘体质的法师。 诺威尔心里也这么想，但他不能这么说。 其实哪怕江书宁是个白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下。江书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哥哥，江淮，那个天才少年。只要他以迟阳学院学员的身份，发表含魔鳞甲的结论，必定会震惊全国，迟阳学院的名声和每年获得的资源也会大大增加。 无论对武士院，还是法师院，这无疑都是大好的事情。 三位魔法师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一致答应了王长简的请求。 诺威尔说：“小姑娘，你有会的法术吗？能向我们展示一下吗？” 江书宁一抬手，全身魔力涌向掌心。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法师，只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入门级的火球术。 魔力量还是不错的，的确有三级准法师的水准，只是这个火球…… 众人看到江书宁掌心跳动的火苗。这火苗实在太过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这种程度的火球术，也只能用来点根烟吧。 “重度绝缘……”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包括王长简。 王长简毫不客气地瞪了江淮一眼。江淮只当没看见。别说他事先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他也绝不会说出来。 陈杰没好气地说：“可以了，小姑娘。你的情况，我们大致清楚了。那什么，刚好各位老师都在，有没有愿意负责这位小姑娘的，主动说一声。” 大厅里一片沉默。 陈杰说：“刚刚这小姑娘用的可是火系法术，在场的火系法师，不考虑考虑？张院长，昨晚属你答应的最爽快，刚好你又是火系魔法师，怎么样，小姑娘就交给你了呗。” 张友直从江书宁说出“绝缘体质”四个字后，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了。 但该来的总是逃不过，此刻被陈杰点了名，只好推辞说：“我名下已经有七个学员，恐怕无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在这位小姑娘身上。小姑娘也说过了，方向未定，不管是火系风系水系还是土系，大家不妨都考虑考虑，不要太过局限。” 张友直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顺势把这个颇为棘手的包袱踢回给了众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依旧没人吭声。大厅里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江书宁神情有些失落，她再怎么大大咧咧，也能看出自己并不受这些法师前辈的待见，甚至连愿意收自己的人都没有。 “各位前辈。”江淮忽然开口，朗声说，“不如这样，先将我妹妹招入学院，选方向可以等她成为正式的法师再说。在这段期间内，如有哪位老师愿意收她做弟子，可以再联系。” 众人闻言不禁纷纷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先把江书宁安顿下来，把江淮招进学院再说，之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陈杰说：“这个方法，可行，我想各位老师应该也没有异议。小姑娘，你哥哥这个提议，你愿意接受吗？” 江书宁用力地点头。 “那好。那今天就到这里，各位……” “等等！”江淮突然打断。 陈杰微微蹙眉：“你还有什么事？” 江淮说：“我妹妹的事解决了，我的事还没解决呢！” 陈杰说：“你是武士院的学员，你的事，自然由王院长处理。” 江淮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那什么，我也想选法修。” 此言一出，全场立马安静。所有人都一脸的难以置信。三位魔法师也是一怔，随后脸上涌出一阵狂喜。 王长简一愣之后，立马沉声道：“江淮，这事可不是儿戏。你剑术精湛，是武修的绝好苗子，假以时日，必能大有一番作为。法修一途，你没有底子，也未必有天分，修炼起来，可能事倍功半。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 张友直说：“王院长此言差矣。江淮天资聪颖，才智过人，武修也好，法修也罢，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江淮，法师院，数我资历最老，拥有的资源也最多，你来我门下，我必将重点栽培。” 陈杰和诺威尔两人闻言，暗骂张友直不是东西，面对绝缘体质时避之唯恐不及，面对江淮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翻转，哪还有半点魔法师的架子。 陈杰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他得逞，赶紧说：“江淮，我带队猎杀高级魔兽的数量在法师院中排第一，第二第三加起来都不如我多。你擅长解剖，日后对魔兽必定有需求，这方面，我可以很好地满足你。” 诺威尔也不想落于人后，但他有点犯难。法师院的三位魔法师，他算是稍弱势的一个。他略一计较，灵光一闪，说：“江淮，我门下的弟子数是最少的，只有三名，你若来我门下，我必将倾尽所有精力和时间，助你成材。” 和江书宁的情况相反，江淮引起三人极大的热情。 三位魔法师你一言我一语，起初还是心平气和的理论，争到后来已是面红脖子粗，话里话外隐隐有“谁能得到江淮，谁就是法师院执牛耳者”的意味。 王长简面沉如水，不理争执的三人，而是对江淮说：“江淮，我是为你着想，才说这些话。你于解剖一道，天赋异禀，不久必将名动全国。有些人迫切地想收你为徒，到不一定真心为你好，也许只是贪图‘天才之师’这么一个名号。你应当为你自己考虑，慎重选择。” 三位魔法师闻言不禁脸色大变，张友直率先发难：“王长简！你含沙射影的说谁呢！别人就是不安好心，难道只有你是一片赤诚吗？” 陈杰和诺威尔连声附和，在对付王长简和他的武士院这一点上，三人倒是相当一致。 王长简轻蔑地扫了三人一眼，只冷冷哼了声，随后看向江淮，似在等他一个答复。 卡洛斯在一旁看得手心出汗。 江淮向王长简深深一揖，郑重道：“王院长厚爱，江淮十分感激。但，选择法修，的确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还望院长成全。” 张友直立刻得意地笑了起来：“还是年轻人明辨是非，有些人啊，年纪一大把，还阴阳怪气的——” 王长简刷的起身，任凭张友直如何挖苦，他只当有苍蝇在叫，充耳不闻。 他走到江淮身前，拍了拍江淮的肩膀，说：“既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日后你若有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 江淮重重点头。 王长简带着卡洛斯走出大厅，忽然被江淮叫住。 “王院长，你之前答应我的学费食宿全免，每月五枚金币的补助，还算数吗？” “……” 王长简脸有点黑，咬牙说：“算数！”随后转身离去。 第十五章 算计? 王长简走了，法师院的一众老师顿觉畅快许多。 张友直说：“江淮，考虑的如何？” 江淮说：“我觉得张友直前辈说的在理——” 张友直喜上眉梢：有戏！ 只听江淮继续说：“前辈，您刚才说过，您门下有七名学员，根本分不出精力照顾我妹妹，只怕我到了您那儿，也是同样的结果——” 江书宁闻言一乐，差点笑出声来：江淮哥哥，这是在帮我出气呢！ 张友直还没高兴两秒，立马沉下脸来。他有些不悦，只是江淮说的全是他的原话，虽然明知话中有刺，却也无可奈何。 江淮说：“其他各位老师的情况，我猜也大致相同。不如这样，我和我妹妹，先在学院中学习一段时日，再做决定。一来嘛，加深一下对各位老师的了解，二来嘛，也是看看哪位老师更适合我们。”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三位魔法师争先恐后地要收他为徒，他居然还要考察考察？ 江淮见三人沉默不语，便说：“我出此下策，也是因为三位前辈都是法师界的泰斗，我若贸然做决定，不管选谁，对另外二位都不公平，也不尊敬。当然了，要是三位前辈觉得这法子不可行，那我是宁愿选择武修，也不愿坏了前辈们的和气的。”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威胁，这绝对是威胁！这个年轻人，竟然敢公然威胁三位魔法师！ 张友直等三人脸色十分难看，要是别人敢这么说话，肯定老早给轰出去了。 可是江淮，难道真的放他去武士院？ 王长简可是对这小子的武修天赋大加赞扬，要真让他去了武士院，日后必是法师院的头号大敌。而且抛开这点不谈，江淮有关“含魔鳞甲”这一发现，实在太过惊人，留在法师院，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张友直咳嗽一声，说：“我不知道其他老师如何想，但我个人，十分赞同。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你日后有什么想法，可尽管找我谈，我必定全力支持。” 陈杰和诺威尔不禁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人，脸皮也太厚了，人刚暗嘲了你一句，你居然转过脸就开始献殷勤了。 鄙视归鄙视，两人也不能示弱，忙说：“我也十分赞同。” 江淮扫视全场一周，问：“那各位老师呢？” 职阶最高的三位魔法师都首肯了，他们哪敢异议，纷纷表示赞同。 张友直遣散了看热闹的老师们，叫了一个女老师带江书宁去女生寝院，自己则领着江淮前往男寝。 “咳咳，我说，陈院长、诺威尔院长，送江淮去男寝，我一人就够了，你们跟来干什么？”张友直看着尾随而来的两人，面色不善地说。 陈杰理直气壮地说：“我身为副院长，对新入学的学员表示一下关怀，有什么不可以吗？” 诺威尔也连声附和。 张友直无奈地说：“咱们三个副院长，送一个新生去寝院，你不觉得，有点夸张了吗？” 陈杰和诺威尔均是冷哼一声，心想：你个老东西，想抛下我们，独自给江淮留下一个尽职尽责和蔼可亲的好印象，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得逞？ 诺威尔说：“是有点夸张。张院长和陈院长公务繁忙，这等小事，不如就交给我好了。” 三人打了一路嘴炮，到最后愣是没一个人中途离开。偶尔路过的学生看到这等架势，不禁吓了一跳，纷纷猜测这个青年究竟是何来历，竟能和三位院长同行？ 江淮也是浑身不自在。他虽然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被三个中年人包夹着一路前行，这感觉，总是有点诡异。 男生寝院，八十七号院。 “诶诶，你这什么意思？”陈杰阻拦道，“江淮还没定方向，你把人领你们火系寝室来干什么？” 张友直翻了个白眼，说：“不然怎么着？去你的风系寝室还是去诺威尔的水系寝室啊？” 诺威尔说：“那不管，反正不能住火系寝室！” 张友直说：“这不行那不行，难不成让江淮睡大街去？” 两人一阵沉默。 江淮只好说：“我就先住这里吧。二位院长放心，我在定方向前，不会修炼的。” 陈杰和诺威尔对视一眼，这才勉强答应。 参观完寝室之后，三位魔法师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四人站在庭院之中，一时无语，有点尴尬。 最终还是张友直打破了沉默，问：“江淮，听王长简说，你知道如何从低级魔兽身上获取含魔鳞甲？” 江淮老实说：“是的。” 张友直说：“这不是一个小发现，一经证实，必定轰动全国。你打算什么时候发表结论，如果需要相关数据和撰写论文，我可以给你提供解剖室和助手。” 陈杰和诺威尔立马说：“这些条件，我们也都可以提供。” 陈杰还说：“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大量魔兽，这是张院长和诺威尔院长都做不到的。” 诺威尔毫不客气地说：“胡说八道！不过是低级魔兽，你若需要，我立马派人去猎杀，保管你要多少有多少！” 江淮笑了笑，说：“不瞒三位院长，我还真的需要一些低级魔兽来验证我结论。” “要多少？”三人异口同声。 江淮说：“九头。一重变异到九重变异，一样一头，而且，我要活的。”他说最后几个字时，着重强调了一下。 三人愣了愣，要活的？难道是要活剖？解剖界早有人尝试过活剖，但也没听说过能产出含魔鳞甲啊？不过昨晚王长简带来的那块低级鳞甲，的确蕴含魔力，看来，除了活剖以外，还需要满足别的条件。 三人只是稍微一愣，随后一致答应。低阶的变异魔兽还好说，九重魔兽，那是接近高级魔兽的存在，要活捉可不容易，看来，三人之中必须要有一人亲自出马才行。 江淮正色道：“一重到九重，一样一头就足够。”他特意强调一遍，是怕三位院长各自行动，重复捕捉。猎杀魔兽的风险已经很高，活捉，更是难上加难，如果因为重复捕捉导致伤亡过多，那就得不偿失了。 三人又怎会不懂，陈杰立即说：“猎杀魔兽，我经验最丰富。九重魔兽，就归我了，其他的，你们分吧。” 张友直和诺威尔恨得牙痒痒，但无奈陈杰说的是事实。他二人很久没真刀实枪的和魔兽干过了，真要对付一头九重魔兽，心里都没十足的把握。 最后两人按单双数均分一到八重的魔兽，张友直双数，诺威尔单数。 诺威尔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需要吗？比如实验室、助手什么的？”他分到的魔兽等级最低，想着能不能从别的地方找补一下。 江淮却说：“这个暂时不用。魔兽一事，大概需要多久？” 陈杰怕胸脯保证说：“你若今天要，我今天就给捉回来！” 张友直和诺威尔一起瞪了他一眼：知道你牛逼，臭显摆什么？ 两人说：“明天吧。” 这效率，倒比自己预想的高多了。江淮心想，有“重大发现”加持就是好，到哪儿都能受优待。 江淮说：“不用这么快，我三天后要。” 三人点头答应。 江淮见三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下逐客令说：“我赶了一天路，也有点累了。不如三位院长先请回，我们三天后再详谈。” “啊，是是是，你快休息，你还有大事要做，累垮了可不行。” 三人转身离开，还没走远，小院外传来一声惊呼，只听一个略带慌张的声音说：“院、院长！” 没过多会儿，一个身穿红色长袍、十三四岁的青年慌忙地跑了进来，他抬头看见江淮，不禁一愣，又倒转身去，看了看悬挂在拱形门洞外的号码牌，小声嘀咕道：“是八十七号院啊……” 江淮这时已经迎了上去，说：“你是我的室友吧？你好，我叫江淮，新生。” “哦哦，你好。”青年拘谨地点点头，“我叫秦沐风。刚刚三位院长，是……”他心想，不会是送你来的吧？那也太夸张了。 江淮笑说：“是来巡视的。说是最近寝院风气太乱，违规背矩的大有人在，因此来突击检查一下。” 他随口编了个拙劣的理由。不过这个理由再拙劣，听着也总比“三大院长亲送新生入寝院”来得靠谱。 秦沐风点点头，敷衍的哦了一声。很显然，他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江淮前世进的武士院，对法师院这边的学生了解有限。不过看他身着红袍，应该是火系法师，只是秦沐风这个名字，他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秦沐风倒很热情，拉着江淮说了半天，从校规到课程，再到学院各个老师，俨然一副前辈照顾新生的模样。 另一边，各怀心思的三位魔法师一出寝院立刻分道扬镳。 陈杰和诺威尔急急忙忙地去找人组队了。他们资历不如张友直，要想争取到江淮，自然要表现得积极一些才行，至少要证明：只要你选我当导师，我一定把你列为最优先级。 张友直却没那么急躁。在寝院时，有陈杰和诺威尔在一旁起哄，他也顾不了太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给江淮办事。 可一路走出寝院，他也渐渐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江淮明明三个人谁也没选，怎么到最后，感觉三个人的便宜和好处都被他占了？ 张友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不会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才故意不选的吧？ 他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要真是这样，那这个青年的城府，也太可怕了。他摇了摇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江淮才十五岁，又不是五十岁，哪能算计到这种程度？ 第十六章 银辉解剖院院长 江淮送走秦沐风，关起门来，准备小憩一会。 他刚躺上床，房门便被人“咚咚咚”扣响。 他只好起床开门。门口站着个精瘦的老人，衣冠整洁，身材虽然矮小，却站得笔挺，看起来十分精神。 老人见到江淮，取下黑色便帽，帽子下是一头稀疏的白发。 “你是江淮吗？”老人礼貌地问。 江淮一眼就认出老人：银辉解剖院院长，在解剖界有“鬼刀”之称的查尔斯。江淮的解剖手艺和一部分魔兽知识，全是从这位老人处学来的。 “是的。您是？”上一世是师徒关系，但这一世，两人还是初次见面，江淮只能装不认识。 老人说：“我叫查尔斯，一名解剖师。刚才王院长找到我，跟我说了你的发现，呃，孩子，我年纪大了，我们能在外面坐着聊吗？” 江淮连声抱歉，赶紧陪查尔斯到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查尔斯呼出一口气，笑说：“这就舒服多了。”他随即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看过那块鳞甲，它的价值不用多说，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如何用一柄长剑，将鳞甲剥得这么完整的？” 用长剑剥甲，无异于用擀面杖掏耳朵，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他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十五岁青年之手。 江淮说：“我看过您的《解剖纪要》和《魔兽穴位图解》，获益匪浅。很多解剖手法，也是从这两本书中学来的。”他当然不能说是前世您老人家手把手教我的。 查尔斯挑了挑眉，欣喜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我？” 江淮笑了起来：“当然，银辉解剖院院长，大名鼎鼎的‘鬼刀’查尔斯先生，解剖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查尔斯哈哈大笑了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提起‘鬼刀’二字了。” 江淮说：“没人提起，不代表没人记得。” 查尔斯笑着摇了摇头：“老了老了，终归会被人忘记的。”顿了顿，问：“这么说来，你是自学成才？” 江淮说：“准确地说，是师从查尔斯先生您。” 查尔斯说：“只是看过我的书，不能算师从我。你很有天分。” 江淮大方承认：“是的。”他确实有天分，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被查尔斯收为关门弟子。 查尔斯说：“还以为你会谦虚一下。谦虚不是你们华夏裔的美德吗？” 江淮笑说：“初代神圣法师统一人族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一千年，除了王室血脉，哪里还有纯种的华夏裔？” 查尔斯笑说：“你说得对。既然小伙子你这么爽快，我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吧：你对我们银辉解剖院，有兴趣吗？” 江淮毫不犹豫地说：“有。我本打算明天去拜访您，求您招我进解剖院，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查尔斯笑说：“我也是正好今天有课，在迟阳城，就顺便过来一趟。”他是迟阳学院的特聘老师，一周有一节解剖课。 他继续说：“含魔鳞甲的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这个发现十分重要，越早公布，对人类越有利。” 江淮点点头：“明白。三天后，我打算在银辉院解剖一重到九重的魔兽，具体如何操作，能获得含魔鳞甲，我会详细地告诉院中的各位前辈。” “这……”查尔斯犹豫道，“虽然我们院里的人一向磊落，但，我还是觉得，你先以个人名义发表结论，再跟我们详细解释不迟。”他是为江淮着想，如此重大的发现，不先占住所属权，难免有小人动心思。 江淮却说：“不，这个结论，我希望以迟阳学院和银辉解剖院的名义共同发表。” “嗯？”查尔斯十分惊讶，“可……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啊，如果你以个人名义发表，很有可能获得紫荆徽章，受到国王陛下亲自接见。” 江淮笑了笑，认真地说：“个人荣誉，我不太追求这东西，我想要的，是集体利益。” 查尔斯愣住了。集体利益吗……的确，如果以个人名义发表，江淮也许会获得紫荆徽章，甚至封侯进爵，这些都是极高的荣誉。 而如果，以学院和解剖院的名义发表，那么，江淮肯定与荣誉无缘，但学院和解剖院无疑将获得全国的资源倾斜，尤其是解剖院，甚至能一跃超过加米尔解剖院，成为所有解剖师心中的圣地。 荣誉和利益……这个十五岁的青年，思虑的东西，甚至比很多五十岁的人都深！ 查尔斯感慨道：“江小兄弟，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觉悟，实在让老朽汗颜！”他说罢，站起身来，朝江淮深深一躬：“那我先代表解剖院全体职员，向你道谢了。” 江淮赶紧扶起查尔斯，而后深深鞠躬，回了一礼。荣誉什么的，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根本是因为他曾径拥有过了。他很清楚，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改变圣战的走向的，唯有将这份荣誉分给大家，所有人齐心协力，才有可能创造出一丝机会。 查尔斯说：“那我就在解剖院，等着看你三天后大展身手。” 送走查尔斯，江淮回到寝院，正碰见出门的秦沐风。 秦沐风说：“刚刚我在房间，似乎听见了查尔斯先生的声音？” 江淮说：“查尔斯先生刚走。他来邀请我加入解剖院。” 秦沐风有点惊讶，这个新生，刚来第一天，就收到了查尔斯先生的邀请？ “你是主攻解剖方向吗？” 江淮点点头。 “这样啊……”秦沐风脸上闪过一丝原来如此的表情。迟阳学院的学员，只有最差的那一批，才会沦落到去搞解剖。在他看来，江淮是解剖院塞过来的新人无疑了，这种新人每年都有几个，无一例外的是，法修天赋都极差。 秦沐风本来不太相信“三位院长来查寝”的说辞，认为江淮极可能来头不小，这才热情一番。现在弄清来龙去脉，态度立马冷淡许多，说：“那你加油，我上课去了。” 他转身离去，心想：解剖院的人，注定没什么前途，这种人，不结交也罢。 江淮察觉到了秦沐风态度的转变，但他毫不在意，如果秦沐风能因此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他反而要感激了。 他回到屋，稍微梳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加入银辉院，选择法修。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他选择法修，当然不是一时兴起。他只是没敢告诉王长简实话：他打算武法双修。 武法双修，实在有点骇人听闻，他怕说出来，王长简会骂他个狗血喷头。 但其实，他这么计划，完全是合理的，只是有些理由，他不能说出来。 武修的路子，他前世走过一遍，已经摸得很熟，这一世，就算没有人指导，他也自信能成为圣魔武士。 法修，他具备一些理论知识，前世也学过一点低级法术，但也就仅此而已。因此这一世，相比于武修，法修更需要名师指点。 但武法双修的难度不在于有没有人指导，而是武修和法修本质上是矛盾的。 这个本质，就是魔力。 武修的魔力与法修的魔力并非同种，要同时修炼这两种魔力，倒不是不可行，只是一定会事倍功半，完全不如专修一样的成就高。 江淮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早有应对之策——魂图，初代神圣法师失落的三圣器之一，可以帮他克服这道难关。 可惜他虽知晓魂图的埋藏地点，但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那片领地的守护魔兽抗衡。 “嗯，忙完解剖院的事，得赶紧组建起自己的猎杀小队才行。” 他心里已经有两名候选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加入自己？ 第十七章 谁找死? 秦沐风走后，江淮也没有在寝院逗留太久。 下一节课是历史课。 这种文化类的课，江淮是不打算浪费时间上的，毕竟前世该学的都学了，历史也好地理也罢，他自信不比任何一个授课老师差。 不过文化课的老师人都挺和善，江淮还是决定上一节课，然后向老师说明情况，看能不能只参加考试，不出席。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历史课的大教室。 文化课不分学院，法师院和武士院的学员都在一起上。 他走进教室，扫了一眼全场。和前世情况差不多，出席的学员大概有七八十人，一些顶尖的学员比如王安伦，就没有到场。这种和修炼无关的课程，顶尖学员是拥有不出席特权的。 他看到了江书宁。她正冲他挥手。 江淮走过去，在江书宁身边坐下。江书宁占的座位在第十排，很靠后，上文化课坐太靠后不利于听讲，不过座位是早定好的，他们作为插班生，也不能奢求太多。 “哥哥，这是我室友，蓝希妍，是解剖系的哦！”江书宁指着左手边的娇小女孩，介绍道。 江淮打量一眼蓝希妍。一头淡褐色卷发，脸庞小巧而圆润，有点婴儿肥，十分可爱。一双精光闪闪的大眼睛灵动异常，江淮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闪烁着晶亮的眼眸，打量着江淮。 “你好，”江淮笑说，“我叫江淮，书宁的哥哥。” 蓝希妍也还以礼貌的微笑，说：“知道呢！我和书宁认识不久，她起码夸了你一百遍！” “哪有这么少！”江书宁忍不住说，“明明是一千遍！我哥哥最厉害了！” 江淮说：“哦？怎么个厉害法？丫头，你说得上来吗？” 江书宁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从早上洛兰提亲，到下午坐在迟阳学院教室里，这一路她都晕晕乎乎的，还真没静下来思考过，她的江淮哥哥，明明只是诺斯小镇的小人物，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能量？ 她想不通，也懒得想，直接发问：“那江淮哥哥，你究竟怎么个厉害法？” 江淮怔了怔。他本来只是戏谑一下江书宁，没想到这丫头懒癌上头，竟然连想都不想一下，直接问起本人来。 说起自己厉害的地方，那实在太多了。他想了想，挑了个最容易接受的说：“我解剖厉害。” “真的吗？”开口的是蓝希妍，“你也是解剖系的？” “别听我哥瞎说！”江书宁赶紧打岔，“哥哥，你也真是，刚告诉你蓝希妍是解剖系的，你怎么就敢关公面前耍大刀呢？”她只觉得江淮在开玩笑，解剖这门手艺，他从没接触过，怎么可能会呢？ 江淮哈哈一笑，也不解释。 蓝希妍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如果不是解剖，那是什么方面厉害呢？” 江书宁见江淮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不愿蓝希妍尴尬，只好自己琢磨说：“好像是……剑法厉害来着……”她想起在议事大厅时，凶神恶煞的白胡子老爷爷说的话，好像有提到江淮剑法高超。 蓝希妍眨眨眼：“剑法厉害，为什么不去武士院呢？” “这……”江书宁求助地看向江淮，谁知江淮眼神游移，一副我听不见的模样。 “哎呀，谁知道他的，任性呗！”江书宁嘟起嘴，很不愉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心里想着：江淮哥哥，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江淮当然是故意为之。他不愿意在一群小孩子面前太过张扬，也不希望江书宁到处吹牛。 “看来下课后，得好好和书宁谈谈。”江淮心想。 蓝希妍此时却又是另一番心理。在她看来，江书宁属于吹牛吹炸了。他的哥哥江淮，虽然眉清目秀，但瘦瘦弱弱的，一看就营养不良，不像出自富贵之家。光看体质，就不像剑术厉害的样子。 至于解剖，她更觉得江淮只是随口说说，一个非解剖系的学员，解剖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江书宁显然对她哥哥十分依赖，才大吹特吹。她虽然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幼稚，但也可以理解，因此听着江书宁略有脾气的话，只是温柔的笑笑，并不拆穿。 她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看见三个身穿水蓝色法袍的青年朝他们走来。她皱了皱眉，低声说：“有人来找麻烦了，你们别吭声，一切有我。” 江书宁下意识的哦了一声，随后抬起头，也看见那三个面色不善的青年。 江淮更比蓝希妍早一步发现这三个人。这三人他不陌生，学院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专以欺负新生为乐，江淮前世没少被他们捉弄。 江淮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没等三人停步，就淡淡地说：“现在离开，我可以当没看见你们。” 江书宁、蓝希妍和三个青年都是一愣，蓝希妍更是皱了皱眉，这个江淮，本事不大，惹事的本领却不小！她本来还想居中斡旋一下，让江氏兄妹不那么难堪，但现在，如果这三人被惹怒了，她区区一个解剖系的学员，根本无力阻止。 三个青年一愣之后，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毫无顾忌地走到江淮身边。其中一人直接抬腰提臀，一屁股坐在江淮面前的书桌上；另一人坐在他身后的书桌上，用手按住江淮肩膀；最后一人坐过道对面，伸出脚，踩在江淮的座椅上。 三人一上来，直接就把江淮团团围住。 “你叫江淮吧，口气不小啊！”坐在江淮面前的黑发青年，微眯着眼，居高临下，眼神里充满蔑视。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哥！”江书宁怒道。 “哟！这是你妹妹呀！也是新来的吧？模样倒挺标致，要不要哥几个陪你乐呵乐呵啊！” 蓝希妍皱了皱眉，说：“李佑宁，这是课堂，说话请注意点分寸！” 黑发青年李佑宁瞥了一眼蓝希妍，冷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解剖系的废物，你什么境界了，到五级了吗？” 李佑宁说完，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蓝希妍不卑不亢地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法修一途，我也许是你口中的废物，但在解剖一道，你又何尝不和我一样？”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江淮忍不住多看了蓝希妍一眼：这个姑娘，有点意思。 李佑宁立刻寒下脸来：“蓝希妍，我最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谁告诉你我叫江淮的？”江淮打断道，“是秦沐风吗？”他突然插话，只是为了转移李佑宁的注意力。他不愿蓝希妍为他们兄妹出头。李佑宁不是善茬，江淮自忖可以护住妹妹，但蓝希妍，对方若要报复起来，他可就鞭长莫及了。 李佑宁愣了下，把视线转回到江淮身上：“谁告诉我的，关你屁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江淮撇撇嘴：“知道，秦沐风告诉过我，迟阳学院大名鼎鼎的人渣之一，李佑宁嘛！” 蓝希妍秀美微蹙，这个江淮，嘴怎么这么欠！她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李佑宁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被江淮这么当众嘲讽，肯定要狠狠报复！ 江书宁却一点也不担心江淮，因为她从他身上，又看到了那种自信与淡然。 江淮这句嘲讽声音不小，话音刚落，整个教室立马静了下来，片刻后，又叽叽喳喳起来。李佑宁恶名在外，他们不敢公然看笑话，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飘向这边。 李佑宁如何觉察不到，心头火起，但他却不急于出手教训。他要好好折磨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 “哼，逞一时口舌之快，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他冷笑着说。 “反正不是我，我要有你这种儿子，早掐死了。” 江书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佑宁睨了江书宁一眼，神色不善地说：“很好，很好。看来不仅我，连我的父亲，迟阳城城主，光系魔法师李怀安，你也不放在眼里？” 他得意地盯着江淮。以往有些不长眼的新生，哪一个不是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的？ 但江淮明显让他失望了。 江淮呵呵一笑，说：“你倒是很为你的这个城主爸爸骄傲，只可惜，不知道你的城主爸爸认不认你这个废材儿子？” 李佑宁愣了下。 江淮继续旁若无人地说：“我听说，你的弟弟李佑昌，可是在十三岁时，就受勋成了正式法师，你呢？十六岁还停留在七级准法师，不是废材是什么？” 李佑宁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说：“你、找、死！” 第十八章 你会的 李佑宁话音未落，猛地一声惨叫，捂着左眼身体后仰，四脚朝天摔下了桌。 他的两个帮手都是一愣，就在他们这一愣神之际，江淮鬼魅般的刷刷两拳，给这两人左眼一人来了一下。两人各是一声惨叫，捂眼倒地。 “这……” 班上鸦雀无声，只有三人接连不断的哀嚎。 江淮这三拳没收力，以他们准法师薄弱的身躯，又是眼睛这种最柔弱的部位中招，没有个几分钟，他们别想缓过来。 “我说了吧！江淮哥哥很厉害的！”江书宁兴高采烈地说。 蓝希妍却眉头深皱。这个江淮，出手凌厉，迅猛无比，的确有两下子。但这么一来，他算是彻底得罪了李佑宁。 “这个江淮，真是鲁莽，逞一时之快，却不知来日方长，李佑宁自有一千种报复的手段！” 在蓝希妍看来，这对兄妹俩日后在学院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书宁，以后要是上课或者出门，你都叫上我一起。”蓝希妍突然说。江淮行事莽撞，她不喜欢，也管不了，但江书宁，这个姑娘大大咧咧的又很是天真，她却不忍心置她于不顾。 她好歹是解剖系第一，银辉院实习生，李佑宁再怎么张狂，也不敢真对她怎么样。江书宁跟在她左右，总比跟在冒冒失失的江淮身后安全。 江书宁愣了下，立马开心地应下来。 江淮看在眼里，蓝希妍的那点小心思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也不阻拦。蓝希妍未必有能力阻止李佑宁的报复，甚至有可能被一起仇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尽可能给江书宁庇护。仅这一个善念，江淮就已对她另眼相看了。 这时，学院上空传来三连炮响。 这三声炮响，老学员们都不会陌生，江书宁却被下了一跳，惊慌地问：“怎么了？怎么了？魔兽入侵了吗？” 蓝希妍汗了汗，解释说：“不是，这是赤炎炮，用来提示上下课的。” 赤炎炮江书宁知道，是一个火系低阶魔法，具有一定的爆炸效果，准五级魔法师就能施放。 “所以现在是上课了吗？” 蓝希妍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因为历史课的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 历史老师方正是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他是荣誉法师，不过却没穿法袍，而是一身随意的便装。文化课在任何学院都是边缘课程，甚至比解剖课还边缘得多，而教授文化课的老师，毫无疑问是学院地位最低的老师。 方正走进教室，班里的寂静让他有些讶异，随后，他便听到了后排角落里传来的阵阵呻吟。 他抬眼看去，不禁愣了下：江淮？这个极有可能获得紫荆徽章的解剖天才，怎么会浪费时间来上历史课？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躺在江淮脚边痛苦呻吟的李佑宁三人。 他吃了一惊，很快推断出事情的始末。 李佑宁欺压新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碍于他父亲的颜面，上面的人也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一次，他竟然欺负到江淮头上了？而且看样子，似乎是踢到了铁板。 毕竟是他的课堂，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站在讲台上，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江淮答：“没事，他们三个不小心摔了一跤。” 方正也不深究，点点头说：“有会治疗术的法师吗？过去看看。” “不用！”李佑宁一口拒绝。他自己就是水系法师，虽然学艺不精，但水系的低级治疗法术还是会的。从他倒地那一刻起，他就在默默给自己治疗了。 这时他已消除了痛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左眼眶乌青一片，眼睛更是高高肿起，眼皮都没办法张开。 “你们两个废物，都给我闭嘴！”李佑宁朝仍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两人，一人踹了一脚。 “呵呵。”江淮笑说，“你刚刚可比他们叫得惨多了。” “你——”李佑宁大怒，抬起双手，胸前瞬间凝结出七支水箭！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除了江淮。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 笑？你还笑得出来？ “去死吧！”李佑宁大吼一声，七支水箭破空而出，直射向江淮！ “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七声轻响，七支水箭在江淮身前不到两公分处，似是撞上了什么无形屏障，竟瞬间化成一朵朵水花，四处飞溅。 “风之屛！” 李佑宁猛地扭头，瞪向讲台。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施放风之屛，还能轻而易举地挡下自己的水箭术，在这个教室里，也只有身为荣誉法师的方正，能够做到！ “咳咳，”方正清了清嗓子，说：“李佑宁，上课时间，赶快回位。” “上你妈！”李佑宁咆哮一句。他转过头来盯着江淮，低吼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淮说：“你会的。” “走着瞧！” 李佑宁在撂下这句狠话后，转身而去。和他同来的两人，艰难从地上爬起，亦步亦趋地跟在李佑宁身后。 课堂上五十多位学生都向江淮投来怜悯的目光。李佑宁丢了这么大一脸，日后的报复会有多疯狂，可想而知。 江淮从人群中发现了秦沐风，淡淡一笑，秦沐风心虚地转过头去。自己今早才入的学，下午李佑宁就来找茬，毫无疑问是秦沐风给的消息。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淮懒得深究。 李佑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籍籍无名的秦沐风？ 方正咳嗽两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说：“好，我们接着上节课内容——上节课我们讲了独立战争，谁能简单的替我们回顾一下？” 他扫了眼全班。他只是惯例性的一问，并没有指望谁会回答问题。这一次，居然有人举手？嗯，竟然是江淮？ 方正说：“江淮，积极是好事，但你上节课没来，能答上来吗？” 江淮说：“我想试试。” 方正只好点头默许。 江淮说：“独立战争是由初代神圣法师领导的，人族反抗精灵族、龙族和兽人族压迫的正义战争。战争爆发于光明纪元521年，结束于533年，历时十二年。” “光明纪元533年，初代率领人族大军攻破精灵族圣城，加米尔。三大族投降，在加米尔签订战败条约，所有城市全部归人族所有。自此，三大族退隐，人族独立，初代神圣法师加冕为第一任国王。” 所有人目瞪口呆，方正也愣住了：要不是江淮是个新生，他甚至要怀疑他看过自己的教案，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和自己写在教案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呃，很好，非常好。”方正说，“整个独立战争的历史概括起来，就是江淮的这几句话了，希望大家牢记，考试会考。” 他顿了顿，说：“今天我们讲二代神圣法师时代。这段历史非常重要，是考试的重中之重……” 第十九章 踢到铁板 这节历史课，江淮从头到尾表现得异常积极，但凡方正抛出问题，江淮总是第一个举手，而且每次回答，都正确无比，让方正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历史课变成了江淮的个人秀，除了江书宁一脸的膜拜，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爽。 蓝希妍更是暗暗摇头：“哗众取宠啊……没有实力，还不低调，只会遭人忌恨的啊……” 方正也有些无奈，这堂课，让他感觉有两个老师在授课，而他还只是负责提问的那个，江淮才是答疑解惑的正主。 不过有个积极且历史知识深厚的学员，总比死气沉沉一问三不知的课堂，让人舒服得多。 下课的三声炮响还未散尽，方正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准点上课，到点走人，这是他一直秉承的原则。 可今天，他刚走出教室没多远，就被人远远地叫住了。 他回头，竟又是江淮。 天才他见过不少，可这个解剖天才，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刻，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来。 “怎么，有事？”方正问。 江淮说：“以后的历史课，我可以不出席，只参加考试吗？人族史我已经学过了，我想，没必要再学一遍。” “原来学过了，怪不得你这么熟悉。”方正忽然联想起课上积极的江淮，问：“你在课堂上这么积极，难道是想证明自己熟知历史？” 江淮点点头：“是的，不向您证明一下，怎么能让您相信呢？” 方正失笑道：“以你在解剖上的天分，大可不必如此，让同学给我带个话就行。” 江淮笑说：“那不行。历史和地理是我很喜欢的两门课程，若非真的时间有限，我是很想重上一遍的。您是我老师，我觉得当面向您解释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方正有些惊讶。迟阳学院里，别说那些天才，就是那些普通的学员，也很少把文化课当回事，而这个江淮，竟然说喜欢？ 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的地理，也和历史一样好吗？” 江淮毫不谦虚地说：“地理，要更好一点。” 其实论知识储备，两者相差不多，但他前世遍览群山大川，除了三大族的隐居地和海外的一些岛屿他不曾去过，其他地方，他几乎都亲自踏足过。亲身实践过的知识，当然要比仅仅从书卷上得到的，形象牢固得多。 方正感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在此刻之前，他还只把江淮当作和王安伦、李佑昌等一样的天才看待，可从此刻起，他看向江淮的眼光已完全不同。 一个解剖天才，却又不局限于解剖，历史、地理无一不精，听说剑术也相当出色，现在又来了法师院……他仅仅这么一想，便觉得这个貌不惊人的青年，有些深不可测。而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青年，又还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方正看向江淮的眼神里满含赞许，说：“历史课，你直接来参加考试就行，以后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也尽管告诉我。”他很少将学院的事务带到私生活里，但这一次，他愿意为江淮破这个例。 “真的吗？”江淮有些惊喜，“我的确还有一件事，想劳烦您……”他说到这，停下不说，面露难色。 方正说：“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没问题。” 江淮说：“您能否向三位院长，说明一下李佑宁的事。我不想每天跟他纠缠，更不想他去骚扰我妹妹。” 方正应可：“没问题，一会儿我就去。”他理解江淮的用心，这种事，由老师出面说明，比他自己去诉苦，效果好得多。 “还有，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向三位院长带句话？就说，三天后将魔兽运去银辉解剖院。” 听到这句话，方正脸色一凛，正色说：“一定带到。”魔兽、银辉解剖院，根据这两个词稍微联想一下，就知道，这是要做“含魔鳞甲”的实验。如此重要的事情，哪怕只是带个话，他也不得不拿出百分百的重视。 辞过方正，江淮回到教室。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江书宁和蓝希妍两人。 “哥，干嘛去了？这么久？”江书宁嘟着嘴，不满地问。 江淮笑呵呵地说：“没事，和历史老师交流了一下心得。” 蓝希妍撇撇嘴，还交流心得，也太嘚瑟了吧？她对他的印象，不禁又差了几分。 “走吧！”江书宁说，“哥，陪我和蓝姐姐逛街去吧！” “逛街？”江淮一愣，“没有这个选项。你们回寝院待着，今天暂时哪儿都别去。” “为什么？我不要！”江书宁的小嘴都快撅上天了，江淮哥哥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总是不愿顺着自己的意愿。 蓝希妍插话说：“你哥哥说得对，最近这些天，你还是别出门了。” “啊？”江书宁疯了，刚刚还是“今天”，怎么到蓝希妍嘴里，又变成“最近这些天”了？ 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城市，身上又揣着她妈给的巨款，一心只想着出去逛逛逛买买买，整堂历史课都上得心不在焉的。可现在突然告诉她，不让她去，而且还有可能一段时间都去不了，这……她完全无法接受！ 江淮说：“不用最近这些天，今天不出门就行。书宁，给哥哥半天时间，等我摆平了李佑宁，你爱怎么疯怎么玩，我绝不阻拦。” “李佑宁……他会来找我和蓝姐姐的麻烦吗？” “今天，有可能，今天过后，绝无可能！”江淮承诺道。 蓝希妍蹙起眉头，忍不住说：“江淮，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李佑宁，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江淮笑了起来：“我知道，城主之子嘛。我早上刚收拾了一个镇长之子，再多一个城主之子，又有何妨？” 江书宁闻言扑哧笑出声来，刚才的不开心，瞬间烟消云散。 “那好，那我和蓝姐姐今晚就乖乖地待在寝室。”江书宁说。 蓝希妍说：“书宁，你就真的相信他，能做到？” 江书宁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江淮哥哥，从来不会骗我！” “……” 蓝希妍不禁为江书宁的天真担忧，同时狠狠地瞪了江淮一眼。江淮却眼神飘忽，只当做看不见。 江淮送两人回女寝院后，才回到男寝。 院子里的坐着一人，左眼乌青未消，正是李佑宁。 “一个人？你的帮手呢？” 江淮站在拱形石门下，没有走进院中。 李佑宁哼了一声，说：“对付你，何须帮手？” “硬气！”江淮拍手鼓励，“那要不要，把这院子里的陷阱也撤了？” 李佑宁脸色变了变，仍强装镇定道：“陷阱？哪有什么陷阱？” 江淮扫了一眼庭院，淡淡地说：“三个水牢术，院子两处入口各一个，我房间门口一个。不错不错，还以为你是没脑子的类型，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李佑宁终于绷不住了。江淮点出的三个位置，的确正是他埋设陷阱的所在。 “哼，有点本事。”李佑宁说，“一个区区二级准武士，竟能看出我的陷阱。” 江淮挑了挑眉：“你查过我？” “随便查了查，还以为至少能有点背景。结果，呵呵，你现在跪地上叫我三声爷爷，我可以放过你妹妹。” “叫你什么？”江淮一脸没听清的模样。 “爷爷！”李佑宁大声重复。 “诶，孙子乖！”江淮笑呵呵地说。 李佑宁愣了下，随即大怒，正欲发作，忽然秦沐风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俯身在李佑宁耳边低语了两句。 “当真？”李佑宁惊讶地问。 秦沐风重重点头。 江淮心知，必是三位院长中的一位到了寝院，要见李佑宁，于是说：“乖孙子，劝你一句，以后查人，最好一查到底，否则，下次再踢到铁板，就不是叫声爷爷这么简单了。” 李佑宁寒着脸，转身离去。 第二十章 修炼 六十一号院。 诺威尔坐在庭院之中，面色不善。 李佑宁匆匆忙忙赶回来，躬身行礼：“师父。” “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呢？”诺威尔语气冰冷。 李佑宁有些慌乱：“师父，您老人家若想见我，叫我去您办公室就行，何必亲自前来？” 诺威尔说：“我不仅要亲自来，还要亲自带你去给江淮道歉。” “什、什么！？”李佑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诺威尔不再多说，起身朝江淮所在的八十七号院走去。 李佑宁心里瞬间闪过一万个念头：这个江淮，诺斯小镇出身，十五岁才二级准武士，怎么看也不像有背景的样子。为何身为魔法师的师父如此重视他，难道……他是某个圣字前辈的私生子？或是，王族流落在外的血脉？ 这个该死的秦沐风，不是说只是解剖院送来的废物吗？ 他思绪万千，亦步亦趋地跟在诺威尔身后。 他虽是城主之子，可诺威尔，却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师，即便是他父亲李怀安在此，也要礼让三分，他又怎敢不尊师命？ 两人很快就到了八十七号院。 江淮和秦沐风都坐在院中。秦沐风经此一事，也能隐隐猜到江淮来历不俗，因此又恢复了热情学长的模样。 诺威尔扫了眼庭院，哼了一声，一挥手，破掉了李佑宁布下的三个水牢术。 江淮和秦沐风同时起身行礼。 诺威尔院长微微欠身还礼，说：“江小兄弟，我把我这个不成材的徒弟带来了。李佑宁，还不快道歉！” 秦沐风一惊。诺威尔院长竟然亲自领着李佑宁给江淮道歉，而且还称他为江小兄弟。这个江淮，究竟什么来头？ 李佑宁不敢违抗师命，从牙缝中憋出一句“抱歉”。 “大点声。”诺威尔皱眉。 李佑宁只好重说：“抱歉！”他盯着地面，不愿直视江淮，虽然提高了音量，仍让人觉得毫无诚意。 江淮也不刁难，只是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需要你一个保证：从今天起，不再对我妹妹和她身边的朋友动手。能做到吗？” 李佑宁不吭声。 诺威尔咳嗽一声。 李佑宁只好说：“能做到。” “那好，”江淮微笑道，“如果以后，我听见妹妹抱怨受了欺负，那我，可要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了。” 李佑宁怒视江淮。法师院里鱼龙混杂，他可以承诺自己不动手，哪能保证别人也不动手呢？这哪里是不欺负，分明是要派人保护！ 江淮解释说：“没办法，李少爷手眼通天，万一哪天来个借刀杀人，我找谁说理去？我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着，也得护她周全不是？” “知道了，只要在迟阳城内，我保她不少一根汗毛就是！”李佑宁恶狠狠地说。 “好嘞，李少爷果然是爽快人！” 江淮转而看向诺威尔：“诺威尔院长，我托方正老师给您带了一句话，不知您收到没？” 诺威尔说：“三天后，解剖院是吧？方正都告诉我了。” 江淮点点头，看来方老师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院长，我和李佑宁，只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了，还望院长不要为难他。” 李佑宁恨得咬牙切齿，他妈的，老子用得着你求情吗？ 诺威尔带走李佑宁，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 秦沐风咽了咽口水。他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本来开了个好头，有望攀上这根高枝，结果自己非要作，去给李佑宁通风报信，这下好了，看刚刚李佑宁老实得跟个小鸡仔似的，这个江淮，指不定要怎么报复自己！ 他赶紧抢先一步，道歉说：“江兄，今天是我不对，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一定给你办好！” 江淮暗暗摇头。这是有眼不识泰山的问题吗？ 但他只是笑笑，说：“还真有事需要秦兄弟你帮忙。” “什么事？”秦沐风殷勤地问。 “以后的一日三餐，能不能帮我带一下？” 秦沐风愣了下：“带、带饭吗？” “不愿意？” “不不不，愿意愿意。”秦沐风拍胸脯保证，“江兄，你放心，你的一日三餐，我一定准时带到！” 江淮满意地回到房间。妹妹的安全和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有了保障，解决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只要闷头修炼就好了。 他平躺在床上。身下的鸭绒褥子柔软舒适，他很快进入假寐。 修炼的第一步是达到“身眠人不眠”的状态，指身体放松如同安眠，而意识则要保持清醒。达到这一状态的途径有很多，假寐只是其中一种，另外比较常见的还有入静。 江淮尝试过许多方式，还是假寐最适合他。一是入状态快，几乎就是一沾枕头的工夫，二是修炼完，醒来精力饱满，不需要事后补觉。 他一入假寐，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忽然出现萤火般的一点亮银色光芒。随着这一点光芒浮现，越来越多的光点在漆黑中显出形来，宛若漫天星光，照亮黑夜。 这些银白色的光点，就是元素。 修炼有两大难题。一是体外元素不受修炼者控制，它们的流动仅取决于浓度差。 另外一个难题，则是元素在入体之前都呈银白色，根本无法区分。 这两个难题直接导致修炼者在修炼时，不可避免地会吸入大量无用元素，而要将它们清除出去，将耗费大量时间。 这无疑是阻碍修炼的沉重枷锁，它一直困扰着人族修炼者，直到二代创造了元素凝练法阵。 元素凝练法阵，顾名思义，可以凝练元素浓度。二代建立的时候，只有风、火、水、土四种法阵，后来七代创立了光系法阵，与七代同时期的武修开创者杨乐创立了武修法阵，十六代又在此基础上补充了雷系法阵。 江淮所在的这间火系寝室，正处于火系法阵的笼罩之下。这也是为何，三位院长要为江淮住哪一系的寝室而争执不休了。 江淮承诺了暂不修炼，但，怎么可能呢？他是那种浪费时间的人吗？ 其实对他来讲，选哪个方向都无所谓，反正他最后的目标，是要成为初代、二代那样的全元素法师。 有一粒光点穿过身体，他感到一丝凉意，就像有人用冰锥在肌肤上点了一下。 凉，却舒适。 越来越多的银色光点涌入，它们一进入体内，就变成了代表火系元素的红色，也有极少的蓝色、绿色和褐色光点，毕竟法阵只起凝练效果，无法将其他元素完全剔除。 元素进入体内，就变得可控。江淮用意识操控着这些元素，将它们从身体各处转移到腹腔的魂穴里，那是块几乎纯黑的椭圆形区域，火系元素一旦进入，便被无形的界限框住，无法逃逸。 这一块被称为魂穴的地方，就是人族修炼者用来储存魔力的所在。 江淮将火系元素不断驱赶进魂穴。这是一个漫长枯燥的过程，也是所有修炼者的必经之路。 时间在修炼之中流逝，积聚在魂穴的火系元素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充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秦沐风的声音传来：“江兄，你的早饭给你带来了！” 江淮从假寐中醒来，跳下床，打开门，伸手接过青花碗，说：“谢了。每天给我买饭的花销，你最好记一下，月末可以上武士院报销。” 在秦沐风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江淮淡定地关上门。 “咚咚咚！” 江淮咬了两口包子，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他拉开门，还是秦沐风。 “还有事？” 秦沐风犹豫了一下，说：“我在寝院外看见你妹妹，她好像在等你。” 江淮愣了下，这傻丫头，不好好学习干嘛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 第二十一章 早市 “哥哥！”江书宁正和一矮瘦男聊天，忽然看见慢悠悠走来的江淮，兴奋地挥手喊道。 江淮走了过去，瞥了一眼面生的矮瘦男：“他是？” “咦？他不是你室友吗？”江书宁说。 矮瘦男尴尬一笑，忙说：“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赶紧溜号。 江书宁反应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矮瘦男仓皇离去的背影骂道：“好啊！你个死骗子，竟敢骗本姑娘！有本事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江淮苦笑着摇摇头：“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江书宁气呼呼地说，“就是白陪他聊了会儿天。气死我了！” 江书宁仍穿着那套米色丝质长裙，虽然和法师院售卖的云纹法师袍比起来，显得有点土气，但也挡不住她出众的外貌和隐隐快要发育开来的美好身材。法师院本是群狼聚集的所在，风气又差，有人厚着脸皮搭讪，实在不让人意外。 江淮说：“说说吧，大清早的，跑男寝外面瞎转悠什么？不怕被坏人拐走啊？” 江书宁不答，挽起江淮的手就走。 “去哪儿啊？” “去找蓝姐姐。” 江淮有种不好的预感，真要被这丫头拖去了，只怕这一天都要报销掉。 他想挣扎一下，于是说：“哥哥还有事——” 江书宁一噘嘴，打断道：“不管，说好了今天陪我去城里逛的，不准赖皮！” 江淮有些无奈：什么时候说好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情愿归不情愿，江书宁毕竟初来乍到，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应该尽点责任。 到了女寝院门外，江书宁说句“我去叫蓝姐姐”，就把江淮丢在了门口。 江淮穿着从江氏旅舍带来的破布衣衫，独自站在晨风和摇曳的灯光中，在来往女法师警惕和戒备的目光里，尴尬地低下了头。 大概过了一刻钟，江书宁和蓝希妍才姗姗来迟。 蓝希妍穿一件宽松的齐膝白色长褂，胸前刺有一轮弯月，弯月之上，是两柄相互交叉的解剖刀。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人也小小的，比江书宁矮半个头，但身材却出奇的好，即便是宽松的大褂，也被她撑得紧绷。 “银辉解剖院院服？”江淮问，“你是银辉院的解剖师？” 蓝希妍淡淡地说：“还不是。还在实习期。” “哦哦。”江淮点点头，“那我们可以算半个同事了。” 蓝希妍吃了一惊：“你也是银辉院的？”但转念一想，不对，我实习快半年了，可从来没见过他。 果然，只听江淮说：“我也还不是。不过快了。” 蓝希妍撇了撇嘴，心想，这家伙，真是吹牛吹上瘾了。她心疼地看了江书宁一眼：多好的姑娘，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哥哥。 “银辉院，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进。”在江书宁面前，她也不想怼他，只好这么说了一句。 江淮哈哈一笑，他知道她不信，但他懒得解释。 江书宁一看气氛不大和谐，赶紧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挽住两人，说：“哎呀，我说你们，怎么一见面火药味就这么浓呢？走走走，逛街去！” “真要去？到了校外，如果李佑宁找人围堵我们，怎么办？昨天多亏方老师出手，不然，你躲得过他的水箭术吗？”蓝希妍说到最后，盯着江淮。 江淮老实说：“我躲不躲得过没有意义，主要是你们躲不过。” 这话说的，仿佛他能躲过，而自己和江书宁才是累赘一样。蓝希妍不悦地说：“既然你保护不了你妹妹，又何必带她冒险？” 江淮说：“你放心，李佑宁，不会找我们麻烦的。” 蓝希妍盯着他，想分辨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很快放弃，因为这家伙总是一副这都不是事的欠揍模样，她怕自己再看几眼，会忍不住对着他鼻子狠揍几拳。 “走吧走吧。”江书宁说，“蓝姐姐，你就相信我哥哥这一次。他不会骗人的。” 三人各怀心思，走到校门口，正碰上在外浪了一夜返校的李佑宁。 蓝希妍心里咯噔一下：真是越不愿碰上什么就越来什么。 李佑宁看见三人，也是明显一怔。他很快低下头，想装没看见，悄悄溜掉。 江淮当然不会给他机会，开口叫住。 “干嘛！”李佑宁抬起头，没好气地说。 “昨天说的，保我妹妹不掉一根毫毛，还算数不？” “屁话！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李佑宁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他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蓝希妍惊得合不拢嘴。那个混世魔王，竟真的向江淮服软了？ “我说了吧，江淮哥哥不会骗人的。”江书宁得意地说。 蓝希妍不禁看了江淮一眼，岂料江淮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蓝希妍脸上一红，立即挪开视线。 江淮本来想自吹自擂两句，转念一想：蓝希妍信不过自己，也是因为担心江书宁的安危，出于一片好意，自己再说些贱贱的话给人添堵，似乎也不太地道。 于是话到嘴边，他又改成：“蓝希妍，迟阳城你熟，今天还得麻烦你做向导。你放心，我家书宁是个小富婆，你尽管挑贵的地儿去，她请客。” 江书宁一连三个呸，佯怒道：“你才小富婆呢！蓝姐姐我管了，你自费！” “诶诶诶，我没钱啊！” “管你！” 江书宁白了江淮一眼，挽着蓝希妍出了学院。 蓝希妍一直以为江淮在说大话，这两天没少给他白眼。现在事实证明，是她看走眼了，她不禁有点歉疚。这时江淮如果暗嘲她两句，她恐怕要羞愧得无地自容。 但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和江书宁一唱一和地逗起乐来。 是故意的吗？她忍不住回头瞄了江淮一眼。 江淮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呵欠连连。街道两旁的酒楼茶肆、绢布店、铁器店等高高悬挂的幌子接旗连旌，一队队货商运送着布匹粮草酒水等货物，匆匆赶路。北门的早市，是东西南北四门中最热闹，保留华夏裔风俗最多的一个。 可即便是这么一个热闹的集市，他怎么看起来却兴致缺缺的模样？蓝希妍有些讶异，这不应该是小镇出身的青年的正常表现。 江淮这时也看到了回过头来的蓝希妍，冲她招了招手，微微点头。 蓝希妍吓了一跳，慌忙扭过头去。她本来只想偷偷观察一眼，却没想被逮了正着。她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好在此时天色未亮，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江淮回到学院时，看了眼那个悬挂在法师塔上醒目的沙漏刻钟。 下午两点。 出门的时候他也看了时间，上午九点不到。 这一趟，足足逛了五个小时！ 这还是江书宁克制的结果，若不是蓝希妍下午要去银辉院实习，江淮完全相信，这俩姑娘可以逛整整一天！ “书宁，你回去把东西放了，出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讲。” 女寝院门口，江淮将手中的大包小包递给江书宁，正色说。 第二十二章 元素的精准控制 江书宁放完东西立刻出来。 “哥，什么事，这么严肃？” 江淮说：“我先问你，关于修炼，老师跟你讲过方法了吗？” 江书宁说：“昨天带我来寝院的老师讲过了。我现在住在光系寝室，老师说让我先尝试光系魔法，不行再换雷系试试。” 江淮问：“在赤峰学院时，风、火、水、土四大系你都试过了吗？” 江书宁点头：“都试过了。都不行。” 江淮哦了一声，心想法师院的老师倒还挺尽职，没有放任江书宁自个儿瞎练。 “那行，你按老师说的来。如果光系和雷系都不行，你就暂时不要修炼了。” “啊？不修炼怎么办？我听蓝姐姐说，迟阳学院每个月月中都有考核。考核倒数几名，可能会被劝退。” 江淮说：“没关系，这条规矩不适用于我们。我说过了，就算你是个白板，迟阳学院也会一直留你到毕业的。你体质特殊，如果现有的六系魔法你都不能掌握，那你只能考虑另创一个全新的流派了。” 江书宁眼睛一亮，开心道：“我要创立新流派，这样我就是开山祖师了！” 江淮苦笑：“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自初代以来，人族历经千载，期间出了多少绝缘体质，除了七代、武修的祖师爷和十六代，又有谁真正开创出了新的流派？” 江书宁眨眨眼：“哥哥的意思是，这件事很难？” “岂止是难。首先你得有足够的理论知识，至少现有的七种凝练法阵，你得全部吃透。任何一个流派，凝练法阵都是必不可少的。藏书阁中有关法阵的书籍，你最好全都看一遍。另外，法师院有不少教法阵的老师，你要多向他们请教。” 江书宁干劲满满地说：“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去藏书阁看书！其次呢？” “其次，就是机缘。无论七代还是十六代，他们能在四大系之外另辟出蹊径，无不是福缘所至。不过这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他们底子厚且的确惊才绝艳，机遇来了抓得住。书宁，志存高远没错，但一定要脚踏实地。哥哥我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学习条件，但能不能有所成就，还是看你自己。”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的！”江书宁重重点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做诺斯小镇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了。江淮哥哥好不容易给自己带来这次机会，我又怎能让哥哥失望呢？ 江淮笑了起来，温柔地抚摸江书宁柔顺的长发，说：“哥哥最近会比较忙，可能无暇照顾你。蓝希妍是个不错的姑娘，生活上的事你可以问她。至于修炼和学习，你可以问老师，你是我江淮的妹妹，没有哪个老师会冷落你的。” 江书宁咯咯咯一阵笑，说：“我怎么感觉我是狐假虎威呢？” 江淮笑说：“趁我现在还威风，你赶紧多招摇撞骗几回。” 兄妹俩一阵笑闹，引得来往学员纷纷侧目。 江书宁忽然收起笑容，说：“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会——是哪个院长的私生子吧？” “噗！想什么呢！”江淮戳了戳江书宁额头，“各位院长看得起我，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个天才，至少是解剖界的天才。” “那哥哥你是吗？” “呃，是吧。”江淮有些感慨地说，”毕竟努力，也是天才的一部分呢。”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个十五岁的青年，可谁又知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知识，其实包含了数十年的苦耕和血汗？ 江淮回到寝院。 石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碗，碗中饭菜已凉，碗底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江兄，敲门未应，我就把饭菜放这了。早餐的碗筷能还给我吗？” 江淮将饭菜拿进屋，随后拿出一副碗筷放回到石桌上，也在碗下压了张字条，写着：“抱歉，现归还碗筷。劳烦兄弟清洗，多谢！” 江淮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他午饭吃的迟阳城最著名的张记冒烤鸭，秦沐风给带的饭他当然不会吃，也吃不下。 他坐在高背靠椅上，将碗里的米粒捏出来，一颗一颗摆放在红木桌面上，摆了足足十六颗。 他伸出手指，对准其中一粒米，一丝火系元素从他手指窜出，直奔那米粒。 毫无反应。 “打歪了吗？” 他摸了摸米粒周围的桌面，有一点微热。果然歪了。 “这么近的距离，也能歪？法修和武修，果然还是有所不同的。” 他在进行元素的精准控制训练。评判一个法师的实力是多方面的，元素控制力绝对是其中之一。 武修也有类似的训练，不过和法师不同，武士只需要将元素集中在自己的兵器和甲胄上，而法师，元素即兵器，使用元素或者法术打击敌人，这对精准控制的要求更高。 江淮好歹是圣魔武士重生，论元素控制，在武士里，绝对是一流的，但转到法修，却变得像个菜鸟一样。 他一连三次出手，三次全部脱靶。 好在他释放的火系元素很是稀少，还不足以引燃木桌，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尝试。 终于在第九次的时候，他击中了目标。 纯白的米粒瞬间脱水、焦黑，发出一阵焦臭味。 江淮暗暗摇头：“释放的量太多了吗？”他本想将米粒蒸热到可以食用的程度，没想释放火系元素过多，直接将米粒烤焦了。 元素控制力的评判标准除了准头外，还有第二项：量的控制。 这一项比第一项更难。 桌面上的十六粒米被江淮依次击中，要么焦黑变质要么仍然冷硬，竟没有一次能恰到好处。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这种控制类训练，无论对魔力还是精神都是巨大的消耗。江淮只修炼了一夜，魂穴里的那点魔力量根本不够看，只这么一轮，就已经乏得不行，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赶紧躺上床，进入假寐状态，继续修炼。 银辉要塞，银辉解剖院。 蓝希妍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对江淮的印象，在不知不觉中已有了很大的改观。她现在竟忍不住考虑，早上江淮说，他很快就能进银辉院，会不会也不是真的？ 这实在很匪夷所思。 自己作为解剖系第一，才得到这么一个实习机会，而他仅仅是一个新生，凭什么进入银辉院？ 有天分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就比如现在正和她一起实习的这个张云枫，这家伙，接触解剖还不到一年，就已经能独自完成剥甲和剔骨，全院上下，没有一个不惊叹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只是一个实习生，江淮再有天分难道还会比他高吗？ 她想着，不禁看向张云枫。和往常一样，这家伙，解剖的时候，仍改不了嘴里念念有词的坏毛病。 张云枫面前是一坨带壳的虫型魔兽。 “你这猪大虫，壳还挺硬！让大爷好好瞧瞧，啊哈，找到你的弱点了！”他一刀下去，戳进甲壳的连接处，顺着缝隙刺啦一刀，顿时，蓝色的血迹从壳中溢出。 “咦呀，真恶心。你死都死了，怎么还来恶心人呢？看我不把你抽筋扒皮——蓝希妍，你盯我好一会儿了，是注意到我的新发型了吗？好看吗？”他一顿叨叨，最后居然话锋一转，绕到了蓝希妍身上。 蓝希妍愣了下，看了眼张云枫凹凸不平的寸头，呸了一声说：“丑死了，你自己剃的吧？” “是呀是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张云枫说，“发型丑点也挺好，这不正好证明，我的帅和我的发型无关吗？” 蓝希妍做呕吐状：“你真是比这虫子还恶心。” “哈哈哈哈哈——”张云枫笑了起来，“你真幽默。我有点欣赏你了呢，希妍，要不要晚上请我吃个饭啊？” “滚！” 第二十三章 络绎不绝的访客 这两天没人打扰，江淮也乐得清静，安安心心修炼了两日。 这一天起了个早，吃过早饭，正准备修炼，忽然响起敲门声。 江淮倒不意外，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没人来找，那才叫奇怪。 打开门，是陈杰。 江淮连忙行礼。 陈杰开门见山地说：“九重魔兽没捉着，倒是捉了一头风暴之刃，没问题吧？” 风暴之刃，这可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高级魔兽了。 “没问题。”江淮说，“用我方法解剖高级魔兽，剥下来的甲，含魔量将比普通的高出至少两倍。” 陈杰惊呆了。高出两倍是什么概念，几乎堪比人形魔兽鳞甲的含魔量。这种鳞甲制成的甲胄，可是有价无市，除了圣字的武士，也只有王公贵族才弄得到。 江淮说：“风暴之刃不好对付，活捉更难，这一次出猎，牺牲了不少兄弟吧？” 陈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默然片刻后，才说：“每一次猎杀都会有牺牲。但这一次的牺牲，我认为，是最有价值的。” 两人沉默了半晌。 江淮说：“对了院长，含魔鳞甲这个结论，我打算以学院和银辉院的名义发表。” “什么？”陈杰还沉浸在缅怀的情绪中，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即一脸的震惊，“这可是无上的荣誉，你很有可能因此获得紫荆徽章……” “我明白的。”江淮淡淡地说，“我和查尔斯先生也说过了。我是希望，国王能因此重视解剖业，将更多的资源倾斜给学院的解剖系和银辉院。只要有足够的资源，过不了多久，整个银辉要塞和迟阳城的士兵，就都能穿上含魔甲胄。这对人族的意义，可比一块紫荆徽章重要得多。” “这……”陈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紫荆徽章，即便是圣魔法师，也没几个获得过。这样崇高的荣誉，他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江淮说：“三位院长对这件事帮助甚大，我会向查尔斯先生提议，在正式论文上加上三位院长的名字。” 陈杰皱了皱眉，道：“你真是——连你这正主都放弃荣誉了，我就捉了头魔兽，还能上赶着邀功吗？我们三个平时是争执不休，也的确为了绩效各种明争暗斗，但还不至于这么难看。这话你对我说说就是了，可千万别跟张院长提起，他要听了，肯定能气得吐血。” 江淮自知失言，连声道歉。 陈杰笑了笑，摆摆手说：“好了，我不像某些人，我可不是计较的人。明天和查尔斯约的几点？” 江淮说：“早八点。” 陈杰说：“那我七点半在门口等你。” “好的。” 送走陈杰，没过多久，张友直和诺威尔也来了。一到八重魔兽也都捕获齐全，已经送到了银辉院。 江淮将发表一事又说了一遍，两人也是吃了一惊。随后两人邀请江淮同自己一起前往银辉院，江淮只好礼貌地表示，已经答应和陈杰院长一起去了。 张友直和诺威尔走后，江淮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修炼了，结果刚躺上床，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江淮没好气地开门，看见来人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你来干嘛？” “身为前辈，来慰问慰问新生，不可以吗？”王安伦毫不见外地走进房间，捡了张椅子坐下。 他扫视一圈，说：“你这也太穷酸了吧，自己的东西一件没有，连个茶壶茶杯也不准备，多怠慢客人。” 江淮坐了另一张椅子，说：“我是穷酸啊，要不前辈你资助资助？” “嘿，你还真别说，我真是来资助你的。”王安伦解下腰间的钱囊，倒出五枚金币来，“这是你本月的补贴。怎么样？拿着武士院的补贴，在法师院吃喝玩乐，感觉很爽吧？” 江淮一边揣好金币一边笑说：“何必说得这么见外，武士院和法师院本就一家，我在哪儿不都一样。” “啊呸！”王安伦骂道，“我们武士院个个好汉，你拿我们跟法师院这群孬货相提并论？” 江淮头也不抬地回：“武士院个个好汉，王前辈想来是其中佼佼者，不知能不能打过小你半岁的李佑昌？”前世和王安伦打了几十年嘴炮，他最明白怎么戳他痛处了。 “怎么打不过？”王安伦眉毛一挑，“他败在我手下岂止十次！” 江淮笑了起来：“那你败在他手下多少次？” 王安伦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道：“关你屁事！”他跳了起来，往屋外走去，“走走走，咱俩比划比划。你小子有点猖狂，我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武士院的厉害。” “再见。” 王安伦一出房间，江淮立马嘭的把门关上。 “我日！”王安伦勃然大怒，疯狂锤门，“姓江的，有种别怂！” 江淮美滋滋地躺上床，进入假寐状态。 王安伦锤了一阵门，忽然感觉有人正盯着他。他一扭头，是一个穿火红云纹法袍的青年，对方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你——找江淮？”青年问。 “呃，他好像不在，我改天再来吧。” 王安伦灰溜溜地走了，心中暗暗发誓：江淮，下次见你，一定揍的你满地找牙。 青年看了眼江淮的房间，眼神中的敬畏又多了几分，先是李佑宁，现在又来了个王安伦，这个江淮，真是深不可测啊。 银辉解剖院。 蓝希妍干完手头的活，坐在窗边欣赏风暴之刃被雪白绒毛覆盖的庞大身躯。风暴之刃已经奄奄一息，它的四肢和脖颈被铁环和镣铐固定在地上，四个身着橙色盔甲的强壮士兵守在它身边，防止它暴动。 蓝希妍说：“这就是高级魔兽吗？和那些东拼西凑般的低级魔兽，果然不同呢！” 张云枫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说：“那当然。低级魔兽进阶高级，要经过长达百年由内至外的蜕变，不变好看点，都对不起它发育出来的智商。” 蓝希妍说：“要是能被驯化就好了。能有这样一头雪狮当坐骑，想想都美。” 张云枫停下手中动作，思考了片刻，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有机会可以研究研究。” 蓝希妍笑说：“你倒真敢想。人族发展至今，也就驯化了一个踏空兽，还只是二重变异魔兽。驯化高级魔兽，谈何容易？” 张云枫接着干活，嘴上不停：“踏空兽被驯化以前，解剖界也是这么个论调。而且，今天以前，你敢相信有人要活剖高级魔兽？” “啊？”蓝希妍一怔，“你是说，风暴之刃是用来活剖的？” “不然呢？” 蓝希妍想了想，的确，通常像这样拷在室外的魔兽，都是用来的活剖的。 张云枫说：“不止风暴之刃，还有那几只低级魔兽，应该都是同样的用途。银辉院恐怕请来了什么高人，才准备了这么多的实验体。” 一听到高人两字，不知怎么的，蓝希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但这个想法太过疯狂，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默默地将它否定了。 “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不过是一个小镇青年罢了。” 第二十四章 银辉院 迟阳学院法师院院门口。 一辆被水蓝色帷帐覆盖的精致马车停靠在门边。 江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拉车的黑色骏马。这马乍一看和普通马没有两样，甚至有点平平无奇，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它的躯体上覆盖有一层薄薄的如同膜一般的透明物质，它的耳朵也和寻常马不同，又细又长，倒有几分像兔耳。 “踏空兽啊……” 江淮嘟哝一句，一头钻进马车之中。 “嗯！？” 江淮一进马车，立刻愣住了，扫了眼车中三人，喃喃道：“三位院长，都在啊……” 陈杰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没好气地说：“张院长、诺威尔院长，一共没两分钟的路程，非得这样吗？” 张友直理直气壮地说：“你这车坐四人刚好，大家同去同回，别浪费资源。” 诺威尔转向江淮，说：“进来吧，不用拘束，咱都是客人。” “都是客，只不过你俩是不速之客。”陈杰瞪向诺威尔。 诺威尔却看也不看他，只顾和江淮闲聊。 江淮有点尴尬，跟三个中年大叔同挤一辆车，换谁谁也尴尬。关键是车厢内的格局着实不大，就像张友直说的，也就刚刚能坐下四人。两两相对，大家脚都得收着，江淮还是学员的身份，自然要表现得更礼貌懂事一点，偶尔诺威尔不小心踩到他，他也只能受着。 诺威尔也很难受。他是三位院长中最高的，足有一米九几，坐在车里都直不了腰。 “我说陈院长，你也太抠门了，踏空兽都配上了，车厢不换个大点的？”诺威尔忍不住抱怨。 陈杰哼了一声，说：“我这车厢可是配有凝练法阵的，哪能说换就换？” 张友直哦哟一声：“行啊陈院长，经费很足嘛，还能给车厢也搞上凝练法阵。放出来让我和诺威尔院长见识见识呗！” 陈杰说：“凝练法阵有什么可见识的，要看我带你去水系寝室，让你看个够。” 就在三人斗嘴之时，车夫驱使踏空兽迈开步子。它只沿着街道跑了两步，第三步便踏在空中，马身随之腾跃而起，接下来第四步第五步全在虚空之中踏出，躯体倾斜向上，拉着车厢直冲云霄。 迟阳城到银辉要塞，寻常马车，得跑个十几分钟，而踏空兽，不到两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银辉解剖院。 四人下了马车。 七点半的天空，仍然被暗沉如墨的夜色笼罩。但银辉院里，却是一片通透的炽亮，甚至亮得江淮一时睁不开眼。 “光系魔法……不会是李怀安来了吧？”诺威尔说道。 张友直没好气地说：“多半是了。李怀安来了，王长简那老东西多半也在。” 陈杰扫了眼院门外橙甲长矛、威风凛凛的护卫小队，说：“我看不止，龙敬文，应该也来了。” 张友直叹口气说：“真是难得，一城之主，一团之长，还有我们迟阳学院的四个老家伙，竟然有机会齐聚一堂。”他说着，拍了拍江淮的肩膀，“江淮，好好表现，别有太大压力。” 压力？ 江淮抓了抓头，勉强作出紧张的神情，说：“院长放心，我一定不给学院丢脸。” 说起银辉院这三个字，通常都是代指银辉解剖院。但其实银辉院是一片占地面积巨大的院落群，解剖院只是其中一环，此外还有炼化院、分解院、加工院、食品院等。 这些院负责二次处理，将鳞甲炼成盔甲，皮毛制成法袍，骨头加工成兵器、法杖，肉做成食物等等。生产出的产品大部分供给给要塞和迟阳城守军，然后才是迟阳学院的学员。 至于市场上流通的号称出自银辉院的各种商品，除了食物，其他的根本就是假货，只有弄不清门道的外行，才会信以为真。 三位院长领着江淮进入银辉院。 守在门口的精锐护卫显然认识三位院长，恭敬行礼后，让开一条通道。 一入院门，便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地面由坚硬的青石板铺成，石板之间的缝隙浇满水泥。石板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末端嵌入地面的铁链，稍微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些铁链五个一组，相互之间离得很远，很像是分散在五角星的五个端点。 江淮对此并不陌生。他前世在这里做过大量的活剖实验，这些铁链就是用来固定魔兽肢体的。 此时空地上，有九只奄奄一息的魔兽。江淮一眼就注意到了风暴之刃，和其他八只丑陋的家伙比起来，它算是出水芙蓉了。 解剖院是一栋三层圆顶建筑。八根乳白色的石柱以正门为对称轴向两侧一字排开，撑起首层接近六米的层高。外墙被刷成金、蓝两色，在时间的侵蚀下，色彩早已暗淡，即便如此，它的气派与典雅，却不曾消减半分。 它曾是精灵族的行宫，现在，却是魔兽的坟场。 解剖院，大概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一众身穿白色长褂的解剖师，早早收到了通知，此时都已放下手头的工作，涌到空地里，对即将到来的解剖高手，无不翘首以待。 查尔斯站在正门口，和三个穿着各异的人微笑畅谈。 蓝希妍走到风暴之刃的身旁，蹲下身，抚摸它雪白的绒毛。她第一次触碰高级魔兽，和低级魔兽冰冷的身体不同，风暴之刃的毛发是温热的，很软，也很顺滑，令人爱不释手。 张云枫也摸了摸，说：“这毛皮，用来制成法袍，绝对上佳。” 蓝希妍扭头瞪了他一眼，正想数落他两句，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快看，是正主来了吗？” “不是吧，好像是迟阳学院的三位魔法师。” “咦，怎么还跟来个小屁孩。有谁认识吗？” 众人摇了摇头，有人开玩笑道：“大概是哪位魔法师的亲戚，走个后门来围观一下。” 众人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更多不着边际的猜测纷纷冒了出来，大多都是哗众取宠的瞎猜，却很好的调动起了现场气氛。 蓝希妍忍不住站起身来，好奇地朝人群外看了眼。她立马呆住了。 “怎么是他？” 蓝希妍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可事实就在眼前，她震惊，却不得不接受。 “真的是他……” 看着正和查尔斯先生亲切交谈的江淮，蓝希妍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快崩碎了。一个十五岁的小镇青年，如果江书宁说得没错，他应该从未接触过解剖，怎么可能…… 江淮早就看见了查尔斯。他身旁的三个人，一位银发白须，正是王长简，另外两个，一位身着金边云纹法袍，年约四十，眉目俊朗，神色温润，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翩翩风度，却是迟阳城城主，光系魔法师李怀安。 另一位，身着橙金盔甲，腰配银白色长剑，他眼神如鹰，即便在交谈之中，仍手按剑柄，留心四周的动静。这一位，江淮也认识，银辉要塞驻扎军团团长，魔武士龙敬文。 三位院长和他们都是旧识，自然而然地寒暄两句后，争先恐后地为江淮引荐。 江淮礼貌问好。 李怀安和龙敬文是初见江淮，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均感慨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江淮被一通夸赞，免不了谦虚两句。好在他是重生回来，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这一点场面话，还是会说的。 李怀安见江淮小小年纪，却能从容应对，有礼有节，不禁平添了几分好感。 他说：“我有一子，名为李佑昌，也在法师院学习。你俩年龄相仿，有机会，应当多亲近亲近。” 江淮说：“佑昌师兄，十三岁授勋，天纵奇才，我是慕名已久，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了城主这话，我便是奉命叨扰，想来师兄不会拒我于门外。” 李怀安闻言哈哈大笑，心中对江淮的好感，又增多了几分。 闲话过后，查尔斯说：“江小兄弟，可否准备好了？” 江淮说：“我想挑一名副手。” 第二十五章 开宰 “各位，”查尔斯和江淮走到空地中央，查尔斯大声说：“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江淮，他是今天的主刀者。” 全场安静了片刻，随后炸开锅来。 “什么？他是主刀者？” “他才多大？十四岁、十五岁？” “推翻含魔鳞甲定论的竟然是个毛头小孩？” 众人议论纷纷，查尔斯吼了半天，才慢慢安静下来。 查尔斯说：“我们这位主刀者，需要一名副手。”他转而对江淮说：“银辉院的解剖师几乎都到场了，你来选吧。” 江淮上前一步，一扫全场。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这个瘦弱青年的身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选我选我选我！六位魔字的大人物在场，这可是出头的大好时机，谁不想争取争取？ 蓝希妍却低下了头。她心里直打鼓，紧张到双手不停搓着衣角。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希望被选中。就算被选中了，她也不知道究竟只是因为两人相识，还是，他真的看中了自己的能力。 她正纠结之中，江淮已经开口：“各位，有谁看过查尔斯先生的《魔兽穴位图解》吗？看过的话请举手示意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查尔斯脸上浮现出微妙的尴尬。 《魔兽穴位图解》这本书，是他耗费数十年心血撰写而成，只是，出版之后不仅未造成轰动，反而成了解剖界一时之笑柄。 书中指出，魔兽种类虽纷杂繁多，形状各异，但身体构造却有共性，这共性就是穴位。书里具体归纳了二十三种普遍的穴位，分别控制痛、怒、憎、狂四种负面情绪，通过刺激这些穴位，可以使魔兽更为暴躁和嗜血。 这是一个极其正确的发现，同时也是一个无用的发现。谁会在战斗或者解剖中，刺激魔兽的这些穴位，使其变得更加凶残呢？ 圣城的解剖师甚至将之戏谑为“魔兽必读”，意在嘲讽查尔斯多年研究的成果，对人族毫无用处，对魔兽却是大大的有用，应当给魔兽一人颁发一本才是。 江淮在一众解剖师面前提起此书，查尔斯如何不尴尬？ 解剖师们也是不得其解，这本书只出版过一次，而且数量极少，在被定性为无用之后，更是无人问津。谁会把时间浪费这种无用之书上呢？ 众人互相张望，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会去看这种书。 “咦？还真有人看过。” “他是谁？” “好像是实习的，叫张什么……” 张云枫淡定地举起手。 蓝希妍在听到江淮的问题后不禁微微失望，她听过这本书，也有心要看，可这书几近绝版，她在市场上几番搜寻未果，只好作罢。 “早知道，就像查尔斯先生要原版来看了……” 她正后悔着，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不对，是自己身旁。张云枫居然举起了手！ “你看过？”蓝希妍低声问。 张云枫点点头：“看过呢，小时候当猎奇书籍看的，嗯，还记得一些。” “……” 江淮看着张云枫，微微一笑。这个家伙，真是好久不见…… “当我副手，可以吗？”江淮大声问。 张云枫慢悠悠地出列，说：“可以。我刀很快的，你小心别被我抢了风头。” 江淮呵呵一笑，伸出手：“江淮。” 张云枫握住：“张云枫。” 江淮扭头问查尔斯：“我可以再要一个助手吗？” 得到应许后，江淮指向人群中的褐色卷发女生：“蓝希妍，还有一个助手名额，要来吗？” “啊？”蓝希妍一愣，立马霞飞双颊。她本来以为自己无缘了，没想到江淮这家伙突然又弄出个助手名额，还点名要自己上场。 “不来吗？”江淮见蓝希妍没反应，追问一句。 “来！”蓝希妍脱口而出，话一出口，红霞立马飞上了耳朵根。她羞恼地跺跺脚，跑到江淮和张云枫身边。 “哟！”张云枫说，“准备好当我助手了吗？” 蓝希妍瞪了他一眼：“滚！” 解剖师看着场中三位十四五岁的青年，统统傻了眼。 如此重大的课题，竟然由三个半大的孩子全权负责，这三人的年龄加一块儿，甚至还没有场上一些老解剖师的工龄大。 查尔斯也有些疑虑，问：“江小兄弟，你确定就这个阵容了？” 江淮严肃地点头。蓝希妍的水平他不了解，不过既然是解剖系第一，想来基本功不会太差，安安静静做个美女助手应该是毫无问题的。 至于张云枫，他更不担心了，这家伙的天分实在高得令人发指，前世的江淮，在解剖界，自始至终都被他稳稳压了一头，哪怕后来发表了“含魔鳞甲”的结论，成就仍比不过这个妖孽。 “查尔斯先生，”江淮说，“我需要穴钉，半指粗细到一指粗细都要，另外，要全套解剖器具三套，如果有含魔器具，就更好了。” 查尔斯很快弄来了江淮需要的器具。穴钉这东西，当年银辉院产了不少，可惜从没派上过用场。好在银辉院保管器械向来一丝不苟，放了几年的钢钉拿出来，竟连一丝锈迹都没有。 张云枫看着新奇的器具，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跃跃欲试：“先从哪只开宰？” “先来个简单的，三重魔兽，六翼血蝠。”江淮说。 三人移步到六翼血蝠处，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江淮说：“六翼血蝠的体型较***位相对好找，而且它的躯干没有鳞甲包裹，钉穴钉比较容易。” 他拿起一根半指粗的穴钉，找到血蝠的眉心之处，说：“控制痛感的有六处穴位，分别为眉心穴、上会穴、中会穴、下会穴、海集穴和灵海穴。眉心穴如字面意思，通常在眉心。” 他说着，举起铁锤将穴钉钉入血蝠的眉心之间。 血蝠一阵剧烈的痉挛，奄奄一息的它不知哪来的气力，竟又抬起翅膀猛地扑腾了两下，吓得一众解剖师纷纷退避。 蓝希妍也惊叫一声，正想退开，却被张云枫单手按住。 张云枫说：“不碍事的，它只是吃痛，条件反射而已。” 江淮点点头说：“没错，这只是肌体的条件反射，它的意识已不足以控制躯体，大家不必惊慌。” 江淮拿起一根穴钉递给张云枫：“剩下的五处穴位，能找到在哪儿吗？” “当然。”张云枫毫不迟疑地接过。 江淮继续解释道：“接下来是上会穴。上会穴通常位于后颈正中。”他说着，和蓝希妍合力抬起血蝠丑陋的头颅，张云枫三下两下将穴钉钉入。 “中会穴，位于身体中轴线，整个躯体的上三分之一处。” “下会穴，同样位于中轴线，整个躯体的下三分之一处。” “……” 江淮将六处穴位的位置一一道来，查尔斯听了不禁暗暗点头，眼中的赞赏更多了几分。 张云枫钉完穴钉，江淮说：“想要从低级魔兽身上获取含魔鳞甲，活剖是先决条件。钉穴钉是第二步，目的是制造剧烈痛感，将魔兽体内残余的魔力逼入鳞甲中。当然，如果是生命力足够强的魔兽，还可以戳眼剁指什么的，肉体疼痛也是极好的逼出魔力的方式。” 他顿了顿，给解剖师们一点思考的时间。 众人陷入了思索，以痛楚逼出魔力吗？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方式。 江淮继续说：“不过嘛，仅仅以这样的方式获取含魔鳞甲，含魔量十分稀少。从三重魔兽身上剥下的甲，含魔量大概只有高级魔兽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 一时之间，所有人议论纷纷。 “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是低了点……” “不！这已经很高了，要知道，含魔与不含魔，本身就是质的差别！” 就在众人争论之际，一直在一旁默默观看的龙敬文忽然开口： “你刚刚用了‘仅仅’两个字。也就是说，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吧？” 片刻的安静后，所有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视线重又集中在江淮身上。 江淮笑了笑，说：“是的，还有第三步。通过这一步，含魔量最高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三十！” 第二十六章 疑心 人群一阵骚动。 “百分之三十！能提高这么多吗？” “究竟是什么方法？” 江淮大声说：“各位请稍安勿躁，一会儿我会详细说明。现在，我们先剥几片翼甲下来，留作对比。” 他说着，将两套解剖工具递给张云枫和蓝希妍。 “要来比比吗？”他看向张云枫。 “好啊！”张云枫毫不犹豫地接过。 蓝希妍却有点迟疑：“我也要吗？” “当然。”江淮点点头，“解剖系第一的水平，我可是很期待呢！” 蓝希妍瞪了江淮一眼，心想，这家伙，怕不是想看我笑话吧？但他的眼神里，却只有满满的真诚，没有丝毫戏谑。 是真心话？ 她接过解剖工具时，手都在轻微发抖。她是第一次当这么多人面进行解剖，其中不仅有院长和一众经验丰富的老解剖师，更有迟阳城城主这样的名宿在场，她如何不紧张？ 她看了眼同是第一次当众解剖的张云枫。 张云枫手执解剖刀，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蓝希妍知道，这是他进入状态的表现。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淡定。 “一人一块翼甲，剥单面就行。”江淮将玩弄着手里锃光发亮的小刀，对两人说。 蓝希妍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三人各站在一片翅膀前，随着江淮一声令下，同时动手。 六翼血蝠的身躯很小，翼很大，每一片翼完全展开来，都有两个躯体那么大。薄翼从血蝠躯体背后延展出来，呈扇形，其上附有一层薄薄的银色鳞甲。这鳞甲就像一层薄膜，薄且轻盈，但硬度不低，对于血蝠柔弱如纸的翼来说，具有极佳的保护作用，且不会因为过重而影响飞行速度。 六翼血蝠的甲并非致密型的，组织与甲的连接也不算紧密，可以落刀的地方极多，因此剥甲难度不高。 江淮等三人从翼末端入手，很快将末端的鳞甲分离开来。 一众解剖师看得连连点头。这三人的基础都不差，不过找到切入口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将整片鳞甲完好无损的剥下来，才是考验水平的时候。 “嚯？他连思考都不用的吗？” 只见江淮在打开切入口后，手上不停，直接进行整体剥甲。而张云枫和蓝希妍还在观察和思考。 “这样虽然节省时间，但容易出错啊。” “没错，一不小心就可能导致鳞甲断裂或者留下伤痕。要知道，完美的鳞甲和有缺陷的，完全是两种概念。” 众人议论纷纷，江淮仍心无旁骛地剥甲，他一旦进入状态，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干扰到他。 张云枫这时似乎也找到了突破口，哈哈哈一阵大笑后，立马上手。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倒把旁人吓了一跳。 “这家伙什么毛病？”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嘀嘀咕咕的，大概是他的习惯吧。” “这是什么鬼习惯？不改吗？” “呵，这算什么，听说前任院长，还喜欢在解剖时唱歌呢！” “……” 蓝希妍思考得最久，等她有所动作时，江淮已经快要剥完一半了。 “这个江淮……他真的只有十五岁？” 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刚才还颇有微词的几人，现在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沉浸在江淮行云流水般的刀工中。 他太顺了。从第一刀开始，一直到现在，毫无滞碍，毫无停顿，手上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从第一刀起，他就已经知道了后面的一百刀该如何进行。 他的技术毋庸置疑，哪怕放到圣城，也是绝对的顶尖。但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与技术无关，而是经验，极其丰厚的与他年龄不匹配的解剖经验。 “查尔斯先生，能私下聊两句吗？”龙敬文看向江淮，脸色严肃。 六位魔字和查尔斯离开人群，走到一旁。 查尔斯问：“怎么了，龙团长，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龙敬文说：“查尔斯先生，您认为，江淮的解剖技术如何？” 查尔斯老实说：“十分出色，在同辈之中，应当是第一人。” “不，不是跟同辈比，我是说，跟您比呢？”龙敬文认真地看着查尔斯。 查尔斯沉吟几秒，才说：“六翼血蝠的解剖难度不大，说实话，还看不太出真正的水准。不过，听王院长说，他曾用长剑独自剖下了鳄甲铁牛的鳞甲，如果此事属实，那只怕，他的解剖技术和经验，不会在我之下。” 王长简此时开口道：“这事属实。那块鳞甲，各位也都见过了，的确是出自江淮之手。” 龙敬文说：“查尔斯先生，一般来讲，一个出身小镇，从未接触过解剖的十五岁青年，有可能突然拥有如此精湛的技术吗？” “这……”查尔斯看了龙敬文一眼，只见他面色肃然，一双眼睛如鹰鹘般锐利。查尔斯突然意识到，这次对话，似乎并不是朝着褒奖江淮的方向进行的。 “通常情况下，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也许，也许他有某种机缘……”查尔斯说到最后，声音不禁越来越低，这番说辞，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况要说服以理智谨慎著称的龙敬文？ 龙敬文没有追究，话锋一转，问王长简道：“王院长，你说过，他的剑法也十分出众。究竟有多出众，能形容一下吗？” 王长简当然知道龙敬文问话的用意，如实说：“仅仅以剑法论，应该不会差我太多。”这还是保守估计，毕竟他也没见过江淮全力出手，真实水平他也说不太准。 可即便如此，其余六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王长简的剑法，放之全国也是顶尖的存在。都知道江淮剑法很高，但高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吃惊。 龙敬文很快镇定下来，说：“还是那个问题，一个出身小镇，从未接触过剑的十五岁青年，有可能突然拥有如此精湛的剑术吗？” “绝无可能。”王长简斩钉截铁地回答。 龙敬文说：“所以，你们不好奇，他的这些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吗？又或者，他真的只是一个十五岁的人类吗？”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到仍在专注解剖的江淮身上。 话说到这份上，谁还会不明白龙敬文的言外之意呢？ 张友直说：“我明白龙团长的顾虑，他的确可能有秘密，但要说他是人形魔兽，却不太可能。他从小生活在诺斯小镇，如果期间被人形魔兽替换，他的表舅如何会察觉不出？” 陈杰也说：“还有，他的魔力还未凝结，我们都能感知得到。人形魔兽，可是比普通魔法师和魔武士都要强的存在，这么低微的魔力量，是伪装不出来的。” 龙敬文沉吟道：“对于人形魔兽，我们所知甚少。在江淮之前，谁又能想到低级魔兽也能产出含魔鳞甲呢？仅凭我们对魔兽的肤浅认知，还不足以将江淮的嫌疑排除。” 查尔斯突然说：“龙团长，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正如您所说，在江淮之前，谁知道低级魔兽能产出含魔鳞甲呢？如果他真是人形魔兽，为什么要帮他的敌人？” 一直没有出声的李怀安也说：“还有一点，以人形混进来的卧底，近几十年来也识破过几个，这几人，无一例外都是低调行事，丝毫不引人注目。像江淮这样大张旗鼓，怎么看，也不像卧底的作风。” 龙敬文点点头：“二位说的在理，事实上，我也是考虑到这些，才保持着观望态度。不过，我们至少清楚，他对我们有所隐瞒，仅冲这一点，我们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江淮在法师院，他的行踪去向，还要麻烦三位院长多多留意。” 张友直等三人说：“这个自然。” 江淮专心剥甲，完全没注意到已对他起了疑心的六位魔字前辈。他割完最后一刀，将整片鳞甲小心翼翼地取下，平放在地面。薄如蝉翼的鳞甲在炽亮的白光下闪烁着晶光。 他看了眼张云枫和蓝希妍。张云枫已剥了一半，蓝希妍三分之一。两人在解剖上的天赋，高下立判。 一众解剖师上来观赏江淮剥下来的甲，啧啧称叹。要剥下如此完美的鳞甲，在场的所有解剖师都能做到，但，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即便是张云枫的速度，也已经超过了大部分解剖师，只有经验丰富的老手，才能与之一比。 众人不禁心生感叹：江淮固然令人惊艳，这个实习生也非同小可，假以时日，必定能在解剖界大放异彩。 第二十七章 关键第三步 查尔斯等人也已讨论完返回。 看见江淮剥下的鳞甲，龙敬文说：“我可是查探一下吗？” “当然。” 龙敬文将手放在鳞甲之上。鳞甲内的魔力含量很低，但以魔武士对魔力的感知敏锐度，很快就查探出来魔力的存在。 众人都屏息等待龙敬文的结论。 龙敬文缩回手，朗声说“含魔鳞甲，毋庸置疑。” “哇哦——” 人群沸腾了。低级魔兽也能产出含魔鳞甲，如此惊人的发现，能在场亲眼见证这历史的一刻，所有人都有种与有荣焉的荣誉感。 一些老解剖师希望能亲自感受一下，江淮一一应允。这些老解剖师在查探完后，激动地走回人群，口中喃喃，甚至有人还红了眼眶。 三百年来，解剖界因长期停滞不前，没有重大发现而逐渐没落。可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解剖业的地位，将一夜而起，而解剖师，也将重新回到和法师、武士并列的崇高地位。 张云枫和蓝希妍也都相继剥完甲。众人的沸腾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解剖进度，直到他们干完手中的活，才发现江淮早已结束。 张云枫说：“你很快嘛。什么时候剥完的？” 江淮淡淡地说：“在你剥到一半的时候吧。” 张云枫真诚地说：“厉害。” 江淮笑了笑：“还行，你努力五年，也能到这种程度。” 张云枫抓抓他的寸头，说：“五年太长了，三年吧。” 江淮哈哈一笑：“那光努力就不够了，得拼命。” “那就拼命。” 江淮微微吃惊，直视张云枫的双眼。他的语气淡淡，可眼神却透着一股子认真和偏执的劲。 这家伙，果然是个疯子…… 蓝希妍插话道：“你们两个还是人吗？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解剖系第一的感受……” 江淮认真地说：“你也别丧气，苦练十年，也还是有可能的。” “……” 龙敬文打断了三人的聊天：“江淮，你说的第三步呢？现在可以向我们展示了吗？” 江淮笑呵呵地说：“当然。第三步，说来其实简单，就是向鳞甲灌注魔力。” 他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很快就有人出来反驳：“鳞甲是无法被注入魔力的，这在几百年前就被证明了，你说的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行。” 江淮说：“的确，直接注入是不行的，因为鳞甲本身，是排斥外来魔力的。不过，如果是先将魔力注入到魔兽体内，那就另说了。” 又是一阵议论。议论之后，有人说：“你的意思是，将魔力输送给魔兽，再通过刺激魔兽将魔力逼到鳞甲上？” “没错！”江淮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肯定道，“这位前辈一语中的。鳞甲排斥外来魔力，但如果是它自身的魔力，就没有问题了。陈院长，能请您帮个忙吗？” 陈杰二话不说，走到江淮身旁。 江淮说：“输送魔力有三件事需要注意。一是魔力对应，六翼血蝠属于风系魔兽，因此需要一位风系法师进行这个操作。二是注入位置，最好是在钉上穴钉的这几处穴位。陈院长，请您从上会穴缓慢注入纯净的风系魔力。” 陈杰伸手抵住六翼血蝠的上会穴，一股纯净的蓝色魔力，从他掌间溢出，从血蝠的伤口渗进它的躯体之中。 与此同时，江淮拿出一柄小锤子，敲打着另外几处的穴钉。血蝠受到刺激，有气无力地扑打着翅膀。 “在这时，我们继续给魔兽施加痛楚，这有助于逼出它的魔力。” 江淮将锤子交给蓝希妍，让她继续这个动作，自己继续解释说：“还有第三件需要注意的事项，鳞甲的含魔上限。” 众人一怔，赶紧默默记下这个新词汇。 江淮说：“任何鳞甲，都有其储存魔力的上限。如果注入过多魔力，只会适得其反，造成鳞甲开裂或者崩断。判断鳞甲所含魔力量是否临近上限，需要观察它的色泽和质地。” “我们知道，魔兽每次进阶，它的样貌会发生巨大改变。鳞甲也是如此，趋于临界状态的鳞甲，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色变和质变，变亮变厚变硬都有可能。只要观察到以上现象，就说明已经临近上限了。” 陈院长身为魔法师，魔力之深厚远远超过六翼血蝠，他虽然刻意控制了魔力的输出速度，但很快，六翼血蝠的透明翼甲微微鼓起，透明的薄甲染上一层浅浅的绿色。 “好了，陈院长。”江淮叫停陈杰，拿出解剖刀，上手剥甲。这一次他没有叫上张云枫和蓝希妍。 他独自解剖，手仍然稳得不能再稳。看他剥甲，会给人造成一种剥甲就跟切豆腐一样容易的错觉。 张、蓝两人看得暗暗心惊。两人都自认为解剖手法算熟练的了，可是跟眼前这个怪物比起来，那真是判若云泥。 江淮剥完甲，龙敬文再次查探。一探之下，不禁剑眉一挑，朗声道：“魔力充盈，含魔量增加了十倍有余！” 人群再次沸腾。这回大家都不矜持了，纷纷涌上来探查，鳞甲内充盈的魔力量，让一众解剖师感到有些眩晕。 含魔甲胄，在过去，由于原材料的限制，银辉院一年也产不出一百件，可从今天起，一天一百件都不是问题！ 龙敬文和李怀安也十分激动。含魔甲胄的批量生产就在眼前，银辉要塞和迟阳城的守军无疑是最大获益者，如果能人手一件含魔甲胄，守军的实力，无疑将在一夜之间提升好几个档次。 等人群稍稍安静，江淮说：“从低级魔兽身上获取含魔鳞甲的方法大致就是这样，这里还有八头魔兽，各位要是愿意，可以自行尝试。” 在场的解剖师早就跃跃欲试，一听这话，立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很快就组出不少队伍来。 有人问：“风暴之刃也可以按这种方法来吗？” “是的。”江淮点头，“按这种方法，高级魔兽产出的鳞甲含魔量将提高一倍。” 众人闻言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争相要去剥风暴之刃的甲。 张云枫走到江淮身边，小声说：“风暴之刃能留下来吗，我想做点实验。” 江淮愣了下，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想做驯化实验吧？上一世，张云枫因为成功培育出驯顺的高级魔兽，获得了紫荆徽章。可这个研究项目，他是从二十岁才开始的，现在他才十五岁，不会太早了吗？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越早开始，对人族就越有利。 江淮说：“各位，风暴之刃另有他用，其余魔兽可任意解剖。” 众人闻言不禁一阵失望，但很快，他们就把目标转移到其他魔兽上去了。 江淮和张云枫向查尔斯说明了情况。 查尔斯拍拍张云枫的肩膀，说：“没问题！你尽管放手去做。”张云枫是查尔斯亲自从圣城招揽回来的，他的天赋没人比查尔斯更清楚。再加上，有江淮这颗珠玉在前，查尔斯对年轻人的信心，莫名很足。 身为院长的他，看看江淮和张云枫，又看看庭院里一群热情满满的解剖师，心情大好。他有种预感，在沉寂了数十年之后，银辉解剖院，即将迎来它的辉煌时代。 第二十八章 全元素法师 解剖的盛宴从天亮一直持续到黄昏。 除了风暴之刃的八头魔兽，摊上一群兴奋异常的解剖师，下场就是不仅被剥了甲，还被大卸八块，甚至连剔骨剥皮也顺带解决了。 魔兽的尸骨被有序清走，该送去炼化的送去炼化，该送去加工的送去加工。解剖师们三三两两的离开，走之前都不忘来和今天的主角江淮道个谢。他们早已听说，这位年轻人，决定将这莫大的荣誉，分给解剖院和迟阳学院。 对此，他们既惊讶又敬佩，尤其是想到江淮还只是个十五岁的青年，这种敬佩之情不禁更深了几层。 张云枫和蓝希妍也走了过来，他们身后，六个精壮的橙甲士兵拖着被五花大绑的风暴之刃。 江淮拍拍张云枫肩膀，说：“我跟院长提过了，驯化魔兽是个不错的课题，你要是有任何需求，直接跟院长说就好。” 张云枫有些惊讶：“听你这意思，以后不会常来？” 江淮说：“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来。” 张云枫颇有些遗憾地说：“那你大概没什么机会来了。” 江淮哈哈一笑，转向蓝希妍道：“最近我可能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我妹妹，还得麻烦你多关照关照了。” 蓝希妍哼了一声：“还用你说？你这哥哥这么不靠谱，书宁跟着你，我还不放心呢！” 张、蓝二人走后，庭院里算是彻底清净下来，只剩下一众橙甲士兵和七位前辈。 院中一片冲天的血腥味，青石板被魔兽的血液染成殷红色。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时候该到水系法师出场，用“洁净之泉”清洁庭院。只不过今天的工作量有点大，整个庭院，几乎就没有干净的地方。解剖院的法师实力有限，这对他们来讲算是相当大的工程。 好在今天来了位水系魔法师，清洁问题不用他们担忧。 查尔斯咳嗽一声，说：“诺威尔院长，怕是要麻烦你了。” “这个自然。” 诺威尔抬手，半空之中显现出一个与庭院几乎等大的蓝色法阵，数十道水柱从法阵中喷涌而出。青石板上的血污一沾到水渍，立马如沸腾般翻滚起来，随后挥发到空中，化为无形。 洁净之泉的泉水，能消除任何污渍和异味，还原事物本来的面貌，被誉为“三大圣泉”之一。 职阶低一些的法师，如授勋法师、荣誉法师，召唤出的泉水只够清洗一间屋子。身为魔法师的诺威尔，一次性召唤出如此庞大的水量，也几乎到了他的极限，清洗完庭院后，他的脸色都有点微微发白，显然是耗魔过多所致。 查尔斯连声道谢。若不是诺威尔帮忙，光清洁这庭院，就够银辉院的水系法师忙活大半天了。 一众人就如何发表结论进行了简短的讨论。这事当然由银辉院主导，迟阳学院解剖系的那点实力，实在不够看，最后挂个名就行。 最后李怀安一锤定音，他明天就启程，亲上圣城，面见国王陛下，先带份简单的报告过去，至于详细论证和具体操作方法，由银辉院编写完成后再派人带到各个城市出版。 江淮的演示毕竟只是简易版的，要成为一篇详实严密的论文，还需要考虑魔兽的个体差异和大量实验数据的佐证。只是几头魔兽，还不足以证明这个结论的普适性。 当然，这一切对于日解剖量过百的银辉院来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江淮把方法告诉了他们，他的任务就结束了，至于修正和完善，以银辉院众人的才智，自然用不着江淮操心。 商量妥当，辞过查尔斯，江淮跟着三位院长上了来时的马车。 还是一样的拥挤，但四人的心情已和来时不同。三位院长此时是如释重负，但又想到龙敬文的提醒，不由得一阵头疼。 江淮见三人都默不作声，心下奇怪，但他也没有多想，酝酿片刻，开口道：“院长，经过这几日的考虑，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成为全元素法师。” “什么？”陈杰惊道，“全元素法师？你认真的？” “是的。”江淮毫不犹豫地回答。 张友直说：“千年以来，想要成为全元素法师的天才不计其数，可自初代二代以后，无人成功。你应该知道，这其中艰辛，非同一般。” 江淮点头：“我明白。天赋决定修炼速度和魂穴容量，容纳多种魔力，且每种魔力都要达到圣魔法师的级别，难度肯定比成为单系圣魔法师高得多。” 张友直说：“你既然明白，还要尝试？要知道，初代二代以后的全元素法师，没一个达到圣魔法师的水准，不，甚至连魔法师都不如。” “我可以的。”江淮信心满满地说。 三位院长对视一眼，江淮语气坚定，恐怕很难劝说其回头。 最终还是张友直说：“不如这样，你先修炼火系元素，倘若能在半年之内，突破至授勋法师，我和两位院长便支持你成为全元素法师。” 半年之内，从零开始，成为授勋法师，这是一个相当苛刻的条件。哪怕是有天才之称的李佑昌，也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迈入授勋法师的门槛。 陈杰和诺威尔不由得深深看了张友直一眼，心里均想：这个老小子，有够阴险的，故意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 诺威尔正想说话，却被江淮抢先一步：“没问题。”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斩钉截铁，三人都是一怔。 “诶，等等等等！”陈杰忽然叫道，“就算考验，凭什么先修炼火系？” 诺威尔被一语点醒：“对呀，要修也是修水系！” “啊呸！先风系！” “水系！” “风系！” “……” 陈杰和诺威尔跟俩抢玩具的小孩似的，开始无休止地拌起嘴来。 张友直大声说：“你们争也没用，江淮既已答应我，那便是先修火系。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江淮。” 陈杰诺威尔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淮。 “呃……”江淮迟疑着说，“反正是全元素，先后都不重要，我既然答应了张院长，就先修火系吧。若是院长们不嫌弃，我很愿意今天就拜三位院长为师。” “你要……拜我们三个为师？”诺威尔的语气中带点疑惑。同时拜三人为师，这在迟阳学院可没有先例。 “若是诺威尔院长不愿意，也无妨，等我完成了和张院长的约定，再来拜您为师即可。” 诺威尔忙说：“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怕张院长会有意见。” 张友直很有意见，天才之师的名头，挂在一个人头上才响亮，三个人分算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是江淮的提议，他也不好说什么，万一把人逼去陈杰或诺威尔那儿，那就不美了。 于是他佯装淡定地说：“我没意见。身为师父，一切对弟子有利的事，我都双手赞成。” 啊呸！陈杰和诺威尔纷纷在心里给张友直扔了不下十个白眼。 “那行！”陈杰立刻拍板，“那明天，我就派人把水系的法袍给你送去。水系的相关教材你可能还用不到，但法袍你可以一直穿。” 张友直脸色变了变，咳嗽一声说：“陈院长，学院的规矩，哪个系的学员就穿哪个系的法袍，你这么做，不是坏了规矩吗？” 陈杰立刻反驳：“江淮是全元素法师，可不是你火系的法师，学院的规矩，对他不管用。” “……” 三位院长又吵吵闹闹起来，好在路程不长，两分钟后江淮终于从逼仄的马车中解脱出来，告辞后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江淮走后，三位院长的神色立马沉了下来。 “全元素法师……”张友直喃喃，“陈院长、诺威尔院长，你们怎么看？” 陈杰说：“人族要成为全元素法师，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第三代神圣法师亲口说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二代以后，人族历经千年，天才辈出，再没一人能重现初代二代的荣光。” 诺威尔说：“可看他的样子，不像只是说说而已，反而，让人觉得他很有把握。再说，从他这几天的表现来看，他也绝不是那种不知变通好高骛远之辈。” “没错，”张友直说，“这才是让人担心的地方。他的这份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据我所知，这世上能精通全元素的，也只有一种生物了。” 三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张友直才说：“好了，多想也无益。从目前看来，他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就依龙团长之言，对他的行踪密切关注就是。” 陈杰说：“张院长说得对，这事就交给你了。”他说完拍拍张友直的肩膀，走进茫茫的夜色里。 张院长愣了下：“怎么就交给我了？” 诺威尔也上来拍拍张友直的肩膀，说：“因为他是你火系的学员，当然要你这个当师父的多多关照了。”说完，他也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呃……你们……”张友直看着远去两人的背影，无奈苦笑。 第二十九章 月中考核 江淮安安心心修炼了大半个月，期间除了法术课和阵法课他不得不上，其他时间，他都足不出户，不是修炼就是练习元素控制。 秦沐风一直勤勤恳恳带饭，而且每一餐都十分丰盛，至少也是两荤一素的大碗盖饭。 江淮每日吃饱喝足，又不活动，眼看大半月过去，整个人从上到下都粗了一圈。好在他以前本就偏瘦，长胖一点也只是趋于正常，还远远称不上肥胖。 这一日上完法术课，老师提醒明天月中考核，所有人必须早上九点前到考核院集合。 江淮不由得微微皱眉。月中考核他很熟悉，是迟阳学院针对准法师和准武士的考核。 人族现有的法师等级体系，几乎完全沿袭自二代，而武士体系，也是完全参考了法师体系，除了没有神圣武士，其他都一模一样。 二代一生功绩无数，除了创立四系凝练法阵，还有便是建立了完善的法师等级体系。准法师以上是授勋法师，之后是荣誉法师、皇家法师、魔法师、圣魔法师和神圣法师。 在这七个等级之中，唯独准法师还有更详细的分级：从一级到九级一共九个级别。准法师级别分得如此细致，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考察修炼者的天赋，判断其是否能跨过准法师与授勋法师之间的那道坎。 秉承着这个原则，每次月中考核，迟阳学院都会筛除掉一批低级且超龄的学员。因此每到月中，学院里就会有一大批学员叫苦不迭，有一些的确是天赋平平，不适合修炼，更多的，则是平时不努力，临阵才来磨枪。 江淮现在的魔力量，他自忖大概在二级准法师左右。而学院里的学员，除了解剖系的，不会有低于五级的。江淮作为一个非解剖系学员，考核垫底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实在不想参加考核，一来浪费时间，二来，考核成绩一向公开发布，他再怎么无所谓，垫底到底不太光荣。 但考核是强制性的，他即便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同样硬着头皮上的，还有江书宁。来迟阳学院大半个月，她没有任何长进，仍停留在三级准法师的阶段。面对即将到来的考核，她又是惴惴不安又是慌张，好在有蓝希妍的宽慰和陪伴，她才不至于崩溃。 第二天一早，七点不到，夜色沉沉，考核院被光系魔法照得通透，院门外早早地排起了长龙。 考核顺序以先来后到为准，基本上早早跑去门口排队的，都是天赋过人修炼刻苦的学员。这些学员苦修一月，为的就是在月中考核拔得头筹，自然忍不住早早跑来，见证成果。 天赋稍差平时又懒的学员，此刻都缩在寝室里抱佛脚。能多修炼一刻是一刻，万一突破了呢？ 江淮倒没这些多余的想法，他只想找个不用排队的时间点，速度解决。根据以往的经验，考核开始一个小时后是人流最少的时候，江淮就趁着这个时机，懒懒散散地走到了考核院门外。 “哟，真巧！”远远的，一个壮硕的身影冲江淮招手。 这声音江淮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了：王安伦。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抢在王安伦之前排到队伍后面。此时队伍只有五个人，而与王安伦同行而来的，就有足足七人，他可不能让这群人排到自己前头去。 王安伦也不介意，率众排在江淮身后。 “江淮，你小子上次把我关在门外，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王安伦在江淮背后呵呵笑说。 江淮被他笑得有点发毛，咳嗽一声，说：“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你不就想和我比一场吗？我可以满足你。” “哦？什么时候？” 江淮说：“考核完，我在门口等你。” 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终于轮到江淮。 对法师来说，考核内容分为两项，一是魔力量测试，二是控制力测试。 江淮走进开阔的庭院，庭院中立着三个铁制圆靶，拳头大小，远近不一，这是用来测试法术控制力的。 他走进考核大厅，两位考官抬头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人问：“姓名？” “江淮。” “年龄？” “十五。” 考官低头记录完，冲江淮招了招手：“过来坐下。” 江淮老老实实坐到考官对面，伸出右手，竖起手掌。 考官愣了下，没想到这个新生竟然知道测试的方法。他很快也伸出手来，与江淮掌心相对。 两人掌心之间，忽然溢出一阵水蓝色光芒，片刻之后，考官收手。 “二级准法师。”考官低头记录，头也不抬地说。 另一个考官这时站起身来，江淮也跟着起身。 两人走到考核大厅前的半露天走廊里，正对着距离最近的那块靶子。考官说：“五米靶，五次机会，准备一下就开始吧。” 江淮盯着靶心。刚刚路过时看这靶子足有拳头大小，隔了五米再看，靶子仿佛缩小了一圈，要瞄准并不容易。 不过，还是要比瞄准米粒容易多了。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练习，他现在一次就命中米粒的概率已经接近百分之五十。 他垂手而立，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术在他身前半米处成形。 “嗖！” 毫无征兆的，火球猛地冲出，正正撞在靶心。就在这一刹那，靶子忽然亮起褐色光芒，瞬间将火球术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第一击，正中。” 江淮不作停顿，接连使出四个火球术，无一例外的，全部正中靶心。 “五米靶，五击全中。” 这个考官喊着，屋内的考官一边记录一边挑了挑眉。学员中五米靶能五次全中的人占绝大多数，但，这个学员，只是一个二级准法师，二级准法师能有如此准头，就有些罕见了。 “十米靶，五次机会。” 江淮很快完成。十米靶比五米靶难度高一些，五次之中他有两次擦靶。他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可两个考官就很震惊了。十米靶，即便是五级准法师，大多数都至少要脱一次靶，可江淮，仅仅是两次擦靶而已，这准头，简直高得有些过分了。 “二十米靶，五次机会。” 五个火球术，江淮照样一气呵成。他这次脱了两次把，擦了一次靶，只有两次是正中。他面色严峻，法术的控制果然和剑气不完全相同，距离一远，就极易受外界气流和元素的影响，致使准头丢失。 若是前世，他以凌厉快速著称的剑气，绝不会偏差如此之大！ 江淮很快管理好表情，礼貌辞过两位考官，退出考核院。 王安伦看着江淮嘿嘿一笑，说：“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出来！” 江淮看着王安伦自信满满的背影，忽然有些心虚：难道他…… 第三十章 赌剑 王安伦说稍等片刻，果然只是片刻，他就从考核院中出来了。排在门外的人立即送上一连串的恭喜。 江淮苦笑了一下：他能这么快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魔力已经出现凝结，迈过了准武士的这道坎。考核针对的是准武士，王安伦既然进阶了，自然不需要再进行后续的测试。 王安伦应付完众人，笑呵呵地问江淮：“上哪儿比？怎么个比法？” 江淮叹了口气：“你是授勋武士了吧？” 王安伦得意洋洋：“前两天进的阶，还没正式授勋。” 江淮苦着脸：“进阶了咱就没必要比了吧？以你现在的身体强度，给我砍我也砍不动啊……” 王安伦说：“不比也行，只要你承认你不如我就行。” “……” 江淮很想说：论剑术我甩你十条街。犹豫了下，还是改口道：“我赢不了你，你也未必赢得了我。” 此话一出，王安伦和仍在外面排着队的人都笑出了声。 这些排队的人都来自武士院，江淮扫了一眼，有几个比较眼熟，他记得没错的话，和王安伦是同一个猎杀小队的。 王安伦笑说：“你何必嘴硬？我承认你剑法不错，但准武士和授勋武士的差距，不是靠剑法能弥补的。” 江淮也笑了：“你说我嘴硬，那你觉得，如果我俩比一场，几招能分胜负？” 王安伦没有草率回答。这个问题显然挖了坑，若是说的少了，最后比试却没打过，那就难堪了。 他沉吟片刻，才报出一个他认为比较稳妥的数字：“三十招足够了。” 围观的人都大跌眼镜，甚至有人直接叫嚷起来：“授勋武士打准法师，要什么三十招，三招就够了！” 王安伦却根本不理会这些起哄。江淮的实力没人比他清楚，即便进阶了，他也不敢托大。 江淮原本也没指望王安伦报出个三招来，三十招，反而才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我们就比一场，以三十招定胜负，如何？”这次轮到江淮笑呵呵了。 王安伦看见江淮又露出欠揍的表情，不禁心头一紧：难道这家伙，有把握三十招不败？他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进阶之后，剑速和剑气都有极大的提升，准字级别的根本不可能正面接下我一招，何况三十招？ 他定了定神，说：“比就比，三十招赢不了你，算我输！” 江淮说：“光比没意思，和上次一样，我们赌个彩头吧。”他顿了顿，放慢语速说：“如果你输了，加入我的猎杀小队，如何？” “这……”王安伦神色迟疑，“你有猎杀小队？” “还没有。过几天就建，到时候你再加入就行。” 王安伦未置可否，而是问：“那你输了呢？” 江淮淡淡地说：“你说。随便提，什么都可以。”后面还有半句“反正你输定了”，但他忍住了没说出来。 王安伦还没吭声，他猎杀小队的队友有些急了，忙说：“安伦，你真要跟他赌这个？” “安伦，当初拉我们入伙，可是你说的，想建一个纯武士的小队。你怎么能加入法师的队伍呢？” 江淮看了两人一眼，对王安伦说：“你的队友对你很没信心嘛，仿佛你已经输给我了似的。” 王安伦撇撇嘴。他知道江淮试图火上浇油，激他答应。他必须承认，江淮做到了。 他说：“行，我跟你赌。如果你输了，转来武士院，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淮笑了起来。 王安伦提议去练武场比，江淮却手一扬，说：“我时间很宝贵的，别浪费在路上。咱们就地解决吧，不过三十招而已，要不了多久。”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一片嘘声。 “这小子谁啊？以为自己是李怀昌吗？” “猖狂啊！他真以为自己能在授勋武士手底下撑过三十招？” 当事的两人却都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王安伦向队友要了柄长剑，扔给江淮，同时摆出防御姿势。他怕这家伙又像上次一样，凌空接剑偷袭自己。 “啪！” 江淮却没有接剑。长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不用剑？”王安伦疑惑。 江淮摇摇头说：“我是法师，用剑干嘛？” 人群里传出一阵笑声，有人起哄：“王安伦，你练武练傻了吗？竟给一个法师递剑？”话音落，又是一阵哄笑。 围观者越来越多，武士、法师各占一半。王安伦在武士院素有威名，武士院的学员没有敢当众嘲讽他的，这说话的人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法师院的。 武士院的闻言立马刷刷刷地抽出剑来。 法师院的忙退开几步，拉开距离，放话道：“干嘛？武士院的兔崽子们，想在我们法师院的地盘撒野吗？” “收剑吧。”王安伦说，“让他们过过嘴瘾，宽容点，不要把怂包们的唯一乐趣给剥夺了。” 武士院的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剑，但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一点没变。 王安伦盯着江淮，说：“你真不用剑？” 江淮说：“不用。”当然不用剑。他破不了王安伦的防御，也不敢硬接对方的进攻，拿把无用的剑不是累赘吗？ 王安伦点点头：“那我来了。” 言毕，他抬手出剑，剑却未出鞘。他现在实力大增，没敢上来就全力出手，怕不小心一招毙命了江淮。 他虽未用全力，剑也没有出鞘，但剑势之强，仍不可小觑。这一剑，少说也有九级准武士的水准。 江淮感到一股劲风扑面。他却不动，胸前浮现出一个火球，猛地冲向对方。 “噗！” 火球撞上剑尖，就像炸了个哑炮，王安伦的速度却没受到任何影响。 “果然，差距还是太大了吗？” 江淮一边想着，一边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过了这一剑。 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他怎么躲过的？” 王安伦对此很是熟悉了。他立马变招，连接又是刷刷刷几招快剑，却都被江淮在间不容发之际，一一躲过。 “神了！”有人喊道，“这人真是法师吗？” “他刚刚用了火球术，肯定是法师。” “有哪个法师敢和王安伦近战？李怀昌都不敢吧！” 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这个法师的身法太鬼魅了，所有人都认为避无可避的剑招，他偏偏能在最后关头，诡异地躲过。 王安伦忽然停手，跳开两步。 “十招了。”江淮提醒道。 “嗯。”王安伦淡定地取下剑鞘，露出银白色的光亮的剑身。刚才那十招，他只是试探。他现在明白了，这家伙虽然跑去了法师院，身法却一点没退步，而且，他似乎打算凭身法撑过三十招。 “江淮，也许你能预判我的出手，躲过我剑招，但你绝躲不过我的剑气。”王安伦认真地说，“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江淮笑笑：“来吧，我想试试。” 第三十一章 江淮的实力 江淮知道，王安伦没有虚张声势。剑招为实，剑气为虚，实招亦躲，虚招难防。剑法高超的人都有预判剑招的实力，但想预判剑气，几乎不可能。 江淮前世身为剑之圣魔武士，在剑法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他对剑气的理解更是远超常人，再加上王安伦突破时日尚短，对剑气的掌握肯定还很粗浅，因此他才敢放手一试。 王安伦横剑身前，江淮能感觉到，一股不俗的魔力正从他的体内由他的掌心传到剑身上。 授勋武士的剑气能达到多厚？在江淮印象中，应该不会超过半尺。剑气放出能覆盖多广？应该不超过两米。 相关数据再江淮脑海中一一闪过。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交手中，必须要与剑身保持半尺以上的距离，才能确保不被剑气所伤。 那就不能再使用省体力的“鬼影步”了，而要用“迷踪步”。迷踪步虽然极其耗费体力和精神，但只剩下二十招，以江淮现在的实力，应该还能撑得住。 围观的人见王安伦要动真格了，都纷纷退开数米，深怕被剑气误伤。 “那小子，能躲过王安伦的剑气吗？” “不太行！看他之前的闪避，都是险之又险，他这种闪避虽然能躲开剑招，但绝躲不过剑气。” “那他岂不是输定了！” “输是肯定输了，但能逼王安伦全力以赴，也够给咱法师长脸了！待会儿他要是受了伤，各位会治疗术的兄弟，可一定要帮忙！” “那是当然！” 法师院这边群情激昂，谁都没注意到，江淮的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如雨后春笋般不停冒出。 王安伦动了。转瞬进逼到江淮身前，剑出，四十五度斜斩。 江淮也动了。一反常态的，没有等到最后一刻才闪避，而是在对方出剑的同一瞬间行动。 剑速比之刚才提升不小！凌厉的剑气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这一剑挟裹着无比声势，但竟然，斩空了！ “怎么回事？” “他居然躲过了！” 治疗法师本来已经准备好治疗术，结果再一看，江淮居然躲过了这一剑，不由得大吃一惊。 王安伦剑势微微一顿，躲过了？是巧合吗？他很快调整过来，紧接着刷刷刷五剑，剑剑直击要害。这几剑无论是出手角度和速度，王安伦自问已经做到极致，江淮断无躲开之理。 可江淮，依然躲过了！ 怎么可能！ 王安伦感觉有点燥热，不知道是因为天亮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发了狠，将手中银剑舞出剑花，撕裂空气的锐响在空中不停爆开，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 连续十剑，剑剑落空！ 王安伦终于意识到不对，嗖得跳开两步。他的汗水已将衣衫浸湿。这很反常，平时和王长简练剑，就算全力出手五十招，也绝不至于如此汗湿。 他盯着江淮。 江淮更加夸张，仿佛淋了一场大雨，头发全部耷拉下来，汗水不停渗出，从额头划过脸颊，在沿着下颌的弧线滴落。 王安伦凝神细看，发现江淮身边的空气竟有点微微扭曲。 他眉毛一挑，道：“你在……燃烧火元素！？” 江淮嘿嘿一笑，抹了把汗说：“被你发现了呀，还以为你会脑子一热，一股脑打完二十招呢？还有四招，等我脱个衣服怎么样？” 江淮说着，也不管王安伦答不答应，直接当众脱掉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法师袍。脱去法师袍，他顿时感觉轻盈了许多。 围观者离两人较远，没有王安伦那种身处火炉的炙烤感，因此迟迟没有发现异常。此时一经王安伦说明，众人立刻察觉出不对。 “他燃烧火元素干什么？为了让王安伦脑子发热？” “王安伦本来就好胜，性子又急，高温确实有可能影响他的判断。”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然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不，影响判断只是其一，更重要的一点，是为他的步法打掩护。” 众人朝声源处看去，都吃了一惊。 说话者身穿金色云纹法袍，眉目清秀，年约十五，正是法师院第一天才，迟阳城城主李怀安之子李佑昌！ 李佑昌继续说：“这人预判能力极强，步法也十分厉害，再加上他燃烧身周的火系元素，导致温度升高，汗水蒸发，空气轻微扭曲，使他的步法更具迷惑性。王安伦不明真相，才上了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似是赞同，但仍有人疑问道：“这种程度的空气扭曲，对王安伦来讲，应该不算什么吧？”王安伦可是授勋武士，剑法在年轻一辈中也是顶尖，怎么会栽倒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上呢？ 李佑昌笑说：“高手对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点小小的影响，已足以决定许多东西。更别说，这人对剑法的理解，远在王安伦之上。” 众人又是大吃一惊！这个貌不惊人籍籍无名的青年，剑法竟远在王安伦之上？可这种怪物，为什么来了法师院？ 李佑昌不再说话，只是看向江淮。这个青年的身份，他大概已经猜到。昨夜父亲从要塞归来，对一人大加赞美，称其为解剖奇才，剑术高手，要自己多与这人亲近。 李佑昌本以为，这个父亲推崇备至的“江淮”，只是父亲夸大其词，可今日一见，他竟能以准法师之身，在授勋武士的手下撑过二十招，实在非同小可。 “这人，值得一交。”李佑昌很快做了决断。 王安伦也回过味来，不禁为自己着了对方的道而郁闷。但他很快压下这些负面情绪，深深吸了口气。胜负还未分，还有四剑，把握好这四剑，未必没有机会。 他再次冲出，如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牛！ 这一次，在一米之外，他立即出手！ 剑气凝成白练，足有一尺长，极速斩向江淮。 江淮早有准备，脚踏“鬼影步”，矮身险险避过剑气。 王安伦趁机冲到面前，举起长剑，当头劈下！ 中了！ 第三十二章 李佑昌 王安伦眼眸一凝，不对，是残影！ 扭曲的空气致使他误判，稍稍砍偏了半分。 江淮就地一滚，险险避过。他避过了剑招，却没能完全避开剑气，左臂被剑气划到，登时裂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还有两招！ 江淮稳住身形，脚踏“迷踪步”。 王安伦挥剑冲上。 直刺！ 江淮侧身闪过。 最后一招！ 江淮丝毫不敢松懈，忽瞥见王安伦手一抛，竟然弃剑扑了上来！他脸色一变，弃剑后的王安伦速度更快，拳头被魔力包裹，声势惊人。 王安伦没练过拳法，这一拳毫无技巧可言，但胜在快速。十几招过后，他已经发现，以江淮现在的实力，只能勉强躲过自己的快剑，如果自己速度更快，哪怕只快一分，他也绝对躲不过。 江淮却没躲！ 这一拳砸在江淮左胸，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以准法师的身体强度，挨了这一拳，不死也掉半条命。 可王安伦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拳的确砸中了，但没有砸实。 “他在卸力！”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只见江淮在中拳的同时脚踏半圆，含胸缩肩。王安伦的拳头仿佛打在了滑溜的泥鳅身上，从左胸划过左肩，而后脱落。 江淮卸掉力量，几个纵跃跳开，忙不停地搓揉胸口。他成功卸掉了大部分力量，可仍有一小部分，他结结实实挨下了，在吃力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感到心跳为之一滞。 好在，三十招完，他仍然站着。他赢了，尽管比想象中的困难一些。王安伦不愧天才之名，最后竟敢弃剑出拳，要不是自己是圣魔武士转生，卸力御力之术十分精通，不然肯定要栽。 围观的法师们蜂拥上来，治疗法术统统招呼到江淮身上。江淮右臂的伤口很快愈合，左胸的乌青也很快消肿。 “长脸啊兄弟！” “火系哪个导师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听说你剑法不错啊，怎么不去武士院？” 面对一张张陌生面孔的好奇询问，江淮一一搪塞过去。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站在人群外，那个金色云纹法袍的英俊青年。李怀昌也正看着他。 相比于法师们的兴奋，武士们的脸色可都有点难看。尤其是和王安伦同队的武士，此时一个个眉头上都愁云密布。他们的小队本是王安伦建起来的，王安伦如果走了，小队基本就散了。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王安伦拾起地上的剑。他走向江淮，众人都给他让出一条路。 “你赢了。”王安伦说，“建小队的时候通知我。”他说完，也不等江淮作答，扭头就走。 一众法师在他身后疯狂嘲讽，王安伦充耳不闻，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考核完的武士也相继离开。还没考核的武士不得不留下排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安伦这一败，他们也都灰溜溜的，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在治疗法术的帮助，江淮很快恢复。他捡起法袍，向众人道过谢，便朝李佑昌走去。 李佑昌率先开口：“是江淮吧？我叫李佑昌。” 江淮点头说：“我知道你，十四岁授勋，在迟阳城可是轰动一时。” 李佑昌谦虚道：“不过是鸡群中高一点的鸡罢了，去年圣城出了个十岁授勋的天骄，那才叫轰动一时。” 江淮说：“你太谦虚了，你修的可是光系魔法，本来难度就更高。说起来，我的队伍里倒需要一个光系法师，你有兴趣吗？” “猎杀小队？”李佑昌有些惊讶，之前江淮和王安伦打赌时他并不在场，因此并不知情。 “你现在建猎杀小队，会不会太早了？”李佑昌已经看出，江淮虽然步法身法精妙，但魔力量很低，大概也就二级准法师的量。这么低级的法师别说建自己的猎杀小队，能加入别人的都寥寥无几。 “早不早因人而异，对我来讲，时机正好。王安伦已经答应加入了，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我很需要一个天才法师的加盟呢！” 李佑昌立马反应过来，原来他和王安伦的比试，就是为了让他加入。他忽然来了兴趣，不过仍犹豫道：“即便我加入，你的人数也不够吧？除了我和王安伦，你还打算找谁呢？” 猎杀小队所要求的最少人数为四人，最多十人，江淮想建队，还差一个人。 江淮淡淡地说：“我已经有人选了。虽然他不是迟阳学院的，但你放心，是一个不比你和王安伦差的家伙。” 校外的人吗……学员组建的队伍很少选择外人，一来是大家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二来不在一个学院，大家交流练习起来都比较麻烦。 江淮竟打算找校外的人吗？而且还是一个不比我和王安伦差的家伙？光凭这一点，就让渴望见识各种天才的李佑昌无法拒绝。 “你要真能找到这样的人，就算我一个。”李佑昌承诺道。 李佑昌答应在江淮预料之中，他算准了，他只要抛出校外天才的诱饵，这个好奇心极重的青年就绝不会拒绝。 和李佑昌约定完毕，江淮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寝院，先去澡堂洗了个澡。这一次比试耗完了他体内所有的火系元素。他现在还是太弱，迷踪步搭配燃烧火元素的打法还发挥不出百分百的效果。 修炼果然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没有魔力量打底，再高的技术也只是花拳绣腿。 他有一个快速提升魔力量的修炼方法，但这个方法，需要一个猎杀小队才能做到。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明天去一趟零度酒吧，只要说服那家伙入队就行了。 一念及此，他不禁在头脑中过了一遍说服台词。 “嗯，不错，他肯定不会拒绝的。”江淮暗暗点头。不管能不能说服对方，他已经说服了自己。 洗完澡回到寝室，江淮继续修炼。魔力消耗后得花不少时间补充。这也是人族修炼缓慢的重要原因，魔力用了没办法再生，只能从外界补充。 当然，补充要比第一次吸收快很多。但不管怎么说，动用魂穴里的魔力总归会耽误修炼，因此，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平时，保存魔力都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而前一世的江淮，正是将这一点做到极致的人。 第三十三章 零度酒吧 迟阳城有东西南北四大集市，其中北市以华夏裔居多，西市以日耳曼人也就是白人族群居多，而东、南两市则是族群混杂，各民族的东西都能在这买到。 零度酒吧位于西市不算中心的位置，是一家新开不到一年的酒吧，店面不大，装修也简陋，在西市多如牛毛的酒吧中，绝算不上亮眼的一家。 江淮晚上八点来到酒吧，酒吧才刚刚营业，店内只有两个顾客。一个长发齐肩的青年正在吧台后调酒，青年将各种原料放入摇酒壶中，娴熟地摇晃和传瓶。 江淮对酒不感兴趣，事实上，他从不饮酒。甚至在前一世，他对青年每天耗费大量时间在调酒上颇有微词。这么多时间，拿来修炼岂不更好？ 青年将酒从摇酒壶中倒出，碧蓝色的酒一沾高脚杯，杯壁外立马笼上一层淡淡的水汽。 这是空气中的水分遇冷凝结的现象。这酒杯里的酒温度之低，可见一斑。 零度酒吧，主打的便是低温酒。而这低温，却不是来自于冰块，而是来自于这个调酒的青年。冰块中水分太多，溶解后会稀释酒的浓度，影响口感。青年用水系法术的变种，冰系法术，制造低温酒，则很好地避免了这一问题。 江淮在吧台前捡了把高脚椅坐下。 “来点什么？”青年用一口标准的华夏语问。华夏语是人族的通用语言，青年见江淮是华夏裔，便用华夏语招呼。 江淮却用流利的日耳曼语回答：“两杯零度的水，要刚好零度。” 青年诧异地看了江淮一眼。不仅为他流利的日耳曼语诧异，更为他提的要求诧异。来酒吧喝水的不是没有，但一个穿着迟阳学院法袍的华夏裔，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这家不起眼的小店，却只为了两杯冰水，这实在有些不合逻辑。 不过推敲顾客的目的不是一个合格酒保该做的事，客人点了什么，他只管照做便是。 很快，两杯冰水端上吧台。 江淮将其中一杯推到青年面前：“这杯，算我请你的。” 青年愣了下：“请我？为什么？” 江淮说：“我答应过一个朋友，有机会要和一个叫安珀的人对饮一杯。可惜我从不喝酒，只能以水代酒了。” 青年有些惊讶：“可以告诉我，你的朋友叫什么吗？”他的确叫安珀，可他来到迟阳城不久，知道他名字的人应该不多，江淮口中的朋友，他觉得，也许是他以前的某位顾客。 江淮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举起冰水一口饮尽。 安珀也不再追问，仰脖喝干了冰水。 江淮砸吧砸吧嘴，说：“果然是零度水，你有很好的元素控制力。” 安珀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将两人的杯子收起来。 江淮说：“我不能告诉你我的那个朋友叫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调酒师。你也对调酒感兴趣的吧？” 安珀点点头，同时暗暗猜测，江淮的那个最了不起的调酒师朋友，到底是何许人。他知道的有名的调酒师不少，可那些人，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了，而且都是王家御用的调酒师，不像是江淮能认识的人物。 江淮忽然问：“你杀过魔兽吗？” 安珀愣了下：“没有。我对这事不感兴趣。” 江淮说：“我那位调酒师朋友，也对酒以外的事不感兴趣，可他杀过的魔兽，垒起来比霜雪山脉的最高峰还高！” 安珀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江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推到安珀身前。他说：“我从不喝酒，这是我那位朋友，特意为我发明的真正意义上的零度酒——无酒之酒。” 安珀打开纸张，入眼是“无酒之酒制作方法”八个字。其后是数十种不同的原材料，大多是魔兽身上的材料，最后是详细的制作方法。 真正的零度酒——无酒之酒吗？安珀看得眼睛发光。他在调酒一行天赋异禀，仅仅扫了一眼配方，就知道这种酒，绝对是能改变传统酿酒行业的伟大壮举！ 在酿酒过程中添加魔兽材料吗？之前倒真没有人提出过这一点。安珀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立刻陷入进去，仿佛神游物外，两眼盯着配方表，眼神却是空洞的，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江淮也不打扰他。无酒之酒本来就是他的发明，只是正常情况下，他要在十五年以后才做得出来，现在把配方直接塞给他，虽然做法有点粗暴，但为了让他早一点开窍，江淮也是迫不得已。 安珀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直到另外两位客人喝完酒，大声喊安珀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两位客人付完钱离开，安珀收拾完后立刻走了回来，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调酒和杀魔兽并不冲突。” 江淮说：“不止不冲突，反而相互成就。无酒之酒的配方，所有材料都出自低级魔兽，如果用高级魔兽的甚至是人形魔兽的材料呢？会不会调出更美味的酒呢？你难道不想去尝试一下吗？” 安珀再次怔住。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更美味的酒吗？他忽然感到热血沸腾。 “能带我去见你那位朋友吗？”安珀真诚地看着江淮的双眼。 江淮神色忽然变得愁苦起来，低声说：“很遗憾，你见不到他了。无酒之酒的配方，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他曾告诉过我，如果他死了，一定要把这配方交给你，让你继续他未竟的事业。” 安珀一听到江淮的神秘朋友逝世的消息，立马道歉。之后又听江淮说，是受朋友之托，把无酒之酒的配方交给自己的，不禁疑惑道：“为什么是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调酒师。” 江淮说：“我朋友说，你是他见过的，天赋最出众的调酒师。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出比无酒之酒更具创造力的酒来！” 安珀有些激动：“他真这么说？”被一位调酒师前辈如此赏识，这还是他人生中头一回。他忽然觉得，成为顶级调酒师的梦想，也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江淮重重点头：“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安珀兴奋地几乎要跳过吧台给江淮一个熊抱。好在吧台很高，他尝试失败后只能放弃。 “能带我去前辈的墓前看看吗？我想为他献束花。”安珀问。 “呃……”江淮有些无语，心想你怎么这么多事，好好接受这个设定不就行了？ 他想了想，做出一副沉痛的神情，说：“他死在了死寂之森，他的队友，没能将他的尸体带回来。如果你想祭奠他，就加入猎杀小队，去死寂之森为他报仇。” 安珀默然，神色感伤。一位极有可能改变酿酒业格局的调酒师，竟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江淮随口胡扯了两句，眼见忽悠了过去，赶紧揭过这一茬，拿出一枚金币说：“这是两杯冰水的钱。” 安珀忙说：“两枚银币就够了。” 江淮说：“剩下的，算我给你的小费。你可以按无酒之酒的配方买一份材料，验证一下配方的真实性。如果你愿意完成我朋友的遗愿，去猎杀中心，申请加入灭秋小队就行。” 江淮说完，也不等安珀反应，径直走出了零度酒吧。 安珀看着吧台上的配方和金币，一时有点眩晕。不是在做梦吧？ “小安珀！来杯威士忌！”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进酒吧，他的大嗓门立马将安珀拉回现实。 安珀一边答应，一边快速地收起配方和金币，顺便在脑海中默念了几遍“灭秋小队”，以防忘记。 江淮走出零度酒吧，颠颠钱袋。出门前还有十枚金币，下午去猎杀中心注册猎杀小队就花了七枚，刚刚又给出去一枚，转眼钱袋就瘪了。 不过，只要猎杀小队一建起来，以他们四人的实力，刷低级的猎杀任务还不跟玩似的，到时候，钱自然滚滚而来。 第三十四章 灭秋小队 月中考核的结果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告示栏就被热情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贴榜的老师费了好大工夫才挤出人群，心想这群学员考核时不见有多积极，看排名倒是一个比一个来劲。 “王安伦进阶了！？” 一个学员看着榜单头名王安伦三个大字，再看看他名字后备注的“授勋武士”，不禁一声惊呼。 旁边的学员给了他一个白眼，说：“这事昨天就传开了，你才知道？” 有人说：“自从李佑昌进阶后，王安伦霸占榜单首位已经快一年了，现在终于也进阶了，这对大家都是好事。” 进阶为授勋武士后，将不用参加月中考核，因此也不会进入榜单。王安伦霸榜长达一年，法师院早已颇多怨言，现在这个煞星终于不来和他们竞争了，以后榜首的位置，他们法师院可是机会多多。 法师院的学员比武士院的多三倍左右，再加上法师前期修炼容易一些，因此在考核中，法师的整体成绩其实是好过武士的。只是榜首太过显眼，哪怕整体更强，第一被人多了去，法师们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憋屈。 这一次的榜单，第二到第四都是法师，王安伦一走，下一月的榜首，可想而知，就要从这三个人里出了。 “张兄，下次月中考核，榜首之位你应该是志在必得了吧？”看榜的众人中，有一人问身边的高瘦青年。 高瘦青年身穿绿色云纹法袍，名叫张志远，是本次榜单第二，九级风系准法师。因为王安伦的存在，他已经当了大半年的第二了，甚至有很多人在背后笑话他为“千年老二”。这个名号，在李怀昌进阶之前，是属于王安伦的。 张志远笑着摇了摇头，谦虚道：“贾斯敏和杨一乐也都有机会，现在还说不准。” 贾斯敏和杨一乐是榜单上排名第三和第四的存在，同样是榜首的有力竞争者。 榜单上大概有两百个名字，这是迟阳学院准字级学员的总数。众人扫视榜单，成绩好实力强的就从榜首往下看；处于危险边缘的学员则是先看末几位，一般排名最后的三个非解剖系学员，将被淘汰。 倒数第一：江淮，火系法师，二级准法师。 倒数第二：江书宁，未选系，三级准法师。 倒数第三：蓝希妍，解剖系，四级准法师。 …… 众人这一眼扫过去，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排名倒一倒二的两个非解剖系学员居然没被淘汰，被淘汰的反而是倒数第六、倒数第八和倒数第十三。这是学院综合了考核成绩和年龄等因素的结果。 看到这结果，立马有人叫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我排倒数第八被淘汰了，这两垫底的还留着！” “对啊对啊！这两人谁啊？二级、三级怎么都混进来了？学院也太黑了吧！” “嘘，慎言！”有人提醒，“看他们的情况，肯定是有了不得的背景。小心被院长叫去喝茶。” “我都要被淘汰了，还怕这些！妈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学院自己定的规矩，自己又不遵守，这如何能服众！”倒数第八的青年高声说道。 可惜并没有人响应他。大家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反正被淘汰的不是自己，再说了，学院给权贵子弟开后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李佑宁就是最好的例子。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得罪学院和权贵不是？ 大家不仅没有响应，反而默默记住了“江淮”和“江书宁”这两个名字，心想过后一定要打听打听，看看是哪家的子弟，要不要结交结交、 “咦？这个江淮还贴了一张告示！”忽然有人喊道。 相比于长长的榜单，江淮这张小小的告示就显得毫不起眼。 众人闻言，忙去看告示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请李佑昌前往猎杀大厅加入灭秋小队。注：烦请认识李佑昌的人转告一下本消息，酬金为一枚金币，可凭此条在八十一号院秦沐风处领取酬金。”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倒数第一的竟邀请李佑昌加入他的猎杀小队？转告消息就有一枚金币的酬金？ 众人脑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绝对是一个有钱又有势的二代子弟，连城主之子、天才法师李佑昌他都敢呼来喝去。众人对这个江淮的身份不禁又更好奇了一些。 “哼，有钱有势又怎么样？有钱有势就能玩弄规则吗？”倒数第八的青年怒道。 再一次，没有人理他。 片刻的沉默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李佑昌来了！” 离告示栏最近的青年眼疾手快，一听这话，立马把告示扯了下来，挤出人群喊道：“李师兄，有件事要告诉你！” 众人毫不客气地朝这人的背影吐口水，心里骂他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同时又暗暗可惜，自己怎么就没反应过来？ “什么事？”李佑昌只是路过，被一个陌生人突然叫住，有点疑惑。 青年将告示递过去，李佑昌接过一看，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青年心脏狂跳，观察到李佑昌隐隐的笑意，默默吼一句：有戏！ 李佑昌点点头，将告示递回，说：“知道了，谢了。”他说罢，转身离去。 青年冲着李佑昌的背影，一连声的“不客气，都是学弟应该做的”，不过李佑昌没有理他，很快消失在校园中。 他贴身收好告示。这值一枚金币呢，对他这种平民出身的孩子来说，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青年回到告示栏，立马一堆人围上来问：“他答应了？” 青年抓抓头，说：“他没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答应了。” 这话一出，立马又引起轩然大波。李佑昌居然愿意屈尊加入一个二级准法师的队伍？这个江淮，到底什么来历。 “哼，想不到，连李佑昌也不能免俗，最终还是要屈从于权贵！”那个倒数第八的青年突然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你懂个屁！”终于有人忍不住，骂了起来，“你他妈十七岁了还是个六级准法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骂江淮我就忍了，可你居然敢骂李师兄？你是什么东西？江淮可能的确有钱有势，但论实力，他绝对甩你十八条街！” 众人都安静下来。 “呵呵！”倒数第八也是一愣，随后冷笑一声，“你眼睛长屁股上了？二级准法师能甩我十八条街？我让他一手一脚都能打爆他！” “呵呵！”这人回一声冷笑，“考核那天有个准法师接了王安伦三十招不败，大家都知道吧？我告诉你们，那个人就叫江淮！现在你来告诉我，”他指了指倒数第八，“你在王安伦手下，撑得过几招？” 所有人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考核那天发生的事，早已传遍整个学院，只是主人公实在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榜单倒数第一的江淮。 榜单倒数第一在榜单第一的手下撑过了三十招？若这是真的，只怕论实战能力，在场没人能比得过他，哪怕是榜单第二的张志远也不行。 倒数第八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他万料不到，这个江淮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迹。在授勋武士手下撑三十招不败？开玩笑，以他的实力，一招都撑不过！ 他又恨又恼，又无言以对，只好乖乖闭嘴，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此时的江淮，正憋着劲修炼，对榜单啊排名啊丝毫不感兴趣。因为用脚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倒数第一。 倒数就要有倒数的自觉，刻苦修炼，追上大家的进度才是正道。 第三十五章 圣城风云 李怀安独自从迟阳出发，携带银辉院给出的简易报告和六翼血蝠的一片翼甲，搭乘由四乘最高级踏空兽和城中最好车夫架势的马车，一路奔圣城加米尔而去。 迟阳城位于北境边陲，而圣城加米尔则位于腹地，两地相隔数千里之遥。李怀安一行马不停蹄，连赶了七天七夜的路，终于在第八天清晨到达加米尔。 圣城管制严格，夜间实行宵禁，此时还未到早市时辰，城中一片漆黑，唯有王族居住的不夜城灯火通明，远隔几十里之外，仍清晰可见。 李怀安手持迟阳城城主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圣城。 圣城加米尔是一座城中城。王公贵族居住的不夜城位于城市中心，占据圣城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其间楼阁亭台多到不可胜数，花榭溪流穿插其中，一派富丽堂皇的王家气度。 不夜城外仍保留了精灵族时期的布局，以不夜城为中心，整个外城的建筑呈圆形向外扩散。住屋楼宇虽不能和王家庭院的华丽富贵相提并论，却也是精致典雅，合理的规划使这些建筑更像一个紧密的整体。 若有人从千米高空向下俯望，便能深切体会这种合而为一的美感，从而感叹于修建者的奇思妙想。 加米尔不仅有宵禁，还有空禁。进城之后，车夫只能把踏空兽当普通马匹用。好在论地面速度，踏空兽也完全不输于普通马匹，再加上宵禁之下，城中街道清静无人，李怀安一行很快进入不夜城。 李怀安先去拜见老洪堡。老洪堡是前加米尔解剖院院长，紫荆徽章获得者，两年前辞去院长一职，搬入不夜城中，过上了半退隐的晚年生活。老洪堡在解剖界威望极高，哪怕是国王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事实上，绝大部分城市，尤其是较偏远的城市，基本和圣城毫无往来。甚至有的城主，自从接受国王聘请，走马上任以后，终生都不曾回过圣城。 迟阳城尤其偏远，因此今天也是这十年来，李怀安第一次返回圣城。十年前照拂过他的人物，就算仍身居要职，关系也早已疏远。 老洪堡虽然已经退隐，但他毕竟曾是全国最好的解剖师，这份报告的价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加上他对解剖业的情感，一定会不遗余力在国王面前陈述。 李怀安来到老洪堡的宅邸前，敲开偏门。一个随从打扮的青年开了门，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怀安一眼，问道： “什么事？” 李怀安拿出令牌给青年看了一眼，说：“迟阳城李怀安，前来拜访洪堡先生。不知洪堡先生是否有空？” “洪堡先生刚刚起来。”青年说，“有什么事吗？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李怀安说：“那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银辉院有重大发现，足有改变整个解剖业，还望先生拨冗相见。” 青年点点头，说句稍后，关门禀报去了。 不多时，青年再次开门，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李怀安跟着青年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沿着小径来到一处僻静的小苑。 远远地，他看见一道佝偻的身影，发须皆白，正手持一把虎头大剪，在花草灌木中来回修剪。 青年引路到小苑门口，示意李怀安自己进去，随后转身离去。 李怀安走进小苑。 “先生。”他朝洪堡恭敬行礼。他虽是一城之主，可面对洪堡这样的解剖界泰斗，他也不敢丝毫怠慢。 老洪堡放下手中的长剪，说：“李城主，不远千里从迟阳城赶来，是查尔斯有什么重大发现了吗？” 李怀安没回答，从怀里拿出一小片翼甲，递给老洪堡。 “哦？六翼血蝠的翼甲？”老洪堡挑了挑眉，伸手接过。 就在他接过的瞬间，他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眉头微皱，似是在仔细探查。很快，他的表情就由严肃变为震惊。 “含魔鳞甲！？怎么做到的？” 李怀安随即递上由银辉院连夜写好的简易报告。 老洪堡仔细翻看，过了半晌，才合起报告，认真地说：“请李城主在此稍候，老朽去换身衣服，一会儿随你一同去面见国王陛下。” 李怀安坐上老洪堡备好的马车，两人一路朝紫荆城堡而去。 紫荆城堡同样是精灵时代的产物，原名叫艾泽利尔城堡，独立战争结束后被人族接管，自此改名为紫荆城堡。 城堡仍保留着精灵族建筑的古典风格，因为是精灵王的寝宫，城堡的格局十分之大，光是堡前开阔无比的庭院，就足以容纳超过万人的军队了。 老洪堡的马车在城堡入口处就被拦了下来。 “洪堡先生，今日国王的召见名单中，可没有您呐！”一个守卫和气地说。 紫荆城堡是国王平时寝居和召见众大臣的地方，守备不可谓不严。门口的守卫显然是认识老洪堡的，言语之中才稍显客气。 老洪堡淡淡地说：“我要见国王，难道一定要召见令才行吗？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紫荆徽章的特权就不算数了？”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守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那请您在此稍候，我进去通报一声。” 老洪堡和李怀安在车中一边等待，一边闲聊。 同样是通报，和洪堡府邸的随从相比，这个守卫就慢多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卫，要将消息传到国王耳中，至少得通过五六个人，这一来一回，几乎让两人干等了一个小时。 守卫匆匆忙忙赶回来，跟着他来的，还有一个身穿银甲，腰配重剑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近前来，朗声说：“洪堡先生，国王正在议事厅偏厅等您，请您下车，随我入内。” 老洪堡和李怀安相继下车。 中年人见还有一人，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朝老洪堡拱手道：“先生，在下丁阳，还请先生随我单独前往。” 李怀安一听丁阳这个名字，不禁心下一惊。全国仅有的十一名圣魔武士，其中就有一个叫这个名字。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丁阳一番，见他虽年近五十，却仍气宇轩昂， 老洪堡说：“这位是” 第三十六章 全员到齐 迟阳城，猎杀大厅。 猎杀大厅建在迟阳城中心，建筑的主体是一座石制高塔。同样是一座遗留建筑，这一点，从外墙上斑驳的时光印记就能看出。 安珀按照约定时间来到门前。三天前，他在这里加入了灭秋小队，同时收到一则来自队长江淮的消息：三日后早上九点全员在这里集合。 安珀抬头，看了眼悬挂在高塔之上的时间沙漏，下渗的沙子已经快要接近数字九的那根刻度。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突然有些紧张。他完全是凭着对酒的一腔热血来的。无酒之酒的配方他验证过了，是真的。 在配制无酒之酒时，他因一时马虎弄错了两味材料的先后顺序，结果导致成品不仅没有酒味，反而有一丝苦涩。 仅仅弄错顺序，就失之千里，却不知研究出这张配方的人，究竟经历了多少次失败，才最终成功。 安珀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用魔兽材料制酒，这是一门学问，他想要继续这个研究，需要大量的财力做支撑。而以他在零度酒吧的微薄收入，远远不够，他必须有另外的赚钱路子。 说到赚钱？有什么事会比猎杀魔兽来钱更快？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安珀！” 安珀扭头，是那天来店里喝酒的年轻人，他的身旁，跟着两个与他青年，一个穿着法袍，斯文秀气，大约十五六岁；另一个则体形魁梧，长剑甲胄，相貌成熟，可能得有二十多岁了。 安珀在打量两人的同时，两人也在打量他。安珀有着一头卷曲的褐色短发，瘦脸高鼻，眼珠是纯净的湛蓝色，仿佛镶着两颗蓝宝石。相比他出众的外貌，他的装扮就很普通了，混进街头来往的路人中，只怕很难把他找出来。 江淮为双方介绍：“安珀，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可是迟阳学院的风云人物，天才光系法师李佑昌和天才武士王安伦。他们两个，可都是授勋级的！” 安珀淡定地点点头，伸手与两人分别握了握，说：“你们好，我叫安珀。” 王、李二人平时很少行握手礼，见对方伸手过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过安珀淡定的反应让他们微微吃惊，在他们这个年纪，能授勋的少之又少，以前每次提及，听者都是崇拜不已，哪里会这么平淡？ 江淮说：“他叫安珀，他的实力，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也到达到授勋级别了。是水系法师。” 这回反了过来，安珀没怎么惊讶，王、李两人却吃了一惊。 “你是授勋法师？你多大了？”王安伦性子最急，劈头盖脸就问安珀。 安珀皱起眉，抓了抓头，有点难为情地说：“授勋法师是什么？我不太懂。我十五岁。” 不懂授勋法师是什么？两人都是一怔。 江淮赶紧解释说：“安珀之前一直在酒吧做酒保，对修炼的事没那么上心。他的确有授勋法师的实力，我在酒吧见过，只是他从未参加过授勋仪式而已。” 两人闻言都是大汗，对修炼不怎么上心，还能在十五岁成为授勋法师？江淮到底上哪儿找的妖魔鬼怪？ 李佑昌问了问安珀的出身、来历、修炼方法等等，最后发现，这家伙真是个变态。这人居然不靠凝练法阵，天地之间的水系元素会源源不断地自动流进他体内。 这是什么变态天赋啊！？ 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安珀比起来，他和王安伦哪里算得上什么天才！简直屁都不是！ 江淮适时插话说：“安珀比较特殊，你们不用在意。在普通人类里，你们无愧于天才之名。” 李佑昌苦笑说：“普通人类？那你算是普通人类吗？” “我？”江淮想了想，说，“曾经是吧。”他顿了顿，招招手说：“走了走了，别纠结了，领任务去了！” 安珀不明所以地跟着江淮走进猎杀大厅，留下李佑昌和王安伦在身后对视一眼，两人都想：曾经是？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他俩不禁有些好奇，江淮划分普通和不普通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四人领完任务出来，脸色各异。江淮是一脸兴奋，李佑昌和王安伦都有些吃惊，而安珀则是满脸疑惑。 安珀问：“一次性领这么多任务，做得完吗？” 江淮撇撇嘴说：“这还多？我就领了五头二级魔兽、四头三级魔兽、三头四级魔兽、两头五级魔兽而已。要不是小李子拦着，我还要接一个六级魔兽的任务嘞！” 李怀昌说：“谁是小李子？我抗议。” “抗议无效。”江淮说，“以后你们就分别叫小李子、王老汉和酒鬼了！” “抗议！”“抗议！”“抗议！” 三人同时抗议。 江淮说：“我是队长，这事我说了算。” “你敢叫我王老汉，我以后就叫你小白脸！” “可以，王老汉。” “……” 李怀昌咳嗽一声，说：“江淮，你接这么多任务，是不是有点着急了。别的不说，光是五级魔兽，我们四个人对付起来风险都很大。” 江淮断然说：“五级魔兽而已，我们有三个授勋级的，只要你们听我指挥，别说才两头，就是五头，照样能解决。” 李怀昌微微皱眉。江淮的话让他有些迟疑，究竟还要不要跟这个队。出猎杀任务可不是闹着玩的，稍不注意就可能全队覆没，他可不想把自己的生命押在一个自大的人身上。 王安伦同样有所顾虑，和李怀昌只在心里思考不同，他直接说了出来：“小白脸，你不要以为你曾径单挑过一只二级魔兽，就可以目空一切了。猎杀任务比你想得危险的多。 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一只落单的二级魔兽，很可能是数只魔兽聚在一起。而且空返林中，伸手不见五指，魔兽在暗，我们在明，被偷袭埋伏都有可能。真遇上这种情况，以我们的实力，未必能全部脱身。” 江淮知道两人担心什么，只好保证说：“放心，我们不会进林很深。先杀一两头二级魔兽练练手，没问题吧？” 第三十七章 适应黑暗 江淮好说歹说，总算得到王安伦和李佑昌两人的首肯。安珀在一旁默不吭声，他倒不是不在意，只是他对魔兽了解实在有限，他根本不知道五级魔兽有多强，在这方面，他只能对江淮言听计从。 “那我们走吧？”江淮提议。 “现在？” “任务接了七天内必须做完啊，不然会倒扣积分的。” “我法杖都没拿。”李佑昌说。 王安伦也说：“我也没换上猎杀用的装备。” 江淮说：“没关系。我们今天就杀点低级的。王老汉，以你现在的实力和装备，单挑二级的有问题吗？” 王安伦哼了一声说：“小瞧我？别说二级魔兽，三级魔兽也不再话下。” “那怕什么？走吧！” 江淮立刻叫了辆马车，这种说走就走极其随意的方式实在令王、李二人有些不适应。他们出猎杀任务，哪次不是整个小队全副武装，事先选好要去的区域，预约好车辆，向江淮这样当街拦车的他们真是第一次见。 在车上，安珀突然问：“我华夏语不是很好，我们小队的名字‘灭秋’，或许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王安伦吐槽说：“我看没什么含义，就是小白脸随口瞎编的。” 江淮撇撇嘴说：“瞎编个鬼！当然是有含义的，小李子，你脑子比王老汉好使，猜猜看？” “呸！”王安伦怒道，“你拿他跟我比？” 李佑昌没有理他，沉吟片刻，说：“灭，应该就是字面意思，消灭吧？消灭谁呢？秋？我们是猎杀小队，当然是消灭魔兽。含‘秋’字的魔兽吗……” 话说到这，他不禁怔了怔。 王安伦也反应过来。 两人异口同声：“魔王萨秋！？” 江淮笑着点点头：“聪明！我们小队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魔王萨秋。” 安珀听得一头雾水。关于魔兽的事，他一直处于丈二和尚的状态。 李怀昌疑惑道：“魔王萨秋，不是已经和二代同归于尽了吗？” 江淮说：“这事，历史无定论，传说而已。” “你认为它还活着？” 江淮抓抓头，说：“不管它是否活着，就算死了，也总会有新的王诞生，不是吗？” 李怀昌沉默了。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魔王，离他还太远了，远到他几乎快忘了这个词。 他深深看了江淮一眼，这个人，竟然一直是以魔王为目标的吗？ 出了格利亚之墙，四人下车，背靠高墙，对面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此时天色仍然一片漆黑，更衬出空返林中的阴森恐怖。 李佑昌抬手放出一个光球，光系基础法术“光球术”，微弱的光面勉强照亮四人周边一米处。 江淮说：“不要光照。我们要让眼睛适应黑暗。” 李佑昌没说什么，立即去掉光球。 天地重归漆黑。 四人原地站了一会儿，江淮问：“怎么样？能看见了吗？” 三人说：“勉勉强强，不太清楚。” 江淮问：“你们练过听音辨位，或者有在黑夜中和人交手的经历吗？” 王安伦和李佑昌点点头：“练过。” 安珀却摇头：“没有。”他就是一调酒的，当然不可能进行这样系统的训练。 江淮早就料到，于是说：“安珀你今天紧跟我，趁这次猎杀练习一下。王老汉和小李子，以防万一，我要测试一下你们在黑暗中的战斗能力。” “来了！” 话音落，江淮一个直拳打向王安伦面门。 王安伦抬手架住。 江淮继续出拳，时而手脚并用。王安伦却始终沉稳，见招拆招，不退半步。三十招很快过去，江淮收手说：“不错。不知道剑法如何？” 他说着，附身捡起一颗小石子，退开五步。 “能劈开它就通过了！” 江淮掂了掂手中石子，猛地摆臂朝王安伦扔了过去。 两人距离只有三米，石子几乎是转瞬而至。 “嗖！” “噗！” 王安伦拔剑，他的剑更快，精准地将石子劈为两半。 “很好。” 不愧是王老头调教出来的，基础十分扎实。 江淮再次附身，捡起一粒碎石，对李佑昌说：“我上抛石子，你用光针刺中它，要在上升过程中刺中才算。” 见李佑昌点头，江淮随即抛手。 “嗖！” “嗤！” 石子脱手仅仅片刻，一根细小的金针就刺穿了它。爆裂开来的灰土撒了江淮一头。 江淮掸去头发上的尘土，说：“准头很正，夜视能力这么强，还开光球术干嘛？” 李佑昌说：“给队友开的。以前的队友可没你和王安伦这么好的夜视能力。” 江淮笑了起来：“夜视能力相当重要，日照时间越来越短，迟早有一天，会迎来永夜，我们必须提前适应。安珀，你要试试吗？” 安珀愣了下，正想说不用了吧，江淮已经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 “和刚才一样的规矩，你尝试用冰箭术射中它。” 江淮说罢，抬手一抛。石子“嗖”的一声，破空而上。 安珀出手，一道寒气闪过。 “咚！” 冰箭射空，石子落回地面发出数声轻响。 “呃……完全瞄不准呢……”安珀有些难为情地说。 “哈哈，没关系。”江淮拍了拍安珀的肩膀，说，“能击中才奇怪。回头多练几次就好了。” 李佑昌突然说：“你为什么不让安珀用水箭术，而要让他用冰箭术？”江淮说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除非特殊情况，很少有水系法师会释放变种的冰系法术，因为这十分耗费魔力。 像刚刚那种情况，明明一个水箭术就可以起到很好的练习效果，江淮却刻意强调要用冰箭术，这不合常理。 “呃……”李佑昌这小子，心思倒挺细！ 江淮只好解释说：“安珀虽然是水系法师，但和普通的水系法师不同，他更擅长冰系法术。” “嗯？”李佑昌眉毛一挑，这可是闻所未闻。 江淮说：“所以我说他特殊。水系法师释放冰系魔法，耗费魔力更多，安珀则是反过来，他释放水系魔法的话，耗魔更多。” “是这样吗？”李佑昌看向安珀，他仍觉得匪夷所思。 “可能……是吧？”安珀说得毫无底气。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因为他从来没用过水系魔法。法术出手，自然而然就是低温的，他还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现在看来，似乎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江淮忙说：“小李子，别在这种事上纠结了。刚才那个冰箭术你也看到了，的确是授勋级的杰作无疑吧？好了好了，进林了！” 他说完，一头扎进空返林中。安珀紧随其后，他还记得今天要紧跟对方的嘱咐。王安伦也跟了上去。 李佑昌本还想追问两句，无奈江淮溜得快，只好暂时不再深究，跟着王安伦蹿进空返林。 第三十八章 节省打法 四人在漆黑的密林里快速穿梭，江淮自信领路，似乎知道低级魔兽的活动范围。 事实也确实如此，前一世的江淮，常年活跃在猎杀第一线，空返林中的魔兽分布，没人比他熟悉。 在密林中贸然突进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通常猎杀小队要深入空返林，都会沿路留下标记，再辅以罗盘辨认方位。 江淮没有这么做。他们只是在空返林的外围搜索，以江淮的经验，还不至于迷失。在外围有更简单的判断方式：根据树木的茂密和粗壮程度。外围的树木因为经常遭到砍伐，通常会细小不少，越往里则越粗壮。 李怀昌和王安伦显然也是明白这点，一声不吭地跟在江淮身后。 树林里安静异常，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四人踏过草地，穿过灌木的刷刷声。 忽然，江淮停了下来。 他低声说：“再往前，就是魔兽常出没的地方，我们放缓速度，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李佑昌和王安伦对视一眼，心想前面是魔兽出没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四人脚步本来就轻，再留神注意一下，几乎是落地无声。 往前不知走了多远，江淮再次停下，蹲下身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招呼三人靠近，拨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低声说：“很巧，又是一头二重变异的鳄甲铁牛。” 三人凑近一看，果然，只见一头长着一对锋利犄角的巨牛，正趴在树林间隙呼呼大睡。 江淮说：“你们在这等等，我去周围看看。” 江淮搜索一圈后很快返回：“附近没有别的魔兽，可以动手。王老汉，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在话下！”王安伦自信满满。 江淮说：“你先跟我讲讲，你打算怎么解决？” 王安伦毫不犹豫道：“有什么可讲的，一剑刺穿不就得了？” “怎么刺？从哪儿刺？” 王安伦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全力一剑，刺哪儿不跟刺豆腐一样，还需要考虑这些吗？” 江淮正色说：“以你的实力，全力出手，铁牛的鳞甲当然挡不住你。可你全力出一剑，需要消耗多少魔力？你有把握一剑毙命吗？要不要再出第二剑，第三剑？仅仅杀一头二重魔兽，你打算消耗多少魔力？” 王安伦愣了下，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面对魔兽，全力出手，争取一击毙命不是魔兽课上老师教的常识吗？ 江淮说：“面对实力相当的魔兽，当然要全力以赴，不得马虎。可面对实力不如的魔兽，就要尽可能保存魔力。魔力消耗一时爽，恢复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再说，我们今天至少要杀五头二重魔兽，你第一头就消耗太多魔力，到后面怎么办？” 王安伦也不是傻子，一经提点，立马明白江淮的用意。魔力恢复十分耗时，用时需要节省。为了保持长时间作战能力，同样也需要节省魔力。 道理他明白了，可鳄甲铁牛在二重魔兽中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他的甲甚至比一些三重魔兽的更坚硬，若不全力出手，恐怕很难刺穿。 江淮听了王安伦的疑惑，摇摇头说：“所有魔兽都有其弱点。鳄甲铁牛的鳞甲覆盖率很高，但并非天衣无缝，裸露在外的部位有十二处之多。而且铁牛动作缓慢，反应迟钝，只要知道它的弱点，很容易克制。” 他顿了顿，说：“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单挑二重魔兽的吗？把剑给我，我示范给你看。” 江淮接过剑，招呼三人说：“走，离得近一点，好观察。” 江淮淡定地走出灌木丛，大大方方地朝熟睡中的鳄甲铁牛走去。相比之下，三人略显紧张，虽然也在慢慢靠近，但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铁牛，生怕他突然暴起发难。 虽然以这三人的实力，每一个都能吊打铁牛，但毕竟面对体积数倍于自己且以嗜血著称的魔兽，三人都还是很小心翼翼的。 江淮走得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脚下一点动静也没发出。等他走到铁牛硕大的头颅前，铁牛仍双眼紧闭，像只温顺的猫。 江淮冲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找地方隐蔽一下。 等三人藏身后，江淮猛地一剑刺入铁牛的左眼。 眼睛是它裸露在外的弱点之一，而且致命，这一剑若是王安伦全力捅入，铁牛肯定一声不哼，当场暴毙。 江淮不是王安伦，自己什么水平他很清楚。他没敢刺入太深，连忙抽剑倒退。 与此同时，铁牛昂首一声痛呼。好在江淮撤地快，不然会被铁牛一个抬头连剑带人扔飞到半空。 这一剑刺爆了铁牛的左眼，但不致命。 铁牛剧痛之下，更加狂躁，两条后腿同时发力，顶着锋利的牛角就朝江淮冲过来。 对付铁牛，还是老办法，先废了它的腿，让它动弹不得，再来任意摆弄它。 江淮时机抓得妙到毫颠，像泥鳅一样贴着牛角滑过，同时出剑，斩断前腿腿筋，接着卸力，再出剑，废了铁牛的后退。 一次擦身而过，就废掉全身鳞甲的铁牛的两条腿，身法之精妙、出剑之迅速、卸力之完美令灌木丛中隐藏的三人目瞪口呆。 “他……王老汉，你北方第一天才的名号不保啊……”李佑昌忍不住揶揄道。 “滚！再叫我王老汉，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佑昌呵呵笑说：“你要是有江淮一半的剑术，倒真能打得我满地找牙。” 两人斗嘴之时，江淮已经干净利落地收拾了鳄甲铁牛。这回不用剥甲卖钱，铁牛没再受皮肉之苦，被干脆地送去见了魔王。 三人从灌木丛中出来。 李佑昌赞叹道：“江兄弟，你剑法这么高，要去武士院的话，准能取代王老汉，成为武士院一哥。” 江淮笑说：“但我更愿意挑战高难度，比如，成为法师院一哥？”他说着，一剑割下铁牛的左耳。交任务需要携带信物回去，一般是魔兽的某个部位。 李佑昌闻言愣了下，随即哈哈笑道：“法师院可不玩论资排辈那套，从来都没有一哥二哥的说法。” “呸！”王安伦立马呸了一嘴。 迟阳学院谁不知道，李佑昌就是法师院一哥。王安伦心里唾弃，便面上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一哥二哥的说法，又不是公认的，人家本人不认，你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江淮岔开话题道：“你们看，我杀这头蠢牛，只用了点体力，半点魔力都没动用。所以说，只要知道了魔兽的弱点，它们不过是体形大点速度快点的野猪罢了，一剑一个窟窿是没有问题的。” “呃……”安珀忍不住说，“你好像忽略了剑法的因素。没几个人能像你这么从容的吧？” 李佑昌也说：“说实话，你的剑法是我见过所有用剑的武士中最好的。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练呗。”江淮淡淡地说。 在外人看来惊为天人的剑法，对江淮自己来说，不过是常规操作罢了。他练了四十年的剑，练断的剑起码有几百上千柄。对于剑，他太熟了，熟到如臂使指，出剑根本不用思考。 可李佑昌不知道江淮的来历，只以为他是一个十五岁的青年。一个十五岁的青年，再怎么勤奋练剑，也最多练十年吧。武士院那么多年过半百的皇家武士，练了大半辈子，没人十年的剑法高，他们要知道了，还不得一怒之下，把自己的佩剑吞了。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李佑昌瞄了眼王安伦。王安伦显然也受到了触动，神情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四重变异魔兽 江淮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心思，仍自顾自地为三人讲解鳄甲铁牛的十二处弱点。 “王老汉，虽然你剑法不如我，但对付一头鳄甲铁牛，也已经绰绰有余。你看，这样不就既练了剑法，又省了魔力，还增加了你对魔兽的了解，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王安伦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呀，你这家伙怎么对魔兽这么了解？弱点都知道？ 江淮闻言说：“我是查尔斯先生的关门弟子，你以为呢？” “你是查尔斯先生的关门弟子？”不仅王安伦，李佑昌也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了。”江淮信口胡说，“查尔斯见我解剖天赋出众，便收我为关门弟子，我从小就学习魔兽相关知识，了解比你们多不是很正常吗？” 李佑昌奇道：“你很早就被查尔斯先生收为关门弟子了？这事我爹倒没和我说过，他只说你出身诺斯小镇，家世普通，也没有什么传承。” 江淮继续编：“这也是对的。查尔斯先生收我为徒是私下进行的，不曾张扬，几乎没有外人知道。” 李佑昌不置可否，但眼神表明他是一百个不信。 王安伦也说：“你还说你从会走路起就开始练剑，每天练十几个小时呢？你还有时间学解剖？” “呃……这个嘛，我每天十几个小时，中间也是有休息时间的不是？我就是利用休息时间看看魔兽相关知识，查尔斯先生说过，要想成材，必须刻苦，要学会见缝插针，不，找缝插针，一星半点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这回连安珀都不信了：“魔兽知识浩如烟海，我前两天只是去了解了一下，就知道这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 面对三人的连续质疑，江淮终于忍无可忍，怒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来那么多话！劳资就这么天才，不行吗！？走！杀下一头！” 他说罢，当先钻入密林中。 三人相视一笑，安珀只是单纯的笑笑。而王安伦和李佑昌笑完之后则是深思，他二人总感觉江淮在隐瞒些什么，这家伙身上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 “嘘！” 一阵搜索之后，四人又发现一个目标。 这是一个大目标，四重变异魔兽赤尾猿！ “要上吗？”安珀问。他虽然对魔兽了解不多，但看见巨猿那条粗壮的冒着烈焰的尾巴，也知道这头魔兽不好对付。 李、王二人也是面色肃然。换作他们以前的猎杀小队，对付一头四重魔兽就跟玩似的。但灭秋小队成立不久，今天更是第一次出任务，虽然有他俩还算经验丰富的授勋高手压场子，但对付四重魔兽，仍然是有风险。 低级魔兽分九重，九重又分为上、中、下三层，没层三重。四重魔兽已经跨入中层魔兽的层次，体表会有明显的属性特征。赤尾猿那条烈焰尾巴则是它已跨入四重且为火属性的最好证明。 “当然上！”江淮盯着赤尾猿，眼中满是贪婪。终于找到属性对应的了，还是个四重魔兽！大补之品，他岂能放过！ 江淮说：“王老汉、小李子，主要靠你们了。安珀你听我指挥，必要时我会让你远程协助他们。” 李佑昌说：“真要上？我和王老汉联手可以压制他，但是，风险也很高。”他的潜台词很明显，你这么干，不是在拿我和王安伦的性命开玩笑嘛？ 王安伦也说：“我也觉得风险太高，不值得冒险。等我们磨合得差不多，再来尝试也不迟。” 安珀对四重魔兽的实力一知半解，不过看李佑昌和王安伦严肃的神情，便知道两人没有说笑。他的调酒事业还没起步，当然不愿意把小命丢在这里，于是也附和道：“来之前不是说杀几头二三重的练手吗？四重的就先放一放吧。” 江淮看着反对的三人，默然不语。他们的反对在江淮的意料之中，要换作别人，的确是高风险。可江淮不是别人，他可是魔兽图鉴。赤尾猿行动敏捷且会释放火系攻击，和鳄甲铁牛不可同日而语。 但正如江淮之前所言，再厉害的魔兽都有其弱点，只是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罢了。赤尾猿很吐出的弱点，就是他的攻强防薄，他的鳞甲覆盖率很低，除了腹部和小臂，其他地方都裸露在外。 当然，即便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很厚实，同样需要在武器上附魔或者使用强力法术才能打穿。以王安伦和李佑昌的实力，这都不算问题。 真正难对付的，是它的速度和弹跳。 魔猿继承了普通猿猴的敏捷，变异到四重，其弹跳和速度只会更快。江淮一念及此，不禁瞟了眼安珀。 其实对付这种特质的魔兽，没人比安珀更加适合。他作为水系法师的变异冰系法师，本身是克制火属性魔兽的，再加上冰系法术对速度的限制，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人选。 可惜他没有作战经验，别说没和魔兽作过战，甚至连和人族的比试经历都没有。就这么放他上去刚四重魔兽，哪怕再克制，也是十死无生。 江淮沉吟半晌，将他心里的这些分析告诉了三人，然后说：“我们不能让安珀直接上，但安珀的法术是否能命中，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问，“小李子、王老汉，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不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如何能到快速提升呢？你们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剑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吗？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们，不是和人对练练出来的。” 三人对视一眼，不是和人练的，难道是和魔兽练的？ 江淮说：“你们也许觉得匪夷所思，但我说的是实话。我杀过的魔兽种类，比你们在书上见过的还多，至于数量，呵，我很早就不计数了！生死搏斗对境界的提升比任何练习方式都快得多，当然，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你们若是执着于天才之名而过分惜命，可以退缩，我不强求！” 王安伦脸色首先变了。惜命、退缩，这两个刺耳的词眼击中了他的要害。法师才是怂包的代名词，武士，就是要带头冲锋，正面硬刚，毫不畏惧！他王安伦从小以武士精神为荣，今天居然被人扣上了惜命和退缩的帽子？ 江淮继续说：“小李子，你说过，圣城有个天才，十岁就成为授勋法师。你说的那个人，是三王子没错吧？” 他顿了顿，见李佑昌点头，接着说：“那已是五年前的事。就在不久前，三王子已经被册封为荣誉法师，成为自十六代以来，最年轻的荣誉法师。” 李佑昌闻言一惊，这消息他是第一次听说，十五岁的荣誉法师，任谁听了都要震撼。 江淮说：“李城主前往圣城已有些时日，再过几日必然返回，到时你父亲自然会再告诉你一次。小李子，你很有天分，家世也好，但和三王子比，无论天分还是家世，恐怕都不占优势吧？” 李佑昌眼神黯淡了一下，点头不语。岂止是不占优势，简直就是大大的不如！ 江淮笑了笑，淡淡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既如此，不拿命搏，又靠什么和别人比呢？” 第四十章 诱敌深入 李佑昌握紧的拳头松开了又再次握紧，沉默半晌，他才低低吼道：“干！” 江淮点点头，转而看向王安伦：“你呢？” “当然！武士，绝不退缩！”王安伦紧握佩剑，神色肃穆。 “那好，听我说，这猴子速度很快，安珀准头不行，不能硬来，要诱敌深入……” 江淮说得仔细，三人听得认真。 布置完战术后，江淮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三人摇摇头。 江淮看向王安伦说：“安珀的冰牢和小李子的光缚最多限制猴子一秒，王老汉，一定要看准时机。” “明白。”王安伦重重点头。 赤尾猿正在一棵大树上蹭来蹭去，它尾巴上的烈焰是漆黑的密林里唯一的光亮。它的尾巴扫过一片灌木，灌木丛立刻枯萎变黑。受魔力浸润的空返林不会被火系魔法点燃，但植物却会因此凋零残败。 赤尾猿活动的这一片范围内，处处可以植物焦化后的残渣，空气里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臭味，久久不散。 忽然，赤尾猿蹭背的举动停了下来，它目不转瞬地盯着不远处忽然亮起的光芒。光亮被茂林挡住了部分，赤尾猿一时无法弄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它朝着光亮处愤怒地吼叫一声。在它的领地里，出现了烈焰以外的光源，这让它感到自己受到了侵犯。 它想借助这一声怒吼吓退对方，但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不退反进。 赤尾猿大怒，直立起身体，双拳狂砸前胸，随即一张口，吐出一团几乎和人等高的巨大火球。 火球挟裹着灼人热浪贴地飞行，所过之处，灌木树丛瞬间变为灰烬！ 刹那间，光亮便被火球吞没，消失无影。 赤尾猿望向重归于漆黑的茂林，咧嘴一笑。可他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金色亮光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位置向左移动了数米，仍藏身在茂密的丛林之后，看不清全貌。 赤尾猿狂叫一声，又是一口火球朝亮光喷去。 火球清场，光亮消失，只留下一地焦黑的残迹。 赤尾猿这次没有得意，它谨慎地打量四周，果然，没过多久，那道金光再次亮起，这一次又换了个位置。 巨猿狂躁地攀上古树，随后又跳回地面，气得抓耳挠腮，眼珠子却死死盯着金光。 光亮的轮廓隐藏在树丛之后，巨猿看不出它的来历，但厌光的本能令他对这种光芒怀有天生的敌意。 这不是普通的光，巨猿能隐隐嗅到其中蕴含的魔力。 它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它连吐了两个大火球，魔力耗费不少，而且收效甚微。这光亮，不管它是什么玩意，显然不惧怕法术攻击。 巨猿在脚边一番搜寻，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抡圆了胳膊，狠狠扔向光亮处。 “嗖！” 疾厉的破空声后，便是一声石块砸中树干的闷响。 石块竟穿过了亮光，砸到了它之后的树干！ 赤尾猿更加急躁了。法术攻击不起作用，物理攻击也不见成效，这光亮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出现，而且看样子，似乎要赖在自己领地上不走了？ 一想到自己的领地被这么个幺蛾子侵犯了，它就如坐针毡。它在原地徘徊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朝光亮的方向跨出了第一步。 藏在某棵巨树上，控制着“光影分身”的李佑昌可算松了口气。虽然江淮说过赤尾猿生性警惕，可警惕到这种程度，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要不是听了江淮建议，将前几个分身安置在别处，若是一来就放在众人藏身的所在，只怕灭秋小队要被一个火球打得全军覆没。 他一念及此，不禁一阵后怕，同时又感慨于江淮的算计之准。 这时赤尾猿有了靠近查探的意思，李佑昌便可以按计划操控分身慢慢朝众人埋伏的地方移动。 光影分身只是本体的一个光影，虽然和本体长得一致无二，但没有任何重量，移动起来宛如鬼魅，不发出一丁点动静。 赤尾猿靠近几步后，发现光亮竟开始缓缓朝左边移动。它立马停步，神情紧张地盯着光亮，仿佛在看一个危险的生物。 光亮横向移动了数米后就停下了。 赤尾猿耐心等待了几分钟，见光亮不再移动，便调整方向，蹑手蹑足地靠近。 密林里只有赤尾猿轻手轻脚拨开灌木的窣窣声。 终于，光亮的原貌暴露在赤尾猿面前。 竟然是，人类！ 赤尾猿拔地而起，双手握拳，高高举起，随即猛地扣下 “轰！” 尘土飞扬！ 光影分身消散。 巨猿还来不及得意，只觉得一阵凉意从手面、脚面传来，转瞬之间传遍全身！ 冰牢术！ 赤尾猿大惊失色，想转身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皆被冰封住，竟是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它瞥见右边不远处的一株古树上，猛地亮起一团耀眼的金光。金光之中，一条粗如手臂的金色绳索嗖得飞来，霎时间缠上自己的躯干和脖颈，如一条巨蟒，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禁锢。 “吼！” 赤尾猿一声怒吼，它此时除了怒吼也没有任何办法。 光缚术完成的瞬间，王安伦从隐蔽之处冲出，如一道疾风刮过，巨猿只看见一条银白色残影，甚至没看到王安伦何时拔的剑。 “吼！” 巨猿再次仰脖，不过这次，不是怒吼，而是痛呼。 王安伦的全力一剑，剑气如虹，直接斩断了巨猿的左腿！ 鲜血狂喷！ 赤尾猿狂暴起来，挣脱效力减弱的光缚术和冰牢术，甩尾横扫王安伦，同时扭头张口一喷，一团火球直冲向李佑昌。 王安伦躲闪不及，竖剑格挡。 赤尾猿的巨尾声势惊人，有携带烈焰，王安伦刚一与之相碰，立马被扫飞出去！ 而李佑昌所在的那株古木，也被火球砸个正着！巨大的树干瞬间焦黑，不消片刻，便凋落在地，成为一地残渣。 “安珀，就是现在！” 隐蔽在某处的江淮，忽然低声喊道。 在他身边，安珀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双手合十！ 第四十一章 十字冰固 蓝白色的光芒夹裹着寒气，以安珀合十的双手为横，身体为竖，形成一个与安珀等高的白色十字。 与此同时，赤尾猿的头顶浮现出一个硕大的圆形法阵。法阵之中，三对冰柱从天而降，轰然落地，相互交叉呈十字，分别卡住赤尾猿的脖颈、腹部和尾巴。 赤尾猿被斩断左脚，行动不便，躲闪不及，转眼就被钉在了地面。它试图暴力挣脱，可十字冰固乃是较高阶的控制类法术，因为安珀擅长冰系，才勉强能越阶使用，区区的四重魔兽，岂能挣脱？ 王安伦被一记甩尾扫飞，却并没有受到重伤，他立即从尘土中爬出，再次挥舞着银剑冲向赤尾猿。 王安伦速度很快，可比他更快的，是两道金光。 光之矢！ “吼！” 赤尾猿捂着双眼，凄厉的惨叫响彻空返林。 李佑昌从一棵古树后探出身来，手上还残留有光系法阵的余晖。他刚才施放完光缚术立马就逃离了原先的藏身之地，这才躲过一劫。 赤尾猿的惨叫未停，王安伦的利剑转瞬而至，一剑刺入它的额头，剑身完全没入直至剑柄。 “嗷——” 赤尾猿发出它生命中最后的一声惨叫，随即无力地瘫倒在地。它尾巴上烈焰开始逐渐熄灭。 一直老老实实趴在灌木丛里的江淮猛地冲出，一边跑向赤尾猿一边向王安伦大声喊道：“快快！把剑给我！” 王安伦愣了下，随即抽出剑，随手扔给江淮。 “他在干嘛？” 李佑昌和安珀围了上来，看着在赤尾猿胸前忙活的江淮，疑惑道。 王安伦摊了摊手，说：“谁知道呢？” 三人没疑惑太久，江淮很快给出答案。他剖开赤尾猿的胸腔，从中掏出一颗足有人头大小的赤红心脏。 “呃……” 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淮手捧的硕大心脏。这心脏仍在收缩跳动，看得三人头皮发麻。 “你这是……干什么？信物的话，割截尾巴不就行了？”李佑昌看着从江淮指缝间缓缓滴落的粘稠血液，忍不住眼角抽搐。 江淮一怔，说：“这不是信物。这是补品。”他说罢，张嘴狠狠一口咬在心脏上，用力一扯，鲜血飞溅。 “呕——” 三人都被江淮这个举动恶心到了，胃里翻江倒海。王安伦强行忍住呕吐欲望，另外两人则没那么好的忍耐力，当场吐了起来。 王安伦深吸口气，道：“你……吃这东西干嘛？” “补品啊……”江淮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说，“魔兽的魔力有很大一部分附着在脏器上，其中又以心脏最多。赤尾猿是四重火属性魔兽，我现在才准二级，它的心脏对我来说，可是大补之品。” “……” 江淮将口中的生肉快速嚼烂吞下，随即又扯下一大块来。 “你不会要把它吃完吧？”王安伦觉得胃酸有点上头，但他凭借着武士精神，愣是忍住了没吐。但这家伙要再继续吃下去，他可不一定能坚持得住。 江淮摇摇头说：“宿主死后，心脏上的魔力会很快消散，我就是趁没散完抓紧吃两口，过会儿就没得吃了。” 他顿了顿，咬下第三口，接着说：“嗯，味道虽然差点，不过火元素含量还是十分可观的，我才吃这么两口，感觉就和修炼了两三天一样。可惜了，如果王老汉你也是火系法师，我还可以和你分着吃。” “呕——”王老汉一听江淮要分给自己吃，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口喷了出来。 终于，江淮在吃了五口后，心脏上附着的魔力差不多消散殆尽。他将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残余心脏扔到一旁，抹去嘴边的血渍，将手在灌木丛里蹭干净。 他哈出一口气，感觉嘴里一股浓浓的腥臭味。魔兽的心脏，虽然他吃了不下一千个了，但每次吃仍觉得恶心。不过一想到咬下去是满满的魔力，一口就能顶一天的修炼，他也就没那么抗拒。 他抄起王安伦的剑，走到赤尾猿的尸身后，割下一小截尾巴。 一头四重魔兽，能换到八点小队积分，而鳄甲铁牛才两点，一头顶四头，实在很赚。 江淮走回到三人面前。这时三人已慢慢停止了呕吐，但一想到刚才的场景，仍觉得反胃：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才敢生吃魔兽的心脏？ 江淮没发觉三人的异样，只是说：“今天的猎杀就到这里吧，一头四重魔兽加一头二重魔兽，一共十点积分。” 李佑昌嫌恶地捂住鼻子，疯狂扇动衣袖。 “我出气很臭吗？”江淮笑了起来，“你们要慢慢习惯才行啊。只是今天碰到的恰巧是火属性魔兽，如果是无属性的战斗系魔兽，王老汉，心脏可就归你吃了。” 王安伦不禁皱起眉头，坚决道：“我才不吃那种东西。” 江淮语重心长地说：“我说过了，魔兽心脏可是大补品，即便是四重魔兽的心脏，含魔量都比你爷爷用凌幽草泡的茶高数百倍不止！你想快速提升，又要保持娇生惯养的少爷作风，那怎么行呢？” 王安伦沉默不语，只是皱眉。 李佑昌窃笑道：“还好没有光属性魔兽，哈哈哈哈……” “是啊！”江淮颇为惋惜地说，“你的提升速度可能要慢一点了——” “是啊，真可惜！”李佑昌连忙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江淮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佑昌，说：“不过呢，也没什么关系，光属性的魔兽虽然没有，但光属性的药草和果实空返林里却是有的。等到了死寂之森，那里面的补品就更多了，到时候有的你吃！” 李佑昌连连称是，心想：药草和果实可不比魔兽心脏好吃多了！ 江淮看向安珀，安珀下意识地回避江淮的目光，心脏这种东西，他可不想吃。 “安珀呀！没有顶级的法师调配，可是做不出来顶级的酒来的。要成为顶级法师，不吃点心脏怎么行呢？等咱们实力提升点，可以去趟镜面湖，那里水属性魔兽多如牛毛，保证让你一次吃个够！” 安珀“呕”的一声，立刻又吐了一地。 江淮笑着拍拍安珀背脊，心说：你们这群年轻人啊，要走的路可还长着呢！ 第四十二章 导师江淮 四人出了空返林，在银辉要塞找了辆马车，一路马不停蹄赶回迟阳城。赤尾猿和鳄甲铁牛的尸身虽然运回来至少能值一百金，但运送两头巨型魔兽，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事实上，猎杀小队出任务，很少有把低级魔兽运回来的，因为运输成本和风险都很高。除非是解剖院的订单或者特殊任务，就比如上次江淮的要求，为了运送活的魔兽回来，陈杰院长甚至不得不亲自上阵，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四人坐在车中，江淮趁机教育三人：“你们三个，现在底子还很薄弱，对魔兽了解也太少。安珀，要好好练习法术释放准头，你精准度上来了，碰上五重魔兽我们才有一战之力。” “除了准头，还有法术的丰富度。你会的法术太少了，连基础法术都不全，这样不行，一会儿我陪你去市场上买些基础法术书，你抽空看看。以你在冰系魔法上的天赋，基础法术应该一扫就会，至于熟练度，同样只能靠练习。” 安珀连连说是。江淮说的是事实。安珀从来没系统的学过冰系法术，会的那几种都是常用的低阶法术，之前对付赤尾猿使出的中高阶法术十字冰固，还是江淮现场交他的。 他对冰系魔法的领悟也是强得过分，江淮虽然早有了解，但真正看到安珀不到两分钟学会十字冰固，并成功施放出来，也是惊得合不拢嘴。 这种堪称恐怖的才能，简直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不过天赋并不能完全掩盖基础薄弱的事实。江淮早已为安珀制定好了训练计划，同样要接受训练的，还有李佑昌和王安伦。 江淮说完安珀，接着点名李、王二人：“你们的基本功很好，但同样欠缺基础知识。不要认为只有身体上的强大才是强大，和魔兽对阵，很多时候，靠的不只是硬碰硬，还要智取。” “尤其是面对高级魔兽，甚至以上级别的魔兽。这些魔兽可不像今天遇到这两只那么没脑子。我们是一个小队，相互之间要有配合，要有战术，当然，还有对敌人的充分了解。” 两人点点头，都表示江淮说的在理。 江淮接着说：“从今天起，我们每天都要出一次猎杀任务，以此提升团队默契度。另外，还要抽一个小时出来，我给你们上课。” “啊？”三人异口同声。 “啊什么啊！？觉得我不配给你们上课吗？”江淮瞪眼，“别的不说，教你们魔兽知识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安伦嘟哝道：“学魔兽知识啊……不用这么麻烦吧……”一想到要记那些枯燥的东西他就头大。 “王老汉，你可是我们的主力武士，要正面硬刚魔兽的，不知道魔兽弱点，你拿什么保证后排法师的安全？再说了，我建这个小队，想方设法把你们三个召集起来，可不是为了杀杀魔兽过瘾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在三人注视的目光中，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的目标，是猎杀之王！” 三人一怔，猎杀之王？猎杀之王可是猎杀积分榜全年第一的小队的头衔。这么高的目标，他们可真没敢想。但看江淮认真的模样，不似说笑。 “你认真的？”李佑昌忍不住问。 现在的猎杀之王是现任神圣法师张源所在的“天罚”，已经雄踞积分榜榜首十年，每年分数都比第二的小队高出一倍有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骑绝尘。 江淮竟说他们的目标是超越“天罚”，那只拥有一位神圣法师、四位圣魔法师和三位圣魔武士的变态小队？就凭他们四个？ 安珀对这些事不了解，情绪倒不是很激动，李佑昌和王安伦则很明显的控制不住表情。 江淮说：“当然是认真的。怎么，小李子，觉得自己办不到？” 李佑昌赶紧摇头，虽然他心里觉得几乎不可能做到，但表面上可不能露怯，不然也太怂了。 江淮淡淡说：“‘天罚’的确很强，即便是我，要超过他们也很费劲。”他说的是实话，至少前一世，他只做到过一次。 可这实话听在三人耳朵里意味就不同了，连安珀都说：“你这么说，似乎只要费劲一下就能办到似的。” 江淮笑了起来：“一下当然不行，至少，得十五年吧。” 安珀“哦”了一声，十五年的话，他觉得也不是没可能。李、王二人却面面相觑，十年超越一只全圣字的小队？也就是灭秋小队的成员，也必须在十五年内成为圣字级的？ 十五年后，大家才三十岁，这可能吗？ 江淮知道两人的想法，解释说：“圣字不圣字的不重要，授勋以后的职阶，本来就是根据功勋来晋升的。有些圣字的前辈，论实战能力，未必就有魔字的厉害。至于小队的强弱，那决定因素就更多了。” 虽然的确有例外，但职阶越高，实力越强，这才是更普遍的道理。小队的实力，的确由很多因素共同决定，但个人的实力，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他的话很难让两人信服。 这两人知道太多，反而畏手畏脚，不像安珀，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猛劲，这时听了江淮的话，一个劲地点头，似乎颇为赞同。 江淮扫了李、王两人一眼，问：“怎么？是没自信？还是不敢？” 王安伦立马炸毛：“谁没自信了？谁不敢了？” “那我们立个誓：十五年内超越‘天罚’，你敢吗？” 王安伦呸了声，恶狠狠地道：“十五年就十五年，超他丫的。” “那你得每天抽一个小时和我学魔兽知识了，能做到吗？” “没问题！”王安伦斩钉截铁地说。 “你呢，小李子？”江淮转向李佑昌。 李佑昌迟疑片刻，才叹口气说：“唉，你真是太会说了。看来以后得改口叫你江导师了。江导你好，见过江导，给江导请安！” 众人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这时马车停下，众人下车，猎杀大厅的塔顶尖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第四十三章 安珀的酒 猎杀大厅内，江淮排在长长的队伍中间。 像迟阳城这种边陲城市，猎杀小队的数量要远远大于腹地的城市，从开馆到闭馆，每时每刻都能看到长龙一样的队伍，全是来领取任务或者兑换积分的。 江淮身为小队队长，这种事情自然就落到他的肩上，其余三人被江淮打发去买基础教材。 排了近半个钟头，终于快轮到江淮。 他前面的小年轻二十岁出头，也是来兑换积分的。小年轻从包裹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片紫色羽毛，江淮一眼就看出，这是六重魔兽紫羽鹰的羽毛。 工作人员接过羽毛仔细看了看，问：“什么时候猎杀的？” “昨天。” “昨天什么时候？” 小年轻愣了下，犹豫了会儿，说：“昨天上午。” 工作人员抬起头来盯着小年轻看了两眼，摇摇头道：“这羽毛，离开尸身至少三天以上了。这是你买的吧？” 小年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道：“不是买的，是从紫羽鹰身上拔下来的！” 工作人员哼了声，说：“别抵赖了，市面上有资格卖六重魔兽材料的店面就那么几家，我要愿意，五分钟就能让人查出来。” 他说着，拿起羽毛到鼻子前嗅了嗅：“这股烟味，是在东市三里烟铺附近买的吧？那里只有一家店卖这种东西，石泉店铺，对吗？要我叫人去问问掌柜吗？” 小年轻顿时面如死灰。 工作人员冷冷道：“你应该知道，企图骗取猎杀积分的后果。把你的勋章留下，走吧。” 猎杀大厅从不派人监督小队的猎杀过程，不过对作弊行为的惩罚，极其严厉。抓不到就算了，一旦被抓住，将终生被排除在国家的法师、武士系统之外，哪怕受过勋，勋章也会被立刻收缴。 小年轻交出勋章，行尸走肉般出了猎杀大厅。 江淮知道，接下来摆在这个小年轻眼前的，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放弃修炼，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要么加入某个私人佣兵团，通过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获取修炼资源。 不过这都与江淮无关了，他拿出鳄甲铁牛的耳朵和赤尾猿的一小截尾巴，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接过后看了看，说：“二重魔兽鳄甲铁牛和四重魔兽赤尾猿，信物很新，应该是刚猎杀不久吧？” “是的。” “灭秋小队，十积分——” “我想用五点积分，换一个水系法师的法杖。” 五点积分兑换的法杖当然不是什么好货，只能授勋阶段拿着凑合用，有点增幅总比没有的好。 安珀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对他来讲法杖是个新奇玩意，他拿到手里掂了掂，像舞棍子一样舞了几圈，连连感叹：“不错，真轻！” 听得李佑昌忍不住吐槽：“法杖又不是越轻越好……还有，它又不是棍子，你这样显得很外行……” 吐槽归吐槽，李佑昌还是很耐心地告诉安珀法杖的使用方法。 法师的法杖和武士的兵器都是魔力的良好导体，不管是法术还是招式，都可以通过法杖或兵器进行传导，并根据材质不同而有一定程度的增益。 高级法杖甚至能储存法术，在作战时可以瞬间施放，既节省魔力，又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用处极大。 法杖的使用没有难度，安珀稍微尝试几次，很快就上手。 江淮说：“这法杖花了五积分。以后你们谁想用积分换东西就跟我说，虽然也换不了太好的东西。” 积分能换取的东西有限，通常都是市场上能买到的，因此除非是很缺钱，很少有人用积分换物品。 猎杀大厅每年都会统计积分并且排名，各个城市的前一百和全国前一百的榜单都有。排名越高的队伍反而越不会使用积分，为了换一些廉价的材料而消耗积分，最后导致名次下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佑昌和王安伦都摇头，显然对积分能换到的东西不屑一顾。以他俩的家世背景，身上的装备绝对是同龄人中最好的了。 “那目前看来，就安珀的需求比较迫切。等过两天，我再给你换身法袍来。”江淮顿了顿，继续说，“好了，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我给你们补补课。”他俨然一副优等生给吊车尾补课的神态。 安珀提议说：“不如去我那儿？酒吧八点营业，还有两小时。” “可以！” 李佑昌和王安伦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却很少有机会来西市，至于酒吧，更是第一次进。 王安伦一脸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环境。酒吧的布置和北市的酒楼迥异，装修风格也千差万别，他打量一圈后，感慨道：“这就书中说的民族特色吧……” 安珀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民族特色……这说法很华夏。酒吧从精灵时期传承下来，只专注于酒，和打着酒楼的招牌却主营饭菜的饭馆是不一样的。” “听你这话，对我们的酒馆似乎颇有微词？”王安伦不甘示弱地反问道。 安珀正色说：“我只是想说，酒吧和酒馆完全是两种东西，不应该拿来比较。至于酒吧，也不是什么特色，它遍布于西市的大街小巷，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才被排斥在华夏裔的门外。你要尝尝我调的酒吗？保证和你在酒楼喝的不一样。” 安珀调酒的过程把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王安伦虽不常喝酒，但或多或少去过几次酒楼，有喝酒的经验，那都是直接将酒倒进碗里，仰头就喝，哪有像安珀这般，将数种酒和材料用极其娴熟的手法调和在一起，最后倒出来一杯蓝到近乎透明的液体。 真是……精致。他此时只有这一个想法。别的不说，光是这酒的色泽，看着就很高级。 安珀将酒推到王安伦面前，一股醇香的酒味扑面而来。 “好香！” 这酒香，不比他以前在北市最好的酒楼喝过的酒差！ 他握住杯壁，冰冷的触觉沿着手指传遍全身。调酒时没见安珀放冰块，可酒温却极低，显然是用了冰系元素。 王安伦浅浅尝了一口，随后又喝了第二口。他砸吧砸吧嘴，却没有吭声。 第四十四章 藏书阁 见王安伦还在回味，李佑昌笑说：“怎么样？不赖吧，我爹就好这口。” 王安伦咳嗽两声，说：“我喝酒不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这酒和平时咱们喝的确实不同，层次更丰富，就好像……一口同时喝了花雕、汾酒、竹叶青等等。” “我尝尝。”李佑昌从王安伦手里拿过酒杯，微微抿了一口，不禁眼前一亮，“不错嘛！”他从小跟着父亲没少喝酒，能让他说出不错，已是不易。这酒在迟阳城中算别具一格，但要和调酒大师的作品比，还是逊色不少。 李佑昌小时有幸尝过一次。那位圣城来的调酒大师，为他的父亲李怀安调的一杯酒，初饮时那种惊艳之感至今难忘。 安珀也没说什么。李佑昌的身份他听江淮提过，城主之子，喝过更好的酒实在正常。他口中的“不错”，他就当赞扬来听了。 安珀问王安伦：“怎么样？现在对酒吧有点了解了吧？” 王安伦点头。 安珀摊开手，说：“这杯酒，二十枚银币。” “……这么贵！”王安伦苦笑着付钱。二十枚银币，都够去酒楼点一大桌了。 安珀笑说：“别怪我抠门啊，我是真请不起。” 李佑昌说：“不必跟他不用客气，宰他就是。他存了十几年钱，不说多了，几千金币的积蓄肯定是有的。” 王安伦没好气地说：“那些钱是用来买含魔甲胄的，动不得。” “可以动。”江淮突然说，“含魔甲胄快降价了。” “再降能降到哪儿去，还能降到几十金币不成？” “不可能——”江淮答得斩钉截铁。 王安伦立马说：“那不就得了。” “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江淮说，“不可能那么贵。品质不高的含魔甲胄，大概会降到两三枚金币吧。” “！！！” 王安伦和李佑昌面面相觑。 “你认真的？”李佑昌一脸难以置信。 江淮淡淡地说：“内部消息，绝对靠谱。别忘了我可是查尔斯先生的关门弟子。银辉院最近在含魔鳞甲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他顿了顿，有些疑惑：“你父亲没告诉你为什么去圣城吗？” 李佑昌摇摇头，随即恍然：“是去向国王汇报了？” 如果含魔鳞甲的价格真的因此由几千金币的天价降到几枚金币，那这个发现的确太重大了，至少也是紫荆徽章级别的。 李佑昌本来还有些不解，十年未回圣城的父亲怎么突然要去面见国王陛下了呢？江淮这样一解释，也就说得通了。 两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江淮拍拍手说：“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该干正事了。把你们买的书都拿出来吧！” “……” 在江淮的威逼之下，三人只好不甘不愿地拿出书来。 江淮前世有执教的经验，教他们三人绰绰有余。他们三人，李佑昌和王安伦虽不曾认真系统地学过，但出身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基础都不会太差。相对来说，安珀就完全是张白纸。 江淮一口气上到八点，要不是安珀提醒到点了，他还能继续讲下去。魔兽知识太多了，讲他个三天三夜都毫无问题。不过一次性讲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江淮深知这一点，所以安珀一提醒，他立马就停了下来。 “回去都好好复习复习。”江淮叮嘱道，“安珀，今天把基础法术都过一遍，以你的天赋，一晚上应该够了。明天我会给你一本中阶水系法术书。” 三人辞过安珀。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不过西市里灯火通明，街上喧哗之声不绝，看得王安伦啧啧称奇。 回到学院，江淮径直走向藏书阁。 他要为安珀借一本中阶水系法术书。寻常来讲，准法师是不能越阶借法术书的，不过江淮身份特殊，图书馆的老师显然认得这张白皙清秀的脸，只稍微一思索，就给江淮开了后门。 江淮道谢后正想离开，一扫之下，忽然愣了一下。 他看见一条苗条而熟悉的背影，正坐在光球灯下专注地看书。她虽然换了身衣服，但江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江淮悄无声息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她下意识抬起头来扫了眼来人，顿时惊呼出声：“哥！” “嘘！”江淮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藏书阁里挑灯夜读的人不少，喧哗可是要被警告的。 江淮对面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快一个月未见的江书宁。 江书宁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江淮朝藏书阁外指了指，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外面聊。” 两人来到藏书阁外，捡了一条石凳坐下。藏书阁外设有公认休憩的石凳石桌，白天甚至还有糕点茶水卖。不少苦读的学员，觉得闷了，可以出来放放风。 江淮说：“我来借本书，刚好碰见你。” 江书宁“嘁”了一声：“还以为专门来找我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呢！某人早把他妹妹给忘了！” 江淮干笑两声，忙说：“哪有，我最近比较忙。排名出来你也看到了，咱俩包揽了倒数两个，我也得赶紧修炼才行。” 说到月中考核的排名，江书宁神色变得消沉起来。她可是倒数第一，论压力，江淮远没她大。更何况，她还是绝缘体质。江淮认真修炼一段时日，还能追上进度，她呢？风火水土光雷六种常见元素都试过了，没一个合适的。 江淮见江书宁状态不对，转念一想，立即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书宁，最近什么情况，跟哥哥讲讲。” 江书宁便简略说了一番。 江淮听了点点头，六系魔法都不适合的情况他早预想到了。这当然是最糟糕的结果，这意味着江书宁要么像七代海因斯那样建立一个新的体系，要么受限于天赋，一辈子都难有成就。 他略一沉吟，问：“有老师给你建议了吗？” 江书宁说：“张院长特地来找过我一次，给了我不少建议，还给了我一套火系法师的法袍。” 江淮笑了笑，心想张院长倒挺细心，时隔多日，还不忘关照一下江书宁。 江书宁继续说：“张院长给我安排了一间没有凝练法阵的房间，让我尝试汲取别的元素。他说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各种元素一一试过，才知道那种合适。我也按哥哥说的，研究法阵和相关的理论知识。” 江淮有些心疼地摸摸江书宁的头，鼓励道：“书宁，你有这股干劲，成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对了，我这有两枚金币，你拿去，平时多吃点好的。修炼方面哥哥能帮你的不多，但其他的你完全不用担心，只管专心修炼和学习就行了。” 江书宁接过钱袋，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哥哥，我一定会成为第二个海因斯的！” 江淮看着信誓旦旦的妹妹，心想：书宁终于也长大了呢！ 他回应妹妹的决心：“嗯，我们兄妹一起努力！” 第四十五章 李怀安归来 修炼一夜，江淮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是秦沐风。 秦沐风递过饭，神秘地说：“早上学院贴了告示，有重大消息，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消息？”江淮一边吃包子一边问。 秦沐风说：“学员之间都传疯了。学院提供的含魔甲胄大降价，最便宜的已经降到几十金币！”他的语气有点激动。 江淮笑呵呵地说：“你一个法师，也不穿甲胄，降不降价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秦沐风嘿嘿一笑说：“买个轻质的甲胄贴身穿着也不错，关键时候能保命不是吗？” 江淮未置可否。穿甲胄当然会提高防御，但同时也会影响移动速度和施法速度。他自己肯定是不穿的。不过含魔甲胄的价格大幅跳水，可以预料，哪怕是法师，也有相当一部分会购买。 江淮突然说：“你先别急着买。” 秦沐风愣了下，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江淮解释说：“过段时间还会降的。” “还会降？” “嗯。现在只有银辉院产，产量有限，价格还是贵的。” “你怎么知道银辉院产？”秦沐风有些疑惑，听他这意思，似乎早料到含魔甲胄的价格会降。 江淮淡淡地说：“你忘了，我和查尔斯先生可是很熟的。” 秦沐风一怔，随即想起来，一个月前，他还看见查尔斯先生亲自上门拜访江淮。看来这个江淮，果然和银辉院关系匪浅。一念及此，他对江淮的态度，不禁又恭敬几分。 打发走秦沐风，江淮走出寝院。 灭秋小队约的早上八点见，他身为队长，还是早点去校门口等着比较好。 一路上都能听见学员们大声的议论。含魔甲胄降价，他们都商量着要不要趁机入手一件。 来到校门口，离八点还有一刻钟。 就在他准备耐心等待时，忽然听见一阵骚动，街道上的人群纷纷避让，一队金色顶盖的华丽车马缓缓驶到学院门前。 车夫恭敬地掀起车帘，当先走出来的，竟是李佑昌！ 江淮吃了一惊。 李佑昌偶尔回家住他是知道的，但昨晚三人是一起回来的，他没必要再费周折跑回家去。 但他立即明白了。因为在李佑昌之后下车的，是他的父亲，迟阳城城主，李怀安！ 李怀安回来了？江淮的目光飘向他之后的四辆马车，心想：这里面坐着的，难道是圣城来的人？ 李氏父子都看见了江淮，李佑昌在父亲面前有些拘谨，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李怀安很热情地招呼道：“江小兄弟，来来来，刚好你在，省得我派人去叫你。” 江淮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怀安笑说：“和我，不必多礼。听佑昌说，你们组了个猎杀小队，叫……‘灭秋’？” 江淮点点头。 “灭秋灭秋，可是消灭萨秋之意？” 江淮大方承认。 李怀安哈哈一笑，抚掌说：“好，好，好！有志气！” “消灭萨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这么狂？”忽然，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江淮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从第二辆马车之上，下来一华服男子，身材修长，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愣是比马车还高了一头。 三王子何展英？ 江淮不禁一怔，又仔细看了眼男子的额头，果然是王室祖传宽额头，真是三王子没错了！ “哥，注意措辞和语气，别到处惹事生非。”马车之中，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随即一个十三四岁的高挑少女从车中走出。 七公主何亦亦？ 江淮发觉自己完全低估了王室对这一发现的重视程度，他原本以为会派来一支解剖师小队学习，但没想到，连三王子和七公主也来了！ 江淮忍不住多看了七公主两眼。七公主可是位传奇人物，江淮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她，更别说还是在她豆蔻年华的时候！ 七公主继承了祖辈高挑的身材，年纪轻轻，身高就接近一米七。万幸的是，她的容貌没有受到祖辈的影响，王室的特色，方脸和宽额都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她的脸蛋很小，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唇若点朱，双眸含星，小巧的鼻子挺拔而俊秀，绝对是万中无一的美人胚子。 王室为了维持血统的纯正，常年近亲联姻，结果导致传承自初代、二代的天赋和颜值双双滑坡，到第三十三代国王这里，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王室从二代以后，就再没有出过神圣魔法师。而三王子何展英和七公主何亦亦，被视为最有可能重振王室威严的后辈，今日被一起派来了迟阳城，其对银辉解剖院的重视，可见一斑。 何展英哼了一声，说：“魔王萨秋，别说早已被我的祖辈收拾，即便它苟延残喘活到至今，也只能由我这个二代传人对付，其他人，只怕还未够资格。” 他这话傲气十足。他的确也有这个资本。江淮瞥了眼他胸前的亮银色十字勋章，十五岁的荣誉法师，在这个时代，他的确是天赋最出众资源最好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但他不在乎。 任你天赋再高资源再好，最后有资格站在萨秋面前的，不还是我吗？ 论傲气，他江淮不比任何人少！ 江淮毫不犹豫地回道：“再过十年，你会明白你此刻的天真。” “你、说什么？”何展英目光一凝，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江淮正色说：“魔王萨秋，绝不是凭一人之力能对付的存在。”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说：“你若愿意，可以加入我的灭秋小队。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我们一起，就能做到。” 他说的诚恳，可听的人都是一怔。 七公主何亦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的脸上，也是忍俊不禁的模样。 三王子果断拒绝：“你可没资格跟我组队。” 一如既往的嚣张态度，可江淮没再理他，转而问何亦亦：“你呢？要来吗？” “我？”何亦亦一双灵动的眸子落到江淮身上，撅起小嘴，思考片刻后，莞尔一笑说：“我考虑考虑。” 第四十六章 指花 “呃……”江淮暗道不妙，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他微微蹙眉，凝神一想，随即眉头展开，说：“三王子和七公主殿下的实力，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三王子和七公主都愣了下：这人，见过我们？ 李怀安疑道：“你以前见过两位殿下？” 江淮摇摇头：“没有，我猜的。如此年轻的荣誉法师，除了三王子，我想不到别人。”他说着，目光直视三王子胸前的十字勋章。 何展英看了眼自己胸前，这才明白，他是通过这个荣誉勋章猜出来的，也就大方承认道：“不错，我就是三王子。” 何亦亦笑问：“他是三王子，我未必就是七公主呀？王室里公主那么多，你怎么猜到是我的呢？”她这话其实已经变向承认江淮猜的是正确的了。 江淮早想好了措辞，毫不犹豫地说：“王室成员中，能配得上这副容颜的，也只有七公主了吧。” 何亦亦咯咯笑说：“你倒挺会说话。那我也来猜猜，你便是江淮吧。李城主对你可是大加赞扬呀！” 几人闲聊着，后面三辆马车也陆陆续续下来了十几人人。 江淮扫过这群人，不禁眼前一亮。 为首的中年人体格魁梧，脸庞却异常白皙，一头亮金色的披肩长发格外引人注目——加米尔解剖院院长，洪堡，为了和他爹老洪堡区分，界内人也多叫他小洪堡。 在他身后的，都是圣城颇有名气的解剖师，随便一个，在迟阳城这种偏远边陲之地都能独当一面。 “这阵容，真是超出意料的强大啊……”江淮心想。 临近九点，王安伦慢悠悠从武士院出来，一看到学院门口的盛况，不由得吃了一惊，忙上来行礼：“李城主。” 李怀安微微颔首，看向江淮说：“听昌儿说，你们今天打算出猎杀任务？” 江淮点头。 “让昌儿和安伦他们去吧，你跟我们去趟银辉院。” 去银辉院？江淮微微蹙眉，他又不是银辉院的解剖师，去干嘛？ 他摇摇头说：“有李城主和查尔斯先生在，我就不去了。猎杀任务时间紧迫，难度很高，没我不行的。李佑昌，王安伦，是吧？”在李怀安面前，江淮没好意思叫两人小李子和王老汉。 李佑昌和王安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犹豫许久，才不情不愿地说是。 何展英突然问：“猎杀几重魔兽？” 江淮说：“五重。” “哦。”何展英脸上闪过一丝不过如此的表情。他听说难度很高，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魔兽，区区五重魔兽，他一人单挑都不在话下。 “安珀！这边来！” 江淮这时瞥见在车队尾探头探脑的安珀，连忙叫道。 安珀这才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队马车实在太豪华了，豪华到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闯进哪个达官贵人的机密要地。 安珀今天背了个大布袋，布袋瘪瘪的，显然空无一物。 王安伦好奇地问：“背个布袋做什么？” 安珀说：“看有没有合适的材料，装点回去。” 王安伦还想问安珀要材料干什么，不过江淮抢先一步说：“李城主，我们人到齐了，先走一步咯？” 李怀安说：“别急，等会儿和我们一起走，正好顺路送你们一程。” 江淮闻言，哪能不知道，李怀安这是想方设法都要自己去银辉院走一遭。也罢，他就去露两手，给李城主挣点面子。 不多时，迟阳学院的四位院长也都到齐。 一阵寒暄过后，众人分车前往银辉要塞。 李怀安父子，王长简父子，法师院三位院长，再加上江淮、安珀两人，一共九人，马车却只有李怀安和陈杰的两辆，最后分来分去，还要单出一人。 陈杰怒道：“张院长、诺威尔院长，你们俩的马车呢！？还蹭我的？” 张友直和诺威尔讪讪一笑。王长简是没有专用马车，他俩虽然有，却没有配踏空兽，在一众豪车面前，实在有点拿不出手。 江淮说：“安珀，你和李佑昌他们一起，我去后面蹭辆车。” 他说完，也不顾众人如何反应，径直走到何展英和何亦亦的车前，隔着车帘问道：“三王子，七公主，方便搭个车吗？前面车满了。” 何亦亦掀开车帘，爽快道：“进来吧。” 王室的马车，从外面看已经十分豪华，加长车厢不说，整个车体透着浓郁的魔力，显然配有顶级的护车法阵。 进到车里，奢侈感更是扑面而来。车厢的空间是普通的两倍，两排铺有羊毛软垫的座位之间，是一张由高级楠木制成的长条桌。车中还有各种吃食和书籍。更令江淮吃惊的，是车中魔力的浓郁程度，简直比寝院的房间还高十倍。 “一辆马车，竟配有高级凝结法阵，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江淮忍不住感慨。 高级凝结法阵的布置耗费巨大，少说也要几十万金币。而且这还只是初始费用，之后每使用一个小时，都是数千金币的花销。就这么一个烧钱的东西，居然配在马车上，简直令江淮瞠目结舌。 他的前世今生，还从没坐过这么高级的马车。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片刻的吃惊后，立马恢复如常，镇定自若地坐到王室兄妹俩的对面。 车队出发。 江淮安静地坐着。从迟阳城到银辉要塞，不过两分钟，虽然沉默有点尴尬，但时间不长，还能接受。 忽然，何展英打破沉默说：“听说你剑法很好？” 江淮谦虚说：“我是法师，剑法再好，能有多好？” “不错。”何展英点点头说，“我也认为，那只是李城主夸张的说法。” 江淮笑笑，心想你高兴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江淮觉得何展英已经放弃这个话题时，对方突然提议：“要不咱俩比比？” “啊？”江淮愣了下，下意识地说，“比什么？” “当然是比比，谁的天赋更高。”何展英认真地说。 江淮一阵无语，心想你怎么和王安伦一个德性。他无奈道：“殿下，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用刀的吧？” 何展英从身侧拔出一柄寸长的小匕首，说：“我最近学了点小把戏。我玩一遍，你若能一模一样地复刻出来，我就认可你。” “呃……” 江淮其实很想说，我一点都不想被你认可。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改成：“那大概会让你失望了。” 何展英拇指和食指夹住匕首，也不见如何用力，那匕首忽的动了起来！ 江淮目不转瞬地盯着何展英的手指。他的手指灵活异常，匕首在他的指间飞舞翻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看不清匕首本体，只能看见一阵阵刀光。那刀光流转，竟幻化成一朵花的模样！ “指花！？”江淮在心里暗叫一声，脸上随即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四十七章 班门弄斧 指花是河阳周氏一门的手上技巧，虽算不上什么不传之秘，但学的人也绝对不多。 好巧不巧，江淮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说起来，这个何展英还真是不厚道。指花这种高难度的手上技巧，绝不是看一遍就能学会的。 江淮当年学这门指法，花了整整一个月。 何展英显然入门不久，凭他现在的指法，只能出一朵花。真正的指花，是内外两朵花，手速比何展英还要快数倍。 片刻后，何展英停下来，把匕首递给江淮。 何亦亦在一旁看得暗暗蹙眉，忍不住说：“三哥，这个，有点太难了吧……江淮，别做了，这种指法，没人能看一遍就会的。” 何展英打断说：“我不要求他完全重现，能做到五六成相似，就算他通过。” 何亦亦白了何展英一眼，心想让你们互换个位置，你难道就能做到五六成相似吗？第一次做，能有半分模样，就很不错了。 没等何亦亦开口，江淮已经抢先说：“那我试试。” 他说罢，匕首已经在他的之间飞舞起来。 何展英脸上的淡淡笑意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凝固住了。 何亦亦更是睁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江淮居然完美重现了何展英的指花，不，比何展英的花型更稳定更清晰！ 他似乎还游刃有余，一边做一边说：“这个技巧，对手速要求很高啊。你刚刚演示的不是最快的版本吧？再快一点会怎样呢？” 他说着，手指加速，匕首被牵引着，很快出现了内外双花的景象！ 何展英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本想为难一下江淮，杀杀这个迟阳天才的锐气，让他明白人外有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居然能玩出内外双花？这怎么可能？自己苦练半月，也才出一朵花而已！ 何展英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他学过！可随即又冒出另一个疑惑：迟阳城在北陲，河阳城在南疆，南北相隔何止万里！江淮绝没可能见过周家的人，指花的技巧，他又是跟谁学的呢？ 何展英的神情变化全部落在江淮眼里。见目的达到，江淮收手，将匕首递回去，轻描淡写地说：“不错的指法，有点意思。” 何展英脸色变了变，哼了声说：“你之前学过吧。” 江淮笑说：“没有啊，为什么会觉得我学过呢？” “哼，这种技巧难度可不低，若不是事先学过……” 话音戛然而止。 何展英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没办法再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话，会证明这不是一个看一眼就能学会的技巧。 这一点，他决不能承认，否则从一开始，他就站不住脚。 他瞥见江淮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自知陷入两难，不由得有些恼怒。明明知道对方事先学过，却又不能指证，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倒是何亦亦笑了起来，说：“所以说，三哥，你从一开始就不该使坏心眼。江淮，你就老实说了吧，以前是不是学过指花？” 江淮大方承认道：“没错，学过一个月。” 何亦亦戏谑何展英说：“三哥，搬起石头砸脚的滋味不好受吧！不管怎么说，你已经输了哦，至少在指花的造诣上，你输的彻底。” 何展英哼了一声，头扭向一边。 何亦亦笑说：“江淮，三哥已经认可你了。他越气恼，说明越认可。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气得头顶直冒烟了？” 何展英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她从没见过他吃瘪。这破天荒头一遭，她当然好好调侃几句。 何展英倒没什么反应，他虽然自傲，却并不暴躁，几句调侃还是受得起的。 江淮说：“殿下，认可了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小队啊？” 何展英只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滚！” 江淮也不恼怒，转向何亦亦：“尊敬的公主殿下，要不要考虑一下？” 何亦亦认真地点点头：“好，我考虑一下。”随即闭上眼，做出思考状，然后睁开眼说：“好了，考虑完了。” “要加入吗？”江淮眼前一亮。 何亦亦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说：“我只是考虑了一下，没得出结果呢。” “……” 江淮没想到，他印象中雍容华贵不苟言笑的七公主殿下，竟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转眼到了银辉院。 查尔斯和一众骨干早早出来迎接。 江淮随三王子和七公主下了马车，立刻和李佑昌他们三凑到一起。他想找机会溜号，可李怀安根本不给他机会，马上叫住：“江淮，还不过来见见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的声音响起：“江小兄弟也来了？” 江淮只好出面应声道：“查尔斯先生，好久不见。” “说起来，这次突破，还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查尔斯和洪堡等解剖师寒暄过后，为众人隆重介绍江淮：“他的解剖天赋，当真是我平生仅见。” 洪堡等人闻言仔细打量江淮。 李怀安一路上没少提起他，只是李怀安并非解剖师出身，他们对他的话也没有太过当真。可查尔斯不同，他在解剖界地位崇高，连他也这么说，可见这个江淮，的确有些本事。 洪堡向江淮伸出手，友好地说：“听说你曾用长剑独自解剖了一头鳄甲铁牛。一会儿一定要让我开开眼界。” “洪堡院长说笑了，我哪敢在‘快刀’面前献丑。” 江淮和他握手，洪堡的手指修长而白净，更像是女人的手。就是靠这双纤细的手，他继承了老洪堡“快刀”的称号。他的解剖手法之快，哪怕是巅峰时期的江淮，也是自叹弗如。 洪堡笑笑，转向查尔斯道：“先生，可否让我们见见成果。我们一路奔波，为的就是这个。” 这些德高望重的解剖师愿意忍受长途跋涉，万里迢迢来到迟阳城，只是为了能先一步知晓内情。他们忍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银辉院，一个个心痒难耐，哪里又心思在这里说这些场面话？ 查尔斯显然能理解他们的感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众人入内。 江淮向李佑昌等三人无奈地摊了摊手，说：“我们也跟去看看吧。” 三人当然毫无意见。他们也是第一次来银辉院，嘴上虽然没说，但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里也是好奇。 安珀还好，他不知内情，只是门口气派的马车队让他有点目眩，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队人马的来历非同小可。 李佑昌和王安伦可都知道这一行人的身份。 三王子和七公主，这两人可都是王室年轻一辈的天才，尤其是三王子，十五岁的荣誉法师，古往今来都找不出几个。 能近距离和三王子接触，两人都是求之不得。因此江淮一说要跟去看看，两人毫不犹豫地同意。 第四十八章 小试牛刀 众人在查尔斯的带领下来到主解剖室。 江淮看见了两个熟人：张云枫和蓝希妍。 这两人过得不错，在江淮跟查尔斯提了一嘴后，都受到了重用。他们的才能显然也都被注意到了，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如此重要的场合。 解剖台上，七重魔兽奄奄一息，被结结实实得固定在台面上。 蓝希妍给众人分发详细论述。银辉院集众人之力，终于在两天前完成了论文，现在分发给众人的，还是未出版的内部版本。 “江淮，”查尔斯点名道，“来露一手吧。” 众人的目光都转到江淮身上。 江淮抓抓头，说：“张云枫，咱俩一起。” 他看得出来，院里原本安排的是张云枫解剖，结果江淮也来了，才临时把机会给他。 但江淮反而更愿意让张云枫得到足够的关注。他的水平几乎到头了，想再进一步很难。而且这一世，他要将重心转移到修炼上，不可能再花时间精力来搞解剖了。与其自己出风头，倒不如让大家意识到张云枫的可贵。 江淮打定了主意。 张云枫倒是无所谓，不过能有机会再和江淮比一比，他倒是很乐意的。 两人开始解剖。一个月不见，张云枫的技术又娴熟许多。江淮有意地控制速度，始终保持微弱的领先。 以洪堡为首的解剖师看得暗暗点头。 这个江淮果然有些本事，可另一个青年也同样很有天分。两人的手法和意识几乎不分上下。 这个青年又是什么人？银辉院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多有实力的后辈了？ 众人疑惑之间，两人同时剥完了甲。 银辉院选择七重魔兽演示是有想法的，一来这头魔兽的鳞甲易剥，二来大量的实验表明，七重魔兽的鳞甲含魔量接近高级鳞甲。 这些从加米尔来的解剖师们，对高级鳞甲的含魔量不陌生。两相比较下，便能轻易明白这次突破的重要性。 果然，当洪堡等一众解剖师拿到鳞甲后，无一例外地露出震惊之色。以往高级魔兽才能产出的含魔鳞甲，现如今低级魔兽就能产出，而且品质相当！ 三王子和七公主也接过鳞甲，一番探查之后，不禁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洪堡等人快速翻阅手中的论文，其中一名解剖师笑言：“想不到查尔斯先生的魔兽穴位论，终于在二十年后得到了应用。” 此言一出，在场的解剖师都笑了起来。 何展英说：“查尔斯先生，各位，父王特令我前来，还有别的嘱咐。若是此间事了，可否另择一地，我再与各位详谈。” 众人闻言都准备移动。 江淮见机跟查尔斯和李怀安等人说：“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李怀安点头道：“你们去吧，注意点安全。” 何亦亦这时突然凑过来：“你们要去猎杀魔兽了？” 江淮愣了下，随口问道：“怎么？要一起去吗？好不容易来趟北陲之地，不去空返林走一趟，不觉得可惜吗？” 何亦亦表示：“你说得很有道理。”然后跑到何展英身旁问：“三哥，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吧？” 何展英微微皱眉：“你要干嘛去？” 何亦亦说：“去玩玩。” 何展英遥遥看了江淮一眼，哼了一声说：“玩可以，注意分寸。空返林不比御林，那里是魔兽的领地……” 何亦亦忙说：“知道知道，哥你放心。”她说完就跑开了，完全不给何展英继续啰嗦的机会。 何展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要是收起玩心，认真修炼，绝对是圣魔法师的苗子。 查尔斯领着众人很快离开。主解剖室里就剩下灭秋小队四人、何亦亦和张云枫等银辉院的解剖师。 张云枫走近来说：“要走了？” 江淮笑道：“今天咱俩算个平手，改天再来和你切磋。” 张云枫摇摇头，认真地说：“你放水了。我还要接着练。” 江淮也不否认，只是说：“进步很快了，照这个趋势，追上我是迟早的事。”他顿了顿，问蓝希妍：“希妍，我昨晚见着书宁了。她换房间了吧？” 蓝希妍正干着手头的活，被突然问到，抬起头来看了江淮一眼，说：“嗯，换了。书宁最近泡藏书阁的时间比较多，你要想找她，可以去藏书阁。” 江淮说：“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负责，但我确实很难分心顾及书宁。还要麻烦希妍你，平时多多留意，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告诉我。” 蓝希妍点点头：“没问题。” 江淮道了声谢，招呼李佑昌等离开。 五人出了银辉院，王安伦有些诧异地看着何亦亦：“殿下，你这孤身一人，是要去哪儿？” 何亦亦笑说：“谁说我孤身一人了？这不有你们吗？” 江淮赶紧说：“她算临时成员吧。我们五个人，四个授勋级别的，还有我这个战术大师，今天可以干票大的。” 李佑昌做呕吐状：“哪有自己说自己是战术大师的？” 何亦亦好奇地指向安珀：“他也是授勋法师吗？” 但看安珀的穿着，确实不像，不仅不像授勋法师，连法师都不像，更像是从哪个路口拉来充数的路人。 安珀坦然说：“我不是授勋法师。我就是一调酒的。” 见何亦亦一脸疑惑，江淮便解释说：“他在酒吧工作。他虽然没授过勋，实力的的确确是授勋法师的实力。这一点，小李子和王老汉都可以作证。” “小李子，王老汉？” “就是李佑昌和王安伦，他们的绰号，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叫。” “滚！” 李佑昌和王安伦同时怒喝。 何亦亦笑呵呵地问江淮：“那你的绰号是什么。” “战术大师，你可以叫我大师。”江淮得意地说。 “呸！”王安伦说，“他叫小白脸！” “……” 众人吵吵闹闹出了要塞。 森然的空返林就在眼前。虽然林子与人类城市仅隔了一条路，但这条路，似乎就是划分两个世界的边缘。 路的一边，是熙攘繁华的迟阳城和重兵把守的银辉要塞；路的另一边，则是幽深寂静甚至连阳光也穿不透的密林。 除了偶尔响起的兽吼鸟鸣，再没有别的声响。 森林一望无际。空返林只是外围，往里是死寂之森，再往里，便是魔兽山脉。何亦亦尽可能的极目远眺，可她站位太低，根本无法看到森林的全貌，只能隐隐看到隐藏在云雾之中的连绵山脉。 尽管如此，眼前的景象也足够震撼。 不愧是魔兽的主要巢穴，比圈养魔兽的御林，甚至比南方的亡语森林，都要大好几个量级。 江淮笑说：“第一次来空返林，有什么感想？” “不敢想不敢想。”震撼归震撼，何亦亦仍有心思说两句俏皮话，“以前只在书上读到过，亲眼见过才知道，文字有时候真的苍白无力。” 江淮认真地说：“一会儿回来，我带你去法师塔。那儿视野好，让你开开眼界。” 第四十九章 凌幽草 何亦亦还没表示，李佑昌、王安伦和安珀顿时嘘了起来。 安珀委屈兮兮地说：“我也想去法师塔看风景，你都不带我去。” 江淮一脸黑线：“我带你去了，我们也进不去啊。七公主不在，守塔的士兵能放行吗？” “嘁——”何亦亦嘘道，“说了半天，结果是我带你们去啊！” 江淮干笑两声，说：“这些事一会再说，先干正事。殿下，以前在深林中夜行过吗？” 何亦亦点点头：“在御林中练过夜行。” “行，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我们走吧。” 五人穿行在茂林中。 江淮很快发现，何亦亦夜行的经验相当丰富。她落脚点的选择和速度的掌控都极佳，甚至要好过王安伦。在落地无声方面，她甚至要好过江淮。一是因为她体重轻，二来她是风系法师，在移动方面，自然具有天然优势。 “不愧是王室的天才，即便是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训练，也做得十分到位。”他心里感慨着。 这一次搜索的时间更长。期间也碰到了不少二三重的魔兽，不过江淮的目标不是这些喽啰，趁着何亦亦在，至少也要杀几头五重魔兽才是。 “嘘！”江淮忽的停下，招呼众人隐蔽起来。 “可算找着一个，五重魔兽金翅鹰！” 金翅鹰这种巨型鸟类魔兽，站立起来足有一人高，它那对金色的巨翅完全展开来，更是超过三米！ 只是这种飞行魔兽，很少会落到地面活动。这只金翅鹰不知为何，埋头在一堆泛着绿色萤光的草丛中翻寻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王安伦眼尖，一眼就看出那堆草并非什么杂草，而是老爷子常用来泡茶的凌幽草！ 众人听后，又细细辨认，确认是凌幽草无疑。 这一丛凌幽草的面积之大，实在罕见。空返林的树木分布疏密有致，前面这一片空地尤其稀疏，主要也是因为凌幽草霸占了大部分地方。 凌幽草虽然只是寻常的低级灵物，但大面积生长绝不正常，再综合金翅鹰的反常行为，江淮很快想到一种可能。 他低声分析了情况后，说：“很有可能，这片凌幽草里，有凌幽花，甚至，有凌幽果！” 李佑昌和王安伦闻言，眼睛都亮了。何亦亦和安珀神色倒还如常，一个是因为司空见惯了，另一个则是一无所知。 凌幽草虽然被称作草，其实是开花植物，甚至能结果。只是凌幽草要开花，至少要百年以上，至于结果，更是要三百年之久。 因此凌幽草虽然常见，凌幽花却不多得，而凌幽果，更是稀有！一枚凌幽果，至少价值万金，即便如此，仍然是有价无市。 像这种珍稀的灵物，几乎都被大家族掌握在手中，用来培养后代，哪里又流到市场上去呢？ 李、王二人正摩拳擦掌，似乎已经看到凌幽果在向他俩招手。不料何亦亦突然一盆冷水浇下：“凌幽果肯定没有，不过应该开花了。” 李佑昌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问：“你怎么知道？” 何亦亦说：“灵物研究院有片凌幽草的种植园，我去过，结果状态的凌幽草不是这样的。” 李、王二人立马没了干劲。加米尔的灵物研究院是全国闻名的，何亦亦既然去了解过，想必说的是真的。 江淮暗暗瞪了何亦亦一眼，这家伙，真是来捣乱的。结果状态的凌幽草是什么样的，他当然清楚，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忽悠两人，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眼看两人兴致高涨，她倒好，一番话，立马给浇灭了。 江淮只好找补说：“凌幽花也不错。” 可这话连他自己的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凌幽花在低级灵物里的确算顶尖，但说到底，也只是低级灵物，对准法师或准武士来说是不错的补品，但对已经授勋的李佑昌和王安伦，就毫无用处，只能拿去卖钱。 一朵凌幽花三百金左右，价格不低，但相比于凌幽果，就差太远了。 江淮见两人无动于衷，只好去忽悠安珀：“凌幽草和凌幽花可是灵物，蕴含魔力，用来调酒肯定不凡。” 安珀毕竟是日耳曼人的后裔，心眼直，一听这话，立即说：“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动手吧！” 安珀的反应让江淮十分满意，他说：“不着急，昨天教你的十字冰固还记得吗？” 见安珀点头，他又问何亦亦：“殿下，风系的中阶法术风之牢笼应该会吧？” “当然。” 江淮于是说：“那就很好打了。飞行魔兽的皮都很薄，金翅鹰虽然是五重魔兽，在空中，它可以称霸一方，但在地面，它就是个弟弟，远不如昨天的赤尾猿厉害。” “王老汉，你还是主力输出。一会儿你直接冲出去，殿下，他冲出去的同时，你用风之牢笼罩住金翅鹰的头顶。这畜生受惊第一反应肯定往天上飞，到时候正好一头扎进你的牢笼。它落回地面后，小李子你的光缚跟上，尽量控制住它。” “那我呢？”安珀问。 江淮笑了笑，说：“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十字冰固了。” “现在？” “对。” 安珀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十字冰固在中阶法术中属于顶级，又因为是冰系法术，对水系法师来说施法难度大，因此又被称为半高阶，正常情况下，别说授勋法师，荣誉法师施展起来都很有难度。 安珀虽然在冰系法术上天赋异禀，使用这个法术仍然吃力，需要格外专注和大量的准备时间。 何亦亦十分震惊：“他能施展十字冰固？” 江淮说：“天才可不是只有你哥哥一人哦！” 何亦亦不自主地将她哥哥和眼前这个自称调酒的青年对比。同是水系，何展英刚刚晋升荣誉法师，却始终无法克服十字冰固这道难关。而安珀，还没授勋的授勋法师，竟能施展十字冰固？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何亦亦不禁多看了安珀两眼，这个籍籍无名的青年，竟然比她哥的天赋还高！？ 震惊之后，何亦亦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把这事告诉三哥……一想到她哥哥可能有的反应，她就忍不住好笑。 何亦亦的反应被江淮尽收眼底。他故意引导何亦亦，夸大了安珀的天赋，就是为了引起她的兴趣。 何展英的天赋自不必说，前一世，也是对抗魔兽的主力之一。只是他有自己稳定的团队，想拉他入伙不太现实。 相比之下，何亦亦同样天赋过人，却没听说加入过什么猎杀小队。如果能把何亦亦拉进小队，不管是她自身的实力，还是她背后的王族，对小队的建设来说，都是极大的助益。 当然，要拉王族成员入伙绝非容易之事，但为了小队，为了将来，江淮说什么也得尝试一下。 何亦亦突然的一笑看得江淮有点失神。 这姑娘实在有点好看。王族成员大都相貌平平，甚至平平都算不上。何亦亦是个另类，也无怪有人质疑她非国王亲生，闹出后来一系列的风波。 在前世，这些王族内斗的事和江淮无关，可如果何亦亦加入了灭秋，那他就不能束手旁观了。 江淮摇了摇头，这神走得有点远。他收起心思，不管未来如何，先走好眼下的路再说。 第五十章 咏叹调 江淮掐着时间。 安珀准备十字冰固需要三十七秒，而风之牢笼和光缚的控制时长总共只有五秒，因此法术之间的衔接十分重要。 “就是现在！上！” 王安伦一直在等，江淮的话音未落，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同时冲出的，还有何亦亦和李佑昌。 何亦亦全身被淡蓝色光芒笼罩，身体里的风系元素被她调动到极致。风之牢笼是一个中阶法术，以何亦亦刚授勋不久的实力，施展中阶法术会耗尽几乎所有魔力。 王安伦冲出的速度极快，但十数米的距离，已经足够金翅鹰做出反应。 金翅鹰听见身后有动静，毫不迟疑地扑扇翅膀就往天上飞。它刚飞起来没两米，忽然一声尖利的鸣叫，似乎撞上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立马又摔回地面。 风之牢笼被金翅鹰撞得一阵剧烈波动，随后稳稳罩下。 就这么一个刹那，王安伦已经冲到金翅鹰面前，拔剑就刺。 金翅鹰毕竟是五重魔兽，反应也是极快，哪怕是背对王安伦，仍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要害。 王安伦轻啧一声，又连刺五剑，其中两剑命中要害，刺得金翅鹰嘶鸣连连，灰白色的羽毛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成殷红。 风之牢笼的效力逐渐减弱，金翅鹰几番扑腾，想再度飞离地面，不料两条粗如手臂的金色光线立马缠了上来，它刚刚展开双翼，就被结结实实地束缚住了。 王安伦眼疾手快，剑气如虹，一剑刺入金翅鹰的心脏。 “嗷——” 金翅鹰这一声嘶鸣惊起群鸟无数，它受到致命伤，反而爆发出更强的力量，竟然瞬间挣脱了光缚的控制！ 这次它不逃了，而是扬起翅膀，狠狠地扇在王安伦身上！ 这个无耻的人类，竟然偷袭！就算死，它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王安伦被扇得飞入丛林之中，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安珀的十字冰固施法完成。 巨大的冰柱从天而降。 半高阶的法术，金翅鹰哪怕临死反扑，耗尽潜力爆发出接近六重魔兽的力量，也无法从十字冰固的束缚中挣脱。 江淮冲出灌木，扬手几个火球就招呼了过去。王安伦被扇飞，何亦亦和安珀的魔力见底。他和李佑昌就是场上唯二的输出。 不过江淮冲出来放火球术纯粹是条件反射，以他低微魔力量放出来的术法还不足以伤到金翅鹰。 李佑昌才是主力。 他此时全身笼罩在金光之中，浓郁的魔力从他的体内溢出。他成为授勋法师已有一年，这一年来，他每日苦修，从没人见过他的真正实力。 此时他爆发出全身魔力，在场之人都相当吃惊。何亦亦更是惊讶，光系魔法的修习难度要高于基础四系，李佑昌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实力，其天赋实在不可小觑。 “这是——咏叹调！？” 李佑昌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咏叹，他身体周围金光越发浓郁和夺目。 金翅鹰发出憎恶的低鸣。栖息于黑暗中的魔兽，对光的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这股厌恶，甚至让它一时之间忘却了疼痛。它死死盯着李佑昌，如果眼神能杀人，它早已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李佑昌咏唱完最后一个音调，随后整个人化作一道耀眼的流光，眨眼之间，竟将五重魔兽洞穿！ 金翅鹰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轰的爆裂开来，鲜血四溅，给绿莹莹的凌幽草染上一层血红色。 咏叹调，这是一个几乎贯穿整个光系法师生涯的法术，从授勋法师到圣魔法师，无一不会。 这个法术会在短时间内将施术者的速度和力量提高好几个数量级，魔力量越深厚的法师，施展这个法术获得的加成就越高。 李佑昌刚刚那一瞬间的爆发出来的速度和力量，已经达到了荣誉武士的水准。 这还只是授勋法师的咏叹。当年光系法师的创始人，七代神圣法师海因斯，可是能通过咏叹获得接近光的速度，在他的成名之战中，更是借此险些一击击杀十二护法之一的夏河。 不过咏叹调虽然强大，也有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随着魔力量的增加，咏叹的时间会变长。一个圣魔法师的咏叹调，要持续五分钟以上。五分钟，在分秒必争的猎杀过程中，实在有点过长了。 因此虽然是一个强力的法术，高职阶的法师反而使用的少。 如果不是金翅鹰受了重伤，又被十字冰固钳制，李佑昌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在五重魔兽面前施展这个拉仇恨的法术。 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众人凝神戒备。 这时如果再来一只五重魔兽，那就惨了。三个授勋法师的魔力都消耗一空，只有江淮还有余力。可江淮那点力量，连自保都困难。 草丛一阵摇晃后，从中钻出了一条黑影。 四人立马松了口气。 是被扇飞的王安伦，这时终于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 金翅鹰突然暴起的那一巴掌不可谓不凶悍。好在王安伦在千钧一发之际格挡住了，今日又全副武装换上了一身高级甲胄，不然单这一巴掌，就能扇掉他半条命。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被扇飞了二十多米，摔了个七晕八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就跑了过来。 看见金翅鹰一地的尸体碎屑，王安伦惊讶地合不拢嘴：“这是谁干的？有高手来了吗？” 江淮指向李佑昌说：“咏叹调。” “哦。” 作为李佑昌的死对头，他当然知道咏叹调。咏叹调的增幅有这么高？王安伦不禁皱眉，这杀伤力，可比自己强多了。 江淮把几人叫到一起，板着脸说：“小李子，杀一只重伤且行动受制的五重魔兽，需要使用咏叹调吗？昨天怎么说的来着？要用最少的魔力击杀最多的魔兽。你明明几个光矢就能解决，却放了个耗尽魔力的大招是怎么回事？” 他很不满。这也就是在空返林，以后进了死寂之森，魔兽成群扎堆的出现，随随便便用光魔力，可是十分危险的。 在魔兽领地里，尽可能的保留魔力是第一准则，因为对法师来讲，魔力就是生命，没有魔力的法师，在魔兽眼里跟蚂蚁没什么区别。 李佑昌有些兴奋地说：“我就想试试这招的威力。很强，不是吗？” 江淮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对他们的期望太高了。他想组建一只战斗素养和意识都一流的队伍，因此对队员的要求都很高。 但他忘了，李佑昌他们毕竟还只是十四五岁的热血青年。这个年龄的少男，哪里会事事都按规矩办呢？ 于是他说：“是很强。不过还是希望多多注意保留体力呀，这个习惯很重要啊！” 李佑昌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殿下，”江淮话锋一转，问何亦亦，“想来点补品吗？” 第五十一章 法师塔 “补品？”何亦亦有些诧异，“什么补品？” 她发现李佑昌等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对，不禁有些好奇。 江淮说：“魔兽之心。金翅鹰和你同系，虽然炸成碎片了，翻找翻找也许能找点残渣出来。” “……”何亦亦佯装嫌弃地说：“以前师父让我吃高级魔兽的心我都不吃，你觉得我会吃这低级的吗？” “也是。”江淮说，“五重魔兽的心也只能帮你恢复点魔力，作用不大，不如吃点凌幽草。”他说着，蹲下身体扯下一把凌幽草塞进嘴里，嚼了嚼一口咽下。 四人都愣住了。 江淮微笑说：“还愣着干什么呢？你们魔力消耗比我多，还不赶快多吃点补补。” 何亦亦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一粒黄色药丸，瞬时间，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空间。 她说：“我吃这个就可以了。” “风系的低阶补魔丹，千金一粒，还是吃凌幽草划算。”江淮招呼其余三人，“吃不起补魔丹的，还是跟我一起吃草吧。” 安珀率先吃了一口，微微皱眉。凌幽草直接吃有点苦味，而且这草韧性高，难以嚼断。不过入口立刻有股魔力扩散，安珀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李佑昌和王安伦见状，也只好跟着吃了起来。 “看我找到了什么！”江淮突然叫了起来。 四人看过来，只见江淮手中拿着一朵淡黄色的花朵，这花朵只有拇指大小，若不是仔细翻看，藏在一片草丛之中，很难发现。 三百金一朵的凌幽花。钱倒是其次，关键对江淮来说，这可是绝佳的补品，其效果不弱于五重魔兽的心脏。 江淮说：“都仔细找找，应该不止一朵。安珀，把袋子给我。” 四人一齐趴在草丛中翻找，何亦亦毕竟是女子，又出身王族，不似四人那么放得开，让她撅着屁股在腥臭的草丛中搜寻，她可做不到。 但看四人忙碌，她也不好意思闲着，便蹲下身子，独自扒拉周边的草丛。 “哈！这里也有！”何亦亦运气简直爆棚，刚一扒开草丛，就看见一朵淡黄色的花蕊。 “我这也有！”王安伦也叫了起来。 李佑昌和安珀也相继找到。 五人合力，地毯式搜索，搜完这片草地，最终找到二十七朵凌幽花。 江淮脸都快笑烂了，说：“分一分，一人五朵，还剩两朵，价值六百金，一人一百二十金。” 何亦亦说：“不，你们四个分就好了。凌幽花，我用不着的。” “那怎么行。”江淮立即说，“你就算用不着，拿去卖钱也好，五朵价值一千五百金币呢！” 何亦亦说：“金币，我也不需要呀！” 江淮一滞，转念一想，她说得也没错，她平时吃穿用度，都不用自己花钱，甚至每年还有巨额补贴。这一千五百金币对四人来说，也许很多，对她来讲，可能根本就入不了眼。 何亦亦对江淮说：“这样吧，我这一份转送给你。凌幽花对你的用处最大。” “行，那就算我欠你个人情。”江淮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凌幽花确实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虚伪的客气他玩不来，也不想跟七公主玩这一套。 何亦亦见江淮答应的干脆，微微一笑。她喜欢和干脆的人打交道。 分了凌幽花，江淮又去处理金翅鹰的尸体。 安珀特意带了个袋子来装材料，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归。 不过金翅鹰已经炸成了碎片，江淮翻来找去，也只拿了些还算完整的皮毛和骨骼。 做完善后工作，四人又在空返林中猎杀了一圈，杀了两头三重魔兽和三头二重魔兽。四位授勋法师在场，杀这些低级魔兽就跟切瓜砍菜一般轻松。 完成今日的猎杀，一路出了空返林。 日薄西山，眼看就要天黑。 江淮说：“走，抓紧时间去法师塔。天黑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银辉要塞里有五座法师塔，其中四座以格利亚之墙为基础建造，另一座中心法师塔修在军团驻扎地内，与另外四座塔相互呼应。 法师塔外围有驻兵把守，寻常人等连接近都做不到。 何亦亦当然不是寻常人，王族独有的紫荆令牌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护卫小队的队长看到紫荆令牌吓了一大跳，再看何亦亦的时候已变得尊敬无比，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我这就去叫龙团长。” “不用了。我只是想去法师塔看看。龙团长那边，我和我哥今晚去拜访的时候，我会提一句的。我这几位朋友和我同去，可以吗？” “当然，当然。”护卫长紧张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他只是小小的授勋武士，从未去过圣城，更没有见过王族成员。突然接待一位大人物，他不禁有点惊慌失措。 法师塔呈圆锥形，通体褐色，高至少十五米，外墙由最坚固的石料——火焰石——砌成。这种石材出自石料厂，经由火系石匠加工，耐火性和硬度都极高。法师塔和重要的建筑几乎都采用这种石料。 众人在护卫长的带领下，先爬上格利亚之墙。 除了江淮，四人都是第一次登上这座出自矮人大师之手的城墙，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何亦亦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边抚摸冰冷坚硬的城墙，一边眺望远方。 城墙的视野已经很不错了，外围的空返林尽收眼底，郁郁葱葱的茂林在斜阳下尤其青翠。 但视野也就到到空返林而止。再往后的死寂之森，树木显著的高出一大截。空返林的树木平均不过三四米高，而死寂之森都是十米起步，越往中心，树林越高大，靠近魔兽山脉的树木，甚至有数十米之高！ 这些景象，却是在城墙之上看不到。 五人进了法师塔。 塔内空荡荡的，只有一条蜿蜒向上的阶梯，没有多余的陈列品。 五人沿着阶梯一路往上。 塔内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三五个兵士。这些兵士都是法师出身，在和平时期，他们负责瞭望和戒备，战争时期，他们则肩负着远程输出和辅助作战的使命。 兵士们看见护卫长领上来一群毛头孩子，都有些诧异。不过看护卫尊敬的模样，想来这群毛头孩子身份不低，大概是出自哪个贵族之家，也就熟视无睹。贵族孩子来一线法师塔参观学习的事情，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上到最顶层。 顶层是法师塔的塔尖，空间最狭小，但视野最广阔。这一层有三位法师待命，他们胸前，都佩戴着和三王子一样的亮银色十字勋章，显然都是荣誉法师。 原本就不富足的空间，因为江淮等人的到来，显得更加拥挤。 护卫长武士出身，块头不小，又身着重甲，体积更大。不过他眼力见很好，一看空间不够，立马叫上三名法师下楼。 第五十二章 黑光 何亦亦在瞭望窗前远眺，空返林、死寂之森的壮美景色尽收眼底。晚风抚过，林木摇摆，沙沙的树涛之声沁人心脾。 “咦？那是什么？” 何亦亦忽然惊呼一声，手指天边的魔兽山脉。 四人随着她手指之处看去，只见魔兽山脉之中，有一道亮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光束细小，但在碧绿树丛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显眼。 “黑光！” 江淮皱眉。 “难道是象征十二护法的黑光？”李佑昌惊问。 十二护法沉睡已有近千年，传说每一位护法苏醒之日，就会有黑光现世。 这些书本上描述在场五人除了安珀都倒背如流，但谁都没有真正见过。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十二护法苏醒了！？”王安伦也是一脸震惊。 护法苏醒，意味着魔兽将会有大动作。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护卫长和三位法师一同上楼。 面向空返林的所有法师塔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异象。这些法师常年驻扎于此，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护卫长一改之前的谨慎，镇定且不容置疑地说：“殿下，法师塔需要立即进入戒严状态。还请殿下随我下楼。” 五人跟随护卫长下楼。 护卫长说：“殿下，我现在要立即去向龙团长禀报，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何亦亦摆摆手说：“我和你一起去。”随即和江淮等人作别，同护卫长一同前往驻扎大营。 事发突然，江淮还盘算着如何跟何亦亦打好关系，结果话都没说上几句，人就走了。 不过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十二护法苏醒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怎么回事？”回迟阳城的路上，江淮一直在思考，“按理说，离护法苏醒之日还有五年，怎么提前了这么多？是因为我提前改良了含魔鳞甲吗？” 江淮隐隐觉得，护法提前苏醒这事，一定和自己有关。 “不过暗夜时代还没到来，即便护法提前苏醒了，也不会贸然发动进攻吧。” 七百多年前贸然进攻的夏河吃了那么大的亏，折损了一名护法不说，险些连自己的命也交代了。 江淮虽然如此猜测，但他也无法肯定。十二护法之中，不乏冲动自大之辈，召集十万魔兽大军攻城这种事，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他越发感到时间的紧迫。按这个趋势下去，等不到自己准备好，魔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以现如今人族的实力，就算魔王萨秋不亲临战场，也绝对是一场恶战。 “得抓紧修炼才行啊……” 江淮更加坚定了修炼之心。今日收获了十朵凌幽花，一朵凌幽花的魔力量需要三天才能完全吸收，十朵，便是一个月。 护法现世，猎杀小队的活动肯定要暂停一段时日。就趁这段时间，闭关修炼。 江淮对三人说：“银辉要塞会戒严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应该不会放猎杀小队出去。就趁这个机会，我们都各自闭关，好好修炼。当然，魔兽知识学习也要继续，就定在每天的六点到八点，在零度酒吧，如何？安珀，场地没问题吧？” 安珀说：“没问题。” 江淮又嘱托了两句，最后说：“护法苏醒，这意味着与魔兽的战争不远了。也许十年以后，也许就在明天，总之，这一战，我们无可避免。” “从现在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珍贵，因为这也许就是你所能享受的最后一刻的和平与宁静。希望在战争爆发之日，我们已有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实力。” 三人都面色严肃地点头。 这一刻，战争对他们来讲，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而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发。 上战场，杀魔兽，或死于阵前，或名动天下。 战场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同时也是英雄的熔炉。 历史上四大神圣法师：初代、二代、七代、十六代，他们的成就，他们为后世所铭记的一切，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李佑昌和王安伦都出身世家，对各代神圣法师的事迹都了若指掌。正值青春时期的少年，谁不渴望像七代海因斯那样，大军溃败之际，独身一人，于十万魔兽大军之中，直取统率首级！ 这是何等的英雄！光是想想，就令人热血澎湃。 “修炼，等我有了七代的实力，同样能成就这样的荣耀！”李佑昌握紧拳头。海因斯无疑是所有光系法师心中的神。 魔兽山脉中出现黑光的消息很快传开。 迟阳学院里，以前还懒懒散散的学员也都有了紧迫感，一改常态地刻苦修炼。谁都想在战争来临之前，尽可能的变得更强，只有更强，生存的几率才更高。 银辉要塞，驻扎大营。 龙敬文端坐在主座上，客座上坐着三王子何展英和七公主何亦亦。 各处法师塔的来报他已知晓，不过他的表情并未出现任何变化，只是让法师塔密切关注，如有异动立即来报。 何展英说：“这也太巧了，我和七妹刚到银辉要塞，就有一位护法苏醒。”他的言下之意，护法苏醒的缘由，竟可能是冲着他和何亦亦来的。 龙敬文说：“是很巧。不过，也只是巧合罢了，殿下不必过虑。银辉要塞守卫森严，且有雷将军的印记，十二护法乖乖缩在老巢里也就罢了，倘若敢迈出空返林一步，定叫它有去无回！” 龙敬文有他的底气。毕竟银辉要塞号称不破要塞，在历史上从未被正面攻破过。他对自己训练的军队很有信心。 何展英闻言不置可否，只是说：“事关重大，十二护法各司其职，其中一位突然苏醒，必然有所图谋。” 龙敬文微微一笑，说：“这一点殿下大可放心，军中已派人前往调查，相信不日便有结果。” 何展英眉头微蹙：派人调查？深入魔兽山脉吗？这世上敢独自深入魔兽山脉的一个手都数的过来，还是军队的人吗？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名，迟疑道：“难道是……周光远周前辈！？” 第五十三章 又到月中 银辉要塞守军封城一月，所有运输车马只能从墙内绕道而行，这无疑大大增加了运输成本，导致迟阳城内的物价一度飙升三倍，百姓叫苦不迭。 封城对迟阳学院的学员影响很小，除了不能外出猎杀魔兽，其他都一如往常。 只是学员们受到护法苏醒的触动，修炼起来也比平时刻苦了许多，这让一众老师大为喜悦。 江淮闭关屋中，除了每日定时前往零度酒吧，他全身心地投入在修炼之中。有了前世数十年苦修的磨砺，他的修炼效率要远远高于同辈学员。历经一月苦修，耗尽所有凌幽花，江淮能明显感觉到魔力量有极大的提升。 不仅如此，在元素控制方面他也没有丝毫落下。如今的米粒训练，他已能十中七八，温度适中。 转眼又到了月中。 在授勋以前，没人能逃得掉月中考核。 江淮到得很早，是第一批到考场的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苦修一月的成果，他自己估计，至少也有五级准法师的水准。 进到院中。考核的项目一成不变。 考核官与江淮双手相抵，一边记录一边说：“六级准法师。” 六级准法师在众学员中仍是倒数，考核官本来面无表情地记录，忽然瞥见上一月江淮的考核记录：二级准法师。 “嗯？”考核官罕见地抬起头，问：“你一个月从二级提升到了六级？” 江淮淡淡说：“我服用了十朵凌幽花，才有此进步。” 即便服用了补品辅助修炼，这修炼速度也太快了一点。要知道，学员中出身富贵的不少，每日大补之物不绝的也有，可如江淮一般进展神速的却万中无一。 考核官默默地在江淮名字后面标记了一下。出现了这等天才，他必须向院长汇报一下。 六级准法师，比江淮预料的高一些，不过总体来讲，也在意料之中。以凌幽花辅助修炼，境界提升的虽快，但根基其实不如一步一步踏实修炼的牢固。 稳固根基还有更好的方法：不断的消耗魔力，再不断的补充。这个过程越久反复次数越多，底子就越厚。 安珀能越阶使用十字冰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底子够厚。他每天不断消耗魔力调酒，又不断补充，虽然他只是授勋法师，但在同职阶里，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他的魔力量更纯更浓。 考核结束后，江淮找到李佑昌。 封城禁令已经撤除，灭秋小队一个月都没有出任务，也总要去活动活动了。 这一个月，大家都没有闲着。 安珀的元素控制力进步惊人。他长期调酒，对元素的控制不差，只是不曾用于战斗上，稍一调整，便迅速掌握。水系低阶法术他已完全掌握，再加上有十字冰固这样的大招，就实力而言，他已能独挡一面。 李佑昌和王安伦对魔兽的认知也有了质的改变，在平时的战术讨论中，甚至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连江淮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四人一出要塞，就直奔空返林。 大家的目标很一致：五重魔兽。 和初次任务时相比，李佑昌和王安伦简直像换了个人。要换作以前，他们肯定小心翼翼。尤其是上次猎杀金翅鹰，在何亦亦的帮助下，都打得不那么顺利，这一次，他们肯定会更加谨慎。 可事实上，两人却比谁都积极，猎杀五重魔兽也是他俩先提出来的。看得出来，护法苏醒的事对两人影响很大。 江淮当然欣然应允。一个月前，仅凭四人猎杀五重魔兽会有风险，可现在，以他们的实力，几乎不存在任何危险。哪怕是面对六重魔兽，也有一战之力。 迟阳学院，张友直办公室， 张友直听着考核官的报告，若有所思。 他和江淮定下的半年之约本是有意刁难，谁料现在才过去两个月，江淮已由二级准法师提升至七级，这速度不可谓不快，再过四个月，说不定，他真有可能突破至授勋法师。 天才？不，说天才简直是侮辱江淮。无论解剖、武士还是法师，都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他真的是人类？ 如果是，那便是人族福祉；如果不是，那便是人族灾难，一定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考核官告退离去。 不多时，一男子出现在房间里。 这男子身着暗红色法袍，他低垂着头，将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 “江淮最近，可还正常？”张友直问。 “一切如常。”男子答，他的声音有些苍老，“最近一个月都在闭关，晚六点出门，在西市零度酒吧逗留至八点返回。今日考核后便与小队成员出任务去了。” “有和什么可疑人物往来吗？” “没有。” “知道了。继续盯着他，不过这一次，不限地点和时间。” “出城也盯？” “是的。这是酬劳。”张友直拿出一颗血红色、晶莹剔透的宝石放在桌面上。 男子盯着红宝石，没有说话。他在等，等另外的要求。全天盯梢难度虽然增大了不少，但也远远不值一颗血晶石的价。 张友直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要求。他若暴露出不是人族的一面，立刻除掉他；但在没有异常之前，都要保证他的安全。” 男子沉默半晌。不是人族，那便是人形魔兽甚至传说中的十二护法，要除掉这样的存在，即便是他，也不敢说十拿九稳。 风险很高，也许是他接过的最危险的任务。但是，血晶石—— 男子望着桌子上亮晶晶的血色宝石，这色泽和质地，绝对是极品。 他咬咬牙，法袍一抖，将血晶石收入囊中。 张友直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但随即，他换上一脸微笑，说：“麻烦你了，周前辈。” 银辉院。 银辉院最近异常忙碌。 三王子率众返回圣城后，大量的物资和解剖师接连不断地朝银辉院涌来。这还是在封锁格利亚之墙的戒严时期，戒严一过，人员和物资更是多到查尔斯招待不过来。 物资中大部分来自加米尔。这是来自王室的赏赐，三王子先行一步，将国王的赞词带到，不多时，赏赐也陆续抵达。 这些赏赐包括最新的设备，金钱以及一份荣誉：银辉院将由二星解剖院升至三星，成为第三所获此殊荣的解剖院。 三星解剖院，意味着扩建和扩招。大量的人才从全国各地纷纷涌向银辉要塞，原本冷清的要塞，呈现出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 张云枫和蓝希妍都已转正。张云枫的技术在这一个月中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对他来讲，还远远不够，他没日没夜地泡在解剖室里，看得一众老解剖师暗暗咋舌。 除了蓝希妍，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如此拼命。 空返林中，正在切割五重魔兽百足蜈蚣的江淮忽然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没中毒吧？”王安伦问。 百足蜈蚣的毒性很强，四人配合默契，有惊无险地将之击杀。 江淮笑说：“要中毒我早飙血了。估计是哪个妹子想我了吧。” 三人一致呸出了声。 第五十四章 猎魔 时间匆匆，转眼过去两个月。 这两个月，江淮仅仅提升了一级，由七级准法师提升至八级准法师。 修炼速度的放缓在江淮的意料之中。一来凌幽花耗尽，虽然这两个月每天都出猎杀任务，偶尔也能碰到火系魔兽，通过魔兽之心来提升境界，但无论速度和稳定程度肯定不如凌幽花；再就是他前一个月提升速度过快，实际上基础不稳，需要花时间巩固。 和张友直约定的半年之期只剩下两个月，从八级到九级，难度只会更大，所需要的时间更长。 更别提九级到授勋，多少人卡在这一关一卡就是一年甚至数年之久，像李佑昌这样天赋过人且家族实力雄厚的人，也花了大半年才突破。 想要在两个月内完成从八级到授勋的蜕变，实在艰难。 零度酒吧。 “十二护法讲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位，也是人族最熟悉的一位，夏河。”江淮说，“夏河在十二护法中的职务是统率，每次魔兽大军压境，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魔兽知识讲了三个月，到如今已进入最后的阶段。十二护法在魔兽之中是一兽之下万兽之上的存在，从七代栢觅城之战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人族对十二护法的了解很少，大部分还是初代二代时期流传下来的。 江淮和其中几个有过交手，了解虽然比教材中叙述的更多，但也有限。他只能向三人做一个大致的介绍，十二护法的恐怖，不直面一次是无法切实体会的。 “好，从初级魔兽到高级魔兽，再到人形魔兽和十二护法，它们的习性和弱点我已经讲完了。内容很多，你们回去要好好复习。下个月学院有魔兽学课程的考试，小李子、王老汉，你俩要参加，这三个月的学习效果如何，就看这次考试了。” 李佑昌和王安伦露出一副愁容。魔兽学的考试，他们以前都是刚刚及格的水准。听江淮这意思，这回不考个九十多分似乎交不了差。 “安珀，你不是我们学院的，我会把试题抄一份给你做。” “……是不是太麻烦了？”安珀还想挣扎一下。 江淮义气凛然地说：“我这个当队长，为队员做点事，应该的。” “……好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江淮突然严肃起来，说：“四年一度的猎魔大会要开始了。” “猎魔大会？”安珀疑惑。 李、王对这个名词不陌生，李佑昌解释说：“猎魔大会是一项全国性的赛事，参赛者必须是在猎杀大厅注册过的小队，且队内成员的年龄均不超过十八岁。大会期间猎杀积分最高的前十支小队，将获得极其丰厚的奖励以及‘猎魔’的称号。” 王安伦道：“你打算报名猎魔大会？” 江淮点头：“当然。小李子也说了，奖励丰厚，为什么不报？” “就我们四个人？” 小队成员的上限是八人，和四人小队相比，八人小队的猎杀效率自然更高。 江淮说：“统计积分的时候，会除人头的。人多可能有点优势，但不是决定性的。以我们四个的配合，争一争迟阳城前十还是可以的。” 江淮倒没自负到去争全国前十，至少这个配置不行，但迟阳城前十，还是很有机会的。 李佑昌说：“迟阳城前十，奖励也还不错了。报个名也不损失什么，我觉得可以。” 安珀说：“奖励里包含稀有材料吗？”他的调酒事业进展不顺，迫切地希望扩充一下材料库。 江淮笑说：“看名次了。名次越高自然奖励越好。” “那我们就拿个第一。”安珀淡定地说。 安珀是无知者无畏。迟阳城里十五岁就授勋的人不多，但放宽到十八岁，少说也有百八十人，甚至有个别出众点的，已经是荣誉法师。和这群人竞争第一，机会实在渺茫。 “对！拿个第一就行！”王安伦说。他知道其中艰辛，但他干不出那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来，于是用力地肯定了安珀的话。 “拿第一！”江淮和李佑昌也说。 难又如何？第一必须争！就算输，输给强大的对手，那也是心服口服，若是输给内心的怯懦，岂不丢人？ 江淮报了名。他们是迟阳城第三十七支报名的队伍。 迟阳城内十八岁以下的授勋级不过百人，符合条件的全授勋小队满打满算也就十二三支，其中半数以上应该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江淮扫了一眼名单，真正原装的全授勋小队只有三支，这三支队伍的成立时间都超过一年，而且都是八人队，其中那支名为“闪光”的小队，甚至拥有一名荣誉法师。这支小队无疑是夺冠的最大热门。 “闪光”以外的两支队伍，“白昼”和“紫萝”，实力也十分强劲，是江淮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三支队伍，“闪光”和“白昼”的队员都是迟阳学院的学员，“紫萝”则出自迟阳城紫藤法师院，是一支全法师小队。 李佑昌和王安伦看到名单，面色都有点沉重。 “白昼和紫萝先放一边，光是闪光就很难对付了。” “参赛队伍队伍中唯一一个荣誉法师，的确鹤立鸡群。”江淮说。 李佑昌摇摇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那个荣誉法师叫向阳，今年十八岁。除了向阳，这个队伍的其他成员都是十八岁，而且进阶授勋的时日都不短了，就算不是荣誉法师，只怕也差不太远了。” 江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向阳这个名字他是熟悉的，但这个队伍里的其他成员他就没怎么听说过了。本以为是一支普通的小队，听李佑昌这么一说，他顿时明白了：一支年龄顶格，各方面都达到上限的小队，怎么可能是随便组出来的呢？ 江淮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支由迟阳学院组建，目标全国的队伍？” 李佑昌点点头：“看这配置，没有别的可能。” 第五十五章 准备 三人回到零度酒吧。零度酒吧俨然已经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要真是这样，闪光的确很强。”江淮继续之前的话题，“单以个人实力讲，迟阳城应该找不出第二支能和他们抗衡的队伍来。不过很可惜，他们虽然强，也强的有限，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三人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江淮笑说：“一个荣誉法师带七个授勋法师，这样的阵容猎杀七重以下魔兽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七重魔兽，他们未必敢去招惹。” “七重魔兽比六重强这么多吗？”安珀不解。以他们现如今的实力，都能勉强和六重魔兽抗衡了，闪光八人小队，每一人的境界都更高，难道对付不了一头七重魔兽？ 江淮耐心地说：“要是单拎出来，别说七重魔兽，就算是九重魔兽，他们应该也有一拼之力。但在空返林，要对付七重魔兽极难。” “我们知道，空返林中，越深的地方魔兽的等级往往越高。七重到九重的魔兽，大都聚集在死寂之森的外围，而死寂之森里，更是高级魔兽扎堆的地方。” “去死寂之森外围猎杀七重魔兽，万一一不小心踏入了高级魔兽的领地，那就是万劫不复了。再加上魔兽修炼到七重以后，很少单独行动，要碰到落单的可不容易。” “相比之下，猎杀六重魔兽效率就高得多，而且风险低。虽然猎杀两头六重的积分才相当于一头七重的，但杀一头七重魔兽，耗费的时间肯定远远大于猎杀两头六重魔兽。这是很简单的计算，闪光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安珀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杀六重魔兽，由于我们人数少，积分肯定就比他们高。” 江淮却摇头说：“我们的目标，仍然是五重魔兽。” “为什么？”这一次，不仅安珀，连李佑昌和王安伦也疑惑了。 江淮解释说：“六重魔兽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难度还太大。我们的人数是闪光的一半，而六重魔兽的积分刚好是五重的一倍。也就是说，我们杀五重和他们杀六重获得的积分是相同的。” “每一头积分相同的情况下，我们和他们拼效率就行了。五重魔兽我们最近杀了不少，正是得心应手的时候。按照我们前两天的猎杀速度，第一不是没有机会。” 李佑昌最先恍然，赞同说：“有道理。虽然我们杀一头六重魔兽相当于闪光杀两头，但以我们的实力，一天恐怕只能杀一头六重魔兽。而五重魔兽，只要打法得当，配合到位，一天杀个三四头没有问题。这样算下来，其实杀五重魔兽更好。” 李佑昌说完，王安伦和安珀才豁然：这么一想，果然应该杀五重魔兽。 江淮却又摇了摇头，说：“光是一天三四头，还不够。” “还不够？”王安伦惊讶道，“他们一天能杀三四头六重魔兽吗？” 也不怪他惊讶。灭秋小队现在能一天三四头五重魔兽，是因为他们对五重魔兽足够了解，猎杀时都尽可能保留体力。正常情况下，谁的魔力量能够支撑那么久呢？ 江淮笑说：“王老汉，你可太小看迟阳学院了。闪光的八名队员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无论哪方面，绝对都不会弱。而且他们组队有一年多了，论默契程度，也不会输给我们。保守估计，他们一天至少能杀十头六重魔兽！如果带了补魔丹之类的药，这个数字只会更大！” 三人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就算发挥得再出色，配合得再好，一天五头也就到顶了，可这比十头，还整整少了一半！ “一天十头，我们也要以这个为目标吗？”安珀心虚地问。他现在了解点情况后，才明白自己之前的话太轻率了。说什么争第一？这个第一，拿头去争啊！ 江淮正色说：“当然。想拿第一，这是唯一的方法。”他顿了顿，转向王安伦说，“含魔甲胄的价钱差不多已经跌到谷底了，你这两天就去买一套，至少也要是高级的。” “小李子你也一样，去换身高级法袍和法杖。法袍、法杖价值不菲，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至于安珀和我，一会儿我用积分换两件，凑合用着。” 李佑昌说：“水系法袍和法杖我可以借到高级的。安珀现在是主力，装备可不能差了。” 江淮马上凑近说：“那我那份也能帮我解决不？” 李佑昌笑呵呵地说：“你那份就不用了吧。你个七级准法师，用一身高级装备，可不是糟蹋嘛……” “去你的！”江淮骂骂咧咧，“你个抠比。” 李佑昌道：“跟抠不抠没关系。高级法袍和法杖价值不菲，哪能随随便便借到。你认识我那个哥哥李佑宁吧？” 江淮想了想，李佑宁这三个字好久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突然提起他不禁愣了下。随即他就想了起来，点点头。 李佑昌说：“我哥修的水系，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家族早已为他备好了高级法袍和法杖。他现在只是八级准法师，这些都用不上，我借来用一下还是没问题的。至于火系的装备，我是真搞不到。” “明白了。”江淮表示理解，“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授勋以前，高级装备和普通装备的差距确实不明显。那我用积分换了我的装备后，剩下的就全部换成凌幽草。” 凌幽草的补魔效果很差，但有总好过没有。 提起凌幽草，江淮突然想起一事，问王安伦：“我记得你爹收集了一仓库的凌幽草，能搞点出来不？” 王安伦无奈摇头：“不可能。闪光既然是学院的队伍，我爹就不可能帮我们对付他们。不过含魔甲胄价格降了，我的积蓄能剩下不少，四人份的补给，买个十天半月的量应该是够了。” 十天半月的补给花费不小，少说也要三四千金币，王安伦愿意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来，实在是很够义气了。 可十天半月的量还是不够。猎杀大会要持续一个月，一天都不能落下。 李佑昌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立即说：“剩下来的我想办法吧。” 小队中就属他和王安伦家底殷实，王安伦因为父亲的缘故，无法从家里获取更多的资源，但即便如此，他也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底。 剩下的空缺，自然只能由李佑昌来负责了。 江淮说：“补给的事，我也可以出点力。解剖院欠了我一点人情，我去问他们要些魔兽之心，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我拒绝！”王安伦坚决道，“要相信小李子，他可以搞定的。” 李佑昌也说：“你放心，交给我吧。”他身为光系法师，魔兽之心肯定没他的份，但难保江淮不会搞出其他黑暗的补给品来。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安珀默默地为三人各调了一杯酒，说：“物资上我出不了什么力，只能请你们喝杯酒。” 江淮笑说：“现在还不到你出力的时候。等下周猎杀大会开始，就是你的主场了。” 第五十六章 下策 三天后，早上九点，四人在迟阳学院门口见面。 各自的装备都已换上。王安伦一身亮银盔甲，盔甲表面银光流转，无论质感还是做功都透露出它不菲的价格。王安伦更是在这身高级盔甲下显得神光奕奕，和前几天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李佑昌和安珀则各是一身高级法袍和法杖，两人本来仪表堂堂，现在更显英俊，惹得路过的少女频频回眸。 相比之下，江淮居然还是迟阳学院的火系法袍，头发乱糟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和三人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没换法袍？”李佑昌问。 江淮苦笑说：“积分兑换的法袍比学院的好不到哪儿去，还贵，有那积分不如多换点补给品。” 四人来到空返林，找了头五重魔兽测试新装备。 以前四人合力杀一头五重魔兽少说也要十几分钟，还要耗掉不少魔力。 今天单就王安伦一人，就把魔兽压得死死的，李佑昌和安珀的法术肆无忌惮地往魔兽身上招呼。两人准头惊人，招招都命中魔兽要害。总共不到五分钟，魔兽就一命呜呼了。 “你练成剑意了？”江淮问王安伦。 王安伦说：“就在两天前，剑意小成。” “行啊老王，三个月前才刚练出剑气，这么快就剑意小成了？”李佑昌说。 王安伦得意道：“我十年磨一剑，所谓厚积薄发，我积了这么久，也该到爆发的时候了。现在咱俩交手，你未必占得了便宜。” 李佑昌也不反驳，只是说：“那找个时间咱俩切磋切磋。” 王安伦在这时突破，实在是大好事。 武士的修炼和法师不同。法师练术，武士练器。练器得先练招，招数圆满后生气，气满则化而为意。 王安伦练“千秋剑”已有十年，数月前剑招圆满生出剑气，同时一举突破至授勋境界。 现在又悟出剑意，虽然只是剑意小成，但意之境和气之境完全是两个概念，哪怕只是剑意小成，对付十个剑气圆满的高手都不在话下。 由气入意，代表修炼者已经摆脱了招式的桎梏，剑随意出，虽无招却更胜有招。 王安伦收起得意之色，看向江淮说：“悟出剑意才知道，你其实也早就悟出剑意了吧。” 江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准武士就悟出剑意，你不修武士真是可惜了。”一般说来，准武士阶段都停留在剑招的练习上，授勋武士时才能悟出剑气，而剑气圆满到剑意小成，几乎集中在荣誉武士的阶段。 王安伦苦练十年才练出剑气，倒不是他天赋不够，而是他练的剑法是王家祖传的“千叶剑”。这套剑法的难度放在整个武士体系里也是最高的那一档，他能十年练出剑气已经是天赋过人的体现。 现在他授勋三月就悟出剑意，更证明了他的天赋。 只是和江淮比起来，仍然差的太多。准武士就悟出剑意，这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做到过，那就是武士体系的创始人杨乐。 王安伦自叹不如的同时又暗暗感慨：倘若江淮真修武士，只怕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追赶他的脚步。 江淮当然不知道王安伦的感慨，他问三人：“怎么样？魔力消耗了多少？” 安珀说：“我控制在五分之一左右。” 李佑昌说：“我也一样。” 王安伦说：“我消耗多一些，大概三分之一。” “太多了。”江淮直截了当地说，“这才一头，你这样消耗，即便有补给，也绝对撑不了十头。” 王安伦默然。 江淮说：“刚才的打法太简单粗暴，虽然速度快，但消耗太高，不可取。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配合才是关键。还是按以前的方法来，安珀主控，小李子和王老汉你俩主输出。所有人的消耗都要控制在五分之一左右才行。” 安珀和李佑昌爽快点头。王安伦犹豫了一下才同意。相比于无脑输出，他其实更享受和魔兽暴力对轰的快感。不过为了团队利益，他只能舍弃私欲。 江淮说：“三个中阶法术就是我现在的魔力极限，除非必要时刻，我不会出手。其他时候，就要靠你们的临场发挥和配合了。对团队来讲，配合才是第一位的。” “五重魔兽的弱点、习性还有打法，我可是重点讲过的，这两个月来也一直在练习。所以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正常打就行。闪光很强，随便一个成员都比我们强。但论团战，我们灭秋，才是最强的。” “我们人是少了点，但顶不住个个都是人才，不是吗？” 三人会心一笑。江淮说的没错，他们三人都是极其骄傲的，哪怕是迟阳学院如今的第一人，荣誉法师向阳，他们也绝不会自认不如！ 之后又找了两头五重魔兽试手，三人的配合堪称完美。虽然耗时久一点，每一头都在十分钟左右，但魔力消耗总算都控制得很好。 五天后的猎杀大会，若能保持这样的状态，说不定，真有机会爆冷。 三人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 江淮却面无表情，如果三人多留心一下，会发现他今天很少说话。 看着兴奋的三人，江淮忽然觉得有点内疚。 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 要赢过闪光？不，别说闪光，即便是另外两支队伍，白昼和紫萝，也比现在的灭秋强太多太多。 有时候实力的差距就是让人这么无力，哪怕拼尽全力，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跨越这道鸿沟。 上一次江淮有这种体验，还是在面对萨秋的时候。在绝对的强大面前，所有的技巧都失去了意义。 不出意外的话，闪光会选择猎杀六重魔兽，这一点江淮倒没有说谎，只是猎杀量远远不止一天十头。只要六重魔兽的数量足够，江淮估计，以他们小队的配置，一天能猎杀三十头左右 而灭秋的极限，大概在一天十头左右。 于是他撒了个小谎，给出一点缥缈的希望，只是为了让三人在一个月的猎杀大会里，拼尽全力地修炼和猎杀魔兽，这能让他们快速提升。 这很卑鄙，但护法的提前苏醒令江淮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小队，也是为了人族的未来，他只好出此下策。 第五十七章 集结 八月的最后一日，也是猎杀大会开始的前一日，所有报名大会的小队集结于猎杀大厅。 参赛小队陆陆续续到来，除了江淮，其余都是八人组。 三百多号人将原本空荡的大厅记得满满当当。 这其中有一半的小队来自迟阳学院，李、王两人放眼看去，都是熟面孔，哪怕不是迟阳学院的，别的学院的天才学员，他二人也多多少少打过照面。 不少人上来打招呼。在得知两人加入的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四人小队时，纷纷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每每这时，李佑昌就圆场说：“我和老王就是报名玩玩，争名次什么的，没这个想法，毕竟，有向阳师兄在呢，不是吗？” 大家都露出会心的微笑。荣誉法师向阳，和七个接近荣誉法师的队员，这阵容在整个迟阳城都凑不出第二支。 王安伦嘲讽李佑昌虚伪。 李佑昌笑说：“你懂什么老王，这叫低调。就算我说要和向阳师兄争个高下，他们能信吗？反而会笑话我们自不量力。”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 “是紫萝和白昼。”有人说。 只见两支小队一前一后走入。 当先走入的一队全是法师，男女各一半，全是俊男美女，法袍上都佩戴有暗银色的十字勋章，这是授勋法师的象征。 “真是臭屁，这种入门级的勋章也要戴出来秀一秀。”王安伦翻了个白眼。他和李佑昌也都是授了勋的，可他们从来不戴。 从准字跨入授勋，对很多人来讲，意义非凡，可对他二人，甚至对大部分迟阳学院的学员来说，这只是代表入了门，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至少也要是荣誉法师，掌握了魔纹，才算真正有所成就。不然，和碌碌众生有什么区别。 紫萝小队的成员一个个昂首阔步，很有些志得意满。作为榜首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们自然有得意的本钱。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迟阳学院的另一支全授勋小队，队伍是两名武士六名法师的标准搭配，其中一名武士高得恐怖，起码有两米五，膀大腰圆，腰间挂着一对流星锤，十分招眼。 “曼兹师兄。”王安伦说，“小李子，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也是白昼的吧。” “咳咳。”李佑昌干咳两声，“往事何必再提。”几个月前收到江淮的邀请，他也是犹豫了许久，才选择离开白昼。不过现在看来，他的选择十分正确。江淮年纪轻轻，可对魔兽的了解、作战意识和经验都老练得像个经验丰富的熟手。 四人的目光都被曼兹吸引过去，安珀更是连连感慨，说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引来李佑昌和王安伦的一阵嘘声。安珀他这种可以自动吸引水系元素的体质，又何尝不是老天爷赏饭吃呢？ 武士院的曼兹，江淮不陌生。这家伙有兽人血统，身材比普通人壮得不是一点半点，且力大无穷，天生就是修武士的料子。 曼兹感受到目光，扭头看过来，看见李佑昌和王安伦并肩站立时，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他向队员说了几句，几人都转头看来。 李佑昌顿时有些尴尬。 好在几人都只是点点头，一笑而过，没有别的举动。 李佑昌松了口气。当时他执意离队，和队员闹得都比较僵。好在看情况，白昼应该是找到替补的队员了。 白昼到后不久，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闪光，这支纸面实力最强的队伍，终于到了。 为首的向阳身着一袭墨绿色法袍，容貌俊朗，神采奕奕，他的胸前佩戴着亮银色十字勋章，和三王子何展英佩戴的一样，这是荣誉法师的象征。 他的身后是队内的七名队员，同样是两名武士和六名法师的配置。这些人平时在迟阳学院也都是风云人物，在场同学院的师兄弟纷纷上前问候。 闪光小队走到白昼小队旁边。迟阳学院的队伍大多聚集在一起，其他学院的则聚在另一半场，隐隐有分庭抗礼的架势。 江淮他们当然也站在迟阳学院的阵营这边，只是站得比较靠边。不过因为有李佑昌和王安伦两人的存在，灭秋小队很快也被别人注意到。 向阳显然也看到了李佑昌，很快朝这边走来。 “李师弟。”向阳笑说：“怎么没和你队友站一起？” 李佑昌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说：“那什么，我换队了，现在我是灭秋的一员。” “哦？”向阳也是一怔，显然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掩盖住惊诧，说：“灭秋？你自己建的小队？”他说着，扫了江淮等人一眼，只看到王安伦时目光微微一滞，心中纳闷：这两人不是死对头吗？怎么成队友了？ 李佑昌说：“不是我建的。我只是成员，队长在这——”他说着，指了指江淮。 “哦？”向阳又吃了一惊，仔仔细细打量了江淮一眼，问：“看你这身法袍，也是迟阳学院的吧？” 江淮点点头说：“我叫江淮。” “江淮——”向阳在脑海里搜索一遍，确定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李佑昌和王安伦怎么会加入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的队伍？ 他念头一转，猜测这个江淮必定大有来头，便说：“李师弟看中的人，想来必然不凡。这位又是？”他目光转向安珀。安珀今日穿着便服，看上去平平无奇，竟也能和李佑昌同队，他不禁有些好奇。 安珀说：“我叫安珀，是个调酒的。” “嗯？”向阳一时语塞，不知怎么接。 李佑昌笑说：“安兄弟比较低调，平日在酒吧工作，其实是水系授勋法师。” “失敬失敬。”向阳故作平静地说，心里却是震撼。这个安珀他也是闻所未闻，连迟阳学院的学员都不是，怎么能这么年轻就成为授勋法师呢？ 李佑昌说：“以向师兄和众位学长的实力，这次榜首，可是十拿九稳了。” 向阳打个哈哈说：“十拿九稳不敢说，白昼和紫萝都很有实力，更何况现在又多了李师弟搅局，这个榜首之位究竟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准。” 李佑昌摆摆手说：“向师兄太高看我们了，我们队伍一共才四人，哪里有搅局的能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话都说的漂亮，但究竟怎样，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向阳离开后，王安伦忍不住吐槽说：“你们法师说话真费劲，一个个装来装去的，累不累？” 李佑昌撇撇嘴说：“老王你屁都不懂就不要放屁。我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看我跟你们何尝这么墨迹过？向师兄的父亲可是迟阳城七位魔法师之一，我和他，当然得客套客套。” 李佑昌毕竟是城主之子，他李家能在迟阳城稳坐城主之位十数年之久，也是因为有迟阳城本土势力的支持。李佑昌在这些人打交道时，自然就随便不得。 当然，他不指望王安伦这个直肠子能理解。有时候他还挺羡慕王安伦的，说话行事都不用考虑太多，不像他，出身决定了他不能恣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