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情缘之恋尘》 初见 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年代,在这个年代里,充满着无限的可能。 每天,这个世界都在变化,你得到了什么?你失去了什么? 这个世界好象已经变味了。 是世界变味了吗?又或许,只是人变了,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也变了。 但以前呢? 比如说前生。 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虽然你已经不可能再记起。 这是赣南的一个小山村,这里群山绵延,风景优美。 一条马路连接着一个又一个小村庄,路的两旁是稻田,还有小河,再就是一座又一座青山。 山上当然有着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这里的村民当然也会想各种办法去捕猎,毕竟这能大大改善生活状况。 捕猎的工具大多是铳,这是一种较早的火药枪,大多数人家里都有,这种枪需要慢慢的往枪膛装火药,再将钢珠或截断的钢筋装在枪管里,钢珠多是用来打飞禽,而钢筋则是用来打走兽的。 还有一种是铁夹,也就是加大版的老鼠夹,有经验的猎人都能识别出野兽常经过的路线,在野兽常出没的地方挖个小坑,将张开的铁夹放下去,再铺上一层树叶,只要野兽踩上去,夹子巨大的咬合力能将野兽的脚夹住甚至将脚骨打折,因为铁夹被铁链系在树上,野兽无法摆脱,只能等着被捕。 但这很容易误伤到人,这里的人都是用柴火做饭的,所以经常会有人砍柴被误伤,慢慢的就没人用铁夹了。 人们又想出另一种捕猎法,将韧性极强的树枝一端绑上绳子,打上活结,将树枝折弯,绳子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形的陷阱,野兽踩进陷阱,就触动机关,树枝弹起,就能将野兽的脚套住,树枝弹力将野兽的脚吊起来后,野兽也无法咬断绳索,无法逃走,特别是比较小的野兽,这就叫下套。 这是一个小林场,四面环山,一条山溪沿着山脚流过,溪水清澈透明,喝一口清凉甘甜。 这里离最近的村庄需要从山路步行一个半小时,这片山上有着丰富的竹资源,所以附近村的篾匠便来这里买竹,然后就在林场的一个大竹篷里编成各种各样的竹制品,再拿到市场去卖。 这林场的承包者姓凌,大家都叫他老凌,老凌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所以和大家都处得不错。 老凌的竹蓬里挂着四五把铳,这是他用来狩猎用的,大多是用来对付野猪,因为每年春天竹笋破土而出时,总有野猪会把竹笋刨开吃掉,这就影响了竹林的产量,所以那个时候他就会背着铳满山巡视,如果打到了野猪,他就会招呼众篾匠大餐一顿,再把剩下的卖给篾匠,篾匠又顺便带去市场卖,从中赚点差价。 老凌有个孙子叫凌风,才七岁,非常聪明,深得老凌喜爱,所以老凌有空便从村里把他带到农场住一段时间。 这天,凌风象往常一样在竹篷里看篾匠编竹椅,手上拿着竹制的宝剑玩耍,突然听到山里传来异常的叫声,接着就看到老凌拿着铳从住篷里冲了出来,嘴里叫道:“套到东西了,套到东西了!”带着门口的猎狗便往山里跑去。 凌风好奇,也挥舞着竹剑跟了上去。 几分钟后,他们便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一根树枝上,一只小麂子被绳索套住后脚,挂在树枝上,树枝下还有一只大麂子拼命的扒着树枝,想把小麂子救下来。 老凌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举起铳,向大麂子瞄准,他心想竟有此事,套一只地下竟还有一只不跑,从来没遇见过此等好事。 但这时候,猎狗已扑了上去,一般来说,麂子是很怕狗的,见了狗都是落荒而逃,可今天却怪了,那麂子竟回头对猎狗扑了过去,扭打在一起。 老凌从旁捡起一根树枝,冲了上去,看准麂子就是一棍下去,麂子马上就瘫倒在地,老凌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将麂子捆住,又将小麂子取下,找了根树枝,一前一后挑在肩上,满载而归。 回到林场,老凌将一大一小两只麂子扔进铁笼里,这时,那些篾匠都闻风而来,这个说出多少钱,那个说出多少钱,都想着买来转手赚一笔。 麂子是一种象鹿又象小牛一样的动物,却是难得一见的美味,所以价钱自然不菲。 大家哄吵了一阵后,又各自忙去了。 凌风很好奇,因为他没见过这东西,便凑到铁笼前想仔细看看。 那小家伙显然看到人害怕,紧缩在笼角瑟瑟发抖,而大的那只躺着一动不动。 “难道死了?”凌风拿竹剑从笼缝伸进去点了点母麂,口中叫道:“喂,喂。” 母麂突然一滚而起,惊慌的眼神一扫,便走到小麂旁,伸舌头舔了舔小麂的眼睛。 凌风道:“它是你小孩吗?” “你为什么不跑啊?” “你又打不赢猎狗,为什么还自讨苦吃呢?” 凌风看着一大一小两只麂子,口中自言自语。 那母麂看着凌风,眼中突然流下了泪水,不知是受伤还是体力不支,腿一曲,竟对着凌风跪了下来。 “爷爷,爷爷。”凌风一边叫着一边跑了出去。 老凌正在竹篷里和大家聊天,听到凌风的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凌风拉着老凌的手,把他拉到铁笼边,指着里面说:“爷爷,你看,它们哭了。” “哭了?”老凌低下头看了看,确实看到母麂的眼睛有泪水流下。 “爷爷,要不我们把它们放了吧?” “为什么?” “你看它们多可怜,一个还这么小,一个又是它妈妈,你想想,如果我被人抓了,我妈妈是不是也会哭?” “可是,它们确实能卖不少钱呢。” 凌风愣了愣,马上又拉着老凌的手道:“要不这样,等我长大了,赚好多好多钱给你用好不好?” 老凌心里已在偷笑,没想到这小子倒挺心善的,但脸上却故意迟疑道:“多少啊?” 凌风想了想道:“赚多少都给你。” “那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给钱我用啊?”老凌故意逗他。 凌风呆了一呆,但眼珠一转,抱着老凌道:“爷爷这么疼我,我怎么会不给呢,爷爷常教我,做人要善良,要有孝心,我都常记在心,所以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听你的话,做个孝顺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 “我现在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你当然也不会不答应吧?” “哈哈哈,好好好!”老凌大笑道:“你小子竟然给我下套。” “我只是听从爷爷教诲,何况,它们真的好可怜。” 老凌满脸笑意,他从心底感到满足。 “爷爷,你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真的?”凌风眼睛发出了光,他高兴得想要跳起来。 家乡风俗,放生的东西都要绑上一条红丝线,意示辟邪,所以老凌与凌风便在两麂的脖子上各系上一根红丝线。 老凌把铁笼搬到往山里的旁边,示意凌风打开笼门。 凌风轻轻的把笼门打开,对着它们道:“出来吧!” 母麂迟疑了一下,“唰”的一声就冲了出来,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着笼里的小麂,小麂看了看周围,终于也冲了出来。 一大一小两麂撒腿往山里就跑,跑了一段距离,竟又停了下来,转身往凌风望了一眼。 凌风挥了挥手,大叫道:“走吧,下次小心点别再被人抓到。” 两麂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为这事,凌风整整高兴了一天。 晚上,凌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向凌风道谢,然后化做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凌风已到了上学的年纪,那时候没有幼儿园,一般的小孩都是七八岁才开始上学,直接读一年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凌风和别的小孩子一样,上学,放学,嬉闹,这也是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童年。 一年很快过去。 暑假也是童年时光的一大重要部分,整整两个月的假期,是学生这一学期的期盼。 考试成绩也出来了,双科一百分,凌风拿到成绩单第一时间就想着要告诉老凌。 这也是大多小孩的心态,他们有什么高兴的事或值得炫耀的事都是想第一时间告诉最亲近的人。 老凌每隔一个星期左右都会回趟村里,因为林场虽然能种菜,但米盐酱醋等还是要从村里带过去的。 看到凌风的考试成绩,老凌当然很高兴,他带着凌风去圩镇上点了豆浆油条,还有包子,饱饱吃了一顿,那时候能舍得这样吃的人在农村还不多,毕竟那时候很多人家里的米都不够吃。 第二天,凌风又跟老凌来到了林场。 这里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两间竹篷,一处是住的,一处是匠人工作的地方。 远远的就能听到篾匠的笑语声,再近点就能听到他们用刀破竹的声音,竹篷里堆放着编好的箩筐,竹椅等。 篾匠们看到老凌和凌风远远的就打招呼,然后对凌风说:“你又来了?过来过来,我帮你做把宝剑。”然后找一条竹片,削成剑的样子,让凌风表演剑法给他们看,在一阵阵笑声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傍晚时,篾匠们就挑着当天做好的东西回家,因为他们第二天要拿到圩上去卖,他们很少在林场住。 一大早凌风就起床了,他拿着竹剑在门口就耍开了,那时确实没什么玩具,有点什么都能玩几天。 这附近凌风还是很熟悉的,他拿着竹剑,挥舞着砍着路边的杂草和树枝,不知不觉就往山里走了过去。 通往山里的路可以通过一辆人力板车,路旁是一条小溪。 往里走了一段,凌风有点害怕了,毕竟清晨的深山是很静的。 他想转身往回走,就在这时,他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从溪旁树丛里走出了一只黄色的东西。 凌风吓了一跳,那东西也呆了一下,看着凌风。 凌风再一看,这东西他见过,就是麂子。 那麂子看着凌风,愣了有几秒,然后走到溪旁,低头下去喝了两口水,又把头抬起看了看凌风,转身往树丛而去。 就在它转身的时候,凌风看到了它脖子上的那一圈红丝线。 这天傍晚,天突然一下子就黑了,隐隐有雷鸣之声,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 老凌刚把菜炒好,突然间雷声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雷雨夹着闪电,好是吓人。 老凌把门窗关好,点上煤油灯,口里喃喃道:“这雨说来就来,还下这么大,师傅们应该都没到家,这下可有得受了。” 他把煤油灯拿到饭桌上,对凌风说道:“小风,快点吃饭,有你喜欢的腊肉炒青椒,吃完早点睡。” 这里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傍晚就吃饭了,天黑就已上床睡了。 凌风嗯了一声,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外面的雷雨声。 饭已吹完了,雨却越下越大。 老凌把凌风带到里间睡下,把手电筒放在他枕边,自己出去收拾碗筷了。 手电筒是那种白铁皮外壳的那种,装两节大电池,电池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扔掉,这在当时也是很少用的,因为电池很贵,老凌因为住在林场,很多时候晚上要出去看看周围,有手电筒就方便很多,至少不会象油灯一样被风吹灭,他把手电留给凌风是因为凌风晚上起来小便时方便。 老凌收拾好东西,又进来看了看凌风,然后把门带上,在外屋睡下了。 雨还是不停的下。 轰隆隆的雷声象一个个炸弹,震耳欲聋。 凌风翻了个身,这么早他可睡不着。 雨好象渐渐小了,但偶尔还夹着雷声,这时,凌风感觉床下好象有什么声音。 为了壮胆,凌风干咳了两声,然后打开手电筒,先对房间周围照了一遍,然后慢慢的往床下照去。 床是那种简易床,就是两张长条凳,上面铺上板那种。 刚探头看下去,凌风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了下去,他看到了两只发光的眼睛。 但一惊过后他就看清了,这是一只麂子,它缩在床角落里,两只眼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他穿上鞋,蹲在地上,对着它招了招手,轻轻的说:“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它迟疑了一下,竟象听懂了他说的话,竟向他走了过来。 凌风试探性的摸了摸它的头,它竟没有害怕他的意思。 凌风这时看到了它脖子上的红丝线,原来这就是他放走的那只小麂子,但现在已长大很多了。 凌风把它抱了过来,它很温驯,所以凌风一点也不害怕。 门外突然一声炸雷,直震得凌风胆战心惊,那小麂更是全身一震,接着就是瑟瑟发抖。 雨又哗哗的越下越大,雷声也是一声接一声,好象就在门口炸开。 凌风也有点怕了,他抱着小麂一下子窜到床上,被子一拉,连头也蒙起来了。 那一个晚上,雷雨一直没停,凌风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看了看床上,又跳下床,往床下看,但是什么也没有。 他搔了搔头,难道是做梦? 暑假很快就要过去了,这两个月来,凌风有一半时间在村里度过,有一半时间是在林场度过,再过几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这天早上老凌说:“小风,过两天就要上学了,明天我送你回家,你还有没有暑假作业没做完?” 凌风说:“都做完了,都检查好几遍了。” “那就好。”老凌慈祥的笑着。 “等下我要和师傅们去山上砍竹子,你自己在这里玩,别跑远了知道吗?” “知道了。” 吃完早饭,老凌就带着师傅们上山去了。 凌风一个人东看看西看看,觉得好无聊,于是拿着他那竹剑又到处跑了。 走到溪水边,他竟然看到溪水里有只螃蟹,他便用竹剑捅了捅,那螃蟹一下就钻石缝里去了。 他就顺着溪水往上走,想看看溪水里到底还有什么。 走了一段,前面就有个小水潭,水潭周围有大块突起的石头,石头上,有个穿着黄裙的小女孩坐在那里。 小女孩不大,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她一看到凌风就笑了,向凌风招了招手。 凌风爬过石堆,走到小女孩面前,上下看了看,奇怪的问道:“你是谁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道:“你不是也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吗?” 凌风挥了挥手中竹剑,说道:“我不同,我有宝剑。” 小女孩眼睛转了转道:“这明明是竹剑啊?” 凌风道:“等我长大了,我就要有把真正的剑。”又问道:“你家住哪里啊?” 小女孩道:“我就住在附近。” 凌风道:“我就住下面林场,你可以去那找我玩,”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因为要开学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说道:“哦。” 山下传来了老凌呼唤凌风的声音,显然是老凌回来没看到凌风在找他。 凌风道:“我也下去了,我爷爷在叫我呢。” 小女孩点了点头。 凌风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我叫凌风,你呢?” “我叫恋尘”小女孩道。 童真 很快就开学了,上学的日子总是重复而单调的,整个班级也就四十五个人,每次单元考试凌风总是轻轻松松拿到第一名。 “明天是国庆节,学校决定放假三天,希望各位同学在放假期间也不要放松学习,知道了吗?”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环视了全班同学一眼。 “知道了!” “好,下课!”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老师还在收拾桌上的课本和粉笔盒,学生们已一拥而起,冲了出去。 李老师摇了摇头道:“一说到放假就象过年一样。” 这倒是真的,在那个年纪的小孩,最开心的就是放假和过年。 第二天一早,凌风就起程往林场。 父亲在身后叫道:“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这条路凌风已走过很多次,但一个人走还是第一次。 那个年代民风淳朴,而且这山上也没有虎豹一类对人有攻击性的野兽,所以大人对这类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路上还有很多附近的村民在山上打柴路过,看到他都会打招呼并热情的问他去那里,会不会路。 走了一个多小时,已到了一个叉路口,从叉路口往山谷下走到谷底便是林场。 凌风把双手搭在嘴边,对着谷底大喊道:“爷爷,我来了!” 过了一会,谷底便传来了两声爆竹声,这是老凌迎接客人的方式。 凌风下到谷底,冲过溪上的小木桥,就看到老凌笑吟吟的站在竹篷前,凌风叫了声爷爷就跑了过去,老凌拉着他手道:“不错啊,竟然敢一个人来了。”凌风道:“当然,我是个男人。” 老凌笑了,连眼角的皱纹都被笑意拉长了。 老凌拿出些零食,然后问凌风:“你这段时间又学了些什么啊?” “多着呢,比如诗。” “哦,背给我听听。” 凌风清了清嗓子,然后道:“画,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嗯,不错不错,以后继续努力,争取考上北京大学。”老凌笑着说道。 “爷爷,我出去玩了。” “去吧。” 凌风从桌上抓了两把花生,跑了出去。 凌风顺着小溪,又来到了小水潭,他四处看了看,然后坐在那块大石山,剥了颗花生,边吃边自言自语道:“这么远你当然不可能常来这里啊。” “你说谁呢?”背后传来一声稚嫩清脆的笑声。 凌风回头,恋尘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身黄裙,背着双手,望着他笑。 “你怎么说来就来了啊?我刚才都没看到你,你从哪来的?”凌风向周围望了望,一脸不解。 恋尘眼珠转了转道:“我早就在这里啊,看到你走过来我就躲起来了,想吓一吓你。” “哦,”凌风抓了抓头,“我拿了东西来吃,过来我们一起吃。” 两人坐在石头上,凌风把口袋里的花生全掏出来放在石头上,两个人吃了起来。 “嗯,真好吃,这是什么啊?”恋尘问。 “啊?花生你都没吃过吗?”凌风道。 “没吃过。” “那你们吃什么?” “我们吃……很多东西,但没吃过这个。” “你喜欢吃我明天多拿点来,好不好?你明天还来吗?”凌风问。 “嗯,好,明天我也带好吃的给你吃。”恋尘道。 第二天,凌风带着一大堆东西来到小水潭,有花生,瓜子,红薯干等等,恋尘也带来很多东西,但大多数凌风都没见过,有各种各样的野果干,但味道还不错,两个人边吃边聊,但大多数都是凌风一个人在说,他说的都是学校的趣事,恋尘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睁着那乌溜溜的眼睛,露出惊奇的表情。 临走时,凌风说:“我后天要上学了,明天就要回去,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来这里了。” 恋尘点点头道:“嗯,你来的时候只要在这里大叫一声‘我来了’我就会过来。” 凌风向周围看了看道:“原来你家住这么近啊?我叫你都能听见?” “嗯,但是我们见面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爷爷。” “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啊。” 凌风笑了笑,点头道:“嗯,这是我们的秘密。” 回到林场,老凌问:“小风,你跑哪去玩那么久啊?” “哦,我在小溪里面找螃蟹。” “出去玩要小心点啊,特别是要注意有蛇。” “嗯,知道了。” 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平静的过去,转眼到了年底。 赣南的冬天还是很冷的,几天的阴雨过后,这天下起了雪。 下雪后是狩猎的好时机,因为野兽出来寻找食物,就会在雪上留下足印,有经验的猎人能轻而易举的凭足印追踪到猎物。 这个时候也是最多人捕猎的时候,因为大家都想捕点野味来过年。 猪肉在这个年代还是挺贵的,不到逢年过节很多人家都没舍得买来吃,如果能捕猎到点什么,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所以村里就有几个人组织了起来,一起去捕猎,为什么要组织一起呢?这有几点原因,一,因为用的是铳,铳在打完后要重新装膛至少都要好几分钟,如果要补枪,这根本来不及,但如果有几把铳就不一样了。二,如果打到大点的野兽,一个人是搬不动的,人多就大家搬回去,然后平分。三,为了安全着想,人多有个照应。 于是,村里四个人带着两条狗就上山了,猎狗很快就发现了野兽的足印,一路追踪下,已到了林场附近。 凭经验,大家都认为这是麂的足印,但追踪到林场附近时,足印已消失了,周围也找不到痕迹。 大家心想,既然到了这里,就去林场坐一会喝杯热茶吧。 下到山谷的路有厚厚的积雪,几个人差不多是坐着滑下去的,几条狗却总是跑在最前面。 快到山谷时,突然传来了狗吠声和搏斗声,大家精神一振,看来是有收获了,赶紧连滚带爬往山谷滑了下去。 果然,两条猎狗正与一头野猪厮咬在一起,野猪足有三百多斤,全身钢丝一样的黑鬃毛,露着几颗獠牙,想跑却被两条猎狗缠着。 最先赶到的那人举起铳,对着猎狗叫了一声:“回来。”两条猎狗唰的一声就往回窜了过来,野猪早已不耐烦,追着猎狗冲了过来,只听“呯”的一声,铳响之后,野猪晃了一下,并未倒下,转头往林场方向便跑,血滴在雪上,象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凌风正拿着那竹剑在丛林玩耍,听到铳响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只黑色的东西,疯了一样向他冲过来,他大惊之下转身便跑,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野猪是一种很凶猛的野兽,特别是受伤的野猪,它是见什么都是连咬带拱,被它獠牙拱一下,那可不是好受的,曾经就发生过猎狗被野猪拱死的事。 野猪冲着凌风就冲了过去,獠牙映着白雪,直把凌风吓得魂飞魄散。 那一年 林场的篾匠砍竹都是要把竹梢那段去掉,因为那一截又小又不够韧性,留着不好做事,所以林场周围到处可见长短不一的竹梢。 说巧不巧,就在凌风摔倒,野猪扑上来的时候,地上突然弹起一根竹梢,尖锐的竹梢突然插入野猪的咽喉,另一端插在雪地里,那情景就象一个气功师表演金枪刺喉,不同的是气功师不会让枪头刺进咽喉,而野猪却被竹梢洞穿了咽喉。 血顺着竹梢流下,凌风却吓傻了。 很快,两条猎狗便冲了过来,将动弹不得的野猪扑倒在地,跟着几个狩猎的村民也已赶到。 老凌听到铳响,也向这边跑了过来。 眼前的情景令人难以置信。 村民扶起凌风,确认他并没受伤后就开始查看野猪。 野猪还在抽搐,除了肚子上的那处铳伤,就是咽喉的那根竹梢了,竹梢刺得很深,以致于野猪在瞬间就完全动弹不得。 老凌扶着凌风,问道:“你受伤没?” 凌风惊魂未定,摇了摇头。 老凌又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凌风毫发无伤才放下了心,但他却不明白这竹梢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包括凌风。 既然人没事,那大家关心的就只有那头野猪了,这么大头野猪,大家分来过年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大家计划先把野猪搬到林场,然后分成小块,各自带回家,主意已定,大家便可始动手搬。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野猪身上,凌风这时却看到了不远处的树下,一只脖子上系着红丝线的麂子一晃就不见了。 每次来到林场,凌风总是第一时间去找恋尘,而且每次都能找得到。 直到他十岁那年暑假,他在小漂边喊破了喉咙也没看到恋尘的影子,那整个假期,凌风去了一次又一次,但始终没再见到她。 十八岁那年,凌风已是高三学生了,他也不再是那个拿把竹剑到处挥舞的小屁孩了,他已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这些年,每次放假他都是一样会去林场,会去那小水潭,但是他还是始终没再见到过恋尘。 也许她早已离开了这里吧,又或许,她已忘记了他,凌风想。 很快就进入了高考倒计时,凌风也进入了紧张的备考状态。 高考总算顺利完成,成绩还没那么快出来,凌风便先回到了老家。 老凌已经老了很多,虽然身子还算硬朗,但白发和皱纹却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 他看到凌风来了,脸上绽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他关掉收音机,拉了把椅子让凌风坐下,然后问道:“怎么样,这次考试难吗?有没有把握?” 凌风道:“还好吧,也不算难。” 老凌看着凌风,不知不觉间,他就长成了一个大小伙,而自己却老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老凌就起身去准备做饭了。 凌风四处逛了逛,现在也没什么篾匠了,时代的发展,竹椅早已很少人买了,两个篾匠也就是编点箩筐什么的,而且也不常来。 不知不觉间,凌风又逛到了小水潭,他知道,恋尘已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但还是习惯性就走到这里来了。 透过垂落的枝叶,凌风看到了一袭黄裙。 一个少女坐在石上,脸对着溪水发呆,乌黑的长发披在背上,将脸也遮了一大半。 她显然在想着什么,连凌风到了身后也不知道。 “你是???……”凌风终于开口了。 那少女吓了一跳,霍然回头,一双受惊吓的眼眸望着凌风。 两人对视了足足有三十秒。 “你是恋尘?”一袭黄裙,还有那双清澈得象潭水的双眼,不是恋尘是谁? “凌风?”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少女的眼神由惊吓变得迷惘,再变得惊喜,双眸都发出了光。 凌风点了点头。 恋尘一下子从石头上跳了起来,竟整个人扑到凌风怀里,抱着他的腰。 凌风一下子傻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 他闻到了她的发香,那是一种从没闻过的香味。 “你……你……”凌风一紧张,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恋尘抬头看了看他,奇怪的问道:“你怎么脸这么红?有什么不舒服吗?” 那脸离凌风的脸是那么近,连她的呼吸都感觉到了。 凌风只感觉心都要跳到腔外来了,一股热血直冲上头,差点就晕了过去。 还好,恋尘总算放开了手,她拉着他在石上坐下,然后道:“我送你一样东西。” 凌风还没从晕眩中缓过神来,低着头,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恋尘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手串,这是一串黑色的珠粒串成的手串,整串黑色的珠粒里夹着一颗深蓝色的稍大的珠粒。 恋尘拉着他的手,帮他戴在了左手腕上。 “这是什么?”凌风问道。 “这是我做的,专门为你做的,好看吗?”她的眼睛就象两颗闪耀的星星。 “嗯。”凌风点了点头,一抬头刚好碰上恋尘的眼光,赶紧又低下了头。 “你怎么了,你不想看到我吗?”恋尘问。 “是……哦不是不是……”凌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噗嗤”恋尘忍不住笑了。 凌风轻轻侧过头,偷偷的向她看了一眼。 她那一笑,就象满树突然绽放的桃花。 凌风又看得呆了。 他的心就象一池秋水被荡起了春波。 这感觉从来未有过。 “你看,我也有一个。” 她伸出右手,她的手指白晳修长,凝脂般的手腕上也戴着一个手串,珠粒比凌风的稍小,是整串淡黄色的配了一顆粉红色。 “你这么久去哪里了啊?怎么找不到你?”凌风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了。 “父母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住了一段时间,前段时间才回来。”恋尘说。 哦,原来是去旅游了,凌风心想。 接下来的几天,凌风吃完饭就往山里跑,老凌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说是要写篇作文,关于植物的,所以多看看树木,老凌也没往心里去,这么大个人已不必要再操心了。 这天,两个人又坐在小水潭边,凌风说:“我明天要去趟学校,要好几天才回来了。” “嗯。”恋尘手上拿着根树枝,摘着树叶往溪里扔,但却都掉在石头上。 “我不在,你会不会……会不会……想我啊?”凌风废了好大劲才说出口。 “当然会啊。”恋尘笑着看了看凌风。 “我能……能……抱,抱抱你吗?”说完凌风已不敢抬头看她。 “当然可以啊,你又不是没抱过我,那天你都抱了我一个晚上。” “什么时候?”凌风抬起头,满脸疑惑。 恋尘想起了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若不是凌风,她可能已遭了雷劫。 恋尘没再说话,她向凌风身边挪了挪。 凌风轻轻的伸出手,放在了她腰上。 他的心又开始呯呯乱跳了,血又开始往脑子里冲。 情不自禁的,他说了句:“我喜欢你。” 恋尘转过头,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说完忍不住对着恋尘的唇吻了下去。 凌风抬起头,恋尘还在迷惑的望着他。 “是不是喜欢就要亲一下?”恋尘问。 “嗯。”凌风脸又红了。 “我也喜欢你。”恋尘说完飞快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这就是凌风的初恋,热烈而单纯。 节外生枝 高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凌风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被外省一名牌大学录取。 这在当时是很轰动的事情,需要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庆祝的,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简直就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凌父凌母也是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走在村里腰板都更直了。 可令他们没料到的是,那天晚上凌风对他们说:“我不想读书了。” 凌父凌母以为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想读书了。” “你再说一遍!”凌父坐直了身子。 “我说我不想再去上学了。” 凌父没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包,撕了一张烟纸,又从烟包里抓了点自己切的烟丝,用烟纸卷好叼在嘴上,拿出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问道:“为什么?” “第一,家里没钱,这负担……” “别拿这个说事,”凌父咆哮道,“你既然考上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你读。” 凌风沉默不语。 “说吧,还有什么事。”凌父吸了口烟,缓缓道。 “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凌风道。 “那你要干什么?”凌父大声道:“你要在家种田吗?你看看村里这些人,有谁能种田种出头?到头来不就是混个日子等死?” 凌风不敢出声,他从没见过父亲生这么大气。 凌母在旁边不知所措,她试探着道:“孩子,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你怎么就不想读了呢?我们也并不是要你大富大贵,但也希望你出人头地啊。” 凌父在一旁大口大口的抽着烟,一支烟被他几口就抽完了。 屋里一下子陷入沉默里。 过了一会,凌父将烟头扔到地下,又用脚碾灭,起身一言不发回房去了。 凌母看着凌风,叹了口气,也起身走了。 第二天,凌父就来到林场,他找到老凌问道:“凌风说不想读书了,你知道这事吗?” 老凌也感意外,他摇了摇头道:“没听他说过啊。” 凌父又问道:“那他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凌想了想道:“没有,我看他心情很好,就是老是往山里跑。” “他老是跑山里干什么?” “说是为了写一篇关于树木的文章。” 凌父想了想道:“多注意他一下,搞清楚他为什么不愿读书了。” 这天,凌风又来到小水潭。 恋尘看着他:“你有心事吗?怎么脸色不对啊?” 凌风道:“我跟我爸说我不想读书了,他很生气。” “为什么不读了啊?”恋尘奇怪的问道。 “你知道吗,读书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又怎样?”恋尘问,想了想又说:“你是不是觉得太远,到时候就看不到我了?” 凌风没说话,没说话的意思大多是默认。 这就是少男少女的心思,恋爱是美好的,但早恋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其实也没什么啊,到时候我可以去看你。”恋尘道。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点。”凌风道。 “那是什么?” “我想出去闯闯。” 这时候正是珠三角大开发,很多人都涌向那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选择,你无法说他是对或不对,在世人眼里只有结果,你成功了就是对的,你失败了就是错的。 凌风有自己的想法,他怕再几年大学读下去,他的雄心会逐渐消磨掉。 恋尘不明白这些,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没那么复杂。 凌父认为是自己家风水不好,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请来风水先生帮忙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风水先生向他推荐了一个人,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这就是民间的神婆,她在附近一带还是有点名气的,她帮别人解决过很多问题。 一番操作后,神婆斩钉截铁的说:“你儿子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这可把凌父吓坏了,他忙问:“是什么东西?” 神婆扳指算了算道:“应该是鬼狐一类的东西。” 凌父忙问:“能解决吗?” 神婆沉吟了一会道:“可以是可以,只是……” 凌父会意,他回到房间,出来时把一个大红包塞到神婆口袋里。 神婆道:“你等我消息。” 按照神婆的指示,凌父把凌风带回了家,不再让他踏出大门半步。 恋尘已几天没见到凌风了,一般凌风有什么事都会先告诉她,如果这几天要去忙什么他肯定会提前跟她说的。 而且,她这几天都感到心神不宁。 她决定去找凌风,她想他肯定有什么事情。 她的出现引来了全村的目光。 不要说方圆十里,就是方圆百里也没见过这么时髦美丽的女子。 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淡黄色的长裙衬着那欺霜赛雪的肌肤,还有那漂亮的脸蛋和秋水般的双眸,这简直就是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村里的人都看傻了,都在一起窃窃私语。 恋尘向村民问路,很快就有人把她带到了凌风家门口。 这是一栋土房,门口是院子,是用土砖砌成的一人多高的围墙围起来的,这也是这村里的标配。 院门是两扇大木门,恋尘便上去敲了敲门。 门开了,恋尘道:“你好,我找凌风。” 那人没说话,示意恋尘进去。 恋尘刚踏入院内,就听到后面关门的声音,跟着两边就有水沷了过来,还有一个人叫道:“妖孽,看你往哪跑!” 恋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里面走出一个老太婆,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木剑,走到她面前,抬碗含了一口水,喷在恋尘身上,木剑一晃,大叫道:“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身后的几个人吓得往旁退了几步。 恋尘用手擦了擦身上的水,看着那老太婆道:“你干什么啊?” 神婆又拿木剑围着恋尘转了一圈,大喝道:“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恋尘还是恋尘,并没有变形。 这时凌父从屋里跑了出来,他看了看恋尘,把神婆拉到一边,轻轻的说:“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一点都不象什么鬼狐啊?” 神婆轻轻的道:“这妖孽道行高深,我对付不了,看来得另找高人。” 凌父又从头到脚看了看恋尘,他实在不相信这么漂亮一个姑娘会是妖怪。 恋尘看了看院子里的数人,轻轻的问道:“请问凌风在家吗?” 凌父走上前道:“我是他父亲,不知姑娘找他何事。” 恋尘道:“原来是伯父,伯父你好,我是凌风的朋友,我叫恋尘,今天来就是来看望他的。” 凌父心想,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姑娘怎么可能是鬼狐呢?她说是凌风的朋友,可能就是凌风的同学吧,现在搞这么一出,真是失礼死了。 当下忙道:“原来是风儿的朋友,刚才都是误会,误会。” 恋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凌父道:“你稍等,我去叫他出来。”说完向里屋去了。 恋尘看了看神婆,神婆赶紧低下了头,恋尘又看了看沷水的那几位,他们也是一脸宭态,口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悄悄开门走了,神婆也趁这机会悄悄溜了。 不多久,凌风出来了,他明显憔悴了好多,他看到恋尘,脸上绽开了笑意:“我真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 恋尘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发红的双眼,轻轻问道:“你病了吗?为什么憔悴成这样?” 凌风笑了笑:“我没事,只要看到你,我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凌父拉着凌母悄悄问:“你看,她象是妖怪吗?” 凌母摇了摇头:“不象,”顿了顿又道:“就算是,那也是象白娘子一样的善良的妖。” 横祸 过了几天,有个穿着道袍的老者来到凌家,自称他是那神婆的师兄。 凌父卷了支烟点上,道:“这事就算了吧,我不想再闹了,我那天我都觉得丢脸死了。” 老道说:“听说那妖道行不浅,再拖下去,怕对你家不利。” 凌父不悦道:“你走吧,我不想再提此事。” 老道转身告辞,这时,正好凌风从外面回来。 老道扫了凌风一眼,眼睛停在他手腕那条手串上,然后神色大变,停足问道:“你是凌风?” 凌风道:“正是。” “请问你这手串从何而来?”老道问。 凌风看了看手上的手串道:“哦,这是朋友送的。”说完又警惕的看了看老道。 老道不再说话,低头疾步而去。 神婆家。 老道神色凝重。 神婆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如此紧张?” 老道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们不要管了。” “为什么?” “那不是妖,是仙。” “仙?怎么可能?” “可确实是,我见过凌家那小子,他手上的一条手串,很象是梅岭七彩宝石所串,能用那七彩宝石的,只有梅岭神君。” “梅岭神君?” “那是一个传说,几千年前,天上一位大神来到凡间诛杀一恶魔,虽然恶魔被诛,大神却受重伤,落在梅岭,被一麂所救,那麂采梅岭仙草为大神疗伤,大神痊愈后授那麂修仙大法,最后那麂修入仙道,成了梅岭之神。” “那手串是怎么回事?”神婆问道? “梅岭神君的手上就戴着一串七彩宝石所做的手串,虽然我不敢确定那凌风手上的一定是七彩宝石手串,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按这样看,那女子却是与梅岭神君颇有渊源了?” 老道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她根本不是妖,这事我们没办法管,若是惹上了梅岭神君,那可不是好玩的。” “这个传说是真的吗?他真有那么厉害?” “传说有时并不是空穴来风,很多都是有根有据,据说方圆八百里飞禽走兽都归他掌管,据说连虎豹这样的猛兽都得听他指令,在他面前就象猫一样温驯。” “这么厉害?” “何况他在天庭还有大靠山,他的法力我们也莫能望其项背。” 神婆点点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老道便离开了。 九十年代初,受改革开放影响,农村涌现了一批打工流,人们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录音机,电视,自行车已慢慢进入千家万户,条件好点的已买上了摩托车。 老凌有次去县城帮凌风买了台袖珍收录音机,那是装三节小电池的,既可以收听电台,还可以播放磁带,凌风喜欢得不得了。 他找到恋尘,拿出收录机,打开开关,马上就传出了电台的声音,播放的是红楼梦的主题曲枉凝眉,恋尘听得入神,听完问道:“这是什么歌?很好听呢?” 凌风道:“这是红楼梦的主题曲,叫枉凝眉。” “红楼梦?”恋尘疑惑。 “也叫石头记。” “怎么又成石头记了?” 凌风笑了,他道:“传说女娲补天,剩下一块石头,便将之扔掉,没想到后来这块石头修炼通灵,幻形入世,便有了这个故事。” 恋尘道:“这真是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吗?” 凌风笑着道:“这只是传说,还有传说说女娲补天,剩下一块石头顺手一扔,便落在忘川河边,三途河畔,变成了三生石,它是掌管世间姻缘的神石。” 恋尘睁着双眼,听得津津有味,她又问道:“还有这么神奇吗?” “还有更神奇的呢,”凌风说道:“人只要站在三生石前,它就能照出你前世的样子,你只要将你心爱的人的名字写在三生石上,你们就将缘定三生,前生,今生,来生都将在一起。” 恋尘眨了眨眼睛道:“那你到时候会不会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啊?” 凌风看着她那俏皮的眼神,道:“不写。” 恋尘眼一瞪,哼了一声,一副生气的样子。 “因为我可能上辈子就已将你的名字写上去了。”凌风接着说道。 恋尘笑了,她转过头看着凌风,“但我会把你名字写上去,不管前生今生来世,不管哪一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凌风看着恋尘,看了半天,突然说道:“那万一石上都写满了写不下了,那怎么办啊?” “啊?”恋尘歪着头想了想,“这还真是个问题呢。” 凌风终于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起来,肚子都笑疼了。 恋尘一下跳起来,在他肩上捶了两拳道:“你耍我?” 最终,凌风还是答应了继续上学,他实在不忍心看到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眼泪。 这天是去学校报到的日子。 凌母早早的做好了早饭,特地杀了鸡,煮了鸡蛋,在农村是这风俗,意思是事事顺意。 去学校得从家里坐车到四十里外的县城,再从县城坐客车到市区,市区再坐客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家里到县城没有客车,但有需求就有市场,于是乎,这一段路就多了很多黑车,三轮车,货车等都成了临时客车,还有人专门买了便宜的厢式货车来拉客。 凌风坐的便是一台厢式货车,他来得早,坐在了副驾驶位。 坐车的人有十几个,他们都坐进了后车厢,司机看看也差不多了,就将车厢门关上,再从外面拴上了。 车行驶在颠簸的道路上,路很小,刚刚能容两台车并驶。 山区的路弯多坡多,司机开很很小心。 前面是一段上坡路,一侧是靠山,另一侧是一个水库,这水库沿公路有两三公里,是多条河流的汇聚处,此刻车就行驶在靠水库的外侧。 司机更是小心,他不停的按着喇叭。 突然,前面冲出一辆解放牌大货车,那是最早的一种车型。 那车速度非常快,而且伴着急促的鸣笛声。 司机大惊,但已避无可避,只能一脚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了,但大货车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没等司机有其他反应,那大货车已撞在厢车的左侧,一阵巨大的撞击震动后,厢车被撞得离开路面,翻下了离马路数米高的水库。 凌风感觉全身飞了起来,撞在车身上又弹了回来,还没有时间让他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看到水从破碎的挡风玻璃处涌了进来,他想推开车门,却推不开。 很快,整个驾驶室就全灌满了水,凌风只感觉眼前都是水泡,猝不及防还呛了口水。 山区的小孩都喜欢玩水,常常在河里或水塘里游泳,凌风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他还是有点水性的。 他又试探着推了推门,慢慢的,门竟被推开了,他便游了出去,顺着车身,他浮出了水面。 约定 凌风深吸了口气,用手抹了下脸上的水。 只见整台车扎在水里,车头向下沉在水里,车箱上翘,露在水面上,正慢慢下沉。 司机已浮出水面,他惊魂未定,自顾自向岸上游去,凌风在身后大叫:“你别走啊,快点过来打开车门。”他也好象没听到,游到岸边,爬上了一个突出的小土包,不停喘气。 凌风没时间再想其他的了,他用力爬上湿滑的车尾,拔开门栓,用力打开了一扇车门。 车厢面已进水,里面乱作一团,车门一打开,上面的人就拼命想出来,但厢壁温滑,无处下手,加上慌乱,半天没一个人爬上来。 凌风伸手下去,抓到一只手就往上拉,终于拉上来一个,那人一出来就赶快往岸边游去,凌风又伸手拉出第二个,这时,车厢里水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危险。 第三个是个妇女,她惊慌失措,又不识水性,凌风没办法,只能跳到水里,潜在水底,手抱着妇女的双腿,把那妇女顶在水面向岸边游去,这时离岸边不是很远,加上司机在岸边伸手接引,妇女顺利上岸。 凌风又折身回到车厢处,这时车已差不多沉到只见一点点了,会水性的几个已经游了出来,有几个妇女在水面挣扎,一浮一沉的。 车厢里突然浮出了两个小孩,挣扎着浮到水面“哇”得哭一声又沉了下去,呛了几口水后已没力气了,凌风奋力游了过去,一手拉着一个,想往岸边游去。 手一拉到小孩,两个小孩就拼命抱着凌风的双手,凌风差点就被拉得沉了下去,他调整了一下,双手尽量往两边张开,头往后仰,双手蹬着水波,往岸边仰游过去。 还好,岸上的几个人接应把小孩拉了上去。 水面上还有人在挣扎,凌风再次游了过去,手刚碰到那人,那人马上就拼命的想抱着凌风,凌风赶紧把双手举起,他不能让她抱着他双手,那妇女正好抱着凌风腰,因为紧张,那妇女拼命想浮出水面,这就等于是把凌风往水里按,凌风只能挣扎着向岸边移动。 突然脚下一紧,凌风突然感到脚已无法动弹,还有一股力拉着他向水下沉去,凌风暗叫一声不好,原来水下还有一个,摸到他的脚就象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的再不松开。 凌风拼命想挣脱,但此时他的体力已消耗太多,还有就是两个人都死死抱着他,他根本挣不开,呛了几口水后,他已渐渐沉了下去。 一阵挣扎后,跟着就是恐怖的窒息,看着眼前冒出的一串串水泡,凌风大脑渐渐空白,这一刹那,他想起了恋尘,想起了那张笑脸与俏皮的双眸,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相爱的人总是好象会有一点点心灵感应。 恋尘这一天都感觉心神不宁,老是感觉好象有事发生。 第二天,她来到了凌风村里,远远的,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院门没关,她径直走了进去。 凌父半躺在竹沙发上,双眼直直望着屋顶,一动不动。 凌母在啜泣,手不停的抹着眼泪,查觉到有人进来,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哭泣。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她颤抖着问道:“伯父伯母,凌风呢?” 凌父还是一动不动,就象被定在那里,凌母又看了恋尘一眼,突然“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院处围墙下,摆着两条条凳,上面铺着板,一块白布蒙在上面,隐隐可看到布下躺着一个人。 人被全部盖住。 恋尘的心悸动了一下。 她轻轻走过去,一手掀开了布,一张变色的脸呈现在恋尘眼前。 恋尘全身一震,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滴落在那张熟悉却又遥远的脸上。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恋尘心里在呐喊。 她整个人瘫软了下去,跪倒在地。 她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再没有以前的温暖,冰冷而僵硬。 “我家凌风,为了救别人,自己却去了。”凌母抽泣着道。 “孩子,你回去吧,只怪我家风儿没那个福气。”凌母又道。 “不!”恋尘站起身,回头望着凌母,“他答应过我,要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他。” 凌母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赶紧低头抹去。 再抬起头,恋尘已不见了,她望了望四周,心里甚是不解,她走上去将白布轻轻盖上,眼泪却又开始涌出。 “这是为什么?”恋尘问。 梅岭神君叹了口气:“这就是命。” “但他是个好人,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 “人和神一样,都要历劫,他命里当有此劫。” “不,我要去找他。”恋尘擦了擦眼泪。 “人死如灯灭,你怎么找?” “他说过,只要在三生石上写下心爱的人的名字,来生他们就能在一起。” “傻丫头。”梅岭神君摇了摇头,“你还是忘了他吧。” 乡村习俗,短命之人是不能行葬礼的,凌风就这样埋在了一个小山坡上,一坯黄土,连个碑都没有。 人们都忌讳这个,所以村民都绕得远远的,不轻易靠近这里。 但人们却发现,每当傍晚时,就有一个黄裙少女在土堆旁喃喃自语,时间长了,有人就听到了,那黄裙少女说的是:“凌风,我是恋尘,你要记得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不久后又有人发现,土堆上多了一块石牌,牌上写着:爱人凌风之墓,下面写着恋尘。 就这样整整一年,那个黄裙少女从未间断。 可就在凌风周年忌日后,人们再也没见过那个黄裙少女来过。 恋尘在那天傍晚去过墓地回来后,早早就睡了,而且,再也没有醒来。 忘川彼岸,三途河畔。 这里阴郁而凄冷,只有一座桥,还有一个生生世世守着一锅汤的老人。 一块巨大的石头耸立桥头,这就是三生石。 看着上面幻动着的恋尘二字,恋尘笑了,她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刻上了“凌风”二字,然后转身,接过老人手中的汤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的走下桥去。 受伤的老人 八年后。 广州番禺。 “南寻,南玉,你们吃饱没有?”钟晴抽出一张纸,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我吃饱了,姐姐你呢?”南寻摸了摸肚子。 “我也饱了。”南玉道。 “嗯,那我去付帐了,你们等一会吧。”楚天生说完起身向柜台走去。 这是一个拉面店,规模不大,但生意却不错。 每个星期天楚天生和钟晴都要带着一对儿女来这里吃一次,两个小孩最喜欢吃这里的刀削面。 这里离他们住的花园小区并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左右。 这时天刚刚黑,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往回走。 前面突然迎面驶过来一部机动车,眩目的大灯和刺耳的排气管音曝令人胆战心惊。 楚天生来不及多想,赶紧护着小孩避到妻子一边。 机动车几乎是贴着楚天生冲了过去,楚天生刚说了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就听到“啊哟”一声,回头看时,只见机动车前,一个人影倒在地上,机动车停了几秒,一呼油门,绝尘而去。 被撞的人倒在地上,用力坐了起来,想站起身,但晃了一晃,没有成功。 南寻道:“爸爸,我们过去扶他起来吧。” 楚天生还没开口,钟晴就抢着道:“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如果被赖上,那可解释不清楚,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何况又没有人做证。” 楚天生道:“这……” “可是书上和老师不是常说要助人为乐吗?如果没人扶他起来,被别的车撞到怎么办?”南寻道。 夫妻两人一时无语。 南寻挣脱楚天生拉着他的手,已向那人跑了过去。 钟晴叹了口气道:“希望别被人讹上。” 撞倒的是一个老头,大约六十多岁,他正把裤管卷起,查看伤势。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路上驶过的车辆和不远处霓虹灯的余光,所以看不清楚到底伤得怎样。 “老爷爷,我扶你起来吧。”南寻蹲下来道。 “谢谢小朋友,只怕不行了,看样子小腿骨断了,不能走动了。” 这时楚天生三人也已走了过来,他道:“看样子伤得不轻,我看还是先叫救护车吧。” 楚天生拿出手机,打完电话又问道:“有你家人电话吗?我通知一下。” 老人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他们都在外地,通知一时半会也来不了,免得他们担心。” “这……”楚天生感到有点为难,“那到时候在医院谁照顾你?” “医院有护士,没事。”老人道。 “但是……”楚天生心想去到医院总得先交钱吧,这情况该不是摊上麻烦了吧。 老人看出了他的心事,赶紧道:“没事,我不会赖你的,钱我自己出,但我行动不便,要不你先帮我把钱交出来,我迟几天把钱还你行不?” 钟晴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还是被讹上了,可这讹得也太高了吧。 老人又道:“我就住前面城市花园五座302,你放心,我不会坑你。” “哦,我住十二座。” “那就太好了,怎么这么巧。”老人高兴的道,因为激动,腿动了一下,可能是疼吧,他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出声。 这时救护车已经到了。 医生下车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扶上躺架,推上了车,楚天生一家子也跟着上了车。 很快到了医院,老人被送进病房,楚天生被医生带去挂号。 来到交费窗前,收银员打了一张单递给楚天生道:“先交三千押金,如果不够再交,多了到时候退还。” “三千?”楚天生嘀咕了一声。 “我都说不要管了,这下好了。”钟晴满脸不高兴。 “你是家属吗?”收银员问。 “不是。”楚天生道,“我们只是路过,看到他被机动车撞倒,就把他送来了。” “不认识?” “不认识。” “好样的。”收银员不知道是赞美还是讥讽。 “我身上钱不够,我出去取点,你们在这等一下。”楚天生对钟晴道。 门口不远就有取款机,楚天生一会就回来了,交上钱拿了单就去找医生,然后x光,ct,各种检查下来,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了。 “要不,你先带小孩回去吧,他们明天还要上学。”楚天生对钟晴道。 钟晴不放心,她说:“看来也差不多了,等下一起回去吧。” “左小腿骨折,问题不是很大,需要住几天院。”医师总算出来了。 “哦,那还有什么事吗?” “你签个名就可以走了,这里我们会安排人照看。” “那我进去看看他。” 老人躺在病床上,看到他进来,笑了笑道:“真是太麻烦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这话不错,好人总是麻烦会多一点,做好人的前提就是不怕麻烦。 “你可能还没吃东西吧?我刚刚帮你买了点东西吃,你先应付着吧,小孩明天要上学,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吧。” “我没多大事,如果你忙你就不用过来看我了,但你还得帮我个忙。” 这可过份了,钟晴想。 老人拿出一串钥匙,对楚天生道“这是我家的钥匙,麻烦你帮我喂一下我家的小狗,狗粮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谢谢。” “这不合适吧?”楚天生道。 “麻烦你了。”老人道。 “可是,万一少了什么东西,到时候……”钟晴心想,现在都撇不清了,到时候再来一单,那可交待不清楚。 老人摇了摇手,道:“我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吧,你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贪小便宜的人呢?无妨。” 老人又重复了一遍住址,楚天生接过钥匙告辞而去。 房间不是很大,但却干净整洁,红木沙发配着暗红色的雕花屏风,呈现出满满的中国风。 茶几上放着几本书,电视柜上有两个相框,一个是一张褪色的黑白照片,是一张合影,八个穿着军装的解放军战士站成一排,另一个相框是一张黑白单人照,一个年轻战士将手举在眉侧,正在行军礼,他的身后是北京天安门。 楚天生刚走到大厅,一条白色的比熊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可能是看到生人吧,远远的站着,望着楚天生和楚南寻。 钟晴和南玉没有进来,她们在门口等。 南寻蹲下来,对它吹了声口哨,那小狗竟然真的跑了过来,南寻摸了摸它的头,把它抱了起来。 楚天生道:“别动它,小心咬你。”又从抽屉下找出狗粮,找到狗碗,倒了点进去,又倒了盆水,然后锁门离去。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你说,这老人家是干什么的啊?怎么一个人住?” “看样子以前应该是部队的吧,家里有几张部队照片。” “哦,这样我就放心点了。” “你担心什么?”楚天生问。 “我担心他倒打一耙,到时候我们好心做坏事,他既然是部队出来的,我就放心了。”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比如你。”楚天生笑道。 “时代不同了,好人总是被人当傻瓜。”钟晴道,“不过,我当年就是喜欢你傻傻的样子,可谁知道你傻了十几年还没醒。” “我傻只是为了衬托出你的聪明,就象我丑一样,就是为了衬托你的美丽。” 钟晴笑了,将头靠在他胸口。 他当然不傻,更不丑,他对她的包容与溺爱,更让她感动与迷醉。 感动 楚天生和钟晴本是赣南户籍,改革开放后,他们来到广州淘金,从摆地摊开始,后来做通讯产品,后来为了小孩上学又买了房,把户口迁到这边,妻子就成了家庭主妇,他现下经营着三家店面,产品以手机和电脑为主。 在很多一起出来打拼的人中,楚天生算是发展得不错的,很多同乡现在还蹲在厂里拿着一份撑不死饿不坏的薪资,而他已经雇佣着二十几个员工,又赶上了通讯产品的暴利时代,所以总的来说,他家的生活水平还算可以了。 吃完中饭,他就驾车到了医院。 老人姓李,这是昨晚楚天生帮他挂号时知道的,他去到医院,老李也刚刚吃过饭。 他看到楚天生,马上微笑道:“年轻人,真是麻烦你了。” 楚天生笑了笑道:“没事,我也是顺路过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老李道:“没什么大问题,躺几天就好了。” 楚天生心里暗暗钦佩,这老头,被撞成这样不但哼都没哼一声,而且还这么乐观,也没见他抱怨那冒失小子,这倒是少见。 “大叔,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这个情况,要通知你的亲人吗?还有,你是一个人住吗?” 老李沉吟了一下道:“不用了,他们很忙,不要打扰他们了。” “能问问什么情况吗?” “我老伴前两年过世了,我有两个儿子,老大在上海经营生意,比较忙,小的在部队当兵,偶尔才回来。”老李说道。 “哦,原来这样,那你一个人住怎么不雇个佣人,好有个照应。” “我就是觉得吧,我现在身体还行,买买菜做做饭没问题,请人就是个浪费,我现在还能自理。” “我昨天看到电视柜上的照片,那是你当兵时候的吧?” 老李眼中发出了光,抬了抬头,一脸的自豪,道:“没错,我当了十几年兵,还是在北京,那是我一辈子引以为荣的经历。” 很多人都有引以为荣的事情,商人以获利为荣,女人以美丽为荣,职场以晋升为荣,而却总有一些人不同,他们引以为荣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比如科学家,消防员,军人。 “我见证了中国的崛起,见证了城市的发展,这一切,都让我深受感动,还有我们团长,他让我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的价值。” 楚天生不忍打断,默默的听着。 “他是我最崇拜的人,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才能有如此强大的中国。” 老李好象又回到从前,他的表情让人有种严肃感。 “可能你体会不了我们的心情,也不会明白我说的。” 楚天生确实不懂,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理想就是赚钱让家人活得更好。 这就是他的价值观。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价值观。 “虽然现在国家强大了,富裕了,但还有一些偏远山区,有些人连温饱都成问题,还有教育,他们连书都读不上,有的就挤在一个小破屋里上学,那情景……”老李叹了口气。 “这需要时间,国家也很注重这点,要不了多久,这些都会解决的。”楚天生道。 “是啊,但他们等不了啊,他们在成长,他们需要物质与精神的帮助,你想,如果没有营养,连花草都种不好。” 楚天生没想那么远,甚至没想过这些事。 老李叹了口气:“可惜我能力有限,帮不了那么多,只能尽力而为。” “后天是月底了吧。”老李道。 “是的,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楚天生唏嘘道。 “我现在行动不便,你明天帮我带点东西过来吧。” “没问题。” “我房间书桌抽屉里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个笔记本还有一张银行卡,你帮我拿过来。” “好的。”楚天生道。 第二天一早,楚天生就来到医院,还特地买了个早点。 老李对楚天生道:“我这银行卡的密码是六个六,等下把你垫付的医疗费取出来补给你。” 楚天生忙摇手道:“不急不急,等你康复再说吧。” 老李道:“一单归一单,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但你已经帮我那么多,钱我得先还给你。” 楚天生不再拒绝,只能道:“那好吧,如果你有什么事到时候跟我说就行了。” “还有,你帮我去银行转个帐,我这里有详细的转账金额与名单,你照转就行了。”说着把笔记本递给他。 楚天生打开本子一看,上面全是一排排的名字,名字后面是学校与住址,还注明了在读班级,显然是学生名单,有全国各地的,大概二十几三十几个人上面就有一个帐号,共有七个帐号。 “这是什么?”楚天生疑惑。 “这是一部分贫困生名单,他们需要帮助。” “你是资助他们的人?” 老李点点头。 楚天生只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上头顶,他刹那间感觉眼前的老人简直就是一位菩萨。 他衣着朴素,觉得请佣人是浪费,但他却将钱用在了最需要帮助的人身上。 他有始以来第一次如此感动,原来,这个世界竟真的还有活菩萨。 师魂 陕西。 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这里僻远而宁静,零零散散的座落着几十栋泥房。 这是一栋土房,黑瓦泥墙,破烂的大门已少了一扇,墙上被屋顶渗漏的雨水冲出了一条条不规则的小沟壑,仿佛在诉说着它的沧桑。 屋里坐着二三十个小孩,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合身,甚至还破旧,但却很干净,因为柳老师说过,只要你干净,就没人敢笑你的衣服破旧,做人也一样,你可以穷,但要自爱,要有骨气。 柳佑先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的学生们,大声道:“同学们,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还有没有谁不懂的?” “明白了。”同学们大声道。 “好。”柳佑先转身抹去黑板上的字道:“现在我把明天的作业写这里,你们自己抄下来,明天放假一天,但学习不能耽搁,知道吗?” “知道。” 明天是月底,每到这天,柳佑先都要开着那台陪了他七八年的摩托车,去到几十里外的县城,领取那笔孩子们的学习赞助费,那是一位好心人资助的,这是孩子们一个月的伙食费,学习用品费,还要购买一些应急药品,因为小孩子总是会有一些各种各样的小问题。 学生都是附近村的,因为偏僻又不集中,很多学生都要走一小时山路才到,刚开始,他们都是自己带中午饭过来,后来就在教室旁起了个炉灶,统一蒸饭,各自带点菜就行了,每到月底,柳佑先都会买点肉买点好吃的,让小孩们饱餐一顿。 柳佑先买了米菜,又买了点肉,然后又开着摩托车来到胖子文具店,要买一些学生的书本文具用品等。 胖子这具店的老板就是胖子,说胖其实也不是太胖,可能也就两百斤多点吧,他远远看到柳佑先就开始打招呼了:“柳老师,今天这么早啊?” “是啊,生意好吧?” “托福,总算还没饿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看你就算饿三个月也比我胖一百斤。”柳佑先开玩笑说道。 胖子也笑了,他和柳佑先很熟,因为他常来买学生用品,他也很尊敬他,因为据说柳老师是放弃了县立学校来这支教的,而且是义务教学。 “柳老师,这里有你的信件。”胖子拿出两封信。 “哦。”柳佑先接过信,推了推眼镜。 第一封信是一个编辑部寄过来的,通知他他的作品已经采用,还有一张汇款单,第二封信他知道,那是一个读者写给他的。 “柳老师,又有新作品要出版了吗?”胖子问。 “嗯。”柳佑先微笑。 “恭喜你,柳老师真了不起。” 柳佑先买了学生用品后,又去到邮政局领了稿费,走出邮政局。 邮局的对面是一排店铺,有一个是专卖童装的,他直接就走了进去。 柳佑先想起上次带如诗来的时候,如诗看着那件淡黄色连衣裙的眼光。 如诗是柳佑先的女儿,离婚后,孩子归柳佑先抚养,那天,前妻过来探望如诗,就是在这里见面的。 那天,如诗看着童装店里的一件淡黄色连衣裙道:“爸爸,这裙子好漂亮。” 柳佑先问道:“老板,这裙子多少钱?” “二十八。”老板道。 柳佑先摸了摸口袋,对如诗道:“小诗,我们下次再买好吗?” “嗯,好吧。”如诗乖巧的点点头。 那天,前妻执意要把如诗带走,她的理由不容柳佑先反驳:一,这里条件差,影响孩子成长。二,如诗该上学了,她不可能让如诗跟这里的小孩一样呆在那破房里读书。三,连小孩要件裙子都买不了,你还能给她什么? 柳佑先无语,这都是现实,他实在问心有愧。 “老板,帮我把那件黄色的裙子包起来。”柳佑先道。 然后他又回到邮局,把裙子寄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柳佑先正准备炒菜,这时候来了五个人。 五个人都很年轻,两男三女,他们是踩单车来的,单车后面有大袋大袋东西。 一个男孩问道:“请问你是这里的老师吗?” 柳佑先道:“我就是,我姓柳” 男孩道:“柳老师好,我们是省报实习记者,正在做一个扶贫助学的专栏,特地来这里采集资料,请多多指教。” “哦,我正在给同学们做饭,你们先随便看看吧。” 于是他们就不停的拍照,这时同学们还在自习,这阵势引来学生们好奇的眼光。 这时一个留着短发,长相清秀的女孩走过来道:“老师你好,需要帮忙吗?” 柳佑先看了看她道:“你先帮我翻动一下菜,我去叫学生们先下课吧。” 学生们一出来,全部好奇的对着相机,一个男孩从自行车后面拿下几个袋子,里面是一些零食和学习用品,他分给小孩后,现场马上就热闹起来了。 女孩看着柳佑先问道:“这里都是你炒菜吗?” 柳佑先:“因为就是中午一餐,所以都是自己炒菜。” 女孩:“那菜在哪里买呢?” 柳佑先:“一般都是星期天出去买,买就买一个星期的,都是比较没那么容易坏的,也有很多时候是同学们从家里带来的。” 这时菜已经炒好,柳佑先用一个大木盆装好,端到教室门口的一个石墩上,小孩们便各自盛好饭,然后排队盛菜,有条不紊。 “看来伙食还不错,肉还不少。”一个男记者道。 “哦,一般情况下我们一个月也就这一天有肉。”柳佑先道,“所以每到这天我就煮很多饭,怕孩子们不够吃,你们肯定也没吃吧,来,一起吃点。” 记者们再三推迟,说自己带了干粮,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便一起吃了起来。 “请问这里共有多少学生?”短发少女问。 “三十一个,本来三十二个的,有一个因为太远,任我怎么说都不愿再来,没办法。”柳佑先道。 “你在这里多久了?” “四年。” “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等孩子们的上学问题解决了再说吧,不过也快了,我听说政府已经在安排了,可能下个学期就能把他们安排在镇上或县城。” “是什么促使你来这里的?” “眼光,孩子们那充满希望的眼光。” “那你爱人支持吗?” 柳佑先拿着筷子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道:“我离婚了。” 短发少女愣了一下,不自然的道:“不好意思,我……” “没事。”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孩子们却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 “嗯……那这些开支都是从哪里来的呢?”一个男孩叉开话题。 “都是社会人士捐助的。” “哦?”男孩若有所思。 那短发少女已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拍照,又问了些教学的情况后,五个人离开了。 前世记忆 老李出院的那天,是楚天生去接的。 伤并未痊愈,但老李坚持要出院,他说只是一只脚受伤,他完全可以柱个拐杖自己走路。 回到家,老李又坚持自己在家煮饭就行了,只是叫钟晴买菜时帮他买回来就行了,但楚天生考虑到这样不方便,怕万一摔倒那就更麻烦了。 在楚天生的坚持下,老李答应了每天三餐都在楚家吃,但他有条件,到时候补伙食费给他一定得收下,楚天生只好先答应了。 老李每天都起得很早,坐在花园里看书报。 钟晴每天也是准时做好早餐,招呼老李和小孩吃完后送小孩去上学。 老李不挑食,钟晴有个习惯,每餐煮的饭菜当餐没吃完的都会倒掉,但老李来了后,每次都不许她倒掉,说留到下餐还能吃,又说这多浪费,很多地方还有人吃不饱呢。 老李对小孩也很好,时间久了,小孩天天见到老李就叫李爷爷,老李很开心,也许是因为他太久一个人住吧。 这天是星期六,老李准备去医院再拿点药,他不想麻烦楚天生,准备自己坐个公交车,南寻正在小区花园玩,见到老李便跟着也去了。 ******** “这几天有没有我的信啊?”柳佑先一进店门就问胖子。 胖子摇了摇头,腮上的两团肉差点甩到脑后去了。 “信没有,不过电话倒有几个,是个女人打来的,她说她叫秀琴,叫你回电话给她。” “哦,那借电话用一下。”柳佑先拔通了秀琴的手机号码,马上就传来了她焦急的声音:“佑先,不好了,如诗出事了。” “别急,慢慢说,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正在煮饭,她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出去看到她有点不对头,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秀琴呜咽着说,“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嘴里不停的说她是恋尘,反正说些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你们现在在哪里?” “还在医院,她现在发高烧,已昏迷三天了,你快点来看看吧。”说完已在抽泣。 “好的,我就来,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柳佑先放下电话,对胖子说道:“我有点急事,需要去趟广州,你托人跟学生们家里先说一下,叫他们自己先自习着,我处理好事情马上回来。” ******* 柳佑先急急忙忙冲进医院,推开病房门,就看到秀琴靠在床沿睡着了,如诗躺在床上,一张稚气的脸显得十分苍白。 秀琴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看他,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柳佑先轻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睡着,医生说已没有生命危险了。” 他们说话很小声,但如诗好象还是被他们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柳佑先,叫了声:“爸爸。” 柳佑先点点头,道:“诗诗,爸爸来看你了。” “嗯,你买的裙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柳佑先抓住她的小手,轻轻的道:“你快点好起来,爸爸天天帮你买好看的裙子好不好?” 如诗看着柳佑先突然道:“爸爸,凌风在哪里?” “凌风?凌风是谁?是你的朋友吗?” “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等诗诗好点,我就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好,还有,我不叫诗诗,我叫恋尘。” “恋尘?恋尘又是谁?” “我,我就是恋尘。” 柳佑先沉默了,病情显然比想象中更严重。 “不管是诗诗还是恋尘,反正你就是爸爸唯一的宝贝,你要乖乖的,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嗯。”如诗又睡了过去。 退出病房,柳佑先道:“看来这情况有点复杂。” 秀琴道:“那天就开始说胡话,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你说会不会是发高烧烧坏了脑子?” “不对啊,她都认得我们,说话虽然不着边,但却很有逻辑,要不我们去问问医师吧。” 诊室。 医师翻看着一张张x光片和ct,然后用很肯定的医气道:“照片上来看,小孩的头部和身体各部分完全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任何异常,尿检,血检也没有不妥,我认为,她只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刺激,比如惊吓,恐吓,产生了心理上的阴影,个人建议,最好找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如诗恢复的很快,病的时候说病就病,好的时候说好就好了,除了偶尔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切都正常,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出租车上,如诗很安静,司机熟练的操控着方向盘,转入了左转道。 对向驶过来一辆公交车,因为是路口,车开得并不快。 如诗突然跳下车座,用手拍打着车窗,对着公交车叫道:“凌风,凌风!” 柳佑先张头看了看,公交车上人不多,靠窗坐着的是个小孩,车窗没关,小孩的脸正对着外面,他旁边坐着一个白发老头。 柳佑先并不太在意,因为如诗这几天都一直叫着凌风。 直到公交车已看不见,如诗还在张望,还在叫着凌风。 *****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心理咨询师问柳佑先。 心理咨询师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态度温和,彬彬有礼。 “从未有过。” “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 “应该没有。” “行吧,叫你爱人把孩子带过来,我问孩子几个问题。” 秀琴带着如诗从外室进来,坐在咨询师对面。 “小朋友,你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恋尘。”如诗道。 “上学了没有啊?” “没有。”如诗摇了摇头。 “我们做个游戏好吗?”咨询师从抽屉拿出三个小猪,“你看,这里有好多小猪,数数有几只。” 如诗看着桌面,想了想说:“有三只。” “嗯,真棒,你看,有两只去找妈妈去了,还剩下几只?”说完用手推着小猪,装着小猪走开的样子。 “还有一只。”如诗很快答道。 “嗯,小宝贝太聪明了,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吗?” “我喜欢黄色。” 咨询师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彩笔,全部摆在桌上道:“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如诗伸出小手,毫不犹豫的拿起了黄色那支。 “嗯,我也喜欢黄色,你看,黄色多漂亮啊,是吗?” “嗯。”如诗点点头。 “小宝贝这么厉害,你记得你家住哪里吗?” “梅岭。” 柳佑先额头开始冒汗。 “那里是什么样子啊?漂亮吗?”咨询师很温柔的问道。 “那里有很多很多山,还有很多树。”如诗歪着头想了想才回答。 柳佑先紧张的吞了下口水,伸手擦了擦鼻尖的汗珠,秀琴已经在发抖。 “嗯,宝贝先跟妈妈在这里坐一会,阿姨跟爸爸出去拿玩具给你玩好吗?”咨询师示意柳佑先跟她出去一下。 “我女儿怎么了?”一出到外室,柳佑先就急问道。 “孩子脑子没有问题,凭经验,这是一种幻想症,就是小孩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或者说看过类似描述情景的电视电影什么的,对她产生了太大的影响,让她直觉上已对号入座。” “象她这种情况,我们叫前世幻想症,但这一般是成年人才有,这么小年纪还是第一次见。” “前世幻想症?”柳佑先疑惑。 “没错,一般是自己潜意识里幻想出来的。” “但她只是个小孩,怎么可能?” “这确实比较特殊。” “有什么办法吗?” “催眠,让她释放心理压力,再让她的潜意识回到现实中。”心理咨询师从柜上拿下一个小布熊,轻轻的说道。 意外 “那么,人真的会有前世吗?”柳佑先问道。 心理咨询师摊了摊手道:“这个目前尚有争议,很多人笃信人必有前世,甚至很多人能说出一些从未去过的地方的事情和人物,但专家认定这是无中生有,都是人们自导自演的好戏。” “那你个人认为呢?”柳佑先紧追不舍。 “我保留意见,因为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人若真的有前世,那他的大脑肯定就象一张存储卡,前一生的记忆保存,你即使删除了,但或许仍有一个恢复健,你一不小心触碰到了,那么一切的记忆都将恢复,就好象人有时去到一个地方,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或许就是记忆痕迹。” “那如果催眠会对她有影响吗?” “这个必须告诉你,她的潜意识里已经被别的事物占据主导地位,而催眠,就是引导她回到原来的轨迹,将她记忆中没用的那部分删除,一般来说,是不存在有问题的。” 柳佑先似懂非懂。 回到内室,心理咨询师拿出一个小布熊,对如诗道:“小朋友,你看这小熊猫好看不?”手提着小熊头上的小挂带,摆动着小熊。 如诗的眼睛随着小熊的摆动,眼光左右移动,想看清楚小熊的模样,这时心理咨询师突然打了个响指,轻轻说了句:“睡。”如诗眼睛便轻轻阖起,睡了过去。 心理咨询师将她平躺放在角落的一张小床上,然后轻轻的叫道:“小朋友,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如诗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里,都看到些什么?” “这里是整片整片的森林,有山,有湖,还有好多小鸟,我和爸爸妈妈飞啊飞,到了一个山顶,爸爸叫我们在这里等他,他一会就回来,山下有溪水的声音,我好渴,我要喝水。” “前面就是溪边了,不好,什么东西套住我手了,”如诗显得很是不安,全身扭动,“凌风,救我……” “凌风,救我……外面好大的雨,我怕雷,凌风,凌风……”如诗呼吸急促,汗从额头流下。 “孩子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心理咨询师轻轻的道,“现在你是自由的,你看,爸爸妈妈来找你了,一切都过去了,将那些都忘掉吧,那不属于你,你现在叫诗诗,你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你很快乐,你很幸福,回来吧,诗诗,将那些都忘记吧。”咨询师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象有一种魔力,如诗渐渐平静下来,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咨询师又轻轻的说着说着然后打了个响指,如诗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柳佑先和秀琴看着这一切,简直连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如诗睁开眼,看了看三人,叫道:“爸爸妈妈,我刚才做梦了。” 柳佑先和秀琴的心又揪了起来。 “刚才诗诗梦到自己会飞,飞得好高好高,还有好多小鸟在我身边飞过。”如诗轻轻的说。 “诗诗,”秀琴忍住不让泪流下,“你爱妈妈吗?” “我爱妈妈,”如诗眨着那对乌溜溜的小眼睛,又看了看柳佑先,“我也爱爸爸。” “诗诗乖。”柳佑先松了口气,人差点就坐在了地上。 “我饿了。”如诗看着爸爸。 “嗯,嗯,我们马上去吃东西,你不是说喜欢吃肯德基吗?爸爸今天就带你去,好不好?” “真的吗?”如诗开心的想坐起来。 秀琴忙扶着她坐起,然后紧紧抱在怀里。 临出门时,心理咨询师轻轻的对柳佑先道:“我不知道凌风是不是他的玩伴,但我想她可能会不认识他了,因为他已经在她记忆里被删除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凌风是谁,也许只是她一起玩的小朋友吧,这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好。” 肯德基。 柳佑先很少来肯德基,并不是说他嫌油腻,而是这地方确实有点贵,还吃不饱。 但小孩子喜欢,小孩子喜欢也可能并不是因为这里的东西有多好吃,而是因为这地方够宽敞,还有滑梯等等地方玩。 如诗吃了两个鸡翅和一点薯条就跑去滑梯玩了,和另两个小孩嘻嘻哈哈,好不开心。 秀琴望了望如诗那边,然后轻轻道:“看来诗诗是回到原来的她了。” “可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是吗?”柳佑先道。 秀琴沉默了。 “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秀琴吸了口气,将身体坐正了点。 “什么事?” “我下个月要去美国,因为他现在被调到那里开拓市场,也是前两天决定的,他要我一起过去,一年半载可能不会回来。” 柳佑先没说话,他端起面前的豆浆猛吸了一口,却被烫得差点流下了眼泪。 “所以,诗诗还是你照顾吧,我已经在这里帮她联系好了学校,我不能让你把她带到那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去,那会毁了孩子的前途。” “但是……。” “不要但是了,”秀琴提高了嗓音,然后又看了看如诗那边,强压低声音道:“诗诗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别的孩子是孩子,自己的孩子就不要了吗?” 她越说越激动:“当初我不同意你去,你宁愿离婚也要去,好,现在女儿要上学了,你说,你是不是该为她做点什么?反正我不管,你在这学期结束,就带着诗诗在这上学,房子留给你,如果你做不到,诗诗我会带走。” 柳佑先已无法说话,因为她说的话很在理,不可反驳。 *** 柳佑先带着如诗回到学校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如诗从三岁就随柳佑先来到这里,在这里度过了整整四年,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 所以一看到那破旧的小土房,如诗就撒腿跑了过去,她已两个月没见这些小哥哥小姐姐了。 屋里竟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柳佑先疑惑,难道这些调皮的小家伙竟然如此听话?如此自觉? 简易的讲台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一个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装,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孩。 柳佑先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他看清了,这不是那天来这里实习的小记者吗?但她怎会在这里? 女孩也看到他了,她对着讲台下道:“好,你们再默读一遍,一会我再来抽查,看看还有谁读不出来。”说完走出门外,走到柳佑先面前,笑着道:“柳老师你好,我是王萱,前段时间来过这里的。” 柳佑先满脸困惑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怎么回事?” “实话实说吧,我看上你了,我是来追你的。”王萱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柳佑先眼镜差点惊掉在地上,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手又扶了扶眼镜,一脸窘态的说道:“姑娘你……你……” 王萱一下子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姑娘,你……你笑什么?”柳佑先手足无措。 “我笑你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还会脸红。”王萱用手揩了揩笑出的眼泪。 柳佑先脸更红了。 “好吧,”王萱忍住笑道:“我是来加入志愿者行列的。” “你?” “对,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王萱问。 “这个需要强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下去,你,不合适。”他看了看她又道:“况且,下个学期他们都要安排进学校了。” “那正好,我先体验一下,跟你学习学习。”她顿了顿又道:“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所以你不用劝我。”说完又走进了教室。 “喂……” 命运 梅岭神君正怔怔出神。 “你不是说七年后恋尘就会回来吗?”梅岭夫人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她发髻高挽,夕阳映在她那绣花长裙上,显得是那样高贵,典雅。 “哦,你来了?”梅岭神君转身,“我也正在想这事。” “恋尘已整整睡了七年,你不是问过判官,他说凌风只得八年阳寿,他寿终之时,便是恋尘醒来之日吗?” “是的,判官当时确实是如此说的,但昨日我再问起此事,他再翻看生死簿之后却是满脸诧色。” “怎么了?” “他说凌风的气运已被改变,命数也已改变。” “这怎么可能?” “这本来确实不可能,可是他碰上了一个人,不,正确的来说,他是一位神,一位神力能左右天下的神。” “谁?” “正能神君。” ****** 正能神君是位一身正气,却又敢做敢为的神,他与众神不同的是,他不但一身正气,还有一颗绝善的心。 所以,他来到了世间,他的目的是弘扬正能量,就是他的修为方向。 当然,来到这世上后,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现在,他已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普通得往人群中一站,都没有了多看他一眼的老人。 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传说,但他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他的光环,很少有人看到。 他十八岁参军,三十六岁从部队出来,创立了正国集团,集团在五年步入正轨,十年壮大,十五年已成巨头,业务范围几乎涵盖了大半个中国。 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甚至名字都没人知道,光这一点,差不多都能成为一个传说。 这么庞大的集团,营利当然也是很惊人的。 然而,这公司除了正常的运转必须资金外,并没什么剩余。 因为,所有的剩余被投向全国各地,投向那些需要帮助的贫困的地区。 这是他创业的初衷,他要帮助更多人,他要为国家出一份力。 老李坐在小区的凉亭里,楚天生就坐在他旁边。 “你想要帮助更多人,我是赞成的,但你要考虑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要意气用事。”老李说。 “我知道,我只是想向你学习,为山区小孩出点力。”楚天生道。 “嗯,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好吧,我帮你连系,但你别硬撑,力所能及就好了,这事是个长久的事情,首先,你得自己好好活着,才能帮助更多人。” “是的,我明白。” ***** 柳佑先并没把王萱当一回事,就这样一个刚从大学校门出来的小丫头,头脑发热跑来这里,撑不了几天就跑了。 她在村里刘大婶家住下了,刘大婶丈夫在县城做工,一个星期左右才回一次,小孩就在柳佑先班上读书,她很敬重教师,对王萱非常热情。 一早,王萱就来到了教室门口,柳佑先已烧好一大桶开水,方便学生饮用。 “这地方真好,我突然想起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嗯,不错。”王萱看着对面山头道。 “现在新鲜感还在,隔不了两天你就会说‘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柳佑先揶揄道。 “你倒挺喜欢打击人啊,还好,我不怕打击。”王萱瞪了他一眼。 “你还小,做事冲动,三分钟热度,我能理解。”柳佑先把开水放在角落里,用一块薄薄的木板盖上。 “你看,你看,都说做先生的喜欢教训人,你不但喜欢教训人,还倚老卖老。” 柳佑先笑着摇了摇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过去一个月。 柳佑先实在没想到王萱能坚持这么久,但他不得不承认,她教的很多东西,是自己教不了的,比如美术,音乐,还有英语,自己的英语可真是烂死了,简直拿不出手。 她来了之后,孩子们也活沷多了,他想,也许是自己太严肃太古板,压抑了孩子们的天性,小孩子就该是这样子。 她还特别喜欢如诗,教她唱歌,教她跳舞,以至于如诗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阿姨阿姨的叫个不停。 又过去半个月,离暑假就只剩半个月了。 这天下午,学生们都放学走了,如诗在门口转着圈跳着王萱教的舞蹈,教室里只剩下柳佑先和王萱。 柳佑先正在扫着地,王萱突然问:“柳老师,你离婚后有交往过女朋友吗?” 柳佑先停了一下,又继续扫着地,道:“没有,就我这情况,谁会看上我。” “你怎么了?怎么就没人看上你呢?”王萱道。 “你不了解。” “我不了解?那你自己说说。” “你想,我一个离婚的人,还带着个小孩,什么都没有,谁能看上我?”柳佑先道。 “我!我不在乎!”王萱看着柳佑先,很认真的说道。 “你?”柳佑先停下手中的扫把,抬起头看了眼王萱,笑了笑道:“还有半个月放假了,你该去哪去哪。” “我是认真的。”王萱很坚定的道。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柳佑先问。 “喜欢你稳重,有文化,有深度,还有,有爱心。”王萱一下子说了一大堆。 “哦?你从哪看出来的?” “我看了你写的每本书,每篇文章,我知道你的笔名是柳先生,你写的所有一切,都是在表达你自己的思想,你的信念,我感觉得到。” “那又怎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比你大有十岁吧?我呆板的象一个老头子,你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听我的,早点回去,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你喜欢一个世界,但并不代表那个世界适合你。” “我……”王萱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如诗跑了进来。 “阿姨,教我跳舞好吗?”如诗仰着头,一双大眼睛望着王萱,又问道:“阿姨,是不是爸爸惹你生气了啊?” 王萱对如诗笑了笑道:“不是,刚刚阿姨跟爸爸说,我们来教一个新舞,叫乌龟与仙女,诗诗来扮仙女,爸爸扮缩头乌龟好不好?” “好啊好啊!”如诗拍手道:“那阿姨扮什么呢?” “阿姨就扮乌龟的主人,他不听话就打他屁屁好不好?” “好啊好啊!”如诗想了想又道:“但你别那么大力,不然爸爸会疼的。” “放心,他现在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了。”说完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柳佑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通知很快下来了,所有学生在下个学期将安排在镇上和县城上学,因为远,学校将特别安排宿舍。 这就意味着柳佑先已不需要再留在这里,这里的上学问题也彻底解决。 这下,可以好好的带如诗回广州上学了,柳佑先想。 暑假说到就到。 柳佑先收拾着行李,他有点感慨,毕竟在这里过了四个年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四年。 想到自己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他本认为自己会有一种解脱感,毕竟,一直以来,他都将这一切当成一种责任,不敢丝毫松懈,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但他却并没有太多轻松的感觉,相反,还有一点怅然若失。 人都是有感情的,无论你在哪里呆了四年,要离开总有一点点失落的感觉。 王萱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她靠在房门上看着柳佑先,没有说话。 柳佑先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人活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王萱终于开口。 为了什么? 柳佑先无法回答,以前,他觉得自己能帮助很多人,但他却失去了婚姻,现在,他只想为如诗而活,因为他觉得已亏欠她太多。 “你能告诉我,你活着是为什么吗?”王萱又问。 为什么?这个问题他并没有仔细想过。 “你有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王萱再问。 他没想过,从小,他就是个孤儿,一对好心的老人收养了他,但是,在他十二岁那年,老人相继去世,他将面临着失学,但是,他热爱学习,他不想放弃,他是幸运的,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他得于继续上学,工作后,他认识了秀琴,两个人很快就生活在了一起,那时,他认为秀琴就是他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电视上那个一身褴褛,眼含泪水说着:“我想上学。”的小孩时,他就来到了这里。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 “有时候,人活着并不全为了自己。”他终于开口。 “那你是为了谁?” “现在,我只想为如诗而活。”他看了看仍在熟睡的如诗。 王萱轻轻的叹了口气。 **** 到了县城,柳佑先把那陪伴了他八年的摩托车卖了。 当年,他是千里迢迢骑着它来到这里的,现在要卖,他还是满心不舍。 然而,很多东西,就算你再不舍,你还是得放手,因为能陪你一生一世的并不多。 送王萱上车的时候,如诗问:“阿姨,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 王萱满脸期待的看着柳佑先,柳佑先偏开了头。 “爸爸,阿姨去哪里啊?”王萱走后,如诗问。 “阿姨是个天使,她要回到天使住的地方。”柳佑先回答。 奇怪的梦 “凌风,我是恋尘,你要记得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凌风,我是恋尘,你要记得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南寻从梦中惊醒,他看了看闹钟,凌晨三点,这真是要命。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老是做同一个梦,梦里是一个黄裙少女,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想看清楚她的脸,但是每次都是徒劳,她的脸总是朦朦胧胧,每次想要努力看清的时候,就惊醒了过来。 他感觉有点渴,便打开灯,起身来到客厅,喝了不大杯水后又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可是,这时闹钟响了。 他翻了个身,只感觉头痛欲裂,任由闹钟响到自停。 闹钟再次响起,这见鬼的闹钟,就象是催命符一样,他想着,费力坐起身。 走出房门,就看到了餐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早点,南玉都已快吃饱了。 “南寻,虽然快高考了,你还是不要太熬夜,你看看你,每天早上起来都无精打采,这怎么行呢?”钟晴解下腰间的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 “爸爸还没起床吗?”南寻问。 “让他多睡会吧,他这段时间看样子是忙坏了,还好象心事重重,可能生意上有什么棘手的事吧。”钟晴道。 “哦。”南寻洗漱完毕,总算感觉头脑清醒点了。 “姐,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南寻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 “我们这两天在组织一个活动,下午才回学校。”南玉放下碗,“我吃饱了,我先出去了。” “你小心点,别好象赶着去打仗一样。”钟晴道。 “知道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处,接着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南寻,你这几天晚上都起来喝水,是菜太咸了吗?”钟晴关心的问。 “哦,妈妈,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老是做些奇怪的梦。”南寻一边吃一边说道。 “嗯,可能是压力太大,神经衰弱吧,要注意休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知道吗?” “知道了。” ***** “唉,现在这电视电影真是没法看了。”柳佑先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的按着。 “又怎么了,大作家?”如诗将拖鞋踢开,“跳”上了沙发上,扫了一眼电视。 “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一个个大男人,偏要弄得象个女人一样,还涂着口红,说句话还扭扭捏捏,台下竟然还这么多人喝采,唉,没法看。”柳佑先摇着头。 电视上播放着一个综艺节目,节目里,几个当红小鲜肉正在和观众互动。 “嗯,不错啊,你看看,他们几个多漂亮。”如诗故意装作很认真的说。 “漂亮?嗯,漂亮,的确漂亮,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人妖。”柳佑先道。 “怎么了?老爸是不是想斩妖除魔啊?”如诗笑着道。 “我可没那本事,只是看着感觉怪怪的。”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变化,人的审美观都变了,你已经不适应了,跟这时代脱节了。”如诗调侃道。 “哦?”柳佑先推了推眼镜,目不转睛的盯着如诗。 “怎么了?”如诗被看得莫名其妙。 “我可告诉你,如诗,以后你找男朋友可千万别找这样的。” “为什么啊?我觉得他们还挺好啊,你看看,细皮嫩肉,五官精致,还貌美如花,以后找个这样的,我都不用买口红什么的了,直接用他们的就行了,还有护肤霜,面膜什么的,都不用废心了,你说,这有什么不好啊?”如诗挑逗的说道。 “有一点不好,”柳佑先也学着如诗的表情道,“我怕别人以为我娶了个媳妇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如诗笑得眼泪都笑出来了,半天也停不下来。 柳佑先想装着绷脸,但最后还是绷不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着如诗,她的确长大了,出落得象一株深谷幽兰,亭亭玉立却又绝艳出尘。 ***** 后天就是高考的第一天了。 班主任曾说过,她最看好的就是楚南寻,但楚南寻却感觉自己糟透了。 那个该死的梦,为什么老是一次又一次纠缠着自己,没完没了,他甚至发现,自己的脑袋好象已退化了,记忆和逻辑都有点紊乱。 可能是没睡好吧,他想。 今天是星期六,每到这天,全家人都要来到这里吃一碗牛肉面,这个习惯已经有不少年头了。 这里面,当然也有老李。 老李现在俨然已成了楚家的一份子,虽然他现在已是七十的人,但依然精神抖擞,除了偶尔会在楚家吃上一两餐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买菜煮饭,但来这里吃面,他却是从不落下。 他说,若不是因为吃面,也许他们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也许老死不相往来。 他说这就是一面之缘,但却终生难忘。 “爷爷,”南寻以前都是叫李爷爷的,但后来叫着叫着就把这个李字省了,“你以前也喜欢吃面吗?” “不,是认识你们后才喜欢吃的。”老李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我想着反正有人请,不吃白不吃。”老李只从和他们在一起后,也变得爱开玩笑了。 大家顿时都大笑起来。 “爷爷,我还是喜欢听你讲当兵时候的故事。”南玉说道。 说当兵的事,那是老李最高兴的了,他马上绘声绘色,直听得南寻南玉呆呆入神,连面都忘了吃。 吃完出来,天色还早,五人便悠哉游哉往回走,公路早就扩宽了,两边用绿化带将人行道与机动车道隔了开来,他们走在人行道内,前面路口右转不远就是花园小区了。 然而,刚刚到达路口,一辆自行车就朝着南寻撞了过来。 自行车并不是很快,也许是骑车人没想到他们转弯所以来不及刹车,所以就撞在了南寻脚上。 骑车人赶快跳下单车,一连声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南寻道:“没事没事。”抬头道:“你走……”吧字还没说出口,他只感觉头脑一阵轰鸣。 眼前,一位少女,一袭黄裙。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凌风,我是恋尘,你要记得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十五:住院 南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医院病床上,手上还连着输液管。 他想坐起身,但头一动,就感觉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他闭上眼睛,待那一阵眩晕过去,再睁开双眼,头轻轻的往一边转动。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外面,外面阳光普照,难道自己昏睡了一夜? 母亲坐在靠墙的一张靠椅上,头倚在墙上,可能是整晚没睡吧,此刻睡得正香。 他手一动,输液管竟牵扯着输液瓶,在挂架上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钟晴被惊醒了,她睁开双眼,发现南寻正看着她,她突然从椅上弹起,扑到南寻床前,激动的道:“南寻,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妈,我怎么了?”南寻问。 “医生说你没事,可能只是压力大,身体虚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好晕,全身无力。”南寻道,“我已睡了一个晚上吗?” “是啊,你太累了。”钟晴道。 南寻首先想到的,就是明天就是考试的第一天了。 钟晴显然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她安慰道:“你先好好休息,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可是……”南寻想坐起身,但头一抬,就感觉天旋地转。 “我是不是有什么重病啊?为什么这么严重?”南寻问。 “说什么呢?医生已对你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血糖低,身体弱,没发现任何问题。”钟晴帮他理了理被单。 “你肯定饿了吧?我出去帮你买点吃的吧,你爸爸店里有事,刚刚才走不久。” 这一说,南寻还真感觉饿了,他轻轻的道:“嗯。” 钟晴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单和输液管,然后就出去了。 南寻轻轻的闭上眼睛,他想回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那天他们回去的路上,一辆自行车撞在他脚上,这并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看到骑单车的人后,他头瞬间炸了。 那声音,那一身黄裙? 这个纠缠了他无数个夜晚的梦魇。 门口传来轻轻的开门声,跟着门又关上了,接着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走到床前。 可能是护士来查看情况吧,他想。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样都能把人撞成这样。”一个自言自语的声音传进他耳里。 他全身一震,他想起了那一身黄裙。 他闭着眼睛,装着仍在昏睡。 “我为什么会遇上你呢?你这是面粉捚的吧?轻轻一碰就倒下去了。” 为什么遇上我? 南寻又想起了那个梦。 “凌风,我是恋尘,你要记得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是啊,总算找到了,还不往死里整?但是,我不是凌风啊。 他轻轻的将眼睛眯开一条缝,他想看看这个千里追魂,万里索命的女罗刹到底有多恐怖。 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身惊魂的黄裙,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白晳精致的脸,配上一头及肩短发,显得清纯唯美。 她坐在对面空着的病床边沿,眼睛盯着输液瓶,好象在想着什么,脸上似乎有着某种忧虑。 南寻深深吸了口气,将发麻的手调整了一下。 “你醒了?”一个急切而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南寻呼出一口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次,他才算真正的看清了这个“女罗刹”,一头短发,小巧挺直的鼻子,弯弯的眉毛下,那双如湖水般深不见底的眸子正凝视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你叫恋尘?”南寻问。 “恋尘?”少女呆了一呆,“不,我叫柳如诗。” “柳如诗?” “你终于醒了,你不要紧吧?”如诗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到头晕。” “你是不是本来就有什么疾病啊?”如诗又问。 “没有啊,只打懂事以来,感冒都很少。”南寻道。 “哦,”如诗一脸无奈,“看来,这锅是背定了。” “你说什么?”南寻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我也想快点离开这里,谁愿意呆这里。” “我明天还要考试呢。”南寻道。 “你?” “是的,我是一中高三一班的,我叫楚南寻。” “哦?我二中二一班。”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恋尘,恋尘是谁?”如诗停了一会问道。 “哦,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想了想又道:“应该是个讨债鬼吧。” “讨债鬼?”如诗笑了,她一笑,南寻只感觉整个房间都突然明亮了许多。 “那她肯定很讨厌吧?”如诗忍住笑问道。 “以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想,她肯定是个很漂亮,很可爱的讨债鬼。”南寻笑道。 “为什么?” “因为……” 这时候房门突然开了,钟晴手上提着一大堆东西,看到如诗,愣了一下。 如诗赶紧站起来道:“阿姨你好。” 钟晴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哦,这祸是我闯的,我当然不能逃避。”如诗道。 “哦……”钟晴重新打量了如诗一遍,昨晚她心思全在南寻身上,还没仔细看过她。 明眸皓齿,一袭长裙,就象一朵正要绽放的花朵。 她心里不禁一声赞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已花了多少钱医药费?”如诗小心翼翼的问道。 “现在为止大概三千多吧。” “啊!”如诗咬了咬唇,“这么多啊?” 她嗫嚅着:“我只有两千块,这是我慢慢攒下来的,”顿了顿又道:“我爸爸为了我,已付出了太多,我不想再让他担心。” 她抬起手,南寻这时才发现她手上拿着一个很精致的,印着花的小钱包,她打开钱包,拿出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有一百的,有五十的,还有二十的和十块的。 钟晴看着她,她已有点喜欢这个女孩了,说不上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钟晴问。 “我叫柳如诗。”如诗轻轻的答道,感觉心有点虚。 “哦,小柳,是这样的,南寻这情况呢,我想让他多观察两天,还有,刚才我问过医生……” 如诗听到还要再观察两天,心想,这下完了。 “医生说,他这事和你关系不大,所以你就不用为这事操心了。” 如诗抬头看着钟晴,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那既然与你无关,我当然不能讹你。”钟晴道。 “你真是个好人。”如诗满脸感激。 钟晴笑了笑,拿出一碗刚买回来的粥,打开盖子,端到南寻床前的柜子上。 看着钟晴一羹羹喂着南寻,如诗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已在她记忆中模糊的母亲。 十六:江瑶 “江医师,南寻现在还是有严重的眩晕感,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诊疗室里,钟晴问。 “他这情况比较特殊,与以往所见过的患者症状都不同,目前已排除脑病变晕厥,心脏性晕厥,患者除了血糖低以外,未发现其他异常。”主治医师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她叫江玲。 “意思是怎样?”通常找不到原因的病情反而更令人担心。 “你别担心,照目前情况来看,患者并无异常,眩晕应该只是后遗症,需要临床观察,具体情况要看观察结果。”江玲道。 *** 南寻躺在床上,既不能起来,睡又睡不着,就算坐起身,也会有一阵眩晕,只能等那阵眩晕过去,然后就恢复正常,当头一转向两侧,又会有短暂的眩晕。 他感觉十分难受,这简直要命。 夕阳照在窗玻璃上,在墙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光芒。 南寻望着那圈光晕,他从来没这样仔细去看过夕阳照进窗里的景象。 中午,班主任来看他,“南寻,你要快点好起来,明天就考试了,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出茬子啊。”这是她临走时说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白色的灯光下,室内显得有点冷清。 他闭上眼睛,将身体往另一侧转动了一下,这样躺着,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母亲回去了,她说要在家里熬点汤给他补补身子。 又传来了开门声。 这门一天不知道开多少次。 他懒得睁眼,他太累了,是睡累的,他觉得这好象有点荒唐。 “你好点没有?”很轻很轻的带着试探性的声音。 他蓦然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那一身淡黄色的长裙。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那双动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丝歉意。 “哦,没有,我只是闭目养神。”他赶紧回答,“你怎么又来了?” “我只是想到你在这里一定很无聊,所以我特地带了几本书给你看,”她拿出几本书,“顺便买了点水果。” “你别说,这里还真闷,如果在这呆上一星期,我肯定会闷死的。”南寻道。 “所以呢,我就帮你带了几本书过来啊,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书。”如诗道。 她又打开一个胶袋,是一袋苹果,“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吧。”她说着,从胶袋里拿出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削了起来。 “谢谢。”南寻说着,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还好,这样没有那该死的眩晕。 他拿起书,《简爱》,《边城》,《唐诗宋词》,《倚天屠龙记》,《浪花》。他不禁苦笑道:“你这是准备我在这长住吗?” “哦不,”她一只手捏着苹果两端,轻轻的转动,一只手将刀定在苹果表面,果皮一圈圈从苹果上剥离,“我只是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书,所以多拿了几本。” 南寻将书放在床头,看着如诗道:“你家里很多书吗?” “是啊,我家的书都可以开书店了,不,应该说书店都没有的书我家都有。”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笑着道。 “哦?”他接过苹果,说了声谢谢,然后又问道:“这么多书,要看完得花多少时间啊?” “我不知道,那都是我爸爸买的。” “你爸爸?” “是的,他是一个作家,”一说到爸爸,她就两眼发光,“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 南寻笑了。 “你笑什么?”如诗瞪着眼,一副不满的神情。 “我在想你爸爸是什么样子。”南寻道。 “什么样子?”如诗还是瞪着他。 “他肯定是一身长袍,手拿折扇,每次看到你,都是一手抚着颌下长须,一边摇头晃脑道:‘孺子不可教也’。”南寻边说边用手做着捋须的动作,一手拿着苹果,装作扇扇的样子。 “噗嗤,”如诗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边笑一边道:“我想你在家你爸肯定常这样吧,要不你怎么学得这么象?” “我爸是个生意人,他很忙,很少关心我的学习情况。”顿了顿又问道:“那你爸是不是对你的学习要求特别严?” “是的,但可能是我真的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料,就算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我一看到那些公式啊,解析啊什么的,头就晕了,他在几番努力无果后,就彻底放弃了,不再勉强我了。”如诗道。 “在我的想象里,父母是教师或文化高的,儿女应该也都是学习尖子,看来也不尽然。”南寻道。 “我的爱好就是文学,其他的就一般般了,我爸说,这可能是遗传吧。”如诗笑道。 “你说了一大堆你父亲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起你的母亲?” 如诗笑容突然消失了,她用纸不停的擦着削苹果的小刀,低着头,不再出声。 南寻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想不妙,八成是踩到雷区了。 他想转移话题,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如诗抬起头,道:“该吃晚饭了,我要走了,要不我爸该到处找我了。”说完也不等南寻回答,就转身匆匆而去。 钟晴推开门,就看到南寻正靠在床背上发呆。 “是谁来过了?”她看了看桌上,还有南寻手上那吃剩半边的苹果,问道。 “哦,一个同学,妈妈。”南寻回过神来。 “来喝点汤,我煲了你最爱喝的猪尾汤,”钟晴看了看他,“把这苹果扔掉吧。”她说。 “哦,不,不要浪费。”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那半苹果吃得干干净净,才将那剩下的核不舍的扔进了垃圾篓。 *** 江玲刚冲完凉,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小瑶。”江玲按下免提。 “姐,出来坐坐。”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江玲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说道。 “出来吧,我都十天没见你了,飘香阁,不见不散。”说完电话就挂数了。 *** 飘香阁。 江玲到时,江瑶早就在等着她了。 “要不要来杯咖啡?”江瑶问。 “不了,我怕等下睡不着,明天还要上班呢,要杯果汁吧。”江玲道。 “你每天都那么忙,想要见你都要预约了。”江瑶道。 果汁很快就上来了,江玲轻轻啜了一口,然后道:“昨天医院接收了一个患者,突发昏厥,今天早上才醒,我昨晚都没睡好。” “哦,没什么事吧?那患者。” “现在还在观察中,他情况倒是很特别,经检查,没有任何病症,按理说,不应该这么严重,可是他现在都还不能站起来。”江玲摇了摇头。 “可能是岁数大了,身体虚弱吧?” “什么岁数大了?才十八岁。”江玲道。 “那是不是还有其他未发现疾病?”江瑶问。 “没发现。”江玲想了想又道:“我在询问中得知,他在近一个月来,总是重复做一个相同的梦,我想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神经衰弱吧。” “哦?”江瑶来了兴趣,“一个月做同样的梦?” “他说是这样。” “什么梦?” “他说梦中老是有一个黄裙女子对他说:凌风,我是恋尘,你要记得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凌风?恋尘?怎么好象有点耳熟,好象有点印象。”江瑶努力的回忆。 “你现在怎么样?你那心理咨询室生意还好吧?”江玲问。 “还好吧,现在这个社会,节奏太快,很多人心理上都有点想不通,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太多了。”江瑶道。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江玲便告辞而去。 江瑶一个人坐着,轻轻啜着咖啡,心里在极力回忆:“凌风,恋尘?” 十七:错过考试 楚南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静静发呆。 今天是高考第一天,自己本来应该是坐在考室里的,可现在,鬼使神差的竟然躺在医院里。 他想看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感到莫名的烦躁。 这头好象里面散掉了,又象是掉了零件,只要稍稍用力摇动,就轰轰作响,天旋地转。 就连上个洗手间,他也是目不斜视,尽量不让头的动作太大,上半身尽量不动,连自己都觉得这好象有点诡异。 他甚至会想,是不是医生和父母隐瞒了什么,自己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 一早,楚天生夫妇和老李就来看过他,然后楚天生就又忙生意去了。 然后母亲和老李也回去了,因为钟晴要自己为他准备饭菜,还有汤。 想到考试,他的心几乎在滴血,他想到了老师的期望,母亲的眼光。 整个上午,他都在胡思乱想。 *** 刚刚吃完午饭,江玲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江瑶,可是这个时候她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呢? “喂,姐,我查到了!”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江瑶兴奋的声音。 “查到什么了?”江玲莫名其妙。 “你所说的那个患者,他梦见一个叫恋尘的在寻找凌风。” “那又怎样?”做梦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十年前,我接受过一个心理患者,是个小女孩,她说她叫恋尘,她要找凌风。”江瑶兴奋的声音都变了。 “哦?有这种事?是巧合吧?”江玲质疑道。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都拥有很奇怪的记忆和行为,他们都坚信自己有前世,但都没有实质性证据,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将是件轰动世界的大新闻,将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现。”江瑶开始激动。 江瑶是个很理智的人,她几乎做什么都不会冲动,可现在? “我想见见患者。”江瑶道。 “不行,这不合规矩,他是医院病人,我得为他负责。”江玲道。 “我只是问他几个问题……” “也不行,原则问题不容改变,况且,我是无神论者,你可能是太敏感了。”江玲道。 “我……”江瑶还想说什么。 “就这样吧,我很忙。”她打断了江瑶的话,挂断了电话。 *** “如诗,你这么急赶着去干什么啊?”方芳追了上来,口里还大口喘着气。 方芳是如诗的同桌兼好友,家里相距又近,所以每次上学放学,两个人都是形影不离。 “我要先去趟医院。”如诗道。 “去医院?你怎么了?”方芳关心的看着她。 “不是我,是……” “是你家那个大作家?”方芳睁大了眼。 “你瞎说什么啊?不是的。”如诗白了她一眼。 “哦,那我想不出你家还有谁。”方芳道。 “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我骑自行车撞在他脚上,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晕了,现在已住了两天院。” “怎么会这样子啊?他是本来就有病吧?”方芳大声道。 “听说没有,而且也不知道原因。” “肯定是碰瓷,讹钱的吧?”方芳愤愤道,“这种人最讨厌了。” “开始我也怀疑是,但他并没有要我出钱。”如诗道。 “那你还去干什么?万一他改变主意,你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他是一中学生,今天本来要高考的,现在却躺在医院里,真是悲催。”如诗叹道。 “哦,我明白了,他肯定是对考试没把握,诈病逃考吧?”方芳自作聪明道。 “我真服你了,这你都能想得出来。”如诗又白了她一眼,“我看你考试时就需要用这招,天天想着拍拖,学习成绩都退步成什么样了?” “嘘!”方芳赶紧制止,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你可别捅出来,这可只有你知道。” 又问道:“他帅不?” 如诗停下脚步,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你,都成花痴了。”说完又往校外走去。 公交车还没到,两人靠着公交站牌,方芳又道:“我看,说不定一撞就撞出故事来了。” “什么故事?” “你看电视电影上都是这样放的吧?” “我可不象你,我可没那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如诗不屑道。 “那是你没遇上你喜欢的,如果遇上了,我保证你比我还花痴。”方芳调戏道。 “你这叫喜欢啊?你这叫幼稚,你说你喜欢他什么?” “我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但我只要看见他,我的心就呯呯跳。”方芳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时公交车已到了,两人上车,往后走到最后面,因为人多,只能站着。 “今天班主任又说我了,说我学习又退步了。”方芳轻轻道。 “反正我是退无可退了,再退该退到初中去了。”如诗幽幽道,“我并不是不努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些公式啊,元素符号啊,我的头就好象有几百只蜜蜂在里面飞。” “但至少你写的作文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来没拿过第二名。”方芳道。 “我也就靠这点点成就来支撑下我那快崩溃的意志力了。”如诗道。 半路,方芳下了车,而医院还要走五个站。 下了车,她又在店里买了点水果,这才往医院住院部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楚南寻正靠着床靠在看书。 看到她进来,楚南寻先是一笑,说了声:“你好。” 如诗笑道:“今天看来精神好多了。” “谢谢你来看我。”南寻看着她,心里还在想着昨天的事。 这时,门又开了,进来的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而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 她开门见山道:“我叫江瑶,这是我的名片。”说完将一张名片递给南寻。 南寻看了一眼,疑惑道:“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正在做一个调查,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江瑶说。 “什么调查?”南寻问。 “现在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等你出院后联系我,到时候我们再谈。” 她又看了看如诗,问道:“这位是???” “我叫柳如诗。”如诗道。 “柳如诗?!!”江瑶眼睛突然亮了。 十八:肇事者 五天后,南寻决定出院。 虽然头还有点晕,但基本上没多大影响,再住下去,他感觉自己会疯掉。 几天的住院,却让他完美的错过了高考。 他的心情很沉重,也感到徬徨。 大家都安慰他,让他复读一年,他没说话,这一意外完全打乱了他对人生的规划。 他又想起了如诗,这个“肇事者”,住院的几天,她看望过他四次,虽然每次时间都不久,但还是让他很感动。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但那梦好象被这一撞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他甚至会想,难道那恋尘真的就是如诗? 但很快他就会自我否定,这怎么可能,梦只是梦,如诗却是现实中实实在在一女孩,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她话不是很多,但那双眼睛却好象有神力,就象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每次看到这双眼睛,他就感觉自己陷入了深潭。 他的心象被春风撩动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哪个少男不钟情? *** “铃……”电话突然响起。 柳佑先推开健盘,起身往客厅走去。 家里的电话除了老师回访,就只有如诗会打。 “喂,你好,我找柳如诗。”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孩声音。 “如诗没在家,要不等下我叫她回给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柳佑先道。 “嗯,谢谢,我叫楚南寻。” 挂了电话,柳佑先又回到电脑前,但思路被打断,他已无法再写作下去。 他回到客厅,沏了壶茶,一边喝着茶,一边寻找灵感。 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接着就如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哟,大作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工了啊?灵感用尽了吗?” “本来是灵感迸发的,但是被人给封印了。”柳佑先道。 “哦,不知何方神圣竟能封印柳大神的法力?”如诗放下手中的书本,做了个鬼脸,笑望着柳佑先。 “我也想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呢,他姓楚,叫楚南寻。” “楚南寻?”如诗有点意外。 “正是,他可是指名道姓找柳小仙呢,小仙可否告知,此乃何方神圣?”柳佑先一本正经道。 如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啊?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哦?”柳佑先推了推眼镜,“来自何处?” 如诗更是笑弯了腰,她道:“好了,别闹了,我都饿了,他呀,就是一倒霉蛋,你说吧,高考前住院,连考试也耽误了,你说倒霉不?” “这倒是够倒霉的,那他是什么病啊?” “什么病都没,可能是没求神拜佛吧。”如诗轻描淡写道。 “那你回个电话吧,说不定有什么事找你。”柳佑先说完,起身进了厨房。 如诗打开来电显示,回拔了过去,对面很快就接了:“喂。” “你好,我找楚南寻。”如诗道。 “哦,我就是……”电话传来了楚南寻略有点激动的声音。 “你现在还好吗,都恢复了吧?”如诗问。 “嗯,没事了。” “你找我有事吗?” “哦,没,没有,我就是……就是……想说,谢谢你。”对方有点不知所措。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还有,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南寻终于鼓起勇气,轻轻的说道。 “……”如诗心颤动了一下。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我……我要帮忙洗菜了,就这样吧。”如诗挂了电话,心里呯呯乱跳,这算什么?表白吗? 她承认,她自第一眼看见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她当然不知道,这感觉是来自灵魂深处,是那种前世烙印的释放。 她又发了会呆,终于整理了一下情绪,往厨房走去。 *** 楚天生回到家时,所有人都已睡了。 他走到阳台,倚在栏杆上,又点上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望着夜色下的街灯,那忽明忽暗的烟火照在他脸上,就象一尊凝立的雕像。 他皱着眉,显得心事重重。 一支烟烧完,他又点上了一支。 “你最近抽好多烟,这对身体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钟晴已站在身后,她穿着一袭睡衣,虽然已过四十,但身材依然很好。 “你还没睡啊?”楚天生掐灭了烟头,轻轻的道。 “你最近老是心事重重,虽然你不说,但却瞒不过我,你有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钟晴温柔的道。 “没什么,就是生意上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楚天生故作轻松道。 “那你要注意身体,你看看你,早出晚归,还抽这么多烟,这怎么可以?”她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不说她都不会追问。 “知道了,南寻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只是身体虚弱了点,补补就好了。”钟晴道。 “嗯,早点睡吧,为了南寻,你也累了这几天。”楚天生上前搂着她的肩,往卧室走去。 *** 广州的夏天是出了名的热,而这个夏天,却好象要再创纪录。 “大神,我现在觉得我们家是越来越乱了,你看,每次我整理好这些东西,不一会就又乱七八糟了。”如诗坐在沙发上,看着低头在书中查找着什么的柳佑先。 “哦,是吗?”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我现在跟你谈件严肃的事情。”如诗又道。 “什么事?”他的眼光依然在书上扫描。 “我想帮你找个伴。” “什么?”他终于抬起头,满脸惊容。 “我是说你应该再找一个伴侣。” “你有什么阴谋?说!”柳佑先看着如诗。 “你才四十二岁呢,难不成你就这样孤独终老吗?” “我觉得这也未尝不可,你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多好,况且,我不是还有个宝贝女儿吗?” “但人都是这样,岁数越大就越觉得孤独,你现在不觉得,但你想过以后吗?”如诗又道。 柳佑先看着如诗,她的确长大了,她已经想得更长远了。 他想起了秀琴,那短暂的婚姻为他留下唯一的慰籍就是如诗。 他又想起了王萱,那个热情大方的女孩,她现在一定沉浸在幸福快乐里吧。 十九:相亲 如诗还真的对此事上了心,她自作主张在多个网站注册了征婚交友帐号,并开始帮他物色符合条件的对象。 于是乎,柳佑先的qq和微信几乎被炸了,整天信息不断。 “你看看你,这样我还能好好写作吗?”柳佑先道。 每当这时,如诗就会做个鬼脸,然后说:“为了你的幸福着想,这些都不是事。” 她甚至开始帮他安排相亲了,第一个相亲对象叫宋莹,三十六岁,是某公司高层管理,见面是约在一茶餐厅。 “开门见山吧,我对另一半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作风正派,身体健康,外表过得去就行了。”宋莹一见面就表态。 这要求确实不高,任谁也荣敢说很过分。 “但是,有一点,他必须绝对服从我。”她又说。 柳佑先刚喝了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这要求?有点过分吧?至少在他眼里是。 他相信自己做不到。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这点。”他抱歉地说。 “那就无谓浪费大家时间了,再见。”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第二个是婚庆公司策划,她见面就从头到脚,象看一个古董一样仔细,然后说了句:“对不起,我看我们并不适合。” 第三个是一超市售货员,人倒是不错,长得五官端正,身材高挑,也对他很满意,但柳佑先却并不来电,他觉得她并不适合他,连沟通都费力。 再后来,无论如诗怎么说,他都不愿再去相亲了,他觉得这就是浪费时间。 *** 柳佑先刚打开电脑,就听到门铃响了。 肯定又是如诗忘拿钥匙了,柳佑先心想。 打开门,却并不是如诗,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一开门,那女子就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道:“你好,柳佑先先生是吗?” 柳佑先点点头:“你是???” “我叫江瑶,江瑶心理咨询室的,十年前曾为你女儿柳如诗做过心理咨询,还记得吗?”江瑶微笑着道。 “哦?”柳佑先记起来了,“记得记得,你请里面坐。”他赶紧道。 “哦不了,我这次来主要是回访,请问柳小姐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举止?” “没有,一切正常。”柳佑先道。 江瑶拿出一个小笔记本,一边听一边在写着什么。 “那她在学习方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又问。 “这个……,好象并不理想。”柳佑先答。 “是这样的,”江瑶合上笔记本,“很多做过心理咨询的,我们现在都要再辅导一次,目的是为了调查他们的心理是否完全回到正常轨道,因为有一部分人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分歧,必须重视。” 柳佑先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他心里还是有一定担心,“那……????”柳佑先心里开始犯嘀咕。 “你放心,我们这次是免费检查,你无须担心。”江瑶赶紧道。 接着她又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就让柳小姐来一趟,这上面有地址,我们必须为客户负责。”她将名片递给柳佑先,告辞而去。 *** “如诗,明天大家去森林公园玩,一起去吧。”方芳在电话里高兴的说。 “哦,都有谁啊?”如诗问。 “赵军,张伟华,还有肖晨。” “我去不去呢,你们都是一对一对的,我去吃狗粮吗?”如诗道。 “说什么呢,人多热闹点嘛,你不是常说放假一定要去那里玩吗?”方芳停了一下又道:“或者,你可以找多个人一起啊。” “找谁啊?” “比如说那个谁谁谁,就是你撞的那个,他不正郁闷着吗?出来散散心也好啊。” “他?这怎么好啊?又不是很熟,况且我这样主动找他,是不是会被笑话啊?”如诗轻轻道。 “这有什么啊,要不你把号码给我,我打给他。”方芳有点不依不饶的势头。 “你疯啦?人家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说啊?”如诗有点犹豫。 “这你别管,把电话给我就行了。” 在方芳的软硬兼施下,如诗还是妥协了。 *** 大夫山森林公园有番禺氧吧之称,占地面积9000亩,每天来这里游玩的人络绎不绝。 楚南寻一早就坐公交车到了公园站口,当昨晚那个叫方芳的提到如诗并约他今天在森林公园门口碰面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离约定的八点还着二十分钟,时间还早。 手机是父亲从店里拿给他用的,上学期间是不被允许用手机的,怕影响学习。 不多久,如诗便到了,她依旧是一袭黄色长裙,在南寻的印象里,她除了校服,就是这黄色长裙了。 和她一起的,还有两男两女,如诗还没开口,方芳就抢着道:“你就是楚南寻吧,我是方芳,昨晚电话就是我打的,喏,这个是赵军,这个是张伟华,这个是肖晨,”又指着南寻道:“他是楚南寻,是如诗的……朋友。” 如诗偷偷瞄了南寻一眼,脸竟莫名其妙的红了。 南寻上身穿着白色短袖t裇,下面穿着蓝色运动长裤,配着白色运动鞋,一头短发,棱角分明的脸上,配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精神焕发。 特别是方芳后面又加一句:“我就说嘛,都说不关你事还天天往医院跑,原来是位大帅哥。”如诗的脸就更红了。 方芳建议,上午逛山顶和聚秀湖美景,下午再安排下午的节目,大家一致赞成。 通往山顶是一条山梯路,郁郁葱葱的树木掩遮下,这里显得舒适凉爽,一丝丝山风吹来,心旷神怡,说不出的惬意。 到了山顶,远望下去,湖光山色,绿草如茵。 如诗轻轻的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那花草树木的芬芳清新,令她迷醉。 南寻看着她,竟看得痴了。 “你看,那是什么花,好漂亮啊!”方芳大声叫道。 半山上,一树红白相间的不知名的花,映在翠绿中,显得是那样卓尔不凡。 一阵风吹过,一朵朵花从树上飘落。 “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 花谢为花开,花飞为花悲。 花悲为花泪,花泪为花碎。 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 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如诗张口就吟了出来。 方芳抱着如诗,故作一脸陶醉的靠在她肩上,道:“嗯,我的诗诗,你真是太漫了,如诗如诗,你真的象诗一样美。” 肖晨笑着道:“我觉得吧,如诗穿上校服,就是一清纯学生妹,一穿上长裙,马上就成了一古典美女了,如果我是个男生,我一定要把你据为己有。” 张伟华叹了口气道:“唉,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心动了。” 肖晨眼睛一瞪道:“你敢!” 大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如诗被大家一笑,竟有点不好意思了,眼光不自禁的看了南寻一眼,却正好碰上了南寻那炽热的眼光。 二十:出游 如诗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山下的湖面,湖面上有游客划着小舟,四岸绿草如茵,树木参差,她吸了口气道:“好美!” 方芳道:“最喜欢大自然的就是你了,看什么都说美。” 如诗浅浅一笑道:“这个世界最美的景色就是自然之美,人也一样,只要你用心感受,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妙,多么神奇。” 肖晨道:“天天都是学习学习,哪还有心情去感受这些。” 南寻一笑道:“唐代孟郊游终南山就曾作诗道: 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 高峰夜留景,深谷昼未明。 山中人自正,路险心亦平。 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即此悔读书,朝朝近浮名。” “什么意思啊?”肖晨问。 “就是说作者只从游览终南山之壮丽美景后,就感叹后悔自己不该去读书,去追求那些功利浮名。”南寻道。 “哦,看来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肖晨打趣的看了看南寻和如诗。 南寻故作自然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如诗,如诗却在笑着对肖晨说:“我看你和张伟华才是天生一对呢,同学们都说你们前世肯定是冤家。” “怎么就成冤家了?”肖晨不愿意了。 “你想想,你们好的时候呢就有说有笑,斗气的时候呢恨不得把对方杀了,三天两头闹别扭,不是冤家是什么?”方芳抢着道。 “不过也好在你们是冤家。”如诗又道。 “什么意思?”肖晨开始瞪眼。 “因为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如诗笑道。 张伟华道:“就是啊,她就是个妖精,魔人的小妖精。” “你……”肖晨突然伸手就往张伟华的耳朵揪去,张伟华一扭身,转身就往山上跑去,肖晨一边叫着一边追了下去。 方芳笑着摇了摇头道:“还真是对欢喜冤家。”说着伸手挽着赵军,跟了下去。 他们一走,就把南寻和如诗撂在后面了,两人默默走了一段,一时找不到话题。 又走了一段,南寻终于开口问道:“没想到你对古诗词也有研究。” “我最喜欢的就是古诗词。”如诗道:“从识字开始,我就觉得诗词太美了。” “不错,我也这样觉得,寥寥数字,就将整件事的时间,地点,意境,描绘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真的是太奇妙了。”南寻道。 如诗眼里满是赞许,她说道:“不错,你看看白居易,一首‘长恨歌’,就把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刻画得仿佛身临其境,入木三分,而且句句经典,字字珠玑,真是绝了。” 南寻道:“是啊,你看,描写杨贵妃的美,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没提一句容貌,却能将她的美表现得淋漓尽致,也不用说怎么对她好,一句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就表达了宠爱的极致,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如诗道:“还有描写唐明皇的思念之情时,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最绝的是后两句,他们立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和结果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直接让人扼腕叹息。” 两人一路走来,越聊越感兴趣,从白居易到李白杜甫,再到朱淑真,李清照,完全忘了前面的四人。 “你说,他们谈什么谈那么开心?”赵军坐在路边的石上,看着远处有说有笑的楚南寻和柳如诗问张伟华。 张伟华嘴上叼着根草叶,故作深沉道:“我认为他们现在在谈的肯定是一件很重要的,惊天动地的事。” “谈什么?”肖晨不解。 “恋爱。”张伟华认真的道。 “噗嗤”肖晨不由笑出声来,她看着张伟华,满脸都是欣赏的意思,她就喜欢他这种幽默又装x的表情。 赵军和方芳也笑了,方芳道:“我就说嘛,天天往医院跑去看望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病人,没鬼才怪。” “不过,那小子看起来还不赖,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赵军也加入了。 “臭不要脸的,你说说,你哪点比人家强了?”方芳怼道。 “我有天下最美丽最漂亮最可爱的女朋友,他没有。”赵军满脸骄傲的说道。 “嗯,今天脑回路好了,竟然会说人话了。”方芳白了他一眼,但满脸笑意。 “我一直都说的是人话,只是你听不懂而已。”赵军翻了翻眼。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方芳的眼神已准备要杀人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赵军道。 “你是天使,我心中的天使。”赵军在那举起的拳头还没落下的时候,适时把那神转折搬了出来。 于是,那高举的拳头就一下子变成了勾子,勾在他脖子上,跟着脸上就勾子的主人重重的亲吻了一下。 “看来,大自然的确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你看,才逛多久,就让一颗呆瓜开窍了。”张伟华啧了啧嘴道。 “不行,你不能说他呆瓜,要不等下有人找你拼命了,到时候我可没办法救你。”肖晨道。 “哦,听你语气好象我是一只母老虎?”方芳又瞪眼了。 “我没看见母老虎,我只看见一只小绵羊。”身后传来了南寻的声音。 方芳从赵军怀里转过头,就看到楚南寻和柳如诗正微笑着站在身后看着她。 “而且,还是一只恬不知耻的小绵羊。”如诗又补了一刀。 “你看看,”方芳摇头道:“这么快就统一战线了,我看我这个朋友,总有一天是要被卖掉了。” “我可不敢卖,就算要卖,也只有一个买家,可一个买家的买卖,始终都是亏本的,我可不想做亏本生意。”如诗笑着看着赵军。 “放心,这个买家可是个大客户,无论你开多高价,他都决不会还价。”南寻也笑着看着赵军。 大家一下子就全笑了,肖晨道:“要不我们去划船吧?或者踩单车也行。” “单车?”方芳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南寻和如诗。 二十一:年轻的心 “骑单车?”赵军大声道:“我天天上学都踩单车,好不容易放假,你还叫我踩?” “要不划船吧?”方芳道。 “这个可以有。”赵军附和道。 说是划船,这船其实是不用划的,就是相对两个座位,一边脚下有一个踏板,踩下去船就会前进,还有一个方向盘,用来转换方向。 六个人共三艘船,赵军,方芳一艘,张伟华,肖晨一艘,楚南寻和柳如诗一艘。三艘船开始还是并行,大家有说有笑,慢慢的就各自任船漂浮,三艘船也就相距越来越远了。 “这里真的很舒服,我只要来到这样的地方,我就感觉心情特别好。”如诗道。 “那是因为这里空气新鲜,风景优美,而且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绿荫,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然心旷神怡了。”南寻回答道。 “是啊,我就常常会想,为什么我要有那么多功课,物理,化学,几何,还有一大堆作业,我只要看到那些公式,元素符号我头就疼,而且我想我以后也绝不会靠它们吃饭,那我为什么不能选择我自己喜欢的呢?”如诗幽幽道。 南寻笑道:“这是个问题,但我想知识多总是件好事吧,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说的也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这些不上心。”她突然看着南寻,“你的学习是不是很好啊?我是说各方面。” 南寻耸耸肩道,故作神秘的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如诗看着他,一脸好奇。 “其实我的学习最差了,每次考试都是偷抄同桌的,还有,这次住院,就是因为我知道我肯定考不好,所以那天你撞上来,我就刚好找到机会了,在医院躺了几天,完美的避开了这个危机。” 如诗瞪着她,足足瞪了有一分钟,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原来真是这样啊?” “什么叫真是这样?”南寻道。 “那天我把这事说给方芳听,她就说你是不是因为怕高考所以故意装病,要不怎么没撞到怎么会那么严重,我当时还说她瞎说呢。” “哦,”南寻点了点头:“看来她果然厉害,这都能猜到。” 如诗终于停住了笑,道:“但我认为你肯定不是。” “哦?为什么?”这次南寻感到有点意外了。 “因为我每次去看你,你都是满腹心事,焦虑不安,根本没有因为躲开了考试而觉得如释重负的感觉。” 南寻直直的盯着如诗,她双肘撑在膝上,手托着下巴,因为笑得太厉害,整个头的力量都压在了手掌上,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露出一双含水双眸,正望着他。 他突然这样看着她,如诗有点不自然了,她伸手撩了撩头发,“咳,其实你一直都在为考试的事担心,不是吗?” 南寻终于笑了,他没有说话,将脚下的踏板一踩,小船马上缓缓向前驶去,驶过湖心,往对岸驶去,对岸有一排小树,树枝直垂在离水面一米高的地方,般在树枝前停了下来,南寻伸手摘了一片树叶,他将树叶轻轻含在唇边,一阵清脆优美的音乐声响了起来。 他吹的是一首老歌,“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这歌如诗熟悉,因为柳佑先除了写作,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听音乐,这首歌就是其中一首。 树叶在南寻口中发出的声音清脆,有点象笛子发出的声音,随着歌曲的旋律,悦耳动听,如诗忍不住就跟着轻轻哼唱了起来。 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 依稀看到你的模样 那层幽蓝幽蓝的眼神 充满神秘充满幻想 一种爽爽朗朗的心情所有烦恼此刻全遗忘 只想只想在你耳边唱 唱出心中对你的向往 古老的传说今日的承诺 美好的感觉永不停地闪烁 你像那天上月亮停泊在水的中央 永远停在我的心上 你像那天上月亮你不会随波流淌 永远靠近我的身旁…… 如诗突然停了下来,她看着南寻,南寻的眼神也正深情的看着她,她脸瞬间就红了,她明白了这首歌,也明白了他的心。 一曲吹完,两人都默默不语,过了很久很久,如诗才低声道:“很好听。” 她坐在那里,没有抬头,头发将整张脸都遮住了。 这时,方芳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哇,真好听,再来一首。” 南寻转头,赵军和方芳的船正向他们驶了过来,方芳站在船头,一边招手一边叫着。 很快,赵军就把船和南寻的船并排靠着,方芳道:“没看到你带乐器啊,你怎么做到的?” 南寻把手上的树叶递给她。 “树叶?不会吧?这也行?”方芳一百个不相信。 南寻将树叶递到唇边,一阵清脆的声音从他唇边响起。 “这也太神奇了吧?”赵军瞪着双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老家是农村,很多人都会。”南寻答道。 “教我教我!”方芳兴奋的道。 “没问题。”南寻从树上摘下几片叶子递给方芳,然后道:“你看将叶子轻轻含在嘴里,双手捏着叶子两端,舌尖顶着叶子,然后吹。”跟着就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声音。 方芳也学着南寻的样子,但不但没吹响,还把叶子给吹到湖里去了。 试了好几次,连叶子都被她扯断了,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方芳叫道:“怎么不行啊?是不是你耍我啊?” 赵军和如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赵军道:“这什么东西都得学会才行吧?哪有这么容易呢?” 南寻也笑着说:“你自己多揣摩揣摩,慢慢的就行了。” “不行,你再吹个完整的听听,我刚才太远没听仔细。”方芳道。 “那好吧。” 于是南寻又吹了一首“月亮之上,”方芳边听边唱,然后一竖拇指道:“不错,果然有才。”大叫嘻嘻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要不,我们从这里走到钟村出口再坐车回去吧?”上岸后肖晨道。 “不是吧?你知道多远吗?你是不是疯了?”方芳道。 二十二:聊天 “反正是逛,慢慢走就是了。”肖晨道。 “我不走,要不我双脚明天都不用要了。”方芳坚持。 “那还有什么节目呢?” “要不照相吧,这里风景这么好。”南寻道。 “谁有照相机?”肖晨问。 “没有照相机,可以用手机啊。”南寻从口袋拿出手机。 “你怎么不早说有手机?白白浪费那么多美景,不行,得整个园区重走一遍。”方芳叫道。 于是大家就各自找好景,摆美姿,忙得不亦乐乎。 “各人把qq号报上来,我先发送验证,等你们回去后通过一下,我把照片发给你们。”回去时的路南寻对大家说。 “对啊,发完之后我们的你就可以删了,但如诗的……哼哼……”方芳眼里满是鬼鬼怪怪的表情。 “说什么呢?”如诗抗议了。 “你想吧,这事他想得多周到,竟然带了手机来拍照,这不是有预谋的吗?要不怎么能得到你的美照呢?”方芳边说边点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你就喜欢多心。”如诗不以为然,她早习惯了。 “你敢说不是?”方芳指着南寻道。 南寻搔了搔头,“如果我否认,你肯定会说我欲盖弥彰,我承认吧,又说我老奸巨猾,所以呢,我只能说,谢谢你提醒我,我一定会保存好,要不怎么对得起你的善意提醒。” “少来这套,”方芳撇嘴,“你们这些伪君子,其实心里鬼点子多着呢。” “怎么说话呢?君子坦荡荡,怎么就成伪君子了呢?”赵军有意见了。 “就是啊,我们哪不君子了?”张伟华道。 “你看,惹众怒了吧?”南寻笑着道。 “我看算了吧,”肖晨插话了,“如果这个世界全是君子,绅士,我估计得把我们这些淑女全给气死了。” “你?淑女?算了吧,好像是你倒追张伟华的吧?这事都传到教务室去了,班主任找你谈话记得不?不准早恋!不过还好,没证据,要不,估计得通知家长谈话了。”赵军道。 “原来你们故事这么精彩啊?都可以拍成电影了。”南寻呵呵。 “是啊是啊,你看看你看如诗的眼神,那才能拍成暗恋传说呢。”肖晨开始转移注意力了。 “就是,我注意你很久了,老是偷偷的瞄如诗,你说,这算君子吗?”方芳附和。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可一句话没说。”如诗一脸无辜。 “那我总不能盯着你看啊,要不赵军不锤死我才怪。”南寻可不想自己成为目标。 “就是就是,我觉得南寻说得对,做得也对。”赵军道。 说着话,大家已到了公交站旁,车还没到,太阳晒在路面上,腾起阵阵热浪。 还好,两三分钟后公交车就到了。 “走了一天还真有点累了,回家后大家网上再聊吧。”方芳说。 这是公交车,说话很容易影响别人,所以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 “老爸,我回来了!”如诗一回到家就大声叫道。 “哦,看来玩得挺开心啊?心情这么好?”书房传来了柳佑先的声音。 “还好吧,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喜欢泡在大自然里,而你却一天到晚都宅在家里,你小心以后出门认不到路了。”如诗走进书房。 “我这段时间出去得还少吗?”柳佑先想起了相亲那几天。 “老爸,你休息一下吧,我想用用电脑。” “哦,好的,等我写完这章先。”柳佑先一边飞快的打着字,一边答。 “你又开新书了吗?”如诗看着电脑。 “是啊。” “我跟你说,现在都不流行你这些了,现在都流行玄幻,修仙类,你可以换换方式。”如诗道。 “可是,那不是我强项啊,写不来。” “其实我认为有个题材你可以写。” “什么题材?”柳佑先停了下来。 “现在的网文主要读者都在十六到四十五岁居多,年轻的喜欢看玄幻,这也占了一大部分,你写的书吧,无论是文笔或构思,都是数一数二的,但为什么没有火呢?一直不愠不火的,我觉得你得换个思路,比如说,用一个家喻户晓的神话传说为铺垫,然后过渡到你的文章思路上,把你的思路再夸张点,就是把他神话化,再把你的观点灌输进去,引起共鸣,这样就能抓住他们的心,写书和演讲一样,要引起共鸣,才能让人听进去,看进去。”如诗道。 “说归说,但要写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柳佑先道。 “没错,但你的思维已经定格了,所以你写的书已经没有创新了,要突破,就只有转型。” “听起来有道理,可以试试,你提个大纲我参考参考。”柳佑先道,“我看看你们是什么思想。” “行,我帮你想想。” “我休息一会了,被你聊到我没法写了。”柳佑先起身走了出去。 如诗登上qq,马上就看到了南寻发来的好友申请验证,她通过后对面马上就发来了信息。 “你到家了?” 如诗:是的,刚才我爸在用电脑,他刚出去。 南寻:嗯,今天很开心。 如诗:我也是。 跟着对面就发来了照片,如诗就全保存到相册里。 南寻:你的照片真美,象本人一样。 如诗:马屁,说,有没有私藏? 南寻:我舍不得删。 如诗:为什么? 南寻: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删? 如诗:油嘴滑舌。 南寻:我说的是实话。 如诗:不管是不是实话,反正我爱听,恭维的话我向来是照单全收的。 南寻:为什么我看到你总好象有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诗:你看,套路来了。 南寻:你知道为什么在医院时我问你是不是叫恋尘吗? 如诗:不知道?为什么? 南寻:我整整半个月老是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女孩不停的说凌风,我是恋尘,你不要忘记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如诗:我象那个女孩? 南寻:每次我想要看清她的脸,但就是看不清,但我能看到她每次都是穿着一身黄裙,而且,那声音,和你极为相似。 二十三:又见故人 如诗:这也太玄幻了吧? 南寻:我说的是真的,所以那天你踩单车撞到我后,我一抬头看到你,头中一阵眩晕,就这样送到医院去了。 如诗:我怎么感觉象在听故事一样?不错,把这做题材写成小说我感觉还行。 南寻:但我又不是凌风,你也不是恋尘,你说,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如诗:也许上辈子你就是凌风,我就是恋尘呢?哈哈哈…… 南寻:…… 南寻:我觉得有可能,呵呵。 如诗:没想到你还挺能编。 南寻:没编,我说的是真的。 如诗:可惜我一点都不信。 南寻:是啊,这事真的说出来都没人信,连我自己都不信。 如诗:哦,我要下了,一会老爸该要用电脑了。 南寻:哦,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了啊? 如诗:再说吧,有空再联系你。 南寻:好的。 如诗:你傻得很可爱,拜拜。 南寻:傻?我傻吗? …… 南寻:喂…… 没有回应,想来是下了。 南寻坐在电脑前,他又看了一遍如诗的照片,每一张他都觉得是那么美。 这,应该是每个恋爱中的人的感觉。 “咳,想什么呢?咦,这是谁啊?”南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咳,这是我的一个……同学,你怎么进来都没声音啊?”南寻有点支唔。 “我开门这么大声你都不知道,是太入神了吧?同学?不会只是同学这么简单吧?”南玉眨了眨眼,试图从南寻脸上看出点端倪。 “姐,我问你件事。”南寻正色道。 “什么事?” “如果你老是看到一个男孩脸红或不自然,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个啊?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应该是对他比较在意吧,或者说是有点什么微妙的心思吧。” “哦。” “我看你肯定有问题,来,跟老姐我说说看。” “没,我就是随口问问。” “是吗???”南玉满脸不信任的看着他,让南寻感觉自己就象个被审讯的嫌疑犯。 南寻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 如诗关掉qq走出书房,柳佑先正坐在沙发上呆呆出神,如诗知道他肯定是在构思他的作品,所以也不打扰他,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喂……”如诗拿起话筒。 “请问是柳先生吗?”传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哦,稍等。”她放下话筒,“大神,找你的。” “哦?”柳佑先走过去接过话筒,“你好。” “你是柳先生吗?”女人的声音。 “正是,请问你是??” “我在xx网看到你的征婚信息,请问我们能碰个面吗?” “碰面啊?这……我这两天……”话还没说完,话筒就被如诗抢了过去。 “没问题,在哪里见面?位置你选。”如诗忙道。 “请问你是???”对方有点懵。 “我是他女儿,是这样的,我爸是个文化人,这人比较传统,有点怕羞,你选好地方,我把他押过来。” 对面传来了笑声,“你们可真逗,还有姑娘押着老爸相亲的?” “不不不,你听我说,我老爸这人呢,做人处事比较务实,他认为相亲太费力了,所以就有点不愿去……”如诗赶紧解释。 “不用说了,我都清楚,你是如诗吧?”对方问。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这次到如诗懵了。 “这样吧,我和你先见个面吧,我们可以聊聊。” “这……”这是什么鬼? “这样吧,明天早上九点,悦凯酒店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如诗拿着电话,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谁呢?为什么知道我名字?见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大白天的又是公共场合,应该没事吧? 柳佑先看着她那表情,问道:“是谁啊?还知道你名字?” “我也不知道。”如诗道。 …… 悦凯酒店离如诗家并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左右,如诗在九点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 “你就是如诗吧?”如诗刚到门口,旁边就走过来一个女子。 女子看起来很年轻,一头短发,面容清秀端庄,穿着一身印花长裙,显得落落大方,就象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书卷气十足。 “你是???”如诗对她并没有印象。 “我叫王萱。”女子展颜一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悦凯的早点在这一带算是有名的,所以生意也是好得不得了。 两人找了个靠角落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如诗点了份粉肠粥,王萱点了份肠粉,又点了几份小吃,然后问道:“你真的对我没一点印象了吗?” 如诗摇了摇头。 “也是,那时你还小,都十年了。”王萱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时你才七岁,现在都变成个大姑娘了。” 七岁?如诗在努力回忆自己七岁时在哪里。 “那时你爸在陕西支教,我是个实习记者。” 如诗好象有点记起来了,“你是……王阿姨??” “是啊是啊,”王萱高兴的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我只是记得有这个人,但模样我却不记得了。”如诗还在努力回忆。 “那当然了,你那时还小,当然不会记得,何况还那么久了。”王萱道。 “那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啊?” “说来也巧,我也是浏览网站时看到了你爸发的征婚交友信息,但我用qq联系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回复我,后来我就找到你家电话。”王萱道。 “你们现在还好吗?”王萱问。 “还好吧。” “这十年来,一直都是你们两个过的吗?” “是的。” 这时候她们点的早点已经送了上来。 “王阿姨,你来的目的是???”如诗问。 “就是看看你们怎么样了。”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和我爸相亲的呢。”如诗有点失望。 “我是想见见他,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见我。” “为什么不愿?”如诗问。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王萱低声道。 “那你……结婚了没有?” 王萱摇了摇头。 “有男朋友吗?” 王萱又摇了摇头。 “真的?”如诗精神来了。 二十四:又见故人(2) “也就是说……”如诗有点询问的意思。 “其实呢,有些事你不知道。”以前的事,如诗还小,确实不了解。 “我记得那时候你喜欢穿小黄裙,萌萌的,可爱极了,没想到你现在还是喜欢黄裙。”王萱微笑。 如诗看了看身上的黄裙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天生的吧,就是喜欢这颜色。” “还有,你那时候特别喜欢跳舞,天天缠着我要我教你跳舞。” 如诗开始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了,她想起了王萱坐车离开的时候。 “我好像有点记得你坐车走的时候了,那时老爸跟我说,你是一个天使,这该活在天使的世界里。”如诗侧着头,记忆在慢慢凝聚。 王萱低着头,她吃东西很斯文,先是将肠粉用筷子截成一小段,然后夹一小段送到口里,慢慢咀嚼,她听到这句话,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拿起桌上的餐巾纸轻轻的拭了拭嘴角,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是他却错了,错了十年。” “错了十年?”如诗不懂。 “不错,人生有几个十年?他却错了十年。” “我还是没听懂。”如诗看着她。 “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已爱上他了。”王萱的眼神象蒙上了一层雾。 “……”如诗。 “可是,他认为我只是一时冲动,他认为我只是个小女孩,他认为他很伟大,”王萱有点激动,“他认为他大我十岁,又离婚带着个小孩,怕拖累我,又或者他根本对自己没信心。” 王萱喝了口水,“他根本就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 “那……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如诗轻轻问道。 “那时我在省报做实习记者,那时被指派到他那里做采访,做一个关于教育的专栏,临去前我就查了他很多资料,看了很多他写的文章,我的心在那时就感受到了震撼,从他的文章里,我感受到了一颗伟大的心灵,那一刹那,我就仿佛了解了他。” 显然,她是祟拜他的,因为她嘴里的他是伟大的。 “后来与你们分开后,我就在一家杂志社工作,期间我也恋爱过两次,但却没有那种动心的感觉,后来,我就来到了广州,在这里三年了,我看到了他发的征婚启事,我不敢确认是不是他,直到听到他的声音。”王萱想笑一笑,但笑容却有点辛酸,“我没想到他十年来都还是一个人过。” 如诗默默的听着,她想起了他写的一篇短小说,这小说写的就是一个男主拒绝了一个深爱的女孩,却一直活在思念里,而这些就和王萱所说的一切几乎如出一辙,原来他的心里一直都有她。 如诗的心情也有点沉重,她不明白,为什么人要这样,不是明明是相爱的吗?为什么偏偏要互相折磨?她不懂。 如果自己爱上了一个人,自己又会怎样呢? 她突然想起了南寻。 这段时间,自己总是会突然想起他,他那淡淡的微笑,从容的举止,对她好象有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力。 他呢?他也会象自己一样吗? 又或是象父亲一样,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 她发现自己突然有了心事,一种无法言说的心事。 王萱看着她,“你没有爱过,你不会明白,或许,我不该跟一个小女孩说这些的。” 小女孩?十七岁,如花之年,这也是女人一生中最灿烂的年纪,很多故事,就从这时开始,虽然可能最后故事变成了心事。 “其实,我已经算成年人了。”如诗答道,“虽然我没经历过什么,但至少我还分得清恩怨是非,是吧,王阿姨?”如诗甩了甩头发,挺了挺胸。 王萱笑了,“如诗,你确实长大了。” “这样吧,现在有点突然,过两天你来趟我家,我叫老爸准备几个拿手菜,大家叙叙旧。”如诗道。 “行,下个星期天吧,那天我不用上班。”王萱道。 “那就说定了,到时给他个惊喜。” “行,我留个电话给你。”她从包里拿出笔和纸,写下了手机号。 …… 如诗回到家,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烟味。 柳佑先坐在沙发上,烟灰缸里也有五六个烟头。 “咳……”如诗被满屋烟味呛到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爸,这一大早的,抽这么多烟干什么啊?你看这厅本来就小,烟都萦绕在屋里,满屋子都是烟巴味。”如诗道,“怎么?又被卡在瓶颈了吗?” 柳佑先赶紧将手上还剩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他知道如诗不喜欢闻烟味。 “如诗,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柳佑先伸手示意她坐下。 “是,老爸有什么指示。”如诗在旁边坐下,调皮的道。 “咳,是这样的,”柳佑先顿了顿道:“你妈回来了,她想见见你。” 妈妈?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十年来,她连写作文都避开这个字,如今,她回来了,还要见她? 她的笑瞬间凝固,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道:“我不去,我不想见她。” “可是,她毕竟是你亲生母亲,再怎么样,她还是疼你的。”柳佑先道。 “她疼我?十年了,她现在才想要见我?这么多年来,我看着别人的母亲送他们去学校,我连做梦都想着她来看我,可是她并没有,于是,我不去想她,现在,她的样子我都不记得了,她却说要见我?凭什么?”如诗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都怪我……”柳佑先。 “小的时候,你告诉我,妈妈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后来我大了,我知道原来世上还有离婚这个词,可是,她为什么不要我?” “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柳佑先道。 “不对,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知道,她就是怕穷,怕苦,你想,解放前,家家吃不饱,穿不暖,但从来没有离婚这个词,好了,现在生活好了,离婚的却越来越多,你说这是为什么?她若真的爱我们,就算死也不会分开,对吗?”她看着柳佑先,满脸都是泪水。 柳佑先叹了口气,伸手拿起烟盒,又放了下去。 自从她懂事以来,两个人心中都仿佛有种默契,从来不会提起这事,只因为这就象一道伤疤,一道永远不会癒合的伤疤。 二十五:老李的心 “你不能恨她,因为她是你母亲。” “你不应该告诉我的,你知道我不会见她。”如诗抹了抹脸上的泪。 “但是……” 如诗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往房间走去,然后呯的关上了房门。 *** 城市花园是一个规划较早的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库,因为楼层不高,住户并不是太多,所以车位都是规划在园区的一楼位置,还有就是几个分散的小露天停车场。 楚天生停好车,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过一道花径,正准备上楼,就看见老李坐在园区的石凳上,望着前面的池塘入神。 “李叔,在想什么呢?”楚天生走了过去。 “唉……”老李叹了口气。 “有心事?”楚天生问。 “我一个江苏的战友昨天过世了。”老李的话让人听来有种凄凉的感觉,“我们一起的那些战友,现在都走得差不多了。” 生离死别是人生最无奈的事,但谁又躲得开呢? “……”楚天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想,很快就到我了。”老李的身体依然坐得笔挺,他的腰好象永远都是直的,“我决定过段时间就回去上海了,国忠已准备好来接我过去了。” 国忠是老李的长子,差不多隔个把月都会过来看老李,每次来都会说起要带老李回上海的事,毕竟一个老人单独住在这么远的地方他不放心,但老李却坚持要住在这,第一,他习惯了这里。第二,他身体尚好,不需要人照顾。第三,既使有什么事,这里还有楚天生照应。 “为什么突决定要回上海?”楚天生问。 “因为我感觉我可能真的是因为老了,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万一有什么事,在那里有个照应。” “在这里也有我啊,再说你身体好好的,干嘛往坏处想呢?”楚天生安慰道。 “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我和你认识已经十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十年来,你对我就象一家人一样,我也清楚,我回上海也有我的想法,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好交代好,要不万一哪天突然就走了……” “李叔……”楚天生心里有点发酸。 “天生,”老李拍了拍他肩膀,“说,你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什么事?没事啊……”楚天生嗫嚅道。 “我老,但还没糊涂,我这段时间看你都是心事重重,看来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是吗?说出来吧,如果你不把我当外人的话。”老李道。 “咳,是这样的,”楚天生稍稍停了一下道:“最近生意严重下滑,开始我以为挺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但是我还是想错了,现在的网商,网店,对实体店影响太致命了,我还是忽视了时代的发展,犯了一个大错。” “嗯,现在到了什么地步了?”老李问。 “开始我认为只是暂时性的,撑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所以就继续投钱,但是,情况越来越糟,后来我就去银行贷了一笔钱,但还是不够填这个坑,我现在已准备关掉所有分店,只留下市区一个,因为那里相对来说还稍微稳定一点,就算不赚,至少也亏不了太多,然后再慢慢找出路吧。” “时代发展太快了,跟不上就会被淘汰,现在竟争也激烈,要站稳脚跟,那就需要超前的眼光,胆量和智慧,资金也是一个问题,”老李停了停问道:“如果你资金链断了,纵使大罗神仙也无法回天了。” “唉……” “你这些年一直在资助残疾儿童,应该资助了不少钱了吧?”老李问。 楚天生一怔,“也不是很多,我也没计算过。” “至少也好几十万了吧,要不你也不用这么狼狈了,”老李道,“你后悔吗?” “后悔?这有什么后悔的?我帮到了需要帮助的人,我只有开心,有什么后悔的?”楚天生道。 “如果时间倒流,你还是会帮吗?”老李问。 “当然。”楚天生毫不犹豫道。 “好,哈哈哈,”老李重重的在楚天生肩上拍了一掌,“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哈哈。” “我们回去吃饭吧,你看,天都黑了。” “好,好!” “慢着,我扶你。” “不用,我还没到这地步。” ****** “楚南寻,电话。”南玉拿着电话对着南寻晃了晃,叫道。 “哦……”南寻从沙发上一下坐起来。 “是个靓女哦……”南玉小声道,一双眼睛露着狡黠的笑意。 “喂……”他接过电话。 “喂,是楚南寻吗?我是如诗。”电话里传来了如诗的声音。 “咳,如诗啊,你好……”南寻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激动。 “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有……有……” “那明天早上八点,我在星海公园等你好吗?” “好,好……”怎么会不好呢?求之不得呢。 “那好,拜拜。” “拜拜……” 南寻挂了电话,心里面却象是喝了三斤二锅头的酒鬼一样,热血沸腾飘飘然。 他故作镇定,尽量表现得无所谓,南玉紧盯着他,好象要从他眼睛里看出点蛛丝马迹。 “你这样看我,我会起鸡皮的。”南寻戏谑道。 “我没看到你起鸡皮,只看到你已激动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南玉从茶几上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哦?”南寻不自禁的摸了摸头发。 “哈!”如玉本来蜷在沙发里,一下子坐了起来,“说,是不是那天相片上的女孩?” “是有怎样?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南寻也摘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现在没什么可不代表以后没什么,不过你现在可别让爸妈知道,他们可不想看到你这么快拍拖,他们还指着你复读呢。” “说什么呢?” “好了,不说就不说,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是就是嘛,有什么怕的?”南玉翻白眼。 “问题是本来就没有啊,至少现在没有。” “她都主动打电话找你了,我看有戏。”南玉道。 “你怎么知道?也许她找我只是其他事呢?” “那也对啊,有事找你,至少把你当成了能谈心事的人了吧?” “也许吧。”南寻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二十六:星海公园 七点四十,星海公园。 南寻走下公交,就看到了公园门口的如诗。 “嗨,如诗!”南寻远远的就开始招手。 如诗转头看了看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来得真早,”南寻看了看手表,才七点四十,“我还以为我迟到了呢。” “我很早就起床了,干脆就早点来了。”如诗道。 “你昨晚没睡好?”南寻看了看她那红红的眼睛,好象还哭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边说边往公园里走去。 “我妈来找我了。” “你妈?原来你有妈啊?”南寻露出惊奇的表情。 “说什么呢?没妈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如诗又好气又好笑。 “哦,”南寻也感觉自己这话有点毛病,“我的意思是以为……”他突然停下不说了,因为这再说下去不是更窝心吗? “你别想多了,她没死,只是跟我爸离婚了,后来去了美国,现在突然回来了,说要见我。”如诗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寻不好追问她家的事,又不能说去还是不去。 “我不想见她。” “为什么?她是你母亲啊!” “对啊,她是我母亲,小时候,我不懂大人的事情,我天天问我爸,我说妈妈呢?他就回答我说妈妈去赚钱帮我买布娃娃和玩具了,但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爸买的,开始,她还会打电话给我们,说有空就会来看我,我盼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后来,她再没有来过电话,她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那年我十岁,我知道,她肯定是不要我了,我所有的期盼变成了失望。” 她可能是累了,花园里的路边有石凳和石台,她找了个地方坐下:“那时候,她打电话跟我说,要我好好学习,她就回来看我,为了这句话,我努力学习,无论是哪次考试,我都是整个年级第一名,从没落过第二,我只是要她回来看看,我听她的话,我做到了。” 她的眼睛垂了下去,双肩抽动,泪水顺着那长长的睫毛滴落了下来,睫毛上还凝着一滴泪珠,象是雾里草尖上的晨露。 南寻的心抽搐了一下。 “后来,她再没来过电话,我从失望到绝望,于是,我不再想她,我不再提起她,有一次考试,写一遍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我交了白卷,老师问我为什么没写,我说,我的妈妈是个骗子,她说只要我好好学习,她就来看我,她骗了我三年。后来,老师又找我爸去谈话,回来后,我爸抱着我哭了一个晚上,我长这么大,我是唯一一次见他哭。” “后来,我说:爸,你不要哭了,我再也不找妈妈了,我只要爸爸。从那以后,我们绝口不提她的事,但是,我再也不爱学习了,我的成绩很快下降,我爸明白我的心情,他不再要求我努力学习,他说,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了,我知道,他怕我会得自闭症,就这样,过了七年,七年,她现在要见我?我为什么要见她?”她说着说着,竟伏在石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你别哭,你别哭……”南寻手忙脚乱的安慰她,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南寻更是慌了。 “好了,你别哭了,别人还以为……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南寻一激动,就抓住了她的手。 “我也不想哭,”如诗抬起头,头发沾着泪水粘在脸上,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他心疼,“可是我忍不住,我都七年没哭过了。” “那……那你哭吧,哭完了也许就舒服点了。”南寻握着她的手,她的手随着她的哭泣颤动着。 她真的又放声大哭了起来,不但如此,还拉着他的双手,把额头靠在他手上哭,他能感觉到泪水滴在手背上。 “唉哟,小伙子,女朋友哭哄哄就好了嘛,怎么坐着象个木头一样呢?”一个路过的大妈说道。 “咳,哦,是是是……”南寻窘得脸都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但是不对啊,她怎么不动也不说话呢? 南寻感到手麻得不得了,想动一下,但是手指才一动,她就紧紧抓着他的手,头还轻轻转了转,长长的透了口气。 睡着了? 想来是昨晚想太多了,一晚没睡吧?南寻想。 但是,手真的好麻啊! 他轻轻的,试探性的把头的头轻轻的,慢慢的抬起一点,然后一只手慢慢的从她手里抽出来翻了个向,轻轻托着她的脸,再慢慢的把另一只手依法翻了过来,再整个前臂放在桌上,如诗轻轻的叹了口气,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嗯声后又睡了过去。 一阵酸麻过后,南寻感觉手总算恢复知觉了,他双手托着她的脸,能感觉到如诗那滑如凝脂般的脸和呼出的气息。 这里虽然有很多人一早来健身和散步,但并不嘈杂,相反,这里很安静。 如诗头枕在南寻手掌上,头发也散落下来,覆盖在南寻手臂上,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落,扎得南寻手臂痒痒的。 他的手已不能动。 他轻轻低下头,想把她的头发轻轻的吹到一边去。 但是,刚低下头,他就闻到一阵香气。淡淡的,一种少女独有的香气。 他突然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心头,心象战场上擂响的战鼓,咚咚的象要破膛而出。 他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慢慢的将气呼出,他不敢再看如诗,他把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片树叶上,但,心,却象翻滚的潮水,绝不停歇。 终于,如诗头动了动,睁开眼睛,慢慢的把头抬了起来。 也许,她还没从睡意中完全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眼前,一张脸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楚南寻?”她又看了看周围,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但突然“唉哟”一声,象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不再动弹。 “怎么了?”南寻问。 “我手麻了,脚也麻了,还有,脖子,不能动了。”如诗可怜兮兮的道。 “哦,别动,你太久没动,血液循环不好,一会就没事了。”南寻站了起来,双手捂着她双耳,然后慢慢把头摆正。 二十七:动情 “我怎么睡着了?”如诗问。 “……”天知道,南寻想。 “我是不是很难看啊?”如诗想伸手去抚脸和头发,但手却不听使唤,“哎呦!!” “你先别动,等会就好了,”南寻看了看她,“你放心,人漂亮,怎么都不会难看的。” 如诗眼睛看着他,“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太丢人了,”她晃了晃头发,“我昨晚一夜没闭眼,所以刚才才会睡着。” “放心,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南寻伸手举到头上,“我发誓。” “这还差不多。” 如诗慢慢的甩着手,过了一会,酸麻终于褪去,她拔了拔头发,南寻就看到她的脸上被手硌出的红印。 “你脸上……”南寻。 “我脸上怎么了?”如诗忙道。 “没什么,应该是睡久了,被我的手硌出了一道红印,过会应该就没有了。” “你的手?”如诗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我是枕着你的手睡的吗?”如诗问。 “不好意思啊,我的手太硬了。” 如诗脸突然变得更红了,这…… “你怎么不叫醒我?”如诗问。 “我看你睡得香,不舍得叫醒你。” 终于,脚也没那么麻了,如诗道:“我们该回去了。” 她站起身就想走,但是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被南寻一把拉着。 她想挣脱,但南寻却没有松手,她又挣扎了一下,南寻却抓得更紧。 “你坐太久没动,小心摔跤。”南寻道。 她没说话,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抓着她的手。 不远处有个水龙头,如诗道:“我要去洗个脸。”哭了那么久,是该洗洗那已干涸的眼泪。 洗完脸,如诗感觉精神了许多,她说:“要不,我们再走走吧?” “不,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个觉,等你睡醒了,无论你要去哪里走,我都陪你一起。”南寻道。 “嗯。” “走吧,我送你回去。”南寻拉起她的手。 她手抖了一下,但没有拒绝,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自从我懂事以来,我没在谁面前这样失态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和你好象早就认识过,这感觉很奇怪。”临分别时如诗说。 这感觉南寻也有,但感觉只是感觉,当你想要捕捉它时,它却又变得那么模糊。 南寻点了点头:“所以,你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你都可以对我说。” 如诗眨了眨眼:“谁都可以笑话我,但你不可以,知道吗?” 南寻微笑道:“你这么可爱,谁都不能笑话你。” 如诗撇嘴:“这是不是在笑话我?” 南寻忙道:“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如诗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噗嗤”就笑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怕你误会,怕你不高兴了。”南寻道。 “嗤”如诗笑得很开心,然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拜拜!”再一个优美转身,踏着轻快的步子飘然而去。 南寻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 如诗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她心里嘀咕着。 伸了个懒腰,她慵懒的斜倚在床靠上,她又想起了白天,想起了自己竟然就这样枕着南寻的双手就睡着了。 她自己都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她走出房间,柳佑先正好把菜端上桌。 “诗诗,我刚想唤你起来吃饭呢。”柳佑先一边准备碗筷,一边说。 这么多年来,柳佑先都是这样,又做爹又做娘,做饭的事一直都是他负责。 “爸爸,我爱你!”如诗眼睛有点红。 柳佑先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道:“你看,又开始套路了,说,有什么阴谋?” “爸,明天开始,我学做饭,你都帮我做了十几年了,以后我做给你吃。” “哦,”柳佑先推了推眼镜,看着如诗,“诗诗果然长大了,都知道安慰我了,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你好好上学就行了,做饭,我都习惯了。” “上学?我想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在学校最多也就勉强中等生吧。”如诗垂眸。 “尽力了就好,无论如何,你在老爸心里都是最优秀的。”柳佑先怕她一下就流泪了,赶紧安慰她。 “哦,老爸,我差点忘了跟你说,这个周末有人要拜访我们家,到时候我们一起做几个拿手菜好好的聚聚。”如诗突然记起了王萱。 “谁啊?”这个家已不记得多久没客人来过了。 “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如诗卖关子。 “神神秘秘,”柳佑先手指在她额上点了一下,“来,今晚有你喜欢的红烧鱼,还有土豆焖鸭。” “哇!老爸,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生日?不对啊,我生日还有一个月呢,你生日?也不对啊,”如诗眼珠转动着,“你不会是找到对象了吧?”如诗突然紧张的道。 “看你这神情,好象我找到对象你有意见一样,那么大反应。” “不是啊……你,你不该在这节骨眼上有对象了啊!”如诗急了。 柳佑先翻着眼,眼光从眼镜上面盯着如诗,“我看你今天有点怪,说,有什么瞒着我的?” “你告诉我,今天有什么好事,我看这几个菜得忙活你半天吧?肯定有什么好事。” “当然有,你知道吗?我的书上了排名榜前五了,粉丝拼命涨,我看,我很快就真的要成大神了。”柳佑先高兴的道。 “真的吗?哈,我就说嘛,我老爸肯定行的,怎么样,没错吧?”如诗高兴的想拍掌。 “所以,我们得庆祝一下,我帮你拿酒。”如诗“登登登”跑到酒柜拿了瓶“百年糊涂”,帮柳佑先满上一杯,自己又跑到冰柜里拿了瓶橙汁倒上,举起杯道:“来,祝我的大神老爸更上一层楼,收获更多书迷粉丝。” 柳佑先举杯笑道:“托你吉言,哈哈哈……”呷了一口放下道:“我不能喝太多,等下还要更新,不能让书迷们失望。” “看来是要双喜临门啊,老爸!”如诗笑着看着柳佑先。 “双喜临门?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有什么好消息?”柳佑先狐疑的看着如诗。 “我?不不不,最近这些好事都被你占了,我当吃瓜群众就行了。”如诗狡黠的笑。 二十八:约会 “铃铃铃……”这时电话响了。 “我来!”如诗边说边趿着拖鞋跑了过去。 “喂……” “喂,如诗啊?我,南寻。”话筒里传来了楚南寻的声音。 “哦,”如诗瞟了柳佑先一眼,轻声说:“我正在吃饭呢,有什么事吗?” “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应该……有吧……”如诗转过身,背对着柳佑先,一手捂着话筒,轻轻道。 “嗯,那我明天早上八点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 “嗯……那……好吧,拜拜。” “拜拜。” 如诗挂上电话回到饭桌旁,柳佑先随口问道:“是谁找你啊?” “哦,朋友。”如诗答。 “来,红烧鱼,你最爱吃的,快尝尝。”柳佑先帮她夹了块鱼腩肉,那是她最喜欢吃的。 “谢谢老爸。” *** 第二天一早,如诗刻意打扮了一下,她今天换上了一身白纱长裙,配上一双黑色皮鞋,整个人显得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小区门口,南寻早已等侯多时,当他看到如诗时,他的眼睛就直直的再也收不回了。 “早啊!”如诗微笑。 “早,早……”南寻回过神来。 如诗看到他那样子,嫣然一笑道:“你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咳,花……有,有花。” “哦?什么花?” “笑靥如花。”南寻头总算转过弯了。 “如花?”如诗嘴一撅,眼一瞪,“你说我是如花?” “不不不,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 如诗眼珠转了转道:“听你的意思是把我比作了牡丹花了,那你说说,牡丹花有多美?”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南寻模仿着古人吟诗时的动作,踱着方步。 “噗嗤!”如诗看他那装模作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得了吧,酸死了,真象我老爸。” “你老爸?”南寻皱了皱眉,“我有这么老吗?” “我们今天去哪里?”如诗问。 “要不,我们去看海。” “看海?” “嗯,海鸥岛。”南寻道。 *** “你说,观世音菩萨真能保佑人们吗?”如诗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双眼定定的望着对面山上那矗立的望海观音像。 海上,有轮船在航行,海浪击在岸边的石块上,发出清脆的拍击声。 对面山腰上,高高矗立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像,太阳照在佛象上,金色的佛像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晕。 “这是我国佛教文化的一种信仰,有人笃信观世音是能救苦救难的,要不哪有那么多人去朝拜呢?但也有人不信,但不管怎么说,人主要还得靠自己,光靠菩萨,那菩萨都忙不过来了。”南寻道。 “说的也是。”如诗还是注视着佛像,“但是她总是让人肃然起敬。” “救苦救难的人也一样让人肃然起敬。”南寻道,“李爷爷他一直以来都资助贫困学生,还资助残疾儿童,他又何尝不是一尊活菩萨。” “李爷爷是谁?”如诗收回目光,望着南寻。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省吃俭用,但做慈善却十分积极,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公司老总,分公司遍布全国,但做人十分低调,每次过来看望李爷爷,都是开着一辆国产小车,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话,他说正在投资一个项目,估计资金在三亿左右,我当时就懵了,他家那么有钱,可李爷爷从来没提过,前几年出去办事还踩个单车去,他儿子给的钱他都收下,但除了正常开支,基本上全做慈善了,你说,这样的人值得尊敬吗?” “真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人啊?”如诗道:“我还以为只能在电视上看到呢。” “他是退伍军人,每个星期学校升国旗,他都要敬一个军礼,然后默默的注视着国旗升起,他对我说:既使你不能为国家做多大贡献,也一定要热爱自己的国家,任何时候都不要损坏国家利益。”南寻眼睛有点涣散,“他真是一个真真正正让人尊敬的人。” “太伟大了!”如诗道,“但愿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所以,有些人做事并不需要人知道,也没有人理解,”南寻接着道:“就象你的母亲。” “我母亲?”如诗诧异。 “没错,她没找你,没来看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是有什么事来不了呢?” “……”这个如诗还真没想过。 “没有一个母亲不在乎自己的儿女,她如果不想见你,那她为什么又要来找你呢?” 如诗在沉吟。 “所以,你还是该见见她,也许她真是有什么不得已,至少,你该知道原因,人生短暂,不要让误会造成伤害。” 如诗默默的听着,半晌,她抬起头看着南寻,“你是说她可能有苦衷?” “这个得你亲口问她,至少你问了后心里就会坦然,要不,这个心结你永远也解不开。” 如诗点点头,然后又定定的看着南寻。 南寻有点发愣,“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觉得你越来越象个说教先生。”如诗道。 如诗伸手摘了片树叶递给南寻:“我想听你吹音乐,因为我的耳朵已经被你刚才的话塞满了,需要音乐来调和调和。” 南寻微微一笑:“你想听什么歌?” “白狐,我最喜欢的。” “好。” …… 太阳渐渐西沉,映红了傍晚那最后一片云,照在海上,闪动着金色的波光。 “天边那一朵绯云, 象极了你脸上那抹嫣红, 映在心海之上, 泛起无限金粼。” 南寻随口吟道。 如诗笑了,“你这是什么呀?怎么那么别扭呢?” “怎么别扭了?”南寻擤了擤鼻子。 “天边那一朵乌云, 象极了你脸上那丝狰狞, 映入我眼帘, 惊散了我七魄三魂。” 如诗做了个鬼脸,学着南寻的口吻吟道,接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我面目狰狞?”南寻扮了个丑脸,双手举在双肩处,学着恐怖片里阴瘆瘆的声音道:“柳如诗,我来了……” “啊!”柳如诗大叫一声,起身就想跑,但脚下一滑,坐倒在草地上。 南寻还在做着丑脸,张牙舞爪的向如诗逼近,如诗双手乱挥,想把他推开。 但人没推开,她感觉到双手已被南寻紧紧握住。 二十九:爱河 如诗抬起头,就看到了南寻那真诚而又热烈的眼光。 “我喜欢你!”南寻凝视着她。 如诗的脑子突然有短暂的空白,“我喜欢你!”这句话好象有点熟悉,她怔怔的看着南寻,脑子里却萦绕着这四个字。 “我喜欢你!”南寻又重复说了一遍。 如诗的脑里“嗡”的一声,这四个字就象空谷回音,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她还没回过神,就感觉这四个字象彩云一样飘来,落在了她的唇上。 “唔……”如诗想说话,但唇已被南寻的唇堵住。 一吻之后,南寻慢慢的将唇松开,目光却依然凝视着她的眼睛。 如诗也凝视着他,那脸,那鼻子,那眼睛,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还有,那一吻,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凌风? 她脑里突然跳出了这两个字。 “凌风?”她喃喃自语。 “凌风?”南寻皱了皱眉。 “你是凌风?”如诗又问。 “我是楚南寻,凌风是谁?”楚南寻又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穿着黄裙的女子。 如诗摇了摇头。 “我喜欢你!”南寻又再重复一句。 “我也喜欢你。”如诗象是梦呓一样。 “真的?”南寻紧握着她的手,满脸兴奋。 “唉哟!”如诗只感觉手被南寻握得生痛,人也仿佛从云端跌落地面。 她将手从南寻手里抽了出来,然后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真的有凌风这个人吗?你认识他?”南寻问。 如诗摇了摇头。 “可你刚才明明叫着凌风。” 如诗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抹嫣红,“可是,我从来没认识过叫凌风的人,连姓凌的都没有,但刚才,我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这两个字。” 南寻沉吟,“我也不认识,但那个梦,那个女子嘴里叫的也是凌风。” “难道?我们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别想这些了,”南寻拍了拍手,“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他伸手拉起了如诗。 *** “我想了一下,我觉得无论如何我还是该见一见她。”如诗对柳佑先道,语气很平静。 “哦?”柳佑先看着她,好象要从她的表情看出来她为什么这么快想通了。 “你要见她吗?”如诗又问。 “我?”柳佑先摇了摇头,“她要见的是你,并不是我。” “好吧。”如诗叹了口气,“你帮我约吧。” “我把她电话给你,还有,你把我手机拿上,你自己发信息跟她约时间吧,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得自己处理,自己决定。”柳佑先看着她。 “嗯。” *** 见面的地方是约在工业园区旁边的鸟雀公园,这里整个公园全是荗盛的榕树,树下是一排排的石凳石桌,虽然是在工业园区,但依然安静清幽,外面烈日当空,这里依然清凉舒适。 远远的,如诗就看到了她的母亲,一个身穿宽松休闲装的中年女子,手里还提着个黑色手袋,正在东张西望,显然是在等人。 如诗直接走了过去,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秀琴的眼里是一种惊喜掺杂着不安的神情,她看着如诗,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如、诗……” 如诗看着她,她看起来并不老,但却有一种憔悴感,脸上没有化妆,脸色近乎苍白。 如诗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一种酸楚。 “如诗,我的如诗,妈妈终于见到你了,终于见到你了……”她激动得眼泪盈眶,伸手握住了如诗的手。 如诗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都长这么高了,比我还高了,”秀琴边笑边流泪,“妈妈真的好想你!” “那,你为什么要丢下我而去?”如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话也是冷冰冰。 秀琴愣了一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然后从腮边跌落。 “对不起,如诗,我对不起你……”秀琴哭着说道。 如诗的心一阵恻然。 “还有什么要说吗?如果没有我就回去了,我爸还在等着我呢。”如诗已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你爸他还好吗?”秀琴紧紧握住如诗的手,好象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 “很好。” “我,我……”秀琴已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消失了七年?”如诗语气很平静。 “我……”秀琴欲言又止。 “你既然可以七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为什么又要来找我们。” 秀琴瘫坐在身后的石凳上,掩面而泣。 “不是的,你不知道……”秀琴哽咽着。 “这七年来,我是身不由己啊……” 如诗静静的听着。 “这七年来,我一直都在监牢里……”秀琴的哭声更大了。 如诗呆住了,她想过一万种可能,但绝没有这种。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叫母亲的人,她的心开始溶化。 “我……”秀琴道。 原来,她们去到美国后,她的丈夫因为贪欲,竟然挺而走险,私下贩卖起了毒品,而每次交易都是不知情的她去完成的,终于,她被送上法庭,被指控贩卖毒品罪判了十年,后来因表现良好,提前出狱。 如诗的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为她感到心痛。 “那天,我跟他说我要回国一趟,他说也好,叫我帮他去取一件货,后来事情就发生了。我真的是想回来看你的。”秀琴眼睛已红得发肿。 如诗的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她想起了自己拼命学习,就为了她那句你好好学习,妈妈就回来看你。 她想起那时候多少次在梦里扑在她怀里大笑。 如今,她就在眼前。 “妈……”她轻轻的叫道。 “哎!”秀琴一把抱着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知道吗?你小时候有一次病了,嘴里不停的叫着,凌风,凌风,还说你叫恋尘,你可吓死我了,我那时候在医院守了几天几夜……”秀琴喃喃道。 “你说什么?”如诗抬起头。 “怎么了?”秀琴问。 “你说我那时说的什么?” “你说凌风,凌风,我是恋尘……” 三十:母亲 如诗感到自己几乎连呼吸都僵住了,南寻的梦,自己的幻觉,还有,母亲所说的,难道这只是巧合? 不可能,这世上绝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了呢?连一点印象也没有?”如诗实在记不起这经历。 “那时你还小,当然不会记得了,后来医生说你就是受到了刺激,可能是惊吓或者什么引起的,建议做个心理辅导,后来就真的好了。”秀琴沉浸在回忆里,“那时的你好可爱,总是要我唱歌给你听……” “那你现在回来是不是不再离开了?”如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秀琴眼神有点涣散,“不,我要回去问清楚,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我要找到他,我要亲口听他告诉我。” “他这七年来从来没去探望过你吗?”如诗看着她。 “开始两年还有,后来就没有了,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来不了或其他苦衷。” 如诗的心里感到一阵悲哀,为了自己的母亲,这个可怜的、痴情的女人,这个时候还在幻想着他是爱她的。 这个世界也许就是这样,永远看不透的就是人心。 *** 回到家,如诗洗了个脸,然后坐在大厅沙发上,书房传来“啪啪”的健盘敲击声,父亲为了这个家,不知道一天要码多少字。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个可怜的女人。 如果,父亲和母亲没有离婚,那这个家该是多么温馨,多么美好。 她叹了口气,又想起了楚南寻,想起了他的话,还有那一吻。 他喜欢我,但是,他会喜欢我多久呢?有多喜欢? 是不是象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一个美好的开始,然后是一个悲伤的结局。 还有,凌风,恋尘是谁? 为什么自己会有幻觉? 为什么南寻会有这奇怪的梦? 自己小时候病的事,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没有提起过? 她的脑子有点乱。 这时电话响了。 她拿起电话:“喂。” “如诗吗?我,王萱。” “哦,王阿姨好!” “我明天要来拜访了,准备好了没有?”王萱笑着说,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直入主题。 “当然,包你满意。”如诗道。 “哦?你指的是什么?”王萱的意气有点挑逗的意思。 “只要你想的,我都包你满意。”如诗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那好,明天见,拜拜!” “拜拜。” “谁的电话啊?聊得这么开心?”柳佑先从书房走了出来。 “我帮你找了个对象,明天要来我们家拜访。”如诗俏皮的道。 “哦?”柳佑先的眼睛瞪得比眼镜还大,“上门?这……她也太急了吧?” “急?急什么?都十年了,花儿都谢了。”如诗嘟嘴。 “什么十年?”柳佑先不懂。 “咳,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再等十年,你就象花儿一样,谢了。” “不,你这个比喻不恰当,我是男人,怎么能用花儿来形容呢?”柳佑先道。 如诗翻了翻眼睛:“对,你不是花儿,你是一棵树,一棵快枯杇的老树,你看看,毫无生机。” 柳佑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狐疑的道:“没有啊,我就是在家不出门也是一身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啊。” “我说的是你的心。”如诗白了他一眼。 “我的心?我的心也一样是干干净净,激情澎湃啊,要不怎么写得出三观那么正的文来。” “我已无语了,”如诗投降,“你明天早上记得买点好菜,多买点,还有,买瓶红酒吧,我觉得红酒最有情调了。” “敢情你已帮我把亲事定下来了是吧?”柳佑先看着如诗,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差不多吧,我认为没多大悬念。” “我同意了吗?”柳佑先表示不服。 “这件事我做主。” “凭什么?” “我的地盘我做主” *** 第二天一早,如诗就拉着柳佑先去市场,买了一大堆菜,然后又在商场买了几支红酒和一些零食,这才回家。 “我怀疑你就是为了敲诈我买这些零食。”柳佑先看着一大堆零食,故意装作心疼的样子。 “你少废话了,快点抓紧时间去码点字,我怕等下今天一天你都没空码字了,菜我洗好准备好,你负责炒,因为你的手艺好点。”如诗道。 “也许她等下掉头就走了,这相亲不靠谱啊。” 如诗盯着他,“对啊,你今天别写了,先出去理个发吧,这样看起来精神点。” “这……,有必要吗?我觉得现在挺好啊。”柳佑先摸了摸头发。 “有,我听你的话十几年了,你今天必须听我一次。”如诗开始撒娇。 “那……我的书怎么办?” “请假呗,你想,还有什么事比你的终身幸福更重要?” 如诗硬是把他推到了门外,“没收拾利索别回来。”然后呯得把门关上。 十一点半,电话响了。 “喂。”如诗早已等着了。 “喂,如诗,我到了小区门口了。”王萱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我马上出来。”她挂上电话,“老爸,菜差不多了吧?” “马上。”厨房传来了柳佑先的声音。 “你先换衣服吧,她已经到了,我出去接她。”如诗边说边往门口走去。 柳佑先把菜端上桌,准备好碗筷,然后换了身衣服,刚走出卧室,门铃就响了。 “来了!”他一边叫着一边打开了门。 门口,如诗一脸狡黠的笑。 她的身后,是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短发女子。 “你好……”柳佑先刚打完招呼,人瞬间就愣在那里了。 王萱微笑着看着他。 “你?你是王萱?”柳佑先把眼镜取下用手擦了擦又戴上,好象是怕镜片成象错误。 “怎么?不欢迎吗?”王萱笑着戏谑道。 “不不,不,当然欢迎,请……请进。”柳佑先做了个请的动作。 如诗掩嘴偷笑。 “王阿姨,你看,我们家还好吧?”如诗做了个请看的姿势。 “嗯,很好!”王萱扫了一眼,点头微笑道。 “你喜欢吗?” “喜欢。”王萱顺口道。 “你喜欢就好。”如诗看着她狡黠的笑了笑,王萱马上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柳佑先一眼,柳佑先正手忙脚乱的搬着餐椅。 “请坐。”柳佑先拉好餐椅,对着王萱做了个请的动作。 “哦,没想到老爸还挺绅士呢,我怎么今天才发现呢?看来,一个男人绅不绅士,还得看面对谁。”如诗调侃道。 三十一:旧情 王萱笑道:“现在的绅士真难做啊,还得会烧一手好菜。” “这次你说对了,”如诗道,“我老爸的菜可是一绝,比那些什么大厨的还要好上百倍,谁若是嫁给他啊,那可是有口福了。”说完还对王萱眨了眨眼。 王萱微微一笑,这时柳佑先道:“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呢,感觉有点吓着了。” “这还真是巧,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王萱道。 “这叫那什么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是吧?”如诗帮王萱盛了碗汤,“王阿姨,先喝碗汤。”跟着又帮柳佑先盛了一碗,“老爸,是不是突然看到老朋友,有点激动啊?” 柳佑先道:“是啊,十年了,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不好。”王萱道。 “为什么?”柳佑先有点意外。 “也没什么,就是不顺心。” 不顺心就是不开心,不开心当然过得不顺心。 柳佑先一时无语。 如诗看到气氛突然僵住,赶紧笑着道:“王阿姨,来,试试这地道的广州老火靓汤,清凉滋补养颜。”说着端起汤。 王萱看着如诗:“广州老火靓汤本是粤菜一绝,只是非常耗费时间,要非常有耐心才能炖制出来,”她又看了看碗里的汤,“这是椰子煲鸡是吧?” “王阿姨总是好眼力,这汤滋补养颜,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常来,我……我老爸可以天天煲给你喝。”如诗转头对柳佑先道:“是吧,老爸?” “咳,是是,你试试,看味道怎么样。”柳佑先对王萱说道。 王萱拿起汤匙,轻轻盛了一匙,放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含在唇边啜了一口。 一股浓郁的椰香夹着鸡肉的鲜美味瞬间在口里散开,满口都是浓浓的清甜椰味。 “嗯,果然不错!”王萱又连喝了两口,“我还是第一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王阿姨,我小时候有没有很调皮啊?” “你啊?”王萱笑着说,“天天拉着我教你跳舞,还要不重样的,我都已经技穷了。” “是吗?我现在全都忘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教教我呗。”如诗眨了眨眼。 …… 很快,三人就越聊越融洽,一顿午餐就在轻松愉快中进行。 “哎呀……”如诗突然道。 “怎么了?”柳佑先和王萱同时看着她。 “我忘了,我今天约了方芳和肖晨,我得走了,你们慢慢吃。”如诗一边起身一边说。 “小心点。”柳佑先看着急急忙忙的如诗。 “哦,王阿姨,我先出去一下,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聊,你等我回来啊。” “哦?!” 如诗咚咚咚跑到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然后道:“老爸拜拜,王阿姨拜拜。”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外。 “这孩子……”柳佑先笑着摇了摇头,“做起事来都是一惊一乍的,完全没个样。” “我觉得挺好的啊,活泼开朗,多好啊!”王萱道。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我?哦,我现在在广州一私营公司,朝九晚五的,没什么曲折的,你呢?” “我?我回到这里后,因为每天都要照顾诗诗的生活起居,根本没法出去工作,所以就干脆全职写作,这样时间就比较灵活,既能照顾到她又能写点东西。” “那应该过得挺艰苦的吧?” “说实话,刚开始那两年确实熬得挺辛苦的,有时候抽空出去做点临工,晚上就拼命码字,还好,总算熬过来了,后来写作收入稍微稳定一点之后,就转为全职写作了。”柳佑先道,“还好,诗诗很懂事。” 王萱静静的听着,她能理解到,一个人靠码字撑起这个家,还要照顾如诗的饮食起居,他承受了多少辛酸。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浓浓的眉毛,眼镜下的双眼显得淡定从容,挺直的脊梁并没有被无情的岁月压垮,他还是那个从容不迫的,宠辱不惊的男人。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就从来没为自己着想过?” 柳佑先走到茶几边,为王萱倒了杯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我想,我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子了吧,以前认为诗诗还小,不想影响她,……” “那现在呢?”王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现在?”柳佑先的眼神有点失落,“我觉得象我这情况,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又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很难很难,这世界变了,纯粹的感情在这个时代就是个笑话。” “没错,这时代变了,你却还是那个三千年前的老古董,你谨慎,你畏缩,你不自信,你从来没敢跨出那一步,你一直认为别人都不了解你,但是你真正去了解过别人吗?”王萱的眼睛紧紧逼视着他。 “……” “你当年为什么拒绝我?” “我……” “你是不是认为你一无所有,所以对我完全没信心?” 柳佑先不否认。 “还有,你认为我只是一时冲动,万一有一天我离开你,你可能会承受不了,是吗?” “我……” “其实,你的心并没有那么坚强,是吗?” “我……我只是觉得,我给不了你幸福,你跟着我,会累了你的。”柳佑先道。 “那么,今天,你还要再拒绝一次吗?” 王萱的眼神象一片翻滚着波涛的大海,铺天盖地的往他扑了过来。 她静静的看着他,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依然是那么单纯,那么灵气。 “我,我怕累了你。”柳佑先道。 “噗嗤,”王萱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爷爷的时候,抱一只鸡就娶了我奶奶,我爸爸娶我妈的时候,就用了两担稻谷,现在,难道还比那时候更穷吗?能比那时候苦吗?那时候,日子不好过,但感情都是真的,为什么现在生活好了,感情就有了那么多附加条件了?” 王萱的眼睛闪着光,“为什么人要这么复杂?为什么不能活得单纯点?” 三十二:怪人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是人心,永远也不会满足。 贪欲,不满就象是一道深渊,让多少本该幸福美满的人生变得支离破碎。 “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我们已经错过了最美好的十年,你还要再错过吗?”王萱道,“人的一生,可以热热烈烈,也可以波澜不惊,你呢?” 我?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应该是一潭死水吧,柳佑先想。 “王萱,”柳佑先握着他的手,“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那,你就对我好点,”王萱看着他,“比如,每天给我炖汤。” 柳佑先笑了。 “我的要求是不是很过份?”王萱也笑着看着他。 “不过份,一点也不过份,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合理的要求。”柳佑先道。 “噗嗤。”王萱以手掩嘴。 *** 如诗出了门,她登上自己qq,然后发了条信息给方芳。 “小芳,你在干嘛呀?” 等了很久,根本没有回应,算了,她可能没在家吧,如诗想。 她想了想,又发了条信息给南寻。 “你在干嘛呢?” 过了一会,南寻就回信息了。 “我在店里帮忙呢,你在哪里啊?” “哦,我好无聊啊,没地方去。” “你怎么啦?跟老爸闹别扭,被赶出来了吗?” “是啊,我心情很不好呢,怎么办啊?”如诗偷笑。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没事的,我开玩笑的,我就是出来走走而已。” “真的没事?” “真的。” “我想你了,刚一想到你你就发信息来了。”南寻回道。 “我又不想你,好了,你忙吧,拜拜。” 如诗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外,太阳热辣辣的,晒在身上有种灼伤的感觉。 如诗沿着街道两边店铺的檐下走着,这样就能避开太阳的暴晒。 穿过两条街,再转个弯,他前走三百米就是步行街,这里商铺林立,行人嘈杂,因为是星期天,街市人特别多。 如诗百无聊赖的左看看,右看看,第一次感觉原来一个人逛街是这么没意思。 前面一个街口的转弯处,有一大块空地,平时都是有人在那里发发传单或者做产品宣传,此时,那里正围着一圈人。 如诗心想,反正都没什么事,就去凑凑热闹,看看有什么看的。 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掂起脚望了望,但是前面人太高,并没有看到什么。 她想,算了吧,还是不凑这热闹了,一股汗味还有香水味混合成的拥挤味太难闻了。 她正想转身离开,被后面人一挤,一下子把她挤到最前面去了,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下她看到了,面前的地上盘坐着一个留着几绺长须的中年人,一身麻布长袍,看起来有点象电视上的古代人物。 他闭着眼,盘坐在地上,就象一个修道成仙的方士一般。 他的面前有一个锦盒,锦盒里一块绣着七彩祥云的黄绸上,躺着一条黄色珠粒串成的手串,黄色的珠粒中间镶着一粒粉红色的宝石。 锦盒旁的一张纸上写着几行字:“寻此宝石手串主人,你将手按在锦盒前的石块上,如宝石光芒闪烁,此宝石手串即免费赠与。” 很多人都伸手去试,但都失望摇头,旁边也有人在议论纷纷,“骗人的吧?这怎么可能的事?又不是神话。”“就是啊,玩什么花样呢?” “一看就是忽悠人的了。” “说不定你不小心碰到了,等下讹你一笔。” “是啊,这年头骗子花样多着呢!” …… 一位小女孩坐上前,伸手在锦盒前的石块上按下,停了一会,并无异常。 旁边哄然大笑。 “姑娘,你这该把手充充电,说不定它就发光了。”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如诗摇了摇头,这年头真是,还有人这样玩,都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她转头,想挤出人群。 “麻烦让让。”如诗道。 “急什么,你都没试试。”不知道是谁说的,如诗只感觉她的肩被人推了一把,人往后一个趔趄,她本能的伸手往地上撑去。 她的手刚好按在了锦盒前的石块上,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串一阵金光闪耀后,粉红色的宝石发出了一道绚烂的光圈。 盘坐着的长袍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如诗,脸上竟露出了微笑。 这笑容好亲切,好熟悉。 如诗恍惚了一下。 “姑娘,这手串是你的了。”长袍男子道。 “可是我……”如诗急了,万一他坑自己那就麻烦了。 男子伸出手捏着黄绸一角,伸手一抖,手串竟神奇的戴在了如诗的手腕上。 “哇……” “好神奇的魔术!” 周围一阵惊叹。 “喂……”如诗想把手串从手腕上取下,但一时间竟无法取下。 长袍男子站起身,抖了抖长袖,然后往人群外走去。 “凌凡欲觅三生恋, 风过如烟一世尘。” 长袍男子一边吟着一边大步而去,如诗起身欲追,却被人群阻隔,等她走出人群,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怔怔的四处张望,脑海里却想着他临走前的话。 凌凡欲觅三生恋, 风过如烟一世尘。 什么意思? 凌风,恋尘。 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直透头顶。 他是谁? 为什么他的话里有凌风和恋尘?凌风和恋尘又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想不通。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串,一粒粒黄宝石般的珠粒晶莹剔透,还有那颗粉红色的宝石,这为什么要给自己? 她伸手想取下来,但这手串好象天生就是她的一样,不松不紧,竟取不下来。 不管了,回家再说,如诗无奈的想。 *** “要不我们出去外面走走吧?”柳佑先道。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外面太热了,”王萱站起身,“这广州的天气热起来真是要命。” 她走到电视柜前,拿起本书翻了翻,“你写了十几年书,灵感不会用尽吗?” “所以,我不仅仅只是写书,我也看书,从别人的书中求得灵感,每个人的思维都不一样,文笔也大不相同,所以每多看一本书你就会学习多一份知识。” “嗯,听起来有点道理,但你看书又要写书,那岂不是要花费大量时间?” “无论做哪一行,你不一直学习就会淘汰,你不可能停留在原处,人生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其实我空暇时也会写写,只是写出来总感觉有点别扭,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里。”王萱抿嘴。 “哦,你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三十三:军人 王萱坐在电脑前,把自己的书打开,柳佑先拿了张凳子坐在一边,仔细的看着。 “故事构思很好,但是象这种悬疑小说对作者的脑洞挑战是相当大的,这不仅需要重重伏笔,还要在文字写法上扣人心弦,好的作者能把它写得让人如亲临其境,这样才能让读者欲罢不能。” 柳佑先说:“象这里,你看你描写罪犯作案时: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徐三点燃了一支烟,心想,这是一个杀人的好时机,然后他狠狠的将抽到一半的烟掷在地上,摸了摸腰间的尖刀……” “这样写不足以将罪犯的凶残表现出来,可以这样写: 这晚,月黑,风高。 “这是一个杀人的好时机。”徐三想。 他点燃了一枝烟,黑暗中,他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烟火中闪着野兽般的光芒。 他突然伸手,将烟掐灭。 “今晚,你死定了。”他将烟头扔在脚下,又一脚踩在烟头上,狠狠的碾压着。 “这样,效果就好多了。”柳佑先道。 王萱静静的听着,然后莞尔一笑:“所以,我的书根本没人看,以后你就多教教我。” “我只能将我的想法说给你,但是同一个故事,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表达方式,所以,要想提高,还得多看看别人的书,学习别人的长处。”柳佑先道。 “嗯,但我觉得还是得有自己的风格。” “那当然,但前提是你的风格得有人共鸣,有人欣赏。” …… 两人越聊越远,越聊越开心。 突然,门铃响了。 “如诗回来了。”柳佑先起身,“我去开门。” *** “看你脸色不对,怎么了如诗?” 如诗进门换上鞋,然后走到饮水机旁,“咕咕咕”一下子喝完一大杯水,又走到沙发边,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柳佑先在她旁边坐下,关切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老爸,我七岁的时候是不是病过一场,还不停说胡话?”如诗看着他,认真的问道。 “咳,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柳佑先感觉有点突然。 “我那时候说的什么?”如诗紧追不舍。 “哦,那时候你可能是发高烧烧胡涂了吧,不停的叫着说要找凌风,还说自己叫做恋尘。” “完了!”如诗瘫在沙发里,两眼望着天花板。 “你怎么了?”柳佑先被吓到了。 如诗伸出右手晃了晃。 “哦,这手串挺漂亮的啊,在哪买的?”柳佑先看着她手腕上的手串。 “我刚才碰到个怪人,他给我的,他走时还吟了句:凌凡欲觅三生恋,风过如烟一世尘。”如诗有气无力。 “凌凡欲觅三生恋,风过如烟一世尘?”柳佑先默念了几遍,突然道:“凌风?恋尘?” 如诗看着他,“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应该只是碰巧吧?”柳佑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底气。 “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过你,这事如果说出来,你更不敢信。” “什么事?” “我前段时间踩单车撞到一个人,他说他在撞我前晚晚做同一个梦,梦里是一个黄裙女子,她不停的说:凌风,我是恋尘,你不要忘记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这……这也太邪乎了吧?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柳佑先盯着她,希望她只是拿他寻开心。 “什么事?”王萱这时从书房出来。 如诗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怎么感觉象听神话传说一样呢?”王萱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那你看这个,”如诗伸出右手,“这证明我绝对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了吧?” 王萱伸手摸了摸,想把它取下来看看,却取不出来,她又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活扣。 “这倒怪了,怎么戴上去的呢?”王萱嘀咕。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会不会居心不良?”柳佑先想的是这个问题。 “看样子仙风道骨,倒不象个坏人。”如诗道。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戴上呢?” 是啊,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你说,我会不会真是上辈子叫恋尘啊?”如诗问。 “上辈子?哦,天哪,那我上辈子是谁?”王萱翻了翻眼,她可不迷信。 “其实我也不信,但怎么就这么巧呢?”如诗想了想道:“管他呢,我们该干嘛干嘛,是吗?王阿姨?” 王萱微笑:“就是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还会翻天?” 柳佑先突然想起了江瑶,难道如诗真的是……?他心里想着,默默的往书房走去。 如诗拉着王萱在沙发上坐下,轻轻问道:“怎么样?聊得开心不?” “还好吧,我们聊写作的事聊了一下午。” “什么?”如诗差点跳起来,“你们就一直在聊这个啊?” “要不呢?”王萱微笑。 “哦,我快晕倒了。”如诗头一偏,靠在沙发上。 王萱忍住笑,看着如诗道:“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如诗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说象你爸这样的一个榆木疙瘩,要怎样才能开窍?” “噗,”如诗一下子就笑了,“你这个比喻还真的很不错,他就是那种传统含蓄得象个榆木疙瘩一样的人,想要开窍,看来还得费点事。” “哦?说来听听。” “我?我可不懂啊,但是他这样的人,踢一脚走一步,看来还得你主动。” “哦,”王萱想了想,“我这人本来就是敢爱敢恨,我主动就我主动吧,我要主动到让他受宠若惊。” “是吗?”如诗狐疑的看着她,“你可别把他吓跑了啊。” “放心,”王萱做了个抓的动作,“他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 “我中午就回上海了,国忠中午过来接我。”楚天生家,大家正吃着早点,老李突然宣布。 “这么突然?”楚天生感到有点突然,“怎么没早点说。” “早说晚说都一样,也许有空我又回来看你们呢!”老李嘴上这样说着,表情却有点落寞。 “爷爷,那我想你了也可以去上海看你了?”南寻道。 “当然当然,我求之不得呢,随时欢迎。”老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么多年了,你这说走就走的,我还真感觉怪不舍得。”钟晴停下手中筷子。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老李叹了口气。 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楚天生:“我把房子卖了,房钱明天买主会打到这个帐号,你先拿着周转吧。” “这怎么行?”楚天生拒不接受。 “你听我说,你现在正需要钱用,而我回到上海,所有开支国忠都会解决,我拿着也做不了什么用,你先用着吧,你只要记着,能帮到别人时尽量帮吧,如果不能,至少做个安分守己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了中国人的脸。” 老李说完,把卡硬塞在楚天生手里:“密码很好记,491001,就是新中国成立的日子。” 三十四:感情 江瑶为柳佑先倒了杯茶,柳佑先的到来,显然令她既意外又激动。 她静静的听着柳佑先说完,然后点了点头,撩了撩头发,“我觉得,这需要如诗本人亲自过来一趟,我可以再为她辅导一次,每个人的心理走向都不一样,我要确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说,这会不会只是她潜意识里的幻觉,我的意思是说,比如她说的那手串的事,会不会是她自己买的,但却不记得,而幻想成这个离奇经历得来的?”柳佑先问。 “这当然有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肯定是有点棘手了,这已经是在精神问题上出现了预警,但如果她一直都是正常的话,这应该就是属于幻想症,经过辅导基本上就回到正常值了。” “但是她所说的楚南寻一事,这又如何解释?”柳佑先感到有点困惑。 “理论上来说,目前尚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某两个人在思想上存在记忆重叠之事,也就是说所有灵异一类事件都可用科学解释,虽然很多例子说有人存在前世记忆,但却缺乏有力的证据,所以科学把这类现象列为癔想症,全是幻想出来的。” 江瑶顿了顿又道:“我接收的心理患者中,有各种各样的,所以你无须顾虑,我当尽力帮你解决问题。” “那,好吧,改天我再拜访。”柳佑先起身告辞。 “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难道人真的会有前世记忆?”江瑶陷入了沉思。 *** “你这手串真漂亮。”南寻看着如诗搅动着杯里的椰奶。 这是一间不大的甜饮店,但却装修得很精致,座位都被间隔开,人坐下来就看不到隔壁,这样的设计最受情侣钟爱,这样聊天或打情骂俏都不会影响到别人。 “你永远都想不到这手串是怎么来的。”如诗吸了口椰奶汁。 “总不会是捡来的吧?” “说捡有点不对,是别人送的。” “什么人?” “一个男人。”如诗看着他。 “你老爸?”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如诗还是看着他。 果然,南寻的脸色有点难看,“你怎么能要一个不认识的人送的东西?” “因为我拒绝不了。” “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帅了。”如诗扬了扬眉。 “我……”南寻把面前的果汁沙冰推开,“我想换杯醋。” “噗嗤,”如诗忍不住笑了,“看来,男人也会吃醋。” “不但男人会吃醋,象我这么帅的男人也会吃醋。” “那你是不是常吃?”如诗笑得停不下来。 “据专家说,吃醋有益健康。”南寻装作很受伤的样子。 “真可怜。”如诗象哄小孩一样的摸了摸他的头。 “但是,我可不想你变得酸不可耐,所以呢,我没有醋让你吃,也绝不让你吃。”如诗看着他,她就象漫画里的公主,美丽而单纯。 南寻竟看得痴了。 “那人临走时还吟了两句诗不象诗词不象词的句子。”如诗接着道。 “哦??”南寻终于把心神收了回来。 “凌凡欲觅三生恋,风过如烟一世尘。”如诗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没感觉出来。”南寻的注意力全在她脸上。 “这句话里含着凌风,恋尘。”如诗提醒。 “哦?是吗?”南寻默默的吟了一遍,“好象是,这难道只是凑巧?”南寻也有点疑惑了。 他看着她的手腕,那粉红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耀着令人眩惑的光芒。 “也许,这只是那种烂大街的便宜货,那人只是故弄玄虚。”如诗一肘放在桌上手托着下巴,双眼一眨一眨,象那宝石一样闪耀着光芒。 南寻赞同,也许只是某个饰品商的广告创意吧。 反正他不愿花心思去想这些无聊的东西。 “那你见过你母亲了吗?” “见了。”如诗想起她脸色马上就变得忧郁了。 南寻看她脸色马上就后悔问这事。 “正如你所说,她是情不得已”如诗吸了口椰奶,咬着吸管。 “哦。”南寻不敢再问下去。 “你说,一个人的爱到底能有多深?能有多久?”如诗突然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 “这……”南寻无法回答。 “你会一直爱我吗?”如诗又问。 “当然,”南寻毫不犹豫,他迎着她的眼光,深深的凝视着她,“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永远。” 如诗低下了头,她的眼睛泛起一阵迷雾,“人们都说,初恋是没有结果的,是不成熟的,我只怕……只怕与你相遇太早。” “那你爱我吗?”南寻望着她。 “当然,你不觉得你这问得很傻吗?”如诗抬起头。 她的眼眶有点湿润。 “那就行了,我们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呢?我们又为什么要走别人的路呢?”南寻心疼。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亲母亲,所以,我这一生,不想再要一段不完整的爱情。” 南寻握着她的手,坚定的看着她:“放心,我这一生的爱,只给你一个人。” 每个人的初恋,都是一生中最真最纯的爱情,不含任何杂质,只愿地老天荒。 没有人能说清楚,自己是怎么丢失那段真爱的,也许,只是走得太急了罢,而爱情,需要细心呵护。 很多人,在拥有真爱时,还想拥有更多,甚至宁愿放手真爱,但在某一天,他却发现,只有真爱,才是生命的永恒。 但是,消逝的爱,谁又能挽回? ** “如诗,明天我们去一趟江瑶心理咨询室。”柳佑先道。 “去干什么?”如诗不解。 “也没什么,就是说要做一个回访式心理测试。”柳佑先故作漫不经心。 “哦,我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啊,这只是一个程序上的过程,好象是要做什么统计吧。”柳佑先无奈的道。 “那好吧,”如诗道,“我听说很多高级心理师都能催眠,还能在催眠中诱导人回忆起前世,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我看你一定是小说看多了,满脑子胡思乱想。”柳佑先看着她,心里又多了一重担忧。 三十五:催眠 第二天,江瑶心理咨询室。 江瑶看着如诗,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非常亲近。 “小时候可爱,没想到长大了更漂亮。”江瑶由衷的道。 “你也很漂亮,而且给人一种睿智的感觉。”如诗也看着她。 “真会说话,”江瑶转向柳佑先,“真羡慕你。” 柳佑先点头微笑。 “我需要对你催眠,催眠的作用是可以挖掘出你潜意识里的很多东西,包括你的行为意向。”江瑶对如诗说。 “我在想你能不能把我的学习天份给挖掘出来,因为我在这方面的天份真的欠缺了那么一点点。”如诗认真的样子让江瑶忍不住笑了。 “这个,就看你有没有带这个天份出生了。”江瑶伸出一根手指,在距离如诗眉心约一尺的地方停下,“你注意看着我的手指。” 如诗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江瑶的手指,她正感觉有点晕晕的时候,只听一声“睡!”她往椅上一靠,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如诗,你现在在哪里?”江瑶轻轻的问。 “我现在在一片草原上,好宽广的草原,好漂亮啊。”如诗象是在说着梦话。 “往前走,越过这片草原,你现在看到了什么?”江瑶的声音也象是在梦里一样轻柔。 “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座桥,还有,桥上有一个老人,她面前有一锅汤。”如诗表情很安详,“还有,这里长满了彼岸花,还有,这里有一块好大好大的石头,上面有字,我看看……恋尘,上面真的有恋尘,有我的名字。” 如诗就象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柳佑先心在下沉。 “你再往前走,你现在还看到了什么?”江瑶就象在牵引着她的梦境。 “我,我看到了凌风,凌风,我喜欢你……凌风……,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如诗的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柳佑先只感到一阵酸软,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他早已瘫了下去。 “凌风,我是恋尘,你要记得我,我一定要找到你……”泪水,从如诗的眼里流了下来。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江瑶继续。 “这里,这里是一个山村……”如诗的声音很轻,“这里有一个林场,有溪水,有一个水潭,凌风,这是我亲手做的手串,你喜欢吗?……” 柳佑先看了眼如诗腕上的手串,冷汗涔涔而下。 “你知道这是什么林场吗?” “这里好多竹,这里叫……叫……叫赣南长坑林场,对,长坑林场。” “你再往前走,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我父亲,他是梅岭神君,……” 江瑶迟疑了一下,马上又道:“你再往前走,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不,快走,好多人要杀我,快走……”如诗全身颤抖,汗从额上流下,“我,凌风,救我,凌风,救我……” 如诗全身开始挣扎,汗如泉涌。 柳佑先只感觉自己象跌入冰窖。 “你别怕,来,我带你离开这里,没人能伤到你。”江瑶轻轻的说着,“来,我们飞回到那宽广的草原。” 如诗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来,我们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忘记,慢慢的睁开眼睛。”江瑶慢慢的说着。 如诗头轻轻的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爸,你怎么流那么多汗?” 如诗看着满头大汗的柳佑先,奇怪的问道。 “哦,应该,应该是刚才空调坏了吧。”柳佑先吱唔道。 “哦,是吗?”如诗看了看自己,自己也是一身汗。 “江阿姨,我现在可以了吗?是不是测试完了?” “嗯,可以了,谢谢你,如诗。”江瑶微笑着。 “如诗,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有点事想问问江阿姨。”柳佑先对如诗说。 “好的。”如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脚,然后开门出去了。 “如诗这算什么情况?”柳佑先一脸焦急的问。 “没事,按我以往的经验分析,她可能就是对某部小说,或都某部电影什么的入戏太深,所以潜意识里全是这些情节。” “真是这样吗?”柳佑先还是不敢相信。 “你放心,我们是专业的,对于这种情况,我们都有专业判断,并不是信口胡言。”江瑶很自信的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吓死我了。”柳佑先这才记起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 …… 柳佑先和如诗走后,江瑶从柜上取下一个摄影机,按下键,又看了一遍如诗被催眠的过程,她沉吟了一会,马上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赣州长坑林场。”…… **** 连续开了七个多小时车,中途就停车吃了顿饭,但江瑶依然没感觉累,因为她心里充满激动。 “请问,长坑林场怎么走?”江瑶落下玻璃窗,询问路边的摊贩。 “长坑林场啊?从这里顺着县道一直走,大约二十公里后有个凌家村,到那里一问就知道了。” 江瑶谢过后又驾车前行,看样子这都是刚修不久的路,虽然不是太宽,但因为是水泥路面,车也不算太多,半个小时左右,江瑶就来到了凌家村。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晚霞在山头映得整个村庄都象镀上了一层金色,村里大多都是自建的小洋楼了,但依然有那么几栋土房稀稀疏疏座落其间,显得特别的不合时代。 江瑶在村里的一个小卖部停下了车,她买了几瓶水和一点零食,然后跟店主聊了起来。 “这里到长坑林场还有多远啊?”江瑶问。 “长坑林场?那里车进不去,要从村后走一两个小时山路才能到达。”店主是一位中年妇女,穿得挺朴素的,人也非常热情。 “那如果我要去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带路,我可以付工钱给他。” “现在肯定不行,太晚了,明天或许可以。”店主微笑,“但是,你这个样子,能爬山吗?” “当然,我身体好着呢。”江瑶笑道。 “其实,长坑林场以前都是我们村老凌头承包的,后来他老了,家里又出了点事,所以就转给别人了。”店主道。 “老凌头?你是说,你们这里都姓凌是吗?”江瑶心中一动。 三十六:探访 “凌家村当然姓凌。”店主笑着说。 “哦。”江瑶若有所思。 “那你们这附近有旅店吗?看来我今晚要在这住下了。”江瑶又问。 “旅店要镇上才有,不过这种小地方,条件可能不是那么好。” “好的,那明天见,拜拜。” “拜拜。” 江瑶离开小卖部,开车来到了小镇,这镇上也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走动。 也许,这就是小镇和大城市的区别。 她找了个旅店,而事实上,这里也就只有这一家旅店,然后拿了随身行李,在服务员带领下,来到了房间。 房间在二楼,虽然比较简陋,但还算干净。 她的确是累了,她在楼上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到楼上冲完凉,倒在床上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来到了凌家村的小买部。 “你们这里除了凌家村还有别的村姓凌的吗?”江瑶问。 “当然有,凌姓是本镇大姓,很多村都有姓凌的。”店主还是那么热情。 “那,你们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凌风的人。” “凌风?因为这里姓凌的人多,所以同名同姓也不少,但凌风这个名字嘛,估计现在是没有人用这名字了。” “为什么?”江瑶好奇的问。 “因为差不多有十八九年前了吧,我们村有一个年轻人,他就叫凌风,人长得挺不错的,学习也好,那时候我和他还一起读到初中,后来他考上高中,我就因为没考上休学了,后来,他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可惜啊……”店主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 “可惜他后来死了。”店主一脸惋惜。 “怎么死的?” “他去学校报到那天,坐的车翻下水库,他为了救其他落水乘客,后来被溺死了。”店主边说边叹息,“人人都说他傻啊,救了几个人,还有两个小孩,后来把自己搭上了,你说,这天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为什么好人都没好报呢?” “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是独子,他的死,让整个家都崩溃了,他的父母从此再也无心耕作,就随随便便做点两人吃的,日子过得心酸啊,从来就没再见他们笑过了,整日里都是叹息,有时候就坐着发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想去看看,你能不能帮我带带路?”江瑶道。 “不用带,从这里往前走,最前面路边那栋土房就是了。” “哦,那谢谢你啊。”江瑶想了想,又买了点礼品,然后就往店主所说的方向走去。 走到村头,江瑶就看到了那栋土房。 这是早期乡下最常见的土房,上面盖着灰黑色的瓦片,泥墙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变得破旧不堪,几道手指大的缝隙散布在墙上,似乎在向人们昭示着它的漫长岁月。 屋前,用土砖围成的院墙塌开一个一两米的缺口,散落的土砖被雨水淋得变成一堆烂泥。 院门敞开着,院里到处布满鸡粪,屋檐下放着一排柴火。 江瑶在门口叫了声:“请问,有人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 她走进院里,就看到里屋大厅中间,两位大约六十左右的老人正在吃饭。 乡下人早上都是吃饭的。 她走到大厅门口,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江瑶。” 两位老人停下筷子,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感觉有点意外。 因为这里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客人来过了,除了村主任偶尔来看望一下,连村民都很少来。 她走进客厅,微笑着道:“叔叔阿姨,我叫江瑶,我是来看望你们的。” 凌父凌母赶紧起身,凌母从旁边拿了张凳子,用衣袖在上面抹了抹,然后用家乡话说道:“你坐,你坐。” 江瑶将礼品放在旁边一个空着的椅子上,然后在桌前坐下。 凌父凌母看她坐下也跟着坐了下来,凌母用家乡话道:“你看,我们也不知道有人来,所以也没准备饭菜。” 江瑶虽然不大听得懂,但也大概听出了她的意思,她忙说:“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你来是找谁呢?有什么事吗?”还好,凌父会普通话。 “哦,是这样的,我是凌风以前高中时的同学,这次来,是特地来看望两位的。”江瑶小心翼翼的说。 提到凌风,凌父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被压皱得不象样的劣质香烟,点上一支,巴嗒巴嗒抽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江瑶感到非常抱歉。 “都快二十年了,如果他没出事,我的孙子都十几岁了。”凌父吐着烟,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凌母在一旁悄悄落泪。 “凌风是个好人,他舍己救人,值得尊敬。”江瑶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们。 “他救了那么多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可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傻啊。”凌父的眼睛也有点发红。 “你们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呢?这个世界总有一些自私自利之人。” “是啊,唉,我家风儿命苦啊,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有个姑娘多喜欢风儿,那姑娘长得多漂亮啊,如果不是风儿命不好,他们现在小孩都该多大了。”凌父感叹。 “哦,你记得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吗?”江瑶心中一动。 “恋尘,她叫恋尘,我记得,她总是喜欢穿着一身黄色长裙。”凌父吸了口烟,将剩下一截烟头扔在地下,又用脚碾灭。 “恋尘?!”江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对,恋尘,这姑娘也是痴情啊,风儿被葬后,她整整一年风雨无阻,天天到风儿葬地祭拜,我看了真的是心疼啊。”凌父抬了抬头,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现在还有他们照片吗?” “风儿的肯定有,恋尘的倒是没有。” “你能把凌风的照片再给我看看吗?”江瑶问。 凌父起身往房间走去,不一会,他就拿了一叠照片出来。 江瑶接过,这些照片大多是在学校拍的,有一些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张是过塑过的,那是凌风高中时拍的。 江瑶只看了一眼,她就呆住了,没错,这个凌风确实就和楚南寻一模一样。 三十七:事端 江瑶心中一阵激动。 凌父又点了支烟,凌母还在流着泪。 都说时间能抚平伤痛,但有些东西,时间再久也无法抹去。 江瑶想告诉他们,你们本不必难过的,因为凌风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生活着。 但是,她不能说。 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太骇人听闻,也实在太过诡异。 原来,人真的能重生。 这客厅很简陋,饭桌的内侧是一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电视柜,电视柜上面躺着台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式电视。 电视上积满了灰尘,裸露着的电视线上还有蜘蛛网。 江瑶心里发酸。 一个对生活没有了激情的家庭原来是如此颓废。 她本来还想问问其他事情,但她已不忍再问下去。 她并不是个不顾别人感受的人。 “叔叔阿姨,我想,我该告辞了。”江瑶站起身。 凌父凌母并没有挽留的意思,他们也不想别人沉浸在他们的痛苦里。 江瑶拉开背包,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却不小心带出了几张照片。 这是江瑶本来准备用来打听恋尘事情的照片。 照片掉在地上,江瑶刚想捡起来,凌父也弯下了腰。 他拿着相片,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但手却在发抖。 照片上,是一个黄裙少女。 “恋尘。”凌父喃喃道。 江瑶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然后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多好的一个女孩,可惜,我们家没这福气。”凌父看着照片,“她现在好吗?” “哦,她……她很好。”江瑶回过神来。 “那就好,那就好。”凌父不停的点着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江瑶只感觉自己的眼眶也可始湿润。 她把钱推到凌父面前,“大叔,这个你拿着。” 凌父看着这沓钱,他摇了摇头。 他不需要别人怜悯,他的痛并不是钱能解决的。 “这,这是恋尘托我带给你们的,所以,你们无论如何得拿着。”江瑶道。 凌母已哭出了声。 *** 江瑶心理咨询室。 宋明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的浏览着网页。 宋明是江瑶的男友,江瑶没离婚前他就一直暗恋着她,江瑶离婚后他就毫无顾忌的追求她,现在两人已是恋爱关系。 江瑶跟他说她有事要外出几天,反正他有空,就帮她照看一下她的咨询室,他想着反正这两天有空,就答应了下来。 他伸了个懒腰,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江瑶的文件夹。 他翻看着,当看到一个标题为“本世纪最重大发现”的文件夹时,他停了下来。 “本世纪最重大发现?”他笑了,有什么发现这么重大? 他点开,里面是两段段视频。 他打开播放,第一段是一个小女孩,叫诗诗,是江瑶做的心理咨询视频纪录。 他仔细的看完,心想,竟然还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他又点开了第二段视频,视频里的女孩显然是长大后的那个小女孩,而且催眠后说的话也十分相似。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他心里想,如果是真的,那这事确实是让人震惊,但这世上不可能有这种事。 如是说是假的,那看当时的情形和她们的表情,应该不是摆拍的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但好奇心却让他停不下来。 “徐海应该能分辩出来。”他想,徐海原来是某电视台的记者,后来离职自己开了个工作室,他对各种新闻视频的真实度有着极高的分析能力。 他发了条信息过去:徐海,你帮我看看这视频是真是假,我实在太好奇了。 接着,他把两段视频全发了过去。 过了一会,徐海的信息回了过来:你这两段视频是哪里来的? 宋明:我女朋友江瑶的,这是她工作室的工作纪录视频。 徐海:这事太神奇了,我再仔细分析一下看看。 然后,宋明接了个电话,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 凌家村小卖店。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在门口,车上走下两个大约三十一二岁的男子。 两个人都穿得很整齐,也很有礼貌,两人买了一条烟,几支水。 “你好,我想请问下去长坑林场要怎么去?”带头的那个男子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长坑林场啊?车去不了。”店主很热情。 “那要怎么去?” “得走一个多小时山路才行。”店主看了看他们两个,后面的是个长发男子,背着个大背包。 “长坑林场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啊,怎么这两天老是有人问的。”店主开玩笑的问道。 “哦?还有人来问过吗?”眼镜男子问。 “是啊,前两天有个女的来问过,也是开着车来的。” 两男子对望了一眼,眼镜男又问:“你记得车牌号码吗?” “这倒不记得,但车是广州牌,我特意看了一下。” “哦?”眼镜男若有所思。 “那我想问问,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恋尘的人?”眼镜男又问。 “恋尘?有,但这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店主答。 “她是哪里人?”男子来了精神。 “我对她印象深那是因为这女孩太痴情了,我可没见过这么痴情的女人。” 两人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 “她是哪里人我不知道,但她那时候喜欢上我们村的一个小伙子,后来小伙出意外死了,那女孩连续一年风雨无阻的来小伙坟地祭拜,太感人了。” “那小伙叫什么名字?”眼镜男又问。 “凌风。” “凌风?!!!”眼镜男差点激动到眼镜都掉了下来。 “不错,再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女孩了。” “那,如果你再见到她你认识吗?”男子问。 “当然认识,说实话,很少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那模样,简直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店主道。 眼镜男向身后男子点了点头,长发男子伸手从背包的侧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眼镜男接过,然后递给店主。 “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恋尘。”眼镜男道。 店主接过,然后随便看了两张。 “不错,她就是恋尘。” “你确定?” “我确定。”店主肯定的回答道。 三十八:枝节 眼镜男又问了凌风的情况和他家的住址,然后就告辞而去。 如诗和王萱半躺在沙发上,讨论着刚才电视剧的情节,柳佑先喝着茶,微笑着看着这两个大小孩。 电视上播放着广告,如诗拿起遥控器,准备换个台看。 突然,如诗停下了。 “人究竟有没有前生来世呢?科学证明是没有的,但最近却有人爆出说有人存在前世回忆的事情,据调查,此人所回忆的前世不但真有此人,而且与此人的记忆高度吻合,而且还有视频为证,至于此事的真实度,现在尚未有定论,好的,现在我们来看看事情的经过。”电视主持人说完,电视转入了影像播放。 电视上,首先是一段小女孩的视频,视频中,小女孩据说是被催眠,在主持人极具夸张的解说下,视频被渲染得象惊悚片。 “好,如果我们说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那我们再来看看下一段视频……” 主持人说完,电视上又出现了一段视频,视频中,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虽然视频中的场景有所变动,但依然可看出还是同一个地方,虽然视频中的人脸都打了马赛克。 如诗和柳佑先的脸色已经变了,因为他们已发现里面的主角就是如诗。 “视频中这位姑娘就是十年前的小女孩,也就是恋尘,那到底有没有恋尘这个人呢?很多人肯定以为这只是网络上那些博眼球的炒作,但事实上怎么样呢?我们再来看下一段。” 主持人的故作神秘足以吊起任何人的胃口。 画面上是两个人进入了一个小买部,主持人说,这地方就是恋尘记忆中前世生活的地方。 “这是什么情况?”柳佑先心想。 画面中,小卖部的店主说确实有恋尘这个人,而且就是视频中的女孩。 如诗已呆了。 接着,画面一转,两个男子又来到了一对农户家。 首先,画面中出现的是房子,一栋破旧的小土房,跟着就是一对老人家。 “请问,这是凌风家吗?”一个戴眼镜的男子问。 “你们是???”画面中,老人被打了马赛克,看不到脸。 “我们是凌风以前的同学,就是来这里看看你们,顺便问点事。”眼镜男说。 “哦,是,但凌风已去世那么多年,你们还不知道吗?”老人问。 “我们主要是想打听点事情。”眼镜男说。 看画面的闪动情况,这应该是偷拍的。 “你们想问什么?”老人显然没什么戒备心。 眼镜男拿出几张照片,递给老人:“请问,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老人接过看了看道:“认识。” 眼镜男:“她叫什么名字?” 老人:“恋尘。” 眼镜男:“她跟凌风认识吗?” 老人:“认识,她那时候喜欢我家风儿。” 画面又转回主持人:“据时间来看,这已是十八年前了,但是,恋尘到底是哪里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那她会不会是视频中女孩的前世呢?我们将会继续跟踪报道。” “这是怎么回事?”王萱显然已看出了那女孩就是如诗。 “江瑶怎么能这样做呢?”柳佑先道,“我打个电话给她。” 如诗还在沉默,因为她仿佛记起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她又说不清楚。 那房子怎么那么熟悉? 难道我去过那里? 难道我真的有前世? 我的前世真的有凌风这个人? 那,如果我就是恋尘,那凌风呢? 她又想起了楚南寻。 楚南寻刚认识她时就曾经说过,有个叫恋尘的人一直出现在他梦里,叫他凌风。 难道他前世就是凌风? 他是凌风,我是恋尘? 我们前生就曾相爱? 这太不可思议,太无法置信了。 “喂,江瑶吗?”柳佑先语气实在有点不客气。 “你好,柳生是吧。”江瑶的声音。 “我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江瑶问。 “你看电视了吗?” “哦,我很少看。” “你为什么要把如诗的视频和事情公布出来?”柳佑先已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没有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都已上了电视,你还不承认?” “我想,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江瑶说。 “你不知道这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吗?”柳佑先尽量克制。 “你冷静一下,我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这样说,我是一头雾水。” “xx电视台xxxx节目,你自己看完给我个交待。”柳佑先说完把电话挂了。 “如诗,你不用担心,这事情……”柳佑先想安慰如诗。 “没事,我并没放在心上。”如诗道。 王萱:“现在的电视台就是这样,老是搞些这种事情来提高收视率,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但是,我好象真的对那里有印象,好象我真的去过那里。”如诗说。 “什么?”柳佑先和王萱同时道。 *** 江瑶坐在办公台前,然后,他拔通了宋明的电话。 “宋明,你是不是把我电脑的视频发给别人了?” “哦,我觉得好奇,又不知道真假,所以发给徐海让他看看是真是假。”宋明道。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我想这不是很大的事情吧?” “不是很大的事情?这是客人的隐私,你竟然发给别人,现在都上电视了,你知道吗?”江瑶生气的说。 “上电视?怎么会上电视?”宋明显然也没看电视。 “我真被你气死了。”江瑶说完摁掉了电话。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就拔通了柳佑先的电话:“喂,我是江瑶,我们能见一下吗?” “好。” “那,我过去你那。” *** “柳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疏忽,这视频被流出。”江瑶很抱歉的说。 柳佑先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这样会影响如诗,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知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再想想看如何补救。”江瑶除了道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今天已有人找上门来了。”柳佑先道。 三十九――再见恋尘 原来,今天一早就有小报记者找上门来采访,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到他的住址的。 江瑶:“我找朋友帮帮忙,看能不能尽快将此事平息下去。” 柳佑先:“如此最好,我可不想再被打扰。” 过了两天,电视上就出现了一段江瑶心理工作室的采访报道。 记者:“请问,前段时间电视上的几段视频是不是你们工作室传出来的?” 江瑶:“是的。” 记者:“请问,这两段视频是如何传出的,是真实事件吗?” 江瑶:“这两段视频本来只是拿来为工作室做宣传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做广告,让那些好奇的人为了探索自己的前世而光顾,没想到闹出了这样的乌龙。” 记者:“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一手策划的闹剧了?” 江瑶:“理智点的人应该都想得到,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呢?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在此对那些受此事困扰的人表示歉意,实在对不起。” 记者:“那你如何解释凌家村两个老人的说辞呢?” 江瑶:“这个很简单,只要有钱,这世上还没有多少办不到的事,也许是有人出钱买通的吧。” 画面一转,是记者在凌家村的采访。 记者:“大爷,你之前说的凌风和恋尘之事,是否真有此事。” 凌父:“真的,确有此事。” 记者:“很多人认为你只是被人买通,都怀疑你说的是假的,请问,你有没有收过他们的钱?” 凌父:“这……钱,收过。” 记者:“收了多少?” 凌父:“一万。” 画面转到电视主持人:“由此可见,这场前世记忆之事只是精心策划的一场乌龙事件,……” 柳佑先长长舒了口气:“这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如诗道:“但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 江瑶呆呆的坐在办公台前。 为了如诗,她已经将事情全部担下了,但是,这工作室恐怕得因这事而彻底关门了。 这时,如诗来了。 “江阿姨。” “哦,如诗,你来了。”江瑶没想到她会在这时来。 “江阿姨,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江瑶点点头:“好。” 如诗:“我催眠后说的话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 江瑶:“因为为了你不受困扰,已经暗示你将此经过忘掉。” 如诗:“就象删除文件一样?” 江瑶:“是的。” 如诗:“我说的这些经历是不是确有其事?” 江瑶:“不确定。” 如诗:“凌家村的事是真是假?我想你肯定去过是吧?” 江瑶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是的,我去过,不但有凌风这个人,也有恋尘这个人。” 如诗看着江瑶,然后很坚定的说道:“我想去看看。” 江瑶沉默。 “还有,我想你再为我做一次催眠,将我的记忆唤醒。” 江瑶看着她,良久良久。 “这记忆,也许会让你的一切彻底改变,你要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好了。”如诗道。 *** 如诗静静的坐在桌前,她的心已彻底乱了。 因为她发现,她变了,一切都变了。 她看着手腕上那闪闪发光的手串,她现在终于知道那个长袍人是谁了。 还有,楚南寻,他就是前世的凌风。 那个她刻在三生石上的凌风。 一切记忆,清晰得如同昨日。 但是,这个世界,是原来的世界吗? 不是,绝不是。 她伸出手,桌上的笔飞起,然后落在她掌心。 她已经不是如诗了。 她是恋尘,那个飘逸翩飞的仙子。 她有点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如诗,吃饭了。”房外传来了柳佑先的声音,那么亲切。 她想起了梅岭神君。 “如诗,十多天就要开学了,你要多复习复习。”餐桌前,柳佑先对她说道。 复习? 如诗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大堆的函数,元素符号,然而,现在这一切好象突然变得那么简单。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柳佑先关心的问。 如诗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柳佑先:“爸爸,谢谢你。” 柳佑先微笑着道:“你看看这孩子,现在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是你老爸,谢什么谢啊。” 如诗笑了笑,然后帮柳佑先夹了块鱼腩肉。 “我都不喜欢吃鱼腩肉,你吃吧。”柳佑先嘴上说着,心里面却是很欣慰。 如诗知道,他并不是不爱吃,他只是想让自己多吃点。 “爸,我想去趟凌家村。” 柳佑先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抬起头看着如诗:“为什么?” “没什么,我们只是去那里看看,当旅游一样。” “我陪你一起去。”柳佑先不放心。 “我约了同学。”如诗说。 “那也不行,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刚好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这次就当陪你了。” “那,要不要叫上王阿姨?”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空。” “我问问。”如诗道。 *** “这可真是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王萱道。 “想想也不错,要不天天对着电脑,我怕我就快变成一个机器人了。”柳佑先道。 开车的是江瑶,宋明坐在副驾驶,后排坐着柳佑先,王萱。柳如诗和楚南寻坐在中排。 如诗看了看楚南寻,他也刚好在看她。 这就是凌风,那个她前世追到今生的少年。 她的心里有点酸楚,又充满了甜蜜。 这是她的凌风,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跟他分开。 车停在了距凌风家几十米外的路边,这里的变化太大,让恋尘感叹不已。 唯一没变的就是凌风家,那栋土屋坐落在一栋栋钢筋水泥房旁,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一定要说变了,那就是它变得更破旧了。 车停了一会,然后就开到了村后,这里有一条山路,它就是往长坑林场的路。 他们把准备好的行囊拿下车,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锁好车,走上了通往长坑林场的路。 他们没有请人带路,因为如诗告诉了江瑶,她记得往林场的路。 四十――奇怪的木屋 通往林场的路安静,清幽。 因为封山育林的原因,从村后上山,一路都是树木葱郁,再往前走了半个钟后,便进入林区,大树遮天蔽日,一条山路就象是一条建在翠绿里的通道,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再加上虫鸟啁啾,给人一种超脱凡尘的境界感。 这里和一般的城市森林公园不同,这里是彻彻底底的远离凡世尘嚣。 江瑶拿出相机不停的拍照,柳佑先则偶尔吟几句诗感叹一番,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楚南寻则因为柳佑先在而显得有点拘谨,一路都不怎么说话。 再往前,下了山便是林场了。 如诗的心在慢慢开始激动。 桥还是那是那座小桥,溪还是那条小溪。 溪水依然清澈,依然潺潺。 竹篷和木屋还在,但显然已不知翻修过多少次了。 木屋前有一对老年夫妇正坐着聊天,看到有人来显然有点意外,但是却很热情的烧茶倒水。 老人说因为封山多年,所以现在也没什么人来这里,打猎也不行了,因为现在对土枪和猎枪的管理是十分严格的。 老人家于是就在林区搭了几个竹篷,用来种菌,香菇,木耳等,再经过加工晒干后卖到干货店,日子倒也悠闲自在。 大家又问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便向老人家告辞,往山里方向而去。 靠竹篷的附近是竹林,但往山里走就不一样了,一路上参天大树是一棵接一棵,整个山谷除了鸟鸣和溪水的声音,就剩下他们的脚步声了。 “再往前走我们就已经走得很远了。”宋明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但是,我还想找到溪水的源头呢。”江瑶道。 “但是,等下我们要赶回去就会天黑了。”宋明道。 “怕什么,这里离林场又不远,大不了在林场凑合着过一晚。”江瑶意犹未尽。 “这里好漂亮,来,帮我照几张照片。” 山谷里,有一小块平洼,溪水在这里汇成一个小水潭,潭水清冽见底,两边是数块平坦的大石,显得极为漂亮雅致。 这里,恋尘和凌风来过无数次,他见就是在这里初遇的。 如诗看着楚南寻,南寻好像也在想着什么。 他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无法记起。 他和如诗不一样,如诗的前身实在太过强大,所以她的记忆极容易被激发起。 “南寻,这里美吗?”如诗问。 南寻眼睛还是看着水潭的方向,口里喃喃道:“似曾相识,我怎么好象来过这里一样?” 如诗笑而不语。 不一会,他们又继续前行。 山谷,越来越幽静。 天渐渐暗了下来。 “不是吧,这天怎么说变就变,看样子好象要下雨了。”王萱道。 柳佑先:“这就麻烦了,这地方都没地方避雨,往回跑肯定来不及了。” “要不,我的再往前走看看有没有地方避雨。”江瑶道。 宋明:“还往前走啊?前面怎么可能会有避雨的地方呢?” 江瑶:“这你就不知道了,一般来说,林场里离得远的地方都会有人们搭的简易篷,用来避雨的。” 宋明:“为什么?” 江瑶:“因为他们也要避雨啊,万一他们走远了,又突然下雨,他们才有地方落脚啊。” 这话听起来好象有点道理。 于是,大家便又往前走。 雨,说下就下。 正当大家都手足无措的时候,江瑶突然道:“你看,前面是什么?” 透过树枝叶隙,前面真的有间小木屋。 大家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因为雨已越下越大。 木屋很精致,而且还很宽。 里面不但有桌椅,竟然还有张很精致的茶几,旁边还有个房间,门是关着的。 难道这里还有人住? 柳佑先轻轻的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他说只能坐在那象客厅一样的木屋里,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大家都没说话,因为大家的心情都糟透了。 很久,宋明终于开口:“如诗雨一直不停,我们怎么办?” 江瑶:“那就只能打扰人家一晚了,要不这么大雨怎么走?” “但是,这里主人好象并不在家,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冒昧?”王萱道。 “也不知道此处主人是什么人,按理说这么深山野林的应该没人住才对啊。”柳佑先接口道。 江瑶:“也许这里就是专门给路人歇脚的。” “该不会是那什么什么吧?……”宋明的脸色有点苍白。 “说什么呢?”柳佑先道。 “你没看电视电影上,那些神狐鬼怪啊,都是出现在深山里,而且套路都是一样的。”宋明越说越心虚。 “切……”江瑶突然在宋明耳旁大喝一声,吓得宋明差点摔到地下去了。 大家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你这胆子,如果真有什么,你肯定把我扔下就跑了。”江瑶白了他一眼。 宋明抹了抹额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雨一直下。 天已黑了下来。 “奇怪,这才中午,天怎么就黑了呢?”宋明感觉不对头。 他这一说,江瑶感觉好象也是不大对头,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接着,她就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 她们早上开始出发,走到这里最多三四多小时,但手机的时间显示是十八点三十分。 她以为只是自己手机的时间不准吧,于是又问柳佑先。 柳佑先的也是一样。 楚南寻的也是。 这下,大家彻底懵了。 楚南寻试着拔打电话,但是没有网络。 “该不会真的是那什么了吧?”宋明感到全身发软。 “这里该不会有什么野兽吧?万一攻击我们,我们怎么办?”王萱看了看四周。 大家的眼睛全部看向了那个房间。 “这房间里是什么呢?”大家心里都在想。 “要不,我们躲房间去吧?”宋明有点紧张。 “怎么能随便进别人房间呢?”王萱道。 “也许,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江瑶笑着道。 亏她还笑得出来,宋明又抹了抹额头。 “我们来猜,这房间里到底有什么。”江瑶想缓和一下气氛,“我猜这里面有一张床。” “我猜这里面肯定有个书柜。”王萱笑道。 “这里面有张画,很美很美的画。”南寻道。 如诗笑了。 “如诗,你说里面有什么?”王萱看着如诗。 如诗的眼神开始迷蒙,象是起了一层雾。 “三生三世,两个人,一条路。” 如诗喃喃道。 四十一――欲入前生 雨仍未停。 黑暗就象一只巨兽般袭来,似要择人而噬。 “我们还是进去吧?”王萱心里也有点发寒,她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木门。 但是,谁去推开那扇门呢? 手机那微弱的光在此时还真的是黑暗中的光明,至少它减少了大家的恐惧感。 南寻突然走到了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木门发出几声沉闷的“咚咚”声。 “请问有人吗?” 没有声音。 怎么可能有人呢?除非他是个聋子,或者,是个死人。 南寻伸手推开了门。 门没有在反闩,所以轻轻一推就开了。 南寻瞬间目瞪口呆,大家也都露出惊奇的目光。 房间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但却极尽奢华,地上是厚厚的地毡,还有粉红色的窗帘,精致的梳妆台。 房间的一头摆着一张床,一张只有在电影里才有的古式木床,紫帐流苏,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好象还躺着个人。 床边是一张古式书桌,光从书桌上一颗鹅蛋大的圆珠发出,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 南寻站在门口,整个人象在梦里。 “是什么?”大家都想起身去看看,但是,房门推开的刹那,厅里也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道朦朦胧胧的淡黄色光笼罩着整个木屋厅内,大家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然后就昏了过去。 南寻迟疑了一下,却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地毡很软,他就象踩在云雾里。 他慢慢的走到床前,首先看到的是书桌上的一幅画。 画上画的是一处人间仙境,远处是云雾缭绕的仙山,然后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花丛间坐着一位黄裙少女和一个少年,黄裙少女的头倚靠在少年的肩上,他们面前,是一条弯弯曲曲通往远方的路,他们的身后立着一块巨石,石上刻着三个大字“三生石”,下面还写着几个小字,“凌风,恋尘。” 南寻已看得呆了,很久很久,他才把头转开。 透过一道道流苏,他终于看清了,床上躺着的,竟是如丝。 她睡得很甜静,脸上还带着微笑。 南寻看着她,嘴里竟喃喃得道:“恋尘,我是凌风……” 然后,他也昏了过去。 床上的恋尘,却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南寻。 “你要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恋尘问。 梅岭神君不知道何时已出现在房里,他默默的看着恋尘,眼里有一丝关切,有一丝心疼。 “你莫要忘记,只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了你们的名字,你们就已经有了三世之缘。”梅岭神君道。 “可是,跟这有什么关系呢?” “每一件事,每一段情,都有因果,而每一个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影响他的来世。” 恋尘:“我不懂。” 梅岭神君继续道:“每个人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前世的果,今生所做的一切,都是来世的因。” 恋尘:“……” 梅岭神君:“而凌风所承受的一切,就是前世种下的因,你知道他为什么能活到今天吗?那是因为他上一世曾舍命救过数人,所以,他遇上了正能神君,而正能神君则让楚天生积下善念,延续了他的生命,要不,他早在八岁时便将逊命,你有知道他为什么上世会溺水而亡吗?” 恋尘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他的前生做了太多错事。”梅岭神君叹了口气。 “他做了什么?”恋尘问。 “他那一生,所做的坏事太多了,本应应三生孤苦,五世浮沉,但是,他遇上了你,”梅岭神君看着恋尘,“但是,你要想将这一切改变,只能追根溯源,在前世将他种下的因改变。” “前世?也就是说我和他的前世?”恋尘问。 “不错,你既已将他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你们便有了前世,今生,来世,但是,他的孽报太重,正能神君已经离开了他,所以你们现在已将陷入一场大劫。” “大劫?” “不错,结果将会惨不忍睹,就是你,也将仙身尽失,坠入魔道,因为你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救他,所以你也将卷入这场孽报。” “那,我该怎么办?”恋尘问。 “放弃他,回到仙界。”梅岭神君道。 “你明知道这不可能。”恋尘眼看着地上的南寻,摇了摇头。 梅岭神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肯定不愿回头,所以,若要改变这一切,你只能先去到前世,将他改变,将一切改变,但是,这将是很艰难的事,因为,要改变一个人,真的很难。” “他的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恋尘抬起头,看着他。 梅岭神君又叹了口气,“他是个什么人,你总会知道,我问你,你真的有那么爱他,那么在乎他吗?” “不错。” “无论他是怎样的人你都一样爱他?” “不错。” “如果你无法改变他,那么,你还愿与他共守三生之约吗?” 恋尘的眼已迷朦,她的脸在淡白色的珠光下显得苍白,然后,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我都愿意。”她轻声而坚决的道。 梅岭神君黯然不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情,永远是这个世上最永恒不变的主题。 那,这个世上还有真情吗? 当然,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间千古绝唱。 空气仿佛凝固。 雨,已停了,时间,也已静止。 “如果有一天,你实在承受不了,你就回来吧。”梅岭神君的眼睛也有点湿润。 恋尘看着他,刚止住的泪又已流下。 “无论他的前生有多不堪,我都一定不会放弃他,因为我知道,他本来是善良的,他所做的一切,也许并不是他的初衷,人,有时候总是会被外在条件所左右,不是吗?” 梅岭神君不能否认,这个世上,总有很多人在做着违心的事。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他的心里是有爱的,而一个有爱的人,总不可能会很差,总不可能会无可救药,是吗?” 是吗? 梅岭神君不知道。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四十二人心 在封阳县,说起顾长仁没有人不点头称赞的,他不但是这县上首屈一指的富商,还是闻名乡邻的大善人。 他不但在经商上是一把好手,还交游甚广,封阳县知县张南就是他八拜之交的兄弟。 张南本是一穷书生,迫于生计便来到顾长仁铺里打工谋生,顾长仁惜才,便令他安心读书,大多事情都安排给其他人完成,六年后,顾长仁又提供盘缠让张南入京考试,张南感激涕零,发誓若能出人头地,定当报答顾长仁之恩,并与顾长仁结为八拜之交。 张南没有让顾长仁失望,第二年,他便出任了封阳知县。 这天,顾长仁一回到家,夫人辛氏就上前拉着他的手道:“长仁,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顾长仁微笑道:“什么好消息?” 辛氏羞涩一笑道:“喜事,你猜猜。” 顾长仁道:“我们家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过喜事了,却不知道有何喜事?”他看了看满脸晕红的辛氏,心中一动,“难道是你有了?” 辛氏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长仁大喜过望,一把抱着辛氏,激动的道:“我们顾家三代单传,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以为……,没想到,老天总算没薄待我。” 辛氏依偎在他怀里,“我都不知多久没见你笑过了,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事,现在,我也总算对你有个交待了。” 顾长仁紧紧抱着辛氏,高兴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顾家离张南府上不远,顾长仁第二天就来到了张府,要把这消息告诉张南,他实在是太兴奋,想找个人分享他的快乐。 张南听完,哈哈大笑道:“真是巧了,贱内也刚刚有了,真是同喜,同喜啊!” 顾长仁笑道:“真不亏是兄弟,连这事都能这么巧,以我看,我们不如亲上加亲。” 张南:“哦?如何亲上加亲?” 顾长仁道:“如果以后生下来,同是千金,就让她们结为姐妹,如果同是男儿,就结为兄弟,如果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你说可好?” 张南大笑道:“好,好,这主意太好了,妙极!哈哈。” 于是,两家共举宴席,此事便算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月怀胎,瓜熟蒂落,辛氏产下一子,顾长仁为其起名顾凌风,时隔一月,张家也诞下一女,名为张如玉,依照约定,两人便常以亲家相称了。 顾凌风生来聪颖,又极好动,文武双修,竟都颇有进步,这更令顾长仁对他疼爱有加。 顾凌风和张如玉自幼便常常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让大家更是羡慕顾张两家,都道他们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天,两人又跑到街上玩耍,天突然黑了下来,眼看就要下雨了。 这时,凌风看到一个老人拿着根木棍,慢慢的走着。 凌风看出来了,老人是瞎子,在用棍探路。 他跑上前道:“老奶奶,就要下大雨了,你要去哪里?我扶你去吧。” 老人说了地方,凌风便扶着老人往前而去,如玉只能跟在后面。 回来时,雨已开始下了,两人便一路小跑,往家而去。 也许是跑得太急,如玉一不小心,竟把一只鞋弄掉河里了,河水湍急,两人只能干瞪眼。 “凌风,我鞋掉了,走不了了,要不,你背我回去吧?”如玉说。 “我才不背呢,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凌风一副大男人的样子。 “什么授受不亲?你别忘记,到时候你是要娶我为妻的。”如玉大声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背还是不背?”如玉的大小姐脾气来了。 没办法,凌风还是把她背了回去,如玉得意的笑了一路。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凌风十岁那年,一件事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那天,顾长仁竟在自己布庄被人活活打死。 张南一听,这还得了,马上令人把打人者抓了。 打人者赵东,他供诉说是因为顾家布庄以劣充好,将次等品充上等品卖给他,他找到顾家布庄要求退货,顾长仁却说他拿来退货的布匹不是顾家布庄的,两人争执起来后,赵东一怒之下便带人砸了顾家布庄,顾长仁在冲突中被他们失手打死。 但是顾家布庄的伙计却说赵东就是故意挑衅,说他已经三番五次这样了,顾长仁实在忍无可忍才跟他们吵了起来,没想到却遭了毒手。 张南下令彻查此事,事情真相很快就出来了。 赵东闹事确实是故意挑衅,原因是因为同行竟争,但是,这事情最后棘手了,因为指使赵东的人叫胡志高,而胡志高却是当地知府大人的侄子,知府大人亲临张南府上,软硬兼施的表示,如果张南处理的结果他不满意,将让张南吃不了兜着走。 张南这下犯难了,他任职多年,早已听说知府大人在朝廷的背景十分强大,他若得罪了他,不要说官职不保,如果给他一个拌子,就是这条小命可能也就交代了。 权衡轻重,他最后还是决定保住自己,让此事不了了之。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辛氏竟扬言一定要讨回公道,哪怕是告到京城。 这让张南伤透了脑筋。 终于有一天,辛氏在外出途中,遇上劫匪,双腿也被打断,仆人将她带回家时,她已奄奄一息。 她死的时候紧紧握着凌风的手道:“凌风,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记着,人心险恶,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凌风那幼小的心彻底破碎了,他哭,但是,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在乎? 顾长仁夫妇一死,顾家所有产业几乎在一夜间就被家丁和伙计哄抢一空,只剩下偌大间顾宅,还有一位在顾家几十年的老家丁。 直到有一天,老家丁喝醉了,看着凌风,流着泪道:“小主,我在顾家几十年,但我却从来没想到,人心是这样可怕,顾家对张南恩重如山,可是,可是,他竟找人将夫人害死,这是什么天理啊?” 原来,张南怕辛氏上告,导演了一场抢劫杀人的好戏。 凌风呆呆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天理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已是一个孤儿,他的一生,将再也不会见到爹娘。 第二天,老家丁发现凌风不见了,他找遍了整个封阳县,却再也没见到凌风的身影。 四十三经历 凌风站在街头,他不仅冷,还饿,他只觉得自己全身发软。 他从来没饿过,第一次知道饥饿的感觉是这样的难受。 他徬徨,因为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前面,是一个包子铺,那包子的香气更让他感觉饥肠辘辘。 他从来没想过包子也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诱惑力。 他咽了口口水,看着桌前的客人大口的嚼着白白的馒头。 “快走开,小乞丐,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伙计毫不客气的对他瞪眼。 他低下了头,默默的转过身,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寒噤。 我会不会冻死在这里呢? 他想起了父亲母亲,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才是最关心他的,不舍得让他受一点点委屈。 可是,现在,他们都离他而去了,没有了父母,他就象波浪里的一叶浮萍,随波逐流,任凭风吹雨打。 他眼泪流了下来。 今晚,会不会冻死在这里呢?他想。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感觉更冷了,也更饿了。 他实在已没有力气了。 前面,是一间小茅屋,那是村民们用来堆放稻草的。 他实在太冷了,于是,他钻了进去,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稻草里。 慢慢的,他感觉不那么冷了,但是,那该死的肚子,却咕咕的响个不停。 睡吧,睡着了可能就不那么饿了,他想,可是,他饿得根本睡不着。 原来饥饿是这么难受,这么可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他还做了个梦,梦里父母和他一起坐在桌旁,桌上有好多好吃的,红烧肉,白斩鸡,还有烤乳鸽…… 朦朦胧胧中,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他用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茅屋前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男孩。 “喂,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里?”小男孩问。 凌风张了张口,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他肯定是饿成这样的。”妇女说。 “那,我们给点东西他吃吧。”小孩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米多贵,我们自己都快要断粮了。”妇女说。 “可是,他就快要饿死了。” “你快点走,不要死在这里啊。”妇女说着,将他拖了出来。 他用力站了起来,拢了拢那脏兮兮的衣服,踉跄着走了出去。 站在路口,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等一下。”刚才那小孩从后面跑了过来。 他从怀里拿出两个已被压扁的还冒着热气的番薯塞到凌风手上道:“我偷偷拿出来的,你快吃吧。”说完马上就往回跑了。 凌风看着跑远的小孩,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实在太饿了,他拿起一个,三两口就全塞到了嘴里,直噎得翻白眼。 水,他看了看周围,旁边有一条小溪,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伸手捧着喝了几口,总算舒畅了许多。 他拿起剩下的一个番薯,张嘴刚想咬下去,突然又停住了。 明天吃什么呢? 他小心翼翼的把它放进怀里,然后,又开始漫无目的的走了下去。 要靠自己活下去,要不怎么报仇? 他心里又默默的念了一遍仇人的名字:胡志高,赵东。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此两人而起,所以,有生之年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凌风心里想。 那张南呢?真的是他害死母亲的吗?如玉和自己是指腹为婚的,又是父亲的结拜兄弟,他怎么可能会害死母亲呢? 他越想越乱。 此时已是午后,凌风坐在街道旁的一块石上,看着匆匆而过的路人,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他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那个番薯,慢慢的吃着。 他不舍得三两口就吃完。 然而,下一顿呢? 要想报仇,就得活着,要想活着,首先得要有食物。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其实,拍不拍都一样,他的衣服现在比地还脏。 他顺着街道,一个铺一个铺的询问,希望能找份自己可以干的活。 但是,别人一看到他那脏兮兮的模样,又是个小孩,都摇头摆手。 终于,在一家规模还算大的酒店门口,有人给了他一点希望。 “你会做什么?”掌柜的眯着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缝的眼睛看着他。 “我……我可以扫地,洗碗。”凌风有点紧张。 掌柜的看着他,过了一会道:“现在年情不好,我看你可怜,这样吧,两文钱一天,包你吃住,怎么样?” “好!”凌风答道,可怕的饥饿已不容他想太多,至少,吃的问题已解决了。 两文钱不多,最多也就能吃两顿馒头,不过凌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想着再怎么样,也算有两文钱。 钱不多,可要干的活可真不少,洗菜,洗碗,扫地,抹桌子,只要能做的,他都要做,本来店里还有一个伙计,可是只从他来了以后,那伙计就轻松多了,把事情全推给他干。 冬天,洗菜洗碗用的都是冷水,这天气可以把手冻得完全失去知觉,没洗干净还得挨骂。 “天天吃的时候吃那么多,做起事来就不行,你看看,这碗洗干净了吗?我养条狗都好过你。”老板娘伸着她那象白灼猪蹄一样的手指着他,那脚跺得连整个酒楼都在摇晃,声音就象已抬上架待宰杀的猪叫声。 每当这时,他都低着头,他只能忍。 每天晚上,他倒在那只铺了两块板和一点稻草的床上,他一身都痛得转不了身,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可能会就这样一睡不起了。 就这样熬了两个月,这时已近年关。 这天,他找到老板娘,想叫她把他两个月的工钱结给他。 “工钱?你得去问老板。”老板娘说。 他又找到掌柜的,掌柜眯着眼看了他半天,然后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算了半天,道:“你这两个月共打烂十二个碟子,八只茶杯,九只碗,还有你的日用品,这样算下来你还欠我们二十文钱。” 凌风呆了呆,这个数怎么算的,他也不懂。 “唉,看他怪可怜的,又大过年的,就给他二十文钱算了。”老板娘在旁边不耐烦的道。 于是,两个多月,凌风拿着二十文钱走出了店门。 四十四李峰 这二十文钱能干什么呢? 他越想越不甘心,这不明明是坑他吗? 今晚又该在哪里落脚呢? 在酒楼呆了两个月,突然出来心里反倒感觉有点徬徨。 他找了个破祠堂,然后找了点稻草铺在角落,想着就这样应付过这晚。 这时,他听到了说话声。 “还好我们跑得快,要不被逮住就麻烦了。” “是啊,没想到那家伙还挺警觉。” “看来,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走就走,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没我们容身的地方。” 两个人说着话,往凌风这边走了过来。 凌风缩在角落里,捂着那二十文钱,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并未发现凌风,他们找了点树枝,生了堆火,两人凑着火堆又开始聊天。 凌风轻轻的抬起头,看到火堆旁两个人坐在地上,只能看到两人的侧脸,不过看样子年龄都不大,应该都是十三四岁左右。 “我出来都已经六个月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你还想着你那家啊?如果你爹真在乎你,那他肯定会找你,他有没有找你啊?” “可是,我还是有点想他。” “没出息。” 两个人突然沉默了。 凌风一动不敢动,但是一个姿势太久了,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于是就想换个姿势。 他轻轻的将身体转了转,却压到了稻草里面的一根枯枝。 “咔嚓。” 外面两人突然一起转过身来,有一个人还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树枝,“谁?” 凌风心想这下想不出声也不行了,于是坐了起来,顺手将那二十文钱塞在了稻草下,轻轻的道:“是我。” “你是谁?”两个人借着火光,看到只是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小孩后,就向他走了过去。 “我……我没地方去,所以就想着在这里应付一晚,没想到打扰你们了。”凌风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个个子稍高点的道:“原来和我们是一样的。” 另一个道:“你也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凌风道:“是。” 那人又问道:“你是因为什么跑出来的?” 凌风:“因为我父母双亡,已没地方去了。” 两个人呆了一呆。 “靠,原来他比我们还惨。”高个子道。 “那你家里没有其他亲戚朋友了吗?”高个子又问。 凌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你过来。”另一个人对他招了招手。 凌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饿不饿?”那人又问。 凌风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那人转身走到火堆旁,从地上拿起一个用粗布做成的袋子,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他道:“吃吧。” 凌风不敢接。 “我叫赵均,他叫李峰,大家既然能相聚,就是缘分,你也是够命苦的了,你若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们吧,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那人道。 “是啊,你放心,这馒头没毒,再说,你比我们还穷,我们难道还会把你杀了拿去卖肉吗?”那个叫李峰的道。 凌风看了看他们两个,终于伸手接过了馒头。 “你出来有多久了?”赵均问。 “快三个月了。”凌风道。 “三个月?你这三个月怎么过来的?”赵均问。 凌风看他们也不象有恶意,年纪又和自己比较接近,便将自己在酒楼的经历说了。 “md,这些人真的该死,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李峰将手中的树枝往地上狠狠一扔。 “就是啊,这不摆明是看你小,坑你钱吗?”赵均道。 “不行,明天我们去帮他要回来,不能让他辛辛苦苦做的钱给那王八蛋给吞了。”李峰道。 “可是,他要是不给怎么办?”凌风心里虽也不甘,但他还没那个胆子去要。 “不给?不给我让他好看。”李峰的表情在火光下显得有点吓人。 就这样,三个人就挤在那祠堂的角落里度过了一晚。 *** 第二天一早,赵均从那布袋里拿出些包子馒头糕点之类的,大家吃完后李峰对凌风道:“走,带我们去,把你的钱收回来。” 凌风:“真去啊?” 李峰:“当然,不能便宜了那龟蛋。” 凌风虽然心里有点嘀咕,但还是带着他们往酒楼去了。 酒楼已停止营业,因为马上就过年了,伙计们正准备收拾好放假。 三个人就这样走进酒楼,伙计斜睨着他们道:“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 “我们不是来做生意的,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李峰伸手在柜台上一拍,大声道。 伙计看着他们,心想,三个mao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想闹事? 伙计看到凌风,当然他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他嘀咕了一句就往里找掌柜去了。 不一会,掌柜的挺着个大肚子走了出来。 “哦,凌风啊,你又有什么事啊?” 凌风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少废话,把他的工钱结了。”李峰道。 “工钱?不是给了吗?” “你不要装傻,欺负人是吧?把剩下的给了。”赵均道。 “你想干什么啊?想唬我是吗?”掌柜的脸拉了下来。 “你就说给是不给?”李峰走到他面前,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人还是很高大。 “就不给怎么了?”掌柜的原形毕露。 他话刚说完,李峰就从身旁抓起一张四脚凳照着他的头砸了下去,只听“唉哟”一声,凳子已被砸得碎成数块,散落在地,掌柜的满脸是血,瘫倒在地。 李峰一脚踹在他的胸前,又伸手抄起了一张凳子。 伙计已吓傻了。 这时,老板娘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跑嘴里边叫道:“不好了,杀人啦,杀人啦……” 李峰拿起手中的凳子,对着她掷了过去,凳子落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住口,再叫就把你嘴给撕了。”李峰大声道。 老板娘一下子噤若寒蝉,呆立原地。 李峰一把抓着掌柜衣领处,从地上捡起一条断裂的凳脚,高高举起,大声道:“说,给还是不给?” “给,给……”掌柜的差点要哭出来了。 四十五转折 钱总算被要回来了,经过这件事,凌风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些人就是贱骨头,欺软怕硬,一碰到凶的他就瘫了。 凌风为了感谢他们,坚持说要请他们吃点什么,但是赵均道:“这钱你好好保管着,也许哪天就能排上用场了,至于吃的,现在暂时还不用費心。” 原来,李峰家本来算是福裕人家,他的母亲病死后,他父亲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但是,这女子十分尖酸刻薄,对李峰是百般刁难,仗着他父亲的宠爱,更是肆无忌惮,甚至对他动手,他的父亲忙于生意之事,自然没那么多心情管理家事,所以很多时候李峰都是忍气吞声,终于有一天,那女人骂他婊子养的的时候,他用刀在她身上砍了两刀后就跑了出来,再也没回去过。 赵均的情况和李峰差不多,他父亲酗酒,天天喝得酩酊大醉,一喝醉就对他和他母亲拳打脚踢,终于有一天,他母亲无法忍受,选择了悬梁自尽,他也离开了那个冰冷的家,选择了流浪。 两人对凌风很是关照,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但凌风却从来不知道他们的钱和吃的是怎么来的。 但是这一天,他知道了。 那天晚上,李峰和赵均满身是血的回来了,一回到祠堂,李峰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赵均喘着气流着泪道:“快,凌风,你快点去找个大夫,快点。” 凌风不敢怠慢,他在这一带也有段时间,他知道街上有个药铺,他走了几步又跑回去,拿出藏在稻草下的铜钱,趁着月色,往药铺跑去。 药铺早已关门,凌风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门终于开了,大夫不耐烦的道:“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大夫,求求你,你快点去看看李大哥吧。”凌风都快哭了。 “明天吧,这么晚了。”大夫说完就要关门。 “不行啊,他……他就快死了。”凌风道。 “这么严重?是怎么回事啊?”大夫问。 “受伤了,全身是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吧好吧,等我一下。”大夫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拒绝。 他们回到祠堂时,赵均正在帮李峰擦脸上的血迹,旁边生着一堆火,用来照明。 大夫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峰,赶紧放下药箱,先把了把脉,然后又从药箱拿出根腊烛点上,把李峰身上的衣服慢慢掀开,检查伤情。 “伤大多是在背上和手脚,都是棍棒类钝器致伤,但是却已伤到内脏,非常严重。”大夫看完直摇头。 大夫先是倒了点药粉就着水让李帐喝下,然后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充满酒味和药味的液体,抹在李峰的伤处。 处理好后,大夫又帮赵均检查伤情,赵均除了一只手有一条数寸的伤口外,还有一只脚骨折,大夫倒了点药粉帮他包扎好伤口,又帮他把脚处理好,然后找了两根树枝固定,再用布条绑住,叹了口气道:“你这脚不能乱动,不要沾水,”又指了指李峰,“他更严重,已经伤了五脏六腑,不好好被调养只怕要落下病根。” “那现在怎么办?”赵均问。 “调养了,不能怎么办?”大夫对凌风道,“你跟我回去,我再抓点药,你回来煎给他们喝。” “要多少钱啊?”凌风心里嘀咕。 “总共一两银子。”大夫说。 “这么贵?”赵均道。 “这已算便宜了,半夜三更出诊,还有,已帮你们开了三天的药,你还想怎么样。”大夫有点不高兴了。 赵均不敢再出声,毕竟这大夫得罪不起。 他从一个破布袋里拿出点碎银,付给大夫后凌风就跟着他取药去了。 回来后,凌风把药装到一个瓦罐里,煎好后给李峰喝下,又帮赵均煎药,等赵均喝下药,天已经快亮了。 “赵大哥,你们是怎么受伤的?”凌风问。 赵均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我们什么都没干,你认为我们的吃用是哪里来的?” “这……”凌风有想过,但是他没问,也不知道。 “是我们从那些为富不仁的人那里取来的。”赵均道。 取?不就是偷吗?凌风心里想。 “没想到今晚失手了。”赵均的双眼涣散。 失手就是致命。 他们命还在,但最多也只能算半条命。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凌风每天做的事就是买药煎药,照顾两人,但是,问题来了,钱,马上捉襟见肘。 更要命的是,李峰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得多,这么长时间过去,除了勉强能坐起来,稍微用力就咳嗽得十分厉害,还咳出血来。 大夫说,这是因为内伤严重,只能慢慢服药调养。 赵均勉强能走几步,还很费力,真不知当初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身无分文,寸步难行的地步了。 “要不,我们叫你家人把你接回去吧,再怎么样,你还是你父亲的儿子,他不会对你怎样的。”赵均对李峰说。 “不,我就算死在外面也决不回去。”李峰的眼神很坚决。 “那么,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赵均叹了口气。 凌风心里感到一阵心酸,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才十岁。 李峰因为药停了,病情就更严重了,经常咳出大口大口的血。 凌风看着他,他无法想象,也许李峰突然就会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感到一阵恐惧,也感到无比悲哀。 他下了个决心。 他不能看着李峰就这样死去,他要为他做一件事,无论成与不成。 这天,他象往常一样,从街上买了点馒头回来,然后又出去了。 他躲在酒楼后门不远处,看着里面的动静。 他在这里做了两个月,知道这里的作息时间。 午后一般都没有客人,所以这个时候掌柜的和老板娘都会睡个午觉,伙计们也会在这时候打个盹。 他就趁这个机会,悄悄的溜了进去。 掌柜的卧室隔壁有个小房间,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平时没人进去,凌风就钻了进去,躲在一个摆放杂物的柜子后面。 四十六黑衣人 时间慢慢过去。 晚饭时间到了,店里客人慢慢多了起来。 凌风知道,这个时候掌柜和老板娘都在招呼客人。 他从杂物房出来,潜进了掌柜卧室。 凌风观察了一下房里,一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还有一张床。 钱会藏在哪里呢? 凌风首先把衣柜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 这时,天已慢慢黑了下来,如果再找不到,天黑了就更难找了。 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毕竟,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会藏在哪里呢?他想。 如果是我,我会藏哪里? 哪里最安全? 他又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然后眼睛落在了床上。 他仔细的看了看床,然后掀开了垫在床上的被褥。 果然,下面有个暗格,他将盖子掀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小粗布袋子。 他摸了摸,不用说,必是银两无疑。 他将袋子拿了出来,又将被褥整理好。 袋子很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但是,怎么出去呢? 他将袋子塞在胸前,然后拉开门,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此时,天已黑了。 无论是走正门还是走后门,都必须经过大厅,而掌柜就坐在大厅的柜台,眼睛时不时的扫视着大厅。 他在盘算着,该怎样才能出去。 冲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那样就算跑了也会被认出来。 他在等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大厅有一桌几个高大的客人喝得差不多了,起身来到柜台付帐,掌柜正低头算帐,客人刚好把他的视线挡住。 他趁这个机会一溜烟跑到了后门处,伸手拉开了后门。 “凌风?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凌风转头一看,一伙计正从旁边的房间拿着一叠碗出来。 凌风不敢停留,打开门往外就跑,趁着夜色,往破祠堂跑去。 他气喘吁吁的回到祠堂,赵均看着他,奇怪的问:“你跑那去了?整天都不见踪影?” 凌风喘着气,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袋子里全是铜币和银两。 “你……这是哪来的?”赵均目瞪口呆。 “别说了,我被发现了,我想他们肯定会找过来,所以,我必须得走,你把这些银两留下给你们两人治伤。”凌风说。 “可是……” “如果官兵找到这里来,你咬死说不知情,就算我抓了,我也不会说出来的,你把这些银两藏起来吧。”凌风说完,从袋子里拿了点碎银和钱币放在怀里,然后把袋子递给了赵均。 赵均眼含热泪,“可是,你又能去哪里?” 李峰也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但是,我必须走,要不就麻烦了。”凌风知道,万一掌柜报官,总会查到这里来,到时候大家都脱不了关系。 “那你要小心点,……”赵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凌风心里是真害怕,他早就听说,被抓到牢里那可不是好玩的。 趁着夜色,凌风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了逃亡之路。 赵均把凌风留下的银两偷偷的埋藏了起来,然后将袋子扔进了火堆里。 朦胧的月光下,凌风也不知道路是往哪里,他已慌不择路。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他跑进了一片荒凉的山坡里,周遭寂静的让人心寒。 跑的时候他不知道害怕,可是停下来,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使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借着月色,向四周看了看。 山影幢幢,树影参差。 还有,不远处那发着白光的墓碑。 这是一片坟地。 他不禁害怕了起来,毕竟,他只是个小孩。 他靠在一块大石上,让自己能看到周围,大石能减少他的恐惧。 这里,会不会有鬼? 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往这方面想。 一阵风吹过,他拢了拢衣服,只感觉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他的心瞬间揪紧,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抬起头,往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朦胧的月色下,一个黑影踉跄着跑到墓碑前,刚刚停下,突然就看见白光一闪,他的后面已多了个人,一把剑已从他的后背刺入。 那人闷哼一声,凌风却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剑抽出,那人倒了下去。 凌风惊恐的看着人倒下,然后再抬头,就看见一人手里拿着剑,站在他面前,脸上蒙着一块黑巾,巾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慑人心魂的光芒,正注视着他。 “你是什么人?”那人问道。 “我……我……”凌风已吓得说不出话。 “刚才你都看到了?”那人心中的剑伸到凌风脸前。 一股血腥味袭来,凌风只感到一阵恶心,想吐,却吐不出东西。 “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人又问。 “我是为了躲避官兵抓捕。”凌风道。 “官兵抓捕?”那人显然想不通。 “是。”凌风心里已经没那么慌乱了,就算要死也不要让人看扁了。 “就你一个人?” “是” 那人开始感兴趣了,他看着凌风,好象在想着什么。 “你准备逃去哪里?”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活着,我要报仇。”凌风想起了父母。 “报仇?” “不错。” 那人没再说话,一把抓住凌风的后背,然后凌风就感觉自己好象飞了起来,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吹过,吹得脸生痛。 他只感觉那人提着自己在山路间飞奔,他想动动不了,想叫又不敢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拎着他翻过了一道高墙,然后把他带到了一间小房间里。 房里亮着烛光,那人把他扔在地上,然后坐在他前面的一张大椅上。 凌风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整个房间除了那张椅子,就剩下四面墙。 他又抬头看向那人,只见那人坐在椅上,一身黑衣,脸蒙黑巾,显得十分吓人。 “说来我听听,你要报什么仇?仇人是谁?”那人的声音冰冷得就象从地狱里发出的。 “赵东,胡志高,杀父之仇。”凌风咬牙道。 “哦?”那人若有所思。 “我可以教你功夫,让你报仇雪恨,但是,你以后得听从我的指挥,你若答应,从今以后,你就是黑衣门的人,若是不答应,你就得……死。”黑衣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 四十七刺杀任务 “我答应。”凌风道。 只要能报仇,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答应。 第二天,他被带到另一个小房间里,一个长相慓悍的中年男子交给他两身黑色的衣服,还有一柄长剑,衣服上放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十八。 “从此以后,你就是黑衣门人,代号十八,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接受严格的训练,过得了,你就是黑衣门的人,过不了,你就是黑衣门的鬼,知道了吗?”中年男子道。 “知道了。”凌风弱弱的答。 “还有,在这里,你要绝对服从命令,不该问的别问,不能打听别人的事,有事直接找我,我代号黑头,也是你的武教,明白没有?” “明白。” 然后,凌风被带到一个房间用餐,房里有十几个人,大家围着一张桌子,一言不发,吃着自己那一份食物。 食物是两个馒头,一碗粥,还有一碟咸菜,凌风已饿得不行,三两下便吃得精光。 然后他被带到一个大院里,院里有各种练功设备,其他人早已各自练开了。 黑头将他带到一边的角落,道:“我们以后会执行各种危险任务,所以,我们必须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这样才能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黑头“呛”的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柄剑,反手往身后一根竖立在地的碗口粗的木上刺去,只听一声轻响,剑尖穿过木头,从另一边穿出,黑头再将手一抖,木头哗得一声,裂成两半。 凌风直看得目瞪口呆,他学过剑,但没想到剑能有这种威力。 “首先,你得从基本功练起,基本功一是练气,气能催动人体的爆发力,让你出手时杀伤力倍增。二是练力,就是增强体力,这样才能发挥出气的威力。气与力缺一不可,有气无力就象宝剑无刃,有力无气就象蛮汉推山,徒劳无功。然后就是练眼,我们不但要看准敌人的刀,还要看准敌人的心,所以眼光是最重要的。最后一项就是练腿力,也叫轻功,为什么?因为这样可以增加作战灵敏度,还有,在危险的时候,我们才能全身而退。”黑头说完就开始了教学。 练功的辛苦自然是不言而喻,虽然凌风练过两年假把式,但那时候都是花架子,而这里,讲究的是实战,所以辛苦程度不知高了多少倍。 开始的半年,凌风几乎每天早上都趴在床上起不了床,全身就象散架一样,没一处不痛,半年后,他已慢慢得心应手,进步加快。 每当他感到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自己父母,想起赵东和胡志高。 为了报仇,他咬着牙挺了过去。 黑头的教学十分苛刻,因为他说过,如果你不想以后死在别人手里,你就得吃苦。 一年后,他开始练剑,黑头教的剑也和他以前不一样,黑头的剑法就是为了杀人而练的,完全没有花架子,全是实打实的招数。 一年来,他几乎没和别的人有过什么交流,大家见面连招呼都不会打,有事也是用最简短的话直接说明。 三年后,他开始了实战对练,实战对练的剑是没开刃的剑,但因为是实战对练,他经常是伤痕累累。 实战区总共十八个人,他最小,也是十八号,大家都是用代号,代号是按入门顺序编的,一号就是入门最早的。 武功最高的是三号,每次和他对战,凌风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冷冰冰的,大家都很少说话,更不会笑。 但黑头有一次说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官府捉拿的对象。 又过了三年,凌风已是一个少年,长期的勤苦练习,让他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点,他不但健壮,还充满了阳刚之气。 他的剑法也大有长进,甚至超过了那些在这里十年的几个人。 这天,黑头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然后,当年将凌风带到这里的黑衣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黑衣人还是蒙着脸,但凌风认识那双眼睛,只要被这双眼睛看过一次,你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还是用那冷冰冰的声音道:“现在,我们接到了命令,将在后天午时执行,今晚,我们将去行动现场查看地形,任何人必须听从指挥,服从安排,违者,杀无赦。” 他又扫了众人一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行动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如若有人拖了后腿,定当严惩,若有人受伤无法逃脱,其他人当将其毙于当场,绝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上,明白没有?” “明白。”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凌风终于知道,黑头当时说的如果不能吃苦,就要死在别人手里的意思。 当晚子时,黑头便带着十八人趁夜来到了一个山坡上,安排了大家各自的埋伏地点。 凌风心里很清楚,这肯定是一场十分重要的截杀行动,如果只是一般的人,绝对用不了那么多人出手,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剑手。 组织的规定是服从命令,不能问不该问的事,所以,他只是心里在揣测,但没敢问。 他心里甚至有一丝激动,他苦练了六年,终于可以一试身手了。 他又想起了李峰和赵均,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然后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死得实在太冤,他一定要让凶手用血来偿还。 他拔出了剑,剑在烛光下闪着冷冷的光芒。 出发那天,黑头再次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他环顾众人,然后严肃的道:“大家记着,此次截杀的目标是轿里的人,出手绝不能留情,也不能犹豫,因为稍有迟疑也许会让整个计划失败,整个行动绝对要按计划行事,现场绝不能留下活口,行动完成迅速离开,在确定没有人尾随的情况下才能返回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不幸受伤,而又无法逃离,那么,就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着回来。” 现场一阵沉寂。 凌风抬起手,握住了剑柄。 四十八截杀 潜伏是一件极其辛苦且考验耐心的事,这是训练中的一部分。 凌风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握剑柄,一动也不动,周围的草和枝叶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隐藏。 这个姿势是最容易发动进攻的姿势,相对来说,也比较容易调整状态。 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还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凌风瞬间绷紧,就象一张拉圆的弓弦。 山谷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众人马,前面两人骑着马,马上的人穿着铠甲,腰挂大刀,身后是十数个官兵,中间有两乘轿子,轿后又有十几个官兵,还有四个骑着马的铠甲将士。 一行人慢慢的进入了伏击圈,这时,只听一声响亮的尖啸,这是发起攻击的号令。 刹那间,山坡上突然冲下十几个全身黑衣,黑巾蒙面的人,手上的剑在阳光下闪着眩目的白光。 马上的人见状,一声大喝:“有刺客,保护大人!”官兵瞬间围成一圈,将轿子护在中间。 凌风飞身而下,挥剑冲了过去。 只见一阵刀光剑影过后,地上已倒下了十几个官兵,凌风是第一次见这场景,但是已没时间给他想那么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混战中,他的左臂挨了一刀,他只感觉一阵疼痛袭来,他知道,他若稍有不慎,便将死在这里。 他挥剑砍倒两人后,人已冲到了轿前。 轿有两乘,除了外面还在混战的人外,还有一黑衣门的人冲了过来,凌风已看出,那人是黑衣门的三号。 三号看了他一眼,手往他面前的轿一指道:“动手!”自己已往另一乘轿扑了过去,拔开轿帘,一剑冲了进去。 凌风不敢迟疑,他一手拔开轿帘,举起了手中之剑。 然而,他这一剑,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轿里,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此时已被吓得蜷缩成一团。 小孩的眼里满是恐惧,睁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看着他。 他犹豫了。 犹豫就是死,这是黑头曾经说过的话。 他只感到背上一痛,背上已挨了一刀,但这时,三号已扑了过来,一掌将他推开,所以这一刀没有挨实,要不,他也许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三号一手将他推开后,他已将背后偷袭他的官兵一剑划断了咽喉,接着反手一剑,刺入了轿里。 血,顺着轿子流下。 他的剑已刺入了小孩的胸前。 小孩的眼睛瞪着,全身颤抖着,血,顺着剑流下。 三号拔出剑,人已翻了出去。 凌风人已呆住。 他看着那小孩,那小孩嘴唇颤抖着,终于,从轿里扑着跌出了轿外。 血,殷红的血,在尘土上慢慢漾了开来。 凌风只感到一阵恶心,他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官兵们已全部倒在了地上,黑衣门的人还在查看有没有活口,只要还有一点点气息的,都少不了再补一剑。 凌风站了起来,他怕再不站起来,也没他也会被补上一剑。 他看着满地的血,想吐,却已再也吐不出来。 这时,三号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道:“第一次都是这样,但是你也太不小心了,差点把命搭上了,走吧,准备撤。” “谢谢你。”凌风道。 三号没说话,转身就往早已安排好的撤退路线而去,凌风赶紧跟了上去。 回到黑衣门,凌风的衣服已全被鲜血湿透。 他有两处伤,左臂和后背,虽然不是太重,但也不轻,而且,流的血确实不少。 黑衣门处理伤口也确实有一套,很快,伤口已被清理好并上了药,包扎好后,他被带到了黑头面前。 黑头看着他道:“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犯的错可能会导致大家全军覆没?” “我……” “你还能活着算你运气好,而我们活着,是靠自己。”黑头冷冷的道:“你这是第一次,我就不追究,若再犯同样的错误,你就自己自尽吧,不用再回来了。” “是!”凌风答道。 整个夜晚,他脑子里都是那满地的死尸和血,还有,那小孩的目光。 他不知道他们杀的是什么人,但是,一个小孩,他有什么错呢?他为什么要死? 这次,他们还算很成功,除了四个人受伤外,其他人都是全身而退。 如果不是三号,他也许已经死了,凌风想。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集合在练功场上。 黑头手中抓着一叠纸张,看着大家道:“因为情况有变,现在这里已不安全,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大家将被分散安排,有任务时会有人通知你们,”他举起手中的纸条,“这里是你们各人的落脚地,还有以后的接头暗号,上面有你们的新身份,你们须记清楚了,在没有接到任务时,切不可暴露身份,以免麻烦。”说完将手中纸条发到每人手上。 黑衣门的效率是极高的,说走就走,每个人除了换上不同的衣服外,连包袱都没有一个,只有随身一点银两,别无他物。 凌风被安排在镇上的一家酒楼,身份是店小二。 去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卧室,这是黑头交代的,因为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已经放在了卧室。 他将手伸到床下,床沿处有一道专门设计的缝隙,缝隙里有一把剑。 他将剑取出检查过后,又放回原处。 剑放在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就算你在睡梦中有什么危险,只要一探手就能取到,又不容易发现。 然后就是墙角的地方,他伸手揭开了两块地砖,就露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就看到一块写着十八的号牌,牌下是一套黑色的衣服。 那是黑衣门的标志。 他将盒子放回原处,盖好地砖,然后就来到了酒店大堂,大堂里早已坐满了客人。 好在他有过酒店做事的经历,大概的东西还是记得的。 他一边忙碌着,一边听着大堂的人聊天。 他听并不是因为他好奇,而是所有的人好象都在谈论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总兵夫人和儿子日前被人刺杀身亡,护卫也无一幸免。 四十九故人 “听说总共三十二口人,无一幸免啊,真是惨不忍睹。” “就是啊,总兵的公子才七岁,也已遇难,真是可怜。” “现在到处都是官兵缉查,出门都要小心点啊,只要是可疑人物,都被抓去讯问了。” “敢动总兵的人应该没那么简单吧,当然不可能是一般人,而且能将三十多人全部击杀,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是啊……” “……” 凌风这时才知道,原来截杀的是总兵夫人和公子。 为什么要截杀他不知道,他也不能问。 因为出了这件事,现在满城都是草木皆兵,官兵对来往行人的盘查极严。 酒楼要做的事并不多,也许他本来就是暂时安排在这里的,并不是需要他在这里做事。 但至少可以知道,这酒楼肯定是与黑衣门有关系,那么,黑衣门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背后到底是谁? 凌风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好象已经被卷进了一个大阴谋中。 敢安排人刺杀总兵家属,这人肯定不简单。 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天,凌风身上的伤也总算好点了。 这天晚上,凌风睡下不久,就听到了敲门声。 三长两短,这是接头的暗号。 他瞬间起身,将门开了一条缝。 “是我。”来的是黑头。 他将一个信封交到凌风手里,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他点亮灯,取出信,信上写道:明日午时,金华知府张南将在酒楼暂歇,你的任务是想办法留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张南?凌风的心跳瞬间加速。 这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也是他指腹为婚的泰山大人。 他现在已是知府了,从知县升到了知府,他的荣华富贵,本是他的父亲顾长仁给的,没有他父亲,他现在什么也不是。 凌风又想起了他的母亲,母亲的死真的与他有关吗? 还有如玉,她还认得他,还记得他吗? 他将信放在灯火上,信很快就化成了灰烬。 第二天午时,酒店门口一阵喧哗,接着就有一众人马停在了门口,马车上走下一位身穿锦袍的中年人,白面微须,面带威严,在众人簇拥下踱入酒店。 掌柜的一看这架势赶紧迎了过去:“大人请。” 中年人环顾四周,然后在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下。 掌柜忙招呼伙计送上茶水,然后哈腰道:“这位爷,请问你们要吃点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拿手的就上吧,要快点。”一个随从道。 “好的,爷稍等。”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白衫少年,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就在中年人隔壁的桌子坐了下来。 此时正是饭点,酒楼慢慢的已差不多全坐满了人。 中年人看了白衣少年一眼,脸色马上陷入了沉思。 他旁边的随从查颜观色,马上道:“大人,要不我把他赶走。” “不必。”中年人摇了摇手。 中年人的酒菜很快就上来了,生意人就是这样,有钱人,有派头的总是会有优先权。 就在这时,外面两桌的两个客人突然吵了起来。 吵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喝了点酒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另一桌那人一下。 两个人都喝了酒,一言不合就拉扯了起来。 锦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拉扯的两个人已经扭打了起来,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只见一人把另一人推开,从桌上抄起一个装着菜的瓷盘往他砸了过去。 那人一躲,瓷盘就往锦衣男子飞了过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变故,谁也没想到隔着两张台也会躺枪。 就在大家脸上都已变色的时候,旁边的白衣男子突然起身,长袖一卷,一带,瓷盘已稳稳的端在他的手上。 众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锦衣男子旁边一人马上起身,来到两个争吵的酒鬼面前,“呛”的从腰间拔出刀,大声道:“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个酒鬼看到刀,一下子就蔫了,乖乖的坐回桌上去了。 锦衣男子对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这位壮士真是好身手。” 白衣男子抱拳:“不敢,让叔父见笑了。” “你是??”锦衣男子一愣,疑惑的问道。 “小侄顾凌风。”白衣男子道。 “顾凌风?你是凌风?”锦衣男子大惊,但瞬间就满脸激动,从座上站了起来,走到凌风面前,“你是长仁兄的公子凌风?” “正是。”凌风看着他。 “真是苍天有眼啊,我总算找到你了。”锦衣男子双手抓住凌风双臂,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也许是因为高兴,激动的不停点头,“好,好,你没事就好,你可知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他转头对一众人道:“快,快找个位置给我世侄。” 众人赶紧腾了个位置出来。 锦衣男子就是张南,也就是金华府现任知府。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南待凌风坐下问道。 “我也是路过,没想到一眼就看到叔父大人,又不敢冒昧相认,刚才情况危急,才不得不出手。”凌风道。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张南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关切。 “这说来话长,容以后慢慢告诉叔父大人。” “好好好,但是看刚才你露得那一手,莫非你是习过武艺?”张南问。 “不瞒叔父,是学了点皮毛。”凌风谦虚的道。 “那你现在欲往何处?” 凌风想了想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是准备四处闯闯。” 张南含笑道:“要不你就随我回金华,如玉看到你肯定高兴得不得了,你也想见见她吧?” “这……”凌风迟疑了一下,“我怕麻烦你。” “说什么话呢?你莫忘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张南道。 一家人,凌风又想起了他和如玉的婚约,如玉也长大了,她一定很漂亮吧。 “那……好吧。”凌风故作勉强。 众人见张南对他尚如此客气,更是对他客客气气,斟茶敬酒,不敢怠慢,一顿饭吃了整整大半个时辰。 饭罢,大家又开始起程,目的地是金华府。 五十再回顾园 金华府。 府衙座落于繁华的城区,气势雄伟,府前盘踞的两座石狮,更是让人感觉到它的威严。 刚到府衙门口,马上就有衙役迎了上来。 府衙后院就是张南及家眷的寝室,张南刚刚走到后院大厅坐下,就有衙役上前。 “大人,这段日子金华府出事了。” “哦,什么事?”张南问。 “最近金华出了个飞盗,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已有两户人家被盗。”衙役躬身道。 “可有线索?” “没有。” 张南略一沉吟道:“传袁捕头来见我。” 衙役:“是。” “等等,小姐去哪了?” 衙役:“小姐一早就出去了,小人不敢过问她的去处。” 张南皱了皱眉,道:“退下。” “是” 这时一位衣着华丽,雍容高贵的妇人走了出来,裣礼道:“老爷。” 张南微笑道:“夫人,你猜猜这是谁?”他指了指凌风。 张夫人上下打量了凌风一眼,摇了摇头。 “他是我大哥的儿子,顾凌风。”张南道。 “顾大哥的儿子吗?”张夫人又看了凌风一眼,眼中掠过一丝不安。 凌风拱手道:“凌风见过夫人。” 张夫人笑了笑道:“贤侄不必多礼。” 正说话间,外面匆匆走入一个高大威猛,腰挎长刀的大汉,那大汉几步走进,对着张南一抱拳道:“大人。” 张南:“袁捕头,飞盗一事是何情况?” 袁捕头:“禀大人,前数日忽现一盗,已作案两起,一起是城东富商马东来,一起是致仕尚书姚大人。” “何物被盗?” “据马东来和姚大人所诉,只是金银之物,数额并不大。” “你对此有何看法?” “回大人,小的不敢妄加猜测,现在尚在调查之中。” 张南点点头道:“此事影响甚大,不可轻视。” 袁捕头:“是。” 待袁捕头离开,张南对凌风道:“近段时间可真是多事发生,前段时间总兵郭望山妻儿被刺杀,总兵大人雷霆大怒,上奏朝廷严查此案,此时又有人顶风作案,真是烦人。” 凌风心想,原来此事都已闹这么大了,看来背后的原因真不简单,便问道:“也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与总兵大人为敌?” 张南叹了口气道:“现在整个朝廷官员都勾心斗角,也不知道是得罪谁了。” 凌风暗暗想,就算再怎么样,这也不是一件小事,看来,自己背后的人肯定身份地位极高,却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他正沉吟间,张南问道:“贤侄这么多年是去哪里了,害我一顿好找。” 凌风道:“小侄当年在街上迷路被人掳去,也不知道带到何处,后来将小侄扔在半路,一路乞讨,又被一对好心人收留,那两位老人家膝下无子,便将我视为己出人,授我武艺,可是就在前不久,两老人家也相继离世,我埋葬了老人,便出来流浪了。”凌风不愿多谈此事,怕有漏洞,便三言两语带过。 张南唏嘘不已,他轻叹道:“如此说来,你真是受了不少的苦,都怪我没尽责,让你受此苦难。” 凌风微笑道:“小侄命当如此,何况,两位老人待我极好,虽然日子苦了点,但也算安好。”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张南又道:“贤侄既然无处可去,又有武艺在身,不如留在此处,帮忙处理府衙之事。” 凌风道:“只是小侄对此一无所知,怕误叔父大人之事。” 张南摆手道:“无妨无妨,本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随袁捕头煅练煅练,让他教教你缉捕之法,日后我自当为你谋份好差事。” 凌风道:“那就谢过叔父大人了。” 张南微笑点了点头。 凌风想了想又道:“小侄多年未归,想先去拜祭一下父母。” 张南点头道:“应该的,我令人取点银两与你。” 凌风道:“不必劳烦叔父大人,小侄尚有些许银两,想来也已足够。” 张南:“那好,我为你备匹好马。” 凌风:“谢叔父大人。” *** 昔日的顾园再已凋落,不堪回首。 凌风站在门口,望着那硕大的顾园二字,心中一阵酸楚。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童年,父亲的慈爱,母亲的微笑。 但,那一切都已过去,就象一阵飘散的云烟。 他轻轻的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 门开,他怔住。 这是顾园的前院,凌风以为,这里肯定已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但是,他错了,这里依然是那么干净,依然是那么整齐,就象六年前一样,甚至连当年他练功挂的沙袋都还挂在那根木桩上。 一个老人正在慢慢的扫着地,将一片片落叶捡起,放进旁边的一个竹篓里。 老人的头发已全白了,背也有点佝偻,凌风已走到他身后,他也不知道。 “唐叔。”凌风轻轻的道。 老人身子一震,扫帚从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看着凌风,然后,眼泪就从他那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流过那张苍老的脸,滴落在地上。 “你终于回来了。”唐叔说着,伸出他那干枯的手,抚摸着凌风的脸。 他的手很粗,就象松树皮。 凌风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的。”唐叔说着,伸手抹了抹眼睛。 凌风心里一热,眼眶也湿润了。 因为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会为他流泪,还会象亲人一样的关心他,等着他回来。 “唐叔,我回来了。”凌风哽咽。 “少爷,你,你里面坐。”唐叔一边说着,一边将扫帚捡起,又去提竹篓。 凌风赶紧帮他接过。 唐叔紧紧抓着竹篓,好象生怕凌风抢走一样。 他看着凌风道:“少爷,这不是你该做的。” “顾园早已没了,我也不是少爷了,你不必再这样……” “少爷,顾园还在,少爷还在,奴才只要一天不死,都将为顾园倾尽最后一份力。”唐叔说着,将竹篓拿到了院角。 泪,终于从凌风的眼角滑落。 五十一如玉 顾园的客厅也是和六年前一样,甚至连茶几上的杯托都没有变动位置。 凌风又走进厢房,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墙上还挂着他那把剑,他记得,那是父亲花了二两银子帮他买的。 房里所有的摆设还是和他离开时一样,桌上还放着他的书,还有笔砚。 “少爷,请喝茶。”唐叔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 “唐叔,你本不必……” “少爷切莫如此说,若不是老爷,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老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来到顾园又将我当家人对待,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能照顾少爷,我心里是万分高兴。”唐叔躬身道。 凌风叹了口气,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爷当时忽然离开,我遍寻不着,只有在此等侯,我知道少爷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老天有眼,让老身有生之年得以再见到少爷。”唐叔说着又抹了抹眼睛。 “唐叔,我母亲真的是张南害死的吗?”凌风问。 “回少爷,夫人重伤时曾对老身说过,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张南所指使,至于夫人是如何得知,老身实在不知。” 凌风瞳孔突然收缩,他想起了张南对他的笑脸,还有关切,难道,这都是假装出来的吗? 他又想起了张夫人见到他时的那一闪即逝的不安。 “还有,蒙老爷和夫人信任,他们生前曾将顾家的财产让我代为保管,老爷夫人去世后,老身本想着等少爷长大成人再将此事告诉于你,不曾想少爷竟一去多年,如今少爷回来,也已长大成人,老身便将顾家的财产交还于你,希望少爷能中兴顾家,不负老爷夫人之望。”唐叔看着凌风,眼里充满了鼓励与希望。 凌风也望着唐叔,他的心里充满了尊敬,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老人仿佛已站在了人性的巅峰,他的正直与忠诚,将令多少人汗颜。 “唐叔,你在顾园有多少年了?”凌风突然问。 唐叔愣了一下,然后道:“已有三十六年了,老爷还在十二岁的时候我就来了。” 唐叔仿佛是回忆起了以前,他的眼神开始迷茫,“老爷从小善良,那时候我因家里遭遇变故,流落至此,又患重病,睡卧街头,老爷心善,硬是求家人将我收留,并寻大夫为我治病,老天真是不开眼,竟让老爷这样的好人遭此横祸。” “你既已在顾园三十六年,顾家早已把你当成了顾家人了,对吗?” “老身受宠若惊。” “你既已是顾家人,顾家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自行安排,包括财产,”凌风道,“你看,现在顾园都已破败不堪,也该修葺一下了。” 唐叔看着凌风,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对顾园的情况比我熟悉,你帮我看管顾园,我很放心。”凌风又道。 “少爷的意思是还要离开顾园吗?”唐叔问。 “是的,我还有事要处理。” “那少爷要多久才回?” 凌风转身,伸手取下墙上长剑,轻轻的抚摸着剑鞘,“该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唐叔没有再问,他知道,他已老了,有些事,他已不该再问。 *** “你知道吗?我经常一个人来到这里,就是想跟老爷和夫人说几句话,我已老了,变得啰嗦了,但是,我多想再听听老爷和夫人的声音。”唐叔一边烧着钱箔,一边道。 “老爷,夫人,少爷来看你们了,少爷已长大成人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凌风在墓碑前端端正正的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摩挲着墓碑上的刻字。 此刻,他没有流泪,也没有悲伤。 他的心里只有仇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还有,他的母亲,这笔帐一定要有人还。 *** 然后,他们又来到了集市。 “唐叔,我想再雇两个人。”凌风道。 “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顾园太冷清了,应该热闹一点。” “少爷说得对,顾园已经冷清了太久,只要少爷在,顾园肯定能象以前一样热热闹闹,人丁兴旺。” “还有,以后所有的事都安排他们做。” “我……,我还能做事,少爷是不是嫌弃老身老了?”唐叔突然停下脚步。 “不,唐叔,你在顾家三十多年了,无论顾家对你有什么恩,你都已够清了,现在,你就是顾家的主人。”凌风道。 “主人?”唐叔惑然。 “对,你就是顾园的主人,你不必再叫我少爷,你就叫我凌风,我现在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唐叔看着凌风,眼里已蓄满了泪水。 “你说我是你的亲人?”唐叔问。 “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凌风看着他,就象当年看着自己的父亲。 “可是……少爷……” “从今天起,你就叫我名字。” “是,少爷。” 丫鬟和佣人是唐叔物色的,他看人总是要比别人要准一点。 丫鬟叫铃儿,只有十四岁,看起来聪明伶俐,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奇的到处张望。 佣人叫阿莫,二十多岁,老实巴交,显得有点拘谨。 “以后,你们就负责照顾唐叔,唐叔就是顾园的主人,明白没有?”凌风对他们说道。 “是,知道了。”两人道。 唐叔心中一阵感慨,叹了口气。 “少爷……” “我要走了,有空我就会回来看你。”凌风道。 “你要保重,你一定要记得,顾园等着你来振兴。” “我知道。”凌风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 *** 时隔多年,凌风终于又见到了如玉。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凌风见到她时,她正往花瓶里插花。 “你是凌风哥?”如玉看到他,抬头问。 凌风点了点头,“你是如玉?” 如玉嫣然一笑,“我听爹说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凌风道。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如玉转过头,继续插着花。 她长大了,也变漂亮了,全身都是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凌风又想起了那个婚约。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她就是我未来的妻? 凌风有一点迷惘。 五十二飞盗 凌风一直在想,他见到如玉会是种什么心情。 直到见到她后,他明白,他们已不是当年的两小无猜,他们就象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时间,总会改变很多事。 “你说,一个如此高明的大盗,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盗点金银财物吗?”袁捕头喝着酒,看着凌风问道。 他显然对凌风很有好感,至少不讨厌。 “我对这事毫无经验,自然不明白此中真相,但是他若不是为了金银,又是为了什么呢?”凌风问。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据我这段时间调查,发现了一件事。” 凌风:“什么事?” 袁捕头:“姚大人在任时曾和马东来共同处理过一个案子。” 凌风:“哦?” 袁捕头:“握传当时鸣凤山发现宝藏,一时间,寻宝之人蜂拥而至,冲突四起,常有人伤亡,此事传到朝廷,朝廷便使姚大人前往彻查此事原委。” 凌风:“……” 袁捕头:“据说当时姚大人与那时势力比较大的马东来合作,前往探究此事,但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头绪,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们发现山上的某个地方竟发出金光,他们便连夜翻山越岭而至金光发出的地方,发现了两扇裸露的石门,石门上写着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什么字?” “此藏若开,江山易主。”袁捕头道。 “此事倒是非同小可。”凌风道。 “不错,姚大人大惊失色,忙令人填土将石门掩埋,然后又在上面种上树木,此山数年来都有官兵驻守,不许任何人上去。” “那此事又与这个案子有何关系?”凌风又问。 “有,因为人们当时怀疑马东来和姚大人已将石门所在的位置画了下来,藏在家中。”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大盗的目的是要偷这份藏宝地图?” “不错。” “山上有官兵驻守,偷来又有何用?”凌风问道。 袁捕头啜了口酒,然后道:“如果真是如此,此人的野心可真是不一般。” “哦?” 袁捕头没有再说,但凌风已明白他的意思。 此藏若开,江山易主。 此人若是真的要偷这地图,此人的心已非宝藏,而是志在江山。 那么,什么人能有如此大胆? “那么,此盗可曾得手?”凌风问。 “姚大人和马东来不说,谁也不知道,但是,如此重要之物,想必是没那么容易被盗走。” “那倒未必。”凌风沉吟道。 “哦?此话何解?” “此盗之举想必没有那么简单,依我看,他是故意打草惊蛇,投石问路。”凌风道。 “哦?” “他如此一来,姚大人和马东来必定心生警惕,在此情况下,你说他会怎么做?” 袁捕头想了想道:“人之常情,首先会先去检查看看地图有没有被盗。” “不错。” 袁捕头目光闪动,“然后,这就无疑是告诉了盗贼地图藏在何处,其实盗贼根本没走,只是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不错。” “所以,盗贼一定还会找机会再去将地图盗走。” 凌风点点头,道:“姚大人和马东来想着只是一般小毛贼,过一段时间就放松了警惕,那时,盗贼就会再出手。” “没错。”袁捕头看着凌风,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对事情的分析倒是很透彻,如果你在衙门当差,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将没得混了。” 凌风笑道:“袁捕头说笑了,我也只是猜测,也不一定是对的。” “所以,我们只要守株待兔,那人自然会再来的是吗?”袁捕头又啜了口酒。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会的。” “好,那我就安排人日夜潜伏在他们附近,等着他再露面。” *** 姚府外。 凌风和袁捕头坐在树下。 “你说,他真的会再来吗?”黑暗中,袁捕头轻轻的问道。 “今夜月黑风高,是最好动手的时机,我想如果他要来,今晚就该来了。”凌风道。 子时方过,突听到姚府一阵喧哗,有人大叫道:“有贼,抓贼啊!” 凌风和袁捕头从石上一跃而起,往姚府大门奔去。 两人刚到门口处,就看见不远处的院墙上一个黑影纵身而下,往旁边的一条小路逃去。 袁捕头大喝一声,追了上去,凌风不敢怠慢,也赶紧跟了上去。 黑影身手敏捷,而且还对路径十分熟悉,追了几百米,黑影依然与他们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穿过一条横巷,袁捕头突然往另一条巷子跑了下去,只剩凌风在后面追赶着黑影。 又奔过两条街道,黑影突然停下。 夜色下,袁捕头站在街前,已堵住了黑影的去路。 黑影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大刀,往凌风砍了过来。 凌风反手拔剑,挥招反击。 另一边,袁捕头也已拔刀攻了过来,黑影突然从地下一滚,扔出一个黑呼呼的东西,还没等凌风反应过来,地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雷,火光中腾起一团烟雾,两人眼前一花,就闻到一股呛鼻的硝磺味,再转头看时,黑影已不知去向。 “这厮果然不是一般人,手段真是不错。”袁捕头悻悻的道。 “看来,他应该是已经得手了。”凌风道。 两人返身又往姚府赶去,等他们赶到姚府时,姚府已是灯火通明,一片忙乱。 袁捕头亮明身份,走进姚府。 姚大人坐在椅上,整个人都已软瘫了下去,看到袁捕头,他抬了抬头,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 “袁捕头来得真快。”姚大人道。 “最近金华府不大太平,我正在附近巡行,听到府上大喊有贼,便赶了过来,正好与那毛贼打了个照面,便一路追了下去,没想到那贼手段刁钻,竟让他逃脱了。”袁捕头道。 姚大人怔怔的坐着,仿佛根本没听到袁捕头的话。 “不知姚大人今晚可有何物被盗?”袁捕头看着姚大人问道。 “……” “敢问大人,被盗之物可是一份地图?” “你……你如何得知?”姚大人回过神来。 “你应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袁捕头注视着他。 姚大人看着袁捕头,又看了看凌风,缓缓道:“此事确实非同小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在盯着鸣凤山。” 五十三仇人 袁捕头看着他,在等着他说下去。 “当年这份地图乃是我与马员外两人共同绘画出来,然后一分为二,各藏一半,如今此处被盗,想来马员外那半副也已落入他人之手了。”姚大人叹道。 袁捕头皱了皱眉,道:“鸣凤山历年皆有官兵守护,他人要来地图又有何用?难不成他竟敢公然与朝廷作对?” 姚大人沉默半晌,突然道:“一般人当然没这个胆量,也没这能力。” 袁捕头目光闪动:“莫非姚大人已知道是何人所为?” “不错,”姚大人叹了口气,“我一直希望他能悬崖勒马,没想到他依然死心不改。” “他是谁?”袁捕头问道。 “他……” 突然寒光一闪,姚大人的咽喉上也多了柄飞刀,他瞪着双眼,双手捂着咽喉,咯咯的却说不出话来。 飞刀是从窗外飞来的,凌风闪身便往窗户扑了过去,飞身一跃而出,袁捕头也从门口扑了出去。 窗外一片漆黑,却杳无人影。 袁捕头返身回到屋内,姚大人已扑倒在地,全身抽搐。 屋里的两个家丁早已吓得不知所措。 “我们得尽快赶往马东来处,只怕那里也已出事。”袁捕头道。 还没到马府,就已听见马府一片嘈杂,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 “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凌风道。 马东来躺在床上,脖子上流出的血已将床单染成红色,很显然,他还在睡梦中就被人一刀毙命。 马东来肯定也是和姚大人一样,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被杀灭口。 天渐渐亮了,一晚没睡,但袁捕头和凌风都并没有感觉太累。 两个人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袁捕头道。 这么一说,凌风也感到有点饿了。 状元楼是金华府最好最高档的酒楼,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当朝有位秀才曾在此处题下了一首五言绝句,后来秀才高中状元,掌柜的便将这道诗挂在了大堂中央,并将酒楼改名为状元楼。 两人点了几份糕点小吃,又要了一壶酒,刚开始开吃,就听到楼下传来打斗的声音。 “还让不让人好好的喝口酒了?”袁捕头皱了皱眉,伸手抓起桌上的大刀便冲下楼去。 这是他的辖地,他不能不管。 凌风起身,站在楼上的栏杆处望去,原来只是一人挑着菜路过,另一人将他撞倒,两人便吵了起来,进而动手。 凌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他刚想转身,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面的街口,如玉正和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说着什么。 她笑得很甜,甜得让凌风心疼。 然后,她挥手向男子道别,一步三回首。 随后,男子转身走进巷子,进入了一幢气势宏伟的庄院。 这时,袁捕头已将事情调解,正走上楼来。 凌风若有所思的问道:“袁捕头,那宅子真是气势,不知所住何人?” 袁捕头顺着他目光看去,道:“此乃守护鸣凤山之邓参将府上。” “哦?” 凌风没再吭声。 回到府衙之时,天色已经大亮,刚到府衙门口,就看见一人正从府里出来,脸色颇为难看。 袁捕头一抱拳:“胡兄,真是早啊!” 那人瞪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此人又是何人?好大的架子。”凌风问道。 “他就是当朝吏部尚书的侄子胡志高。”袁捕头道。 “什么?”凌风惊道。 他对这名字真的印象太深了。 “你怎么了?”袁捕头奇怪的看着他。 “没事。”凌风回过神来。 进得衙内,张南正站在院内想着什么。 “张大人。” “叔父大人。” 两人拱礼道。 张南看了看两人道:“昨晚的事我都已知道了,不用说了,袁捕头,你先下去,我有话对凌风说。” 袁捕头:“是。”然后转身离去。 凌风沉默着。 “我真是愧对顾大哥和你,这么多年来,竟然还没能为顾大哥报仇。”张南道。 凌风“……” “刚才出去的那人就是胡志高,也就是当年指使杀害顾大哥的人。”张南看着凌风道。 “我一直在找机会为顾大哥报仇,可是,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张南接着道。 “为什么?”凌风问。 “他明日就要赴京,入了京城,我们便再无机会杀他了。”张南道。 凌风的手不自觉的搭上了剑柄,紧紧的握着剑柄。 张南看着他,又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当年,他派人打伤大嫂,我本想阻拦,奈何他家权高位重,又以我全家性命要胁,唉,我真是对不起顾大哥。” 凌风:“……” “我死并不重要,但当时如玉还小,我真的不忍心啊,据说当时他还想着要将你斩草除根,但却找不到你了,……” “我并不怪你,为了妻女,你这样做是对的。”凌风道。 “谢谢你。”张南道。 “我累了,我想好好的睡一觉。”凌风道。 “是的,你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张南拍了拍凌风的肩。 “我想问问,他住在何处?” “城西五里处,最大最气派的胡府。”张南道。 *** 天刚黑,凌风就换上了一身黑衣,将剑插在腰上,轻轻的走出房门,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从墙上翻了出去。 城西胡府果然气派,门口和廊道都挂着灯笼,整幢胡府在黑暗中看起来就象一只庞然巨兽。 凌风小心翼翼的越过高墙,然后躲藏在大院的一株枝叶荗密的大树上,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夜渐深,胡府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凌风从树上跃下,贴着墙身慢慢的往后院潜去。 后院里,有一个窗还亮着灯,凌风悄悄的走到窗前,轻轻的在窗纸捅了一个小洞,从洞口望去,正是早上在府衙看到的那个胡志高。 他正坐在灯下,象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起身,踱来踱去。 他手握剑柄,然后突然一掌将窗户震开,翻身而入,抽剑向胡志高刺了过去。 胡志高大惊之下急往后退,但还是慢了一步,剑已从他腹部穿过,从后背穿出。 五十四陷阱 血从他腹部流出,滴落在地。 他双手死死的抓住剑身,双眼瞪着凌风道:“你是谁?” 凌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还记得六年前的顾长仁吗?我就是他的儿子顾凌风。” 胡志高看着他道:“你是从金华府衙来的,今天早上我还见过你对吗?” “不错。” 胡志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颤抖着道:“张南,好一招借刀杀人。” 然后他又望着凌风道:“你错了,张南才是个小人,他不但出卖兄弟,还拿你当刀使,你明明与他的千金有婚约,他却将女儿作为交易献给别人,你……你上当了。” 凌风看着他,心已开始下沉,他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胡志高喘着气,血渐渐从嘴里渗了出来,整个人已开始瘫软。 “你小心他……”胡志高没说完,人已昏死了过去。 凌风的手心开始冒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着的就是报仇,可是如今胡志高已死在他手上,他却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感觉。 门外,家丁们听到了动静,已经在门外恭敬的道:“老爷。” 凌风拔剑入鞘。 “老爷……” 凌风疾步跑到窗前,这时门已被推开。 “杀人啦……”家丁大喊。 凌风从窗口翻出,跃过花坛,往前院跑去。 “杀人啦,快来人啦……” 凌风还没到前院,已有数人向他围了过来。 他冲到左边,一脚踏上花坛,跳上了旁边的一座假山,再纵身一跃,已翻上了院墙。 墙外,火光通明,早已有一大群捕快在外侯着,他刚跃上墙,已有一根长棍他他脚上扫了过来。 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猝不及防,他的脚上已挨了一棍,人从墙上摔了出去。 他伸手往墙头一抓,没抓住,人已掉落在地,众捕快大喝一声,已一拥而上。 他翻身拔剑,一剑挥出,众捕快忙闪退避开,将他围住。 这时,胡府大门已打开,胡府的家丁护院都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叫道:“不要让他跑了,胡员外被他杀害了。” 凌风挥剑,突然往旁边冲去,剑已闪电般向那捕快刺去。 捕快挥刀相迎,凌风一心要冲出包围,出手毫不留情,剑突然划下,已在那捕快大腿上划出一道大口子,那捕快忙退避,凌风已冲了出去。 冲出不远,却看到路上立着一人,正是袁捕头,他大喝道:“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挥刀向他劈下。 凌风闪身,挥剑一扫,人向一边冲了过去,袁捕头一冲而上,刀已往他双脚横扫。 凌风只能一跃而起,人在空中往袁捕头一剑刺出,人在空中落下时,蒙在脸上的黑巾也随风飘了起来。 这时,后面的捕快已打着火把追了上来,火光下,袁捕头已看见了黑巾下的脸。 “是你?”袁捕头怔了一下。 眼看剑已刺上袁捕头,凌风突然收住,人已落在地上。 后面捕快已拥了过来。 凌风已顾不了那么多,闪身就往旁边的树林中跑了进去。 捕快们散开,往林中追了进去,只剩下袁捕头还站在原地出神。 凌风在黑衣门经过了各种训练,逃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很快,他就摆脱了捕快的追踪。 他不敢停,只能一路不停的往前跑,不多时,已到了金华府衙,他犹豫了一下,绕到后院,从墙上翻身而入。 房里还亮着灯,还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 凌风悄悄的潜到窗前,侧耳细听。 “大人,你说顾凌风能不能将胡志高给解决掉?”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放心,顾凌风的武功不俗,要暗杀胡志高,问题不大。”张南道。 “大人这招可真高明,既将胡志高除掉了,又能将顾凌风拿下向尚书大人邀功,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就算他没得手也与我们无关,这只是他们的私人恩怨,怪只怪他自己送上门来,也好在关师爷查出了他的底细,我才知道原来他竟是黑衣门的人,黑衣门的人向来以刺杀为手段,我才想出借他之手除掉胡志高这计。”张南道。 “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哪里哪里,如玉,看你一句话不说,是不是舍不得那小子啊?”张南的声音。 “父亲大人说笑了,那小子土不拉叽的,我看到他都想吐,怎么可能舍不得他。”里面传来如玉的声音。 凌风只感到一阵悲哀,心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窖,还在慢慢下沉。 “哈哈哈,这就对了。”张南的笑声听在凌风耳里,就象根刺一样刺在他的心头,他只感到一阵愤怒,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里坐着三个人,除了张南和如玉,还有一个留着几缕胡须,身材瘦小的男子,他看到凌风,正用他那阴鸷鸷的目光盯着凌风。 那目光就象毒蛇的眼睛,看得人极不舒服。 张南看到凌风,怔了一下,马上就满脸堆笑,站起身道:“贤侄想必已经得手了。” 凌风瞪着他,双眼都快要冒出火来,他呛得拔出剑,指着张南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杀了你!” 他毕竟还是年轻,年轻总是气盛。 他剑已向张南刺去。 剑已到了张南胸口。 旁边那瘦小男子突然出手,衣袖一挥,凌风整个人已飞了出去,从门口飞到院子,撞在花坛上,剑已脱手,整个人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可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能从袁捕头手上逃脱,你也真是傻,竟然也不逃命,还自不量力的跑来这里,现在,你想跑也跑不了了。”瘦小男子走出门口,看着他阴恻恻的笑道。 凌风只觉咽喉一热,吐出一口鲜血,人已昏迷过去。 这时,袁捕头已率着一众捕快跑了进来,看到凌风倒在地上,愣了一下,正欲开口,只见如玉从屋里跑了出来,扑在凌风身上,口中叫道:“凌风哥,凌风哥,你怎么了?” 袁捕头抱拳道:“大人,卑职……” 张南一摆手道:“小侄突然回来,好象是受了重伤,先帮他看看伤情。” 袁捕头:“是!大人。” 这时,突然传来了拍掌的声音,大家抬头一看,墙上不知道怎么时候多了个女孩,她一袭长裙,长发飘飘,一双明眸含着叽诮,她坐在墙头上,双手拍着掌道:“好,好,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个比一个不要脸,明明就是小人一个,偏偏要装做胸怀大义,明明是薄情寡义,却要装成情深意重,真真是太不要脸了。” 五十五关师爷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全望向了墙头,只见那女孩手在墙头一撑,人已飘然而起,立在墙头,晚风吹来,衣袂飘飘,就象是九天仙女立于云端。 张如玉转身抬头,厉声叱道:“何方妖女,在此整古作怪,胡言乱语?” 女孩淡淡一笑道:“不敢当,若说到妖,谁及得上张家大小姐,不但妖,而且还已成精。” 张如玉:“……” 张南干咳了两声道:“不知姑娘何处高人,既来到本府,何不下来一斜?” 女孩眨了眨眼:“我只怕我一下来就再也走不了了,张大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在张大人手里了。” 张南脸色一沉,道:“袁捕头,请这位姑娘下来。” 袁捕头:“是,大人。” 他走前几步,一抱拳道:“这位姑娘,还烦请移步下来吧?” “我若不下呢?”女孩笑了笑,看着袁捕头。 “这……这……,我本不想为难姑娘,可姑娘若是要为难袁某,那我只好得罪了。”袁捕头道。 “听闻袁捕头为人正直,武艺高强,金华府只要说到袁捕头,百姓无不交口称赞,说袁捕头为国为民,惩恶除奸。” 袁捕头抱拳道:“袁某身为衙门捕头,这都是袁某份内之事。” “可惜啊可惜,你的主子却是个王八蛋,伪君子。”女孩接着道。 袁捕头:“……” 张南忍无可忍,大喝道:“将她拿下!” 袁捕头抱拳道:“那就得罪了。”就欲跃上墙头。 “慢着,”女孩道,“不劳袁捕头,我自己下来就行了。” 女孩说完,人已轻轻的从墙上飘了下来,就象天空飘下的雪花,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轻飘飘的落在凌风旁边。 张如玉一惊之下,忙退了开来,退到张南身旁。 “哦,凌风不是你指腹为婚的丈夫吗?怎么我下来你就不要他自顾自的躲开呢?”女孩讥诮的看着张如玉道。 瘦小男子一直都没说话,此时却开口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胆敢私闯府衙,又出言不逊,你今天都休想离开这里了。” 女孩看着他,然后又淡淡一笑道:“只可惜这里太肮脏了,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瘦小男子道:“袁捕头,大人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将她拿下?” 袁捕头一挥手道:“将她拿下!”旁边两捕快立即冲了上去,伸手就往女孩肩上抓去。 女孩叹了口气道:“这可怜的娃,都被人祸害成这样了。”说着蹲了下去,帮凌风嘴角的血迹擦去。 两个捕快一手抓空,又伸手往蹲在地上的女孩肩上抓去。 女孩只顾着帮凌风擦拭血迹,好象根本不知道两人要抓她。 然而,两名捕快的手还没触到女孩衣服,却象触电一般,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还不将她拿下?”张南大喝道。 两捕快愣了愣,又伸手抓去,这次,两人直接往后退了数步,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瞪着女孩道:“妖术,妖术。” 袁捕头皱了皱眉,几步走到女孩面前,口中说道:“得罪!”一手往女孩肩上拍了下去。 女孩还是没动。 但袁捕头却突然晃了晃,就地倒了下去。 女孩道:“念你为人不错,又彬彬有礼,我就不难为你了,你就在此躺上一会吧。” 说完,她已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凌风。 张如玉道:“你竟然会邪术?” 女孩突然转头,两眼瞪着她,道:“你是不是想试试?” 张如玉大惊之下,赶紧躲在了张南身后。 瘦小男子哈哈一笑道:“我倒想领教领教。”说着人已一闪就到了女孩面前,一掌他女孩拍了过去。 女孩双手抱着凌风,全身未动,人却突然向旁飘移三尺,瘦小男子一掌打空,突然化掌为爪,向女孩脸上抓去。 女孩却象飘絮般,又往后飞出数尺。 张如玉颤抖着道:“她不是人!” 张南也是心中大骇,已猜不透这女孩到底是人是鬼。 女孩望着瘦小男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瘦小男子嘿嘿笑道:“我就是金华府衙的师爷关侯。” 女孩点了点头道:“念你修行不易,我今天暂且不为难你。”说完转身,人已往墙上飞去。 关侯突然双掌齐发,往女孩背后击去。 女孩突然回头,左手托着凌风,右手一挥,衣袖翻飞下,一掌已迎上了关侯的双掌。 只听一声闷响,女孩已落在墙头,关侯被震得翻飞而出,退了十几步才站稳。 女孩冷冷的道:“你不要欺人……”突然停口,抬手注视自己右掌,右掌心有一点血印,手掌已慢慢变成黑色。 “你好卑鄙……”女孩望着关侯。 关侯阴笑道:“我早就说了,你今天休想离开此地。”说完人已飞身而起,又是一掌往女孩拍了过去。 女孩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杀气,长袖一挥,迎着关侯这一掌挥了过去。 只听一声霹雳,关侯就象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呯的一声过后,人往后倒飞而出,撞在厢房的窗户上,将窗撞出一个大洞后,人已重重摔在了雕花的楠木床上,将楠木床砸得四分五裂,然后背贴着墙,滑倒在地。 再看墙上,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张南和张如玉急忙冲进厢房,扶起关侯,张南看着口吐鲜血的关侯,急切的问道:“关师爷,你怎么了?” 关侯喘着气道:“她中了我招,必死无疑。” 张南:“她是什么人?” 关侯用衣袖擦了擦嘴唇的血道:“不管她是什么人,她都死定了。” 张南:“你要不要紧?我帮你叫大夫。”说着转头对张如玉道:“快去叫大夫。” 张如玉:“是。” 关侯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我不要紧。”说完站起身来,但晃了一晃,又贴着墙瘫坐下去。 “我看你受伤不轻。”张南道。 “那妖女果然厉害,我……我真是小看她了。”关侯说完,伸出左手,摸了摸右手。 只见右手耷拉着,竟似已断了。 五十六仙境 模糊中,凌风感觉自己象掉在了云堆里,柔软而温暖。 慢慢的,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昏迷了太久,骤然睁眼后的光线使他有刹那间的晕眩。 他闭上眼睛,再慢慢的睁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璎珞流苏,锦帐丝衾,他侧了侧头,绣花枕上还散着淡淡的香味。 床边是一张精致的梳妆台,上面还摆放着各种梳妆用品。 梳妆台的旁边是一个盆架,架上却没有水盆。 房间中央是一道屏风,屏风上雕着各种精致的图案,还画有花草与飞鸟。 这无疑是间少女闺房。 凌风叹了口气,这一定是梦。 自己明明在金华府衙被那姓关的师爷一掌打到飞出花园,口吐鲜血,就算不死也已被张南押下牢房,又怎么会躺在这里? 但是,这被子实在太软,枕头也实在太香,而且,躺在这里也实在太舒服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哪晚不是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度过。 就算要死,也要多躺一会再死吧。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种极轻极柔,不属于男人的那种脚步声。 他也懒得睁眼,如果要死,就在这里来一刀吧。 脚步声在盆架处停下,然后就听到了拧毛巾时滴水的声音。 脚步声又来到床前,然后,他就感觉到热热的毛巾在脸上擦拭,再慢慢的转到脖子上。 凌风心想,这人还真是讲究,杀人还得把脖子洗干净了。 也对,先父向来待张南不薄,张南要杀自己也得让自己干干净净的死。 他不禁又叹了口气。 洗脸的手突然停下。 “你醒了吗?”一个温柔而甜美的声音问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温柔的一刀? 他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 那人停了一会,见凌风没有反应,便起身出去了,凌风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便又睁开了眼睛。 然而,眼一睁开,凌风就发现那人根本没走,正倚在床前默默的看着他。 凌风差点整个人从床上弹起。 一袭黄裙,长发披肩,手上拿着一条丝巾,纤长的手指,红润白晳。 可是她的脸? 如果这是脸的话,她投胎时一定是从烟囱爬进去的。 她的整张脸就象是一张沷过墨水的画纸,若不是还有两只眼睛在动的话,他一定以为这就是一块木炭。 “你……?”难道我已死了?难道这是地狱? 原来黑无常竟是个女的。 凌风又叹了口气。 “是不是吓到你了?”那人轻轻的问,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凌风凝视着她,她的双眼一闪一闪,就象是嵌在煤球上的两颗明珠。 “说实话,我确实吓了一跳,再想想,反正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凌风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鬼?”那人笑着问道,她一笑,就露出她那洁白整齐的牙齿。 “其实,也许鬼也并不可怕,有些人比鬼可怕得多。”凌风又道。 “那我可怕吗?”那人又问。 “我只是奇怪,我明明听到你的脚步声已出去了,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呢?” “因为我是鬼啊,来无影去无踪。” “可是,你又不象,鬼不都是很凶吗?” “也许,我是温柔的鬼呢?” 凌风看着她:“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这温柔的鬼呢?” “我叫恋尘。” “恋尘?恋尘。”凌风默默的念了两遍,“既然已逝,又为何还要恋那红尘?” “也许,我恋的不是红尘,只是恋那尘世中的一段缘呢?” “那一定是段孽缘。” “何以见得?”恋尘问。 “因为你已经脸都被气黑了,不是吗?” “噗嗤”恋尘又笑了,可是这笑实在不太好看。 “你都已经躺了几天了,难道就不打算起来走走?”恋尘看着他道。 “几天了?”凌风吃惊的问。 “三天了。” 凌风这次真的坐了起来,看样子,自己只是昏迷了三天。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竟然一点受伤的感觉都没了。 他穿上鞋,径直往外走去,他打开房门,这才真的是愣住了。 外面是一个山谷,他所处之处是一个离地丈余的山洞,山洞是在一个悬崖上,旁边还有一排石梯通往山谷,山谷中是一大块平坦的草地,开满各种各样的不知名的花,红红绿绿,馥郁芬芳。 草地旁边的悬崖下还有个小水潭,那是从石缝里渗出的水,汇聚而形成的,水质纯净,清澈见底。 这简直是人间仙境。 石梯外侧居然还有石墩,石墩上留有圆孔,碗口粗的圆木从孔内穿过,圆木上攀满了藤蔓,藤蔓上缀着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山风吹来,花叶轻摇。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这是九天仙境?”凌风心想。 “我最喜欢这种自然的美了,安详静谧,与世无争。”恋尘在他身后道。 “真是太美了!”凌风感叹道。 “你喜欢这里吗?”恋尘问。 “喜欢。”凌风毫不犹豫的答道。 “若是要你在这里呆一辈子呢?你愿意吗?” “这……”凌风犹豫了,他想到了父母的死,想到了张南的忘恩负义。 人们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再加上一个母亲呢? 这仇,能不报吗? 他又想到胡志高所说的话,他到底想说什么,这其中还有什么真相? 不,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凌风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就是一凡夫俗子,永远也不可能留在仙界。” 恋尘沉默。 “你为什么会救我?”凌风问。 “因为,我也走不出凡俗的牵挂。”恋尘轻声道。 “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恋尘问。 “因为,人总是要知道感恩,要不然又与畜生有何区别。” “可是,对我,你永远也不用说这三个字。”恋尘道。 “我知道,很多人帮助别人,并是要别人感谢她。”凌风又想起了他的父亲。 “那,你认为是为了什么?” “爱,只有爱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永恒,爱自己,爱他人。” “哦?” “只可惜,这世上总是难免会有几个畜生,他们永远也不明白什么是爱,”凌风道,“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配活着。” 五十七这一天 恋尘默然。 她知道,他还是放不下仇恨,放不下仇恨,只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本应该是完美的,是充满爱的。 她理解他的心情。 “你肯定饿了吧?”恋尘问。 “我昏迷了三天?” “是的。” “我三天没吃东西吗?” “好象是。” “我是人,是人都应该会饿的。”凌风道。 恋尘笑了,说实话,凌风并不知道她笑,他只是看到她笑时露出的牙齿才知道她是笑。 恋尘道:“我算到你今天差不多要醒了,也算到你肯定会饿,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 凌风也笑了,他摸了摸肚子道:“那你有没有算到我能吃多少?” “多少?” “我想至少能吃两头牛。” 恋尘又笑了。 没有牛,但卤牛肉还真有一大盆,还有两只烧鸡,两只烤鸭,还有一只猪蹄。 “我想,你一定是把我当成猪了。”凌风一边吃一边说道。 “猪有什么不好?”恋尘没吃,她坐在他对面,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就感觉很开心,“又不用想事,也不用做事,吃了睡,睡了吃,多好。” “可是,等它肥了也就等着挨宰了。”凌风道。 “可是做人有时不肥也要挨宰。” “那,你愿意做猪吗?”凌风停下。 “不愿。”恋尘摇了摇头。 凌风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觉得人只要吃饱了,心情总会好得多,何况对面还坐着个这么有趣的黑美人。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从脖子以上的皮肤是黑色的?”凌风问。 “我只是被畜生咬了一口。” “哦?” “而且那畜生还有剧毒,我将身上的毒化解了,但头上的毒暂时还化解不了。” 凌风皱了皱眉道:“那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恋尘道:“现在是两个人了,还有你。” 这里是悬崖下的一个角落,上面有一块突出的大岩石,将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亭子,里面放着各种厨房工具,而且全部是新的,显然是刚买的。 “这些都是刚买的吗?”凌风指着那些厨房用具。 “不错,还有米菜油盐。” “这……意思是要在这长住?” “没错,因为你现在哪也不能去。”恋尘道。 “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胡志高,现在到处都在通缉你。” 凌风呆了呆。 “还有,你就算出去不被官兵抓到,也会被关侯杀死。” “关侯是谁?”凌风问。 “就是张南的师爷,也就是将你打伤的那人。” 凌风想起来了,那人只是一抬手,他就被打飞几丈远,这武功闻所未闻,自己恐怕再练十年二十年也不是对手。 “那人实在太厉害,我只怕再学十年也不是他对手。”凌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倒未必?”恋尘淡淡的道。 “哦?”凌风看着她。 恋尘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早晚总有一天会去找他,而我,我不愿意你有事,所以,我可以教你剑法。” “你?”凌风表示怀疑。 “是的。” “可是,这里没有剑。” “要杀人,并不一定需要利器,这世上的每一草一叶都能杀人,杀人的并不是器,而是心。” “……”凌风不懂。 “我不希望你有杀心,但我也不愿看到你被杀。”恋尘幽幽的道。 “可是,有时候并不是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不杀你。” “你说的没错,这世界就是这么矛盾,所以我宁愿呆在这里。” 恋尘望着凌风,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 “我是你救回来的?”凌风停了停又问。 “是的。” “你受伤也是因为我?” 恋尘没有回答。 但凌风知道,她没回答的意思就是默认。 “那你脸上的毒要怎样才能化解?” “离此二十里外的飞龙山上有个玄冰洞,洞里有一株龙涎草,此草可以克我身上之毒。”恋尘道。 “但是,洞里有一位老人守着,而且洞里极为阴寒,我身上所中之毒也是阴寒之毒,所以我根本不能进去,不然触发毒性,必将当场毒发身亡。” “我能进去吗?”凌风问。 “不能,老人修为极高,你根本进不去。” “你不是说过要教我剑法吗?” “那也没用,你要胜她是绝无可能的。” “至少,我要试试。” “不必试,你就是再练一千年也绝不是她对手。” 凌风沉默,然后问道:“那她练了多久?难道她练了几千年?” 恋尘愣了愣,然后笑道:“有可能。” “那她是人还是妖?” 恋尘想了想道:“她只是个瞎眼的老太婆而已。” *** 夜,清凉如水。 凌风坐在谷中的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这里是不是很美?”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就听到恋尘的声音。 “是的。”这里的美谁也无法否认。 恋尘在他身旁坐下,也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星星。 “我想从明天开始学剑。”凌风道。 “好。” “但是我并没有见过你的剑法。” “你怀疑?” “至少,我总得先见识见识。” 恋尘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也象天上的星星。 这晚,凌风就睡在屏风外的一张大长椅上,半夜,凌风就被一种不寻常的声音惊醒。 梳妆台上有一颗蛋大的夜明珠,整个石室都映着淡淡的珠光。 凌风起身,就到了屏风后。 流苏帐里,恋尘正盘膝而坐,汗不停的从脸上流下,整个帐内都是腾腾热气。 “你怎么了?”凌风惊问。 “没,没事……只是毒发……”恋尘断断续续道,“不要……打扰……我。” 凌风不敢再吭声,只能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恋尘终于安静了下来,长长的吁了口气,整个人就象虚脱了一样。 “你怎么样了?”凌风轻轻问道。 “没事了。”恋尘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凌风从台上拿起丝巾,拔开帐帘,轻轻的将恋尘脸上的汗珠擦去。 恋尘微微一笑道:“谢谢你。” 凌风呆了呆,问:“为什么要谢?” 恋尘轻声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帮别人擦汗?” 凌风微笑道:“好象是的。”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老太婆,瞎了眼的老太婆。”凌风道。 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龙涎草。 凌风心想。 五十八龙涎草 “其实,我要教你的也并不是剑招,而是剑法。”一早,恋尘就对凌风道。 “有什么区别?” “剑招,自然是剑的套路招式,剑法则是运剑之法。” 这里没有剑,恋尘拿起菜刀,又从角落处拿了根竹扁担,将肩担截断,削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这就是剑。”恋尘道。 “可是,这竹剑和一般的剑根本不同,无论是重量还是硬度,拿这剑练是否会影响以后用剑的效果?”凌风疑惑。 “那你以后可以就用这剑。” “用这剑?”凌风表示不敢置信,“这剑怎么用?” 确实,这样一柄竹剑,被人的刀剑一削就断了,再说,竹剑能杀人吗? “你怀疑这竹剑的威力?”恋尘问。 这不是废话吗? “好,你跟我来。”恋尘往外走去,一直走到一块大石旁,然后,手中竹剑一挥而出。 石块足有一人高,本来是竖立在地的,然而,恋尘的竹剑挥出,石块就从中一分为二,向两旁倒了下去。 凌风呆住,差点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剑法,闻所未闻,不要说竹剑,就是精钢剑也没人能一剑将一块巨石劈开。 “这是什么剑法?”凌风问。 “仙剑。”恋尘眨眼道。 “仙剑?” “对,要不你可曾见过凡间有此剑法?” “没有,听都没听过。” “所以,这就是仙剑。” “那你是不是人?” “我当然也不是人了,人间又有谁会仙剑?” “那你是什么?” “仙女,当然是仙女。” 凌风微笑,她的一举一动确实充满仙气,说她是仙女,他并不怀疑。 如果她的毒解了,她一定是最美的仙女。 但现在,她最多也只能算黑美人。 一想起黑美人,凌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你不信?”恋尘双眼一瞪。 “我相信,我想你一定是所有黑仙女中最漂亮的那个。”凌风道。 恋尘也笑了,所有人在这情况下都不会高兴,甚至会生气,但恋尘却笑了。 因为她对凌风本来就没有隔阂,她心中凌风本就属于她,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当然,她也知道凌风只是在逗她,并不是恶意挖苦。 “那如果要你娶个黑仙女你愿意吗?”恋尘也逗他。 “当然愿意。”凌风不假思索的答道。 “哦?为什么?” “因为黑仙女也是仙女啊,既然是仙女,我为什么会不愿意?” “你不愿意也不行。” “为什么?”凌风又奇怪了。 “因为仙女若是看上了一个凡人,那凡人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她手掌心,无论她是白仙女还是黑仙女。”恋尘道。 凌风又笑了,他觉得这黑仙女说话真是有趣极了,而且,她并不掩饰自己的脸。 这只说明,她并没有对他见外,这让凌风很感动。 再说,她变成这样,还是因为救自己。 恋尘教他的剑法很奇怪,和黑头教的完全不一样。 黑头教的是以气发力,快狠准。 恋尘教的是以意催念,山崩地裂。 而且,她还教了他一套修炼元气的心法,她说这是天元三清之法。 每晚子时,恋尘的毒就发作一次。 这让凌风既心疼又无奈,他只能拼命修炼,以期尽快找到龙涎草。 冬去春来,当鲜花再一次扑满整个山谷时,凌风一剑挥出,已能将半人高的石块象切豆腐一样从中劈为两半。 恋尘很感慨,这真是一个天才,但她没有说,她怕他自满。 然而,这天凌风却对她说,他要去找龙涎草。 “不行,你会没命的。”恋尘不同意。 “但是,我不忍看你夜夜受折磨。”凌风道。 “我并不要紧,再说,只要挨过这一阵子就好了,总比你送命要强得多。”恋尘道。 “但是,我看着心疼。”凌风轻轻的道。 他对她,早已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情。 心疼?恋尘差点流泪。 “所以,我一定要去试试,无论如何。” 看着他坚决的脸,她知道她已经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开始后悔,后悔不该教他剑法,要不,他就不会有此想法,就不会送命。 她却不知道,她无论教不教,他都是一样要去的。 “你要活着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如果你死了,我也决不会再活下去的。”恋尘的泪还是流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的将她的眼泪擦去,将她拥在怀里。 “如果没有把握,你就回来吧,只要能活着在一起,受这点苦又算什么呢?”恋尘轻轻道。 “我答应你,我一定活着回来,如果真的无法得到龙涎草,我就马上回来娶你,一生一世照顾你。”凌风道。 “那,为什么还要去?” “有些事总是要试试,要不你怎么知道成不成功。” 恋尘没有再说什么,她已什么都不用再说。 飞龙山的山谷下有一处悬崖峭壁,悬崖下有一个山洞,终年烟雾缭绕,没有人敢靠近这里,因为传说这里居住着一条受伤的龙,据说有人想要猎杀此龙,带了几十人,又带了各种武器,可是结果没有一人再出来,这里就再也没人敢靠近了。 但现在,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少年,玄色长衫,腰上斜斜的插着把竹剑。 他的手里,居然还抱着只兔子。 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进入了山洞。 洞口很宽敞,往里走了十几米后,就能看见从洞里发出一阵阵炫目的光芒。 凌风便向着发光的方向走去,很快,他就看清了,里面是一个很宽的圆形石窟,壁上镶嵌着一颗颗明珠,明珠散发着白色的光,而正中央的一块石台上,长着一株金色的小草,正散发着火红色的光芒。 这就是龙涎草?凌风心里一阵激动。 他正要上前,突然眼前一花,一个金资老人已挡住去路。 老人从上到下都是金色,连脸和手都仿佛是金色。 但是,她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色的窟窿。 “滚出去!”老人道。 “我既然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打发走。”凌风嘴上说着,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你来干什么?”老人声音冰冷。 “我要龙涎草。” “龙涎草?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龙涎草的?”老人脸色变了,“你要龙涎草干什么?” “救人。”凌风道。 “你既然知道龙涎草,又是救人,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不行,我一定要拿到龙涎草。”凌风说完,突然从一侧冲了过去。 然而,老人手一挥,他就象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弹了回来。 五十九成亲 凌风拔出了剑,剑一岀手,洞里仿佛有隐隐风雷之声。 “天元三清?”老人惊道。 凌风不说话,他只想逼退老人,拿到龙涎草。 然而,几次凌风冲了过去,眼看就要冲到龙涎草旁,都被老人抓住腰带扔了出来。 第三次凌风冲过去时,他将另一只手中抱着的兔子扔了出去,自己停在了原处。 老人果然上当,伸手往免子抓了过去。 凌风一剑挥出,往老人劈了过去。 老人停下。 凌风的剑也在离老人头顶三寸处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劈下来?”老人问。 凌风叹了口气道:“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为了救人而杀了你,这对你实在太不公平。” 老人没有说话。 “我没有拿到龙涎草,至少她还能活着,而如果为了拿到龙涎草杀了你,我想我这一生都将不再心安。”凌风道。 “她是谁?”老人问。 “一个女孩。” “你很爱她?”老人又问。 “是的。” 老人沉默了。 “你认为你刚才能将我杀死吗?”老人突然问。 “难道不能?”凌风惊道,他实在不相信,能将一块巨石劈成两半的一剑杀不死她。 老人也叹了口气,她的眼角,似乎还有泪水。 瞎子也会流泪? “你拿着龙涎草走吧。”老人转过身,似乎不愿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前辈,你……”凌风对这变化有点意外。 “我只是念在你有情有义的份上,又有一颗仁慈的心。”老人叹了口气,好象有无限感慨。 “谢谢前辈!”凌风抱拳道。 再抬头,老人已不见了踪影。 凌风走出石洞时,看到了一双含泪的双眼。 恋尘站在洞口,正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冲进去了。”恋尘对凌风道。 她说过,她受不了洞里的寒气,她就进去,只是要和他死在一起。 “我们都不用死了,因为我已拿到了龙涎草。”凌风微笑道。 恋尘也笑了,脸上还带着泪。 能活着,总是件好事。 回去的路上,恋尘都是紧紧的拉着凌风的手,她依然没从紧张与惊喜中释放出来。 “我实在不知道你怎么能够拿到龙涎草。”恋尘问。 凌风便将整件事的经过向她叙说了一遍。 恋尘心里感叹,也许,这就是善有善报,他因为不忍心杀她,却反而救了自己,如果他那剑下去,死的就将是他自己。 龙涎草自从采下来后就变成硬硬的象动物的角一样,恋尘小心翼翼的将它研磨成粉,然后做成一粒粒小药丸,吞下一粒后,剩下的用一个小瓷瓶装了起来。 凌风看着她,然后轻轻的道:“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娶你的。” 恋尘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就成亲吧。”凌风道。 “现在?” “是的,现在。” 这一年来,恋尘受尽折磨,他的心也一样受尽折磨。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如何能承受这种痛苦。 然而,她依然每天都是充满阳光,似乎并没有觉得辛苦。 他明白,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对生活充满了热爱。 她对他的那种好,也已完全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他感觉得到,她对他的爱是有多深。 “你不嫌我丑吗?”恋尘问。 “你不丑,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孩,比仙女还美。”凌风道。 “那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吗?”恋尘又问。 这个问题,世间已不知多少少女问过,而且,好象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 “我这一生,将只为你一人。”凌风看着她,轻轻的,温柔的道。 这已足够。 婚礼很简单,两人在洞口拜过天地,凌风便将她背回了石洞。 恋尘坐在床沿,她的头上是一块鲜红的大丝巾。 这还是临时找出来的,现在它就是新婚的盖头。 “你说,我今后该怎么称呼你呢?”凌风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 “不是该叫娘子吗?”恋尘手动了动,头却更低了。 “可是世上的人都这样称呼,而你,和她们不同。”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 恋尘没有说话,却握紧了他的手。 “我叫你尘儿吧。” “嗯。” “尘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 “嗯。” 凌风轻轻转过身,手慢慢伸向她的盖头。 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 盖头终于被掀起。 凌风却呆呆的看着她,半天也没有动,就象傻了一样。 “你怎么了?”恋尘将低着的头抬起。 这是一张绝美的脸。 小巧而挺直的鼻梁,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就象两泓秋水,粉雕玉琢般的脸上含着娇羞,被红红的头巾映得更红。 若有人用貌美如花来形容她,那一定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无论什么花,也不能形容她的美。 凌风看得痴了。 他实在没想到她竟这么美,虽然他也曾想过她的脸恢复时的模样。 “我的脸怎么了?”恋尘看到他的眼光,感觉奇怪。 “你的脸恢复了,”凌风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 恋尘脸上掠过一丝惊喜,然后娇羞的道:“无论我有多美,都已是你的了。” 凌风没再说话,只是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 凌风醒来时,恋尘正坐在床沿望着他。 “你醒啦!”恋尘笑着问。 凌风看着她,总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饿了没有,我已准备了早点。”恋尘温柔的说着。 凌风没说话,只是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恋尘咯咯笑着,从他怀里溜了出去,站在床边,看着他笑。 “你该起来了。” 凌风哂了哂嘴。 “你再不起来,我就……” “就怎样?”凌风微笑着道。 恋尘眼珠转了转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衣服全拿走,让你在这饿上三天三夜,到时候你就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凌风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道:“我现在都饿得要死,饿三天?那不要我命了?” 恋尘哈哈笑道:“反正你的命现在也是我的了。” 凌风苦着脸道:“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傻瓜才想死,凌风心想。 六十挥霍 岁月静好。 又是一年花开。 这一年来,两人都是在温馨甜蜜中度过,没有纷扰,没有忧愁,整个世界也好象变得更加美好。 可是,凌风好象又开始变得心事重重,他偶尔会站在山谷里,望着对面的山峰,有时一呆就是大半个时辰。 恋尘叹了口气。 她明白,他始终有一个心结,一个她也无法解开的心结。 她也知道,很多男人都无法安于平淡,男人的心永远都是一道无墙的界,没有人能触摸。 凌风就是这样的人。 她早就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 “你有心事?”恋尘走到他身后,他竟毫无察觉。 “哦……”凌风转过头,一看到恋尘,他的脸就露出了微笑,眼里充满了温柔。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恋尘看着他的双眼,柔声的问。 “我……” “你是不是想出去?” “……” “我知道,有些事你一直放不下,你若要走,我也绝不怪你。” “尘儿……” “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也不想你有遗憾,所以,有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因为我是你的妻,你无论想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她说着,眼睛却红了。 凌风握住她的手:“不用多久,我把事情办好就回来。” “我知道,可是……”她的泪已流了下来。 凌风看着她,心却乱了。 女人的泪,据说可以溶解万物。 “此去凶险,我……”他看着她,心更乱了。 “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终于,他说出了这句话。 恋尘抬起脸,泪仍在脸上,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你愿意带我一起去?” “当然愿意,我只是怕太危险,怕你受苦。” “但是你别忘了,我已是你的妻,你若有事,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她看着他,眸里仿佛有一层雾。 他已没话要说,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他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 *** 这是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马是好马,马夫也是一流好手。 两人在闹市区高价租下了这辆马车,一路向金华而去。 “你这次回来,我一定要让你惊艳世人。”这是恋尘说的一句话。 她此时正静静的坐在车里,偶尔深情的望一眼凌风。 “我们先回顾园,我想唐叔一定担心死了。”凌风道。 “唐叔确实了不起。”恋尘已听他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唐叔的事了。 “是的。” 马车走得并不太快,但却十分平稳。 “这位爷,前面是一段山路,现在天也快黑了,我们是不是就近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赶路?”马夫问道。 “好吧。”凌风看着马夫应该也累了。 马夫将车停在了一处酒店门口,然后拉开车帘:“大爷,夫人,请下车。” 凌风搀扶着恋尘走下马车,从酒店门口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落宿之时,酒店坐满了吃饭喝酒的客人。 本来喧哗的酒楼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眼光突然间全部望向了门口。 门口进来两个人,两个人都很年轻。 男的一身白袍,潇洒俊逸。 然而,大多数人的眼光都是停留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一袭黄裙,满头珠翠,一张白晳的脸,配上精致的五官,就象是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明眼人一看两人的穿着就知道,光是两人的这身装扮,一般人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赚不来。 可是,男子的腰上却别着一柄剑,一柄竹剑。 有人惊奇,有人暗笑。 更多的人是羡慕。 羡慕当然不是因为那柄竹剑,而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位大美人。 伙计已点头哈腰的跑了过来,一脸堆笑的道:“大爷是用餐还是住宿?” “我要两间上好的房。”凌风道。 “两间?”伙计愣了愣。 “哦,一间是这位大哥住的。”凌风指了指旁边的马夫。 马夫大惊,忙抱拳道:“大爷真是折煞我也,小的在马车上凑合一晚就行了。” “这可不行,你若没休息好,明天怎么赶路呢?”恋爱道。 “那,小的要间下等房就行了。”马夫诚惶诚恐。 “那不是丢我们的脸了?钱不用你出,你尽管听从安排就是了。”恋尘又道。 伙计眼睛亮了,他已看出来了,这可是位有钱的主,他诺了一声道:“好的,小的马上安排。” “还有,要一桌上好的酒菜。”凌风又道。 “是,大爷,请上座,我马上为你置办,包你满意。”伙计躬身道。 凌风点了点头,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了伙计。 伙计眼睛更亮了,连笑也更迷人了。 凌风扶着恋尘坐下,看了看马夫,看到他拘谨的站在旁边,便道:“你为何不坐?” 马夫忙道:“这,这不合规矩。” 凌风摆手道:“可是你这样站在这里看着,我吃不下。” “为什么?” “我怕你数着我吃几碗饭。” 马夫憨憨的笑了,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你赶马车有些年头了吧?” 凌风待他坐下,开口问道。 “我从十岁时就学赶马车,已有十六年了。”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父母前几年离世,现在是单身一人了。”车夫道。 恋尘这时道:“我们也正需要一个熟练的车夫,要不,就让他留下好不好?”她问凌风。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凌风看着车夫。 “爷若不嫌弃小的,小的自当追随爷左右。”马夫见两人客客气气,自然愿意。 “那就好,以后你会常在我们身边,所以你就不用太拘谨了。”凌风道。 “是的,爷。”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小的姓杨,叫杨大。” 这时,酒菜已经上来。 “来,我们喝一杯。”凌风对车夫道。 “爷,我不喝,喝酒赶车会误事的。” “没事,今晚睡一觉明天酒就醒了。” “不行,做这行是决不能喝酒的。” 无论怎么说,他就是不愿喝。 不喝酒,饭倒是吃了不少,足足吃了五大碗。 伙计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赶紧招呼他们回房,又忙着倒来热水洗浴,十分热情。 伙计走后,恋尘松了口气,然后把头上那些珠饰取下。 “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搞这么大排场是为什么?”凌风问。 “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们现在是能搞多大排场就搞多大排场。”恋尘眨了眨眼,“你照做就是。” “我感觉我现在就象个纨绔子弟了。”凌风道。 恋尘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道:“还不太象。” 六十一:故人 凌风哂道:“但是我倒想知道这银两要从哪里来?” 恋尘:“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总是会有很多金银珠宝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凌风惊道:“难道是偷来的?”然后又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只偷过一次东西,虽然是为了救人,现在想起还觉得愧疚,虽然说那人有点刻薄,但总归来说,他们还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这也不知道是人家辛苦了多久赚来的。” 恋尘笑道:“那你为何不还给他?” “还?”这好象有此…… “对,你只要还了,你心里就会舒服得多了,是吗?”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们说不定早就没在哪里了。” “看看总是无妨的。” “也行,反正我们要经过那里。”凌风道,“可是,你还是没说你的银两是哪来的。” “反正不是偷的,当然更不会是抢的,这些银两都是无主的。”恋尘微笑。 “无主?”凌风还是不明白。 “对,既然无主,就不要浪费了,你说对吗?” 凌风愣了愣,然后也笑了,“对,你说得太对了。” 他心想,恋尘做事自然不会没有分寸,她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他也对她的身份更好奇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人住在深山里,又有着如此高深的本领。 但是,他也不想问,他只知道一点,她对他好,绝不会害他。 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吃过早点,车夫杨大便将马车套好,准备起程。 伙计恭恭敬敬的帮他们拿好行囊,送到门口,直到马车已走。 凌风将头轻轻的靠在车座上,叹了口气。 恋尘轻轻的转过头,柔情似水的看着他道:“又怎么了?” 凌风微闭着双眼道:“我在想,有钱确实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若有钱,走到哪里别人都对你毕恭毕敬,若是没钱,你站在街上都没人想多看你一眼。” “那你是想做个有钱人还是想做个没钱人?” “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没钱人有没钱人的烦恼。” “这话怎么说?”恋尘眨着双眸望着他。 “没钱人自不用说,吃不饱穿不暖,就更不用说享受了。” “那有钱人又有什么烦恼?” “有钱人烦恼就多了,他们是整天想着明天该怎么花钱,自己的命有多长,要怎么才能过得更享受,最要命的是,总是担心万一哪天死了钱又没花完。” “噗嗤。”恋尘笑了。 马车慢慢的进入了山道,杨大就更小心了。 时值暖春,路边的山坡上开着各种各样的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 恋尘将车窗帘挂起,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那样子就象一个酒鬼喝了口佳酿,然后闭着眼睛在回味。 凌风却看得心神一荡,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恋尘睁开眼,脸却红了。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事?”凌风问道。 “爷,前面路上有路障,我怕有问题。”杨大道。 “什么问题?” “怕有劫道的。” 杨大话刚说完,呼拉拉从山坡上冲下十几个大汉,手中握着明晃晃的鬼头刀,将马车团团围住。 “识相的自己乖乖将财物交出来,省得老子动手。”为首一个袒胸露背的大汉叫道。 杨大讨好的道:“各位爷请行个方便,车上的只是一对探亲的小夫妻,并无什么财物。” 那大汉手中大刀一扬,一刀砍在马辕上,大声道:“你nn的想蒙我?我们早就探清楚了,你还想骗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杨大被吓得不知所措。 大汉用刀尖撩开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啧啧道:“真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美人,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还好,我们也是有规矩的,要钱不要命,要财不要色,你老实点把钱财交出来,回去慢慢享福吧。” 凌风微笑道:“却不知道你想要多少?” 大汉眼一瞪道:“有多少全拿出来,大爷我多少还会留点餐宿费给你。” 凌风道:“看来你还是挺有原则的。” “少費话,快点把银两交出来。” 凌风起身,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周围,然后叹了口气道:“本来钱财乃身外之物,给你也无妨,可是你实在是太没礼貌,又吓着了我家娘子,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大汉怒道。 “你错了,无论是敬酒还是罚酒,我现在都不想喝,因为我看到你们就没胃口了。”凌风微笑道。 “你是找死。”大汉恼羞成怒,就了上来,抬脚就往凌风踹了过来。 “你又错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暂时还没有死的打算。”凌风说着,身子一侧,往旁边闪开,大汉一脚踹空,自己收势不住,差点摔个狗吃屎。 “给我教训教训这小子。”大汉怒喝道。 四五个人瞬时冲了上去,刀光闪闪,眼看就要将凌风剁成肉酱。 “慢着!”突然后面一声大喝。 只见一人腰别大刀,从路上走了过来。 “老大!”众人齐声叫道。 这人一身灰袍,脸如重枣,魁梧的身材显得威风凛凛。 他看了凌风一眼,道:“我李峰向来不愿伤人,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凌风心中一动,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人,突然叫道:“李二哥,真的是你?” 那人一愣,看着凌风问道:“你是谁?” 凌风走上前道:“李二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顾凌风。” 那人望着凌风,然后突然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激动的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呢。” 然后他又推开凌风,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然后一拳击在凌风胸口道:“好小子,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那袒胸露背大汉走上前道:“老大,那我们还抢不抢?” 李峰一巴掌扇了过去:“抢你奶个熊,快来见过三爷。” 那人还在懵懂中没回过神,赶紧抱拳躬身道:“见过三爷。” 六十二:背锅 大汉赶紧对着凌风抱拳道:“小的孟奎,见过三爷。” 身后那些小喽啰也一起道:“见过三爷。” 李峰大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兄弟多年没见,走,一起喝个一醉方休。” 凌风笑道:“只是我还有一个人要给二哥引见。” 李峰看了看凌风,又望了望马车,道:“哦?” 凌风伸手拔开车帘道:“尘儿,来见过李二哥。” 恋尘走下马车,众人的眼睛瞬间全部移到了她的身上。 恋尘款款行到李峰面前,裣礼道:“恋尘见过李二哥。” 李峰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道:“弟妹免礼。”又一拳打在凌风肩上,“你小子真不赖,年纪轻轻就已成家立室,想我李峰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没那家姑娘看上呢?” 凌风笑道:“你不急姑娘家人可要急了,心想白菜也种好了,为什么这猪还不来呢?” 李峰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拍了拍凌风肩膀道:“不错不错,当年的臭小子现在都敢调侃二哥了,拿二哥来开涮了。” 凌风对恋尘道:“我与二哥多年未见,趁此机会,正好聚聚,你说如何?” 恋尘微笑道:“你做主便是了。” *** 顺着山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在一处山头处停了下来。 从山头望下去,整个山谷一览无余,山头处有一大片树林,树林里座落着几栋木屋,外面被一大圈粗细不一的树木围成的木墙。 他们还没到,木墙处就打开了一扇大门。 原来李峰竟已落草为寇。 进到里面,凌风才真正的大吃一惊。 他们一进来,里面的人全走了出来,凌风大概估计了下,竟然有上百人。 李峰对众人道:“来来来,都出来见见顾三爷。” 众人哄声道:“见过顾三爷。” 凌风忙拱手回礼。 李峰叫人在空地上摆上台,招呼大家坐下,又拿上来几坛酒和几个肉菜,倒上酒,然后道:“来,我们兄弟干一碗。” 这时,突然有人上前道:“大哥,山下发现官兵,正往这边而来。” 李峰皱眉道:“奶的熊,坏老子兴致。” 又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清楚。” 李峰伸手抓起身旁的大刀道:“兄弟稍坐,我出去看看。” 后面一蓝衫汉子道:“这官府的人可来得真巧,是不是有点不妥?” 李峰:“有何不妥?” 蓝衫汉子:“为什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就来了?” 李峰:“你是什么意思?” 蓝衫汉子道:“我认为是有人把官府的人带过来的。” 李峰眼一瞪道:“谁?” 蓝衫汉子看了看凌风和恋尘,道:“这还用说吗?” 话没说完,李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直把整个人都打得向前踉跄了几步,嘴解沁出了鲜血。 “奶的熊,你说官府的人是三弟带来的?我告诉你,你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我把你舌头给割了。” 那人捂着脸,再也不敢吭声。 李峰大步走了出去,那蓝衫汉子抬起头,狠狠的瞪了凌风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凌风看了恋尘一眼,苦笑道:“看来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恋尘道:“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情况再说。” 杨大已开始不安了,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不一会,李峰大步走了进来道:“三弟,弟媳,看来我们要避一避了。” 凌风道:“无妨。” 杨大道:“可是,我们的马车还在山下。” 李峰道:“这个你放心,我们山下的兄弟会将马车藏起来的。” 情况紧急,众人马上就往后山撤了过去。 李峰:“三弟,真是抱歉。” 凌风:“二哥说的什么话?” 蓝衫汉子又道:“这事本来就蹊跷。” 李峰大怒:“你再说说看看?” 蓝衫汉子道:“我只是以事论事,为了大家着想,你想想,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巧?还有,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真的有点怀疑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了。 “对啊,他是做什么的?” …… 李峰一时无语,他确实不知道凌风现在是什么情况。 众人见他不语,就更是怀疑。 蓝衫汉子又道:“你把不明不白的人带来这里,这不是把大家给拉下水了吗?你说,这事你怎么向大家交待?” 李峰道:“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三弟绝不会害我。” 蓝衫汉子道:“人心难测,你相信又有什么用?” “你……”李峰的暴脾气又要来了,手搭在刀柄上,看样子就要拔刀了。 凌风忙按着他的手道:“二哥不要激动,其实他们怀疑也是正常的,因为这事实在太巧了,”他又看了看众人,“然而,我其实就是路过这里,这实在是巧合。” 蓝衫汉子哂笑道:“你要怎么说都行了。” 李峰实在忍无可忍,抬起一脚,踢在蓝衫汉子小肚上,大声道:“我知道你小子不服我,你今天终于找到借口了。” 蓝衫汉子大声道:“大家看看,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兄弟的,为了一个外人,将自己兄弟置之不顾,我们要这样的老大干什么?” 他这一说,众人又开始嘀咕开了。 “老二说得对,这种人确实不能做我们老大。”人群里一人道。 “是啊,说得有道理。”有人附和。 众人在后山停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起来。 凌风看着李峰急得脖子都红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道:“大家停下,听我说几句,”众人安静了下来,凌风接着道:“大家都怀疑官兵是我带来的,我现在就说一声,如果我是官府的人,你们现在也走不了。” 众人一片哗然。 蓝衫汉子道:“想必你还有其它埋伏?” 凌风道:“不用。” 蓝衫汉子道:“那你凭什么?” 凌风道:“凭我腰上这柄剑就行了。” 众人已全部看着他腰上的竹剑。 并不是开始大家没看到,只是因为他是李峰带来的人,大家就算奇怪也不敢问不敢笑。 “这剑有什么用?”蓝衫汉子问道。 凌风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的拔出了竹剑,然后一挥。 他旁边是一棵木桶般粗的大树,竹剑挥过,树干突然从中断开,整棵树轰然倒下,吓得旁边的人忙闪身跑开。 再看树干,就象被刀切开的豆腐,平平整整。 六十三:内奸 众人皆大惊失色,李峰简直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然而,蓝衫人却是面不改色,一脸平静。 “我只是以理直言,一切都是为了所有兄弟着想,你若认为我有何不对,大可仗着你的武力将我杀了。”他冷冷的道。 “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兄弟们,将自己置于礼义之上,让人无从下手,我只想知道,你们现在想要怎样处置我?”凌风淡淡的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全部移到了蓝衫人脸上。 “我们现在尚无确凿证据,自然不能为难你,若不然传了出去,倒是我们冤枉了你,你请便吧。”蓝衫人平静的道。 他这话倒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开始还咄咄逼人,看了人家露了一手,还能从从容容的找个台阶下。 “你要放过我们,可我现在却不想放过你。”这时,恋尘在旁站了出来。 “你想要怎样?”蓝衫人依然镇定自若。 “你一直说官兵是我们引来的,我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恋尘眼睛盯着蓝衫人。 蓝衫人没有说话,好象在等着她说下去。 “两年前的一天夜晚,我路过宁波府,不巧看见有条人影从屋顶飞身而过,”恋尘一边说一边走近蓝衫人,“我这人其他没有,就是很好奇,心想此人身手不凡,到底是什么人呢?心里奇怪,便跟了上去。” 蓝衫人冷冷道:“这样说来,你的身手想必也是不错。” 恋尘微微一笑道:“不敢,但是我若要跟踪一个人,绝没有人能甩得掉我。” 蓝衫人一脸不屑。 “我一路跟去,却发现此人入了宁波府衙,我就更好奇了,心想此人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夜闯府衙。” “但我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直接进了知府大人房间,而且知府大人还是在等着他的。” “在房间除了知府大人竟然还有另外一人,那人名叫万单。”恋尘继续道。 “万单!”众人一阵哗然。 “万寨主?” “我本来想走,可是他们谈的事情却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他们谈的是如何打开鸣凤山的宝藏。”恋尘道。 众人又是哗然,要知道鸣凤山是禁地,朝廷常年重兵把守,而如今宁波知府竟然敢图谋鸣凤山的宝藏。 当然,他们关心的不是知府,而是万单与蓝衫人。 “从他们谈话中我得知,宁波知府受命偷掘宝藏,而要掘此宝藏,当然需要很多人手,而且,这些人当然不能是普通人,更不能是府衙官兵,所以,他就想到了万寨主。” 蓝衫人静静的听着。 “万寨主当时手下有几百号人,而且都是好手,但是,万寨主却一口拒绝了,要知道,偷掘鸣凤山宝藏可不是件小事,一旦被抓,可是诛连九族的大事,万寨主为了手下几百号人的性命,自然不肯应允。”恋尘环顾众人一眼,眼睛停留在了蓝衫人身上。 “可是,有一人却极力赞同,想要说服万寨主,万寨主大怒,拂袖欲去,然而,此时意外发生了。” 众人都望着恋尘,都在关心着事情的结果。 “我所跟踪那人突然出手,一剑刺入了万寨主后背,屏风后面也冲出一人,一刀将万寨主的头砍了下来。” “那两人是谁?”李峰问。 恋尘眼睛扫过李峰,落在蓝衫人脸上,“屏风后面的那人是宁波府衙捕头古元,而偷袭万寨主的人就是他,孙雷。” 孙雷冷冷的看着恋尘道:“你也知道,凡事都讲证据。” “证据我自然有,”恋尘道,“万寨主中剑时,也回头刺了一剑,而那一剑正中你左肩处,想必你左肩还有剑伤留下的疤痕。” 孙雷沉着脸道:“人在江湖,挨刀剑自是难免,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知道我左肩有伤,但你凭什么说我左肩的伤是万寨主刺伤的。” “你自然不会承认,但我还知道另一件事。”恋尘道。 “哼。” “宁波知府以及你和捕头古元,都是受命于一神密组织,而这组织都在左臂上纹有一个神密的图形,就是一朵小梅花,梅花越多,地位越高,我没说错吧?”恋尘微笑道。 孙雷再也无法镇定,他脸开始抽搐,突然拔剑往恋尘刺了过去。 恋尘本就站在他面前,孙雷又是突然出手,那一剑又快如闪电。 众人都惊叫出声。 闪电突然嘎然而止,剑就停在恋尘咽喉前,却再也无法往前刺出半分。 接着,他就整个人跪了下去,剑掉落在身前。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孙雷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全身的力突然消失,双腿一麻,就跪了下来。 他的汗不停的冒出,想站起来,却偏偏动也动不了。 “我本不想揭穿你,但我突然发现,你的阴谋实在太大,你的下一步行动就是除掉李峰,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既然李峰是凌风的二哥,我却不能看着他死在你的手上。” 孙雷抬起头,狠狠的盯着恋尘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恋尘微微一笑,走到凌风身旁,没再理他。 李峰已大步走上前,一把捋起了他的衣袖。 两朵黑色的梅花图形赫然在目。 “你们若是识相,还是趁早将我放了,我若有事,你们将会全部为我陪葬的。”孙雷傲然道。 “奶个熊,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李峰一脚将他蹬翻在地,大声道,“先将他绑起来,稍后再将他押到万寨主灵前处置。” “是。”随既有人上前将他拖了下去。 李峰转身来到恋尘面前道:“弟妹真是高人不露相,竟然如此厉害。” 恋尘微笑道:“二哥见笑了。” “万寨主当年突然失踪,这一直是个谜,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李峰感叹道。 “二哥为何会在此地?”凌风问。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一别,我又回了一次家,可是,那可恶的女人还是那么凶,她当着他的面给了我两个耳光,他竟然置若罔闻,从那刻起,我的心就彻底死了。”李峰轻叹道。 六十四:疯狗 凌风默然。 山后地势复杂,又是一片树林,官兵不敢冒然搜寻,在山寨里大肆毁坏一番后,带走了一点财物和武器用以向府衙交待。 众人回到山寨时,里面早已一片狼藉,只差没有放把火烧掉了。 凌风心想,这下要惨了,也许大家今天可能连吃都有问题了。 但是,事实证明他是想多了,大家打扫清理干净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许多锅碗瓢盆,还有粮食和各种用品。 凌风不禁感叹,做贼都得要有远见,有备无患,要不然也许哪天就饿死了。 李峰命人将孙雷关了起来,准备第二天再讯问他。 “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没想过做其他的吗?”木房里的桌上又摆上了酒,凌风却为李峰担心。 “现在已回不了头了,在这里的很多人身上都背有人命,只要出去就很容易被盯上,又能做什么?”李峰道。 凌风又想起了自己,胡志高的案子,他也被通缉,也许自己一出现就会被盯上。 但是,为什么恋尘还要自己如此张扬呢?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身上也有命案。”凌风道。 “是吗?”李峰并没有感觉吃惊,也许在他心里所想,这是很小的事情。 “这次出来,我是为了查清楚我父母到底是谁指使杀害的,所以,今后的日子也许并不太平。” “此仇不共戴天,当然要查清楚。”李峰道,“你若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就是。” 凌风笑道:“谢谢二哥。” 李峰端起碗,一口而干,然后又倒上。 “赵大哥现在何处?”凌风问道。 李峰摇了摇头道:“那次我回去时和他分开,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他的脚后来怎么样了?” “有一点瘸,但问题不大。”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凌风道。 他是一个念旧的人,他忘不了当初自己山穷水尽时两人对他的恩情。 第二天一早,凌风就向李峰告辞,李峰也没挽留,他生性就是这样不拘小节。 马车又继续往金华出发。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路上,恋尘问凌风。 “是的,但我相信你,所以你不说我也不会问。”凌风答道。 恋尘笑了,他一笑,凌风只感觉整个车厢都亮了起来。 三日后,他们已进入金华地界。 凌风还是忘不了当时盗那胖掌柜酒店银两之事,但是再次找去,酒店早已不复存在。 凌风只能作罢,令杨大驱车直往封阳。 金华繁荣一如往日,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恋尘甚是好奇,便令杨大将马车停下,拖着凌风逛起了街市。 她就象小孩子一样,看看这,摸摸那,偶尔将头饰发簪往头上戴,还买了一大堆东西。 凌风只有微笑。 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有时候看起来极为成熟稳重,有时又象个小孩。 直到两人四只手都再也无法拿其他东西时,他们才回到了马车旁。 恋尘将东西放了上去,人也进入了车厢。 凌风刚想上车,就感觉有人在身后盯着自己。 他转身,瞳孔瞬间收缩。 不远处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瘦小男子,颌下还有一缕胡须。 他的眼睛就象响尾蛇一样,阴森森的看着他。 他永远忘不了这个眼神。 关侯! 凌风将手搭在了剑柄上,他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关侯看着他,慢慢的走了过来,他并不将凌风放在眼里,他有把握一掌就将凌风击倒。 他慢慢的将力凝聚在掌上,慢慢的往凌风走了过来。 一阵风吹来,拂起了凌风的衣袖,也将车帘卷了起来。 关侯脸色突然变了,他停下了脚步,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脸,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张闭月羞花的脸,那双眼睛也极美。 这本是很多男人偷偷的都要瞄一眼的女人,现在却将他吓得退了几步。 因为这个人曾一袖将他伤得卧床半年,让他常常半夜惊醒。 他永远忘不了那张脸,那一身黄裙。 而此时,她正坐在马车里,还是如那日一样,微笑着望着他。 他的心瞬间冰冷,汗却从脸上涔涔而下。 他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得很快,就象后面来了个几百万的债主。 凌风将手放下,转身上了马车。 “我看到了关师爷。”凌风道。 “嗯。”恋尘微笑。 “你也看到了?” “是的,我也看到了。” “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凌风奇怪,“那他是什么?” “一条狗,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凌风笑了,他觉得这比喻太恰当了。 “我刚才差点就要被狗咬了。”凌风道。 “放心,你又不是吕洞宾,他咬不了你。”恋尘笑道。 凌风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恋尘的笑脸,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暖意,也充满了信心。 马车,又开始往前驶去。 顾园依然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在静静的等着主人的归来。 静静的庄园门口,牌匾上金色的顾园二字显得格外鲜艳,仿佛要与这春色一争雌雄。 牌匾下站着一个人,他的头发已全白了,还不时的咳嗽,一咳嗽起来,整个人就佝偻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担心他就要扑倒在地。 但一停止咳嗽,他就马上抬起头,睁着一双浑浊发黄的双眼,不停的向路上张望。 当马车在门口停下,老人马上蹒跚着走上前,眼含热泪的叫道:“少爷……” 凌风下车,他望着老人,哽咽道:“唐叔……” 老人望着凌风身后的恋尘,怔了怔。 凌风拉着恋尘的手道:“唐叔,她是恋尘,是我的妻子,尘儿,这是唐叔。” 恋尘上前裣礼道:“唐叔。” 唐叔眼里发出了光,他不停的点着头道:“好,好,顾园总算有人打理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他颤颤巍巍的道,“你要人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到了,我已全部放在了房里,想着少爷就要回家了,我这心真是高兴。” “东西,什么东西?”凌风奇道。 “箱子,整整八大箱,都上着锁,我也不敢乱动,等着少爷你回来查验。”唐叔道。 六十五:抓人 凌风看了看恋尘。 恋尘微笑道:“不错,是我们安排的。” 进到前院,阿莫和铃儿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看到凌风忙躬身行礼:“少爷。” “快点来,见过奶奶。”唐叔道。 “奶奶。” 铃儿行完礼,就抬起头不停的看着恋尘,眼里满是惊羡。 恋尘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铃儿。”铃儿还是目不转睛。 “铃儿,好可爱的小女孩。”恋尘道。 “我已经不小了。”铃儿抬起头,挺了挺胸。 恋尘又笑了:“那我应该怎么说呢?” “这……”铃儿眼珠转了转,“奶奶虽然美得如同仙女下凡,但看年纪应该也和我差不多。” “是吗?”恋尘微笑道。 “难道不是吗?”铃儿又从头到脚看了恋尘一遍。 恋尘微笑,她已喜欢上这个活沷可爱的小女孩了。 房子已修葺一新,花园里还种上了很多花草,此时正是春天,各种各样的花争相斗艳,整个顾园显得生机盎然。 只是,偌大一个顾园,因为太静,显得有点冷清。 “尘儿,你能习惯这里吗?” 凌风看着恋尘,轻轻的问。 恋尘看着凌风,她的眼睛只要对着他,就只有两种表情,一是俏皮,一是温柔。 此时,她的眼里就盛满了温柔,“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能习惯。”她柔声道。 他的心就象早春的阳光掠过,充满了温暖。 “这里曾经有我最幸福的时光,但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噩耗改变了,我以为我这一生都将不会再拥有幸福与快乐,直到遇到你,你知道吗?我的整颗心里装的都是你。”凌风道。 可是,你的心里还装有仇恨,还有不甘。 恋尘不会说出口,只要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两只蝴蝶翩然而来,落在花枝上,又翩然而去。 后院的偏房里,摆放着八只大铁箱,上面还落了锁。 “这是什么?”凌风问。 恋尘眨眨眼道:“你猜会是什么?” “我想,这一定是装了八个大姑娘,和你一模一样的大姑娘。” 恋尘笑道:“人们都说世间男人都是花花肠子,看来还真的没说错。” 凌风皱了皱眉道:“如果你能告诉我这话是谁说的,我一定要问问他是怎么看到我的肠子的,难不成他是我肚里的蛔虫?” “可是,这话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 “当然,因为说这话的肯定是女人,而女人一般都认为自己说的话很有道理。” “为什么?” “因为女人都喜欢男人疼爱自己,所以就会用各种不是那么有理的方法来试探,但是男人若是爱上这个女人,他就会忍让,迁就,包容,甚至明知道她是不讲理也不争辩,久而久之,女人就会有一种我不讲理是对的的错觉,认为自己的无理也是有理。” 恋尘歪着头,想了想道:“可是现在,我感觉你就是那个不讲理的女人。” 凌风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她笑着缩了缩脖子。 箱子已全部打开,里面并没有姑娘。 但若有了这八个箱子,你想要多少姑娘都行,无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姑娘。 凌风已呆在原地,半天也无法动弹。 “怎么样?这是不是比大姑娘更有吸引力?”恋尘问。 “有没有比大姑娘更有吸引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肯定比大姑娘更有震撼力,因为大姑娘到处都能看到,可这么多金银珠宝,见过的人却不多。”凌风怔怔的道。 恋尘又将箱子盖上,转过了身来。 “你带这么多金银来是想将整个金华买下来吗?”凌风问。 “不,我是要将你买下来,从此以后,你就属于我了。”恋尘笑着望着他的表情,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就象个傻子。 “哦?”凌风搔了搔头,“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值钱了?” “你又错了,我用那么多钱买你并不是因为你值钱。”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钱财只是一种工具,而有些事情,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凌风承认,无论谁,无论给多少钱,都不能将她买走。 第二天吃过早点,凌风问恋尘:“今天我们要出去转转吗?” 恋尘摇了摇头道:“今天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家等着。” “等什么?”凌风疑惑。 “等着袁捕头,”恋尘看着凌风,“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凌风点头,他知道,这事没那么轻易翻过。 “他来你就随他去,不用跟他们争辩,也不用生气,该怎样就怎样,我会帮你把这事办好,因为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堂堂正正,绝不能东躲西藏是吗?” “是的。” “你相信我吗?”她看着他。 他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已时刚到,袁捕头果然率着一众捕快来到。 “顾兄,多有得罪。”袁捕头抱拳道。 “两年不见,今日袁兄大驾光临,真该喝上两杯。”凌风微笑道。 “甚好。” 酒早已备好,凌风已为他斟上。 “袁捕头……”捕快们恐防有诈,提醒道。 袁捕头眼一瞪,那人立马住口。 袁捕头举起杯,一饮而尽。 “袁捕头真是当世真英雄也,心怀坦荡,光明磊落,恋尘敬服。”恋尘躬身一礼。 袁捕头抱拳回礼:“过奖。” 三杯过后,袁捕头扭头便走,凌风起身,跟了过去。 捕快们正欲上前将他锁上,袁捕头手一挥道:“不用了,如果他要走就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恋尘叹道:“只可惜世上只有一个袁捕头。”又道:“你转告张知府,顾凌风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就要他生不如死,还有,他是怎样将凌风带去,就怎样送回来。” 袁捕头站住,转过头望了恋尘一眼。 她脸带微笑,但他知道,她这话绝不是吓唬人的。 因为他知道,他们回来,当然不是送肉上毡板。 他还知道,当年恋尘与关侯一战,关侯曾半年卧床不起。 他抬头暗暗叹了口气。 没错,该来的始终会来,该报的始终会报。 世事本就如此。 六十六:府衙怪事 张南坐在大堂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关师爷站在一旁,双手笼袖。 “大胆,见了本府还不跪下!”张南一拍惊堂木。 凌风却还是直直的站在那里,斜了张南一眼,冷冷的道:“本来,你是我的叔伯,我向你跪礼也属理所当然,但是现在,你扪心自问,你还有何脸面受此礼?但如果说你是朝廷命官的话,你又是一个官场败类,所做所为又为人所不齿,就更没脸受人跪拜了。” “大胆,你……来人哪,给我……”张南大怒。 这时,关师爷俯身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张南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来人哪,将罪人顾凌风的讼状呈上来。” 关侯又轻轻的在张南耳边道:“大人,原告的讼状我昨晚就准备好了,但是今早起身,却发现状纸不翼而飞了。” 张南皱眉道:“竟有此事?” 关侯轻声道:“我也奇怪。” 张南一拍惊堂木,“把原告胡府的下人胡三带上来。” 胡三跪在堂下,低着头。 “胡三,本府问你,两年前,此人是否曾闯入胡府?” 胡三看了看凌风,点了点头道:“回大人,当时那人蒙着脸,小人不敢肯定。” “胡志高被杀当晚,你是否亲眼看见他从胡志高房里跳窗而出?”张南又问。 “回大人,小的不曾看见。” 张南怔了怔,然后一拍惊堂木道:“大胆胡三,你前后两次言语不一,你不是曾在讼状上画押,说亲眼看见顾凌风从窗户跳出吗?” 胡三摇了摇头道:“大人,天那么黑,我怎么可能看得清是谁?再说,我几时曾画过押?” 张南愣了。 “来人,将胡府护院贾方带上来。” 贾方也已跪在堂下。 “本府问你,胡志高被杀当晚你可曾追过凶手?” “回大人,有。” “你仔细看看,那人是不是你旁边这人。” 贾方看了看顾凌风,然后摇了摇头道:“那人蒙着脸,小的没有看见他的脸,无法判断。” 张南呆住,然后转头轻轻的对关侯道:“当时不都说好了要他们指证顾凌风吗?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反悔了呢?” 关侯眯着双三角眼,然后轻声道:“大人,我想他们都已被人收卖或胁迫,已经不站在我们这边了。” 张南望着大堂,又看了看顾凌风,然后道:“此案尚需调查取证,先将顾凌风押入大牢,改日再审。” …… 后院,张南问关侯:“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关侯想了想道:“此人果然手眼通天,不但能将胡府的人买通,还能从我眼皮子下将讼状盗走,此人不简单啊。” 张南:“你说这人会是谁?” 关侯:“想必就是将顾凌风救走的那名女子。” 张南脸色变了:“她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本领?” 关侯道:“她不是人,她是修炼千年的异类。” “异类?是什么?”张南惊道。 “不清楚,但她的修为实在高深,而且修炼的不是一般妖狐之类的修行之法,竟象是修炼的天清之法门。” “天清之法?什么意思?” “修行之法有多种,妖狐之修行是聚山川大地之气,天长日久,凝而成丹,是为道成,但天庭之修炼迵异,气有三清三浊,所为天清地浊,所以天庭之修炼以天元之清气修行,进度神速,功力也极为纯正。” “哦?”张南似懂非懂,“那这么说。她是天庭而来?” “至少与天庭有点关系。” “那,此事棘手了,我们总不能与天为敌吧?” “那也未必,我们且慢慢看她到底想怎样,也许我的猜测有误。”关侯道。 “如果我们不能将他摆平,那么我们就麻烦了。” “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 “好吧,尽快将此事处理好。” “是,大人。” 第二天一早,张南象往日一样,伸了个懒腰,然后准备起床。 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夫人,却吃惊的发现她的脸上有一道道黑痕,竟象是被毛笔画上去的墨汁。 他推了推她道:“夫人,你的脸怎么了?” 夫人嗯了一声,微微睁眼道:“怎么了?”突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道:“你的脸怎么那么黑?” 张南道:“你是说,我……我的脸也是黑的?” 他冲下床,跑到铜镜前。 铜镜里,他的脸就象是一幅褪色的山水画。 他瘫坐在梳妆凳上。 知府夫人此时也已走了过来,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这天晚上,他调来了府衙的四十个弓箭手和四十个长枪手,传令下去,只要有人夜闯府衙,杀无赦。 整个晚上,他都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三更过,他终于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一下坐起,看了看他的夫人。 还好,并无不妥。 他松了口气,下了床。 气还没松完,他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桌上,有两缕长发。 他发疯般的扑了上去,没错,是长发,从他和夫人头上剪下的长发,下面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再不放人,今晚让你好看。” “来人,传关师爷速来见我。”他大声道。 关师爷来得很快,他看着面前的纸条,眼睛开始抽搐。 “今晚,我亲自会会她。”关侯道。 “你?” “对,我就在门口守着,我看看她是否有通天彻地之能。”关侯眯着眼道。 张南心总算定了点。 关侯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他曾亲眼见他将一只绑得严严实实的狗从上锁的铁箱里变得无影无踪,他知道他有着凡人所没有的法力。 所以,他一直对他很看重。 天还没黑,关侯就已将人手安排好了。 张南点了点头,这种安排,就是一只蚂蚁也无法爬进来。 所以这晚,张南睡得很踏实。 他似乎忘了,恋尘并不是一只蚂蚁。 关侯坐在门前,两只眼睛就象是毒蛇的眼,散发出蓝幽幽的光。 夜,很静,静得让人心慌。 厢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那是张如玉的房间,声音是张如玉发出的,这尖叫在半夜听来,简直比鬼叫还吓人。 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人,那是袁捕头,他一脚踹开了张如玉的房门。 张如玉的房里还燃着灯,她的人坐在床沿上,正在拼命的尖叫。 如果不是听到她的叫声,袁捕头绝不相信这人是张如玉。 因为她的头光光的,一根头发也没有了。 “” 六十七:大动静 关侯连动也没动,好象根本没听到隔壁的尖叫声。 他知道,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调虎离山。 想要我上当?没那么简单,他想。 他没听到,张南夫妇可听到了,他们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关侯就听到了一阵更吓人的尖叫,因为这尖叫声里还夹着东西摔烂的声音。 尖叫声是从张南房里传来的。 他象袁捕头一样,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然后,他就象看到了鬼一样,吓得怔立原地,动弹不得。 透过流苏帐,他看到了知府夫人的满头黑发已一根不剩,整个头就象一个光光的白葫芦。 张南趴在桌上,颌下的胡须一条不留,光洁得比太监还光溜。 他趴在桌上,呼呼的喘着气,眼神呆滞的望着关侯道:“放人,马上放人,马上将顾凌风放了。” 关侯:“大人……” “马上放人,你听不懂吗?马上,现在。”张南吼道。 “是,大人。”关侯退了出去。 *** 凌风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大半夜的把他给提出来放了。 还好,等他走出府衙大门时,他就不用再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已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前面坐着杨大。 杨大看到凌风,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道:“爷,请上车。” 凌风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出来?” 杨大笑道:“小的怎会知道,还不是奶奶神机妙算,叫我在这等着吗。” “那尘儿呢?” “我当然也在这里。”车帘撩开,露出了恋尘的笑脸。 马车慢慢的行驶在黑夜的街道,车轱辘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显得有点突兀。 “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放人?”凌风问。 黑暗中,恋尘的眼睛就象两颗闪闪的星星,“他们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或许是习惯了在黑夜里偷偷摸摸吧。” “为什么?” “因为在黑夜里有个好处。” “什么好处?” “就算丢人也不会有别人看到。” 凌风想了想又问:“那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放人的?” “人都有弱点,象他们这种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所以只要吓一吓他们,他们就乖乖的放人了。” “可我还是没明白。” “你不用明白,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敢再对你怎样的。” “短时间?”凌风皱了皱眉道:“意思就是他们还会再找麻烦?” “他们自己估计是不敢了。” “那还有谁?” “胡志高的叔父,当今的尚书大人。”恋尘道。 “哦?” “他们自然不会甘心,所以他们肯定会利用尚书大人来对付你,就是借刀杀人。” 金华府衙后厢房。 虽是半夜,但现在这里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张南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夫人头上包着块大丝巾,正在轻轻的啜泣。 “真是可恶!”张南恨恨的却又无可奈何的道。 “我们还是低估了她。”关侯道。 “难道真的没人能对付她了吗?”张南问。 “有,当然有。” “谁?”张南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 “当今的尚书大人。” “他?他能行吗?” “他在当今朝廷可是翻云覆雨的人物,顾凌风就算再厉害也无法与朝廷为敌吧?再说,还有一件事大人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那胡志高表面上是尚书的侄子,其实不然,他是尚书大人的亲生儿子。”关侯道。 “哦?竟有此事?” “所以尚书大人对胡志高是百般袒护,他对此案可是三番五次的催破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马上修书一封,请尚书大人亲自审理此案,捉拿杀人凶手。” “此计可行不?” “当然可行,大人你想想,尚书大人来了,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无论谁胜谁负,都对我们没有影响,又可以把这事推给尚书大人,我们乐得清闲不是更好?” 张南点了点头:“不错,那我们来想想这信该怎么写。” *** 顾园。 清晨,凌风就听到一阵阵喧哗声。 他走出大门,就看到一大堆人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恋尘和铃儿正在跟他们说着什么。 “什么事?”凌风奇怪的问。 “这几天你不在,我自作主张将屋旁这一大块空地买了下来。”恋尘道。 “买来做什么?” “当然是将顾园扩大,在空地上建上凉亭,水榭,池塘,花园,再养上锦锂,金鱼,种上花草树木。” “为什么要扩大?”凌风吃惊的问,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这样才气派,才能衬托出你的身份。”恋尘道。 凌风摇头,他越来越不明白她做的事了。 “还有,我已在周边各镇都买下了店铺。”恋尘道。 “店铺?难道你已准备要做什么生意了?” “每个镇都有一个药铺,一个粮店。” “为什么?” 恋尘笑道:“你问的为什么已经太多了,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她转身,然后叫铃儿拿出一张图纸,递给人群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后道:“这就是整个园区的图纸,你按上面做就行了,如有不懂,可叫铃儿带你来找看。” 那人赶紧点头道:“好的好的,奶奶尽管放心,我一定做到让你满意。” 恋尘笑道:“那就好。” 一批人走后,又上来一批人,这些人看样子都是附近的乡民。 “顾家粮店将在近日开张,所以要雇用一批伙计,专门负责店里的生意,要求就是忠诚老实,具体情况等下我会叫阿莫跟你们谈,他会决定雇用人选。”恋尘说完,阿莫已不知从哪里站了出来,又带了一帮人去到了另一边。 “至于药店,要求可就要高得多了,所以我特地请了金华名望最高的神医华景华大夫来把关,他所选中的人将留在顾家药店,佣金大家放心,决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说完,她前面一个长须老人走了上来。 恋尘道:“这就是华神医。” 然后又对华神医道:“有劳华神医。” 华神医道:“不敢,老身自当为你挑出好手,让顾家药铺发扬光大。” 凌风简直是懵了,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 六十八:起死回生 顾家这边在大力扩展,唐叔却突然病倒了。 凌风可是担心得不得了,因为唐叔算是顾园的元老级了。 华神医为他诊断后,走出房间对凌风摇了摇头。 凌风心里可是急了,忙问:“华神医,唐叔到底是怎么了?” 华神医道:“他现在身体极度虚弱,长年积忧成疾,年纪又大了,看来是撑不过去了。” 凌风心一沉,感到一阵难过。 “还有什么方法能留住他吗?多少钱都无所谓。” “没有,就算是千年人参也已撑不了多久了,他已近乎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华神医道。 凌风默然。 死,本就是人生必然的结果,谁又能逃脱? 他走进了房里,唐叔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他静静的立在床前,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顾家,直到死都是孑然一身,他的一生,到底是值或不值? 他为他感到悲哀。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转过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华神医还在门口。 “华神医,龙涎草能不能救他?”凌风问。 “龙涎草?”华神医吃惊的看着他,“龙涎草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人见过,传说能抗百毒,治百病,还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功效,但是,这只是传说,又去哪里找?” 凌风道:“或许,我可以找到。” “你?”华神医摇头,心想这人肯定是疯了,从来没人见过的东西去哪里找?如果真能找到早就有人找到了。 凌风没再说话,他转身往外走去。 顾园旁边的一大块空地已全部被围了起来,里面到处都是人,忙得是热火朝天。 恋尘和铃儿坐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正在说着什么。 看到凌风,铃儿马上站了起来,躬身道:“少爷。” 凌风点了点头道:“铃儿,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尘儿说。” 铃儿马上退了出去。 恋尘看着凌风道:“你这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凌风道:“你上次的龙涎丹还有吗?” “还有,什么事?”恋尘奇怪的问。 “华神医说唐叔快不行了,我不想看到他那么快去世。” “龙涎草丹能救他?” “不确定,但是华神医说可以一试。” “可是,龙涎草药效极强,我怕唐叔承受不了。”恋尘知道,龙涎草并非凡品,一般人很难承受。 “没别的办法,只能试试了。”凌风道。 恋尘想了想道:“好吧。” 她知道,凌风尽力想救唐叔,现在也只百死马当活马医了。 华神医将火红色的龙涎丹喂进了唐叔嘴里,又喂了点水。 然后,三人就站在床前看着。 不一会,唐叔就满脸赤红,满头大汗。 他烦燥不安,不停的伸手往脖子上搔。 “水,我要喝水。”唐叔道。 旁边有水壶,凌风忙倒了一碗水,把他头抬起,让他喝了下去。 “水,还要水,渴死我了。”唐叔又道。 恋尘拿过水壶,往碗里倒。 唐叔却突然抢过水壶,对着水壶嘴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喝个精光。 “水……” 凌风忙跑到厨房,打了一大壶水,等他跑回房间,唐叔又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这是什么情况?”凌风问华神医。 华神医道:“药性太猛,他身子太虚,受不住。” 这时,唐叔连眼睛都已通红,须发皆张。 “不好,这样下去他肯定要血管爆裂而死。”华神医道。 恋尘心里暗惊,也顾不了太多,一手拍在唐叔头顶。 只见一阵烟雾般的热气腾起,唐叔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华神医直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出声打扰她。 时间慢慢过去。 唐叔的脸色已渐渐恢复正常,头上冒出的热气也慢慢变少。 一个时辰后,恋尘松开手,整个人已虚脱了一样,倒在了凌风怀里。 凌风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已全被汗水湿透。 “你,你没事吧?”凌风抱着她,紧张的问。 “我,我没事。”恋尘勉强的笑了笑。 华神医动了动已站得发麻的脚,走到床前,摸了摸唐叔的手脉。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华神医道。 “他怎么了?”恋尘虚弱的问道。 “他现在的脉象看来,简直就象是一个壮年人。”华神医说完又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然后吃惊的看着恋尘,“不知你用的是何药,施的是何技?” “怎么了?”恋尘问。 “老夫一生投于歧黄之道,却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的疗法,原来夫人才是此道神医,老夫失礼了。”说着对着恋尘鞠了一躬。 恋尘微笑道:“华神医莫要误会,这根本不是看医术高明,而是此药药效神奇。” “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这到底是何神药?” 医者只要看到别人药效神奇,自然会好奇,这很正常。 “华神医德高望重,我告诉你也无妨,但今天之事切勿在外声扬。” 华神医拱手道:“老夫谨记。” “此乃龙涎草所炼制的丹药。”恋尘道。 “哦?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龙涎草?”华神医问。 “不错。” “那夫人刚才???” “龙涎草药效太烈,我是以所练之气功将他的药性调和,导入经脉。”恋尘道。 华神医点了点头道:“没想到夫人竟然还是武道高人,佩服佩服。” 唐叔经过一轮折腾,已经昏昏睡去。 凌风扶着恋尘,往自己厢房而去。 华神医也退了出来。 第二天,唐叔奇迹般的好转过来,不仅如此,还显得特别精神,连眼睛都炯炯有神。 “我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呢?”唐叔问凌风。 “你看象吗?”凌风反问。 “不象。”唐叔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唐叔伸了伸胳膊,又抬起脚踢了踢,“我从来都没试过有这么精神的,我感觉我现在好象全身都是力气。” “那你何不去院里试试。”凌风道。 唐叔大步走到前院,前院有一个大石臼,唐叔双手一抱,竟轻轻松松的将那百几斤的石臼抱了起来。 唐叔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凌风道:“你说,我是不是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我感觉我浑身都是力气。” “哦?” “简直可以打死两只老虎。”唐叔道。 凌风笑了,道:“只可惜这里没有老虎。” 投靠 华神医刚好从门外进来,他看着唐叔抱着个石臼在跟凌风说话,敢情又听到了后面几句。 他摇了摇头道:“力气倒是有了,但依我看脑子却可能出了点问题。” 唐叔道:“这倒没有,我感觉最正常的就是头脑了。” 华神医指了指石臼道:“那你难道要用这个石臼当碗来盛饭吃吗?” 唐叔道:“当然不是。” 华神医:“那你为什么抱着舍不得放下?又不是个大姑娘。” 唐叔愣了愣,赶紧放下了石臼。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你现在这状况,娶个媳妇倒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华神医打趣道。 唐叔竟有点不自然了。 “你说的哪里话呢?”唐叔道。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抱着媳妇总比抱着个石臼强吧?”华神医不依不饶。 “还好我这个年纪脾气也算消磨掉了,如果我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我一定要把这石臼扣你头上,让你当帽子。”唐叔道。 “哈哈……”凌风忍不住笑了。 顾家的药铺和粮铺很快就已开始营业,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金华。 同样令人感到神奇的事情除了顾家的突然崛起之外,就是顾家的管家唐叔的事情了。 唐叔的名字已没有人知道了,反正大家都只知道他叫唐叔。 他本是个垂死的老人,据说突然间返老还童,白发慢慢变黑,牙齿也已渐渐又长了出来,连皮肤和精力看起来就象是一个三十岁的人。 他若站在你面前,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愿相信他是个七十岁的老人,就算有人要把你的头砍下来,你还是会说他只有三十岁。 还有就是顾园扩建的事,他所扩建的范围据说比府衙还要大好几倍。 还有人说,顾家已开始在每个镇设立一个慈善院,凡是年满六十又无儿女抚养的老人皆可在那里白吃白喝,伤残不能劳动之人也和老人一样待遇。 这消息传出,顾家一下子成子成了街头巷尾闲谈的主要话题,甚至传入京师,轰动朝廷。 “顾家到底是想干什么?”很多人都好奇。 更多人好奇的是顾家的钱是怎么来的,就算是捡,也得费不少时间吧? 也有人猜测,顾家是要慢慢把整个浙江给买下来。 近段时间,大家又发现顾家药店在大量屯购药材。 这次,连凌风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了。 “华神医,这些药材都是做什么用的?”凌风问。 “药材的用处都不是单方面的,每种药材配上另一种药材就有另一种功效。”华神医道。 “那么,现在屯这么多药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老夫也不大清楚,夫人安排的老夫照做就是了。” “她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华神医想了想道:“夫人曾问过老夫说治疗瘟疫的药方,按此看来,现在所屯的药材应该与瘟疫有关。” “瘟疫?难道最近会有瘟疫?就算有尘儿又怎么会知道呢?”凌风奇怪。 这天,李峰突然带着几十个兄弟到来,一看到凌风就大声叫道:“三弟,我准备来投靠你了。” 凌风看到李峰,也是十分高兴,赶紧把他们迎进了顾园。 还好,顾园够大,前院也够宽,摆上台,几十人坐下去还是没问题的,就是把铃儿和阿莫给忙坏了。 “二哥怎会突然到此?”凌风问。 李峰道:“上次你走后,我们便准备看怎么处置孙雷,开始大家的意见是把他杀了祭万寨主,可孙雷那小子却突然提出了一个交易,说是让大家放了他,他可以让寨里那些背有命案的人全部一笔勾销,这一点确实让很多人心动。” 李峰接着道:“你要知道,很多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案子,要不谁愿意做强盗,后来经过大家商量,就把他给放了。” “可是,他若反悔了呢?” “那也没办法,杀了他也许大家都活不了。”李峰道“为了大家,只有赌一赌了。” “我总觉得那人极不简单,他若能将此事勾销,那么他的身份绝不是宁波府知府能比的。”凌风道。 “你的意思是他的来头比宁波知府还大?”李峰问。 “有可能。” “如此说来,他说的话也许真的会做到了?” “也许吧。” “那就好,这些兄弟们再也不用象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过日子了。”李峰高兴的道。 凌风笑道:“这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李峰:“我听说三弟此时正准备大展身手,所以来看看三弟这里能不能把这些兄弟安排下去。” 凌风看了看满院的人,心里倒是犯嘀咕了。 其一,他根本不知道哪里还需要人手,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恋尘安排的。 其二,这些人都是懒散惯了的,如果不听从安排,或是打架挑事,这将引起很多麻烦,毕竟做生意不是做强盗。 还有,就算要人也无法安排那么多人吧。 “这个,我看需要问问尘儿,这些事都是她安排的。”凌风道。 李峰愣了愣,心想,这应该是婉拒吧? 他是个直肠子,但也不是没头脑的人,他自然也知道凌风肯定会担心这些人不好管理,何况是这么多人。 凌风已猜到他在想什么了,笑道:“二哥别误会,这所有的事情的确都是尘儿安排的,等下我和他商量一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二哥失望。” 李峰哈哈笑着,在凌风肩上一拍道:“我就知道三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 凌风笑道:“二哥才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就算怎样还是在为这些兄弟们着想。” 李峰笑道:“来,我借你的酒敬你一碗。” “好!”凌风道。 恋尘回来时看到满院的人可着实吓了一跳,随即,她看到了桌上的凌风和李峰。 “原来是二哥来了。”恋尘上前裣礼道。 李峰看到恋尘,哈哈一笑道:“弟妹,二哥我是上门讨饭来了。” 恋尘笑道:“二哥一身豪气,连说话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峰道:“二哥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朋友了,就只有三弟和这帮兄弟们,所以一有事就想到了找三弟和弟妹了。” 恋尘微微一笑道:“多谢二哥把我们当亲人,二哥若有什么事倒可直说无妨。” 七十:奸计 李峰道:“好,没想到弟妹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 恋尘:“……” 李峰道:“是这样的,我和这些弟兄们都想改邪归正,但一时却又没有好去处,所以特地来找三弟和弟妹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恋尘转头看了看大院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袒胸露背,连喝个酒都是一只脚屈起踩在凳子上,还时不时的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口里还爆着粗话。 她不禁皱了皱眉。 李峰见她皱眉,刚想说话。 “二哥,这些人你能管得了吗?”恋尘问。 李峰道:“当然可以。” 恋尘笑道:“我倒不是说不想要人,但是我要人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第一,既然要改邪归正,自然要有正派人的形象,这点必须要改。”恋尘道。 李峰看了看众人,点了点头道:“这点我明白。” “第二,既然要做正行,辛苦自是不用说,如果不能吃苦的,也不用留下。” 李峰点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必须服从安排,不得抢劫,打架斗殴,不许坑蒙拐骗。” “这是自然。”李峰道。 “说来简单,但要做到就不那么容易了。” 李峰想了想道:“那应该怎么办才好?” 恋尘想了想道:“二哥的为人我是绝对信得过,其他人我可不敢说,所以我想先试试他们,行的就留下。” “好。”李峰点了点头。 李峰拍了拍掌,大家瞬时安静了下来。 “兄弟们,大家既然想好好的过过平静的日子,就必须要有个安于平静的心,以前,我们都是刀口舔血,现在不一样了,我姓李的先把话说在前头,凌风是我兄弟,他也是个义气之人,如果大家也愿意把他当兄弟的,那就留下来,但留下来也是有条件的,就是把以前的一切都丢开,变成另一个人,变成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这点说起来容易,但要做到确实有点难,特别是我们这样的人。” 李峰环顾四周,接着道:“如果做不到的或不愿意的,那就请便,要留下来的,站到前面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就齐刷刷全站了过来。 “我愿意留下来。”一人道。 “我也愿意。” “我也留下。” 李峰道:“好,既然留下来那就必须听从安排,谁若犯事,我定不会放过他。” 恋尘轻轻的对李峰道:“我要说几句话。” 李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道:“现在,我的弟妹,也就是大家以后的女主人,顾家奶奶,要对大家说几句话。” 下面的人眼睛都转到了恋尘身上。 “我要说的很简单,就是大家既然来到了,就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李二哥,或者找当家的,”她看了看凌风,“也就是我的夫君顾凌风,只要能帮到的,我们绝对会帮各位兄弟,决不会让大家失望,但是……” 她眼睛往众人一扫:“谁若是做了对不起顾家兄弟们的事,那我也决不会轻饶,到时候也就别怪我了。” 下面的人都静静的听着,没有人说话。 “现在,我会将一部分生意上的事情交待给二哥,以后你们还是听从二哥安排。” 她转头对李峰道:“只怕二哥以后就要多费心了。” 李峰笑道:“这本是份内事,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三弟和弟妹多指点。” 凌风道:“二哥是个聪明人,想必很快就上手了。” 李峰道:“但愿如此。” 凌风对恋尘道:“那大家现在的住处怎么安排?” 恋尘想了想道:“等下吩咐杨大去附近镇上的酒楼安排住下,我再想想该怎么安排他们才好。” “那他们的打扮是不是该换换了?”凌风问。 “对,这事你去安排吧。” “好。” *** “你说,那顾家到底想干什么?”张南问关侯。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大手笔了,扩建顾园不说,据知光是粮铺已开了三十四家,药铺已开了三十八家,而且还没有停的意思。”关侯道。 “还有什么消息?” “据说昨天又雇了一大批人手,将封阳镇的三个酒楼全住满了。” “从哪里请的?” “不清楚,但据捕快们禀报说带头的人叫李峰,是宁波铁牛岭的盗寇头目。”关侯道。 “哦,竟有此事?” “不错,我现在正差人去往宁波府查他们的底细。” 张南摸了摸刚长出不久的胡须,“也不知尚书大人何时才能来到。” “我看是没那么快了,听说最近皇上抱恙,朝廷事务繁多,尚书大人抽不开身。” “皇上年事已高,看来京师是有得忙了。”张南道。 “大人可曾听说顾园唐叔之事?” “听倒是听过,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 “真有此事?”张南惊问,“那又是什么情况?” “传闻说是华神医妙手回春,但依我看来,事情绝没那么简单。”关侯阴笑道。 “哦?” “这肯定又是那顾夫人的杰作。” “她真有如此本事?” “绝对有。” “那我们要对付顾家岂不是要成空谈了?” “那倒未必。”关侯眼珠转了转道:“现在我们就有一机会。” “说。” “皇上抱恙,又年事已高,试问做皇帝者哪个不想长生不老,享尽天下,如今顾园出了个返老还童的唐叔,我们只需上京奏上一本,就说顾园有长生不老之药,皇上定下旨令顾园献之,如得,我等推荐有功,且功劳不小,如不得,则可令顾家陷于水火,弄不好得个欺君之罪,满门抄斩,你说如何?” 张南又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一石二鸟之计,甚妙甚妙。” “那……” “马上安排,如此机会,绝不可错过,我要亲自赴京。”张南道。 “愿大人马到功成。” 张南心里已经打开了算盘,这次赴京,如果真的能为皇上求得长生不老之药,他的赏赐自然决不会小,如果不能,那就可以借皇上之手,将顾家给抄了。 他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开心,就连看着眼前那猴子般的关侯都觉得是那么顺眼。 七十一:话题 顾家就象是一个神话,在坊间突然的流传了开来。 只要提起顾家,几乎所有人都是竖起大拇指,这不仅仅是因为顾家的财富,更多是因为顾家的名声。 顾家所有的生意都是绝对公平的,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光顾。 顾家的药铺就更不用说,有华神医在背后看管着,医术是绝对让人放心。 更让人放心的就是药费,若说三百年来最便宜也绝对没人反对。 华神医曾问过恋尘一句话:“我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做生意的,你开这药铺难道不是为了赚钱?” 恋尘微笑道:“赚钱也有很多种,生病是人的无奈,我们总不能在别人最无奈时再让人雪上加霜,而且,有很多人都因为没钱看病而宁愿忍受住痛苦,直到死去,你说,这是多么惨忍的事。” 华神医道:“那你开那么多药铺难道就是为了帮助别人?” 恋尘道:“没错,我药铺可以不赚钱,就算亏一点也无所谓,至少帮到了别人,为顾家贏得了一个好声誉,有了好声誉,无论做什么都好做了。” 华神医深深一揖道:“夫人真是宅心仁厚,又是经商奇才。” 恋尘微笑。 这日,坊间突然都在议论着鸣凤山的事情。 原来,皇上近来抱恙,却突然想起来鸣凤山的事情,便命总兵郭望山前往鸣凤山巡看,却发现鸣凤山已有多处被盗掘的痕迹,便责问守护鸣凤山的参将邓荣,邓荣本是郭望山麾下参将,责问之下含糊其辞,被郭望山下令拿下,押赴京师,听侯发落。 “邓荣?”凌风想起了那天和张如玉一起的那人,袁捕头说他就是守护鸣凤山的邓参将。 那鸣凤山是何人所盗掘的呢? 凌风不想去想这种事,那本来就与自己无关,又何必去想。 顾园的扩建进度极快,也许是因为恋尘给出的价钱实在太高的缘故吧。 本来冷冷清清的顾园,现在是天天都热火朝天,李峰所带来的那些人,也全部分散安排在各镇,负责货物的运送事宜。 李峰倒是十分尽职,每天将各镇铺上要的货单收集上来,再安排时间日期入货,几乎很少见到他待在顾园。 反倒是凌风,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个多余的人,什么事都不用他费心。 “有没有什么事是我做的?” 每次凌风这样问恋尘,恋尘都是笑着说:“你现在是顾园的大老爷了,一般的事都不用你费心的。” “可是,这样下去我就变成个废人了。” 恋尘想了想道:“你可以每天去各镇的念善堂走走。” “念善堂?就是你开的那救济穷人的地方?” “是的。” “那里我能做什么?” “你可以多露露脸,顺便看看人间疾苦。” 念善堂里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在这里,凌风才发现,一个人的命运可以卑微到什么程度。 他们本来是喝着粥的,得知凌风是顾园主人时,竟然流着泪跪了下来,嘴里说着:“老爷真是菩萨转世……” 凌风心中一阵恻隐。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个好心的小孩偷偷塞了两个番薯给他的时候。 也许,不是那两个番薯帮他撑过去,他已经死了也不一定。 他突然对恋尘充满了敬意。 她不但美如天仙,连心灵也是那么白玉无暇。 她一定是上天恩赐给自己的礼物,他想。 唐叔的精神是越来越好,整个顾园在他的打理下更是井井有条。 这天,大家正围着桌子吃饭。 华神医看着唐叔,突然说道:“唐老头,我现在真的有点嫉妒你了。” 唐叔愣了愣道:“嫉妒我什么?” “当然是嫉妒你这年轻的状态,难道嫉妒你这傻乎乎的头脑吗?”华神医故意道。 “我还年轻,就不跟你这老人家计较了。”唐叔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凌风和恋尘已笑出声来,李峰差点被噎死。 凌风:“唐叔,你感觉你的身体如何?” 唐叔道:“从来没这么精神过,简直比二十岁时还好。” 李峰突然道:“那时大家说你七十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是个老妖怪,越老越妖。” 唐叔看着李峰道:“我哪里妖了?” 华神医:“你说吧,你要老就老吧,突然变成这样是要吓死人还是要气死人呢?这不成妖了吗?” 唐叔:“我知道,有些人心里酸溜溜的,其实是羡慕嫉妒恨。” 华神医摇了摇头道:“这倒是错了。” “错了?” “不错,我知道你一生都在顾园,对顾家忠心耿耿,值得令人敬佩。”华神医道。 唐叔默默的吃着,没有搭话。 “我是在想,你应该娶个媳妇。”华神医又道。 “噗……”唐叔刚咬了一口红烧肉,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凌风,恋尘,李峰,还有唐叔,四个人的眼光一下子全转到了华神医脸上。 “大家想想,唐老头一辈子未娶,这本就是男人一生最大的遗憾,现在既然老天重给了你一个机会,你难道还要错过?”华神医不慌不忙的道。 唐叔低着头,脸憋得通红。 “这么多酒肉都塞不住你的嘴。”唐叔嘟哝道。 大家看着唐叔的模样,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嘴上抗议,其实心里面还是痒痒的是吧?”华神医捉狭道。 “什么痒痒的?”唐叔瞪眼。 “就象一个酒鬼去到人家里做客,主人明明放着几坛好酒在桌上,但就是不给你斟上,你说,这急不急死人?” “你……”唐叔差点被他气得吐血。 李峰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道:“如果是我,我就娶他十个八个,将这几十年的补回来。” 唐叔差点就晕了过去,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凌风,希望他能帮他解解围。 可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又或许凌风误会他的意思是要他给意见。 “这的确是件好事,毕竟这顾园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的事了。”凌风道。 唐叔差点要哭出来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恋尘。 恋尘看了看唐叔,又将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凌风脸上,然后道:“少数服从多数,我也贊同。” 唐叔已一头栽倒在桌上。 七十二:喜事 在外人眼里看来,顾家所做的事都好象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这不,刚刚又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顾园管家唐叔要成亲了。 成亲本是很正常不过的事,只要是人,基本上都要经过这一环节,顾家的管家也是人,当然也要成亲。 问题的根本在于新娘实在太年轻了,据说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新娘本来也已不算是年轻了,因为这个年代很多新娘都只有十五六岁。 可是,如果和新郎比起来,那就不是用年轻二字就能说清了,因为新娘实在太小,而新郎又实在太老。 说新郎老其实也不太对,至少看起来他最多也就三十岁左右,无论是哪一方面,他都绝不比别的三十岁的男人逊色。 可是,有人说他已经七十了。 说这话的肯定是个疯子,要不就是个瞎子。 新娘当然不是疯子,也不是瞎子,她决不相信他有七十岁,就算有她也认了。 因为她实在想不到,七十岁的男人竟然还会脸红。 会脸红当然是说明他的皮肤还算年轻,若是满脸皱纹还能脸红,那一定不是害羞,肯定是不小心掉到染缸里去了。 新娘叫小桃,她的脸也象是个熟透了的水蜜桃,红彤彤,水汪汪。 小桃第一眼看到唐叔,就被他那独特的魅力所吸引。 他有一张极为男人的脸,双眼炯炯有神,满身的活力使得整个人充满了阳刚的气息。 他还温文尔雅,见到她时微微一笑,还鞠了个躬。 她的心瞬间就被撩动了,竟呆呆的看着他。 没想到,他竟然脸红了。 今天,就是他们大婚之日,婚礼和婚讯一样轰动,那排场就连当年封阳镇的史员外大婚时也望尘莫及。 唐叔胸前挂着大红花,穿着大红袍,看起来显得更精神。 顾园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吃的吃,喝的喝,直到新郎新娘被送进洞房。 李峰显然是有点醉了,他眯着双眼看着凌风道:“三弟,都……都说人有双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为什么我一样都……都没占到?” 凌风笑道:“那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你七十岁时就两样全占齐了。” 李峰瞪着凌风:“敢情……你不是我……兄弟,连这话也敢……调戏我,奶个熊的老子书都没读,怎么……怎么金榜题名?” 凌风:“你可以在自己宅子的门上挂块金匾,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娶个娇妻,不就全齐了吗?” 李峰瞪着他,足足有一盏茶功夫,然后一掌拍在他肩上,哈哈笑道:“真是好主意!” 华神医这时也端着杯酒走了过来,还不停的叹气。 “你又怎么了?”凌风问。 “我好后悔。”华神医道。 “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病在床上的不是我。” 凌风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羡慕唐叔?” “简直羡慕得要死。” “你也还想娶个媳妇?” “孙子才不想娶媳妇。” 李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华神医道。 “我在笑你这辈子可能也只有在梦里想想就好了。”李峰道。 华神医不想理他。 他不想理李峰,李峰却偏偏要说。 “我至少还有机会,只要我愿意,想什么时候娶就什么时候娶。” 华神医喝了口酒,眼光停在杯沿上。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谁不曾有过痴狂年少? 华神医似在回味,又似在回忆。 他当然不是真的在羡慕嫉妒唐叔,他只是突然回忆起来了某些往事,而感概自己不再年轻,再也不能回到过去。 有些事,只要经历一次就好,有些人,只要爱过一次便已足够。 这些事,李峰当然不会懂。 桌上有酒,华神医又斟满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然后,他也醉了,他靠在桌上,口里却在叫着:“雪衣,雪衣……” 人醉了,梦呢? …… 唐叔一般都起得很早,但今天早上却起得特晚。 他走进客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盯在了他身上,最恐怖的是个个都只是看着他,却没有人说话。 难道有什么不妥? 唐叔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众人,众人还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就象一群观众在看着一个耍猴的。 他有点不自然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们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花吗?”唐叔终于开口问道。 华神医叹了口气道:“就算有昨晚也被人摘了。” 唐叔苦着脸道:“那你们个个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难道还怕人看?” “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妥?”唐叔小心翼翼的问。 “不不不,你这辈子可能最正常的就是今天了。”华神医道。 “这……” 这时,铃儿端着一盅汤进来了,她的身后跟着小桃。 铃儿低着头,似在偷笑。 “铃儿,”唐叔问道,“唐叔平时对你怎么样?” 铃儿道:“很好啊。” “那你为什么也要取笑唐叔?” 铃儿忍住笑道:“我没有取笑你啊。” “那你笑什么?” 铃儿眨了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开心的事情。” “什么事?”唐叔问。 “我在想,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有弟弟了。”铃儿笑道。 “哦?你母亲怀孕了?”唐叔瞪着眼睛问道。 “你说什么呢?”铃儿将盅放桌上,掩嘴笑道:“我说的是你和桃……该叫桃姐还是桃婶呢?” “噗”。大家都笑出声来。 唐叔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你看看,都说男人娶妻天经地义,可我现在却好象是穷凶极恶,都成了大家调侃的对象了。” “你又错了。”铃儿笑道。 “哪里错了?” “大家都是羡慕嫉妒恨,所以才会调侃你,你这时更应该挺起腰板,酸死他们。” 唐叔想了想道:“说的好象有点道理,你再说说,怎么酸死他们?” 铃儿眼珠转了转道:“就是争取明年这个时候让顾园添多个小唐唐。” “哈哈哈!”大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唐叔只有干瞪眼。 小桃的脸却更红了。 七十三:深情种 唐叔喝着汤,那是小桃为他炖的人参补气汤。 李峰搅了搅自己碗里的粥,“唉”的叹了口气。 唐叔这次学乖了,装做看不见,也听不见。 “叹什么气?你昨晚喝多了,喝点粥对肠胃好一点。”铃儿道。 “可是,我想喝的是人参汤。”李峰道。 “为什么要喝人参汤?”铃儿问。 “为什么?”李峰想了想道:“因为我没喝过人参汤,所以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铃儿眼一瞪:“那你都没死过,是不是也要试试啊?” 李峰突然一拍桌子道:“对啊,我这一辈子一定要死一次试试是什么滋味。” 铃儿白了他一眼:“放心吧,到时候你想不死也不行。” 凌风和恋尘一直没开口,都是微笑着看着他们斗嘴。 “小桃,你要多吃点,不用拘束。”等大家都停下了,恋尘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谢谢奶奶。”小桃忙道。 顾园的新花园已渐渐成型,花园中央是一个大池塘,上面是一道十字交叉的木廊道,廊道的正中央是一个水榭,三面用雕花栏板隔开,一面留空与顾园大门的方向一致。 池塘四周是一条环形的园径,径旁种着花草树木,还有大片的空地,上面是刚种上去的草皮。 草地上还错落分布着数个凉亭,整个园林看起来既大气又典雅。 “我前几天看上了一棵桃花,便买了下来,令人移植了过来,明年这个时候,等到桃花一开,再衬上这满园美景,定令人如置身仙境。”唐叔对凌风道。 桃树已有些年头,斑驳的树身,就象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向人们诉说着无情的岁月。 它若开满花,那一定也美得让人心碎。 凌风和恋尘都在看着这棵桃树,就象已看到它开满桃花的样子。 顾园靠园林这边的围墙已经拆开,整个园林已与顾园溶为了一体。 华神医背着双手站在水榭上,眼睛望着池塘,池塘的水是刚灌进去的,塘里有锦鲤,在水里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 “你是不是在想一个人?”凌风问。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人,那个人也许将在他心中占据一生。 因为有些人,你穷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她就象是一朵飘渺的云,在你的脑海出现,却无法与你相依。 这,是不是一种痛? 华神医回头,眼中有一丝痛苦闪过。 他没有回答,但凌风已知道结果。 华神医当然也年轻过,他当然也深爱过。 他痛苦,只因他曾深情,只有用情太深的人才会痛苦。 “她一定很美,甚至连名字都美得让人心痛。”凌风道。 他想起了那天华神医喝醉时所叫的那个名字。 雪衣。 雪,洁白无瑕,清纯无垢。 衣呢? 华神医手抓住水榭的扶栏,就象是要抓住那失去的华年。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如花的笑靥,又看到了那白衣胜雪。 还有,那如春风般温暖的双手。 “她叫雪衣?”凌风问。 华神医吃惊的看着凌风:“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喝醉酒就不停的叫她的名字。” 华神医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看凌风,又望了望远处的恋尘。 “可是,我已经四十年没见过她了。”华神医道。 “四十年?”凌风惊讶。 四十年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段不短的岁月,若是一个人四十年还无法忘记一个人,那无论对谁都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痛苦。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华神医抬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找她,但是,她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凌风无言,他没有经历过,但他能体会到这种无奈。 生离死别固然是一种痛苦,但杳无音讯更是一种蚀骨的折磨。 “我已无任何奢望,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再见她一面,问问她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这是人生的悲哀,有些事明知道问与不问结果并无不同,但又有谁能做到安之若素? 情到深处人孤独。 凌风突然开始同情这个老人。 一阵风吹来,池塘上漾起一圈圈水波。 一片黑色的云飘了过来,将太阳隔在了天空的另一端,大地也随之暗了下来。 一匹马飞驰至顾园门口,马上的人翻身而下,急匆匆的走进顾园,与阿莫说了两句话后,往池塘这边疾步而来。 凌风已看见了,那人是李峰的手下。 那人到了面前,嘴里还在喘着粗气:“华神医,封阳镇药铺收了一个病人,伤情极重,大夫束手无策,特来请华神医前去看看。” 华神医二话不说,立即大步走下廊道,随那人往门口走去。 顾园到封阳镇药铺并不远,华神医和凌风此时就在马车上。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杨大偶尔的吆喝声。 车刚停下,华神医就已跳下了马车,大步进了药铺。 这不是病人,应该说是伤者。 他的伤的确很重,全身几乎都被血湿透,他躺在一张临时看诊的木床上,虽然伤得极重,但却睁着眼,哼都没哼一声。 他旁边有个人正焦急的踱来踱去,看到华神医进去,手立即握着了腰上的剑。 凌风却突然愣住了。 那人竟然是黑衣门的人,就是当年将自己推开救了自己一命的三号。 三号看到凌风,也愣了一下,然后将手放了下来。 凌风又看伤者,虽然满身是血,凌风还是认了出来。 黑头。 黑头看到凌风,想动,却痛得皱了皱眉。 华神医已将他的衣服掀开。 两处剑伤,一处刀伤。 剑伤是直刺进去的,创口小但深,最恐怖的反而是那处刀伤,从肋骨下斜至大腿根,还在不停的渗着血。 华神医不敢怠慢,他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刀具,还有银针,药棉等。 他先将刀伤创口小心的清理干净,然后将一块涂满药肓和药粉的布敷在伤口上,又拿出一根弯弯的针,穿上线,将敷在伤口的布往下拉开一小截,竟象缝衣服一样的在黑头肚子上缝了起来。 众人都看呆了。 这时,门外突然嘈杂了起来,三号又将手搭上了剑柄。 七十四:麻烦 凌风正想出去看看,已有几个人闯了进来。 门外,还有黑压压一大片人马。 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一身劲装,身上披着大红披风,浓眉虎目,手上抓着一把大刀,威风凛凛,既使刀未出鞘,也让人感到一阵杀气。 后面跟着六个清一色蓝衫大汉,他们一进来就呈扇形排开,将出口封死。 药铺的大夫和伙计已吓得缩到了药柜下。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华神医却连头也没抬,还在慢慢的缝着伤口。 三号的手搭在剑柄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带头的大汉。 大汉看着华神医,竟从旁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就这样看着华神医,就象在看着一个漂亮的少女在绣荷包一样。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那大汉终于开口。 他问的是华神医。 华神医手没停,只是静静的道:“他现在是我的病人。” “你知道他是谁吗?”大汉又问。 “无论他是谁都一样。”华神医还是没有抬头。 “所以你一定要救他?” “不错。” “如果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呢?你还要救他吗?”大汉又问。 “没错。” “为什么?”大汉已开始皱眉。 “因为我是一个大夫,大夫就是救人的。”华神医道。 “那如果他不是人呢?” 不是人的意思有两种,一种是他是其他生物,还有一种就是指这个人做的事不是人做的事,所以不配做人。 大汉指的当然是后者。 “那我就将他治好,再把他杀了。”华神医平静的道。 “难道大夫也会杀人?”大汉奇怪的问。 华神医已将最后一针缝好,然后又洒上了药粉,再敷上了一块干净的布。 “当然,也许大夫比任何人都更会杀人,他不但可以让人死得很痛苦,还可以让人死得很平静。” 大夫对人的每个地方都十分熟悉,他们当然知道人每个部位的敏感度。 大汉双眉掀动,道:“如果我要把他带走呢?” 华神医转过身,看着他道:“他是我的病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 “你可知道我是谁?”大汉脸已沉了下来。 “无论你是谁都一样。”华神医淡淡的道。 “大胆!”一个蓝衫汉子道。 大汉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住口,然后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来回的踱了两趟,然后突然道:“齐副将,率兵士在此药铺外守着,待这两凶手出铺即将他们拿下。” “是!”一蓝衫大汉转身走出门口,只见门外人影晃动,瞬间将药铺围得水泄不通。 大汉拱手向华神医一礼,然后转身往外而去。 华神医看着大汉走出大门,若有所思。 凌风却在看着黑头。 他当然已猜到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却无法开口。 “你是不是知道他是什么人?”凌风问华神医。 “知道。”华神医道。 “他是谁?” “浙江总兵郭望山。” 凌风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天,那小孩惊恐的眼神。 还有,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人临死时绝望的眼神。 他的胃又开始抽搐,想吐却吐不出来。 三号冷冷的看着他,就象从没见过他一样。 黑头的伤口已全部处理好,此时已昏睡了过去。 “我虽然已救了他,但是他若要行动自如却尚需时日,何况还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华神医对三号说道,“但是,就算你等到他好了,你们也冲不出去。” 三号只是冷冷的说了句:“谢谢。” “所以,你若要冲出去,就得养足精神,还有,就是等待机会,若是失败,我就是医术再高恐怕也救不了你们。”华神医又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冲进来?”三号问。 “因为我救的病人只要还没离开,就没有人敢动他。” 这话听着好象很是猖狂,但华神医却一点也不象是在开玩笑。 “若是有人动了呢?” “那他一定是活腻了。” 三号看着华神医,就象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 门外,官兵已将药铺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当凌风和华神医走出来时,官兵却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待他们过去后,通道又被围上。 有许多老百姓远远的站着看热闹,还不时的议论着什么。 “他们为什么不会冲进去?” 马车上,凌风奇怪的问。 “因为郭望山已认出了我,他知道无论谁动了我的病人都将吃不完兜着走。”华神医道。 “哦?为什么?”凌风更奇怪了,他实在想不出一个总兵为什么会怕他一个老头子。 华神医叹了口气道:“因为有人曾下令,只要谁动了我的病人,我就算要他脑袋他也不敢吭声,而且还得自己乖乖的送过来。” 凌风笑了。 这话实在太荒谬,谁会乖乖的把自己的脑袋交给别人? 华神医不再说话,他已闭上眼睛,似在养神。 车在顾园门口停下,凌风和华神医下车,步入顾园。 客厅竟然有人在侯着。 一个锦衣华服,颌下长须的老人,一见到华神医就站了起来,微笑拱手道:“数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华神医却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道:“见到你,想必我的安稳日子又到头了。” 那人还是笑着道:“看来你并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 华神医摇了摇头道:“如果有个专门找麻烦的,无论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都没有人欢迎的。” 那人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我也想给你带点好消息,可是偏偏每次都好象是麻烦事。” 华神医又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早知道你在这里,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决不会进来的。” 那人又笑了笑道:“但是我若找不到你,也许刀就在我脖子上了。” 华神医看着他,奇怪的道:“那又关我何事?” “因为你是大夫,是专门救人的,而我,就象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而且还只有你才能救,你说,你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呢?” 华神医盯着他,无奈的道:“我实在很奇怪,你怎么还没死?” 那人讪笑道:“也许只因为我不是个好人,而坏人的命都是很长的。” 七十五:老朋友 凌风实在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的是什么。 阿莫更是无语,他若不是知道华神医,就要以为这是两个疯子。 “那他这次是命令我去的了?”华神医又问。 “那倒没有,他是命我来请你的,因为他知道你若不去,就是把你头砍了你也不会去的。”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因为有人禀报说金华有个神医,将一个垂死的老人给救活了,不但如此,还让那老人返老还童,所以……” 华神医沉吟半晌,然后道:“他想要长生不老?” “这个老身不敢猜测,只是他听说华神医三个字,就已猜到是你,况且他此时正抱恙在身,便令老身请你去一趟。” “我现在尚有病人要医治,只怕要缓上一些时日了。”华神医道。 那人想了想道:“那我便在镇上仙客来酒楼侯着,等你消息。” 说完,向华神医一拱手,告辞而去。 凌风听了半天,却仍然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他到底是谁。 华神医却是脸色凝重,似在想着什么。 “华神医可是有了什么麻烦了?”凌风问道。 华神医回过神来,对凌风道:“过些日子我只怕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华神医若有事情要处理请自便就是。” “只是此去说不定要多久。” “哦?” 华神医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 夜,清凉如水。 月光酒在顾园,整个顾园就象是在一个朦朦胧胧的梦中。 一个白影立在顾园的屋顶上,衣带在夜风中飘动,仿佛要拂走这梦的虚幻。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也象月光一样,如梦,绝美。 泪,从她脸颊流下。 然而,她的眼睛是空洞的,就象是两道漆黑的深渊。 她竟是个瞎子。 瞎子也会流泪? 华神医突然惊醒,几十年来,他总是会这样突然的惊醒,这仿佛已成了一个习惯。 他突然间睡意全无,他坐起,然后下了床。 月光映在窗纸上,就象起了一阵淡淡的雾。 他想起了那年的这天,他倚着月色,她倚着他。 月如梦,她亦如梦。 她道:“但愿人长久。” 他道:“白首不分离。” 她笑了,她的笑比月色还皎洁,比月亮还美。 华神医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月色酒在院里,一如那晚。 他抬头,月圆,月依旧。 人呢? 他缓缓的收回目光。 余光闪处,屋顶上似乎立着一人。 一个白衣如雪的人。 “雪衣!” 华神医轻呼。 他的心一阵激荡,只觉一阵哽咽,泪水已将视线朦胧。 他伸手,拭去泪珠。 月光依旧,屋顶上却什么也没有。 他痴痴的立在月光下,痴痴的望着屋顶。 月亮仿佛也痴了。 …… 封阳药铺依然被团团围住,凌风,恋尘,华神医到来时,他们依然是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药铺大夫趴在柜台上,正在发呆,看到三人进来,忙站了起来。 “少爷,奶奶,华神医。”他拱手往礼。 黑头躺在床上,看到他们,只是嘴唇动了动。 三号背靠墙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是紧紧的抓住剑。 看到三人,他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华神医也不介意,他帮黑头换了药,然后就让伙计端了药汤上来给他喝下。 恋尘看着三号,然后道:“看来你们惹得麻烦不小。” 三号淡淡的道:“放心,等他恢复行动,我们就离开,决不会连累你们。” 凌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你们连是否能离开也是个问题。”恋尘又道。 “就算死,也不关别人事。” 三号冷冷的道,眼睛却从凌风脸上扫过。 “可是,你既然已在这里,当然就与我们有关了。”凌风道。 三号闭口,不再说话。 凌风知道,他不愿将自己拖进这场漩涡中。 但是,他又怎能视若不见? 出了药铺门,华神医便向凌风和恋尘道别,凌风知道,他是要去仙客来看望他那位“老朋友”了。 凌风知道,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华神医肯定有些事情要单独和“老朋友”聊聊。 “你认识那两人?” 马车上,恋尘问凌风。 “是的。”凌风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好象什么也瞒不了她。 还好,他并没有什么要瞒她的。 “他救过我,我的剑法也是他们教的。”凌风道。 “你是不是想救他们?”恋尘又问。 “是的。” 恋尘没有再说话,她已不必再问,她知道凌风,就象知道自己一样。 华神医对于疗伤确实有一手,十天不到,黑头已能行动自如。 只是伤口并未完全癒合,不能有太剧烈的动作。 官兵对他们的围守也越来越严密了,不但增加了人手,还多了两圈弓箭手。 凌风的心越想越沉重,他在想着该怎样才能完美的将他们救出来。 恋尘仿佛已看穿了凌风的心事,她微笑着道:“你是不是在想怎样才能把他们救出来?” 凌风点头。 “要救他们也并非难事。” “并非难事?”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毫无可能的事,但对于我,却并非难事,你别忘了,我曾从金华府将你救出来。”恋尘笑道。 确实,她好象就是一个具有神力的人,两次将他从金华府衙救出,但他却没问过她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他对她所说的话却深信不疑。 “这事就交给我吧。”恋尘的笑永远是那么自信且美丽。 “要我帮忙吗?”凌风还是有点担心。 恋尘摇了摇头。 夜,象是被沷上了浓墨,伸手不见五指。 但封阳药铺外却是灯火通明,一个个的火把将整条街都照得亮如白昼。 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只从那天官兵将药铺围住后,只要天一黑这里就是如此。 谁若从里面出来,绝对无法逃过众人的眼睛,更逃不过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齐副将也越来越小心。 他本就是个小心的人,能被郭望山重用的人,自然不会是个废物。 他确定,药铺里现在只有那两个要犯。 两个杀了无数朝廷命官家眷的凶手。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冲进去将他们揪出来。 但是,他不能。 只因为这是华神医的病人。 那个被当今皇上赐命“谁若敢杀他的病人就是死罪”的华神医。 这时,突然起风了。 七十六:出卖 风卷起路上的尘土,象是突然起了一阵烟雾。 “这风来得好奇怪。”齐副将心里暗道。 今天一天都没有太阳,现在又突然起风,难道是要下雨了? 风越来越大,吹得不远处的树枝啪啪作响,火把也被吹得飘摇不定。 见鬼,齐副将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然后大声道:“大家小心点,别让火把灭了……” 话音刚落,火把突然间全灭了。 “不好!”齐副将心里知道不妙,正想叫大家防着门口和窗口,但就在火把刚熄灭时,借着火把熄灭后的火星,看见有黑影从门口冲出,从众人头顶飞过,瞬间已不知去向。 火把再次亮起时,大家发现药铺的门已大开,里面无声无息。 齐副将冲进药铺,点亮红烛,然后拿着火烛四处查看,却发现里面已空无一人。 烛光摇曳中,黑头和三号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不知道是哪里,但可以确定,这里决不是药铺。 黑头躺在床上,三号躺在一张长椅上。 三号惊坐而起,手习惯性的搭上了腰间的剑柄。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药铺,药铺也是燃着红烛,突然一阵风吹来,烛火闪了闪,他正奇怪密闭的房内怎么会有风,却突然间晕了过去。 然后,醒来就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时,有人在敲门。 “谁?”三号紧张的问。 “是我?” 三号已听出,这是凌风的声音。 “我怎么会到了这里的?”三号望着面前的凌风问道。 “是我叫人将你带来的。”凌风答道。 “你?”三号看着凌风,“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和郭望山是一起的?” “当然不是,我也正想问你,你们怎么会被他盯上的?” 三号没回答,黑头已接口说道:“我也正想问你,你这两年都在哪里?” “我……我当年被张南算计,差点死在他手上。”凌风道。 “我怎么不知道此事?”黑头显然对这回答极不满意。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府衙,张南若要封锁消息,当然没有人会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胡志高被杀一事吧?” “我知道,据说他是你杀的,后来官府到处通缉你,但你却突然从这世界消失了,没想到两年后你却成了金华的大善人,大富豪。” 凌风苦笑,他只能苦笑。 黑头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我们当时的十九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凌风大惊:“这事我倒确实不知。” 黑头道:“我们每次接到任务,都好象早就被人未卜先知,每次都是自投罗网。” “为什么会这样?” 黑头眼里闪着种奇异的光:“我想,这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凌风问。 “我们被出卖了。” “出卖?” “没错,也许我们现在已再无用处,而我们又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将我们杀了?”凌风问。 他想起了那个黑衣人,想起了黑巾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他若要害死大家想来并不是难事,因为大家根本对他毫无防备。 “他若杀了我们,这么多案子又如何交待?现在将我们暴露,既可将我们除去,又能让所有的事情得到答案,他又何必动手?”黑头道。 “他不怕我们将他供出来?” 黑头摇了摇头道:“就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所以,这本来就是一个策划好的阴谋,借我们手为他杀人,又借官府手将我们除去,好一招一石二鸟的借刀杀人。” 凌风听完,不由的从心里升起一阵寒意,这若是个阴谋,那布这局的人看得该有多远?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房里安静得让人害怕,三个人偶尔对望一眼,却都沉默不语。 “你猜他会是谁?”三号问。 “我们所杀的人,都是朝廷命官或其家眷,想来此人必是与朝廷为敌的。”黑头说。 “但是,大局已定,又有谁会与朝廷为敌呢?”三号又问。 “也许是他们想谋反,但是如果真有如此势力应该早已露出马脚,可为什么我们多年来什么事也没有呢?”黑头疑惑。 这事没有人想得通。 “那他为什么又要将我们除去?他们若要成事,大可继续利用我们才对。”凌风道。 大事未成,他又怎会自断其臂呢? “会不会是官员之间的争斗呢?”三号问。 官场黑暗,勾心斗角,自所难免,但若有人与那么多命官过不去,这也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因为所有的被杀对象都是朝廷举足轻重的人物。 大家又低头沉思,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良久,黑头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凌风:“顾园。” 顾园,这名字在近段时间已是无人不知。 “你不怕引火上身?”三号问。 “这个你放心,这是顾园的一个地室,十分隐蔽。”凌风道。 黑头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不语。 鸣凤山下。 郭望山坐在大堂上,齐副将单膝跪地,正在向他禀报当晚发生的一切。 “你说当时起了一阵妖风,然后火把就全灭了?”郭望山虎目圆睁。 “是。” “然后他们从门口冲出,从众人头顶跃过,不知所踪?” “是。” “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屋内?” “是。” “那我问你,一个如此重伤未癒之人,他能做到从众人头顶跃过吗?” 齐副将低头:“不能。” “那么另一人背着他当然更无法跃过去了?” “不能。” “那么,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逃走的?”郭望山大声道。 “……” “难道他们长了翅膀?会飞吗?”郭望山继续。 “可是,这事站在门口的兵士们都看到的。”齐副将道。 郭望山看着齐副将,然后沉吟半晌。 “他们重伤未癒,应该跑不了多远,你马上带人,严查四周,定不能再让他们为非作歹。” “是!”齐副将起身退了出去。 郭望山站起身,手握着刀柄。 他的手粗壮有力,一握着刀柄,手就突然收缩,就象与刀已溶为一体。 七十七:较量 这日,华神医来向凌风和恋尘道别,他要和他那个“老朋友”去见那位“主人”了。 “华神医今日一去,不知何日再回来?”凌风问。 华神医淡淡一笑道:“我也说不定,但是若能抽身,我定当尽快回来。” 马车就在门外等着,此外尚有数十随从,看来那“老朋友”也并非等闲之辈,来头不小。 “看那人气度不凡,却对华神医如此恭敬,不知他们到底是何关系?”华神医走后,凌风问。 “看来非富即贵,应该是官场之士。”恋尘道。 “可是,华神医又是何来头呢?他为什么对华神医如此客气,还有,连浙江总兵郭望山也对他十分忌讳,看来还是认识他,却不知道缘何?” “华神医既不说,我们当然也不好问,更不能妄加猜测,日后想必会清楚的。”恋尘道。 金华却在近段时间突然变得格外紧张起来,到处都是官兵巡查。 恋尘发现,顾园的周围也多了许多陌生面孔,她知道,顾园也已被监视。 凌风也早已开始了行动,要想查出当年顾长仁的死因,现在只剩下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赵东。 但赵东却早已不知去向。 “你当时为什么要杀胡志高?”三号问凌风。 “因为他杀了我父亲。”凌风道。 三号知道,此仇不共戴天。 “但是,我觉得此中尚有疑问。”凌风道。 “哦?” “所以我必须要再找到一个人,现在只有他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谁?” “他叫赵东。” 但是,光凭一个名字要找到一个人,那可是难如登天。 金华府衙。 “郭望山现在已将邓荣押至京师,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查到这里来?”张南问关侯。 “很难说,郭望山这人并不简单,连朝廷都十分倚重他,现在他守护着鸣凤山,看来我们要小心了。”关侯道。 “他现在正在忙着追查黑衣门的下落,你当然也知道了?” “知道,据说黑衣门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专门刺杀朝廷命官或命官家眷,有一次郭望山收到消息说有人要刺杀大将军江明城的公子,便布下了天罗地网,最后斩杀了十数刺客,但仍有两人逃出,据说还在顾家药铺就医。”关侯道。 “当年郭望山妻儿皆被刺杀,相信也是黑衣门所为。” “正是,所以郭望山对黑衣门可真是恨入骨髓。” “但是,为什么当时他没有令人将他们从顾家药铺将人带走呢?”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哦?你知道?”张南问。 “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关侯着。 “哦?” “因为顾家药铺有一个大有来头的人,所以郭望山不敢造次。” “连郭望山也不敢动他?他是谁?” “此人名叫华正能,医术天下无双,但是真正知道他的人也并不多。” “……” “他不但医术高明,还是当朝元老级的仅存,他与当朝天子出生入死,创建了大明王朝,更与天子亲如兄弟,据说若没有他,便没有大明天下。”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张南问。 “此事本就极少人知道,那是因为华正能这人为人正直,心高气傲,但又不爱名利,所以直到大明立国,他便退隐,所以人们差不多将他淡忘了。” “那郭望山又如何认得他?” “郭望山早年随军征战,认识他并不奇怪。” “那又与此事有何关系?” “据说当年华正能正在为一受伤百姓疗伤,恰巧天子不适,便令人请华正能前往军营诊治,而华正能却坚持要先将那名百姓的伤处理好再去,那名随将一怒之下便将那百姓给杀了。” 关侯停了停接着道:“这下可惹恼了华正能,此事吵到天子面前,华正能直接当着天子面说道‘医者救人,百姓也是人,同样一命,不分贵贱,怎可如此草菅人命?君又凭何服天下?’后来天子大怒,将此随将给斩了,并赐令牌,以后谁若妨碍华正能救人便是死罪,可先斩后奏。” “原来如此,”张南道,“真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故事。” “所以郭望山也不敢动他的病人,只有侯着。” “但是,那两人又是如何从药铺逃走的呢?”张南问。 关侯想了想道:“他们一个重伤未癒,想要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此看来,救他们的人肯定身手不凡。” “你是说……” “不错,别人做不到,但是对于顾家少奶奶来说,那就不是难事了。”关侯道。 “她真的如此厉害?” “老爷应该明白的。” 张南确实明白,她的高深莫测简直让他从心底害怕。 “那她将他们藏哪里了呢?” “依我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肯定在顾园。”关侯肯定的道。 “哦?难道她不怕?” “谁也不会想到,再说,她肯定有其他对策。” “那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当然。” …… “这几日可有什么发现?”郭望山问。 “禀总兵大人,并无发现。”齐副将道。 郭望山沉吟道:“这就怪了,两个大活人,能藏到哪去呢?” “未将已将顾园,顾家药铺全都监视,但并没有发现异常。” “你凭什么认为他们在顾家呢?”郭望山问。 “未将认为,他们在此并无熟人朋友,并无去处。” “那顾家为什么要救他,还冒险藏在顾家呢?” “因为他们既然是出现在顾家药铺,顾家就已经脱不了关系了,他们为了顾家药铺不受影响,自然要将这事处理好。” “那你认为谁能将他们救出去呢?” “只有一个人。”齐副将道。 “谁?”郭望山看着他。 “顾家少奶奶。” “顾家少奶奶?”郭望山疑惑的问。 “不错,末将这几日打听到一件极为离奇的事情。” “什么事?” “顾园主人顾凌风曾刺杀胡尚书的侄子胡志高,当时衙门曾将顾凌风拿下,却被顾家少奶奶强行救走,据说还将衙门众人打伤。” “哦?” “还有更离奇的事。” “什么事?” 七十八:未卜先知 “据说顾凌风失踪两年后再次出现,就被张知府捉拿归案,但是,此案所有卷宗却不翼而飞,还被人威胁要释放顾凌风,要不就让他好看。”齐副将道。 郭望山大惊:“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 “虽没有确凿证据,但据说是顾家少奶奶做的。” “后来如何?” “后来府衙就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先是有人夜入府衙,将知府夫人脸全部涂上墨水,接着就将知府夫人和知府千金头发全部剃光,还将知府的胡须也给剃了。” “难道竟没有人发现?” “据说当晚百余捕快及己箭手守着,但那人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府衙,还做下如此惊人之事,不得不让人吃惊。” “这也是顾家少奶奶做的?” “据说是,但是没有证据。” “所以后来府衙就将顾凌风给放了?” “没错,卷宗失踪,证人翻供,无证无据只得放人。” 郭望山沉思了一会,然后道:“所以你认为黑衣门那两贼也是她所救?” “末将只是猜测。” “嗯。” …… 一早,顾家药铺的几个大夫便来到了顾园。 “见过少爷,奶奶。” “你们一早来此是否有什么急事?”凌风问。 “正是,前些日子绍兴,湖州突发一疾病,病人开始发热,迅速加剧,然后会出现胸闷,昏迷,直至死亡,此病迅速蔓延,近日来我地也有发现此疾,所以特来商量看如何应对。”一大夫道。 恋尘:“此病是否极难医治?” “不错,因为从发病到病重太快,而且现在尚无好的方法治疗,所以死亡率极高。”大夫道。 恋尘想了想道:“我以前曾得一药方,专门防治瘟疫,想必对此病有预防及治疗作用。” “哦,奶奶可否让老身看看?”一位老大夫道。 “当然。”恋尘当即令人拿来笔墨,写下了一个方子。 “药材月前已大量储备,我会命人运往各店铺,此事关系重大,可在药铺及念善堂大量煎制,免费让百姓喝用。”恋尘道。 “免费?”众大夫懵了。 这是最好的赚钱机会,可是,她竟然说免费。 “不错,你照做就是。”恋尘道。 众大夫领命而去。 “你这样做会不会有点不妥?”凌风问。 “有何不妥?”恋尘道。 “你想,此次受灾之人极众,你如此一来,将有大量人口拥入金华,到时候这里岂不乱了?”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恋尘道。 “什么事?” “让官府出面去办。” “可是……” “我们可以不找府衙。” “那找谁?”凌风问。 “郭总兵。”恋尘道。 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然后在门口停下,然后就听到有人大声道:“总兵大人到。” 凌风轻声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赶紧迎了出去。 门外,郭望山正端坐在马上,威风凛凛。 “不知总兵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凌风拱手道。 “据说顾家重义薄财,名闻金华,所以本将军特来拜会拜会。”郭望山也拱手道。 “不敢,总兵大人里面请。”凌风道。 刚进前院,郭望山就看见一女子正立在花坛前,背对着大门,此时正转过身来。 郭望山心里暗赞了一声。 这女子眉目如黛,脸如凝玉,一袭淡黄色的长裙,美得就象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一样。 她看见郭望山,裣礼道:“小女子恋尘见过总兵大人。” 郭望山手一挥道:“你就是顾家的少奶奶?” “回大人,正是。” 郭望山点了点头,随凌风进了客厅。 客厅高雅精致,连茶具也是别具一格。 “总兵大人请用茶。”恋尘亲手为郭望山斟上茶,然后退立凌风身旁。 “有劳。”郭望山客气的道。 “总兵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准备去拜见大人,没想到你就来了。”凌风道。 “你找我所为何事?”郭望山奇怪的道。 “想必总兵大人也听说了最近多地发病一事吧?” “有所耳闻。” “顾园正好有一方或可防治此病,但顾家能力有限,尚需仰仗官府才可抑制此灾。”凌风道。 “素闻顾家体百姓之疾苦,看来此言非虚。”郭望山道。 “不敢,怎比得上总兵大人,总兵大人为国为民,英雄了得。” “每次发生疫情都是死亡惨重,人心惶惶,顾家若能平息此灾,当是大功一件。”郭望山道。 “顾家此举并非为了居功,实乃为了国家和百姓尽点绵薄之力,顾家药铺存有大量药材,愿意赠与官府,还请总兵大人命手下将药材送往各灾地,尽快救百姓于水火。”恋尘接口道。 郭望山略一沉吟,道:“好,既然顾家有这份心,本将军就先令人将药材送往各地,日后定当奏与朝廷,论功行赏。” “此事紧急,还望大人即刻步署。” “好。” 街上,顾家药铺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那是在领取药材。 念善堂的门口还有煎好的药汤派送,但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是供不应求。 郭望山看着,心里在默默想着什么。 在所有的地方都受灾的情况下,金华几乎是唯一一个没怎么受影响的地方。 因为顾家大量屯积的药材以及公开的药方,还有郭望山军队官兵的迅速安排,疫情很快便被抑制下去了,朝廷得知此讯,下令重赏郭望山。 “尘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此疫情?”凌风问。 恋尘眨眨眼道:“我怎么会早就知道呢?” “可是,你为什么会提前库存了那么多药材,又有此药方呢?” “每种药材都是有很多作用的,我屯这些药材只因为这些药材比较常用,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 “可是,那药方是哪里来的呢?” “这药方倒是我家祖传的,每个朝代都会有各种瘟疫发生,所以我家就收藏了几个药方,没想到今天还用上了。” 凌风看着她,他越想越觉得她实在很不简单。 她好象对任何事都胸有成竹,对任何事都淡然处之,这实在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七十九:惊人发现 “你说顾凌风曾经刺杀胡志高,可为什么我看他们夫妻都不象是坏人,更不是穷凶极恶之人。”郭望山问。 “据说顾凌风父亲当年是被胡志高害死的,他杀胡志高完全是为了报仇。”齐副将道。 “胡志高为何要害死他父亲?” “据说是因为一点小纠纷,也有人说是因为生意上的竟争。” “衙门是怎么处理的?” “据闻胡志高乃当朝吏部尚书之侄,案发时尚书大人曾经出面,此案就此不了了之。”齐副将道。 “鸣凤山盗掘一事可有眉目?”郭望山又问。 “据查,邓荣曾与宁波府知府谷清来往甚密,而谷清又曾要胁铁牛岭万寨主来盗掘鸣凤山宝藏。” “这消息从何而来?” “铁牛岭后任寨主李峰已将铁牛岭众寇解散,这是一个原来在铁牛岭的小喽啰说的。”齐副将道。 “这如此隐密之事,一个小喽啰如何会得知?” 齐副将便将那日孙雷欲嫁祸给顾凌风,后被恋尘揭穿的事述说了一遍。 “那李峰现在何处?” “顾园。” …… “我们打算这两天离开这里。”三号对凌风道。 “可是,你们能去哪里呢?” “哪里都好,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吧?”黑头道。 凌风默然。 “也许,我们可以帮你打听打听赵东的消息。”三号道。 “我已查过了,也许这根本不是他的真名,因为他只是表面上是胡志高的手下,因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只从先父被害,他就神奇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还有,我们一定要将出卖我们那人找出来。”黑头道。 “可是,这事又从何处开始查起?”凌风问。 没错,这样毫无头绪的事,又能怎么查? 三号紧紧握着拳,他出生入死,实在不甘心到头来还被出卖。 “呯!”他一拳击在墙上。 这是地室,墙身是用一块块烧制的青砖砌成的,坚硬无比。 如此坚硬且结实的墙身,一拳打在上面,本应不是这种声音的。 凌风内心一动。 他走上前,在三号拳击的地方伸手拍了拍。 “呯呯呯。”这墙内竟是空的? 他仔细的看着每一道砖缝,终于,他伸手一抠,一块青砖竟被他抠了出来。 里面赫然露出一道圆环,凌风伸出手指,扣着圆环一拉,墙身竟象是活动的,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扇门。 一柄剑,一个锦盒。 凌风的心开始下沉,手心开始冒汗。 他有一种预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从未见过父亲用剑,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正正当当的生意人,老老实实,对谁都客客气气。 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柄剑? 他看着那锦盒,他知道,里面肯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他迟疑着,终于用那微微颤抖着的手,将锦盒端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三号和黑头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到了锦盒。 锦盒终于被打开。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令牌,令牌上是五朵鲜红色的梅花。 他的心瞬间揪紧。 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梅花,第一次见到是在孙雷的手臂。 “梅花越多,身份越高。”这是恋尘说的。 孙雷的手臂上是两朵,而这令牌上是五朵。 他愰如雷击,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啊……”黑头惊叫出声,似是比凌风还更吃惊。 凌风转头看着他,道:“你见过此令牌?” 黑头点了点头,“那个传令的黑衣人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也是五朵梅花。” 密室内死一般静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三人都在看着这块令牌,那几朵梅花,就象是一团红色的火焰,燃烧着凌风的双眸。 本来毫无头绪的事,现在好象又已柳暗花明了。 但是,疑问却更多了。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身份? 他的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凌风将锦盒盖上,放回原处,然后,他将剑取了下来。 剑鞘是黑色的,看起来很古朴,与一般的剑并无不同。 然后,他将剑拔了出来。 灯光下,剑身就象一泓秋水,散发着森寒之气。 凌风将剑归鞘,放回原处,又查看了一下,再无任何发现。 他将暗门关回原位,又将砖放回原处,然后转身看着黑头。 黑头也在望着他,“看来,这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没错,但至少,我们现在已有了一点眉目。”凌风道。 …… 凌风刚走出密室,就看到唐叔正从客厅方向走来。 “少爷,总兵大人来了。” “哦?”凌风有点意外。 客厅里,郭望山正在踱着步,欣赏着客厅的装饰。 “总兵大人。”凌风拱手道。 “顾公子。”郭望山抱拳回礼,经过那次疫情,他对顾家人显然已生好感。 “总兵大人驾临,想必是有事指教了?”凌风招呼郭望山坐下,铃儿已经将茶递上。 “我此次来是想向顾公子打听几件事情。” “请讲。”凌风道。 “听闻当日顾公子夫妇曾于铁牛岭揭露一个名叫孙雷的人,说他曾要胁铁牛岭万寨主,不知可有此事?”郭望山开门见山的问道。 “确有此事。” “顾公子可清楚那孙雷是何来历?” “在下实在不知,只知道此人与宁波知府过往甚密,其他并不知情。” “鸣凤山被盗掘,邓荣脱不了干系,但是凭他一人尚不敢犯下此滔天大罪,我怀疑还有他人勾结。”郭望山道。 “大人是怀疑宁波府知府大人?” “他既然胁迫万寨主盗掘鸣凤山,说明他已有此心,想必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凌风心中一动,道:“我只知道那孙雷手臂上刺有两朵红色的梅花,却不知与此事可有干系?” 凌风说完,双眼注视着郭望山的表情。 可郭望山脸色并无变化,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并未听过这种事情。” “但是据说孙雷受命于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是以梅花为信,梅花越多地位越高。”凌风继续道。 “可是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组织,难道是最近才崛起的吗?” 凌风知道,这组织至少在十年前就有了,但是他不能说。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凌风回答道。 “李峰本是盗寇,顾公子为何会招揽来到顾园的呢?”郭望山突然问道。 凌风微笑道:“在下与李峰在十年前就已相识,他是如何进入铁牛岭我不清楚,但是那天将杀害万寨主的凶手孙雷拿下后,孙雷以帮众人抹去案底为条件,将他释放,众人不敢得罪知府的人,只得将他放了,但想必案底却已真的抹去。” 郭望山眉头皱了皱道:“如此说来,那孙雷倒真的是神通广大了?” 凌风笑道:“也许比你我想象中还要更神通广大。” 八十:恶作剧 南京,紫禁城,坤宁宫。 太祖皇帝半倚在龙床上,看着床前的华神医。 “朕一听到华神医就猜到是你,果然如此。”太祖皇帝道。 “那只因为姓华的神医并不太多。”华神医道。 太祖皇帝哈哈笑道:“都多少年了,看来你这脾气倒是并没有多大改变。” “那只因为老身闲云野鹤,可以随心所欲,若是呆在这宫里,只怕想不改变也难。”华神医道。 “朕已老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天活。”太祖皇帝叹了口气道。 “皇上洪福齐天,定当万寿无疆。” 太祖皇帝摆了摆手道:“这都是说着好听罢了,”又道“听说你日前倒是救过一人,还让那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此事当真?” 华神医愣了愣,然后道:“回皇上,此言不虚。” 太祖皇帝又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将古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之药也给炼制出来了?” “老身尚无如此功力。” “既如此,那人又是缘何可返老还童?” 华神医默然无言。 “算了,生死由命,若真有长生不老之术,你自己就不会是这个模样了,朕能有今日,已不虚此生了。”太祖皇帝道。 华神医还是沉默。 “你当年随朕征战天下,多次救朕于危难时刻,若不是你,或许便没有今日的大明江山。”太祖皇帝又道。 “皇上言重了,皇上鸿福齐天,就算没有老身,也定能逢凶化吉。”华神医道。 “如今天下安定,朕也放心了。” 华神医又是沉默不语。 “你说朕比起唐宗宋祖,该当如何?”太祖皇帝问。 “皇上雄韬伟略,自是唐宗宋祖所不能比。”华神医道。 “你可曾见着她了?”太祖皇帝道。 华神医心已再也无法平静,他全身都已在微微颤抖。 他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她已在他的心里生根,开花,绽放着无穷无尽的伤痛。 “我得了天下,却无法得到她的心,”他继续道,“因为她的心里只有你,我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如你。” 华神医的心已隐隐作痛。 “每次我看到她对你好,对你笑,我就充满了妒忌,但却又毫无办法,直到攻下应天府庆功宴那天……” 华神医抬起头,眼里充满了痛苦,因为她就是从那天后就再无踪影。 “那天,你喝得大醉,不省人事,我也喝了不少,看着你伏在桌上,我知道,不用多久,她肯定会来找你,我就……” 华神医听着,他知道这肯定与她的离去有关。 “我就心血来潮,就命人将你扶到床上,又命一个侍女假装与你同床共枕,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太祖皇帝继续道。 “你……”华神医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你们两人躺在床上,性情大变,就象疯了一样冲了出去,我看情况不妙,便追了出去,但是她已完全疯了一样,我追出去时,她已不见了人影。” 华神医紧握着拳,指甲已深深刺入了掌心,血顺着掌心留下。 他的胃在抽搐,心在抽搐,脸上的汗涔涔而下。 四十年了,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但是却让他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你这个混蛋!”华神医终于开口。 他竟然骂皇上混蛋。 “没错,我那事做的确实混蛋,我没想到她会如此激动,我也后悔,但却一直不敢对你说,我派人四处寻找,却再也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后来,你随我平定各地乱党,直到我平定天下,封赏诸军,我知道你十几年来仍然对她念念不忘,我也想补偿你,可是你却执意离去……” 华神医冷笑道:“补偿?你看看,那些为你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人,哪个有好下场了?还不是被你屠戮得一干二净。” 太祖皇帝脸上突然充满激动:“不,他们该死!” “没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确该死。”华神医道。 “很多事你不知道……” “没错,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死在你手上。” “我也不想,当初,我赐他们免死金牌,好,他们就有恃无恐,嚣张跋扈,天下初定,他们就惹得民怨四起,你说,我该怎么做?” “就算有,那也只是少数人。”华神医道。 “没错,我杀鸡儆猴,但是,却有人做贼心虚,蓄意谋反,我只能也将他们除去。”太祖皇帝道。 “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人人自危,他们若是联手,大明天下又将陷入一场混战,天下百姓又将陷身水深火热,也许,在你看来,我做得很残忍,但是,比起天下太平,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这就是代价。”太祖皇帝激动的道。 “你只是为你的皇孙铺平道路而已。”华神医道。 “不错,炆儿生性善良,我只能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都除去,这也是为了国家安定。” “那么,你为什么不将你的皇子全部除去呢?”华神医冷冷的道。 太祖皇帝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只想过别人会反,那如果众王要反,你又当如何?” “这……”太祖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 “外族入侵,众王要反,朝廷还有谁能独挡一面,力挽狂澜?你就没想过吗?”华神医又道。 太祖皇帝也已脸上冒汗。 “好了,我们不再谈论此事了,此事朕自有主张。” 刚才还称我,现在突然又改成朕了,华神医知道他已不想再跟自己说下去了。 “你记住,朕能杀天下人,也绝不会杀你,纵然你是如此顶撞朕。”太祖皇帝道。 “我的心早已死了,一个人心若死了,他活着又与死有什么区别?”华神医道。 太祖皇帝叹了口气,然后道:“你先退下吧。” 华神医从坤宁宫退了出来,他发现,皇帝,也有很多烦恼。 他竟对他恨不起来,相反,他觉得他实在是可怜。 一个人若站得太高,总是会担心突然掉下来,所以,他要想的就会很多。 一个人若是想得太多,他一定会很累,比谁都累。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她。 “雪衣,你在哪里?” 八十一:剑 马车并不小,但是三个大男人坐在里面,还是有点压抑。 杨大驾着马车,穿过封阳街道,往宁波方向而去。 “我一直想问问,那天你是怎样将我们从药铺救出来的?”三号问。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凌风道。 “你也不知道?难道不是你将我们救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我若要救你,难免会有一场血仗,但那样只会将事情闹得更大。” “那是谁?” “我若告诉你说是我娘子你肯定不会相信了。” “你娘子?”三号和黑头都大惊,“就是那天和你一起来药铺那位?” “正是。” “她是你娘子?” “没错。” “是她救我们的?” “一点也不假。” 三号看看黑头,黑头又看看三号,两个人都带着怀的眼神。 “她是怎么救我们出去的呢?” “她怎么救的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凌风道。 “可是,我好象突然就睡着了,然后醒来就在顾园,我又怎么知道?”三号道。 凌风微笑着道:“你这样一说连我也好奇了。” “难道她是狐仙?”三号奇怪的道。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是怎么将他们救出去的。 “瞎说什么?”黑头道,“我猜肯定是顾夫人买通了那守将,然后将我们带了出来。” “但是,这有可能吗?”三号问道。 黑头想了想,这的确可能性不大。 凌风却只是微笑。 因为他也想不通,他只知道,恋尘确实太不寻常。 马车慢慢驶出闹市,进入了一条山道。 “嘘……”杨大突然将马车停了下来。 凌风掀开帘子,正想问问杨大为什么停下,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毒蛇般的眼睛。 那眼睛看着马车,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顾公子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啊?” 凌风跳下马车,微笑道:“难得关师爷如此有心,竟然送了这么远的一程。” “我只是好奇,顾公子将马车掩得如此严实,莫不是藏了两位大姑娘?”关侯笑道。 “难道连关师爷也喜欢姑娘?” “我是男人,当然也喜欢姑娘。” “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象关师爷这样的人对女人没兴趣呢。”凌风道。 “我当然对女人有兴趣,但是今天,我却一点兴趣也没有。” “哦?难不成关师爷今天喜欢上男人了?” “本来是对男人没兴趣的,但今天却突然感觉男人也挺有意思的。”关侯眯着眼道。 “只可惜,我却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因为你这人实在太没意思了。”凌风微笑道。 “哦?我哪里没意思?” “你哪里都没意思。”凌风还是微笑。 关侯叹了口气道:“别人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都这么远来到了,你总不能就这样让我走吧?” “的确不能,你若走了,我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那你还等什么呢?” “我在等着你上轿呢。”凌风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关侯说完,人突然就飞了过来,伸手就掀开了车帘。 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剑从车里刺出,往关侯的手上刺去。 关侯冷笑一声,伸手就往剑身抓了过去。 三号手一抖,眼看关侯的五个手指就要全部离他而去了。 然而,手指并没有断,他的手指抓住了剑身,三号的剑马上就象在他手里长了根,刺也刺不出,抽也抽不动。 关侯手一扬,三号整个人就突然被他带出了车厢,手握着剑柄,脚却往关侯小腹踢了过去。 关侯根本看都不看,另一手一拳就往三号脸上击了过去。 三号身在空中,已是避无可避,眼看那一拳就要打在他脸上。 凌风突然出手,右手反手一掌,往关侯手腕切了过去,那一掌切出,就象是一道雷电从空劈了下来。 关侯脸色大变,急忙撒手,人也往后倒飞而出。 这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也是惊心动魄的一瞬。 关侯立在丈外,看着凌风,眼里充满了奇怪的表情。 这一掌,象极了一个人,那气势虽没那人强,但却仍足于让他心惊胆战。 他双手慢慢抬起,只见那双手刹那间已全变成黑色,突然的往凌风脸上抓了过去。 拳还未到,已闻到一阵腥臭之气,令人欲呕。 凌风脸色也变了,他知道,若是让这双手沾上,只怕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凌风突然反手伸入车内,一手握着黑头手上的剑柄,然后只见一道闪电飞过,往关侯劈了过去。 关侯想要缩手,但却已是不及,只见一道血光酒落,他左手大拇指已被一剑削了下来。 他这次退得更快,也退得更远,一个翻身已在三丈开外,然后望着凌风,口里道:“不可能,决不可能!”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人问他,因为他说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杨大和三号尚惊魂未定,凌风已将剑插入了黑头剑鞘。 马车又继续前行。 “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剑法,连听都未听说过,这是什么剑?”三号问。 “我也不知道。”凌风道。 “你是从何习来的?”三号又问。 “狐仙,当然是狐仙,要不世上谁会有如此剑法?”凌风笑道。 三号也笑了,他很少笑,但一笑,整个人都好象溶解的冰山。 …… 郭望山望着山头,心里却暗暗感到不妙。 鸣凤山上,到处都是裸露着的岩石,但是在一处岩石旁,有着一个人为挖出来的大窟窿。 郭望山爬了过去,仔细的观察着这个窟窿,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又往前走了十几米,又发现了一个。 “此藏若开,江山易主。” 就因为这句话,朝廷重兵把守,多少年来,从来没人敢擅踏鸣凤山半步,可如今,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他不怕诛九族吗? 他又将整个山头走了一遍,还好,并没有其他发现,看来这宝藏应该还没有被找到。 这让他稍稍觉得心安。 但是,这难道真的和宁波知府有关吗?除了宁波知府,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呢? 八十二:白衣女子 夜,有星。 京城外的一个小凉亭里,关侯正静静的肃立着。 一阵风吹过,凉亭里突然多了个人,那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两只眼睛却亮得吓人。 “师父。”关侯跪了下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了没什么事别来找我吗?”黑衣人道。 “弟子今天来是有要事要禀告师父。” “什么事?” “我想问问师傅,一个凡人为何能在短短两年习得天元之清,而且还功力不弱?”关侯问。 “功力有多深?” “在弟子之上。” “什么?”黑衣人有点吃惊。 “弟子也是不相信,但事情确实如此,他还将弟子一个手指给削去了。” “他叫什么名字?” “顾凌风。” “顾凌风??”黑衣人更吃惊了。 “莫非师父认得他?”关侯问。 “他现在何处?” “他与两个黑衣门的人已前往宁波府。” “他们去宁波府干什么?” “不知道。”关侯道。 黑衣人想了想道:“你先不要理他,我会安排一切。” “是。” …… 凌风前往宁波府,恋尘总感觉有点不习惯。 她知道,凌风此去宁波府,肯定是与他报仇一事有关。 她突然有点担心,她知道,他有时实在太容易相信别人,防备心实在太低。 夜色清凉,月,又圆了。 她感觉实在无聊,就想去花园走走。 “少奶奶,你要去哪里。”铃儿问道。 “没事,我就是想走走,你不用跟来了。”恋尘道。 “是。” 月色照在顾园,象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月亮映在池塘里,随着轻轻漾动的水波,月亮也象在月面上飘泊不定。 恋尘踏上廊桥,微风吹来,还带着池塘的气味。 她叹了口气,心里有了深深的感概。 这整个花园的布局,并不是她想出来的,她扩建整个花园,只因为那个刘半仙说的一番话。 “顾凌风,生来命薄,杀孽太重,若是不能化解,大凶。” 恋尘便问如何化解,于是,就有了这个花园。 整个花园就象是一道屏风,将所有的凶煞之气阻隔了开来。 这个恋尘不太懂,但他相信刘半仙,因为他确确实实就是半个神仙。 她正想的入神,突然看见一道白光闪过,从水面上掠进廊桥,站在了她面前。 “上神。”恋尘忙行礼。 来的是个女子,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她的容颜绝美,一身白衣欺霜赛雪,立在那里就象是一尊白玉雕塑的仙女。 但是,她的眼睛却没了,只剩下两个黑黑的小洞。 她也叹了口气道:“你为他做的事可真是不少,你真的认为值得吗?” “我爱他,所以我觉得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恋尘道。 “那天他使出天元三清之气,我就猜到他与梅岭神君有关,因为这凡间也就梅岭神君有此天元三清之气,却没想到是你。”白衣女子道。 “谢谢上神没有难为他。” “我没难为他,那是因为他心还不坏。” “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却被推上了一条不该走的道。”恋尘道。 “你心心念念的为他,只怕到头来你也躲不过伤心的结果。” “我自己选的,我自己愿意承受,我爱他,他也爱我,我觉得这就已足够。”恋尘道。 “当年,我也和你一样,但是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张床上,我为了他,从天界入凡尘,为他甘受雷劫之苦,结果又怎样?”白衣女子道。 “但是,你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个误会?”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有时候,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恋尘道。 “那一刻,我伤透了心,我自己将我双眼挖出,就是要告诉自己,有眼无珠,不识人心。” “不,我想你一定错了,我听凌风说,那天他喝醉了,还在叫着你的名字。” “你说什么?”白衣女子身子颤抖了一下。 “凌风说,那天他喝多了,不停的叫着雪衣,雪衣,他若是无情,又怎会对你数十年念念不忘?” “你说的是真的?”白衣女子问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还说,几十年来,他一直在找你,我不知道你当初看到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一个无情的人,绝不会这样的。” 白衣女子呆呆的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现在在哪里?”良久,白衣女子问。 “京城,皇上宣他入宫了。” “为什么?” “他们本就相识多年,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他变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朱元璋了,他是一个眼里只有天下的皇帝,他可以践踏一切生命,他找他当然不会只是念旧。” “那他还能干什么?”恋尘问。 白衣女子想了想道:“他实在太善变,也许他心情突然不好了,就将他给砍了。”白衣女子道。 “你还是担心他,你的心里还是有他。” 想要忘记一个人,比爱上一个难太多太多。 白衣女子没说话,头却慢慢的低了下来。 难道,她在流泪? …… 华神医正在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突然有人道:“太子宣华神医速至坤宁宫。” 华神医愣了愣,然后忙往坤宁宫而去。 太祖皇帝躺在龙床上,已虚弱得说话都没力气了。 “华神医,你快帮皇上看看怎么了。”皇孙朱允炆紧张的道。 华神医伸手搭在皇上脉上,过了一会,脸色凝重。 “怎么了?”朱允炆问道。 华神医退了下来,然后轻轻的道:“恕老身无能为力。” 朱允炆道:“你,你这是何意?” 华神医只是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我早听说你有长生不老之药,你为什么不用?”朱允炆怒道。 华神医默然。 他答应过恋尘,绝不将那天的事说出去,所以,他只有沉默。 太祖皇帝虚弱的道:“你,你别难为他了,怎,怎么,可能……会有……长生不老之药……” 朱允炆轻轻的对华神医道:“你今天若是救不了皇上,我就让你陪葬。” 华神医凄然一笑,却什么也没说。 八十三:圈套 “我早就听说顾园一个管家在你手上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你可以救一个管家却不救一国之君,这已是死罪。”朱允炆继续道。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华神医自言自语的道。 “难道你真的不为自己性命着想?” 华神医目光空洞,然后道:“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 朱允炆愣了愣,问道:“那是为谁而活?” “一个父亲,他是为了儿女而活,一个丈夫,他是为了妻子而活,而一个皇帝,他当然是为了天下而活。”华神医道。 “好,好,好,说得好……”太祖皇帝突然道。 他好像深有感触,突然间精神了许多,“朕这一生,从一介平民到坐上皇位,自然也杀过不少人,也许,没有人会明白朕所做的一切,朕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再无战乱,所以朕将一切威胁都连根拔起,朕知道你一定理解。” 华神医默然半晌,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举国哀悼,诸王更是震惊。 恋尘望着池塘,她的心已有些乱。 因为她知道了一个极坏的消息,就是华神医将在五日后处斩,罪名是因为没尽力救治皇上。 凌风还没回来,他去宁波府已有些日子了,恋尘知道他此去的目的,但是她却没有劝阻他。 她知道,这事虽然危险,但他还是一定要做的。 …… 华神医闭目坐在天牢里,似在冥想,又似在回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在牢门外停了下来。 华神医没有睁眼,因为这里没有他想见的人。 “华神医。”来人突然开口。 华神医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来人。 “你是谁?”华神医并不认识来人。 “我乃国师闫伏天。” “哦?”华神医脸现惊色。 他听过此人,那是一位太医与他闲聊时提起的。 “听说国师法力高深,这天子之恙本该由国师出手才对,却不知国师此来却是何事?” 闫伏天微笑道:“华神医说笑了,神医若是不能医治之症,想必世上已无人可治了。” “国师此番来难道就是来恭维恭维我这个阶下囚吗?” “华神医又说笑了,我此番来是来救华神医的。” “哦?难道新君改变主意了?”华神医问道。 “当然不是,但我仍然有办法能救你出去。”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救我出去,但我知道你肯定有条件。” 闫伏天笑道:“华神医果然聪明。” 华神医微笑道:“可是我却一直在做蠢事。” 闫伏天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想知道几件事情,只要神医据实告知,我就救你出去,你说如何?” “这个交易看起来倒是挺划算,却不知你要问何事。” “第一,顾园恋尘是何来历?”闫伏天问。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她来到顾园后就来找到了我,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找到我。”华神医道。 “第二,顾凌风的剑法是不是恋尘所授?” 华神医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顾凌风用剑,更不知道是何人传授。” 闫伏天看着他,然后缓缓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救顾园管家的龙涎草从何而来?” 华神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还是白白高兴了一场,只可惜你的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来。” 闫伏天静静的看着他,然后道:“你还有一个机会。” 华神医淡淡一笑。 “你可知道秦雪衣现在何处?”闫伏天问道。 华神医突然抬头,眼睛就象两道寒光,“你问她干什么?” “因为只有她知道龙涎草的秘密,你既然得到了龙涎草,应该也已找到她了吧?” 华神医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问道:“她怎么会知道龙涎草的秘密?” 闫伏天看着他,现在,他已确信华神医是真的不知道秦雪衣与龙涎草的关系。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闫伏天道。 “她是什么人?” 闫伏天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道:“我想,在你处斩的时候,她一定会出现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自己问问她吧。”说完大步往外而去。 “你等等,你说清楚……” 闫伏天已走了,华神医站起又颓然坐下。 他并不怕死,活着对于他来说,已和死无异。 然而,现在突然又有了雪衣的消息,他那已死的心突然间又象活了。 她真的会来吗? 她与龙涎草有什么关系? 难道她知道龙涎草,而自己被斩只是为了诱她现身? 他只感觉心渐渐下沉,全身都已被冷汗湿透。 …… 紫禁城外。 华神医跪在刑场上,他的眼却在向周围扫视。 “时间到,斩!”行刑官大声叫道。 刽子手将刀高高举起,阳光照在刀身上,发出一道慑人心魄的寒光。 华神医闭上了眼睛,几十年来,他日思夜想着她,连做梦都想见她。 但此时,他却希望她不要出现,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圈套,就等着她踏进来。 刀,带着寒光,向他脖子上砍了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世界,仿佛刹那间静止。 华神医慢慢睁开眼睛,回头向后面望去。 刽子手连人带刀,已倒在两丈开外,连动也动不了了。 身后,已多了一人。 一个白衣如雪,飘飘若仙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雪衣……”华神医声音哽咽,泪如泉涌。 白衣人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转过了身。 华神医如遭雷击,突然间连动都动不了了。 她,依然是她,如此美丽,飘然若仙。 但是,她的眼睛…… “你……”华神医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你终于出现了。”这声音华神医知道,是闫伏天。 “雪衣,快走,他们要对付你。”华神医大声道。 “她若要走,就不会来了。”闫伏天道。 “我不走你又能如何?”秦雪衣冷冷的道。 “我并不想怎样,这都是皇上的意思,要你交出龙涎草。”闫伏天道。 秦雪衣冷哼了一声:“闫伏天,这应该是你出的主意吧?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却清楚的很。” 八十四:重逢 闫伏天不等她说完,截口道:“华神医曾用龙涎草医治过别人,若说跟你没关系怕也没人信吧?” 秦雪衣冷冷的道:“我要给谁就给谁,谁又能奈我何?” 闫伏天冷笑道:“别人怕你,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你今天乖乖将龙涎草交出来就万事大吉,若不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秦雪衣脸无表情,她将头抬了抬,空洞洞的双眼对着闫伏天道:“那你还等什么?” 闫伏天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朱允炆,他从秦雪衣到来一直没说话。 “我要龙涎草只是为了救人,可是华正能却再三推托,人说医者父母心,可华正能却枉称神医。”朱允炆开口道。 “你怎知他有龙涎草?”秦雪衣问。 “他曾用龙涎草救过顾园一个管家,此乃众所皆知的事,他自己也已承认。”朱允炆道。 “他承认只因为他不愿顾园惹上麻烦。” “你怎么知道?” “因为顾园的龙涎草是我给的。”秦雪衣道。 “那你将龙涎草留下,我就让你们走。” “我若不给难道你就能留住我?”秦雪衣道。 “这……” “要留住你也许不容易,但你若是带着一个人,那就难说得很。”闫伏天笑道。 秦雪衣手一扬,华神医身上的铁锁应声而断,华神医站了起来。 他走到秦雪衣面前,看着她空洞的双眼,道:“你走吧。” 秦雪衣道:“为什么?” 华神医:“你既然几十年都没来见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来呢?” 秦雪衣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我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华神医叹了口气道:“有些话其实问与不问都一样。”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但是,当年你为何要做出那样的事?”秦雪衣问。 华神医看了看四周,这里早已被弓箭手包围,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将变成刺猬。 “当年你都没问,现在又何必再问?” 秦雪衣也叹了口气:“我当时确实很生气,也无法接受,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但有时候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华神医道。 “你是说……” “这一切只是一个恶作剧,我只是喝醉了才被人如此戏弄。” 秦雪衣呆了。 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她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她的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为了他,她不顾父母的百般阻挠,甚至决裂,但是,她却亲眼看见他与另一个女人同床共枕。 她疯了,她为了惩罚自己的有眼无珠,于是将双眼挖了出来。 可是,现在……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象被一道雷电击中,连魂都散了。 闫伏天看着,眼神突然变了。 他的眼里充满了怨恨,也充满了杀意。 他的手里突然多了把剑,一把寒光四射的剑。 秦雪衣看不到,她没有眼睛。 她也感觉不到,因为她此时已魂飞物外。 一道寒光向她背后飞来,快如闪电。 华神医看到时,已太迟了,因为那剑实在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 剑从秦雪衣后背刺入,从前胸穿出。 秦雪衣全身颤抖了一下,然后反手一掌挥出。 她的这掌和恋尘当时对关侯那一掌一模一样,只是更快,威力也更大。 闫伏天早有提防,在剑刺入秦雪衣后背后人已开始后退。 但那掌实在太快,也实在太强,纵然他早有防备,却仍然被一掌扫在右胸。 他本就向后飞跃,被掌击中,就直接飞了出去,飞出数丈,落地后仍往后退了丈余才勉强站稳,但却觉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秦雪衣身子晃了晃,然后突然跪了下去。 华神医扶着她双肩,轻轻道:“雪衣,雪衣……” 秦雪衣微微笑道:“正能,我,还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华神医看着她,柔声道:“好,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他轻轻的将她的头抱过去,靠在他肩上,然后,手从她腰后搂着她,一用力,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剑,从他的前胸刺入,从后背穿出。 血,慢慢的从剑尖和剑柄处渗出,然后流在了青石铺成的地上,又汇聚在一起。 朱允炆轻轻的闭上眼叹了口气。 闫伏天却慢慢的走了过去,他实在不放心,也实在关心。 他关心的当然不是他们两人的生死,他关心的是龙涎草。 没人知道龙涎草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这是他的秘密。 但他还是有点顾忌,他实在不愿再挨一掌。 可是,他却还是挨了一掌,只是,这一掌却是从后面来的,击在他的后背。 他本没有那么容易被暗算,只是他此时全付身心都在秦雪衣身上,没想到背后会有人偷袭他。 他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人已向前扑倒了下去,倒下去时,他看到华神医和秦雪衣旁边已多了个人。 一个全身黄裙,犹如从天而降的仙女,正站在那里。 然后,他就感觉眼前发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华神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 这床很熟悉,整个屋内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顾园。 他摸了摸胸口,还有点庝。 雪衣呢? 他坐了起来。 自己明明在京城,明明与雪衣在一起,怎么会到了这里? 盏上燃着红烛,现在竟然是晚上。 他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里很静,月光照在花枝上,就象一朵朵摇曳的梦。 假山石上,坐着一个人,那一身雪白的裙衣,就象是亘古不变的守梦人。 “雪衣……”他轻轻唤道。 “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圆?”秦雪衣轻轻的问。 “是的。” “是不是和那天一样?” “是的。” 秦雪衣笑了,“只可惜我看不到。” “不,你看得到,因为,我就是你的眼。” 华神医在她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 她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肩上,他听见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很平静,很安详,就象那天一样。 他抬起头,繁星满天,月如玉盘。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月亮,我就想起你的脸,还有那星星,就象你的眼睛。”华神医道。 “可是,你再也看不到我的眼睛了。”秦雪衣轻轻的道。 八十五:蛇妖 “你说那黄衣女子是何来历?”朱允炆问道。 闫伏天肃立一旁,他重伤未瘉,脸色甚是难看,“依臣见,她必是顾园少奶奶恋尘。” “何以见得?” “据说她素来喜欢黄裙,所以臣猜测是她。” “但是,她又怎会有如此身手?” “因为她并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朱允炆奇道。 “不错,她是修炼千年的异类。” “真有此事?” “若非异类,凡人谁有此本事能在紫禁城进出自如?” “如此说来,那秦雪衣也是异类?” “不错。” 朱允炆沉吟片刻,然后道:“没想到世上竟真有妖狐一类,也罢,由她去吧。” “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此妖道法高强,若有异心,将对皇上及朝廷存在极大威胁。” 朱允炆想了想道:“但是,她们如此厉害,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啊。” “那倒未必。” “还有一事,皇叔违抗旨意,竟然回朝拜祭,这倒着实令我难做。” 闫伏天想了想道:“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臣认为,燕王抗旨,显然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迟早是个祸害,不如趁这个机会将他拿下,永除后患。” “放肆!”朱允炆怒道。 闫伏天赶紧跪了下去,道:“皇上恕罪。” 朱允炆脸色缓了缓道:“朕刚掌皇位,当以德服天下,又怎能留话柄与人?” “可是……” “行了,此事以后再说,你起来吧。” “谢皇上。” “你说那秦雪衣真的将龙涎草给了顾园吗?” “此话应当不假,要不那恋尘为何会冒险来救她?” “听说那顾家手笔极大,而且顾园早已败落,你说他们的钱财从何而来?”朱允炆问。 “那恋尘本事不凡,想要金银珠宝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那日惊鸿一瞥,那恋尘确是仙气飘飘,绝艳非凡啊!”朱允炆感叹道。 闫伏天想了想道:“我在想,那邓荣与人勾结,欲掘鸣凤山宝藏,依皇上看,会不会是顾园?” 朱允炆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会想到是顾家?” “因为顾家钱财来路不明,值得怀疑。” “如果真的是顾家,顾家就应该不会那么招摇,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皇上所言极是。” “还有,朕听说有一个组织叫黑衣门,专门与朝廷命官为敌,刺杀了不少命官及其家眷,你对此事内情可有知晓?” 闫伏天躬身道:“臣不知。” 朱允炆想了想道:“此事如此重大,奇怪的是为何朝廷并没有重视,也没有下令彻查。” “据说郭望山已经查出黑衣门的下落,甚至已经将黑衣门组织连根拔起,但却仍有两人成了漏网之鱼,而助那两人逃脱的不是别人,正是华正能和顾家。” 朱允炆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那顾家倒真不简单,为何会与这么多事扯上关系呢?” “他们本就不简单。” “朕倒想会会他们。” …… 凌风一行三人来到宁波已有些时日了,但是事情好象并没有什么眉目。 他们在府衙附近观察府衙动静,但除了捕头古元偶尔有差使出去外,知府大人并没有异常举动。 凌风想着能不能再见到孙雷,但很失望,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 夜,弯月如勾。 静静的宁波府衙外,已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他就象一个幽灵,轻轻的飘上了屋顶,又从屋顶飘下了后院。 黑影熟悉的走到一个厢房门口,然后闪身进去。 “属下见过尊主,不知尊主亲自劳驾所为何事?”宁波知府恭恭敬敬的对黑影道。 房里没亮灯,但那黑影的的双眼却灼灼闪亮,他的脸上蒙着黑巾,他看着宁波知府道:“这段时间那姓朱的会来浙江,你们要注意千万不要在这段时间闹出什么漏子,等他到来,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将他除去。” “是,属下知道了。” “还有,关侯说那三个余孽可能到了宁波,你要注意不要露出破绽,到时候一起将他们三人给干掉。” “是。” 黑影说完,转身从门口出去,然后又象幽灵一样飘忽不见。 顾园的清晨有着一种宁静详和的美,两只小鸟从树上飞到亭上,又从亭角飞到草地。 华神医和秦雪衣坐在亭里,正轻声的说着什么。 恋尘远远的走了过来,还没到小亭就微笑着道:“看来我又打扰你们了。” 华神医笑道:“无妨,正想找你聊聊。” 秦雪衣道:“没错,我们刚刚正说着呢,你就来了。” “哦?我还只道你们是叙叙旧事呢,却不知道有什么事对我说。” 她在亭的另一边坐下,侧对着华神医和秦雪衣。 “你可知道那闫伏天是什么来头?”秦雪衣问道。 “不知,我也正想问你呢。”恋尘道。 “他是昆仑山下一千年蛇妖,数次飞升不成,听说龙涎草能助升法力,便费尽心思想要得到龙涎草。” “那他又怎会在京城?” “因为他又听说皇帝乃天子龙身,便想着借助天子之龙气,于是便想方设法留在了先皇身边,先皇见他法力高深,便给了他一个国师的虚号,可是日子久了,他见皇帝享尽荣华富贵,比飞天强多了,他又改变心思了。” “他想做皇帝?”恋尘惊问。 “不错。” “但那皇帝也不怎么样啊,一上位就要杀华神医。” 华神医笑了笑道:“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十分危险,而他又实在对付不了闫伏天,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他就要杀我,并将这消息散布了出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先皇曾告诉他,要想除去闫伏天,只有找到一个人帮忙才行。” “谁?” 华神医看了看秦雪衣。 恋尘点了点头,她知道,只有秦雪衣才有能力将闫伏天制住。 “但是,那天为什么不将闫伏天给制住呢?”恋尘又问。 “因为闫伏天已有了不少爪牙,且全部潜伏在了各地,如果不能一并铲除,终是后患。” “那……那天你们是什么情况?”恋尘已经越来越糊涂了。 八十六:古捕头 华神医问道:“你是不是奇怪那天的事情?” 恋尘:“是的,我实在不明白。” 秦雪衣道:“不奇怪,因为我早就去找过朱允炆,在我没出现前他绝不会将正能处斩。” “哦?”恋尘越来越懵。 “他本来就是要引我现身,在我没出现前他一定会想办法拖下去。” “那如果你一直没出现呢?” “他会找借口将正能释放。” “为什么?”恋尘问。 “因为这事是太祖皇帝安排的。” “你的意思是太祖皇帝已看穿了闫伏天的野心?” “他并不傻。”秦雪衣道。 “但是,你们为什么还要帮他?” 恋尘已经问了很多个为什么了。 秦雪衣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也不愿看到生灵再遭涂炭,”她又将脸转向华神医,“我也知道,就算朱元璋再怎么对不住他,他都还是不会拒绝他的。” “那那天那一剑……”恋尘想起了那天的那一剑。 “那是个意外,但却让我看到了正能的心。”秦雪衣微笑道。 “如果我不出手,你们岂不是……” “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出现,谢谢你。” 恋尘叹了口气道:“其实就算我不出手,你也可以全身而退是吗?” 秦雪衣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但恋尘已知道了答案。 “其实,你的眼睛……”恋尘又想说什么了。 “我已想到了一个方法。”秦雪衣道。 “真的?”恋尘惊喜的拉着她的手。 秦雪衣点了点头。 早晨的太阳洒出万丈光芒,将顾园笼上了一层金色。 “这真是美好的一天。”华神医道。 “不错,这才刚刚开始。”秦雪衣接着道。 恋尘看着他们,心里又想起了凌风。 凌风打了个喷嚏,他挠了挠鼻子,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看来,是有人想你了。”三号明明是调侃,但偏偏又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哦?此话怎讲?莫非你有过这经历?”凌风问。 “因为我小时候每次打喷嚏,母亲都告诉我是我父亲在想我了。”三号道。 “哦,有人想总是好的。” “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到过我父亲。”三号冷冷的脸上已经泛起一种异样的光芒。 凌风叹了口气,他知道,这肯定又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因为他死了,是被朝廷处死的,他随着将军出生入死,为朱家打江山,最后却被朱家下令处死,连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三号的眼里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愤怒。 黑头静静的喝着茶,他又何尝不是,只是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后,他变得深沉,从不轻易将喜怒形之于色。 杨大只是一个赶马的,他虽然见多识广,但他却是个老实人,也从不过问别人的事,他低头喝着碗里的肉粥,默默的听着。 人活着,就有悲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 凌风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又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呢? 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都沉默着。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在这里是因为他们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样的小店,在这样的时候,一般是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就算来也是那种起早赶路的小贩。 但这时候却进来几个人,而且还派头不小。 派头不小的人有两种,一是有钱,一是有权。 有钱的人都一样,派头越大的人一般都是越有钱。 有权的人就有点不一样了,那些真正权力极大的人已超出了派头的范畴,他们那是气场,不怒自威。 而那些手上有点小权的人就不同了,就象刚刚进来那五个人。 他们只是府衙的捕快,但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就象一个打了十几场胜仗的大将军。 他们手里都握着刀,一进门就昂着头,眼睛从昂着的头斜斜的扫了凌风他们一眼,然后在旁边桌子坐下。 其中一人呯的将刀往桌上一放,店小二已赶紧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笑着道:“古捕头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古捕头道:“别提了,快点搞几个小菜,再拿一壶酒上来。” 小二:“是,马上来。” 店小二说完就退了下去。 “古捕头,你说知府大人命令我们加紧巡查,是因为什么?”一捕快问。 “据说是因为朝廷有人要来,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就加强了巡查。”古捕头道。 “是什么大人物啊?如此兴师动众。” “不清楚,但肯定是地位极高之人,还有,听说……”他压低声音道:“那两个漏网之鱼也已来到了宁波。” 古捕头轻声说完,眼睛还往凌风他们这一桌扫了一眼,然后,眼睛就停在了三号靠在桌脚的剑上。 他神情瞬间绷紧,左手抓起桌上的刀,然后往凌风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古捕头在离凌风他们四尺远处停下,厉声问道。 凌风转过头道:“我们是金华来的,来此处是来采购药材的。” 凌风可不愿惹上他们,因为他们就象狗皮膏药,一旦粘上就很难甩脱了,何况三号和黑头还是通缉犯。 “你们是顾家药铺的人?” “是的。” 古元对顾家可是听得多了,因为孙雷就曾对他说过,顾园的主人顾凌风那惊人的一剑。 孙雷说起凌风那一剑,眼里已满是惊羡,但说到顾夫人恋尘时,他却是充满了恐惧。 在他口里,那恋尘简直就不是人,而是妖,因为她会妖法,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她的妖法制伏,都没看到她动手。 再后来,顾家声名鹊起,就更不用说了。 “你叫什么名字?”古元问。 “顾凌风。” “你就是顾凌风?顾园主人?” “是的。” 古元又上下打量了凌风一眼,然后道:“听说你剑法不错?” “马马虎虎。” “我还真不信世上有如此剑法。” “你不信也没人逼你信。” “听说你用一柄竹剑就将一棵大树一剑斩断?” “那树不是人,如果是人也许我就斩不断了。”凌风道。 “为什么?”古元怔住。 “因为我不想杀人,杀人的感觉并不太好。” “你杀过人?”古元问。 “难道一定要杀过人才知道杀人的感觉不好?” “难道不是?” 凌风笑了笑道:“那没人吃过屎,为什么人人都知道吃屎的感觉肯定不太好?” 古元又怔住,他已觉得这人不但不简单,而且还有趣极了。 “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古元道。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讲道理的人。” “那你有没有什么时候不讲道理的?” “有。” “什么时候?” “没道理可讲的时候。” “什么时候会没道理可讲?” “别人不听你讲的时候。” “那时你会怎样做?” 凌风又笑了笑:“那就得看他怎么做了。” 八十七:头绪 “什么意思?”古元问。 “我从不想为难别人,但若别人要为难我,我也并不是个怕事的人。” 凌风微笑着,他拿起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然后捚着茶杯,轻轻的放在桌上。 这桌子是实木的,虽然不可能象石头那么硬,但要用刀砍断,也不是三两刀就行的。 凌风的茶杯放上桌子,就象一块烧红的铁放在了一块坚硬的冰上,深深的陷了下去。 古元脸色变了。 他现在终于信了,因为不要说茶杯,你就是用尖刀这样慢慢的用手压进去也做不到。 但凌风却做到了,而且用的是茶杯,茶杯还没碎,杯里的茶还冒着热气。 甚至他根本看不出凌风有用力的表情,他始终是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话。 古元退后一步,双手握着刀一抱拳:“古某大开眼界,佩服佩服。”说完转身回到自己桌上。 双方再无话说,古元等人吃完后匆匆就走了。 出到外面,一捕快问道:“古捕头,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为何脸色大变,心神不定的样子?” 古元皱眉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之人。” 捕快:“捕头是指那顾凌风吗?” “不错。” “他有何厉害之处?” 古元叹了口气道:“意思就是他已简直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捕快怔怔的问。 “神,出神入化的神。”古元道。 小店里,凌风等四人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时,门外又走进数人。 凌风只扫了一眼,心里就暗暗叹了口气。 真是冤家路窄。 这小店今天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生意就这么好。 一众人有八个,为首的竟然是郭望山手下的齐副将。 齐副将显然也已认出了三号和黑头,虽然他们都已换了装。 他只愣了一下,然后就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他点了几样小吃,然后斟了一杯茶,对着凌风一举道:“真想不到在这里也能见到顾老板。” 凌风微笑道:“我也想不到这么巧。” 齐副将:“我若早知道顾老板在这里,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进来的。” 凌风:“哦?我就这么让你不待见?” 齐副将:“那倒不是,我只是好象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 凌风微笑道:“齐副将今天当然不是为此事而来。” 齐副将道:“确实不是,但是有些事情的严重性想必顾老板也清楚的很。” 凌风:“不错,我知道。” 齐副将:“那顾老板打算怎么办?” 凌风笑道:“这事就算我不说,齐副将也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吧?” 齐副将点了点头道:“没错,顾老板要做的事,想必也没人能阻止的了。” 凌风:“是的,谁都不能。” 齐副将道:“你就没想过后果?” 凌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今天想请齐副将卖个人情。” 齐副将看着凌风,缓缓的道:“说来听听。” “我们此来是为了查一件事,此事关系重大,此事一了,我定给齐副将一个交代。” “你用什么担保?” “我自己的项上人头。” 齐副将将茶杯放下,望着凌风良久,然后点了点头道:“好。” 凌风四人走出小店,三号忍不住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将他们杀了。” 凌风道:“为什么要杀他?” 三号:“我们若不杀他,麻烦就将永远跟着我们了。” 凌风:“杀人免除不了麻烦,只会更多麻烦。” 三号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好象有点道理。 “这件事你们不用理,到时候我会处理。”凌风道。 三号:“你有办法?” “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但是慢慢的总会有的。” 宁波府衙。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然后,一个身着蓝衫的汉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走进了府衙大门。 “孙雷!” 凌风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孙雷。 三号和黑头不认识孙雷,他们看着凌风,问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绝对不简单。” 府衙内。 孙雷直接走进知府书房,就象走进自己书房那么随便。 知府看到孙雷,马上从椅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道:“孙先生。” 孙雷沉着脸道:“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知府道:“尊主吩咐,最近皇上会前往浙江,要我们好好招待。” 孙雷冷冷的道:“这事我自有打算,我只想知道,邓参将是被谁出卖的?” 知府躬身道:“尊主说邓参将已不能用了,所以要我们放消息出去,将他给废掉。” 孙雷厉声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知府:“我只是奉命行事。” “那他现在要我做什么?” “杀一个人?” “谁?” “郭望山。” “郭望山?”孙雷皱了皱眉。 “是的。” “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这件事最大的阻碍,现在整个浙江已尽在我们掌握中,只有他仍是朝廷的人,若是有事,他出手我们就麻烦了,因为他不但手握重兵,还对朝廷愚忠。” 孙雷想了想道:“我要见尊主一面。” “这个我做不了主。” “我知道,我得先去找关侯,只有他才能见到尊主。” 孙雷走出府衙,上了马车,马车顺着街道直往金华而去。 马车出了城,渐渐的就越走越慢了。 这段路实在太烂,车夫只能小心的避开那些坑洼。 孙雷轻轻的闭着眼,手里把玩着一块美玉。 “孙先生,有人在跟踪我们。”车夫道。 孙雷睁开眼,然后又轻轻的闭上,“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们都骑着马,有八个人。”车夫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跟踪我们的?” “因为他们骑马,明明是可以先走的,可他们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显然是盯上我们了。” “嗯,看来你总算学得聪明点了。”孙雷微笑。 “跟着孙先生,就算是头猪也会变聪明的。”车夫笑道。 “看来你不但变聪明了,连拍马屁也进步了。” “孙先生本来就是运筹帷幄,哪需要我来拍马屁?” 孙雷笑了,他显然是对马夫说的话很满意。 “你说要怎么才能摆脱他们?”孙雷又问。 “这个可能有点难。” “难是难,但动动脑筋办法总会有的。” “我还是不明白。” “不急,我们等机会,长路漫漫,多几个人总是好的。” 八十八:脱身 马车驶过几条山道,然后进入一个小镇。 最后面的马车里,凌风笑着道:“那齐副将跟了孙雷一路,就算是只猪也该发现了。” “那孙雷当然不是猪。”三号道。 “当然不是。” “那你说他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 马车在一个酒店前停下,然后就看到车夫和孙雷走进了酒店。 齐副将一行竟毫无顾忌,也跟了进去。 杨大将马车停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三号问道:“那齐副将竟然光明正大的咬住他不放,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黑头道:“我想那孙雷肯定有办法甩掉他们。” 三号:“看来有点困难。” 凌风:“这倒也难说得很,那孙雷并不简单。” 酒店里有两桌客人,一桌是一对夫妇带着个小男孩,看样子是往外地探亲的。 另一桌是两个瘦削的男子,看样子是附近的村民或做小生意的。 两个人都耷拉着脸,各顾各的喝着闷酒,偶尔长叹一声。 孙雷就在他们两旁的桌子上坐下,点了几样小吃,要了一壶酒,悠闲的喝了起来。 齐副将也在旁边桌上坐下,要了一壶茶,一盘卤肉,一碟花生米,不紧不慢的吃着。 “这几天真是见鬼了,次次都输,唉!”一瘦削男子道。 “是啊,我都已经把家里那点积蓄全输光了,若是让那黄脸婆知道了不要我命才怪。”另一男子道。 “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边说边唉声叹气,看来也是上头了。 孙雷喝着酒,然后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马夫,笑着道:“你可知道人为什么要喝酒?” 马夫一愣道:“小的不知,还望孙先生指教。” 孙雷啜了口酒,呷了呷嘴道:“因为酒既能助兴,又能消愁。” 车夫还是不明白:“但有些人既没有高兴的事,也没有忧愁,但他们也一样喝酒,那又是为什么呢?” 孙雷道:“等酒喝下去了,就算你没有高兴的事你也会觉得特别高兴,特别兴奋,当然,也有的人一喝酒就多愁善感,好象他就是全世界最悲伤的人一样。” 车夫道:“那喝酒有什么好处?” 孙雷微笑道:“当然有,你把头伸过来,我说给你听。” 车夫将头伸过去,孙雷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车夫愣了愣,然后就好象恍然大悟。 孙雷笑道:“你说这有没有意思?” 车夫点头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孙雷微笑道:“那你要不要喝两杯?” 车夫摇了摇头道:“我不喝。” 孙雷道:“为什么?” 车夫道:“因为我本就是个没意思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孙雷怔住:“为什么?” 车夫:“因为这世上有意思的人太多了,我只能做个没意思的人,这样才有意思。” 孙雷又笑了,齐副将他们却听得头都晕了,恨不得将头在桌上撞几下才好。 “你说他们这么久在里面干什么呢?”黑头问。 “酒店当然是喝酒的地方,要不还能干什么?”三号道。 “我认为那孙雷肯定在找机会甩掉齐副将他们。”黑头道。 “他真有这本事?” 凌风笑了笑道:“别人没有,他就难说了。” 酒店里,那对夫妇已经领着小孩走了,孙雷却依然不慌不忙的喝着酒。 酒壶虽不是太大,但他已经在喝第四壶了。 一个人酒或茶喝多了,总是要上厕所的,要不准会憋坏。 孙雷却没有憋不住的感觉,但隔壁那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却起身往厕所去了。 车夫对孙雷道:“我也要去方便一下,要不等下又费事。” 孙雷点了点头,依然在喝着。 只要孙雷还在这里,齐副将当然不会去关心那马夫。 不多久,马夫又回到了座上。 过了一会,隔壁桌那两男子也买单离去。 孙雷却一点也不急,转眼又是一壶酒光了。 齐副将虽然不耐烦,但却拿他没办法。 远远的传来一阵马嘶,夹着一阵阵马蹄声。 孙雷突然起身,转身就往酒店内走去,他走得比较快,就象一个被尿憋得受不了的人一样。 齐副将已赶紧跟了上去,他可是毫无顾忌,只怕孙雷跑了。 这时,酒店门口已有数匹马停下,跟着就有十几个捕快冲了进来。 孙雷的车夫已大声叫了起来:“官爷,有人要打劫我们。” “谁?”捕快问道。 “就是他们。”车夫指着齐副将一众人道。 齐副将正追孙雷,已不想解释,只是急匆匆的往酒店内而去。 捕快们没见到孙雷,只见到齐副将他们往酒店后跑,捕快们对这里熟悉,知道酒店里的后院有个后门,所以他们只道齐副将是见到捕快来了想逃跑。 “站住,别跑!”捕快中一人大声叫道。 齐副将众人却理都没理,依然往店后追去。 众捕快口中吆喝着,也尾随着追了过去。 齐副将追到后院,却看见孙雷只是进了一个木板搭成的小便房,他只能在外面停了下来。 众捕快这时已全追了过来,大叫道:“大胆贼子,还想跑!” 齐副将道:“我跑什么?我等乃浙江总兵大人属下,奉命行事,你等休得捣乱。” 一捕头道:“大胆,还敢冒充总兵大人属下,你可有凭据?” “没有。”齐副将道。 “那就随我们回趟衙门吧。” “放肆!”齐副将将手搭在刀上。 捕头往后退了一步,叫道:“你敢拒捕?” 他一招手,十几个捕快将他们包围住。 “我等奉命行事,你若坏事,责任你可承担不起。”齐副将道。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你有什么话到了衙门再说。” 齐副将直气得恨不得扇他几个耳括子,可是自己身在别人地盆,搞不好还惹上更大麻烦。 双方对峙着。 “还不束手就擒?”捕头喝道。 齐副将叹了口气,只能将刀放下,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将手上兵器放下。 众捕快将他们兵器收起,带着他们走向酒店大厅。 店掌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早已目瞪口呆。 捕头对孙雷那车夫道:“是你找人告官说他们要抢劫你的吗?” 车夫道:“正是。” “那好,麻烦你随我们去一趟衙门。” 车夫站了起来,齐副将看着他道:“你果然有两下子。” 车夫道:“我知道你盯我们很久了,我带的银子确实不少,所以我实在担心。” “你……”齐副将恨不得一脚踢过去了。 八十九:跟踪 凌风斜倚在马车上,眼睛从窗户上看着酒店门口。 他们已坐了很长时间,但是这对他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们早就经过特殊的训练,可以在一个小土堆上连续几个时辰不动,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他们没看到孙雷和齐副将出来,却意外的看见十数人驭马而至,看装束却是衙门捕快。 三号奇怪的道:“这捕快又是来凑什么热闹呢?” 凌风微笑道:“这孙雷果然厉害,我看只怕齐副将是有点麻烦了。” 黑头道:“他堂堂副将,能有什么麻烦,知县来了还得恭恭敬敬呢。” 凌风道:“人人都可以说自己是副将,但别人不一定会信,谁能证明呢?” 黑头:“但他们也不至于敢得罪齐副将吧?” 凌风笑道:“这倒难说得很。” “为什么?”三号和黑头都觉得奇怪,“难道他们不怕齐副将秋后算账?” 凌风摇了摇头道:“这孙雷来头可不小,据我所知,李二哥他们整个寨子所有人的罪名他一句话就全消了,你说这人能简单吗?” 凌风接着将李峰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三号和黑头皱眉:“却不知此人是何来头,如此神通广大。” 三号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找人去衙门请人来对付齐副将?” 凌风:“应该不错。” 正说着,就看到众捕快押着齐副将数人从门口出来。 黑头叹了口气道:“看来齐副将真的栽在孙雷手里了。” 凌风笑道:“如此大张声势的跟着别人,不栽才怪了。” 三号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是我我也会想办法对付他们,这样光明正大的盯着人家,也太不将人放眼里了。” 黑头道:“你说孙雷此时会不会从后门溜了?” 凌风道:“当然不会,既然对手已除,又为何要溜后门?” 三号:“何况,他的马车还在门口。” 黑头突然道:“不好,你看他的马夫都被带走了,他当然不会自己驾车,你说他会不会骑马走呢?如果这样,我们如何跟上?” 凌风又摇了摇头道:“以他的性格,当然会另外找人驾车的。” “可是,一时半会去哪找人驾车呢?” “这个你放心,”凌风微笑道,“只要有钱,别说找个驾马车的,就是找个驾老虎的都不是难事。” 酒店里。 捕快们押着齐副将刚走,孙雷就从茅房里走了出来。 他酒虽然喝了不少,但人却清醒得很。 他好象对所有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自顾自回到大厅。 车夫当然已被捕快们带走了,但是本该空着的座位此时却坐着人。 两个瘦削的中年人。 孙雷居然笑了笑,道:“谢谢兄台帮忙。” 一男子道:“这倒不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只是看银子的面子而已。” 孙雷微笑道:“好,直来直往,倒比那些伪君子痛快多了。” 男子又道:“你那位朋友说事后再给二十两银子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 孙雷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两锭银子道:“如果你能帮我把马车赶到金华,我给你二百两,如何?” 两男子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难道这人真的是上天派来搭救自己的? “你说话算话?” “当然,我向来说一不二。” “好,我答应了。” 于是,孙雷这次多了一个马夫,两个人坐在前面赶车,他坐在车厢里,又开始上路了。 凌风的马车也施施然跟了上去。 当天渐渐黑下来时,他们已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 小镇很冷清,连旅店门口那条狗都眯着眼懒懒的躺在地上,看到孙雷的马车停下也只是睁眼瞄了一下就又闭上了。 伙计听到声音,已赶紧迎了出来,“各位爷,是要住宿吗?” 孙雷撩开窗帘问道:“这镇上只有你一家旅馆吗?” 伙计点头哈腰道:“这位爷,不要说这镇上,就是方圓三十里内也只有小的这一间。” 孙雷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可有上好的房间?” 伙计道:“小镇当然不能和大城比,但小店尚算得上干净整洁,还算凑合。” 孙雷:“那好,帮我订七间上房。” “七间?”伙计左右看了看。 “你不用看了,我后面还有几位朋友一会就到,你等下把他们迎进来就是了。” 伙计赶紧道:“那好,我先招呼爷进去。” 孙雷走进旅馆,就看到老板娘扭着腰走了上来:“这位爷,我先带你去看看房间。” 孙雷:“不用看了,我就在这里等我几位朋友,你帮我们弄两桌酒菜,将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都上来吧。” 老板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道:“好,爷稍等,我马上帮你准备。” 外面,伙计带着两男子将马车停好,就站在门口他来路张望。 不多久,就看到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伙计赶紧走到路边,向马车不停的招着手。 马车停下。 伙计哈腰道:“各位爷,房间已准备好,请各位爷进店歇息。” 杨大道:“备好?谁备的?” 伙计道:“刚才三位爷交待,说有几位朋友在后面,叫小的在这里侯着,应该就是这几位爷吧?” 凌风苦笑道:“看来,我们也并不比齐副将高明多少。” 三号道:“连房都备好了,看来至少不会叫衙门的人来招待我们了。” 伙计莫名其妙:“爷说什么呢?” 黑头道:“没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你带我们将马车停好吧。” “好嘞。” 凌风几人走进店里,就看到孙雷正坐在桌前。 桌上有酒,孙雷举杯对凌风微微一笑。 凌风叹了口气,只能走了上去,三人在孙雷桌上坐下。 “好久不见。”孙雷笑道。 “孙先生原来早就知道我们在后面了。”凌风道。 孙雷笑道:“这只能说顾公子的盯梢功夫太差了点。” 凌风:“哦?孙先生怎么知道是我在后面呢?” 孙雷:“你坐在马车里,我当然看不到,但是赶车的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孙雷见过杨大,但凌风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和记忆力。 “孙先生真是厉害,这样说来,我还真的该谢谢你没叫衙门的人来招呼我们。” 孙雷又笑了:“当然不会,顾公子是孙某的朋友,孙某又怎能如此对待朋友呢?” 凌风只有苦笑。 他实在想不出孙雷到底想干什么,也想不到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九十:惊变 隔壁桌,杨大和两瘦削男子已经聊得火热。 杨大本来就很少喝酒,但这时竟也喝了两杯。 桌上的两盘卤肉也已不见了大半,赶车辛苦,胃口自然也比一般人大点。 “但我却还是奇怪,以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屈身在铁牛岭?”凌风问。 “这没什么奇怪,我只是想看看李峰到底会不会打鸣凤山的主意。”孙雷道。 “那你当天诬陷我带官兵来又是为何?” 孙雷淡淡笑道:“我还真以为你是官兵。” 凌风注视着他道:“但我总觉得你说话言不由衷。” 孙雷也注视着凌风,道:“你呢?你难道任何时侯都说的真心话?” “当然。” 孙雷又笑了笑道:“那只说明你还年轻。” 凌风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热菜很快上来了,居然很丰盛,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居然还能有这么好的酒菜。 老板娘扭着腰,然后帮他们的酒杯倒满,笑着道:“各位客官慢用。” 凌风等人早就饥肠辘辘,自然毫不客气。 孙雷叹了口气道:“你们就这么放心,难道不怕我下毒吗?” 凌风怔住。 “你若要对付我们,大可象对付齐副将他们一样,又何须破费点这么一大桌酒菜呢?” 孙雷笑道:“有道理。” 老板娘笑道:“可是,说不定有人就偏偏喜欢下毒呢?” 孙雷笑道:“他们又不是象你一样美丽风骚,我毒他们干什么呢?” 老板娘又扭了扭腰笑道:“没想到你倒挺识货。” 孙雷微笑。 “可是,难道你就没感觉有点异常吗?” 孙雷的笑容突然僵住,因为他已看到隔壁桌的三人已扑倒在桌上。 他们当然不会是喝醉了,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三人都扑在桌上。 当然,他们更不可能是装醉等人买单。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凌风等人也已感觉到全身都没半丝力气,连站也站不起来。 “你竟然真的下毒?”三号问。 孙雷苦笑,他只能苦笑。 老板娘妩媚的笑道:“当然不是他。” “不是他是谁?” “是我。”老板娘越笑越开心,就象猎人看到几只兔子已经落入自己的陷阱。 “你?” 众人都不解,因为谁都不认识她。 难道她这是个黑店?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孙雷道。 老板娘叹了口气道:“我还能有什么目的,我也只是受人之托。” “哦?” “那人要我帮他除去几个人。” “却不知道要除去哪几个呢?” 老板娘眼光一扫,笑道:“当然不是你。” 孙雷道:“那你肯定收了那人不少钱了?” “那当然,杀人的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孙雷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呢?又不是要你的命?”老板娘问道。 “我叹气只是叹我这么不值钱,比不上他们。” 老板娘眼珠一转,笑道:“难道你想死?” 孙雷又叹了口气道:“只怕想不死都难了。” “为什么呢?”老板娘睁大了眼睛。 “我和他们是一起来的,如果他们都死了,而我却一点事也没有,你想我能说得清吗?” 老板娘在认真的听着。 “况且,你肯定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你当然早就计划好了,将他们杀死之后,然后把罪名都扣在我头上,这样我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而你,就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做,置身事外。” 老板娘咯咯笑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把我所想的全部都猜到了,唉,若我再年轻几年,说不定就会喜欢上你了。” 孙雷笑道:“为什么现在不会呢?” 老板娘幽幽道:“因为我已喜欢上别人了。” 孙雷道:“就是他要你杀这几个人的?” 老板娘又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你要知道,一个人若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她说完,突然从袖里拔出一柄短剑。 孙雷叹了口气道:“我劝你还是别动手。” 老板娘:“为什么?” 孙雷道:“难道你没感觉到你身后有人吗?” 老板娘一惊,然后又吃吃笑道:“你这人倒有趣得很,你觉得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我身后吗?” 孙雷闭上嘴。 老板娘已慢慢走到凌风面前,手中的剑已扬起。 孙雷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 就在这时,老板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一惊,瞬间转过身。 然后,她就看见就在距她不到三尺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一身黄裙,美若天仙的女子,正悄悄的立在那里。 孙雷已睁开眼睛,道:“我都告诉你身后有人了,可你却偏偏不信。” 老板娘惊道:“你是谁?” 黄裙女子道:“我叫恋尘。” 凌风终于松了口气。 “你是人是鬼?”老板娘问道。 “一个敢杀人的人,难道还会怕鬼?”恋尘问。 “这么说你是人?”老板娘又问。 恋尘微微一笑。 老板娘居然看得愣住了,摇了摇头道:“这么漂亮的人,连我都忍不住要妒忌了,说实话,我若是个男人,抢也要把你抢回去。” 恋尘微笑道:“只可惜你并不是男人。” 老板娘也笑道:“我真不忍心杀你,可是我却又不能让你走。” 恋尘眨眨眼道:“你又不是男人,难道还能娶我不成?” “我不能,但有人可以。” “谁?” “阎王爷。” 老板娘嘴上还说着话,脸上还堆满笑,但手中的短剑却突然往恋尘刺了过去。 她满以为这一剑足以将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变成个死人,可是,她错了。 她甚至没看到恋尘的脚动,但她整个人却突然往旁漂移三尺。 “唉,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不相信这么漂亮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杀人。”恋尘道。 “女人也是人,男人可以杀人,女人为什么不可以?”老板娘说完,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恋尘就象一个陀螺,身子一转,又已避了过去。 “刷刷刷”老板娘再不停手,一连刺出了十几剑。 但是,她竟连恋尘的衣角都没碰到。 她喘着气,看着恋尘道:“好,只要今天的事你不管,我给你五百两银子,好不好?” “不好。” “一千两。” “不好。” “两千两。”老板娘咬咬牙道。 “不好。”恋尘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若收了你的银子,我就要变成寡妇了,一个女人若是变成了寡妇,就算有再多的银两又有什么用呢?”恋尘道。 九十一:知情者 老板娘怔住。 “谁是你的丈夫?”她问。 恋尘笑道:“当然是其中一个了。” “可据我所知,他们这一路都没有女子随行,难道你是突然来到这里?” 恋尘眨眨眼道:“自己的丈夫出去哪么久,做妻子的当然有点不放心了。” “你怕他出意外?” “这是其中一点,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恋尘微笑道:“因为我怕他在外面会遇上不三不四的女人,而男人对那种女人天生就无法抗拒,所以我就悄悄的跟着他,看看他会不会在外面偷腥。” 老板娘呆了。 “可是我没有发现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引他,却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女人要杀他。” “你说我可怜?” “难道不是?” 老板娘在沉思,过了一会,她才抬眼看着恋尘道:“你知道什么?” 恋尘道:“你为了那个男人而杀人,可如果你万一失手被人杀了,你想他会为你伤心吗?” “我不知道。”老板娘说这句话时,明显已言不由衷。 “其实你很明白,”恋尘接着道,“象他这种男人,为了自己的野心,根本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更不会为任何人的死而伤心。” “你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要我放弃杀他们?” “其实你放不放弃都无所谓,因为你根本杀不了他们。” “你有把握?”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 老板娘突然又出手,这次不是对恋尘,而是对凌风。 然而,明明在另一边的恋尘,突然间就到了凌风身边,一抬手,两根青葱玉指就将短剑夹住了。 老板娘大惊,用力拔剑,然而,剑就好象在恋尘指间生了根,任她用尽全力,剑却纹丝不动。 老板娘松手,往后退了几步,眼里露着惊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终于有点怕了。 “放心,虽然你想杀我,我却并不想杀你。” 老板娘勉强笑了笑,强作镇定道:“你若是想从我口里知道什么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恋尘微笑道:“我并不想知道什么,但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恋尘扬起手中的剑道:“这剑看来也跟了你不少时日,好象也并非凡品,我若是拿这剑跟你换这些人的解药,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老板娘笑了笑道:“如果我不换你当然不会让我走了,我又何不趁这机会下台阶呢?” 恋尘眨了眨眼道:“看来,你并不笨。” 老板娘道:“笨的人又怎能做老板娘?”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恋尘,然后从恋尘手里接过了剑。 然后,她转身就走。 “等下。”恋尘道。 老板娘马上站住。 “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一个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人的男人,是不值得你全心全意去对他的。” 老板娘沉吟片刻,然后道:“谢谢,我会记住的。” 说完,她走出了旅店,消失在暮色中。 恋尘在每人嘴里塞入一粒解药,然后又回到凌风身边。 “我们又见面了。”孙雷道。 “但你也不用谢我,因为她说了,她并不会杀你。”恋尘道。 凌风看着孙雷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没好事?若不是尘儿来,我想我今日怕要英年早逝了。” 孙雷叹了口气道:“我花那么多银两请你们吃饭喝酒,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坏事。” 不一会,大家才感觉手脚力气渐渐恢复。 杨大看到恋尘,赶紧上前道:“少奶奶。” 恋尘笑道:“这趟真是辛苦你了。” 杨大道:“少奶奶说笑了。” 恋尘又道:“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人。” 杨大答应一声,然后就往厨房而去,过了一会他就带着几个伙计和一个看似掌柜的出来了。 “少奶奶,我去到厨房,发现他们几个被绑在那里。” 几个人看着恋尘和大厅的人,眼里犹惊魂未定。 恋尘微笑道:“现在没事了,那人已经被我们赶走了。” 几人这才稍稍安定,对恋尘千恩万谢。 “你们将桌上的酒菜撤下,重新帮我们来两桌酒菜,这些酒菜已被下药。” 掌柜的赶紧点头道:“好好。”转身吩咐道:“快去,按活菩萨的话,来两桌好酒菜。” 几位伙计赶紧将桌上酒菜撤下,然后又往厨房准备去了。 恋尘这才在凌风身旁坐下,看着凌风道:“看来,你以后出门还得多留个心眼,要不,真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算计了。” 凌风笑道:“不怕,反正我每次有事时,你都会及时出现。” 恋尘笑道:“可我总不能天天都跟着你啊。” 凌风道:“你不跟着我,就不怕我遇上不三不四的女人吗?” 恋尘嫣然一笑道:“我只怕那女人突然拔剑,在你的身上捅几个大窟窿。” 孙雷嗯嗯两声,然后道:“这里还有很多人呢,你两个总不能把我们当透明吧?” 三号和黑头竟然也笑了。 孙雷对凌风道:“说吧,你跟着我到底想知道什么?” 凌风想了想道:“我只想知道那梅花的秘密。” 孙雷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在封阳镇所做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也知道顾长仁是你爹,顾先生有恩于我,但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凌风道:“你和我爹相熟?” 孙雷道:“是的。” 凌风眼里发出了光,“那他的死你也知道?” 孙雷:“知道。” 凌风:“你认不认得一个叫赵东的人?” 孙雷:“认识。” 凌风大喜道:“他现在在哪里?” 孙雷摇了摇头:“不知道。” 凌风略感失望,顿了顿又问道:“我父亲是不是他杀的?” 孙雷抬起头,叹了口气,良久良久才道:“不错,是他杀的,但是……” 凌风又问:“指使他的人是不是胡志高?” 孙雷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是他,赵东只不过是暂时栖身在胡府,胡志高只是一介商人,怎么会杀人。” 凌风的头已全乱了,他想起自己一剑刺入胡志高腹部时,他说的那句话。 他的额头已开始冒汗,他一直想报仇,没想到第一次杀的仇人竟然是个无辜的人。 他想起了他流下的血,他只感一阵恶心,差点又吐出来了。 九十二:小镇的夜 恋尘好象已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那指使他的人是谁?”凌风问道。 孙雷的眼里闪出了一丝奇异的光芒,“那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神秘到令人恐惧,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他武功高强,那些想要刺探他身份的人,现在已全部变成了死人。” “你也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 凌风的眼神突然一闪,“我父亲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才被杀害的?” “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知道你和先父是一样的人,很多事情你当然也知道。” 孙雷缓缓的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为什么?” “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他环顾四周,“人也不对。” 凌风想了想道:“好,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好好讨论讨论这件事。” “好。” 菜又已上来,酒又已斟满酒杯。 “你说,是什么人要置我于死地呢?”凌风问恋尘。 恋尘微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想事看事比我清楚多了。” “你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她既然已失手,对方肯定会另找人来杀你,你若想知道为什么,首先你得将对方引诱出来。” 凌风怔了怔:“你是说他还会对付我?” 恋尘道:“他要杀你,自然是有原因,他既未得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要你能活下去,对方就一定会现身。” 孙雷道:“可是,对方实在太厉害,又在暗处,这可实在是凶险万分。” 恋尘笑道:“他虽然在暗处,但他却始终会有破绽可寻。” 孙雷道:“没有,从来都没有,他每次来去就象幽灵,连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 恋尘道:“但他现在已经慢慢在暴露了。” 孙雷:“哦?” 恋尘:“刚才那老板娘就是最好的线索,只要查出她的身份,还有她经常来往的人,就能查到那人。” 孙雷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敢保证,你绝对不会再见到她,就算见到她,她也一定已是个死人。” “你是说……” “没错,你能想到的,他也一样会想到。” “他会杀她灭口?” “她已经失手,而且很快就会被人查出来历,所以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孙雷道。 大家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若这人真的能对自己的女人下手,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无情的人往往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你根本不能以常理去揣测他。 恋尘突然紧紧的盯着孙雷,凌风从来没见过她用这种眼光看人,她缓缓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指使赵东的人和指使老板娘的人是同一个人?” 凌风仔细想了一下,道:“不错,我问的是谁指使赵东,可尘儿说的却是指使老板娘的人,而你却显然知道这两个人是同一人指使的。” 孙雷居然很镇定,他淡淡的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多,我不保知道是他指使老板娘杀你们的,我还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为什么?”凌风问。 “因为黑衣门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且他们犯的事实在太多,他为了不惹祸上身,只有先将黑衣门的人全部除掉。” 三号和黑头脸色骤变,“你都知道?” 孙雷道:“他本来想借郭望山之手除掉你们,可是却让你们跑了,所以他只有自己动手。” 三号看了看杨大和那两个临时马夫,他们三人就象老朋友一样,正聊着天喝得来劲,完全没有留意这边。 凌风却越想越觉得孙雷高深莫测,他知道的实在太多。 但是,他却依然想象不到他是什么来头。 孙雷看着恋尘道:“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怀疑,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顾公子,因为他是顾长仁的儿子。” 恋尘望着孙雷的双眼,然后点了点头道:“好,我信你。” “谢谢。” 孙雷端起酒杯道:“来,孙某敬大家一杯。” 小镇的夜格外安静,只有窗外那低低的虫鸣声。 房内燃着红烛,凌风看着恋尘,恋尘羞涩的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那么及时出现呢?”凌风问。 恋尘眨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嘴角微扬,笑道:“因为我突然就想你了,所以便来了。” 凌风歪了歪头:“但是,你一个人……” 恋尘又笑了:“你怕我出事?” “当然,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 恋尘笑得弯下了腰。 “这有什么好笑的?”凌风想不通。 恋尘停住笑,然后说道:“你认为我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吗?” 凌风也笑了,道:“对啊,我倒忘了,谁若是惹你,我想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恋尘眼一瞪道:“难道我就有那么凶?” 凌风嘻笑着:“对别人凶点还是可以的,对我嘛……那当然不可以。” 恋尘白了他一眼,戏谑道:“我若是不开心的时候,当然要拿你来当出气筒。” 凌风好象吃了一惊,呆呆的道:“那,那你……会不会把我杀了。” “噗嗤!”恋尘忍不住又笑了。 “我怎么舍得将你杀了,最多也就是将你嘴缝起来,这样你就不会油嘴滑舌了。” “可是,这好象并不太妙。” “为什么?”恋尘问。 “因为这样你就听不到很多有趣的话,也听不到那些甜言蜜语了。”凌风故作认真的道。 恋尘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可真的要把它缝起来了,要不说不定哪天就用这些甜言蜜语去骗哪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了。” 凌风看着她:“缝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堵。” “堵?用什么堵?” 凌风笑了,笑得别有深意。 “当然是用嘴,你的嘴。” 恋尘脸一下子又红了。 窗外,虫鸣声起起伏伏,好象在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一点生机。 夜色沉沉,晚风摇曳。 天上,有一轮弯月,淡淡的月光洒在大地,大地也好象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雾。 九十三:消息 到了金华,孙雷与凌风分道扬镳。 临别时,孙雷对凌风道:“你们最近多注意点,这段时间可能会发生一件大事,务必小心谨慎。” 凌风不知所云,但还是点头道:“好的,保重。” “保重。” 凌风等人刚在顾园门口停下,唐叔就大步迎了上来。 “少爷,少奶奶。” 唐叔又看了看旁边骑马的三号和黑头,拱手为礼。 三号和黑头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们如果再住进顾园想必会带来很多麻烦,不如我们住处面吧?” 凌风道:“麻烦早就已经找上来了,现在你住哪里都是一样,干脆就住在顾园,等麻烦真的避无可避时再说吧。” 凌风走进前院,就看到华神医正在花园的水榭上,他的身旁竟然还有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如雪,飘然若仙,但眼睛上却蒙着一块黑纱。 “这女子是谁?”凌风疑惑的问道。 恋尘笑道:“她叫秦雪衣。” “秦雪衣?”凌风大惊。 “正是。” 凌风想起了华神医喝醉时口里不停的叫着的那个人――雪衣。 “她就是华神医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是的。” 凌风远远的望着两人,然后问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恋尘道:“她的眼睛受过伤,已看不到东西,但现在华神医已在为她治疗,也许不用多久就能看到了。” “哦?”凌风感觉太不可思议,这眼睛看不见也能治? 当然,如果他知道真相,他会更吃惊。 “那我们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等下再去吧,现在不要打扰他们。” 凌风点了点头,然后进入客厅。 铃儿已经备好了茶水,送到了客厅。 “刚才那华神医就是救治我的那位恩人吧?”黑头问。 “是的。” “待会一定要当面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华神医为人随和,又宅心仁厚,他并不太放心上。”凌风道。 “如此医术,实在不愧神医二字。” “那是。” 这时,唐叔走了进来。 “少爷,李公子回来了。” 他口中的李公子当指的是李峰。 “哦,二哥回来了,快点带他进来。”凌风道。 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口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三弟。” “二哥。”凌风站起身迎了过去。 李峰因为帮忙打理顾家的生意,一直很少住在顾园,今日是因为送货到封阳才回到顾园。 “二哥辛苦了。”恋尘道。 “不辛苦不辛苦,”李峰笑道,“我从来没这么心安理得过,除了办事,还能好好的欣赏欣赏风景,这才发现原来这日子应该这样过。” 李峰在桌前坐下,铃儿又奉上了一杯茶。 李峰看了铃儿一眼,说了声:“谢谢。” 铃儿竟是脸一红,然后道:“没想到一个粗人也能变得彬彬有礼了。” 一个下人本不能如此无礼的,但这是顾园,顾园好象从来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再加上铃儿本来就是一个小姑娘,性子活泼开朗,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李峰愣了愣,铃儿已退了下去。 恋尘笑道:“我也没想到二哥竟然也有如此斯文的一面呢。” 李峰也笑了笑道:“我做为顾家的门面,当然要给人留下个好印象,怎能象以前一样大大咧咧呢?” 他又看了看三号和黑头,“这两位是???” 凌风赶紧道:“这两位也是我小时的好友,这位叫黑头,这位叫三号。” 在黑衣门,只有代号。没有名字,所以凌风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 李峰当然也听到一愣一愣的,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不是也能叫名字。 他只能微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 凌风又对两人道:“这位是我二哥,叫李峰。” 三号和黑头也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我这段时间走了很多地方,也听到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三弟肯定也有兴趣。”李峰道。 “哦?什么事?” “关于大哥的消息。” “大哥?他现在哪里?” 李峰喝了口茶,然后道:“你可能不会想到,他竟然出家了。” “什么?”凌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天,我看到有个和尚化缘,他的脚有点瘸,便多开了一眼,却发现他很是脸熟,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哥。” 凌风还是不相信,“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你会不会是认错了?” 李峰摇了摇头道:“绝不会,大哥的左耳后有颗小黑痣,我记得很清楚。” 凌风沉默了。 “况且,我当时就叫了声大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掠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就换了一副冷冷的表情,说我认错人了。” “如果真是大哥,他为什么不肯相认?”凌风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后来呢?” “后来我问附近的人,他们说他常在那一带,已有几年了。” 凌风皱了皱眉,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赵均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杭州钱塘。” …… 厢房里,凌风问恋尘:“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秦雪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顾园?还有华神医,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恋尘道:“这事说来话长,华神医是和秦雪衣一起回到顾园的,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能不用多久就会知道的。” 凌风看着恋尘:“有时候我真猜不透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恋尘又笑了:“我虽然卖药,但却并不是用葫芦装。” 凌风微笑道:“以后你就可以把药全装在葫芦里,这样就可以保住你的药方秘密,因为谁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恋尘眨了眨眼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去哪找这么多葫芦呢?” 凌风用手捚了捚她鼻子,笑道:“所以,从今天起,你就开始种葫芦吧。” 恋尘道叹了口气:“我最讨厌闷葫芦了,那简直太没趣了。” “哦?”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凌风道“无论是闷葫芦也好,开心葫芦也好,它总归是个葫芦,只要是葫芦,就总不会太有趣。” 恋尘嫣然一笑,道:“看样子,你对葫芦还是挺有研究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对有没有趣感兴趣。” “哦,我快晕了。”恋尘笑着双手抚头。 九十四:惊天阴谋 金华府外的一个小树林里。 这是一片坟地,除了上坟的日子外,一般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因为谁也不愿呆在这阴森森的地方,怕沾上晦气。 但现在,这里就有两个人。 有些人不但不怕晦气,甚至连鬼也不怕。 这只因为,他比鬼还可怕,连鬼见了他也得退避三舍。 又或许,他做的事本就见不得人。 “你找我为了何事?”关侯问。 孙雷看着双手搭在背后的关侯,发现他那少了根拇指的手。 “你的手指……?” “我低估了顾凌风那小子,这仇我一定会报。”关侯狠狠的道。 “他竟能伤你?” “哼。” “我想见尊主。”孙雷道。 “尊主这段时间很忙,不想有人打扰。” “但你肯定是有办法的,是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已经查到了赵东的下落。”孙雷道。 “哦?”关侯那眯着的三角眼突然睁开,“他在哪里?” “这……” “你别忘了,我是尊主唯一的弟子,大部分的事,我都可以做主。” 孙雷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邓荣邓参将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将他出卖?” 关侯冷冷的道:“这是尊主的意思,尊主早已在他身边埋下眼线,眼线说他已有悔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将大家出卖了,所以只有先发制人,将他先给除去。” “那他与张知府千金的婚事……?” “这只是牵制他的一个手段,所以就算现在他被囚在天牢,他也不会将此事供出来,因为这样做张南和他的千金都将是死罪。” 孙雷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得不佩服尊主所布下的每一步棋。 他不但将那么多人收为己用,还能让人死也不会将别人供出来。 这就是人的弱点,只要你有感情,你就有弱点。 那尊主呢? 他有弱点吗? 难道他不是人? *** 闫伏天此时正坐在一张很大很舒服的雕花大椅上。 他眯着眼,嘴角露着一丝微笑,显然正在想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他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也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他有一身本事,但无论见着谁都是一副谦逊的模样,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在京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坏话。 一个这样的人,要不是他毫无上进心,要么就是他实在藏得太深太深。 他当然不是一个毫无上进心的人,从他来到京师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有了野心。 然而,这种野心他必须藏着,绝不能让人发现。 他在等,在等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太祖已归天,新主只是个不起眼的雏儿。 他伸手摸了摸颌下的胡须,就象已看见了面前已跪满了文武大臣,在向他朝拜。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刑场偷袭自己的人。 那个一身黄裙的女子。 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华正能和秦雪衣? 她为什么敢闯进皇宫大院?又是怎么带着两个人离开的? 这不应该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而且那一掌,绝不是人力所能发出的。 那她是什么来头? 难道和秦雪衣一样,是异类? 他转念一想,就算是异类也好,至少她们不是朱允炆一路的,他们本应该有仇才对。 所以,要对付朱允炆,她们当然绝不会插手。 只要她们不插手,等大事已成,再慢慢找她们算帐。 这样一想,他又笑了。 *** 凌风正和恋尘计划着顾家生意上的事情,唐叔走了过来。 “少爷,有人求见。” “哦?是谁?” “他说他姓孙。” 凌风走到前院,就看见孙雷正背手而立。 “孙先生。”凌风拱手道。 “顾公子。”孙雷回礼。 “孙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我有一要事与你相商。” 两人走进客厅,孙雷左右看了看,然后道:“此事甚是秘密。” 凌风屏退左右,然后道:“请讲。” 孙雷道:“我此来是要求你帮忙。” “哦?” “我要你去对付一个人?” “谁?” “关侯。” 凌风瞳孔突然收缩。 “我知道你能对付他,能对付他的人并不多。”孙雷说。 这点凌风承认。 关侯的厉害他领教过,他几乎死在他的手上。 “你怎么知道我能对付他的?”凌风问。 “因为我见过他。” 凌风听着。 “你不是想见赵东吗?” “赵东?!”凌风意外。 “是的,关侯想杀赵东。” “赵东与关侯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杀他?” 孙雷脸色凝重,“因为赵东奉命杀了你父亲后,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便去找指使他的人理论,最后愤然离去,不知所踪,因为此事关乎一个大秘密,指使他的人怕他将事情传出去,便想找到他杀他灭口。” 凌风的眼睛突然变得凌厉,连眼角的血管都好象突然贲张了:“关侯又是什么身份?” “他是唯一一个直接能连系到尊主的人。” “尊主?” “不错,也就是指使杀你父亲的人。” 凌风看着孙雷道:“那你是什么身份?你怎么让我相信你?” 孙雷叹了口气道:“我与赵东,你父亲,同属梅花组织,赵东与你父亲地位平等,而我,只是你父亲属下一个小使差,有一次我们潜入深山,我被毒蛇咬伤,顾爷帮我将毒用口吸出,还背着我走了几里山跑,找大夫将我从死神手里救出,那时我就发誓,誓死追随顾爷。” 凌风没说话,他在看着孙雷,想从他眼里看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后来,顾爷被杀,我得知此事,便找到赵东,才知道我们都被卷进了一个圈套,后来,我们计划将计就计,准备将尊主给揪出来,为顾爷报仇。”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报?” “我们越往下查就越心惊,尊主不但身份神秘,还势力遍布各地,要对付他,我们真的有心无力。”孙雷又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那现在为什么要对付关侯?”凌风问。 “因为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大行动,我们先将他制住,就能将尊主引出来,然后让他显出原形。” “他们准备干什么?” “刺杀皇上。”孙雷缓缓的道。 九十五:仇人 饶是凌风再镇定,此刻依然感到十分震惊。 刺杀皇帝,这不但是死罪,还当诛连九族。 更何况,皇帝出巡都是重重守卫,重兵保护,旁人想要看一眼都难,又如何能刺杀? 想到这里,凌风心里一动,道:“难道他们在皇上身边有内应?” 孙雷道:“为何有此一问?” “若无内应,连一睹龙颜也极难,又如何能近得皇上身?” 孙雷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们想必已计划得十分周详,而且势在必得,若非如此,他们绝不会贸然行动,因为此事非同小可,不成功则是死路一条。” 凌风想了想又道:“那既然如此,我们若是将关侯拿下,岂不是打草惊蛇?” 孙雷道:“此事我只有主意,不须阁下担心。” 凌风又道:“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所说的。” 孙雷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是两朵鲜红色的梅花。 凌风只感一阵激动,因为他知道,他父亲密室也有一块一样的令牌,上面是五朵梅花。 “这是梅花门的身份标志,这令牌就是你的父亲亲手给我的。” 孙雷说完,静静的看着凌风的眼睛。 凌风伸手摸了摸令牌,良久良久,然后又问:“你知道我父亲是什么身份吗?他到底在为谁做事?” 孙雷静静的道:“你可曾见他或听他做过什么?” 凌风摇了摇头。 孙雷:“所以,你怀疑什么呢?” 凌风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正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是为了什么。” 孙雷突然笑了,然后道:“你是怕他在暗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凌风虽然不愿相信,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这担心。 孙雷显然已猜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他不但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还是一个大英雄,你信吗?” “真的?”凌风眼里发出了光。 “当然,一个为国为民的人,谁敢说他不是英雄。”孙雷淡淡的道。 “那……你们到底在为谁效力?”凌风又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当然是在为当今皇上效力。” 这次,凌风是真的怔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父亲竟会与当今皇上会有关系。 孙雷看着他道:“为了让你放心,我就干脆将整件事告诉你吧,天下初定,太祖皇帝怕民国尚有势力会颠覆朝廷,就秘密布下了一个组织,也就是梅花门,梅花门的任务就是打探与搜集民间的势力组织,清除那些反朝廷祸百姓的势力,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是直接听命于朝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或商或民,也可能是乞丐,甚至可能是个和尚或道士,多年来,我们为朝廷拔掉了不少毒牙,这才有了百姓的安居乐业。” 凌风已听得入神。 “你父亲为人正直,心地善良,一直以商贾身份出入,多次立下大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稳定,百姓平安,所以,你应当以他为豪,又怎可怀疑他呢?” 凌风只感觉咽喉一阵发热,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如此值得自豪。 “后来的事,等你见了赵东,你就会知道一切了。”孙雷道。 “好,我答应你。”凌风道。 孙雷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凌风道:“这就是赵东的地址,你尽快动身找到他,我与关侯随后就会赶到,到时候关侯肯定会对赵东出手,我们趁机将他拿下。” 凌风接过纸条,然后点了点头道:“好。” *** 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小胡同,不但偏僻,还破烂,人来到这里都会从心底发出一阵寒意。 凌风此时正走在这阴森森的小胡同里,胡同的尽头是一间青砖房,门上的漆已脱落得象是百岁老人的脸,一道道的裂纹象是在向人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沧桑。 门上有两个兽纹门环,环上长满了铜锈,凌风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地方会有人? 他手扣着铜环,然后轻轻的叩在门上。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孙雷告诉他的暗号,虽然他并不确定里面是不是有人。 然而,里面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 凌风只看到门打开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 虽然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但那一头白发,都在昭示着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人。 凌风还没说话,老人就警惕的问道:“你找谁?” 凌风没说话,他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老人。 老人打开纸条看了一眼,然后将门又再拉开了点,道:“请进。” 凌风抬脚踏了进去。 这房子外面看似破烂,但一走进里面,马上就感觉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小院,靠墙脚的地方种着两排花草,院中间还有一个小凉亭,亭里摆着一张摇椅,椅旁有一张漂亮的茶几,茶几上有一套茶具,茶具里还在冒着热气。 老人拿了一张椅子,放在茶几的另一边,示意凌风坐下,然后又替凌风斟了一杯茶。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老人问。 “我姓顾,叫顾凌风。”凌风道。 “顾凌风?”老人就象是被针蛰了一下,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然后就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凌风。 凌风也默默的望着他。 老人的脸色由疑惑变得惊讶,然后,就好象看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一样,眼里充满了恐惧,汗水涔涔而下。 “你……你是顾长仁的……???”老人问。 “他是先父。”凌风道。 老人就象突遭雷击,整个人突然就呆了,然后,他的眼里就充满了痛苦,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 “咚!”老人突然就在凌风的面前跪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老人喃喃道。 凌风心里一阵难过,他知道,面前的老人就是赵东,也就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曾幻想过千百次,自己见到仇人时的情景,但却从来没有想到是这样子。 他也想过,该怎样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但是…… 眼前的只是一个老人,一个可怜的老人。 凌风的心瞬间凌乱,已不知道是愤怒,无奈,怜悯,还是悲哀。 九十六:事实真相 凌风曾想过几十种对付仇人的方法,但此时望着眼前的老人,他却一点也恨不起来,相反,他对老人充满了同情,他知道,老人肯定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他肯定也不好过。 “我还活着,就只为两件事,一件是给顾爷一个交代,一件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老人说。 凌风情不自禁的扶起了老人,让他坐回椅上,然后道:“我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沉浸在悲痛之中,他的脸上充满了懊悔,道:“我与顾爷同是梅花组织左右监事,统领整个梅花组织,两人常有一些不同意见,但并无仇怨,过后就完全不放心上,直到有一天……” “那时,有一个叫肖武的人,他组织了一大帮人,我查到他与一个反朝廷组织有联系,便准备设计将肖武诱入官兵埋伏,将他除去,可是却失败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顾监事通知了肖武,我怒气冲冲的找到顾监事质问,顾监事竟一口承认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放走肖武,他说肖武是个人才,也不坏,想说服他归顺朝廷,并且已经有了眉目,叫我先给他点时间。” “我虽然不相信他能做到,但还是答应了,也就在那天,我收到信报,顾监事与肖武勾结,准备起事,但是没想到,那天回到家时,就发现……” 赵东的双眼就象要冒火一样,狠狠的道:“就发现我的妻儿,父母,全部被人杀害,现场还留下一行血字:这就是想杀我的下场。落款是肖武。” “我那时的身份是胡府的管事,我直接返回到顾监事的布庄,意外的,竟看见肖战正在和顾监事谈话,顾监事还好象很生气,我看到肖武的身上都沾满了血,他看到我,显然有点吃惊,我那时怒火中烧,拔剑就刺,却被顾监事挡下,我问肖武,他是否去过我家,他承认了,我再也听不下去,提剑就往肖武刺去,谁知道肖武竟然不闪避,也就在这时候,顾监事将他推开,并让他快走……” “我想起手下的人查到说顾监事与肖武勾结,心中更是将怨气撒在了顾监事身上,将剑一转,往顾监事刺去……” 赵东脸开始抽搐,“顾监事没想到我会对他下手,再加上他正伸手推肖武,想躲已来不及,就这样被我一剑穿心……” 凌风只感觉心里一阵难过,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彻底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是,面对杀父仇人,他又该怎么做呢? “肖武看到顾监事被我所杀,显然感到十分意外,我那时已急了眼,抽出剑指着他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家人,肖武却一脸茫然,说他并没有杀我家人,我问他那他去我家干什么,他说是我约他的,并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我打开一看,那字迹果然与我一般无二,落款也确实是我的名字,我这才感到事情有点不对,便问他为什么满身是血,见了我还紧张,他说他去到我家,早已有人在那等着他,见他就动手,他也是拼命才冲了出来,而且还受伤了,逃出后巧遇顾监事,便来到了这里,谁知道我马上就跟来了,所以他紧张……” “我听到这里,才感到事情极有可能没那么简单,但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人,话也不说,上来就出手,肖武本已有伤,当场被杀,我冲出包围,被追至后山悬崖,被剑伤后掉下悬崖,所幸被一大树村枝阻挡了一下,虽然全身伤痕,但尚有命在。” “此时天色渐晚,因为没有灯火,他们没有下来查看,我便连夜摸出了山,他们想必是第二天才下山找我,没发现我的尸身,所以怀疑我没死,便一直在查找我的下落,而我却被孙雷找到,他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便将我安排好,然后一直在查找幕后黑手。” 凌风的眉头紧皱,问道:“那现在可有线索?” “有。”赵东道。 凌风眉头一展,道:“是谁?” “追杀我们的人是一个神秘组织,叫黑衣门……” “黑衣门?”凌风大惊。 “不错,我们还查出,黑衣门本来是属于朝廷的一个直隶组织,专门用来执行一些灰色任务……” “什么是灰色任务?”凌风问。 “就是官兵不好出面,一般人又解决不了,但是又必须解决的人或事。”赵东道。 “我还是没明白。”凌风本是黑衣门人,但他自己也不清楚黑衣门到底是干什么的,目的何在。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赵东叹了口气道。 “哦?” “顾监事早前曾提起过黑衣门的事,说黑衣门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做的很多事已经超出了该做的范围,而肖武却掌握了黑衣门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肖武与顾监事来往密切,黑衣门便想将肖武与顾监事除去,而除去顾监事可不是一件小事,朝廷肯定会调查,到时候黑衣门所有的勾当都将暴露,因此他们想了一个好办法,便杀我家人嫁祸肖武,他们知道顾监事肯定会护着肖武,这样我们两个肯定会有冲突,到时他们便趁机将我们两一并除去,就说是肖武杀的,谁知我却侥幸未死,他们就将此事全推到了我身上。” 凌风实在想不到黑衣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想起三号斩杀那小孩,他不得不承认黑衣门确实做得太出格。 “那么黑衣门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凌风问。 “黑衣门本来的任务是监视各地官史,将他们的行踪和行为记录交与朝廷,朝廷便对每个官史了如指掌,但是,掌管黑衣门的监事却以此为把柄,要胁那些官史,让那些官史为他办事,有犹豫不从者,便杀其家眷警告,无所不用其极。”赵东接着道。 凌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说来,那黑衣门的阴谋之大,可见一般。 “那么,那黑衣门的监事是谁?”凌风问。 “他是……” “就是我。” 赵东话还没说完,一阵风飘过,院中已多了两个人。 一个个子矮小,眯着三角眼,这人当然是关侯。 另一人全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露出一双咄咄逼人的双眼。 说话的正是黑衣人。 凌风一眼扫过,停在了那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也正看着凌风。 凌风的眼光接触到黑衣人的眼光,他差点惊叫出声。 这眼光他并不是第一次见。 那年,坟地,月光下,就是这双眼,这个人,将他的命运彻底改变。 九十七:魔女传人 就是他,将凌风带入黑衣门,将凌风交给了黑头。 黑衣门的每一次任务,都是他传达下来给黑头,然后由黑头率领大家执行。 凌风很少见到他,但是那双眼睛,他却永远也忘不了。 此时,那双眼睛又灼灼发光的看着凌风。 这双眼睛就象有魔力,就象是一柄柄利刃,刺向凌风。 凌风不自禁的感觉到浑身都不舒服,就象是一头猎物暴露在猎人的陷阱内。 可是,孙雷呢? 难道这真的是一个陷阱,难道这只是孙雷布下的局,就是为了让他中计? “你不用看了,孙雷已被我捆起来,此时正在门口。”关侯得意的道。 凌风只感到心开始下沉,关侯远比他们想象中更难对付。 “他倒是计划得很周详,可是我早已对他有所怀疑,所以我就派人跟踪他,发现他竟然去了顾园,他出来后不久,你就往这里赶来,我就猜到他的用心了。”关侯伸出手,用嘴吹了吹那已经没有了拇指的地方。 “看来你的确比狐狸还狡滑。”凌风道。 关侯得意的笑着:“所以我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等到了这里时,先将他制住,”他叹了口气道“他的确很聪明,可是想在我面前耍手段,那却还嫩了点。” 凌风看了看黑衣人,道:“却不知道他又是谁?” 关侯笑道:“说起他,他的来头可不小。” “哦?” 黑衣人却没出声,也没有动,就象是一座雕塑。 “他就是名闻天下的魔女唯一传人。” 凌风皱了皱眉。 魔女这名字他从小就听说过,据说她有着一种神奇的邪术,可以蛊惑人心,能控制别人的行动和思想。 但这只是民间的传说,因为谁也没亲眼见过。 “魔女?真有此人?”凌风问。 “当然有。” “他就是她的弟子?” “不错。” 凌风又看了看黑衣人,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但凌风已知道,此人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要不关侯也不会请他来。 “看来我今天是很难走出这里了?”凌风道。 “不错,但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关侯笑得很开心。 “选择什么?” “选择怎么死。”关侯笑容突然消失,狠狠的道。 赵东这时却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黑衣人道:“你是黑衣门的?” 黑衣人:“哼。” 赵东道:“当年就是你们杀我家人,害我误杀顾监事?” 黑衣人凝立不动,也未回答。 赵东突然反手抽出了凌风手中的剑,一剑向黑衣人咽喉刺去。 眼看剑就要刺入黑衣人咽喉,黑衣人突然回手,拇指与食指中指一捚,剑就象刺在了铜墙铁壁上,再也无法向前推进分毫。 赵东怒视着黑衣人,黑衣人的眼睛就象是一道深潭,赵东感觉自己就象是跌落到了那道深潭。 “你不是我对手,把剑给剑的主人,叫他来。”黑衣人说完松开了手。 奇怪的是,赵东竟然服服贴贴,乖乖的拿着剑来到凌风面前,将剑递给凌风。 “他说你的剑法出神入化,我想领教领教。”黑衣人对凌风说道,他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关侯。 “看来我已没得选择了。”凌风道。 “不错。” “那就得罪了。” 凌风说完,剑已出手。 他的剑就象是一道闪电,在空中闪过,剑光照亮了每个人的双眸。 关侯并不是第一次见他的剑,但此时仍然脸上微微变色。 黑衣人也拔剑。 他的剑一拔出,就象平地起了一阵龙卷风,卷向了空中的那道闪电。 赵东与关侯只感觉脸上就象是针刺一般,都不自禁的往后连退了几步。 只见黑白两条身影翻飞,卷起了地上的尘,吹落了枝上的花。 只听“嘶”的一声细响,两人分开。 两个人相隔丈远,横剑当胸。 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丝毫不敢大意。 凌风紧紧的盯着黑衣人的剑,然后目光慢慢转到黑衣人的脸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黑衣人的眼睛。 他突然感觉心里一颤,黑衣人那眼神竟让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自己的防线也在那一瞬间崩溃。 凌风此时正背对着关侯,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黑衣人身上,无睱关注关侯。 关侯突然出手,一抓抓向凌风后背。 黑衣人已感觉到了凌风防线的松懈,这当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的剑再次出手。 这一剑不但快,而且准。 准,当然是看准了凌风的破绽。 凌风避无可避,一剑挥出。 这一剑是无奈之举,不但力道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而且只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招式。 然而,黑衣人的剑并没有刺向凌风,而是从凌风肩上刺过,停在了关侯的咽喉上。 “你……”关侯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若再敢插手,我就一剑刺穿你咽喉。”黑衣人冷冷的道。 关侯满脸不快,悻悻的退了下去。 “我们再来过。”黑衣人对凌风道。 凌风抱剑拱手道:“请。” 黑衣人也不客气,人影一闪,剑影飘空。 凌风挥剑一挡,两柄剑已胶在一起。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已极近,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凌风注视着黑衣人的脸,当接触到他的眼神,又感觉心中一震,剑差点脱手。 凌风明白了,黑衣人不但剑法通神,而且能用眼神控制人。 想到这点,他赶紧将头转开,避开了他的眼光。 两个人这时已不是比剑,已变成了比试气力。 凌风只感觉对方的剑就向是一座移动的墙,慢慢的向他压了过来。 他已感觉到不支,慢慢的退。 一步,两步…… “杀了他!”关侯道。 凌风只从恋尘教他剑法以来,自认为已难逢对手,没想到黑衣人竟如此厉害。 他的汗慢慢的滴落。 就在这时,他感觉那压过来的力慢慢减弱,他也跟着慢慢将力收回。 “杀了他!”关侯又道。 黑衣人突然将剑收回,转头对关侯道:“你没资格命令我,有本事你自己去杀他。” 黑衣人说完,人已退后两丈。 “你……你不是说过会帮我吗?”关侯道。 “不错,但我没答应帮你杀人,何况,我也不能杀他。”黑衣人道。 “为什么?” “因为他是黑衣门的人。” 关侯脸色变了。 “那我要杀他,你会不会阻止?”关侯问。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绝不插手。” “好!” 关侯好字说完,手一扬,一道白光向赵东飞去。 赵东此时仿佛已灵魂出窍,正低着头,对周围的事并没有太多反应。 凌风大惊,他当然不能让赵东就这样死去。 他人已冲出,一剑向那白光挑去。 关侯也已冲出,出手如钩,往凌风背后抓去。 他的厉害凌风知道,如果被他抓中,自己不死那才真是奇了。 但是,自己若要避开,赵东就将遭毒手。 怎么办? 黑衣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九十八:黄雀在后 院墙的外面有一棵大树。 微风轻轻吹过,浓密荗盛的树叶轻轻摆动。 伸进墙内的枝头,不时有片片树叶飘落。 两片树叶此时正如蝴蝶般翻飞飘过,眼看就要落在院墙上。 叶离枝,待枯萎。 但这两片树叶却象突然有了生机,又轻轻的飘起,然后就象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关侯此时正在冷笑。 这一抓,纵是大罗神仙也已无可奈何了,想到断指之仇即将得报,关侯自然得意的笑了。 他的笑突然就僵住了,因为他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这是一阵很轻却很尖锐的声音,直震到关侯耳膜嗡嗡作响,震到他胆战心惊。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他突然看到自己的整个手掌自手腕处脱落,往地上掉去。 然后,就看到了血,从断开的手腕处喷射而出。 他的脸色变了。 他当然没有眼花,也不是做梦,因为眼花和做梦手都不会疼。 接着,他就看到一片树叶从空中轻轻的飘落在地上。 切断手腕的竟然是一片树叶? 他不敢相信,但他却不得不信,因为他此时已看到院中已多了一个人。 一袭黄裙,盈盈玉立。 “你……”关侯脸上的汗如雨般滴落。 他另一手从腰上扯下腰带,缠住断腕处。 “我本不想伤你,无奈你实在太过歹毒,却也怨不得我。”恋尘轻轻叹气道。 关侯心知不妙,转头对黑衣人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尊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黑衣人冷冷的道:“她若要你命,你此时早已死了。” 凌风站在赵东身旁,关侯发出的飞刀也被树叶击落,跌落在赵东脚前。 “你虽然很聪明,什么都算到了,却还是有一件事没算到。”凌风对关侯道。 “什么事?”关侯问。 凌风微笑着看了看恋尘,道:“你没算到我的夫人实在是比你聪明多了,也比你厉害多了。” 关侯承认,这女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而且自己又偏偏拿她没一点办法。 “可是今天我想你也不用走了,因为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凌风又道。 关侯看了看黑衣人。 “你就是恋尘?”黑衣人看着恋尘问道。 “是的。” “他的剑法是你教的?” “是的。” 黑衣人的眼中发出了光,他紧紧的盯着恋尘,好象要看清楚他的来历。 恋尘脸带微笑,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象空谷中的一株幽兰。 “他的剑法并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问道。 “这有什么问题?”恋尘问。 “因为我怀疑你是那个人的传人。” “你错了,我不是。” “你知道我说谁?”黑衣人问。 “也许吧,因为我从未拜师。”恋尘道。 “那你的一身本领从何而来?”黑衣人又问。 “是家父所授。” “令尊是???” “无可奉告。” “很好!”黑衣人手已握在了剑上,“那就抜剑吧。” 恋尘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愿与你动手。” “为什么?” “因为你至少还算是个君子,比某些人强多了。” “但是,我一定要知道你的身份,因为我找那人已有十几年了。”黑衣人道。 “你一定要知道?”恋尘问。 “不错。” “好。” 恋尘好字出口,人也飘到了凌风面前,手一扬,本来在地上的落叶又轻轻的飘起,落在了她的手掌心。 她的手很白,手指纤细修长,淡黄色的落叶在她的手心,就象是突然有了灵魂,原来卷曲的叶子,竟慢慢舒展开来,本来枯黄的树叶,也慢慢的恢复了绿色,充满了生机,就象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一样。 黑衣人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惊讶,他顺着恋尘的手掌看过去,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串粉色的手串。 他的手慢慢离开了剑柄,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然后突然转身,就往门口处走去。 “你不是答应过帮我吗?”关侯道。 黑衣人停下,但没有回头,“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 “因为我欠了很多债。” “债?你欠她的?” 黑衣人道:“人最怕欠债,特别是人情债,可我偏偏欠了太多债,除了尊主,还有她家的。” “她是什么来历?”关侯问道。 “她的来历?我只能告诉你,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连尊主也惹不起。”黑衣人道。 “为什么?” 黑衣人没再说话,他的人已突然飘了起来,从院墙上飞身而出,瞬间不见了踪影。 关侯冷汗涔涔而下,他想走,可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 手腕上的血还在慢慢渗出,他只能咬牙忍着疼痛。 恋尘走到赵东面前,衣袖一挥,赵东全身一震,仿佛大梦初醒,他看了看眼前的情景,有点不解。 “这人就交给你了,你看看应该怎样处置。”恋尘对赵东说。 赵东看了看恋尘,问道:“这位姑娘是……?” “他是我的妻子。”凌风道。 “原来是顾家少奶奶。”赵东拱手道。 恋尘赶紧回礼道:“孙先生此时尚在门外,我们还是先扶他进来吧。” 赵东答应一声,就往门口走去。 门外,孙雷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着一块布,赵东赶紧将他解开,想是捆绑时间长了,孙雷想站起,却又倒了下去,嘴里骂道:“那鬼孙真是狡猾,我竟着了他的道了。” 赵东将他搀进院里,孙雷一眼就看到了狼狈的关侯,哈哈笑道:“任你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手掌,凌公子真是厉害。” 凌风笑道:“这我还真不敢当,这一切功劳都是我夫人的。” 孙雷望着恋尘道:“顾少奶奶真是个神人,好象总有回天之力,真是让人惊奇。” 恋尘微笑道:“我也是凑巧而已。” “哦?”孙雷不懂。 “那天你来到顾园,我就发现有人跟着你,鬼鬼祟祟的,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也悄悄的跟着他们,发现他们竟是金华府衙的人,看着他们进了府衙,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跟了进去。”恋尘道。 “你怎么进去的?”赵东奇道。 恋尘微笑道:“金华府衙我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早已是轻马熟路了。” 赵东似懂非懂。 关侯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九十九:蛇妖 关侯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几天晚上发生的怪事,当然是恋尘所为。 他甚至很后悔,明明知道恋尘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惹她。 当然,这世上绝没有后悔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你跟府衙的人熟悉?”赵东又问。 “我可没那么好命,又怎会与府衙之人相熟呢?”恋尘道。 “那么你是怎样进去的呢?” “府衙到处都是些凶神恶煞之辈,我当然不能从大门进去,要不被狗咬可不划算。”恋尘道。 关侯一言不发。 “难道你是翻墙进去的?”赵东问。 “难道我不能翻墙?”恋尘微笑。 “可是…你一个………” “谁规定只有男人可以翻墙,女人就不可以了?” “这………” “门口那么多狗,我不翻墙进去,难道等着被狗咬?”恋尘还是微笑。 “可是……”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刚才不出来,你不怕我们杀了顾凌风?”关侯问。 “我知道他是不会杀凌风的。”恋尘道。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你。” “你如此自信?”关侯问。 “当然,要不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恋尘道。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他若真的要杀顾凌风,你还阻止得了吗?” 恋尘看着关侯,微笑道:“你也试过了,你得手了没有?” 关侯道:“可是,他的本事比我高明多了。” 恋尘笑道:“说实话,我并不是个爱冒险的人,女人都不爱冒险,我更不愿冒险,因为这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关侯默然,然后道:“如此说来,他也不是你对手?” 恋尘没回答,她若不答,就是默认。 关侯叹了口气道:“你远比我想象中还厉害得多,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报仇?” “我只是想输得明明白白。” “你栽在我手上并不冤,别人连这机会都没有。” “哦?” “看来不告诉你你还真是死也不心甘,好吧,你可曾听说过有位统领天下飞禽走兽的神君?”恋尘在关侯耳边轻轻问道。 关侯大惊,道:“你就是……” “没错,他就是我父君。” “我……我……”关侯这时就象是被鸡蛋噎住了咽喉。 凌风和赵东孙雷离得较远,并没有听清恋尘在关侯耳边说的什么,但看到关侯的表情,就猜到她的出身肯定非同寻常。 孙雷笑道:“看来道衍说的不错,我此行是有惊无险。” “道衍?道衍是谁?”凌风问道。 “他是我一位朋友,自幼相识,后来出家,他不但看人甚准,且能断乾坤之数。”孙雷道。 恋尘心中一动,问道:“他的本名是不是叫姚广孝?” 孙雷笑道:“顾家少奶奶果然见多识广,竟也知道他。” “如此奇人,我又怎会不知?”恋尘道。 “奇人?”凌风奇怪。 “不错,但他不是在燕王府吗?怎会来到此处?”恋尘问。 “我与他相交极深,他此次前来是专为我而来的,他说我最近有一大劫,恐有血光之灾,我自是不信,问他是否会栽在关侯手上,他却道此行有惊无险,有神人相助,看来果然不虚。”孙雷笑道。 赵东这时道:“我们先看看怎么处理关侯吧,要不他都流血而亡了。” 恋尘笑道:“这流血而亡却决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可不是普通人。” 关侯不说话,但他的手却好象真的没血再流出。 赵东和孙雷却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将关侯关进了房间的一个大铁笼。 “看来你们还费了不少心。”关侯道。 “对付你当然得花点心思了。”孙雷道。 “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 “不客气。”孙雷笑道。 “你们想要怎么样?” “也并不想怎样,就是我问你什么你如实告诉我就行了。” 关侯想了想道:“我若是这样做,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你不照做,你将死得更快。” 关侯又沉默了。 “我要见顾夫人。”过了一会,关侯道。 恋尘很快就进来了。 “我有话要对顾夫人说。”关侯道。 “请讲。” “我要其他人回避。” 孙雷等人已退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讲了。”恋尘道。 “顾夫人既是梅岭神君之女,想必早已看穿了我的身份。”关侯问道。 “我在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我甚至对你说过,念你修行不易,并不想对你施毒手,奈何你恶性不改,才出手废你一手,这对你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关侯躬身道:“谢谢顾夫人手下留情。” 恋尘点了点头道:“你还想说什么?” “顾夫人可知道尊主是谁?” “可是闫伏天?” 关侯怔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恋尘:“我也只是猜的,他的修为实在已超出我的想象。” “所以,你要对付他只怕并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 “你当然也知道他是我的师父。” “本来不知道,但后来猜到了。”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不知道。” “他就是利用我,要我为他监视和联络那些被他收买的命官。” 恋尘沉默,然后问道:“但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恨他!”关侯道。 “为什么?”恋尘奇道。 “他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我,并没有真正当我是他弟子。” “哦?” “我随他修行,他却处处都留一手,要不我绝不可能败在顾凌风手下,被他所伤,他只修炼两三年,而我呢?那天,我找他说了这件事,他肯定已猜到了什么,但他却并没提醒我,也没有教我如何对付你们。”关侯眼里充满了愤怒。 “你认为他的修为足于对付我们?”恋尘问。 “他的修为绝不在你之下。”关侯说的很肯定。 恋尘沉默,她知道,关侯这样说,他当然是有把握。 “正因为如此,我才恨他。” 恋尘看着关侯,“他是何来历?” “他原身是一条蟒蛇,因意外得一千年人参,得以助其修行成人身,之后道行愈发高深,野心也越来越大。” 恋尘动容道:“原来如此。” 一零零:山雨欲来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除掉当今天子,登上皇位。”关侯道。 这事早在恋尘意料之中,一个人若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又何必做这么多事。 “你找我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恋尘问。 “我当然有要求。” “说吧。” “第一,你们必须放了我。” “哦,看来你的要求不少,但第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你。”恋尘道。 “第二件事,你若将闫伏天制服,还请你将他身上的元灵珠归还给我。” “元灵珠?” “不错,那本是我之物,被他硬夺了去,要不他的修为怎么会如此突飞猛进。”关侯道。 “嗯,既然是你之物,归还给你也属理所当然。” “谢谢顾夫人。” “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去对付闫伏天?”恋尘问。 关侯笑道:“顾夫人乃梅岭神君之女,掌管百兽,如今闫伏天大逆天道,这事你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恋尘微笑道:“看来你还不算笨,想得倒挺周到。” “谢谢顾夫人。” “但是你也说了,我不是闫伏天对手,我若去找他麻烦,那岂不是自寻烦恼?” “那倒未必。” “你有办法?” 关侯冷笑道:“谁都有弱点,他当然也有。” “你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恋尘眼睛亮了。 “当然知道,只不过他就算有弱点,象我这样的本事根本奈何不了他,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我能对付得了他?” “只要你信得过我,我绝对能帮你将他拿下。”关侯道。 “我怎知道你会不会反悔,将我推进陷阱。” “梅岭神君不是有门绝技叫锁魂法吗?” “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少。” “这样我若出卖了你,我当然也是死路一条,不是吗?” “好,那你说来听听,怎么对付闫伏天。” ……… 官道上,一队队的兵士排成一条长龙,簇拥着一辆极为豪华的大马车。 前面是骑兵开道,虽然阵势极大,但却有条不紊。 “胡尚书,还有多久到达金华?”朱允炆问道。 “回皇上,尚需四个时辰。”胡尚书道。 “国师,你认为鸣凤山的宝藏真的已被顾家盗掘?”朱允炆又开口问道。 “回皇上,顾家突然崛起,大额财富来源不明,想来是不会错的。”闫伏天道。 “但是他是如何觅到宝藏的呢?”朱允炆道。 “回皇上,鸣凤山宝藏的地图已被人盗走,而且那人本领极高,除了顾家夫妇外,要找如此身手的人很难。” 朱允炆:“你为何如此肯定?” 闫伏天:“回皇上,那恋尘本是妖物,那顾凌风也已习得不少本事,他所盗之宝藏也并不是他自己所拥,他尚有其他目的。” 朱允炆:“什么目的?” 闫伏天:“臣不敢讲。” 朱允炆:“朕恕你无罪,你且说来听听。” 闫伏天:“他已与他人勾结,意欲谋反。” “什么?”朱允炆和胡尚书都大惊失色。 “你可有凭据?”朱允炆道。 “臣已查明,顾凌风之父顾长仁乃燕王之亲信,燕王一直以来都对立皇上为太子的事大为不满,所以一直暗暗储备物资,只怕别有居心。” 朱允炆道:“此事非同小可,国师切不可凭一己之猜测而下此定论。” 闫伏天:“臣一切只为皇上着想,如此说并非只是猜测,臣还知道,顾凌风有一极为要好的兄弟,他也在帮燕王跑腿。” 朱允炆:“哦?” 闫伏天:“他叫赵均,而赵均又是燕王手下的一个大谋士道衍的弟子。” 朱允炆皱了皱眉道:“道衍又是什么来头?” 闫伏天道:“他本名姚广孝,此人专研各种歪门邪道,且对用人之道及布计极为精通,此等人才在燕王手下,燕王又怎会甘居人下,若再有金银辅助,只怕终是朝廷大患。” 朱允炆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知道,皇叔朱棣对自己立为太子之事确实有异议,但却并没有任何谋反的痕迹。 但他对他也并没有完全放心,无论闫伏天说还是不说,他都得对每位皇叔都保持警惕。 闫伏天本来也就是捕风捉影,用此话来吓一吓朱允炆,见他沉默不语,便又说道:“尚有一事皇上或许没想到,此藏若开,江山易主,这虽是一句笑话,皇上鸿福齐天,千秋万代,但此话若听在别有用心的人耳里,那就不一样了,他自然会认为谁若盗得宝藏,谁就能取而代之,所以……” 朱允炆:“但皇叔身在北平,又怎么可能呢?” 闫伏天:“所以臣认为,他在此处必有同党,以他地位之尊,要收买或逼迫某些官员就范,只怕也并非难事。” 朱允炆:“你的意思是邓荣也是被他收买了?” 闫伏天:“极有可能,而且臣认为,黑衣门也十有八九是他们的人,黑衣门专杀命官,由此看来,只怕是威胁和打击那些与他不和的官员的一种手段。” 闫伏天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好象不无道理。 “但是,他贵为皇叔,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胡尚书问道。 闫伏天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其实这道理很简单,能做皇上,当然比做皇叔好多了。 自古以来,争权夺位之事还少吗? “国师对玄门道术及风水阴阳极为精能,你说我们此去鸣凤山拜祭之后,真的能保佑天下太平吗?”朱允炆道。 闫伏天:“皇上放心,臣只要看过鸣凤山,在原来藏宝之处立下法坛,即能安天除厄,将乱臣贼子一举歼灭。” 朱允炆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在有国师在,能为朕分担这许多头疼的事,回宫后朕定重重有赏。” “谢皇上。”闫伏天马上在车厢里跪了下去。 朱允炆仿佛是累了,他长长的打了个呵欠,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脸上还露着微笑,但他的心却波涛汹涌。 万里晴空,突然飘来了一朵乌云,四周顿时就暗了下来。 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吗?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队伍在稍稍停歇后,又已开始上路了。 一零一:魔女 顾园。 恋尘站在水榭上,静静的看着池水。 华神医和秦雪衣已经暂时离开顾园,他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帮秦雪衣治疗眼睛。 秦雪衣走的时候,将一个重要任务交给恋尘,并说如果他们没赶回来,这件事就靠恋尘一个人了。 池水一平如镜。 风,突然就起了,吹起了她额头的秀发,吹皱了一池秋水。 这个任务实在太重,她实在没太大把握。 虽然关侯口口声声说能帮她,但恋尘知道,她绝不能将筹码押在关侯身上。 但是,还有谁能帮她呢? 闫伏天既然出手,当然有一定的把握,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凌风,此事若失手,凌风只怕十世轮回也是苦命夭夭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了头。 “你有心事?”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 “哦,没什么。”恋尘道。 “真的?我不信。”凌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为什么?难道我脸上写着有心事三个字?” 凌风故作仔细的看了看恋尘的脸,道:“字我没看到,倒是看见你眼里的我。” 恋尘笑道:“岂止是眼里,连脑里,心里全都是你。” 凌风也笑了,他拉起恋尘的手道:“说实话,我能遇到你,真是上天眷顾。” “我就是上天派遣来找你的,因为我若不搭救你,你可能几生几世都得走霉运。”恋尘半真半假的说道。 “哦,看来还真是,你说为什么我就这么背呢?若不是你,我可能都死几次了。” “可能是你上辈子造孽太多了吧,又或者你得罪了哪位神仙,所以让你多灾多难,惩罚你。”恋尘逗他。 凌风苦着脸道:“如此说来,我只怕都没得好过了,那你为什么不怕我连累你吗?” 恋尘展颜笑道:“因为我就象观世音一样啊,救苦救难。” 凌风也笑了,然后问道:“你为什么总能在我危险时出现?难道你真的能掐会算?” 恋尘眨眨眼道:“因为我能感觉到啊,每次你有危险的时候我都感觉心神不宁。” “被你说得这样神奇,倒有点故弄玄虚的味道,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说,你的武功简直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太不可思议了。” “是吗?” “是的。” “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又不是人,我是仙女,仙女知道吗?就是九天之上的仙女。”恋尘笑着道。 凌风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恋尘,摇了摇头道:“不对。” “哪里不对?”恋尘道。 “象你这么美的仙女,连天上帝君也不会舍得让你来到凡间。” 恋尘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凌风的唇,道:“你的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就凭这嘴,连树上的鸟儿也能被你骗下来。” 凌风笑道:“我从不骗鸟儿,我只骗仙女,天上的仙女。” 顾园外,孙雷远远的看着顾园的大门。 “你是说这顾园有点不同寻常?”孙雷道。 他的身边,是一位仙风道骨的和尚,白须及胸,正若有所思的望着顾园。 “没错,那一大片花园是新建的,建这花园的人绝不是普通人。”和尚道。 “此话何解?” “此庄园本乃大凶之地,加上大门之朝向,若居此地,定当死路一条,绝无他路。”和尚摸了摸长须。 “大师果然厉害,此处原主人确实已于十年前遇难。” 和尚点了点头道:“但这花园就起得妙绝了,一池两亭,天元三清,将煞气挡得死死的。” 孙雷听不懂,所以问道:“什么意思?” 和尚摇了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简单说就是这新建的花园格局已隔断了凶煞之气。” “哦?那如此说来此园主人就已经高枕无忧了?” “那也不是,凶煞之气绕园而行,如果不小心还是易被侵入。” “……” “但此园之内一股仙气蕴蓄,若是猜得不错,此园内已有高人盘居。” 孙雷抚掌道:“没错,此庄之新女主,确实不同凡响,让人刮目相看。” “哦?”和尚转头看了看孙雷。 “她平息了一场瘟疫,在十里八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尚若有所思。 “大师可随我一同前往园内拜访主人。”孙雷道。 和尚摇了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雷怔住。 他实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许和尚说话本来就没多少人能听得懂。 “道衍告辞。”和尚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身道:“你得赶紧离开金华,若不然必有大祸。” 孙雷笑道:“我此时尚不能离开此地。” 道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径直走了。 …… “孙先生,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客厅内,恋尘对孙雷道。 “顾夫人请讲。” “我有一封信,要你去交给郭望山郭总兵。” “郭望山?” “没错。” “好。” “此事不能耽搁,越快越好。”恋尘道。 “行,我马上去。” 送走孙雷,恋尘就走出了顾园,她走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下,左右望了望,见四周无人,身形一晃,化为一道轻烟,消失不见。 这是一处渺无人烟的地方,悬崖峭壁,怪石嶙峋。 恋尘此时却正在崖顶,她的面前竟然端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象千年雕塑一样的女人。 她坐在悬崖边,双手垂于大腿内侧,双眼微闭,就象是亘古以来就已端坐在这里。 恋尘行了个礼,道:“恋尘见过魔仙。” “你找本座何事?”那女子竟然开口说话,那声音就象千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恋尘想请魔仙帮忙。” 那女子倏地睁开双眼,深蓝色的眼眸射出两道寒光,紧紧的盯在恋尘脸上,“本座已立誓不再入世,也不再理任何事,你不知道吗?” “恋尘知道,恋尘只想问前辈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 “诛龙剑。” “不借。”女子毫不犹豫,一口拒绝。 “不借只怕不行。”恋尘道。 “你想抢?”女子眼睛光芒暴闪。 “恋尘不敢。” “谅你也不敢。” “但是你若不借,若是有什么后果,只怕你承担不起。” “说!” “你是不是有个徒弟。” 一零二:背叛 女子叹气道:“他是不是又惹祸了?” 恋尘:“这可不止惹事那么简单了,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女子:“哦?到底什么事?” 恋尘:“你应该很清楚,妖与魔,鬼与怪,是绝不可参与凡间纷争,更不能伤人。” 女子哼了一声道:“你是说我是魔你是仙,所以你就能胡来?” 恋尘道:“在魔仙前辈面前,我可不敢如此显摆。” 女子脸色缓了缓问道:“既如此,那是何事?” 恋尘道:“因为有一蛇妖心怀贪念,意欲谋害当朝天子,夺取天下江山。” 女子:“那又与我何干?” 恋尘笑道:“本来是与魔仙前辈无关,但是听说那蛇妖曾有恩于前辈高徒,便挟恩而令令徒,令徒念恩情,帮那妖做了不少亏心事,若再不制止,到时候天庭怪罪下来,岂不毁了魔仙前辈一世英名?” 女子沉思片刻,然后道:“好,我便借诛龙剑与你,但你必须帮我一个忙。” 恋尘微笑着道:“魔仙前辈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女子道:“不要伤了他,帮我将他带回来。” 恋尘道:“恋尘一定将令徒毫发无伤带回给前辈。” “好!” 总兵府。 郭望山手中拿着信,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短短一封信,他看了四遍,然后才将信折起,放入怀里。 “你是顾园的人?”郭望山问道。 “在下乃顾公子的朋友。”孙雷道。 “请上座。” “信已送到,在下就不打扰了,总兵大人想必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看阁下气势不凡,不知尊姓大名?”郭望山问道。 “孙雷。” “孙雷?”郭望山觉得这名字好象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在下先告辞了。”孙雷拱手道。 …… 关侯又回到了府衙,张南正在忙着安排府衙之事。 “皇上说来就来,却不知道所为何事。”张南看到关侯,带着询问的口气道。 “据说是为了鸣凤山宝藏之事而来。”关侯心不在焉的道。 “真的吗?”张南脸色变了。 他本来以为如意攀上邓荣,自己的势力可以更加巩固,没想到邓荣出事,说不定还牵连上自己。 “当然,此藏若开,江山易主,这可是众所皆知的,如今鸣凤山传出被盗掘,皇上初登大宝,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这事会不会牵连上我们啊?”张南又问道。 “很难说,虽然盗掘一事并不是我们做的,但是若深究下去,我们只怕也难脱干系。”关侯道。 “尊主可有什么指示?” “你听我安排就是。” “是。” 关侯看着张南,想了想又问道:“你想不想死?” 张南吓了一跳,“关师爷此言何意?” “你还记得那顾夫人吗?” 张南怎么会不记得,他到如今还常常半夜惊醒,她已成了他的阴影。 “当然记得,我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张南恨恨的说道。 关侯摇了摇头道:“我们若要活命,只怕还要靠她了。” 张南愣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关侯接着道:“她的厉害你也知道,我们根本惹不起她,就算我们真的能对付她,将她抽筋拔骨,我们可能会死得更快。” “为什么?”张南完全听不懂了。 “因为她的背景我们根本惹不起。” “她是什么人?” 关侯抬头叹了口气道:“她根本就不是人,我早应该想到的。” “不是人?那是什么?”张南云里雾里。 “她是神。” “神?什么神?” “救我们的神,也许只有她才能救我们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张南快要疯了。 关侯看了看张南,“我想告诉你,尊主想要造反,谋杀皇上,而且顾夫人已经插手此事,我知道尊主的手段,无论事成不成,都对我们没有好处,所以我决定帮顾夫人对付尊主。” 张南惊呆了,他瞪目结舌,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 “可是,尊主势力庞大,又高深莫测,那顾夫人又岂是他对手。”半晌,张南才回过神。 “现在谁是赢家还很难说,所以我们就是在赌。” “赌?” “对,无论我们站在哪一边,都没有把握稳操胜券。” “那为什么要选顾夫人呢?” 关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若是站在尊主这边,我们只是马前卒,功劳没有,只是为他卖命而已,但若站在顾夫人这边,我们若赢,自是护驾有功,到时候升官晋爵,大有可能。” 张南想了想道:“可是那顾夫人只怕很难斗得过尊主。” 关侯:“我也想过,可是你别忘了我说的,她的来历可不简单,她既已插手,当然会有所准备,何况她的身手你也领教过。” 张南当然知道恋尘绝不简单,她能在守卫森严的府衙进出自如,而且还将自己及妻女的胡须头发剃个干净还不觉,那岂是常人所能做到?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背脊发凉,手不自禁的摸了摸下巴上刚蓄上的胡须。 “那,我们该怎么做?她知道我们的意愿吗?” “我已见过她,我这手就是被她切下的。”关侯伸出左手。 张南这才看到,宽大的??子下,关侯左手已经齐腕而断。 张南惊呆了。 “她为什么伤你?她逼你的吗?” “不是,象她这种人,又怎会逼我。” “她既然伤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帮她?你不恨她?” “我为什么要恨她?” “……” “她本可以杀我的,而她只是废了我一只手。” “……” “我一直不服她,那时我才知道,我跟她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关侯哂笑道。 “难道她一剑就将你手废了?” “她根本没用剑,她什么兵器都没用。” “那她怎么将你手切下来的?”张南疑惑。 关侯淡淡的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她只用一片树叶,就将我手切下了。” “树叶?你是说树上的那种树叶?”张南问。 “当然是树上的树叶,难道你以为是金叶子?” 张南眼里充满了惊奇,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他的眼睛又瞪得凸了出来,象要掉出来一样。 “听你这么说,我好象对她已有了点信心了。”张南微笑道。 一零三:鸣凤山下 鸣凤山下。 郭望山来回的踱着步子,他的心情显然有点沉重,他的脸色更是凝重。 孙雷送给他的信上只有短短数句:皇上此行,危险重重,内有反贼,外有叛兵。天子若至,莫离其身,随机应变,化此险情。 反贼是谁?叛兵何来?恋尘没说。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接着有四骑骏马飞奔而至。 四人皆是全身铠甲,手提长枪,当前一人勒马停于数丈远处,大声道:“郭望山郭总兵听旨。” 郭望山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在。” 马上人道:“传皇上口谕,令郭总兵接驾。” “是。” 郭望山起身上马,率一众骑兵随四人来路而去。 行十数里,已看到前面浩浩荡荡官兵阵列,郭望山策马上前,跳下马跪地高声道:“浙江总兵郭望山拜见皇上。” 列队停下,护卫来到马车前道:“禀皇上,总兵大人前来接驾。” 朱允炆道:“宣。” 护卫转身道:“宣郭总兵。” 口令一路传下,郭望山大步走进列队,然后来到马车前单膝跪地:“郭望山参见皇上。” 朱允炆从马车上走出,点了点头道:“郭总兵起身。” “谢皇上。” “郭总兵,此处距鸣凤山还有多远?”朱允炆问道。 “回皇上,尚有十余里。” “好,传令,继续前行。” 列队继续前行,郭望山策马行于马车右侧。 鸣凤山下有一大片空地,中间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庭院,后面及两侧是大片的低矮建筑,那是兵士的栖身之所,庭院则是临时的总兵府。 鸣凤山不算很高,山顶怪石嶙峋,就象一昂首而立的凤凰,两侧的山脉就象是凤凰的双翼,鸣凤山的名字由此而来。 朱允炆下了马车,眼睛就停留在鸣凤山的山峰上,胡尚书,闫伏天,还有一个带刀贴身侍卫紧随在侧。 郭望山眼睛扫了三人一眼,这三人他都认识,但却并没什么私交,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信的内容,难道这三个人中有谁有问题? 就在这时,有侍卫上前:“禀皇上,金华府衙张南前来拜见皇上。” “宣。” “是。” 不一会,张南趋步上前,跪倒在地,“金华府张南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朱允炆道。 “谢皇上。” “张知府,朕听胡尚书说金华在你的管治下可是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上次的疫情,你想必也废了不少心吧?”朱允炆又道。 张南躬身道:“臣不敢,这一切都是皇上鸿福齐天,福泽苍生,才得此国泰民安。” 朱允炆哈哈笑道:“看来张知府倒是谦虚得很。” 张南:“谢皇上。” 鸣凤阁,是建在一个小荷塘上的凉亭,此时已备好茶水酒菜,朱允炆坐下,然后道:“此处并非宫内,各位爱臣也无须太过拘束,一起坐下吧。” 闫伏天,胡尚书,郭望山,还有张南便谢过皇恩然后入座。 待众人坐定,朱允炆喝了口茶,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口里,嚼了两下,点头道:“一路行来,倒也吃了不少特色佳肴,没想到此处还有如此美味精致之小菜,倒是让郭总兵费了不少心思了。” 郭望山道:“皇上吃惯了宫里口味,偶尔出来吃一次两次宫外菜肴,自然觉得别具风味。” 朱允炆点头:“嗯,说得有道理。” “但是大多数人些人却觉得皇宫的美食才是真正的美味,都想一试为快。”郭望山别有深意的道。 朱允炆笑道:“上次疫情的事,爱将可是说有位叫顾凌风的公子帮了不小的忙是吗?” 郭望山:“正是。” 朱允炆:“他是何出身?” 郭望山:“据说顾家世代为商,颇有产业,但至顾凌风父亲顾长仁手上时,更是富甲一方,闻名乡里,加上顾长仁乐善好施,颇得人缘,还被人称为顾爷。” “那此人现在何处?” “已经离世十年了。” “为何离世?”朱允炆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因为他救了只畜生,被畜生反咬了一口。”郭望山道。 张南嘴角抽搐了一下。 胡尚书默然不语,脸无表情。 朱允炆叹了口气道:“那后来呢?” “后来顾家就此衰败,顾家公子顾凌风失踪,只剩一个管家看顾着顾园。” “哦?顾凌风十年来又去了何处?” “谁也不知道这十年发生了什么,直到十年后,顾家公子突然出现,出现时身边还有一位美人,名唤恋尘,此女子天姿国色,聪慧过人,她的身份一样是个谜,没人知道她到底家住何处,来自何方。” “竟有此事?” 郭望山点头道:“两人回到顾园,就做了许多令人侧目之事,首先,大兴修建顾园,其二,一月之间,在金华开下数十间米铺药铺,更为神奇的是,他们竟然不知道从何找到了名动天下的华神医。” “可是先皇御封的华正能华神医?”朱允炆问道。 “正是,那日我追踪黑衣门之贼子,见到华神医也是大吃一惊。” “嗯。” “其三就更为神奇了,据说顾园管家本是花甲老人,在顾凌风夫妇归来之后,竟神奇的白发重黑,齿落重生,竟回到了壮年状态,还娶了一房媳妇,此事轰动一时,无人不知,传为奇谈。” 朱允炆沉吟道:“如此说来,那顾凌风这十年来当有奇遇。” 郭望山:“看来确实如此。” 这时闫伏天突然道:“郭总兵说了那么多,却不知道他们突然回来,那巨额财物却是从何而来?” 郭望山道:“顾家数代经商,想必家底颇厚,这又有何出奇?” 闫伏天笑道:“顾家衰败十年,若有金银也早已散尽,奇就奇在他们回到顾园时,是请镖局押送了几车金银珠宝。” 郭望山道:“此事本将军倒未听说,却不知闫国师身在京师,又如何知道此事?” 闫伏天笑道:“我也是听说的,顾园如此张扬,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 郭望山道:“国师认为他们的银子来路不正?” “那倒难说。” “此话何意?” 闫伏天笑道:“你莫忘了,他们回到顾园之时,也正是鸣凤山被盗掘之时。” 一零四:诬陷 郭望山掀眉道:“国师认为顾家参与了盗掘鸣凤山宝藏一案?” 闫伏天道:“岂止参与,我怀疑他们就是主谋。” 郭望山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小事,切不可妄自猜测。” 朱允炆也道:“不错,凡事但求证据,若无证据就妄下定论岂非显得太过武断,也难于让人信服。” 闫伏天道:“此事确实不能光凭猜测,但这也实在太过巧合了,不得不让人怀疑,除非他能说清楚财物的来路。” 郭望山:“国师的意思,难道是要他当面说清楚?” 闫伏天:“我并不是要难为他,我跟他无冤无仇,犯不着针对他,只是就事论事,因为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又不能将宝藏打开看个究竟。” 郭望山虽然将军出身,没有官场上人那么有心计,但此刻却也感到有些怀疑,为什么闫伏天一口咬定顾家盗掘宝藏,难道有什么目的? “鸣凤山一直由邓参将镇守,而邓参将与顾家从无往来,顾家又是如何上得鸣凤山?又如何盗得宝藏,还将那么多银两从守卫森严的鸣凤山偷运出去呢?”郭望山问道。 “这就是他们聪明之处,想那顾凌风十年未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匿在何处,也许他这十年来就是在为这宝藏而费心,他与邓参将只是表面上假装不相识而已。”闫伏天又道。 郭望山一时无语,他想了想又道:“但是,也许鸣凤山宝藏根本未曾盗走,只是被人盗掘破坏而已呢?” 闫伏天:“那就难说了,所以我们必须去现场查看,确认是否被盗走,但知道宝藏入口的人除了皇上外,其他人好象没谁知道。” 郭望山:“据说有两份藏宝图,但……” 闫伏天打断道:“那也只是宝藏的大致位置,至于入口,却没在那藏宝图上。” 郭望山目光炯炯,他望着闫伏天道:“国师为何会如此清楚?” “因为此事是皇上亲口说的,因为只有皇上的藏宝图上才有宝藏入口位置及机关布置分布。” “正是。”朱允炆道。 “既如此,那顾凌风又如何能进得了宝藏入口?”郭望山问。 “你莫忘了,他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妻子,她的本事可不小。” “哦?” “皇上日前发现,藏宝图已被盗。”闫伏天道。 “竟有此事?这是何人所为?”郭望山大惊。 “我们怀疑是顾夫人。” “她?”郭望山更吃惊了“他怎么可能潜进守卫森严的宫内,将藏宝图盗走?” “她都能将犯人劫走,何况是藏宝图。”闫伏天道。 郭望山不知道闫伏天指的是恋尘将华神医救走之事,还以为他说的是药铺将黑衣门人救走之事,马上想到了齐副将所说那晚之事,而且齐副将还发现黑衣门那两个人跟顾凌风在一起,由此看来,那晚若不是顾凌风救的人就是恋尘做的了。 想到此处,他也不禁倒吸一口气,这身手,确实让人细思极恐。 “但是,她又是如何过了邓参将这一关呢?”郭望山也开始有点动摇了。 “威逼利诱,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何况,她这本领,要将邓参将杀了也不是难事。” “可是,他若真的是盗掘了宝藏,本不该如此张扬才对,难道他不知道这是诛九族之罪?”胡尚书这时也表示疑问。 就在这时,有侍卫来报:“禀总兵大人,顾园顾凌风求见。” 郭望山叹道:“他若真是盗掘鸣凤山的匪徒,那他的胆量倒也真是让人佩服。” 朱允炆道:“我倒也想见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凌风被带到鸣凤苑的一个偏厅里,侍卫便退了出去。 偏厅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郭望山,另一个人虽然很年轻,但却气宇轩昂,双眼中透着威严,他正欲细看,郭望山大喝一声:“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跪下!” 顾凌风当即跪下,俯首道:“小民顾凌风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点头道:“起身说话。” “谢皇上。” 待凌风起身,朱允炆道:“此处只有我们三人,顾公子有话直说。” 凌风:“是。” …… 闫伏天,胡尚书,张南坐在鸣凤阁里,皇上没回来他们当然不敢走,只有在那等着。 “你说他来这里是干什么呢?”张南问。 “他与郭总兵是不是常有往来?”闫伏天问道。 “是的,上次疫情之事就是他帮忙的,之后就一直与郭总兵有来往了。”张南回答道。 “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胡尚书问。 “难怪郭总兵一直帮顾凌风说话,原来两人有私交。” “这又能说明什么?”胡尚书问道。 “胡尚书是聪明人,我不说你也该想得到的。”闫伏天微笑着道。 胡尚书想了想,然后大惊道:“你是说他们互相勾结,盗鸣凤山宝藏?”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顾凌风可以轻松将宝藏盗走了,有郭总兵为他掩护,还有什么做不了。”闫伏天把玩着手中茶杯,摇头晃脑道。 胡尚书忍不住冷汗直冒:“他身为总兵,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闫伏天:“此藏若开,江山易主。这句话的意思你可明白?” “什么意思?” “就是说谁若得了宝藏,谁就能得到天下江山。” “你…你是说他们要造反?” “难道不是?郭总兵手握军权,若是要反,只怕非同小可,何况他还有宝藏做后援。” 胡尚书突然站起,失色道:“不好!” “怎么了?”张南问。 “他若真有此心,此时皇上单独与他们在一起,岂非给他们机会?他若将皇上劫了,那……”胡尚书满脸大汗。 “这…不可能吧?这可是诛九族之罪,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犯险?再说,有国师在这里,他们只怕也难全身而退。”张南道。 闫伏天看了看张南,显然对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非常受用,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们若真的有什么行动,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胡尚书勉强坐下,心里却焦急万分,他们此行虽然带了不少兵将,但若是与总兵的兵力来比较,只怕相去甚远。 一零五:刀与剑 正说着,他们就看到朱允炆和郭望山正从不远处走来,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凌风。 众人赶紧站了起来,肃身而立。 胡尚书看了看闫伏天,又看了看张南,闫伏天神情自若,张南的眼睛却在看着顾凌风。 朱允炆道:“众爱卿,这位就是顾凌风,他今天来此是找郭总兵的,听郭总兵说,他虽然年轻,却习得一手好剑法,朕今天倒想开开眼界,不知众爱卿属下可有高手,谁若能赢他,朕重重有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先出声。 朱允炆笑道:“胡尚书,听说你有一位随从名叫李杰,身手不错,朕也想见识见识。” 胡尚书躬身道:“是。”转头对侍卫道:“令李杰来见。” 侍卫奉命而去,不一会,便带着一位看起来很是儒雅的中年男子过来。 “李杰见过皇上,尚书大人。”男子道。 “李杰,朕听说你剑上功夫不错,露两手给朕看看。”朱允炆道。 李杰躬身道:“蒙皇上看重,小的剑法只能算二三流,既然皇上要看,小的也就献丑了,还望皇上莫怪罪。” 朱允炆道:“胜败乃常事,不可以一败论输赢,大家点到即止,也让朕见识见识高手的剑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胡尚书虽然担心,但他却也无可奈何,皇命不可违。 闫伏天心中却暗暗道:“果然这皇上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刚到鸣凤山就做出这等毫无意义之事。” 但他也想看看凌风的剑法,因为关侯曾说过,凌风只一剑就将他的手指给削了下来。 茶席酒菜被搬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朱允炆坐在桌前,闫伏天坐在桌的另一边,而胡尚书就站在朱允炆身后,朱允炆身侧站着那带刀贴身侍卫,还有郭望山。 李杰和顾凌风来到场中央,周围是层层官兵。 侍卫送上两柄剑,两人互相拱手行礼后,较量开始。 李杰看起来斯文儒雅,剑法却着实不错,有板有眼,防卫极严密。 凌风用的是黑头所教的剑法,招招凌厉,直取要害。 “那顾凌风果然厉害,而且杀气太重,招招要人命。”胡尚书有点担心李杰,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将死在顾凌风剑下。 “胡尚书不必担心,那顾凌风并没有使出全力,若是尽力,那李杰早就变成死人了。”闫伏天道。 数十个回合下来,李杰突然跃后,抱拳道:“公子剑法果然不同凡响,李杰佩服。” 李杰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顾凌风并没有尽力,因为自己每一招都被他封得死死的,而且顾凌风每次出剑都故意慢半拍,让他有时间防备,再打下去,不但讨不了好,还将颜面扫地,不如趁早罢手,既保住了面子又不失风度。 顾凌风也抱拳道:“阁下剑法沉稳,让顾某大开眼界。” 朱允炆当然也看出来了,道:“那顾凌风剑法能发能收,确实不一般,但若是跟郭总兵的刀法比起来,只怕就难讨好处了。” 闫伏天笑道:“早就听说郭总兵刀法出神入化,天下难匹,却很少有人见识过,据说郭总兵刀法展开,天地变色,鬼泣神惊,不知有没有夸张。” 郭望山道:“如今天下太平,郭某刀法早已生疏了。” 朱允炆道:“郭总兵何不趁此机会让大家开开眼界?” “这……”郭望山有点为难。 朱允炆:“郭总兵有何顾虑?” “回皇上,郭某刀法向来大开大合,杀气极重,不宜观赏。” 朱允炆却似更感兴趣了,他笑道:“既如此,朕更要看看当朝第一猛将的刀法了。” 郭望山躬身道:“既然皇上要看,末将遵命便是。” 郭望山向来有一刀惊雷之美誉,但见过他刀法的人却少之又少,所以听说他要上场,大家都精神一振,就连闫伏天也感到期待。 郭望山的刀比常人的刀大一点,却重得多,当他的刀出鞘,就让人瞬间感到一阵压迫感,因为他那气势,就足于让对手心折。 顾凌风也不敢大意,他横剑在胸,等着对方出手。 空气就象已凝固,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郭望山刀已出手,挟着一阵雷鸣之声,如闪电般往凌风斩了过去。 凌风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身形一闪,避开锋芒。 这一刀极快,极猛,若是一般人,很难收住刀势,但郭望山的刀却象是有灵性,中途一转,竟象长了眼睛,尾随着凌风,由下至上反撩而出。 凌风也从未见过郭望山的刀法,此时见到,心里暗暗喝采,他从未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刀法,一个人能将一柄刀练到如此随心所欲。 他无暇再多想,横剑便挡,只听一声金铁交鸣,就象是一声霹雳,让人胆战心惊。 凌风只感觉自己被震到手臂酸麻,他这时才知道,原来郭望山竟如此英猛。 他后退了两步,郭望山刀已收回,一招立劈华山,但闻风声呼嘯,连两旁的兵卫都不自禁的退了几步。 朱允炆轻呼一声:“好!” 闫伏天脸现惊色,胡尚书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场上刀来剑往,一时间打了个难舍难分。 “看来那顾凌风确实不简单,那郭望山如此凌厉的刀法他竟能撑得下去。”闫伏天心想。 两人从东边打到西边,又从南边打到北边,整个场上灰尘滚滚,只能看见两条影子上窜下跳,还有阵阵刀剑寒光。 众人是退了又退,只有朱允炆和闫伏天等一众人仍在原处,但众人也只感脸上被扬起的沙尘打得刺痛。 两人这时又往这边过来了,只听一声刀剑交鸣之声,闫伏天就看到两人刀剑收势不住,全往他身上招呼了过来。 他不能闪开,因为这样极有可能伤到朱允炆,如果皇上因此受伤,他当然难辞其咎。 那带刀侍卫已闪电般挡在了朱允炆身前。 刀如奔雷,剑如闪电。 闫伏天突然抬手,衣袖一挥,已卷住了郭望山的大刀,而凌风的剑,却着着实实的刺在了他胸前。 一零六:突变 闫伏天竟镇定自若,凌风一剑刺在他胸前,就象是刺在一块冰冷的花岗石上。 只见闫伏天胸一挺,凌风手中的剑突然就断为数截,跌落地下,右袖卷住郭望山大刀,左手在郭望山腋下一托,郭望山来势便被化去。 这些变化实在太快,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闫伏天已经将危险全部化解开去。 郭望山不亏有大将之风,他不卑不亢,一抱拳,退到了一边。 凌风则尴尬不已,他对着闫伏天一抱拳,道:“多有冒犯,失礼失礼。” 闫伏天:“哼!” 朱允炆笑道:“国师果然不亏是国师,举手投足之间便令人刮目相看,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闫伏天脸无表情,对朱允炆颌首抱拳道:“谢皇上夸奖。” 这时,齐副将匆匆走来,在十数丈外跪道:“齐河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起身。” 齐副将:“谢皇上。” 朱允炆转头对郭望山道:“他就是齐河?” 郭望山:“回皇上,正是。” 朱允炆又道:“今天朕真是大开眼界,顾凌风,李杰,各赏白玉腰坠一块,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登山拜祭。” “是,谢皇上。” “是,谢皇上。” 夜,无星无月。 “你此次可有消息带回?”郭望山问道。 “禀总兵大人,那孙雷实在太过狡猾,被跟丢了。”齐副将道。 “若不是我消息灵通,只怕你就将冤死狱中了。”郭望山道。 “卑职惭愧。” “宁波府衙可有什么动静?” “据探子回报,宁波府衙近来多有陌生面孔出入,还添置了不少兵器,城内也多了很多身份不明之人,聚集在城内各处……” “嗯,”郭望山点了点头,道:“这些人现在只怕已潜入金华,埋伏在了鸣凤山附近了。” “那孙雷……” “我已见过了。” “你见过了?”齐副将诧异。 “皇上此次前来,实为引蛇出洞,但却凶险之极,稍有不慎,我等只怕将成千古罪人。” “总兵大人可有妙计?” “计虽有,但成与败,却难说的很,对方不但极难对付,而且我们现在都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 金华府衙。 关侯静静的坐在灯前,他在等人,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灯火摇曳,他的身旁突然间多了一个人。 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双眼。 “尊主。”关侯忙起身。 “事情布置得怎么样了?”黑衣人问。 “回尊主,一切安排妥当。” “好,明天按计划行事。” “是,”关侯道,“不知尊主那里可有什么异常?” “今天姓朱的试探我了,他已经对我怀疑了。”黑衣人道。 “那他肯定会有防范,这事会不会棘手?” “哼,凭他那几个侍卫能奈我何?我若要他性命他早就死了,只是为了那宝藏而已。” “尊主认为那宝藏里真有你要的东西?” “这事明天便见分晓,无论有与没有,他明天都死定了。” “我们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宝藏入口,他真的知道宝藏入口吗?” “我们得到的藏宝图都是假的,真的肯定在他手里,只要他打开宝藏入口,我们马上里应外合,将他们控制住。” “是。” “那顾凌风虽然厉害,但在我眼里却不值一提,那郭望山看来却身手不错,若能得为己用,倒真是快事一件。” “尊主运筹帷幄,到时郭望山自然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尊主。” “嗯,此事不可大意,马上通知下去,按计划行事。” “是!”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上鸣凤山,侍卫已将通往鸣凤山的路封锁。 朱允炆坐上轿子,前后是贴身带刀侍卫,再后面就是闫伏天,胡尚书,张南。 郭望山在最前面,他负责带路和查探前方安危。 抬轿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能手,不但身手敏捷,体力好,还十分有经验,在这蜿蜒的山路上也配合得极为默契,轿子就象是平地一样平稳。 每走一段,朱允炆都要下来查看一下,然后又继续前进,大家知道,他只是在查看宝藏的方向和位置。 走走停停,总算来到了鸣凤山顶处,这里是一大块平地,平地靠西的方向有一座小石山,远远看去就象凤首,引颈长鸣,鸣凤山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队伍在平地处停下,闫伏天令人摆上祭品,又燃上香烛,然后开始祭拜。 祭拜仪式结束,朱允炆来到石山下,他来回踱步,然后在离石山丈远处停下,指着一处令人挖开。 往下挖了五尺左右,只听“咣当”一声,好象是挖到了金属一类的物体。 不一会,侍卫从坑里搬出一个方形的盒状物,方盒锈迹斑斑,显然已有不少年月。 朱允炆令人打开盒子,很快,一个金光闪闪的小方盒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朱允炆将金盒端在手上,注视了一阵,然后伸手往盒顶一按。 盒子马上弹了开来,朱允炆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块薄薄的羊皮一样的东西。 羊皮是卷曲的,朱允炆拿在手上,展开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卷起。 “这就是藏宝图,祖帝吩咐,此宝藏不能开启,若是开启,江山将落入他人之手。”朱允炆道:“郭总兵。” 郭望山:“在。” 朱允炆:“生火,将此图焚去。” 郭望山:“是。” 很快,火已燃起,朱允炆将图展开,又看了一遍,然后合起,抬手,将图往火里掷去。 眼看那图就要落入火中,只见人影一闪,藏宝图已被人截了过去。 “国师,你这是何意?”朱允炆道。 “这好好的宝藏,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在世间消失了,那岂不是太过暴殓天珍?我看还是我来保管吧。”闫伏天笑道。 “闫伏天,你想造反?”郭望山大喝道。 “那又怎样?就凭你们想拦住我?”闫伏天不屑道。 “来人,护驾!”郭望山大声道,贴身侍卫刀剑出鞘,护着朱允炆退到了石山边。 只见周围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闫伏天已被围在了中间。 一零七:出手 朱允炆怒道:“闫伏天,你竟敢犯上谋逆?” 闫伏天笑道:“这皇帝也不是就你一人能做,我当然也可以,是吗?” 朱允炆道:“原来是你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那邓荣也是你收买的了?” 闫伏天:“岂止是他,经过这些年的杀戮,所有人都对你朱家寒心不已,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都已被你们杀得差不多了,如今,我看看还有谁能救你。” 朱允炆:“听你说来好象你谋逆竟成了众望所归了一样,想必你在这中间下了不少功夫,做了不少手脚吧?” 闫伏天笑道:“没错,你们不仁就不要怪别人不义,到了如今,你就乖乖的将皇位让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也免得天下人说我对你太狠。” 朱允炆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你一定能赢得了我?” 闫伏天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本事能飞出去。” 朱允炆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闫伏天:“看在你都快死的份上,你问吧。” 朱允炆:“你为什么要等到在这里才动手?你应该不是为了宝藏吧?坐上皇位当然不会将金银珠宝放心上了?” “我是为了宝藏,但不是为了金银珠宝,据说宝藏里有一尊龙鼎,可以聚集天地元气,我就是为了它才忍你到今天。” “你要它何用?” “我修炼千年,道行尚未够,有了它,我就能真真正正化为人形,上天入地。” “顾长仁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不错,那榆木脑袋死不开窍,我数次想要他归为我麾下,他竟软硬不吃,还倒查我的身份,我只有将他给杀了。” 朱允炆略一沉吟道:“这么说,那些朝廷官员不有他们的的家属也是你刺杀的了?” “不错,凡有不从者,我都让他后悔终身。” “那郭总兵的妻儿可是你令人杀害的?” 郭望山闻言,脸色已变,双眼紧紧的盯着闫伏天。 闫伏天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 朱允炆:“不是你是谁?” 闫伏天本来一直微笑的脸这时突然也变了,他望着朱允炆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不是你们那乞丐皇帝下令的吗?难道还想把这事推我身上?” “放肆,你竟信口胡言乱语,将这事推到先皇身上?” “哈哈哈,我敢做敢当,为什么要将这事推他头上?” 朱允炆竟怔了怔。 郭望山据刀柄的手已开始颤抖。 “先皇为什么要杀他妻儿?” 闫伏天笑道:“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为了帮你铺路,为了让你这个皇位能坐得太平,所以将一切对你有威胁的人都给杀个一干二净。” “哦?” “他杀了郭望山的妻儿,当然是怕郭望山心怀异心,觊觎皇位。”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将郭总兵给杀了?那不是更安全?” “他当然有他的理由,他留着郭望山,只因为郭望山一直忠心耿耿,现在举国也只有他才能独挡一面,若杀了他,有事谁来护驾?所以他就来了个釜底抽薪,将他妻儿给杀了,一个人若是妻儿已死,当然再也没有野心去想坐皇位。” 朱允炆呆了,这实在太出人意料。 郭望山已经冷汗涔涔,他的牙已咬得咯咯作响。 “那我再问你?你若将朕给杀了,你就不怕诸王讨伐你吗?” “哈哈哈,这我倒也想过,所以我也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朱允炆问。 “我变成你的模样,然后将他们一个个除去。”闫伏天道。 “唉…”朱允炆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因为你一切都计划得很周详,但你还是忘了一件事。”朱允炆笑道。 “什么事?”闫伏天实在不明白朱允炆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你不该杀顾长仁,更不该承认是你下的令。” “那又怎样?反正这里绝不会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你真的那么自信?”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救你。” “我却知道有个人能救我。” “谁?”闫伏天笑道。 “我。” 闫伏天看着他,就象朱允炆好象脸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 “哈哈哈……”闫伏天又笑了。 “你又笑什么?”朱允炆问。 “我在笑你实在太有趣。” “哦?” “你能救自己?难不成你能长翅膀飞出去?” 朱允炆笑了,“我就算有翅膀也不会飞走,因为我要先将你拿下。” “就凭你?” “当然不是我一个,还有他。”朱允炆说完,伸手指了指石峰上。 闫伏天抬头,就看到了凌风。 “他的本事我也见过,简直不值一提。”闫伏天道。 “那就试试看,上…”朱允炆一声令下,凌风已飞身而下,一剑刺了出去。 闫伏天一闪身,避开了凌风的剑,长袖一挥,击在剑身上,剑瞬间断为两截,他接着又是一掌挥出,直向凌风胸前袭去。 凌风大惊,忙飞身后退,但还是被一掌击中左肩,倒飞了出去,落在朱允炆身旁,站立不稳。 郭望山见状,刀已出手,横斩了过去。 闫伏天又是依样画葫芦,挥袖扫了过去,击在刀刃上,只听“嗤”的一声,袖子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好!郭总兵果然不一样,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杀你妻儿的人家卖命,跟了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与你。”闫伏天一边避开了郭望山接下来的几刀,一边说道。 郭望山也不发话,一刀接着一刀,往闫伏天招呼过去。 闫伏天却是不慌不忙,似是想炫耀一下,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 朱允炆身边的贴身带刀侍卫见郭望山不妙,也已抽刀加入战圈,刹那间只见刀光闪闪,人影翻飞。 数十招过后,闫伏天突然出手,一掌将郭望山击退,人已飞跃而过,伸手往朱允炆抓了过去。 他这一抓快如闪电,就如关侯当日袭击凌风一样,只是更快更狠。 朱允炆竟不慌不忙,微笑看着他,眼看一抓就要得手,突然… 突然,朱允炆左袖挥出,卷住了闫伏天手爪,右手一掌往他胸前印去。 一零八:诛龙剑 闫伏天不料有此一着,大惊之下,左臂一格,朱允炆的一掌着实的印在了闫伏天的左手臂上。 闫伏天竟被这一掌之力震得倒飞而出,落在两丈开外,左手的藏宝图也掉落在地。 不但闫伏天出乎意料,就连一旁的胡尚书和带刀侍卫也感觉不可置信。 闫伏天定定的望着朱允炆,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道:“原来是你!” 朱允炆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那天刑场你劫走华正能,在背后偷袭于我,我怎么会不记得?”闫伏天道。 朱允炆又笑了,只不过他的笑声突然就变了,变成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只见本来身穿龙袍的朱允炆,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身着黄裙的女子。 她当然就是恋尘。 “看来你还是有点眼光,竟然能认出我。”恋尘笑道。 “我与你素无怨仇,你为什么要横插一手?”闫伏天厉声问道。 “顾凌云是我夫君,你却杀了他父亲,你说,这算不算仇?”恋尘望着闫伏天,淡淡的问道。 闫伏天又看了看凌风,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团聚吧。” 闫伏天说完,人又飞起,双手屈指如勾,往恋尘和凌风身上抓去。 凌风和恋尘往两边闪开,凌风场手从一侍卫手上夺过一柄剑拧身回头,剑已出手,横削出去。 闫伏天竟然不闪不避,反手一抓,已握住了剑身,只听他冷笑一声,已将剑捚得粉碎。 凌风大吃一惊,这时恋尘也已出手,只见她凌空一掌,闫伏天只感觉一股气浪袭来,不敢大意,忙往后闪避。 “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乖乖束手就擒,接受天谴,说不定还不枉这千年道行。”恋尘道。 “少废话,我看你们今天是怎么个死法,竟敢坏我好事。”闫伏天满脸杀机。 他话没说完,已抢先出手,双爪翻飞,爪爪指向恋尘要害。 凌风和郭望山想要上前助攻,一时间却近不了身。 就在这时,只听四周一阵异动,突然出现许多黑衣蒙面之人,郭望山心中暗道不妙,大声道:“大家小心!” 话声未落,已有数名侍卫倒在了黑衣人的刀剑之下。 郭望山来不及多想,一边指挥反击,一边挥刀抗敌。 黑衣人越来越多,山顶上立刻陷入了混战。 闫伏天与恋尘那边更是斗得昏天黑地,激起的沙尘使人窒息。 鲜血,慢慢染红了整个山头。 在闫伏天猛烈的进攻下,恋尘已渐渐不支,动作也已慢了下来。 闫伏天脸上已露出了冷笑,他一招紧接一招,绝不让恋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终于,他看准恋尘翻身躲避的机会,一掌打在了恋尘的背上。 恋尘已整个人飞了出去,跌落在地,整个人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怎么了?”凌风扑了过去,抱着恋尘。 闫伏天阴笑着,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来吧,送你们一家团聚。”闫伏天说完,掌已出手。 凌风突然转身,他的身上已突然多了柄剑。 一柄看似很古朴却闪着寒芒的剑。 一零九:龙蛇变 闫伏天冷笑,凌风的剑法他早已领教过,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凌风的剑已刺出,剑朴素无奇,剑招也稀松平常。 凌风在剑刺出的同时,身体也已巧妙的避开了闫伏天的进攻。 剑刺向闫伏天胸口,闫伏天却不避不让。 他阴笑道:“你明知道你的剑伤不了我,为什么还要枉费心机?” 他的笑很快僵住,眼神里透露着一种不可置信的光芒,然后就是惊惧。 “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能让你放松警惕呢?”凌风微笑道。 剑,从闫伏天胸口刺入,后背穿出。 血,顺着剑身慢慢渗出,然后一滴滴滴入尘土。 “你…你这是什么剑?” “诛龙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恋尘已站了起来,她微笑着答道。 “诛龙剑?”闫伏天的脸突然变成死灰色,他的眼睛也已变得怪异起来,“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 闫伏天的全身开始抽搐,脸已开始扭曲。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毒,紧紧的盯着恋尘道:“这都是你计划的?” “你布局多年,却没想到有今日吧?”恋尘道。 “你也知道我布局多年,你以为我真的就这么容易就败在你手上了吗?”闫伏天道。 “难道不是?”恋尘问道。 “当然不是,你虽然想得很周到,但你别忘了,我是千年修为,并没有这么容易死。” “你大概是忘了,这是诛龙剑。”恋尘笑道。 “可是你也忘了,我并不是龙。”闫伏天也笑了。 恋尘突然笑不出来了,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诛龙剑,不但凝聚着恶龙之血,还有恶龙之灵,而我,只是一条蛇,你应该知道,龙蛇之血相交会发生什么吧?”闫伏天的眼神突然又变得诡异起来。 “龙蛇变?”恋尘脸色变了。 “不错,只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闫伏天阴笑着,全身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全身突然变得火红,就象是燃烧的晚霞。 “快退!”恋尘突然大声道。 她一把抓住凌风,翻身倒飞而出,落在了悬崖边上。 郭望山离得较远,他一跃而后,伸手抓住胡尚书衣领,又往后跃出数丈。 闫伏天胸口的剑突然弹了出来,跌落在地,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火球,突然飞了出去。 只听满山遍野一阵哀嚎,无数的侍卫和黑衣人已倒地不起,翻滚挣扎,全身已被烤得焦烂。 火球一闪而过,突然就在空中爆炸了开来,只见火光四溅,闫伏天已灰飞烟灭。 “那妖怪总算死了。”胡尚书松了口气道。 郭望山看了看四周,道:“我看只怕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胡尚书问。 “他并没有死,也没有消失,消失的只是他的肉身,相反,他不但没死,反而变得更强了,因为他已吸附了龙魂。”恋尘和凌风这时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尚书看着恋尘问道。 “我不是人。”恋尘道。 “不是人?那是什么?”胡尚书大惊失色。 一一零:鸣凤苑 “不是人,当然是神仙了。”恋尘半真半假的说道。 胡尚书看着恋尘,他对这话还真的不怀疑,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他不信。 何况,眼前这个叫恋尘的女人,确实有着一种凡人所没有的气质。 难道,这就是仙气? “那,闫伏天是什么东西?” “他?他只是一条蛇妖。” “蛇……妖……?”胡尚书头皮发麻。 “没错。” “你说他没死?” “可是,他明明……” “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诛龙剑上有残留的龙血及龙魂,一旦遇上千年蛇血,就会发生龙蛇变。” “龙蛇变是什么?” “就是蛇妖能吞噬龙魂,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法力大增。” “这…,那刚才为什么不截下他?”胡尚书已经瑟瑟发抖,刚才已经够吓人的了,还法力大增? “他驭龙魂而遁,我也没办法拦住他。”恋尘道。 “那我们岂不是后患无穷?” “他肉体已失,必须依附在人的身上,才能发挥他的法力。” “那我们怎么知道他在谁身上?” “这个我心里有数,我们现在还是快点去看看皇上吧。” 胡尚书突然省过来,叫道:“真该死,我怎么忘记这事了,不知道皇上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会变成他的模样?” “若不是这样,又怎能让闫伏天显露原形呢?” “那皇上呢?” “当然在鸣凤苑。” …… 鸣凤苑不大,但却极雅致。 朱允炆坐在一张雕花椅上,从恋尘这个假皇上离开这里,他就一直在担心。 他并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他还是担心会出纰漏。 “皇上不用担心,我们已将一切都计划好了,不会出错的。” 说话的是孙雷,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华正能,一个是秦雪衣。 “那闫伏天若真如你们所说如此难对付,他要是看穿了顾凌风的计谋,只怕顾公子得十分危险了。”朱允炆道。 “你放心,顾公子并非不堪一击,就算失手,至少不会有太大危险。”秦雪衣脸含微笑,双目波光流转。 她的眼睛竟然能看到了。 “这就好,他的父亲惨死,朕实不愿他再有事,”朱允炆道,“你的眼睛真的恢复了吗?” “皇上将紫禁城的两粒镇城明珠取来给我当眼珠,只怕会对国运有所影响。”秦雪衣道。 “你的双眼因祖皇而失,若真因此影响国运,那也没话可说。” “皇上难道不怕失去皇位?”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那可不是小罪,但是秦雪衣说出来,朱允炆竟毫不在意。 他笑了笑道:“若真有一天我不当皇帝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他连自称也突然变了。 “皇上请讲。” “我希望到时候你们可以带上我,让我也过过无忧无虑的神仙生活。” 秦雪衣笑了,道:“你若能放下一切,只怕就真的是神仙了。” 华正能叹了口气道:“世上谁不想当皇帝?皇上说这话可真的是说笑了。” 朱允炆笑道:“那你想做吗?” “我?”华正能摇了摇头,“打死也不做。”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让我做。” 一一一:深藏不露 “那如果给你做呢?”朱允炆又问道。 “不做。”华正能的回答简单干脆。 “你不是说人人都想做吗?” “我是例外。” “难道你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不过我与他们不同。” “哪里不同?” “因为我有雪衣,我只想和她好好的在一起。” “做了皇帝也可以好好和她在一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朱允炆奇怪了。 “因为我若做了皇帝,就要操心国事,如果操心国事,我就会很忙,这就会冷落了雪衣,可如果我不关心国事,世人肯定会说我是一个昏君,说不定我就成了第二个商纣王,而雪衣就成了第二个妲己了。” 朱允炆抚掌笑道:“看来华神医倒是个多情种,不爱江山爱美人了。” “我只是个凡人,凡人总是脱不开世俗,不能和皇上比。”华正能笑道。 朱允炆竟叹了口气,默然半晌,然后道:“世人皆认为做皇帝亨尽荣华富贵,却没想过得担多大的压力。” “自古明君皆有压力,只有昏君才是无忧无虑。”华正能道。 “你说我是明君还是昏君?” “能问心无愧,自当属明君,若万夫所指,自是昏君。” 朱允炆又默然不语,似是在想这句话的意思。 秦雪衣道:“先皇既然将此位传与皇上,自然是觉得皇上有过人之处,先皇的雄韬伟略何人不知,眼光独到,自然不会看错皇上。” 朱允炆又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皇上,那恋尘真能对付得了闫伏天吗?”孙雷问道。 “说实话,朕也有点担心。” “皇上在担心什么?”华正能问。 “那闫伏天心机极深,法力又高强,朕担心那顾凌风和恋尘会斗不过他。” “皇上多虑了,我担心的倒不是闫伏天。” “那是谁?” “张南。” “张南?”朱允炆不解。 “没错,他比闫伏天更可怕,藏得更深。” “你如何得知?” 秦雪衣笑道:“这当然也是恋尘知道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为何没听你们说起?”朱允炆问。 “那张南本来就是乱贼张之琼之子,他不但掌握着极大势力,还混入了朝廷命官之列,他一直都在等机会。”秦雪衣道。 “可是他并无丝毫异常,也没见他有任何行动。” “因为他突然发现,已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布下了一个大局,他已无须再冒这个险,他在等坐收渔利。” “他发现了闫伏天?” “没错。” 朱允炆心底一股寒意冒起,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处境如此凶险。 “闫伏天为了掌握势力,就想办法控制各地命官,他又看上了鸣凤山宝藏,所以就将关侯安插在张南身边做了个师爷。” “关侯?” “他与闫伏天是同类,但法力却差远了,败在闫伏天手下后,就成了闫伏天的徒弟。” “……” “张南知道闫伏天和关侯非等闲之辈,所以处处格外小心,隐藏得极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露出过马脚。”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一一二:张南 “当然是恋尘。”秦雪衣道。 “恋尘?” 朱允炆默然良久,他第一眼见到恋尘,就心里暗叹,世上竟有如此绝色。 今天,他才真正知道,她不仅仅只是美,还仿佛有一种神奇的能力,无所不能。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问出口,他清楚的知道,她绝对不简单,他相信华正能,华正能相信的人,他也绝对相信。 信任本来就是一种直觉。 他又想起了张南,他现在是不是已尾随众人上了鸣凤岭,去坐收渔利?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站住!”这是侍卫的声音。 “金华府衙张南求见皇上。” 这是张南的声音,但他嘴上说是求见,口吻却是十分的强硬。 “皇上在鸣凤岭。” “不,皇上在房内。” “你……” 门外,传来了刀出鞘的声音。 “你们若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侍卫怒道。 朱允炆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是。”刀入鞘的声音。 门已开,张南大步而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关侯,还有一个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之人。 孙雷看到黑衣人,脸色已经变了。 “张南见过皇上。”张南抱拳道。 “看来张知府倒是手眼通天,竟然知道朕在此处。”朱允炆微笑。 “不敢,皇上运筹帷幄,将那闫伏天骗上鸣凤岭,以一张假藏宝图,就让他乖乖的现形,微臣可真是佩服得紧。” 朱允炆又笑道:“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竟然知道藏宝图是假的,你还知道什么?” 张南笑道:“微臣知道的确实不少,不但知道藏宝图是假的,还知道鸣凤山根本就没有宝藏。” “哦?” “这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先皇耍的把戏。” “把戏?” “不错,他既得天下,本应是光宗耀祖,扬眉吐气的,奈何他出身卑微,不过是个乞丐……” “放肆……”侍卫大声道。 朱允炆摆了摆手,脸色自若,微笑道:“继续说下去。” “一个出身卑微的人,若是爬到了皇上的宝座上,心里想的事情也就多了,所以他就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首先,他就设计了鸣凤山宝藏之传说,此藏若开,江山易主。这句话就是一个陷阱,谁若是信了,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然而,相信的人还真不少,他们都以为只要能打开宝藏,不但能得到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能将江山易主到自己手上,却不知道,这只是先皇布下的一个陷阱,就是让他们暴露自己的野心……” 大家都静静的听着,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传说竟然是这样来的。 “先皇布下这个局,但还是不放心,他开始怀疑那些随他征战天下,出生入死的部下,他知道,这些部下个个都不简单,若是他们要反,这江山是谁的,那也难说得很,于是,他开始屠戮功臣,为了巩固他的江山,他几乎将所有功臣杀了个干干净净……” 朱允炆微笑已凝固,脸色已变得极为凝重。 一一三:信 “而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冤死的,他一生为大明出生入死,没想到却是这下场……”张南道。 朱允炆怒道:“你一派胡言,你父亲谋反,你竟敢在此颠倒黑白,你可知道诬蔑先皇是何罪?” 张南冷笑道:“罪?先父又犯何罪?还不是一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允炆指着张南道:“好,你既然说你父亲是被冤枉的,那朕问你,你有何证据?” 张南苦笑道:“证据?我们还能有什么证据?谁又敢站出来证明?” “我可以!” 大家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孙雷。 孙雷叹了口气道:“我可以证明,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张南怔住,大家都怔住。 “孙先生,你要想清楚了,此事非同小可,关系着先皇及大明的声誉,没有真凭实据,切不可妄言。”朱允炆道。 “回皇上,微臣确有真凭实据证明张之琼乃是被冤枉的。” “你真的能证明?”张南眼里发出了光。 “不错,”孙雷道,“张之琼身为朝廷命官,他却是被人陷害的。” “你有什么证据?”朱允炆道。 “有,”孙雷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道:“这里有几封信,皇上看了就明白了。” “呈上来!”朱允炆道。 孙雷上前,将书信递了上去。 室内光线昏暗,侍卫点燃了桌上的红烛。 朱允炆神情凝重的拿起一封信,抽出信笺,在烛下展开。 信共三封,每封都只有一页纸,朱允炆却看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 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手也在微微颤抖。 众人屏住呼吸,张南更是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 朱允炆看完信,沉默了半晌,突然做出了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突然抓起信,放到了烛焰上。 信纸立刻燃烧了起来。 张南青筋暴起,大吼着冲了上去,却被侍卫拦住。 黑衣人突然出手,只见剑光闪过,两名侍卫已倒了下去。 张南已冲了过去,但等他冲到桌前时,桌上已只剩下一堆灰烬。 信已被烧毁。 “你…你为什么要将信烧毁?”张南指着朱允炆,大声问道。 朱允炆抬起头,望着张南,道:“你走吧,朕饶你今日之罪,从此之后,再莫出现在朕面前。” “你终于承认了?”张南狠狠的道。 朱允炆没说话。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允炆:“这事从今以后,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 他说完,看了孙雷一眼。 孙雷跪了下去,道:“谢皇上。” 张南还没反应过来,已看到孙雷的漆前有东西流出。 那是血…… 朱允炆叹了口气道:“将孙先生带下,以最高级别厚葬。” “是!”门口处几名侍卫将孙雷及死去的两名侍卫尸体抬了出去。 张南的眼里已看不出喜怒哀乐,他静静的站在那里。 良久…… “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会不会也是被人抬出这里?”张南突然对朱允炆道。 “朕既然已不想要你性命,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难道你真的以为你今天万无一失?” “至少,我有一半把握。” 张南道。 一一四:两难 “凭什么?”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闫伏天虽然厉害,但我却并不怕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张南的笑带着一丝得意。 “为什么?”朱允炆问道。 “因为有一个人并不比他差,而我却将那人收为麾下。” “是谁?” 张南的眼望向身后,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真正注意到他带来的那两人。 一个尖嘴猴腮,颌下还留着一缕胡须,一双三角眼,只要你接触到他的目光,你的全身都将瞬间布满鸡皮疙瘩。 他当然是关侯。 而另一人,一身黑衣,一块黑布将整个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象寒冰,象利刃,象沉睡了千年的深潭,人只要看一眼,整个人都将坠入深渊,从内心到毛发,都好象被冻结。 他的眼没有一丝感情,只有一种冷得可怕的淡漠。 这种淡漠,能将世上一切都看得无关紧要,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他的腰上有一柄剑,他的右手搭在剑柄上,就象天生就是一体。 谁都知道他的剑绝不简单,因为每个人刚才都看到他出手。 但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张南身上,现在才看清他。 每个人都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连秦雪衣都皱了皱眉。 “不是我吹牛,他若要动手,这里能出去的人真的不多?”张南道。 “不多是什么意思?”朱允炆不解。 “不多的意思当然是不多,也就是有的意思。” “那是多少?” “不会超过两个。” “是哪两个?” 张南微笑着,转身望向秦雪衣。 “你虽然法力高深,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没把握能赢他。”张南对秦雪衣道。 秦雪衣叹了口气:“我承认。” “更何况,我们还有他,”张南指着关侯,“他们若联手,你就必败无疑。” 秦雪衣没说话,没说话的意思通常都是默认。 “而且,你若动手,华神医可不会武功,更没有法力,我们若将他拿下,你当然不忍心看我们杀他,所以你也只能投鼠忌器,不战而降了。” 秦雪衣看了看华神医,她确实不可能看着他有危险。 “但是,这事与你们无关,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保证你们平平安安离开这里。” 华神医突然笑了,道:“你这样做,只因为你也不想两败俱伤,因为你也没有把握。” 张南点了点头道:“没错,我说过我有五成把握,但我也不想冒险。” “但是我却非冒险不可。”华神医道。 “为什么?”张南的笑已不见了。 “因为此时皇上若有事,且不说你会怎样,诸王必将陷入一场你争我夺的漩涡,天下必将大乱,受苦的当然还是老百姓。” “但你又能阻挡得了吗?” 华神医望着秦雪衣,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秦雪衣望着华神医,她的心又已开始隐隐作痛。 她知道,华神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有点恨他,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 一一五:两难2 华神医一步一步往张南走了过去,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他的每一步,就象是一声声惊雷落在地面上。 张南突然冷笑道:“我实在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为一个这样的人卖命,他做的哪一件事值得你们为他卖命?” 华神医停下:“那你又说说,他做错了什么?” “就象刚才,他烧毁信纸,又暗示孙雷自尽,无非就是为了掩盖朱元璋犯下的恶行,既无情又无义,还不是错吗?” 华神医摇了摇头道:“不,他毁书信,并不能说明他是错的,先皇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还有,此事必定关系着天下安危,所以皇上才会这样做。” “欲盖弥彰,反被你说得大义凛然,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既如此,我只有让你们一起去陪你们那老主子。”张南冷笑道。 张南手一挥,黑衣人突然出手,他的剑就象一道闪电,刺向华神医。 华神医不会武功,就算会,他也躲不开那一剑。 白光一闪,秦雪衣已飞身而出,衣袖翻飞,袖尖击在剑身,剑被袖力击偏,贴着华神医的耳边刺过。 关侯也已出手,他一掌拍出,往秦雪衣背后袭去。 他一手已废,已经变爪为掌,但是劣根性仍在,专袭人后背。 黑衣人的剑也已再次出招,削向秦雪衣肋下。 秦雪衣若是只对付黑衣人,她还是有把握的,但是要防着关侯,那就危险重重了,更何况关侯还专来阴的。 前后夹击,她只能往侧方闪躲,她一闪开,削过的剑自然落空,但关侯的掌却没停下来,直往黑衣人面门印了过去。 黑衣人不想会有此一着,只能将头一偏,避开迎面一击。 这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但秦雪衣没有错过。 就在黑衣人头偏开被掌牵制的那一瞬,秦雪衣又已出手。 她最忌讳的就是黑衣人的剑,所以她出手,自然是专门对付他的剑而去。 黑衣人头刚偏开,就感觉手腕一疼,剑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夺了过去。 黑衣人翻身退开,怔立当场,张南也呆了。 这一切太意外了。 “你……”张南望着关侯。 “我只是不想死,仅此而已。”关侯道。 张南点了点头,默默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低头道:“我输了。” 张南又点了点头,转身对秦雪衣道:“现在,你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雪衣望向朱允炆,朱允炆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世上,也许本就没有输与赢,但你输的时候,也许你会得到更多,而但你赢的时候,或许你已经失去了一切。” 张南冷笑道:“说得很好听,你若输了,一切都是狗屁,你若赢了,就算是一堆狗屎也能变成黄金。” 朱允炆道:“你输,所以你不甘心,因为你失去了你想得到的东西,人,都是被欲念所左右,然而,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张南怒道:“要杀就杀,不要在我面前说一大堆狗屁道理,老子不听那一套。” 朱允炆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不会杀你,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今天一笔勾销,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