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雪煮茶》 第一章:雪狐传闻 “这鹫鸣山啊,本是个极寒之地,几乎昼夜都有风暴与大雪,一千年前有位法力高深的上仙归隐于此,鹫鸣山便成了个修炼圣地,许多有灵性的飞禽走兽纷纷前往,可惜呀,那上仙布了结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极其走运的是山脚下狐狸洞中的那只雪狐,它几乎是独占了鹫鸣山中萦绕的上乘仙气,也深得上仙的喜爱,收了它作仙宠,百年光阴转瞬即逝,雪狐可以化作人形时,常溜出山混入凡人之中游玩,可因相貌极其出众常被人欺凌,一日雪狐受了重伤,灵力尽失,化作原型,被一凡间女子所救,悉心照料,雪狐许久未归,上仙出山寻它,岂料被埋伏已久的魔王抓住,再不见踪影,雪狐自责不已,回到鹫鸣山潜心修炼誓要为上仙报仇雪恨,就在雪狐回到鹫鸣山后不久,救下雪狐的那名凡间女子因为拒绝了权贵人家的提亲被屠了满门……想来近日世间传出鹫鸣山附近城中的权贵子弟离奇暴毙,怕是那雪狐修炼得道,出山报仇来了……” “刘老头,你这无凭无据的,为何要说那些命案是雪狐干的!难不成你这些传闻,都可当真?!” “对呀!” “就是!哪儿来的仙人!还狐妖!那狐妖夜里,可要来吸老子的精气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活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妖魔鬼怪呢!尽胡扯!” “刘老头这是欺负咱这些凡人,进不了鹫鸣山那极寒之地,可劲儿吹呢!换个故事讲,你这越说越离谱了!” 沈无忧翘着二郎腿边嗑瓜子边起哄,看着那些茶客热烈的反应,眉开眼笑,正准备拎起茶壶给自己添茶,手却被人摁住了。 “无忧姐姐,您可别再瞎起哄了,一会儿刘先生置了气,撂了板子不干了,如何是好?”来者是茶楼的小少爷,叫方茗,十四岁的少年郎,着一身干净青衣,一点商家子弟的气息都没有,倒像极了个书呆子。 “说话归说话,你摸姐姐手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害臊!”无忧常年混迹在烟花柳巷,学了一身牙尖嘴利的功夫,这一开口便刺得方茗面色通红,赶紧松了手。 “对不住……姐姐,弟弟无意,失礼了,给您陪个不是,这茶我请了,还请姐姐莫要怪罪。”说完还规规矩矩地替无忧添好了茶。 他这看似乖巧懂事的模样,无忧早已见怪不怪了,啜了一口茶,解释道:“刘老头这人不简单,哪怕他讲的东西全是胡诌的那也诌得像模像样,我就是想听他亲口承认他讲的都是假的,不然姐姐我死不了这颗想见见妖怪长什么模样的心,可惜呀!刘老头道行太深,每次我起哄他都能拉得回场面,没劲。” 方茗听罢得意地笑说:“那是,我家请的说书先生,那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 无忧在心下暗自翻了个白眼,本来是想从他口中套点儿话出来,难道这小兔崽子真的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思?还是说他明白自己的意图却在装疯卖傻? “行了,姐姐要回百花楼了,出来了小半天,苏娘子许是在寻我了,茶也不用你请,自己攒着讨妻用吧。”无忧说罢将茶钱丢在桌上便起身离去。 茶楼与百花楼间只隔了一条街,方茗便趴在窗台边看着女扮男装的无忧摇着扇子大步跨进了青楼,面对迎面而来献殷勤的姑娘丝毫不避讳,左拥右抱极其自然,虽说自己看着这样的画面觉得比较难为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嘴边的笑意,毕竟像无忧姐姐这般的女子,他真的从未见过。 无忧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两个不长眼的小娘子,回到苏白房间时已是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还没等她喘口气,便被屋内那一道带着怒意的眼神给吓软了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露出难得的乖巧模样:“无忧知道错了,苏娘子,无忧不该贪玩!” “那刘老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你天天往茶楼里跑?” “没有,苏娘子你听我说,刘老头肯定见过妖怪!不然他不会编得出那么多奇谈的!”无忧伸手去拉扯苏白的衣摆,仰起头一副撒娇的模样:“我起来说好不好?膝盖疼。” 苏白宠她得很,见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也不忍心让她就这样一直跪着,便点头让她起了身。 “说吧,刘老头今天又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无忧听到苏白要让自己给她讲故事,兴奋不已,连热身都不用便滔滔不绝地开始说了起来。 许是听刘老头说得多了,学起说书来竟也有模有样,苏白心下暗想此情此景若是被刘老头看到,定要拉着无忧叫她教学费不可。 “胡说八道!雪狐它怎么可能滥杀无辜?”苏白听无忧说完后,皱着好看的眉头痛斥刘老头胡说,就好像她非常了解故事的真相一般替雪狐辩解:“那雪狐极有灵性,很听上仙的话,是上仙不让它残害生灵,所以它才会宁愿被人类伤得灵力尽失现了原型,也不愿意动手伤人!”苏白话音刚落,视线撞上正盯着自己眼神可怕得似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的无忧,吓了一大跳:“……你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作甚?”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见过妖怪!刘老头说的故事是不是都是真的?!”无忧激动地抓着苏白的手,就像是在外流浪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一般,只差痛哭流涕了。 苏白的心里咯噔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你……是不是想找妖怪帮你恢复记忆?” “嗯。”无忧黯然。 “神仙和妖怪到底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不靠那些帮助,你也一定可以找回记忆的。”苏白抬起手,温柔地安抚着无忧的头,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她和自己都安心。 如果,我有法力,一定会帮助你的,可惜…… “都怪苏娘子,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个故事呢……”无忧扬起头,绽放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又变回平日里爱撒娇的任性模样。 “我这不是,按照故事里所说的那样在思考逻辑吗?既然上仙会宠爱雪狐,那一定是雪狐特别听话才会受宠,如果雪狐是只心术不正的坏狐狸,上仙怎么可能会容得下它呢?”苏白耐心地柔声讲解,无忧听后,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苏白说得很有道理。 “苏娘子说得在理,您可真好,貌若天仙,又这般聪明!还特别宠爱无忧,无忧跟了你,可是我的好福气呢!”无忧趴在苏白的腿上眨巴着眼睛满足地笑着,心想反正如今日子也过得挺好的,找回记忆这种事情,就随缘吧。 “傻丫头。”苏白轻抚着无忧的背已作安慰,想起当年,那个小东西也是像她这般趴在自己的腿上说着同样的话。 如今的小东西是何模样了呢?难道真的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已成大器? 第二章:失去的记忆 无忧记忆的起点,便是一年前在百花楼的柴房里,她从昏迷中醒来,衣衫褴褛,冷饿交替,脑子里全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还没等她得出个结论,便听到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她一时好奇,便扒在门缝前偷听了起来。 只见门外的院子里站着两个身形婀娜的女子,面对着自己的那个容貌还算得上是温婉清丽粉衣女子讥讽背对自己的白衣女子:“你一个下贱胚子?也配跟我抢侯爷?” 无忧当时就想鼓掌,心想着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模样,说起狠话来气势还真得劲儿。 接着便听到那白衣女子清脆动人的笑声,哇……那可真是让无忧酥了半身骨头,这白衣女子也定不简单,仅是声音便将粉衣女子比了下去! “呵……你虽说出身名门,可你家父勾结乱党密谋造反,姑娘今时今日也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我下贱?你在这百花楼里被我压着苟延残喘,可是比我还高贵了?清醒点儿吧,程大小姐。”这白衣女子声音温柔中带着些清冷,怼起人来字字珠玑,霎时便气得那粉衣女子面目狰狞,仪态尽失。 “我与侯爷青梅竹马,为什么侯爷一门心思只喜欢你?而你却还要将我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拒之千里?就凭你生了一副好皮囊?我不甘心……”那粉衣女子说着说着便开始失声痛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看得无忧都想递块手帕上去哄哄她了。 “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别再来缠着我了。”白衣女子转身欲要离开,就在那一瞬间,无忧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 只见那白衣女子肤白似雪,巴掌大的瓜子脸,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小巧玲珑的鼻尖,殷红的花瓣唇惹人垂怜,本该是能迷倒众生的无双容貌,而她一举一动却似是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脱俗得不忍打扰,仿佛她的存在不是让男人想方设法去得到,去征服,而是要让全天下的男人都明白,世间还存在这样一个连碰她一根头发丝儿都觉得是亵渎的女子。 本来还有些责怪她说话狠心的无忧瞬间变成了墙头草,仙女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在这时!无忧的余光里突然瞥到一道寒得触目惊心的冷光,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便是危险两个字,用力砸门几乎是用最快的反应大喊:“姑娘当心!” 原是那粉衣女子趁白衣女子转身离去时,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本是毫无防备白衣女子刺去,亏得无忧的及时提醒,只见白衣女子脚尖点地轻跳而起一个利落空中转身的横踢,那粉衣女子吃痛丢下匕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我苏白生平最痛恨像你这般趁人不备的卑鄙小人,你今天运气好,有个目击证人在,我留你一条狗命,今后就莫要出现在我眼前,滚吧。”苏白冷着脸看起来似乎已经动怒了,原本清澈动人的眼眸里尽是隐忍的杀意。 那粉衣女子从地上爬起来仓皇而逃,不见人影之后,苏白移步到柴房门前,替无忧解开门锁,将她放了出来。 苏白见着狼狈不堪的无忧,十分心疼,柔声安慰道:“是谁又在四处掳姑娘了?真是越发的不像话,姑娘莫怕,你家在哪儿,我这就差人送你回去。” 无忧这才从仙女跟自己说话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耷拉着脸委屈地说:“我好像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吗?” 无忧皱着眉仔细想了想,还是一无所获。 苏白看着无忧苦恼的神情,也不像是有假,沉思了一会儿,想了个法子同无忧商量:“你今日救了我,就这样放你出去,我怕程柳毓今后会找你寻仇,但留你在百花楼,以你的姿色,金妈妈怕也是不会放过你这棵摇钱树,如此这般……你若不嫌弃,就留在我房里做我的丫鬟,等你恢复记忆,我再将你送回,你放宽心,你有恩于我,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无忧心想苏白说得在理,现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住着不愁吃喝,也比在外边流落街头的强,何况还是跟着眼前这个人美心善还会武功的仙女,便开心地点头应了下来。 “咕……” 无忧尴尬地摸着肚子,正想讨点吃的,还没开口,便听到苏白摸着自己的头宠溺地说:“想吃什么?我让伙夫给你做,你先到我房里沐浴更衣。” “有肉包子吗?”想吃热乎乎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有,你这姑娘,这么好养活?”苏白笑道:“不介意的话,今后姑且就叫你无忧吧,虽说失忆了,也总归是有好处的。” 无忧轻声念着,甚是满意这个名字,笑着露出嘴角的梨涡:“谢过苏娘子!今后,无忧就是你的人啦!” 在那以后,无忧便跟着百花楼里的头牌苏白过了一年耀武扬威的快活日子。 苏白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许多有头有脸的文人雅士都慕名而来,还有她唱的戏,可以称得上是名扬四海,无忧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苏娘子这般完美的女子,怎甘心屈身于这烟花之地,每次无忧问起,苏白都只是笑说,世间最热闹的地方也不过于此,无忧觉得这句话太深奥,理解不了,久而久之,便不再问了。 而这一年里,无忧仗着苏白的宠爱,经常女扮男装到楼里喝花酒,和那些公子哥儿们胡扯逗趣,回到房里常是浑身胭脂与酒的气味,苏白得了闲时撞见了,小嗔她几句,手里却忙着替她梳洗,无忧每次醉酒,都会抱着苏白痛哭流涕:“姐姐!我难受,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呀!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儿……呜……姐姐对我真好……我舍不得姐姐!姐姐我跟你说哦……我有时候就觉得好奇怪,我感觉我不属于这里……我梦到好多奇怪的东西……我害怕……呜呜呜……姐姐真好……无忧要一辈子都跟姐姐在一起……” 诸如此类的话,只是每次无忧醒来几乎都忘了个干净,浑然不知苏白嫌弃她糊了自己一肩的鼻涕,又因为听了她的酒后真言感动得怜爱地将她抱在怀里哄她睡觉,等她睡着了,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裳,气得又想揍无忧的跌宕起伏的心情。 大概是从半个月前开始,无忧听说对面茶楼里新请来了个说书先生,本来是闲得无趣想去凑个热闹,却被那先生的故事给牢牢吸引住了,她心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会法术,那一定能帮自己找回记忆的! 可惜,这故事兴许就只是个故事,是先生胡诌而来的,不可当真,但记忆也一定能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无忧抱着被子,安慰自己无需心急,闭着眼睛沉睡过去。 可偏偏梦境里又开始闪过各式各样诡异的画面,很多方块形的东西,有的还会发光,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也从来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 第三章:以身相许就免了 次日,苏白将日上三竿都仍旧还赖在床上的无忧给拎了起来,见着她惺忪的睡眼外一圈乌黑,刚到喉间的责备便又咽了下去。 “昨夜里又睡不踏实了?” 无忧哭丧着脸,打着哈欠老实答道:“又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梦,说来也奇怪,即是入梦了我便应当是沉睡了去,可偏偏意识都还是清醒的感觉,那梦境也不停歇。” “难道这些梦境与你失去的记忆有关?”苏白不敢笃定,但也没有别的能解释这些反复出现的奇怪梦境,她听无忧形容过梦境里出现过的东西,别的不提,那些个会发光的方块形的物什,许是某种法器也说不定,难不成,无忧的来历与自己相差无几? “罢了,是不是记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眼下重要的是,填饱肚子,嘻嘻!”无忧没心没肺地笑着,穿好外衣蹬上鞋子便屁颠屁颠地跑厨房里讨吃的去了,苏白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心想如此活着也好,将所有东西忘个干净,无忧无虑,倒不像是自己这般,记得所有美好与痛苦的往事,却不能消化。 这时,前厅的小丫头来报,说是元卿侯爷请苏白到雅厅一叙,这已是本月的第三次了,苏白前两次都借口推辞,事不过三,也不想拂了贵族的颜面,便应下了。 下楼时顺路去了一趟厨房,听伙夫说无忧拿了几个肉包子顺了只鸡腿便一脸欢喜地走了,苏白叹了一口气,心下想着,这孩子是越来越任性了,可不能再这般宠下去,再任由她胡闹,她怕是要像只羽翼丰满的鸟儿,飞上天了。 无忧害怕回房乔装打扮撞上苏白便偷跑不了,在后院里打了些井水洗漱一番便钻进那不起眼的狗洞溜出了百花楼,一边掸着衣衫上的灰尘一边嘟囔着:“改日要苏娘子教教我习武了,就算轻功学不会,至少能跳得高点,翻墙也比老是钻狗洞体面,嗯!” 无忧此次前去茶楼,并非是冲着刘老头的奇闻去的,如果照苏白所说,奇怪的梦境也许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那她想弄明白梦境里的东西到底是何物,兴许刘老头能知道。 茶楼中还是一如既往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许是她今日的女儿身有些乍眼,走了一路被诸多奇怪的目光跟了一路不自在得紧。 想着要找刘老头问话,可他正站在台上唾沫横飞滔滔不绝,便准备等他讲完再说,环顾四周离台子最近的茶桌上只坐了一位客人,便直直地走了过去,眼看离凳子一步之遥,却被无赖给缠住了。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此兴致,小生看你好生面熟,可否赏脸与我同桌,尽情畅聊一番?” 这无赖是个油头粉面的好色书生,百花楼里的常客,风评极差,虽说是比常人多读了不少圣贤书,可他那一肚子的墨水,全用来作淫诗艳词了,百花楼里的红倌人无一人幸免,至于像苏娘子那样的清倌人,都将他纳入了绝不接待的黑名单内。 无忧笑着大声应他:“书生说笑了,您这是昨夜里喝的花酒还没醒,见哪个姑娘都面熟呢!想找姑娘畅聊,对面就是百花楼,请吧。” 这丝毫不掩饰嘲弄的话音一落,四周听到的茶客都爆发出不算压抑的笑声,扰了台上说得正起劲的刘老头。 只见刘老头将醒木重重一拍,对着那无赖吹胡子瞪眼道:“要吵架出去吵,别扰了茶客听书的清净!” “你这小娘子,巧舌如簧,我喜欢!”岂料这书生脸皮厚得很,丝毫不知收敛,竟一脸浪荡模样盯着无忧的身子上下打量,无忧着实觉得恶心,在肚中酝酿了自己在烟花柳巷摸爬滚打多年学到的脏话,就在无忧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接着感觉到一阵风扫过,等反应过来,那无赖已被踹飞,重重摔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滚!”说话的是无忧身边的一个公子,身长八尺有余,郎眉星目,唇不点而朱,风姿卓绝,俊俏得很。 无忧看着他,心想,虽说比苏娘子差了点儿,但实在是她见过的公子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也顾不得去看那无赖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可笑模样,笑眼盈盈地盯着眼前人道:“谢过公子出手相助,无忧无以为报……” 哪知这公子还没等无忧说完,便挥手自顾自地说“以身相许就免了,你一个姑娘家,来这鱼目混杂之地作甚?” 这位兄台有何毛病?无忧惊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五官都快皱在一处去了。 “公子误会了,无忧只想请公子喝杯茶以作报答。” “如此……甚好。”那公子听罢身形一愣,面色略微有些尴尬,转身坐回茶桌前,耳根都红了。 奇怪,这戏文里不是写,凡间女子遇见打抱不平的恩公,都要说以身相许这番话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无忧见他难为情的模样,有趣得紧,也跟着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越发红的耳根,完全无视站在台上苦苦救场的刘老头。 “公子如何称呼?”无忧心想一直这般僵持着也不好,便率先开口,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礼琛。” 无忧歪着头拧着眉毛念叨了一遍,担心自己记错,坦率地问:“不怕公子笑话,无忧是个粗人,不识字,还问是哪两个字?” 礼琛见她表情丰富的模样,只觉这姑娘亲切讨喜得紧,也不再拘束,便蘸着茶水一笔一划将名字写在桌上。 无忧细细记着:“礼…琛,好,我记住了!我叫沈无忧,沈无忧的沈,无忧无虑的无忧!礼公子唤我无忧即可!” “好名字,姑娘左家娇女,无忧二字,甚是合衬。”礼琛替无忧添了茶,又叫小二端来一盘茶点,两人一边听书一边畅言欢笑。 无忧听得礼琛并非蔺城人士,是个富家子弟,出门游历至此,心想难怪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既然是远方来的贵客,她这个百花楼的小霸王怎能不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我跟你说,蔺城最好玩的地方,就是这对面的百花楼,那里边的姑娘,个顶个地好看,尤其是我的主子苏娘子,那可是出了名的绝世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唱戏也是一绝!公子若是有心,我便替你引荐引荐,这一般的人物,哪怕是有钱,都还见不了我主子呢!”无忧说这段话时,正盯着台上的刘老头,手里忙着将茶点忘嘴里送,浑然没有察觉自己说百花楼时,礼琛差点被茶水呛到。 礼琛几乎是以最快的反应将自己狼狈的模样掩饰过去,此刻表面上虽是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心下忐忑不已,不知如何作答。 听闻人间男子逍遥快活之地被唤作青楼,这百花楼名字虽然不同,但听无忧这么一说,和青楼如出一辙,这地方可是万万去不得的禁地,说是里边的浑浊之气会乱了自身清修,再是好奇,也莫要以身犯险的好。 “礼琛谢过无忧的美意,只是……” “只是什么?”无忧眨着明亮的杏眼追问。 礼琛本是想说家风严谨,不可违背,但转念一想,无忧姑娘是青楼里的丫鬟,虽说清清白白,但自己本是无心之论,到头来惹她生疑,莫要误会了自己是在说她不好。 “只是礼琛外出许久,今日已收到家书,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回去了。” 第四章:简笔画 无忧闻言不免露出失落的神情,无奈道:“那好吧,今后若公子再到蔺城,可到百花楼来找我,届时无忧定好好招待。” “那好,一言为定。” “哎呀!”无忧惊叫。 “怎的?” 和礼琛聊得太尽兴,无忧差点忘了自己今日来茶楼要办的正事,虽说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但刘老头已经退去后台了,此刻再不去寻,怕是又得等上一日,夜长梦多。 “与公子相谈甚欢,差点忘了正事,我有些问题想找刘老头讨教,先行告辞了!”说罢无忧便匆匆赶去了后台。 无忧赶到后台绕了一圈都没寻到刘老头的身影,便往院子里走去,哪知撞上刚从房里出来的方茗,见着无忧一脸惊喜的模样。 “无忧姐姐?!”方茗刚刚还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哪能想到竟是真的,难得见到无忧一副女儿家的俏丽打扮,纤纤玉骨,婀娜多姿,甚是好看,心中窃喜莫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咦,你来得正好,你可曾见着刘老头了?”无忧正为找不到人而发愁。 方茗心中暗痛,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找他何事?” “想向他讨教点事情。” “神妖之事?”方茗追问道。 无忧摇摇头:“他编故事编得那么好,许是个见多识广之人,我梦中出现许多从未见过也说不出名儿的东西,想问问他是何物。” 方茗一听,便更是好奇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未见过的东西怎会出现在梦中?”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找他问问,你可知他人在何处?” “说来也怪,这刘老头神秘得很,聘请他半个多月来,除了来茶楼说书的时刻,就再没人见过他,就连我这个少东家都对他了解甚微,家住何处,何许人也,都不清楚。” “咦?奇怪,我见他前脚刚走,我后脚便跟上,这老头难不成是长了翅膀,会飞不成?”无忧心下困惑,想着明日许是不能再溜出来了,思索良久,便向方茗讨要纸笔。 “你房里可有纸笔?我将那梦中之物画出来,你明日替我交给他,帮我问问他可知那是何物。” “成。”方茗痛快应下,他对这梦中之物,也好奇得紧。 可当无忧将画好的画递给他时,他傻眼了。 这纸上画着一个方形,像是个匣子,可那匣子之中,又立着两个不明物体,绞尽脑汁他也没看出那两坨黑漆漆的东西是何物。 方茗憋着笑意问:“这可是姐姐第一次作画?” “是啊,我也不会作画,虽说画得不好,但勉强能看得懂吧?”无忧挠着脑袋略带尴尬地笑着,说完便觉得自己都觉得心虚,指着画中那两个不明物体道:“这两个是人,这圆圆的是脑袋,竖着的线条是身子,这几撇是胳膊和腿,然后这方形旁边的线条是表示这个东西会发光,你若记不住,帮我写几个字上去标注,到时拿给刘老头,他应该能看懂。” 方茗听无忧如此一解说,心中大概明了,这是个会发光的匣子,匣子里还有两个人,确实是他也从未见过听过的奇特物件儿。 无忧这画风方茗看了实在是记忆深刻,没忍住调笑了一句:“姐姐这画风师承何处?实在是高深莫测得很。” “呸!你这小东西,莫要嘲笑我,当心你这小身子骨挨不住姐姐的拳头!”无忧知道方茗话中带着嘲弄,气结之下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示威:“我这叫简笔画!懂吗?” 这方茗还未到长身体的时候,看着确实身形比无忧还要瘦小些许,但他听得无忧的话,心下是有些不服气的。 “姐姐若是趁着现在欺负我,我便记下这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姐姐也不过只比我长了一两岁,再等上几年,总会变高大的。” “哟,你还挺有志气,罢了罢了,姐姐也不是欺凌弱小的人,就不与你这个少年郎计较,我且先回去了,明日你可记得帮我问问,若是有了结果,便到百花楼来...呀,不可,你还小,罢了,我到时候再想办法出来。” 无忧踏出茶楼,脑子里突然蹦出“简笔画”这三个字,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作何解释,明明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将这话脱口而出了? 越想越乱,唉...好像今日说要请礼琛喝茶,结果自己走得急,连茶钱都忘了给,莫要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失信之人才好,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时候可得好好弥补今日所犯下的过失,话说回来,那公子长得是真真儿好看,那笑容像是正午时的太阳,温暖夺目。 无忧就这般一边胡思乱想着,一遍蹦蹦跳跳回了百花楼,刚走到大厅,便被楼里的小丫头拉住。 “无忧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苏娘子今日找了你一天,眉毛都不见舒展片刻。” 无忧听罢脸都白了,心想苏娘子平日里像个仙女,可动怒的时候简直就是魔鬼,周身似是散发着令人忍不住战栗的寒气,虽说是一如往常般平静温柔的说话,可字字诛心,教人“生不如死”。 本想着偷偷摸摸溜回房里躲起来,没想到正好在院子里遇到了正在练剑的苏白,那剑风凌冽,所到之处落英纷飞,本是极美的画面,无忧却看得心惊胆战。 “你过来。”苏白停下动作,冲无忧招手。 无忧感觉脚下生了钉子,抬不起来,哭丧着脸磕磕巴巴地说:“无忧今日本是想找刘老头问问梦中之物便回来,在茶楼被无赖缠住了,所幸得一公子出手相救,无忧为表感激...请那公子喝茶,聊了起来,因此误了时辰,这这这这事出有因,苏娘子就再饶无忧一次吧!” 苏白见无忧被自己吓得不轻,心下想笑,却又不好发作,只是神情淡然地说:“你来,你贪玩,我教你些拳脚功夫,防身用。” 无忧听罢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心说难不成今日在墙外自己嘀嘀咕咕的话,被苏娘子听了去?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无忧听话地走到苏白跟前,只见苏白拉起自己的手,好似在探自己的脉象。 苏白探得无忧脉象同普通常人无异,别说灵力了,就连习武之人的内力都没有,就是个寻常姑娘。 “嗯?怎么了?”本来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无忧见苏白脸色有异,不由得开始胡乱脑补起来,莫非是自己患了什么怪病? “无事,想看看你的底子,好选择适合你的招式。” 见着苏娘子摆手示意,无忧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来。 第五章:人生寂寞如雪 几招拳脚功夫练熟下来,已是深夜了,无忧瘫在地上喘气:“苏娘子,今日就且先放过无忧吧……饿了,头晕眼花的。” 苏白见她虚脱的模样,心下想着无忧这孩子毫无基础,是得歇一歇才行,若是急于求成,恐怕得伤了根基,可那元卿侯爷越发逼得紧了,如果到时真要闹到最糟糕的地步,凭自己如今的功力能保住自己就已然是不错的局面,但如果要将无忧牵连进来,万万不可。 “罢了,你休息吧,明日继续。” “……哦。”无忧本想抱怨,但清楚苏白愿意教自己武功确实是为了自己好,便懂事地点头,然后到厨房去寻吃的了。 待无忧吃饱喝足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在院子里听到苏白的房间里传来动人心弦的琴声,那旋律时而低沉,似女子在耳边娓娓倾诉,时而高亢,似将士在战场上放声嘶吼,虽说无忧不懂音律,但这样的曲子,她也知道除了自己那绝世无双的主子苏白,整个蔺城无人可奏。 无忧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皎洁的月光发呆,主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苏白就连自己都要瞒着呢? 在院子里吹了许久冷风的无忧本想着拎几坛好酒到苏白房里将她灌醉再“”严刑逼问”?无奈和意料之中一样吃了闭门羹,苏白借口说欲要歇息了,无忧便只能抱着酒在紧闭的房门前赌气地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无忧了?” “莫须有的念头,莫要再动,我是真的乏了,你也赶紧去睡吧。”苏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倦意,似乎是真的困乏了。 “哦。”无忧也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性子,想着既然主子如此不愿意,强迫的而来的答案,也恐怕未必是真的,也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清晨无忧是被众人的救火声吵醒的,她从床上翻身而起,正准备出门看看情况时,却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和一个包裹,心下纳闷不已,莫非昨夜有人趁自己熟睡时溜进了自己房间? 无忧也顾不得多想,拆开信看了起来,只见信中内容是四幅画。 第一幅画着苏白与一男子对峙,苏白神情极其沉重的样子。 第二幅画着苏白在一个屋内放火。 第三幅画上是自己站在大火前对着两具烧焦的尸体痛哭流涕的模样。 第四幅画的内容则是自己男装时的样子背着行李走在路上,旁边写着一个很大的“走!”,无忧认得出来,是苏白的字迹。 这四幅画连在一起,无忧大概明白了苏白想要告诉自己,她受了一个男子的威胁,于是她在自己房间放火,给人造成她被烧死的假象,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带上自己,叫自己替她掩护,最后打扮成男人的样子离开百花楼。 无忧赶紧打开桌上的包裹,意料之中,包裹中果然是放着许多珠宝首饰和一些银票,无忧也来不及细想,将包裹和信一股脑地全部藏到自己的床下,便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如画中所示,起火的正是苏白房间的方向,火势极大,看起来烧了有一段时间了,好几个挨着的屋也都受了连累,百花楼里所有的人都乱作一团,东奔西跑大呼着:“走水了!救火呀!” 无忧见着如此大的火,心底升起没来由的恐惧,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无忧心想,苏白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她让自己离开百花楼,却没有告诉自己去哪儿,也没告诉自己在哪儿可以找到她,就连等她的只言片语都不曾出现过,如此看来,苏白这次的不告而别,许是做好了这一生都无法再与无忧相见的准备。 想到这里无忧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正好被站在院子里一脸狼狈望着火势发呆的小丫头撞见,那小丫头平日里受了不少苏白和无忧的照顾,也是个懂知恩图报的好丫头,见着无忧伤心的模样,连忙上前安慰:“无忧姐姐,莫要伤心了,苏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无忧当然不是害怕苏白会被这场大火烧死,她只是担心苏白一个人离开百花楼,身边无人照应,又加之受人威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无忧越想越担心,只恨不得立刻动身去寻她!可苏白的意思是要自己等着大火扑灭,去看到她留下的那两具被烧焦的尸体替逃走的她做掩护,在那之后,才能离开。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对着那两具被烧焦的,面目全非的尸首哭得涕泪横流,无忧只是跪在地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苏白为何不带上自己一起走,她的记忆还没有找回,在这个世界上苏白就是无忧唯一能依赖的亲人,她不怕被牵扯被连累,无忧怕的只是在这偌大的世间孤身一人,人生寂寞如雪,无忧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就这般想着,心下越发觉得难受,便哭了起来,身边那些真情假意的安慰也都听不进去。 方茗赶到百花楼时,院子里围满了人,小小的身板费了好大劲才挤到中间去,只见无忧瘫坐在两具被烧焦的尸体前痛哭,心疼不已,想上前去抱抱她。 最终,方茗只是蹲下身子用手去轻轻拉扯无忧的衣袖,柔声道:“姐姐,逝者已矣,苏娘子在天之灵,定不愿见你难过的样子。” 无忧听到方茗的声音,从悲伤中清醒过来,转过头定神看了看身边人担忧的脸,鼻头酸得更厉害了。 也不过是这半个月来常往茶楼里跑,偶尔会与方茗打个照面,还记得初次见面时,方茗在茶楼见着无忧一个女儿家,坐在茶桌前悠闲地品茶嗑瓜子听书,惊讶之余又觉得有些害臊,毕竟头一次在茶楼里见着这般姿色的姑娘家,结结巴巴地来搭讪,无忧见他是个小少年,一脸牲畜无害的模样,也毫无戒备,这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偶尔语言调戏一番,看着方茗又羞又恼的可爱模样,倒也觉得有趣,只是未曾想过这位小少爷,还是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如此人多眼杂的情况,都不顾声誉跑来这烟花之地安慰自己,有些感动。 “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方茗见无忧看见他,平日里灵动的杏眼睁得大大的,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平常大大咧咧的模样,许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让自己赶紧离开,可那泪还是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个不停,一副教人怜惜不已的楚楚模样。 “我不走。”方茗摇头拒绝,他只知道,此刻的无忧需要有人陪伴着。 第六章:天大地大 无忧望着方茗稚气未脱的脸,眉目间却又充满坚毅,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暖意,心下叹道,原来在这世上除了苏白,还有别的人对自己关心。 “你方便的话,且先带我离开这儿吧。“ 方茗见无忧拭去脸上的泪,看似振作的模样,撑起单薄身子站起来,许是跪得太久,有些不稳,方茗赶紧起身扶住她,待无忧恢复过来,便规矩地松了手,不再逾越。 无忧感激方茗的体贴,转过头对他微笑:“你倒是机灵鬼,不似看起来那般。“ “我看起来哪般?“方茗见她有所缓和,不似方才一脸沉重,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应着她的话。 “嗯,书呆子般又傻又楞。“ “那你算是看走眼了,我本事可大着呢。“ 无忧展颜:“吹牛的本事是挺大的。“ 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无忧的房门口,无忧叮嘱他在门口守着,便只身进去整理了衣物放进苏白给自己的包裹里,将苏白留给自己的信烧毁后,便开了门把包裹交到了方茗的手里。 “你先回去,人多眼杂,我此刻不便出去,夜里到茶楼找你。“ 方茗接下包裹,他知道无忧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当年苏是苏娘子收留了她,让她得以在百花楼里遮风挡雨,如今苏娘子去世,她无依无靠,怎的连这可以安身的百花楼也要弃了? 他甚是疑惑:“姐姐这是为何?“ “说你是书呆子,你还不承认,百花楼虽是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可那也仅是苏娘子在的时候才称得上安稳,如今主子不在,我孑然一身,无人庇佑,且先不说当初眼红苏娘子的那些人,这金妈妈是出了名的势力,她怎么甘心供我白吃白喝在这楼里,定是要逼我去接客的,我无所长,到头来只有红倌人这一个选择,所以,我必须离开。“ 方茗见着此刻思虑周全的无忧,和平日里那个只知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的纨绔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突然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片面了。 “那你可想好了要去哪儿?“ 无忧挑挑眉尾,又恢复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勾起唇角笑得自信:“天大地大。“ 四海为家。 这潇洒其中的心酸,也只有像她这般无所依靠的人才能懂吧。 方茗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将那些话咽回肚子里,转身离开。 目送走方茗后,无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索自己今后的去处,这一动不动地坐着,便一直坐到了深夜,期间小丫头来送过一次饭菜,无忧本不想回应,但听着她担忧的声音,心下不忍,叫她将饭菜送进来便将她打发走了。 当清冷的月光洒在百花楼的院落,虫鸣与隐约能听到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吟交织,无忧换上男装,打开房门,见四下无人,便从后院的狗洞里钻了出去,还没来得及起身,便看到有一人立在跟前。 无忧心下一惊,正揣测对方来意时,便听到头顶传来方茗的讪笑:“我还担心姐姐从墙头摔下来,原是我想多了。“ “你小子真是皮痒了?”无忧窘迫不已,赶紧站起身来,拎着方茗的耳朵泄气。 “别啊姐姐,我可是为了接你在这吹了好几个时辰的风了!” 听到少年这样说,无忧才心软地松了手。 方茗捂着通红的耳朵小声地抱怨:“看着是个左家娇女,怎么跟个母老虎似的,谁家公子娶回家可真是要倒霉了。“ 无忧本想发火,可听得左家娇女四字甚是耳熟,想起那日萍水相逢的礼琛也曾用这词形容过自己,心下想着如果他来日到百花楼来寻不到人,也许与他一面之缘就此别过,有些惋惜。 “在想什么?”方茗见无忧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免好奇。 无忧回过神来,摇头应他无事。 方茗将无忧带回了自己家中,想着夜已经深了,她一个女儿家,又不会功夫,此刻就让她离开不是明智之举,便打算将她安顿自己房间里,明日再亲自将她送出城。 无忧觉得可行,便应下了,抬眼却看到方茗一副扭扭捏捏有话想说的样子,疑惑地问他:“有什么话直说。” “我本是想到茶楼里将就一晚,但是我怕爹爹明日来撞见了,家风严谨,若是被他发现我藏了姑娘在房里,问东问西……所以今晚我能不能和姐姐睡一个屋,你放心,我睡地上,不会坏了姐姐名声。”方茗红着耳朵支支吾吾地说完之后,头都不敢抬。 无忧从来都只当方茗是个孩子,还从未想到男女有别这一层去,想笑得紧,忆起他今日调侃自己的仇,她也算得上是睚眦必报:“别啊,我俩睡一张床也没事,盖棉被纯聊天,我的名声在百花楼早就臭名远扬了,不用顾及。” 方茗听罢头埋得更低了,攥着拳头半天不说话。 他生气了,不是气无忧言行轻薄,是气她每每这般调侃都因着从未将自己当男子汉看。 “我睡了。”方茗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子,还拿走了床上唯一一个枕头,瞪着无忧凶道:“枕头不给你睡!” 无忧见他炸毛的模样,越发觉得这孩子可爱得紧,只是笑着看他打好地铺抱着枕头独自睡去。 许是今日经历了太多,身心俱疲,无忧倒在没有枕头的床上,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此时在万花楼无忧的房间中,出现一个神秘的高大身影,那人在屋里巡视了一番,看见地上的灰烬,察觉蹊跷,便伸出双指用法术将那堆灰烬还原,看到信件的内容之后,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那画收入怀中,只一瞬,便像一缕青烟般消失不见。 无忧今夜的梦境仍旧怪异,却又同以往的有些不同,她梦到那个匣子里,出现一个小姑娘,无忧看不清那姑娘的眼睛,只见她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说话,无忧听不见声音,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只见她一张一合的嘴,随即那姑娘笑了起来,无忧觉得这个笑容似曾相识,但就是忆不起在哪儿见过。 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下枕着昨夜被方茗拿走的枕头,却不见方茗的身影,无忧想着许是去茶楼了,便起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这时才注意到桌上方茗留下的纸条,上边画着包子。 无忧摸着瘪下去的肚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吃不喝了快一整天,感觉到饿意袭来,又瘫回床上难受地躺着,这次终于体会到饿到心慌的感觉了。 好在方茗担心无忧饿着难受,包子一熟也顾不得烫手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没有让无忧等太久。 无忧拿着包子狼吞虎咽一般吃着,口齿不清地对方茗说:“救命之恩,无忧欠你一个人情,我只有钱,你也不缺钱,所以留着以后再报答了。” 方茗怕她噎着,一边给她倒茶一边叫她慢着点。 心下暗自应着,若是能以身相许,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虽说无忧长得好看,但这性子怕是要吓跑一大批的公子哥,这等烫手山芋,他做一回好人,接下也可,想着想着,竟忍不住偷笑起来。 “你笑什么?”无忧见他没头脑地偷笑,笑容里甚是幸福的模样,有些不解。 “无事,今早我家来福当娘了,高兴。” 无忧虽然想不通狗当娘他这般高兴是什么缘由,但也不知道有何不妥。 第七章:天眼仪 无忧吃着吃着,突然想起前天让方茗替自己问的事情。 “诶,对了,我托你向刘老头问的事儿,可有眉目?” 听到无忧提起这茬,方茗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她要忘了这事才好,自己都没想好该不该对她如实相告。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看到方茗的神情不对,无忧心下蓦地升起莫名的焦虑与不安。 方茗再三思量,认为无忧的人生还得是由她自己做主,他无权去干涉,便一五一十地说:“先生说…那物似是天玑门里的一个法器,名叫什么……哦!天眼仪,这个天眼仪的作用就是可以看到你想监视的人的一举一动!但驱动这个法器需要在对其想要监视的人身上取一信物作为媒介,不过刘先生说,天玑门的天眼仪通常都是圆的,还从未有过方的。” 无忧听罢,闷着头不说话,脑子里细细琢磨着这其中蕴含着的所有可能。 第一种可能,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神妖之事,所以有法器的天玑门也根本不存在,刘老头瞎掰。 第二种可能,妖神不存在,天玑门存在,但只是一个普通的打造器物的地方,刘老头吹牛。 第三种可能,或许刘老头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天玑门中的天眼仪是圆的,与自己梦中之物有所差异,也许并不能对自己恢复记忆有任何的帮助,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妖神,那么无忧此刻应该做的便是去找到刘老头,寻求他的帮助。 “我想和刘老头聊聊。”最终无忧下定决心要会一会这个神秘的说书人。 “那…只要姐姐同意我在场,我便去替你约他,如果他答应了,你可记得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叫他刘老头,先生脾气古怪得很,万一发起怒来跑了,我就只有被我爹打死的下场。” 无忧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憋着笑应下:“我就同你一样,叫他一声先生,或者方家摇钱树,可好?” 用方家摇钱树来形容刘老头在他们家的地位是真的再贴切不过了,这个茶楼原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来喝茶的人本就不多,加之对面又是百花楼,这许多客人经不住那些媚骨香腮的小娘子们勾引,这茶喝着喝着便喝成了花酒,方老爷子接手茶楼以来,是想尽了千方百计都无济于事,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终于在半个多月前抓住了刘老头这根救命草,他用他的奇闻故事,和唾沫星子,灌溉出了今日的方家茶楼。 “唉……你就莫要取笑了。”方茗也感叹自己一个大少爷,在茶楼的地位还比不上刘先生,虽说他也时常委屈得很,但对刘先生还是心存着感激与敬重。 无忧见他有些沉重的模样,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安慰道:“放心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胡闹,何况,你爹也断不会为了一个说书先生而打你的!” 方茗见状下意识地缩了缩头想要躲开,他不喜欢被无忧这样对待,像哄碎娃儿(小孩儿)一般毫无戒备,别家公子,像他这个年纪,都已成婚了,可这无忧不知道是脑子里少根筋还是怎么回事? 无忧感受到方茗的抗拒,也就默默收回了手,想着许是自己玩笑失了分寸,惹得他不高兴,在耍性子,便柔着声对他说:“是姐姐不好,不该乱开玩笑,伤了弟弟的心,姐姐给茗儿赔个不是!” 茗儿?!方茗被这两个字惊得气得浑身发抖又耳根通红,抿着嘴半天憋了三个字出来:“蠢女人!”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无忧在房间里琢磨了许久他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蠢女人这么傻气的词语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来的,真是没有品味,唉……最近这般喜怒无常?莫不是青春期来了?不对…这话又说回来,青春期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脑子里又蹦出个新词?上次的简笔画到现在都还没解释出来…… 气呼呼的方茗跑到院子里,对着大树拳打脚踢地撒气,嘴里念叨着:“什么茗儿!爹娘才这般唤我!笨死了!” “少爷这是?” 这时,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方茗听出是刘先生,心下诧异,先生从来不早到,如今这情形是怎么回事? “无事,我…随便练练,先生今日来得这般早,可是有什么要事?”方茗许是觉得刘先生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趁着问话的功夫,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见刘先生与寻常老人一般无异,但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我来找少爷,是想见一见无忧姑娘。” 在刘先生漆黑如墨的眼瞳里,方茗解读不到任何可以窥探他心思的蛛丝马迹,许是老者本就拥有着的沉静。 他就站在那里,背有些驼,风撩起他花白的头发,满脸的斑点与褶皱,可他的眼神始终是有神且灵敏的,他的嗓门底气十足,响彻茶楼每个角落,方茗有那么一瞬的错觉认为跟前站着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男人。 虽然方茗只打量了片刻便转移了视线,但还是没能逃过刘先生那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刘先生便赶在方茗询问理由之前主动解释来意:“老夫想听无忧姑娘亲自说说她的梦境。” “如此正好。”方茗心下暗喜,正愁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方茗领着刘先生进了自己房间,哪知一进门屋内的气氛便开始诡异了起来。 那刘老头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无忧斥责道:“原来无忧姑娘便是那位常来茶楼搅我场子的泼皮无赖。” 无忧虽知自己往日里常在茶楼起哄胡闹是有些不懂规矩,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刘老头心眼如此小,竟还记起仇来了,刚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方茗在一旁心惊胆战地想,都怪自己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一层去!这两个人都是火爆脾气,等会儿要是打起来,可如何是好,正当他苦着脸为难时,却见无忧一脸陪笑地拉着刘先生的衣袖,近乎是用讨好的语气说:“往日里是无忧不好,无忧一个混迹烟花之地的俗人,不识抬举,得罪了先生,今日如此近距离地见着先生,切实感受到了先生的大家风范,先生这般大人物,自然也不会同无忧这等小女子一般见识!” 第八章:去得与否 无忧认为自己这个马屁是拍得极其自然与响亮,这俗话说得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笑得脸都快僵了,定还是有些作用的,也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方茗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这沈无忧是什么时候转的性子?! 刘老头捋着胡子面色古怪地盯着无忧,也不说话,似在想些什么。 沈无忧这人刘老头初次注意时,是个模样清秀俊美的公子哥,常会来茶楼待上小半日,还喜欢起哄,几次三番让自己差点下不来台,这一经打听,只知道此人是百花楼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时不时会和城中的权贵子弟凑在一处喝花酒,但没人知道她的来历,所以许多人忌惮她背后未知的势力而不敢招惹,一直到前日里,听来讨教问题的方茗一说,才得知她实际是个女儿身,还是百花楼花魁苏白的贴身丫鬟,这便是她最大的背景了。 如此一个小丫鬟,竟能以假扮成公子模样在烟花之地混得风生水起,实在是不简单。 今日他初次试探,这姑娘是有些小机灵,但是否是能成大事之人,还得容他再仔细观察一番。 “你这酒桌上的伎俩,也妄想在老夫身上起作用?” 方茗见状心想大事不妙,无忧心气高,又是个急性子,头一次见她这般低声下气屈身于人,可先生完全不买账,这该如何是好! “先生,无忧是我的朋友…今日也赔了不是…您老卖我个面子,就莫要再追究了,可行?” 刘老头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面子?值几个钱?” 无忧听方茗说过,这刘老头脾气古怪得很,是人都说,老人就跟小孩儿一样,得哄着,顺着,此刻她有求于人,也正应了刘老头方才的话,面子能值几个钱,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低个头,也不难。 “先生说的是,但无忧并非是以酒桌的规矩在对待先生,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无忧有心认错,还望先生给个机会才是。” 刘老头见着无忧此刻低眉顺眼,诚恳的模样,甚是满意:“姑娘也算是个明事理之人,如此,老夫再要追究,倒成了老夫肚量小,罢了。” 方茗此刻才明白无忧这是在唱哪出戏,以进为退,高,实在是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无忧,远比他平日里所见到的,更加不容小觑。 “谢过先生海涵。”无忧对着刘老头规规矩矩地鞠上一躬,暗自舒了口气。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嘻嘻! “说正事,老夫来见你,是想听你说说你的梦境。” 无忧一听正合心意,便殷勤地拉过凳子:“先生站着累,坐下说吧。” 接着,无忧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来历与困扰她许久的奇特梦境如实告诉给了刘老头。 “昨夜我又梦见了那个会发光的匣子,那里边有一个姑娘,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见她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在跟那狐狸说话,但说的什么,我也听不见,而且,那姑娘的笑容,感觉极其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刘老头听见无忧提到通体雪白的狐狸的时候,眉头一皱,眼底隐约闪过一丝讶异,她怎会梦见雪狐与当年的救命恩人? “先生可是想到些什么?”无忧察觉到刘老头细微的神色变化,略带急切地问道。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许是当年鹫鸣山里的雪狐,而那姑娘,便是雪狐的救命恩人。” 刘老头话音一落,方茗与无忧的脸色都变了。 “先生的意思是,你故事中所讲的都是真的?这世上真的存在神仙和妖怪?”无忧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追问。 “只凭老夫一张嘴,断然是不能证明些什么,如果你梦中之物真是天眼仪,那便说得通了,除此之外没有更为合理的解释,你若是不信,可亲自去到天玑门问一问,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 方茗听罢,抓着无忧的手急道:“不可!蔺城离天玑门路途遥远不说,听闻天玑门建与穹山之上,穹山地形险恶,稍有不慎,一步踏错便坠入深渊粉身碎骨,如此九死一生之路,不可去!” “唉,你要我说你几次,好好说话,莫要动手动脚。”无忧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模样拎开方茗的手,神色镇定地说:“先生神通广大,可愿意为无忧指条路?” 刘老头挑着眉毛,假装疑惑:“老夫愚钝,姑娘说的路,是何?” “去得与否。” 刘老头看着此刻的无忧,心下思量着,这姑娘虽说失了忆来历不明,但他方才已偷潜入她的意识探了她的底,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就算与千年前的事情有关,这几经转世,孟婆汤都不知喝了多少在肚中,不应还会有当时的记忆,实在怪哉。 “可去,若信得过老夫,我便跟方老爷高告个假,送你到天玑门。”刘老头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谁叫这姑娘,和自己是一个主子,他这个前辈,照顾后生的责任,赖也赖不掉。 现在主人不知去向,临走前又为沈无忧安排后路,对她这般照顾,想来,在主人心中,对这姑娘,定也喜欢得紧吧。 无忧激动得差点儿没从凳子上弹起来,抓着刘老头的手腕,就差没扑上去了:“先生此话可当真!?” “当真。” 方茗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这该如何是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这到底是先生拐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还是无忧拐了他家的摇钱树?! “无忧谢过先生!” 刘老头被无忧的手劲抓得有些难受,委婉提醒道:“姑娘方才教育方小少爷好好说话,怎的到姑娘这儿,就没这个礼了?” 无忧这才发现自己还使劲抓着刘老头的手腕,想必先生这骨头不比少年,再使些力怕是要折,连忙送了手,尴尬地笑着:“啊!先生莫怪,我方才太高兴了……失礼失礼。” “我且先去茶楼了,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动身。” 刘老头走后,方茗苦着脸,望着正沉浸在喜悦中的无忧,心头有万般不舍,一时间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他不愿意放无忧去以身犯险,哪怕天玑门里真的有关于无忧身世的线索,可这来路不明的刘老头究竟能不能护得了无忧周全,他不敢确信,反倒是开始怀疑起刘老头万一居心不良,骗走无忧要加害于她,又该怎么办? 第九章:吴游公子 “怎么了?苦着张脸,舍不得姐姐啊?”无忧看见眉头紧锁的方茗,望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怕你遇到危险。” 无忧甚感欣慰,坐在方茗的身边,柔声说:“那你可知姐姐如今是何处境?” “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有多少,反正我就是担心你。”方茗只痛恨自己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若是有足够的能力,他一定会叫无忧留在他身边,由他来照顾。 无忧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地解释道:“我失去记忆,不知自己是什么人,不知家在何处,也不知自己的过去,如今唯一能依赖的主子也不在了,此刻的我就好似只身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深海中,溺不死,也不知岸在何处,一眼望去身边除了水,还是水,这种孤独令我很恐慌,我忍受不了,每一秒都是折磨,所以我会想法设法地抓住任何一个能让我回到岸上的机会,哪怕很小,我也要去尝试。” 方茗认真地听完无忧的话,开始能够理解无忧做的这个决定了,虽觉得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将真心话说了出口:“姐姐并不孤独,除了苏娘子,我心里也是有姐姐的。” 无忧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奇异,教她浑身不自在,便又装作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嫌弃:“你这般说话肉麻得紧,还是莫要为难自己安慰我了,姐姐吃不消。” 方茗一时语塞,他想说这是真心话,并非是为了安慰而随口一说,可他现在并不想让无忧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想再等等,等到自己长高,长大,等到自己有出息了能保护得了她的时候。 如此想着,方茗也便顺着无忧的话应道:“我还不是怕你难受,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好意我心领了,你是不知道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自己先玩着吧,我去茶楼帮忙了!”方茗站起身来,也没再看无忧,理了理衣摆,挥手走了。 无忧望着他纤瘦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风月之事她见得多了,这点小心思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先不说她对这小少爷毫无男女之情,如今自己的存在于他来说,还算是个累赘,方老爷清高,向来不喜与背景不干不净的人打交道,何况自己这个百花楼丫鬟的身份,若要依赖方茗,连累方家父子不和,这种事情她是决计不会做的。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无忧便坐不住了,索性套上男装,跑到茶楼里去听书,屁股刚落在凳子上,便听到邻桌在谈论百花楼起火花魁惨死的事情。 “这苏娘子不是清倌人吗?这夜里怎么还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莫不是红颜祸水,惹了情夫妒忌,这才被烧死的?” 无忧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用手里的茶壶将那造谣者的头砸个窟窿,叫他长长记性,但她现在不能张扬的,若是事情闹大了,暴露了身份,被金妈妈抓回去就惨了,何况现在还不知道威胁苏娘子的男人是谁,万一那人知道自己身份之后,绑了自己逼苏娘子现身自投罗网,那罪过可就大了。 “李兄说得在理,这等美人儿谁不想要啊?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抓着,许是哪个位高权重的大爷干的!” “听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百花楼里的姑娘说,苏娘子遇害前一夜,与那元卿侯爷见过面,那侯爷是个痴情种啊,一年多了,都还对苏娘子念念不忘,说来也怪,侯爷身份尊贵,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这苏娘子心气高,偏就看不上他,你们说,会不会?”这人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起来,无忧听不清楚,不由自主地就将身子凑近了些,正在脑子里搜寻着有关于这位元卿侯爷的记忆时,肩膀被人搭上了。 “这位兄弟甚是眼熟啊!”说话的是刚刚那位疑心苏白许是得罪了哪个大爷的男人,无忧本不想参与,奈何偷听被人抓了个现形,想避开也不是,干脆拎着茶壶与那几个多舌之人凑在一桌,压低声音:“小生吴游,百花楼的常客,对几位聊的话题有些好奇,兄台们莫要怪罪弟弟叨扰才好。” “原来是吴小公子,久仰久仰!百花楼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今日有幸一见,果然比传闻中更为英俊潇洒!” 那几个人虽说嘴碎,也还算得上是豪爽热情,不仅不怪罪,还拉着无忧一起聊天。 “除了那个侯爷,还有一个人我也觉得甚是可疑。” “哦?”无忧倒是想知道还有谁。 “听百花楼里的柳毓姑娘说,苏娘子身边有个贴身丫鬟,也是个娇俏可人的极品,那苏娘子对她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宛如亲生姐妹一般,可那丫鬟神出鬼没,跟了苏娘子一年多,苏娘子身边却极少有她跟着,楼里的姑娘也很少见到她,这苏娘子被烧死之后,那丫鬟当天夜里就不见了,那金妈妈还说,苏娘子房里所有的财物都不翼而飞,也许就是是被那白眼狼丫鬟偷走了,你们说说,这个丫鬟是不……” 无忧听他满嘴胡说八道,暴躁得很,又不好发作,一不做二不休,装作喝茶的模样,看准时机将口中的茶水全部喷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那男人震惊之余又有些恼怒,正欲拍桌时,被同行的人摁住了。 那人使了个眼色,无忧知道自己吴游公子这个名号,是个不可招惹的角色,也不慌张,只是装作被茶水呛到的样子,边咳边憋气,脸不一会儿就通红:“咳咳咳……对…对不住……咳……兄台见、谅,只是我有咳咳……别的想法,急着想说,便呛着了。” “无碍,公子歇歇气。”那人对吴游公子还是忌惮着的,只得默默忍下,手里还忙着给无忧添茶。 无忧假装缓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之缓缓道:“不怕各位笑话,我有幸见过那丫鬟一面,确实讨喜,还追求过那姑娘一些时日,虽说我也算不上什么皇亲国戚,但自认为背景还是不错的,可那姑娘丝毫不为所动,说要一辈子跟着苏娘子,所以说,这姑娘应该不是畏罪潜逃,据我所知,金妈妈可是一直在逼这姑娘接客,过去有苏娘子护着倒还收敛,如今这苏娘子一去啊,那姑娘不跑脑子就有问题了。” “公子说的也在理,倒是公子可惜了,还未得到美人儿的芳心,那美人儿便不见了踪影!” 无忧正想接话,哪知背后传来方茗的声音:“几位爷在聊些什么有趣之事?” 第十章:原来是这样 无忧正愁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脱身,见方茗的出现,忙起身抓着他装作有要事找他的样子:“哎呀!方小少爷来得正好,我找你有事,可方便到院中一叙?” 虽说不知道无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方茗与她之间,还算是有默契的,点头应她可行。 “吴游先走一步,改日得了闲,请兄台们到百花楼痛饮!” “公子果真阔气,那就这么说定了!” 无忧笑着离座,扭过头瞬间就变了脸,拉着方茗径直朝他房里走去。 方茗还是头一回看见无忧的脸臭成这个样子,待无忧关上房门,他立马着急问:“发生了何事?” “我向你打听个人,那元卿侯爷什么来路?”在无忧仅有的记性里,对那侯爷唯一的印象,便是在柴房听到程柳毓为了他与苏白争执,甚至还想痛下杀手,如果这元卿侯爷真的是因为对苏白求而不得所以恼羞成怒威胁她妥协,那主子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 “我只知他是当今圣上的皇弟,立了不少战功,名气大得很,你打听他作甚?” 无忧对方茗是信得过的,但苏白还活着这个事实,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如此想着,无忧还是打算将他继续瞒着:“无事,只是听说主子受害前一天,与他见过面,心下怀疑……” 还没等无忧说话,方茗吓得脸色苍白,直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你嫌命大吗?” 无忧下意识本想咬他一口,虽不知方茗为何反应这么大,但也大概意识到了“祸从口出”,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放开自己。 方茗适才放了手,松了口气,又突然意识到,此刻两人亲近得很,连无忧颈间散发出的幽香都能闻到,霎时脸上起火,连忙拉开距离,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我回茶楼了。”方茗害怕脸红了被无忧看见,逃一样地走了。 留下纳闷的无忧,明明不知羞地扑上来的是他,被占了便宜的是自己,怎么如今搞得像是被她调戏了一样,真是搞不懂这小少爷脑子里想的些什么。 不过眼下本来已经坚定了要去天玑门的心开始有些动摇了起来,无忧想要留下来,用苏白给自己的财物在城里买个宅子,再置办些产业,以吴游公子的身份做个生意人,方便替苏白留意元卿侯爷的动向,可苏白信中又明明白白写着让自己离开蔺城,这可如何是好。 无忧就这样一直想着,夜里茶楼打烊,方茗带了肥美的烤鸭回房里,她还是愁眉不展难作抉择。 “在想何事?这般苦恼的模样,我给你带了只烤鸭,快些趁热吃。” 无忧摆手:“无事” 想的心烦意乱也不想说话,拿着鸭肉大口吃了起来,她活着有一个原则,什么事都可以暂时放下,但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吃饱了,心情也会好,便又有力气思考问题了。 夜里无忧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日一早便要动身了,可眼下自己已经知道要逼迫苏白离开百花楼的人是谁,放任不管的话,难保那势大的侯爷抓到苏白,如果留下来,兴许还能帮上忙。 想着想着,无忧越发觉得不对,她的思路似乎搞错了方向,就算苏白是不想自己被牵连进来,直接让自己真的认为她被烧死了即可,为何还要将真相告知自己,仅仅只是需要她来认个尸而已吗?事情绝不只有这么简单,如果苏白的计划中,苏白有自保的能力,但不确定是否能保住自己,所以让自己乔装离开蔺城,寻一安稳之地藏起来,毕竟百花楼里了解自己的人并不多,除了苏白和方茗也没人知道自己是何来历有两个身份,即便是侯爷知道苏白有个丫鬟,想找,也不知道从何处去找,这个方法才是两全其美的,如此才能够说得通。 啊!原来是这样!想了这么久才想通!无忧免不得在心里疯狂吐槽,苏白真是太高估她的智商了,教她好生为难! 许是想通了不明之处,无忧今夜睡得格外安稳,清晨还是被方茗叫醒的,她揉着眼睛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只见方茗早已是穿戴整齐的模样盯着她笑。 “你笑什么?” 方茗看到无忧摸不着头脑得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笑你长这么好看还有眼屎。” 无忧顺手拎起枕头就向那笑容灿烂的方茗砸过去,枕头里都是些糙米,豆子,还别说砸到鼻子生疼,方茗顿时呲牙咧嘴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姐姐还真舍得下手,夸你好看你还打我!” 无忧也懒得同他废话,穿好鞋子和外衣,就着方茗端来的水洗了脸后仔仔细细地照镜子,端详自己眼角是否还有眼屎。 梳洗完毕后,拿上包裹推开门便看见刘老头在外边院子里的树下坐着喝茶,似是等待了许久的样子。 担心又惹了他不高兴,无忧赶紧小跑上前,恭敬地赔礼:“先生久等了。” “无妨,方小少爷拿了好茶来接待,老夫也算是沾了姑娘的福气,才喝得上这甘醇香凛的云雾。” “哪里哪里,先生尊贵,无忧是沾了先生的光。”无忧知道云雾是好东西,平日里那小子也从未拿来招待过自己,趁着这次方茗舍得,毫不拘谨地坐下来品茶。 “此次前去,山高水长,姑娘可想好了?” 无忧点头:“是的,这一路,怕是要辛苦先生了。” 刘老头没在说话,只是没来由地笑着,无忧虽觉疑惑,但也没再刨根问底,喝了茶,就下几口茶糕垫了肚,便准备动身了。 这时方茗飞奔着从房里出来,执意要将无忧送到城门口,无忧心觉不妥,此时正是敏感时期,本来起火当天方茗就来百花楼找过自己,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加之昨日自己以吴游的身份在茶楼与方茗同行,今日若再方茗送到城门口,被有心人看到,这些细节几经推敲总会露出端倪来。 “我受不了道别的场景,你就在茶楼好好呆着,切记,若是有人问起你大火当日你来百花楼找我的事情,你就说你少年怀春,想来献个殷勤,但送我回房后被我打发走了,昨日的吴游公子就是你的情敌,找你便是要威胁你不要再接近无忧姑娘并且向你打听无忧姑娘得下落,你全然不知我失踪的事情,千万莫要与我扯上任何别的关联,也切莫再有多余的话,明白吗?” 方茗虽是不甘心,但听得无忧的一番叮嘱,心下恍然大悟,便认真记下了。 第十一章:弄霜 刘老头用甚是赞许的眼光看了无忧一眼,小小年纪,眼光长远,看待事情沉着冷静,懂善后,确实难得。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再将身份隐藏下去了。 “姑娘如此心细,可曾想到眼下你我也许已经被监视了?” “……”无忧哑然,这一经提醒才意识到也许茶楼外已经有了元卿侯爷的眼睛。 姜肯定是老的辣,但刘老头不得不承认无忧比他这个活了千年的老狐狸要机灵许多,他让方茗背过身去。 方茗是个尤其听长辈话的好晚辈,连为什么都顾不得问,下意识就转过身。 只见刘老头长袖一挥,便带着无忧像一缕青烟一般消失在方家院子里。 “好了吗?先生?”方茗背过去以后,等了片刻,听不见背后有任何动静,心下好奇,问了一声,也没有人回应,便着急回头,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不由得吓了一跳,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面露惊恐地想,这刘先生到底是何来历?难道真的会飞不成?! 无忧比方茗受到的惊吓更甚,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她便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树林中,身边的刘老头也不见了,只是一个面容极其俊美的人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 真是要了命了,这是幻觉吗?昨夜睡得挺好啊?到底怎么回事? “无忧姑娘用这般眼神望着老夫,莫不是老夫的美色太凛冽,吓得姑娘不敢认?”这位雌雄难辨的绝色公子名为沈弄霜,也就是千年前鹫鸣山上的那只雪狐,他本是没有名字的,是主人容他在鹫鸣山里栖身,是主人点化他从一只弱小的雪狐修炼得道成为如今法力高深的狐妖,也是主人亲自替他取的这极好听的名字,那时的他以为,能一直承欢在主人的膝下,和主人百年如一日地在鹫鸣山里逍遥快活,可也是因为自己的贪玩儿遇难,害得主人忧心如焚离开结界出山寻找自己时被魔王掳走,这千年来,他每天都在忏悔每天都在自责,也在一天比一天更刻苦地辛勤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魔王争锋相对,将主子接回。 一月前,弄霜发现主人在自己眉间留下的羁绊印记消失了,顿时方寸大乱险些走火入魔,亏得主人留下的固灵丹保住了自己,可他万万没想到,吃下固灵丹后的他功力大涨,几乎是到了可以飞升为仙的程度,弄霜担心主人是将自己的修为渡入了固灵丹内,所以出山时那魔王才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掳走了,固灵丹中的修为尚且对自己还有些排斥,并且弄霜似乎开始能感应到主人的心跳,如今印记虽然消失,许是说明主人已经彻底没有了法力,不过庆幸的是她仍旧好好的活在这世间。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之后,弄霜便立刻离开了鹫鸣山,踏上了寻找主人的旅程,直至靠着体内属于主人的灵力感应,他终于在蔺城找到了主人。 无忧瞪大了眼,伸出颤抖着的手指着弄霜半天才将话说顺:“你你你你?你是刘先生?!” “想不到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无忧姑娘,也有说话结巴的时候。”弄霜见她吓得不清的激动模样,觉得有趣得很。 虽然无忧往日里时常渴望见到活生生的神仙妖怪,但此时此刻真的与妖怪面对面时,她激动归激动,心里还是害怕的,想象中的妖怪虽然不全都是面目狰狞的可怖模样,但一想到刘老头眨眼能变成眼前的绝世妖孽,难保下一秒他不会变成张着血盆大口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怪物。 “你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帮我?”无忧废了好半天劲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尽量控制住自己因为害怕而微微有些颤抖的声线。 “此事说来话长,甚是复杂,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为好,我知晓姑娘是个聪明人,前面就是穹山,我只能帮你到这儿,那穹山里有结界,我一个小妖,进去后灵力会受限,可能会比你更为羸弱,反而拖了姑娘后腿,方家的处境不太妙,我即刻回去帮你照看着。”弄霜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交于无忧的手中,嘱咐道:“这东西你收好,危机时刻兴许能帮到你,但你上山后的每一步都可得踏稳了,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无忧接过折扇,看似普通之物,但拿在手里却是能真实感受到其中隐隐散发着的能量,无忧虽是早已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心理准备,但看着不远处那座直破云霄的穹山,还是心里发虚,忍不住问道:“此物有何用处?” 弄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在天玑门弟子身上顺来的。” “......”无忧瞬间沉了脸:“你们妖怪都这般不靠谱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有个宝贝傍身总比没有好吧?”弄霜面露惭愧地解释说:“我若是能帮你恢复记忆,也不会让姑娘走这一遭了,可惜弄霜道行太浅,这等法术得要上万年修为的仙人才可施。” “无忧谢过先生。”无忧心知自己一个普通的凡人,能得眼前这位漂亮妖怪的帮助,虽不知为何,但也是不易的荣幸,应该心生感激。 “先生就莫要再叫了,老气横秋的,无忧姑娘唤我弄霜即可,对了,姑娘事成之后,如果想回蔺城,便叫这折扇的主人送你,他若是不愿意,就叫他唤我来。” “无忧明白了,弄霜公子。” “那好,姑娘保重,弄霜先回了。”说罢无忧便亲眼见着弄霜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到自己方才也是化作青烟过来的,就莫名觉得不安,低下头看着自己尚还健全的身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知道自己安然无恙,适才放下心来。 想到要爬山,这包裹带着很是累赘,无忧东看看西望望,瞅见有棵树长得极其别致,像是两个交缠的人影,决定暂且先将包裹埋在树下。 藏好包裹之后,无忧将那折扇小心地放进怀里,便疾步朝穹山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被天上掉下的东西砸到了头顶,无忧吃痛哎呀一声,定睛一看,地上散落着许多殷红的野果子,正抬头纳闷时,听见弄霜的声音回荡在头顶:“你这傻姑娘,不带点吃食,怕是还没上山就先饿死了!” “谢谢你!”无忧四处张望都没见到弄霜的人影,想必他是在别的地方给自己送果子吧,有法力就是好。 无忧捡起地上的果子装进随身的钱袋里,心想着虽然这弄霜有些不靠谱,但心地还是挺好的,改日请他喝酒,喝百花楼里最好的女儿红,再叫上牡丹和清荷两种不同风情的姑娘作陪,美滋滋。 第十二章:我死了? 刚开始的山路,还算得上是平缓好走,可越往上走,路就越发地陡了,无忧也顾不得身上被荆棘和树枝划破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一直前进,从不回头看那云雾缭绕的山脚,走得累了,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歇歇脚,吃上几颗酸甜可口的野果子,感觉体力恢复点儿了,又接着往山上走。 无忧不想落下脚程,因为她不愿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腰上过夜,一想到可能在山顶等待自己的就是自己寻求了许久的记忆,心下便鼓足了勇气与干劲。 暮色将至时,无忧走到穹山最为可怖的横道前止住了脚步,这条横道的对面,便是一块写着天玑门的石碑,穿过这条横道,离天玑门的门庭就仅千步之遥了。 如果现在就踏上横道,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天色黑下来之前走过,这横道左边是光秃秃的山壁,右边是万丈深渊,落脚的地方很宅,只能侧着身子背紧贴着山壁面对着深渊才能移动,实在是考验无忧的胆量,这不仅仅每一步都得分外谨慎,还得稳中求速,可是如果现在停下来,便要在这冷风萧萧的山中过上一夜,这四周都是乱石,要回过头去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还真应了那句上山容易下山难,一步踏错,等待自己的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进退两难的地步令无忧的心神越发慌乱,如果要继续前进,那时间宝贵,多耽误一秒钟都是风险。 无忧盯着横道对面的石碑,似是能蛊惑人心一般,也顾不得再瞻前顾后,决定抓紧时间行动。 山顶的风刮得无忧的衣裳肆意飞舞,无忧心想反正衣摆都已被划烂得不成样子,干脆将那碍事衣摆全部撕下来,以免等会不小心踩到脚下一滑可就完了。 无忧后背紧紧贴住崖壁,仰着头不敢去看脚下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景象,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慎重而沉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也一点一滴地越发昏暗了起来,无忧快要看不清脚下的路,心底的恐惧也渐渐开始放大了起来,眼看天玑门的石碑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横道也快要走到尽头,这时无忧的脚下突然踩到一颗石子,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直摔下了悬崖。 “啊!”无忧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失重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想要尿裤子,幸而在尿出来之前,无忧靠着本能抓住了崖边横着长出的一棵树,无忧张开紧闭着的双眼,看到手中紧抓着的那根树枝,说结实也不结实,也就和自己的胳膊不相上下,暂且不说无忧的体力够不够支撑自己爬上还算安全的树干,关键是这树枝到底能不能承受住无忧的力量?! 无忧绝望之际想到了弄霜给自己的那把折扇,费了许多气力才将那折扇从怀中拿出来,她看着那折扇,感觉更绝望了。 弄霜压根没告诉自己这玩意儿怎么使呀!! 这时,无忧明显感觉到手中的树枝开始发出断裂的动静,情急之下,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将那折扇打开,折扇打开之后发射出刺眼的光芒,闪得无忧大脑发懵,顿时感觉自己可能要瞎了,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凑巧,这一个剧烈的动作导致了树枝彻底断开,失去支撑的无忧瞬间极速朝深渊跌落。 无忧心想这次许是真的死定了,深渊下定是白骨累累,还好,不算寂寞。 极速的跌落令无忧开始感觉到缺氧,难以呼吸,接着几乎是眨眨眼的功夫,便开始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本来在房里练字的礼琛突然感觉到了玄空扇的召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瞬间便被强制性地从房间召唤到了半空中,在失重中缓过神来,定睛一看,身下有个人正在往崖底坠落,手中那闪着光的东西,正是他在人间游历时弄丢的玄空扇! 礼琛此刻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御风追上那人将她紧紧抓住抱在怀里,再是一个瞬隐将怀中的人带到了穹山的石碑旁。 夜色之中礼琛看不清陷入昏迷中的无忧长什么样子,只是好奇为什么他的玄空扇会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凡人手中。 “醒醒。”礼琛轻轻拍了拍无忧的脸,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为难地自言自语:“事出有因,失礼了。” 随即礼琛将无忧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探了探她的脉象,虽无大碍,但因为受惊不小还短暂失氧所以导致昏迷不醒,正欲将她扶起给她渡气,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师弟可是歇下了?” 原是大师兄提着灯来找,上次自己夜里偷跑下山去凡间,师父知道后大发雷霆,还因此事连累大师兄看护不力一并挨了责罚,在此之后师兄便将自己房内的灯火施了法,方才自己被玄空扇唤离,房里突然熄灯,想必是惊动了他,这才来查。 礼琛知道此刻若是让大师兄进门,发现自己房内藏着一个凡人,还是个姑娘,那麻烦可就大了,于是赶紧将灯火唤亮,用慵懒低沉的声音答道:“方才睡下,师兄有何事?” “无事,那你好生歇息。”确认礼琛还在房内之后,秦祁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师兄慢走。” 礼琛听着秦祁离去的脚步,确认他已走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只见床上此刻躺着的这个衣衫褴褛浑身布满血痕的姑娘,竟是在蔺城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无忧! 无忧姑娘?!怎么会是她?! 礼琛心中疑虑甚多,决定将无忧唤醒后听她如何解释,又担心无忧醒后的动静惊动到他人,只得将房间设起消音结界,才开始替无忧疗伤,好在她受的只是皮外伤,片刻间无忧身上的伤口都开始恢复愈合,意识也开始清醒了过来。 无忧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心下困惑不已,这是哪儿?自己是生是死? “你醒了?”礼琛见无忧醒来,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感觉很开心。 无忧定睛一看,坐在床边的竟是礼琛!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温润如玉的模样,像是梦一般令她难以置信。 “我死了?”无忧心想,兴许阎王爷是个大善人,所以才让人在死后能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可怪也怪在,为什么只有礼琛一个人,她的心愿不仅于此啊! “苏娘子和方茗呢?还有刘老头…哦不对,是弄霜。”无忧坚信自己现在已经死了,不解为什么只看到了礼琛而自顾自地嘀咕着。 第十三章:玄空扇 礼琛听到无忧提到沈弄霜那只狐狸,甚是讶异:“弄霜?你与他认识?” “咦?你还会说话?!” “你没死,好好活着呢。”礼琛见着无忧还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已经死去了的遐想中,忍俊不禁。 ?! 无忧伸出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用力捏了捏,好痛! “怎么会呢?我不是从横道上摔下去了吗?哦……弄霜给了我一个折扇说能救我,我打开那折扇,眼睛都快给我闪瞎了,我掉下去了呀。”无忧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虽说现在回想起来还很后怕,但隐隐约约好像记得在晕过去之前看到有人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我没死?是你救了我?” 礼琛没有回答,只是略带腼腆地笑着看她,心下想着初遇时自己那句没头没脑的以身相许就罢了,上次她说请自己喝茶,结果这茶钱还是自己买下的,这次倒是真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她会如何报答。 “那你岂不是又救了我一次?唉……可惜,我将包裹埋在穹山脚下了,不然我可以把主子给我的财物都给你。”无忧无奈地叹口气,心想自己眼下身无分文,连个铜板都掏不出来,倒是又欠下了救命之恩这么大的债。 礼琛本以为这次无忧会真的说出以身相许这句话,看来戏文里说的并非是真实的,暗自讪笑自己天真:“礼琛救下无忧姑娘,并不是为了报答,是为人的根本。” “你……究竟是何身份?” 无忧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能在半空中将自己毫发未损地救下,肯定不是凡人。 这一句倒是真的将礼琛问到了,虽说无忧是个单纯讨喜的姑娘,但到眼下也仅仅只是第二次接触,师父常教诲天玑门弟子,要对外人设立防备之心,即便是相识之人,也要有所防备才好,天玑门的任何一件器物,一旦落入心思不正的人手中,都会后患无穷。 “礼琛不过只是从小沉迷修仙之道,小会点法术,登不得大雅之堂,话说回来,你一个身无所长的小姑娘,上穹山干什么?”礼琛想到无忧心思率真,也没想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转移。 但无忧听后并不相信,弄霜分明给自己说过,穹山中有结界,他在山里灵力会被压制,连她一个普通凡人都抵不上,而礼琛却能在穹山中施法救下自己,就连自己身上那些被荆棘划破的伤口都痊愈如初,要说他只是会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法术,无忧心道礼琛肯定是把自己当小孩儿了。 无忧也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思,只是装作深信不疑的样子,顺着礼琛的话答道:“我上穹山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弄霜说我梦中反复出现的奇怪物件似乎是天玑门中的天眼仪,我的主子苏白在百花楼中葬身火海,眼下无所依靠,便想着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想起些什么。” 听到天眼仪时,礼琛皱起好看的眉毛,天眼仪乃是仙家才能使用的法器,无忧一个凡人,怎么会与天眼仪有渊源? “公子神情,似是知道些什么?” “据我所知,天眼仪,只得仙家使用,姑娘怎会?” 照礼琛的说法,无忧对自己的身世更加好奇了起来,也愈加迫切地想要找回记忆,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不过我梦里的那个物件是方的,除了这一点,别的都与弄霜口中形容的天眼仪无所差异。” “方的?!” 自天玑门成立以来,这数万年间,都从未造出过方形的天眼仪。 “是了,弄霜也告知过无忧,天眼仪从未有过方的。”无忧想着,便将自己知道的,记得的所有事情都简单地告知给礼琛。 礼琛认真地听着,这一番了解下来,连他都觉得其中许多事情都扑朔迷离得很,难以解释,紧锁的眉头未有过半点松缓,难怪连弄霜这等修为都无法解决,将她推到天玑门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很感激礼琛公子愿意听我说这些。” 无忧见礼琛这般认真而专注地听自己说话,略微有些感动,也许相由心生也是有道理的,至少至今为止,自己见到的这些个长得赏心悦目的人,都很照顾自己。 “无忧姑娘莫要如此客气,倒是礼琛觉得愧疚了,骗了姑娘说,我是个凡人,其实礼琛的真实身份,是天玑门弟子。” 说罢礼琛偷偷看了无忧一眼,想知道她会作何反应,只见她面色如初,反倒是出言宽慰自己:“无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无忧也很想要和别的人一样拥有自己的秘密,可惜老天爷或许对她要溺爱许多,夺走了她的所有记忆,那些可能是痛苦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美好的。 “不必心急,礼琛定会尽全力帮助你。” “嘻嘻。”无忧突然俏皮地笑出声来,弄得礼琛一头雾水。 “我已欠了公子一条命,再是要劳烦你帮我找回记忆,这些恩,无忧倒是真不该如何报答了。” 也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在茶楼里礼琛那句以身相许就免了,若是真可以此来报,倒是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这礼琛长得好看不说,还是个仙门弟子,自己除了酒量大,会调戏姑娘,几乎是一无是处,又有何资格站在他的身侧。 当然,理智而清醒,也算是自己的一大优点,否则眼下,定是被那元卿侯爷抓去当人质,成了拖主子后腿的累赘了。 “这把玄空扇,乃是母上赠与我的,我从小不离身,那弄霜见我宝贝得很,许是那日游历到蔺城,被伪装成说书先生的他顺手牵羊了去,也是亏了无忧姑娘,玄空扇失而复得,如此,那便算扯平了吧。”礼琛救下无忧,本就是没有想过要有何回报可言,若无忧要因此而将自己当作救命恩人高高供着,反倒是令自己为难。 “哈哈哈哈哈哈……”无忧没忍住发出杠铃一般的笑声:“你是不是傻,这扇子本就是你的,被弄霜顺了去才落到我的手中,也是多亏有了这扇子,我才能得救,此刻不过是物归原主,这功劳无忧不领!” “可……”礼琛语塞,他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到该以怎样的措辞来让无忧明白自己救她,并非有所图。 “无忧知道公子想说救我是为人根本,但无忧想告诉公子,知恩图报也是人之根本,无忧感激公子,不管公子接受与否,这份亦心意是无忧决定的。” 无忧神情坚定地看着礼琛,言辞有理有据,竟教礼琛无可反驳,反倒是被她说服。 “那好,你准备如何报答?” 第十四章:设计师 无忧虽说是个百花楼里的小丫鬟,可她这一年多以来被苏白照顾得倒像个小主子,活生生似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洗衣做饭打扫房间通通不会,难不成要她去替这仙家弟子挡酒,教他如何调戏小姑娘? 万万不可! 礼琛见无忧皱着她那对清秀的远山眉,两只手指不安地搅动着,似乎是被如何报答自己给难到了,细看之下她那双纤纤玉手柔嫩得很,想必是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 就在礼琛欲要开口劝罢时,无忧突然抬起头,眉开眼笑甚是动人的模样:“诶?我想到了,我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礼琛好奇得紧,忙追问:“如何?” 无忧迫不及待地解释:“你们天玑门缺设计师吗?不谦虚地说,我脑子挺好使的。” “设计师是何?” 无忧愣了愣,她好像也不知道设计师是什么意思,但又一次将这种词汇脱口而出了。 “嗯……大概就是,能给天玑门提供出最新鲜的法器。”她本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但是不知为何会概述成为设计师这三个没头没脑的字,过去无忧从未曾重视过,但眼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语出惊人,想必这一定与自己的来历有所关联。 天玑门的法器一向都是由师父和诸位长老在多次的构思,交流与试验,经过不断地完善才完成最终的成品,礼琛听得她一个连自己的来历都还没弄明白的小女子想要做这等差事,虽觉得荒唐,可看她言之凿凿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想知道她有何能力:“哦?无忧姑娘可有何妙思?” “我不知道怎么说,得靠画才行。” “好办。”礼琛摊开手掌,随即他将一支笔变了出来,将笔递给无忧。 无忧有些难受地扶了扶额头,心说怎么先前并未发现这礼琛是个榆木脑袋? “没纸墨呀,大兄弟。”无忧也是没过脑子就暴露出了平日里在酒桌上的粗俗模样,懊恼地将脑袋蒙进膝盖间,完了,太丢脸了! 礼琛也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一时间竟觉得格外有趣,噗嗤一声笑出声,但还是优雅地用衣袖掩面,只露出两只笑成月牙弯儿一般的漆黑眼眸盯着此刻自觉窘迫无比的无忧。 “咳咳…无忧姑娘,你且先抬起头来。” 无忧扭扭捏捏地抬头,只觉脸上烧得厉害,一向都是自己把别人调戏得面红耳赤,此刻倒好,连自己都不放过了。 本以为会看到礼琛嫌弃又震惊的模样,却未曾想撞上的却是礼琛那双笑意满盈的眼睛,温柔得很,有些意外。 只见礼琛提起笔,在空中写出他的名字,那金色的线条发着微微光芒,倒映在无忧清澈的眼瞳里,似是夜幕中的点点星光。 “无需纸墨。”礼琛看见无忧面色微红,眉眼中满是惊喜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冒出异样的悸动,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无忧接过礼琛递来的神笔,这新奇的玩意儿稀罕得很,令她跃跃欲试,便撇开脑子里那些窘迫的念头,专注地将她在梦中见过的东西画出来。 “这是何物?”礼琛初次见着无忧那可以称得上诡异的画风,反应与当初的方茗如出一辙。 “呃……这是辆车。”无忧耐心解释道:“这前后两个圆是车轮,中间这个线条是车身,上边嵌着坐垫,就是类似于马鞍那样的,然后这个把手是可以控制方向,车轮中间这个是脚踏,和一条链条连着车轮,踩着这个就可以转动车轮,令车移动。” 礼琛听得云里雾里,还是不曾明白这是何物,也不明白踩着那个脚踏为什么能让车轮转动。 “这样吧,明日我动手将这东西做出来,你见了实物,就会懂了。”无忧知道一时半会礼琛定是不能理解的,毕竟自己初次梦见这玩意儿时也惊奇得很,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这是何原理,闲着没事的时候,就闷着头琢磨,琢磨了快半个月,她才明白过来,其中的关键便是那藏于其中毫不起眼的链条。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嗯…这个,还给你。”无忧虽然还想再玩玩这个宝贝,但出于礼貌,还是第一时间归还了。 “送你了。”礼琛方才看到无忧盯着自己变出的笔眼神发光的模样,想到她心下对这笔肯定喜欢得紧。 无忧惊喜:“真的吗?” 礼琛点头,应她说是的,这下把无忧给乐坏了,她还是头一次可以拥有一件神奇的宝贝,也没想太多,脑子一热从床上蹦起来伸手搂住礼琛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以表感激。 “谢谢你!” 什么男女有别,好好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的,此刻全被无忧抛之九霄云外。 礼琛被这突然送入怀中的温香软玉给吓了一大跳,愣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凡间女子不都矜持得很吗?这又是哪门子规矩?此刻无忧抱着自己高兴地说谢谢,难道戏文中所说的以身相许还有这样的方式? 打住,不能再去想戏文了,那戏文中的以身相许可比眼下更令人脸红心跳。 “无忧姑娘…”礼琛仰着头不去看胸口那颗脑袋,哑着嗓子唤她:“不嫌弃的话,我将旧时的衣衫拿给你换上,虽说是被我穿过,但清洗得很干净,你可先凑合着,明日我再带你下山去置些新的。” 方才礼琛一直专注于无忧的身世和来历,直到她从被子里跳出来后,他才看到此刻散着青丝的无忧诱人得紧,破烂的衣摆下隐约可见她洁白纤细的小腿,礼琛看得直在心里念叨,非礼勿视。 被这般委婉地一提醒,无忧这才意识到衣衫不整的自己此刻正在轻薄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想赶紧松开,但又觉得如此就真的太尴尬了,便干笑着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替自己打圆场:“如此便有劳礼琛公子了,实不相瞒,无忧呢,是真心将你当好哥们儿看待的,百花楼里没学到什么好东西,就净在酒桌上捡了这些小动作,今后我一定改过自新,不拿这些粗鄙习惯来对待公子。” 说完还自我感觉特别友好地拍了拍礼琛的后背,然后才松了手,乖乖钻回被子里。 礼琛只觉头痛得很,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开始变得有些急躁,也没再说话,只是将好的衣服找出,交到无忧的手里。 第十五章:不必惊讶 无忧看着礼琛抿着嘴面无表情的模样,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也没再追问,接过礼琛递来的衣裳道了声谢。 随即礼琛手一挥,一扇黑色的屏风便立于床前,接着无忧看到他回避至屏风外,适才松了一口气,心道也不知丢这脸,到底捡回来了没有。 礼琛背对屏风而立,回想着无忧方才说的话,脑海里浮现出她在酒桌上同别的男子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情景,这越想越觉得心里烦躁得紧,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但就是不痛快。 上次蔺城一别之后,无忧就似乎成为了刻进礼琛脑子里的人,喝茶会想起,路过青楼会想起,偶尔在梦中也会见着她那带着浅浅梨涡的笑靥,或是拧着眉毛做各种奇奇怪怪的表情,礼琛心下期待着能再一次与她相见,煮上一壶清茶促膝长谈,今日这误打误撞地倒是见上了,虽不是想象中的美好模样,但也好过进百花楼找她要得体许多,要形容他的感受,那就是心头似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一种陌生的,奇异的滋味萦绕在心头。 “礼琛公子,我好了。”无忧换上礼琛还是少年时的衣裳,竟还合身得很,料子是极好的,所以穿着格外舒适。 礼琛回到床边,此刻映入眼帘的哪还是方才那娇媚的女儿家,分明就是个俊俏公子哥,简直判若两人。 “这……”礼琛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怀疑方才无忧在屏风后边给自己换了个头。 “公子不必惊讶,无忧本就一直以男儿身行走江湖,我将这头发束得紧,眉毛和眼睛都飞起来了,所以同方才有点差距很正常。” 无忧将头发束成冠时,上扬的眉尾与眼尾,就会令她变得异常英气,加之她的声音本就比寻常女子低沉些许,身长七尺,许是吃下去的东西全用来长个子了,所以该长的地方还是小小的一坨,因此她女扮男装,别人只当她是个小公子,也从未有人识破。 礼琛甚是不解,放着好好的姑娘家不做:“为何要以扮作男人的模样?” “嗯……很多事情,男人方便做,女儿身就很麻烦了。” 无忧心想,如果自己以姑娘家的身份到青楼里找姑娘陪自己喝酒消遣,听姑娘弹琵琶唱小曲儿,怕是会被当成失心疯给轰出去吧。 “此话怎讲?”礼琛还是不明白。 “呃……这个…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你们天玑门的掌门到时候怪罪我教坏了他的门生!”无忧摇摇头,心想这礼琛是个根正苗红的仙家弟子,她虽不知天玑门里有什么规矩,但也能想到青楼这种地方,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定是不能去的,毕竟上次在蔺城,不知情的自己已经邀请过礼琛一次了,而他当时也是摇着头说要赶回家拒绝了自己,这茬,还是就此带过,莫要提了才好。 礼琛见无忧不愿意说,也就没再追问。 “已是深夜了,无忧姑娘且先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见师父。” “好。”无忧点头,心想此刻结束话题正好,他如果要刨根问底,那自己在百花楼干的那些风流事岂不得被他刨了个干净。 许是因为苏白的绝世美颜和一身绝技,所以在无忧的眼里,她认为百花楼里的每个清倌人都是值得去欣赏的瑰宝,她喜欢清荷弹的琵琶,喜欢看她那双纤纤玉指在弦上柔柔拨动的样子,她喜欢牡丹,喜欢听牡丹那婉转绵软的歌声,像是在月色下独饮,缓缓慢慢诉说着情意等待公子回头的痴情美娇娘。 当然无忧也喜欢酒量了得热情似火的红倌人蔷薇,每次与她才能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然后醉得浑身瘫软的无忧就紧紧抱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将脸放在蔷薇的腿上安心睡去,第二日醒来时,蔷薇就会抚着无忧的侧脸,温柔地看着她,无忧心知,蔷薇是个苦命姑娘,她把自己当做知己,因为只有无忧点蔷薇作陪时,蔷薇才会免于去伺候那些她一点也不喜欢的男人。 还有她最不愿意提及,也是最喜欢的红倌人芙蓉,说来无忧觉得挺不好意思,有一次喝醉了,无忧不小心摔倒在芙蓉的身上,那软软的怀抱,温暖,且香甜,有一种在娘亲怀里想要撒娇的感觉,那时无忧意识不清晰,想着便如此做了,就将那芙蓉压倒在地上,用脸蹭着芙蓉的柔软,一脸痴笑就差没有叫娘了,芙蓉感觉当众受辱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委屈极了,又害怕得罪小有名气的吴游公子,只得默默记仇,在那以后,芙蓉见着吴游公子便躲,那像娘亲的温暖怀抱,无忧也再没享受过了。 无忧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礼琛已经走出了房间,她躺下来,有些遗憾地想,如果主子没有被威胁,现在的自己还在百花楼中,过着往日那般没心没肺没羞没臊的日子,该多好啊。 想着想着,便沉睡了过去,梦境中却出现了今日画给礼琛看的那辆车。 本来这东西也不是第一次梦见了,并没什么可稀奇的,可突然间那梦境里出现了一个黄发垂髫的女娃娃,和一个头发极短又有些花白的老爷爷,他们穿的衣裳样式无忧从未见过,那女娃娃和上个梦境里的小姑娘一样看不清眼睛,可那老爷爷倒是能看得仔细,虽说那老爷爷浓眉大眼嘴角向下看着凶巴巴的,可抱着那个女娃娃时笑得特别和蔼可亲,他好像在教那个女娃娃去踩那个车,女娃娃摔了跤,老爷爷赶紧去将她扶起来,将她抱在怀里仔细哄着,那女娃娃瘪着嘴看着似是想哭的模样,却是没有哭,如此反复,那女娃娃终于能将那车稳稳地踩着走了,开心得发出清脆如铃的笑声,那老爷爷就站在原地欣慰地看着踩着车渐行渐远的女娃娃…… 无忧从梦中惊醒,蓦地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心口堵得慌,还隐隐作痛,连喘气都有些困难,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眶热热的,伸手一摸,脸上全是冰冷的泪水,皱着眉头,揪着胸口的衣襟,觉得难受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忧疑惑得很,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那老爷爷究竟是什么人,那女娃娃为什么和之前梦到的救下雪狐的姑娘一样令自己看不清眼睛,还有他们那古怪的服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六章:方家被查 无忧与刘先生走后的第二日清晨,方家茶楼遭受了巨大的麻烦。 正如无忧所预料的那样,元卿侯爷果然在茶楼安插了眼线,那日的几个多舌之人已全部被灭口,此时的方家茶楼已被元卿侯爷的人手包围,方家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跪在大厅之中,任人鱼肉。 “侯爷啊,小人是真的不知道您说的无忧姑娘是何人!您说的那姑娘,即是百花楼里的丫鬟,这方圆几里,谁人不知我方家世代为人清白,从不与那些身世背景不干不净的人来往,还请侯爷明查!”说话的正是方茗的家父,平日里挺直腰板为人处世的方家大老爷,可有钱的遇上这有权的,也只能低三下气地跪在地上,连说话都得谨慎。 元卿侯爷坐在椅子上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也没抬头看他,只是嘴角带着冷笑:“方老爷,你,本侯爷是信得过的,可就不知方老爷有没有问过你家的小少爷,有没有做过什么败坏家风的事情。” “小儿?不瞒侯爷,小儿自幼便乖巧懂事,也甚少出门,每日不在自家房中,便是在茶楼里帮忙招呼客人...”方老爷一听侯爷提到方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对自己的孩子甚是信任,任何忤逆家风的事他决计不会去做。 还未等方老爷说完,元卿侯爷的手下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方老爷若是想包庇你家少爷,我这就去替你抓上几个证人来,到那时候,你这茶楼,怕是得弃了。” “侯爷,是小人的错,小人瞒着爹爹做了许多有悖于他的事情,还请侯爷莫要责怪爹爹和其它无辜的人,我愿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如实告知给侯爷!”方茗自知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此刻若再继续装疯卖傻,怕这侯爷动起真格的来,方家上下断然没有好果子吃。 “你?!!”方老爷霎时吓得脸色惨白,就怕方茗一时惊慌,瞎出头,最后惹祸上身。 听到方茗的话,这元卿侯爷终于抬起头来,用他那双凤眼紧盯着方茗:“方小少爷识趣,愿闻其详。” 那侯爷的眼神犀利且阴沉,方茗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慑力,一时间背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但他清楚,此刻若是回避他的眼神,接下来说的话他定是不会相信的,便顶着这审视的眼神,开口说道:“小人只知道那无忧姑娘是一年前苏白在百花楼里捡来的,大半个月前,无忧姑娘来茶楼听过一次书,小人见她生得貌美,便心仪于她,上前与她交谈了一番,再那之后,第二次见她便是百花楼起火那日,小人想去献个殷勤,谁知她让小人送她回房之后,就将小人打发走了,第二日小人在茶楼帮忙时,被吴游公子找到,他说有要事找小人,小人认识他,也是茶楼的常客,小人便毫无防备地带他去了后院,哪知这公子卑鄙蛮横,见着后院没人,一脚将小人踹倒在地上,说什么无忧姑娘是他的人,教小人莫要再痴心妄想,还向小人打听无忧姑娘的下落,小人哪里知道无忧姑娘去哪儿了,她失踪的事情还是在这公子口中了解到的,那人不信,还踢小人的腿,逼小人跪在地上,小人这膝盖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方茗在无忧走后,早就将这段说辞背得滚瓜烂熟,为了让这段话变得更真实些,方茗还特意使了苦肉计将自己的膝盖弄伤,所以虽然元卿侯爷的目光咄咄逼人,但他还算是面不改色滴水不漏地讲话说完了。 元卿侯爷听罢沉着一张脸,眯起眼睛逼问:“百花楼里的人说,你去百花楼那天,空着手进去的,出去的时候,带了一个包裹。” 这句话吓得方茗整个人一抖,心下暗道不好,怎么将这茬给忘了,也没提前作准备,这可如何是好。 “侯爷饶命,小人因为答应了无忧姑娘不说出去...”方茗紧张地弯下腰给元卿侯爷磕头,趁着将脸埋在地上的间隙,脑子里飞速思考着改如何将这事圆过去。 “小少爷年纪轻轻,倒也还算个守信之人,不过这命,和信,不知小少爷作何选择?” “小人不敢隐瞒,是无忧姑娘叫小人帮她带的财物,她让我帮她藏在百花楼后院的墙外,那儿有个破烂的陶罐,我便照做了!”这情急之下,方茗也编不出其它合适的借口,只得将百花楼后院里的那个狗洞泄露出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方老爷听完方茗的这些个交代,气得脸色铁青,亏得自己对他这般信任,他竟背着自己做出这么多丢人的事情!攥着拳头隐忍着怒意,若不是元倾侯爷在,他真想痛揍不孝子,教他长长记性! 元卿侯爷看着跪地上惊恐不已的方茗,一个十来岁的小儿,想必也没什么胆量和本事来与自己作对,他方才的交代,应该是事实,从进屋开始他就观察到这方茗走路的步子有些虚,跪在那儿也是摇摇晃晃的样子,时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完全没有佯装的痕迹,他膝盖有伤不会有假,他也知道方家的人都向来不善心计,这少年一向是天真懵懂的模样,见着好看的姑娘,怀春也是常事,如此,那便是只有这么多了。 “小少爷可知这无忧姑娘是何来历?有没有告诉过你,要去何处。” “回侯爷的话,小人单相思,那无忧姑娘心气高,连吴优公子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小人这类货色,她不过是利用小人的心意,帮她带个东西,哪还会给小人说这些!倒是听她提过,她失忆了,只记得来百花楼之后的事情,她是何来历她连自己都不知!”方茗心知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元卿侯爷定然是信了,才会追问无忧的来历,也不再紧张,因为他很清楚,无忧的身世来历没有任何人知道,就算这侯爷要去查找,便是大海捞针,难得很。 “叨扰了。”元卿侯爷也听百花楼的人说过,那无忧姑娘的确是个失忆之人,也就打消了对方茗的疑心,既然已经无所线索可得,也就没有继续浪费时间的必要,起身带人离开了方家茶楼。 那无忧姑娘也不过只失踪了两日,茶楼也被搜查了个仔细,一无所获,如果没有躲在城中,即便是出了城,她一个弱女子也跑不远,只要加快人马搜查,不怕抓不到她,除非,这无忧姑娘长了翅膀,会飞。 元卿侯爷前脚刚走,后脚方老爷便起身横眉竖眼地狠狠甩了方茗一巴掌,那柔嫩白皙的俊脸上顿时浮现出红肿的巴掌印,方老爷看着虽然心疼,但是铁了心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受代价。 “逆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方茗自小娇生惯养,又加上乖巧懂事从未犯过什么打错,第一次遭到爹爹的责骂,也是第一次挨打,这一巴掌下来整个人都懵了,耳朵里嗡嗡地响着,就连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感受不到,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也说不出话,只是微张着嘴跪在地上,眼眶里瞬间涌满了泪水。 第十七章:情为何物 方老夫人周氏见状赶紧起身挡在方茗的身前,周氏出身低微,本是方老爷子在少年时的通房丫鬟,在方家向来说不上什么话,因着周氏肚子争气,给方家生下了方茗这个独苗,才能名不正言不顺地坐上这方家夫人的位子。 见着方茗挨打,周氏护犊的本能让她无所畏惧地站了出来:“老爷,茗儿还小,您要责罚,便责罚妾身,他也并未犯下大错,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姑娘,并非是刻意要忤逆您的。” “娘亲,茗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快些回房。”方茗担心娘亲替自己求情会被迁怒,于是伸手将周氏拦在自己身后。 果然不出方茗所料,方老爷此刻正在气头上,如此只能是火上浇油。 “我都没怪你平日里对这逆子纵容溺爱!你倒是自己送门上来了!” 周氏正欲开口辩解,只见刘老头捋着胡子走进了大厅,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大概明了是这方家小公子在挨训,暗自偷笑,哎呀这种热闹,他可是最喜欢凑的。 “哎呀,老夫这一日没来,怎的方家乱成一锅粥了?” 方老爷子听了刘老头的话,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刻自己不仅只是当着方家所有人的面指责方茗,这茶楼门户大敞,那些个过路人要是有心往里看一眼,可就什么都看了去了。 方老爷子一向爱惜颜面,虽说方茗犯下大错,但眼下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挨了自己的巴掌,毕竟是个男子汉,这事要传出去,肯定是有碍方茗今后的名声,倒也罢了,就罚他回房面壁思过,日抄千字家书,长个记性。 “小儿顽劣闯了祸,刘先生见笑了,先生不是说要出远门?这怎就回来了?”方老爷面对刘老头时,面色才略微缓和了些,转头对着方茗又板着脸:“还跪在这里丢人现眼,即刻回房去思过,每天抄千字家书,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出!” “老夫怎么感觉方老爷这话,是在撵人呢!”刘老头正想看个热闹,谁知他刚一来,这方老爷又将那小少爷撵回房里去了,热闹没得看了,不满得很,瘪着嘴刺了方老爷一句。 方老爷自觉自己方才话中不妥,急忙解释:“先生莫要误会,我只是想与先生寒暄几句。” 弄霜才不想与这糟老头子寒暄,见着方茗起身回房,便对方老爷挥手道别:“我去与小少爷聊聊,少儿不更事,来硬的可不行。” 方老爷子身形一愣,心道这家事怎能容外人插手,正琢磨着如何委婉谢绝,哪知这先生步伐稳健,一眨眼的功夫便跟方茗一同去了,憋闷了一肚子的火,重重叹一口气,只得叫人收拾好被搜乱的茶楼,开门迎客。 弄霜跟着方茗回了房间,见这小少爷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还不忘向自己打听无忧姑娘的下落,不由在心底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我已送她到了穹山脚下,接下来,便要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方茗闻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得都快哭了:“先生神通广大,那日既能瞬间带着姐姐消失在后院,怎…怎能将她那样一个弱女子丢在穹山那样危险的地境里!” 弄霜被方茗这番指责气得不轻,他好心送她到穹山脚下,还将好不容易顺来的宝贝转手赠她保命,怎的此刻他倒成了个不顾她死活的狠心人? “你这小儿真是泼皮得很!老夫帮她,不帮她,都只是一念之差,她与我非亲非故,我将她送到穹山脚下,免受路途遥远的颠沛之苦,已然是那姑娘的福分!这穹山是她自己要去的!又不是老夫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的,她的命宝贝,老夫这一把老骨头,还要陪着她爬上那穹山才算负责不成?” 弄霜也不知他的这番话方茗能不能懂,反正这小少爷若再要对自己撂脸色,他即刻就走,再不回方家茶楼,看他如何跟他那惜才又惜财的爹交代! “……”方茗听了刘先生的话,自觉方才是自己太着急,口不择言了,尽力稳住心中的焦虑,诚恳地道歉:“先生对不住,是我太担心姐姐,说话不过脑子,还请先生莫要怪罪,我只是想到既然先生会飞,将姐姐带上穹山也并非难事……” “我要是能飞上穹山,那天玑门的门槛都怕是要这世上会法术的人给踏破了!”弄霜见方茗苦着一张脸,难看得很,只好将玄空扇的事情告诉他:“我给了一件天玑门的宝贝给她,你且放宽心,她定能顺利到达天玑门的。” 方茗此刻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下来,无忧才离开一日,这元卿侯爷便找上了方家茶楼,也幸亏是有了刘先生的帮助,否则此刻靠步行的无忧难保不会被元卿侯爷的人追杀。 “姐姐可曾跟先生说过,何时回来?” 弄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少爷黏人得紧,无忧姑娘才离开一日,他便想念起来了,照他这个追法,无忧姑娘决计是不会理睬的,女人这种东西,怪得很,你对她越好,她越不想搭理你,反之你越是冷漠待她,她就像个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不知,老夫与她说了,事成之后想回来就叫我,我去接她,或者让天玑门的弟子送她。” 方茗有些紧张地问:“那天玑门可有规定弟子不许结亲?” “没有这等规定,天玑门里全是男人,无忧姑娘生得俊俏,怕是要羊入虎口了。”虽然没有规定,但天玑门都是些仙家弟子,要结亲也是与仙家女子结亲,像无忧这样的凡人,还从未有过先例,但弄霜也懒得多说,就当是报方茗刚才指责自己的仇。 方茗顿时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就怕无忧经不住天玑门里那些个仙骨风姿的男人诱惑,等不及自己长大该如何是好!早知就在她走之前厚着脸皮将心意坦白了,也好过此刻山高水长,望穿秋水的好! 弄霜被他转来转去绕得头晕,这房间也不想呆了,便起身走出房门,站在院中,见四下无人,拿出怀中的天眼仪,用手一抹,那天眼仪里便出现了无忧的身影,只见她身着天玑门弟子的门服,蹦蹦跳跳地与礼琛并肩走在街上,时而看到路边小贩卖的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便停下来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一旁的礼琛只是默默地陪伴她,替她挡住拥挤的人群,时而朝她温柔地笑着,画面好生和谐! 啧啧啧……弄霜在心里感叹,孽缘啊!孽缘!还是和方家小少爷在一起比较现实,若要真与这礼琛在一处,不知这姑娘得吃多少苦头! 第十八章:小姨母 礼琛离开自己的房间之后径直去了大师兄秦祁的房间,本想趁着他睡下了偷偷溜进他的房里,在茶塌上将就一晚,哪曾想礼琛蹑手蹑脚地刚走进房间,门还没带紧,屋内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吓得他整个人一抖。 秦祁从卧房里衣冠整齐地走出来:“等你许久了。” 礼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大师兄哪儿都好,就是疑心太重,看着桌上的冷玉皿中那两只交缠的“食音虫”,恍然大悟,想必秦祁在自己的消音结界设立之前,就已经将他的独门宝贝“食音虫”放进自己的屋里了。 “师兄都知道了?” 秦祁挑了挑眉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还不知你与这姑娘是何关系有什么渊源?” “在凡间时,弄霜那只老狐狸为了戏弄我,抢走了我的戏文,说是追上他就还我,我顺着他的妖气追了一路,直到在蔺城的一家茶楼里,妖气便断了,也是在那儿与无忧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礼琛对秦祁一向信赖,也不打算瞒他什么,就照实说了。 “这姑娘来历蹊跷得很,弄霜在玩些什么鬼把戏,先是把你引到蔺城,还偷走了你的玄空扇,眼下又将这姑娘送到天玑门来,定是在谋划些什么。”秦祁一向不喜弄霜那没个正经的模样,初次见面时,他散着青丝,裂衣欲出,本就生了张雌雄莫辨的脸,真真儿让人没眼看,还不知羞地往人跟前凑,教他暴跳如雷,要不是看在曾有恩于礼琛的面子上,早就一掌打过去了。 “许是巧合吧,我那扇子弄霜早就心怀不轨,想必这次赠给无忧姑娘保身也是不甘心得很,我倒好奇他与无忧是什么关系,竟让他这常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寻山中仙的淡薄之人如此上心。” 说起礼琛与弄霜的关系,那便要提到鹫鸣山中的上仙,也就是礼琛从小未曾蒙面的小姨母沈玉裘,一千年前,玉裘上仙被胤罗魔王掳走时,礼琛的母上玉桑上仙正怀着礼琛,得知消息后忧心如焚,一心想要杀到魔界去讨人,但因着胎象不稳,又是临盆之时,为了保住礼琛,只得留在天府中养胎,将这件事交给了礼琛的父亲礼光上仙处理,哪知当礼光上仙赶到魔界时要人时,也不知道那魔王胤罗给玉裘上仙灌了什么迷魂汤,死活不愿离开,说什么自愿留在魔界,还请玉桑和礼光莫要再干涉她的事情,礼光上仙无奈之下,只得独自返回,一直到玉桑生下礼琛,岂料礼琛刚出世时体质羸弱得很,玉桑上仙与礼光上仙昼夜照看着从不离身,五百年过去后,玉桑上仙见着越发健壮起来的礼琛,才放下心来,她叮嘱礼琛乖乖待在天府,等她去接小姨母玉裘上仙回来,在礼琛的记忆中,玉裘上仙生得极美,放眼这世间万物的光彩都不敌她一瞥一笑。 而这一次,玉桑上仙还是没有将玉裘上仙接回,魔王胤罗说,在玉裘上仙在之前不久,已经独自离开魔界了,此刻就连他也找不到她的去处。 玉桑上仙回到天府,终日郁郁寡欢,替玉裘上仙担忧,也自责自己身为长姐没有照顾好小妹,礼琛看在眼里,心疼母上,便暗自想要替玉桑上仙分忧。 那时的礼琛与此时方茗差不多一样大小,性子却是比方茗要叛逆大胆许多,也有着少年的通病,冲动且鲁莽。 那日他只身偷下凡去,找到了小姨母曾隐匿之地,鹫鸣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以他的修为,完全不能抵御鹫鸣山里那锥心刺骨的寒气,进山不到半个时辰,便挨不住那极寒,四肢僵硬地晕倒在雪地里。 再醒来时,一张长得极其漂亮的面容映在礼琛的瞳孔里,礼琛欣喜若狂:“我找到你啦!小姨母!” 弄霜一脸懵,小姨母?!可自己分明是雄的呀!又是何时何地多出个这么可爱的小侄儿? “我叫礼琛,我的母上是玉桑上仙,您可唤作我琛儿,小姨母,琛儿从小便听了不少关于您的事情,今日一见,果然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礼琛急着想带“小姨母”回天府,娘亲一定会很开心,便从床榻上跳下来,扯着“小姨母”的衣袖催促道:“小姨母不在的这些时日,母上对您想念得紧!还请小姨母同琛儿一道回天府。” 这时弄霜才恍然大悟,这小娃娃竟是将自己当成主人了!怪不得他周身萦绕着上乘仙气,原是玉桑上仙家的小仙君。 “你仔细看着,我是男人,不是你的小姨母。” 弄霜一说话,身上的女气便跑了个干净,听得礼琛整个人一愣,瞪着眼睛仔细瞧了瞧,见眼前的漂亮人胸前同自己一样一马平川,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认错人了。 “那你是何人?怎会在我小姨母的地盘上?”礼琛霎时就变了脸,迅速后撤一步,手紧紧地抓着别在腰间的玄空扇,警惕地看向他。 弄霜听罢哭笑不得,要论这鹫鸣山的主人,按先来后到的规矩,明明是他这个从狐胎里出来便在鹫鸣山中的狐狸精,可玉裘上仙对他恩重如山,这鹫鸣山且就赠于她了罢,不与这娃娃家计较。 “小仙君莫怕,我是玉裘上仙的仙宠,真身是一只雪狐,你可唤我弄霜。” 礼琛将信将疑,想起自己方才晕倒在雪地里,想必是这弄霜救了自己,他应当没有恶意,也便将手中的玄空扇放下了。 那弄霜看到他腰间的扇子,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心下好奇,便趁礼琛放下戒备的瞬间将玄空扇夺了去。 礼琛急得眼睛都红了,伸出手欲要将扇子抢回:“你这臭狐狸!还给我!” 弄霜玩心大,感受到手中的扇子散发着非凡的能量,越发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宝贝,将扇子置于头顶,任凭礼琛如何跳都够不着。 “我只看看,即刻就还你。” 礼琛闻言便安静下来了,装作信任的模样,准备引诱弄霜将扇子打开,到那时,不怕这只臭狐狸不还。 “那你看完一定要还我哦,还有,千万不要打开扇子。” “为何?” “母上说扇子里有个女仙人,脾气大得很!你若是打开扇子,那女仙人就会跳出来打你。”礼琛眨巴着好看的桃花眼,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哈?”弄霜想笑得紧,没想到仙家也盛行人间的育儿之法,这等哄小孩儿的把戏,他才不信。 如此想着,弄霜“唰!”地一声将扇子打开,瞬间那扇子发出万丈光芒,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弄霜捂着胀痛的眼睛气急败坏地丢下扇子骂道:“你这小娃娃!竟敢戏弄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弄霜就被人掐住脖子抵在墙上:“何方妖孽?!” “上仙饶命!弄霜是玉裘上仙的仙宠!”弄霜此刻虽看不清来着的模样,但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上的仙气与主人的出自同一脉,迅速反应过来此时掐住自己的定是玉桑上仙,求生欲让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说明自己的身份。 玉桑这才松了手,迅速赶到礼琛身边,询问他是否无恙。 第十九章:不怕 玉桑知道这里是鹫鸣山,而以礼琛此刻的修为是无法抵御此地的寒气,可瞧见他毫发无损的模样,甚是奇怪,于是冷眼瞪着一旁靠在墙上喘息的弄霜质问:“你对琛儿做了什么?” “母上,琛儿无事,是弄霜公子救了我。”礼琛虽说年轻气盛,但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他抢走的玄空扇此刻也回到了自己手中,也不必追究了。 “是啊上仙,小仙君昏死在雪地里,是弄霜将他背上来的,还将我娘亲留下的狐皮赠与他穿上,他才逐渐回暖,恢复醒来。”弄霜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这小娃娃没有追究方才自己抢宝贝的事情,不然依着玉桑上仙的脾性,自己今日怕也是要变成一件狐皮。 “那方才玄空扇为何在你手里?” 弄霜被问得慌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如果说是从她家宝贝儿子的手里抢来的,那下场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母上,是琛儿与弄霜公子开的玩笑,他不信我是小姨母的侄儿,我便将玄空扇拿给他看,他想验一验真假。”礼琛见弄霜说不出话来,便出面替他打圆场,他还想今后找弄霜多了解一下关于小姨母的事情,兴许能了解到一些线索,早日寻到小姨母的踪迹。 “多谢。”玉桑将信将疑,心下清楚礼琛是有意袒护,便将礼琛身上的狐皮剥下,还给了弄霜。 “玉桑上仙,弄霜斗胆,想问问您为何不将玉裘上仙接回?”弄霜将狐皮收好,犹豫再三,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呵……”玉桑被这一句话戳到了痛处,无奈地苦笑,她又何曾不想,可也要玉裘她愿意回来,如今玉裘只身离开魔界,再一次藏匿于世,不愿被所有人找到,也不愿回到天府。 “琛儿,回去了。”玉桑轻拍了一下礼琛的肩膀,示意没有狐皮庇佑的他应该即刻离开鹫鸣山。 “嗯……弄霜公子,再见。”礼琛顺从地点头,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笑着与弄霜道别。 弄霜虽说不甘心,但很明显玉桑上仙并不想提起关于主人的事情,这时见着礼琛有所暗示的笑容,也就平静下来,挥手道别。 礼琛与玉桑一同回到天府之后,便被玉桑送到了天玑门,美其名曰是修炼学艺静心,实则是一种软性监禁,礼琛虽不明白为何,但也因着幼时体质羸弱,落下了太多的修为,无法在被施了强大结界的穹山自由出入,只得安心留在天玑门,在礼琛五百年勤奋刻苦的努力修炼下,修为大涨,半个多月前成功飞升上仙,而那一刻,他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他终于能够自由地出入穹山,去踏遍这世间的山川湖海,去看看这世间的万物百态。 回到现实,次日礼琛醒来,天色还早,他想到师父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便想着去师父的房里,先同他说一说关于无忧的事情,免得一会儿直接领个凡人女子前去,不明白来由的师父当着无忧的面先将自己一顿指责,那可就丢人了。 “师弟这是要去何处?”礼琛的脚步声惊动了秦祁。 “去找师父先说一说关于无忧姑娘的事。” “师父今日凌晨便已闭关了。” 礼琛愣了愣,闭关?那岂不是要月余之后才能见到他老人家?这可如何是好…… 秦祁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提议道:“不如你先叫弄霜先将无忧姑娘接回,待师父出关后,再叫她过来。” “我且先去问问无忧姑娘。”如此也好,但总得是要去问问无忧的想法,来者是客,若是直接去说,恐会让无忧觉得自己是在撵人。 礼琛想着昨日无忧只身爬上穹山,怕是累得不轻,便打算让无忧好好休息休息,等到无忧睡醒之后再去找她,眼下无事可做,礼琛打算去后山的练功房里舒展一下筋骨,谁料他刚走到后山,便听得练功房的方向传来不算小的喧闹声,心下生疑,便疾步走了过去。 原是无忧睡得不好,早起想出来散散心,边走边在想事情,一抬头惊觉自己竟迷了路,被这些个早起练功的天玑门新弟子撞见,见着她穿着一等弟子的门服,以为又是和礼琛一般身世显赫又深藏不露小仙君,好奇之余又想来巴结一二,便一窝蜂地将无忧围住,这来自四面八方的问题与招呼砸向无忧,吵得她头疼。 “在下只是个凡人,昨日被礼琛公子救上来的,这么早大家都应当还没吃早饭呢吧?穹山上的清新仙气还真是养人得紧,哈哈哈哈...”无忧想要终止这没完没了的问答游戏,语气中丝毫不掩她此刻的尴尬与敷衍,心想大清早的这些个仙人怎么都这么精神抖擞的模样,此刻自己已经表露出了不满,想必这些仙人应该是要比她这样的凡人更懂察言观色罢。 礼琛刚走近便听到无忧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与那干巴巴的尬笑,霎时明白她是在暗讽这几个小弟子多事,一个凡人,在神仙的地盘上这般畅所欲言,可谓是胆识过人,教人佩服,如此想着,越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笑声虽小,却被耳尖的无忧听了去,她觉得有些熟悉,多心地往礼琛那儿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赶紧从人堆里挤出去飞奔到礼琛的跟前,两个眉头拧住一处:“礼琛公子来得正好,你们天玑门的门生太热情了,我害怕。” 礼琛觉得她的这些怪表情有趣得很,眼底的笑意更甚:“不怕,我这就来救你出去。” “...”无忧看着眼前的礼琛,总觉得他今日与以往所接触到的有些不一样,心下纳闷难道是因为自己方才被那些个仙人给吓出了心理阴影,所以此刻看着礼琛也觉得慎得慌? “穹山的仙气你定是吃不饱的,这个时辰厨房里的清粥应当是快好了,这里不比凡间美食多,你且先将就一些,一会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礼琛也没管那些个站在不远处嘀嘀咕咕七嘴八舌的弟子,这些事情,就留着大师兄一会去解释吧,担心无忧饿着肚子,便想着带无忧去厨房喝碗清粥。 “甚好,昨日我只吃了些弄霜送给我的野果子,虽说酸甜可口,就是不太经饿。”无忧点头表示赞同,听闻仙人都是喝露水长大的,看来许是个谣传,仙人原来也是要吃东西的,只是没有凡人吃的丰盛。 看来万事万物利弊平衡,凡间有琳琅美食,妖怪有野果子,而仙人竟然只能喝清粥?不过那清粥许是用露水煮的,总归是要讲究些。 第二十章:误解 “呀,难不成你们仙人吃的粥还真是露水煮的?”无忧尝了一口,霎时眼里放光,这仙界的粥确实与凡人的清粥不同,香甜得很,好喝! 礼琛解释道:“非也,你方才见到的那些个新来的弟子,多数修为还不够,无法断食,厨房便是为他们专门设立的,这清粥要是露水做的,恐怕将穹山的露水搜刮个干净都不够这些个血气方刚的小娃娃们吃上一顿,神仙也不是喝露水长大的,我们也是要吃东西的,只不过我们对食物的需求甚少,毕竟多数神仙和凡人一样,是有肉身的,肉身需要能量去供养,但修为越高,越不受肉身的限制,所以需求也会越少,那些个九重天上的上神,已经彻底摆脱了肉身,所以他们不吃不喝也不会死。“ 无忧虽忙着一碗接一碗地干,但耳朵却是讲礼琛的话听了个仔细,见他解释得如此清楚,难不成方才自己在心里的嘀咕都被他听了去?他怎会知道自己曾经认为神仙是喝露水长大的? 如此想着,无忧便在心里暗自骂了声:“礼琛你不要脸,竟然偷窥我的心思!” 结果礼琛仍旧只是继续在认真地说着话,好似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的样子,无忧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 “如此说来,许是我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才会觉得味道比凡间的粥更为香甜。”无忧看着自己手边那一摞碗,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心道自己已经吃了不少,不能再吃了,等会让礼琛看了笑话该怎么办? “后山有眼山泉,那儿的水本就甘冽,这粥便是用那山泉水煮的,无忧姑娘喜欢,大可多用些,那眼山泉虽不是取之不尽,可要比露水来得容易。”李琛仔细地观察着无忧的小动作,知晓她方才是在思索自己的食量,担心她没吃饱,便又替她盛了一碗。 “......”无忧盯着礼琛的脸,眼神里游动着怒意。 她现在严重怀疑眼前这个神仙在用法力读她的心思!! “怎么了?”礼琛被她这突然就带着杀气的眼神给吓了一跳,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她不高兴了? “无忧姑娘莫要误会,我不会嘲笑你的,尽可敞开了吃,我小的时候,练完功来,一口气能喝十几碗,你这里一点都不多...”礼琛急忙解释,余光却瞟到无忧吃的空碗,嗯...这个高度约摸着有八九个!呸!怎么感觉自己越抹越黑? 无忧气得很,端起礼琛方才给自己盛的那碗粥一饮而尽,完了打了一个嗝:“既然公子想见识见识无忧的真面目,那无忧也疲于再装斯文了,我吃好了,谢过公子款待,也莫要在盛了,又不是喂猪,方才公子说有正事要说,此刻便说吧。” 礼琛看出无忧是生气了,心道这戏文里写的也还是有靠谱的东西,比如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不知道为何就会莫名其妙得罪了,可他明明一点都不介意也不讨厌她真实的模样,为何要说出这样生分的话来。 眼下若是再将师父闭关的事情告知,问她去留作何抉择,想必无忧一定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并且彻底误会自己对她心存不满吧,礼琛并不想就此不欢而散了。 “哦,就是想说,我今日得了闲,且先带你下山去置办些衣裳,还能顺便带着你在城中逛逛,你可愿意?” 无忧摇头,此刻正在气头上,她一门心思认定礼琛在对自己偷使读心之法,简直是太不尊重她了,只想早点找回记忆,离开这里,也离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无耻小人,语气有些不快:“我只想去见掌门人,了解有关天眼仪的事。” “无忧姑娘,你为何事在与我置气?”礼琛越发觉得无忧身上的火气重得很,心想如果这个疙瘩不解开,想必会越缠越糟,他向来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误会和不满,大家敞开了说出来,该如何解决就如何解决,虽说他到底还是没想通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够恰当,但还是耐着性子柔声说道:“我不了解无忧姑娘的喜好,既然你喜欢天玑门甘甜的清粥,我便想着喜欢就多吃些,许是我的表达方式不够妥当,让你误会我是在嘲笑你吃得多,可你也不是膀大腰圆的模样,既如此清瘦,那便是该要多吃些,二三十碗也不为过。” 无忧冷笑一声:“公子可是好笑得很,你即是在对我使用读心之法,明知故问我为何事置气,好玩吗?” 这时礼琛才恍然大悟无忧为何事在生气,可这读心之术在仙界实为禁术,她又如何得知这个术法? “我好笑?无忧姑娘才是好笑,读心之术在仙界乃是禁术,被抓住可是要实施摧灵大刑!我倒是想问问无忧姑娘是何居心,要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礼琛的头上!” 听得礼琛这一番话,方才还在心底给礼琛坐实了不耻之名的无忧此刻开始动摇了起来,如果他没有说谎,在仙界这个法术真的是禁术,那礼琛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偷窥自己的心思,可是...... “那你说,你是如何得知我还想喝粥,但又担心被你笑话的?” “我见你喜欢得紧,喝完那碗摸了摸肚子若有所思的模样,想着你许是在揣摩自己的食量,这才叫你莫要客气,敞开了吃的。” 无忧虽觉得牵强,但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能说得通。 “好,那我再问你,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方才在来的路上觉得你们神仙都是喝露水长大的?” 礼琛眉头一皱,自己还是第一次因为聪慧与见多识广而误打误撞被人冤枉,真是哭笑不得。 见着礼琛此刻看似无语的模样,无忧心说,这下看你再如何狡辩!方才还言之凿凿,这下可好了吧?光速打脸。 礼琛心知单是靠自己空口白牙说出来,无忧定是不会相信的,便用法术将书房里自己收藏许久的戏文瞬间挪到了桌上。 “我也没别的爱好,就爱看凡间的戏文,你且仔细看好了,这都是出自凡人的手笔,十本有九本不是写着仙人就是写着仙女是喝露水长大的。” 无忧拿起桌上的戏文一一翻看,礼琛所说的确不假。 这就很尴尬了,光速打脸,打的原是自己,那一声声地巨响,可疼可疼了,脸都瞬间被打红。 无忧悔恨不已,红着脸耷拉着脑袋向礼琛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误解你,还请礼琛仙君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因为无知所犯下这么大的过错。” 第二十一章:你真好 礼琛看着无忧满脸通红乖乖认错的模样,前一秒还在气她冤枉自己,下一秒心头就软了下来,正想出声安抚时,突然惊觉得这是个机会,便还装作生气的样子,冷着脸说:“可该我问你问题了?” “嗯……”无忧点头,有些失落地想,看来这次是真的将自己的救命恩人给得罪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你是如何得知读心这等禁术的?” 无忧愣了愣,她也是胡乱瞎猜的,哪能知道这世上还有神仙不能使的禁术,在她的眼里神仙就是可以无法无天想干嘛干嘛的。 “我不知道啊!只是想到可能有这种法术,但没想到会是禁术呀!” 礼琛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想来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要是真的知道读心是禁术,也不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那好,我方才问你的事情,你此刻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无忧哪还记得方才礼琛问了什么事情,此刻一心想着讨好他的无忧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答应:“嗯嗯嗯!愿意!愿意!” 礼琛见计谋得逞,便不想再给无忧反悔的机会,拉着她瞬移到了穹山脚下,反正她也不会法术,要再想上穹山,还得求自己,如此,才能先将她稳上个几天,顺便培养培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等到无忧彻底信任自己时,再将师父闭关之事告知,她兴许会选择留在天玑门里。 无忧仍旧没有适应瞬移这等事情,眨眼的功夫就从那么高的穹山上瞬间移动到了山脚下的树林,而且这么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说变成烟就变成烟了,她突然想,万一哪天这些神仙妖怪突然间法术失灵,那岂不是要掉下来摔死?或者永远化作一缕烟再也恢复不了了? “你带我下山来干什么?”无忧好奇地环顾四周,只觉这林子眼熟得很,直到看见那棵奇特的树时才发现这里就是自己藏包裹的地方。 “我这衣裳不想给你穿了,就这样给你扒下来也不太好,所以你快去拿银子,自己买几身衣裳穿。”礼琛心道,方才答应得那么快,原都是敷衍,连自己问的何事都没弄清楚就一个劲儿地点头,那他这次一定要教无忧长长记性,让她干点端茶倒水捶背捏腿的事。 “哦。”无忧虽认为是自己有错在先,但冤枉他也是情有可原的,这礼琛之前在自己跟前一直都是翩翩公子的模样,眼下却又这般小心眼,难不成他曾经在自己跟前也是装模作样? 一边在心下疯狂吐槽礼琛的无忧,一边装作老老实实地样子挖出自己的包裹,捧着手里这沉甸甸的金银财宝,无忧想起苏白对自己的好,心里闪过一丝伤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的主子,但很快,这点伤感在无忧疯狂的挥霍下消失了个干净。 礼琛提着大包小包跟在无忧的身后,无奈地想,本是要将她带下山来好好调教一番,怎的这下了山,自己倒成了替她拎东西的奴役?!简直岂有此理! 可就当礼琛每每想要发怒恐吓无忧的时候,看到无忧瞧见新鲜玩意儿眉眼间竟是惊奇的模样,看到她那灿烂而又纯净的笑容,看到她蹦蹦跳跳的背影,他又忍不住想要照顾她,顺从她。 “礼琛!你快看!这里有卖糖画的!我请你吃最大的,你就莫要再与我置气了,可好?”无忧心下这算盘可是打得啪啪作响,倒不是想着要靠区区一串糖画儿来收买他,而是从进城开始她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在散发自己的“少女本性”, 她是谁?她沈无忧可是在百花楼的女人堆里撒欢儿,在男人堆里推杯换盏的吴游公子,礼琛虽然是个神仙,可今日瞧了礼琛变出来的戏文,无忧霎时顿悟神仙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俗人,她就不信她还治不了礼琛这个情场上的书呆子? “……”礼琛挣扎着不想看她也不想应她,却还是被那双眨巴着望着自己充满期许的灵动杏眼所吸引,口嫌体正直地点头说:“好。” 无忧甚是满意,唇边的梨涡似盛了蜜一般,笑容甜得齁人,连眼里闪过的得逞都被盖了过去:“礼琛不生无忧的气啦?你真好!” 对,再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装作撒娇的模样,保证能让礼琛飘飘然到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礼琛只觉的自己好像中了无忧的圈套,还是心甘情愿的,可那轻晃衣袖这一招是真的可怕,糟糕…脸上好像起火了一样, “你别着急得意,倒是先去把赔礼的买来!”担心自己脸红被无忧看到,礼琛赶紧将手中的货品丢在地上,伸手扶着额头装作头疼的模样将脸挡住,想要支走无忧,独自缓缓,冷静冷静。 “遵命!”无忧知道礼琛害羞了,想笑得很,憋着又难受,他想支开自己,倒是正合心意,于是立马转身偷笑着朝卖糖画那儿走去。 “这位小少爷,想画什么呀?” 无忧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答:“画我。” 那卖糖画儿的老板愣了愣,笑呵呵地说:“小少爷英姿俊俏,老夫画艺不精,待会儿画得不好,还望小少爷莫要责怪得好。” 无忧摆手:“不怪不怪,小生还担心老板会嫌小生提的要求刁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能为少爷画糖画,是老夫的荣幸。” 这老板虽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憨厚老实的模样,却也是个精明人,与无忧周旋起来,丝毫不落下风,无忧不免感叹,天下大小生意人尽都如此,不然如何成功说服客人将口袋中的银子主动掏出来,交到自己的手中? “老板,你只管快些画,画大些,还有个大少爷在等着,只要他满意,银子管够。”无忧见那老板迟迟没有动作,心知他是在等自己开价,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催促他快些。 “好勒。”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糖做的无忧便画好了,无忧满意地接过,给了老板一锭银子,豪气地说不用找了,便拿着那足有一面铜镜大小的“糖无忧”回头去寻礼琛,回到方才分开的地方,却不见他的身影,无忧想着他等了这么些会儿,应当是要有些脾气了,寻了好一些时候才在不远处的茶摊上寻到。 第二十二章:糖无忧秃无忧 “你这般一声不吭地走了,把我丢了可怎么办呀?”无忧坐到礼琛身边,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礼琛笑了笑,怎么会丢呢,他的目光可是一直紧紧跟随着无忧,就算她稀里糊涂地迷了路,他也能将她找到。 “拿来。”礼琛看着无忧手中的糖画,好奇得很,伸手问她要了过来,仔细一看,竟是个“糖无忧”!这是几个意思?又想捉弄自己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此刻脸上又要开始起火了。 无忧见礼琛眉头一皱,深吸一口气,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你画了个自己拿给我吃?” 这!这真是太伤风化了,教他如何下嘴? “对啊,你不是生我气嘛,咬我,把这个糖做我的嚼碎了咽进肚子里,解气。”无忧说完才意识到这个糖可能买得太大了,吃完怕是要被齁死。 好,好得很,礼琛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怒意,这沈无忧如此猖獗,一个凡间来的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戏他这个活了上千岁的神仙,简直是欠收拾。 “我向来不嗜甜,直接咬你,说吧,我从何处下口比较妥当?”礼琛眯起眼睛一脸不怀好意地凑近无忧的脸,许是离得太近了,连她脸上那细细的绒毛都得看得清,虽说姑娘家的脸蛋都是细皮嫩肉的,但无忧这白里透粉的脸蛋子还真的让他想咬上一口。 “别啊,我今日起来还没洗脸,昨日爬穹山还、还沾了一脸的灰,可能你看不到但是......”无忧心慌不已,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平静的模样,因为她清楚如果此刻她越表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越容易刺激礼琛的好胜心。 真是小气,不就是糖买大了点儿嘛,吃不完不吃就行了,明明方才说买给他赔礼的时候他还催得紧,买来却说不嗜甜,还花了自己那么多银子,早干嘛去了?简直是存心捉弄!坏得很! 礼琛本以为无忧会像戏文中所写的那样,羞红着一张脸赶紧躲开,哪能想到她还有心思佯装镇定脸不红心不跳地跟自己扯谎,他倒是低估了这姑娘脸皮厚的程度。 想着这大庭广众之下不能真的咬她,于是礼琛抬起手用大拇指轻轻在无忧的脸上拭过,然后撤回身子拉开距离,装作嫌弃的样子看了看自己的拇指:“是挺脏的,我还是吃糖吧。” 也算是给她和自己都有一个台阶下,可无忧并不这么想,礼琛的所作所为在她的眼里就是蓄意戏弄,恨得她牙痒痒,还不能表现出来。 礼琛一口将那“糖无忧”的脑袋咬了半截去,剩下的他也吃不下,只觉此刻这秃了头的“糖无忧”比方才看起来更可爱了些,想着扔了可惜,不如留着作个纪念,便暗中施法将“秃无忧”封存起来,收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无忧看着他这个奇怪的举动,甚是不解:“你把糖收哪儿去了?” “你都送我作赔礼了,吃不完扔了可惜,秃头无忧难得,留个纪念。” “......”无忧翻了个白眼,腹诽这种事情怕也只有三岁小儿才做得出!懒得计较,便决定不予回应。 看着一向牙尖嘴利的无忧此刻吃瘪的憋闷模样,礼琛心情大好,想着许久没有尝过凡间的美食,这个时辰她应该也差不多要饿了,又不想带着无忧到人多眼杂的酒楼里吃,于是拍了拍无忧的肩膀,说道:“饿了吗?带你去吃野味,如何?” “甚好!”无忧本来还没觉得饿,可听到有野味吃,顿时两眼冒光一脸垂涎三尺的模样。 礼琛放下茶钱,便带着无忧去了穹山脚下的树林里,无忧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明明直接用法力就可将那活蹦乱跳的野兔都擒来,可他却变出两把弓箭来硬要自己陪着他一起猎杀那些个跑得飞快的肉,美其名曰:“野味之所以香,不仅仅只是肉质上鲜嫩有嚼劲,很大一部分,是因着狩猎的过程,你想想看,倘若我以法术抓来野味,在以法术烤熟食之,与我直接用法术变出来的食物没有任何区别,而亲手猎杀,亲手烤制,才能食用到有灵魂的真正的野味。“ “噢,那你为何不亲手造箭?”无忧虽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想杠他。 “是个好主意,只要无忧姑娘的肚子能等得了,我即刻动手。”礼琛知道无忧是故意在抬杠,也不甘示弱,他只有一个目的,让无忧明白,他这个神仙不是好欺负的。 “别说了,我射。”无忧抬手表示投降,歪歪扭扭地拉起弓箭,手却一直抖,唉...真好,又被礼琛看了笑话。 本以为小肚鸡肠的礼琛会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大肆嘲弄,却没想到他耐着性子十分认真地开始教起自己射箭来:“腿,岔开些站,下盘要稳,手才好使力,不用扎马步,站直些,看我。” 无忧顺从地将目光转移到礼琛身上,只见他站得笔直,熟练地搭箭拉弓,前后腕肘肩持平,瞄准猎物之后,屏息凝视,然后松手,那箭便笔直地飞了出去,射中不远处那只灰色的野兔。 “哇...”无忧惊叹,想鼓掌称赞他厉害,又还记着方才在茶摊的仇,生生将你好厉害四个字咽回肚中。 不过没关系,无忧眼睛里满满的惊叹全被礼琛仔细地瞧了去。 礼琛将那兔子捡回来,无忧看那兔子受了伤在礼琛手里挣扎的样子,不由感叹:“这兔兔这么可爱......” “心疼呀?那你别吃。” 无忧瞪了礼琛一眼,她还没说完呢!他怎么能就这般没礼貌地打断她说话:“一定很好吃。” 礼琛被她这神转折给逗笑了:“哈哈....我先去旁边生火烤肉,你且在这里试着看能不能射中猎物。” “去吧去吧,等我给你射只大的来!”无忧摆手示意让礼琛快些去烤兔子,免得旁边有他站着,影响她的注意力,不能好好发挥自己的才能。 想象是很美好的,而事实上无忧一筐箭都快报废个干净了,还是一无所获,一时间心里急躁得很,气急败坏地将弓摔在地上,自暴自弃地想,不射了,学不会。 但她一向是个爱打自己脸的人,一方面是觉得学会射箭对自己今后自保有用处,另一方面不想被礼琛看扁,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急躁的心情,又捡起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弓,和一些不远处的箭,从头开始。 又偏了... 深呼吸一口,没关系,再来。 不对,出手的时机不对,再来。 如此反复,就在礼琛烤的兔子传来诱人的香气时,无忧终于射中了! 第二十三章:万物平衡 礼琛见兔子快烤好了,正欲起身去知会无忧来尝,刚抬起头便看着她一脸欢喜地拎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朝自己飞奔过来。 这臭丫头这么厉害?这么快就学会射箭了? “礼琛你快看!我射中了只鸭子!!”无忧高兴坏了,拎着那只鸭子雀跃不已,跳得八丈高。 礼琛赞许的目光紧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摔个狗吃屎,心下感叹,啧啧啧,不简单,真不简单,短短时间就能学成这个样子,虽说不过是一只笨拙的鸭子,但倘若她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一定能赶上他一半的水平。 无忧将那只鸭子放在礼琛的跟前,一脸期许地看着他邀功:“快,夸我。” “真棒!”礼琛从不吝啬赞扬,说完还不自觉地摸了摸无忧的脑袋,甚是宠溺地笑着。 砰...砰...无忧的心跳突然加重了起来,有些腼腆地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礼琛那晃眼的笑容,真是要命地好看。 不行,必须要说点什么,此刻的气氛太奇异了,教无忧浑身不自在。 “你说这鸭子也会有野生的吗?” 礼琛愣了愣,这个问题倒是把他难住了,即便是野生的鸭子,也不应当是在树林里遇到。 “离这儿几里的地方,有个小村落,兴许是这鸭子呆得很,迷了路,被你逮着了。”反正无忧也不知道,胡说八道她应该也会信的。 无忧噘着嘴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怪不得我射它它都不跑呢,原是只笨鸭子。” 礼琛将烤好的兔子递给无忧:“兔子烤好了,你且先吃着。” 那兔子被烤得焦黄,散发着诱人的肉香,无忧接过后也顾不得烫手,迫不及待地掰下了一只兔腿。 “当心烫嘴。”礼琛手里虽忙活着替无忧烤鸭子,但见她被烫的龇牙咧嘴还一脸馋嘴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关切。 无忧点点头,耐着性子吹起兔腿:“呼~呼!” 那兔腿外焦内嫩,唇齿留香,还十分有嚼劲,无忧连连称赞:“真香!这荒郊野外的,你放了什么好东西?兔肉中的草腥味一点都吃不出来。” 礼琛摇摇头:“这个啊...独门秘方,不可外泄。” “大兄弟!你这个神仙当得甚好,既会射箭又会烤野味,有没有兴趣同我在凡间搞点大事情?”无忧拍了拍礼琛的肩膀,心想这么好的资源不能浪费了,应当好好利用起来,主子给自己留了那么多的财物,她可不是个坐吃山空的人。 “噗嗤...嗯咳,什么大事情?”礼琛虽是第二次从无忧口中听到这般奇特的称谓了,但还是莫名被戳中了笑点。 “咱俩就在这城边找块地,开个野味食馆,我出钱买地、盖楼、请人,和打理一切事物,你负责打猎和提供你的独门秘方,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到时候咱俩就四六分成,如何?”无忧本想说三七分的,但一想到好歹礼琛是个神仙,身价自然要高点,便决定忍痛再多分他一成。 礼琛听罢认真思量了一番,摇头说不可。 无忧脸一垮,心道这礼琛小家子气得很,也罢,毕竟没他的独门秘方这野味食馆也开不成:“哇!你这...那便五五分,不能再多了,我是看在你是神仙的面子上才这么大方的!” “与这些无关,你想从商,礼琛定会无条件支持你去做,分文不取,可穹山之所以常年水清地灵,是与这山中的一草一木和飞禽走兽相辅相成,这些个野味并非是取之不尽,偶尔吃上一两只虽说并无大碍,可若是要大量猎杀以作商用,便会破坏掉整个穹山的生灵平衡,无忧姑娘可有想过一旦城中出现第一家野味食馆讨了甜头,世人纷纷投巧,野味食馆如雨后春笋,到那时,穹山会成何模样?” 礼琛耐心而又有理有据的解释令无忧恍然大悟,原来这世间万物都靠着“平衡”二字,今日果真受教匪浅,今后做事一定要想得更为长远一些,方能避开大错。 “我明白了,是无忧心血来潮,只想到了利益,却没想到弊端,谢过礼琛提点。” 礼琛见无忧面带敬佩的正经模样,心下暗喜,原以为这丫头软硬不吃,这下终于知道如何才能征服得了她了。 “客气,无忧姑娘是个聪明人,初学射箭就能射中猎物,吃个野味即可有取财巧思,想来姑娘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只会些酒桌功夫。” 无忧虽然自知脑子向来好使,但被神仙夸赞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手谦虚:“哪里哪里,小聪明,不比礼琛公子大智慧。” 礼琛见她难得腼腆的模样,只觉她此刻看起来更为讨喜,拿过被她咬了一口的兔腿,将火上温着的那只递给她:“这只兔腿冷了,吃这只吧。” “诶?”无忧一脸茫然地下意识接过,只见礼琛也不嫌弃那兔腿被自己咬过一口,优雅地吃了起来。 唉……不愧是神仙啊,吃东西都这么好看,哪像自己,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啧啧啧,惭愧。 一只烤兔下肚,无忧已有了六分饱,盯着那只正在滴着油的大肥鸭,心想方才兔肉是自己吃的第一口,那这鸭子,便由礼琛来吃第一口吧。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礼琛有所动作,难不成这神仙已经饱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现在的修为,他的肉体只需要摄取一丁点儿的食物便已足够? “你吃饱了吗?”无忧等得心急,好想尝一尝这烤鸭什么滋味呀! “饱?”礼琛笑了笑,淡淡地说:“这几百年里,还未曾再体会过饱饥是何滋味呢。” “哈?!!”无忧吓得直接原地立正站好,杏眼圆睁:“几百年?你究竟多少岁了呀?!” 礼琛懊恼地扶了扶额头,糟糕,怎得一时失策说漏了嘴,待会儿会不会被这丫头嘲笑他岁数老? “按照你们凡人的岁数来说,礼琛还未及弱冠。” 以这般措辞说出来,想必无忧便不会觉得自己年龄与她相差甚远吧。 “可你还是好老哦,比我多活了好几百年!”无忧还未曾去想过神仙的年龄,可今日听礼琛如此一说,活了几百年的他在神仙中还只算个少年,那么那些个老神仙,不都活了上万年了?!天!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万年前的这世间,又是何模样呢? 礼琛气不过,咬着牙切声道:“我强调一下,我并不老。” 无忧见他不满,急忙摆手解释:“我知道,我不是说你长得老,你仍旧是个英俊潇洒,气质轩昂的翩翩公子,我是想说,百年于无忧这等凡人便是一生一世,而于你却只是白驹过隙匆匆一瞬,一时感叹,莫要放在心上。” 百年之后的无忧怕是早已经化作了一捧黄土。 第二十四章:乍现的烟火 无忧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迟暮之年是何模样,应当是和世上所有的老人一般,鞠偻着身子,身体上的皮肤一日比一日松垮,色斑,白发,掉牙,甚至连眼珠都成了骇人的青灰色……可能那时的她,瞧见那些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一边感叹年轻真好,一边伤怀岁月是把杀猪刀,兴许连镜子都不敢再照了吧。 “是,一个人的一生,于我们来说,就像是乍现的烟火,虽短暂却也绚烂,有仙孤寂万年,个中滋味,常人难懂。” 礼琛在飞升上仙时,曾下凡历过一次劫,体会世间生老病死,求不得,失至亲,那一世现在想来不过是睡在天上短短几日的一场大梦。 但他仍旧还清晰地记得受冻挨饿的日子难熬,记得那时的娘亲病逝时那双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睛,那时的爹却在赌坊里将仅有的家当输了个精光,没几日就因着还不起巨额赌债被人追上活活打死。 那时他笑了,笑得很开心,身为人子却觉得生父死有余辜,多嘲讽。 后来孤身一人的他在路边乞讨度日,常遭人唾弃,被富家子弟欺凌踩住手指的剧痛到现在回忆起来都忍不住想要皱眉,那时见惯人性丑恶的他心中满是扭曲的仇恨,恨不得全天下的恶人都像他那个短命爹一样不得好死。 后来,饥肠辘辘倒在路边虚弱不已的他,遇到了一位笑容可掬的大姐姐,那个大姐姐看着也不似大户人家,却将他抱到医馆里替他治病,给他买热乎乎的包子吃,遭受那么多次毒打都没哭过的他却在那一日哭得喘不上气,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大姐姐是官宦人家的丫鬟,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恰好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些许温暖,将他那千疮百孔的心一点一滴如数治愈。 后来这个大姐姐替他找了个戏班子,恰好班主心善同意将他收留,教他学艺走江湖,提点他做班里的台柱子,就在他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欲要替恩人赎身时,却传来她涉嫌偷盗早已死于非命的噩耗,他为了调查此事替恩人平冤,混入那家人的府中做了小厮,最后竟发现这可怜的恩人竟是无辜受了牵连被她的主子当作替罪羔羊,一顿毒打扔进柴房锁住,活活饿死之后抛尸荒野喂了狼。 终于他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在得知凶手是谁之后,用了极其恶毒的手法将那蛇蝎心肠的官家小姐杀害替恩人报仇雪恨。 到此,他为人这一世,也便走向了终点,死在了断头台上,倒也算得上是干脆,比起生而为人在世间所承受的一切,这一刀,是解脱。 历劫,便就是尝尽人世间的各种滋味,他曾在孩提时期,感知到爱与温情,虽然相比起为人时光数十载,不过转瞬即逝,相比起长大后所受的苦难,这点温情渺小如沙砾,但终究还算是尝过了甜头。 人界走这一遭,所经历的种种,礼琛花了整整一百年才从其中走出,那些场景,几乎夜夜梦中都会重现,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一门心思地想要找到那位恩人的转世,想跟她道谢,报答她,护她生生平安顺遂,可这世间再寻不到她的半点气息,仿若是从未存在过一般杳无音信。 玉桑上仙与礼光上仙见礼琛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恨铁不成钢,便引了他上九重天,在藏书阁里思过,他亦想说服自己下凡这一趟只不过是他漫漫仙途中的黄粱一梦,他如何活过,都是由司命仙君一笔一划勾勒而成,可这其中因果选择,难道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吗?他不信。 礼琛翻阅了许多书籍只为求一个答案,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人有好坏之分,为何世间万物都有欲念,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此这些,都教他好生苦恼,这书看得多了,礼琛突然顿悟,他在认真看书时并没有任何情绪出现,那些个让他绞尽脑汁都不得而解的结,都会在他看书的时候消失个干净。 所以,万事万物,之所以拿得起却无法放下,都因着“执念”二字,不是放不下,而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究竟有没有真的想要放下,那些结,只在自己闲下来的时候跑出来作怪,想解,却越发地乱,而当自己的注意力,被其它东西所吸引时,那些个结就都不存在了。 总结,礼琛这是闲的慌,想通了便也能出藏书阁了,礼琛这才姗姗来迟地去挨了最后一道劫,接受天雷的洗礼,成功飞升上仙。 但怪也怪在,升了上仙的礼琛似乎是被那几道来势汹汹的天雷给劈开了窍,如今的礼琛,并不为凡间所经历的事而感到苦恼,抱憾,反倒是认为这一切都极具意义,令他受益匪浅。 “我死后,会不会等于我从未来过。”无忧并不想做礼琛眼中乍现的烟火,她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哪怕沧海桑田,她死了,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死了,芸芸众生,无人再可为她的存在作证,也不能抹去她曾经存在过,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叫沈无忧的人,她失去了记忆,她见过妖怪,还与神仙做朋友,她这一生如此精彩绝伦,怎能被时光抹得干净一点痕迹不留? “会的,但这句话实现时,还长久得很。”礼琛听得明白无忧这句话所要表达的含义,宽慰说:“在我死之后。” 无忧觉得此刻的话题有些沉重,连烤鸭都没胃口吃了,但一想这好歹是自己的第一只猎物,怎能浪费,便扯了一支鸭翅喂到礼琛的嘴边:“无忧谢过公子贴心宽慰,小小心意。” 到嘴的鸭肉礼琛却一点也不想吃,他幼时曾被九重天上的鸭霸追着啄过,惹得他生厌,将那仙池里的鸭霸抓来烹了,哪曾想那只鸭霸贪吃得很,胆子也肥,肚子里竟装着老君炼丹药用剩下的剧毒蜈蚣,鸭霸体内的余毒被礼琛吃下后,礼琛上吐下泻了半个多月才缓过来,自那以后,礼琛死活不愿再吃一口鸭肉。 此刻,无忧明明是好意,也第一次亲手喂他吃她第一次射中的猎物,如果他驳了,想必无忧会觉得难堪吧。 无忧看着礼琛此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想这礼琛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吃她喂的,当然,她向来不是省油的灯,一想到方才在茶摊上的所作所为,她就觉得这场面非要找回来不可。 “你快吃呀,莫要害臊。” 礼琛心一横,嘴一张,牙一合,便将那支鸭翅咬了去。 方才没想要吃这鸭,就没放自己的独门秘方,此刻口腔里弥漫着浓浓的腥味,礼琛那两个眉头简直快连到一块儿去了。 无忧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好奇道:“有那么难吃吗?” 分明是他自己烤的,怎么一副吃了屎的模样? “挺好吃的呀,你怎么回事?”无忧尝了尝,这皮烤的酥脆,鸭肉软烂多汁,礼琛在装什么怪? “无事,这鸭腥味有些重……” “有吗?”无忧疑惑,鸭肉也有腥味?她怎么吃不出来? 礼琛想趁她不注意时将剩下的鸭翅扔掉,便催促她专心吃鸭:“天色已晚,你快些吃。” 第二十五章:喝酒 吃饱后的无忧有些飘,硬拉着礼琛要回崎城里找个雅致的地方请他喝酒。 “你这丫头,是有酒瘾不成?”礼琛看着她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哭笑不得。 他也不是不能喝酒,可他一喝多就秒变话痨,平日里跟大师兄在一处喝,话多些也并不觉有何不妥,毕竟是几百年的交情,但无忧好歹是个姑娘家,万一酒后胡言,失了颜面如何是好。 “你说是那便是,走嘛~求你了礼琛。”无忧见他不为所动,无奈之下只得再次使出杀手锏,撒娇晃礼琛的衣袖。 礼琛用手蒙着眼睛,憋红了一张脸:“去去去,你快些松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喝就喝吧,反正他也不信无忧的酒量能甩了他,大不了两个人同归于尽,看谁先出洋相? 此招屡试不爽,无忧得逞笑道:“嘻嘻,口是心非。” 礼琛气得说不出话,想要辩驳,却不知能说些什么来圆,何况无忧说的也是事实,本就是喜欢她这个小动作的,哪怕知道是故意用来逼自己服软,但也打心眼里喜欢。 “礼琛已经不生无忧姑娘的气了,所以姑娘就不必再扮作乖巧的模样来讨我欢心,你平日里大大咧咧不守规矩的粗鲁样子,我也是看得惯的。”无忧心底那些小算盘,礼琛是看得清楚的,左家娇女,是个公子都喜欢,可要是为了讨别人欢心,刻意去伪装,去将真实的自己掩藏起来活成别人喜欢的模样,迟早会疲惫不堪。 “哼,没劲。”无忧不满地踢走脚边的石子,嘟囔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我冤枉你,这不让人误会才怪……” 礼琛带着无忧去到了崎城最知名的回梦楼,这楼里来得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没有大厅,但有酒有茶有厢房,清净雅致,是个话商叙事的好地方,但正也因着这里能照顾到每一位客人的隐私,所以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也会在这里进行。 桂花酿和女儿红,无忧各要了几坛,礼琛偏爱桑落,也叫人拿了来,加在一处,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坛,见无忧此刻一脸轻松畅然的模样,礼琛估量着,无忧的极限大抵是十五坛,还真与自己不相上下。 “自打迷上桂花酿,桑落我倒是许久不曾喝过了。”无忧提起桑落酒给礼琛和自己满上一碗:“谢过仙君救命与照拂之恩,无忧先干为敬!” 这第一碗下肚以后,余下的酒都便不算是酒了。 两个人从拿碗小酌,到捧着酒坛畅饮,前后用了不到一刻钟。 二十坛酒在半个时辰里被喝得一滴不剩,无忧红着眼睛,扯着嗓子喊:“酒呢?小二!拿酒来!” 礼琛无奈地摇摇头,想着碰上这么个小酒鬼,今日许是要不醉不休了,挥手示意无忧噤声:“百花楼里的规矩,在这可行不通。” 说罢起身步伐平稳地走到门口,推开厢房的门,在走廊的尽头找到待侍的酒童,吩咐他再上二十坛酒后再回到了厢房。 只见无忧一脸挑衅地挑眉看着他:“可以啊大兄弟,十坛下肚还能行动自如。” 礼琛眯起眼睛唇角带笑:“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想将我灌醉不可?” “我沈无忧在酒桌上就没输过!” 这可不是吹牛,至今为止,唯一能陪无忧喝到醉的,便只有百花楼里的红蔷,但通常都是红蔷先服软,仅有一次是因着红蔷使诈,将酒偷偷洒了些,才与她平分秋色。 “那你将我灌醉有何居心?” 无忧歪着头想了想,没太能理解礼琛这句话有何含义。 “没有居心,就想喝赢你。” 礼琛虽说还没醉,但这十坛酒喝进肚子里,难免有些作用,话痨的那个自己,已经按捺不住,开始现形了:“那不行,你没有居心就要我陪你喝酒,不行,你必须有,不然我就不陪你喝了。” 无忧一听礼琛要临阵逃脱,着急了,好不容易遇到对手,不喝个痛快,怎能甘心? “我真没有居心,我就是难得找到一个能陪我不醉不休的人,高兴!” 礼琛坐回酒桌前,用手撑着下巴直直地盯着无忧此刻微微泛红的脸,询问道:“是我长得不对你胃口?你这丫头竟对我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无忧被这唐突的问题给吓到了,心道这礼琛难不成已经醉了?此刻是在胡言乱语了不成? “问你呢,回答我。”礼琛见无忧愣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可在他心里他认为这种问题是不用想的,如若说她对自己有着同样的感觉,她就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答案。 “您是神仙,自然是好看的,无忧一个凡夫俗子,不敢辱了仙君清誉,非分之想,从未有过。”无忧被问得心慌,张口便将心底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但非分之想她是有过的,但很快便被自己撇了去,原因,便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简直是云泥之别,她沈无忧胆子再大,也不敢痴心妄想到神仙的头上。 “呵。”礼琛听罢冷笑一声:“你倒也是识趣得很!” 他不相信无忧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此刻心下暗生情愫的人只他一个,更不相信无忧在两人相处之时,她心里没有半点心动的感受,此刻怕是那丫头头脑还清醒着,所以还有那个心思去扯谎,那他今日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同她喝到底,看看她喝醉之后又是什么说法! 无忧见他一会儿一个模样,摸不清他究竟是想表达什么,但眼下只要他愿意陪自己喝酒,什么问题都可以先抛之脑后,醉了虽说难受,还会将喝醉后的事情忘个一干二净,但能睡个好觉,能将梦里的事物记得更清楚些,这便是她嚷着要喝酒最大的目的了,一个人喝酒时,不仅无趣,还难醉得很。 酒上来了之后,两个人又开始你一坛我一坛地干,喝到最后,不仅满地的酒坛子东倒西歪,礼琛和无忧也开始在厢房里东倒西歪地绕圈圈。 “我跟你说、说我还能喝…二十坛桑落酒!” “你能喝二十坛……我就…嗝……我就二十一坛女、儿红!”无忧说着便打开了最后一坛桂花酿准备独饮。 礼琛见她开了最后一坛酒,摇摇晃晃地扑上去抢:“你…喝桑落酒……二十一坛!我就、就认输。” “你还没、没醉,还能认酒?”无忧虽然醉得看东西都已经重影了,但这酒的味道她还是闻得出来。 “我没醉啊,你看我像醉了吗?你想不想……知道我喝醉、了什么样子?想不想?你把……这最后一坛桑落、让给我喝,你就能看到了。”礼琛扑在榻上,手里还捧着无忧刚打开的桂花酿,醉眼朦胧的模样,煞是好看。 “哦…那给你喝,你现在真好看…虽然,我眼睛花得很…但是…嗯……你喝醉的样子…肯定…更好看。”无忧低着头看着长着三头六臂还好看得要命的礼琛,眼睛里的痴迷再也藏不住了。 “我好看?我、觉得……等我一下……”礼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稳不住自己的身形,只得抓着无忧的胳膊,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甩了甩头,眨了眨眼,把脸凑近无忧的脸,还是没看清楚。 便伸出手将无忧微微晃动地脑袋固定住:“别动…我照照,看看此刻我、是何模样。” 第二十六章:醉了 “哦,那你,照吧。”无忧感觉到滚烫的脸上抚上的那双手掌温柔得很,凉凉的,很舒服,便老老实实地呆坐在那里任礼琛折腾。 礼琛此刻眼神也不太好使,细细盯着无忧水盈盈的眼眸,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眼中的自己,于是越凑越近,两个人的鼻尖撞到了一处去。 “你这神仙、怎的这般,轻浮无礼?凑这么近我...害怕。”无忧此刻只觉整个人被陌生的气息笼罩,这甚为亲密的接近,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莫怕、我不咬你啊。”礼琛此刻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一动作倒是真的将无忧的酒吓了个半醒,紧张地看着礼琛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都快瞪出斗鸡眼了。 礼琛见她紧张的模样,拉开些许距离,盯着无忧的眼睛,认真地问:“你...说我好看,那你此刻,对我可有非分之想?” “没有,我不敢、你可是神仙......”无忧别过脸不敢面对礼琛那双充满柔情的桃花眼,只觉再多看上一秒钟,便要被吸进去无法脱身了。 “不敢...姑娘好酒量,可还能、再喝点?”礼琛还是不甘心,拎起手边的那坛桂花酿,塞到无忧的手边。 无忧直摇头,心说哪还能再喝,眼下这若是再多喝一口,便是连最后这点理智都要灰飞烟灭了去。 礼琛眼神逐渐暗淡下去:“甚好,那这场酒,是礼琛赢了。” 说罢礼琛捧着酒,仰头喝了个干净,不多不少,这最后一坛桂花酿,成功解开了话痨礼琛的封印。 “你可认输?嗯?跟我拼酒量...臭丫头。” “你可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这般问你,是何原由?” “小兄弟,你倒是、说话呀?”礼琛见无忧呆坐在原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心下恼火得很,两只手撑在地上微微俯身压近,无忧整个人都被他圈住,丝毫无法动弹。 “......”无忧弱小,又无助,抱着胳膊缩成一团,生怕挨着礼琛,惹得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早知这礼琛喝醉之后是这等可怕模样,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青楼找两个酒量好的姑娘来陪着好。 “我长得好看是你说的,想看我喝醉时的模样,也是你说的,怎的此刻如此怕我?” 无忧自觉这话已经说不清楚了,确实一开始佯装天真纯良欲要讨他欢心的人是自己,硬要拉着他来喝酒的也是自己,夸他好看,想将他灌醉的还是自己,现在她已经深刻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情是有多蠢了。 但是。 此刻脑子里回响起礼琛问的那句,对他是否有非分之想,她的第一答案,既是有的。 无忧想说些什么,可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了肚中:“你醉了。” “是了,虽说,此刻我看不清楚东西,也、难以控制这笨拙的躯体,可我脑子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干净,你可想知道我想的是何?”礼琛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能清醒些许,有些矛盾地希望无忧回答说想,他便倚着酒意,一并说了,可他又希望无忧说不想,他便彻底断了自己这些个莫须有的念头。 无忧犹豫片刻,点头说:“想,但你且先等等,无忧、不想认输,这就去再拿一坛桑落来,如此才算的了公平。” 礼琛笑眼盈盈地看向无忧,挥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这丫头是真的聪明啊,她此刻这样做的目的,便是想要把自己也灌醉,到时不管他说什么,她回答什么,第二日都会将今夜这一切当作是梦一场,既照顾到自己纾解心头情意,也顾了他等会被拒绝后,不至于太失了颜面。 无忧跌跌撞撞地抱着酒坛子回来,只见礼琛已经端坐在自己的座上了。 “大兄弟酒量是真的好,醉得说胡话还能坐得这般规矩。”无忧倚在门框上一边调笑礼琛,一边打开酒封。 礼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塌,示意无忧坐到他身边去。 无忧摆手,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我不过去,我怕你等会咬我。” “就算要咬你,也会先征求无忧同意的。”礼琛虽说喝醉了话多,但酒德还是好的,如果方才的出格举动没有给无忧造成困扰的话。 “我不信,我、在百花楼里...瞧得多了。”这一口桑落下肚,方才被礼琛吓退的酒意变本加厉地涌了上来,无忧只觉舌头大得很,字都快咬不清了。 礼琛皱眉,不满得很:“你怎能...拿我与那些个凡夫俗子作比较?” “要无忧说、仙君不过只是...比凡人多活了些年头,会些法术...仙君莫要生气,仙君所看的、那些个戏文...都太片面,人情复杂,仙君、身世干净,不知...世俗情感的真实模样,戏文所写、无不都是...完满幸福的故事,而事实上,凡间...多得是薄情寡意之人,在、凡间...两情相悦甚是稀奇、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才是平常。”无忧话音落,这坛酒也见了底,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坐在地上,心下暗自感叹,这回梦楼的酒酿得不够纯,怕是酿酒的时辰还不满便拿来招待客人了,往日里在百花楼,十来坛就开始云里雾里了,可这都二十一坛下了肚,她倒是觉得自己还能再喝个二十坛! 礼琛撑着头,闭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无忧姑娘...这话说得矛盾、既说礼琛只是比凡人、多活了年头、会些法术,又要因着我...这神仙的身份、将我拒之千里,再是说,我不知...世俗情感的真实模样,可礼琛心里是何想法、你又何曾知晓?” 无忧听完,一脸痴笑地看着礼琛:“听仙君的意思,你是对我生了情意?” 礼琛没曾想过无忧会这般直白地说出来,愣了片刻,抬起头撞上她痴笑地看着自己,那双杏眼亮亮的,煞是好看,心中一阵触动,柔声答道:“正是。” “无忧姑娘既是知晓了,又如何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还能如何想。”无忧捂着眼睛扬天长笑:“哈哈哈...我都快、开心死了!” 礼琛惊喜万分,原本是以为又要听到她那些个委婉的推辞,可她竟然说,开心?! 顾不得自己此刻四肢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爬着到了无忧的身边去:“当真?” “我本就欠仙君一条命,怕是也还不起了...是想过以身相许、只是...仙君身份尊贵、无忧不敢高攀...这才、一直克制着这等...占仙君便宜的念头。”无忧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起来,似是在哭的样子。 礼琛见着无忧一直捂着眼睛,白皙的脸上却淌着两行清泪,他本想将无忧的手拿下来仔细瞧瞧,但转念想着无忧许是要强,怕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出于尊重,他将抬起的手偷偷放了下去。 “你别哭啊...礼琛、从未嫌弃过你。” 无忧索性放声哭了出来:“你懂个屁!” 在无忧所有的记忆中,一直以来都是苏白在照顾和关心自己,她之所以甚少侍于苏白身侧,也是因着苏白担心无忧过多的抛头露面,会被瞧见的人起了歹心,这些个点点滴滴的温情,无忧都细细地记在心里,其实无忧在百花楼里的日子也不似看上去那般快活,她整日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与那些个纨绔的富家,官宦子弟在一处厮混,没有几个人是不令她感觉到恶心的,但她还是得为了能取得那些人的重视与接纳,硬压下那些厌恶与之密切来往,为的是有朝一日,她能自力更生,不再依附与苏白的照顾,能够攒到足够的银子,替苏白赎身,报答她的照拂。 第二十七章:世间罕有 这点念头,便也成了无忧坚持要好好的,积极地活下去的希望,与苏白的分别,无忧的心底其实是异常不安与难过的,不夸张来说,苏白即是她在这世上所存在的信仰。 只因着在这个世上,唯一让无忧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多余的理由,便是苏白,是苏白让无忧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也是苏白在无忧一次又一次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人时,宽慰地说还有她陪着。 可现在呢?不仅还没能帮到主子赎身,此刻连主子的安稳她都保不了,生生让主子因着害怕自己受连累,连句道别都没有就与自己分开,至今她的下落无忧都毫不知情。 自在百花楼醒来到现在,五百多天,无忧不知拜访了多少的郎中大夫,吃药,针灸,毫无作用,她从一开始的满心希冀一次次地落空,以至于到最后荒唐到想要借助法术的帮助来恢复记忆,她其实并不只是好奇自己是何身份来历,她更想要达到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每夜睡得安稳,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在梦魇中醒来,或是疑惑不已,或是莫名其妙泪流满面,亦或是心里像是被砸开好大一个窟窿,空落落的,还吹着穿堂风,又冷又痒,还挠不着。 这样的痛苦无人可以诉说,哪怕是在人世间最热闹的地方呆着,无忧也还是觉得自己孤独得很,虽说她平日里都是像苏白替自己取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地过着日子,可无忧每每喝醉,总是会忍不住酸了鼻头,突然大哭一场。 许是憋在心里太久了,总得要找个时刻发泄出来,往日里都是苏白陪着,借给她肩膀,给她擦鼻涕眼泪,哄她入睡,可眼下,第一次撞见这般崩溃模样的礼琛,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礼琛不明白无忧为何要哭,还哭得这么伤心,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尤其是这极丑的哭相,整张脸皱在一起,涕泪横流,瘪着嘴哭得连声儿都没了,简直是像被人抢了糖的三岁小孩。 难不成?她方才说的那番话,是因为害怕拒绝自己后,自己一气之下做出伤害她,或者是不再帮她上穹山找掌门恢复记忆,所以被逼无奈说了违心的话,又觉良心不安,所以才委屈地哭成这样? 礼琛虽然脑子里忙着胡思乱想,身体却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轻抚着无忧的后背安慰她:“礼琛不是那种卑鄙无耻之徒,即便是你说实话,拒绝了我,我也还是会帮你的。” “我这是开心呀!你是猪吗?有人喜欢我、呜……不对,是有神仙…喜欢我,我高兴啊…我都、都可以吹一辈子了!”无忧抹了一把眼泪,边抽泣边说:“我以为,只有主子真心待我好…从未敢奢求再多、再多一个人的关心,我、什么都不会,就是个累赘……我也什么都不怕,只怕自己无用呀!我还怕、只身一人在这世间……哇……我好想主子!!!” 一提到苏白,无忧好不容易稳定了些的情绪,又开始崩溃了起来,哇地一声,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此刻酒的后劲也正好上来了,无忧连规矩礼节都无暇再顾及,便将那张满是涕泪的脸埋到了礼琛的胸前。 礼琛额角青筋一跳,要换作旁人,他肯定第一时间便躲闪而过了,可此刻是他喜欢的无忧在主动投怀送抱,即便是龌龊了点,但他还是生生忍下了洁癖的性子,伸出双臂将怀里的人儿抱的更贴紧了些。 “无忧不是累赘,也并非是无用之人,礼琛晓得你为身世所扰,若不是师父闭关,今日一早便带你去见他了,我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担心,你不愿意留在穹山,不愿意……陪在我身边,这才出了下策,带你下山来,你可会怪我?”礼琛一字一句仔细柔声说着,生怕自己此刻的大舌头,教无忧听不真切。 无忧只觉此刻的怀抱温暖踏实,比苏白的还要更有安全感,瞬间睡意袭来,只是少了胸前那软软的一团,不仅闻不到香气,还有些硌得慌,这比较之下,平分秋色,也无心再去挑剔些什么,只是胡乱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用仅存的意识,迷迷糊糊地答道:“不怪,我困了。” 礼琛笑得宠溺,抬起手揉了揉无忧头顶柔软的头发,安抚她:“那便睡吧。” 一盏茶的功夫,礼琛感受着无忧平缓又均匀的呼吸,得知她此刻已经睡着了,一只手仍旧还轻轻扶着她的背,抬起另一只手,带着无忧瞬移回了那酒榻上,手一挥,将酒桌搬离,小心地把无忧放在榻上,拿出手帕来替无忧将脸上的污秽擦干净,自己则是坐在无忧的旁边,用法术散去无忧在自己衣裳上留下的“杰作”,然后背靠着墙,坐着入眠。 刚闭上眼睛,哪知无忧突然挣扎着将自己那颗脑袋放上礼琛的大腿,还伸出手一阵摸索,似乎是在找什么。 礼琛惊得大气都不敢喘,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这臭丫头,喝睡着了都怎的这般不老实!莫要再往那边摸了!! 无忧摸到礼琛的腰,便紧紧抱住了,嘴里还念叨着:“红蔷你、胖了…腰怎么这么粗呀……” 然后枕着礼琛的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礼琛此刻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丫头是在揩自己的油,可竟是将他当作了一个叫红蔷的人?听这称呼,应当是个姑娘……礼琛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无忧为何说有些事情男儿身方便做而女儿身却不行,她竟然是装成公子的模样,去喝花酒?! 想到无忧扮作男儿身抱着姑娘家撒娇的模样,礼琛只觉荒唐又有趣,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你呀……真是世间罕有。” 礼琛的酒意在无忧哭的时候,就已经散去了不少,此刻他有些微醺,又被无忧一顿折腾,已是心力交瘁,乏得很,眼皮刚一闭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也睡着了。 无忧在梦里,梦见一个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还是一如往常地看不清那姑娘地眼睛,只觉得她笑容熟悉得很,这姑娘急匆匆地是想要去什么地方,却在路过一个巷子口时,似乎看到有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叫花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巷子里。 无忧心下突然冒出两个念头,救他还是不救?一想到这小娃娃这么小就死了着实是造孽,无忧就巴巴地盼着那个姑娘能回头去救他。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姑娘还真的回头将那小娃娃抱起来送到了医馆里,请郎中给他诊治,还给那小娃娃,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吃,无忧看着那个小娃娃,边吃包子边哭,甚是可怜的模样,心里揪着疼,像是看到了自己一般,本想着那个姑娘兴许会将那孩子收养,却没想到她竟掏出几枚铜板给那孩子,然后对着他说了些什么,便急匆匆地跑走了,无忧正纳闷的时候,画面突然一转,那姑娘走进了一家特别大的豪宅里。 无忧气得不轻,这姑娘怎么回事,俗话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明明就是有钱人,怎的几枚铜板就将那孩子打发了?将那孩子收入府中做个小厮,也比在外流落街头的好呀? 第二十八章:酒后失德 梦里那姑娘疾步匆匆地走到了一间屋子里,那屋里有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看起来与那姑娘差不多大小,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眉目间净是刻薄,张着嘴对那个姑娘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女子冲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那姑娘捂着脸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无忧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只是这家府中的下人,方才给那小娃娃的铜板,许是她所有的钱了吧。 不知为何,无忧总觉得梦里看不清眼睛的都是女子这一点应当是很重要的,但这些个七零八碎的梦境,除了这一点,似乎再没有多余的共通之处。 并且有的梦境听得到声音,有的梦境又是无声的,听得到声音的梦境里出现的都是自己从未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儿,比如那个像是天眼仪的匣子,除了大的,还有手掌那么小的,也会发光,还比如画给礼琛看的那辆车,那些个梦中人奇怪的穿着,还有那高耸似山的房屋与在路上跑得飞快还会发出刺耳声响的巨大铁壳子。 上次梦到的那个抱着雪狐说话的姑娘,弄霜曾经说过,许是千年前鹫鸣山中的雪狐与它的救命恩人,如若按照他所说是真的这个方向来推断,那么便有了多种可能性。 第一,无声的梦境是无忧平日里所见所听,睡着之后在梦中无意识的重现,并无奇特意义,只能当作是平常梦境来看待,比如听了弄霜的雪狐传闻便梦到了雪狐,比如给礼琛画了那辆车的当晚也梦到了车,和但方才所梦到的情景,自己现有的记忆中并未接触到有关的说法,所以这个可能并不成立。 第二,这些无声的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自己极有可能是当事人或者是目击者,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失忆了,所以在她想要恢复记忆的极度渴望下,这些记忆便以梦境的方式来重现,如果说自己是因为听到弄霜说起雪狐传闻,还有画车的行为,刺激了自己记忆发生苏醒现象,那么要开启记忆重现的契机便是要接触到与事情相关的东西,那么方才的这个梦境,要么与回梦楼有关,要么与礼琛有关,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第三,梦到雪狐与它的救命恩人是在那个会发光的黑匣子里,这一点将无声和有声两种看似毫不相关的梦境联系到了一处,而黑匣子是多次出现在有声梦境中的东西,若无声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即有声梦境里出现的一切也是自己真实接触过的,再按照假设黑匣子是和天眼仪一样用来监视的东西,那么便存在了两个地方,一个无声梦境中的也是自己此刻身处其中的地方,另一个有声梦境中用黑匣子来监视无声梦境中的陌生的地方。 无忧最后总结出,自己失忆前应当是在有声梦境中生活的,然后发生了一些很怪异的事情,让自己失去记忆,到了无声梦境中来,思来想去没有比这个结论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说来也奇怪,心中刚得出个结论,无忧便立刻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光线刺眼,应当是午时了。 感觉有些头痛,脑子突然蹦出我在哪儿的念头来,无忧以为自己又失忆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倒吸一口冷气,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往她鼻子里钻,熏得她胃里涌起一阵恶心来! 无忧这才想起昨夜自己硬要拉着礼琛喝酒,这里是回梦楼的厢房,她放下心,摸索着想要爬起,却感觉手下的触感有些怪异,定睛一看... !!! 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礼琛坐在塌上,背靠着墙沉沉地睡着,两人此刻的姿势甚是不雅,自己方才醒来之前应当是睡在塌上头枕着礼琛的腿,手还搂着他的腰!! 无忧心慌不已,自己因为喝酒闯的祸还真的不少,眼下这姿势已经完全能够说明昨夜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将他当成了红蔷!!鬼知道她昨晚还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丢人现眼的蠢事呀!可千万不能还将礼琛当作芙蓉了才好,不然她今后有何颜面再去面对礼琛!万一礼琛还因着她酒后失德的事情怀恨在心,那要报仇的话岂不是要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此想着,无忧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逃吧!赶紧找弄霜来把自己救走... 可是弄霜一个妖怪,怎么可能打得过神仙!再说了,自己与弄霜的交情,并没有深到能让弄霜为了自己而去做得罪神仙的事情呀!! 无忧正当崩溃的时候,无忧亲眼见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缕青烟,随即化作一个长相极美的人。 “弄霜公子...你怎么来了?”无忧吃惊地捂着嘴,这弄霜也太厉害了吧?刚想到他,他瞬间就来了? 弄霜厌弃地捏着鼻子,抱怨说:“你俩昨夜是用酒了洗地板不成?” 无忧赶紧从塌上跳起来,压着声音示意他不要惊动礼琛:“嘘!小点声,莫要把礼琛吵醒了!” “呀!无忧姑娘这般心疼你的情郎?”弄霜施法除去屋内浑浊的酒气之后,适才舒展开眉头,调笑无忧:“不怕伤了方家小儿的心?” “公子莫要再胡说八道了!你小声点呀!他醒了我就惨了,求弄霜公子快些带我出去!”无忧被弄霜那大嗓门气得不轻,生怕礼琛被吵醒之后,自己找不到地缝钻。 弄霜虽不明白无忧为何想要让自己偷偷带她离开,但看着她那神情紧张的模样,实在可怜,正色道:“无须担心,这只是礼琛的肉身,他应当是用神识回了天玑门里,糊弄秦祁那个小古板去了,你唤我来所为何事?记忆找回了吗?” “昨夜我与礼琛喝酒,我害怕我醉酒之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得罪了他,以礼琛的小肚鸡肠,万一他等会回来看见我,要杀了我泄愤该如何是好!” 弄霜隐约感觉屋外有道燃烧着的怒意,心下明白应当是礼琛的神识回来了,但他还是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淡定地问:“无忧姑娘记忆可找回了?” “没有...”无忧无奈地摇摇头,方才吓慌了神,这一经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来天玑门的正事都还没办,怎的能就这样逃走? “实不相瞒,昨夜你们喝酒的事情,我多少算得出些,依弄霜所见,无忧姑娘无需心慌,该慌的,另有其人。”弄霜昨夜可是捧着天眼仪看了一夜的精彩绝伦的好戏,礼琛这么大的把柄落到他的手上,他肯定不会让礼琛失望的。 无忧听罢喜出望外:“如此说来,昨夜酒后失德的人并非是我?” 弄霜瞥了一眼礼琛安静的肉身,见礼琛听完他的话还能沉得住气,想来是觉得自己在使诈,便进一步引诱:“你想不想知道昨夜你们喝醉之后发生了何事?” “想!”无忧好奇得紧,此刻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就想不起昨夜的事情。 只见弄霜长袖一挥,空中便浮现出昨夜礼琛手撑着酒榻,将无忧圈在臂弯里的情境来。 这一段无忧是不记得的,这亲密的模样看得她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心道礼琛喝醉之后竟是这等轻浮的模样! 礼琛那时还没醉,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得很,心知弄霜是真的知道昨夜的事情,一想到昨夜酒后失德的人可能是自己,也顾不得再暗中观察,立马回到肉身中,打断了弄霜的施法。 “弄霜好雅兴,何时窃了我天玑门的法器,还敢肆无忌惮地拿出来显摆?” 第二十九章:只是凑巧? 弄霜听出礼琛语气中的不满,这天眼仪本是主人留在鹫鸣山的,他虽然是未经同意擅自拿来用了,但却是清白来历,再者他此刻手中还捏着礼琛的把柄,也丝毫不露惧:“小仙君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天眼仪可是主子留下的,我光明磊落,用不着遮遮掩掩。” 礼琛霎时觉得有些尴尬,但又怕在无忧跟前丢了颜面,低头理了理算不上凌乱的衣衫,从酒塌上起身,走到无忧身边,面对着弄霜冷眼看着他说:“那你又如何解释我的玄空扇?” “说起这玄空扇啊,你得请我吃顿好的,要不是被我顺走了,你哪还能与无忧姑娘重逢呢?”弄霜厚颜无耻是真,本来顺走玄空扇,为的是找到主人的行踪,征得主人同意之后唤了礼琛来给他一个惊喜,哪知这半路杀出个后辈,这玄空扇不得不留给她保命,否则到了主人那儿不好交代。 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来这两人早有缘分,他这好不容易顺到手的宝贝拱手让人让得也是值,照这个情形看来,他还作媒牵了一段好姻缘。 一个神仙,和一个妖怪对峙。 虽说两个人表面上看着心平气和地在“沟通”,但无忧杵在他俩中间,只觉左右都是高压,夹得她后背发凉。 “要不这顿好的...就由我这个中间人来请?”无忧心想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两人对自己都有恩情,如今撞在一处,也是她将弄霜召唤过来的,干脆就由她来当这个和事佬,有什么恩怨误会,大家坐在一处,好吃好喝,有话好说。 弄霜一听,这可万万行不通,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知道的太多,终究是害处,不能把她牵连进来,便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说:“去去去,小女娃家家的,怎么什么热闹都在凑?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再怎么说.......” 无忧正想说玄空扇的事情好歹与她有关,哪知礼琛没等她说完便将她的话打断:“弄霜说得在理,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你不便牵扯进来,你昨夜喝了不少,且先去寻些清淡的吃食养养胃,我与他聊完之后,便立即来寻你。” 聊这个字,礼琛还咬得异常有杀气。 无忧小小的脑袋上写满大大的疑惑,上一秒这两人之间还是一副争锋相对暗流涌动的样子,怎的眨眼就统一战线了?难不成这两人要打一架,怕殃及无辜,所以撵她走? 瞧弄霜这淡定的模样,难不成他一个连穹山都上不去的小妖怪,还打得过礼琛这个神仙? 无忧心想他们俩应当是早就相识的,这也不是在穹山的结界之中,兴许能打个平手,她肯定是不能留下来观战的,虽然她很想看一看,可是万一哪个眼花,打偏了落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要魂飞魄散? “唉……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俩切磋归切磋,但千万不要砸了人家回梦楼的场子,这家老板会做人,昨儿夜里都没来赶人,礼琛你得念着人家的好,换个空旷的地啊。”无忧拍了拍礼琛的肩,说完便一溜烟儿地闪人了,走到楼下去结了账,心里盼着礼琛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此刻胃里难受得很,无忧也不知在哪儿能吃上一些清粥小菜,便想同那账房打听打听,哪知后脑勺突然剧痛,眼前一黑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如实说吧,你将我引到蔺城,将我的玄空扇调包,又将无忧姑娘从蔺城引到天玑门来,还用天眼仪监视她,只是凑巧?” “如何,我这玄空扇仿得可好?”弄霜也不知如何解释,这些事情还真的是凑巧,但即使他如实说了,礼琛也不一定会相信,索性抛着媚眼答非所问。 礼琛气结:“礼琛是念在当年的救命之恩才未追究你多次戏弄于我的事,如今即便是没有母上,真动起手来怕你这只臭狐狸承不住。” 弄霜躺在榻上,单手撑着头煞是妩媚动人,只见他半眯着眼缓缓说道:“仙君莫要小瞧今日的弄霜,动手?也就能与你切磋个三五百年不歇气,我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同你慢慢耗,可不知你心尖儿上的无忧姑娘,能不能等的了?” 礼琛听了弄霜的这番话,几乎是没有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便对他施法动手,岂料弄霜的反应快得很,立刻躲开了去,那酒榻之上瞬间被打出一个大洞。 “啧啧啧……你这么快就忘了方才无忧姑娘给你说的话吗?还是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我要去那女娃娃跟前告状,教她生气不理你!” 弄霜见着礼琛皱着眉抿着唇被自己气得面色如青的模样,欢喜得很:“你这试也试过了,还要与我动手不成?” “莫要拿无忧来压我,也休想打她什么主意,你在天眼仪里都看到了什么?”礼琛第一次明白软肋是何,也是第一次被人掐住软肋,虽说这种滋味不太好受,但他说不清楚为何,有一丝丝的高兴。 “想知道?求我。”弄霜得寸进尺。 “你简直是在找死!”礼琛暴跳如雷。 “好了,弄霜不想与你浪费时间,你且一字一句听好了,我忙得很,说完便走,信不信由你。”弄霜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我引你去蔺城是因为我找到了主人的踪迹,主人隐匿人间,做了百花楼的头牌,化名苏白,也就是沈无忧的主子,但我不知是何缘由主人失去了所有的法力,我怕打草惊蛇惹来魔族的人,便没有去找她相认,只是化身成一个说书的老头子在百花楼对面的方家茶楼里暗中保护,我将一千年前的事情编成故事讲出来也是为了探出主人身边是否有潜在的危险,有个叫元卿的男子很是可疑,还是个势大的侯爷,我觉得他身后有未知的势力在扶持他,但怎么都查不清楚,就想着引你过来帮忙,同我一起保护玉裘上仙,以防万一,我趁机将玄空扇也掉了包,哪能想你这混小子这般不争气,秦祁一封千里传音信,你就乖乖听话回了天玑门,气得我啊…唉!当天夜里主人就受了那元卿的胁迫,虽说用计脱了身,但至今下落不明,这无忧姑娘什么都不记得,身边就一个主人疼着,主人一走,她就两个下场,一是被逼着接客,二是被那元卿侯爷抓去当人质用来逼主人现身,我看她可怜,想着主人对她照拂得很,便也揽了这个担子,可是我还要忙着找主人的下落,并且这些真相若是被无忧姑娘知晓了,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那元卿侯爷如果只是个简单凡人倒还好办,杀了干脆,可要知道他背后的靠山究竟是何来历,便还是得留着他一条狗命,所以此事千万不能将她牵扯进来,我一想,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九重天,就莫过于天玑门了,再加上你与她还算得上是有缘的,我这就巴巴地给你送了来,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泼皮,方才还要打我!” 弄霜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口干得很,从怀里摸出两颗野果子吃,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看着,吃独食好像也不太好,便又摸出两个:“给你,就算是为玄空扇的事赔礼了,所谓礼轻情意重,咱俩恩怨就此扯平。” 第三十章:无忧出事 “恩怨就此了了,这果子……你多拿些来。”礼琛想着弄霜养的果子酸甜可口,无忧兴许喜欢吃。 弄霜大方地将怀里剩下的果子倾囊而出:“就这么多了,喜欢的话,下次到我林子里去摘,管够,我走了,你这小姨母任性得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要是她知道自己的侄儿都这般出息了,看她还好不好意思再胡来,我得抓紧时间去找她,到时带她来穹山见你,我对你好吧?” 礼琛忙着收下果子拿去找无忧,敷衍着连道了三声好,便催促他赶紧走人。 “唉…没良心的泼皮,无忧姑娘可是你小姨母放在心尖儿上疼的丫头,你可得仔细着照看。”弄霜无奈地叹口气,叮嘱礼琛照顾好无忧,就急匆匆地走了。 礼琛拿着果子走出厢房,到了一楼,见着那账房正在哼着小曲算账,走了过去。 “请问,你可见着昨夜与我同行的那位小公子往何处去了?” 那账房看了礼琛一眼,表情凝固逐渐变冷,答:“公子抬举了,这每次进出回梦楼的人如此之多,我哪能记得住!” 礼琛觉得蹊跷,昨夜接待他与无忧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这身天玑门的门服整个崎城几乎是无人不识,加之他与无忧的长相本就出众,昨日走在街上时一路都惹人侧目,即便是这账房再没有记性,无忧下来做的第一件事,也应当是找他结酒钱,且无忧不应该不留任何口信就只身去找饭馆。 “昨夜是你接待的我与那小公子,方才小公子来了前台结账,你可再仔细想想?” 那账房见礼琛不依不饶地追问,低着头思索了片刻,随之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可是那个着金丝缀边白裳,英俊潇洒的小公子?” “是了。” “她结了账便离开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那他是往左还是右?” 账房往门外随手一指:“好像是往左边去了。” “左?”礼琛紧紧盯着账房所指的方向,那个方向是去往穹山的方向,昨日无忧走过一次,那个方向一路上并没有任何能吃饭的地方,无忧即便是不记得路,应当会转头往回去向右边。 “谢了。” 礼琛走出回梦楼,朝右边走去,寻了一路,并未打听到无忧的踪影。 礼琛心急如焚,预感无忧也许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副纯良无害的富家公子模样,腰间还挂着那般引人遐想的大钱袋,若是被歹人盯上,想必此刻处境危险得很。 直觉告诉礼琛,若无忧出事,回梦楼的嫌疑应当是最大的,方才那个账房的举止言行都可疑得很。 想到这里,礼琛立即转身往回梦楼赶,走到半道上时,他想,自己这般横冲直撞地跑回去要人,又无凭无据,万一打草惊蛇,无忧若真在他们手里,恐怕他们会对无忧痛下杀手……如此想着,礼琛赶紧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隐去了身形,再是瞬移到了回梦楼里,发现方才那个账房已经不见了,站在那儿的已是另外一个人。 无忧此刻正躺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一袭白衣被地上的污水染得极脏,后脑勺传来的一阵阵剧痛,与背上传来的冰冷湿濡感刺激她渐渐苏醒:“唔……” 发生了什么??!! 无忧发现嘴被塞住了,说不了话,蓦地睁开眼,只见此刻自己被关在一个阴暗潮湿牢房里,手还被反绑着。 她努力回忆着晕倒之前的事,好像是在准备离开回梦楼的时候就被人从后背偷袭了? 无忧第一时间看了自己腰间的钱袋,果然被人抢走了,反应过来之后的她又急又气,恨不得一把火将这黑店烧个一干二净! 昨夜喝的酒也假,在厢房睡了一夜这都没人来撵,早该想到事出蹊跷,再加之自己行装招摇,该当心一些与礼琛同行才对!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无忧闭上眼睛,装作还在昏迷中的样子,期许着对方能得了财物,趁着她还没醒,便将她扔出去,放她一条生路。 但万事不能往好的地方想,还得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无忧也在心里疯狂呼唤着弄霜,方才在厢房里时她一想到弄霜,弄霜便就立刻现了身,但求此刻这招还能有用才好啊! “这小公子细皮嫩肉得很,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无忧听到来者其中一个妇人尖着嗓子掐媚,听到这番话,无忧心里直打鼓,这些个歹人的心简直比锅底还黑,谋财就罢了!还干些拐卖人口的缺德事!连男子都不放过了,眼下世道已如此乱了吗?穹山这等仙境脚下,竟还能藏着这些个又恶又脏的臭虫?! 拜托了弄霜大爷!人命关天啊!!您要是再不来,我就得被人卖了作兔儿爷了!! 可惜无忧不知,弄霜方才之所以能赶来,只是因着看了天眼仪之后想来找礼琛,告诉他有关于玉裘上仙的事,并非是受了她心底的召唤,此时的弄霜正忙着追查玉裘上仙的下落,哪里还能顾得上用天眼仪瞧她如何了。 “不好了不好了!”无忧又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脚步匆忙似乎是有大事来报。 “何事这般慌张,真是不懂规矩!” 只听来者结结巴巴地说:“昨夜与这小公子一道的那位天玑门弟子恐怕已经生了疑,方才我指左边,他往右边去了,您说,他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这人的话音刚落无忧便听到一记响亮的巴掌声,随即是那妇人刻薄的责骂:“蠢钝如猪!那天玑门又有何惧?里边躺着的可是个凡胎俗子,断然不会与天玑门有何渊源,再说那天玑门弟子违背门规与这小白脸厮混,谅他没有那个胆量,敢为了这么个有些姿色的凡人,做出有辱门规,断送仙途的蠢事来!” 无忧心道这妇人对天玑门如此了解,想来兴许天玑门里出了逆贼,将天玑门里的事情,透露给了她。 “虽说孟老板一向神出鬼没,但今日见着他手底下的人有这般胆识,在下佩服。”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子,声音低沉,听上去似乎有些岁数了。 “大人过奖,你且先看看这神仙看上的公子是何等极品,再夸也不迟。” “甚好。”那人点头认同,等待妇人开了锁之后,跟着她一同进了牢房,蹲下身子,看还倒头昏睡着的无忧,便伸出手去捏住无忧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 那人见着无忧的脸蛋白皙柔嫩,青而细长的远山眉,虽说紧闭着的双眼,但那睫毛似羽扇般浓密长翘,琼鼻坚挺,殷桃小嘴粉若桃花,男生女相,又不失英气,连他这个不好男色的寻常男子看了都挪不开眼,实在是上好的极品!王爷定会欢喜。 “陈妈妈好眼光,今夜便收拾干净了送去,王爷必有重赏。” 天知道无忧有多想挣脱开捏着自己下巴的这只恶心狗爪,但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忍,一定不能轻举妄动,此刻说不定礼琛已经在想办法救她了,她只需耐心等待,等到礼琛出现,到时她一定要卸了这人的胳膊泄愤不可! 第三十一章:无碍 礼琛在这回梦楼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都未曾见到无忧的身影与行迹可疑之人,就在他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一楼走廊团团转时,突然见着先前那个账房跟着一男一女从一个厢房里走出来。 直觉告诉他,厢房里有古怪,礼琛赶紧瞬移了进去,这间厢房的装潢与陈设极其奢华讲究,像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所用的。 礼琛四下打量一番,觉得桌上整齐摆放着的暖玉酒壶与酒杯有些蹊跷,此时房内无人,酒杯应当是要朝下扣着放才对,想到可能有机关礼琛便去摸了摸,果不其然,那酒壶是可以左右旋转的,但这究竟是往哪边转,转几下才能打开暗道的门,礼琛还真傻了眼。 这四个酒杯最多只能说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与那些个八卦阵图压根扯不到一处去,再说这酒壶左右都能转,这万一转错了打草惊蛇可如何是好? 如此就想难倒礼琛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只见礼琛在房里踱来踱去,觉得这地板之下肯定有玄机,最终停留到酒榻前,在上边一阵摸索,在他意料之中,酒榻下藏着一扇不大不小的暗门,上边还有个极其窄细的锁洞,礼琛诧异地皱眉,这嵌入式的机巧锁分明是出自天玑门,向来供于九重天收藏重要文书所用,怎的会出现在这凡间的酒馆里? 但此刻的礼琛也来不及细想,眼下最紧要的是将无忧救回,所幸这暗门所用的材质虽能抵挡凡人所制的冷器,可礼琛用法术就能烧穿。 暗门打开之后,礼琛钻了进去,走过长长的一条暗道,一路上尽是空荡的牢房,脚步回荡,阴森得很。 无忧正卖力地想要挣脱自己手上的绳索,却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这手快解脱了,无忧冷汗直冒,又急又慌,使了吃奶的劲终于将绳索挣脱,此刻脚步声也在牢门前止住了。 无忧闭着眼,装作依旧昏迷的样子,心想此刻来的只有一个,待会儿等那人开了牢门接近,她伺机偷袭,然后逃跑。 礼琛见无忧躺在这肮脏的地牢里,失去意识的模样,又气愤又心疼,赶紧破开铁锁跑进去想要扶起她,岂料刚接近还没来得及说话,无忧一拳砸在毫无防备的礼琛脸上。 “啊!”礼琛捂着眼睛痛呼。 无忧睁开眼,却发现牢房中除了自己并没有别人,心底发悚,这是什么情况?这地牢里有鬼?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应该呀,脚步声和铁锁落地的声音明明就很清楚,自己方才挥拳的时候也实实地感觉到打中了肉体,还有那一声略微有些熟悉的痛呼…… “礼琛?”无忧虽不能确定,但还是壮着胆子轻轻唤了一声礼琛的名字。 “痛。”礼琛捂着眼睛眼泪直飚,现了身,哭笑不得地说:“若是…我被你打瞎了,我要你在穹山给我洗一世的衣裳作补偿!” 无忧看到眼前逐渐清晰的礼琛,鼻头一酸,哭了出来:“真的是你!” 礼琛见她热泪盈眶的模样,下意识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莫哭,是礼琛不好,不该让你落单,让你受这般委屈。” “你来了就好。”无忧贪恋礼琛这温暖怀抱中带给她那满满的安全感,虽然心底想要伸出手回抱,但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那双不老实的手,心下暗道,稳住,这可是神仙,矜持着点儿。 我一直在等你啊…… “走,我先带你回天玑门。”礼琛抓住无忧的手,带着她回到了天玑门自己的房间里。 “疼吗?”礼琛看到无忧手腕上被绳索勒出来的红痕,心疼不已。 “无碍。”无忧摇摇头,虽说此刻手腕火辣辣地疼,但不忍让礼琛再为此事感觉到内疚。 “你是神仙,这点小伤难不倒你吧?” 礼琛点点头,施法治愈无忧手上的伤,和清去她衣裳上的污渍,顺便还将她此刻手上的痛感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礼琛难过地皱起眉头,心想这丫头一定是怕自己担心所以刻意瞒着,既然她都如此做了,自己再表露出自责的模样已然是不该。 “谢谢,有句话,无忧不知该不该说。”无忧抚着痊愈的手腕,想起在地牢里听到的那番对话,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要将她的猜想告知给礼琛。 “但说无妨。”礼琛也能猜想到无忧想说的话大概与回梦楼有关。 “回梦楼是家黑店,不仅抢走了我的钱袋,还在做拐卖人口的龌龊事!但不知为何,那个妇人似乎对天玑门很是了解,且丝毫不惧你找上门来,你说……”无忧还未说完,礼琛便伸出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无忧心领神会,闭了嘴。 “地牢这一路,只关了个你,现在要去追究,已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依我说,你就安心留在天玑门,莫要再追究,钱袋我会替你讨回来的,这活活生的人在地牢里不见了,我又回头去说钱袋不小心掉了,给回梦楼一个台阶下,不怕他不给面子。”礼琛虽觉察不出隔墙有耳,但天玑门深藏不露的人却也不少,说话行事,还是得小心谨慎为妙。 无忧明白礼琛是在刻意说给别人听的,一时间戏精上身,还演了起来:“哼,我当你是个多么高尚正直的君子!想来是我高看了你!” 礼琛愣了愣,见她神色微怒但眼中带笑,知道她这是顺着自己的话在与自己搭戏,倒也有趣。 “你这没良心的泼皮!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你,你就是这般回报于我?” 无忧又秒作被礼琛的气势所压的委屈模样:“我只是不忍见着无辜的人受难呀。” “你连自己都顾不好,还有心思去管旁人?人各有命,我绝不掺和。”礼琛语气决绝,若不是他眉宇之间的温柔,无忧还真的差点入了戏,欲要将他当作是无情之人来憎了。 无忧心想再演下去只怕她迟早要笑场不可,于是示意礼琛先带着她离开:“那……你且先陪我去把钱袋讨回来!” “好说。”礼琛抓着无忧的手臂带着她去了穹山脚下的树林里。 此时秦祁正打坐在房中冥思,一位新来的小师弟急匆匆地跑来:“大师兄!自打昨日一早五师兄跟着那个凡人一同离开练功房之后,至今都未见着五师兄的身影,我方才见着五师兄房里的灯亮了又熄,这大白天的不知是发生了何事,我也不敢去敲门,您快去看看吧!” 只见秦祁端坐如松,丝毫未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师父他老人家闭关,你五师兄如今可是上仙,我又岂能管的了,下去吧。” 那新弟子一愣,不是传闻都说天玑门的继承人本该是由大师兄来当,后来因着五师兄飞升上仙,师父才迟迟不愿透露继承人一事,所以大师兄不待见五师兄得很,处处都盯着他,就等着揪他的错处好影响他在天玑门中的地位,怎的这送上门来的把柄,他竟这般无动于衷? 第三十二章:欺狐太甚 秦祁既已下了逐客令,那新弟子也不便再作逗留,只是退身关门时,特地留意了冷玉皿中的那只一动不动的食音虫。 弄霜一边每日定时抽空灌溉着方家茶楼,一边寻找着主人的下落,靠着体内的灵力追了一路,终于在离蔺城不远的落樱山里找到了主人的下落。 落樱山就是如字面意思,山顶满是樱树,花开时期,风一吹,满山都是粉色的落樱,如诗也如画。 山顶有个小木屋,院子里晒着些草药,闻着甚是舒心,门口趴着一只黄狗在瞌睡,见着弄霜,立马站起来冲着他龇牙咧嘴,低声吼叫着。 弄霜理都没理,径直走进院子里:“哪里捡来的狗,你这品味越来越差劲了,难不成还要替我渡个狗后生,你在百花楼里捡那个姑娘都折腾得我够呛,近几日我蔺城穹山两头跑,还得忙着追你,你说,如何补偿?” 只见院子里坐着一位白发苍苍,背驼得不成样子的老妪正在剥橘子,弄霜有些心疼,但又硬嘴着继续碎碎念:“跑啊,接着跑,你就是跑回九重天我都得不择手段将你逮回来。” 老妪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弄霜一眼,没有说话,半晌,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剥橘子。 弄霜吃了冷脸,一想到她五百年前就已经从魔界脱身,却从未想过回鹫鸣山里去找他,气急败坏,红着眼睛骂道:“你这没良心的登徒子,见异思迁,捡了我还不够,这五百年除了沈无忧和这只恶狗,你可还曾捡过别的来陪你?” 那黄狗也算得上是灵性,听到弄霜在骂它,叫得更厉害了些,弄霜正恼着,这狗不识好歹来火上浇油,他骤然化作原型,足有半座木屋那般大小,张着血盆大口朝那只狗咆哮了一声,吓得那狗杵在原地瑟瑟发抖,瞬间没了方才的气焰,嘤嘤地唤着,似乎是在朝老妪求救。 狗说:“这是狗生见过最大的狐狸,岂能不怕?” 老妪缓缓起身,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黄狗跟前,怜爱地将它抱起,然后举着拐杖,垫着脚,一拐子打在弄霜的嘴上:“这五百年没人管教,你性子倒是越发地野了。” 弄霜愣住了。 五百年没见,她竟然当着一只傻狗的面责打他?! 本来还能忍得住的委屈泪水,此时便像是决了堤的洪水,瞬间迸发。 那黄狗见着这么大只狐狸在那儿哭得抽抽,开心得直甩尾巴。 弄霜气得不轻,一爪子将那黄狗从沈玉裘的怀里拍下来,摔得它嗷嗷直叫,弄霜暗骂瞧你这小狗得志欺狐太甚的模样!活该!自己虽不想认这只狗后生,但按辈分来说,他好歹还是个前辈,目无尊长,改日就将它扔出去,眼不见为净!还抢了他心心念念的主人的怀抱,实在是可恶至极。 只见弄霜将黄狗拍落之后,自己化小了原型,蹿到玉裘的怀里拼命蹭着,撒娇道:“方才是霜儿任性闹脾气,主人就莫要再撇下霜儿,霜儿日日在鹫鸣山里盼着念着,主人可曾惦记过这五百年里霜儿日日难熬?” 玉裘轻拍弄霜的脑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我情分早已断了,如今你已修炼得道,怎的我放你自由,你还不乐意?” 弄霜挣扎着从玉裘怀里跳下地,急忙化作人形,脸上还挂着泪珠,模样楚楚可怜:“我不!你我情分岂是你说断就能断的了的!你既收容了霜儿,那便是要对我负责到底的!如今你有了新狗,就想弃我如撇履?门都没有。” “说起当年,是我霸占了你的鹫鸣山,想着若是要将你也撵出去,未免太不是个东西,这才留了你,五百年前我离开时,那鹫鸣山也一并还了你,如今你我两不相欠,我又何须负责?”玉裘说这话时,紧盯着弄霜的眼睛,仿若是坦然相告肺腑之言,也是字字珠心教他难受。 “我不信!那胤罗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怎的让你狠心将你我在鹫鸣山里的快活日子都给弃了...”弄霜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今日对我说出这番诛心的话来?” “莫要在胡说,快些走吧。”玉裘不想再与弄霜纠缠,转过身背对他去下逐客令。 这时天色大变,整个落樱山顶上的青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玉裘吃惊地转回身去,只见弄霜站那里,冷冷地盯着她,周身萦绕着不属于他的灵力,她认得,这些灵力本是她当年出山时为了以防万一,封印进固灵丹中的。 弄霜长指一竖,那些个灵力纷纷缀入玉裘的身体中,瞬时玉裘被万丈光芒吞噬,悬空而起,再落下时,已恢复了真身。 狂风卷起的落樱映衬着玉裘由一个糟糠老妪,蜕变成当年那个举世闻名的仙家美人,弄霜傻傻地看着,想起初见礼琛时,他用“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来形容。 在他眼里啊,这世间最美好的,不过就只有主人的眉眼。 “你还给我作什么?这神仙...我早就当腻味了!”玉裘眉目间满是怒意,她只恨这世间从未有人懂她的心思,不明她所思所欲,从来都是。 为何弄霜一意孤行非要来扰乱她想要的结局,她活得太久了,也太孤独了。 “你为何总是,要将我这一片真心推得远远的?”弄霜苦笑着,嘶哑着嗓子:“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不好吗?” 玉裘心下升起一股暖意,但很快便消失殆尽,太迟了呀,如今的她早已心如死灰,任凭谁捧着一颗热情的心来暖,都是徒劳了。 “我想老死在这颗樱树下。” 弄霜心下一颤,心疼到喘不上气,他丝毫不了解这一千年来,主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令她绝望至此,想着此时不管任何言语,都显得太过于苍白了,便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试探地问道:“你可知玉桑上仙给你生了个极好的侄儿?” 侄儿? 姐姐她...竟已有了身孕?这是何时的事情? 见玉裘对此事提起了兴趣,弄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对主子,再了解不过,就喜欢些生龙活虎的小东西。 于是继续引诱道:“对,你那侄儿叫礼琛,模样极好,还到鹫鸣山来找过你,可那时你不在,可怜小仙君挨不住寒气,倒在雪地中,幸好霜儿下山采果子碰巧遇见,这才捞回一条命来。” “后来呢?!”玉裘见弄霜说了一半,停下来喘气,讨厌得很,急忙催促他继续说。 “后来他醒了,因着从未见过你,将我当作是你了,搂着我奶声奶气地叫小姨母,可爱极了!还夸你如传说中一般,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硬要拉着我回天府里去陪他玩儿。”弄霜为了引诱玉裘,也算是豁出去了,虽说夸张了许多,但眼前为了让玉裘动心,主动央求要见见礼琛,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果不其然这番说辞成功让玉裘对这素未蒙面的小侄儿燃起了莫大的好奇心,方才还黯淡的美眸中此刻都亮晶晶的:“那他现在身在何处?你可能带我去找他?我...远远地看上一眼便走。” “小仙君此刻正在穹山的天玑门里学艺,我引了你捡的沈无忧去照看着,我又上不去穹山,天玑门里处处都是眼睛耳朵的,你又不识路,这贸然前去,万一被发现了,麻烦大了去了!”弄霜假意为难地摆摆手:“断然去不得。” “那可怎么办....”玉裘眉头轻皱,一想到那个可爱至极,说话奶声奶气还会撒娇的小侄儿,她就恨不得立马飞到他身边去瞧个仔细,若是能再捏上一捏小侄儿那柔嫩的脸蛋儿,教她在世上再多活些年头,她也心甘情愿! 第三十三章:胤罗 弄霜摸着下巴装作沉思的模样,半晌才开口:“等着哪日小仙君得空下山,我便去将他带来,可好?” “那得等多久呀,就算他下山了,你又如何能得知?对了……无忧怎能上得了穹山那等险恶之境?”玉裘脑海里浮现出无忧那没心没肺地灿烂笑容,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来:“那丫头总是大大咧咧的,丝毫不谨慎。” 在百花楼有无忧陪着的时日,她想起总是掏心窝子地暖,那丫头身上似是带着某种令人舒心的魔力,只要她在身侧,便是所有不好的感受都消失殆尽了,但她那冒冒失失的样子,也着实令她操了不少的心。 “你可还记得玉桑上仙的玄空扇?” “记得的。”玉裘点头,这没来由的,提起玄空扇做什么?当年母上就是利用玄空扇来约束自己,自从那玄空扇认了自己作主人,母上只要一不见她的踪影,便立即打开玄空扇来,将她召回,这法器可恶得很,后来玉裘费了好大的心思,才让玄空扇认了姐姐玉桑,自己终才得以恢复自由之身。 “如今玄空扇是认了小仙君作主人,霜儿斗胆顺走了,本是想着找到主人之后,将小仙君唤来,但当初为了能让无忧姑娘顺利到达天玑门,便将那扇子转赠于她了。”弄霜说顺走二字时,心虚地看了一眼玉裘,意料之中,她挑着眉尾生气得很。 玉裘揪着弄霜的耳朵轻声斥责:“你这狐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敢做出偷鸡摸狗这等荒唐事来!” 虽说看着来势汹汹,但这下手甚是温柔,弄霜暗喜,主子还是心疼自己的,心下免不得有些飘飘然,竟得了便宜还卖乖:“偷法器是因,救了无忧姑娘是果,都说种好因才能得好果,虽说霜儿不该,但功大于过呀!” 听到弄霜的谬论,玉裘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的劲蓦地加重:“错了就是错了,怎的还敢顶嘴狡辩?” 这力道弄霜着实挨不住了,抚着揪在自己耳朵上的那只柔夷,龇牙咧嘴地认错:“啊!啊!疼!疼啊!错了,霜儿知错了!” 玉裘适才松了手,埋怨道:“还是幼时听话乖巧。” 话音刚落,方才静下来的樱花又开始飘落起来,那只黄狗伏地狂吠,弄霜预感来者不善,立刻提高警惕下意识地将玉裘挡在身后,周身萦绕着凛冽的妖气,进入备战状态。 “玉裘的玩宠,都是这般待客的吗?不如交给本王来好好调教些时日,学会什么叫乖巧。” 只见樱树上出现一道墨蓝色的光影,光褪去后,随即便看见一个着拖地青衫,梳着一丝不苟的道冠,眉眼如画的年轻男子稳稳地站在纤细的树梢上。 “你是谁?”弄霜从未见过此人,也猜不出此人的来历,只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着的极致妖气,与他看似温润近人的形象完全相悖,带着咄咄逼人教他恼火的压迫感和攻击性。 “本王乃是玉裘的同衾之人。”那人温柔一笑,眨眼间却冷下脸伸出手将弄霜打回原型,将变成一只娇小雪狐的弄霜吸到自己手中,拎着弄霜的脖子眼中满是杀气地说:“你这只僻壤穷山来的臭狐狸,究竟还想挨着我的玉裘到何时?嗯?” “住手。”沉默许久的玉裘见弄霜此时处境危急,不得不开口阻止。 “玉裘放心,本王不会伤了你的爱宠,除非……”他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笑,便松手将弄霜摔了下去。 弄霜吃痛叫唤了一声,瘫在地上无法动弹,那黄狗看着,甚是欢心,哈着气直甩尾巴,该!叫你摔我!报应来了吧! “我与你早已一刀两断,你何时才肯放过我?” 弄霜暗惊,主人竟真背着他在外边有人了?!还这般厉害?这教他如何是好?如若方才不急着将灵力还给主人,说不定此刻也能将他给打趴下!不至于落得眼下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唉……悔得很。 “传闻都说玉裘虽极致美好却也是个薄情寡义的,本王见识过了,甚好。”胤罗缓缓走近玉裘,看着眼前依旧不可方物的她,抑制住心痛,也抑制住欲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满是似水柔情,潺潺流露。 “是胤罗错了,那些个糊涂事,你气了五百年,我找了你五百年,原谅我,可好?” 胤罗是魔族之王,一生中从未低过头,但为了玉裘,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自己,放下自己为王的尊严,他认为,他为玉裘付出的,做的,够多了。 “呵……”玉裘冷笑一声,霎时红了眼睛,颤抖着声音,几乎是吼了出来:“那些个糊涂事?魔王说得可真是轻松,那一刀刀的不是剐在你心上的,你当然不觉得有多疼,玉裘此刻一颗心千疮百孔,我且问问高高在上的魔族之王……你拿什么来偿?!” 胤罗见着她还在为自己曾经的背叛耿耿于怀,心头涌起万般悔恨,垂下头,低声央求:“只要你肯原谅我,愿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胤罗可为你做任何事来弥补我曾经所犯下的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玉裘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都笑了出来:“甚好,拿你魔族全族人的命来偿啊。” 胤罗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神情淡漠的玉裘,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深知玉裘不是这般恶毒之人,说出这等条件,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知难而退,但他恍然间真的有那么一丝的残忍念头,如若这般做真的能让玉裘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与他破镜重圆恩爱缠绵至死方休,哪怕要他血洗天下,他也是愿意的。 “我知晓这等难事你决计不会做,还有一办法可供魔王选择。”玉裘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收起冷漠的神情,温柔地朝他轻笑:“杀了我,当我求你,帮帮我。” 胤罗的瞳孔紧缩,只觉此刻心里像是爬满了毒蝎,亮着锋利的尾刺,招摇着横行霸道,无休止地蛰着自己的心头肉,他疼得发疯,又束手无策,只能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尾刺一下又一下地折磨自己。 他快喘不上气了,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逃走。 玉裘啊,哪儿都好,就是说起话来,教人生不如死的模样,真的令他爱恨交织难以面对。 胤罗走后,玉裘将弄霜从地上抱起来,抚摸着他顺滑的狐毛,柔声关切:“霜儿,还疼吗?” 弄霜在她的怀里抬起头,灵动的眼睛望着此刻的玉裘,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不疼。” “以后见着这等恶人,切记要躲得远远的……” 玉裘眉眼间满是厌恶:“他们呀……不仅杀人不眨眼,还不见血的。” 弄霜没有再说话,心下明了,方才那人便是魔族的王,一千年前将主人掳走的胤罗,也是害得曾经温柔无双的主人,沦落到如今这般伤痕累累的绝望地境,是仇,是天大的仇,下次再见,他不会躲着的,他会想尽千方百计,将他给与玉裘的伤害,加倍还回去。 第三十四章:你凶我 玉裘抱着弄霜回了屋里,黄狗也紧跟其后,弄霜讨厌得很,对着这不识趣的黄狗龇牙咧嘴,企图劝退。 但黄狗丝毫不睬他,还不怕死地蔑了他一眼,紧紧黏着玉裘的脚步,弄霜气得直想跳下去挠它,但因着是此刻受了伤才重新得到主人的怜爱,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弄霜怎甘心为了只傻狗就这般弃了。 “霜儿受了伤,这几日便由你来照看他吧。”玉裘心知弄霜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狗后生不悦得很,心想着万一今后自己不在了,这两个小家伙能够相互扶持,相互陪伴,于是有心撮合他们俩增进情谊,和谐相处。 “主人不管霜儿了吗?”弄霜心底是万般不乐意,主人何时变得这般铁石心肠,好歹把自己摔伤的是她以前的情夫,世风日下,竟让这只傻狗来照看他。 玉裘懒得搭理他,素手轻抚,刹时间黄狗便化作一位浓眉杏眼的婀娜少女。 “樱儿,可得好好照顾哥哥,知道吗?” 落樱还是第一次变成人身,想摇摇尾巴,却发现自己的尾巴已经不见了,笨拙地扭了扭屁股,甚是不习惯。 “是。”虽说弄霜给落樱的印象极其恶劣,但她一向听从主人的话,说一不二。 玉裘满意地点点头:“霜儿多学着点妹妹。” “哼...”弄霜不屑地瞟了落樱一眼,还是高兴不起来,反正他只要主人的宠爱,哪怕这黄狗乖上了天去,她也是与自己争宠的劲敌。 接下来的几日是倒是应了真香定律,弄霜在落樱不计前嫌的悉心照料之下,伤势很快就恢复了,便也打消了要与她势不两立的小气想法,两人很快便打成一处,弄霜还一心想着今后要为这好妹妹寻一个如意郎君。 “樱儿妹妹,你同哥哥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落樱正忙着将晒好的草药收进屋里,听到弄霜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愣住了。 “莫要害臊,像你这般的少女,怀春也是常事。”弄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落樱白了弄霜一眼,摇摇头:“樱儿只想生生世世守护主人身侧,便心满意足了。” 弄霜惊得跳起,这决计不行,今后他还盼着能与主人双宿双飞,怎的能有一个小跟屁虫黏着,那些个非礼勿视的事,岂不是都不能做了? “你这傻丫头,怎的这般不开窍,人世间最美好的体验莫过于一个情字,你得好好学学主人于你之前捡的那无忧妹妹,那丫头野心可大着,这凡胎俗子还看不上呢!此刻正忙着勾搭天玑门的仙君,像她那种,想要什么便大着胆子去取的,才能干大事!” “啊嘁!”无忧正顶着一脑袋的木渣在捣鼓如何造出她的梦中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手一抖,磨了半天的车轮,缺了好大一块。 无忧怄气得很,仰天长啸:“啊!!!!” 她要疯了……这该死的喷嚏!来得也太不是个时候了! 垂头丧气地捡起地上那被削掉的一小块木头,心想,干脆去找礼琛来把它黏回去吧。 无忧一直怀疑自己也有法力,只不过时而灵时而不灵,她在心里念叨着弄霜,弄霜就来了,此刻她正想到礼琛,礼琛眨眼也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 “怎么了?可是伤到了?”礼琛本是想着给来无忧送吃的,快要走到时,听到屋里传来无忧的惨叫,心下一紧,飞奔着赶到,见着无忧瘫坐在木头堆里,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有,你能帮我把这块木头黏回去吗?我方才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它就废了……” 礼琛见着无忧那惨兮兮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分明一开始他是想让无忧在旁边指导,伐树削木和打磨这等要碰利器的危险活儿便交给他来做,奈何无忧是个死脑筋,套了他的大道理来说,这个宝贝必须由她亲自打造出来,才能算得上是她的作品,死活不要礼琛插手,还说威胁礼琛说如果他硬要帮忙,她就唤了弄霜来将她接走,等掌门人出关之后她再回穹山来。 礼琛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偷偷在旁边守着,见着她快被树压死的时候,施法将树换个方向倒,见着她用斧子劈自己脚的时候,又扶着额头帮她操纵着斧子,无忧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对砍木头这一块天赋异禀,一劈一个准儿。 礼琛还深深地怀疑,那晚无忧并没有喝醉,自己应当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才让她今时今日这般胆大包天,拿去留穹山的事情来威胁自己妥协,这些个聪明的小手段,实在是又卑鄙又教他欲罢不能。 “好说。” 无忧见着礼琛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他一定是又想要说交给他来办,忍不住开口:“仙君可是喜欢无忧?” 如果不是喜欢,就莫要再这般体贴入微,做出种种教她误会的举动来呀。 礼琛微微一愣,神情有些震惊,注视着此刻眉眼中满是认真的无忧,不知如何作答:“你……” 怎的她就能这般直接了当将喜欢二字轻松说出口?还有这一幕怎么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像是在哪儿经历过一样? “虽然有点唐突了,但有些事情,无忧还是觉得说清楚些好。” 礼琛突然觉得这满屋的木头,木渣,衬不上他即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便带着无忧去了弄霜的宝贝果林,此时正是结果子的时节,这漫山遍野的果树上满是殷红的果子,一眼望不到边,无忧看得不仅眼花,还馋的很。 她认得出,这是弄霜给她的果子,酸甜可口,她甚是喜欢,头几日礼琛还问他要了好些来送给自己,眼下礼琛这意思…莫不是要将这整个林子的果子都送给自己,来表露他的心意? “这果子林不是你的吧?”无忧尴尬地看了礼琛一眼,她虽爱吃这果子,但礼琛好不容易与弄霜了清恩怨,可莫要再为了她,做出硬抢走弄霜辛辛苦苦种出的果子林来借花献佛的傻事呀! “嘘……”礼琛示意无忧莫要说话,背对身去,脑子里飞快搜寻着在自己看过的戏文中,男子该如何对女子表明心意才能掳获其芳心,整理好措辞后,便对无忧示以侧脸,强压下心头的羞怯与不安,深情款款地说道:“你既喜欢吃这果子,那我……” “唉!万万不可!”无忧赶紧摆手打断他:“这林子可是弄霜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你怎能为了打动我,抢人家的?不可不可!我要是弄霜,我定是要追着你往死里揍的。” 气氛煞时被破坏了个干净,这酝酿了许久的情话,脸黑到极点的礼琛也没法好好说出口了,瞪着无忧,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就差捶胸顿足。 “你这臭丫头是在故意捉弄还是你脑子当真少根筋?” “我礼琛好歹是位上仙,怎的需要与弄霜一只臭狐狸抢果林?” “难不成你喜欢我在天玑门那又脏又乱的杂货屋里对你表明情意?” 这一句句的夺命连环问,怼得无忧面红耳赤,睁着眼睛,半晌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你、你凶我。” “活该!”礼琛虽是心软,但嘴上也不饶人,撇过头不去看此刻满脸憋屈的无忧,极力克制住紧张,装作很自然的模样:“本想说你喜欢吃果子,我便去…给你种片更大的来,你却…却是这般看我!气人的紧,不种了,小没良心的。” 第三十五章:呵…男人 气氛就此凝固,无忧见礼琛拧巴着不愿再看自己,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在心下吐槽这礼琛恐怕是这世上最小肚鸡肠的神仙了。 “你为何会喜欢我呢?我哪点值得你去喜欢?” 无忧决定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优良习惯,这等事情不可马虎对待,此刻自己连身世都未弄清楚,万一今后冒出些什么狗血的深仇大恨,牵连甚广,眼下哪能图一时新鲜去谈情说爱? “……”礼琛无话可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喜欢和无忧待在一处,想对她好,照顾她,喜欢看到她的一瞥一笑,他也会跟着开心,就如同戏文中所写那般,见着她就高兴,分开一会儿便想念得紧,但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纳闷。 无忧见礼琛语塞,似乎是在沉思的样子,便将心底的揣测坦诚相告:“仙君若是戏文看得多了,见着无忧图一时新鲜,想尝尝人世情爱滋味,还是莫要犯傻的好。” “我说喜欢你,你不开心吗?”礼琛气结,这臭丫头怎的老是自己胡乱猜测一番就妄下断论,她倒是还真当自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懂他得很了。 无忧望了礼琛一眼,手指有些不安地捏着衣袖,抿着嘴小声答道:“开心。” “既是开心,说明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可对?” 无忧无可否认,但还是犟嘴:“被这般英俊的神仙喜欢,哪个姑娘会不开心?” “你为何要在意我这神仙的身份?我可是比你多长了颗头?还是少长了只脚?我……”礼琛说着越发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想起方才无忧委屈巴巴地说自己凶,又耐着性子将声音放轻柔:“我就是想与你一直待在一起,有何不妥?” 无忧想说礼琛长得是没问题的,好看的很,但他与自己,确实不同呀,他会法术,会飞,还比自己多活了好几百年,但心知这话一说出口,礼琛怕是会气得一掌拍碎自己的天灵盖。 “可你曾想过……你我之间差距真真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很有压力。” 礼琛这才清楚无忧在为了何事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也不想逼她做出什么决定,他喜欢她,想让她知道,这是他应使的权利,可无忧如何,便是无忧的权利了,他决计不能去干涉,眼下已经知道无忧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只要不厌恶他,愿意让他陪着她,便已经足够了。 “无需有任何压力,礼琛这一生,长得很,你这小丫头,我还是等的起的。” 虽说无忧是烟花柳巷中的小霸王,可她先前看的多是些或眉来眼去,或郎情妾意,胆子大点的搂搂抱抱,再过分些的人家关了房门她最多听个响动也看不了。 但礼琛这一脸严肃,像是在同师兄弟们一起商讨战术的模样,再配合上他那句等得起……许是百花楼里那些个俗套的露水之情看得厌烦了,此刻她心脏里的小鹿像是疯了一样乱撞个不停,脸都要炸了。 沈无忧啊沈无忧,你这是思春还是变态,吃这老套吃得如此之香? “谁要你等我了,你不老之身当然不慌,可我人老珠黄后,哪儿还有脸与你说话。” “没关系,礼琛照样喜欢的。”礼琛心知他这句话说出来假得很,无忧定是不信,补充道:“无忧要是答应让我一直陪着你,我定当竭尽全力让你永葆青春。”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无忧,耳朵都快竖起来了,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这么大的诱惑!礼琛太卑鄙了!卑鄙得如此令她欢喜,差点就忍不住想跳上前去投怀送抱了! “前提是你得要有修道慧根才行,实在不济,礼琛的外形亦可随着无忧的一起变老,如此,你心中可会平衡些?”礼琛虽能做到,但也并非是十足的把握,这说出口的承诺,必须要做到才是,如若不能,那便要有个退而求其次的法子才行。 无忧虽觉永葆青春是每个女子都愿望的,但这等有悖常道之事,她还是不要的好,世间利弊共存,不会有天上掉馅饼那么好的便宜事,凡事都有个度,一个杯子只能装一个杯子的东西,得到什么,总会失去什么的,过满,则溢。 “不是心理不平衡,你就没想过…今后我老了,与你一同走在街上,别人指着你对我说,阿婆!你儿子长得真俊,是你如何感受如何作答?” 礼琛先是一愣,随即脑补着无忧所说的那一幕,摇着头忍俊不禁:“你这丫头……哈哈哈!” 还以为无忧是担心她老了以后,自己便看不上她了,哪能想到,实际她却在为这等事困扰,但也由此可见,无忧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他们的以后了,是个好兆头。 无忧见礼琛笑得灿烂,心知她这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话又出了洋相,不痛快得很,马着脸学他:“哈哈哈,好好笑哦。” “以前在我跟前笑,还知道拿袖子掩掩,优雅得很,如今倒是奇了怪了,笑成这副模样,呵…男人。”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礼琛听得无忧在小声说些什么,自己方才笑得太放肆,没听清楚,但自知不是什么好话,止了笑,眯起眼睛靠近问她。 “无事。” 礼琛不信,单手捏住无忧的脸,迫使她嘟着嘴露出两颗雪白的大门牙。 “嗯?告诉我。” 好像只兔子啊。 无忧心道这幼稚仙君,恶趣味得很,但还是装作纯良无害地眨眨眼:“我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说完还极不雅地吸了吸泛滥的口水,脸颊被捏得好酸。 “你快些松开呀。” “求我。”礼琛此刻不知是脑子秀逗了还是中了邪,一脸霸道高冷的模样,活脱脱的戏精上身,讨嫌得很,其实他是觉得这软嫩的脸捏着手感极好,想多捏会儿,舍不得松手。 “你不想听听……”无忧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我对你的想法吗?” 礼琛当然好奇,适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无忧拍了拍被礼琛捏得微微有些泛红的脸,一个字!酸! 说话行事就活脱脱一厚脸皮,怎的这肉一捏就红,礼琛看着内疚,早知道方才就再轻些了,也不知弄疼她没有。 “无忧想要做个有用的人,做一个不用依赖别人,也能照顾好自己的,有价值的人。” “我不希望……你只将无忧当做怀中娇女,我更想要,做出成就来,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认可……无忧是有资格站在仙君身侧的,而不是,见着我的第一印象,便觉得无忧是个没有自知之明,还眼高手低的凡人。” 其实要将这番话说出口,无忧还是觉得是有些难的,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能有何成就,但就是不愿被人看轻,也不愿一直捧着一颗卑微的心来仰望身边的礼琛,她其实很想再等等,等到自己离天上的礼琛更近一些的时候,再说出这番话来,但情势所逼,不得不说。 “无忧不否认对仙君是起了念的,一再回避克制,只是无忧觉得……我于你,太过卑微了些。” 说这些话的时,无忧一直低着头,未曾看见礼琛那双望着自己满是柔情似水的眼眸,如若她抬头看见,哪怕只一眼,她定是会了然于心,再不会提起卑微二字来。 “两情相悦的关系里,谈何贵贱?” 第三十六章:秦祁 这句话说来是有理的,但两个人之间差距太大,总归是有一方要承受得更多,无忧本就是有些要强的人,也从来不愿意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给别人带来麻烦,因此,礼琛的这番话,虽可慰藉到她的不安,但并不能让她停止奔向更好的自己。 “谢谢你。”纵使无忧有千言万语,但凝聚于此,便只剩下这三个字。 礼琛抬起手,想去触碰无忧的侧脸,到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柔声道:“我也是。” 两人沉默而立在弄霜的果子林里,对视了不过秒秒钟,用眼神迅速交流:“动手吧!” “甚好!” 于是礼琛和无忧像是脱了僵的野马,在果子林中肆意撒欢,各自摘了满满一兜的果子,满心欢喜地回了天玑门里去。 “你说…弄霜知道了,会不会置气?”无忧大口吃着果子,毫无愧疚之心地问道。 反正到时候弄霜要追究起来,就把锅都甩给礼琛,嘻嘻。 礼琛摆摆手,答:“大可放心吃,吃完了再去摘,这是他承诺给我的,说是的管够。” 无忧眼睛一亮!乖乖!这下口福大了!可也不知这妖怪种的果子,吃多了有没有什么好歹? 礼琛见她神情之间略微显露出些忌惮,猜想她兴许是在担心吃太多会中毒,解释说:“放宽心吃,不会中毒,反倒是补血养颜的好东西。” “……”无忧瞥了礼琛一眼,不想理他,抓了一把果子往嘴里塞得满满的,心中愤愤不平,凭何他不用法力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而她对他的所有猜想,除了他喜欢自己这件事情,其余没一点对上,简直是不公平得很! 秦祁这几日几乎都将自己关在房中,偶尔出房门视察一下师弟们是否都各司其职,担心他们为了无忧的到来而分心,但幸好礼琛算得上懂事,让无忧一直以男装示人,这要是扮回女儿身,这从未有过女子出现的天玑门怕就得闹翻了天不可。 今日秦祁从炼制阁出来,路过杂货屋时,听得里边有动静,心下生疑,这杂货间一向鲜有人至,除了制作法器需要用到道具时才会见光,他掩着声息靠近,轻轻窗户将推开一个小缝,只见无忧正在里边拿着块木头这儿画画那儿修修的。 这些天礼琛除了夜里睡觉,白日里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侧,怎的此刻就她一个人在房里? 想着心中恰好有着许多疑惑未解,秦祁放下窗户,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无忧听到有人推门的动静,以为是礼琛回来了,专注着手里的活儿,也没抬头确认来者是否真的是他,只是自顾自地问:“咦?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曾遇到弄霜了?他有没有说什么?” “嗯咳…无忧姑娘。”秦祁见无忧误将自己当作了师弟,只好主动出声提醒。 “嗯?”无忧听罢,这才抬起头来,撞见一个和礼琛穿着同样款式门服的陌生男子,这不看倒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一抬眼,被吓了好大一跳,这人未免也太高大了吧?站在门口简直像是一堵肉墙! 无忧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个画面,比如他身上挂满十八个小娃娃,比如他一只手能将自己提起扔得八丈远,比如身长八尺的礼琛在他怀中小鸟依人,还比如他能徒手拍断天玑门的石碑…… 秦祁被无忧直勾勾地盯着看,觉得不自在极了,心想弄霜身边的人真是没一个人正形,姑娘家的不仅不避嫌,还这般不知矜持为何物地盯着他一个大男人看。 “姑娘还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秦祁被盯得有些恼火,皱起浓密的剑眉,脸色铁青。 无忧适才反应过来自己脑补过了头,如此盯着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实在是有些失了体统,连忙起身鞠躬赔礼:“对不住,无忧还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身形高大之人,穹山是个好地方,养出来的神仙一个比一个精神。” 说完仰起头看了看那人的脸色,幸好,缓和些许了。 “无碍,我叫秦祁,是礼琛的大师兄,今日路过碰巧听见杂货屋里有动静,一时好奇,便进来察看一番。”秦祁见无忧这礼赔得积极,也便不再介意了,想到此人是礼琛留在天玑门的,也算得上是贵客,礼数该行的也不能落下,便弯腰回鞠上一躬:“早知师弟带了贵客来,今日有幸正式得见无忧姑娘眉眼英姿飒爽,不拘小节,想请无忧姑娘喝杯清茶小叙片刻,还请姑娘莫怪秦祁叨扰。” 无忧暗自纳闷,这秦祁怎的初次见面就要请自己喝茶聊天…难不成这是天玑门的待客之道?这措辞整理得如此之好,倒真是教她盛情难却了。 “谢过公子,无忧可否能等礼琛摘了果子回来,一同前往?”无忧还记着前些时日在回梦楼里的遭遇,心知这天玑门也并非是个可以掉以轻心的地方,想着自己此刻毫无自保的能力,应当是要谨慎些才是。 秦祁觉得有些怪异,为何她戒备心如此之重?难不成整个天玑门上下,她就只肯相信礼琛不成? “无忧姑娘既是选择留在天玑门,想必是相信天玑门的门生都是正派子弟,大可放下心来。” 无忧尴尬地摆摆手,脑子里飞速思索着该如何婉拒与他单独相处的邀请:“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如若不然?”秦祁追问。 他本就高大,靠得近些时给无忧的压迫感异常强烈,简直是要笼了天去一般教人透不过气。 “实话说,礼琛是将我囚禁于此的,没有他的许可,我不敢擅自离开…否则,他一定要我好看!!”无忧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得胡乱编了个理由来卖惨,一边哭丧着脸装作委屈弱小又无助的模样,一边在心底给礼琛磕头,对不住了,这恶人的帽子,暂且先乖乖戴上吧,你只要快些回来,方能自证清白。 “哦?师弟竟会做出此等事来?”秦祁疑惑不已,以他这几百年来对师弟的了解,怎么想礼琛也不可能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啊? 无忧瘪着嘴,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可怜道:“嗯!他说要留我在天玑门给他做苦力,报答我欠下的救命之恩,他还对我好凶好凶,我若是不听他的话,他就不让我吃东西,方才说去给我摘果子,他一个神仙摘个果子有何难?至今都还没回来,就是故意想让我饿肚子,你瞧他多恶毒!天天给我吃果子,都没有油水…我都饿瘦了,嘤……” 无忧说着说着,竟还入了戏,那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珠串似的。 说的自己都快信了,想必这个秦祁一定不会再刻意为难自己了吧。 奈何秦祁信是信了,可无忧万万没有料到他是个刚正不阿的急性子,说着便要带无忧一起去找礼琛讨说法:“如此这般,无忧姑娘且放宽心,我这便带你去找他说理去!” 无忧气得直想拍大腿!这情急之下突然想起弄霜曾经形容过秦祁,说是个小古板。 早知他如此古板,怎么说无忧都不会使苦肉计这招来拖延时间! 第三十七章:弄霜是雪狐 无忧被逼的烦了,沉下脸用略微有些不快的语气说:“无忧是碍于你是礼琛师兄的面子上,才一再婉言谢绝,你这般执意要我跟你走,究竟是何居心?” 秦祁诧异这无忧姑娘怎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哭的惹人怜惜的模样,怎的这脸说黑就黑? “在下不过是想了解一下你和弄霜那只狐狸精是何关系,他费尽心机将你送到天玑门来有何居心,怎的眼下倒是成了你在逼问我是个居心了?” “啊?你说弄霜他是狐狸精?!”无忧震惊不已,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他会如此了解一千年前的事情,为何他这般好心地帮助自己找回记忆,原来梦里那只雪狐,竟然是他? 无忧这反应,倒是让秦祁越发摸不着头脑。 “他是何身份,你竟不知?” 无忧斩钉截铁地摇头:“他从未告诉我他的身份来历。” 秦祁将信将疑,无忧这反应应当不是装的,可弄霜这大费周章地将这姑娘送来又是为何?说不通啊。 “那弄霜可是一千年前鹫鸣山里的雪狐?” “是。”秦祁点头。 “无忧先前与他并无任何瓜葛,只不过是在方家茶楼听他说了些奇闻故事,想着他见多识广就想着问他请教些梦中出现的稀奇玩意儿,他叫我来天玑门询问天眼仪的事情,说是兴许能问出些什么,我都是来了穹山才知道他是个会法术的妖怪!”无忧此刻觉得脑子里乱的很,隐隐有些大胆的猜测在脑子里打转,她很想一个人静静,将这些个关系再好好捋上一捋。 秦祁见她此刻所说与之前通过食音虫在礼琛房里听到的相差无几,心想在无忧身上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要无忧对天玑门没有任何威胁,那一切都好说。 “姑且信你,对了,天玑门门风严谨,还往姑娘莫要以女儿装示人,引起骚乱。” 无忧默默吐槽关他屁事,嘴上倒还是规规矩矩地答:“好说。” 秦祁走后,无忧放下手中的木头认真沉思起来。 如果说…… 如果,雪狐的救命恩人是自己的话…… 那么,梦中出现过的所有看不清眼睛又笑容熟悉的姑娘,可能都是自己! 如果,这个大胆的假设成立,无忧觉得自己极有可能也不是普通人,因为某些意外失去了法力与记忆。 不过弄霜的记忆中,他的恩人只是普通凡人,在他回鹫鸣山之后,因为拒绝了权贵人家的提亲而惨遭报复死于非命,所以,那些梦中的画面,是自己前世经历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可为何又这般凑巧,这一世,就偏让自己遇上了弄霜?听闻转世轮回都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忘记生前所有事情,难不成她喝的孟婆汤是馊掉的,所以她这今生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倒是前世的记忆在梦中觉醒? 无忧想给孟婆一个差评! 礼琛摘了果子正准备回天玑门时,碰巧遇见了弄霜,身边还多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周身散发的羸弱的妖气,礼琛觉得奇怪,这么弱的狗妖,怎的就能幻化人形了? “真巧,小仙君今日怎有雅兴到我这果子林里偷果子?” 礼琛额角青筋一跳:“休要胡说,这是你承诺的,管够。” 落樱见着礼琛气质非凡,虽道行低浅,猜不出他的来历,但心下知晓能如此与弄霜说话,想必定也是个不好招惹的角儿,方才他对自己打量,想必已知道自己是妖,天生的畏惧感令她忍不住偷偷往弄霜身后挪了挪,不敢看礼琛。 弄霜感知到落樱的惊慌,安慰道:“妹妹莫怕,此人是哥哥的旧友,有我在他不敢造次。” “不敢?这几日不见,你体内灵力空了大半去,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礼琛看出眼下弄霜的妖气与前几日相比,弱了许多,想来可能是已经找到了他的小姨母玉裘上仙,先前听他说不知为何小姨母法力尽失,想必弄霜已然将灵力分给了她了。 “自然是有的,照顾好无忧,得了空,只身来落樱山。”弄霜还不想让玉裘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小侄儿已是长成人高马大的模样,女人啊!善变!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想当初自己还是一只娇小玲珑的雪狐时,主人对他是万般宠爱,日日抱他在怀中左一句霜儿饿不饿?右一句霜儿真乖真讨人喜欢。 现在呢?呵…打发一只小傻狗来照顾他。 这小傻狗对主人可谓是极度忠诚,若要是让她知道眼前人就是主人的侄儿,她怕是立马摇着尾巴飞奔到主人跟前去邀功了。 虽说樱儿妹妹对他确是极好的,性子也是天真无邪讨人喜欢的模样,但狗的傻气是骨子里散发出的,怨不得他暗自这般称呼。 “哎呀!樱儿!哥哥忘记带背篓来,你些回去替我拿来。” 樱儿听话地点头:“哦,好的,哥哥。” 说罢弄霜手一挥便将落樱送了回去,落樱小跑着回屋拿起背篓准备立马给弄霜送去,奈何以她此时的法力,简直无稽之谈! “这可怎么办呀!”落樱急得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想一会儿弄霜要是见她拿不回背篓,会不会责怪她? “樱儿,怎么了?”玉裘虽已恢复了法力,但为着能躲开元卿侯爷的追查,还是化作了先前老妪的模样出门走动。 她刚采了草药回来,便看见落樱来回在院子里着急的模样。 “哥哥说带我去摘果子,可是忘了带背篓,方才他用法力送了我回来拿,可眼下我回不去了呀!” 玉裘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狐崽子真是调皮得很,明知到樱儿道行浅,如此这般简直是存心捉弄。 “无事,你来陪我整理草药,背篓这种玩意,你可想过霜儿真的需要你来拿吗?” 落樱疑惑地歪着脑袋:“是哥哥亲口告诉我的呀。” 玉裘不忍拆穿,只是边往院子里走边朝她招手:“莫要管他,到我这儿来。” “哦!” 将落樱支走以后,弄霜才对礼琛如实坦言:“主人我找到了,眼下我同她在落樱山栖身,但落樱山也并非是个安稳之地,魔王胤罗已经顺着主人的仙气找来过一次了。” “胤罗?”礼琛记得,当年从鹫鸣山外掳走小姨母的人正是他。 可这已经五百年过去了,为何他还纠缠不休? “是,你的好姨母,胆子可大着,竟还与他之间有旧爱!那日胤罗还出手伤了我!简直气煞我也!”弄霜想起这件事,就像是心中的一根倒刺,一日不拔,他就一日难安! 礼琛大惊:“你将灵力还给了小姨母,又是如何将他击退的?” 弄霜摇头:“我哪有那能耐!你那小姨母嘴毒,三言两句就刺得他灰溜溜地跑了,我倒是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害主人的举动来,只是经不起这三天两头跑来伤我一次的折腾。” “那便好,只是眼下天玑门里不太安生,出来了好一会儿,我得立刻回去照看无忧了,至于小姨母那儿,等师父出关,我托师父替我照顾无忧,才能放下心来看她。” 第三十八章:想你 礼琛回到天玑门里,撞上了刚从杂货屋离开不久的秦祁。 “师弟。”秦祁叫住他。 礼琛只得止住脚步,回应他:“大师兄。” “方才我去见了无忧姑娘,她似乎,戒备心异常重。” 礼琛首先想到的就是之前无忧在回梦楼的遭遇,虽说在他怀疑天玑门中可能会叛变的人中,大师兄的嫌疑是最小的,但眼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不瞒师兄,无忧前几日在崎城的回梦楼里被歹人绑走,险些被卖,听她说,那歹人之中……有人对天玑门甚为熟悉。” 秦祁听罢面色铁青,眉头紧皱,语气急躁:“这般严重的事情,为何你不一早与我说!” 礼琛见着秦祁反应如常,心中彻底撇清了对他的怀疑,再说这几百年里,师兄的品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除了疑心重些,老爱将他那宝贝虫子四处放,心心念念的不过就只是好好修行,辅佐师父打理好天玑门。 要说他能有什么私心,估摸着顶了天也不过是天玑门的掌门之位,但他这些年将天玑门打理得有条不紊,能力,和在门中的口碑,无人可比,这等他光明正大就能得来的东西,无需他去使什么心计来得。 这几日礼琛细想下来,要想得了天玑门,大可直接与九重天上的那些个有权势的仙官们勾结,凡间的产业,并不能动摇到天玑门的根本。 如若天玑门中的人,与凡间的王公贵族勾结。 那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天玑门弟子里有人参与了凡间的权势之争。 第二个可能,也是他此刻最担心的,恐怕这背后,有更大的局。 比如说,贪欲。 掌握三界的贪欲不是没人有过,但真正有胆量,已经在暗中有所行动的人,礼琛真的想不到会有谁。 “此事暂且不能轻举妄动,那日我带着无忧去讨回了钱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想必回梦楼这段时间应当会收敛,他们在暗,我们不宜明着来打草惊蛇。” “师弟的意思,此事先放一放,等师父出关再议?”秦祁觉得礼琛的话是有道理的。 论谋略,论沉稳,秦祁自知与礼琛相比,是甘拜下风的。 想来礼琛过去确实是比自己更为鲁莽冲动,且心思单纯,但自从他下凡历劫,不知经历了什么,心结难疏,关在藏书阁中思过了百年方才接受飞升。 自那以后,礼琛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心智性情,思想见地,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秦祁也迫切地想要去人界活一次,去经历那些世人都说苦的劫难,磨炼自己,去体验一下礼琛此时所在的境界。 “是。” “好……我就先回房了。”秦祁说完,转身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仙凡有别,师弟,可知分寸?” 礼琛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问:“仙凡的区别,到底在何处?” 秦祁听罢身形一愣,倒真是不知如何作答。 众仙都将这话挂在嘴边,就像是凡人都说,女子应恪守闺中,男子要当家做主一般。 但究竟是为什么? 大抵是因着芸芸众生,都忙着去应付眼前之事,没有那个心思,静下心来去思索这些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自己日日打座好几个时辰,一门心思只想突破自己的修行,早日得道飞升,却从未思量过这些事情。 秦祁自觉这个问题,此时的他还无法参透,苦笑着摇摇头:“走了。” 应当是无欲无求的时候,才会把这些细微之处,挑出来为难自己吧。 礼琛疾步回了杂货屋里找无忧,推开门便看见她正坐在小疯子上边,托着腮帮子沉思,连他来的动静都未曾察觉。 “何事想得这般入神?” “想你……”无忧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动。 !!! 礼琛激动不已,简直想抱起无忧绕着穹山飞上几圈,来表达他此刻心中的欢喜。 “想你为何摘个果子摘了半个时辰。”无忧抬起头,从面无表情到一脸委屈只用了眨眼的功夫:“我都快被你那肉墙一般的大师兄给吓哭了!” “……”敢这般泼礼琛冷水的人,世上除了她沈无忧,怕是再无人敢有这个胆量了。 佩服!礼琛佩服得五体投地! “穹山仙气养凡人吗?我再住上个把月,会不会长高些?” 无忧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长得像秦祁那般高大的……生物? “我不想再长高了。”一想到万一自己也变成女巨人,那便是真的要日日以男装示人了。 “你这小脑瓜子,到底撞了多少古怪念头?”礼琛勾起唇角轻笑:“任凭你如何长,都不会越过我的。” 无忧也不想越过礼琛的身高去,摇头说:“我只要不再继续长高,就心满意足了。” 礼琛将洗好的果子送到无忧跟前:“安心,穹山并不会养得你竖着长,但是我会养得你横着长。” “礼琛啊……”无忧望着果子,似乎提不起食欲来,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请求:“无忧能不能下山去吃点荤的?” 这果子再是好吃,她一个凡人,日日吃果子蔬菜,喝清粥,胃里着实是寡淡得慌。 “好。” 礼琛有些愧疚,也怪自己大意了,一心只想着无忧喜欢什么,他便一直给她满足,倒是忘了照顾到合理的口味搭配。 带上无忧,和弓箭,在穹山脚下,生火,烤山鸡,再看她百折不屈地练习箭法,一次次拉弓搭箭,射偏再重来。 她的手一次比一次稳,离弦的箭也一次比一次飞得直。 “疲了的话,就歇会儿,山鸡快好了,快过来。”礼琛见她练得如此认真投入,担心她明日抬不起胳膊,赶紧出声阻止。 “无碍,我想快些练会,最好是射中个什么。”无忧继续着手中的练习,头也不回地应他。 礼琛心血来潮,篡改了戏文中学来的甜言蜜语:“你射中了我的心啊。” “……”无忧的动作僵住,憋红了一张脸。 这这这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哈哈哈……勤加练习是好的,可也要适可而止,否则,明日胳膊疼起来,我可不给治了,得叫你吃些苦头,看你今后还听不听劝。”礼琛转动着山鸡,那香味顺着风直往无忧的鼻子里钻。 这下被馋得不轻,无忧扔了弓和箭筒就巴巴地跑了回来。 “你怎的不早说这练箭胳膊会痛?” 无忧自我安慰,摸着良心发誓,我真的不是被馋来的! 然后暗自咽了咽口水,真香呀,一看就很好吃。 兴许上辈子真的是饿死鬼吧。 无忧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该好好弥补一下自己上辈子所遭受的苦难。 礼琛扯下鸡腿,仔细吹了吹,递给无忧,叮嘱道:“当心烫。” “哦。”无忧虽然答应得顺口,鸡腿到手便往嘴里塞去了。 烫是烫,但好吃也是真的。 虽说在百花楼时,也吃过不少好东西,那些个山珍海味,除了只供皇帝吃的,无忧都尝过了,但兴许是礼琛这独门秘方确实做的好,无忧觉得那些个所谓的稀奇佳肴,都比不上礼琛给她烤的东西香! “好吃吗?”礼琛本来不想吃的,见无忧这吃相,似乎特别有感染力,连他都觉得这玩意儿好像香得很。 第三十九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吃!”无忧看都没看礼琛一眼,专注吃鸡。 礼衬暗自无奈地摇头,这等情形,简直是自己连一直山鸡都不如了。 一只鸡的魅力都大过他。 虽然是这般不悦地想着,但脸上却还是极其宠溺的笑着看无忧那狼吞虎咽的不雅吃相。 “对了,礼琛,你今日摘果子,怎的去了那么久?” 礼琛心道还算这丫头有良心,能从沉迷吃鸡的状态里想问自己的事。 “我顺路去见了个旧友,聊了片刻。”既然如此好奇,那便趁机捉弄一番吧,也得让这臭丫头有些危机感。 只见无忧脸色如常,很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哦。” 随即又转过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哦。哦?哦! 竟只有一个哦来回应他?竟一点都不好奇这个旧友是谁?连醋坛子的盖子都不愿意掀开些? “你...当真不好奇我见的是谁,聊了何事?” 无忧愣了愣,看着礼琛迟疑后问:“难不成你见的是位仙女?” “你认为呢?” “你既没有主动与我说,无忧也不会逼问的。”无忧虽有些不太明白礼琛此时想要同她表达个什么,但若他真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去见了仙女,就算自己要吃味,还真不知道要以何身份,站在什么立场去吃。 礼琛不甘心地问:“我若是瞒着你去见仙女,你可会置气?” 无忧咽下口中的肉,正色道:“若是礼琛心中没有无忧,任你去见百八十个仙女,无忧是不会生气的,顶多因着单相思而神伤。” “可礼琛说过,是喜欢无忧的,既然是喜欢我,又要瞒着我去与别的姑娘幽会,礼琛觉得,无忧作何感受?” “当然,不是说礼琛说了喜欢我以后就不能和别的姑娘接触,只要是在无忧知晓的情况下,坦坦荡荡毫无遮掩的普通接触,无忧断然不会计较。” 如此周全的答案,礼琛怎会不满意? 世间多得是拥有三妻四妾的男子,偏偏这无忧倒是与他同了心愿,那心愿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甚好,那便如实告诉你吧,我在果子林遇到了弄霜,回天玑门又撞上了大师兄,这才耽搁了,你大可安心。” 无忧盯着礼琛,若有所思。 “无忧斗胆问你,情爱之事,神仙,与凡人可是一样的?” 礼琛摇头:“你这话问得不对,情爱之事,区别不在于种族,而在于个人。” “无论仙凡,有追求妻妾成群,也有追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更有看破红尘,只愿孤独终老的。” 无忧惊喜:“我还担心...我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出来会遭人笑柄。” “何来可笑之处?动心容易,年年岁岁只钟情于一人却极为难得,这一处,你我倒是合衬。”礼琛之所以爱看凡间的戏文,便是因着戏文里大多都是世间难能可贵的从一而终。 世间,许许多多因为欲念而显露出的丑恶,他见得多了。 “有许多女子被那些个所谓的传统,规矩所束缚,要与别的女子一同分享其丈夫的爱与疼惜,还必须得容忍顺从才算得上是宽容大气,否认就会成为众人口中所说的不守德行,不懂妇道,这样的传统,是病态的,也是不公的。” “因为这些个传统,世间有太多太多的女子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争宠,或不择手段,或沾满鲜血,或郁郁而终,而又因着子女所出有别,数不胜数的夺嫡之争,那些个最终坐上顶峰上的胜者,几乎是无一个干净。” 比如他在凡间时的那位恩人,就是被卷入内宅纷争而惨遭牵连的无辜之人。 “在礼琛眼里,如若世人都能做到从一而终,少一些贪婪,多一些知足,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个为此而备受磨难,被逼入魔,甚至妄送性命的人。” 这些礼琛也是在藏书阁里那些时日的顿悟出的,当然凭着他此刻的身份地位,并不能做到颠覆这世间法则,既已懂得了这番道理,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从自身开始。 礼琛相信终有一天,世间会变成如戏文中所写的那般和睦美好,只因着他知道了,在这世上,芸芸众生,除了自己,还有那些个写戏文的人,都祈愿着那日会真的到来。 “想不到,礼琛身为一个可以无法无天的神仙,也能有如此宽容见地。”无忧面露崇拜,眼中闪着光亮,感觉礼琛好像越发地好看了些,竟叫她此刻挪不开眼去。 礼琛困惑地皱起眉头,问:“这与我是何身份有何关系?” 无忧厚着脸皮实话实说:“我要是你,恐怕早就飘飘然到不知何处去了,忙着四处调戏仙女都来不及,哪还能想到这些道理。” 礼琛忍俊不禁,展开眉头,抬手轻轻摸了摸无忧的脑袋:“你呀......真要是我,与我有过相同的经历,兴许比我想通的更多。” “此话怎讲?”无忧不解。 “嗯...无忧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敢想敢说,虽时常语出惊人,却又脱俗得不招人厌恶。” 无忧霎时绽放出一个比花还灿烂的笑容来,开心极了。 “在礼琛眼里,无忧就是这般好?” 礼琛盯着无忧感染力十足的笑靥,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岂止是好,是世间罕有,只得此一个的宝贝。” “...” 无忧绯红了一张脸不敢直视礼琛那双爱意满盈的眼睛。 这实在、实在是太羞耻了!太...太激动了!太喜欢了! “说来不怕无忧笑话,礼琛久居穹山,几百年不得见一女子,除开戏文,也从未曾真实接触过人世间的情爱之事,苦苦修炼多年终于飞升上仙,得以离开穹山的拘禁,正欲要放飞自我,没曾想,一下山便受了弄霜的戏弄,被他一路引到了蔺城。” “想来是冥冥之中你我注定是要有缘分的,我与你一拍即合,旁的再难入眼。” 这些个令无忧脸红心跳的情话,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钻进无忧的耳朵里,无忧只觉心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从胸口蔓延开来,再是散播到四肢百骸,教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就好像是...一滴朱砂坠入了心海,再绽放出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来,那花骨朵儿...花瓣渐渐打开,散落到心房各处,生根发芽,眨眼间开得漫天都是。 这奇异的气氛围绕着无忧与礼琛,混合着山鸡飘散出的肉香,伴随着火苗舔抵木柴的声响,愈渐升温,烧得两人连呼吸都开始火热了起来。 礼琛也不知何时冒出了想要一亲芳泽的念头,身体也随着思想的支配缓缓靠近无忧。 无忧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僵硬的四肢沉重得抬不起来,等她真的将手抬起,抵住礼琛的肩头时,两个人的鼻尖此刻就真的仅仅一线之隔了。 “别啊...我满嘴的油。” 第四十章:转世之说 此刻才叫真正的尴尬。 一切都凝固了,连一开始被烧的噼啪作响的木柴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礼琛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缓缓道:“我帮你擦擦。” 然后从怀中拿出手帕仔细又轻柔地替无忧擦去嘴上的油渍。 无忧不安地眨动着双眼,心下想着必须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此刻的气氛。 “对了……想要问问你,人是否真有转世投胎一说?” “是,但生平业障太多的话,会堕入深狱劳作,替自己赎罪,待此人悟彻自己生时的所为,并且懂得自省,方能有转世的资格。” 无忧本想接着说起自己对梦境的猜想,但礼琛说起的话题,引起了她的极度好奇:“又如何能断定,此人是真的自省了?” “冥界有冥界的秩序,自有其方法,礼琛也不知,且此生我也无缘去见识一番。” 无忧心下一紧:“为何?” 礼琛抬起头望了望头顶苍穹,叹息:“我在生命终结那一刻,便是要烟消云散,回归天地的。” 如此说来,神仙的生命也不是无止尽的,他们的一生虽漫长,但却只此一次,而凡人命途虽短暂又多舛,但还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礼琛的意思,是说凡人看似普通脆弱,但却是真正拥有无止境的时间?” 礼琛摇头:“非也,凡人的灵魂在转世之前都会回归到最原始的纯净状态,即便是重头开始,严格来说,与前一世无任何瓜葛。” 无忧不解,微微皱眉,歪头看他:“那如若一个人,此生却还能记起前世的记忆,如何解释?” “无忧话中之人,可是自己?”礼琛心知无忧平白无故提起这些事情,一定是与她自己有关的。 “是,我梦中见过的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与看不清眼睛的姑娘,那只雪狐便是弄霜吧?”无忧想起弄霜那张雌雄莫辨的无双容颜,早早就应该猜到,自古以来,只有狐狸精才会生得这般美。 礼琛顿悟无忧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如若说无忧当真与此事有所关系,至今还有记忆,是绝不合理的。 “雪狐正是弄霜的真身,可你曾说,雪狐与姑娘,是在那个方形的匣子见到的,且这是一千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即便你与此事有关,也不应转世这么多次,都仍旧还记得,礼琛认为,兴许是巧合,你听了弄霜的故事,所以才在梦中得见。” 无忧耐心解释道:“是,我曾也否认过,但我却从未梦到过我有记忆的事情,我所有的梦境,都是我平日里从未接触,也从没见过的人事物,偏偏在回梦楼醉酒那晚,我又出现了新的梦境,所以我才认为,梦到雪狐,是弄霜的故事刺激我的记忆在梦中觉醒,而你,或者回梦楼,便是新梦境的刺激。” 听无忧这般一说,礼琛倒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在回梦楼那晚,无忧究竟梦到了什么。 “说来听听。” “我……梦到一个同样看不清眼睛,又笑容熟悉的姑娘,她在一条小巷里,救下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叫花子,送他去医馆,给他买吃的,临走前还给了……” 礼琛脸色霎时就变了,神情有些恍惚地接过无忧的话:“给那孩子买了热包子,他边吃边哭……姑娘临走前,还给了他一些铜板。” 无忧大惊失色,指着礼琛不可置信地推测道:“你如何得知?难不成……” “是,那个小叫花子就是我。”礼琛皱着眉,眉眼之中尽是隐忍的痛苦:“当年…我为飞升,堕入凡间历劫,是要尝尽人世苦难的,而那位姑娘,便是我在历劫时,除开病逝的娘亲,遇到的最为温暖的人。” 虽说有关于历劫的回忆,都是沉重的,但礼琛很快便从中清醒过来,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怪自己后来怎么都寻不到恩人的踪迹,眼前这来历不明,又能梦到当年他与恩人相遇时细节的无忧,兴许就是他苦寻多年而不得的恩人。 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注定?还是因果选择而来的缘分? 此刻他真的无从得知。 但他唯一能笃定的,便是无忧于他来说,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人。 “不是无忧想厚着脸皮邀功,在得知弄霜是雪狐之后,我就有了那些看不清眼睛的姑娘都是我的猜测…否则,弄霜无缘无故,这般无所回报地助我找回记忆,实在是说不通。” 礼琛知道弄霜帮无忧找回记忆的初衷,是出于看着小姨母的情面,替她照顾无忧,但此事牵扯到了魔王胤罗,无忧若是无端受到牵连,只怕凭自己也难以保全无忧的安稳,胤罗的实力他早有耳闻,若是他有心,要搅得三界不宁,不过在于他一念之间。 “你也莫要着急,待师父出关,一切便能迎刃而解了。”事到如今,礼琛只想无忧能好好的待在他身侧,万不能牵扯进这些个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来。 哪怕她已是这局中人,他也要尽全力将她置身事外,护她此生安逸。 礼琛这番安慰,无忧一直以来时刻挂念于心的烦恼顷刻消散不见,舒心地笑着:“如果,我真是你当年的恩人,那我今生遇到你,便是天要你来报恩!” 谢天谢地,这肩上沉重的救命之恩,总算是轻些了。 “是是是,不管你是何来历,礼琛都会全心全意待你好的。” “是弄霜的果子有奇效?”无忧听罢捂着脸调侃。 “嗯?”礼琛不解。 “竟叫你这仙君,说话跟嘴上抹了蜜一般甜。” 礼琛见着无忧此刻的娇羞模样,徒然间升起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来,但又想起方才的尴尬,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无忧,可想试试,在我怀中的感觉?” 无忧愣住,有些紧张地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他,小声地嗯了一声。 礼琛欣喜若狂,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天哪这礼琛是有什么毛病!做就是了!明知姑娘家脸皮薄,怎的能这般一而再地询问? 无忧气得不轻,一咬牙,直接将头放到了礼琛的肩上。 砰、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在礼琛耳际回荡。 抬起手,握住无忧娇巧的肩头,垂头看着无忧的如画眉眼,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 这千年,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对自己的以后,有了明确的想法,待今后去见了小姨母,带她去与母上团聚,再查出天玑门中的逆贼,弄清楚这件看似简单的意外的背后究竟是真简单还是大阴谋,待一切尘埃落定,礼琛便去天玑门请辞,找个世外桃源,带上无忧,再不问世事,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当然在这一刻,无忧的心中也是有动摇的,曾经自己找不到苟且于世的意义,找不到自己生而为人的价值,将一切都寄托在找回记忆,寻回家人的念头上,可当遇到礼琛之后,她心中倒是突然多了一分念想。 那便是,即使这记忆找不回,她也有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了。 也亏得这个念头,之前一直被为了寻回记忆而蒙蔽了双眼的无忧瞬间想起了此刻还处境危险的主子苏白。 “在穹山的日子过得太安逸,说来惭愧,我险些忘记了当日在百花楼的主子苏白还身处险境,无忧可否请你帮忙,施与援手?” 第四十一章:神秘人 虽说礼琛早已知晓苏白的真实身份,也已经知晓此刻她身在何处,但为了不让无忧疑心,还是装作震惊的样子,明知故问:“你的主子?先前不是听你说,她已在百花楼葬身火海了吗?” 无忧面露愧疚:“此事说来是无忧一开始...对仙君还未曾信任,所以并未如实告知,其实,主子先前遭贵族中人胁迫,身陷危机,葬身火海一事,其是脱身之法,我猜测主子是有自保之法,但不能保得了我的周全,所以才留下信件叫我认尸之后速速离开蔺城,找一安稳之地藏身。” “主子还活着这件事情,加上你,只有三人知晓,还望仙君替无忧保守秘密。” “原来如此,礼琛定竭尽全力替你找到她的下落,再让弄霜前去照应,如此,无忧可能宽心?”礼琛笑着承诺无忧,定会将此事办妥。 无忧学着礼琛平日里对着自己的模样,眼中写着孺子可教也,满意地点头:“甚好。” 这肉也吃了,想问的事情也问了,所困扰的事情也有了个着落,无忧心情大好,跟着礼琛回了天玑门,一头扎进杂货屋里又开始摆弄着她的那些个木头,眼下她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靠着自己,做出梦中车,让礼琛,还有天玑门上下,都对她刮目相看。 说不定她做出来的这车,还能火到九重天上去,给那些个神仙驾着玩呢? 而蔺城的侯府中,却是乌云密布,这来来去去的下人,无一个不是心惊胆战愁眉苦脸的模样。 “废物!老子怎么养了你们这些个酒囊饭袋!这都几日了?连个丫鬟都找不到?!”只见元卿侯爷阴沉着一张脸,那双狭长的凤眼中满是怒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到跪在堂前的暗卫头子身上。 那人只是规规矩矩地伏跪在地上,将那茶盏砸在背脊骨上传来的钝痛生生忍下:“侯爷教训得是,属下即刻再加派人手去找。” 元卿侯爷冷笑着将暗卫头子踹倒在地上:“你长脑子了吗?” “加派人手?为了找一个青楼里来历不明的臭丫鬟,你还痴心妄想要将整个侯府的人都动用?” 他咬牙切齿地又狠狠踢了一脚:“可要老子亲自去找?” “属下不敢。” “不敢?无影这意思,我若是愿意亲自出马,那便再好不过?” 无影忍着腰侧的疼痛,微微皱眉,撑起身子继续跪好,伏在地上不敢看他:“侯爷饶命!” “罢了,即刻从我眼前消失,将在外继续搜寻的人都召回来。”元卿侯爷心想谅无忧有天大的本事,决计不可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除非... 无影心下疑惑,莫非侯爷就此善罢甘休了?可他向来不是这等行事风格。 不过好在此事他办事不利,侯爷虽然动了怒,却没想取了他的命,这已然是万幸,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磕头退下,以免喜怒无常的侯爷又突然起了杀心。 这件事,无影也纳闷得很,按常理来说,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即便是会骑快马,也不可能这方圆几百里都查不到她的半点踪影,除非她会易容之术,或者会飞! 侯爷想比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所以才叫他召回人手,亲自出马。 若不是因着侯爷背后那神通广大的可怖之人,他早撒手不干了。 前些年头,侯爷脾性温和,对待他和弟兄们也是爱护有加,可自从侯爷投靠了那位神秘人,他的性子一日比一日古怪暴躁,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脸上的笑容越发地少了,眼神也愈加阴沉。 如若是他嘱咐的任务没有办好,轻则挨打重则丧命,以至于现在听见他那如雷般贯耳的责骂,都令人胆颤。 真真是可惜可叹啊......如今的圣上年岁已高,又是个世间难得的重情之人,自先皇后薨逝,至今未再续,后宫里干净得连个宫女都屈指可数,再说圣上与先皇后并无所出,眼下这朝堂之上多少人眼红皇位,就巴巴地盼着圣上驾崩。 可侯爷即是为了权位,他之前屡立战功,早已是众望所归,人心在握,即便要是按照立储的规矩,那远在崎城的禄王,即无任何功绩,又是个不懂谋略,整日缠绵于床榻的断袖之人。 与侯爷相比,简直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足为惧。 无影着实想不通,侯爷究竟是要是为着什么,才去投靠那位神秘人,对那人言听计从。 元卿侯爷自无影走后,动身去了书房,书房中有个茶桌,只见他摆弄着茶桌上的茶壶,不一会儿就传来暗门打开的响动。 他走进暗门中,里边是一间密室,密室中只挂着一幅泼墨画,画中是一座直破云霄的高山,元卿侯爷将暗门关上,催动体内的灵力,去触摸那幅画。 画上开始出现微微的光影波动,随即从里边传出说话声:“何事?” 元卿侯爷闻声便屈膝跪在地上,对着那画,毕恭毕敬:“主人,玉裘上仙收养的那个姑娘,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哦?” “如若她只是个普通凡人,那定是有会法术之人相助,才能短短时间里消失得这般干净。” “辛苦了,近日,你就不必再为此事操心,留意好朝堂之事,看看还有哪些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在拥护禄王。” “那玉裘上仙的下落?” “我自有打算,退下吧。” 元卿起身鞠躬:“是。” 落樱山中。 “霜儿,我要何时才能见得上小侄儿?” 弄霜化作了刘老头,正欲动身到方家茶楼里说书,岂料被坐在院子里打理草药的玉裘撞见。 每日一问,何时能见礼琛? 简直教弄霜苦笑不得。 “霜儿上次在果子林遇上小仙君,已经告知给他了,主人只需耐心等候,小仙君也已然答应了霜儿,天玑门琐事繁杂,只要他一得空,便会马不停蹄地赶来与主人相见的。” 玉裘一直为着她的踪迹已经被胤罗发现而苦恼,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了他哪日发疯,又突然现身扰她心神,就只盼着能见上小侄儿一面,便使了这全身的灵力将落樱山布上结界,她就能安心的,在这棵老樱树下,回归天地。 弄霜见玉裘轻声叹息不再说话,便赶着去了方家茶楼。 岂料他刚在方茗的房里落地现身,便被人一下子抓住了胳膊,吓了他好大一跳。 “先生!快救救我吧!”只见方茗抱着弄霜的胳膊,神色惊慌。 弄霜心下一紧,难不成那侯爷寻不到无忧的下落,又转过头来找方茗的麻烦了? “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第四十二章:方茗闯祸 方茗苦着脸,甚是委屈地说:“我爹非要逼我娶亲!连问都没问过我一声,就给柳家下了聘,初四便是大婚之日,今日已是初二了,可我连那柳家姑娘是何模样都不知道!” 弄霜见他那焦虑的神情,本不想管这些个俗事,亏得他脑子转得快,立马想到了樱儿妹妹,他可不想今后如愿与主人双宿双栖时,身后还有个小跟班。 再说,这方家小少爷,一门心思全放在无忧身上,可无忧此刻与礼琛正打得火热,到头来他不落得个黯然神伤的下场? 若是他试着撮合撮合方茗与落樱,成与不成,就看这两人的造化了。 “方老爷子做事是不体谅,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弄霜假意为难,但话却说得不绝。 方茗听得弄霜说是不好插手,并非不愿插手,心想着有戏,便急忙进一步央求:“先生神通广大,定能有解决的办法。” 弄霜冷笑一声:“哼,我看你自己心里早有算盘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沈无忧那丫头,捡她的小聪明来学,可惜啊,这东西多少是要靠些天赋的,他这一时半会,也不成什么火候。 “先生慧眼,怎都瞒不过你,方茗是想...请求先生,带我去穹山找无忧姐姐。” 方茗一脸恳切地弯腰深深鞠躬,完了还抬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弄霜。 只见弄霜翻着白眼不想看他:“我可没本事带着你上穹山,万一你一脚踩滑,摔个粉身碎骨的,是要我如数捞回来送给方老爷子做贺礼?瞧,这堆碎尸便是今日的新郎官,方老爷,惊喜与否?” 方茗听了弄霜的恐吓,大惊失色:“呸呸呸!先生莫要说这般晦气的话!” “晦气?你若从那横道上摔下去,被那些个深渊厉鬼缠住,便是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我能及时将你捡回来都已是万幸了。”反正这小少爷没什么见识,便随便唬唬吧,只要他能死了上穹山去找罪受的心,怎样都行。 “这可如何是好?!”方茗虽说是能鼓足勇气为了无忧上穹山的,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伤了双亲的心,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连尸首都捞不回来,到时候怕娘亲得怄坏了身子。 “你一会就到街上去闯祸,越丢人越好,余下的,交给我来办。” 方茗见弄霜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好奇问:“先生有何打算?” “你照做便是。”弄霜摆手示意他莫要再多问,实则是想让方茗稀里糊涂踏进他的贼船之中,等他上来了,扬帆起航,再想下去,可就难了。 “如何闯祸?” 这没脑的问题气得弄霜直想甩袖子走人,咬牙切齿道:“你活这十多年连闯祸都不知道怎么做吗?” 方茗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弱弱地说:“我一向对父亲言听计从,说来惭愧,除了上次因着无忧姐姐受了罚,几乎没犯过什么大错......” 弄霜气结:“没犯过错你日日将方老爷子会打死你挂嘴边?!” “幼时不更事时,曾抢过玩伴的糖葫芦,被阿爹知道了,打得我三天下不来床,自那以后,我就...” 弄霜听得这个主意甚好,于是赶紧出声打断他:“好,这个法子好,你这就去街上,找个手里拿糖的碎娃儿,抢他!” “...”方茗愁眉苦脸:“这样真的好吗?” “闯祸啊!丢人啊!小少爷,你想去调戏良家妇女不成?” 方茗听罢头摇得跟骰子似的:“万万不可!” 我还是去欺负娃娃家吧。 方茗趁着刘老头说书之际,偷偷溜出了方家茶楼,在街上鬼鬼祟祟地溜达着,眼睛忙着找寻手里拿糖的小娃娃,天公作美,正巧了街头有个约摸七八岁的男童正拿着串糖葫芦,一脸欢喜地蹦蹦跳跳。 他站在原地踌躇了良久,眼看那娃娃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视线之中,方茗急了,心想此时再不动手,就要来不及了,也顾不得瞻前顾后,一咬牙,飞奔着追上那个小娃娃,一把将他手中的糖抢走就往回跑。 “哇!!!!”那小娃娃先是一愣,怎么眨眼手里的糖葫芦就不见了?他还一口都没吃上呢! 转头一看,街上有个落荒而逃的大哥哥的手中正拿着他刚买来的糖葫芦,小娃娃这才反应过来,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嚎啕大哭,惊动了四周的路人与商家,纷纷侧目。 “这谁家公子这般德行!光天化日!竟抢碎娃儿的东西!” “快些撵上他!将他送到衙门里去!” 方茗也顾不得再去回头看那些已经拔腿开始追赶自己的好心人,拼了命地跑,一路上撞了不少摊子,闹得整条街鸡犬不宁。 开玩笑,这要是被人逮到衙门里去,怕是还没能见得了无忧姐姐最后一面,便真的被阿爹打死了! 想到这里,方茗赶紧扔了手中的“赃物”,毁尸灭迹! “唉!这公子好像是方家茶楼的的小少爷!” “什么?好像真是他!他怎的能干出这等事来?莫不是失心疯?” 完了!竟然被认出来了! 方茗惊慌之余,也来不及再细想,转身逃到一条巷子里,从百花楼后院墙外的狗洞钻了进去。 好在后院此刻没人,方茗这才能瘫坐下来歇口气,逐渐静下心来,从心惊胆战里转念一想,抢个糖葫芦,不至于送衙门这么严重,说不定官府压根就不予搭理,有人认出也正好达到了目的,无需惊慌。 既然这法子是刘先生教他做的,他就相信刘先生有解决的办法。 如此想着,方茗适才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百花楼的小丫头送了酒回后院偷闲,正巧撞见了靠在院墙边上歇气的方茗,她认得,这是对面方家茶楼的小少爷,当初与无忧姐姐似乎关系甚密,百花楼起火当天,他还为了看无忧姐姐来过。 “方少爷,你这是?” 方茗听到有个姑娘在唤他,吃惊地抬起头来寻声望去,是个看起来年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哈哈哈,我路过...进来歇歇脚。”方茗此刻只想快些脱身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边说边将耳朵紧贴着墙壁细听墙外是否还有人在寻他。 “可是遇到麻烦了?” 自苏娘子出事之后,这百花楼也多日不得安宁,元卿侯爷多次来楼里打听无忧姐姐的下落,若被问之人没有事无巨细地告知于他,便是要被抓去受刑的,虽说那侯爷见她年纪小,对她的态度要柔和些许,可元卿侯爷那阴沉可怖的神色,也真真是吓得她当日魂飞魄散,一脸几日夜里都梦魇。 小丫头从记事起便在这百花楼里,这常年耳濡目染,心思自是要比养在闺阁中的姑娘要敏感些,想必当初与无忧姐姐有所瓜葛的方少爷,也难逃一劫吧。 “无事,我这就回去。”方茗摆手,心知这等说来话长又丢人显眼的事情还是莫要让人知晓为好,只得钻出狗洞,隔着院墙对那小丫头轻声喊道:“莫要告诉别人我来过。” 第四十三章:方家祠堂 方茗在巷子里趁着四下无人,绕了一圈小路回到方家茶楼,真可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走进茶楼里,便被方老爷子逮着了。 只见方老爷子臭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地带着方茗进了方家祠堂里。 “跪下。” 方茗顺从地跪在祠堂的牌位前,腰杆挺得笔直。 方老爷拿一根出足有三指宽的戒尺,朝着方茗的后背狠狠抽了下去。 一下…… 两下…… 整整十尺,方茗一声不吭地受着,忍着,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他也没有叫出声来。 方老爷打完之后,双手颤抖,他又何尝不心痛,他可是只有方茗一个独苗,但正也是因为如此,整个方家的担子今后是要交给他来负的,虽说从小对他要求严苛,但这也都是他为父望子成龙,望他成器的莫大期许! “你可知为何挨打?” 方茗喘了口气,答:“知。” “那你可服气?” 方茗一咬牙,做好了再挨打的准备,倔强地说:“茗儿不服。” 方老爷听罢扬手又欲要将戒尺落在他的身上,可见着方茗因为害怕又微微缩起的肩头,在半空中止住了手。 只见方老爷将戒尺重重摔在地上,霎时间戒尺便一分为二,他指着那戒尺气得口不择言:“你个混账东西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后你我父子,便如这戒尺般!” 方茗听得阿爹这般愤怒,心慌意乱,跪着转身拉扯住方老爷子的衣摆,抬起头望着方老爷,声音略显露出些央求:“阿爹,茗儿是不该欺负娃娃家,但事出有因,还请阿爹细细听茗儿解释。” 方老爷甩开方茗,指着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你就跪在这祠堂,今日不仅要说与我听,还得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与方家祖宗们听!若有半句虚言,你就不配再为方家人!” 方茗赶紧点头答允,转回身子,平稳住情绪,对着祖宗的牌位仔细说道:“孩儿不想娶柳家姑娘为妻,阿爹逼得孩儿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 这法子是刘先生教自己的,此刻事情已经闹得这般大,怎的还不见先生出面?眼下究竟要不要将此事的主谋是他说出来自保? 方老爷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斥责道:“笑话!简直笑话!我逼得你走投无路?你可知因着你与百花楼里那无忧姑娘的破事,遭侯爷搜了茶楼,眼下闹得满城皆知,这蔺城所有门户相当的闺秀,都因着此事担心受连累而退避三舍?独一个柳家不惧,愿意与方家结亲,你这是烧高香才能修来的福气!” 方老爷越说越气,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就因着你今日这蓄意胡闹!大庭广众之下!竟去抢了柳家姑娘的堂弟,你等着看,不出今日,柳家一定会带着人上门来讨说法!你这亲也定是结不成了!!” 方茗一听,这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吗?刘先生这法子是真的好,让柳家主动来退亲,相比自己逃婚,可是大大护了柳家姑娘的颜面,再加上这蔺城无人再敢嫁与自己,如此便再不用担心被阿爹逼婚了! 如此想着,方茗的心情不由得开始愉悦起来,这一下脑子没转过来,等他注意到方老爷那双喷着火的怒视时,他咧开的唇角再想合上已经迟了。 方老爷子气急败坏地捡起地上被摔断的那半根戒尺,欲要再将方茗一顿痛揍,企图将他揍清醒:“我让你笑!你若是……还想着百花楼那臭丫头!我今日!非得剐了你的皮不可!” 方茗吓得正准备起身躲藏,只祠堂的门被人推开了,他本以为是娘亲,定睛一看!谢天谢地!救命的总算是来了! 弄霜站在门口,大声朝着此刻愣在原处手中还举着戒尺的方老爷子问道:“方老爷,您这方家祠堂,老夫可进得?” 方老爷子见来者是刘先生,反应之后,丢掉手中的戒尺,收起方才还极暴躁的脸色,迎上去有礼地婉拒道:“刘先生有事,还是借一步说话的好。” 弄霜瞧了一眼堂屋里正跪在那儿朝自己挤眉弄眼,传递求救讯号的方茗,转过脸对方老爷说:“甚好。”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后院,弄霜捋着胡子,假意愧疚地说道:“实不相瞒,小少爷今日之事,是老夫撺掇的。” 方老爷子大惊失色,他一向很尊重刘先生,自问没有过半点亏待他,或是怠慢他的事情,怎的他要教茗儿做出这等有辱家门的事情来? “先生啊!你……你这是为何呀!!” 弄霜摇头轻叹:“唉……实不相瞒,老夫对小少爷这孩子,也是颇为欣赏的,因着老夫孤家寡人,身边独有一个投奔而来的远房亲戚的姑娘陪着,我将那姑娘视如己出般疼着……就一直,盼着能给她找个好人家!” 说完还偷瞄了一眼方老爷子的神色,只见他面色有所缓和,但也还是不免好奇地追问道:“还问那姑娘先前出生何等人家?生辰八字几何?品性可好?” “姑娘叫落樱,家里曾是开医馆药铺的,虽比不上方家阔绰,但在当地也算不得是小门小户,只不过当年因着灾荒,双亲受难,流落至此,那姑娘不仅懂医理,生辰也是极好,是个招财进宝的命格,老夫已算过了,与小少爷甚为合衬,方老爷子大可放心!” 听弄霜如此一说,方老爷子也顾不得再嫌弃,眼下一旦柳家退了婚,这蔺城就真找不出第二个愿意嫁给他家方茗的大家闺秀了!虽说这落樱姑娘是个孤儿,但身世也算是干净来历,嫁进方家后,也免了贴补娘家那些个麻烦。 何况他一向担心这脾性古怪的刘先生突有一日就撒手不干了,有了这亲家的关系在,想必日后他也会碍于这层关系,给方家茶楼一个情面。 如此想着,方老爷子立马点头,抓着弄霜的手:“还请先生明日就将那姑娘请来,我这就去给茗儿说说。” 弄霜摆手:“哎呀!方老爷子莫要心急!这娃娃家都不能硬着来教…你越强势逼迫,他越是要跟你对着干!反正少爷还小,我明日且先将樱儿带来,让少爷与她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你再去跟他说成亲之事,保管他不会再闹别扭!” 弄霜简直对这风风火火的方老爷子急得不轻,难怪方茗这孩子看着一副书呆子模样,这作孩提时的天性就已被磨灭了个干净,哪儿还指望他能活出个什么自我来?这等育儿之法,不可取呀! 物极必反,如此被束缚的方茗,没有被方老爷子逼得往坏处里钻,已然是万幸了。 方老爷一向主张强势控制,不太愿意接受这种循序渐进的引导式教育,犹豫着:“这?……真的可行?” 弄霜胸有成竹地笑道:“就且先信老夫一回吧!” “嗯……”方老爷子被逼无奈,这刘先生的面子怎么着也得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认同了弄霜的提议。 第四十四章:小秘密 就这样,在弄霜的暗箱操作之下,方茗毫不知情地踏上了弄霜为他精心打造的“贼船”。 弄霜回到落樱山,殷勤地拉过落樱,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樱儿妹妹,快来,哥哥有好事要同你说。” 落樱一听弄霜有好事与自己分享,也顾不得再忙活手里的事,好奇地走过去问道:“有何好事呀?” “你可想下山到蔺城里玩玩?” “想!”落樱不假思索地飞快点头,随即又换上一副失落的神情,轻声叹道:“可惜樱儿修为太浅,主人说凡间也是危机四伏,我...不敢去。” 弄霜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落樱的肩膀:“傻妹妹,先前主人这样同你说,是因着哥哥不在,如今有哥哥保护你和主人,你何须担心?” 落樱听罢眼睛都亮了起来:“当真?!” “安心,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樱儿的。” “谢谢哥哥!”落樱开心得捏着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生生忍下了又想开始摇尾巴的冲动,只因她记得,主人说过,既拥有了人身,便要有为人的样子,以前做狗的那些习性,得改,否认被旁人看了去,是会笑掉大牙的。 虽说此刻她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不摇尾巴,不用鼻子嗅东西,但有些习性,一时间还是没能改掉,比如此刻她正瞧见墙角有只胆子肥的大老鼠在鬼鬼祟祟地嗅吃的,正欲拔腿去撵,被弄霜及时拦了下来。 “还真是应了狗拿耗子的俗话,妹妹呀,你这要是到了蔺城,四处都是过街老鼠,你岂不是只顾着满城撵去了?” 若是她在方家,出了这等洋相,他总不能说这姑娘哪哪儿都好,就是喜欢逮老鼠吧?谁家闺秀有这等癖好?! 樱儿懊恼地垂下头:“抱歉,哥哥,樱儿今后一定克制!” “乖,哥哥在蔺城的茶楼里说书一事你可知道?” “知道!樱儿明日也能听哥哥讲奇闻故事吗?” 弄霜宠溺地点头,进一步引诱道:“能的,只要你听哥哥的话。” “哥哥说什么樱儿就做什么!”落樱沉溺在能下山玩耍的满心欢喜之中,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踏入了弄霜的圈套中。 “甚好!明日哥哥就带你去茶楼,但你得记住,哥哥会化身为说书人刘先生,是一个老头子,而你的身份,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遗孤,你的家在鹫鸣山下的西城里,曾经家中是开医馆药铺的,因着前些年闹灾荒,痛失双亲所以才投奔于我,能记得吗?” 落樱认真听了个仔细,点头:“噢!樱儿记住了!” “嗯,那你明日该唤我什么?”弄霜觉得不太放心,决定还是先考考她。 “不是哥哥吗?”落樱被弄霜问懵了,眨巴着眼睛,疑惑不已。 “你见过哪家姑娘有个年过半百的哥哥?!” 弄霜气得不轻,皱眉教道:“你是要唤我作刘爷爷的。” “哦,樱儿知道了。” 弄霜还是不放心,连抛了一串的问话:“那好,我再问你,你是谁?什么来历?家在哪儿?与我什么关系?” “我叫落樱,家中曾是做药材生意的...前些年西城闹了灾荒,双亲逝世,孤苦伶仃无所依靠便、便来投奔了刘爷爷?”落樱虽说背得不太熟,有些结巴,但比弄霜的意料中好了太多。 “好妹妹,你今日可一定得背熟了!哥哥相信你!” 经弄霜这般一打气,落樱提起精神来在嘴里来回念叨着他教给自己的身世,既然哥哥愿意信任自己,那她一定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正在此时,玉裘背着背篓采药回来了,见落樱又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嘴里不听地碎碎念,似乎是在背什么东西,而霜儿站在一旁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心想这狐崽子是不是又在捉弄樱儿了。 “樱儿,你这是在背什么?” 听见主人的声音,落樱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玉裘,正欲开口,被弄霜抢了先。 “这是我与樱儿妹妹之间的小秘密!” 一想到弄霜先前说要听他的话,他才带自己下山,落樱赶紧反应过来,出声附和着:“对!这是秘密,不能说的。” 玉裘无奈地耸耸肩,不说就不说,狗子大了,留不住了,眼下竟跟着霜儿一起,要有着些不能让自己知晓的小秘密,简直一个比一个没良心,也不知跟谁学的。 弄霜见玉裘一言不发地放下背篓径直回了屋里,担心她赌气,便叫樱儿留在院子里乖乖记好她的凡人身世,而他疾步跟进了屋里,化作了娇小的原型,轻巧灵活地蹦到玉裘的怀里撒娇。 “主人可是吃醋了?” 玉裘盯着怀里毛茸茸的雪狐,脑子里霎时闪过一千年前与霜儿在鹫鸣山里的轻快日子,竟有那么一丝丝的错觉,仿若时光倒流回了那个时刻。 她眨眨眼,将脑子里那些个荒唐念头撇开,面色平静地问道:“此话怎讲?”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那时候的自己不谙人世,天真烂漫,一心为着摆脱掉母上的禁锢而欢喜,在鹫鸣山中肆意活过百年,虽短暂却也至今难忘。 如今物是人非,那些日子即使她有心,也再回不去了。 哪怕她还是她,哪怕她的丝毫容貌没有随着飞逝的时光而变化,可此刻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和这伤痕累累的躯壳,无时不在警醒着她。 再也,回不去了啊。 “我与樱儿妹妹之间有小秘密,不告诉你,主人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心中无半点不安逸?” 玉裘轻笑:“霜儿若是有心瞒我,我又能问出个什么来呢?” “主人连问都不问,怎的还盼着霜儿巴巴地来主动说与你听?” 弄霜不满地用爪子轻挠玉裘的柔软,这本是曾经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此刻却叫已经红尘情事的玉裘暗自红了脸,心下暗骂:“这狐崽子真是放肆!活了千年竟连这等规矩都不懂?” 弄霜是故意的,此刻正在心里偷着乐,但玉裘却不敢在心中笃定他眼下是否真的故意而为之,万一他本是无心之失,到头来自己倒是反应过激,岂不是反而教了自己难堪? 玉裘轻轻拍了拍弄霜的头,正色道:“那你快些化了人形来说与我听,我要霜儿看着我的眼睛,如实招来。” 弄霜不满地嘟囔道:“我这般也是有眼睛的,一样能看着主人说,主人太久没疼过霜儿了,就想赖在主人怀里不起来。” 玉裘一时语塞,好歹此刻霜儿也是一只成年的得道雄狐,不能再将他像幼时一般疼爱,只得无奈哄骗道:“我喜欢看霜儿化作人形的样子。” 弄霜一听,耳朵竖得笔直,开心地问:“真的?” 玉裘点点头,顺势将弄霜放在地上。 “霜儿都不及主人一半貌美,主人想看美人,去照镜子便是!”嘴上虽然这样犟着,但弄霜还是顺从地化作了人形,散着青丝,魅惑的笑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痴迷。 “休要打岔,快些交代。”玉裘被弄霜三言两语夸得腼腆,虽说从出世到现在,那些个夸赞她都听得厌烦了。 但在霜儿口中听到的,总是最出其不意的。 第四十五章:玉裘回忆 弄霜答道:“不过就是樱儿想下山去耍耍,我应了她,方才正教了她在凡间要守的规矩,妹妹老实,怕闯祸所以老实把我教她的都背下来了。” 至于,要替樱儿找个如意郎君这事,他暂且还不打算告诉给玉裘。 玉裘一听,原来是这等小秘密,弄霜此时再不是当初那只任人欺凌的弱小幼狐,自然是放心他去照顾落樱的,也没反对,只道:“你莫要把樱儿教坏了才是。” “教坏?难不成在主人心里,霜儿是学坏了?”弄霜故作委屈。 玉裘瞥了他一眼:“你自有数。” 这一千年里,她哪知道她的好霜儿除了潜心修炼,还有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当初霜儿于她是这世上最亲近的,虽说这一千年于玉裘来说,算不得多漫长,但这个时间的力量,是无声又强大的,如今她一点摸不透霜儿的脾性,霜儿也不知晓她现在的所思所想,倒真是徒然就生了间隙,再不比往日在鹫鸣山里的默契。 都说狐狸生性狡黠,幼时的霜儿才不似现在这般鬼点子多,想来这狐崽子长大了,天性自然也就展露个彻底了吧。 连平常的对话,都透露着窥人心思的意味。 弄霜不依不饶地凑近玉裘追问:“主人若是觉得霜儿学坏了,那便是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霜儿问心无愧,不受平白无故的冤枉!” “......”玉裘憋红了一张脸,这叫她如何开口? “若说不出来,那你便是要向霜儿赔礼的。” 什么?被占了便宜的是她,怎的还要向他这个举止轻浮的狐崽子赔礼?简直是笑话! 玉裘来了情绪,一头钻进了弄霜的激将法里不自知,她端着架子,拿出她身为主人的威严,皱眉呵道:“你倒还敢与我顶起嘴来了?!” 弄霜不甘示弱,撇过脸,眼珠盯着天花板:“霜儿不敢,但霜儿受不得委屈。” “你如今已是只成熟雪狐,我就不信你活了一千多年,连男女有别这规矩都没能知晓!” 玉裘气结之下,也顾不得再避讳,将方才弄霜在她怀里的无礼之事委婉道来。 “弄霜喜欢主人,之所以亲近,是为表达心中喜爱,有何不妥?” 喜欢你。 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弄霜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开口。 既是没有,那他便是要创造出契机来。 玉裘还未能理解到弄霜话中的意思,只自顾着继续说教:“即便是要表达喜爱,也不应这般轻浮!你若是在别的女子怀里,未经同意就...就这般撒野,是会惹人不满的!“ “霜儿不会到别的女子怀里去,只在主人一个怀里这般,你可也是会不满?” 咯噔一下...... 玉裘只觉此刻心漏跳了一拍,连她平稳的呼吸都因此被扰乱,连同了她的心神。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她借口弄霜只是对自己依赖过甚而说出了这番扰她思绪的话来,衣袖一挥,将弄霜打回原型用气牢囚禁起来,悬在房梁上。 “你就在此面壁思过,夜里也莫要睡了。” 随机玉裘逃一样地离开了内屋,到山顶透气去了。 弄霜无奈地趴在气牢中,心道若不是那该死的胤罗当年坏了他的好事,他与主人早就共结连理,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去了,他眼下哪里还用得着去为此事费神? 唉...真是气煞狐也。 落樱拿了果子进来,在屋里仔细瞧了一圈,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满脸疑惑:“咦?主人和哥哥呢?” 弄霜瞧着落樱那痴傻的模样,叹道,若是这樱儿妹妹道行再高点,指不定就能救下自己了。 这气牢妙就妙在,并不需要施法者损耗太多灵力,却是不但能压制被关者的灵力,还能掩住其声息,不易被人发觉,而其弱点,就在于是个神仙都能从外部破除,而像落樱这等最弱的小妖当然是不行的,一般能靠自己的灵力化形的妖怪也能破除,只是灵气损耗得要多些。 可惜!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樱儿咬着果子离开。 弄霜是真可谓作茧自缚,但他仍旧是不死心的,他心想哪怕每说一句喜欢,都要被玉裘关在这气牢中面壁,他都要一直说到玉裘回应他为止。 玉裘坐在山顶花林中,独自荡着秋千。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她这荒唐如梦的一生。 她记事起,听得最多的,便是:“你这一生,是要受尽宠护的。“ 因着她的惊世容貌,从小便被母上逼着学许多繁杂冗长的礼节规矩,母上一心想要将她这并非天之骄女的命格篡改,要她修身养性,日后能有嫁入天家的资历。 “今日这字怎的写得这般拙劣?!可是心下又想着贪玩儿了?” “我与你说过你多少次?你与别家仙女不一样,岂能与她们凑在一处只顾玩乐,糟践自己的前程?” “玉裘,来,今日是你的生辰,你父亲特意寻了这伏羲式瑶琴赠你,明日,母上便去替你请上最好的琴师,你可要跟着她好好学。” 我想要同姐姐她们一起去瑶池采莲... 我想要和别家仙女一样,有自由... 我想要的,不是瑶琴,而是母上准女儿一天假,跟姐姐一同下凡去放风筝... 我更想要的...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啊! 可是当一次,两次,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迎来的却是母上更为严厉的苛责之后。 玉裘再闭口不提她的所思所想,就像母上精心打造的皮影人儿,乖巧得不像话。 一直,一直都是,母上说什么,她便顺从地做什么。 到玉裘及笄之年,太子选妃,母上万万没想到,太子亲自选的,竟是这九重天上最不能入她眼的瑶池花仙,花仙生性豪爽正直,极热心肠,也从来不爱讲究规矩,在母上的眼里,花仙,是九重天上最粗鲁的仙女。 玉裘看着母上那震惊而又失望至极的神情暗自苦笑。 母上又怎能得知,当她们还在幼时,年级相差无几的太子常混入其中与她们在瑶池戏耍。 幼年初见太子时,他见自己长得好看,唐突地来搭讪,眉目间无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霸道得很,玉裘厌恶地皱起眉头,要他走开。 小太子怒目圆睁,对着玉裘大声呵道:“你可知我是何身份?敢这般与我说话?” 刚一说完便被受惊动而来的花仙芳华一脚踹倒在地上:“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凶我们家的玉裘?姐妹们,揍他!” 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好在太子不经抗揍,还不记仇,自那以后,太子便与当年九重天上的一众孩提相熟,而玉裘却因着母上的管束,与玩伴们再难相聚。 第四十六章:输了 自母上一直心心念念所求之果湮灭后,母上便再也没有对玉裘加以控制,她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可那时的玉裘,无暇再去顾及安慰母上,沉浸在突然得以自由的喜悦之中,只身下了凡去。 她在人间救了一头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青牛精,那青牛精恢复之后,化作了一位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的小道士,交谈之后,玉裘才知这道士是得罪了魔族中人,被那时的魔王重伤。 玉裘虽不知魔王的厉害,但眼前这青牛精能从堂堂魔族之王的手中逃脱,不是得了上天垂帘,就是这青牛精本就道行匪浅。 青牛精见玉裘貌美倾世,一眼就动了心,而初次涉世的玉裘也没能抵挡住青牛精的柔情攻势,两人很快便陷入情海中不能自拔。 好景不长,玉裘一心只想要过着随心所欲的自由日子,而青牛精却是野心勃勃,机缘巧合之中,玉裘发现青牛精欲要推倒魔界,由他来掌握。 道不同,不相为谋。 青牛精不愿放弃他的宏图大志,玉裘也不愿妥协跟随他一起去挑起战乱,惹得生灵涂炭。 两个相爱之人就此背道而驰,黯然神伤的玉裘只身去了鹫鸣山,又在那儿,遇上了还是一只嗷嗷待哺就失了娘亲的幼狐。 玉裘见它可怜,便收留了他作仙宠,取名,弄霜。 与弄霜在鹫鸣山中的日子,可谓是她从小就心驰神往的逍遥自在,也是她至今想来,都会由衷而笑。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就像眼前这开得正灿的樱花,眨眼,就凋零。 短短百年,青牛精胤罗,如愿登上了魔王之位,而他成功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找回他心爱的玉裘,给她之前想要的,随心所欲的日子。 就在胤罗苦寻而不得时,因为弄霜在凡间出事,玉裘不得已出山寻他,恰好被胤罗撞见,也顾不得她是否情愿,此刻法术已达巅峰的胤罗直接将玉裘掳到魔界去了。 “你快些放我回去!” “不!胤罗这一次是决计不会再放手了。” “玉裘,自与你分开之后,我心头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肉。” “玉裘,我真的好想你……” “我做梦都想你回来,当初我怕我做不到,我怕连累你…才甘心放你走。” “可如今胤罗做到了,我能护你此生安稳,留在我身边,可好?” 这一句句一声声,都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最终瓦解了玉裘心中与他的隔阂,安心留在了胤罗的身边。 世人都说,能给你最多疼爱的人,也是能伤你最深的人。 玉裘怀胎之时,却惨遭到胤罗的背叛。 而令当时的胤罗动心的那个姑娘,竟然只是冥府中的区区一个摄魂使者! 撞破此事伤心欲绝的玉裘,气血攻心,眼前一黑,跌落崖底,再醒来时,胤罗一脸愧疚地告诉她。 孩子……没了。 没了呀,都没了。 玉裘从回忆中清醒,揪着心口,清泪两行。 若是…若是当初。 她爱了胤罗五百多年,爱化作恨,却只用了短短一句话的时间。 而这恨,却是绵延不绝,五百年了都未曾消淡丝毫。 在玉裘心里,这恨意,怕是要跟着她今后,一起化作尘埃,消散在风里的。 胤罗回了魔界之后,日日酒醉,颓废不堪。 他不要了。 这游戏他认输了。 他什么都不想要,魔界之王也好,一统三界也罢。 到他醉时,他才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知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狗屁五千万,什么终身免费体验权,虚拟现实随意切换。 都比不过……他的玉裘重要啊! 自从亲眼见着玉裘失魂落魄地决然离开后,胤罗才渐渐开始自省。 他想要的,究竟是何? 是这虚拟世界里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是现实生活中拥有五千万后的纸醉金迷? 都不是了。 原来此刻他最想要的,只是抱着一串代码,在这里安乐度过他的后半生。 虽说,这不过是游戏一场,可他做的每一个选择,得到的每一个结果,与现实之中,又有何差异呢? 他终究还是败了,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这游戏世界中,他都是败者。 他为权力放弃了玉裘一次,两次。 再没有第三次的机会。 还亲手,害死了他与玉裘,那未出世的孩子。 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浑身都是沾满了罪孽的,可他从来不心软,也不曾感到悔恨。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动手,被杀掉淘汰的人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 可胤罗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有朝一日,他登上成功之路的脚下,竟还铺着自己骨肉的血。 胤罗抱着酒坛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自杀不得,这条命,就等着别人来取吧。 胤罗早有预感,那一日,是越来越近了。 弄霜被关了一夜,憋闷得很,黑暗中,他绿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发着荧荧亮光。 他正在偷瞧着玉裘的睡颜,可这不看还好,看了让弄霜更想立马冲出去拥她入怀。 主人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眼下就连这睡容,都是皱着眉头痛苦万分的模样? 次日一早,弄霜终于得以在气牢中脱身,舒展了下筋骨,便替玉裘洗了果子来献殷勤。 玉裘接下果子就赶紧轰他走:“几个果子就想收买了我?别在我跟前晃悠了。” “主人,这果子是普通果子,可我那果子林可都是等你的时候,一棵棵种出来的,一年一棵,你要不信,霜儿还能带着你去果子林里数!” 咯噔…… 这狐崽子,竟然为了她有心到这等地步? “不去,不数。”玉裘按捺住内心深处的触动,装作平静的模样,摆手拒绝。 “铁石心肠!”弄霜有些恼了,不知为何玉裘总是要排斥他的接近。 难不成还对那胤罗留着心思? 弄霜也顾不得再遮掩:“霜儿不知你与那胤罗之间发生了何事,也不知他做了哪些讨你欢心,哪些伤你心的事情,但霜儿不管主人以前如何,现在又是如何,只要是霜儿为主人做的事情,主人都必须仔细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什么感受今后霜儿是要问的!” 玉裘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狐狸念经。 她此刻是真的怕了,对于情爱之事,玉裘是当作世上最为伤人的毒物在看待。 她也不想对任何人提及她与胤罗之间的事情,此刻在玉裘的眼中,这是她此生最大的失败。 亦是最让她羞于启齿的经历。 玉裘希望胤罗从这世上消失个干净。 希望他能带着那些个令她每每想起……都痛得她感觉四肢百骸都饱受摧残的记忆,彻底的消失。 第四十七章:方茗怄气 见玉裘死活不愿搭理他,弄霜纠缠得没劲,无奈之下也只好作罢。 反正时间还长得很,他虽不愿再等,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考了考落樱记的身世,她自然是背得滚瓜烂熟的,也就放下心来,化形成刘老头,带着落樱便下山去了。 落樱兴奋不已,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看哪儿都稀奇得很。 在落樱的记忆中,落樱山就是全部了。 落樱山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甚至每一条小路,她都再熟悉不过,哪怕是叫她闭着眼睛走,也是没问题的。 她也不知为何先前自己从未有过下山的念头,直到那日乱吃了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叫她腹痛难忍,倒在路上直叫唤,眼睛发黑开始眩晕时,看到一张极美的脸凑近自己,随即那人将自己抱起。 那怀抱温暖香甜,甚是舒心。 再醒来时,便看到为了救她,而用尽了自己体内仅存的最后一点维持容貌的法力的玉裘。 那时的玉裘,就是一个满头白发的驼背老奶奶,但落樱记得救她的恩人身上那香甜的味道。 落樱山虽不高,但山脚森林茂密,常年迷雾,稍有不慎,就会迷路,而上山路也是险峻异常,几乎没有能落脚之处,以前多是些神仙妖怪来此赏花,落樱好奇为何一个这般苍老的凡人,还能上得了落樱山来。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落樱在心底就埋起了一颗好奇种子,那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她终于能看一看落樱山外的世界是何模样了。 “糖葫芦儿!卖糖葫芦儿咯!”落樱听到小贩的叫卖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手里扶着一根粗壮的木头,那木头上扎着稻草,稻草上种着一串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剔透莹光的红果子。 弄霜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心想不愧是女儿家,即便是狗,也能一眼在这闹市中看到这最讨姑娘和碎娃儿欢心的糖葫芦。 弄霜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那小贩,将糖葫芦树整棵塞到落樱的手中:“拿去,你别馋得把尾巴露出来了。” 落樱被压得直不起腰来,抱着那跟她差不多一样高的糖树,跟在弄霜身后歪歪扭扭地走着。 “樱儿不馋,只是见这果子长得怪好看,才多看了几眼。” 弄霜大步流星,头都不回地答:“哦,没事,我就是买给你看的,你拿回山里随意看,睡觉盯着都是可以的。” 他倒是差点忘了,狗爱吃肉啃骨头,这酸酸甜甜的东西,恐怕不大能对她胃口。 “谢谢哥哥!”落樱开心极了,心想她只是觉得好看,哥哥就买了送她,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就算这东西有些重,她也一定要扛回落樱山里,好好保留着! 听到落樱又叫他哥哥,弄霜霎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盯着她,脸色一沉:“你方才叫我什么?” 落樱吓得整个人一抖,险些失去平衡被糖树压倒,想起自己方才好像太开心了,一时间忘了哥哥的嘱咐,犯了错,缩着肩头小声地道歉:“刘爷爷莫要生气,樱儿一定不会有下次。” 见落樱反应还算是快,弄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扭过头领着落樱继续大步向方家茶楼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樱儿妹妹这般乖巧,方小少爷说不定见了落樱之后,便能将沈无忧那丫头抛之脑后了! 想象一向是美好的,现实总是会花式打脸,左一下,右一下,紧接着疯狂无影啪啪打脸。 方茗明白这是弄霜给自己设下的又一个坑时,压根就不愿再买他的账,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也死活不愿开门。 这大庭广众的,还有方老爷子看着,弄霜不能施法进屋去逮他,无奈之下只好让落樱先随他去大厅,听他说书,至于方茗那儿,就只有先交给方老爷子去说说了。 “你这脾性倒是越发的放肆!竟能做出这等无礼的待客之道!”方老爷子气得直踹门。 方茗听到方老爷子在外头踹门的巨大动静,又惊又怕,昨日背上的戒尺印还肿痛着,可是挨不起第二顿打了。 心想昨日他与阿爹对着干,险些又挨打,阿爹向来吃软不吃硬,干脆装装可怜,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哭诉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以为柳家退了亲此事就罢了!结果…结果你们!又找了个姑娘来!茗儿还小得很!何须如此着急…非逼得要我成家,难不成,阿爹是不想再管茗儿了?” 方老爷子一听,急了,分明是为了方茗好,怕他今后在蔺城娶不到妻,本来他就方茗这一个独苗,就盼着他能早日成家,为方家多添几个后人,怎的到方茗那儿,就成了方老爷是想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撵出方家? “我何时说过不想再管你这话?!” 方茗听到方老爷说话的声音中,怒意消减了大半去,这才暗自舒了口气,继续卖惨:“柳家昨儿夜里才来退了婚,阿爹又找个姑娘来与我成亲,这事若是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肯定会造谣说我得了失心疯,或是有什么隐疾,所以阿爹才会这般心急如焚地替我讨妻!” 方老爷子一听,觉得方茗说的确实有理,退步道:“为父也没逼你一定要娶刘先生家的姑娘,但人家今日已上门为客,你身为主人,就要有主人的风度,好好待客是你分内之事,那姑娘你看得入眼自然是极好的,看不入眼也无碍,你与落樱姑娘年纪相仿,认识认识,闲来无事带着她一起耍耍,也是可行的。” 这番话,是弄霜教方老爷子说的,他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但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一试。 哪能想,方茗还真听了进去,将门打开一个小缝,露出半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站在门前面色微微有些诧异的方老爷子问道:“当真?阿爹当真不会再逼迫茗儿?” 方老爷子赶紧点头,应他说是的,心想刘先生果然是个奇人,不仅见多识广,连育儿之法都极有见地,实在是叫他心服口服! 有了阿爹的承诺,方茗这才放下心来,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别扭地问道:“茗儿谢过阿爹体贴,茗儿今日在客人面前失了礼,这便去赔礼,还问那落樱姑娘现在何处?” 方老爷子指了指大厅的后门:“被先生带去听书了。” 方茗点了点头,鞠躬退下,径直朝大厅里走去。 方老爷子望着方茗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叹息。 他的茗儿啊……终有一天,会明白他为父的苦心的。 第四十八章:心上人 方茗去到大厅,眼中搜寻着方才连模样是何都没看清的落樱姑娘,因记得她着粉紫刺绣襦裙,衬得她的皮肤白嫩得很,所以在这茶客满堂的大厅里,扫一眼便能找到。 他端了一盘茶糕,走了过去,见她撑在桌上,双手捧着脸,一脸认真地望着台上的刘先生,听他说书。 那双又大又亮的杏眼倒是灵动得很,像极了无忧姐姐。 像又能如何,总归不是她。 “在下方茗,先前在后院招待不周,特来给落樱姑娘赔礼,还请姑娘莫要置气。” 方茗彬彬有礼。 落樱无动于衷。 怪只怪弄霜的故事讲得太好,落樱听得入神,浑然不知身边有个人在同自己说话。 “这天玑门的弟子!个个都是仙家的!真真是风姿卓绝的神仙!那些个普通资历靠修炼成小仙的,莫要说入门,连穹山都不一定能上去……” 方茗吃了闭门羹,心想这刘先生一向脾气古怪,难不成这毛病还是家族遗传,连他远方亲戚的姑娘也跟他是一模一样的性子? “方才在后院闭门不见姑娘,实在是逼不得已,并非有意给姑娘难堪,不是姑娘不好,而是方茗已有心仪之人,还望姑娘体谅。” 只见落樱还是一脸认真地盯着刘先生,压根不睬自己,暗自摇头苦笑,心想如此也好,既然对方也无心来往,那正随了他心意,也免了今后教阿爹和刘先生为难,于是将茶点放在落樱的桌上,转身欲走。 落樱听到突然响起的放点心的动静,这才从听书里回过神来,见自己跟前突然多了一盘糕点,一抬头,原是方才那位一见着自己就吓得躲屋里不敢出来的小公子。 “嗯?你跟我说什么?” 都说事不过三,方茗眉头一皱,面色略微有些恼火,心道这落樱姑娘简直是存心在拂自己的颜面,也懒得再多纠缠,衣袖一甩,转身正欲要走时,落樱赶紧扯住了他的衣袖。 “哎!你怎么又要走?你很怕我吗?莫非…你看得出来我是什么?”落樱好奇得很,为什么这个凡人一见着自己就要躲?难道她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让他知道了自己是个妖怪? 方茗被问得一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难不成这姑娘认为自己是在怕他? 虽不太明白落樱的问话究竟是何意思,但他还是能答上一句来的:“我并不怕你。” “那你为何见着我就躲呢?对了,这点心是你送我的吗?” 方茗暗自叹息,眼下才知道,方才都是自己误会了,落樱姑娘不是不理,而是压根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这误会一解开,方茗也就不急着想走了,坐到落樱的对面,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苦衷说与落樱听,盼望着落樱能够理解他。 落樱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心上人……就是无忧…姑娘呀?” 方茗大惊:“正是,你可见过?” “没有。”落樱摇头,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我听…刘爷爷提起过她。” “定是夸她聪慧吧!”方茗此刻脸上绽放出得意又骄傲的笑容,仿佛被夸的是他自己一般,满脸写着沾沾自喜。 落樱记得,弄霜说过,主人曾经还收留过一个凡人姑娘,叫沈无忧,说她什么有野心要好好跟她学,想要什么便要大着胆子去取才是,她虽听不太懂,但还是好好记住了。 “刘爷爷说,无忧姑娘甚是有野心,一般的凡胎俗子还看不入眼,要的是天玑门里的仙君,让我跟着她好好学,想要什么便大着胆子去取。” 落樱也算是一字不落地将弄霜的原话背了出来,她这不说还好,一说方茗就感觉自己被人猛泼了一大盆冷水,浇得自己心都凉透了。 “先生真是这样说的?”方茗攥着拳头,虽不愿意相信,但还是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像是自己日日都能看见的东西,突然有一天被别人偷走了一样。 “对呀,樱儿记东西可厉害了,不信你可以考考我!”落樱吃着方茗送来的茶糕,完全没关注到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简直……简直是岂有此理!!! 刘先生简直是太坏了!!! 方茗攥着拳头,尽力隐忍着体内涌动的不满,险些乱了方寸,他只觉自己此刻心头像是萦绕着万般情绪,叫他快要控制不住爆发起来。 “他知道什么?无忧姐姐才不是这种人!你...你们休要在背后乱嚼她的舌根子!” 落樱被方茗突然的黑脸指责给吓懵了,心想这人怎么如此蛮横,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你这人好不讲理,我刘爷爷分明是在夸她,怎的到你这儿就成了乱嚼她舌根?“ “我懒得与你废话!”方茗此刻气急攻心,满脑子装的都是无忧在天玑门里与那些个仙家弟子眉来眼去的画面,只想要一个人回房里去静静。 落樱望着方茗扬长而去的背影,摇头叹道:“唉...凡人原是这般无常,还不比花花草草可爱。” 方茗回到房里抱着茶壶喝了一大盏茶水,企图以此来扑灭心中的焦虑,他至今都不明白,刘先生将无忧姐姐引到穹山去究竟有何居心,明知自己心里是有她的,却放任天玑门的人趁机而入来夺他心头所好?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眼下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不顾一切地奔到无忧姐姐的身边去。 弄霜在台上瞧了个仔细,心道她这傻妹妹是真没治了,不仅把他随口道来的戏言当了真,还非要初次见面时,就与方茗说这些个教他难受的话,这下可好,方茗此刻定是连带着自己一块讨厌了。 今日这场书说完,弄霜同往日一样朝后台走去,落樱起身紧跟其后,小跑跟上,扯着弄霜的衣裳嘟囔着:“你带我来见的那位小公子实在是太无礼了。” 弄霜扶额,不去看落樱那张天真的脸蛋,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无礼?我的好妹妹,你可曾想过,当你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心仪之人正忙着勾搭别人,你作何感受?” “樱儿没有心仪之人,不能理解。”落樱愣了愣,实在是不能感同身受。 “举个例子,他今日对你说,你的主人是个朝三暮四的登徒浪子,你在你主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她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可能明白了?” 落樱听罢眉头一皱,一脸愧疚地说:“原来这般严重?那我可是该去给那小公子道歉?” “不行,我必须现在就去。”落樱觉得自己无意之中说出了这般伤人的话,实在是不该,必须要给他好好赔礼,正拔腿欲要去找寻方茗的身影时,却被弄霜给拦住了。 “你还是老实在后院呆着吧,由我去解释。” 第四十九章:爱屋及乌 弄霜来到方茗的房间,正好撞见他在收拾行李。 心下一惊,大事不好!这小少爷受了刺激,眼下这是铁了心要上穹山去找无忧! “先生来得正好,这就送我去穹山吧。”方茗手中忙着捆扎包裹,头也没抬,就知道是刘先生来了,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完全无视自己锁上的房门,这般肆无忌惮地闯进来? 弄霜神情复杂,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出声阻拦:“你疯了吗?我不让你去穹山找她,是有原由的,你就没想过,你不惧艰险去爬上山见她,看到的却是诛心的情景,到那时你又该如何?” “即便是输我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嗨呀!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弄霜无奈地摇头叹气:“我是不会帮你的,这等事情,我决计不插手。” 他是失心疯了才会将礼琛的情敌送到他的地盘上去!那礼琛绝对会认为自己是在成心给他添堵,眼下因着将主人的灵力归还,实力大减,真要动手了,怕是他三两下就将自己打回原型去了。 方茗去意已决,大不了买匹快马,半个月就能到:“成,那我就自己去。”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弄霜被他急的不轻:“你就真不为你的双亲考虑?” “我会好好活着回来的。”方茗想到娘亲,神色黯然了下来:“我就忤逆这一回...今后定当安心侍于他们身侧好好孝顺。” 至于阿爹,方茗从小便觉得,父亲太过专横,事事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方茗倒是期待着,自己大着胆子这胡来一次,能让方老爷子明白,父子间不应当是只有敬重,还得要有尊重。 弄霜气得不轻,背过身去朝方茗甩了甩袖子,手里顺来了他腰间的香囊,然后推门走人,落樱在院子里见愁着一张脸的弄霜从房间里出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难不成这小公子不愿意接受她的赔礼?怎么想都还是得要她亲自去才妥帖,毕竟这祸是自己闯的。 “唉...那小少爷非要去穹山找无忧姑娘,我怎能拦得住他?” “穹山在哪儿?远吗?”落樱一直听弄霜和主人提起穹山,听说主人的小侄儿就在穹山的天玑门。 “像他这等凡人,骑快马,也得要月余。” 落樱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神色:“这小公子可真痴情,为了心上人,都不畏长途跋涉。” 弄霜拍了拍她的头,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他这是执迷不悟,明知无忧姑娘心之所向并非是他,还要撇开双亲去自讨苦吃,你可千万莫要学他那糊涂脑子!” “是吗?”落樱将信将疑,虽说她不太懂得人世情感是何模样,但她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在她眼里,若是有人愿意这样为自己,一定会感动得她涕泪横流的。 “走了,回家去。” 是夜。 方茗也不是没有想过弄霜的话,他在房里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在桌上留下亲笔书信,背上行囊踏上了前往穹山漫漫旅程。 无忧一门心思忙着钻研打造她的梦中车,连房门都甚少踏出半步,弄霜捧着天眼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盼着她哪日能下山透气,他才好给无忧通风报信,告知她,旧爱跑来“捉奸”来了! 眼下主人还未想起天眼仪来,他倒还是能拿着这宝贝使使,要是哪天玉裘突然记起了,问自己讨要,他还真不知没了天眼仪他得操多少心。 这方家小少爷啊!!走夜路也不怕撞着邪?年纪轻轻胆子怎就这般大……唉!那食影邪灵似乎打起他的注意来了? 弄霜催动灵力,透过天眼仪得知了方茗所处的方位,随即给他的身上罩了无形的庇护法盾,这法盾与玉裘的气牢有异曲同工之妙,身处法盾中的人会被掩去声息,除开凡人和神仙,那些个修为尚浅的邪灵恶鬼和小妖怪,都不会感知到方茗的存在。 弄霜看着天眼仪中逐渐从方茗身周散去的邪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哎…真不知我为何要沦落到如此地步,竟要为些凡人操心!” 大概是因为,主人喜欢无忧姑娘,而方小少爷又帮过无忧姑娘,他为了博取主人的好感,所以才会做出这等爱屋及乌的事来。 方茗骑着刚买来的快马,策马扬鞭,不到三个时辰,便赶到了离蔺城最近的大城,洪城。 他见天色太晚,便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哪知他收拾完睡下,在黑暗中突然看到有个人影正在屋子里徘徊,蹑手蹑脚,鬼鬼祟祟。 “何人?!”方茗吓得不轻,赶紧摸到自己方才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我啊,小公子莫怕,我是落樱,刘爷爷叫我来护送你去穹山。” 落樱只觉自己此刻浑身充满了灵力,就等着撕碎那些个扑上来想伤害方茗的坏东西。 “……”方茗听到落樱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将匕首放回枕头下边,起身点起灯来,看着一脸正义凛然的落樱,只觉头疼得很。 “你如何护送得了我?他是要我帮他照顾你吧?” 本来他一个人,吃苦受累也不怕,只要能早日见到无忧,他怎样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眼下多了个拖油瓶,这事事都得照顾着这个弱女子的感受,怕是要耽误行程了。 “小公子莫要瞧不起樱儿,虽说樱儿不比哥…刘爷爷厉害,但保护你不受恶人欺负,还是绰绰有余的!”落樱见方茗看着自己,就差没直接在脸上写着嫌弃二字了,害怕被他轰走,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再怎么说,他也是因为自己胡乱说错了话,才执意要去穹山的,护他顺利到达,落樱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你?”方茗撇了撇嘴:“你能如何保护我?” 落樱拎起凳子,张开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狠狠一咬,只见那凳子便霎时间断成了两半。 方茗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娇俏可人的落樱姑娘,竟然能咬断那么粗的一根木凳?! “落樱姑娘好牙口……”方茗还沉浸在震惊里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鼓掌称赞,心想这要是在戏班子里表演杂耍,得挣不少银子了! 落樱听到方茗夸她,莫名觉得有些害臊,红着脸不敢看他:“哪里哪里…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方茗突然想起,刘先生是会法术的,那他到底是何身份来历?还从未听他提起过。 “姑娘谦虚了,冒昧的问一下…刘先生,可是修道之人?” 说完他还刻意留意了一下落樱的反应,只见她听后神色如常,但是急着摇头推翻他的猜测。 “刘爷爷是快要成仙的妖怪。” 第五十章:落樱的真身 “妖...妖怪?!”方茗一听,腿都吓软了去,险些站不住,伸出手扶住桌子。 落樱见方茗这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暗道莫非自己说错了话?既然哥哥能带着她去认识这个小少爷,那应当是足够信任才对呀。 “嗯!小公子莫怕,刘爷爷是仙宠,并非是心术不正的野蛮小妖。” 仙宠?莫非... 方茗几乎是以最快的反应,道出了弄霜的真实来历:“先生可是鹫鸣山中的雪狐?” 落樱点头:“正是!” 这对方茗这等凡夫俗子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家茶楼请来的说书先生,竟是活了上千年的仙宠?也难怪他看似苍老的外表总是透露着些许违和感,身世来历也神秘得很! “那落樱姑娘你?”方茗虽有了大胆的推测,但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也不是凡人。 落樱自豪道:“我也是仙宠!刘爷爷其实是我的哥哥!名为弄霜!” 刘先生原来叫弄霜,还有个妹妹?那雪狐的妹妹?不也是狐狸了? “你也是狐狸精?”方茗满脸不可置信。 都说狐狸精多是妖娆美艳,这刘先生化作的人形却是一个糟老头子,他的妹妹看着一副纯良无害的小女儿姿态,怎么看都跟传闻中的相差甚远啊!? “非也,我真身是一只黄狗。”落樱初涉江湖,还不懂什么险恶,对人也是极其信任的,直接就将自己的内丹拿出来给方茗看。 只见落樱的掌心上悬浮着一只小小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狗,还活蹦乱跳的模样,煞是可爱。 方茗还是头一次见着这等会自己发光的神奇玩意儿,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伸出手指轻轻去戳了戳那只小狗的肚皮。 “哈哈哈哈......”落樱防不胜防,赶紧收起内丹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方茗愣了楞,诧异道:“你这是?” “你!你戳哪儿不好,非要戳我的肚皮,我可怕痒痒了。”落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方才那是我的内丹,你戳它便是等同于戳我。” “啊?我刚是想戳那小狗的头来着...又怕它会咬人。”方茗恍然大悟:“那你可得将内丹藏好了,它那般小,万一有人要害你,伤你的内丹不就等于伤了你吗?” 被方茗这一提醒,落樱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大意。 “嗯嗯!所以说,小公子可千万莫要告诉别人哦。” “姑娘放心,方茗定会守口如瓶的!”方茗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话又说回来,弄霜是雪狐,你既是他妹妹,为何你却是黄狗呢?” 落樱诚然答道:“我与他同侍一个主人,当然以兄妹相称啦,虽说哥哥大我许多年岁,但他英俊貌美,叫爷爷叔叔什么的,未免太显老气,也乱了辈分。” 方茗听罢忍不住摇头叹息,唉...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年纪轻轻的,眼神这般不好使,任他横竖看,弄霜那糟老头子也与英俊貌美沾不上边啊! 落樱好奇问:“嗯?你为何摇头叹气的?” 方茗老实答:“弄霜一个老头子,虽说他鹤发童颜,腰板硬朗,满面红光,但你也着实不该用英俊貌美来赞他。” “哥哥在人前还未显露过真身,他其实一点都不老,好看的很!” 方茗这才解开心中疑惑,他就说嘛,这两兄妹先前怎么看都不像是狐狸精! “原来如此。” 这气氛突然间就静了下来,还透着些许尴尬。 虽说落樱是狗妖,但好歹此刻还是个姑娘家的模样,总归是要顾忌着些的。 可眼下他只要了一间厢房,叫她同自己共处一室肯定是不妥的,但撵她出去也不太好,这可该怎么办呐?! “小公子可是要歇了?”落樱难得聪明了一次,见着方茗此刻眉眼间透露着些为难的神情,主动出声询问。 “是了,只是眼下夜已深,不知客栈老板歇下了没有,若是没有,我倒还能再去要一间房。” 落樱摆了摆手:“不用叨扰老板,樱儿就先回去了,你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你。” 方茗听罢有些过意不去:“这般麻烦你,实在是教方茗有些愧疚了。” “无碍,我可是妖怪,会飞的!“落樱说罢一挥手便从方茗跟前没了踪影。 方茗虽有心理准备,但这亲眼见着活生生的人从自己跟前消失不见,还是被吓得不轻,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躺回床上。 虽说身心俱疲,但脑子里确是兴奋不已,因此难以入眠,今日一下子接收到的奇异之事太多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竟然有朝一日能与妖怪打上交道? 但一想到明日里还要赶路,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行,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心入睡。 落樱山中。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玉裘起身走到院子里,坐在老樱树下对月独酌。 岂料那老樱树却开口对她说起了话:“上仙好雅兴。” 玉裘也不觉稀奇,轻声应道:“住了这小半个月,还是头一次听见老树人与我说话。” “这是老朽的最后一次花期了。” 仿若是要应这凄美一句的景,恍然是这老樱树在摇头叹息,本是无风,却树枝轻颤,带动着粉色的落樱簌簌落下。 那花瓣飘零,落在玉裘的青丝间间,衣裳上,酒杯中,带着些恬淡的气息,美轮美奂。 玉裘就着花瓣将杯中清酒饮尽,叹道:“难怪开得比这山里的每一树都要灿烂呢。” 弄霜听到院里传来玉裘说话的声音,担心是胤罗又来找麻烦,赶紧跑到院子里去,却看到玉裘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喝酒。 “老朽先退下了。” 玉裘没有再说话,只是端起酒壶给自己又添了一杯。 弄霜缓缓走近,盘腿坐在玉裘的对面,一边自顾自地变了个酒杯出来给自己满上,一边笑说:“一个人喝什么闷酒?又不是没人陪你。” “正是嫌你来了聒噪,你倒好,把我的樱儿拐到哪里去了?” 弄霜脸一垮,霸道地开口:“今夜只有你我二人,旁的都不许你提。” “......”玉裘没有再应他,只是举头望月,若有所思的模样。 风顺势起,花也就随风扬。 弄霜见此不由感叹:“真好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鹫鸣山赏雪对饮的日子。” 第五十一章:一人一狗一马 “霜儿也觉得…鹫鸣山里的日子更快活吗?” 弄霜摇头,勾起唇角,眼中满是柔情:“只要能在主人身边,在哪儿都快活。” 玉裘别过脸,避免接触弄霜此时的眼神。 “可惜,物是人非。” “那又如何,霜儿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的好与不好,我都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推开我多少次,无论再过去几个千年,至死方休。” 自弄霜在鹫鸣山看到玉裘的第一眼,便是注定了今生要将这一颗心交付于她,再收不回。 玉裘听罢鼻头一酸,美眸中霎时间热泪流转,在月光下反射着盈盈冷光,温柔动人。 她不可否认的是到至今为止弄霜是最懂她的人。 弄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便是他方才所说,无论她哪里好,哪里不好,无论她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子,有那么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只爱着她,彻彻底底的,就因着她就是她而爱着她,沧海桑田,至死方休。 可惜啊,眼下的弄霜,却不是她想要纯粹地爱到至死方休的那个人。 胤罗给她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深到她再不敢打开心门去接纳谁来亲近,她怕的是终有一日贝壳里的珍珠会生了刺来,将最柔软脆弱的肉伤得鲜血淋漓。 “谢谢你,好霜儿。” 可玉裘终究还是给不了弄霜他想要的答案。 弄霜眼底的失落转瞬即逝。 “没关系,我等你。” 之后两人间再无言,只你一口,我一口地对饮,偶尔仰望星月,随即默契地相视一笑。 弄霜突然觉得,即便是主人这辈子都不与答复,能像此刻这般过日子,也挺好的。 次日清晨,方茗起床,正准备到楼下去喝点清粥,岂料一开门便看到一只黄狗正趴在他的房门前瞌睡,他心下生疑,难不成这是落樱姑娘? 昨夜她竟是没走,而是在门口守了自己一夜? 落樱在睡梦中嗅到方茗的气息,蓦地睁开圆溜溜的眼睛,见方茗正站在自己跟前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她站起身来,跑到方茗的房里,示意让他关上门,好方便自己化形。 方茗心领神会,退步带上房门后,只见落樱周身萦绕着纯净的光芒,随即化作了少女模样,唇角带笑地看着他。 “我来得早了,怕吵着你休息,就在门外等你,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说罢落樱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方茗这才放下心中的负担,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在门口守了我一夜,正不安着呢。” 落樱急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 又担心自己反应过激反而让方茗不信任,落樱又补充道:“主人若是见我夜不归宿,可是会生气的。” “那便好…我正打算下去吃早饭,你想吃什么?” 落樱一听,毫不客气地答:“大肉包子!” 一想到那香喷喷的肉包子,落樱的心就忍不住飘飘然,那两只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又黑又亮,还真别说,这姑娘笑起来挺好看的,特别有感染力。 方茗也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成!”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方茗就收拾好东西准备赶路了。 落樱不会骑马,但她跑得倒是飞快。 可方茗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让她跟着骑马的自己跑,若是让别人看见她这样一个女儿家,跑得跟马一样快,那是得吓一跳的。 “既然你也是仙宠,可能像弄霜带走无忧姐姐那样,带着我一起飞到穹山去?” 落樱心虚地不敢抬头:“实不相瞒,樱儿道行太浅,这等的瞬移还使不得……” 哪能想到方茗不仅没有像意料之中那样抱怨自己无用,脸上竟半点失落都找不出来。 只见他安慰道:“无碍无碍,那就劳烦落樱姑娘变回原型,咱们就能出发了。” 落樱开心得很,变回原型,她又能摇尾巴了! 俗话说一萧一剑走江湖。 一人,一狗,一马,这江湖也能走一遭的。 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方茗担心落樱受累,又怕这花重金买来的快马累垮,便在树林里找了处有水源的地方停下来歇息。 落樱一直好奇无忧姑娘到底是何来历,竟叫方茗这等痴心,甘愿为她如此付出。 想着,便问了出口:“小公子给樱儿讲讲无忧姑娘的事情吧。” 方茗有些诧异:“你想听?” “嗯!樱儿想知道她是怎样的姑娘,你和哥哥都说她好,我好奇得紧。” “她呀……不仅好,还奇得很。”提到无忧时,方茗的眼瞳里就像是藏了星星,亮亮的。 那痴迷都是毫无遮掩,尽数流转在他的笑眼中。 “嗯?” “初次见她时,她着一袭鹅黄裙裳,看着是个左家娇女,却丝毫不因世俗眼光而有所顾忌,同那些男子一样坐在我家的茶楼里听书吃茶。” 方茗至今想起初见时的那一眼,都觉得心房里像是藏了只猫儿,在得见无忧的时候,那猫儿就突然钻出来,俏皮地在心房里撒泼打滚,挠啊挠,痒痒的,却又舒心得紧。 “后来见她,她却是以男儿身示人了。” 落樱震惊不已:“啊?男儿身?那无忧究竟姑娘还是公子啊?” “她是姑娘的,只是爱扮作公子的模样。” “还能这样?为何?” 落樱的认知里,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怎么女人还能变成男人了? “我也不知,许是她喜欢吧,她扮作公子时的模样,清秀俊美,百花楼里的姑娘多数都喜欢围着她,连我都要无地自容了,你若是见着她扮作公子,可得收好了芳心,别被她偷了去。” 方茗虽然是在调侃落樱,但这话说来却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落樱疑惑地皱起眉头,不太能理解方茗的意思。 “偷心?” 方茗耐心解释道:“嗯…就是指,别喜欢上她变成公子的模样。” “她不是凡人吗?难道她还会化形之术?” “不不不,落樱姑娘没能理解到我的意思,她变成公子的模样是指她穿着男子的衣裳,梳男子的发冠,男儿家的打扮,不是指她真的从姑娘变成公子。” 落樱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即是知道了她是个姑娘,就不会喜欢上她变成公子的模样了。” 方茗笑了笑:“落樱姑娘这般笃定?” “是了,落樱是个姑娘,无忧也是个姑娘,姑娘应该喜欢公子,不应该喜欢姑娘的。” 哪能一想她话音刚落,方茗就爆发出了一串豪爽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仙宠果真不食人间烟火。” 落樱头上顶着个硕大的问号,歪着头看他:“为何要如此说?” 第五十二章:禁忌之爱 “姑娘也是可以喜欢姑娘的。” 虽然这种感情很少,但方茗从小到大不只听过一次这样的传闻。 之所以称作是传闻,是因着他还从未亲眼看见过。 落樱瞪大了杏眼:“这?!” “我同你讲个故事吧,你想不想听?”方茗对这凄美的故事一直印象深刻,是很小的时候,姑姑总爱一遍又一遍地给他讲这个故事,哄他入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姑姑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方茗每每想起他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姑时,都会接连回忆起那个故事。 落樱兴奋地点头:“甚好!” 还从未有人讲故事给她听过呢!心下升起莫大的期待,耳朵都竖了起来。 “大概是二十年前,边境总是战乱不休的,幸而当时有个英勇善战的辅国将军,有他出现的地方,都会奏响胜利的号角,辅国将军有一儿一女,将军教子有方,大儿子未及弱冠就屡立战功被当今圣上封为定远将军。” “最奇的啊,还是他的小女儿,虽是个姑娘家,却也同她的父兄一起上战场直面刀剑无眼,身经百战的她回到皇城之后,不仅没被圣上治罪,也受了封赏,刚过破瓜,就已是正五品游骑将军了。“ “哇...这个将军的小女儿好厉害呀!” 落樱虽然不太懂什么官品,但是她一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放弃静待闺阁之中的安逸,愿意拿着刀枪上战场保家卫国,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世人都说女子柔弱,可这位小小的女将军却能做到许多男儿都不能做到的事情,着实令她钦佩。 “是呀,二十年前的她,别提有多风光无限,简直是那时全天下所有不甘享受闺阁安逸的有志女子的楷模。”不仅仅是落樱,从小到大,方茗也一直很佩服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将军。 “那她现在如何了?”落樱好奇地追问,她此刻有强烈的冲动,想要亲自见上一见这旷世的奇女子。 方茗微微皱眉,神色抱憾:“二十年前最后一场战役,她...为国捐躯了。” 落樱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微张着嘴:“什、什么?!” “女将军回到皇城,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太医府中的三小姐,那三小姐是庶出,总被太医府中嫡出的大姐二姐欺压,女将军替她抱不平,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姑娘之间,相互生了情意,后来太医府里出了一件大事,那嫡出的二小姐竟被府中的一个小厮残忍杀害,大小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疯疯癫癫的,至今都没好。“ “本来这女将军和三小姐就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安乐日子了....可没过多久,边塞又打起来了,起初圣上只派了辅国大将军和定远将军领兵前去,谁曾想这朝堂中出了内奸,女将军的父兄都被困在了包围之中,命悬一线,可悲啊,那时的朝堂之上,竟无一人再敢领旨前去支援,独有女将军一人,不愿看着国破家亡,哪怕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也毫不畏惧。” “......”落樱听得认真,不自觉都撇起了眉头,对女将军的遭遇心疼不已。 “结局就是...三位将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得了我们这一世的太平,而那位太医府中的三小姐,得知女将军战死的噩耗之后,一夜白头,从高楼处跳下,殉情了。” 方茗说完,重重地叹息:“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自从我听说了这个故事之后,我便相信了,人世间最真挚的,最珍贵的,莫过于爱这个字,无论是三位将军对国的忠爱,女将军对父兄的敬爱,还有她与三小姐之间的禁忌之爱,都是教导世人最鲜活的例子。” 落樱认可地点头,望着方茗还略显稚嫩的脸庞赞许道:“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懂的倒还是挺多的。” 方茗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等真诚的夸赞,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都是小时候听我姑姑讲的,倒是受不起落樱姑娘这等夸赞了。” “你姑姑?那她一定认识那位女将军,才会将这些事情知道得这般清楚!”落樱也猜不准,但直觉这样想,她便这样说了。 方茗点头:“姑姑是当年那位三小姐的贴身侍女,她在家时,提及最多的,便是当年的三小姐,说她温婉心善,当年皇城中的百姓时常受她和女将军的照拂。” “女将军出战前,特意向圣上讨她,说如果平安回来,就带着三小姐归隐,再不问世事,圣上是恩准了的,但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民间,有人恶意摸黑三小姐,说她是妖女转世,不仅害得她两个姐姐疯的疯死的死,还魅惑了能救国女将军。” “岂有此理!怎的能这般造谣污蔑?!” 方茗看着落樱那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竟还觉得有些讨喜,赶紧宽慰道:“无碍,这传言都没人信的,三小姐人正不怕影子斜,世人都帮她说好话,这谣言流传到最后,妖女都被传成了圣女。” 落樱这才放松了神情,一脸期待地盯着方茗:“小公子可还曾有别的故事?樱儿还想多听听呢。” “啊?还真不凑巧,我知道的就这一个了。”方茗遗憾地耸耸肩:“弄霜不是知道很多故事吗?你也可以找他来说给你听的。” 落樱摇头:“哥哥说的都是些神仙妖怪的故事,但凡人的故事,樱儿更好奇些。” “噢……可我是真的没有别的故事可以说了。” 方茗有些为难,从小父亲就管得严厉,莫要说他给自己讲故事,连街头巷尾的热闹都不许他去凑,说是会无端惹来是非。 “无碍,你可以慢慢想,哪怕是你编的,樱儿也会认真听的。” “啊?这样也行吗?那……改日吧,眼下歇了许久,我们该要抓紧时间继续赶路了。” “成!”落樱点点头,又变回原形,跟在方茗的屁股后面,乖巧安静。 弄霜与玉裘大醉一场,再醒来时,他竟是醉得化作了原型睡在玉裘的香软之上。 心中暗喜,幸好先醒来的是自己,要是主人先他一步醒过来,见着这等情景,依她如今的性子,怕是直接将他拎起扔到山脚下去了。 弄霜也顾不得再贪恋玉裘那温暖香甜的气息,赶紧跳下地,化了人形到院子里透气。 想到昨夜能与主人,花前月下,开怀畅饮,闲谈甚欢,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可要他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都还来不及再去回味细节,就不得不掏出天眼仪来看天玑门中的无忧此刻是否仍旧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摆弄她那些个破木头。 第五十三章:合二为一 嚯,这不瞧倒好,一瞧倒让弄霜吃了好大一惊! 只见无忧正骑在她捯饬了多日的木头车上,踩着那踏板歪歪扭扭地前行着。 “你当心点…”礼琛守在无忧的身侧,一双无处安放的大手伸在半空中,生怕无忧从木头车上摔下来,随时准备将她接住。 “哎呀你放心,摔不了的!”无忧正在兴头上,内心成就感十足,她这些天的辛苦付出,终于开花结果了! 无忧骑着她的宝贝杰作在天玑门里转圈圈,半刻钟不到,身边就围满了来看稀奇的天玑门弟子。 有好几个胆大的,竟还跃跃欲试。 “快躲开呀!” 这围观的人一多,无忧就没办法再随心所欲地骑着走了,左拐右拐地避开众人,生怕不小心撞到他们,身子也摇晃得更厉害了,看得礼琛提心吊胆的。 无忧这时才意识到,这梦中车还欠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她想要停下来的时候,就能将车立马停下来的东西。 好在天玑门弟子还算是比较配合,无忧说躲开,他们立马就给无忧让开了一条道来。 开玩笑,这位公子是礼琛的贵客,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挡他的路,瞧五师兄那紧张劲儿,万一不小心害得这吴游公子摔了跤…… 就在这时,礼琛突然发现这车的速度变快了,任他跑得多快都追不上。 无忧脸色苍白,紧张得手足无措,暗道糟糕,这是在下坡路上,已经彻底停不下来了,如果此时再不下车,照这个速度滑下去,肯定得摔到崖底去!必须想个法子强行让车轮停止转动! 礼琛觉察到不妙,赶紧出手施法,将车停了下来。 无忧这才从车上脱身,拍着胸口惊魂未定:“不行,我得赶紧去做个刹车来。” 礼琛飞到无忧跟前,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受了惊动赶来的秦祁正好撞见了这一幕,赶紧挡在他们两人前边,让不远处那些个凑热闹的弟子都看不见此时正在秦祁身后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两个人。 无忧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肉墙吓了好大一跳,赶紧从礼琛的怀里挣脱开:“我没事,你别呀,教你师兄弟们看见,影响不好。” 这一经提醒,礼琛才知自己方才在担忧之下做出的出格举动着实有些不妥,抬头看着秦祁的后脑勺:“大师兄,谢了。” 听到礼琛在对自己说话,秦祁这才转过身来,面色略微有些青,又有些红,说不清是什么脸色。 “师弟注意分寸就行,穹山地势算不上平缓,若要再试车,师弟还是带她去个安全平稳的地界吧,再说,师弟们爱凑热闹,这等新鲜的稀奇玩意儿,还是莫要给他们瞧见的好,我看啊,这几日他们怕是都安生不了了。” 秦祁说完,便迈开长腿朝那群师弟们走去。 “大师兄过来了!” “快走!” “快快快,都回去做事了!” 那群弟子以为方才礼琛挨了大师兄训斥,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们了,赶紧各奔东西地逃离,回去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去了。 “他们都走了……”礼琛见那些个碍事的人终于都走了个干净,一把将无忧拥入怀中:“方才你把我吓坏了。” 无忧老脸一红:“我真没事呀。” 这礼琛怎的越发与之前所认识的有些不太一样了?难不成这是个闷骚的仙君? 不过,被他拥入怀中的感觉,还真的挺喜欢的。 “我知道你没事,只是我被你吓着了,想将你抱紧些,慰藉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 说起情话来也是花样百出,要不是这穹山里的结界确有其事,无忧真的是要怀疑他之前是不是个花花公子了。 无忧将脑袋从礼琛的肩头抬起,瞪了他一眼:“你这分明,是在占我便宜。” 礼琛把住无忧的肩头,深情地望着她,脸不红,心不跳:“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想靠近你,恨不得与你合二为一,再不分开。” 无忧像是遭了雷打,忍不住一个寒战从脚底蹿到头发丝儿,赶紧从礼琛怀里挣脱开来。 “你简直!不知羞耻!” 合二为一,这四个字怎么听都轻浮极了,礼琛竟能这般直接了当地说得出口来! 礼琛纳了闷:“我怎的就不知羞耻了?” “我喜欢无忧,所以想要与你时刻黏在一起。” “戏文中都说,面对心仪之人时,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一些,更近一些,想拥她入怀,这些都是真的,我见着无忧的时候,就是这等感受,无忧没有吗?无忧不想离我更亲近一些吗?” 无忧被问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不知礼琛这是真单纯,还是刻意而为,教她这个见惯风月之事的“登徒浪子”险些就面红耳赤。 “我不想同你说了!” 说罢无忧便拎起她的梦中车往杂货屋走去,眼下还有很严重的问题等着她去处理呢! 礼琛虽想不通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惹得无忧不满,但殷勤些总是没错的,伸出手提过无忧手中的车:“这宝贝挺重的,我来帮你。” “那不用谢!”无忧也不拦他,心想只要他不再继续说那些胡话,怎样都好。 礼琛看着无忧那略微有些别扭小表情,喜欢得紧,眼中似盛了蜜:“应当的。” 落樱山中,弄霜的嘴脸僵硬地抽动着。 这两人真是……既不知羞又不害臊的,这青天白日的怎能在天玑门那等仙境圣地里打情骂俏! “我这是昨夜的酒喝多了。糊涂!怎么就非得看这破玩意儿找刺激受!” 弄霜赌气地将天眼仪收进怀里,眼不见为净! 唉……自己跟礼琛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礼琛与沈无忧不过是一面之缘,短短时间,两个人如火如荼地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眼下再看看自己? 辛辛苦苦等了玉裘一千年,又从蔺城追到这落樱山中,真心话也明里暗里地与她说了个清楚。 他倒好了,就连喝醉了酒与她睡在了一处去,醒来都得偷偷摸摸的像贼一样逃走,怕被发现,怕被责怪。 弄霜这个羡慕嫉妒恨呐……他都开始巴不得方茗能快些赶到穹山去,搅搅礼琛和无忧此时的黏腻,教他心里平衡些许。 正在弄霜胡思乱想的时候,清醒过来的玉裘刚出了屋子就四处寻他,总算是在房顶上瞧见了弄霜的身影。 “霜儿,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弄霜听见玉裘在唤他,赶紧循声望去。 “无事,霜儿想晒晒太阳。” 玉裘觉得稀奇得很,都说猫儿才爱爬到屋檐上去晒太阳,怎的狐狸也有这些癖好? 第五十四章:走吧 “你究竟把樱儿拐到哪里去了?”虽然说玉裘并不担心弄霜会将落樱置于险境,可这整整一日没见着她的身影,还是有些担心的。 弄霜早意料到玉裘会向自己追问落樱的下落,从房顶上跳下来,用早已经想好的说辞答道:“主人放宽心,樱儿妹妹好着呢,整日跟在你的身侧,不出去历练历练,这修为何时才提升的了?” 玉裘摇头,无法认可弄霜的话,她一直心想着就将落樱养在身侧,一是方便自己看护,二来让她能依附自己的仙气来修炼,虽进度缓慢,可不至于走火入魔,更为稳妥些。 “当年放你出山去历练,那也是你能自己化形的时候,此时的樱儿比你当年弱了许多,这般急于求成,风险太大了。“ 弄霜见这说辞行不通,只得老老实实地坦言相告:“你在百花楼捡的好姑娘,惹得我雇主家的小少爷春心荡漾,樱儿妹妹说错了话,那小少爷连死活都不管不顾,离家出走非是要上天玑门里去寻无忧姑娘,樱儿自觉愧疚,主动去护送了。” 听弄霜这样一说,玉裘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方家茶楼里的小少爷她先前也有耳闻,听说是个极为乖巧孝顺的小公子,对方老爷子一向言听计从,如今竟然为了无忧,敢做出这等胆大的荒唐事来。 蔺城离穹山是何其遥远?也难怪樱儿要去跟着,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在路上难免要受磨难的,可樱儿区区一个小妖,遇到些豺狼恶霸的,倒还好应付,怕就怕撞上些大麻烦,连自保都难,莫要说还得去保护一个凡人? 玉裘越想越不妥,语气焦急:“你这当哥哥的,为何不直接将那方家少爷送到穹山去?樱儿修为低浅,哪能护的了他一路周全?” 弄霜被堵得说不出话,这得罪礼琛的事情,他怎好去插手?!可眼下主人还当她的小侄儿是个软糯乖巧的娃娃,要让她知道礼琛已经出落成翩翩公子,还拱了她在百花楼里养的小白菜,弄霜简直无法想象这事若被她知晓了,她得丧气成何等模样? “我不送,我送去了,万一他上山的时候摔死了,我就成了凶手!” 玉裘想来也觉得有理,弄霜的修为,在穹山的结界之中,会被压制个彻底,怕是连最低微的法术都施展不开。 “既然如此,我去帮他吧,顺便去看看我那小侄儿。” 弄霜大惊失色:“你疯了吗?先不说天玑门里全是仙家弟子,你若露了面,惊动到天家的,到时候强行要你回九重天上去,你难道又想过上当年那傀儡一样的日子?” “母上若是要想找我回去,哪能到今日都还没个动静?”玉裘离开魔界之后,只身一人在游历四方,连冥界都去过了,母上一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所以才放任自己不归家吧。 “那胤罗呢?除开他,凡间那个元卿侯爷背后之人也一直想得到你,霜儿...霜儿不想你受到丝毫的伤害。”弄霜一直在留意着元卿侯爷那边的动静,前几日不知为何,他将在外追查无忧下落的暗卫全部召了回去,弄霜觉得他绝对不会是就此善罢甘休了,近些时日,一定是有大动作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弄霜眼下只想寸步不离地守在玉裘身侧。 那元卿侯爷背后的人,不知是何模样,什么来历,有什么本事,在筹备着什么阴谋,弄霜通通不得而知,在弄霜心里,这个神秘人,是比胤罗更为棘手的隐患。 玉裘当然知道弄霜在为何事担忧,她在百花楼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那个元卿侯爷对自己并无情意,否则他看自己的眼神,决计不会那般冷淡平静,可他这样一个在凡间身世显赫尊贵之人,却一再坚持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正妻,肯定是有目的的,可是在此之前,玉裘是不知道那元卿侯爷背后竟是有人在指使他这样做。 会是谁呢?玉裘无从得知,但她也不慌。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那人真是有通天的本事,哪里还有这些时日的自在,恐怕早就寻到落樱山里来了。”玉裘勾起红唇淡然一笑:“走吧。” 弄霜心知自己拦不住,只得应下,带着玉裘一同向洪城赶去。 此时的方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周氏掩面大哭:“都怪老爷你将茗儿逼得太紧!这可怎么办呐!我的茗儿还这么小...万一......” 万一有何不测。 周氏一想到这未能说出口的话,心中涌起莫大的担忧与痛苦,揪着心口泣不成声的模样,看得方老爷子心中也跟着一阵绞痛。 只见他伫立在方茗的房中一言不发,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 事到如今,他好像是被自己平日里柔弱寡言的妻子一语惊醒了。 心中的愤怒都化为了乌有,担忧与愧疚铺天盖地而来,若是他能早些醒悟过来,对自己的孩儿多一些理解,少一些控制,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老爷!快去找人将茗儿寻回来吧!报官也行!对,咱们赶紧去报官!” 方老爷子又何尝不想赶紧将方茗找回来,可是,这件事情一旦闹大,方家历代的声誉,都要因此付之一炬! “你...简直是在胡闹!报官?你是要我去跟官老爷说,自家儿子离家出走了?!” 周氏气急,指着他声嘶力竭:“难道老爷就放任我的茗儿在外流落,生死未卜吗?!” 这也是他的茗儿啊!他身为父亲,又怎能不痛心? 可...他身为一家之主,要顾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无法忍受世人的指责,也不愿意听到别人的冷嘲热讽。 再者,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忌惮着元卿侯爷。 方老爷子清楚,方茗没什么可以投奔的人家,十有八九是去找那个叫沈无忧的丫鬟去了,上次侯爷为了这姑娘,将方家搜了个底朝天,这件事情要是惊动了侯府的人,那他的茗儿就真要落入危难之中了。 “你!你这是妇人之见!报官是决计不行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方家以外的人知晓,尤其是侯府那边,我已经派家丁出去寻他了,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切莫再给我添乱了!” 周氏这一经提醒,才意识到方老爷子为何执意不去报官,她一想到那日见着的那位侯爷的阴沉脸色,都忍不住心中发颤。 方老爷见周氏安静了下来,这才放心离去,虽然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但他还是难以安心,紧皱着眉头,看得方家的下人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做事也都更利索了些,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平白挨一顿板子。 第五十五章:羁绊术 方茗正策马崩腾着,突然隐约看见前面站着两个人影,像是在等他的样子。 他心中涌起莫名的不安,暗道糟糕,莫非家里这么快就寻来了? 正想掉头逃跑时,却看见落樱煞是兴奋地朝那两个人飞奔而去,无奈他只得跟随落樱的脚步。 走近时方茗才明白为何落樱会如此高兴了,原来是弄霜,可他身旁站着的那位白发老妪方茗倒是陌生得很,难不成是他的妻子? 就在方茗暗自猜测时,落樱化了人形扑到了那位老妪的怀里,一脸撒娇的模样:“主人!樱儿好想你呀!” 玉裘一脸宠溺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樱儿,想我还瞒着我乱跑?” 弄霜在旁边暗自不满,真搞不懂她们女儿家的心思,这才不过一日没见,腻味成这样,他可是曾苦守了主人一千多年呢!怎么不见主人对他更热情些? 说到底,还是要怪主人偏心!就因为他是只公狐狸,所以才受到这等不公平的待遇! 方茗听到她们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眉慈目善的老妪竟然就是落樱和弄霜的主人?而先前落樱曾说过,他们俩都是仙宠,那这老妪……是神仙?! “先生怎么来了?这位…可是仙女婆婆?” 方茗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自己能亲眼看见神仙的事实,虽说这老妪外表上看起来和普通凡人并无任何区别,但她与弄霜一样,细看之下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如果说弄霜的违和感是他那双敏锐有神的眼睛的话,那眼前这个老妪的违和感便是来自她那超凡脱俗的气质。 玉裘对这尊称不满得很,皱着眉毛嫌弃地说:“什么仙女婆婆?叫得我这般老,小公子唤我一声上仙即可。” 方茗的笑容凝固了片刻,还真是和弄霜一模一样直爽又古怪的性子,心道她看上去分明就该是婆婆辈的呀!难不成这神仙也是易了容的? 虽想不通,但方茗还是要将表面功夫做足的,规规矩矩地鞠躬行礼:“好的,失礼了,上仙。” 弄霜憋着笑,心想玉裘这仙家举世闻名的绝色仙女也有被人叫作婆婆的一天! “我家主人心善,要送你上天玑门去,但我有三个要求,你必须先答应我。” 方茗一听,激动不已,头点得像鸡啄米。 既然是上仙,肯定能一眨眼就带着自己飞到天玑门里去,那他也就能避开攀登穹山那最危险的一步了!等他找到了无忧姐姐,与她表明了心意,就能毫发无损地带着无忧姐姐回去了!这等好事,莫说一个要求,十个他也答应! “先生请说!” “不可怂恿无忧姑娘跟你回蔺城,不可告诉天玑门里的任何人你是受了我主人的帮助才上来的,还有最后一点,很重要的,从你答应我之后开始,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都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包括无忧姑娘,否则,我就让你失忆,把记得的所有人和事都忘个干净!” 弄霜并不是在恐吓方茗,他心知跟玉裘有关的事情,越少人受到牵连越好,眼下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这一举一动都是要分外谨慎才是。 “这……”别的都好说,可这第一个要求,是真的让方茗为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弄霜知道方茗是在因着什么而犹豫,但他此刻比谁都清楚,无忧能留在天玑门里,待在礼琛的身边是再安全不过的了,绝对不能让不清楚事态的方茗去搅和了。 “嗯?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们马上就走。” 方茗这次前去的目的就是将无忧从天玑门弟子的手中抢回来,可若是让他就此放弃,违背自己的心意,他还不如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过去。 “那我还是……自己走过去吧。” 弄霜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想一爪子挠在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少爷脸上! “你懂什么呀!你把她带回蔺城,可想好了如何安置?她是能甘心让你金屋藏娇的人吗?你又有何本事能在那元卿侯爷眼皮子底下护她周全?天真!” 方茗被弄霜这一番话堵得是哑口无言,因为弄霜句句在理,他无可辩驳。 半晌才不甘心地犟道:“就算不把她带回蔺城,我也不会让她留在那劳什子天玑门里受人蛊惑!” 那些个天玑门弟子,若是真敢对他的无忧姐姐起心思,那他是决计不会罢休的,闹死他!身为神仙,竟然枉顾仙凡有别的道理,六根不净,简直有失德行! 弄霜听罢指着他转头对玉裘说:“这娃娃是真的鬼迷了心窍,说不听的,主人你就莫要再管他了。” 玉裘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笑说:“走着去更显诚意,既然如此,小少爷,我与霜儿,就先行一步,在穹山等你消息。” 说罢,玉裘又转过头伸出双指在落樱的眉间轻点,只见霎时间落樱的眉间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月牙形印记。 弄霜记得,这是羁绊术。 主人曾经也与他捆绑在一处过。 不明所以的落樱看着玉裘的举动,只觉自己此刻开始能感受到玉主人她周身散发着的强大又稳固的灵力,甚是不解,疑惑地问道:“主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我担心你遇到麻烦,到时候你只要催动体内的灵力,进入戒备状态,我一旦感知,便能第一时间赶来保护我的好樱儿。” 落樱这才明白,开心得一把搂住玉裘的柳腰:“谢谢主人。” 弄霜酸得很,在旁边嚷嚷着:“我也想要!” 玉裘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的意思是让弄霜自己自觉,以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完全不需要她再去用羁绊术保护了。 可弄霜真心想要的并不是羁绊术,而是……他也好想要搂一搂主人那不及盈握的柳腰啊!! 方茗目送着弄霜和玉裘双双化作青烟在眼前消失不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小公子方才为何不答应哥哥呢?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唉……一言难尽。”方茗怎好解释得清,只怕说太多了,反而惹别人笑话。 他自卑呀,担心自己比不上天玑门的弟子,管他家中再是财大气粗,哪怕他是皇帝的儿子!也比不上天玑门里随随便便一个神仙呀! 就像方才上仙说的那一句,走着去更显诚意,他如果为了无忧连这点勇气与毅力都拿不出来,还拿什么去跟那些神仙比? 第五十六章:亲我一下 弄霜与玉裘双双赶到了穹山脚下,弄霜化作了原型,而玉裘变身成了一只翠鸟,正欲要上山的时候,一支凌冽的箭直朝弄霜的脑袋飞过来,幸而弄霜反应快,在快被射中的瞬间施法将那支箭挡了回去。 弄霜青绿色的眼珠里霎时间充满了怒意。 朝箭飞来的方向一看,嚯!真是好不凑巧,那箭竟是礼琛射来的。 礼琛的目标,本来是弄霜身后的那只野兔,哪能想到突然凭空出现一只雪狐,不仅吓跑了他的猎物,还险些就撞上他那支离弦的箭了! “小仙君可是恨我得很?竟拿这玩意儿来接待我?”弄霜变回了人形,咬牙切齿地一边与礼琛说着话,一边朝他走去。 玉裘没有跟随弄霜的脚步,只是藏在枝头上,暗中观察。 礼琛也懒得看他,倒是又看到了一只野兔闯进自己的视线中,立马从背后拿出一支箭来,搭,拉,瞄准,射出,箭无虚发。 “你来穹山,就是为了找我碰瓷儿的不成?” 弄霜没好气地凶他:“你这泼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本是想给你个惊喜,你既如此说我,那我这便走了。” 礼琛早已感知到不远处树枝上立着的那只翠鸟来历匪浅,有猜想兴许弄霜这次是带了自己的小姨母来,可那只翠鸟的修为也就与弄霜不相上下,小姨母好歹是比自己多了好几百年修为的上仙,不应该这般弱。 “似乎是有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不带出来引荐引荐,就这样要带人家走了?” 玉裘看着与弄霜交谈的那位小仙君,气质非凡,已是个修为高强的上仙,实在是不敢去想这便是与她素未谋面的侄儿。 怎的与弄霜所说的不一样呢?那奶声奶气还会撒娇的小侄儿,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强大的成年男子? 弄霜也不想再故弄玄虚,唤玉裘过来现身:“主人,这便是玉桑上仙家的小仙君,也就是我曾与你说过的,五百年前曾到鹫鸣山里来寻过你的小侄儿。” 听弄霜这般一解释,玉裘才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小侄儿到鹫鸣山找自己的事情,距今已然过去了五百年。 虽然与自己先前想象中的小奶娃娃不一样,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不认他这个大侄儿,于是飞到两人跟前,现了真身。 礼琛早已经在脑子里勾勒过他这倾世绝色,仙家闻名的小姨母是何模样,但今日得见真身,还是被惊艳到了。 只觉世人对她的称赞都太过于片面,那些词汇诗句都是苍白死板的了,而玉裘是活着的淋漓尽致的美好。 不知为何这个气氛就很是尴尬,玉裘觉得她身为长辈应当是要说些什么才好,只好尽量表现出甚是稳重端庄的模样:“大侄儿,我是小姨母。” 礼琛被玉裘这突兀的招呼给惊到了,有些忍俊不禁。 心想这小姨母还真如弄霜口中所说那般随心所欲,看似清冷高贵不容人亵渎,却又不失少女的纯真性子,竟一点儿长辈的架子都没有。 “琛儿从小听得最多的便是身边人对小姨母的夸赞,今日有幸终于得见,才深切感受到姨母的完美脱俗,姨母在外游历多年,可还安好?” 玉裘是最受不了这等规规矩矩的礼貌交谈,心想他的小侄儿许是初次见面,难免拘谨担心失礼,可她说到底也长不了礼琛多少岁,如若真要让眼前这个大侄儿对自己连说话都要顾及着尊卑之别,那她宁可先坏了规矩。 “好的很,琛儿是吧?你小姨母我,并不看重那些个繁冗礼节,在我跟前,你也不必太过于拘谨,该怎么样怎么样,说话也用不着客客气气的,我虽是个长辈,一来,没长你多少岁,二来,身为姨母也没给你做个好榜样,你唤我一声小姨母,我唤你作琛儿,撇开这些,你平日里和霜儿怎么说话,就同我怎么说话,可行?” 玉裘觉得,礼琛若是个聪明人,应当就能懂的起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是真的受不了眼下这等客客气气你来我往的气氛,就像是回到了当年在九重天上,跟着母上学规矩的时候,压抑,又沉闷。 礼琛听罢,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应下:“自然是可行的,我知晓小姨母是个随心所欲的逍遥人,只是方才想着初次相见,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既然小姨母不喜欢,那琛儿也的确不用再客气,倒是显得生分了。” “对了,无忧来天玑门这些时日总念叨着惦记你,担心你的安危,今日来了,可要我去接她下来,你俩叙叙旧?” 玉裘不想将无忧牵扯进来,毕竟她此刻似乎被动地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可她又不想无忧因着自己而忧心,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弄霜提了个主意。 “小仙君就去告诉她她的主子苏白我替她找到了,就在山下,然后带她来见上一面,一会儿咱们就说今后我就负责好好照顾她的主子,叫她安心留在天玑门里恢复记忆就成。” 玉裘觉得可行,点头应了。 礼琛这才回了天玑门,径直到杂货屋里,找到了正绞尽脑汁研究如何能做出刹车,并将它成功装上梦中车里得以作用的无忧。 “无忧,你猜弄霜今日带了谁来?” 无忧本来正手里忙活着用礼琛送她的宝贝法笔画草图,满屋都飘浮着金色的失败草图,看得礼琛头晕眼花的。 礼琛这般卖关子,倒是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也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追问道:“谁呀?!” “你心心念念的主子,苏白!” 无忧一听,瞬间从凳子上蹦起来,抓住礼琛的手臂,眉开眼笑,激动得很。 “真的吗?那你快带我下山去见她!!” 礼琛见她高兴成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小小的醋意,心想当初她与自己重逢的时候,都未曾表露出喜悦激动的样子,醒来问了一堆的人,唯独就没有自己。 “可以,那你先亲我一下,我就带你去。” 礼琛弯下腰,指了指他此刻皮正厚着的脸。 无忧正在兴头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矜持腼腆,搂住礼琛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 这个吻干脆利落,礼琛连回味都没来得及,就被无忧接踵而至的撒娇冲昏了头脑:“求你啦,好礼琛,好仙君!快带我去呀!” “去去,这就带你去……” 即便是无忧现在想到九重天上去,礼琛也会言听计从,毫不犹豫。 无忧开心得像是得了糖的碎娃儿,抱着礼琛的胳膊,一脸迫不及待:“走吧,带我飞!飞快些!!” 礼琛看着无忧,笑得甜蜜:“遵命。” 第五十七章:久别重逢 礼琛带着无忧来到穹山脚下,看见弄霜和玉裘正架着火拿了他方才猎来的野兔烤。 无忧看见已化身成苏白的玉裘,虽已知晓却还是惊喜万分,眉眼间都是满满的高兴,飞奔着朝她的怀里扑去:“苏娘子!!” 玉裘摊开双手,允许无忧一头扎进她的怀抱中,虽然说玉裘矮了无忧半个头,但还是因着玉裘那宠溺的神色和举动,就显得被她轻拍着头的无忧小鸟依人得很。 无忧贪恋地嗅着玉裘怀中的香气,这久违的感受令无忧忍不住红了眼睛,抑制了多日的,对主子的万般依赖和思念,霎时间统统涌上了心头,无忧只觉得此刻心中那莫名冒出来的酸楚,令她已然控制不住脸上的两行清泪。 “无忧好想你呀!主子!你近日里过得可还好?有没有遇到那个侯爷派来追查你的人?为什么你当初不告诉我你的去向呀?!”无忧一时间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同她的主子说,这一个个问题砸向玉裘,倒是教她不知从何处答起了。 “都好,眼下你我都毫发无损,都好的很,就莫要再去提百花楼的事情了。” 无忧抱着玉裘的胳膊,身上似没了骨头一般,那脑袋软绵绵地靠在玉裘娇小的肩头上:“主子没打声招呼便走了,无忧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主子了!” 玉裘垂下眼帘无奈了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撒娇的无忧,语气却是极其溺爱的:“傻姑娘。” 礼琛和弄霜两个大男人此刻在旁边看得不仅眼热,还醋意十足,这简直是奇了怪了。 玉裘平日里在弄霜跟前,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他是做梦也没想到,他眼中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主人,竟还能有如此亲切近人的时候。 而在礼琛眼里,无忧从头到脚哪怕是头发丝儿,那也是属于他的,只得他一人可以触碰,哪怕是他的亲姨母,那也是不行的,眼下他多想被无忧这样黏着撒娇的人是自己,可惜!可叹! 可怪也怪在,此刻无忧一身男儿打扮,弄霜怎么看怎么像自己眼看着一个色胆包天的登徒浪子轻薄他放在心尖上的主人,可他还找不着能用何理由去阻止他! 幸而最终是礼琛拿兔子肉去引开了无忧的注意力,这主仆俩才终于没黏得那般紧了。 无忧近些日子一直将自己关在杂货屋里闷头造车,日日都喝清粥,有时连粥都顾不上喝,抓一把果子塞进嘴里胡乱嚼了,连籽都一并吞下。 这好不容易能尝上一口荤腥,无忧闻着味都垂涎三尺,莫要说吃肉时那狼吞虎咽仪态尽失的模样了。 礼琛和玉裘倒早已是见怪不怪,两人竟还同时拿了手帕出来要替无忧擦嘴。 无忧也是脸厚得很,撅起嘴让这姨侄俩一人擦一半,弄霜在旁边实在没眼继续看下去了,咳嗽了一声:“嗯咳…我有些事情想找无忧姑娘单独聊聊,不知两位能否行个方便?” 玉裘大概猜到弄霜是要跟无忧说方家小少爷的事情,点头应了。 礼琛虽是好奇,但见着小姨母都没追问什么,他也不好当着玉裘上仙的面驳了她膝下仙宠的请求,便也同意了。 弄霜带着无忧走到树林里,确认已经避开礼琛的听觉范围后,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方家少爷从蔺城跑来穹山寻你来了,前日动的身,估摸着这个月月底就能到了,方家那边,有我先去稳着,只是需你在山脚下拦着他,到时你得劝他早日归家,也莫要担心回去会挨罚,这一来他上山凶险,二来,天玑门是仙家的地界,有你一个凡人在就已是包容了,决计不能再让他上去惹出什么麻烦来。” 无忧大吃一惊,本来还因着与主子久别重逢而甚为喜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只见她眉尾一扬,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地说:“弄霜公子为何不拦着他?他就不怕真的被方老爷子逮回去乱棍打死?!” 方茗这孩子,简直是太胡闹了!怎的能这样鲁莽行事,竟然为了儿女私情,做出离家出走惹双亲忧思这等糊涂事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要是能拦得住,他此刻早往回走了,你呀,好好劝劝他,叫他早日醒悟,你既有了礼琛,也莫要再给他留什么念想了,方家少爷年轻气盛,做事鲁莽冲动了些,礼琛那性子也不是个能在眼睛里揉沙子的人,到时候你还是尽量避免他们俩有所接触,免得闹起矛盾来,你夹在中间难过。” 弄霜虽心中盼过方茗前去搅和搅和无忧和礼琛此刻的你侬我侬,但真要出现问题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给无忧出谋划策,喜怒无常,摇摆不定,说的大概就是像他这样的狐狸吧。 无忧感激地弯腰鞠躬:“无忧谢过公子相助,这平白无故受了您这么多的好,倒还真不知如何回报了。” 弄霜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去提要她安心将她的主子交给他照料的话,万万没想到无忧竟主动开了话口。 “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帮你,弄霜就直说了吧,我看上苏娘子了,到方家茶楼伪装成刘先生,也是为了方便再多看几眼苏娘子的尊容,帮助你到穹山找回记忆,也是为了以此来博得苏娘子的好感,今后无忧姑娘大可安心留在天玑门,苏娘子这里留给我来照顾,我也就不要无忧姑娘的任何回报了。” 没想到无忧不仅没吃惊,反倒是大笑着应他:“哈哈哈!我就说,怎的一个法力高强千年狐妖会几次三番地帮我,我还当自己是千年前你的救命恩人转世呢!绞尽脑汁也没想通这是何缘由,原来也只是为着一个情字来的,只要主人愿意跟你走,我都好说。” 虽然无忧从未想过世上会有哪个男子能配得上她的主子,但看着眼前无论样貌,还是能力,虽接触不深,但弄霜身为仙宠,品性一定是好的。 即使他偶尔会有些不靠谱,说话听上去像是个没心肝的,可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无微不至的帮助,哪怕是带着目的而为,至少他也愿意爽快承认,这种种,都说明了他是个热心又坦荡的好妖怪。 将主子交给他照顾,无忧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主子究竟能不能接受今后都要与一个狐狸精在一处,她就真的不敢擅自揣测了。 但至少,这个千年狐妖周身没有传闻中的难闻气味,不至于熏得周边无人敢近身。 弄霜倒是觉察出无忧那句当自己是千年前救他的恩人转世的话有些蹊跷,正色问道:“怎的突然会觉得你是我当年的恩人转世?可是在天玑门里觉察出了什么?” 第五十八章:拜堂成亲? 礼琛见着弄霜将无忧带走后,好奇地询问玉裘:“姨母可是受了什么磨难?怎的灵力竟异常有些低微?” 玉裘先是微微一愣,心中暗痛,这一切……都是因着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因着胎儿尚小,魂魄尚未完整,夭折在她肚中,冥界不容,不得转世,便是要烟消云散的。 所以玉裘为了让这未能平安出世的无辜孩儿能有个转世的机会,近乎用尽了当时自己的修为,去与冥王作交易,只留了一成,得以化形保身。 若不是当初自己渡了半生修为在固灵丹中以防后患,只怕是眼下法力尽失的她便要老得不能起身了。 “无事,修为灵力这等东西,我要来也没什么用处。”玉裘不愿意向礼琛提及那些个伤心的往事,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转移了话题:“无忧是个好姑娘,只是性子有些野,贪玩任性,不知规矩,若是因着冒失,闯了什么祸,你多担待着些。” 提及无忧的时候,礼琛勾起唇角笑容比蜜还甜,眼中似乎藏着星辰大海,亮晶晶的:“她呀…姨母就放心将她交给我,就算你不替她说情,我也是不忍怪她任何的,再说她还算是个上进懂事识大体的姑娘,在天玑门还从未闯祸惹事,一门心思要造个法器出来证明自己。” 玉裘疑惑不已,深切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听错:“她?上进懂事识大体?还会造法器?” 这还是她所了解到的当初在百花楼里那个整日贪玩不求进取,只贪恋楼里姑娘的美色,与那些纨绔子弟厮混拼酒量斗蛐蛐的无忧吗?莫不是那日自己突然离去,这丫头受了大刺激,幡然醒悟一夜长大,这才转了性子? 礼琛见玉裘一脸困惑甚是惊讶的模样,知晓她是无法相信此时的无忧与当初在百花楼里判若两人的转变,不,准确些来说,无忧在人前那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虽然一开始他也曾被无忧的这副面孔所迷惑过,但自打和她在穹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才渐渐了解到无忧真正的模样。 “兴许是当初有姨母能依赖,所以她才敢那般肆意妄为,成日里没个正经吧。” 礼琛想着,终有一日,他也要宠得无忧在他跟前也像是在姨母身边时一般,放下所有顾忌与心事,无忧无虑,肆意快活的在世间走一遭。 树林中。 无忧朝弄霜摇摇头:“我来天玑门这些时日,压根就还没见上掌门人的面,礼琛说他闭关了,还要等上一个月才出关来,只不过是我出现了新的梦境,是与礼琛曾经下凡历劫有关的,因此才胡乱猜测,兴许我梦境中出现的,都是我的前世记忆。” 弄霜听罢出声安慰:“你也莫要困扰心急,待天玑门的掌门人出关,你就能明白真相是何了。”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回去吃烤兔吧。” 无忧点点头,她方才吃得正香的时候被弄霜拉走,正愁肚子没饱呢。 两个人回去之后,无忧发现礼琛正在跟她的主子说些什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两人的对话却也正好结束。 “你!是不是在主子跟前告我状呢!” 无忧不满得很,心想莫不是礼琛背着自己在苏白跟前抱怨她吃得多,所以她刚一回来,他俩就不说话了。 礼琛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玉裘,听了礼琛一脸甜蜜地对无忧大肆夸赞后,明白自己这大侄儿是看上无忧这丫头了,她心下倒也是觉得这两个孩子般配,带着三分存心捉弄,七分有意撮合:“小仙君是在跟我讨人呢,叫我安心将你托付于他,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照顾你这一世了,不如今天趁我在这儿,也算得上是个长辈,给无忧做个主,择个良辰吉日,等小仙君请来双亲后,你俩就拜堂成亲,可好?” 无忧听罢,唰的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年纪还小着呢,成亲?太、太早了点啊好主子!” 她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礼琛怎能就这般不同自己商量,就擅自跟主子要人呢!一想到自己还要见到礼琛的双亲,她慌得腿都要软了。 礼琛也被玉裘这突如其来的要做主让他与无忧成亲给惊到了,虽也是他心中所愿,但他并不想如此草率匆忙,还得要他先去同母上父上说说,如果无忧不喜欢在九重天上过日子,他便在凡间找个世外桃源,建造一座府邸,按照凡间的风俗礼节,八抬大轿将无忧明媒正娶回家。 拜堂成亲,不仅是他,还有无忧,这一生都只得一次,所以他一定是不容敷衍,得要精心准备才好。 “无碍,我且先等无忧有了准备,再与双亲带着聘礼来向苏娘子提亲也不迟。” 玉裘眉眼带笑,煞是动人:“成,那我就静候佳音,等着喝两位的喜酒。” 弄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何情况?他不过是拉着无忧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这姨侄俩竟然就提起了拜堂成亲的事来!看来她对无忧这个侄媳妇儿,满意得很了? 可玉桑上仙和礼光上仙,能不能容得下无忧这个凡人作为礼琛的正妻?难道主人和小仙君就这般轻松乐观,毫不担心? 无忧觉得脸上烧得很,都不敢再去接受礼琛那双柔情似水的注视。 “我…觉得肉少了些,我再去猎只大的来!” 无忧背起箭筒,拿着弓,想独自去树林里透透气,缓一缓此刻疯狂跳动的心。 礼琛知道无忧是害羞了,也就由她去,只是关切地叮嘱道:“注意安全,莫要走得太远,见不到你的身影我是要担心的。” “知道了。”无忧被礼琛这一念,脸上烧得更厉害了,迈开长腿逃一般地跑远了。 这闷骚的仙君,怎的能当着主人和弄霜的面说出这些肉麻的话!教她好生难为情呀! 玉裘在一旁甚是欣慰,露出标准的姨母笑来。 而弄霜则是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礼琛是成心腻味给自己看,要给他这个单相思的狐狸找刺激吗? 无忧的箭法虽有所进步,但因着近日里她沉迷造车,许久不曾练习,难免有些生疏了,莫要说她压根射不中野兔,就连行动缓慢笨拙的野鸭子,她今日也没碰上,只得垂头丧气地空手而归。 可她万万没想到礼琛意料到她会一无所获,早已又去猎了只小野猪来,正架在火上烤着,那肉香飘飘荡荡往她鼻子里一钻。 嗯!简直是要香到心里去了!! 无忧把弓一扔,疾步朝那烤乳猪飞奔而去。 啊!烤乳猪!我来了!! 第五十九章:吃醋 一顿饱餐之后,无忧和礼琛目送走了弄霜和玉裘,虽说是暂时的离别,无忧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微微哭丧着脸:“真想留他们多呆上几日。” 礼琛柔声安慰道:“你若是想她了,我随时可以带你去找她的。” “那此刻呢?若是此刻我就想了,你也要顺着我的意思?” 无忧任性,提了个刁钻的要求来。 “否。”礼琛毫不犹豫地拒绝。 无忧皱眉歪头看他,眉眼中写着不解,口口声声有求必应,呵! “我知晓你同你的主子情谊深厚,你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可是方才分开,你就跟我说你此刻又想了,无忧啊......”礼琛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无忧一眼,接着有些霸道地搂过她的肩头:“你又将我置于何地呢?” “嗯?!”无忧下意识夸张地皱起眉头,拿出她的招牌怪表情来:“仙家的醋坛子翻了,味儿能飘十里?” 礼琛也不否认:“好让我的无忧涨见识不是?” “你这没道理,主子她是女儿家,你连她的醋都吃?” “我还想问问我的无忧,红蔷是谁?”礼琛可是至今都还记得无忧醉酒那天,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叫红蔷的姑娘搂住,说什么你怎么胖了,这不得不让礼琛多想。 无忧肯定经常抱着这个叫红蔷的姑娘入睡! “红、红蔷?!”无忧一听,心下咯噔一声,惨了,他竟然还记得回梦楼那晚的事?! “好啊,好得很,礼琛你说你,堂堂一个神仙,不应该是要光明磊落才是吗?竟在我跟前装醉!?”无忧一时间难堪,不知以何等措辞来解释她与红蔷的关系才能让礼琛理解并接受,只得转移话题,将矛头又指回礼琛的身上。 回梦楼那夜,礼琛是真的醉过,但那酒醒得也快,尤其是初次见着一个姑娘家在自己跟前哭得稀里哗啦的,瞬间他的意识就全部恢复清醒了,可眼下他心知无忧心中在打什么算盘,索性不予否认,接过她的话:“你把我当成那位红蔷姑娘,肆意轻薄,这酒意都被你吓跑了。” 无忧听罢,整个身体的血气都往头上涌,涨红了一张脸:“你放屁!我从未轻薄过红蔷!” 她无非是喝醉后爱搂着红蔷的腰,枕着她的腿入睡,再逾越的举动,无忧从未有过,开玩笑,那黑灯瞎火,孤女寡女酒后共处一室,她若是敢乱来,难保那红蔷不会心神荡漾,顺势将她扑倒。 到那时,她吴游公子的身份,岂不就此败露?即便是百花楼中盛传吴游公子哪哪儿都好,只不过是有某个方面的隐疾,那也好过被人发现她是女儿身的秘密! 礼琛长眉一撇:“搂着她的腰,枕着她的腿入睡,你这还称不上是轻薄?” 都如此亲密了,要如何才算? 无忧斩钉截铁摇头否认:“天地良心,绝对称不上!” 对芙蓉做的那些才是轻薄吧,何况,红蔷丝毫不反感也从未对她这些个举止而表露出过拒绝的样子。 礼琛被无忧这一脸问心无愧的坦荡模样给气得不轻,正色道:“你既不愿说,想护着你那老相好,那我便不再追问了,只是今后你有了我,那便不能再同别人亲近,心里也不能有人比我更重要,哪怕是姑娘家,也不成。” “什么老相好!我与红蔷,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交情!说了你怕是也不能理解,哼!再说了,我与她都是姑娘家,亲密一些,又有何妨?”无忧心道礼琛是真的小家子气得很,竟还爱吃那些个没来由的飞醋。 “今后你有我这个对手,还愁不醉不休的时候?你虽是女子,可万一遇到哪家姑娘见着你男装时的俊脸便动了芳心,刻意纠缠,你是我的,不容他人惦记!”礼琛深切记得,他曾经看过一本戏文,不同寻常的是那本戏文中写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写两个女子间契若金兰的故事。 他见着无忧扮作男儿家时的俊俏模样,脑中不免会想起那本戏文的内容来,甚是担心有朝一日无忧会被女子纠缠。 不过幸好,无忧的脑子里还并未萌生出要与哪个姑娘契若金兰的念头来。 无忧哭笑不得,但也从礼琛的话中醒悟过来,原来她这样的行为,会给那些姑娘家带来困扰,可她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却不知能如何向礼琛解释。 当初她在百花楼的时候,之所以贪恋那些个姑娘的美色,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吴游公子这个身份更为真切一些,多数时候,她那略带轻浮的模样,都是佯装而来。 只不过是后来,与蔷薇比了一场酒,两个人当夜烂醉如泥,抱着酒坛子各自熟睡而去,第二日一早,蔷薇对她就甚为认可。 “往日里,那些客官灌我酒吃,不过是为了春宵欢畅,公子却是头一个不碰妾身的。” 无忧扶着宿醉后头痛欲裂的脑袋,随意摆了摆手:“姑娘是个值得吴游尊重的好酒友。” 自那夜后,无忧常与蔷薇约酒,日渐相熟,因着蔷薇甚喜着红裳,所以无忧唤她作红蔷。 再是后来,无忧越发觉得,与红蔷在一同喝酒时,好像心里畅快得很,连平日里普通的酒,都要香上些许,最为重要的是,无忧每次都能胜得了红蔷一杯酒的量,所以不管无忧醉后出尽多少洋相,看上去有多么狼狈孤独缺少慰藉的模样,醉得意识模糊的红蔷都只是呆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无忧肆意发泄,到第二日清醒时,两个人都会记不得昨夜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 “被你这般一说,我倒还是真意识到了点问题。”无忧低着头,表情似乎是在自省的模样。 无忧还从未想到过,自己女扮男装去接近那些个女儿家时,会惹了对方情动,徒生相思之苦。 礼琛见无忧反应过来,虽然有些慢,但总归她还是能明白过来了,也就舒了心:“男装行走江湖虽是方便,可也要记得男女有别的规矩,莫要见着个姑娘家,就忘了自己还扮着男子的模样。” “不知仙君这是为着别家姑娘好才说教,还是为着吃别家姑娘的醋呢?”无忧勾起唇角,狡黠地笑道。 礼琛搭住无忧的肩膀:“无忧这般聪明,猜猜?” “我猜,两者都有。” 第六十章:断袖? “既然如此。”礼琛心想无忧这几日一直待在穹山上造她那梦中车,趁着今日下了山,干脆就带着无忧去城里散散心,松快松快,于是询问道:“可愿意跟着我到崎城里耍耍?” “却之不恭。” “即这般不愿意?那就不去了,礼琛从不做为难无忧的事情。” 无忧气得直翻白眼:“装什么怪呢?我想去吃酒,成了?” “谁叫你同我说话又这般客气规矩,我当是你真不愿去。”礼琛一听无忧想去吃酒,正合了他心意。 朝无忧伸出他白皙清瘦骨节分明的大手,礼琛笑眼弯弯,带着些得逞的意味:“走吧。” 无忧伸出同样白皙清瘦骨节分明,只窄了礼琛些许的手掌,没有丝毫犹豫便顺势拉住了礼琛,亲昵且自然,哪怕无忧是公子打扮,竟也一点都不觉荒唐。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多了个尾巴,看着他们甚是亲密和谐的背影,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就跑开了。 九重天,日神府邸。 一位身板瘦小,着一袭暗红长衫,看似书童模样的小少年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径直走到玉桑上神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厅里,边喘着气边面露惊慌地结结巴巴:“大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先前是因着玉桑感知到妹妹玉裘的灵力在穹山有所波动,本想着亲自下凡一趟,又担心妹妹还不愿见着自己,便立即派了礼琛在仙府中曾经的贴身侍童前去查探,眼下见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得玉桑心急如焚,赶紧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炬儿在...在穹山脚下,看见、看见小仙君他......” 原以为是玉裘出了什么事情,却没曾想听到了自家孩儿的消息,更是疑惑:“琛儿?他怎么了?你倒是快些说呀!” 然炬憋红了一张脸,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攒足了勇气,方才开口:“小仙君他与一个凡人男子牵手而行!甚、甚是亲密!” 玉桑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如遭了晴天霹雳,倒吸一口冷气,霎时白了脸:“什、什么?!” “上神,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那还用得着等?眨眼玉桑便化作一束光消失在了然炬跟前。 礼琛正和无忧坐在酒馆里开怀畅饮来着,突然间周遭一切都静止不动了,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异常瘆人,无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当时礼琛在捣鬼:“别闹了,赶紧解开。” 可眼下并不是礼琛所为,但礼琛也大概感受到了来者是何人,只是轻轻抚上无忧的手心,与她紧紧相扣,柔声道:“安心。” “放肆!”玉桑见着礼琛这一动作,气结之下现身拂手强行将无忧与礼琛分开。 无忧只觉手上一阵电击般的疼痛,下意识地缩回手,抬眼看向说话之人,只见她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眉眼之间竟与礼琛有几分相似,心中便也立刻有了判断,只是眼下还不能笃定,更不敢轻举妄动。 “母上。”礼琛恭敬地弯腰行礼,他心知此刻母上正在气头上,要明目张胆地与她对着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无忧虽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气场极强大,却又隐约感受出一些亲和力的女神仙,但她知道这既然是礼琛的娘亲,那她也应该是要行礼的,也就沉默着乖乖跟着礼琛行礼。 玉桑一早预见到礼琛在上仙阶段时会遇上一大情劫,可她万万没能想到,这人竟是能将她的好儿子给带成断袖的凡人公子?!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上?!” “孩儿正准备不日便将无忧带回九重天与母上父上相识,今日不料凑了巧,竟让母上撞见了,那孩儿便趁机先同母上说了。”礼琛将无忧拉近自己,神色坚定坦然地对玉桑说道:“这是琛儿心之所系,沈无忧姑娘。” 说罢,抬手消去了他施在无忧身上的封印,这才让玉桑得见无忧的真身。 万幸!自家孩儿并非成了断袖!玉桑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冷静下来细细打量着无忧,只见眼前这扮作公子的姑娘,身形修长挺直,英姿飒爽,虽说只是区区一介凡夫俗子,被自己这样盯着,倒也是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样,眉眼间毫不露俱,她倒是好奇起来,这姑娘女儿打扮时又是何模样。 如此想,便就如此做了,玉桑施法散去了无忧竖成玉冠的青丝,那一头青丝散开来后,无忧本随着发冠扬起英气逼人的眉眼瞬间恢复了平日里乖顺可人。 那双杏眼灵动有神,含着笑意眨巴的时候,闪烁如夜幕中的星光,真是一副极讨人喜爱的伶俐模样。 玉桑表面上虽不动声色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心底却是冒出了些能够认可的念头来,还带着些沾沾自喜,不愧是她的孩子,挑姑娘的眼光倒还真应了她的所思所想。 可说到底这个叫沈无忧的姑娘不过就是个凡人,仙凡有别,如何能让她点的了这个头? 礼琛见玉桑看着无忧,面色平静沉默不语的模样,心下暗自揣测她兴许对无忧凡人的身份有所不容,开口说道:“母上可还记得,孩儿当年下凡历劫时,曾对凡世有位救命恩人深存执念?” 玉桑微微挑眉:“自然是记得的。” 难道礼琛是想说,这无忧姑娘就是他当年苦寻不得的救命恩人? “母上此刻心下所想的,便是琛儿此刻想说的。” 玉桑有些震惊,不可置信,想当年礼琛是跑遍了三界都没能寻到那姑娘的半点气息,怎的能突然就现了身,还成了礼琛的情劫? “失礼了,无忧姑娘。”玉桑为了证实礼琛所说不假,伸出手指触及无忧的眉心,欲要去探她的前世。 可谁知玉桑竟一无所获,有关无忧前世的事情一片空白,什么讯息都没有,仿若是从未存在于着世上过,实在是前所未有,蹊跷得很。 礼琛见玉桑的神色有异,似乎异常震惊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道:“母上,怎么了?” 第六十一章:吓死我了 玉桑紧紧地盯着无忧,似想在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遮掩来,可无忧只是和礼琛一样不解的神色,似乎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她有一个大胆的推测,无忧会不会并非凡人,而是来历匪浅的高人,高到能在她的跟前掩住自己所有的灵力,还能抵制她的窥视,隐藏自己的身世来历。 可这世上,即便是那九重天上法力最深厚,修为最长久的天神,也做不到如此。 “冒昧问上一问,无忧姑娘……你,究竟是何来历?” 无忧一听,愣了片刻,随即垂头丧气道:“回上仙的话,无忧自己也不知自己的身世来历。” 玉桑见无忧这等回应,更是觉得蹊跷,就连自己都探不出个什么来,那既如此礼琛又是如何得知她就是当年的那个救命恩人转世? 礼琛见着玉桑的神色,心下猜测到母上在想什么,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无忧失忆的困扰,和那些奇特的,似乎带着某种寓意的梦境都告知给了她。 玉桑听罢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去,无忧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替她抚平。 如此想着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做了,指尖温柔地轻抚过玉桑皱起的眉头,一边喃喃低语:“上仙生得这般好看,莫要为了无忧的事情,徒生烦恼才是。” 要怎么说呢,无忧自己也不太明白,她对看起来眉慈目善的温柔女子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总是忍不住想要去靠近,想要去依赖,或许,这与她丝毫没有半点有关记忆的娘亲有关吧。 无忧心想着:“我的娘亲,也应当是这样的吧,哪怕是多些白发,多些皱纹,也是漂亮的。” 她也未曾考虑过,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着实让玉桑和礼琛吃了好大一惊。 玉桑盯着无忧,若有所思,这孩子……怎的如此出人意料? 而礼琛脸色更是青一阵地白一阵,这沈无忧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撩到他娘亲头上去了?! 无忧惊觉自己的举动越了规矩,赶紧缩回手,出声解释道:“我……就是看到上仙,便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因着记忆一片空白,冲动之下失了礼,还请上仙莫要怪罪。” 玉桑只是轻笑着摇摇头说不打紧,旁的也看不出她此刻心中有何想法,只见她随即缓缓道:“既然是因着失忆之症而来的穹山,那便耐心等候天玑门的更生掌门出关吧,虽说你……你的失忆之症有诸多蹊跷,连我这个修为上了万年的上神都探不出个究竟无计可施,但好在更生掌门在三界是出了名的见多识广,找他是对的,姑娘也莫要心急,到了该晓得的时刻,总归是要你晓得明明白白的。”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留下礼琛和无忧愣在原地,直到那出奇的寂静消逝,酒馆又恢复如常的喧哗热闹,礼琛才反应过来,母上是真的走了。 竟就这样走了??一点态度都没对他表露,母上究竟是同意与否,他这一点底都摸不着,教他今后如何对症下药呢?还有无忧的来历,虽然从他得知之后也觉得蹊跷奇怪得很,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是棘手到连他母上那样的上神都无力相助啊! 母上的为人礼琛再是清楚不过,只要有人求她施予援手,只要是不伤天害理,只要她能办到,她都会尽力而为,何况,母上也没有必要对自己和无忧隐瞒她的身世,所以说,难不成这能够帮到无忧的人,真的就非师父不可了?! 就在礼琛垂眸深思时,无忧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四周,见一切恢复如常,这才确认那位神仙已经走了。 耷拉着眉毛,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哎呀吓死我了……不行了我腿软我得坐会儿喝两杯缓缓。” 倒酒的手都还在抖,方才的无忧表面上镇定沉稳,实则内心慌乱无比,脑子里飞来飞去的都是各种荒诞的念头,比如说这位女神仙会呵斥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高攀她家小仙君,或者是威胁自己赶紧麻溜地从礼琛身边滚蛋,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跟前,甚至想过这女神仙会怒不可遏一气之下直接让自己灰飞烟灭…… 可她万万没想到!礼琛的娘亲竟然是这般温柔大方,和善可亲的一个女子!虽然一开始带着怒意来势汹汹,可当她看到自己恢复女儿家的模样之后,脸色就好了起来,目光之中,还透露出些许对自己甚为满意的模样,这不得不让无忧有些飘飘然了。 是的,无忧是真的飘了,所以才有了伸手替玉桑抚平眉头的荒唐举动。 幸而女神仙大度,没有怪罪自己无礼,但无忧还是吓得不轻,就在她腿软得快绷不住的时候,女神仙竟然二话没说就走了?临走前还有意让她好好待在穹山!听这意思,难不成是默许了自己与礼琛同处? “这么怕我母上吗?那今后带你上了九重天去,你该要如何自处?”礼琛看无忧那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玩心大起,想逗逗她。 “还能怎么办,我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撑着呀,他们越是在意我凡人的身份,就越会低看我一眼,所以我不能露怯,我得装作镇定自若,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否则就真让那些神仙们看轻了去。”无忧觉得拿酒杯喝完全无法镇定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疯狂跳动的心,只得抱着酒壶咕噜咕噜地连吞了好几口,这才稍微有所缓和。 无忧这样一说,礼琛倒是觉得这丫头懂事,让他省心得很,可他并不愿让无忧独自去面对,去承受那些质疑。 “逗你玩儿呢,我可舍不得我的无忧跟我在一处时那般压抑,我啊,只想你随心所欲的,就像现在,没规没矩,抱着酒壶喝酒的模样,讨我喜欢得紧。”礼琛说罢下意识地伸手去揉了揉无忧的头,触及那一头散开的柔软青丝时,心头莫名有种惬意,酥痒温暖,教他忍不住绽放出夺目的宠溺笑容。 无忧愣愣地看着,心想:这仙君真好看,他娘也好看,真他娘的好看。 礼琛在无忧眼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痴迷,心头一热,盯着无忧的红唇有些失神:“你头发散了……” 无忧眨眨眼:“嗯,你娘亲放下来的。” 礼琛柔声细语:“好看。” !!! 无忧脸色一红,只觉自己方才好不容易消停了些的心跳又开始乱了节奏,干脆将脸埋进礼琛的胸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将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随即礼琛听到胸口传来无忧闷闷的撒娇:“啊!求求你快别说这些话了,我要死了呀!” 第六十二章:蓄谋已久的吻 “胡说八道。”礼琛满心欢喜地顺势将无忧拥入怀中,将下巴轻轻放在无忧的头顶,手中把着的是她那瘦小的肩膀,隔着衣衫传来无忧的体温,掌心里都是暖的。 “自打你来了穹山,都不曾见你好好吃过一顿饭,瘦了些呢。” 无忧感受着被礼琛的气息紧紧包围而带来的安全感,混合着丝丝酒意,竟教她此刻惬意得有些不想抬起眼皮来。 “我当仙君,会嫌我吃得多。” 礼琛笑出声来:“连你都喂不饱,我还称什么神仙?” 无忧勾起唇角满足地偷偷笑,抑制不住话语中的开心:“好幸运啊。” 两个就躲在酒馆的角落里如胶似漆地黏着,那窗台外枝头上停着的麻雀都没眼再看下去了,扇动着翅膀飞离。 是夜,酒馆打烊。 “我我……我跟你说哦,我还、没醉,我还能喝的。” “我知道,你是酒神,酒量天下第一!” 无忧和礼琛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出酒馆。 因为担心喝醉后又闹出什么洋相来,无忧点到为止,喝痛快了,也还尚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否则此刻她一定是整个人都挂在礼琛的身上去了。 礼琛又哪能想到无忧是真的还能再喝,只当她此刻是酒后吹牛,也就顺着她的话夸她酒量好。 这一路上胡言乱语嬉笑打闹的,无忧这回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喝醉后的礼琛有多话痨。 “无忧,你喜欢凡世的烟火气息,还是世外桃源的清净呢?” “我曾经……沉迷凡世的戏文,觉得、那些故事有血有肉,脑海中曾一次次地……幻想着今后的意中人,可是、当我在方家茶楼……见着你的第一眼,我就、就忘记自己想象中的意中人,是何模样了。” “无忧啊……我不喜欢、不喜欢你和别的男子在一处喝酒了,姑娘也不行,除了……除了我的姨母和娘亲,你要听话,知道吗?” 礼琛的这话匣子一打开,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想到什么立马就脱口而出,无忧应接不暇,强撑着困意本能地应着:“哦……哦……嗯!” “你不用害怕、我母上,她其实是个……很温和善良的女子,那会儿来势汹汹……恐怕、是将你当作断袖了,礼琛、也一定会尽全力……让家人们都接纳你……” 这走出酒馆吹了吹夜间的冷风,礼琛的酒意越发浓了起来,脸颊上染着若隐若现的红晕,无忧视线朦胧间无意瞥到一眼,结果就再挪不开眼。 无忧盯着礼琛的俊脸失神,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因为酒后口渴而有些干燥的嘴唇,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仙君还想跟无忧说些什么呢?” 礼琛正想继续对无忧吐露衷肠,却被她这有些唐突的问话给打断了,一时间不满得很,皱起眉头语气微怒:“臭丫头、是不是嫌我烦了?我还有好、好些话没对你说完,你得……仔细听着,莫要打岔!” 无忧内心的理智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此刻,我不想听。” 礼琛止住脚步,把住无忧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着,注视着此刻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无忧。 “不,你想听,你必须听,我马上就能说出口了…马上就……” 终于,在风起叶落,月明星稀的那一刻,伴随着草丛之中此起彼伏的虫鸣,无忧的理智被她的欲念一刀捅死抛尸小黑屋里。 她,勾住了礼琛的脖子,将蓄谋已久的吻送了上去。 柔软,温润,又生涩。 又像是……碎娃儿时第一次尝到糖的滋味,直教人脚底发软,想要飘起来。 哪能想到,这理智还没咽气,突然睁开了眼睛,无忧立刻撤回身子,就此戛然而止。 “都让你闭嘴不要说了,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响,瞌睡都被你说跑了。” 无忧只觉脸上烧得慌,心下暗骂自己怎么一点自制力都没有,果真是一喝酒就要闯祸,哪怕今夜是比着酒量来喝,却也还是着了这东西的道! 不应该啊,以前喝得再猛也没冒出过这等念头来呀?还是说曾经也如此做过只是酒醒之后忘了个干净?不不不、应当是从未有过的,方才的感受,实在是陌生又奇妙,似要教人成瘾一般。 礼琛从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里回过神来,酒意消了大半去,又惊又喜,还没等得及说话,又被突然翻脸的无忧一顿抱怨。 心中有点微不足道的委屈,却也比不上他此刻的欣喜若狂,伸出双手捧住无忧的脑袋:“我还想说,那你可还会像方才那样来堵我的嘴?” 无忧别过眼睛不敢去看礼琛此刻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脸色:“……” “嗯?怎么不理我了?你竟是这等不负责任之人吗?轻薄了我,此刻就要冷着我了?” 礼琛心想无忧现在肯定是在害羞闹别扭,但他偏不想让无忧逃避自己,巴巴地就将自己的脸往无忧的眼前送,任凭无忧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个圈,都逃不开他那张俊脸。 无忧被逼得没法子,欲哭无泪,终于恼羞成怒:“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呀!我哪儿轻薄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轻薄你?无凭无据的莫要胡说,哼!” “呱!” 突然从脚边传来一声蛙鸣,惊得理不直气却壮的无忧越发觉得心虚。 无忧心想,这只蛙肯定是在跟礼琛说,它看见了,是无忧先动的嘴,它可以作证。 礼琛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深情款款道:“其实白日里我也想这样做的,结果你把脑袋埋我胸前去了,我这才控制自己作罢。” “我很开心,因为你给的是我想要的。” 无忧觉得礼琛这能说会道甜言蜜语的嘴的确是抹了蜜的,只是这蜜怪的很,尝在嘴里是清酒的味道,流到心里,却又甜得很。 “成吧,我本只是想让你闭嘴来着,你既喜欢,也已经收下了,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罢了吧,你就当我喝醉酒,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无忧心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不可能睁着眼睛胡说八道,颠倒是非,索性干脆一些认了,扭扭捏捏的,反而更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方才明明是……见着他喝醉的模样着实勾人,这才一时间起了色心,毕竟在百花楼时耳濡目染的,早就好奇与心仪之人这般亲近是何滋味儿了。 “那我此刻能否接着说完方才我想对无忧说的话呢?”礼琛捧着无忧的手指轻轻在她柔滑的脸上蹭着,偶然指尖触及到无忧的耳珠,激起无忧一阵颤栗,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无忧下意识地抱住胳膊:“那你说吧,我听着。” 第六十三章:不喜欢吗? 清风拂面时牵扯过无忧耳边的碎发飞扬,缠绕在礼琛指尖勾人痕痒,似他此刻心中所感受,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心坎上。 “无忧啊。”礼琛将脸凑近无忧的,近在咫尺鼻尖几乎就要撞上,他紧张地屏住呼吸,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好喜欢你。” “喜欢到,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处。” 无忧甚少感觉到此刻心中的这等欢喜,本是害羞到又想将脸藏起来,却又不能自己地被礼琛此刻那双炽热又真诚的星眸所吸引,就像是带着令人无法挣脱的吸引力,牢牢的,将她的注意和心思都抓住,再无脱身之法。 树林中的虫鸣声肆意快活,风有些凉,却吹不散无忧脸上的滚烫,浮云来了又去,星月明灭间唇齿相依久久不舍分离。 有一种控制不住的下坠感,无忧心想,遭了,一定是没踩稳,落入礼琛的情网中了。 在此之前,无忧还不明白礼琛口中所说出的喜欢,究竟是何样。 她喜欢苏白,因为苏白对她的宠爱照顾,她喜欢红蔷,因为红蔷能陪她喝酒尽兴,她喜欢所有对她好的人,甚至是百花楼的小丫头,方家茶楼的小少爷,和化作刘老头的狐狸精弄霜。 可独是礼琛不同,一开始无忧只不过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想多与他说说话,知道他一个神仙喜欢自己时,除了受宠若惊,还莫名觉得很开心,一开始她只觉是自己新奇,享受礼琛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溺,可现在想来,虽也曾抗拒过,但不似猜想到方茗心意时那般决然抗拒,兴许从一开始,她也是对礼琛起了贼心的。 再是……发现跟礼琛在一处时,有许多有异于其他所有人的感受,譬如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还譬如他每每靠近或是说出动听情话时,心里总会生出些奇怪的玩意儿,不是被猫儿轻挠一般痒,就是被乱撞的小鹿将呼吸都弄得乱七八糟,亦或者是,一言不合脸上就起火,压都压不住。 无忧先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何会如此,直至方才她盯着礼琛看时,冒出想要亲吻他的念头,无忧这才肯定,她对礼琛的喜欢,和对苏白等人的喜欢是两码事。 正如礼琛方才的表白,是想要一直与他在一处的喜欢啊。 礼琛尝了甜头,越发的贪婪起来,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到最后似带着侵略一般的索取,感受着怀中的人儿渐渐瘫软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 无忧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微微挣扎着,礼琛这才舍得放过。 他盯着月色之下无忧略微有些红肿的唇,得逞地笑道:“好像是比你方才的,要久了些,你可想讨回来?” “不了不了,权当利息。”无忧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微喘着连忙摇头摆手。 开玩笑,没完没了?那今夜恐要出大事! 礼琛见无忧拒绝得如此断然,脸一垮:“嗯?你不喜欢吗?” 无忧又羞又恼,这是哪儿来的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居然问她一个姑娘家这样的问题? 此刻的礼琛恐怕是有些飘了,已然忘记无忧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混世魔王,只见无忧重重叹了一口气,为避免尴尬,佯装正经道:“男女之间的事情,你虽是个成年男子,可你涉世未深,我说了你也不懂,今夜就此打住啊。” 礼琛这才明白无忧是在顾忌些什么,真真令他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虽是会起欲念,但决计是不会不顾无忧的感受,不懂克制的,但被无忧这般并不算特别隐晦地戳开了来说,他还真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正如无忧所说,他虽是在戏文中司空见惯,多少也学了点,但要他在实际中运用,礼琛还真不知该从何而起。 “你在想什么呢,我可是正经神仙!不可与青楼中的寻欢客相提并论!” 无忧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不过是觉得方才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令她难以作答,所以她才转移话题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顺带着报复一下问出这般话来的礼琛,哪能想到这无耻仙君竟然…… 无忧将手往身后一背,仰着脑袋拿鼻孔看路,自顾自地走:“反正全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我才不信你呢,哼!” “嘿,你这臭丫头……你站住,给我说清楚了,你一个黄毛丫头怎的能说出这等轻薄话来!怎的?你在百花楼里见多了去,就要一杆子打翻全天下的男人了?” 礼琛听了此刻已经窘迫到口不择言的无忧的偏激言词,就感觉无忧是在他跟前证明她对男女之事多么的见多识广,了如指掌,也没想太多,便追着她说了以上这番话。 “我就不,我就爱说轻薄话!仙君是正经神仙,听不惯不听就成了,莫要跟我说话,我怕我待会儿忍不住,开了黄腔惹仙君难堪!” 这下无忧是真的恼了,真不知道礼琛的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眼下竟然…非要跟自己证明,他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那她方才那话说出来又算什么呢?自作多情了? 礼琛一听,无忧此刻好像是在同自己闹别扭了?止住脚步愣了片刻,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难不成是自己方才的话里不妥,惹她生气了? 管他呢!先追上去哄了再说。 礼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无忧打横抱起,惹得毫无防备的无忧一声惊呼。 “呀!你快放我下去!不要你抱我!”无忧想挣扎,又怕太用力的话会害得自己和礼琛又摔倒。 “那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了。” 无忧撇着嘴不想看他:“我不想说。” 礼琛将脸凑近无忧的,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看似亲昵的模样,实则却是说着威逼的话:“你要不说我就直接将你抱回房里,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笑话!方才还说正经神仙呢,天玑门好歹也是仙家圣地,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胡作非为!”无忧心知礼琛是说来吓唬自己的,也不露惧,只是缩着脖子去躲礼琛故意呵在耳际的热气。 第六十四章:尊重 “谁跟你说我是要把你抱回天玑门的?” 礼琛话音一落,无忧的表情瞬间凝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你……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我们的家。” 无忧这才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为所欲为,会法术就是了不起,礼琛抱着她没走几步路就停在湖边,手一挥一座别致的湖景小屋便现于眼前。 嗯?礼琛还有凭空变房子这本事?改日让他来教教自己,到那时她岂不是就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了? 就在无忧胡思乱想的时候,礼琛一指弹在她的脑门上:“在想什么?” 无忧回过神来,诚然答道:“你将这法术教我吧,我就变房子出来卖,然后我就发财了。” 礼琛忍俊不禁:“哟呵,死到临头还想着发财?昨儿夜里睡觉枕头太高了?” “难不成你真要欺负我?”无忧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她相信礼琛是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嗯?什么叫欺负?我亲近你,在你眼里,却是欺负了?”礼琛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不信无忧不喜欢,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羞怯,口是心非。 但他眼下确实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嘴上这般说着,不过是想唬唬她,让她说出究竟为何事在生气罢了。 无忧正色答道:“无论你与我有多亲密,无忧不愿意的事情仙君却要来硬的,在我眼里那就是欺负。” “你!...”礼琛抬手似乎是要往无忧头上招呼上去,吓得无忧以为礼琛被自己这句话气到了想揍她,下意识地缩起肩头欲要躲闪,哪知抚上头顶的手却是极温柔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想来是没能让你吃亏的,就怕你过去在百花楼,被人占了便宜还不自知。” 谢天谢地,他家的无忧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并非是个大大咧咧到对这些方面都不懂分寸的傻姑娘。 “嗯?你在跟我说笑吗?谁敢占我便宜?向来都是我占姑娘的便宜!” 礼琛见无忧一脸沾沾自喜的神色,简直欠收拾得很,长眉一竖,单手捏住她的脸脸颊,又叫她嘟嘴露出两颗雪白的兔牙来。 “你胆子是真的不小,当着我的面还敢提你过去的那些个风流事?” 无忧是真的对礼琛这些个幼稚的恶趣味佩服得五体投地。 “快些松开,酸呀。”再不松开,她口水都快包不住了。 “那你跟我说,方才为何突然就闹起别扭来,我哪里说的不对惹了你不高兴。” 无忧翻了个白眼,心说礼琛这执拗劲儿还真是够大的,非要问个清楚,那她也懒得再卖关子:“松开我才能说呀。” 礼琛见无忧也不像是在耍小聪明,也就干脆地松了手,这招屡试不爽,不怕今后收拾不了这个无法无天的皮猴子,嗯,可行! “我怕这般亲昵之事没完没了容易走火,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非是不喜欢,但你非要问我是不是不喜欢,难不成我一个姑娘家,我脸皮再厚,也、也不好意思说我喜欢呀!” “你倒好,不仅不让我找了台阶下,还说什么我说把你与那些个寻欢客比较,你与他们区别在何处你当我真不清楚吗?虽然说……这点是我口不择言让你觉得冤枉的确有错,但也是因着想要报复你问我喜不喜欢你亲我这个令我窘迫难堪的问题。” “最气人的…你、你非得要向我证明你跟那些个青楼中的寻欢客不同,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那又置我于何地?岂不成了我臭美说你想要对我做羞羞的事情,你却摇头摆手:(不不不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我不想)。” “我……我不要面子的吗?臭礼琛,笨死了!” 无忧心直口快的吐槽一句句一声声直戳进礼琛的脑子里,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完,神情越来越复杂,到最后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原来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了。” 无忧见着礼琛现在那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可怜的无辜模样,一头雾水:“你?……” 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受了委屈和欺负的人是他? “往日里看的戏文中,男子亲过女子之后,问女子喜欢与否,女子向来,都会娇羞着依偎在男子怀里,撒娇答非所问,说些什么你讨厌你坏之类的话,我知无忧不同于寻常女子,但在我跟前,也还是常出现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我见你拒绝得那般决然,还当你是真的不喜欢,毕竟……毕竟我也是初次亲吻,怕是做得不够好,让你不满意。” 说到这里时,礼琛眼中满是受伤的神色,无忧险些以为,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登徒浪子了! “后来你又说……这种亲昵之事应该要点到为止,怕的是我会失控做出冒犯你的事情来,可无忧不晓得,礼琛是打心底尊重你的,从未有过亵渎的想法,我的欲念,是应该要我自己去控制,礼琛不会图自己快活,而去勉强你接受这等事情,我想让你明白的,是我会尊重你,许是措辞不够恰当,让无忧误会了我是在强调对你并无杂念。” 听到这里,无忧的心头不由得软了下来,原来……也是因为自己误会了礼琛的用意,还当是他在存心捉弄自己,才闹出了方才的乌龙? “说来不怕无忧笑话,也望你莫要恼,同你亲吻这件事情,我是喜欢的,虽会起欲念,但我能自制,并非是你不够吸引我,而是礼琛想要将戏文中所述世间最美好快活之事留在新婚之夜,这是为你我之间的感情负责,也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也不知道如何说才能表达得清楚心中所想,无忧可能理解?” 无忧点头,乖巧地低头向礼琛道歉:“嗯,我明白了,方才是我误会了你,无忧向你赔个不是,虽说你先前的表达方式确实有些不妥,可我也有错,太冲动鲁莽了些,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就老揣测你是不是恶意捉弄于我……” 岂料无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礼琛一脸宠溺地捂住嘴打断了:“无需向我赔不是,我已经知道无忧并非不喜欢与我亲近,你也不觉礼琛与寻欢客无异,相信我对你是足够尊重的,就已经足矣,最高兴的是……无忧还会担心我不想对你做羞羞的事情。” 礼琛觉得,无忧用羞羞的事情,来形容男女之事,简直是太可爱了啊! 无忧眨巴着眼睛,示意礼琛将手拿开,她想说话。 礼琛心领神会,放下手,认真地看着无忧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第六十五章:忧儿和阿琛 “我并不担心你不会对我做羞羞的事情好吗?你休要胡言乱语,哼!”无忧黑着脸反驳礼琛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她以为礼琛会不懂自控,才说了那些话,礼琛那般的回答,没给自己留面子,让她有些难堪,她才不高兴的。 礼琛噗嗤一下笑出声:“嗯咳...好好好,忧儿说了就是。” 咯噔...... 无忧脸上霎时起火,感觉头都要炸了。 指着礼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叫我什么?!” 礼琛爱极了无忧这等娇憨的反应,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今后我就唤你作忧儿,如何?你也是觉得比无忧二字更亲昵些的,对不对?” 无忧挣扎着从礼琛的臂膀之中逃出来,又羞又恼脏话脱口而出:“放屁!你是成心想肉麻死我,回头去寻个仙女来是吧?” “就这般不喜欢?”礼琛见着无忧如此排斥,神情不免露出些许失落,长眉轻蹙,眼底还透着些许委屈,连说话的语气都弱了不少。 礼琛一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忧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哄他。 这仙君是不是有毒,才让她这般欲罢不能? 无忧想仰天长啸,顺带着抹一把泪,摸不清此刻这礼琛是真委屈了,还是装可怜。 只见无忧收起方才还凶巴巴的神色,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你怎么突然,就想这般唤我了?” “礼琛不过只是想有别于他人,才想了这个只许我唤的名儿,你若真不喜欢,我不叫便是了,亦或者,忧儿自己想一个也成的。” 礼琛在心中暗喜,原来无忧真的吃这套,就说方才自己无意识之下露出些委屈的神色时,她看自己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柔和起来,眼下这番尝试,确实是极其有用的。 呵,沈无忧啊沈无忧,没想到你这极其擅长撒娇的小家伙,居然受不了别人朝自己撒娇? “......”无忧翻着白眼没有说话,她实在是有苦难言。 礼琛即是有心给自己取的昵称,她怎好不买账,要让她自己想,她也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是礼琛坏得很,嘴上说着她不喜欢,不叫便是,结果呢?一口一个忧儿叫得是极为顺口。 无忧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灵机一闪,勾起唇角笑得邪气:“你爱叫便叫吧,但我也得给你取个只许我唤的名儿。” 礼琛见无忧那不怀好意的模样,倒想看看她要玩个什么花样来:“你不能唤我作琛儿的,长辈们都这般叫我,你若是也这样叫了,岂不是乱了辈分?” “嗯...”无忧摇头,已经听过礼琛的娘亲叫过他琛儿了,她心中自是有数。 “我就唤你作阿琛,如何?” 礼琛愣了愣,微微有些失神,阿琛?很奇怪的称呼,但不知怎的,他甚为满意,因着从出生到现在,确实只有无忧这般唤他了,今后无论在何处,听到阿琛二字,他就能知道是他的无忧在找他。 “甚好,那你先唤我一声,我适应适应。” 无忧本想着恶心恶心礼琛,哪能想他竟是就好这口,总而言之无忧就是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硬着头皮唤他:“阿...琛?” 礼琛听罢眉开眼笑,十分满足,伸出手将毫无防备的无忧再次打横抱起:“在呢,我的好忧儿。” 真他娘的酸死了。 无忧强压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不适感,老老实实呆在礼琛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佯装镇定问道:“想通了?该规规矩矩地带我回天玑门了吧?” “回天玑门?今夜就宿在这里,我看着忧儿睡,梦魇醒来见着我,你就不会再难受了。”礼琛眉眼如画,语气也是极温柔的,看得他怀里的无忧一阵心神荡漾。 无忧欲哭无泪,我信你个鬼?身边守着个这么俊俏的仙君,谁能睡得着啊!! 深夜的湖边还是有些微凉,礼琛替无忧掖好被角:“不早了,快睡吧。” 无忧在黑暗中安心闭眼,心道,晚安,阿琛。 相比起无忧与礼琛之间的和谐,玉裘和弄霜此刻却正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阶段。 两人自打离开穹山之后,就在为着今后的去处争个喋喋不休。 弄霜一再坚持:“你必须跟我回鹫鸣山!” 玉裘却觉得,鹫鸣山虽还是鹫鸣山,可如今物是人非,她再回去,心境不同,怕是会想起当年的往事,徒增伤怀。 她只想回落樱山里,等欣赏过木屋院子里那棵老樱树的最后一次花期,就开始迎接自己的消亡。 “权当霜儿求你了成吗?霜儿在鹫鸣山等了你千年,你就不能成全霜儿的这份执念吗?” 弄霜每每看着玉裘那平静中又充满绝望的眼神,心中都隐隐作痛,他真的很想弄清楚那该死的胤罗究竟对主人做了什么才令她如此这般。 “霜儿啊……”玉裘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何苦?你又是何苦?拿已经过去的事情来为难此刻的自己,他就那么让你放不下吗?” “你……我何时说过令我放不下的是胤罗?我与你说了你也是不会明白的,就莫要再逼我了。” 弄霜又无奈,又着急,也想不起再顾及主仆间的分寸,抵着树将玉裘困在他的臂弯之中,细长的媚眼中泛着幽幽绿光:“你说霜儿不明白,你说霜儿不懂你,你却从未愿意将你这一千年来的经历说与我听,玉裘可还记得,千年前你在鹫鸣山时搂着我笑眼盈盈,是你亲口对我说,霜儿是这世上最能懂你所思所想的,如今你怎的就突然要同我如此生分?你让…苦苦等了你千年的霜儿,情何以堪啊!” 玉裘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弄霜此刻那满是痛苦的脸色,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央求着:“放过我吧霜儿,求你了,我太累了。” “我不!你休要再想逃避,我不管主人与胤罗之间究竟有何纠缠,但你既已经决定要与他一刀两断,那便是要将与他有关的事情都抛个干干净净的,鹫鸣山的结界完整如初,你只有跟我去那儿了,才能避开胤罗的骚扰,霜儿此刻虽然修为不及他,但定会勤加修炼,假以时日,我便去替你杀了他报仇!” 弄霜心知玉裘心里再打什么算盘,以她现在的灵力,要在落樱山施下连胤罗都无法打破的结界,定是要损耗她此刻所有的修为才可能做到,到那时,她便是只有日渐衰亡,终有一日烟消云散的。 第六十六章:你信我啊 玉裘被弄霜那句要杀了胤罗替自己报仇给惊到,霎时抬起头瞪大了眼,撞上弄霜此刻认真的神情,心底又升起了那熟悉的触动。 “这等自寻死路的念头,你莫要再动了。” 弄霜苦笑着应她:“自寻死路?凭何你身为主人动得,我却动不得?” “你!!”玉裘被弄霜堵得说不出话,只是拧着好看的眉头用复杂的神色望着他。 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主人皱起眉时那惹人心疼的模样,弄霜也不忍逼得她太紧,只得做出最大的让步:“走吧,回鹫鸣山,看雪,你若喜落樱山的花,我可以答应你随时陪你去看。” “唔...” 玉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哽咽起来,捂着脸蹲下身子,肩头抑制不住地颤抖。 弄霜见状赶紧跟着她蹲下,关切地扶着她的肩,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语气也不免显得焦急:“怎么了主人?你...你别哭啊,都是霜儿的错,是霜儿不好,你罚我吧,别哭。” “我...”玉裘额角的青筋凸起,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平稳自己的语气,说出口来,却仍旧是颤抖着的:“我好后悔啊。” “如果...如果当年,我没有听信他的甜言蜜语,没有选择留在魔界,而是回到鹫鸣山里,这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啊...”玉裘说到这里,便再也抑制不住心头那浓郁的翻滚着的疼痛,哭出声来:“我心中,便不会像此刻这般...满是痛苦和仇恨,好累啊,真的...这般活着,太累了。” 玉裘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露出那双通红而湿濡的眼睛,深呼吸一口,克制住越发崩溃的情绪,看向弄霜的眼神,却似是将死之人,忍着四肢百骸的疼痛,朝他发出求救讯号:“霜儿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好好活着,可是...好难受啊,那些回忆日夜不休地在试图吞噬我,我曾无数次地,想要挣脱它们对我的控制与侵害,拼了命地想要爬出来,我真的很努力地去做了,可是,我失败了啊,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了。” “这种感觉太绝望了,我不想再被这些东西所折磨,所牵制,消亡于这样的我来说,即是解脱啊。” 将这些深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出来之后,玉裘似乎觉得心中不似以往那般压抑沉闷,好过了许多。 弄霜欣慰地笑着帮她将耳际散落的碎发整理好,语气极温柔地说:“你终于愿意,像当年那样,将心思,都说与我听了。” 他从怀里拿出手帕替玉裘拭去眼底的泪,接着道:“主人只要信得过霜儿,愿意像此刻这般,对霜儿倾诉衷肠,放心将自己托付于我,霜儿一定能帮你摆脱掉所有让你难受的东西,也决计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好吗?” 玉裘看着神情坚定的弄霜,微张着嘴,不安地眨动着仍旧还挂着泪珠的双眼,内心充满纠结,不知如何作答。 真的可行吗?将这般脆弱又破败不堪的自己交给眼前的这只小狐狸来治愈,要将那些令她痛苦的,日夜折磨着她的事情都如数道与他听,对他难道也不是一种残忍吗? 曾不顾一切去深深爱过的玉裘岂能不懂不知弄霜此刻对她的爱与付出? 弄霜见着玉裘此刻犹豫的神色,焦急不已,进一步追问:“好不好?主人,你答应霜儿啊。” “你信我啊,我能办到的。” 玉裘仍旧是没有点头答应,她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分给弄霜承担,哪怕自己快要被它们活活撕裂,可霜儿明明可以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着,不该要为了她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误的选择,而受到多余的,没有必要的伤害。 现在的玉裘,认定自己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弄霜对她的好,因为她无力再去回应,也没办法回报他的情感。 弄霜眼中的失落越发深了起来,垂着头卑微至极。 近乎是用央求的语气再一次开了口:“为何玉裘不愿再信霜儿呢?为何玉裘就能铁石心肠到,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霜儿?答应我啊,好不好?” 这样的乞求,玉裘恍然间似是回到了当年被胤罗掳到魔界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神色语气,央求自己留在他身边的......结果呢? 眼下若是答应弄霜,岂不是重蹈覆辙的傻事? 玉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坚定了要拒绝弄霜的心:“霜儿,你听话,不是我不愿意信你,是你不该,也不能企图将深渊中的我拉起,如此这般,只会连累你......” 弄霜终是恼了,眉心皱成了川字,语气极凶地打断玉裘的话:“你闭嘴!“ “霜儿不想听你说这些,即便是你在深渊里,我不能拉起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陪你,口口声声说着与我无关,我不该受连累,我太了解你了啊玉裘!” 我太了解你了啊!这几个字重重戳在玉裘的心口,荡漾开来,叫她气息都乱了。 “你既是那样深爱过的,怎的不懂弄霜此时的心?你以为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有用吗?是对我好吗?是保护?还是极大的善意?” “我告诉你,对霜儿来说,你的拒绝,你的不信任,和你的刻意逃避,比听你说你和胤罗旧情,比你跟我说曾爱他多深又被伤多狠,比你跟我说你曾为他付出了多少现在有多害怕,都要来得毒,来的狠。” 弄霜红着眼眶,看着此刻望着自己满脸震惊的玉裘,强忍下委屈,痴痴地问道:“霜儿不奢求主人爱我,哪怕是霜儿的爱得不到一星半点的回应都没关系,可我只求能你我能像一千年前那样在一处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我了解你,你信任我,我听你的唠叨,听你的碎碎念,你搂我在怀中替我顺毛,摸着我的头夸我乖巧,不行吗?” 玉裘听罢此刻只觉心口堵得慌,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岂是不想?弄霜说来简单,可要实现起来,却是极难的,即便是回了鹫鸣山,她也回不去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了啊,如何能过回当初那等逍遥快活的日子? “玉裘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给霜儿来办即可,霜儿只要你一个点头,好不好?” 终于啊…玉裘抵不住弄霜软硬兼施的死缠烂打,点了头。 在那一刻,在玉裘心中压了五百年的大石头,似乎因此而烟消云散了一般,一开始她有些不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 后来她才想明白,在黑暗深渊中挣扎着的她,一直都在渴望着,有那么一双手,自光明之处伸下来,能救救她,她不想要被吞噬。 兴许,这样无声的求救,只有像弄霜这样的,愿意不顾一切来将她解救的人,才能听到吧。 所以当她点头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孤身一人在与深渊中的可怕之物战斗了。 第六十七章:爸爸 意料之中,醉酒后的无忧再次进入了梦境。 可令她奇怪的是,这次的梦境十分诡异,无忧身处一个无边际的黑暗空间里,头顶上有一竖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笼罩着她,任凭她东跑西跑,那束光都始终追着她撵。 无忧终是沉不住气,抬头指着那光问道:“你是什么人?” 没想到头顶还真传来了回应:“不告诉你。” 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给无忧一种特别生硬的感觉。 无忧好奇得紧,忙追问道:“那你跑我梦里来做什么?” “给你送你此刻最需要的东西来的。” “嗯?”无忧一惊,露出歪头皱眉的招牌表情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又从何得知我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无忧心里一直以来,最渴望的,就是恢复记忆啊。 “恢复记忆。” 哪能想到这人真的猜中了?!无忧大惊失色,连背都僵住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门都没有。” “……”无忧恼了,这是哪里来的小王八蛋,敢戏弄于她? 可接下来此人所说的话,教无忧顿时感觉背脊发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一个颤栗。 “你再偷着骂我,刹车我就不送给你了。” 天!这难不成才是礼琛口中那所谓的禁术,读心之术? 怎的她想什么这人都知道? 无忧心里涌起一阵极大的恐慌,连声音都抑制不住开始发抖:“你究竟是谁啊?!” 那人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语气回应他:“你不管,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将刹车送给你。” 礼琛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他视如自己的亲生骨肉,眼下要无忧叫他一声爸爸,也不为过,再怎么说,也要这儿媳认了自己,他才能帮她摆脱困扰。 “嗯?叫你爸爸?”无忧莫名觉得熟悉得很,可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那人也不想等无忧去琢磨爸爸两个字究竟是何意思,催促道:“你还有十秒钟考虑时间。” “九。” “八。” …… “二。” 无忧被这冰冷的倒计时给催得头疼,也来不及再钻字眼,心想反正是在梦里,怕什么? “爸爸!” 说完无忧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得很,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占了便宜。 “我才没有占你便宜,拿去吧,以后长点心,造什么不好非要造自行车,鸡肋!” 那人话音一落,无忧手里便出现了一坨铁器,她吓得不轻,险些没拿稳。 真送啊?! 原来刹车长这样?真的有用吗?可又要怎么使呢? 无忧拿起那铁器仔仔细细端详着,无心再去琢磨那人说的那些话是何意思。 等她想起来要道谢的时候,再得不到半点回应,好像是那人已经离开了。 “你到底是谁啊?喂!还在吗?……咦?走了?” 无忧本想趁着自己还没醒,将这个刹车的构造记下来,哪能想她还没来得及细瞧,光也没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光怎的说没就没了呢?无忧眉头一皱,只觉心头焦虑万分,挣扎着从梦中清醒。 原本坐在床边看戏文的礼琛,被她坐起来的动静惊扰,忙丢下书去抓住无忧放在被子外的左手。 “梦魇了?” 无忧听到礼琛的声音,这才笃定方才那奇特的经历是梦境而已,正想说话,突然觉得自己的右手抓了个冷冰冰的硬东西。 只见无忧霎时间脸色大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 “忧儿...怎么了?”礼琛从未看见过无忧这副模样,心下担忧不已,赶紧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着:“有我在呢,你无需害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忧颤抖着,将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拿出来,她手心之中,真真切切地躺着,方才梦中那神秘人,送给自己的那坨他称之为刹车的铁器! 难不成方才发生的都是真的?可...... 无忧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自己的确仍旧身处礼琛的湖景小屋之中,难不成此刻是梦中梦?自己还没醒? “你方才又梦见什么了?”礼琛感觉到无忧在四处张望,想着她此刻兴许好受些了,便松开臂膀,正想看看她此刻的脸色。 于是礼琛便看到无忧仍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呆愣模样,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地方,活像中了邪似的。 礼琛顺着无忧的视线看去,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奇特的铁器,此刻无忧就正死死地盯着那东西看。 过了片刻无忧才眨了眨眼睛,连呼吸都开始沉重了起来:“礼琛,告诉我,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忧儿已经醒了。”礼琛俯身去亲了亲无忧的眉心以表安抚:“你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我方才...似乎做了个不得了的梦。”无忧整理好情绪,将手中的刹车拿到礼琛的眼底,一字一句仔细道:“我梦见一个神秘人,只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却不曾见他露面,他似乎是,专程来找我的,他不告诉我他的身份来历,却清楚我心中的所思所想,就像是在对我使用...读心之术一般,他知道我渴望找回记忆,还因此事捉弄我,我近日为造不出刹车而苦恼,他也知道,就、就连我暗自骂了他一声,他都晓得!这个...就是梦里他送到我手中的。” 礼琛听罢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困惑不已,按常理来说,梦里送的东西,不可能醒来后真的还拿在手里,可如果是那人真的来找过无忧,怎的他一直守在床边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莫非是这人的修为高深莫测,能将一切都静止?可即便是母上那样的上神都只能做到将凡人静止,这世上还真没哪个神仙,能做到把神仙也静止。 何况读心之术确实是极大的禁忌,那些个不信邪的犯忌之人,都在当下立马神行俱灭,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从没人知道催灵大刑是何人实施,在天家似乎是一个避讳的话题,无人愿意提及。 “......”无忧看着就连礼琛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道这件事的确是蹊跷得可怕。 “那人说话极其古怪,不带一丝情感,冰冷生硬跟石头似的,听了教我好生不舒服,对了,他给我刹车的条件,是要我叫他爸爸!” 第六十八章:掌门人 “爸爸?”礼琛疑惑地皱起眉头,即是称谓,可他也不懂是何意思。 无忧点点头,同样是愁眉不展的模样:“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礼琛不想看着无忧为这些事情忧心,神色温柔地出声劝慰:“眼下的谜团越来越多,怕是只能耐着性子等师父出关,看看他知晓的有多少了,你也莫要太在意这些事情,心思重了日子也难过。” “你们...都让我耐心等天玑门的掌门,他老人家究竟什么来头呀?” 这么些日子了,无忧不是没有想过,为何这几个神仙妖怪都让自己把恢复记忆的事情,寄托在天玑门掌门的身上,也在心下暗自揣测过这掌门的本事是否真的通天一般大,还是说他见识过人,知晓许多别人都不知晓的事情。 “师父?你若是称他作老人家,不妥的,他也不过长了我两千多岁,博古通今,你不管与他说什么,他都能答些上来,因着他那些个许多天马行空一般的妙思,才得以重振原本衰落的天玑门,实乃年轻有为。” 只不过长了两千多岁...无忧忍不住抽了抽僵硬的嘴角,不愧是神仙哦,两千岁的差距在他们眼里就是这般细微的。 话说回来,无忧还是头一次听到礼琛这般夸赞一个人,不由得更是好奇了:“天玑门成立了万年,即便是神仙,想来岁数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我还当掌门会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呢,他真有你所说的那般厉害?” “天玑门确实是成立了万年不假,第一任掌门,即是师公,他老人家仙逝前,将天玑门托付给了刚入门不久,修为最是低微,却聪慧过人的师父,那时有许多师叔们不服,但师父凭着自己的实力,接管天玑门的第一个年头,便造出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顶尖法器。” “譬如我腰间的玄空扇,初代的玄空扇是能将物件从一处瞬间挪到手中,但有一的缺点,若是不慎丢失,那便只得为他人所用,但经过师父的改良,玄空扇不仅会认定自己的主人,不易易主,还能当作是九重天上那些个修为尚低的小神仙的护身符。” 礼琛说着便将玄空扇从腰间取下,放到无忧的手中,眼神中略带着些羞:“我的这把,第一任主人是我的小姨母,第二任是母上,我是第三任,今后我与忧儿有了孩子,我便将扇子交给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将这扇子打开,我就能立马赶到他身边去。” 无忧听得气血都往脸上涌:“什么孩子?为、为何不将扇子给我,我也很需要保护的!” “想得美,今后你都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的,扇子给了你也无用武之地,还是留给咱们今后的孩子比较妥当。”礼琛摇头拒绝得干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担心胆子本来就肥的无忧有了玄空扇之后,更加是有恃无恐。 到那时,腿长她身上,想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虽说玄空扇在手随时能唤他过去,可万一危机时候,来不及将扇子展开,那麻烦就大了。 “哼,小气鬼。”无忧不满地撇撇嘴:“那你跟我说说,玄空扇是个什么原理,才有这样的神奇用处?” 礼琛愣了片刻,他也并不清楚,何况门规规定,天玑门弟子不得对外人提及这些,可在他眼里,无忧早已不是外人了。 “我只知如今玄空扇的扇面是用一种十分稀有的天蚕吐的蚕丝制成,但那天蚕是何模样我还从未见过,师父亲自喂养在密阁之中,除了他,无人得见。” 无忧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想既然是掌门人的独门之法,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了,方才不过只是因着礼琛提起孩子的话,她一时尴尬,才胡乱扯了个疑问来转移话题。 “如此看来,掌门人也算是个旷世奇人了?” 礼琛认可地点头应她:“可以这么说。” 听礼琛大概这么一说,无忧越发好奇这天玑门的掌门是何模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番,打打交道,说不定他能愿意收个凡人徒弟,自己就可以跟着他学到不少东西了。 如此想着,无忧便也就望着礼琛忍不住出声问道:“天玑门还收不收弟子?” 礼琛不假思索地答:“天玑门不收凡人弟子。” 无忧听罢,耷拉着眉毛,正垂头丧气间,只见礼琛俯身凑近无忧的脸,轻啄了一口:“忧儿想学什么,我也能教你的。” 经礼琛这一提醒,无忧这才从天玑门掌门人的光华之下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仙君也是有着不小本事的,自己方才心血来潮间的话,只当这掌门是个博学多识的长辈,浑然忘了自己这副好奇又崇拜的反应,怕是会伤了礼琛的自尊心,惹他伤心吃醋。 为了避免礼琛多虑,无忧反应极快:“我才不想叫你师父呢!哼!” 虽然方才并不是因着这点才没想起跟礼琛学东西,但眼下想到了,也能算是自己的真心话。 礼琛看着跟前故作傲娇模样的无忧,可爱得紧,笑眼盈盈地对无忧说道:“忧儿无需借口安慰我,我心知相比起师父,是有许多的不足之处,否则他如何能做得了我师父?方才那话,是我怕你做不了我师妹,会失望,所以为了安抚才那般说话的。” 虽说礼琛的占有欲极强,且明白无忧不仅仅是个只在乎皮相之人,更易折服于人品和才识,但他还是愿意给予无忧信任。 即便是无忧甚少对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每每与无忧对视之时,那满满的痴迷与爱意,都足以让他相信,无忧的眼里和心里,都是有他的。 无忧听见礼琛的这番话,有些窘迫地垂下头去。 本来方才是想要直接跟礼琛道歉,但又怕自己那般直接,会更加伤了他的自尊,哪能想礼琛原来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那些个小心思啊......那他现在,心中会不会真的不是滋味呢? 可天地良心!她对那掌门就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并无半点逾越的想法! 无忧正欲抬头解释,哪只刚好撞上礼琛那双盯着自己柔情款款的眼眸。 礼琛一字一句,像是要无忧好好记在心里。 “我相信你。” 第六十九章:自行车 三日后。 无忧成功造出了她的第一代梦中车。 从动手到现在成功造出,历时将近一个月。 在取名这一块,她纠结了许久,决定采用那个梦里的神秘人对这宝贝的称呼——自行车。 什么意思她也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神秘人要称这个车为自行车,但就是一听这名字就感觉特别高端大气上台面,兴许也正是因为听不懂吧,嘻嘻。 虽然说,自己坐着的这宝贝跟梦里所见的原型比起来,实在只能称之为超低配版,可只要能用,安全就成了,哪怕看着是粗糙了好些,一点也没有梦里所见到的那样,给她感觉特别……嗯,怎么说呢?特别的值钱? 梦里的这自行车,车身好像是铁做的,但细想决计不可能只是铁那么简单,无忧想到,如果整个车身都用铁来做,不仅造价过高,而且还会很重。 所以无忧用少量的铁铸了个车架子,为的是减轻成本与重量,再以梓木贴合包裹来增加整个车的承重力,其余的比较关键又小面积的部位,当然都必须要用铁才行。 再是提炼了橡树胶制成两个软趴趴的圈儿,给车轮包上增加摩擦力,剩下了些多余的,无忧弄到把手上去了。 至于最关键的那个刹车,无忧也是绞尽脑汁捣鼓了整整三天,才想出它的用法,无忧用极硬的铁丝作为拉线,将装在车身上的刹车连接到把手上,这样,在车的速度过快,或者想要车停下来的时候,只用捏住把手上的机关,拉线就会带动刹车作用,令车减速或者是停下来。 其实在这之前无忧也想到过一个简易式的刹车,也是在把手上装个机关,用一根拉线连接一个装在链条周围的弹簧盒,危机时刻捏紧把手,拉线带动将弹簧盒盖打开,这时弹簧便会弹出来,卡住链条让它停止作用。 但一来这样做风险较大,还是容易摔倒,二来每次使用之后,都要重新将弹簧收进去,很麻烦。 所以先前无忧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这些问题改善。 眼下有了现成的,无忧也就能让礼琛用法术炮制了。 接下来的日子,这辆自行车风靡了天玑门,常有胆大又天赋异禀的弟子向无忧借来骑着玩。 用秦祁的话来说:“简直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无忧虽不愿承认,但这东西对于他们这些会飞的神仙来说,好像是没什么用处,只能图一时新鲜,当个玩意儿耍耍。 所以无忧脑子转得飞快,将算盘直接打到了凡间去。 “天玑门万年来只给神仙提供法器,为何不在凡间也创建一个给凡人打造宝贝的地玑门呢?” 听听这没头没脑荒唐至极的话,只能是从她沈无忧的嘴里说出来的。 “天玑门不收凡人弟子,地玑门就只收凡人弟子,到那时候,凡间的那些个,没有法力却有奇思妙想胸怀大志的才人,就能有个用武之地了,说不定,也能为天玑门的法器,提供一些灵感呢?” “天上的神仙有天玑门的法器辅佐蒸蒸日上前途不可估量,那凡界作为天家的管辖范围,也应当要一同向更好的方向发展才对呀?” “难道你们从未想过,将天玑门做大做强?到时候天玑门的产业遍布三界,那是何等的荣耀?!” 礼琛细细听着,虽然无忧一时夸张,将这饼画得太大,甚至是想要将手伸到三界去,不过…… 扭头看了看几个师兄,只见他们齐齐抚额,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只秦祁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看向无忧:“吴游公子,你认为,这凡间的天玑门,应当要造哪些宝贝才得以有好的用处。” 得了大师兄的回应,无忧更是兴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心中所绘的宏图大志:“你听我跟你们一步步道来啊,就比如我这自行车,先拿去卖给那些个富家和官家的,虽然不比骏马快,但这再快的马儿,也要喘气喝水不是?我这车就用不着,这是好处一。” “二来,虽然我这车,有时候蹬起来有些个费劲儿,可正好便有了强身健体的功效来啊!” 礼琛的二师兄疑惑地问:“强身健体从何说来?” “嗨呀……你想呀,那些个富家,官家人,哪个不是膘肥体胖膀大腰圆的?就是因着他们山珍海味吃得多,路却走得少,武官倒还好说,大多数文官呀,啧啧啧…走几步就喘,连喝花……额…嗯咳…要不怎么上了岁数都容易中风。” 无忧一时间说得兴起,险些最快将那些喝花酒时连个姑娘都抓不着给脱口而出了,幸亏她及时打住,除了礼琛,没人听清她那三个字是何。 二师兄这才恍然大悟道:“噢!说得有理,公子继续。” “这第三点,只要有一家愿意买,富人间嘛,多的是攀比之气,我打蔺城来,蔺城挨着皇城,风气更盛,今天道这玩意儿稀奇,明日比那东西宝贝,我这自行车,是来自天玑门的产物,放眼整个凡间,只有三辆,价高者得,到那时,你们且看着,那些人定是要抢破脑袋也要买到手。” 秦祁听罢,笑着追问:“这自行车出手之后,公子又作何打算?” “名声打出去了,创建地玑门的花销也就到手了,那时还愁没人上门拜师学艺?有了人力,就可以开始将自行车普及化……” “抱歉,打断一下,普及化是何意思?”说话的是礼琛的三师兄。 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下意识之间又说出了个新的神秘词汇,但眼下忙着正事,也就无暇去细想,只是应道:“嗯……也就是大规模地打造自行车。” “你方才不是说……整个凡间只有三辆吗?” “是啊天玑门所产的只有三辆,限量的,这后边出的都是地玑门产的,两者之间区别很大呀!” 秦祁皱眉:“恕我直言,区别在何处?” “天玑门是给神仙造东西的地方,所以天玑门造的东西都是给神仙使的,凡人要想用上神仙用的东西,多花些银子不应该吗?” “而地玑门是专给凡人提供宝贝的地方,所以这性质完全不一样。” 反正按照无忧脑回路来想,的确没什么问题。 沉默许久的礼琛终于开了口:“吴游公子……” 礼琛极少这般唤她,乍一听还有些不习惯。 “天玑门好歹也是仙家的产业,你这刚在凡界成立,还未站稳脚跟,就如此做,只怕是会失了诚信……后景堪忧。” 无忧虽还是觉得既要从商,就应该是要使些手段的,只不过眼下既然礼琛都说了不妥,她也是尊重反对的声音。 不过,她丝毫不慌,即便是有了人力之后,不能靠自行车做大做强,她还有第二个计划! 开玩笑,从她开始谋划地玑门开始,心中已然有了第二个宝贝的影子。 说来这也得感谢前日夜里的梦境,许是白日里忙着造车,压力太大些,所以夜里睡得也不安稳,总是做梦。 这一梦,倒是又梦到了个新鲜玩意儿。 第七十章:皂角 近几天无忧倒是难得过上了往日里那样的闲散日子,只不过往日在百花楼里玩的花样更多些,天玑门风景是极好的,就是少了会弹琴唱曲儿的姑娘,实在是美中不足之处。 想想,穹山顶上,清风徐来,这眼清澈的山泉之下,若是有个着白裙的姑娘素手抚琴,再来位红裳的姑娘舞姿曼妙,她就舒服惬意地泡在这水中,水里放上酒盘,尝一尝礼琛亲自酿的清酒。 世上的神仙,再是快活也不过如此嘛! 无忧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从水中站起,迈开长腿蹬上了岸,擦干身上的水渍,勾了脚边的干净衣裳穿上。 本是想着在水里多游上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太阳下山,天玑门的弟子下课,不小心撞见可就遭了,所以得抓紧时间找个阳光充足之处将这一头湿发晒干,才好束成发冠。 无忧赤着脚爬上一棵皂角树,整个人趴在那粗壮的枝头上,将头发从高处垂下去,这招她已经试过好几次了,边晒边晾,事半功倍。 正当她眯着眼睛,半条腿吊在树上,一边晃,一边哼小曲儿,惬意十足地等头发晒干的时候,突然听到树下传来熟悉的笑声。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礼琛忙完来找自己了。 “若是大师兄路过,你这不安分的脚,兴许就直接踹他脸上去了。”礼琛伸手抓住无忧的脚踝,看着那脚心上的泥,皱眉嫌弃:“沐浴后还这么脏,真是个臭丫头。” 无忧倒也不怪,只眉开眼笑道:“那你倒是抱我下去呀。” 怎的这树她有本事爬上去,却没本事爬下来? 虽然心知无忧是在撒娇,但礼琛也还是依她,站在树下伸出双臂,就等无忧往他怀里跳。 “那你可得接住咯!”无忧心想这次他不上来抱,换个花样也成的,虽说从前的自己有些个恐高,但亲身经历过爬穹山这件事之后,好像她的胆子又更大了些。 最重要的,还是出于对礼琛的信任呀。 相信无论如何,只要他在,礼琛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受疼。 刚沐浴过后的无忧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气味,往礼琛怀里扑的时候,那香气迎面而来,一时间心神荡漾的礼琛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何你身上会这么香呢?” 无忧疑惑地皱眉,揪起自己的衣襟仔细嗅了嗅:“香吗?我怎么闻不到?” “真的,闻起来就有一种……感觉忧儿像是棵刚发芽的草,清新又甜嫩。”礼琛想起自己曾在戏文中得见少女的体香,曾一时好奇不已,与无忧亲近以后他才得以知晓,这香气是什么味道。 “哦,草吗?你说的是皂角吧。”无忧从礼琛怀里挣脱开,在树下的石桌上拿了两根皂角递到礼琛鼻尖下:“你闻闻,是不是这个味道。” 礼琛愣了片刻,随即轻嗅,嗯?好像是这个味道……但没有无忧身上的好闻啊。 “这是何物?” “就这皂角树结的果子啊,百花楼院子里长着一棵呢,我曾经见着这果子模样长得怪,闻着挺香的,却不能吃,好奇摘了几个回房,夜里做梦,梦见一个婆婆,拿着这果子给一个小秃子洗头,那小秃子两三岁吧,就不知道怎么的不长头发,我就听那婆婆一边用这果子给那小秃子搓头,嘴里一边碎碎念,好像是说的什么……” 这时间过得太久,无忧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就给那小秃子说这是她爷爷特意爬到皂角树上去给她摘的,要她洗了之后快些长头发,我醒来第二天就试着用这果子洗头,滑溜溜的,没想到洗得还挺干净。” 礼琛听罢捂着眼睛哈哈大笑:“你胆子也是肥,梦里梦见的事情,还真敢信,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洗完之后你也成了个小秃子?” 无忧不想理睬他,翻着白眼跑去找鞋子,心道若洗后成要成秃子,那她眼下岂能依旧满头青丝?真是个傻子。 “唉,臭丫头你慢些,光着脚也不怕硌得慌?”礼琛见无忧老爱光着脚瞎蹦跶,连忙上前去追她,生怕她不小心被石头硌着,只见礼琛长腿一迈,没几步便追上了她。 似乎有了第一次,习惯性的就会有很多次,所以他下意识地就将无忧打横抱起,走到泉边再放下,帮她找来干净的鞋袜,又清洗净她脚下的泥土,用怀里的手绢替她擦干,再是将鞋袜给她穿好,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熟练至极。 虽已经不是第一次享受礼琛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无忧还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特别受宠若惊。 “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的。” 礼琛侧过脸看了看此时正盯着自己略微有些娇羞的无忧,半眯起眼睛,心情大好:“我想替你做,与你能不能做,是两码事。” 无忧听罢心下甜蜜得很,嘴上却还是得了便宜卖乖的说着:“你什么居心呀!想把我宠成个小废物不是?” “可我的忧儿不想做个小废物,也并非是个小废物,不是吗?” 天晓得无忧此刻多想把眼前的礼琛按倒在地上,尝一尝他方才是不是背着她偷吃了蜜糖? 但!此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天玑门这等地方,无忧一没喝酒,二没喝醉酒,不可能真的顺从自己一时的荒唐念头。 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你净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不不不,不是说好听的哄你,我知晓忧儿决计不会理所应当地享受我对你的好,忧儿也在努力地为了想要同我长久而变成更好的自己,所以我也要……让更好的忧儿,得到我更多的爱啊!” 无忧望向注视着自己眉眼之间爱意满盈的礼琛,嘴一撇,险些哭了出来。 “我真的要死了啊!” 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就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都方寸大乱。 又觉得感动想哭,又被这话酸得受不了,还带着些小小的自卑,无忧突然开始害怕起这是自己一场真实又漫长的白日梦,终有醒来的那天。 所以此刻的无忧心想,即便真的是梦,她也宁愿永远醒不过来。 第七十一章:更生 “莫要胡言乱语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再说,下一世,下下世,只要礼琛还活着,不管无忧在哪儿,转世与否,还记不记得我,我都是要找到你,照顾你,爱你的。”礼琛摊出手心,变出一把红木梳,仔细地替无忧梳起头来。 “那我就乖乖等你。”无忧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礼琛摆弄,难得的一副乖巧模样,那双灵动非常的杏眼眨动着,礼琛看着,倒是手里痒痒,想去戳一戳那羽扇般的睫毛。 如此想着,礼琛便也忍不住停下手里的东西,俯下身子,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无忧的眼皮上,接着无忧便听到耳边传来礼琛略微有些沙哑的低语:“怎的现在一见着你就想亲近,不能自控一般,可如何是好。” 无忧感觉脸上炸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远处一位凑巧路过的天玑门弟子正好撞见了这一幕,整个人都炸了。 跌跌撞撞落荒而逃,这、这简直……啊啊啊!他居然发现了五师兄和吴游公子是断袖这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连大师兄对五师兄带上穹山来的这个凡人贵客,都礼让三分。 第二日,天玑门里的弟子们看礼琛和无忧的眼神都变了。 平时里他们的目光多都是带着尊敬,这下倒好五花八门的,有好奇,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人盯着他们俩在一处时,一脸姨母笑,甚至有几个还开始对礼琛挤眉弄眼起来,搞得礼琛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礼琛实在是头大,直接抓了一见自己就憋不住笑的二师兄强行问话:“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夜之间,师兄弟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噗嗤……”二师兄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没想到师弟,还好这口呐…想来,你二师兄我长得这么危险,师弟放过之恩,师兄着实无以为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礼琛更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跟无忧亲近时被撞见了?然后被误会成是断袖了? “别装了师弟,虽说吴游公子并非姑娘家,可长得确实好看,性格也是极讨喜的,你被他吸引,人之常情,放心,师兄不会就因着这件事情而笑话你,还是会将你当作好师弟看的!” “……”礼琛哑然。 天晓得他有多冤枉,要不是怕这从未有过姑娘出现的天玑门发生没必要的骚乱,礼琛是真想让这些吃饱了闲的没事四处多嘴之人好好看看,他怀里的“吴游公子”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可人姑娘。 如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断袖的名头,他就暂且忍忍,待师父出关,兴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山顶的钟有许久不曾鸣过。 当天玑门头顶,传来深沉清远的钟鸣声,那便是说明,更生掌门出关了。 无忧等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等来了这个,能让她寄托恢复记忆期望之人。 堂里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香烟,缭绕的样子像极了一副构思别致的画,怡人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再吸入肺中,心神莫名就开始感觉到安宁了起来。 一开始见着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不及壮年,却有着十足的威严感的天玑门掌门人,无忧心底那没来由的紧张,都似乎被这香气给抹了去。 无忧甚至还有心思胡乱联想,今后哪怕自己亲眼见着皇帝,兴许也不会再紧张了。 “师父,这是您闭关时,门里的大小事务记录簿。”这么些日子,无忧还是头一次见着巨人大师兄这等毕恭毕敬的模样。 更生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无需给我过目,祁儿办事我放心,你先退下吧,琛儿和这位小公子留下即可。” 秦祁低眉顺眼应声退下:“是。” 无忧趁机细细打量了这个更生掌门一番,只见他的长相虽说平平无奇,却生了一对黑白分明,极明亮的眼睛,看向谁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种能窥视人心的感觉,似要让任何的遮掩与阴谋都无所遁形,着一袭极其合身的墨色长衫,满头青丝梳得一丝不苟,加之许是他的满腹学识给他的加持,倒也还是显得气度不凡,令人忍不住想多瞧上几眼。 礼琛心知掌门一向不喜拐弯抹角,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无忧的来意:“师父,这位是无忧姑娘,为了找回记忆,专程来的天玑门,寻求师父的帮助。” 更生看了一眼无忧,转回视线,又看了一眼,说笑:“这姑娘长得好,男儿打扮还挺有英气,我险些没认出来。” 无忧惊得险些又要歪头将两个眉头皱到一处去。 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方才……那威严感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此刻突然间觉得这位掌门眼下像是变了个人? 笑容可掬,亲和力十足,令人如沐春风,简直是像个……像个爹一样啊? 礼琛倒是早就习惯了更生的无常,也心知他这句话所想表达的意思,解释道:“师父莫怪,是弟子在她身上施了封印,所以才难以得见真身。” “哎,难怪呢,门中就属琛儿你潜力最大,进步最快,深得我心。”更生一边叹着,一边抬手将自己闭关时研究的新法器的草图拿出来整理,无忧见着他熟练地左滑右滑,操纵着那漂浮在空中的那些个金色线条,虽觉得复杂难懂,但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样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就像梦里见着一些稀奇玩意儿时,她也会脑子里也会突然冒出觉得很熟悉的念头,但任凭她如何想,都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师父过奖,琛儿不过是生得好。”礼琛实话实说,如果大师兄是他的话,兴许现在修为更甚吧。 “无忧姑娘怎么一直只盯着我打量,却又不说话?” 无忧暗暗诧异,这……这实在是有些尴尬,这更生掌门从头到尾不过就瞥了自己两眼,她还以为掌门压根就没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 想必一定很失礼。 无忧赶紧出声解释:“无忧失礼了,只是连掌门前一秒还威严十足,眨眼又变得亲切温和,一时间觉得不知如何反应,还请掌门莫怪。” 第七十二章:更生2 只见更生掌门淡然一笑:“不怪,只是你既然是找我帮忙的,那便说吧。” 无忧心想更生掌门一定是还有更多大事要忙活,也就识趣地长话短说:“是这样的,掌门,我在一年前,被人绑到蔺城一家青楼的柴房,醒来之后脑子里空空如也……” 更生掌门虽然没有放下手中的事,却也还是认真地在听无忧的叙述,只不过他的神情如常,丝毫讶异都未曾显露,更莫要说出现像礼琛他们那般,觉得不合常理,所以紧紧皱眉的反应,令无忧一度怀疑,这掌门是否真的在认真听自己说话。 “最近的一次最离谱的梦境,梦里有个神秘人给了我一样东西,我醒来之后,却发现那东西真的在我手里!实在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害怕,还望博古通今的掌门人,能为无忧指点迷津。”无忧说完,弯下腰深深地朝更生掌门鞠了一躬,再是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他如何作答。 “嗯,稍等片刻。”更生这时已经整理好了原本那些个杂乱无章的草图,大手一挥将漂浮在空中的图纸收好,引着礼琛和无忧往茶桌前走:“坐着说,口渴,喝杯清茶先。” 茶盘之上不知何时起已经煮好了一壶清茶,飘着清新的香气。 更生欲要提起茶壶将茶杯满上,无忧眼尖,赶紧出声:“我来吧掌门。” 无忧说罢就伸出手去提,快碰上的时候,被礼琛一把将手抓住,拉了回去。 “烫手,就让师父倒吧,无碍的。” 礼琛曾被这茶壶烫过一次,伤得不轻,那烫伤足足抹了半个来月的药,才逐渐恢复,因为它是师父用万年火山口的岩浆泥烧制而成,以咒法保持衡温,能让茶壶中的水永远保持沸腾状态,连当年修为尚浅的他都被烫成那个样子,莫要说无忧这等凡胎俗子了。 “可……”毫不知情的无忧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好歹这掌门人也是个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斟茶的道理! 她在礼琛眼里,难道是蠢到会把自己烫伤的笨蛋吗? 更生一边斟茶一边对无忧解释道:“我这茶壶,你确实是碰不得的,我看得出,琛儿心疼你。” 礼琛仍旧是忌惮着的,他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能不能碰得了这茶壶,否则他方才就会主动去拿茶壶斟茶了。 “哦,原来如此。”无忧这时才看出茶壶的端倪来。 只见更生打开茶盖,从桌上的石盆里又舀了些冷泉水加进茶壶中,无忧亲眼见着那水立马开始沸腾起来,心下免不得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自己方才没有一时冒失去碰这比火还厉害的茶壶。 “方才听无忧姑娘所述,我大概总结了一下,你脑子里没有到百花楼之前的记忆,可在梦中却时常出现一些感觉很是熟悉,却记不起到底是何的人事物,你说你的梦境分为两种,一种是听得到声音的,一种是听不见声音的,你在听不见声音的梦中所见,能与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吻合,还有修为上万年的玉桑上神也探不出的身世来历,再是最离谱的,也就是最难以解释的,就是你在梦中收下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中,可对?” 无忧略微有些意外,本以为他只是粗略地听了下,甚至有可能压根就没听明白,哪能想到他竟还能一边整理那样复杂的东西,一边能将自己所说的重点全部记下……看来这更生掌门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聪慧过人,天赋异禀。 “是了。”无忧点头。 “这样,我们挨个捋。”更生拿出一支笔,和礼琛曾经送给自己的那支一模一样,用它在空中画出无忧梦中所述的那个频繁出现的,会发光的,里边还站着人的“黑匣子”。 “是这样?” 无忧目瞪口呆,这…这样的画风……不就是和她称作的简笔画一模一样吗? 眼下也没时间去深思,许是巧合也说不定,毕竟像他这样的大忙人,还要画那么多的法器草图,想出这样的画风,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猜测了,无忧才回过神来,重重点头,应他说是的。 电脑。 “还有手掌大小的?”三两笔,又是一个方形画成。 无忧继续点头。 手机。 “跑得飞快声音很大的铁壳子?”更生下笔的手顿了顿,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即立马又开始画了起来。 这下是真的让无忧大惊失色,他……他竟然,就凭自己这三言两语,就将这梦中的奇特之物画了出来!就是长这个样子! 看着无忧的反应,更生知道自己猜对了。 汽车。 “高耸似山的房屋……嗯,还有什么?你造的自行车。” “掌门您?”无忧终是没忍住开了口:“闭关时也能知晓门里所发生的事?” 这掌门自打一出关就被自己和礼琛一直跟着,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在天玑门里造了自行车的事?连这车长什么模样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又有何难?”更生对无忧的困惑一笑置之,并不打算做出解释。 “这里哪些是出现在有声梦境的,哪些是在无声梦境,你分一下。” 无忧伸出手,将更生画的所有东西都推到有声梦境那儿去,留下那个里边站着两个人的黑匣子孤零零的漂浮在空中。 “这是无声的?” 无忧摇头,答道:“有声和无声都出现过,梦里弄霜和他的救命恩人就在这个黑匣子里,也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好,我们继续。”更生指着那黑匣子问:“弄霜说,这匣子像天眼仪,所以才让你来天玑门问我?” “是,可大家都说天眼仪是圆的。” 更生听罢突然没头没脑地笑了一声:“是有考虑过做成方的,因为不方便携带,容易硌手,所以才决定做成圆的。” 无忧一头雾水:“啊?” “无碍,不知无忧姑娘自己心中可有什么猜想,不妨说来听听,我做个参照。” “我……有两个猜想,一是我梦到的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兴许是我的前世经历,可这个猜想并不能解释其他的许多矛盾,二是…我怀疑……自己兴许不属于这里。” 第七十三章:神秘空间 无忧话音一落,礼琛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什么叫……不属于这里? 礼琛虽然不明白无忧这句话究竟是在表达什么,但没来由的心底就升起一阵不安,语气略微带着些急切,问道:“忧儿,如何会有这等猜想?” “只是以说得通为前提的一种...大胆的推测,无声梦境和有声梦境应当是两个不同的空间,如果那个黑匣子,有着和天眼仪一样的作用,那么……兴许我曾经,在有声梦境里,用黑匣子,监视着无声梦境里的人或者是事,可有一点很奇怪,梦到弄霜和雪狐是在黑匣子里,可梦到礼琛当年下凡历劫的事情…又好像不是,就感觉我像是一个旁观者,实在是难以说得清楚。” 更生一边认真听着无忧的话,一边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为的是不想被无忧和礼琛看出他此刻的心思。 “好,现在假设你的推测是成立的,你梦里的所有都能够解释得通,因为你不属于这里所以连玉桑上神都无法探到你在这世间曾有过的痕迹。” “我们现在需要弄明白的,还有三点。” “有声梦境究竟在何处?为何你会丧失记忆来到无声梦境中?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最重要的,也是最离谱的,你梦到的那个真的给你东西的神秘人,会不会是有声梦境中的人?”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有关神秘人的梦境并非是空穴来风莫名出现的,按照更生的说法,出现神秘人的这个梦境,兴许就正好能够印证在有声梦境中能够用黑匣子来监视无声梦境的推测。 “什...什么?!”礼琛听得冷汗直冒,他还从未想过,除开他眼下所知的天界,凡界,魔族的失落之地,和神秘的冥界,在这世上,还有一个未知的空间? 而这个未知的空间,有着不同的文化,甚至是可以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个空间中的人,仅仅通过无忧的梦境,就能将物品真实地送到无忧手中...... 礼琛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那岂不是,他从出生到现在,对这个世间的所有认知,都可能要重新颠覆?! 最令礼琛想不通的,还是师父方才说这段话时,语气平静,神色如常,丝毫不为这样令人惊心骇神的推测所影响,难道是他此刻的修为,与思想,真的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 还是说...一直以智慧而立身的他,极有可能,也是来自那个空间的人?! 想到这里,礼琛当下脸色就变了,垂下的眼眸偷瞄了更生一眼,忽而又捕捉到他一派平静的脸上,眼里那隐隐透出的些许困惑。 似乎是也在暗自为无忧所道之事而费解。 想来兴许是自己被大师兄给影响了,竟能对自己的师父起了疑心! 可是......难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师父是初次遇到连自己都难以解释的难题,一时紧张却又不想被无忧和自己看出,怕传出去了授人笑柄,所以才会有着如此微妙的表现? 礼琛是真的一点也摸不透他的师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因为更生的戒备心太重了,重到谁都猜不透,他的言行举止,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刻意的。 托着下巴沉思良久的无忧终于开了口,表示能够接受更生提出的解释:“虽然我听起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通过在有声梦境中的所见,确实不得不令我去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神秘的空间。” 更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说:“当然这些眼下都只是猜测,并无任何实质性的依据。” 无忧眼中的黯淡逐渐加深:“那我想要恢复的记忆,是不是已经无望了...” 礼琛听出无忧语气中的失落,下意识地抬起手轻抚在她的头上,安慰道:“忧儿莫急,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是了,该吃吃该喝喝,莫要为已经过去的事情来为难当下的自己,你来到这里,定有来到这里的理由,有些费尽心思都不能解开的难题,不过是因着时候未到。” 无忧整理好自己此刻心头那万般复杂的情绪,仰头绽放出一个比花更灿烂的笑容:“无忧明白,谢谢。” “师父刚出关,想必还有许多要事处理,琛儿暂且就先带无忧退下了?” 更生放下茶杯,淡淡地嗯了一声,望着礼琛和无忧离去的背影,原本平静的脸上愀然变色。 这个沈无忧,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难不成...玩到最后,还有个意外彩蛋? 更生抬起眼皮望着头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诡异十足。 “呵,有趣。” 走了一路,无忧只是微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礼琛想要出声安慰,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虽无法对无忧想要找回记忆的执念感同身受,但至少能体会到,近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掌门身上最终却仍旧悬而未决的无忧,此刻的失落。 “忧儿......”礼琛止住脚步唤她。 无忧仍旧是低着头,应他:“嗯,我在。” “我有些害怕。” 听到礼琛这般一说,无忧立刻从自己的情绪中抽回身来,抬头朝礼琛看去,只见他神色之中略微带着些无助,盯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我怕如果逼不得已,你会离我而去。” 那一刻无忧真的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她是真的受不了礼琛在自己跟前偶尔展露出的脆弱的那一面,只恨不得立马钻进他的怀中,用最贴近的,密不可分的拥抱来安抚。 但无忧心知礼琛最近,正因着与自己的过分亲密,而被师兄弟们误当作了断袖来看待,眼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如此做了,怕更是要害得他深陷流言蜚语之中,也就生生抑制住了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如今在忧儿心里,阿琛才是放在第一位的。”兴许是此刻的气氛恰好,无忧说着平时都觉得酸得难以启齿的话,竟还感觉很不错。 礼琛的眼睛里霎时像在发光一样:“当真?” 无忧笃定地点头:“是。” “那忧儿能否答应我,有任何事情,都莫要藏在心里,一定要同我说,好不好?” “嗯!”无忧没有犹豫,她知道礼琛想要跟他说什么。 真的很温柔,也很温暖啊。 第七十四章:师父在上 有了打造第一辆的经验,无忧计划中的第二辆和第三辆自行车也很快诞生于世,无忧厚着脸皮又去求见了掌门人更生一次,将她想要把天玑门扩展到三界去的雄图壮志说与他听。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说服更生的措辞,万万没想到,更生掌门还没等无忧说完就点头应下了,只提了个再是简单不过的条件:“你可说你是师承天玑门,但万不可允诺任何人,可以凭借着所谓地玑门弟子的身份,就能与天玑门扯上任何瓜葛。” 更生真的是个极聪明的人,无忧觉得自己的那些个小算计,在他的跟前,简直就像是碎娃儿才玩弄的把戏,不过嘛...... “谢过师父的支持,那徒儿这就着手去办此事了?” “...”更生这才惊觉自己着了无忧的道,方才他那句话一说出口,不就等同于承认,他收了无忧作徒弟? 这令更生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可说出去的话,他也没有好咽回去的道理,只得笑说:“天玑门数万年从未收过凡人,也从未收过女子,你倒是讨了个巧?” 无忧收起方才得逞时露出的狡黠神色,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朝更生行了个大礼:“掌门,无忧是真心想要跟着您学本事的,还请掌门莫要怪罪无忧......” “你这是干什么?我既应下了,不管是如何应下的,都作数。”更生轻甩衣袖背过身去,尽力保持着平日里冷静的做派,心下却急得直吼:“我的妈呀你快别跪我了大彩蛋,你这不是害我呢嘛?!” “师父请喝茶!”无忧万万没想到自己这霸王硬上弓的招式还真有用,一时间险些喜极而泣,赶紧端了一旁茶盘上还飘着青烟的绿茶来奉上。 “……”更生犹豫片刻,还是接下了无忧手中的茶。 管他呢!虽然眼下还弄不清楚这沈无忧究竟什么来头,就冲着官方主动给她,送刹车这件事情,肯定是个不能得罪的,何况……养在眼底看着,也算得上是个明智的选择。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无忧见更生喝了自己奉上的茶,这拜师礼也算是成了,眉开眼笑,又朝他行了个大礼。 更生差点没忍住想冲上去扶了,乘着无忧埋头的间隙,拭去额角上的冷汗,心道:“也不知这礼受下,是好处还是坏处。” “起来吧,既然这个主意是你想出的,自行车也是你造出的,地玑门一事,就全权交于你处理。”更生放下茶盏,温和地笑道:“对了……你是天玑门里独一无二的弟子,那为师就送上一份心意,地玑门的掌门,就交付于你了。” 无忧听罢,欣喜若狂,险些按捺不住想跳起来惊呼,只见她脸上快笑开出花儿来,水盈盈的杏眼霎时眯成了月牙儿:“谢谢师父!” 更生额角青筋一跳,这姑娘野心勃勃,昭然若揭,好歹把狐狸尾巴藏一藏啊! “世间险恶,人心难测,虽然琛儿极护你,但在今后为人处世,还是要多当心着些。” 无忧心知自己眼下的表现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只因着更生掌门周身散发出的亲和力,让她难以建立防备之心,不由自主地就展现出了自己真实的情绪,赶紧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去:“徒儿明白!谢过师父提点!” “好了,你且下去忙吧,近些日子,你事就多了。”更生此刻脑子里乱七八糟,只想一个人静下心来将这些思绪好好捋一捋,便对无忧下了逐客令。 无忧心领神会:“嗯嗯!徒儿告退!” 后脚刚踏出大殿,霎时间就原形毕露,狐狸尾巴翘得老高,一路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一路上撞见几个同门师兄,无忧便拉着对方行礼,大声道招呼着师兄早,师兄好,说完就跑。 留下他们愣在原处大眼瞪小眼,望着无忧那雀跃不已的背影,议论纷纷。 “吴游公子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看十有八九……” 更生点了凝神香,在茶榻之上端坐如松。 他眼下对无忧的出现,有很大的疑惑。 如果无忧来到这里的任务,是同自己一样的话,绝不可能失去记忆,也绝不可能只来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两年,换作是现实中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周多一点。 眼看自己只要除掉最后一个心腹大患,最终的胜利,他就志在必得了。 可是偏偏就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杀出来个她来? 难不成是官方突然反悔?还是说这沈无忧是个大人物,譬如投资商派来的……所以官方给她开了后门? 这上了百年的资深游戏公司,还有黑幕不成?!! 更生越想越有些气急败坏,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连侧脸的咬肌都突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秦祁的声音。 “师父,祁儿有急事找您!” “……”更生深呼吸一口,徐徐吐气,收起极难看的脸色,恢复平日里的淡然,应道:“进来。” 只见身形高大的秦祁疾步踏进殿中,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压迫感:“师父。” 更生其实是有些怕他的,他怎么也想不通程序员怎么就做了个这么壮实的npc出来,唬人吗?比某位国际球星还要高出一个头来,站他跟前的时候,他总会生出自己是进错游戏的念头来。 西方童话里,魔豆落地会生出藤蔓来,然后纠缠着直直冲破云霄,秦祁就像是巨人国里的侏儒,混不下去了,所以顺着这藤蔓爬到天玑门来了? 还没等更生脑补完,秦祁那似是质问一般的语气,便把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我方才听无忧姑娘说,你收了她为徒?” 更生长眉一挑,反问道:“有何不妥?” “……”秦祁万万没有想到更生会如此回应,一时间竟被堵得不知作答。 秦祁沉思了片刻,不甘心地答道:“可天玑门自成立来…就有门规规定,不收凡人弟子!” “那就改改,今后天玑门收人,不看身世来历,只看天赋资历。”更生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这秦祁倒好,直直地就朝枪口上撞。 秦祁虽然知道更生的脾性古怪,但自打他来天玑门,就没见掌门人如此胡来过,心觉不公,心直口快道:“我知道无忧姑娘机灵讨喜,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可师父也不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凡人!而……” 第七十五章:五师兄好 还没等他说完,更生便挥手打断他。 “几分本事?祁儿,为师建议你,且先去研究研究无忧师妹造的自行车。” “那等玩物丧志的东西……” 是了,秦祁的确瞧不起无忧造的车,虽然稀奇,但形同鸡肋,并无什么大用处。 “祁儿啊……”更生皱起眉头长叹一声,眼神中透露出着些警醒的意味:“你可知为何你的修为总是越不过琛儿去?” 秦祁哑然:“……” 他也不知,且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无法释怀的心结。 更生疲于再去与秦祁纠缠,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只忙着手中的动作连头也不抬:“你去仔细研究研究那自行车上的链条和承轴,再对你那无忧师妹进行评判也不迟。” “是,祁儿告退。” 秦祁虽不甘心得很,但也知晓眼前的掌门已然开始失了耐性,只得退下。 无忧在练功房外找到了刚练完功出来的礼琛,飞快地迎上前去,笑颜无比灿烂:“五师兄好,小师妹这厢有礼了!” “???”礼琛整个人被惊得一悚。 什么情况?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难不成这臭丫头还真的如愿拜了掌门为师?可即便是她再聪慧机灵,会说好听的讨人欢心,按照师父的一向作风,也不应该能为了她而坏了这数万年间的门规啊! 礼琛实在是想不通,但见着她此刻那兴奋不已的模样,也忍不住替她感觉到高兴,好奇追问道:“你瞧你这大尾巴狼一般的德行,快跟我说说,我的好忧儿又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连师父都能着了你这小狐狸的道?” 只见无忧仰天大笑,丝毫不掩语气之中的得意与喜悦:“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憋了一路可是人都要坏了,先让我笑会先,嘻嘻嘻。” 礼琛看着她这般放肆地笑着,不由得也开始忍俊不禁起来,望向她的眼神之中尽是温柔与宠溺。 “我去跟师父商量将天玑门扩展到凡间的事情来着,没想到师父真的答应啦!师父说我可以对外声称师承天玑门,但不能对任何人承诺可以通过地玑门而到天玑门里去,也不能和天玑门有多余的牵扯,我呢,就正好顺着师父的话,乘机就拜了师啦!” 无忧此刻眨巴着大眼似是卖乖一般的表情,仿佛是在对礼琛说,快!夸我!我真棒! 礼琛岂能看不出她这些个再是明显不过的暗示,大手抚上无忧的头顶,赞她:“嗯!我的忧儿真聪明!” “嘻嘻!还有还有哦!师父还让我做地玑门的掌门人!我觉得我快高兴疯了呀!”无忧说着说着,便按捺不住一把搂住礼琛的腰,用下巴抵着礼琛的胸口,再是抬头看他,眼中似藏了星海:“今后再见你的家人,我就能挺直腰板地对他们说,我是天玑门的弟子,地玑门的掌门,是更生掌门亲口承认的,不是吹牛哦,我啊,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碌碌无为又贪心的等闲之辈了。” 人的眼中,怎能真的藏得住星海呢?不过是由衷而涌出的热泪,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的动人光芒罢了。 “真好,我离仙君,又更近了些呢。” 听到无忧这些个肺腑之言,礼琛只觉心头好像是被谁软软地打了一拳,不痛,却有着极大的触动。 他垂着头,半阖着眼,细细地看着怀中人那张动人的脸,抬手,轻抚上无忧白皙的脸颊,拇指拭去她眼角滑落出的晶莹泪珠,随即绽放出一个极温暖的笑靥:“我的好忧儿,真傻。” 抱着无忧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在这一刻礼琛才真正地理解了,为什么他的无忧造车时那般执拗地不想要自己出手相助,为什么他的无忧要那般认真地学习射箭,为什么他的无忧会想出要将天玑门扩展到凡间去,为什么在他说天玑门不收凡人弟子,告诉她也可以跟着自己学本事的时候,他的无忧仍旧是费尽心思要去拜掌门人为师。 这一切,他的无忧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原来她更想要的,是不依赖他的帮助,独立地去靠自己的付出与努力,成为更好的沈无忧,成为有朝一日能和他齐头并进的沈无忧。 如此,羽翼丰满的无忧,才能更好,更久地与她心尖上的仙君,比翼双飞啊。 兴许是这短短不足两月朝夕相处所形成的默契,也兴许是两人之间本就有的心意想通,无忧只一眼,就明白了礼琛已经在眼神之中显露出的,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撒娇道:“你要慢一点哦,跑得太快,我总是追不上怎么办?” 礼琛是想说,不用那么努力,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但他明白无忧的倔强与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维护起来的自尊心,所以他也体贴地照顾到了,将那句话咽回了肚中。 再说出口时,就成了平日里玩笑的戏谑:“没办法啊,谁叫忧儿腿短呢?那我边跑边等,你也莫要心急,免得你摔了跤,我还得回头去扶,麻烦!” “.......”无忧眨巴着眼睛,这气氛突然间就变了,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仍旧挂着笑,语气却有些凶,驳他:“腿长了不起啊!?” 礼琛答非所问,接着吐槽道:“你马上要当掌门人了,地玑门太难听了,换个吧。” 无忧瞬间脸黑到了极点,就差没有立刻从礼琛怀里跳出来了,阴沉着眼睛瞪他:“虽是我随口取的,所谓地玑门,就是地上的天玑门,这一听就知道与天玑门有着大关系!难听又何妨?” “我倒觉得...听上去像死乞白赖要蹭天玑门名气的歪门邪道。”礼琛丝毫不给无忧面子。 “呸!那你取!”无忧气得想吐血,扭动着肩膀想要挣脱开礼琛的怀抱。 礼琛哪能让无忧得逞,将她紧紧抱着,知道玩笑应点到为止,正色道:“师父送了你一个掌门当,我怕你就这样被师父收买,所以我也决定送你一个贺礼,忧儿此刻想不想同我一起去看看?” “嗯?”无忧一听礼琛有贺礼要送自己,立马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乖巧得不像话,好奇问道:“是什么啊?” 第七十六章:无忧谷 只见礼琛一脸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无忧心下暗自猜测,会不会是礼琛曾对自己说过的,要替自己种一片比弄霜的更大的果林。 却见着礼琛把自己带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幽静山谷中。 这里安静到无忧能听到瀑布撞上石板那一刻的冲击力,听到清风阵阵吹动树叶时的节奏感,伴随着布谷鸟的欢快吟唱,似是在极其默契的配合之下,奏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曲子,自四面八方回荡开来。 那波光粼粼的湖中,漂浮着的,左摇右晃的莲花,都仿佛是在迎合着这首高山流水。 无忧就站在这湖中水榭之上,惬意地眯起眼睛,只觉整个身心都放松不已。 这是无忧第一次感受到万物生灵那奇妙不可言喻的活力,十分真实地强烈地感受到,它们,也都是有着美好,又顽强的生命。 哪怕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却也在释放着存在感十足的气息。 每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无一不是脚步匆匆,兴许多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莫要说停下脚步,静下心来,去注意这世间万般风景的别样风情。 其实,哪怕是片刻的驻足,能有这样的感受,对于生来就与孤独形影不离的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温柔的抚慰吧。 无忧也不清楚为何突然心头就冒出这等,略显伤怀的感叹,分明礼琛就真实地站在自己身旁,她能感受到他抚在自己肩头上那只宽大手掌传来的温度。 可是突然间就有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要说原因,就好像是明明自己拥有了很多很多曾经从未奢想过的东西,可是无论她伸出的手掌如何摊开,再握紧,她都觉得,自己其实是一无所有的。 礼琛看出无忧突然间就变得心事重重,忍不住出声询问:“忧儿在想何事?” “我在想...你是不是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了。”无忧抬头看向礼琛,眼睛湿润:“总觉得这一切都美好得有些不真切,觉得...人生来都应该是孤独的。” “我不是属于忧儿的,忧儿也不是属于我的,可即便是你与我原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独立存在,但当我们心意想通的时候,无论你与我是否身在一处,相隔多远,我只要想到你,想到这原本孤独的世间我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可以去寄托感情的姑娘,我就会变成一个勇敢坚定又温柔幸福的人,而不是一个孤独的人,我这样说,忧儿可能明白了?” 无忧想,自己上辈子兴许不是饿死鬼,定是一生都在行善积德的好人,所以才能遇到像礼琛这样温柔的爱人。 “谢谢。” “有些意外地感性,和比想象中更脆弱呢。”礼琛将视线从无忧身上挪开,抬头望向云卷云舒的青空,轻笑,眼神中却尽是坚定:“我的忧儿。” 礼琛,誓要更好地照顾你。 “嗯,我的贺礼呢?”无忧从情绪中抽身,恢复如常,摊出手掌向礼琛讨要贺礼,活脱脱赖皮上身。 礼琛挪步站在无忧的身后,抬起手,捧住无忧的脑袋,左右摇晃:“忧儿眼睛不好使吗?这么大个山谷你看不见?” “?!”无忧惊得眼睛瞪成铜铃一般大。 什么玩意儿?礼琛的意思是...眼前这个偌大的山谷,就是给自己的贺礼?! 发财了!地主梦终于圆了!!无忧强压下心头的兴奋,神色虽控制得体,语气却仍旧将她此刻的激动暴露无疑:“这么大个山谷?真送给我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礼琛见无忧这等反应,心知他送的这份礼是合了她心意的,勾起唇角满足地笑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无忧一惊,略微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礼琛:“咦?这么快就被你发现我财迷的一面啦?” “......”正沾沾自喜的礼琛被毫不知情的无忧迎面一盆冷水泼来,脸都快绿了:“你是个财迷我早知晓了,可送你山谷是因为你马上要着手发展地玑门,给你找的一风水宝地建造门派用的!” 无忧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有这个用处,可这山谷如此幽静美好,远离世俗,用来作门派基地实在是太可惜了。 “会不会有些暴殄天物?” 礼琛眉尾一扬:“堂堂地玑门掌门人,所驻之地怎能寒酸?要的就是超凡脱俗,我可不想你在鱼龙混杂的闹市之中大展身手,万一被别的男子盯上了...我懒得去赶。” “......”无忧听罢忍不住又露出了招牌表情,歪头皱眉,心道虽然他说的听上去好像非常在理,可怎么越想越感觉他是在想方设法把自己与世隔绝起来? 真是个小肚鸡肠,又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虽是忍不住暗自吐槽着,但无忧还是体贴地出声安抚:“我同某位仙君一样是见君误终生,心里住了个这般完美的人,旁的又如何再入得了眼呢?” “忧儿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礼琛口头上虽这样说了,心下却因着无忧的这些话而窃喜,若是无忧此刻转身抬头,便能看到他此刻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无忧正想抬头去看礼琛,却突然感受到礼琛将下巴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然后感受着他的下巴起伏,对自己说:“就叫无忧谷如何?” “甚好!” “我是说,地玑门也换成无忧谷。” “嗯...也甚好!地玑门确实不太好听呢。”无忧正沉浸在被礼琛的款款柔情所包围的氛围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蹦出,天玑门里出了逆贼的念头来,大概是因着现在她也成为了天玑门的弟子,又马上要接任无忧谷的掌门之位,所以在此之前,想要在门中有所作为,令一众师兄们心服口服吧。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无忧心底逐渐显露雏形。 “五师兄啊...师妹我好像突然记起,回梦楼的事情来了。” 礼琛正色道:“怎的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其实礼琛一直在注意着门里一众弟子的动向,可好像是上次同无忧回去讨钱袋时的刻意警醒起了作用,有些打草惊蛇,所以并无什么收获。 倒是上次无忧当着几位师兄弟的面,说想将天玑门扩展到三界去时,只大师兄对无忧的想法给与的回应。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实在是毫无头绪,无从查起。 第七十七章:逆贼 无忧用手摸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一脸不怀好意:“不知道师兄愿不愿意,为天玑门牺牲一点色相?” 礼琛还是头一次见着无忧有这样的表情,不由得感觉背脊发凉。 “你要我去做什么?” “我记得回梦楼里那个叫什么...哦对,陈妈妈,她和那个男子谈话,是要把我送去给一个王爷,我想的是让你化作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去......”无忧将脑子里盘算好的计划细细说给了礼琛听。 礼琛听罢,沉思了片刻,觉得可行,点头应道:“我们先回天玑门将此事禀明师父。” “成!” 天玑门,万象殿中。 更生听完礼琛的话,手攥成了拳头,眉头紧皱神情严肃:“还有这等事?” 礼琛笃定地点头:“是,从机巧锁就可以断定,天玑门是出了逆贼不假。” 没曾想更生却并不这么认可:“不一定,机巧锁是专供给文书阁用的,并非只门中才有,每一个法器的出量都有记录成册,琛儿可去查过了?” “案册这些都是大师兄在管理,我已经同他说过此事了,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您出关之后再作定夺。” 更生立马传音给秦祁:“祁儿,帮为师查一查机巧锁的出量是否有异常。”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 秦祁的答复是,一切正常。 无忧听罢,眉尾一扬:“如此看来,便是文书阁也出了问题。” 更生见着无忧这般反应,好奇不已,追问无忧:“也?无忧为何这般肯定门中出了叛徒。” “回梦楼里的那伙人,对天玑门十分了解,师父又常教诲弟子,对外要设立防备之心,即便是有嘴不严的弟子泄露了,传入他人耳中,也绝不可能连门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穹山又有结界,无论是进出都很困难,能出入自如还不被人察觉,所以也一定不会是生面孔,只能是自己人,还有......这人的修为也断然不可能低微,想来也不会是新入门的弟子,如果新弟子中有修为高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按照这个前提去排查,范围就小许多了。” 无忧说完视线恰好与更生的撞上,只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勾起唇角朝自己怪笑。 对,是怪笑,乍一看是赞许的笑容,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怪怪的,无忧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突然间就浑身不舒服。 “琛儿可是在凡间寻了个宝啊……无忧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清晰的思路,为师倒是小瞧了你。” 话也没什么不对,可无忧怎么听都感觉怪得很。 想来是更生掌门对自己门中的弟子都是极信任的,她刚入门,便说出这样的话,所以他心中难免有些不快吧。 怎么突然间感觉自己像闯了祸一样? 不对……如果天玑门中出了逆贼,不仅与凡间的贵族勾结,还与天上的仙官有牵扯,那隐患就大了去了!师父应该极其重视才对,怎的却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愿意接受? 无忧眼下也顾不得细想,更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博学多识却不自负,待人温和,平易近人的掌门人会是跟此事有关的,所以只装作被如此夸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然后再缓缓面露羞怯:“师父莫要给无忧戴高帽子了,无忧不过是爱屋及乌,先前心系师兄,想为他分忧,因此才将此事一直挂在心里。” 无忧这等说辞虽瞒过了更生,但礼琛却知道,无忧是在师父面前掩盖自己的实力,虽不知为何,可想到无忧刻意为之,肯定是有原因的,便也配合地说:“忧儿为了在师父面前赢取信任,费尽心思作了那么多功课,怎的师父夸你,如了你的愿,你倒还卖起乖来了?” 万万没想到礼琛竟这般了解自己的心思,竟还帮着自己一起打幌子,无忧又惊又喜,表现出的却是一副被人戳穿了佯装所以略带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这不是礼貌性地谦虚一下嘛!师兄倒好,一点都不知道配合,还在师父跟前戳穿我提前作了功课,这下好了,师父今后都不会相信我是个天资聪颖的人了……”无忧说着说着,还略带心虚地望了更生一眼。 更生被无忧和礼琛你一句我一句的配合给迷惑住了,本来还真的以为无忧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竟也因着眼前的所见所听,开始摇摆不定。 只见他一脸慈爱地呵呵笑道:“欸……无碍,天资聪颖也好,勤奋刻苦也罢,只要是愿意努力,都是为师的好徒儿。” 即便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天资聪颖,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单凭着她沈无忧能只参照梦中见过就打造出自行车这等高难度的东西来,更生也不会傻到像秦祁那样不把她当回事。 无忧甚少见着此刻这般严肃又正经的礼琛,他面色略带着些焦虑:“师父,如果门中真的出了逆贼,不仅与凡间的贵族勾结,还与九重天上的仙官有往来,那这件事就真的很棘手,也很严重了。” 更生也神色紧张地抬头叹气:“是啊……像是有人想掌握三界才能干出的事。” 无忧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一开始只是她被回梦楼的人绑架,竟然牵连出这么大个阴谋来,会不会有战乱啊……那一定会殃及许多无辜的生命。 “此事马虎不得,还是查得越仔细越好,琛儿,你且先上九重天,到文书阁暗中查一查机巧锁的数量是否能与门中出量对得上,如若是对得上,那便与九重天的仙官们无关,先排除此事是否真的严重至此,再去回梦楼调查,门中弟子的动向,近期我会让祁儿多留心。” “是,师父,徒儿先告退了。”礼琛说完抬腿就准备往九重天上去,被无忧一把拉住。 “师兄……”无忧眨巴着眼睛,轻晃着礼琛的衣袖,疯狂暗示她也想去九重天上见识一番。 更生看出无忧是在跟礼琛撒娇,在一旁笑得极其和蔼可亲,替无忧说话:“你就将她变成个什么小玩意儿,带她上去长长见识吧。” 礼琛本想着,带无忧上去,怕有熊心豹子胆的她乱跑,万一不当心惹祸上身就麻烦了。 可他实在是经不住无忧这招杀手锏,加之师父都说带上去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便将无忧收进了自己的玄空扇中。 第七十八章:见长辈 九重天,日神府邸。 “上神!小仙君回天府了!”燃炬一路跑得跌跌撞撞,他也不想,但实在是被吓得腿软。 小仙君竟然将那凡人断袖带回天府来了?!不仅如此,他身上竟还穿着天玑门的门服!这实在是太诡异了!燃炬甚至来不及去与自己久别重逢的主子寒暄,满脑子都想着得赶紧去找玉桑上神来,将这个纠缠不清的凡人给轰走。 一定是受了这毫无自知之明的凡人蛊惑!他才不要相信主子与这断袖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礼琛看着一惊一乍的燃炬着实有些费解,硕大的问号挂在脑门上,这孩子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中,燃炬每次看见自己回家,都是会扑上来跟自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大至这九重天上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小至他又一个不小心烧了什么宝贝藏书等等鸡毛蒜皮都是要一一道来的,怎的这次竟然第一时间是去通知母上和父上?难不成现在燃炬已经是个沉稳懂事的大人了? 无忧哪里顾得上这些,脚下踩着缥缈的云雾,视线所到之处尽是绚烂光华,就连平日间见到的,高高在上不可及的彩虹,她此刻甚至都可以置身其中去转圈圈,还有那些个富丽堂皇快闪瞎了她眼睛的大殿,和周身自带光芒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仙女,都让无忧目不暇接,兴奋不已。 礼琛温柔地看着身边蠢蠢欲动的无忧:“忧儿一见着新奇的东西,两眼就好像真的在发光,好神奇啊......话说回来你不能乱跑知道吗?等我办完正事,就带你四处转转。” “嗯。”无忧乖巧地点头,她不会乱跑的,但她此刻非常想去彩虹圈里转个圈圈,看看自己也会不会变成五颜六色的。 礼琛正想说些什么,可突然间还在东张西望的无忧眼中的光芒就消散了去,神色平静,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以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无忧就从一个见什么都稀奇的才多识寡之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看上去极有修养的得体公子。 礼琛忍不住在心下叹道:“还能这般收放自如的吗?无忧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个什么机关?” “琛儿回来啦?呀!无忧姑娘也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母上说一声,也好让你父上准备些好吃的不是......”玉桑上仙的声音将正盯着无忧走神的礼琛惊醒,循声望去,只见她着一身素衣白裳款款而来,所经之处仙气缭绕。 怪不得无忧这丫头能瞬间变了个人,原来是这样! 礼琛忍俊不禁,扯了扯身旁端庄得体的无忧的衣袖,笑道:“哈哈...你这臭丫头,反应还挺快!” 虽然无忧此刻心中还挂着想要去彩虹里耍耍的念头,但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忍耐! “既然已经离了天玑门,琛儿就将无忧姑娘的封印去了吧,如此娇俏可人的姑娘,琛儿怎能将人家藏起来只给自己看呢!真是随了你父亲那臭德行。”玉桑一边抱怨着礼琛,一边亲切地拉过无忧的手,笑眼盈盈道:“如何?更生掌门可出关了?” 无忧微微瞪眼,受宠若惊:“啊!嗯,不过师父也无能为力呢......” “欸...连更生掌门也不能解决吗?没事的,无忧姑娘莫要心急,兴许是时候未到。” 听到玉桑的这般安抚,无忧心下升起暖意,也不自觉地握紧了被玉桑牵住的手,垂下眼帘绽放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对身旁递给自己温暖的她吐露心声:“嗯!无忧没事,谢谢上仙,眼下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做了,所以也不会像曾经那样对找回记忆这件事情而充满执念。” 因着这样温柔的母上,才会有同样体贴温暖的礼琛吧。 “......”礼琛心中满是委屈跟在两人的身后,总觉得自己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凄凉......往日里回家,大家都是围着自己转悠,他的忧儿倒好,也不知给自己母上灌了什么迷魂汤,总有一种快被她抢走自己母上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些荒唐的念头撇弃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母上,甚至是小姨母和师父,都逃脱不开他的忧儿身上所散发出的吸引力吧。 将母上和父上对自己的爱,分给因为失去记忆而跟家人失散的无忧,他也是万般愿意的。 “琛儿,发什么呆呢?快些把无忧姑娘身上的封印去了,炬儿都被吓坏了,误以为你带了个断袖来见长辈。”玉桑笑声清脆如铃:“嘻嘻,还别说,这细看之下,无忧姑娘扮作男子时,也是极俊俏的小公子呢。” 看见母上此刻对无忧的态度,礼琛心知她是承认了无忧这个未来儿媳,心情大好,笑着应道:“那母上究竟是想看忧儿姑娘家打扮,还是眼前这翩翩公子的模样呢?” “还是恢复女儿身的好,炬儿都被吓成那样,待会儿你父上回来,万一没看出来,岂不是要闹了笑话。” “琛儿遵命!”礼琛说罢便将无忧身上的封印解除,霎时间无忧就从翩翩公子变身成为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的动人少女。 此刻的无忧着一身淡粉色华衣,手挽缀花白烟纱,高高竖起的发冠也被换成了垂挂髻,步摇上还坠着白羽银铃,随着无忧的一举一动叮当作响。 无忧感激地望向礼琛,杏眼中闪着些许泪光。 在方家茶楼和礼琛初见时,无忧就是这样的打扮,没想到他还记得。 “嗯...还差了些什么,无忧你随我来,礼琛的父亲送了好些胭脂给我,正好你来了,帮我分担些吧。”玉桑热情地拉着无忧往她的内屋走,无忧只得盛情难却地跟着她走。 礼琛明白母上为何会如此热情,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生个姑娘,可又不想再去承受一次生育之苦,所以她对小姑娘,总是格外地上心,不管是小姨母,还是天府中的小仙女,她都是如此。 “就劳烦母上替我好好照顾忧儿,我这次回天府是有正事要办,炬儿可是去召父上回府了?” 玉桑求之不得,只是冲礼琛挥手,视线却仍旧在无忧的身上:“嗯,也差不多快到大殿了,你放心去吧。” 第七十九章:情劫 无忧望着礼琛远去的背影,本来心中就很是紧张了,只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眼下还要她同礼琛的母上独处,简直是要她欲哭无泪了。 “无忧来,喜欢哪个就拿哪个。”玉桑打开她妆台上的柜子,将杵在门口望着礼琛背影发呆的无忧叫了过去。 玉桑看出无忧看似沉静的神色之下微微流露出的紧张,一边替无忧上胭脂一边对无忧轻言细语:“琛儿不在,你也无需紧张,方才我听你将更生掌门唤作师父,这是个喜事,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要珍惜才是。” “嗯,谢过上仙......”无忧垂着眼帘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心底的疑问抛出:“无忧有句话想问您。” “无忧是想问我是否能接受你和琛儿在一起的事吧?”玉桑的笑温柔端庄,似又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无忧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与紧张也不由得消散了许多。 “琛儿有个姨母,也就是我的小妹,放眼三界,她的美貌无人可及,也正是因着她的惊世容颜,所以琛儿的祖母对她有着极高的期许与要求,对她的控制近乎是到了病态的地步......”玉桑提起玉裘时,眉头轻皱,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无忧细细地听着,原来礼琛还有一个因为受不了礼琛祖母的控制,而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小姨母,竟还有着三界第一美人的头衔,岂不是比她的主子苏白还要生得好看?真想见上一眼,会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琛儿生来就带着情劫,可没有人能算得出这情劫何时会来,眼下我也无法断定你是否就是琛儿的情劫,如若说,这个人就是你,我要为了替琛儿,硬生生将你们拆散,想必眼下如此喜欢你的琛儿,也是会万般痛苦的,何况,有了母上对小妹的前车之鉴,我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说到这里玉桑收起略显哀伤的神色,正色看着无忧:“与其看着琛儿因为你而颓然痛苦,还不如放其自由,所谓劫,也是结,即便是避不开,也并非无可解之法,所以,无忧姑娘若是真心喜欢我家琛儿,我希望你能陪着他一同去面对,去化解,你可愿意?” 心领神会的无忧地朝玉桑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郑重地点头应下:“乐意之至。” “无忧姑娘不害怕吗?今后要面对的危险,兴许会让你灰飞烟灭。” 无忧听到灰飞烟灭四个字,心下确实是有些害怕的,但还是笃定地摇头,神情坚定:“比起这些,我更害怕的是看到礼琛痛苦的样子。” 玉桑看着她,万般欣慰地笑着:“不愧是我家琛儿看中的姑娘,如此,我和琛儿的父上,便也能安心些了。” 此刻门窗紧闭,戒备森严的文书阁中,正上演着一幅诡异十足的画面。 只见阁中灯盏里的火苗,逐一摇曳,从左到右,似是很有秩序的样子,此刻若是有人推门而入,怕是真的会以为是在闹鬼。 这样的怪异持续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就戛然而止了,然后一抹橘黄的光影从窗缝里溜出,悄然离去。 燃炬回到日神殿中,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地对礼琛哭诉:“吓死炬儿了,幸好这次没有闯祸,万一不小心烧了文书阁,天君定是要将我打回灯芯里!” 燃炬的真身原是菩萨庙中一盏青油灯上燃起的火苗,他体内的火气虽不比老君的三味真火厉害,但稍有不慎一触即燃,他因着自己的冒失,不知闯了多少大小祸事了,礼琛这次让他去,虽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可这也是无奈之举。 文书阁外有一层结界,没有天君的准许,谁也不得擅闯,所以除了燃炬,眼下再无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文书阁中。 礼琛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急忙追问道:“如何?你数仔细了吗?有多少个?” “加上大门上的,总共有二百五十个机巧琐。” 听燃炬这般道来,礼琛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与门中的出量吻合,这至少能够先洗脱文书阁的嫌疑了。 “辛苦了,父上应当是快做好饭菜了,今日就犒劳犒劳炬儿,给你吃两只鸡腿!” 燃炬一听,原本哭丧着的脸立马高兴得两眼放光:“当真?主子真好!” 从小到大主子从未将鸡腿让给自己吃过,燃炬深刻记得,幼时自己曾被天狼星君的坐骑给抢走了鸡腿,他正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时,礼琛拿着鸡腿走了过来,本来以为主子会把手中那只让给自己,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感动的泪水,只见礼琛当着他的面一边吃一边问:“咦?你怎么吃这么快,连骨头都给嚼啦?” 呸!他又不是狗! 这件事情燃炬至今难忘,所以眼下听到礼琛说,要把两只鸡腿都让给自己吃,他甚至都感动得有些想哭了。 要说这天上厨艺最好的人,除了食神,就只有礼琛的父上,也就是当今的日神,礼光上神了,要说缘由,大概是因着这一家四口都爱吃? “往日琛儿回家,都会提前告知,我就会让他父上准备好美味佳肴等他回来,这次来得匆忙,菜式就简单了些,无忧快尝尝,合不合口味?”玉桑替无忧舀了一碗开胃酸汤:“当心烫。” 只见那汤色泽鲜艳,香气扑鼻,无忧吹了吹,喂入口中,味道酸辣可口,乍时舌蕾生津,食欲大开。 无忧由衷赞道:“好喝!” 怪不得礼琛烤野味的手艺那么好,原来这种技能,是能遗传的? 玉桑和无忧喝汤闲聊的功夫,礼琛和礼光就端着红烧排骨和烧鸡进屋了,身后还跟着一脸馋相的燃炬。 “啊!!!她是谁?!”燃炬看到同玉桑正在说笑的无忧,震惊不已,指着她对礼琛问道:“主子!她该不会就是那个断袖吧?” 礼琛笑着应他:“什么断袖?我的忧儿分明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儿家。” 无忧见到礼琛的父上礼光上神,他也是眉目如画,丰神俊朗的模样,心道难怪礼琛长得那么好看,真是越发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脑子里虽然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但无忧还是一脸镇定自若,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天玑门弟子沈无忧,见过日神!” 第八十章:回梦楼 日神礼光不太爱说话,所以看起来并不似玉桑上神那般热情,但他面色还是温和的,与无忧视线接触时,抿嘴轻笑,给人感觉也是极温润如玉。 一顿和谐的家宴用尽,礼琛和无忧就急急告别,这一个时辰耽搁下来,凡间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无忧和礼琛都担心拖延过久,还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受难。 两人先是回到天玑门里跟更生掌门反应了文书阁里的情况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回梦楼。 礼琛还是将无忧收入了玄空扇中,自己则化身成了一位眉眼清秀的小公子。 无忧觉得这扇子实在神奇,里边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最多的还是戏文,无忧闲得无趣随手翻来看,被里边好些个肉麻的段落给酸得从头到脚一个激灵,心道难怪礼琛这般会说情话,原来都是在戏文里学来的。 还翻到些非礼勿视的情节,看得她面红耳赤地暗骂原来礼琛还有这般不正经的一面,骂完后自己还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叹道:“哇?还能这样?啧啧啧……” 礼琛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回梦楼,同无忧那日一样,腰间还挂着鼓起来的钱袋,对着那儿的侍童,用阔少的语气说:“给小爷安排你们这儿最好的厢房,再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给小爷拿上来!” 无忧在扇子里听得笑到直不起腰,心道礼琛学起纨绔子弟来,竟还这般有模有样的。 那侍童对着礼琛点头哈腰,煞是恭敬的模样:“好勒,少爷这边儿请...小的看你面生,可是头一次来咱们回梦楼?” “本少爷这赶了一天的路可是累死了,动作都麻利着些,小爷我丑话说在前头,得罪小爷是断然没有好果子吃的,赶紧的!少磨叽!”礼琛边说还边有模有样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这细看之下,还真像是远道而来那么回事。 侍童听了礼琛的话,心想难怪这小子这般猖狂,原来不是当地人,回梦楼的名声在崎城可是响当当的头号酒馆,谁也不敢开罪,就且容这不怕死的东西先得意片刻,等会他就知道悔字是怎么写的了! “哎!少爷且先息怒,马上就来!” 那侍童替礼琛关上房门后,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直直地就往议厅赶去通风报信。 礼琛假意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已然被下了迷药的酒,果不其然,在他装作昏迷的时候,就被人绑起来拖到了地牢中。 因为担心贼人之中有通晓法力的人,所以礼琛为了慎重行事,还是决定将元神留在肉身中。 “这歇了快俩月,王爷那边都发怒了,亏得今儿运气好,才半天的功夫,这两块肥肉就送上门来了!”说话的是方才接待礼琛的那个侍童。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妇人说话,应当就是无忧口中的那个陈妈妈,只听得她的语气之中丝毫不掩兴奋:“这段时期为了避风头,莫要说王爷饿了这么些天,就连我都窝了一肚子的火!等夜里将这两块尚好的肥肉,送到王爷那儿,就又能得到一大笔的赏钱了!哈哈哈哈......” 两块肥肉? 礼琛听得直想拿块抹布将这恶毒老女人的臭嘴给堵上! 看来回梦楼今天抓了不只他一个,这些丧心病狂的歹人......真是可恶至极! 听着陈妈妈一行人离去的脚步,礼琛确认地牢之中已经安全之后,坐起身来就着昏暗的烛光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他斜对面的牢房中,还关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俊脸白净,眉宇之间,还透露着些许稚嫩,兴许是药效还没过,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睡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礼琛此刻也不便打草惊蛇,便又躺了回去,只是这又脏又潮的地牢着实令他浑身难受,令一向喜好干净舒爽的他额角青筋直冒。 “吱吱吱...” 就在礼琛闭目养神强压下心中憋闷的时候,在那小公子的方向突然传出一阵老鼠叫。 可以说这个模仿是极其拙劣的了,也兴许是礼琛对老鼠的声音尤其敏感,所以第一时间就听出这动静并非是真的老鼠弄出来的。 礼琛压着声音笑说:“你倒也是个机灵孩子。” “公子可有法子能出去?”身处险境的方茗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同病相怜的新伙伴身上。 “我手脚都被绑着,哪有什么法子。”礼琛心想此刻还是先不要暴露身份的好,万一这小公子知道自己有得救,待会人来逮他往王爷府送时,不哭也不闹,那就很可疑了。 “唉……这下可怎么办呀!”方茗听了礼琛的回答,整个人又陷入了绝望的情绪之中,鼻头一酸,顿时眼眶就红了:“没想到我连穹山都还没上,就被这破黑店给关了起来!” 也不知道樱儿姑娘此刻处境如何……可千万不能被卖到狗肉店了才好啊! 礼琛一听这小公子竟是想上穹山,好奇地追问道:“你上穹山去干什么?” “我去找人,可是现在却被关在这地牢里束手无策,兄台……你害怕吗?” “害怕有什么用?据我所知穹山上是天玑门,里边都是神仙,你找神仙作什么?难不成你在里边有亲戚?” 方茗见对方看上去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听到他如此说,羞愧不已,心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便将心底的恐惧生生压了下去,忍住哭腔回答强装镇定地答:“我去找我的心上人。” “你?上穹山?找心上人?!”礼琛听罢脸都绿了,难不成门中还真有个断袖不成?这令礼琛免不了脑补出一场两小无猜被迫分离的悲情大戏。 “你这是什么语气?!莫非是在笑话我!”方茗听着礼琛语气极不顺耳,因着本来此刻心中就很是慌乱了,所以情绪也异常敏感,越想越觉得礼琛方才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 无忧本是捧着戏文看得瞌睡,突然间就在睡梦里听见了这一声极其耳熟的怒嗔,将脑袋从书桌前抬起,竖起耳朵捕捉着扇子外边的动静。 只听见礼琛带着歉意地说:“对不住,小兄弟,是我失了礼,因为……天玑门里都是男弟子,所以我有些吃惊。” 礼琛适才放软了语气,解释道:“我知道!但我的心上人是个姑娘。” 这傲娇又别扭的语气,无忧霎时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第八十一章:禄王元吉 先前无忧就已经从弄霜口中得知,方茗离家出走到穹山来找自己了,可她万万没想到,方茗竟刚进崎城,就落入了回梦楼的手中! 这可如何是好......以礼琛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待会儿他们俩若是起了争执惊动了对方的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礼琛一听,穹山上的姑娘,那不就只有他的忧儿吗?这小子什么来历,竟还为了她追到这里来了。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穹山上从未有过姑娘啊!” 方茗反问道:“你又如何笃定穹山上没有姑娘,难不成你上去过?” 嘿,这小王八蛋,跟他好言好语,他就这个语气? 礼琛霎时沉了脸,语气也不免开始有些不快:“你管我上没上去过,总之我就是知道自古以来穹山上都只有男子。” 无忧在扇子里听得心惊胆颤,猜想此刻的礼琛一定已经知道方茗是冲着她来的了,所以才会这般说话。 方茗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似乎是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挑衅,所以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台莫要误会,我是想着若你见识过,可以跟我说说上穹山的路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一般,凶险至极。” “你现在被关在这里,生死难测,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何用?”礼琛虽如此说着,但看在他态度并非是想象中那般恶劣,便又接着说道:“总而言之,你现在呆在这里,比上穹山安全,那就是死路一条,你还是别想了。” 方茗听罢面色凝重地喃喃自语:“我不要……我还没见到无忧姐姐,我才不要就这般死了!” 嘿,这痴情小儿,还真是冲着无忧来的!礼琛说不出此刻心头是什么滋味儿,总而言之就是不痛快得很,本来还想在他口中多套出点话来,可一想到这世间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男子在惦记着他的忧儿,礼琛的肚里就窝火。 “你且先振作些吧,想想夜里该如何自保才是真的。” 礼琛撂下这句话,就闭目养神去了。 “我方才听他们说,夜里要把我们送到一个王爷那儿去领赏钱,那王爷要我们有何用处啊?” 方茗总觉得,在这阴森的地牢里,有个人能说说话,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可他说完之后发现对方并不予他回应。 “你说,那个王爷会不会是在练什么邪功,所以要抓我们这些童男去献祭啊……” 如此想着,方茗忍不住背脊发凉,打了一个冷颤,感觉心里又开始极度恐慌起来。 礼琛被方茗这一提醒,也开始意识到,极有这种可能性。 这世间多得是想长生不老,又不愿靠正道修成正果而选择练邪的人,只是从未听说有谁是真的靠邪功而如愿以偿,几乎都是落得个自我毁灭的下场。 这个禄王……究竟在搞什么鬼? 礼琛沉溺在自己的思索之中,也无暇再去回应方茗的话,方茗以为他是嫌自己话多烦心,便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压抑着眼眶之中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下给自己鼓励。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害怕,不能惊慌失措,否则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要像无忧姐姐那样,越是危机时刻,越要沉住气好好思考对策,一定会有脱身的机会的。 是夜。 被塞住嘴蒙住眼睛的礼琛和方茗一前一后地被押送至了禄王府。 此刻两人正身处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捕捉着身边的风吹草动,从一开始只听到对方均匀而又略显沉重的呼吸,到最后听得一阵摇摇晃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再是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打开了。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礼琛感觉到来者体内那躁动的邪气,暗自舒了一口气,多亏了那小子在地牢里的提醒,所以他一早便压制住了自己体内的灵力,否则此刻定是要败露了。 “哟呵,你是什么来历?修为如此低浅,竟还有这么个宝贝法器傍身?”碌王元吉一眼便看到了礼琛腰间的玄空扇,催动起体内的邪气,进入了戒备状态。 礼琛心道糟糕,但此刻若是直接动起手来,只怕会殃及身旁这个小子,兴许还会破坏了无忧的计谋。 于是他以最快的反应挣脱开手中的绳索,扯下嘴里的和眼前的布,对禄王元吉俯首说道:“王爷莫慌,小的是来通风报信的。” “哦?你是?”元吉将信将疑。 “天玑门。” 元吉肯定不可能就此信了,不屑地笑道:“通风报信……谁它妈通风报信能被回梦楼的人绑来?小甜心……你就这点把戏?还想瞒过我?” 这元吉男生女相,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阴柔劲儿,好似条蛇一般,盯着人看时,邪佞至极。 礼琛虽被盯得浑身难受,但也丝毫不慌乱,只装作一脸羞愧难当:“说来怕王爷开罪……小的是新来的弟子,这门规繁琐,想来小贪一杯,松快松快,哪晓得这陈妈妈不认识,又见我生得俊俏,这才闹出了此刻的乌龙。” 听礼琛这么一说,元吉倒也觉得能说得通,便转身斜躺在塌上,接着追问:“竟还突然用起新人来了,你总得拿出什么证据,我才好相信不是?” 礼琛见他戒备有所松懈,便按照无忧教给他的说辞,滴水不漏地答道:“正因为小的是新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才派了我来,近日里门中已然有人在暗自调查回梦楼了,小的是来传话,请王爷再稳上些时日,这玄空扇,就是证据。” 方茗还被绑在那儿,背上全是冷汗,早已经被这番对话吓得腿软! 天玑门里竟然有人与如此歹人勾结作恶?!那他的无忧姐姐此刻岂不是正身处危机四伏的境地? 无忧和礼琛万万没有料到这禄王并非是传闻中那般草包,看着阴柔十足的他发起怒来简直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一般可怖,只见他一把抓过礼琛的衣襟,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地吼:“还要稳?我它妈都稳了一个多月了还要忍?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给生吞了?!” 礼琛实在是憋得窝火,此刻已经知道天玑门是出了逆贼不假,但这人究竟是谁他还没有套出话来,只得一边忍气吞声一边陪笑道:“王爷息怒,还请以大局为重。” 但这元吉着实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礼琛担心他突然发狂动手,下意识就悄然伸手去抓别在腰间的玄空扇。 第八十二章:极品小倌 不幸的是礼琛的意图竟然被元吉察觉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玄空扇抢了去。 礼琛是能够制止他的,只是担心露出破绽来将先前的铺垫都毁于一旦,只得任由他得手。 “本王不过跟小甜心你开个玩笑罢了,怎的这就吓得想将秦祁唤来?”元吉一手拿着扇子,一手伸出去抬礼琛的下巴,满脸轻浮:“难不成你是怕本王满足不到你?” 震惊不已的礼琛此刻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无法动弹,不仅是因着元吉的轻薄言行令他厌恶愤怒,最重要的还是元吉口中说出的名字。 竟然是大师兄?!这怎么可能!礼琛实在是无力去相信,去接受。 但很快礼琛便反应了过来,想来元吉兴许到此刻都并未完全信任自己,所以随口一说,用来试探。 “这扇子……”礼琛生生抑制住心头的恶心,后退一步挣脱开元吉钳住自己下巴的手,用略带惊慌的神色说:“王爷就莫要调侃小的了,再说这扇子怎么可能唤得来大师兄?” 元吉听后,大笑着说:“也罢,今日就放过你了,你去将那位抖个不停的小甜心请过来,本王今夜好好抚慰抚慰。” 礼琛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真是诈,显些就上了当,想来他那突如其来的轻浮举动,定是为了搅乱自己心神而刻意而为的。 方茗却更惊恐了,腿软得不行,险些就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去,一时间万般悔恨涌上心头,此刻只想回家去抱着娘亲大哭一场。 “王爷,小的斗胆,方才在地牢里听那小公子说他是从蔺城来的,万一是元卿侯爷派来的人……” 什么?! 方茗听了礼琛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何时跟他说过自己从何处来?!但方茗能听得出这人是在帮自己,一时间被疑惑占据了思想,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无忧在扇子里仔细听着此刻的形势,不由得为礼琛捏了一把汗,这碟中谍的角色不好当,可真是难为他了。 “老子还用怕他那个野肿?!如果这小子真是他的人,哼!老子立马就让他有来无回。” 元吉一听到元卿的名字,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道貌岸然的东西,不老老实实地当王爷,竟还一直觊觎本就该属于他的皇位?简直是存心给他添堵! 虽说元吉压根就看不起区区凡世帝王之位,可他也无法容忍像元卿这等的杂碎踩在自己头上! “呜呜呜!!”方茗一听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杀人灭口,急得赶紧摇头,想要撇清自己与元卿的关系。 “看来我的小甜心有话想说啊。”元吉抬手除去方茗身上所有的禁锢,下意识将还拿在手中的玄空扇打开,欲要扇下此刻心中燃起的怒气。 本来无忧正紧紧扒在扇面上偷听,万万没有想到元吉会突然打开扇子,这一扇,直接就将无忧给扇了出来,她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手肘传来一阵剧痛,霎时让她脸色惨白。 元吉也被这突然从扇子里甩出来的人给吓了一大跳,正欲开口质问的时候,却被无忧那张俊美的脸给牢牢吸引住了! 天上能掉馅饼,扇子里却掉出了个极品小倌来? 礼琛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就拔腿去扶,认出无忧的方茗也一脸惊喜地飞奔过去。 此刻这画面是真的荒诞有趣,无忧却是急得连叫痛都来不及,迅速从地上弹起来,先是冲着还没来得及将“无忧姐姐”四个字吼出来的方茗大声呵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为兄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家里伺候爹娘吗?干嘛非要跋山涉水地找来?!” 方茗愣了片刻,眨了眨眼,从狂喜中恢复理智,反应到眼下不并是能好好相认的时刻,也心知无忧是在救场,便配合地站在原处,扮演着一个被兄长训斥了而满脸委屈的熊孩子。 接着一把甩开礼琛来扶的手,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态:“你拍着胸脯给我保证能做好的任务,就办成了这个样子?结果还得让我亲自出马,我要你这废物有何用?!” 要不是旁边还站了个元吉,礼琛险些就被此刻的无忧给带进戏里,以为她是真的在怪自己办事不利。 只见他也极其默契地装作唯唯诺诺,被无忧训斥得一个字都说不上来的模样,乍一看倒还真像是无忧的手下。 元吉哪里还有心思去推敲无忧此刻的话是否真实可信,从头到尾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叹道,不愧是极品小倌,连在盛怒之下骂人的模样,都这么讨人喜欢。 “王爷,小的吴游,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如传闻中一般气质非凡,这手下是新人,没什么经验,加之初次见着王爷真容,许是跟我一样被王爷的王者之气所震慑,这才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莫要怪罪才是。” 只见眼前的元吉朝无忧笑得优雅得体,方才那嚣张又暴躁的一面此刻竟一点影子都找不着了,看上去倒真像是个有皇家气息的王爷了。 “无碍,今日能得见吴游公子,也是本王的荣幸。” 礼琛在一旁看得窝火,直想将元吉那双紧紧黏在无忧身上的眼珠子给一拳锤爆。 “本来是件小事,所以才派了新人来,是小的调教无方,让王爷见笑了。” “无碍无碍。”元吉虽然对无忧起了念,但还不至于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将心头的疑问抛出:“为何先前从未听过和见过你?” “啊,王爷有所不知,主子在穹山分身乏力,所以在此之前小的一直是在蔺城替主子留意皇城中的动静,近些日子才被召回,眼下是天玑门里的老幺,过些时日,掌门更生会在凡间创建产业,小的荣幸,届时便会上任掌门,王爷若是信不过,明日可去查证。” 无忧说的这番话,真假掺杂,也尽力避开了可能会引起元吉疑心的点。 元吉虽然觉得无忧这话说得过于隐晦,但一想到房里还站了个小公子,好像是他的家弟,兴许是怕他听到,泄露出去,会招来祸端,加之无忧那坦然自若的神态和流畅回答,可以说此刻的元吉对无忧的身份是深信不疑了。 第八十三章:不看僧面 “吴游公子年少有为,恭喜恭喜。” 元吉暗自去探了无忧的神识,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只是一介凡人! 天玑门自成立以来,从未收过凡人弟子,莫非此人深藏不露,仅凭自己现在的修为,并不能探清? 如此想着,元吉心下开始纠结起来……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极心仪的小倌,想着将府里的那些个庸脂俗粉统统拿去炼了,只留他一个侍于身侧,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抉择。 元吉时常会回想,打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大失误将自己置于绝境。 本是唾手可得的帝位,却因着自己急于求成,不愿意静下心来多等一等,而被自己亲手推开…… 变成眼下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元吉承认,全是咎由自取,也不怨任何人。 可是孤军奋战的感觉实在是太寂寞了啊…… 自看到这吴游的第一眼,元吉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咒一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元吉想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不仅仅是在孤枕难眠的夜里有具温暖的躯体可以拥抱,他更想要的,是让吴游成为愿意与自己交心的,能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啊。 不过……元吉心中,还有一个令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更为阴暗的念头。 如果能将这吴游公子吞噬,将他的修为据为己有,他便再也不用继续对着天玑门里那位虚与委蛇了,再说得病态一些,吴游能与自己合二为一,不也等同于他将永远陪伴着自己了吗? “在下不过是替主分忧,王爷抬举了。” 无忧轻车熟路地打着官腔,心想在百花楼喝那一年多的酒倒也还是有些收获的,至少面对这些个王公贵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心里就跟明镜儿一样。 “……” 无忧发现元吉此刻正盯着自己走神,神情看上去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在为何事所困扰。 “王爷?” 见他半天都没个反应,无忧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元吉这才回过神来:“嗯,你有何事想说?” 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元吉发现自己竟然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想日夜都捧在手心里看着,如果他和自己融为一体,那岂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吴游想与王爷聊一聊有关天玑门的事情,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准许……” 元吉眉尾轻挑:“哦?” “家弟年幼不更事,还请王爷放他一马,准许我的手下先送他回天玑门,当然王爷大可放心,吴游会除去今夜家弟的所有记忆,不会泄露分毫。” 有了眼前的他,元吉哪里还能将方茗放在眼里,何况他也乐意能与吴游独处,大手一挥:“小事,任凭吴游公子处理。” 礼琛听罢却又惊又急,他怎能安心放无忧与这个歹人独处一室?!即便是他去来连半柱香的功夫都用不了。 万万不可! 只见无忧移步到方茗跟前,背对着元吉,给方茗使了个眼色,随即长指一束,在空中一阵“鬼画符”,再是一掌轻覆上方茗的天灵盖。 礼琛在一旁看着,想笑又不能笑,着实是憋得难受,还别说,这丫头装神弄鬼简直有模有样。 无忧收手后,方茗先是眼睛发直,再是一个激灵,随即眨了眨眼,接着神色茫然,最后一把抓住无忧的肩膀,又惊又喜的模样:“哥哥!” 元吉看得一头雾水……这是出自哪门哪派的术法?竟让他丝毫灵力的波动都感受不到。 “嗯?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无忧故作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你在回梦楼喝醉了,是为兄将你带来的,现在天色已晚,这位哥哥会带你去我的房里休息,可好?” !!! 突然就感受到了身旁传来礼琛的怒意,无忧心下暗道糟糕:“完了,礼琛现在定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方茗顺从地点头:“那哥哥要快些回来,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哥哥说。” 在元吉眼里此刻是手足情深的和谐画面,可在礼琛眼里,方茗这臭小子那望着无忧的眼里的,赤裸裸的情意,简直是对他的一种挑衅! 无奈的是眼下的局势无忧是好不容易掰回甚至掌握了主动权,礼琛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还请王爷将扇子归还,这小弟子修为尚浅,在山底还需得要用上法器才行。” 元吉看了一眼手中的玄空扇,心想反正自己拿了这东西也没用,便微笑着将扇子递给无忧。 无忧去接时,元吉伸出指尖轻抚着她的手背,气得无忧直想反手一巴掌甩过去! 但她还是生生将心头涌起的恶心压了回去。 无忧心知此刻元吉已经中了自己的障眼法,想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接过扇子,盯着他的眼神之中露出些许狠色:“王爷可以不看僧面,请您三思。” 元吉果真被无忧这神色给震慑住了。 他眼下确实是没有实力敢去动天玑门里那位所重用之人。 那尊大佛,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元吉自己动手将自己杀死,被他委以重用的吴游公子,实力肯定是远远超过自己的。 元吉只怕是自己现在不懂忍耐克制,会激怒吴游,他已然吃了不少这样的亏,这等作茧自缚的事情,元吉是真的不敢再冒险而为。 所以他只得尽力掩饰住难堪的神色:“无心之失,公子莫怪。” 无忧冲他扯出一抹冷笑,没再应他,只转身假意将扇子递给礼琛,实则是将扇子藏于袖中。 礼琛也看出了无忧的盘算,心下松了一口气,幸好,无忧并非是在兵行险招,知道给自己留退路。 说来也是天公作美,元吉此刻正瘫在软塌之上喝茶,无忧的身体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礼琛便趁机用法力变出了一把假的玄空扇拿在手里。 无忧盯着礼琛威胁道:“将我的家弟安顿好,若是我听得他有半句抱怨,后果……” “是!” 礼琛知道无忧是什么意思,她一定是在担心自己会找这臭小子麻烦,可他就算是要找麻烦,也是堂堂正正地当着无忧的面儿找。 礼琛和方茗离开之后,与元吉共处一室的无忧心底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说到底虽然一切似乎是在朝她控制的方向去发展,可她也无法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毕竟元吉这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邪佞,太恶心了。 第八十四章:竟然是掌门 “是这样的王爷,不知主子是否跟你说过,他进一步的想法?” 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要分外小心谨慎,无忧倍感压力,后背已然起了一层薄汗。 “哦?此话怎讲?”元吉一听,他还能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如果做这个世界坐拥天地的霸主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元吉还真的想不到还有何事才能满足他的贪欲。 无忧从九重天上下来之后就一直在想,天玑门中都是些神仙,不可能说有哪个神仙不将精力放在提升在自身修为上,反倒是有闲心去干涉凡人的权势之争,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的话...... “一统三界。” 无忧说罢就细细观察着元吉的反应。 元吉听罢,原本带着些疑惑的神情,却变得轻松了起来,只见他展颜道:“我还当是何,此事,我一早便已知晓,怎的更生现在才告诉你?” 什么?! 与元吉勾结,还想要一统三界的人,竟然是掌门?!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笑容如沐春风,像父亲一般的师父啊! 元吉看着无忧此刻那震惊的神色,好似十分难以接受他的这番话。 为何更生将他的计谋都一早如数都说与他听,却要瞒着吴游公子? 元吉认为,唯一能解释的说法,就是更生对眼下这年纪轻轻却高深莫测的手下有所忌惮,直到眼下不得不需要利用他的能力去扩展他在凡间的产业,逼不得之时才告诉吴游的。 这是戒备心极强的更生惯用的伎俩,循序渐进,当你想要脱身之时,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他手中麻绳上的蚂蚱,任凭拿捏。 当初他也是如此受他蛊惑,才落得现在这个任人摆布的下场。 元吉见着无忧的反应,感觉挑唆有望,心中暗喜,有心想进一步击溃无忧对更生的忠诚:“公子也莫要介怀,想来是你在他跟前锋芒露得太过,才招来了他的戒备。” 无忧冷笑一声,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之计,她怎能听不出来。 这元吉啊......连做狗都没有做条好狗的觉悟,更生那般聪慧之人,为什么会与他这样的蠢材勾结? 无忧紧紧皱起眉头,一脸的痛色:“说来不怕王爷笑话,吴游自小孤苦伶仃,因着体内有些异于常人的怪力,所有人都怕我,不敢同我接近,可主子不仅不怕我,还愿意收我为义子,教我如何控制体内的怪力,我是心甘情愿替他卖命的,可......今日我是万万没想到,主子竟然对我如此不信任!”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一幕。 元吉假意安抚:“世间有能者都易遭人妒忌,都说高处不胜寒,我若是你,绝不甘心屈身于他。” 无忧听罢心下暗骂,这畜生,尾巴这么快就兜不住了吗? “王爷,吴游斗胆一问,今夜我能不能有幸尝尝你府上的酒?” 这可是让元吉高兴坏了,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至极啊!本来不着急对眼前这俏人儿下手,没想到他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乐意至极,来人!” 元吉将门口守着的护卫招呼进来,吩咐他将府上最好的藏酒搬来。 无忧其实并非是真的想喝酒,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礼琛来接自己脱身。 酒上来之后,无忧一边敷衍着应付元吉那些个挑唆拉拢的话,一边在心下盘算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给礼琛,她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自那日更生仅凭自己一句,巨大的跑得飞快还会发出刺耳声音的铁壳子,就画出了那个梦中之物,无忧就怀疑更生会不会和自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无忧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将袖中的扇子抽在手中紧紧握着,眨眼间变了脸色,对着依旧滔滔不绝地在自己跟前说着更生坏话的元吉冷冷地说道:“你是吃醉了吗?满嘴胡言乱语,就不怕更生来要了你的狗命?!” 元吉万万没有料到方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他竟然会突然换了一副嘴脸,一时间又慌又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这条心术不正滥杀无辜的走狗心里没数吗?” 无忧拿出手中的玄空扇,元吉暗道糟糕,正欲去抢,但为时已晚。 唰! 刺眼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屋子,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元吉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礼琛应声落地,将他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门外的护卫被光芒所惊动,撞门而入,礼琛手一挥便将那些人轻松撂倒。 元吉本以为来的人会是更生,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一个身着天玑门一等门服的新面孔。 他尝试想要催动体内的邪气站起来,却发现踩着自己的这人修为极高,那灵力自踩住他后背的那只脚上重重压来,竟让他难以喘息。 绝望之下,元吉恶狠狠地瞪着礼琛,嘶吼:“你们究竟是谁?!” “你这条狗不配知道。”无忧将扇子还给礼琛,拎起手边的酒壶,边喝边轻松笑道:“酒不错,谢谢招待,这酒壶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就送我好了。” 压抑了这么久,无忧这才知道戏精不好当,总算是能喘口气好好说话了。 无忧拿着酒壶走到门口蹦跶着:“仙君这么干净,他的血恐会脏了你的手,走吧,等掌门来送他上路。” 礼琛朝无忧温柔笑道:“你先背过身去。” “你轻点,人家可能怕疼呢。”无忧心知礼琛是要报方才元吉轻薄自己的仇,想来他下手不会太温柔,便乖巧地背过身去。 “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自身后传来,无忧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无奈地摇头,幸好这小肚鸡肠的男人不是自己的敌人啊! 礼琛也算得上是速战速决,想来这凄厉的叫声会惊动整个府上的护卫,礼琛疲于应付,心中还有着更要紧的事情想做。 大手抚上无忧的肩头,他垂目与无忧相视一笑:“走吧。” 无忧想回头看看此刻瘫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元吉,被礼琛一手挡住:“别看,晦气。” “哦,你把他怎么了?”无忧好奇得紧。 “废了眼睛和手脚,和...不可描述的东西。” 无忧听着都觉痛,抱着胳膊叹道:“啧啧啧...可怕的男人!” 第八十五章:够了吗 礼琛带着无忧来到了他的那座湖景小屋中。 “你把方茗安置好了?那孩子......”无忧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礼琛一把按在墙上。 无忧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被礼琛封住了。 这是一个缠绵悱恻令人窒息不可描述的湿吻...... 压迫感铺天盖地朝无忧席卷而来,她只觉身体里的所有感官都被礼琛牢牢牵引,整个人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结束时无忧已经是两腿发软气喘吁吁的模样,眼睛都红了:“你!” 无忧还是第一次被礼琛这般略微有些粗鲁的对待,虽然有些被欺负了的感觉,但说不出为何,竟还有些喜欢。 骗人的吧?!难不成自己还有些受虐狂的倾向? 就在无忧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越飘越远的时候,听得头顶传来礼琛的微微喘息,和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不准你提他。” 无忧脸一黑,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礼琛会拿方茗的事情来找自己算账! “不是,我跟他......” 正欲开口解释,礼琛又是一个深吻压下来。 怕了,无忧是真的怕了,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又卑鄙又羞耻的手段!最可恨的是自己拿这招一点辙都没有! 吃了亏的无忧自觉地闭了嘴,靠在墙上一言不发。 她不说了,等他先说!成了吧! “说啊,你怎么不接着说了?” 礼琛承认自己今晚是受了太多的刺激,有些头脑发昏了,但从骨子里钻出来的那些个占有欲,已然在他体内叫嚣放肆了许久,似要将他撕裂一般恼火。 无忧觉得自己都快哭了:“你说,你是我大哥,你先说!” “那好,我先说,我不喜欢别的男子用那般眼神看着忧儿,不喜欢他们惦记你,不喜欢他们的脑子里有任何与你有关的臆想!我也不要忧儿与别的男子有任何肢体接触,我想要将你独占......是不是很过分?!” 倘若此刻的月光再亮一些,无忧就能看到此刻礼琛眼里的自责与慌张。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会这样,自从喜欢上无忧起,礼琛就逐渐发现自己像是快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情绪与无忧的一举一动紧紧缠在一起,今夜之事无忧本就没有任何过错,可自己眼下竟然,对无忧做出了这般无礼之事。 方才在禄王府的时候,礼琛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元吉的时候,几乎是撇去了理智想要疯狂地报复,想要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看着元吉趴在地上想逃却痛得连爬的力气都没有时,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年在凡间历劫,替恩人报仇虐杀那个官家小姐的时刻。 礼琛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个模样的自己,再说得直接一些,他厌恶且害怕这个残忍而病态的自己。 他也不想被无忧发现自己这阴暗的一面,想要一直一直,在无忧眼里都是柔和而温暖的模样,害怕无忧有朝一日,会被他这一面给吓跑。 无忧虽不知为何礼琛为何会突然问自己,他是不是很过分的话,但也隐约觉察出了礼琛此刻脆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扬起头伸出有些冰凉的手,轻抚上礼琛的脸颊,声音似要融进那月光之中一般温柔:“虽不知道阿琛为何会这样说,但每个人都是有缺陷的,如果你是因为方才我在王府说你可怕所以有所在意的话,忧儿想说,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不是恶人,宽容这等事情,也要看对方配不配得到。” “那元吉作恶多端,手中不知沾了多少无辜百姓的血,一想到那些无辜的人命,和他们的家人,我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所以阿琛对他所作之事,并不过分。” 无忧踮起脚,送上一个安慰的亲吻,接着柔情款款道:“再说回来,我喜欢你,不是只喜欢你的样貌,不是只喜欢你的无所不能,也不是只喜欢你对我的温柔以待,而是你的所有啊。” 这一声声一句句,温柔且有力地,敲击着礼琛的心弦,看着眼前的人儿如此懂得安抚人心,礼琛笑颜逐开:“忧儿这张嘴是真的厉害,不仅仅可以迷惑敌人,就连安慰我,都有奇效。” “不敢当不敢当,你更厉害!”无忧摆手,心道她再厉害也不比礼琛,随时都能让她乖乖闭嘴。 礼琛心知无忧所指是何,虽然暗自红了脸,但依旧是厚着脸皮追问:“如此说来,忧儿对我还是很满意的?” 这叫她如何作答?!无忧气极:“呸!” 礼琛不依不饶:“不满意?那你教我。” 无忧急急摇头:“我也不会,咱俩就这样凑合凑合可行?” “不成,表达情意之事岂能含糊,要不这样,你我互相练习,定能有所突破。”说完礼琛便将脸向无忧压去。 无忧慌乱地伸出手将礼琛的脸推开:“你别欺人太甚啊!我还有正事要同你商讨!” “不成,今夜不成。”礼琛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受了刺激,需要更多的抚慰。 “......”无忧无话可说,她也的确没有想好该如何跟礼琛说他的师父更生就是想要一统三界之人,在揭露他的阴谋之前,无忧想要试着从更生的嘴里再套出些话来。 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否则有着这样狼子野心的他怎么会轻轻松松就收了自己为徒,还准她以掌门人的身份去凡间创建天玑门,这其中肯定有所图谋。 看来天上真的没有白掉的馅饼啊......这更生肯定不会像元吉那般好对付,是得要好好想个对策才行。 无忧走神的时候,被礼琛趁虚而入。 “唔......” 真是个又狡猾又难缠,还让人欲罢不能的男人! 既然无力反抗,聪明的无忧当然选择好好享受,只是这等极易擦枪走火的事情,好歹也要有个分寸啊!! 再怎么说她也同样是个有着七情六欲之人,礼琛那猪脑子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去? 趁着喘气的间隙,无忧弱弱地问:“够了吗?” 觉得嘴上有点烧得慌,兴许又肿起来了。 “不够。”礼琛轻咬着,又松开。 “忧儿觉得够了吗?” 这哪里是够不够的问题!再亲下去就要变成要不要的问题了啊! 还没等无忧来得及开口,就又被堵住了嘴。 无忧欲哭无泪地腹诽,礼琛这问题就跟放屁一般,自己是要充耳不闻才对,怎的她就天真到想一本正经地应他说够了。 第八十六章:变天了 次日无忧是被清晨的鸟啼唤醒的,大敞的窗户外旭日高升,晨光夺目,温暖地拥抱着世间万物。 金色的光芒在礼琛的侧脸上勾勒出朦胧的线条,如梦如幻,教她挪不开眼。 伸出手,指尖轻抚过礼琛舒展开的眉毛,那绒绒的触感甚是舒心,无忧盯着礼琛细细看着,忍不住就成了一脸痴笑的模样。 被眉毛上的酥痒给弄醒的礼琛一把抓住无忧的手,闭着眼睛用慵懒的声音道:“醒了?” 无忧霎时俏(老)脸一红,急忙整理好神色,将手抽回。 昨夜好像险些出了大事,无忧后来,蜷缩在床角紧紧抓着被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心头那翻涌不已的灼热感压下去。 礼琛睁开清澈勾人的桃花眼:“吓着你了?” 他想起昨夜无忧躲在被子里生怕挨着自己的模样,有些自责,原本是想抱着她入睡,想她能更安心些,但脑子里那肆意生长的念头着实可怕。 礼琛担心自己乱来,所以生生克制自己不再去碰她。 无忧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被礼琛吓着,倒不如说是被昨夜的自己给吓着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面。 被吞没理智的一面,就像是身中魔咒般被郁念所支配到不能自己。 实在是陌生又奇妙的感受,令无忧又害怕又有些上瘾。 见到微红着脸一言不发的无忧,礼琛自责不已,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忧儿......抱歉。” 无忧心知礼琛以为自己是真的被他吓着了,有些苦笑不得,将脸埋进他的颈窝,用别扭的语气说:“我也是有郁念的,只不过说出口就觉得难为情,真的没有被你吓到,安心。” 礼琛听罢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也是我的不对,没有想到这一层去,在成亲之前,我会尽力点到为止的。”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起了床,用早膳时,礼琛发现无忧好像有心事,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忧儿在为何事困扰?” 无忧抬起头,欲言又止。 究竟要不要说?眼下除了元吉这一个证人,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实更生有一统三界的动作,仅凭自己和礼琛之力,也断然不可能阻止得了。 更生能放任自己和礼琛查这件事情,想必也是有了对应之计才会如此,如果现在就打草惊蛇,对于本就处于劣势的他们只会更加不利。 “是与逆贼有关的,对吧。”礼琛见着无忧这样纠结不已的模样,心下也大概猜到了答案,虽然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秦祁说门里的机巧锁没有异常,文书阁里查的数量也与秦祁对自己所述的出量吻合,他一开始还真的以为这个逆贼就是他眼中刚正不阿的大师兄,直到元吉用他来试探自己之后,礼琛才彻底摒弃掉对大师兄的怀疑。 知道他和无忧在着手追查这件事情的人除了大师兄,就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受天玑门众弟子都敬仰的掌门,受众仙都夸赞天赋异禀聪慧过人的更生。 因为机巧锁是凭他一己之力打造出的,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会这异常复杂巧妙的工艺,多出来的机巧锁,只有他能做到。 无忧看着礼琛此刻的神色,知晓礼琛心中也大概有了猜测。 “嗯。” “是师父...对吗?” 果然啊,难怪昨夜礼琛会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想必他一时之间,也觉得难以接受。 “嗯。”无忧伸出手去抓住礼琛的手,柔声安慰:“你也莫要太难过。” “我没事,忧儿现在是何想法?” 总而言之,现在最紧要的,是和无忧想出个对策来。 “眼下你我与他之间,实力悬殊太大,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的,在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装作不知道,暗中留意他的动作,再见机行事吧。”无忧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更生兴许,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礼琛惊讶不已:“忧儿也这样想?” 他原本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也不敢去相信这个世上真的还有一个神秘的未知空间。 无忧一听,心中咯噔一下,眉尾轻扬:“也?难不成,你也觉得?” “我不过是那日见他听你说这世间还有一个神秘之地,反应异常平静,一时间多虑,忧儿是为何有这样的猜想?” “你想想看,我第一次跟你提及那个,巨大的会发出声音的铁壳子,你脑中可有想到这铁壳子是何模样?” 礼琛先是摇头,紧接着微微一愣,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脸色大变:“他那日只思索了片刻就将那东西画了出来!” 无忧点点头:“是了,他绝对知道我的来历,只是不愿意告诉我,能这么干脆地收我为徒,又给我掌门当,我想,他定是想要利用我,至于想利用我的什么,去替他做成什么,眼下我暂时还想不到。” 就在这时,礼琛不知道为何,脑中突然回想到弄霜曾经给自己提过,蔺城有个叫元卿的侯爷在打小姨母的主意,并且,那个侯爷的背后,有个神秘的靠山,难不成...... 真是造化弄人,他和小姨母,弄霜,费尽心思想要将无忧置身事外,保护她不被牵连,可眼下的形势,无忧岂止是受了牵连!简直都快不明不白地成了其中的又一颗棋子! 似是要应了无忧和礼琛此刻的心事重重,原本温暖夺目的太阳,不到午时便被厚厚的乌云遮了个严实。 无忧在阴云之下抬头那一刻惊雷乍响:“变天了。” 穹山,天玑门。 被礼琛关在房间里的方茗,心急如焚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昨夜礼琛离开之际,用严肃又冷漠地声音警告他:“不要打开房门乱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你不想给忧儿添麻烦的话,就在这里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呆着,等我接她回来。” 可是都过去了这么久,还不见他们回来,方茗不得不去担心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这简直是他活这十几年来,最难熬的一段时辰! 第八十七章:松开 就在方茗快要按捺不住,正准备推门,想要出去看看有没有救兵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无忧的声音:“小少爷!” 方茗迅速转身,只见无忧和礼琛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他的身后了。 “无忧姐姐!”方茗鼻子一酸,眼眶霎时间就红了,总算是安全回来了! 只见他一时激动,飞奔着就想扑上前去抱无忧,却被礼琛一手抓住胳膊,像拎鸡崽儿一样把他拎到了自己的身旁。 方茗一脸茫然又委屈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啊!难不成弄霜口中所说的那个仙君,就是他? 方茗不由得暗自在心中捶胸顿足,为什么?!!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他,要遇上这般劲敌! 礼琛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接受着方茗略带愤恨的打量,盯着方茗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戒备:“小小年纪,什么副德行?” 无忧见状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你与他置什么气嘛。”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是,在无忧眼里方茗还是个孩子,她对他完全没有兴趣,礼琛没必要吃他的醋。 礼琛是听得懂的,但就算是孩子,只要敢来抢他的人,他都会毫不手软地将他扔得远远的,何况这眼前的这小子,已经到了能成亲的年龄。 哪曾想,礼琛都还没来得及去反驳,方茗就红着眼眶一脸不满地嚷了起来:“我不是小孩子!” 礼琛听罢,一时之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忧儿听见没有,他自己都说不是小孩子了。” 听到礼琛亲昵地唤无忧作忧儿,方茗的怒火从心口骤然烧到了头顶,攥起拳头踮起脚抓过礼琛的衣襟,冲他大叫着:“不准你笑话我!” 毫无防备的礼琛被方茗这大力一拉,原本挺直的腰杆被迫弯起,头也低了下去,脖子被衣领拉得有些疼,令他有些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的一幕,就连无忧都替方茗捏了一把汗,只见礼琛直起身子,硬生生将揪着他衣襟的方茗给吊了起来,冷眼看着气极的方茗,隐忍着怒意说:“松开。” 要不是看在无忧的面子上,他早就一把拎起这臭小子,扔出门去了。 深深受辱的方茗,感觉心头的怒火与不甘翻涌着,就快要烧光自己的理智一般,他恨极了,恨礼琛抢走了他的心上人,恨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也恨自己的无能。 若是他再早出世几年,兴许就能和眼前这个对手一样高大,今日就不会受此大辱。 若是他也会法术,就能将无忧姐姐好好地保护起来,不让她只身来到这里,他们也就不会相识了。 可是...... 无忧知道方茗是真的生气了,礼琛的眉目间也透露出了怒意,急忙沉下脸呵道:“你们俩在闹什么?!” 礼琛见无忧动了怒,心下觉得自己好像做得有些过火,垂着头一脸愧疚地说:“抱歉,是我失礼了。” 憋红了一张脸的方茗也规规矩矩地松了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无忧看着他们俩都一脸憋屈的模样,无奈地叹气,放柔了声音接着说道:“仙君能否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小少爷说。” 礼琛虽然不放心方茗,但他是信任无忧的,犹豫了片刻,点头:“.......好。” 说罢礼琛就带上门出去了。 方茗见此刻房里只剩下自己和无忧两个人,想到等会无忧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他慌乱之下,心一横,便抢先将自己的心意急急袒露:“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姐姐开始,就将心托付给姐姐了!跟我回蔺城好不好?!” 虽然方茗对自己生了情意是无忧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看着眼前面容稚气未脱,却神色坚毅像是下了赴死一般的决心,才将这番话说出口的他,无忧心头还是涌起了莫大的感动。 就像那日在百花楼时一样。 只有感动。 “谢谢你。”无忧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怎样的委婉措辞拒绝,只得对他报以安慰的笑容:“可是姐姐不能接受。” “......”虽是意料之中,方茗却还是黯然神伤极了,不甘心地追问道:“为何?” “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可容得下其它姑娘?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姑娘对你袒露情意,你可会接受?” “我......”方茗当然明白无忧想要表达的意思,心中一阵刺痛,无言以对。 无忧是想过更委婉一些,给到他的伤害和刺激越小越好,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再给方茗留有任何幻想,要拒绝,就拒绝个干脆彻底。 “兴许方才我的话太过直接,会伤到你,但我相信,你会理解的,对吗?” 真是极温柔动听的语气,方茗能听得出,无忧在尽力照顾他的感受。 让无忧替自己担心是方茗并不想要看到的,所以他也就克制住自己此刻痛苦的情绪,仰头将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给收回,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我明白了。” 无忧看得心疼,想着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要这般为她考虑,实在是委屈。 “你要想哭就哭吧,姐姐不会笑话你的。” “......”方茗觉得他能忍住的。 可一听到无忧的这句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为什么啊!姐姐是觉得我不够高大,不能依靠吗?!呜...等我长大了,学了本事,我也可以、可以保护好你啊!呜......”方茗边哭边抹眼泪,一想到自己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地赶来,一路上遇到不少强盗土匪,虽有落樱帮他赶走,可在回梦楼遭遇绑架时,还跟落樱失散了! 历经艰险之后,却还是来迟了,得到了这样的回应,甚是委屈,哭得也更大声了。 无忧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给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识就想上前去将他的嘴捂上。 在房门外等得极不耐烦的礼琛本来心中就有些暴躁,被方茗这哭喊一扰,额角青筋直跳,踹门进去冲着哭得正尽兴的方茗吼道:“你哭就哭,嚎什么嚎?这里是天玑门,扰人清静!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你真想当男子汉大丈夫,现在就给我把嘴闭上!” 没错,天玑门是个极清静的地方,要不是现在下着暴雨,雷声大震,方茗这哭声,怕是都要传到万象殿中去了。 方茗被礼琛这一吼,立马乖乖闭了嘴,抽抽搭搭地说:“抱歉。” 无忧沉下脸,朝礼琛腹黑一笑:“你这声音,吼得怕是比人家哭声还大啊。” 第八十八章:莫非 礼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像声音的确是吼得有些大,尴尬地笑了笑:“他嚎得太烦人了,没忍住......” 方茗被礼琛这一吼,也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发泄情绪,并没有考虑到其它的。 这下是真的闹了笑话,但礼琛方才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的确还不够成熟稳重,他也没理由反驳,只得默默认下。 只见无忧扭头安抚着方茗:“你就在这里歇会,想哭就小声点哭,我还有事情要同他说,就在门外,说完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我......”方茗想说他哭好了,经过方才的一阵宣泄,此刻理智已经恢复些了,所以自尊心也开始冒了出来,只是平静地点头应道:“好。” 无忧跟礼琛走到门外,轻轻带上门。 此刻的天上电闪雷鸣,正下着瓢泼大雨,冲刷着房檐下长着青苔的石板,积水都溅到台阶之上了,无忧方才就看到,礼琛的衣摆已经湿透了。 无忧一脸歉意:“让你久等了。” “无碍,虽然我不喜欢那小子,但忧儿想顾及他的自尊心是对的,我若是在场,只怕他会更难受吧。” 这般体贴无忧的礼琛,又怎能不理解? “方茗那孩子,虽然是天真任性了些,但心眼是极好的,在蔺城的时候,他也帮过我。” 礼琛温柔一笑:“嗯,我相信忧儿,只要他能对你死心,我倒是愿意教他些本事。” 方才他被自己吼了之后,立马乖乖闭嘴认错的模样,加之在禄王府时他能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去配合无忧作戏,除了默契,也需要勇气和机灵的脑子,撇开成见去看待这孩子,还是挺讨喜的。 听礼琛这般一说,无忧适才松了一口气,只要礼琛不再去欺负方茗就好。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给他些时间吧。” 礼琛顿时不乐意了:“嗯?不应该要先把他送回去吗?” “他从小被方老爷子管束,简直是想喘口新鲜气都难,这次离家出走虽然是不对,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多见见世面,历练历练,放松放松,一来满足了他对世间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二来,如果是你终于得到的自由又被迫失去了,定也是会不甘心的吧?怕是会蠢蠢欲动计划着第二次逃跑。” 听无忧这么一说,他想起了他的小姨母玉裘,也是被外祖母逼得离家出走,至今都不想回去。 虽然能够理解无忧的说法,但礼琛还是站在了方老爷子的立场上:“可他家人现在肯定很着急。” 就像母上对小姨母的出走,至今都持着愧疚之心。 “所以说呀,我想请你出面帮帮他......”无忧压低声音凑在礼琛的耳旁低语。 身后紧闭的房门之中,紧紧扒在门前偷听的方茗突然间听不见无忧的声音了,不由得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他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去!但求无忧姐姐不要将他送回去才好啊! 一番商量之后,无忧和礼琛决定分头行动。 礼琛带着方茗去了崎城的酒楼里吃饭,无忧则是拿着礼琛的玄空扇,独自去了万象殿找更生。 殿中烧着的宁神香还是缭绕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怡人的阵阵幽香,茶盘之上的茶壶还是在不知疲倦地煮着清茶,那一片片茶叶跟随着沸腾的泉水翻滚,咕噜作响。 更生正坐在茶塌之上闭目养神,听见殿外传来的无忧那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也并未有所动作,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一般。 无忧没有直接踏进殿中,而是先敲了敲大敞着的门:“师父在吗,徒儿回来了!” 更生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我在,进来。” 只见无忧依旧是蹦蹦跳跳的模样,脸上依旧是挂着平日里那没心没肺的笑,先是规规矩矩地朝更生行了个礼,便径直走到茶榻前,与他面对面坐着。 更生也是如往日般一脸云淡风轻,替无忧斟上一杯茶,开口:“查得如何,可有收获?” 无忧听罢,面露些许难色:“师父啊,徒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直说就是。”更生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下倒是对无忧此刻的表现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元吉竟然说与他勾结之人是你!”无忧加重了语气,同时偷偷观察着更生的反应,只见他只是冷笑着没有作声。 果真是在意料之中,无忧接着咬牙切齿道:“实在是太狡猾太可恶了!” 更生一听,心下越发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早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可能面临的质问的答案,可他万万没想到沈无忧竟然会对他如此信任?还是说她是想要耍什么花招? 更生心知眼下的主动权仍旧是在无忧的手中,他只好顺着无忧的话应下:“呵呵,你就这般信任为师?” 无忧俏皮一笑:“嘻嘻,虽然无忧刚拜入天玑门不久,但师父的为人和名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无忧也是耳濡目染了许久,信任师父当然是第一前提。” “其次是因为,我怀疑门中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别的人知道了我们在追查这件事情,所以抢先一步给那元吉通风报信了,想出了栽赃嫁祸这一招来!否则他不可能在我们都还未对他动刑之前就招得那般干脆,这未免也太轻巧了点...绝对有诈。” 更生听罢,一言不发。 她究竟是装的?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更生不得而知,所以他想要给无忧施加些压力,看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只见他用那双似能洞悉人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无忧。 感觉他的眼睛像是有吸人的能力一般,无忧险些就乱了心神。 无忧极只得极力按捺住被更生的注视而激起的慌张,眨巴着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来舒缓因为紧张而有些干燥的喉咙,颤抖着声音询问他:“师父为何这般看着我?莫非......” 更生依旧紧紧盯着无忧,用淡然的语气追问:“莫非什么?” 却不想无忧突然就红了脸,别过眼睛娇羞地开口:“我知道我很聪明,可师父这般盯着无忧一个女儿家看,我好害怕......” !!! 从未近过女色的更生,哪里会想到无忧会突然说出这般大胆又令人尴尬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瞠目结舌的表情。 无忧一看,这招还真的有用,便继续厚着脸皮假装羞怯:“师父莫要误会,徒儿眼里只容得下礼琛师兄,对师父只是心存敬仰,绝无半点亵渎的念头!” 更生被无忧这番话给惊得方寸大乱,急忙伸出手掌示意无忧闭嘴:“打住!你莫要在胡说八道了!” “......”无忧乖乖闭了嘴,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此刻脸色铁青的更生,心下一阵暗喜。 盯我呀,继续给我施加心理压力好抢回主动权呀,哼! 这沈无忧的脑子里究竟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莫要说他此刻的身份是堂堂天玑门中清心寡欲,德高望重的掌门人,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中,他的年龄都足以给这丫头当爹了,怎么可能对她起那种念头?! 第八十九章:祁儿可认 被行事毫无章法可言的无忧扰乱了思绪的更生心下暴躁得很,但又不好发作,只得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对无忧说教:“你身为天玑门弟子,说话怎么能如此冒失?为师盯着你看,不过是好奇你究竟有何想法打算,你怎能冒出那般荒唐念头来!简直是笑话,好歹也是要做掌门的人了,连谨言慎行都不懂吗?” 无忧起身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的模样看着可怜至极:“徒儿知道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看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八成也是因为说错了话才招来了元吉的疑心,门里还没有谁,能不露痕迹地扒到我的墙根。” 更生是真的拿捏不住无忧的城府。 总觉得她好像是个极聪明又不善攻于心计的单纯少女,可越是这样,更生越担心是自己判断有误,毕竟纯真和心计到达极端时,就真的令人难以区分。 “师父明鉴啊,徒儿真的是很认真很小心地在跟他周旋!”无忧心知,更生一定是会去找元吉算账的,与其让元吉告诉更生她套话时有多轻车熟路难辨真假,招来防备,还不如自己亲口说了,以绝后患。 如此想着,无忧便将昨夜的情形对更生一五一十地道来:“我起先不过是藏身于玄空扇中听个墙根,哪知扇子被元吉抢去不凑巧把我给扇了出来......” 更生一边品茶,一边细细听着,心下一番思量后,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决定将脏水泼给除他以外嫌疑最大的秦祁,虽然秦祁对他来说,尚且还有些利用价值,不过...... 眼下秦祁最大的价值,便成了替他背锅。 “由此说来,元吉是在琛儿败露之后,就起了疑心,最终栽赃嫁祸给我?” 无忧一听,心下一阵恶寒,这更生实在是可怕,为了替自己洗清嫌疑,竟然将这么大个黑锅直接甩到了大师兄的头上?!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更生简直是比虎还要毒! 可怜大师兄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依旧是对他这个野心勃勃又阴狠毒辣的师父倾肝沥胆的。 直截了当的认同和否认都不妥,无忧只得装作不可置信的模样,捂住嘴,微微瞪眼:“啊?不会吧...真的会是大师兄吗?” 只见更生一脸痛色地叹息:“唉......你先退下,替为师将秦祁叫来,此事,暂且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无忧有心却无力再去替秦祁辩解,只得行过礼后顺从地退下后,去找到了正在指导新弟子练功的秦祁。 目送着前往万象殿的秦祁,无忧默默祈祷着,但愿在礼琛眼中行得端坐得直的大师兄,能逃过此劫。 秦祁早有预感,只是未曾想到这日竟来得这般快。 只见更生端坐于大殿之上,周身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感:“是你勾结元吉,参与了凡世的权势之争,祁儿可认?”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更生了,他更喜欢更生如父亲一般慈爱地笑着教他本事时的模样。 秦祁低着头,毫不犹豫地答:“认。” “此事还未声张出去,你且先找个地方避避,门中之事,我自会处理妥善。”更生见着此时的仍旧对自己言听计从,毫无怨言的秦祁,心中突然涌起了莫大的愧疚,原本冷漠的眼神逐渐透露出一丝的珍视:“祁儿。” 听到更生唤他,秦祁抬起头来,却没曾想撞上此刻更生微微有些愧疚的神色,心头柔软之处被触及,原本苦涩至极的情绪,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你且放宽心,待我成功之日,定会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 如果...如果方才秦祁有着一星半点的抱怨,他兴许,就不会起恻隐之心吧。 “那个约定,对现在的祁儿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秦祁苦笑着抬起沉重的腿,转身离去之际,脑中却浮现出了往日里与更生在一起相处的细末枝节。 更生或许不能明白,对于自小就缺失父爱的秦祁来说,他的每一句鼓励,每一声夸赞,都深深地刻在了秦祁的心里。 即将要忍不住潸然泪下的秦祁,停下了离去的脚步,抑制住涌上心头的不舍,背对着更生,故作平静地开口道:“祁儿,很感激师父对祁儿的教导,能成为师父的徒弟,祁儿一直是...喜不自胜的,祝愿师父,旗开得胜。” 说罢,秦祁便消失在了万象殿前。 这一番话,对更生来说,等于是当头棒喝,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早已被自己撇弃藏匿于角落的良知。 更生坐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上,相比起之前的睥睨一切,此刻倒是显露出了些许,令人蹙眉的寞落感。 礼琛从无忧口中得知,更生欲要拉秦祁出来给他作挡箭牌的时候,怒不可遏,无忧怎么劝都劝不住,他连隐匿身份都顾不上,在几乎座无虚席的酒楼里瞬间没了身影,看得四周的食客目瞪口呆。 无忧冷汗直冒,尬笑着打圆场:“他是幻术师,酒吃多了,非要给我们表演个大变活人,哈哈哈...” 可崎城之中,又有哪个认不得无忧和礼琛身上穿着的天玑门服? 虽然民间一直盛传穹山之上的天玑门里都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先前因着并没有人敢上去亲眼见识一番,所以才只当是谣传,眼下礼琛这一暴露,这些爱凑热闹瞧稀奇的凡人哪里还能坐得住!一窝蜂地就朝无忧他们涌了过来。 被淹没在人群里的无忧声嘶力竭地喊:“哇!真的只是幻术啊!!!” 这该死的礼琛! 无忧被闹得烦了,从钱袋里抓了一大把银子,朝背后一扔:“捡钱了!” 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围着自己七嘴八舌地问着。 连钱都不要?有什么毛病? 她哪里知道,礼琛带方茗来的酒楼,是崎城最好的酒楼,到这儿随随便便吃上一顿,都是十几两银子,由此可见能上这里吃饭的食客,都是何等身家,无忧怕是要抛银票,才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忍无可忍又走投无路的无忧,灵机一动,眉尾轻扬,勾起邪魅的笑容来。 这笑容惹得在旁边被挤得趴在桌上动弹不得的方茗都一阵心神荡漾,还莫要说正面对着无忧的那些个待嫁的小姑娘了! 简直连矜持都顾不上一般地朝无忧疯狂暗送秋波。 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怪她不客气了! 第九十章:融灵之法 礼琛冲进万象殿时,更生还依旧坐在大殿之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沉思着,紧皱着的眉头没有丝毫的松懈。 “师父......” 还是来迟了。 听到礼琛的声音之后,更生这才略微抬起些头来,对还轻喘着气的礼琛轻声说道:“祁儿他...都招了。” 礼琛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甘心地开口:“怎么会?” 明明就是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大师兄他怎么可能认下?! 更生站起身来,长袖一挥,宁神香飘出的烟雾之中,重现了方才殿中他与秦祁的最初对话。 礼琛也算是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了,秦祁低着头干脆利落地说出那一句,认。 “为师也不愿相信。” “......”礼琛虽然不知道更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大师兄认下这顶黑锅,但他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眼下只能佯装接受这个事实,为了不破坏掉无忧苦苦想出的计划,礼琛生生抑制住心头的怒意,期许着更生能看在与大师兄师徒一场的情分,对他从轻处分。 如果,眼前这个依旧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更生,还尚有一丝良知的话。 “那大师兄...现在在何处。” 更生苦笑一声,道:“还能如何?逐出师门。” 礼琛骤然一阵揪心,这样的处分,对于这几百年都一门心思为天玑门付诸心血的大师兄来说,简直是莫过于催灵一般的毁灭。 对天玑门忠贞不二的秦祁,此刻却成了替掌门人背锅而被天玑门驱逐的丧家之犬!这是何等荒谬的一件事情! 看到礼琛丝毫不掩痛苦的神色,刚失去一个得意门生的更生,对此刻的礼琛更为看重了,不由得出言安慰:“祁儿不过是受了元吉的怂恿挑拨,还算不得什么滔天大罪,所以为师打算将这件事掩藏起来,只对内外宣称他因着门中琐事累身,主动请辞去提升修为,也算是念在昔日与他师徒一场,给他留以立身的颜面。” 听到更生是这般做法,礼琛也算是替秦祁稍安慰,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为何师兄会受了一个凡人的怂恿挑拨?” 更生反问:“真的要为师说吗?” 礼琛没有说话,只用坚定的神色望向更生,他真的很想知道,更生会编出个什么花样来! “那元吉练的邪功,是失传已久的融灵之法,资历再好的凡人,也就只能练成元吉那个火候,可换作是由神仙去练,那修为便是能如平步青云一般层层突破,为师说句不好听的,自你飞升上仙后,一向要强的祁儿哪里还能坐得住?元吉便是以此此邪功作为条件,要祁儿助他争夺皇位的。” 笑话!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礼琛听得心底直发寒,果真是三界第一聪慧的更生,到此刻竟还想着要以此来挑唆他与秦祁,若不是他已经知道真正有野心之人是更生,此刻怕是要真的信了他的这番话。 幸好他这脑子还有无忧能够克制,否则真的难以有人能阻拦他,还别说,礼琛现在觉得三界第一聪慧的称号,已经可以易主了。 “如此说来,这般大的隐患,师父怎能就此放秦祁走了?” 更生听得礼琛的语气,像是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了些。 只见他冷笑着,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狠色:“也要看那元吉能不能活到将功法都如数说与他听啊。” 礼琛极少见着更生脸上浮现出这样的表情,过去不觉,但现在是真觉可怖,背上不由得冷汗连连。 “师父的意思是?” “你去找崎城的县令,告诉他只需要一纸告发信送至皇城之中就能升官,他会乐意而为的。” 礼琛一如既往地顺从:“琛儿明白了。” 离开穹山后的礼琛,第一时间没有去找崎城的县令,而是去了无忧和方茗所在的酒楼,只见那里排起了长龙一般的队。 怎么回事?今日生意竟能如此火爆? 礼琛挤进去,顺着队伍找到了无忧的身影,只见她依旧坐在他离去时的桌前,方茗正拿着纸笔在写些什么,他们跟前便是这长队的终点。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快看!刚刚消失的那个幻术师又回来了!” 还没等礼琛来得及跟无忧说上话,礼琛便被蜂拥而至的人围住了。 “唉!别走哇兄台!你这名儿还没报完呐!”无忧气得不轻,这礼琛怎么又回来了,真是太不识趣了,将她的风头又全抢了去! 礼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七嘴八舌,就快要贴到他身上来的众人,瞬移到无忧和方茗的身后,拎着两人的衣领双手齐力,拽着他们的同时,一团浓雾散开,他们三个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吸入了礼琛施的失忆浓雾的那些人,面面相觑,无一不是满脸写着,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这儿? “忧儿方才在作甚?” 无忧气得脸一别,不想看他:“你还有脸问我?你引的骚乱!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等你来接人啊!” 方茗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手中的他记的名册递给礼琛看,偷笑着说:“方才无忧姐姐正在假冒天玑门弟子招摇撞骗呢!” 听得方茗这般说她,无忧黑着脸急忙解释:“呸!谁假冒了?谁招摇撞骗了?我可是正儿八经拜了师的天玑门一等弟子!将来天玑门凡界分支,无忧谷的掌门人!” 方茗白了无忧一眼:“嘁...也就那些个钱多人傻的信你!” 礼琛在旁边瞧着斗嘴的两人,心生不悦,想要终止,便正色对方茗说道:“忧儿说的确有其事。” 然后他将目瞪口呆正傻眼的方茗撇在一旁,继续他和无忧未完成的对话:“方才是我的不对,太鲁莽了些,忧儿莫要生气,快说与我听听,你记这些作什么?” “我在招揽人手啊,可惜这些人里边一个可造之材都没有,简直白费了功夫。”无忧越想越觉得失望,将那张纸扔到地上,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你说我真的能成功吗?将无忧谷打造成凡界的天玑门。” 礼琛柔声安抚:“我相信忧儿。” 方茗在边上看着,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可为什么偏偏他还要一边忍者醋意,一边心甘情愿地跟着呢?兴许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同无忧姐姐待在一处的欲望吧,以什么身份,眼下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第九十一章:拿来 方茗心知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送回蔺城,兴许就此与她一别两宽,所以,能见着无忧的每一刻,他都万分珍惜。 哪怕是像此刻这般,卑微地,仰望着她与另外一个人齐头并进的样子。 也好过...... 好过在遥远的地方,依靠那些个短暂的回忆度日。 再说,礼琛这样强大优秀的对手,即便是无忧姐姐被抢走,他也是服输的,哪怕他不甘心,可这就是事实,摆在那里,教他不接受都难。 “仙君。” 礼琛听到方茗在唤他,循声望去,只见那孩子正对着自己一脸尊敬的神色,欲言又止。 “何事?” “还请仙君替我找个姑娘的下落...不,确切来说,是狗妖。” 方茗虽然知道落樱此刻的处境应当不算危险,好歹她也是个会法术的妖精,还有那位上仙的庇佑,但他还是想要确定之后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从洪城到穹山这一路,不知遇上了多少强盗土匪,如果没有落樱的保护,可能他早已死了百八十回了吧。 礼琛一早就看见了弄霜施在方茗身上的庇护法盾,这孩子到穹山来寻无忧,弄霜肯定是知情的,之所以没有帮他,兴许是害怕自己误会他存心要与自己作对。 方茗口中这个狗妖,想必就是那日弄霜带来果子林里,见着自己一脸露怯地藏在弄霜身后的狗妖。 “好说,你可有那狗妖的贴身之物?” 方茗一听,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他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姑娘家的贴身之物? 这时,天上突然传来弄霜的声音:“唉!我有啊!找我。” 只见礼琛脸立马沉得似锅底一般黑,咬着牙低声呵道:“你给我滚出来!” 弄霜顷刻间优雅至极地现了身,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真的滚出来。 “拿来。” 弄霜不依,明知故问道:“什么?都说了天眼仪是主子留给我的,凭什么给你?” 礼琛简直气得想一掌拍过去,全是看在小姨母的面子上才不想与他起矛盾,但一想到这臭狐狸有事无事就爱捧着天眼仪偷窥,万一哪日凑了巧看见无忧洗澡穿衣,这可是礼琛完全不能忍受的! (玉裘旁白:不用顾及我,小侄儿尽管动手!替姨好好教训教训这无法无天的臭狐狸!)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再废话,莫要怪我动手了。”礼琛极力抑制怒意的语气,和朝弄霜伸出的手,足以说明了这是他最后的忍耐。 弄霜也不算是个厚颜无耻到不知分寸的人,看礼琛是真的动了怒,立马从怀里掏出当初在无忧腰间顺来的香囊放在礼琛的手上:“拿去,我才不想看你俩腻腻歪歪的样子呢!” (玉裘旁白:口是心非的家伙!昨夜不知道谁捧着天眼仪看了半宿,自己看不够还要硬拉着我一起看!嗯,不过......真真是精彩极了!) 礼琛紧紧攥住香囊,手中生了烟,只见那香囊瞬间便成了一把灰,他扬着眉尾用眼神威胁弄霜:“你再废话一句试试?” 无忧在边上翻着白眼,这两个冤家,怎么一见面就是一副火药味十足的场面? 但弄霜未经她同意就用天眼仪监视自己这件事情,莫要说礼琛,连她都觉得过分,忍不住出声:“弄霜公子,既然无忧现在安然无事,你的确是不该再用天眼仪...嗯,偷窥我。” 弄霜虽觉自己确实是做得不对,但天地良心!不该看的他真的一点都没看到!如果她和礼琛亲热时的画面不作数的话。 他赶紧出声替自己辩解:“你们莫要误会啊!不该看的我真的没看到,也不会看的,我对无忧姑娘毫无兴趣,我的眼里只有苏娘子!” “好啦,信你,快将狗妖的贴身之物拿出来...”无忧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转过头对方茗问道:“嗯?小少爷你找狗妖作什么?” 方茗不知道该如何说,弄霜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直直叹气。 想来是觉得怕说了惹无忧误会,可误会就误会呗!反正无忧的心里也没有他啊。 “那狗妖叫落樱,是我认的妹妹,方小少爷这一路都是由她在护送,哎我先说好,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与我无关啊!”弄霜说完还偷偷给礼琛递了一个眼色。 若不是无忧和方茗在场,弄霜一定会直接了当地告诉礼琛,他是有意要撮合落樱与方茗,替礼琛分忧解难的。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你一个狐狸精,居然还会认狗妖作妹妹。” 方茗在一旁不识趣地附和道:“对啊对啊,一开始我也奇怪呢,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位仙女婆婆的仙宠!” 他的话音一落,弄霜和礼琛的脸色都变了。 无忧眨巴着眼睛,被方茗勾起的好奇心占据了思绪,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只顾追问:“什么仙女婆婆?是一千年前鹫鸣山里那个被魔王掳走的上仙吗?魔王掳个婆婆去做什么?那她现在如何了?” 方茗也浑然没有发现礼琛和弄霜眼神之中透露出的紧张,继续说道:“没错,就是她,但我听落樱说,那位上仙模样生得极美,那魔王定是垂涎她的美貌所以才掳她走的吧,想来那日我见到的,是她伪装成婆婆的样子。” 无忧听罢,心底突然升出没来由的直觉,她怀疑,这位仙女极有可能,就是礼琛那离家出走的小姨母。 “生得极美?比苏娘子还美吗?” 方茗摇头:“我都没见过呀,不知道。” 弄霜觉得不能任由无忧再追问下去了,以她的智力,怕是迟早要露馅,赶紧打断两人的对话:“行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找到落樱的下落吧。” “那就麻烦弄霜公子先用天眼仪找找,我有话要跟礼琛说。”无忧本来想直接说出口,但又意识到,家丑不可外扬,这等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礼琛听到无忧要跟他私聊,心里不由得一紧,仅凭这些破碎的信息,无忧就能有所察觉?不可能吧?! 只见无忧拉过礼琛,一脸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道:“玉桑上仙跟我说了,你有一个小姨母,是三界第一美人,她在一千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你说鹫鸣山里的那位仙女,会不会就是你的小姨母啊?” 礼琛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这聪明绝顶的忧儿只是猜到了这个地步。 “是。” 无忧见礼琛这等反应,诧异极了:“嗯?!你知道?” 第九十二章:如何是好 礼琛点头:“当然知道啊,否则我怎么会同弄霜认识。” 无忧经礼琛这一提醒,这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嗨呀!你瞧我这脑子,一下没转过来,那你怎么不劝她回家去呢?我看玉桑上仙挺担心她的。” 礼琛看她对自己下手实在是有些狠,急忙怜惜地拉过她的手:“你轻点,这么好的脑子给你拍坏了怎么办?” ??? 无忧招牌表情脸,怎么感觉她方才拍的不是自己的脑袋? “小姨母是个不甘被拘束,喜好自在之人,只要她不愿意,谁劝都没用的。” 原来如此。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弄霜的惊呼:“糟了!!” 无忧和礼琛同时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弄霜盯着天眼仪,紧皱着眉头,脸色极难看。 凑上前去一看,只见落樱正在与一位着拖地青衣的男子对峙。 是胤罗!!落樱被他抓走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帮你的!” “呵……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胤罗的笑声阴森可怖,与他那温润如玉的模样有着强烈的违和感,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独留下落樱一人在房内。 等门被关上以后,心中满是恐惧又倍感无助的落樱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呜呜呜………” 方茗看得懊恼不已:“落樱姑娘!” 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看见礼琛和弄霜同样难看的脸色,无忧也意识到了危机,忙追问:“这是谁?” 弄霜冷着脸道:“魔王胤罗。” 他是个疯子吗?对玉裘纠缠不休也就罢了,怎的还要殃及无辜的落樱?难不成他是因着进不去鹫鸣山里,所以想要利用落樱来逼玉裘主动去魔界? “!!!”无忧大惊失色,她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能接触到那些被称为魔的人物,传闻都说,魔都是丧心病狂的存在,究竟会有多可怕呢? 会不会,比天玑门里韬光养晦欲要一统三界的那位更难对付? “这可如何是好......”礼琛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有多棘手,整个三界里已经难以找到能压制到他到对手。 眼下他唯一的软肋,却是礼琛的小姨母,玉裘。 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玉裘知道,她一定是会奋不顾身地冲到去找胤罗魔界讨人,这岂不是正合了胤罗的意? 方茗与无忧的脸色如出一辙,急得踱来踱去:“什么?!那怎么办啊?!你们快去救救落樱姑娘吧!” 无忧见不得别人在她跟前来回晃悠,对她的干扰特别大,她心知此刻形势险峻,不然礼琛不会用那样为难的神色说出如何是好的话来。 “小少爷你莫要慌,眼下急不得,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对策才是。” 方茗听罢虽然识趣地停下来了,但站在原地欲要强迫自己冷静时,还是忍不住那些个坐立难安的小动作。 无忧担心礼琛不会许她插手这件事,但她仍旧是想要出一份力,于是转头望向弄霜:“能否跟我说说,这个胤罗是个什么样的人?” 果不其然,礼琛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出声制止:“忧儿,你听话,此事你绝不能牵扯进来。” 无忧伸出手去抓住礼琛的:“可我想替大家分忧,哪怕只是出出主意也好。” 礼琛看着无忧那坚定的神色,心知就算自己一再坚持,无忧也肯定不可能会罢手,与其让她瞒着自己偷偷有所动作,还不如在他有所了解的情况下行动,便没有再说话,默默许下了。 弄霜见礼琛不再阻拦,便也犹豫着开了口:“我与他接触并不多,只知他修为极高,唯一的软肋,大概就是主人了,这次抓走樱儿,想必也是想逼主人现身,可这件事情绝不能告诉主人,他已经将主人害成了现在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就是拼了命也绝对不能让他再靠近主人。” 无忧若有所思:“那玉裘上仙现在在何处?” “鹫鸣山。”弄霜顿了顿,整理好措辞,接着补充道:“我将苏娘子也安置在那儿,山中的结界极强,胤罗现在还无法破除。” “嗯?”无忧觉察出了异样:“你不是说鹫鸣山是极寒之地吗?主子她一个凡胎肉体怎能承得住?” 咯噔……礼琛和弄霜的心同时一紧。 弄霜迅速作出反应:“哦,无忧姑娘安心,我有娘亲留给我的狐皮,上边承载了我娘亲的毕生修为,可保她安然无恙。” 这个答复毫无破绽,无忧深信不疑,接着问道:“鹫鸣山中的结界有什么作用?能百分之百断定那胤罗无法破除吗?” “那结界是千年前主人亲自布下的,能掩去结界内所有生灵的气息,不被结界外的人察觉,包括她自己,在结界内的妖魔,都会被削弱掉一半以上的修为,主人与结界可以说是一体的,结界被毁的同时,主人也会遭受到极大的反噬伤害,胤罗知不知道这一点,我还不得而知,但以主人此刻的修为,结界被破除的话,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无忧听罢,低着头若有所思:“如果说……把胤罗引到鹫鸣山中,再将结界被毁会殃及玉裘上仙的生命,以此逼他进退两难,这时你与礼琛趁机合力对抗,可有胜算?” “不妥!”弄霜赶紧摇头:“那胤罗此刻心里究竟是因为得不到主人才所有不甘,还是真的深爱她胜过他自己,除了他谁都不知道,这赌注风险太大了,万万不可!” 沉默许久的礼琛也表示反对:“胤罗起先只是区区一只青牛精,短短百年便能轻而易举地杀掉先魔王,成功篡位,登上魔王之位后,迅速获得了极高的支持与呼声,单凭修为和天赋远远不够,没点手段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传闻都说他嗜血成瘾,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即便是对小姨母付出过真心,若是他真的珍惜至极胜过自己,后来又怎么会忍心伤害于她?想来到最后,他的选择也一定会是为求自保而毁掉结界的。” 无忧听罢,倒抽一口冷气,她并非有小瞧这个胤罗,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深深低估了胤罗的冷血程度,本想着,既然胤罗对玉裘上仙痴情至此,漫漫千年都没能放下,那便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口。 但现在想来,也极有可能,是强者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不得到手不甘心的执念罢了。 第九十三章:自己卸 无忧观察着天眼仪内落樱所处的环境,是在一个干净又精致的房间里。 “照胤罗的计谋看来,落樱姑娘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眼下的胤罗,尚且也会看在玉裘上仙的情面上,对她以礼相待吧。” 礼琛认同无忧的猜想,但他仍旧觉得这样的待遇并非是长久的:“怕只怕他耐心被磨光之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决定来啊......” 无忧灵机一动,胸有成竹地对大家说道:“但足够我做好铺垫了。” 弄霜讶异:“你有何法子?” “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无忧说这话时,仰头对身侧的礼琛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礼琛霎时间心领神会,只不过他隐隐间有些不安,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善类,无忧真的有足够的把握将矛盾引向他们两个吗? 只有无忧自己清楚,她往往是在进行下一步之前,就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如果是死路一条,她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拨乱反正,当然其中有极大的赌的成分在。 但所有的事情都要因此而不敢行动的话,便是什么都做不成,只得坐以待毙。 礼琛追问道:“忧儿有足够的把握吗?” “不管他是否是真心想要得到玉裘上仙,我只需要,激起他身为一个强者的争斗欲罢了,而胤罗在那位眼里,本就是他最大的拦路虎不是吗?” 弄霜和方茗听得一头雾水,齐齐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就不能说清楚些?” 无忧对弄霜的质问报以一个淡然的微笑:“你就且等着看戏就好。” 四个人就此分成了两对,弄霜带了方茗回方家报平安,而无忧和礼琛则是顺着更生的意思去到了崎城县衙。 哪知那知县见着他俩时,脸都白了,跟见了鬼似的,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一颗颗滚到地上去。 他瘫坐在地上摇头摆手,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嘴里不停念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无忧瞬间听出这个知县的声音,就是她被回梦楼绑架那次,在地牢里听到的那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难怪他见着自己和礼琛,会是这等反应,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机会说来就来了。 无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知县,笑容狡黠:“我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礼琛不解:“嗯?” “走,带我去皇城,这种小人,报应都没找来,如何配得上这白来的功劳?”说完无忧便将那知县踹倒在地上,踩住他的手,重重施力,扬起的眉眼之中露出些许狠色:“别想着元吉还能帮你死里逃生,他现在不过就是条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你可知该如何做才能保得了你这条狗命,嗯?” 被无忧踩住的手上传来的剧痛令他忍不住嚎叫出声:“啊!!小人知道!小人明白!还请公子高抬贵脚!” 无忧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即语气越来越重:“嘻嘻,你倒是聪明?抬脚?你以为我听不出当日在回梦楼地牢里,碰小爷下巴的那只狗爪的主人就是你吗?!” 踩住知县手的那只脚越发用力:“作恶多端还想安然无恙?你这知县当得还真是糊涂啊...” “啊!!!” 无忧被他嚎得烦了,自觉没趣,挪开脚从衙役的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扔到那还趴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县令跟前。 刀身上的寒光反射在他原本就苍白又狰狞的脸上,显得更为狼狈了些。 “右手,自己卸。” 无忧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跟礼琛离开了县衙。 全程围观吃瓜的礼琛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忧儿方才...” “吓到你啦?没办法啊...我好像是有点太记仇了。”无忧也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在礼琛面前露出这般残忍无情的一面,略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礼琛赶紧笑着摇头,宠溺地看向她:“不,杀伐果断,我很喜欢。” 无忧俏皮地眨巴着眼,梨涡乍现:“嗯,让我猜猜...仙君定是觉得,忧儿同你一样都有着阴暗的一面,所以找到了共同之处,有了心理慰藉,所以才会更喜欢我,对不对?” “......”礼琛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装作沉思的样子:“这都被你发现了?要不要灭口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无忧也配合地装作惊恐的模样:“别啊,我好害怕。” 礼琛再也绷不住,笑开了去,伸出手刮了刮无忧小巧的鼻尖:“哈哈哈......你呀。” 皇城中。 礼琛和无忧将一纸告发信送到了皇帝的书房桌案上,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有点想喝百花楼的桂花酿了。” 礼琛脸一黑:“怕不只是酒这么简单吧?” 无忧崩溃地想,啊!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这个男人! 只得一脸心虚地偷瞄了他一眼,理直气不壮地弱弱开口:“实不相瞒,我想替红蔷赎身,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此乃善举!” 礼琛阴阳怪气地应道:“哦~这样啊。” 嗯?还有呢?就没下文了?那他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看着无忧疯狂眨动的眼睛和满是期许的神情,礼琛也不忍再钓她的胃口,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说:“走吧,我也想瞧瞧令我家忧儿如此念念不忘的姑娘,是何模样。” ??? 无忧的脑子里突然蹦出红蔷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心里冒出异样的酸意,搞不好礼琛会更喜欢红蔷那种类型的姑娘......她如果是个男人,兴许早就拜倒在了红蔷的石榴裙下...... 想到这里,无忧赶紧用力摆了摆脑袋,企图让自己停止这等荒唐的臆想来。 哼,这话分明就是礼琛故意说给自己听,想让自己也尝尝吃醋的滋味儿,她才不会上当呢! 虽然如此口是心非地想着,但无忧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是在吃红蔷的醋。 真的好奇怪啊,简直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这种感觉,真不是个滋味儿...... 礼琛看着无忧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实在讨喜得很,没忍住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凑在无忧的耳际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还明知故问!虚伪! “在想我要是个男人的话...”还没等无忧来得及说完,礼琛的吻便落到了她的唇上。 一阵被索取后,无忧红着脸乖乖闭了嘴。 “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余年音番外 我叫余念音,是太医府的三小姐,我的娘亲本是山里的采药女,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被毒蛇咬伤的阿爹,也就是如今的余太医,两人情投意合,便有了我。 当时因为娘亲出身低微,进了太医府中也没能有个好名分,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府里的两位嫡姐常欺负我,小的时候,阿爹还会为我出头,但自我懂事后,也学会了隐忍,考虑到阿爹在宫里当差辛苦,平日里就算是受了姐姐们的欺辱,我也只当是耳旁风,听了就罢了。 因为她们终究还是忌惮着阿爹的,所以只是嘴上不饶人,还未曾敢真的动我。 虽然每次听到姐姐们讥讽我那苦命的娘亲是山野村妇,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没命享的时候,我心中的怒火烧得我胸口剧痛,但,每一次我都是忍了避了。 我自己都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直到十五岁那年,我听说将军府中的二小姐唐舒,不过二八年华,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一刀斩下了敌将的首级,被圣上封了游骑将军。 她还是个热心肠,自打她回皇城,城里那些恃强凌弱的人都被她揍得当场跪地认错! 我的心里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女儿家也能保家卫国,我要是能和她一样厉害,就能再也不受人欺压了,自那时起我就很想见一见这个叫唐舒的女子。 一直到镇国将军的寿辰前几日,桃儿告知我说,将军府这次邀请了朝中所有大臣府中的适婚女子,示意要为他的长子唐玺挑选夫人,桃儿的意思是,我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就能一举翻身,嫁入将军府,将在太医府中受人欺压的日子彻底摆脱。 我应下了,但我此次前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唐舒一眼。 宴会当天,我从筵席中离座,一来是被酒肉气息熏得头疼想找个地方透气,二来是期待着能见着唐舒一眼,哪怕远远地看着也心满意足了,走着走着,我在一个似是花园的地方迷了路,正瞧着池塘中嬉戏的锦鲤出神,被一阵说笑声惊动,我望去,竟是我那两个姐姐,真是冤家路窄! 正当我被她们俩缠住以言辞折辱时,一个着白裳红裙的高大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我见着这人的背影,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出手相救,可听她清冷中夹杂这怒意的声音,分明又是个女儿家。 “我说,你是哪家小姐?说话这么不中听?” 哪知二姐余敏仪见着这人,脸色霎时就变了,惊得捂着嘴拉过一旁的大姐余婉仪行礼:“可是游骑将军?余太医之女余敏仪失礼了。” 我心下一惊,眼前人,竟是我心心念念已久的女将军唐舒? “正是。” 只见唐舒抱臂语气中丝毫不掩盖厌恶:“怎么?现在作出一副端庄秀丽的模样会不会太迟了?方才不是挺能咄咄逼人的吗?在我面前头都不敢抬了?欺软怕硬的坏胚子,赶紧滚,真是污了本小姐的眼!” 话音刚落,我都不敢抬头再看两个姐姐的脸色,光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一向在自己跟前嚣张跋扈的大姐挨训时的表情,估计脸都快绿了吧。 “你...!” “嗯?你还敢指我?论官品,我在余太医之上,论家世,我好歹也是堂堂辅国将军的千金,你身为太医府的长女,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在教训别人之前,自个儿得先学会做人,否则下次,这样的好戏被别人瞧了去,可不知道两位小姐往后还有脸顶着笑柄出门见人吗?你可别告诉我,像你这样的女子,还妄想嫁入咱这将军府!” 余敏仪心知唐舒是惹不起的主,便拉着脸色难看的余婉仪疾步走了。 “嘻嘻,你二姐比你大姐聪明,知道惹不起躲得起。”这时唐舒转过头来看我。 这一眼,恰好与我的视线撞上,她的眉眼间充满了我所憧憬的自信与洒脱,薄唇微扬,笑容像是正午时的太阳,温暖,夺目,我只觉这一眼,有种一阵莫名的触动,竟突然羞红了脸,垂下头避开唐舒那大胆的打量。 妙啊,这传闻中的唐舒,竟是个比公子哥更英俊的女子! 那次初见之后,我总会有意无意间想起唐舒那灿烂的笑容,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找到她好好道声谢,可我一见着她就紧张羞涩,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怪就怪在她这人与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如出一辙,真叫人为难。 后来唐舒知道了我在太医府的处境,为了帮我,利用她兄长的婚事挑拨了我两位姐姐之间的关系,让我松快了一段日子。 七夕节夜里,她带我偷跑出府去看花灯,还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她的故事,我听得正入神,她突然亲了我的脸,我羞得说不出话。 她跟我解释说,这是秋茨国女子之间表达情谊的礼节,我虽然觉得诧异,但还是选择相信她。 听到她提起秋茨的苏幕遮时,感觉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亮亮的,说是秋茨为了祈求天降瑞雪农作物才能丰收,所以在苏幕遮节日时举国上下都会戴着面具在街上热舞狂欢! 如此有趣热闹,连我都想抛下一切亲自去感受一番,更不要说唐舒了。 我盯着湖中飘摇的花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咯噔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从胸口蔓延开来,散播到四肢百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来调节情绪。 我和唐舒一起放花灯时,她问我许了什么愿。 我笑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呀,想和唐舒,一起去苏幕遮。 没过几日唐舒向大夫人要了人,美其名曰让我教她药理,以备不时之需,大摇大摆地带着我出府却是四处游玩嬉戏,我担心她今后遇到危险不能自保,带着她上山教她识药。 我认真地讲着,她却不认真听,一直盯着我看,我嗔她,她还油嘴滑舌地狡辩:“是念音长得太好看了,怎么能怪我不认真呢?” “若是念音没有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呢?” 诸如此类,教我又羞又恼。 和唐舒相处一段时间下来,我觉察出我已不知不觉对唐舒生出了男女之情,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的同时又觉得懊恼,这种感情我是决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唐舒足足七日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能独自出府去,想偷跑出去,又害怕知道唐舒不来见我是想要躲着我,害怕她觉查出了我这畸形的爱意...... 所以我整日茶饭不思,动不动就神游,回过神来时,脸上全是泪。 看到唐舒来找我的时候,我本想装作平静的模样,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别扭地说:“唐舒不必为难自己来见我。” 哪知唐舒上前抓住我的手,对我坦白了她对我的情意,我震惊之余喜极而泣,哽咽着告诉她我其实也是如此! 只见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拿出一枚紫金流苏发簪,说是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我接过来,用手绢包好放进怀里,心疼地看着她手指上的细小伤口,虽然她没有说,但我知道,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 乐极所以生悲,我和唐舒的事情被余敏仪知道了,她以此来要挟唐舒帮助她嫁入将军府,唐舒表面答应了,让我别担心,她回去想办法,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思索用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余敏仪的阴谋,我不能每一次遇到麻烦,都要唐舒出面来替我解决,我也应该要为我们两个的感情勇敢一次。 也许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余敏仪……被复仇而来的小厮杀害,而余婉仪,莫名疯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因果报应算不算得上是过了头,但看着阿爹难过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唐舒请兵出战支援,她让我信她,等她回来带我去秋茨看苏幕遮。 我相信她。 唐舒她,一定,会回来的罢,哪怕我等得三千青绾霎时变作银丝,哪怕世人都笑话我已成疯魔,可唐舒到底还是回来了呀。 她同我说,念音,我回来了。 我取下发簪,同她撒娇。 “你该兑现承诺,带我去龟兹看苏幕遮了。” 我的唐舒,是个武功盖世的女人,她抱我的手永远那么有力而充满了安全感,甚于任何一个男子。 哪怕她带着我飞了好高,好高,高的追星采月,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第九十四章:替你赎身 百花楼依旧是热闹至极的,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昔日花魁“香消玉殒”一事的影响。 这来去的恩客有新有旧,百花楼的姑娘也层出不穷,更迭换代,是再平常不过了。 可无忧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兴许任何事情,都会从一开始的壮阔轰烈,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逐渐地失去原本的色彩,变得灰暗,难再记起,最终,只剩下了泯灭。 红蔷接任了苏白的花魁之位,她依旧喜好着一袭红衣,端坐在舞台上,像极了待嫁的娘子。 她指尖染着鲜艳夺目的蔻丹,在古琴之上看似柔柔地拨动着,实则从她指尖迸发出娓娓音律,无一不是一场嘶吼,一场宣泄。 无忧记得,红蔷曾对自己说过:“公子可知我为何喜着红衣?” “如此,在每个承欢夜里,我都能安慰自己说,压在我身上的那个男人,是我的新婚夫君。” 还没等望着红蔷发呆的无忧从回忆中回神,便被金妈妈那媚到令人忍不住有些反感的声音给惊扰:“哎呀!姑娘们快来瞧瞧~这是哪位大相公来了!” 只见金妈妈婀娜地摇着扇子,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遮不住的贪婪:“吴游公子呀!自从苏娘子一去,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被金妈妈一招呼而一窝蜂围上来的那些个姑娘,无一不是直接往无忧身上靠去。 而站在一旁风头更甚的礼琛也险些受了连累,幸而这些个早已被调教规矩的姑娘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 见着周身散发着寒气,眉眼之中写满了请勿靠近的礼琛,立马明白这是个不容招惹的角儿,便识趣地退开。 “欸……实不相瞒,苏娘子这一去啊,着实是可惜可叹!本想着好好吊唁一下,凑巧家中有了要事需得亲自去处理,这才耽搁至今。”无忧说着说着,手便下意识地往身边贴着的两位姑娘肩上搂去。 嗯?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冷…… 原来是礼琛此刻正黑着一张脸,正死死地盯着无忧那双不自觉的手,他险些就要忍不住想动手去扒下来时,意识到错误的无忧,及时地松开了。 只见机智的无忧非常自然地一手抽出腰间的扇子,一手握拳挪到嘴前咳嗽了一声:“嗯咳……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同金妈妈说,还请安排一间雅致的厢房,这些妹妹就不用陪着了,叫红蔷进来就好。” “哦~好好好,我马上安排,就请公子上座,稍等片刻!” 听无忧这么一说,金妈妈也大概猜到了无忧此次前来的目的,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装作镇定如常的模样,打点好了一切。 “如何?” 礼琛放下酒杯,认可地点点头:“嗯……味道醇厚,是好酒!” “那是自然,肯定比回梦楼那黑店的酒要正得多!”无忧一想起回梦楼就来气,不过好在,只要等当今圣上看了那封书信,便不怕关不上这家黑店的门! 这时,红蔷推门而入,望向无忧的眼眸之中,水色盈盈:“公子……” 无忧笑着朝她招手:“快过来。” 礼琛看了一眼这位叫红蔷的姑娘,黛眉之下是一双极少见的睡凤眼,身着艳丽红衣却又不显媚俗,缕缕青丝间都透着别样风情,难怪能叫他的忧儿如此挂念于心。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在礼琛眼里,他的忧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比小姨母还要好看。 “这位公子是?”红蔷是初次见着礼琛这等风姿卓绝的男人,立马被吸引住了,细看之下,总觉得他眉眼与苏白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由得更是好奇起来。 无忧拉着红蔷坐在她的身边:“你不用管他,他只是来喝酒的,我这次来百花楼,是要替你赎身的。” “……”红蔷震惊不已! 自从苏白死后,吴游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身影,原本红蔷就认为吴游是苦求苏白而不得,所以才会找她喝酒,以此来寻求慰藉,他这一失踪,她便更加肯定了这个念头,一度为此黯然神伤,郁郁寡欢,为此得罪了恩客,挨了不少责罚。 如果吴游的心中真的有她,身为一个男人,他怎么会在那么多个同床共枕的夜里,都不愿意染指于她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她心中遥不可及的男人,此刻却跟她说,要替她赎身! 红蔷的眼泪顷刻间如数涌了出来。 她伺候过的男人……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可没有一个…… 没有一个愿意替她赎身的! 无忧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只觉自己心都要化了,手忙脚乱地捏起衣袖就去替她擦:“你…你别哭啊!这是好事!” 红蔷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中还包着泪花,对无忧绽放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过公子……” “今后红蔷,就是公子的人了,红蔷定会悉心服侍!” 听到这句话的礼琛,脸又黑了些许,虽一言不发,却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莫要说无忧,就连红蔷都觉察出了礼琛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求生欲极强的无忧赶紧摆手解释:“不用不用,我替你赎身之后,你便是自由的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跟着我!” 红蔷见吴游这般急切地拒绝自己,心凉了半截,眼波之中凄凄切切:“公子可是嫌弃红蔷……” “绝无此意!在我眼里,你虽被迫落入烟花之地,却仍旧有着一颗干净善良的心,所以,你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千万莫要因为过去的不堪,来否定自己!” 红蔷虽觉感动,但她仍旧是不甘心,想要弄明白吴游的心意究竟是何:“那公子为何不愿意让红蔷留在你的身侧?” “我……”无忧被逼得没法,又不想暴露出自己是女儿家的身份,只得一咬牙:“实不相瞒,我是个断袖!这位公子,便是我的爱人!” !!! 红蔷彻底傻眼了! 她心之所向的吴游公子,既不是因着情系苏白,也不是嫌弃自己的出身,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断袖!!! 说实在的,这一时之间,简直是要比前者更难以让红蔷接受! 她竟然……爱上了一个断袖!这简直是……又荒谬可笑,又悲凉凄惨的事! 难怪他从来不碰楼里的姑娘……她早就应该要有所察觉才是啊!怎的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将一颗芳心托付于他了啊! 第九十五章:五千两黄金 无忧自知理亏,垂着头,一脸愧疚地对她真诚致歉:“对不起……红蔷,我并非是要刻意瞒着你,实在是……” “没事的。”哪知红蔷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体贴地柔声安慰:“想来这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不怪你,是红蔷鲁莽了。” “不能这般说,总之我也是有责任的,但只要你愿意理解我,我便也能安心了。”无忧如释重负地叹息,看来礼琛说得没错,今后以扮作男子时,还是需得要把握分寸才行。 红蔷没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同以往一样,将那些个自己的真实情绪都深藏起来,默默忍着,受着,再花时日去释怀。 酒足饭饱之后,无忧让门口的侍童将金妈妈叫来。 房门才将将关上,还没等金妈妈走近,无忧便开门见山地说:“开个价吧,我要替红蔷姑娘赎身。” 心花怒放的金妈妈笑出了鱼尾纹,但又很快整理好了神情,正色道:“哈哈哈...公子是个爽快的,可是呢,说句实在话,这一来红蔷是自小被我养在楼里的,虽不是我的闺女,但胜似闺女,妈妈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 这时,她停顿下来,想看看吴游公子作何反应,只见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脸风轻云淡,似乎今日就是铁了心要将红蔷带走。 于是自以为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金妈妈接着说道:“这二来呢,您也知道,红蔷现在是百花楼的花魁,身价自然低不了......” 无忧笑了笑,将扇子收起,用略带自负的神情对金妈妈说道:“这是自然,你尽管说,小爷我有的是银子。” 不仅仅是金妈妈,无忧对这楼里的情形,也清楚得很!这百花楼从来不缺能坐上花魁之位的人选,即便是今日没有了红蔷,剩下的清荷、牡丹、芙蓉,各有风姿,愿意花银子追捧的恩客数之不尽,若是这金妈妈真敢讹她,那今日无忧便要让她晓得悔字怎么写! 没想到这金妈妈还真的开了狮子大口,伸出一个手掌:“五千两。” 红蔷和礼琛都怔住了。 红蔷是万万没能想到自己能值得上这等身价!金妈妈这分明就是在敲诈吴游公子! 而礼琛则是惊讶于,在凡间,一个人的自由竟然只值得上区区五千两? 简直是把无忧当傻子在讹啊! 无忧着实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但还是忍住没有发作,仍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试探道:“黄金?” 金妈妈愣了愣,莫不是这吴游公子富可敌国? 她本想说的是白银五千两,既然这财主主动开了口,她便顺势点头:“没错。” 无忧冷笑一声:“去把红蔷的身契拿来吧。” 红蔷实在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吴游公子为了她而遭了金妈妈的算计,赶紧出声阻止:“公子不可!妈妈...您太过分了!” 金妈妈恶狠狠地瞪了红蔷一眼,浑然忘记自己方才说舍不得红蔷,把她当闺女一般看待的话:“我与贵客谈交易,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怎的越发没了规矩?嗯?” 紧接着她眨眼间又换了脸色,一脸恭敬地看着无忧说:“公子不需要准备准备?这楼里规矩您也知道......” 她哪儿有那么傻,这吴游两手空空,愿意花五千两黄金买一个红倌人,不是他傻就是有诈。 无忧给礼琛递了一个眼色,礼琛立马明白过来无忧在打什么算盘,憋着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那金妈妈眼睛都看直了,红蔷亦是如此。 印章和票号一应俱全,这真真儿是价值五千两黄金的银票啊!! 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历?!虽然一早就知道他出手阔绰是个富人,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等富人啊!难不成是什么皇亲国戚?! 无忧眨巴着眼睛,看着金妈妈的反应,觉得好玩儿极了:“好看吗?” 金妈妈哪里还顾得上佯装镇定矜持:“好看!好看!” 无忧哪能由她一直盯着看,一手将那叠银票按住,催促道:“你把红蔷的身契给我,拿回去慢慢看。” “好!好!” 说完金妈妈便跑得比兔子还快,老老实实地回房里的密室中拿红蔷的身契了。 “公子...红蔷实在是......” 无忧见着红蔷一脸歉意,连忙出声安慰:“无碍无碍,金妈妈贪婪是出了名的,像这样的银票,她要多少我就能给她多少!将百花楼都铺满都行。” 红蔷似懂非懂地看着无忧和礼琛此刻那满脸狡黠的笑意,莫非...... 翌日。 有两件惊天的消息轰炸了蔺城! 一是伴随着苏白逝世而消失了两个月吴游公子重现百花楼,还以五千两黄金的价格,替新任花魁红蔷赎了身! 二是金妈妈疯了! 世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金妈妈是得了这五千两黄金,给乐疯了的,也有人说贪得无厌的金妈妈讹了吴游公子的钱,终于遭了报应,这才疯了! 只有无忧和礼琛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发当晚,无忧让礼琛化作“被烧死的苏白”,去找到了正在睡梦之中的金妈妈,被苏白的声音给惊醒的金妈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被烧死的苏白”用低沉又凄厉地声音对她说:“还给我!把属于我的银子都还给我!” 被就受到极大恐惧的金妈妈亲眼见着自己白日里收下的那些银票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纷纷从密室之中飘了出来,随着“被烧死的苏白”的笑声,和她一起化作了灰烬。 接受不了如此刺激的金妈妈就此疯了。 红蔷虽然不知道这是凑巧还是吴游公子的刻意而为,但她也觉得此等喜讯简直是大快人心。 吴游公子豪掷千金买下花魁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元卿的耳朵里,他早就想会会这个人究竟有何厉害之处,此刻也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当然,还有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 当今圣上的御书房里莫名出现一封告发信,被告发者竟是五年前因为出言不逊而被圣上驱逐到崎城的禄王元吉! 告发信上写着:崎城禄王元吉勾结当地知县、商户,压榨百姓,贩卖人口,修炼邪功,密谋造反,其心可诛! 没有人知道这封信是谁送上的,但依旧惹得龙颜大怒,立马下了圣旨彻查此事。 方家茶楼里的一向喜好吃瓜的那些茶客们可是忙坏了,这些个重磅话题够他们嗑上几十斤瓜子不眠不休地议论上七天七夜! 弄霜还是头一次遭遇在自己说书时没有人听的窘迫,气得牙痒痒,这沈无忧和礼琛这般张扬地在搞什么鬼?! 方茗也是连帮忙都顾不上,与那些个七嘴八舌的茶客们凑在一处,细细听着,简直就快按捺不住想要拉走台上的弄霜一起去找他的无忧姐姐问个清楚! 第九十六章:吴游无忧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无忧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跨进方家茶楼,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衬得一旁举止得体优雅的礼琛,倒是像极了她的随身护卫! 同行的还有红蔷,不过她现在已经不穿红衣了,换了一身素色对襟襦裙,倒是别有一番“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的风味。 茶楼里霎时间便沸腾了起来,有几个同吴游曾经打过照面的,纷纷急不可耐地凑上前来巴结。 “哟!这不是吴游公子吗?真是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无忧皮笑肉不笑地草草应付了,便走到一脸欣喜的方茗跟前,语气极冷漠地对他说道:“给小爷我安排一个雅间。” 被无忧这带着警醒地眼神一瞪,方茗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无忧此刻是以吴游公子的身份在与他说话! 他们俩在此之前,可是情敌关系!方茗心虚地想,自己险些就捅了篓子。 于是他立马凝固了笑容,装作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应道:“随我来。” 礼琛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原由? 弄霜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行人从大厅往楼上走了去,直想撂了板子也跟上去问个明白,反正也没人听! 如此想着,弄霜二话不说便撂下板子拔腿撵上前去,方老爷子从院子里走进来,只见大厅里的茶客们都仍旧还凑在一处议论纷纷,可那台上却不见了刘先生的人影,暗自捏了把汗。 莫非是没人听他说书,刘先生受了打击,给气跑了?! 弄霜感觉到礼琛暗自给房间施下了隔音结界,急忙追问:“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什么在做什么?小爷我不过就赎了个姑娘,难不成刘先生一把年纪了,还爱凑这等热闹?”无忧心想这弄霜也太没眼力劲儿了,看不到这儿还有红蔷在吗? “我......”弄霜虽很想反驳,但经无忧这一提醒,明白眼下还不是能放松警惕的时候,便冷静下来:“老夫不过是想从公子身上问出些缘由,那些茶客都不听书了,这饭碗我还得吃呢不是?” 无忧翘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茶壶正欲要替大家添茶,连看都不看弄霜一眼,反问道:“不知先生想问出个什么缘由?” 红蔷站在一旁,莫名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浑身不自在得紧,便从无忧的手中拿过茶壶,柔声道:“我来吧。” 无忧看着红蔷,对她报以感激的微笑。 虽然知道无忧是装的,但她那一副不可一世的表现是着实有些欠揍,也懒得再纠缠,甩了甩衣袖打算走人:“公子既不愿说,那老夫就不叨扰了。” “慢着!”无忧出声拦住弄霜,继而转头望向正仔细斟着茶的红蔷,心头一软,问她:“红蔷...我能信得过你吗?” 只见红蔷轻轻放下茶壶,提起裙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在红蔷心里,公子是我的恩人,亦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公子信我与否,全凭公子意愿。” 无忧忙不迭地站起身去将红蔷扶起来,用略微有些凶的语气呵道:“仅此一次,今后你若是再跪我,我就将你扔得远远的,听见了吗?” 红蔷泪眼婆娑地站起身:“红蔷明白了。” 无忧轻声叹息,对着礼琛他们说道:“红蔷是个孤儿,被卖到百花楼,从小在那儿长大,金妈妈不愿花钱教她才艺,逼她接客,做红倌人,她稍有忤逆迎来的便是一顿毒打......今后我就将她当作亲人来看了,你们如果反对,可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公子你......”红蔷震惊不已,她什么时候连这些话都对公子说了? 无忧笑着解释:“你喝醉的时候跟我说的,哭得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哟!” 红蔷听罢羞得满脸通红:“公子就莫要笑话我了,说来公子真是狡猾,每次都是我先喝醉,什么知心话儿都被你听全了去,可公子的事情,红蔷却一无所知。” “哎!这可不能赖我,你自己喝不过,我醉了也爱胡言乱语,只是你记不得罢了!” 礼琛能够理解无忧做的这个决定,看着这般身世的红蔷,对自己同样一无所知的无忧一定是有着强烈的共鸣感,所以他表示认同:“我没什么意见。” 弄霜却不太认同:“她不过只是个比你还弱的女子,你自己说,你们俩天棒(形容胆大妄为的人)这都是在干些什么事?今后要面临的是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把她牵扯进来,我可先说好,到了自身难保的地步,我是顾不上她的!” 方茗也是一脸心惊胆战地站在弄霜那边,隐晦又小声地说道:“是啊,眼下只有刘先生和礼琛公子两个能打的,你虽然脑子好使,可我在中间就是个拖油瓶,若是...若是再拉上红蔷姑娘,实在是不妥。” 无忧倒也不慌,啜了一口茶,看着红蔷,问:“红蔷,你怕不怕妖魔鬼怪?” 红蔷听罢,倒抽一口冷气,瞪大了眼:“公子是何意思?” “嗯...红蔷,不瞒你说,你若是要一直跟着我,今后将会面临的,不仅仅是你意想不到的恐惧,甚至还有丧命的危险,先生和方茗说的也极有道理,我也可以替你在蔺城置个宅子铺子什么的,过着平凡安稳的生活,我不想替你赎身之后,你还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安排,现在你已经是自由的了,所以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不会干涉。” 无忧的这番话,直戳往红蔷内心深处被束缚起来的自我,她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能一手掌握自己的人生,能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这终得到的自由似乎是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曾经的红蔷,唯一的祈愿,便是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成为一个平凡的新娘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与他并坐夕阳下,闲庭看桃花,依偎到白头。 这个祈愿,似乎从遥远不可及的地方,眨眼间便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不想要了。 “哦,对了,实不相瞒,我其实同你一样,也是女儿家,不知红蔷可还记得,昔日苏白房里那个神出鬼没的丫鬟,沈无忧。” “......” 什么?!!! 红蔷如遭雷打一般,险些站不住脚,一个趔趄。 吴游,无忧......她竟然是个女儿家?! 第九十七章:我错了 “抱歉,我知道很难接受,虽然的确事出有因,但我也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无忧心知这样的真相比起自己是个断袖的说辞,更让红蔷难以接受,但在无忧心里,红蔷已经是自己的同伴了,既然是同伴,就不应该再继续将这件事情瞒着她。 这件事情对红蔷来说,的确打击很大。 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面容俊俏的公子,连半点女儿家的气息都没有,实在是难以相信,更难以接受。 何况她与苏白房里那个叫沈无忧的丫鬟也有过几面之缘,这两个人除了名字和身形有所雷同,其余令人压根无法想到会将这两个毫不相干的身份联想到一块儿去啊! 见此刻红蔷的神情写满了质疑,无忧只得取下束在头上的发冠,青丝散下的同时礼琛也将他施在无忧身上的封印解除。 霎时间,红蔷亲眼见着一双飞扬而起英气逼人的瑞凤眼,变成了圆润明亮楚楚动人的杏眼,羽扇般浓密的睫毛翘起,俨然是一个俏丽可人的姑娘! 吃惊的红蔷抬起手,捂住自己情不自禁张开的嘴,喃喃道:“真的是你......” “没错。” “......”红蔷沉默了。 她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芳心暗许的恩公,竟然是百花楼里失踪已久的丫鬟沈无忧! 实在是,荒唐可笑至极! 方茗看着此刻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红蔷,以为她此刻是在怄气,忍不住替无忧解释:“红蔷姑娘,无忧姐姐并非是刻意要骗你的......” 只见红蔷伸出手捂住眼睛,哽咽着:“不怪无忧姑娘,是我...太可笑了。” 无忧愧疚不已,心知自己此刻在红蔷眼里有多重要,若是无忧能知道红蔷真的会喜欢上自己,她肯定早早儿地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 “你别哭啊,我错了,真的,对不起,你不要哭了。”手足无措的无忧,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条干净的手帕,扭头对礼琛朝礼琛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借他手帕使使。 礼琛瞪了无忧一眼,摇头拒绝。 想什么呢!他的帕子除了他自己,只能给无忧用! 红蔷只哭了片刻,便整理好了情绪,抬起头来,红了眼眶里还含着泪:“没事,红蔷还是很感激。” 无忧觉得红蔷应该是在强装振作,她也不忍戳破,只是仍旧带着满脸的歉疚,试探地问道:“那你可愿意接受我这个朋友?” “乐意至极。”红蔷释怀地笑了:“你说是断袖时,我还没法子死心,这下知道你是个姑娘了,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无忧这才如释重负地舒展开眉头:“那你如何选择?” “红蔷就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红蔷方才也深思熟虑了一番,既然无忧他们要做的事情非常严肃和凶险,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跟去了只会拖后腿,还不如默默地替他们烧香拜佛,祝愿他们能得天保佑,平安顺遂。 “好,无忧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说完无忧便准备带红蔷去找个合适的住所,可一肚子疑问的方茗和弄霜哪能轻易地就放无忧走? “你没什么经验,就留在这儿,就让小少爷家的管事去办吧!”弄霜边说边给方茗递眼色,疯狂暗示! 方茗心领神会,也赶紧迎合:“是啊是啊!我们家管事靠谱得很!姐姐大可安心!” 红蔷走了之后,无忧盯着方茗,怪笑着问:“你说方老爷子知道你差管家去替红蔷姑娘办事,会不会揍你?” 哪知方茗不仅不慌,反倒是一脸得意地笑道:“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爹现在脾性改了不少呢!已经不会想过去那般固执了,这都是多亏了弄霜公子开导有方!” “如此就好,你们非留下我作什么?问礼琛不也是一样的吗?” 礼琛摇头:“别问我,我也不清楚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都是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了。” 此话不假,礼琛的确是只知道无忧想引起胤罗和更生之间的矛盾,但她要怎么做,他也摸不清。 弄霜坐在茶桌前,两手托腮,皱着眉甚是困惑:“你昨日才在蔺城现了身,今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不是在引火上身吗?” “行吧,那我暂且先解释一下这些个大动静是怎么来的,弄霜可还记得你来回梦楼找礼琛切磋那回?” 弄霜憋着笑,皮得很:“那哪儿是切磋,分明是礼琛要砸回梦楼的场子!” 礼琛只是瞪了弄霜一眼,没有说话。 “我一个人去结账,然后被人打晕绑到地牢里去了。” 方茗一惊:“你也被绑过?” “嗯,所幸礼琛及时相救,正是那次,我们发现天玑门中出了逆贼,在与崎城的禄王元吉勾结,后来我们追查出,天玑门掌门更生就是幕后推手,而他的最终目的,是要称霸三界的。” “什么?!!”弄霜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无忧白了弄霜一眼,不满地嗔道:“你别打断听我说完。” “总之现在以我和礼琛的能力,根本就不足以对抗,而且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他的狼子野心,所以眼下只得装作不知情,静观其动向,进一步的打算,便是取得他的信任,等上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告发信是我和礼琛送去的,这是更生的意思,他要借皇帝的手杀祁王灭口,我们必须要这样做,才能彻底打消他的疑心。”无忧顿了顿,猛灌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至于为什么要花千金替红蔷赎身,一来是我的确想要替她赎身,二来为的是让更多的人认识我,确切来说,是知道吴游公子这个人,金妈妈疯了这事是我指使礼琛做的不假,但没想到她那般贪财,看见银票被烧,竟然真把自己给逼疯了。” 方茗不解:“为什么你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你另一个身份?” “明日我就会开始着手打造无忧谷,急需要可造之材,越多的人认识我,无忧谷的名声才会越大,想要加入无忧谷的人才会越多,当然,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在凡间的知名度,我要让胤罗都听说,无忧谷是天玑门的产业,今后天玑门的势力会逐渐扩大,到那时,不仅只有神仙可以学到天玑门的工艺,就连凡人,和妖魔,甚至是冥界的鬼魂阴差,只要愿意,都能加入。” 弄霜恍然大悟:“简而言之就是让胤罗知道天玑门欲要侵入魔界的产业?” 第九十八章:恕我直言 “忧儿?!”礼琛这才清楚无忧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靶子,等着胤罗来打啊!这般危险的事情,他如何能放得下心去容她胡来?! “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忧侧过脸对礼琛绽放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胤罗的确会来找我的麻烦,那时我只需要佯装无辜,说这一切都是更生的意思,剩下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他们俩斗起来,就无暇顾及我们了,这时我们再想法子去魔界将落樱姑娘救出来。” “所以,你们只需要在胤罗来找我麻烦的时候,保我无事就好,我虽心存侥幸胤罗不屑踩我这等蝼蚁,但也是替自己留了活路的。” 礼琛还是认为无忧这样做所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近乎是用带着恳切的神情望着无忧说:“忧儿就听我这一次,不要把自己卷进来,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可好?” 弄霜虽然清楚无忧说的这个法子,是撇开让玉裘亲自出面以外,眼下于他们而言胜算最大的,可他也不忍将无忧牵扯进这般危险的局势之中。 “我也觉得风险太大了,要不咱们再想想其它的法子吧。” 方茗也不认同:“对啊对啊,无忧姐姐!虽然我相信你这办法肯定管用,但真的这般做了,万一......” 无忧沉下脸,强压下内心的急躁,极力控制住语气中的不快,进一步替自己辩驳:“你们究竟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自己?我举个最贴近的例子,礼琛,我问你,如果说,你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口中得知,有一个实力跟你不相上下的人大放厥词,说一定会把我从你身边夺走,你是会一掌将这个凡人拍死,还是直接去找那个对手?” “......”礼琛怔了怔,那还用想?他肯定是直接去找对手啊! 弄霜和方茗同样是被无忧这番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可是胤罗与我是不一样的!像他那般冷血无情之人,你又如何能掌握得了他的心思?” 无忧摆摆手:“恕我直言,胤罗,一个魔王,身居高位的人自有他为王的尊严与底线,是!他的确是冷血无情,但他绝非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弄霜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你又如何断言?他为了逼主人现身,都将无辜的樱儿绑了去,这不算卑鄙无耻?” 无忧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想,要想说服礼琛他们,还得是要将他们的思路带到和自己同一角度上:“如果你们是胤罗,你们会怎么做?” 三人齐齐哑口无言。 “虽然他抓走了落樱,想让落樱帮他请来玉裘上仙,可他一没有把落樱姑娘绑起来,二没有用严刑逼迫她,反而把她安置在干净的房间里,这能说明两点,一是他目前并不想伤害无辜的落樱,极有可能找不到玉裘上仙的他,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了这等,在我们看来极为卑鄙的法子,二是胤罗仍旧是忌惮着招到玉裘上仙的进一步排斥,说明他仍旧很在意玉裘对他的看法,他还是爱着玉裘上仙的。” 无忧的这番话成功将房内的其余三人都带入了胤罗的角色之中。 随后无忧引着他们的思绪继续说道:“传闻说胤罗嗜血成性,我偏不信那魔界之中全是扯线傀儡,谁坐在王位他们就对谁唯命是从,毫无怨言,既然他一个后来居上的统领,能在短时间之内获得极高的认可,我们就不能因为他的缺点,而忽略掉他的优点,他爱玉裘不假,伤害玉裘只能说明他的爱不够忠诚,玉裘上仙离开胤罗,是因为她想要的爱不是这样的,但胤罗对玉裘的爱也是无可否认的,可对?” 礼琛和方茗纷纷点头认可,弄霜却垂着头一言不发,似是在沉思什么。 “弄霜公子,恕无忧直言...你不能如此否认你主子曾经爱过的人,这并不尊重你的主人,你这越是带着偏见,把胤罗想得不堪至极,越是说明玉裘上仙的眼光有问题,她眼光有问题,那你也一并将自己否认了吧。” ?! 弄霜被无忧这直言不讳的话给惊到了,猛然抬头,想替自己辩解,却发现...无忧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算了不提这些了,我再说一点最重要的,以胤罗的实力,他想一掌三界,难吗?” 礼琛摇头:“不难。” “既是不难,为何他没有?” “他不想。” 无忧知道,礼琛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原本严肃的脸色也逐渐轻松起来:“正是因为我已经摸清了胤罗是这样的人,不相信他会迁怒于我,才会想出这等看似又蠢又危险至极的法子。” 方茗听得脑子里在炸烟花,下意识就鼓起掌来:“无忧姐姐,你真的好聪明啊!” 莫要说他这个涉世未深小少爷了!就连一向清楚无忧是很聪慧机灵的礼琛,都忍不住为之深深折服,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无忧是这般,懂得去站在对手的角度来思考对策。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难怪她从一开始就是这般胜券在握的模样,今日听无忧这般一分析,着实是令人心服口服! 弄霜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无忧以为是自己方才那些话伤到了他,赶紧出声安慰道:“我方才话说得有些重了,你就莫要把它放心上,我并不是说胤罗是个好人,但他也并非是绝对的坏人,这只是我的看法,我不会强加给你的,毕竟对于他曾经伤害过玉裘上仙一事,我只是听闻,并未亲眼所见,所以并不能同你一样为此深恶痛绝,我的不一定是对的,你的也并非是错的。” 弄霜苦笑着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你的这番话若是被主人听到了,兴许她会想通,释怀不少,也不必再日夜被那些痛苦的回忆所折磨了。” “真的吗?!”得到弄霜的这般认可,无忧开心得眼睛直眨,一脸讨巧卖乖地扯住礼琛的衣袖撒娇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鹫鸣山,我好想见一见你那有着三界第一美人称号的小姨母啊!” 还没等礼琛开口拒绝,弄霜就急忙开了口:“不行!主人她现在需得要静养提升修为,还是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去吧。” 开玩笑,她一去,玉裘就是她的主子苏白一事,岂不是要露馅了? 无忧见弄霜不同意,也疲于死缠烂打,近日里她耗费的心神太多了,脑子都快累坏了,想吃些好的来补补:“成吧,我想去吃西街朱家铺子里的烤脑花了。” 礼琛听罢眉头一皱,脑花?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很恶心的食物啊。 “不行,我坐不住了,想想口水都快馋出来了,走走走!” 第九十九章:重振夫纲 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吃脑花呀! 礼琛盯着自己跟前那份烤脑花,脸色微青,冷汗直冒。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看起来真的好恶心啊...... 无忧看着礼琛那副像是即将要吞毒的模样:“你该不会...连脑花这等极品美味都没尝过吧?” “......”礼琛摇头。 极品美味?这么恶心的东西,真的会好吃吗? 无忧抬着眼珠子想了想,最终轻轻拍了拍礼琛的肩膀:“没事,你实在不想吃就不吃吧。” 关键是这脑花烤得实在是太香了!无忧现在已经不想再纠缠于劝礼琛品尝的功夫上,只想沉浸在这美味食物带给自己精神上的慰藉,和味蕾上的欢愉之中。 无忧吃得津津有味礼琛可以理解,她吃什么都是这副模样。 可就连弄霜都吃得这般香!礼琛还真是好奇极了,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拿起筷子小夹了一点,放进嘴里,嗯...很嫩,入口即化,像豆腐,但是没有豆腥味,配料的味道麻辣鲜香,的确是美味至极! 然后礼琛也开始大口吃起这他原本以为很恶心的脑花来,浑然不觉无忧和弄霜正在暗中偷笑他。 真是个,定力极差的神仙! 四个人,吃了将近二十份,礼琛还想吃,那老板都忍不住劝道:“哎哟,这位公子啊,不是老朱我不愿意做您这个生意,可这脑花也是大补的东西,一次性吃太多,反而对身子不好,我这家小店日日都开着,您过些日子再来吃也成啊!” “哈哈哈哈哈......”无忧他们三个人笑作一团,弄霜更夸张,笑得锤桌,看得老板心惊胆战,生怕了那有些年头的旧桌子经不住几锤,得垮。 礼琛自知闹了笑话,窘迫不已,绷着脸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无忧应得飞快,摇头:“不好笑、不好笑。” 说完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堂堂日神之子,天玑门的得意门生,她眼里无所不能的仙君,今日居然为了一份脑花,挨了朱老板的说教! 沈无忧这丫头实在是太久没挨收拾,竟然对他已经肆无忌惮到了这般地步! 只见礼琛收起窘迫的神色,眯起眼睛凑近无忧的脸,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倒想看看今夜忧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 无忧当然明白礼琛这句赤果果的威胁是什么意思!连忙收起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垂下头乖巧至极地说:“我错了。” “晚了。” 悔得肠青的无忧崩溃地捂住脸,在心中咆哮:啊!为什么?!这小肚鸡肠的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方茗呆呆地看着亲密无比的二人,说不清心理什么滋味儿,又酸,又有一种...莫名觉得很和谐的感觉。 弄霜起身理了理衣裳:“那我就先回鹫鸣山了。” “慢走不送。” 是夜。 被礼琛一把揪住衣领给带回崎城的无忧,此刻正哭丧着脸藏在湖景小屋的衣柜之中。 回天玑门给更生回禀任务之后,来也匆匆的礼琛便打算去也匆匆了。 更生好奇地追问:“你这急匆匆地又要去哪儿?” 礼琛笑得腼腆:“重振夫纲。” 更生听罢,愣了片刻,随即也忍不住一脸慈爱地笑道:“那你快去吧,别让无忧等久了。” 还好,祁儿走后,身边还有琛儿值得他去花心思栽培,眼下只要弄清楚沈无忧来到这儿的原因,他也是乐意看着这两个极优秀的徒儿共结连理的。 “琛儿告退。”礼琛行过礼之后,便转过头若有所思地踏出了大殿。 方才在万象殿中,更生那抹由衷的笑容,丝毫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他现在对自己和无忧的态度,还是一如往日般温和慈祥,礼琛不愿意去相信更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但师父究竟是为何,会有着这般野心?是他对天君不满意?还是不喜如今这世间的天地法则想要重新颠覆? 利与弊是同在的。 即便是这世间在更生的统治之下会变得更好,可在他坐上那个位子之前,免不得会有争斗,有争斗就有牺牲。 所以,用世间所有无辜之人的安稳,甚至是生命,来换取更好的新秩序,真的值得吗? 这些疑问,现在的礼琛还不得而知,但他清楚他的内心深处有个极荒唐又危险的想法,如若更生一统三界之后,会让这个世间变得更为美好,他兴许到最后,会认可,甚至愿意为之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礼琛就只怕更生正是想要利用自己这一点,到最后的结果,却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就这般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回到了小屋里,转了一圈,却没见着无忧的人。 “奇怪,这丫头莫不是吓得跑了?” 但很快礼琛便反应过来,无忧那丫头即便是要跑,也没地方可以去,他就不信她还敢背着他一个人跑到青楼去躲起来。 这丫头现在肯定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是今日无忧教给他的,他眼下也算得上是学以致用! 躲在衣柜里屏息偷听的无忧,分明听到了礼琛回来的动静,可此刻怎的屋里这般安静?难不成他真上了自己的当,跑出去寻她了? 如此想着,无忧在柜子里又安安静静地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认屋里没有动静之后,这才放心地从柜子里钻出来。 终于能够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无忧舒展着脖子,窃喜不已:“呼!憋死我了,礼琛这呆子,还真跑出去寻!” 嗯?怎么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无忧的笑容霎时间凝固在了脸上,抱着自己那起了层层鸡皮疙瘩的手臂,僵硬地转身...... 果不其然!礼琛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嘴角带着腹黑的笑意,俯视着自己。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么来的,无忧挤出两滴晶莹的泪水,抓着礼琛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认错:“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可是一点诚意都感觉不到啊。”说罢礼琛大手一伸,拎起无忧,就往床上扔去。 无忧挣扎着坐起来,贼心不死地继续卖惨:“你就真的忍心欺负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吗?” 礼琛俯身压近,丝毫不为所动,挑着眉尾:“弱女子?你白日里那气势磅礴的笑声,可不像是一个弱女子能笑得出来的。” 第一百章:结合体 人为何,会渴望与所爱之人亲密呢? 无忧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当礼琛的气息铺天盖地般朝她席卷而来的时候,她只想欣然接受,贪婪地将他那带着誘惑的气息吸入自己体内,心甘情愿地将理智都冲得支离破碎。 来自紧贴着自己的另一具躯壳传来的滚烫体温,烧得她的血液也随之翻滚。 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那日在穹山横道之上失足跌落时,脑子当下罢工,只剩下恐惧充斥着快要溢出来。 这样的体验,无忧极为不喜,因为她还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被吓到有失禁感。 而此刻,同样的脑子罢工,但却是身心都沉溺其中,愉悦至极。 虫鸣和蛙叫声此起彼伏,还有风声与潺潺流水,此刻都像是被无忧主动屏蔽了一般,只能听到礼琛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和,唇齿相依的声音。 礼琛的手骨节分明,还有着些许若隐若现的青筋,被月光镀上一层清冷的玉色,轻抚上无忧的脸颊时,却温暖得很。 近在咫尺的对望,缱绻的柔情如数从彼此眼中泄出。 只见礼琛长眉轻蹙,一副困扰的模样,声音沙哑:“如何是好?” 无忧唇边的梨涡乍现,笑眼中透着些羞:“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忧儿可想看烟火?” “嗯!”无忧点点头:“你想看吗?” 礼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诚然说道:“方才脑子里已经看过一场了。” “......” 如果说,方才是礼琛的脑子里在放烟花的话,那无忧觉得,她体内此刻都还滚烫着的血液,便是被那些坠落星火所点燃的。 “明晚是七夕,崎城有灯会,我带你去逛逛,可好?” 一听到有热闹的灯会,无忧的眼眸又亮了几分,雀跃不已地答道:“好!” 许久未曾见着无忧在无意识之中显露出的小女人神态,礼琛就忍不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夜深了,睡吧,我抱着你睡。” 无忧欲语还休,心想这样真的可行吗? 礼琛忍俊不禁:“就这般怕我?” “呸!我是怕我自己!” 说完无忧便手脚并用地钻进了被子里。 夜色正浓,关了窗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黑暗,似要将人吞噬,但无忧枕着礼琛的臂弯,睡得很安心。 翌日。 礼琛带无忧回了天玑门,替她把那三架自行车收到了玄空扇中,随后他去了练功房里替更生教导新弟子,而无忧则是拿着弓箭在射箭场里苦练箭术。 一个时辰下来,无忧捏着酸痛的臂膀席地而坐,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沉思了半晌,又一个新法器的雏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更生从森罗阁里出来正走在回万象殿的路上,路过时正好看到坐在沙地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无忧,好奇不已,便朝她走了过去。 构思完毕的无忧立马从怀里摸出礼琛送给她的神笔,将那新法器给画了出来。 更生在她背后细细瞧着,无忧才画了一半,他便看出,这丫头竟是在画弩! 这个游戏世界里到目前为止,还并未有弩的出现,她这究竟是想做什么? 更生也顾不得再掩藏气息,进一步走近无忧,询问道:“无忧这是在画什么?” “啊!!”毫无察觉的无忧被吓得手一抖,险些拿不住笔。 转过头一看,竟是更生?!他什么时候来的?在她背后究竟站了多久啊?好可怕! 无忧连忙站起来行礼:“师父!您何时来的?吓死我了!” 更生呵呵一笑,应她:“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你画得正认真,怕打断你,这才一直没出声。” “哦!我方才在这儿练箭来着,可把我累坏了,肩膀酸得难受,就想坐下来休息一会,然后我突然觉得,这弓箭又大又重,带着很是累赘,还要背个这么挫的筒子,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它改轻巧一些,就像这样,绑在手臂上,装上机关,这样,就算是像我这等体力不足的人,也能用以防身。” 无忧心知现在正是要在更生面前大展身手的时候,要他认定自己的确是个有价值的可造之材,他才会真的对自己委以重任。 即便是要做他手中的一颗棋子,无忧也要成为,对更生来说,最有价值的那一颗。 更生细细打量了一番无忧所画的臂弩,相比起正常的臂弩,还要精巧几分,因为她并未画出弓的部分。 “你这连弓弦都没有,如何让箭射出?” 无忧抓了抓后脑勺,用略带腼腆地神色说:“实不相瞒,我是不想要弓弦的,我是想把箭改到只得三寸长,好放进臂匣里......但我还没想出具体要怎么做,好像很难。” 更生心下暗自惊异,这丫头哪里是想把弓箭改成臂弩,分明是想改成臂弩与手枪的结合体! 既然想要弄清楚这丫头来到这儿的原因是什么,就必须得先知道她失忆一事究竟是真还是假。 如果她是真的对现实之中的事情毫无记忆的话,那么按照他对这家游戏公司的了解,眼前这个和自己同样来自现实世界的沈无忧,极有可能就是游戏公司安排的最终考验。 究竟是要利用她来考验什么,更生还摸不清楚。 如此想着,更生便打算试探一下。 只见他抬手催动体内的灵力,直接将无忧画中的那个臂弩变了出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与在现实世界中对臂弩与手枪的认知,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比较轻而易举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背景,是被设定为冷兵器时代,而无忧所想出的这个结合体,并不能算得上是热兵器,所以更生也并未违反游戏规则。 更生将它递给无忧:“你试试看,这是不是你想做出来的。” 无忧震惊不已,小心地接过,戴上之后,抬起手臂,瞄准十米开外的靶心,按动手心的机关,只觉手臂有略微的后压感,随即一根极精细,还带着倒刺的铁箭笔直飞出...... 只歪了些许,险些就命中靶心了,最重要的是,那箭深深地扎在草靶子里,怕是再长上一寸,就能直接将这箭靶射穿! 无忧目瞪口呆,心想,这东西比她设想之中的,威力还要大得多!她想做出的,只不过是防身用,并未想取人性命,可更生变出来的这玩意儿,简直是个极为凶险的兵器啊! 第一百零一章:臂弩 无忧擦去额角的冷汗:“师父...这比我想做的,威力要大得多啊!” 更生却不以为然,耐心指导她:“若真想要置人于死地,你设定的威力,瞄准人的心脏与脑袋,也是能够做到的,既然是防身用,那么你就必须得保证在你射中敌人之后,会令他丧失行动力,若是不痛不痒,你将箭都射完之后,他依旧能动,到那时,你又准备怎么办?” 虽然更生说的不无道理,但威力不够这一点,无忧也是想到了的:“我想的是...涂点迷药什么的在箭头上。” “所以涂点毒药,这东西的致命程度便与威力无关了。”更生摇头叹息,接着说道:“再说了,威力太小,你就得保证这箭要在十米之内射出去,距离不够会导致失手,人是活的,又不像靶子,十米,傻子也能看到你在瞄他,还莫要说那些习武修道之人,我这样说,无忧可还会觉得为师所做的这个威力过大?” 无忧无可辩驳,面露惭愧:“是徒儿思虑不周了。” “无妨,为师知道无忧是个心善之人,但有一点一定得记好,在面临威胁之时,你的善心便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 虽然不明白更生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但无忧觉得,他兴许是想要将自己培育成他的影子。 “谢过师父提点,徒儿受教。” 更生看准时机,试探出口:“不知无忧可想好了这新兵器的名字?” 只见无忧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啊?还没有呢,师父觉得叫什么好?” “这是你想出来的,肯定是得要由你命名才是。” 无忧嘟起嘴皱起眉,面露难色:“臂弓?” 更生听罢,一脸嫌弃。 果然难听!连她都觉得难听! 被取名给难到崩溃的无忧只得出声求助:“啊!师父,您帮徒儿想一个吧!” 更生微微皱眉,难不成这沈无忧是除了梦见的东西,现实中的事情真忘了个干净? 但一向谨慎的更生并不会轻易放下戒备,进一步试探道:“你那自行车名字不是取得挺好的吗?” 哪知无忧直直摇头:“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梦里那个人说的,他说我造什么不要非要造自行车,鸡肋,简直莫名其妙!然后我觉得自行车这名字挺不错的,就...算是挪用了吧?” 上一次无忧对这个梦境并未细说,更生一听,梦里给她送刹车的那个人说她造自行车鸡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那人还对你说过什么?” 更生的这等反应勾起了无忧莫大的疑心,他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难不成梦中的那个人,和更生,真的同自己一样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想到这里,无忧便将那晚的梦境如数道给了更生。 更生仔细听着,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实则内心满是疑惑。 让无忧叫他爸爸?难道真是她爸爸?还是说...这个爸爸,有另外一层意思? “师父可知晓爸爸是何意思?” 更生摇头:“不知。” 无忧半信半疑,但表情还是控制得体的,只露出些失落:“真不知何时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世啊,唉......” “你这般想家,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找回了身世,可是会不顾一切地回家去?” 无忧淡淡一笑:“兴许不会吧,毕竟在这里,已经有了我难以割舍之人。” 更生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决定,莫要下得太早。” 不知道为何,听到更生这句话之后的无忧,像是突然被人捏住了心脏一般,一阵令人窒息般的痛苦涌上来,教她忍不住蹙眉。 “话说回来,这新兵器,就叫它臂弩吧,取自剑拔弩张的弩,与弓有异曲同工之处。” 无忧想了想,觉得可行:“臂弩...有些怪,但确实比臂弓顺口。” “嗯,你觉得行便行,为师就先回万象殿了。” 经过一番试探后,几乎是一无所获的更生,便不打算在无忧身上浪费时间了。 无忧弯腰行礼,目送着更生的背影:“师父慢走!” 剑拔弩张,有这个成语吗?看来自己还是得多认些字多读些书,这说来也怪,自己随口能说上好些个四字成语,也明白它的意思,但就是有许多的字认不出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写。 无忧端详着还装在自己手臂上的臂弩,心想,礼琛说,更生让弟子对外要分外小心谨慎,不能让任何一件法器落入歹人手中,会后患无穷。 看似这般正直的他,却又不停地打造出这些危险的武器,还筹谋着要一统三界...... 按照礼琛和弄霜他们的说法,更生现在的修为,根本不足以与胤罗正面对抗,那么,在更生的计划之中,他又欲要以何来取得胜算? 眼下无忧所了解到的,天玑门中的每一个法器,一旦运用在战场之上,那便是可怕至极的存在。 例如天眼仪,能用它来窥探敌情。 而玄空扇看似只有装东西和唤来帮手两个用处,但如果...... 礼琛曾经说,现在的玄空扇认主,是因着更生亲自喂养在密阁之中的稀有天蚕。 无忧有个大胆的猜想,玄空扇是天蚕丝制成,之所以能够认主,兴许是因为更生喂天蚕吃了所认之人的某一些信物,头发,血液或者同天眼仪一样的贴身之物?究竟是什么无忧不得而知。 亦或者...所有玄空扇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更生! 所以,更生实则能够随意拿取任意一把玄空扇中的东西!亦能通过这些东西,了解到每一个持有玄空扇之人的弱点! 如果说,玄空扇真的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可怕作用,那么天眼仪兴许...... 彻底沉浸在揣测之中,细思极恐的无忧背脊冰凉彻骨,浑然不觉礼琛已经走近。 礼琛担忧的声音在无忧耳边响起:“忧儿,想什么呢?脸色难看成这样?” 被惊动的无忧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深呼吸一口,颤抖着声音问道:“你除了玄空扇,可还会随身带着天眼仪?” 礼琛摇头:“我要那东西没什么用。” “那...你与弄霜相识一事,师父可知晓?” “他应当是不知道的,门中除了你,就只有大师兄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无忧的脸色霎时间惨白,但她心知接下来的话,并非是能在天玑门里说的,便拉过礼琛的衣袖,急忙开口:“我饿了!快带我下山去吃好吃的!” 第一百零二章:跟你学的 崎城,天香楼雅间。 “你手上戴的是何物?” 无忧这才想起自己还一直戴着这臂弩,解释道:“我方才练箭累了,休息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灵感,这是更生看了我画出来的草图,直接用法术变出来的,取名为臂弩。” 礼琛好奇地追问:“臂弩?此物有何用?” “简而言之就是弓箭的升级版。” 说完无忧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词汇。 升级版!礼琛应当是听不懂的吧? “嗯...就是比弓箭更方便携带,更适合力气小的人使用。” 礼琛这才恍然大悟:“噢,懂了。” 无忧左右环顾了一番,正色说道:“先不说这个,我方才好像发现了一个特别严峻的问题,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实在是可怕至极。” 礼琛见无忧这般小心谨慎,便立刻给房间施下了结界。 “这下忧儿大可放心说了。” 紧接着无忧便将自己的猜想如数道给了礼琛听。 礼琛听罢,脸都白了几分:“照如此说来,更生有可能通过弄霜所持的天眼仪...掌握到我们的动向?” “这只是我的猜想,但看更生的反应,应当是不知道的,如果秦祁没有对他透露你与弄霜相识一事的话......何况我认为更生对你是没有疑心的,对我的态度...我也拿捏不准,他应当是知晓我的来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一点,我还没有头绪。” 无忧撑着脑袋,觉得有些头痛:“算了,先吃,等我吃饱了再想。” 礼琛也不忍见着无忧为这些事情费尽心神,拿起筷子便给她碗里添了好些菜:“好,你多吃些。” 午饭用尽,礼琛看着摊在椅子上摸肚皮的无忧,忍俊不禁:“每次都见你吃这么多,怎么就是不长肉呢?” 酒足饭饱的无忧歪着头想了想,答:“兴许是我事情想得多吧,所以消耗也大。” “我方才想了个法子。” 无忧好奇不已,忙追问:“快说来听听!” “我想......” 待礼琛说完之后,发现无忧正用一脸崇拜的表情看着自己,盈盈美目之中散发着她看见稀奇玩意儿时才会出现的光彩,倒让礼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无忧鼓手称赞道:“妙啊!这完全就是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接着她抓住礼琛的手臂,一脸花痴像,将自己此刻的心思如数道来:“仙君怎么能这般优秀?怎么办,我好像彻底被你征服了!你周身好像是生了一圈光华一般,我都挪不开眼睛!” 这真真儿是......史上最成功的彩虹屁! 礼琛险些就要飘飘然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谦虚道:“我都是跟你学的。” 两个人一番互相吹捧之后,双双满心欢喜地挂着笑容牵着手离开了天香楼。 在礼琛的帮助之下,一座豪华别致的大殿落于无忧谷中,紧接着弟子的住宅在湖心乍现,再是造器屋,练功房,沙场,厨房等等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应有尽有了,虽不比穹山上的天玑门壮阔,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的。 无忧兴奋地东奔西走,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开心得直蹦跶。 “哇!这个房间居然还有浴池!是替我准备的吗?” “是替我们准备的。” 无忧绯红了一张脸,呸!她就不该问! 最后,无忧在沙场上停下了脚步,那儿也有个射箭场,想着礼琛还未见识过这臂弩的威力,便转过头对他说:“瞧好了。” 礼琛闻言便驻足等候,只见无忧抬起手臂,整理好身姿,瞄准箭靶,握拳之后,那臂弩之中便飞射出一根短箭,正中红心! 无忧还是第一次射得这般准,虽然与她的辛勤练习脱不了干系,但这臂弩确实是要比弓箭易操纵,至少无忧不用费太多力气去维持平衡。 “你有这新鲜的武器傍身,我也能省些心了。” 眼下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但,无忧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找礼琛帮忙。 “闲暇之余,你可能教我认字?” 他的忧儿这般懂上进,礼琛当然乐意至极,温柔地点头:“好。” 想到离灯会还早,无忧也不想闲着,将手上的臂弩取下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它完全分解。 礼琛不解:“你把它拆成这样,要是装不回去该如何是好?” 无忧虽然也想到过这个可能,但如果不拆掉仔细研究,她就不会明白这东西究竟应该如何做出来。 “今后这臂弩的出量定是极大的,我若是不弄懂究竟如何做,那它的存在,就没什么意义了,万一坏了,我也得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才能修,何况这臂匣之中容纳的短箭也不多,射完之后如何填补,也是一个大问题。”无忧一边认真捯饬着那些细碎又精巧的配件,一边耐心地对礼琛解释。 礼琛恍然大悟,险些忘了,无忧只不过是临时画了个草图,东西是更生变出来的。 于是他紧贴着无忧坐下,和她一起钻研起来:“那我跟你一起,今后也能帮得上你。” 无忧侧过脸,看着礼琛认真的神色,满满的温馨感在心中升腾而起,对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之后,才继续忙活手中的细活。 夕阳西下,半月高挂,星光闪烁。 无忧长吁一口气,擦去额角细密的汗珠:“呼...终于拼回去了,真的好难,好复杂,更生的脑子也太厉害了!” 这玩意儿,拆它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将它拼回去却用了将近三个时辰! 礼琛倒是十分享受这个过程,此刻是成就感满满,迫不及待地催促无忧将他们重新拼好的臂弩戴上:“快戴上试试。” 无忧乖巧地听从,抬起手臂随意朝屋内的竹壁上瞄准,按动开关。 咻!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成功了!! “耶!”无忧乐得直蹦,心想幸好成功了,也不枉费她和礼琛耗了这么些时辰与精力。 礼琛这才突然想起今日是七夕,拉过无忧:“咱们太投入了,我都险些忘了今夜要带你去逛灯会,走吧,再迟些就要赶不上了。” 无忧扭捏着:“我...能不能变回女儿家跟你一起去逛啊?总觉得两个大老爷们儿一起逛七夕灯会,怪得很。” 礼琛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去,当然可以了。” 说罢他便替无忧解除了封印。 第一百零三章:女鬼 淡淡的光芒褪去后,身着荼白色对襟齐腰襦裙的无忧一脸欢喜地扯着裙摆转了个圈,那裙摆之上缀着秋香色的绣花,随着她的转动飞舞摇摆,倒像极了一只只灵动又妖娆的彩蝶。 “真好看!” 无忧玉颈下略微露出的那一片凝脂般的肌肤在月色之下透着朦胧的光泽,礼琛看得眼睛都忘记了眨:“嗯,忧儿真好看。” “我说这裙摆好看......” 礼琛仍旧是一脸痴迷地看着无忧:“都好看!” “走吧走吧!”无忧被他盯得腼腆,于是挽住礼琛的胳膊,催促他赶紧出发。 这一次礼琛没有用瞬移,而是带着无忧飞到天上去了。 对无忧来说,这实在是太高了些,吓得不敢睁眼,只要她一往下看,就有一种尿急感涌上来,只得紧紧抱住礼琛的腰,腿也不自觉地缠住他,整个人快挂在他身上去了:“哇!好高啊!我害怕!” 礼琛宠溺地笑着:“莫怕,有我在呢,不会掉下去的。” “......”无忧吓得不敢再说话,生怕一分心,没抓稳就掉下去了。 她可不想真的尿裤子。 飞了一会儿,无忧听见头顶传来礼琛的声音:“忧儿快看,好美。” 我信你个鬼,我才不要睁眼! 礼琛垂下头,见无忧仍旧是紧紧闭着眼睛,丝毫不为所动,便进一步引诱道:“河里好多的花灯,比星空还要绚烂。” 无忧将信将疑地睁开了一只眼...... 只见他们的脚下,是一条长河,河面上漂浮着的花灯好似星火一般光彩夺目,相比之下,他们此刻头顶真正的星空,还真是黯然失色了许多。 无忧心底的恐惧已经彻底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睁大的眼眸之中倒映出那些璀璨的火光,熠熠生辉:“好像是都飞在星空之上了一般啊。” 礼琛没有说话,只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无忧的头顶。 “真美。” 无忧被礼琛抱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上歇下,两个人依偎着躺在那棵百年老树的粗壮树枝上。 “忧儿饿不饿?要不要去灯会里找些吃的?”礼琛把玩着无忧耳际的碎发,心道这丫头怎么越看越动人。 无忧摇摇头:“这里实在是太美了!我都舍不得走,想多看一会儿,好好记在脑子里,回去之后画出来。” 礼琛心想她一定是饿了,便柔声问道:“那我下去给你买些好吃的,马上就回来,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可好?” 无忧乖巧地应他:“好,等你哟!” 目送礼琛离去后,无忧靠在树干,一边吹着夏夜的微风,一边欣赏着动人景色,畅快极了。 正在这时,无忧突然感觉到风的温度骤降,撩过她的肌肤,惹起一阵寒栗。 无忧不由得警惕起来,抬起戴着臂弩的右手,一阵左顾右盼:“谁?” 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无忧的眼前:“你不记得我了吗?” “啊!!!”无忧被吓得一个激灵,失去平衡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这该死的失禁感又涌了上来...... 无忧连扇子都没来得及抽出来,心想完了,这么高,不死也得残废。 可意外的是,就在无忧即将跌落在地上的时候,突然身下有一阵柔软的浮力将自己给托起,再是轻轻将她扶起。 最终,无忧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无忧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心想救下自己的人肯定不是礼琛,便好奇地左顾右盼:“谁救了我?” 无人回应。 “可是方才在树上吓我的那位......” 鬼?还是妖? 无忧定下神来仔细回想,方才那张突然出现的惨白人脸,好像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可她的头发却同她的脸一样白...... 难不成是雪妖?这也不应该啊,现在是夏天,雪妖怎会在此刻出现? 她好像还跟自己说了句什么话......实在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无忧怎么也想不起她跟自己说的什么。 这时,无忧听见背后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管她是鬼是妖!冲着她救下自己这个举动,无忧就敢笃定她是没有恶意的,便鼓起勇气转回身,只见她此刻正躲在古树背后偷瞧自己。 还别说,现在看上去顺眼多了,一点也不像方才突然出现时那般可怕,除了那头怪异的白发看上去有些慎得慌,脸蛋倒是生得极好。 “你是什么人?方才吓我,现在却又躲着我。” 那白发女子飘着从树后绕到无忧的跟前来,无忧偷偷观察了一番,嗯......没有影子,她是个女鬼! 见过妖怪,见过神仙的无忧还是头一次撞鬼,按常理来说她已经是要被吓得屁滚尿流连爬带滚地逃离才对,可兴许是这女鬼模样长得并不吓人,方才还出手救下自己,所以无忧尚还算镇定,只略微往后退了一步。 只听得女鬼温柔的声音飘荡着传来:“唐舒,是你吗?我这般模样是不是很可怕,对不起,方才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只是一时激动......” 原来如此,就说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撞了鬼,原来是她认错人了!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唐舒。” 女鬼细细打量着无忧:“可你长得跟她真的很相似。” 只是她从来不会打扮成女儿家的样子......她喜欢将头发用一根红缎带梳成男子的发冠,她比她在世间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英俊,她的笛子吹得极好,她还会轻功。 正在这时,替无忧买了热腾腾的红糖酥饼与烤肉串回来的礼琛,还没靠近古树便感觉到了极重的阴寒之气,暗道糟糕,赶紧顺着阴气追过去,只见无忧安然无恙地站在树下同一个白发女鬼交谈。 这女鬼虽然阴气重,但却没有怨念,礼琛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走上前去。 “忧儿。”礼琛将吃的递到无忧手中,唇角带笑:“我这才离开多久,你就寂寞难耐了?” 这臭丫头胆子真是太肥了,竟然连女鬼都敢勾搭! 哪知这女鬼一看见礼琛,便吓得又躲到了树干后边去藏了起来:“上仙饶命,念音并无恶意!” 念音?怎么这女鬼名字这般耳熟?礼琛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叫念音?” 那女鬼还是不敢再露面,只如实答道:“是,小女叫余念音,生前是太医之女。” 礼琛心下一惊,太医之女余念音?莫非...... “你且先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无忧看得八丈摸不着头脑,这还是第一次见着礼琛对除自己以外的姑娘家这般感兴趣! 余念音一脸怯色地又从古树后飘出来,别说,还挺有仙气!一点都不像个女鬼。 “你死了多久了?” 礼琛记得,他当年下凡历劫时,他的救命恩人便是在太医府中当丫鬟,而杀害恩人的那位官家小姐,的确有个妹妹叫余念音。 只听得余念音顺从地应道:“二十年。” 第一百零四章:余念音 礼琛满是诧异:“二十年?” 不对,按照他的记忆来说,她应当是死了一百多年才是! “敢问念音姑娘,你家中可有姐妹?” 只见余念音微微皱眉:“我是庶出,家中还有两位嫡出的姐姐,仙君可是认得?” “你二姐叫余敏仪,可对?” 无忧认真地听着,不知为何总感觉余敏仪这个名字不仅耳熟,还令自己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厌恶与痛恨,实在是蹊跷。 “是,不过她比我先死...莫非仙君您见过她?” 礼琛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这就怪了,在我的记忆里,余敏仪早在一百多年前,因遭到府中小厮的报复而亡啊!” 一百多年前,那不就是礼琛当年下凡历劫的时期?难道说,眼前这位叫余念音的女鬼,与他之间有过什么渊源? “余敏仪的确是被家中的小厮杀害的,可这并非是一百年前所发生的事,而是在我死去的两个月之前。” 礼琛只觉整个人的思维都乱了套了,为何他的记忆,与这女鬼的记忆几乎都够完全对上,可偏偏在时间上差距这般大?难道只是巧合? 可若要以巧合来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 “她为何会被那小厮杀害,你可清楚?” “我记得是与曾经被余敏仪害死的一个丫鬟有关,那小厮是特意混进府中寻仇来的。” 听到这里,无忧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在回梦楼时,自己梦到救下礼琛的那位丫鬟,和甩她巴掌的那位小姐,难道说...... 这些事件,完全吻合啊!可为什么余念音却说,这些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呢? “等等,我好像听明白了...礼琛你在一百多年前下凡历劫时,是被太医府二小姐余敏仪的丫鬟救下,后来那个丫鬟被余敏仪杀害,所以你扮成了小厮去找余敏仪寻仇?” 礼琛重重点头:“那位丫鬟,也就是我的恩人,名叫若儿,余敏仪心如蛇蝎,将若儿当作是她的替罪羊,毒打一顿之后,锁进了柴房中,可怜若儿被活活饿死,连尸首都被她抛到荒野去喂了狼......”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可礼琛每每回想,都是恨得咬牙切齿,为何有的人心,会如此丑陋可怖? 余念音听罢,震惊地捂住嘴:“对!我记得那位叫若儿的姑娘,当初我见她在余敏仪房里总是挨打,问过她是否愿意到我房里来,她一脸惊慌失措地拒绝了,过了没多久,她便死了......真是造孽啊。” 无忧也彻底明白过来了这问题出在何处,为何礼琛会一直追问这些往事! “嗯?也就是说,你们经历的是同样的事情,却是在不同的时间?” 礼琛的脸色异常难看:“对。” 余念音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我们两个人其中有谁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否则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 无忧觉得,撇开记忆发生混乱的可能,还有一个算得上极为荒诞的解释,那就是在这世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发生相同的事情,甚至连经历这些事情的人,也都是重复的! 可二十年前的礼琛又在何处呢? “我先说说我的故事吧,二十多年前,我尚还在世时,是太医府中的三小姐,我的娘亲是个村女,生下我之后,便难产而亡,从小阿爹对我就分外疼爱,因此招来了两位嫡姐的妒恨,大姐叫余婉仪,二姐叫余敏仪,她们经常说一些折辱我的话让我难堪,说来也是因着自己性子太软弱,每次都只懂得退让忍耐,才换得她们无休止的,变本加厉的欺凌。” 无忧心想她也许久没有听过故事了,于是拿起手中还热和的红糖酥饼,一边吃一边认真听着。 “所幸我十六岁那年,在辅国大将军的寿宴之上,认识了将军府中的二小姐,也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唐舒,她见我又遭了两位嫡姐欺压,便替我出头将她们赶跑了,我与唐舒熟识之后,便互相生了情愫,岂止这件事情被余敏仪撞见了,她以此事作为要挟,要唐舒帮她嫁入给唐舒的大哥,便是那时的定远将军唐玺,就在我和唐舒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余敏仪便被府中的小厮杀害了,我的大姐余婉仪不知为何,也因此得了失心疯。” “再后来...西北边境发生叛乱,辅国将军和定远将军领旨带兵前去平反,岂料中了埋伏,九死一生,当时朝中无人再敢领军去支援,只得唐舒一人主动请了旨,她答应我她会平安归来,她让我信她,等她回来接我,可是.......” 余念音说着说着,便掩面痛哭起来:“我等来的却是她战死沙场的噩耗!” 无忧听得眼眶都红了,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心疼不已,连肉串都没胃口再吃了,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但想着礼琛怕是又要吃醋,只得将此念头压下。 “你这头发,怕就是一夜之间白了的吧。” “是,我实在是忍受不了阴阳相隔之苦,所以就跳楼自尽了,本想死后能与她团聚,可我到冥府之后,阴差们却跟我说,并没有唐舒的鬼魂,我以为她并没有死,便央求冥王大人给我个机会,容我在世间找寻唐舒的下落,冥王大人他说念我在世时积德行善,便许了我一年期限,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又不想就此喝下孟婆汤投胎轮回,便一直在人间躲躲藏藏到了现在......” 无忧偷偷逝去眼底的泪,蹙眉望着正哭得梨花带雨的余念音,柔声问道:“所以你方才突然现身,是将我误认成了她?” 余念音轻轻点头:“是,姑娘与她的样貌虽有些许差距,但身形举止,和气息,与她近乎是一模一样。” 礼琛摇头叹息:“我知道,念音姑娘你在世时,有着菩萨心肠,百姓们对你赞誉颇佳,想来你在人间逃逸了这么些年,冥王定也为你动了恻隐之心吧。” “念音明白,为此也深感愧疚,辜负了冥王大人的信任。” “礼琛,你的记忆,与念音姑娘所说,可有差异?” 礼琛摇头叹气:“一模一样。” 余念音低着头沉思了片刻,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礼琛说道:“我记起了!那小厮是叫若儿姑娘为姐姐的,他是若儿姑娘的亲弟弟,可在仙君的记忆中,若儿姑娘却是仙君的恩人。” 第一百零五章:(支线,唐舒的故事) 我叫唐舒,是当今圣上御封的游骑将军。 因着阿爹是镇国大将军,兄长也是为国立下诸多汗马功劳的定远将军,身为女儿家却耳濡目染的我打小便渴望同阿爹,兄长一样,做一个惩恶扬善的大英雄! 最初爹娘是不同意我习武的,他们希望我和别的大家闺秀一样待在闺阁中,不让我舞刀弄枪。 于是我便偷跑出房门偷看兄长练剑,有一次,我不小心被兄长斩断的树枝划伤了脸,阿爹大怒,一气之下要将我禁足! 我倔强地不肯吃喝,央求阿爹准许我习武,爹娘拗不过,总算是同意了。 习武的过程虽然辛苦,但我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直到去年阿爹和兄长领旨到边塞击退蛮夷,我骗娘亲说出门游历,其实偷偷混进了军营...... 后来,在那场战役中,兄长遭了暗算,身陷九死一生! 我急红了眼,顾不得隐藏身份,杀了一路最后一刀取了敌将的人头! 虽说风头是出大了,但乐极生悲,不知被哪个小杂碎一矛刺中了腹部,我顿时晕死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躺在营帐里,兄长嗔我不知轻重,平日里怎样胡来都由我,可事关生死的大事我还当儿戏,我翻着白眼嗷嗷叫疼,兄长立马心软:“为兄不好,不该凶你。 阿爹忙着回皇城中复命,兄长便陪着我在秋茨国养伤。 我闲来无事,到处疯玩,碰巧认识了秋茨国的公主,她整日黏着我,我还以为她是爱上了兄长,正跟她说有意撮合的时候,她却红着眼睛直言说喜欢的人是我,还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我吓得连秋茨国的苏幕遮都没能等到,逃一样的回了皇城,还琢磨了许久自己为什么会被女儿家爱上? 回到皇城之后,皇上不仅没降我的罪,还对我颇为看重,赏了个游骑将军给我当,哈哈!这可把我乐坏了! 我在府里过了几个月闲散日子,就在阿爹寿辰当天,我遇见了太医府中的三小姐余念音,那时我坐在花园的古树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一眼望去,便再也挪不开眼。 她长得极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似藏了星辰大海一般动人心魄。 一见钟情我是不会惊讶的,我惊讶的是怎么我会对这个只看了一眼的女儿家动了心! 见迷路的她被她的两个姐姐刁难,我这暴脾气就忍不住了,跳下树帮她解围,凶得那两个坏姑娘一溜烟儿地跑,看着念音明眸善睐的模样,我的心房里似是被只猫儿在轻挠一般痒,想多跟她待一会儿,想多说几句话,便提议带迷路的她回筵席。 她似乎很怕我,跟在我身后迈着碎步,我一靠近她她就脸红,我心想这姑娘脸皮这么薄,捉弄她一下罢,就拉着她耳旁的发带带着她疾步走,笑说:“是你们这些姑娘家走路都这么慢?还是我这将军府的道儿不够宽,你怕冲撞了我?” 看着她低头脸红的模样,我心情大好。 自打那一面之缘以后,我的脑海里满是她的一瞥一笑! 没过几日,我听说兄长想娶念音的二姐余敏仪为妻。 我心想,余敏仪不就是那日欺辱念音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吗?那种品行的人,兄长怎么会看上她? 我怀着疑虑找了个借口到太医府找到了念音,在念音的贴身丫鬟桃儿口中得知,余敏仪和她大姐余婉仪两个人经常欺辱念音不说,为人还十分嚣张跋扈,对待下人也是轻则罚跪重则挨打,有一次余敏仪房里的丫鬟偷了余婉仪的手镯,余敏仪竟然将那丫鬟关进柴房里活活饿死,连尸首都被扔进荒野里喂了狼! 我心想这两个毒妇之间也定不是姐妹情深,桃儿也告知我说两个人经常为了珍宝大打出手,这次兄长若真看中了余敏仪,那余婉仪知道必然是要妒忌的,如此一来,我便放开了手去挑拨,告诉余婉仪我大哥想娶她二妹,果然不出所料,余婉仪气冲冲地跑到余敏仪的房里,两个人扭打到了一块。 那两姐妹互相勾心斗角之际,也无暇再想着欺负念音,那天是七夕节,夜里的河边热闹得很,我想带念音去看花灯,夜里便偷偷翻进太医府,去扒了念音的窗台! 见她正在更衣,脸一红,背过身去拿木笛敲了敲窗沿,她推开窗见到是我,惊讶不已,在我的再三游说下,她同意跟我偷偷跑出去玩,我就抱着她飞檐走壁地出了府,一路上给她讲我的故事,她认真地听着,时而瞪大了眼,时而拧起眉,时而掩面轻笑。 花灯的绯红映衬着她柔嫩的面颊,我脑子一热,一口亲了上去,她红着脸嗔我,我慌忙解释道:“这是秋茨国女子间表达情谊的礼节。” 这傻姑娘还真信了!并且她还对秋茨国非常感兴趣! 在树上看花灯时,我跟她讲秋茨国有个盛大的节日,叫苏幕遮,举国上下都会带着面具在街头热舞狂欢。 她笑着看向远处,似乎是在想什么。 在那以后,我与念音的来往就更密切了,我向太医府的大夫人点名要念音亲自教我药理,大夫人不敢推辞,也就放了人,相处下来,我发现自己对念音的情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强行控制住自己对她的想念,足足七日不再去找她,但一想到念音在太医府里的糟糕处境,还是放心不下,再一次动身去了太医府。 我在藏书阁下遇到了桃儿,桃儿跟我说,念音这几日茶饭不思,总一个人偷偷掉眼泪,怕是喜欢上了哪家公子患上了相思病,但死活也不肯告诉她那人是谁,我心下又惊又喜,直觉告诉我说那公子一定是我!便大着胆子上了藏书阁里找她。 她见着我来,眼睛就红了,赌气说:“唐舒不必为难来见我。” 我抓着她的手向她坦白了自己对她的情意,没想到她真的同我认为的那样对我也动了感情! 我在感动与欢喜之余没有顾虑太多便将她拥入怀中,还拿出亲自为她做的发簪送给了她当作定情信物,我平日里粗枝大叶惯了,做这种细活可是让手指遭了不少的罪!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幕正好被站在不远处的水榭上的余敏仪撞见了,她找到我,以此来要挟我帮助她成功嫁给我的兄长,不然就告诉所有人念音是勾引女子的无耻妖女,要叫我们再也不能相见。 我假意答应,回到将军府后在房里又气又急,兄长见我心事重重连平日里最爱吃的茶糕都不吃,心生疑虑,我经不起他的逼问,加之我并不想兄长的枕边人是这般一条毒蛇,便向兄长坦白了所有,包括我同念音之间的情感。 第一百零六章:(支线,唐舒的故事2) 没想到兄长并没有把重点放在我和女子相爱的事情上,而是痛斥余敏仪的卑鄙无耻! 就在我们都一筹莫展时,太医府中却突然传来了余敏仪惨死的消息! 她的死讯来得太及时了,我还以为是兄长为我做了傻事! 后来我才得知,杀害余敏仪之人,原来是太医府中的一个小厮。 她这般作恶多端之人,活该遭到报应! 就在我以为能和念音过上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时,边境却又起了叛乱!阿爹和兄长遭遇埋伏,生死未卜,朝中却无一人愿意领军前去支援...... 本来我还妄想有人能愿意支援阿爹和大哥,自己也能如了娘亲的愿好好保护自己也如了自己的愿好好保护念音,可此时此刻面对着要国破家亡的情形,我再沉不住气,主动请旨:“皇上!臣愿意带兵支援!” “游骑将军!你可知这一去有多凶险?” “唐舒不怕,于私,家父与大哥生死未卜!于大局,没有国便没有家,对边境百姓来说,也是长久的苦难,唐舒不能坐视不管!” 还未等我将出战的事情安排妥当,我在朝堂之上奋勇请兵的事情已经在皇城里传了个遍,亦传到了念音的耳朵里。 这场战役,我心知险恶至极,但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相信,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平安得胜归来,因为念音会一直等我,所以我必须要活着回来! 我不忍看到念音难过的样子,却还是想要同她好好道别。 所以在出发当天,我去到太医府上,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去秋茨看一场最盛大的苏幕遮。” “……”念音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轻轻摇头,泪眼婆娑。 我必须得走了,到楼下时,又回过头来望她。 “念音!”我抬起手缓缓挥动,绽放出初次见面时那个自信温暖似太阳一般夺目的笑容:“信我。” 念音趴在凭栏上望着我毅然决然的背影顿时泪如雨下,起身提着裙摆飞奔下楼来追我。 我看到念音追上来,便再抑制不住情绪,用力地将我的念音拥入了怀里,也顾不上有谁看见,只恨不得将自己与念音融为一体般用力地抱着她。 “我有话想同你说。” “我知道,我听见了。”我轻声在念音耳畔低语:“我也爱你。” 西北边境,硝烟弥漫,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所幸丞相已经揪出了朝堂之中的逆贼,那杂碎没经起严刑拷打,将敌军的战术如实招了,这才令这场毫无胜算的战役,开始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 这一路上,有了军营之中跟着阿爹身经百战的前辈们扶持,我们一鼓作气,势如破竹般将敌军节节败退。 就在我们即将要攻溃敌军的主营之时,我收到了一封求和信。 信上说,要我今夜子时只身前往敌营谈判求和一事,我若是敢带兵,他们便立刻取下我阿爹与大哥的头颅! 难怪这一个多月来,我怎么也找不到阿爹和大哥的踪迹,就连尸首都没有,原来他们竟是被敌军抓去当作了人质! 几乎是没有给我留丝毫考虑的时间...... “如若丑时我未脱身而返,你们便按照计划行事。” 对不起,念音,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当我到达敌营之时,我才发现,这一切竟是他们设计的一场鱼死网破之计! 阿爹与兄长......早已命丧他手,只留以全尸,就等着今夜我来自投罗网。 “我要杀了你!!” 丧失理智的我,与那卑鄙敌将拔刀相对。 呵......即便是我知道,早已落入层层包围之中的我,毫无胜算。 “我是诚心要求和的,小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只要你签下这封求和书,我便放你走,这两位将军的尸首你也可以一并带回家去安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我签下他这个仇人的求和书?简直是在做梦! 我只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替阿爹和大哥报仇雪恨!替圣上和百姓永远除去他这等心腹大患! 横竖都是死,我偏就不信待我签下这封求和信后,能真的安然脱身。 此刻要做的,只需要拖延时间,待火势蔓延而起,他们就一个也跑不了,那就一并同归于尽吧!反正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死的下场! 火光冲天之时,我听到了我的战士们在唤我。 欣慰之际,我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被捅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好痛啊,真的好痛...... 我呕出一口血来,紧紧握着手中的刀,缓缓爬起,一步一步朝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仇人走近。 “你这将军...当得着实失败,看,你的战士们...都丢下你逃命去了,哈哈哈......” “你也活不了!” 我听见他还能说话我就烦,用尽全身力气挥刀砍下了他的头颅,啐了一口血:“那我、也要亲眼看着你个杂碎...死在我的前头!” 念音,对不起,唐舒食言了。 “damn!怎么又死了!!这游戏怎么就这么难!!” 唐无忧看着屏幕中在漆黑背景上赫目的“达成结局:为国捐躯”! 气急败坏地将耳机一扔,紧攥着拳头极力克制住自己想砸电脑的欲望。 第一次玩的时候,当个了貌美村女,想攻略狐妖,没曾想还没来得及跟狐妖培养感情,就因为拒绝了一个贵胄人家的提亲,被人屠了满门!? 她唐无忧好歹也是个网游大佬,岂能忍受这等屈辱? 凑巧了这家游戏公司又推出了最新真实体验游戏,她兴冲冲地跑到这家游戏公司在当地设立的体验区,欲要从头来过! 这还是她头一次遇见这般新鲜的玩法!需要她躺在一个胶囊屋里,脑袋上还要戴着个巨傻的头盔,收费挺贵,一场游戏就是一千块钱! 还别说,这贵也有贵的道理,进入游戏之后,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活在了游戏世界中,不免想要感叹一下科技的进步真是太厉害了! 因为她穷,所以只能选个官家丫鬟作为起始角色,想着靠自己努力翻身,嫁进将军府也好...... 却没曾想随手救下一个小叫花子后,就突然开启了支线任务,她一瞧,嘿,这小叫花子竟然是个神仙,那将军有什么好的,便一心一意开始攻略起小叫花子养成记,哪知还没等来他赚钱来替自己赎身,便被那该死的二小姐给害死了! “哇!!!我就不信你这个邪!” 不甘心的唐无忧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查询这家资深游戏公司名下的其它攻略游戏。 第一百零七章:(支线,唐无忧) 凑巧发现她真实体验的这个游戏剧情,还有另外一个版本,果断注册账号进入游戏。 一番测试下来,她的初始人物是将军府中的二小姐! 嗯?她玩过的那一个版本中,这二小姐好像是个女将军,还是个lesbian......她喜欢谁来着,噢!是那个三小姐,唐无忧开始在脑子里搜寻起关于这个三小姐的记忆。 好像她不仅美若天仙,还温柔善良,曾经见自己在二小姐房里老是挨打,还问过自己要不要到她房里去,当时自己因为知道她自身难保,害怕她因此受了自己连累,所以谢绝了。 也行吧! 一番折腾下来,得到的就是眼前这个结局,wtf? 唐无忧怀疑,这游戏压根就没有好好活下去的结局,全都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死了。 虽然这一次死得比前两次都要体面! 如此想着,也稍微感觉到有点安慰,唐无忧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摸着坐疼的屁股,思考着晚饭吃什么。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唐无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眼眶一红,将手机关上机又扔回了床上。 “你就跟你爸一个德行!这辈子都是个没出息的!” “都是为了养你,我那会才没钱买保险!” “说你是生在亥时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和你爸都是来跟我们讨债的!” “你说你是不是贱啊?别人都看不起你,你还死乞白赖地非要跟那小子在一起!” “你去死,赶紧去死,死远些!别妄想着我们还要替你收尸,你死了我们才好过!” 这些话,如果是换作别人来说,可能并不会那么令她心寒。 唐无忧宁愿他们,像小的时候一样,狠狠地被他们揍上一顿,也不想要在他们口中听到这些话。 人都会犯错,她并不否认自己的叛逆不懂事,不否认自己曾玩物丧志不懂替家人分忧。 可在她的认知里,家是包容的,是温暖的,是在外漂泊之人,身心俱疲时,能安心歇下的避风港。 但她的家,好像成了这世上,带给她最多,最深伤害的炼狱。 既然如此,就当她已经死了吧,还打电话让她回去做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 又一次在漆黑的夜里哭红了眼,唐无忧蜷缩在地上,捂着传来阵阵疼痛的胃,喃喃自语:“必须要吃点东西。” 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看到停留着的游戏主页上,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信封来。 好奇地点开,竟然是一封邀请函! 【尊敬的玩家,您好,为了感谢您对于这片虚拟国土的守护,浪博玩游戏公司诚邀您成为最新真实体验游戏中的真人npc,有巨额奖金哦!具体事宜,请您于下周一前往本公司总部面议,我们非常期待您的加入。】 诈骗信息?嗯?不对,这分明是官网啊...... 管它呢,现在先得填饱肚子,明天打个电话问问吧。 周一,浪博玩游戏公司总部。 唐绾绾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被封锁掉现实记忆?” “是的,不过唐小姐您放心,游戏结束之后,您的记忆仍旧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得提醒您,如果您突然受到外部的影响,被强行从游戏中唤醒,便会有极大的危险,轻则精神错乱,重则当场脑死,但这种情况的发生几率是微乎其微的,我们公司的内部会有顶尖的安保系统,能够全力保障每一位玩家的人身安全。” ...... 玩个游戏?还可能脑死?要不要这么恐怖啊?! 签还是不签...... 合同就在眼前,她不仅可以免费玩到这高科技的真实体验游戏,还能得到五百万的奖金! 只需要她在没有任何现实记忆的情况下,存活到赛季结束,再指认出那时剩余的参赛者是哪些人,就可以了。 “当然了,即便是风险几率极小,公司依旧会为您提供一份安全险,如果您有任何意外,这份保险会对您的家人给予百万理赔。” 听到这里,唐无忧立刻拿起笔,在合同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嘻嘻,我还从没想过自己这条贱命能值百万呐!” 往最坏的结果上想,她一个对长辈们来说无足轻重的贱丫头,死了之后,他们能得到百万的保险金,也算是报答他们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了。 往最好的结果上想,她成功了,拿到五百万的奖金,就能理直气壮地回到家里,拿大把的钱给他们花,她就不信到那时,他们还会整天埋怨辱骂自己没本事没出息,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唐小姐您别这样说自己。”那位经理实在不能接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的会如此说自己,有些吃惊。 唐绾绾笑着摆摆手:“嗨!这有什么,你不用在意。” 反正她活着,只不过是因为不敢想象,人在临死的时候,会承受怎样的痛苦,会比她这般浑浑噩噩地活着还要痛苦吗?应当是死去的人才能知道这个答案。 怀揣着忐忑的唐无忧,跟着工作人员,进入了置于内部的比赛区,那些个密密麻麻的胶囊屋,壮观至极。 她震惊不已:“有这么多的参赛者吗?” “很多人已经被淘汰了,只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需要等候最终王者诞生时,他们才能从游戏中苏醒过来。” “原来如此,咦?这是什么?”唐无忧看见这里的胶囊屋里,都放置了一架吊针。 “这场比赛,已经进行了半年了,所以每一位玩家都需要摄入营养液来保持健康。” 唐无忧吃惊地捂住嘴:“啊?怎么会这么久?” “现在已是赛季末了,您放心,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听到工作人员这样说,唐无忧这才放下心来,别等她一场游戏结束,房租都过期了,她的宝贝电脑都还在里边呢! “请您在进入胶囊屋前,将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放进保险箱内。” “噢......”唐无忧看了看还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犹豫地想着要不要把家人的电话从黑名单里移除,发个短信报平安。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直接将手机放进保险箱里。 反正他们也不会在意自己的死活,她又何必要自讨没趣呢? 针头戳进血管之中的刺痛感传来,无忧闭上眼睛,难过地想起了小的时候。 那时唐无忧的家人们,还很宠爱她,生病打针时,她见着其它小孩儿哭闹,害怕地搂紧了奶奶,爷爷在旁边柔声安抚自己:“无忧不怕,无忧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于是,正因为爷爷说,她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 怕疼的唐无忧,打针的时候,泪花直在眼睛里打转,却一声不吭地忍下了恐惧与疼痛。 如果,如果他们能够一直这样愿意给予自己肯定和鼓励,唐无忧心想,他们之间,就不至于闹到现在这等地步了。 第一百零八章:阴差 礼琛还未来得及深究,余念音突然变得一脸惊慌失措:“我得走了,他来抓我了!” 说罢她便不见了身影。 只留下无忧和礼琛两个人在原地困惑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阴风霎起,随即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万物寂静,只见一抹黑色人影突然出现,无忧汗毛竖起,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礼琛的衣袖。 礼琛拍了拍无忧的背以作安抚:“忧儿莫怕。” 那阴差也不拐弯抹角,对他们直接问道:“她去了何处?” 虽然礼琛也是头一次看见阴差,但他并未有所畏惧,只神色平静地答:“不知。” “无论她对你们说了什么,都是不足以为信的,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上一任孟婆。” 阴差说完,便施法将方才那位自称是余念音的女鬼的过往,重现给无忧和礼琛看。 “说来也是冥王的安排不够妥当,她资历尚浅便即位,因经不住凡世的诱惑,擅离职守逃至人界,前些年头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将当职时所知之事胡编乱造借此妖言惑众,想来像仙君这等身份,是不会听信这等疯言疯语的,未免她再遗祸人间,还请仙君遇见她时,助冥界一臂之力,及早将她缉回。” 紧接着,礼琛的手中立刻出现了一串铜铃。 “以法力催响,我便能立即赶来,先行告辞,仙君再会。”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此事,忧儿是何看法?” 无忧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应道:“看那女鬼说起这些故事时,声泪俱下的模样,倒不像是有假。” “你就不怕她同你一样,唱起戏来难辨真假?” “听你的意思,你是更相信那阴差的话?” 礼琛迟疑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毕竟那阴差的话,有凭有据,而那女鬼不过只是空口白牙,所道之事又荒谬至极,实在是不足以为信。” 无忧倒是盯着礼琛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若是你真如此笃定,就不会问我是何想法了。” 被一语中的无可辩驳的礼琛也跟着笑了起来:“嘿,你这丫头......” “好,我承认,心下的确有那么一丝丝的直觉,是更偏向于女鬼的,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我与你相反,我是凭着直觉,更愿意相信女鬼所说之事,所以无法说服自己,凭着理智去相信阴差的说辞。” 礼琛微微一愣:“忧儿何事成了靠直觉行事之人?” “我这叫随机应变。” 看着无忧一脸高深莫测地卖关子,礼琛倒还真被勾起了好奇心,忙追着要她说个明白。 无忧被缠得烦了,只得静下心来如实说道:“当一件事情,黑与白分得太清楚,那我会觉得,这其中,极可能是另有隐情的,所以每当我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更依赖直觉一些,反之,那些看上去越是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之事,我会更倾向于自己以理智作出的最初判断。” 礼琛看待问题,相比较无忧来说,过于理智,反而将自己的直觉给蒙蔽了起来。 经无忧这般一提点,他试着将理智摈弃,细细回想方才。 倒真是越发觉得,此事的确并非自己所见所听的那般简单。 “若不出我所料,那位女鬼,定会再找来的,我们且等着就好,灯会还在开吗?你方才买的红糖酥饼好好吃啊!我还想吃!” “恐怕已经结束了……”礼琛见着无忧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又忙出声安慰道:“要不咱们这就回天玑门,我做给你吃?” 无忧想着今日礼琛为了建造无忧谷,耗费了不少法力,想着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便体贴道:“好麻烦,明日得了空,再去买就成了。” “不麻烦的,忧儿想吃,我就想做。” 无忧急急摇头:“我不想吃了。” 礼琛脸色微沉:“难不成你是怕我做出来的不好吃?” “不是。” 礼琛又接着追问:“那你是怕我麻烦?无碍的,我精神好着呢!” 无忧被问得头昏脑涨,便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困了,想睡觉。” “成,那咱们回家吧。” 说罢礼琛便牵起了无忧的手,欲要动身回家去。 回家...... 原来,她也是有家的人了啊,那座湖景小屋,原来是她和礼琛的家吗? 不知为何,听到家这个字,无忧觉得心里酸酸的,很想哭。 觉察出无忧突如其来的异样,礼琛柔声关怀:“怎么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无忧仰起头,含泪笑道:“开心啊,开心自己,有家了。” 礼琛不自觉地将无忧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傻丫头。” “嘻嘻,走吧!咱们回家!” 翌日,蔺城,方家茶楼。 “哎,你听说了吗?那吴游公子今夜要在百花楼里拍卖稀世宝贝呢!” “噢?是何稀世宝贝?” “神秘得很,我也不知究竟是何,但听说是出自天玑门的手艺,世间只得三件!” “天玑门?!可是传闻之中,建于穹山上,替神仙打造法器的天玑门?!真的假的?!” “刘先生不是说天玑门里都是真的神仙吗?那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头?怎么会跟神仙扯上关系?!” “这我哪儿知道,何况刘老头子向来说的都是些奇闻故事,就是些胡扯瞎掰之事!听听就罢了,你还真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不成?” 弄霜说得正起劲时,耳尖地听到台下有人在编排自己,将惊木重重一拍:“我说这位客人,您闲聊归闲聊,声音这么大作甚?是要学吴游那等泼皮无赖,存心砸老夫场子不成?” 那人听到弄霜在说他,立马换上了一副丑恶的嘴脸:“你不就是个说书的糟老头子,竟然还敢摆起谱来了?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弄霜也恼了:“你是谁与我何干?爱听就听,不听就滚!” “嘿!我说你这老不死的东西,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那人骂骂咧咧地正欲冲上台去对弄霜动手的时候,突然听见吴游公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今日若是有本事敢动刘先生一根汗毛,小爷便也给你点颜色瞧瞧。” 茶楼的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吴游公子与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同行,正齐步跨进茶楼之中。 那人吃了瘪,心想着虽然不清楚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历,但他所作之事都极为张扬,定是个不好惹的角儿,便一脸不甘地指着弄霜,怒道:“你给爷等着!” 然后就灰溜溜地逃离了茶楼,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弄霜对着笑容灿烂的无忧横眉竖眼:“你倒有脸笑?这泼皮,不是你的后生?” 无忧眉尾轻佻,笑容邪魅:“我的后生?他也配?” 第一百零九章:拍卖会 这句话令与方才闹事那人相识的几个茶客大惊失色,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何来头?竟连吏部尚书的表侄都不放在眼里! “老夫与你这泼皮小儿废什么话,你找我何事?” 无忧收起嚣张的神色,恭敬地对弄霜行上一礼:“这蔺城,要说能镇得住大场面的,在吴游心里,刘先生就是不二人选,还请先生今夜,能到百花楼来替小生主持一场拍卖。”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 弄霜虽然也好奇得紧,但他就是想挫一挫无忧那越发嚣张的气焰:“噢,你请,老夫就得去?” 还没等无忧开口,礼琛便沉着脸,先行开了金口:“我再问一次,你去不去?” 这赤裸裸的威胁,无忧险些没憋住,抿着嘴把脸别过一旁去偷笑。 吃硬不吃软的弄霜立马软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去去去,等着吧。” 哼!他还想着今夜回鹫鸣山里,同玉裘赏雪对饮呢!这两个泼皮可真是会挑时候! “那小生先行告辞,恭候先生。” 说罢,无忧便同礼琛一齐离开了方家茶楼。 留下那些看热闹的茶客,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这是何情况?不将达官贵人放在眼里的吴游公子,却对台上那位说书的先生毕恭毕敬,而紧随吴游公子身旁的那位,却又能将刘先生给吃得死死的...... 有些个机灵的,好似就此明白了些不得了的大事?! 是夜,百花楼。 金妈妈疯了以后,管事之人便成了程柳毓,无忧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轮到她头上?! 程柳毓是被贬到百花楼来的罪臣之女,琴棋书画和刺绣都会点,但没一个精通的,只能做红倌人,可她心气高傲,不愿认清现实,为此得罪了不少的贵客,金妈妈极不待见她,但因着她与元卿侯爷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多多少少都要留些情面,所以就将她丢在一旁不管不顾,只让她别再惹事就好,想来这次由她去掌管百花楼,定与那位元卿侯爷脱不了关系。 凑巧今夜那元卿侯爷似乎也想来凑凑热闹,带了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来,然后直接走到贵宾席上落了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想来他为这一刻,早已做好了准备。 无忧坐在舞台的正下方,抬头正好撞见了那元卿侯爷居高临下地打量,无忧也不避开,大方与他对视,勾起唇角,礼貌一笑。 元卿看着无忧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这吴游公子看似不过是个模样生得的俊俏的纨绔公子,怎的做起事来,却有着一股子雷厉风行的气息。 戌时,拍卖正式开启。 “想来各位平日里,都是在对面的方家茶楼见着老夫,今夜有幸得了吴游公子抬爱,被请来这百花楼里主持拍卖!”弄霜来得不情不愿,便特意将请字咬得重了些。 “老夫说句实在话,这隔着一条街看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今日来到这百花楼中,趁机细瞧上一番......” 嗯? 如何?倒是说呀?! “果真是如花似玉的。” 无忧盯着弄霜,拿出自己的招牌表情,弄霜这狐狸是存心要冷场不成? “我也没主持过拍卖,不懂有什么规矩,咱们就先看看今夜所拍卖之物!” 说罢,弄霜便将覆在自行车上的红绸给掀开了来!得见这神秘宝贝真容的来客们都议论纷纷。 这是个什么东西? 元卿见着舞台上那三辆自行车时,脸色大变,直接站了起来! 这吴游公子竟在这游戏里做出了自行车来?!还这般招摇地拿出来拍卖?是在找死不成? 别的玩家都费尽心思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怕惹火烧身遭遇淘汰,他倒是奇了怪了,到底是想耍什么花招? 弄霜也看得一愣,这不是沈无忧在天玑门里捯饬了许久的奇怪玩意儿吗? “老夫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宝贝,要不请吴游公子亲自上前来解说解说?” 无忧听罢,便站起身来,压沉声线大声说道:“此物,名为自行车!” “车?本少爷只听过马车水车风车,这自行车有何用处?” 说话的是当今武林第一大庄圣罗山庄的少庄主,无忧侧过脸望去,只见他不过十六七岁,却气度不凡,翘着二郎腿也丝毫不毁飒爽英姿,此刻正用好奇的神色望着自己,等候自己的回应。 无忧登上台去,提过其中一辆,骑上去踩动踏板,稳稳地在台上转圈。 台下霎时爆发了出一阵阵骚动! “此物竟如此神奇?!” “天爷啊!这是如何做到的?!” “妙啊!竟能不靠马儿拉,就能如此灵动?” 无忧松开一只手,举过头顶,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实不相瞒,这自行车,是在下一个多月前,在天玑门闲来无事所造,只可惜天玑门弟子个个身轻如燕,不稀得用以代步,我这宝贝,也只得当成个玩意,给他们闲来无事骑着耍耍,得以有个强身健体的用处,可我吴游是个生意人,这辛辛苦苦造出的宝贝,哪能放在天玑门里埋没了,因此,才有了这场拍卖!” 震惊不已那位圣罗山庄的少庄主急忙追问:“公子所说的天玑门,可是传闻中替神仙们打造法器的天玑门?” 无忧按动把手上的刹车,将车停下来,归置到原位,不急不缓地应道:“是。”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神仙?! “那你这自行车,可是靠法术打造而成的?” 无忧笑着摇头,虽说这刹车是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来,但她拿到手之后,早已参破其中奥妙,眼下即便是不借助任何法力相助,她也一样能够做得出来,便厚着脸皮自信答道:“非也,无需借助任何法力,公子不信大可上前来试上一试!” 那少庄主早就跃跃欲试了,无忧此番话,正合了他的心意,忙不迭地起身小跑上前,随手提过一辆,学着无忧方才的样子,歪歪扭扭地骑了上去。 好在他是个习武之人,早已练就了异于常人的平衡感,虽初次尝试,倒也还算是稳当。 “当心,想要掌握这车得心应手,还需得要多熟悉些才可。” “诶!好玩!你这车可还能骑得再快些?”那少庄主笑容灿烂,说着说着便加快了脚上的动作:“哎!......啊!”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还没等无忧出言提醒,他便从车上摔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管好你的人 还好摔得不算难看,他反应极快,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故作镇静地戏谑道:“看来你这车,也不怎么样嘛!” 无忧倒也不恼,只笑着应他:“何出此言?” “要想骑得快些,就难以掌控,用以代步,属实鸡肋!” “要想马儿乖乖听话,还得有个驯服的过程不是?”无忧也懒得再多说,只将车提下舞台,在大厅里骑了起来,只见她脚下似生风一般,车轮也随之极速转动,行驶的速度丝毫不逊平常快马。 她得心应手地控制着,似与车合二为一般,灵活地避开了所有障碍!惹来众人惊叹连连。 “没人去碰它,它就是堆废品,我这车好与不好,便是依仗所骑之人的实力了!” 那少庄主被无忧这番话逼得险些下不来台,幸而无忧并非是个不识趣的,见她停下车,抬头望向舞台之上脸色铁青的那位公子,道:“想来我初次骑这车时,连坐都坐不稳,还莫要说骑着走了,这位公子实乃天赋异禀,想必多加熟悉之后,定能更为得心应手。” 哪知那少庄主压根不卖无忧颜面,长袖一甩:“不必奉承!本少爷不吃你这套!” 无忧笑道:“我与你素不相识,奉承你对我有何好处?” 这句话引来了身旁的一位男子的怒目,他沉着脸大声吼道:“小子,你莫要口出妄言!” 无忧一头雾水,她不过是实话实说,怎的就成了口出妄言?莫不是这公子来历不浅,是个什么大角色? “你凶我干什么?你们又没自报家门,我的确不认识,不识就有错?” 岂料那男子神色又更凶狠了几分,拍桌起身,这下可有意思了,只见那男子站起身来的同时,舞台上的那位公子与礼琛近乎是同时动身赶到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将他的肩头摁住。 那位少庄主瞪着礼琛:“怎么?你想动手?!” 礼琛收回施力的手,冷冷应道:“管好你的人。” 从方才上台之后,那少庄主就发现无忧只是个一点内力都没有的常人,便暗讽道:“徐伯不必动怒,这吴游公子并非习武之人,不识得我们圣罗山庄,咱们也不能怨他肉眼惠眉。” 圣罗山庄?什么来头? 无忧尴尬地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对礼琛问道:“圣罗山庄是何?会比天玑门还厉害吗?” 只见礼琛轻笑着应她:“我也不知。” 弄霜走向前来,对着一脸茫然的无忧,解说道:“圣罗山庄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规模自是要比天玑门大些,想必这位公子,定然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罗枫。” 他的这一番解说,倒像是助长了那罗枫的气焰,只见他仰头挺胸,一副自傲不凡的神情。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天玑门和圣罗山庄并无可比性啊!” 罗枫唇角一勾,笑中带讽,知道就好!他从来不听信传闻,管他这天玑门是何来头,究竟有没有神仙,只要没有名气,那就是不及圣罗山庄的。 无忧以同样的笑容回应:“一个靠武力,一个靠脑力,怎么比?”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罗枫气得脸都绿了:“你简直是狂妄至极!竟敢这般目中无人?!” 无忧懒得搭理,便缩到礼琛的身侧,佯装害怕的模样:“这人好凶啊,我好怕!” 礼琛心领神会,配合无忧的话,正色说道:“不怕,你是掌门,他一个不过是个少庄主,于情于理,你都不必对他客气。” 他的话音一落,震惊四座,又引起一阵哗然! 这吴游公子?竟然是天玑门的掌门人?! 坐在贵宾席上的元卿,却是眉头紧锁,用狠毒的眼神紧紧盯着无忧,礼琛有所察觉,侧目望去,两个人的视线就此撞上,顿时燃起了浓烈的火药味。 弄霜眯起眼睛,也假意吃惊:“你何时升了掌门?” 无忧随意地摆摆手,眉目谦逊:“天玑门在凡间刚成立的分支,我三生有幸,得掌门师父厚爱,眼下也不过就是个分支小掌门,不比掌门师父威风,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无忧的这番说辞,再一次激化了众人的惊叹,这不等同于印证了传闻?!天玑门的确是神仙的产业不假!难怪这吴游公子向来神秘,谁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等背景,没想到他竟然是天玑门的弟子?! 罗枫的神色一阵青一阵白,此刻连他都开始怀疑起来,这吴游公子究竟是不是个能得罪的人,哪怕高手如云的圣罗山庄再超群,真要和神仙打起来,怕也是毫无胜算可言。 无忧见好就收:“好了!今夜我不是来攀比的,也不是什么掌门人,今夜吴游就是个俗气商人,咱们就言归正传,继续拍卖吧!” 这场小风波,看似就此平息。 原本无忧是想等到拍卖结束之后,再主动提及自己的来历,便趁机拉拢一些人材,没想到这圣罗山庄,倒是无心替她锦上添花了一番! 意料之中。 三辆自行车,售出了共计黄金五万两的高价! 各自的买主,分别是元卿侯爷,圣罗山庄与一位神秘来客。 这神秘来客,是位头戴白纱帽的白衣女子,但即便是看不见她的容貌,也能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她那超凡脱俗的气息。 无忧总觉得,她很像是苏白,但与苏白又有些不同之处,相比起苏白,她更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简直是比生怒时的苏白,还要令人不敢靠近! 只有礼琛和弄霜清楚,这神秘的白衣女子,正是玉裘上仙! 至于为何今夜她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高调地买下无忧的自行车,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闲得慌,想找些新鲜乐子,顺便来替无忧捧捧场,以一万两黄金的价格,拍下第一辆之后,她便带着车离去,不见了身影。 拍卖结束以后,略感疲惫的无忧,只想着赶紧回家睡觉,却被元卿给拦住了去路。 “吴游公子,可愿到本侯府中小酌几杯?” 无忧打着哈欠,不卑不亢地婉拒道:“夜已深,在下不便叨扰。” 普天之下,除了元卿的主人和当今圣上,还从未有谁敢这般驳他颜面!只见元卿神色略显不耐,进一步逼迫:“本候不嫌。” 一心只想睡觉的无忧实在是疲于应付,便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了礼琛:“实话跟侯爷说吧,跟我说没用,你得问我身旁这位。” 元卿方才就注意到了吴游身旁这位,周身萦绕着上乘仙气的公子,他见自己盯着无忧看时,还用传音来威胁。 不想瞎的话,就管好自己的眼睛。 简直嚣张至极,教他憋闷了一肚子的怒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真的是她! “这位是?” 礼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淡地应道:“我是谁你无需知道,我家公子今日劳累过度,不宜饮酒,且,明日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操持,还请侯爷莫要再为难。” 元卿气得额角青筋乍现:“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再会。” 礼琛依旧没有看他,说罢便拉过无忧,欲要动身离去。 元卿身侧的那些个暗卫一并涌了上来,堵在了百花楼的门口,这一动作吓得楼里所剩无几的几个看客都一溜烟地跑到百花楼的后院去躲了起来。 开玩笑,这等引火上身的热闹,傻子才要去凑! 礼琛大手轻拂,顷刻间那些暗卫全部被撂倒,无忧还记恨着他逼迫主子苏白的仇,掩面轻笑:“好像要吃罚酒的人,不是我们呀。” 话音一落,无忧便同礼琛大摇大摆地齐步走出了百花楼。 只留下神色极为难看的元卿,恶狠狠地用脚踹在昏倒在地上的暗卫身上:“一群废物!” 回到家的无忧,直直栽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便再不想起身来。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礼琛在替自己拖鞋洗脸,心下温暖不已,用脸蹭着礼琛那温柔的手,嘟囔了一声:“谢谢。” 礼琛怔了怔,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即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无忧的额头:“安心歇下。” 沉睡后的无忧,再次进入了梦境。 久违的黑匣子又出现了! 画面之中,一个着浅藕色裙裳的小丫头正坐在一个阁楼下发呆,看见远处走来一位穿白裳红裙之人,她便赶紧起身拍去衣裳上的灰尘,稳稳地行礼:“奴婢见过将军。” 嗯?这一次竟然听得见声音了?!将军?女将军?难道...... 那着白裳红裙的人,是个梳着公子发冠的姑娘,却同以往梦境中所见的一样,看不清楚眼睛,只听她的声音和自己一样,比寻常女子的声音要低沉些许:“免礼,桃儿,你家小姐是否在此?” “将军楼上请,小姐这几日心情很不好,还望将军宽慰一二。” “可是又受了那两姐妹的欺负?” 叫桃儿的丫鬟摇摇头,用略带为难的神色应道:“小姐可能,有了意中人,但怎么也不肯同奴婢说。” 听到桃儿的这番话,那女将军好似特别震惊的模样,久久不能回神,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将军?” “桃儿你先退下,我自己上去寻她。” “是。” 桃儿走后,那位女将军伫立在原地思索了良久,才动身向阁楼上走去。 只见阁楼的栏椅上,坐着一位背影纤瘦的姑娘。 那姑娘听见脚步声,转回头,无忧大吃一惊!这不就是昨夜在古树见过的女鬼吗?!没想到她黑发时的样子,这般灵动秀丽,简直就如出水芙蓉一般! “我(你)...”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很长的一段沉默以后,那女将军先开了口:“念音,我有话想跟你说。” 余念音垂着眼帘好像不敢看她,不安地把玩着手中的纨扇,还未敢点头,眼泪竟潸然而下。 她这一哭,倒是令那女将军慌了神,顿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抓着衣袖就去余念音擦拭眼泪。 嗯?这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她见着红蔷哭的时候,也是这等反应啊! “对不起,念音对不起,我不该躲你,你不要哭。” 余念音抓住她的手,似在极力隐忍着难过,轻声说道:“唐舒若是不想再见我,念音是不会勉强的。” 真的是她!这位女将军,就是女鬼口中的唐舒! “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太想见你,想你时刻都在我身边。” “念音你明白吗?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接,我怕吓着你,总而言之,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唐舒这一生,都将要追随你,而你身边,和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所以念音,你愿意吗?” 唐舒认真的神色映在念音震惊的瞳孔里,沉默漫长至唐舒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慌乱与失落。 “果然啊,我还是吓着你了,这样的我...会令你厌恶吗?你若不愿意,我也希望,你不要躲着我,能留我在你身边也好。” “不要说这般话,唐舒。”回过神的余念音再次垂下眼帘不敢与唐舒对视,脸颊浮起的红晕染上了耳根。 “念音同唐舒一样,也有如此想法,我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如此看来......” “如此看来,咱们两个奇怪的人相遇,是注定的!”唐舒听到余念音的回应,又惊又喜,兴奋之下,将余念音搂进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羞得念音捂住被亲的脸颊一声惊呼,脸更红了。 “唐舒上次是骗我的吧?” “什么?”沉浸在喜悦中的唐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念音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 “就是在秋茨国,这是表达情谊的礼节。” 唐舒一脸极认真的样子,摇头说不是。 “那唐舒在秋茨,也这样待过其它女子么?或者是...” “所以,我的念音如此是吃醋了吗?”唐舒看着怀里别扭的还红着脸的人儿,宠溺地捏了捏余念音的脸,解释说:“是骗你的,我若是在秋茨对别的姑娘做此事,恐怕会被当成失心疯给抓起来。” 余念音知道自己被唐舒捉弄了,气恼地想要挣脱她的怀抱,无奈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比不上唐舒,反倒是被抱的更紧了,只好乖乖靠在了她肩头。 无忧看着这一幕幕,心中莫名涌起了万般柔情,就好似自己正身处其中一般。 在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无忧伸出手掌,挡住刺眼的光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好似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之中。 如果看不清楚眼睛的姑娘都是自己,那她也曾经是余念音深爱到愿意殉情追随的唐舒吗? 此刻的无忧不得而知,可这个梦境好像是打乱了自己先前的所有推测,以往出现了黑匣子的,都是无声梦境,为何这一次,却能听得这般真切? 这些线索乱成了一团,怎么也理不清,无忧便想着,下次若是再遇见那位女鬼,兴许能再从她口中了解到更多。 坐起身来,发现礼琛并未在房内,正起身准备去寻他时,就听得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礼琛一直记着无忧想吃红糖酥饼,今日一早便赶去城里寻到了那家铺子,还给无忧带了豆浆回来。 “醒啦,快些趁热吃。” 无忧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是红糖酥饼!忙不迭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小跑上前,抱住礼琛的腰,抬起头望向礼琛的眼睛中似是在大放异彩:“仙君真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小生王大可 鹫鸣山。 弄霜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玉裘的叫喊声,立马睁开眼睛冲了出去。 只见玉裘正扶着昨夜买来的自行车上,一脸欲哭无泪。 “看无忧那丫头骑着简单,怎的我连坐都坐不稳!” 弄霜眯起眼睛笑答:“这玩意儿怕也是要靠天赋的,主人你太笨了,所以才学不会!” 玉裘白了弄霜一眼,不甘心地驳他:“休要胡说!” 弄霜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看出了问题所在,提议道:“要不主人试着换身男儿装,你这裙摆太长了,看上去好像很碍事。” 玉裘听罢,觉得弄霜所说有理,便立马施法换了一身男儿装,弄霜还是头一次见着玉裘女扮男装时的模样,憋着笑叹道:“看来并非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像沈无忧那丫头一样,扮作男子时,毫不违和。” “不好看吗?”听弄霜这般一说,玉裘失落地低头看了看,也不知是心理的作用,她也觉得不自在得紧。 弄霜摇头:“主人怎样都好看的,但也因着主人是极端的阴柔之美,少了些英气,就像是穿上了不合身的衣裳,看上去不太顺眼。” “唉......反正也没人看见,就且先凑合着吧。” 说罢玉裘便又兴致勃勃地骑上了车,歪歪扭扭地继续练习了起来。 弄霜灵机一动,跑上前去替玉裘扶住车的尾部,没想到这一招还真能行得通,玉裘总算是能保持平衡,踩着脚踏缓速前行着。 兴奋不已的玉裘发出银铃般清脆动人的的笑声:“啊!我成功了!哈哈哈,好好玩啊!” 弄霜痴迷地看着玉裘那美到动人心魄的笑靥,也忍不住随之勾起唇角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着玉裘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了,仿若是又回到了当年一般,真好啊...... 只要玉裘能开心,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弄霜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对了霜儿,樱儿呢?方小少爷已经回了蔺城,她去哪儿了?昨日怎的都不见她和方小少爷的人影?” 弄霜心下一紧,糟糕!主人怎的这么快就察觉了? “我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兴许是贪玩儿去了吧,你莫要操心,樱儿妹妹身上,不是还有你留的印记庇护吗?” 玉裘对弄霜的话深信不疑,便也没再多虑,只淡淡地应道:“也是。” “霜儿得赶去茶楼了,昨儿夜里无忧丫头要我早些去帮她忙,我不在这车你也别骑了,当心受伤,霜儿会尽早赶回来陪你的。” “嗯,去吧。”玉裘停下车,冲弄霜摆摆手。 目送他离去之后,玉裘便又小心翼翼地开始骑了起来,没有了弄霜的扶持,要骑动着车,虽然举步维艰,但比刚开始时,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弄霜到了方家茶楼,只见那儿已然排起了长龙一般的队,一头雾水的他满脸疑惑地挤进了大厅里,只见无忧和礼琛正坐在他的说书台上。 无忧忙着与来排队的人交谈,而礼琛则拿着笔在纸上记些什么。 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只见无忧的右侧,立着一块牌子,那牌子上写着:请主动告知姓甚名谁,有何擅长的才艺,为何想加入无忧谷。 “小生王大可,是个穷秀才,擅长吟诗作词,想拜您身旁的这位公子为师。” 礼琛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这位叫王大可的秀才一眼。 无忧也甚是困惑,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要拜他为师?” “这公子的字迹游云惊龙,书法独特,实在是教人过目难忘!” 无忧听罢,险些笑出声来,抿着嘴强作镇定地说道:“无忧谷又不是书斋,你总得要让我知晓,我收下你这个弟子,有何用处才是。” 王大可诚然问道:“恕小生冒昧,请问无忧谷是做什么的?对你们而言,如何才算得上是有用之材?” “无忧谷的宗旨,是与天玑门一样,要为世人打造出新鲜而又实用的精妙器物,需要的,只有三种人,一是身强体壮能吃苦的,二是有着独特奇思妙想的,三是心思缜密手艺精巧的,当然,心术不正之人,无忧谷是断然不会收下,书生觉得,你符合哪一条?” 听完无忧的耐心解答,王大可彬彬有礼又不失谦逊地应道:“小生略会一些木匠的手艺。” 无忧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那你可有带上作品来?” 只见王大可从袖中拿出一只用木头做的麻雀轻轻置于桌上:“献丑了。” 无忧拿起那只做工精巧,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麻雀,发现那麻雀的头,爪子,翅膀都是可以摇动的,而那尾巴更为奇妙,竟然还能转动! 她突然冒出了一个鬼使神差般的念头来,便下意识地去做了。 无忧捏着那麻雀的尾巴,轻轻转动了几圈,然后将麻雀放在桌上,只见那只木头做的麻雀,竟然在桌子上蹦哒了起来!! 就连礼琛的眼神之中,也透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目光! 这一个时辰以来,除了收下了几个体格健硕力气大的,还是头一次遇到会工匠手艺之人!并且这般厉害! 兴奋不已的无忧将桌子一拍,痛快应下:“好!就你了!!” 王大可的神色间,却显露出些许犹豫:“小生还有些问题需得要问个明白。” “请尽管说。” 只见王大可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礼琛,然后收回视线,对无忧问道:“成为无忧谷的弟子,小生是否能得到这位公子的书法指点?是否还能告假考取功名?是否还能娶妻生子?” 无忧垂下眼眸沉思起来,这书生还真是个分外执着之人,如若礼琛说不愿意,恐怕他就不会入无忧谷了。 哪知还没等无忧想好答复,礼琛便先行开了口,对王大可应道:“你所说的,都可如愿。” !!! 礼琛是真的愿意收这个会木匠手艺的书生为徒吗?还是说他其实是为了帮助自己,完成想要将无忧谷打造得同天玑门一样成功的祈愿? 王大可难掩眉目之间的喜色,侧身弯腰对着礼琛恭敬地鞠上一躬:“师父在上,徒儿有礼了。” 然后再转回身来,对无忧再行上同样恭敬的一礼:“弟子王大可,谢过掌门抬爱。” 无忧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礼,一时间有些浑身不自在,赶紧摆手示意他起身:“快些起身,今后见着我,就不必再行此大礼了,你此刻到后院中去找方小少爷,他会将门规拿给你看的。” 王大可愣了片刻,似乎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再次弯腰行礼:“是,弟子告退。” 无忧气的脸都绿了!这书生都是呆子不成?怎的她才说过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三章:我叫苏芸 王大可赶去后院,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只见院子里并排站着五个体格健硕,肤色黝黑的大汉,而方小少爷正站在台阶之上给他们讲解门规,只因着其中四个都不识字! 随着王大可的到来,大家都纷纷侧目看向他。 实在是让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倍感压力。 方茗见着这次选中之人,一副书生模样,重重舒了一口气,幸好!他不用再一次将这门规给念上一遍了! 王大可赶紧擦去额角的冷汗,面露怯色地自我介绍道:“小生王大可,见过各位...师兄?” 哪知那五个大汉默契十足地齐刷刷大声应道:“嗯!师弟好!” 吓得方茗险些没拿住手中那张写着门规的纸! 方茗移步迎上前去,将门规递给王大可:“这里是门规,你且先看着,我去找口水喝!” “小生谢过方少爷。” 王大可拿着门规,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条:禁止同门之间打架斗殴,如有违背,酌情处理。 第二条:不容任何挑拨离间之事,如有违背,逐出! 第三条:不容任何原因的背叛与出卖,如有违背,逐出! 第四条:同门之间需亲如手足般互助互爱,体贴关照。 ....... 最后一条,也是最长的一条,用着加粗的字体,写着:门中盛行随性自在之风气,无需遵循世俗繁缛礼节,见掌门不必行礼鞠躬,以笑容代之,此礼适用门中所有人!笑一笑,十年少! 这倒是有趣!王大可抬起头,将脸转向他的那五个师兄,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五个大汉又是齐唰唰地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都纷纷极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回应他。 实在是滑稽不已,王大可没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也感染了他那五个默契十足的师兄,一时间各种画风的笑声回荡在后院之中。 方茗抱着茶壶,正准备往自己嘴里再一次灌下茶水,哪知这些个惊天动地的大笑声突然响起,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茶水都洒在自己的衣襟之上了! 虽然被气得不轻,可方茗又不敢去招惹那些个壮汉,只得自认倒霉,噘着嘴鼻翼微张,跺了跺脚,接着默默忍下委屈,到衣柜前去找新的衣裳换。 继王大可之后,无忧和礼琛终于又迎来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叫苏芸,我家祖传三代都是打铁的,所以我也是个打铁的!这把玄铁短刀,就是我打的!请公子过目。” 无忧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相英气十足,说话行事都干脆利落的姑娘,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短刀,抽出鞘一看,只见这玄铁所锻造的刀身深黑如墨,刀锋却又隐约透露出些红光,无忧虽不识得好坏,但礼琛的神色已然说明了,这把玄铁短刀并非凡品。 “苏姑娘为何想要来我无忧谷?可方便细说?” 苏芸红着脸老实答道:“我爹让我来的,说我老是口无遮拦,把公子都吓跑了,让我到这儿来寻个如意郎君……但我的毕生心愿,是想要打造出一对,胜过碧落黄泉的刀剑!” 无忧看着苏芸那些个丝毫不逊于自己的丰富神色,忍俊不禁:“哈哈哈……你说话挺好玩儿的,我喜欢,也挺有志气,来吧!希望无忧谷,能成为助你实现心愿的地方!” “谢公子!哦不…谢掌门!” 无忧朝忽而又一脸窘迫的苏芸挤眉弄眼:“我姓吴,不姓谢。” 苏芸看着无忧突如其来靠近的脸,又开始紧张起来,磕磕巴巴地说:“哦,谢过吴掌门!” 无忧看这姑娘脸皮实在是有些薄,她也不好捉弄,便笑着对她轻声说道:“好了,苏姑娘,去后院找方少爷吧,你的一众师兄正等着你呢。” 哪知苏芸一听到一众师兄,脸更红了!耳根子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面露惊慌:“哦!哦!我这就去,这就去。” 苏芸拖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腿,慢吞吞地走进后院,还没敢抬头,整齐又惊天动地的招呼便响了起来:“师妹好!” 方茗虽然已经被吓到了两次,却还是没能来得及适应,整个人又是一抖! 苏芸也吓得不轻,缓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院子里并排站着五个大汉一个书生,都正挂着一脸如沐春风般的友善笑容看着自己! 爹啊!芸儿有点……想回家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后院的人越来越多,方茗也彻底适应了那一阵阵乍响的师弟好!师妹好!甚至还主动加入其中,扯着嗓子跟他们一起吼! 人越来越多,这声音也就越来越大,无忧正疲惫望着还依旧漫长的队列,瘫在太师椅上舒了一口气,哪知突然一阵洪亮又整齐的“师弟好”自后院传来,响彻茶楼! 无忧被吓得整个人立马精神了起来!方茗这孩子,声音好像都喊破了! 礼琛看着无忧被吓到整个人一抖的反应,只觉讨喜极了,下意识就宠溺地伸出手去揉了揉无忧的头顶…… !!! 这一举动,不仅仅是震惊了在场目睹的所有人,就连无忧都暗自诧异! 礼琛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吗?还是忘了自己是吴游公子的身份?就不怕别人又将他误会成断袖? 无忧放在桌下的手暗自扯了扯礼琛的衣袖,提醒他赶紧将手挪走,哪知礼琛不管不顾,还揉得更起劲儿来了! 只见礼琛温柔地笑着看向无忧:“累了就歇会儿。” 无忧尴尬地笑了笑,轻咳一声:“不累,不累。”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遂,队列之中跑了一大批想上前来献殷勤的姑娘! 礼琛适才收回手,恢复以往的平静神色,看向不远处正忙着端茶递水的伙计,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偷闲嗑瓜子的弄霜,提高音量对他说:“我家公子需要休息片刻,还请刘先生去替他准备一盘茶糕,再泡一壶好茶来。” 弄霜气得将瓜子一扔,哼了一声,然后就老老实实地去做了。 礼琛又看向排在队列最前边的那个人,柔声道:“还请到我跟前来继续。” 无忧抽出扇子来挡住脸,满足地暗自偷笑,得此贤夫,实乃三生有幸! 待一盘茶糕见底,再回到说书台上时,无忧却见着了昨夜那个叫罗枫的少庄主正坐在礼琛的跟前与他对峙! 无忧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去:“呀!什么风能把圣罗山庄的人给吹来了?” 罗峰面色微青,极力控制住语气之中的不快,对无忧应道:“你这什么语气?虽说昨夜我说话有些欠妥,稍有得罪,可好歹也算得上是你的客人,难不成堂堂无忧谷的掌门人就这点肚量?” 第一百一十四章:小丫头 无忧挠着脑袋,一副困惑不已的模样:“你这人奇怪得很,我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你说我是在奉承你,我学你说话的语气,你又说我态度不好。” “你!......”罗枫被无忧堵得不知如何作答,但一想着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就觉得若是再继续与吴游抬杠,那他心愿,指定是完不成了! 便收起了平日里的傲然,拿出一副端正的姿态,对无忧说道:“我想到你这儿来学手艺。” ??? 无忧招牌表情脸,她没听错吧?这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说,他想到无忧谷学手艺?! 虽然无忧什么话都没说,但罗枫总感觉无忧表情就像是在嘲讽他一样,没好气地又开始凶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无忧这才收起疑惑,正色应道:“哦,没什么,那你说说,你想学什么手艺?” 罗枫一脸别扭地支支吾吾:“就、就你那个自行车,怎么造出来的?我想学。” “噢......”无忧拧着眉毛沉思片刻,转头看了看礼琛,问道:“他方才可有跟你说他会什么?” 礼琛摇头,语气中带着些揶揄:“兴许这罗公子,是不屑与我说话吧。” 被礼琛一语中的的罗枫面露些许惭愧,他方才的确是有些瞧不起这公子,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而他不过是个吴游公子的小跟班,他能有什么资格来决定自己的去留? 无忧神情严肃地看向罗枫,问:“真是如此?” “这...以我的身份,怎么着也得要你这个掌门来亲自接待啊!” “他是我的师兄,天玑门一等弟子,掌门师父座下最得意的门生,比我不知高了多少等级,这下可好,方才你将他得罪了,即便是我想留下你,怕也悬了!”无忧还没将礼琛是日神之子的身份给透露出来,但她倒是有些好奇,若是被罗枫知道后,他会是何等反应! 罗枫一听,又惊又悔,脸都白了几分,他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对吴游言听计从的人,身份竟然要比吴游的还高! 大丈夫能屈能伸,但罗枫碍于情面,只得凑近礼琛,小声地对他说道:“方才...是我有眼无珠了,还请兄台见谅,我是诚心想要来讨教手艺的。” 礼琛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但他看得出,无忧是想要收下这罗枫的,至于为什么,他虽也有揣测,但还不敢笃定。 只见礼琛站起身,朝无忧招招手:“你来。” 无忧顺从地迎上前去,两个人背对着罗枫,嘀嘀咕咕讨论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无忧坐回太师椅上,对罗枫说道:“我们可以给你个机会,但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罗枫霎时间两眼放光,忙不迭地应下:“你只管说。” “你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若是要让你撇弃这个身份,乖乖摆正态度到无忧谷来做弟子,想必也是无稽之谈,所以我们决定,跟你做个交易,我可以教你如何造出自行车,你得拿一种同等级的,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来换。” 罗枫垂下眼帘,一番思量后,点头:“没问题!” 无忧继续说道:“我会负责亲自教会你,而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也得由你亲自授教给无忧谷的弟子。” “我可先说好,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里,御儡术是绝不外传的!” 无忧摆摆手,她才不会去贪求什么绝世武功:“拿什么功法来换你随意,只要别是什么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的假招式就行。” 罗枫这才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吴游是想要套取他们圣罗山庄的御儡术呢! “那就一言为定!” “好,你先到后院去等会儿吧。” 罗枫听罢,起身离座向后院走去。 刚一掀开门帘,跨了一只脚进去,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师弟好!!” 他脸一沉,谁是他们的师弟啊!!!他压根就没有拜吴游为师好吗?! 两个时辰过去后...... 看似没玩没了的长队,终于走到了尽头,无忧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正打算起身活动活动,却见着一抹熟悉的,姗姗来迟的娇小身影朝自己跑过来。 竟是百花楼里的小丫头! 还没等无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那小丫头便气喘吁吁地自报家门:“我叫小丫头,我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还请公子收留!” 无忧端起茶水递给她,忙柔声问道:“你不是百花楼里的小丫头吗?怎么跑出来了?你的身契呢?” 小丫头鼻子一酸,眼泪直打转,咬着下唇,隐忍着哭腔:“公子救救小丫头吧!程柳毓她太坏了!” 程柳毓?无忧险些就忘了!当初自己和苏白还在百花楼的时候,对小丫头分外照顾,如今她们都不在了,金妈妈一疯,百花楼的管事权又落到了程柳毓手中。 想来以她那歹毒的心思,定会将对苏白的怨气,都撒在小丫头身上! 无忧急忙跑下台去,拉起小丫头的衣袖,只见那上边,密密麻麻,全是触目惊心的淤痕! “她竟然对你下如此毒手?!” 礼琛扭过脸,不忍再看,那些伤,简直连多看一眼都觉肉痛! 小丫头被无忧突然抓住了手,一时间羞怯得很,红着脸将手抽回,拉下衣袖,小声地说:“我皮糙肉厚,挨打都是常事,可她不知发了哪门子疯!非要逼我去接客!当初金妈妈都没有这般强迫过我......” 无忧气急败坏地骂道:“简直岂有此理!程柳毓这个毒妇!” 早知当初,让苏白将她一掌拍死!就不该留她遗祸人间! “走,小丫头,我去替你找程柳毓讨身契!” 小丫头抹去眼角的泪珠:“公子大恩大德,小丫头定会铭记于心,好好报答!” 百花楼。 无忧对着迎上前来的姑娘冷冷说道:“还请姑娘替我将程柳毓叫出来,让她把小丫头的身契带上。”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 程柳毓不急不缓地摇着扇子走出来,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将客人抢去了方家茶楼不说,竟还来我这百花楼里找茬?吴游公子可真是好雅兴!” 无忧只觉多看她一眼都嫌恶:“废话少说,把小丫头的身契拿给我。” 程柳毓笑得花枝招展:“哈哈哈......想要小丫头的身契?行啊,你把昨夜那五万两黄金拿出来同我换。” 相由心生可是一点都不假,无忧只觉她比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时,面目还要狰狞可憎了几分! 无忧冷笑道:“痴人说梦,你这嘴张得比金妈妈还大,就不怕步了她的后尘?” “哟,我倒要看看,你这同样的伎俩,还能不能起得了作用?!”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当我不敢? 无忧眯起眼睛,冷眼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程柳毓早已经发现,金妈妈的密室之中,并没有那价值五千两黄金的银票,所以她断定,吴游一定是将银票拿走了!将金妈妈逼疯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我什么意思,公子心中自有数,我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算沾了您的光不是?” 我呸!如果无忧能一早预见,金妈妈疯了之后百花楼会落在她的手中,无忧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金妈妈疯的! 虽然无忧气得肺都要炸了!但她表面上依旧是镇定不已的模样:“我不是来跟你谈交易的,小丫头的身契,给与不给,今日都由不得你!” 程柳毓挺直腰杆,冷哼一声:“笑话!这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对我动粗不成?!” “你当我不敢?” 程柳毓当然不怕,这吴游公子再是嚣张,不可能连元卿的颜面都敢踩! “我就赌你不敢。” 只见吴游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冲到程柳毓的面前,都不等程柳毓有所反应,便伸出手重重地将她的头摁倒桌上! 咚! 这声撞击之响亮,原本还站在程柳毓身侧的几个姑娘,纷纷吓得蹿到一旁去,揪着帕子在心中替程柳毓暗道了一声:“嘶......” 程柳毓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无忧死死按住,起起落落,脑门在桌上又磕了好几下!已经红肿了起来。 无忧讽刺地笑道:“你还真是又蠢又讨人厌啊,白长了张人模狗样的脸!” “放开我!” “放开你?放你去侯府搬救兵?”无忧顿了顿,揪住程柳毓的头发,将她的头提起来,语气中丝毫不掩怒意:“要么你现在乖乖地把小丫头的身契给我,我放你去,要么我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等侯府的人来替你收尸!” “礼琛!” 听到无忧的示意,礼琛手中顿时幻化出了一把长剑,明晃晃的光打在程柳毓惊恐的脸上,好几个胆小的姑娘,都纷纷尖叫着逃走了,剩下的,几乎都是不满程柳毓的蛮横恶毒,想要等个热闹看。 程柳毓万万没有想到这吴游竟然连元卿都不怕,一想到他要取自己的性命,吓得腿都软了,急忙求饶:“我给你!我马上就给你!” 无忧冷笑一声:“迟了。” 接过礼琛递来的长剑,将冰凉透骨的剑锋,抵在程柳毓的脖子上。 程柳毓因为极度的恐惧,浑身不可抑制地抖动着,绝望不已的她哭着大声喊叫:“求你了!求你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我走!我离开百花楼!滚得远远的!求求你......” 无忧等的就是她此刻的态度! 杀她?无忧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只见无忧扔下手中的长剑,厌恶地松开程柳毓的头发:“早些如此,你又何须出这么大的丑?” 丢下还仍旧惊魂未定的程柳毓,无忧走到牡丹的跟前,收起冷漠的神情,对牡丹柔声说道:“百花楼今后,还是由牡丹姑娘打理吧,将你帕子借我用用。” 牡丹一脸震惊,手足无措地将帕子递给无忧之后,摇头说道:“牡丹恐不能胜此重任。” 无忧接过帕子,将手擦了个仔仔细细,然后问道:“这帕子你还要吗?要不我扔了送你一条新的?” “......”牡丹眉目间也透露些许厌恶:“不要了。” “百花楼由谁掌管,就由你们这些姑娘自己决定吧。”无忧看了一眼仍旧还瘫坐在椅子上发抖的程柳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拿身契滚蛋?!” 程柳毓被无忧这一催,吓得急忙起身连滚带爬,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无忧欺负了她! 收下小丫头的身契之后,无忧和礼琛便带着小丫头回了方家茶楼,刚走进大厅时,只见方老爷子正带着几个伙计在收拾大厅。 无忧一脸愧疚地对方老爷子说道:“方老爷,对不住啊,我刚才急着去百花楼替小丫头讨身契,还没来得及替你收拾桌椅……” 万万没想到这方老爷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笑呵呵地说:“无碍,公子是成大事之人,不必拘泥于这等小节。” “诶,那可不行,不拘泥于小节也不是这等不负责任之举,方老爷愿意替在下提供场地,已然是仁至义尽了,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吴掌门啊……”方老爷面色之中隐约透露出些试探:“我那小儿,可能到你门中去学艺?” 无忧身形一愣……她虽然觉得方老爷愿意让方茗离家学艺历练,是极好的事情,但这对于礼琛和方茗来说,可却又有了很大的顾虑…… 方老爷看出了无忧的犹豫,忙进一步替方茗争取机会:“我儿天资虽不够聪颖,但他绝对是个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学手艺的好孩子啊!” 礼琛知道无忧在考虑自己的感受,便替无忧应下:“只要方小少爷愿意留在无忧谷,我们也是乐意栽培的。” 无忧惊讶地看向礼琛,眼睛直眨,这小肚鸡肠的男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哎!好好好!太好了,那你们赶紧去后院吧,这儿就让伙计们来收拾就行了,快去吧别让那些孩子们等久了。” 踏进院子的前一秒,无忧和礼琛就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掀开门帘之前,无忧让小丫头蒙住耳朵。 果不其然! 迎接他们的呼声几乎是平地惊雷一般乍起! “掌门好!!!” 无忧见着她和礼琛辛苦了一天精心挑选出来的弟子们,倍感欣慰,还有些惊喜,本以为没多少个人,现在一看,竟有二十来个! 礼琛低着头想了想,对无忧说道:“好像咱们厨房的人手,只找了两个,恐怕是不大够……” 无忧觉得奇怪,莫要说现在无忧谷的人还比较少,即便是今后有个百来号人,礼琛在厨房里,一个顶十个用,也足够了啊! “你想说什么?” 礼琛咽了咽口水,略带为难地开了口:“要不……我去问问朱老板愿不愿意到无忧谷来大展身手?” 无忧捂着肚子险些笑到地上去打滚:“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竟然……还念着朱老板的烤脑花啊! 礼琛脸一黑:“可是又欠收拾了?” 无忧一听,立刻原地立正站好,忍下笑意,佯装正经答道:“我没有,我不是。” 小丫头抬着头好奇地望着吴游公子的笑靥,疑惑不已,为何会突然冒出,他笑起来和无忧姑娘异常相似的错觉来呢? 尤其是唇角的那对梨涡……实在是一模一样啊! 自从苏娘子过世后,无忧姑娘也不见了踪影,她现在究竟在哪儿?是否还无恙? 如此想着,小丫头便忍不住开了口:“吴游公子,我还有一事相求。” 第一百一十六章:欲加之罪 听见小丫头在跟自己说话,无忧赶紧低下头去回应她:“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都会尽力而为的。” “苏娘子房里曾经有个丫鬟,不知公子是否认识?” 无忧一听,小丫头竟还挂念着自己?! “你想让我帮你找她?” 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苏娘子去世之后,无忧姑娘就不见了踪影,可元卿侯爷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方才小丫头见公子一点都不畏惧那位侯爷,所以才......” 无忧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只觉这丫头虽然被金妈妈那样的人养在烟花之地,但品性却依旧如此正直善良,实在难得。 “你随我来。” 小丫头顺从地点头,紧随无忧的脚步,一前一后地踏进了方茗地房间里。 方茗正在房里喝水,见着无忧带着一个极其眼熟小姑娘走进来,好奇地问:“这姑娘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是百花楼的小丫头,方少爷的确是见过的,在百花楼起火之后。” 百花楼的小丫头?方茗抓着脑袋想了片刻,终于记起,他为退婚而去抢碎娃儿糖葫芦那日,曾经在百花楼的后院里碰见过她! “噢,我记得了,是见过的。” 无忧心觉奇怪,方茗那时跑到百花楼里去做什么? “你又跑去过百花楼作何?” 方茗一时语塞,这要他怎么解释?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看着他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无忧更是好奇了:“你倒是说呀?” “我解释不了,你去问弄霜吧,都是他出的主意。”方茗说罢就一溜烟儿地跑院子里去了。 无忧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小丫头身上。 “公子可是知道无忧姑娘的下落?” “是,她过得很好,离你很近,小丫头你不用担心。” 小丫头一听,顿时慌了神:“离我很近?那岂不是很危险!那位侯爷可是一直都在找她呀!” 无忧狡黠笑道:“有何危险?我在他跟前来回晃悠,他也认不出我呀!” “什么?!”小丫头听罢,整个人瞠目结舌地愣住了! 吴游公子竟然就是无忧姑娘?! “连你都认不出吗?”无忧抬手,将自己那一头青丝散开来:“此刻可能认得出了?” 小丫头又惊又喜,一把将无忧抱住,开心地笑道:“真的是你呀!小丫头真笨,居然都没认出来!” 无忧将手指比在唇边,柔声对小丫头说:“嘘!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其它人哦,否则我会很麻烦的。” “嗯嗯!”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会替你好好保守这个秘密的!” “对了,你可知道,那元卿侯爷为什么要找我?” 按常理来说,苏白被烧死一事,已是众人皆知,难不成那元卿还跑去掘坟验尸,发现那尸体不是苏白,所以才会一直追寻自己和苏白的下落? 这也不对啊,金妈妈也找人来验过尸,她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那元卿又是如何发现的? 话说回来,苏白究竟又是在哪儿找到那般契合的女尸来代替自己?无忧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他说你是纵火害死苏白的凶手,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 无忧气极:“我呸!无凭无据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小丫头忙安慰道:“别气,小丫头相信姐姐你不是那样的人!” “不行,这冤屈我必须要替自己洗干净,总不能让我这辈子都以吴游公子的身份存活下去啊!” 无缘无故被扣上纵火杀人这么大个罪名,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无忧,此刻简直是坐立难安! 既不能将苏白还活着的真相透露,又要找个不存在的替罪羊来背走自己头上的黑锅......这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啊! “小丫头,你去帮我将礼公子和刘先生叫来,就说我有要事同他们商量。” “好!” 这火是苏白放的......当夜除了在苏白房里的那个被一同烧死的神秘男子,好似也没有别的目击证人了,如此看来,唯一的突破口,怕只剩下那另外一具男尸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哪怕此刻起火现场的所有痕迹都保留完好,哪怕她想要以这火是意外来替自己辩驳,怕也是毫无胜算可言! 就在无忧一筹莫展的时候,礼琛和弄霜走了进来。 礼琛看着无忧异常难看的脸色,忙问:“发生了何事?” 无忧沉着脸,冷笑一声:“那元卿,说我是纵火烧死苏白的凶手。” 弄霜一听,气得胡子都直了:“什么?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礼琛紧紧攥着拳头:“无凭无据,岂能容他空口白牙说了算?” “哎!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懂凡世规则,以他的权利,他要说这个丫鬟是凶手,那丫鬟就得被当成凶手给抓起来!” 无忧点头:“弄霜所说不假,我不能坐以待毙,即便是我这辈子都要以吴游的身份活着,我也无法忍受任何莫须有的罪名!” 礼琛听得火冒三丈,皱着长眉:“岂有此理!怎的会有这等荒谬至极的规则?那皇帝是摆设吗?区区一个侯爷,都能无视王法?” 一想到他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无忧,要忍受这般屈辱,礼琛感觉心口上的火都要蹿出头顶去了。 “我要去找他算账!” 弄霜急忙一把将礼琛给拽住:“你算什么帐啊!他现在还不能死,你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了?” ??? 无忧疑惑不已,心下升起没来由的直觉:“什么话?他为何不能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弄霜看了无忧一眼,垂下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唉......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法子再将你置身事外了。” 礼琛心知自己方才气极之下,过于莽撞,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一脸愧疚地走到无忧跟前,抓起无忧的手,将她搂在怀中,柔声说道:“我本想着,不让你知道太多的事情,能将你置身事外,好好保护起来,可是现在......忧儿,你可会怪我。” 无忧心下一惊,礼琛竟然对自己有所隐瞒?! 哇!她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口疼!还干巴巴地涩得慌...... “凭什么!”无忧甩开礼琛的手,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红着眼睛,声音都哽咽起来:“我信任你们,依赖你们,我对你们毫无保留,我有什么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跟你们说!同你们一起商量!” “你们凭什么要拿着为我好来当作借口,对我做出这般不平等的回应?”无忧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激动,但就是觉得难受极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你们? 礼琛看着无忧此刻伤心不已的模样,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忧儿......” 无忧伸出手打断礼琛:“你不要说话,我先冷静冷静。” 弄霜万万没想到无忧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我们也是怕你受到没必要的伤害......”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为了保护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究竟需不需要这样的保护?”无忧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但此刻情绪已经激动到了不能自控的地步。 一时间再忍不住,哭了出来:“有没有想过我会觉得......在你们眼里,我不被认可!我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人,是个无用之人,是个不能为同伴分忧解难的累赘?!” 无忧这一番话,似是重鼓一般敲打在了礼琛的心坎上。 自责不已的他,似乎连想要去替无忧擦去眼泪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他早就应该想到,那样极度渴望被认可,又自尊心强烈的忧儿,并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对不起,忧儿......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但在我们心目中,你绝非是你方才所说的那样!”礼琛拿出怀里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朝无忧递过去:“忧儿在我心里,是比师父还要聪慧的奇女子啊!” 无忧皱起眉头,并不打算去接礼琛递来的手帕,只站在原地,没好气地说:“我生气的时候很可怕吗?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礼琛愣了愣,喜出望外地问:“忧儿不生气了?” 无忧的脸上还淌着泪,但情绪已经逐渐平复:“我气啊!我气得都要死了!我更气的是你这臭仙君看我气极败坏时都不敢靠近我!”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礼琛便大步上前去将无忧一把拉进自己的坏里紧紧抱住,愧疚又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忧儿不气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今后都不会再愿意让我碰你了......” ...... 弄霜在旁边看得直想自戳双眼!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莫名其妙地就被眼前这两人秀了一脸的恩爱?就不能考虑考虑他的感受? 他真的是,好惨一只狐狸,对主人爱而不得也就罢了,还得忍受这两个小没良心在他跟前卿卿我我! “你们当真要将我不放在眼里?” 听到弄霜的抱怨,无忧这才意识到,她和礼琛亲密时的样子,全被弄霜看了去,一时间羞怯不已,红着脸从礼琛的怀里挣脱出来,面露些许尴尬的笑:“哈哈...抱歉,咱们还是来继续说正事吧。” 弄霜把屁股往凳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翻白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你让你的仙君慢慢说吧!我不想说了!” “好,我来说,忧儿的主子苏白,其实就是我的小姨母,弄霜的主人,玉裘上仙。” ???!!! “你们?!” 太过分了!竟然连她的主子苏白都伙同他们一起瞒着自己!无忧只觉得好不容易压制住的不满,又要开始沸腾起来! “……”礼琛看向无忧的眼神之中带着些怯色,似乎是有些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无忧咬牙切齿地说:“我好得很,你继续。” “弄霜发现那元卿想要得到小姨母的目的并不简单,并且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个神秘的靠山,眼下这个神秘人是谁,我们不得而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需得要留下元卿的性命,将那个神秘人给找出来。” “我们曾猜想过那个神秘人是胤罗,所以才不愿让你受到此事的牵连,毕竟现在以我和弄霜的修为,都敌不过他。” “大概就是这样。” 无忧将信将疑地追问:“真的只是这些?” 弄霜笃定地点头:“就只是这些了。” 元卿侯爷的背后……有一个神秘人? 这个人真的是胤罗?可他如果在知道了苏白就是玉裘的情况下,为什么需要借助凡间的一个侯爷之力,来得到玉裘呢?这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莫非是另有其人? 无忧隐隐觉得,神秘人是更生的可能性,要比胤罗更大一些。 但是更生费尽心思要得到玉裘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与他想要掌握三界的阴谋有关? 想起昨天夜里元卿硬要逼着自己去他府上作客,也不知是在打什么算盘,难道他真是更生的又一枚棋子? 可为何他又要花那么多金子买下自己的自行车呢? 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是沈无忧,所以想将自己绑起来逼主子现身? 需要逼迫玉裘现身的人,似乎不仅仅只有胤罗一个,因为胤罗他已经抓走了落樱,而更生…… 啊!对!胤罗是更生最大的对手,而玉裘又是胤罗唯一的软肋啊! 礼琛看着沉浸在思索之中的无忧,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一时之间,也开始惊觉到了这一点:“弄霜,你今日可带了天眼仪?” 弄霜一头雾水:“我拿给小少爷使了,他一天捧着看八回呢!生怕了樱儿妹妹受欺负。” 听到弄霜这样说,礼琛适才放下心来,抬手施放了结界,正色说道:“今后我们,恐怕得当心使用天眼仪了。” “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师父很有可能通过你手中的天眼仪来监视到我们的动向!” 弄霜一听,更是困惑:“你倒是说清楚些啊!” 无忧对弄霜耐心解释了一番缘由,顺带着将她方才的猜想也一并告知给他和礼琛听。 弄霜觉得头痛得厉害,只唉声叹气:“唉……我不过是想和主人在鹫鸣山里好好过日子,怎的会遇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 礼琛接过无忧的话,提议道:“我方才也想到了这一点,其实眼下,我们可以利用这庄案子,试着挫一挫那元卿的嚣张气焰,再以此事稍加试探,便能笃定他背后的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师父了。” “没错,仙君倒是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去找主子询问那具男尸的来历吧!”无忧说罢,便想动身出发了。 礼琛急忙拦住她:“傻丫头,鹫鸣山那等极寒之地,你如何去得?” “……”无忧停下脚步,她太过于心急,险些就将这事给忘了! “弄霜不是说,有他娘亲留下的狐皮吗?” 弄霜听罢直直摇头:“那狐皮再是厉害,也保不了你这凡体啊!” “你最近这般操劳,就好好歇息几天,小姨母那儿,自有弄霜去问,我也会先去那侯府中查探一番,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无忧心知礼琛是怕自己劳累过度,搞垮了身子,再说这无忧谷刚刚成立,弟子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还是得需要她去亲自打理才能放下心来,便顺从地接下他的一番好意,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吴菡儿 趁着天色还未沉下去,无忧便带领着一众新弟子,在礼琛和弄霜的协助下,纷纷来到了无忧谷。 “哇!这儿真漂亮啊......” “真是个出世超凡的好地方!” “快看!这湖中的睡莲!真美!” ...... 这一路上,那些个弟子,除了罗枫,无一不是带着惊喜的脸色惊叹连连。 哼,这又有何稀奇之处?他们圣罗山庄,比这儿还要宽阔,风景更为别致秀美!一群见识浅陋之人! 无忧带着他们大致地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布局,等到将每一位弟子的住所都安排好了之后,已经是月色弥漫之时了。 “天色也不找了,大家赶紧休息吧,今后若是需要什么东西,或者是想念家人,可以来找我,或者是刘先生,我们会帮忙处理。” 这时,回了一趟鹫鸣山再赶来的弄霜才将将走近,就听得礼琛在提他。 他一脸狐疑地问道:“找我处理什么?” 岂料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以真实的面目在示人,那些弟子们纷纷炸开了锅! “刘先生不是那个凶巴巴的糟老头子吗?” “竟然生得如此俊美!” “这是什么?易容术?还是化形术?也太厉害了吧?!” “这刘先生的真面貌,好似个美人儿啊!” 弄霜被吵得脑瓜子疼,大声呵道:“安静!!” “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好歹这无忧谷也是个名门正派,对你们来说,专心学艺才是对的,我想长什么样子长什么样子,这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事!” 那些弟子被弄霜这般一呵斥,顿时都乖乖闭了嘴。 鸦雀无声。 弄霜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好像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去管无忧谷的弟子,于是将还一脸笑意的无忧拉到一旁,对她低声说道:“我知晓你想无忧谷的门风自由随性,可你这做掌门的,好歹也要拿出做掌门的样子,现在二十来号人你都管不住,还怎么壮大?” 无忧听罢,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笑意,正色应道:“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我看你就挺适合替我管教他们的,咱们就分工合作,如何?” 弄霜傲然地别过脸:“你想得美!没事别来烦我,我才不想管你们这些破事。” 他连玉裘的心都还没抓住,才不要把精力都耗费在这些人身上呢! “成,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无忧心道,他不想管就不管呗,哼! 只见无忧低头沉思片刻,再回到弟子中,对他们说道:“我吴游能得到大家的信任,实在是倍感荣幸,既然今后咱们都是无忧谷的人了,希望大家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彼此都当作家人。” “我不想在大家的跟前,扮演一个高高在上的角色,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以威严来震慑任何一位弟子,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我说过,无忧谷不收心术不正之人?” 众人纷纷点头响应:“记得!” “所谓人心隔肚皮,我并不能通过大家的面貌,和短暂的接触,来了解你们每一个人,是否真的都有一颗善良真诚的赤子之心,但我愿意花时日去证实自己所做的决定,选择的人,是否真的如我最初所信任的那样,当然,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花时间来了解我,考究我究竟是不是值得你们信任之人,跟我来到无忧谷,在我的身上,究竟能不能学到东西?” 无忧垂下头,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才缓缓将心头的话说出口:“恕我冒昧地问一问,你们之中,可有人是无亲无故的孤儿?” 只有小丫头站了出来。 无忧向她招招手,小丫头顺从地走到她的身边,无忧将手轻轻放在小丫头的肩上,柔声问道:“小丫头,你可想要一个名字?” 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盈亮的眼睛之中满是渴望:“嗯!” “谁愿意帮小丫头取一个名字?” 只见站在最后那位叫江鼎的弟子举起手:“掌门!我虽然很想帮她取名字,可我不识字,取出来的怕是不好听......” 无忧记得他的名字,因为他的眉毛长得极其特别,又浓又密,眉尾的眉毛都是往上飞着长的,给人一种正气凌然的感觉。 “无碍,江鼎,你取吧,万一小丫头喜欢呢?” 江鼎万万没有想到,掌门竟然还能记得他的名字,一时间又惊又喜,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那、那我就说了哦...小师妹给我的感觉,就像咱们无忧谷中的莲花一样好看,咱们就以莲字来给她取吧!” 王大可接下江鼎的话,提议道:“未开的荷花,为菡萏,不如,就取掌门的姓,与菡萏的菡,就叫吴菡儿,可好?” 无忧一听!正合她心意!小丫头虽出身烟花之地,品性却未受分毫污染,正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吴菡儿,好名字! “你可喜欢?” 小丫头感动得热泪盈眶,重重地点头,带着哭腔:“喜欢!菡儿喜欢这个名字!谢谢师兄,谢谢掌门!” 感受这和谐又温馨的氛围,无忧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来,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靥,在月色的映衬之下,显得异常温柔,不仅让礼琛挪不开眼,连那几个女弟子,都有些心神荡漾。 罗枫站在最后边呆呆地望着,心下掀起一阵莫名的悸动,吓了自己好大一跳! 自己是疯了不成?竟然会对一个男人,有了动心的感觉?! “今后,咱们就各司其职,互相鼓励,互相学习,齐心经营咱们的无忧谷,可好?” “好!!” 众人的回应响彻山谷,就连停歇在枝头上的鸟儿,都吓得扇动翅膀飞起,无忧心虚地想,要是这风水宝地之中还藏着些修炼的妖精灵物,怕是会找上门来算账不可! 终于,忙活了一整天的无忧,可以躺下来好好歇息一番了,可爬上床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礼琛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 她哪里会想到,此刻礼琛的房中空无一人,而他现在,已经在去往侯府打探的路上了。 就在无忧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屋外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强风,窗子也随之被推开,吱呀一声...... 身陷黑暗之中的无忧,警惕地睁开眼睛,是谁? 难道这儿真有妖精?被她猜中了?哇!怎么办怎么办...... 无忧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得紧紧闭着眼睛,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清冷温柔的声音悠悠地从床角飘荡到无忧的耳朵里:“你睡下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不是唐舒 无忧暗自舒了一口气,原来是那个女鬼,怎么她每次出现,都把自己吓得不轻! “正要睡着,就被你给吓醒了。” 余念音抬起手将无忧房中的灯火点亮,面带愧疚地说:“抱歉,我又惊扰到你了。” 无忧坐起身来,将窗户关上:“无碍,我也在等你出现。” “等我?”余念音有些吃惊。 “嗯,那夜你走之后,紧接着就又出现了一位阴差,他告诉我们,说你不是余念音,你是孟婆,说你受了刺激所以有些疯癫,爱胡言乱语,还给了礼琛一个铜铃,让我们帮他将你抓回去。” 余念音听罢,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急忙替自己辩解道:“为什么他要这么说?我就是余念音!才不是什么孟婆,我没有疯!我说的都是实话,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无忧脸色平静如常:“可他有证据,他给我们看了你在冥府熬孟婆汤的画面。” “我......”余念音似乎是已经无话可说了一般,垂下头冷笑一声:“既然你相信他,那你叫他来将我抓走吧。” 无忧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铜铃:“谁跟你说我相信他?” 余念音听到无忧的话,又蓦然抬起了头来:“那你......” “你为什么这么软弱?”无忧想起那个梦境,心里突然间就感觉堵得慌,十分难受:“我只不过是告诉你,那阴差拿出了证据来,不管他所说是真是假,只要他有证据,那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可你呢?你连替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吗?就这样放弃了?你就不能告诉我一些只有余念音才能知道的事情,替自己争取我的信任吗?” 突然被无忧指责的余念音,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无忧一针见血地,说中了她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自己。 无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个人不受控制一般,心里揪着疼:“被两个嫡姐欺负,你知晓一味地忍让是不该,是错,你为什么不改?为什么不反抗?唐舒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懂珍惜自己的性命,不知道替她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带着与她那些美好的记忆好好地活下去?如果她真的到现在都还活着,你可曾想过知晓你死讯时的她会有多难过?!” 余念音痛苦地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哭得泣不成声:“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 “我也不想说,可是我现在很难受......”此刻的无忧,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唐舒这个人给紧紧缠住了一般,脑子里似是要撕裂一般难受,心口也痛到喘不上气。 “你......你是唐舒吗?” 无忧用手撑着额头:“我不是。” “你胡说!”只见余念音站起身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望向无忧的眼神之中满是痛苦:“你就是唐舒!我都看见了!你方才束着发冠穿着男子衣裳时的模样!” 无忧只是低着头忍受着那些窒息的撕裂的疼痛,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动摇起来,无忧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疯狂地涌入她的脑子里,譬如说,她就是唐舒这件事。 余念音哽咽着追问:“你是不是怨我没有好好活下去,所以才要躲着我,才不肯认我?” 无忧紧紧皱着眉头:“如果我是唐舒,我会这么做的,可我真的不是。” 她是沈无忧啊!她怎么会是唐舒?怎么可能会是与眼前这个叫余念音的女鬼相爱的唐舒? 就算......就算她的前世,真的是唐舒,可与她今生又有和关系呢? “我错了,唐舒,念音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不珍视自己的性命,可你知道的,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你,我又如何独活下去!” 无忧只觉此刻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根弦,在粗糙的石头上疯狂摩擦,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似是要瓦解她的神智一般无休止,最终,那根纤细的弦不堪重负地断了…… 余念音看到原本还好好地坐在凳子上的无忧,突然就像浑身的气力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直直地就向后倒去! 她赶紧飞到无忧的身旁去将她扶住,只见无忧闭着眼睛,已经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一时之间,余念音心慌不已,柔声唤着:“唐舒!唐舒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礼琛在侯府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在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感觉到了有灵力的波动,虽然不足为惧,但比那元吉却要强上许多!礼琛担心再作逗留,对方会有所察觉,便决定先行离开。 临走之前望了一眼挂在屋子的房檐之下那串正叮当作响,造型诡异的风铃。 那风铃下坠着的铜片,形状像极了一只眼睛,随风而左右摇晃。 回到无忧谷,礼琛觉得,此刻无忧定是已经睡着了,本想着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偷偷去瞧上一眼。 岂料他还未走近,便看到无忧房间的窗外正飘荡着那个女鬼的身影! 礼琛忙不迭地瞬移过去,对余念音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望眼欲穿的余念音看见礼琛回来,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忙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她……” 看着余念音此刻的神情和她说话的语气,礼琛立马反应过来,无忧出事了! 也不等她说完,眨眼便来到了无忧的房内,只见她正好好地躺在床上,只是脸色有些异常,似乎是特别虚弱的模样。 他的忧儿此刻正在昏迷! 礼琛转过身,冷眼看向跟着他一同进来的余念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余念音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问她是不是唐舒,她突然就晕过去了……你快救救她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怎么可能会是唐舒?” 礼琛气得不想再搭理她,只转回身子,将无忧扶起,欲要替她渡气,助她苏醒。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作用都没有!无忧依旧昏迷不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他已经成功将治疗之术成功渡入了无忧的身体中,为什么却毫无反应? 礼琛急得额角满是汗水,情绪也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你究竟把她怎么了?!” 余念音见着连礼琛都没能将她唤醒,又急又慌:“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 她可是我心心念念,苦苦找寻了二十年的唐舒啊…… 第一百二十章:自己的声音 他离开之前,无忧还是好好的,自她出现之后,无忧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礼琛哪里还能相信余念音所说的话? 只见礼琛将桌上的铜铃吸到手中握住,极力隐忍着怒意:“你若是不说清楚,就莫要怪我不义。” 余念音急急摇头,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真的没有伤害她!她就是我要找的唐舒,我为什么要害她啊!” 她的这番话,刺激得礼琛的怒意更盛了起来:“一派胡言!她是我的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伤害她对我有何益处?若真是我做的,我又何需要留在这里等你来质问我?” 礼琛虽然又气又急,但他的理智尚还保持着,不是不能听进去话,想着此刻眼下最重要的是怎样让无忧醒过来,便也不再去与她纠缠,回到无忧的身边去守着她。 无忧发现,自己好似被困在了一个梦境之中,她清晰地听见礼琛和余念音的争执,也能感受到礼琛温柔的触摸,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清醒过来。 在她眼前飞瞬即逝的,是数不清的画面,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那些熟悉的,便都是她曾在梦中所见过的,这些画面围绕着她,似乎没有休止。 就在无忧看着这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困惑不已的时候,突然梦境之中,开始回荡起了自己的声音! “小狐狸啊小狐狸,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说了不嫁!死也不嫁!” “你们要干什么?阿爹!阿爹!!”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你们都不得好死!!” 无忧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嚎,感觉心里难受极了,情不自禁地就皱紧了眉头,顿时泪如雨下。 “你终于醒啦?饿了吧,我给你买了肉包子,快些趁热吃吧。” “小琛,我替你去求了一个戏班的班主,他说他愿意收你为徒,今后你就不用露宿街头了!” 小琛?难道他是当年下凡历劫的礼琛吗? 无忧忍住心中的痛苦,强打起精神定睛去看那些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企图能够捕捉到与这声音所说之事相匹配的线索。 “我没有!大小姐你相信我!若儿真的没有偷玉镯!” “二小姐...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冤枉我?!如果真是我偷了玉镯,我为什么要放在你的房间里?!” “哈哈哈哈哈...枉我对你重心耿耿,就落得这样的下场,这玉镯究竟是谁偷的,二小姐你心中自有数!” “三小姐是与我说过话不假!可你空口白牙,凭何要说我与她串通起来陷害你?究竟是谁陷害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余敏仪你这个毒妇!!” “水...给我水......小琛......” 听到这里的无忧,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感官里只剩下了脑子里那叫嚣着的撕裂一般的痛楚,和心头之上的窒息感。 那声音似乎是能感受到无忧此刻所承受的折磨一般,就此戛然而止了。 无忧抓着衣襟大口喘息着,逐渐恢复过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 “我说,你是哪家小姐,说话这么难听?” “没猜错的话,你们三姐妹是余太医家的千金吧?你...还有你,在我看来,即便是嫡出,论样貌,人品,和修养,及不上念音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 “你以后不准再向我行礼,也不要再叫我劳什子将军,咱俩一般大小,你叫我唐舒,我叫你念音,呀,如此甚好,我先走了,下次再见时,记住叫我的名字。” “我说,你们这些姑娘,步子都迈得这般小?我是害怕我走太快你会跟丢,又要回头寻你,所以走这么慢,是咱这将军府的道儿不够宽?” “想带你去看个地方,今夜特别美,不知道什么日子,好多姑娘放了一湖的花灯,我在树上看着,像星辰,就想起你了。” “在边塞时,日日穿着沉重的盔甲练功上战场,你才几两肉啊,只是抱着你,我跳不了太高,只能上树,若是我自己,能飞上房檐,要出来就更快了!” “苏幕遮,就是秋茨国的一个节日,为的是祈求冬日天降大雪,来年雨水充沛才能更好地农作,秋茨国公主告诉我,苏幕遮很盛大,举国上下都会戴着面具狂欢,街上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舞会!” “念音,我瞧那些姑娘,放了花灯都要许个愿望,要不咱们也试试?” “那你……准备许什么愿?” “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太想见你,想你时刻都在我身边。” “我娘亲教我做的,送给你。” “是念音长得太好看了,怎么能怪唐舒不认真呢?” “念音要是不偷瞧唐舒,又怎知唐舒没有认真呢?” “这等夸赞,我会转告奶娘的,对了...昨日你送的笛子,音色非常好,想听听吗?” “我喜欢念音。” “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 “唐舒想要大哥娶念音进府。” “余婉仪知道咱们的事了,想利用我大哥来拆散你我,这就是为何我大哥今日看见你,我便要你赶紧离开,我太了解我大哥了,他一旦知道你这样的女子,定是会喜欢上的,念音...我将你藏起来,不同大哥分享,你会不会怪我?” “皇上!臣愿意带兵支援!” “唐舒不怕,于私,家父与大哥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大局,没有国便没有家,对百姓来说也是长久的苦难,唐舒不能坐视不管!” “唐舒出兵的日子里,想要将太医府中的三小姐余念音接到将军府中照顾我的娘亲!待唐舒凯旋归来,不要任何赏赐,唐舒只愿能够带余念音归隐秋茨。” “我听说,情人之间约定终身,是需要一个信物的,我送你的发簪,与你赠我的笛子,就是咱们之间的信物。”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去秋茨参加一场最盛大的苏幕遮。” “念音,信我!” “我知道,我听见了,我也爱你。” “如若丑时我未脱身而返,你们便按照计划行事。” “那我、也要亲眼看着你个杂碎...死在我的前头!” “念音,对不起,唐舒要食言了......” 无忧瘫坐在地上,脑子里那撕裂的疼痛,随着那似乎已终止的声音,而消失了,但她的心口还是紧紧地揪着,使她无法正常呼吸,只得大口喘息着,一下又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忧的呼吸才逐渐恢复均匀平静,她睁开朦胧的泪眼,舒展开紧紧皱起的眉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前世记忆 礼琛见着昏迷之中的无忧,满脸痛苦神色,眼泪一直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之上,看得他心疼极了。 可他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她醒过来,又怕强行将她唤醒,会伤害到她,只得陪在她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企图能以这样的方式,给到她抚慰。 余念音也一直没有离去,远远地看着无忧,心下祈祷着她能安然无恙,早些醒来。 就在礼琛焦虑不已,欲要回天府去请母上来帮忙时,无忧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 “忧儿?忧儿?!”礼琛惊喜不已,忙不迭地俯身去唤她。 无忧听到礼琛又在唤着自己,集中起精神想要让自己清醒,终于!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礼琛看到无忧猛然睁开了眼睛,立马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无忧靠在礼琛的怀里,不安地眨动着眼睛,待视线之中的水雾都散开了去后,她才看见远远地站在房间角落,望着自己一脸如释重负的余念音。 “念...音。” 礼琛和余念音同时愣住了!为何无忧会突然这般温柔地叫她的名字?! “忧儿?”礼琛松开无忧,仔细看着她的神色,只见她直直地盯着余念音看,眉目之中好似盛了满满的柔情。 一时之间,他醋意大发,转过头冷冷地对余念音说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余念音哪里还顾得上去理会礼琛对她说什么,此刻的无忧,看向她的神色,简直就和当年唐舒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一脸惊喜地飞到无忧的跟前:“唐舒,你记得我了?!” 听到余念音唤她唐舒,无忧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清醒了,此刻并非是在梦中,哪怕她现在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些许,但她还是沈无忧,是深爱着礼琛的沈无忧。 无忧惦念着礼琛的感受,抓紧礼琛的手,对他绽放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后,才转回头对着余念音说道:“我方才在梦里,恢复了一些记忆,似乎都是关于前世的。” 前世的记忆?怎么可能!冥王不是亲口对她说,唐舒的魂魄根本就没有在冥界出现过吗?那她又是如何转世投胎的?! “不可能!怎么会是前世呢?你根本就没有到冥府去投胎转世!冥王他不可能骗我的!” 无忧见她反应激烈,心生怜惜,忙柔声安慰道:“念音你先别急,你先听我说完可好?” 看着自己深爱的唐舒,此刻却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他们两个人的手抓得是那般紧,而自己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更何况自己还从唐舒的口中听到,她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前世记忆!余念音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但余念音也不忍再将唐舒逼得太紧,就怕她会突然又像方才那样陷入昏迷中,只得忍下心中的难过,顺从地点头应道:“......好。” 无忧整理好思绪之后,便对他们一一道来:“第一世,我是个村女,救了弄霜,却因为拒绝了一个王爷的提亲,被他屠了满门。” “第二世,我是那个叫若儿的丫鬟,救下了当年下凡历劫,病倒在街头的礼琛,还送他去戏班里学艺,我们常以书信来往,但因为我与他都不识字,信件的内容,都是简单的画。” “后来突然有一天,余婉仪丢失了贵妃赏赐给她的玉镯,却在余敏仪的房间里搜出来了,余敏仪为了替自己脱罪,便栽赃给我,说是我串通三小姐余念音,为了挑唆她们俩姐妹之间的关系所以要嫁祸给她!最后我就被余敏仪毒打一顿,锁进了柴房里,不给我吃喝,将我活活饿死了......” 礼琛听着都觉得难过,皱起眉,怜爱地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余念音别过脸去不想看,却又被无忧接下来的话给牢牢抓紧了注意力。 “可怪就怪在第三世!第三世还是同样的时间背景,同样的人,但我却又成了唐舒,最后死在敌营之中......”无忧害怕将她身为唐舒时与念音之间的事情说出来,会刺激到礼琛,便只是伸出手指了指余念音头上别着的那根紫金发簪:“你头上戴着的那根发簪……” 余念音泪眼婆娑地接过无忧的话,应道:“是你亲手做的,在我们定情那日,也是你亲手戴在我头上的。” 礼琛觉得他的太阳穴痛得都要炸了!哪怕真的只是在无忧前世所发生的事情,他也着实不能容忍当事人还站在无忧的面前,用爱意满盈的眼神盯着他的忧儿看! 无忧哪能感觉不出此刻房里那尴尬而又暗流涌动的气氛,她总不能将自己一分为二吧?! “那个……容我说一句,现在不是你们俩用眼神进行‘和平交流’的时候!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一百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和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连人都是一样的!这么离奇的事,你们都不好奇是怎么回事?” 被无忧这么一提醒,礼琛和余念音才纷纷迟缓地反应到这一点,都相继收起敌对的目光,各自思索去了。 礼琛垂着眼帘,睫毛轻颤:“嗯……那阴差有问题。” “岂止是阴差有问题,我看那冥王也有问题!” 余念音点点头,表示认可无忧的话:“他为什么要骗我说唐舒的魂魄没有出现在冥府呢?否则唐舒就根本不可能转世成为现在的你啊!” 无忧一时之间,也无法将这件离奇之事中的缘由想清楚,她还记得余念音曾说,二十年前的若儿,与杀害余敏仪的那个小厮,是亲姐弟。 一千多年前的自己,是救下弄霜的村女白苓,一百多年前的自己,是救下礼琛的若儿,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却又成了唐舒。 在她现在已经恢复的记忆之中,自己二十多年前的确是已经死了,可为什么,冥府的人却又要骗余念音说她的魂魄不在冥府呢? 难道这冥府之中,并没有来勾魂索命,引魂魄去往黄泉路的阴差? 冥府会放任这世间的魂魄四处游荡?任由那些魂魄自行选择转世? 究竟这个冥府里头,还有哪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规矩呢? “这恐怕,只有到冥府之中,才能查得清楚了。” “对了!我记得,当初若儿死去之后,我寻遍了这世间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但因着我找不到冥界的入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一直留在冥界里没有转世,所以这世间再寻不到她的半点气息……” 礼琛越想越觉得蹊跷:“我不记得我找若儿时花费了多少年,我只记得我在九重天的藏书阁中思过,是用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后来我飞升上仙,回到穹山去,刚一下山便遇到了忧儿,可奇怪的是,我在忧儿身上,并没有感受到若儿的气息啊!是因为她转世为唐舒时,就将过去的气息彻底抹去了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你试试? 无忧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不能忽略玉桑上仙曾经探过我的气息,却是一无所获,我认为,这些问题,真的只能到冥界去看看才能明白。” 礼琛轻叹一声,无奈道:“可现在我们根本找不到冥界的入口。” “念音可知道?” 余念音摇头:“我不知道,冥界的入口好似无处不在一般,只要我想要回去,闭上眼睛催动意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到了。” 无忧大惊:“那岂不是只有魂魄才能去的了?!连神仙都没办法?” 余念音哪里懂得这些,犹豫着应道:“应该是这样吧......或者你们可以去找高人问问。” 高人?! 礼琛和无忧默契地双双对视,更生兴许知道! 无忧忙不迭地抓住礼琛的手臂,催促道:“走,我们这就回天玑门去找师父!” 礼琛一把将无忧按回床上:“想什么呢,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折腾?何况师父早已经歇下了,就这般贸然前去惊扰,你不怕惹他发怒?听话,今夜你必须好好休息,睡醒之后我就带你去。” “仙君说得没错,你就安心歇下吧。”余念音也担心无忧的身体会熬坏,忙接下礼琛的话,与他一同说服无忧。 “好好好,我睡,行了吧?!”无忧无可奈何,她自己又不会飞,礼琛不愿意带自己去,那肯定是去不成的,只得乖乖躺回枕头上,准备闭上眼睛休息。 ...... 嘿,奇了怪了,这两人都杵在这儿不走干什么?想看看她睡着之后流不流口水吗? 无忧眨巴着眼睛,看着又开始用眼神进行“和平交流”的礼琛和余念音,干笑着问:“呵呵,你们都要留在这儿看我睡觉吗?” 余念音脸一红,忙应道:“我这就走......” 话虽是这么说了,但她丝毫未有所动作。 礼琛挑着眉尾看她,你倒是走啊? “我想等仙君走了,再走。” 礼琛冷笑着应她:“谁跟你说我要走?我放心不下,今夜要陪着我的忧儿。” 余念音也不甘示弱,难得大声说话:“我也放心不下,我也要留下来!” 礼琛气得不轻,将袖中的铜铃拿出来,威胁道:“你试试?” 余念音又急又委屈,眼睛都红了:“你、你怎能这般卑鄙?你走我就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无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凶巴巴地呵道:“你们都赶紧走,我不需要谁陪着,我要睡觉了!” 遂,两个人顶着无忧的怒视,一并灰溜溜地走出了无忧的房门。 礼琛转身欲要回房的时候,却又被余念音给叫住了。 只见余念音眼波之中流转着水色,神情异常落寞地问他:“无忧姑娘她...可会吹笛子。” 礼琛怔了怔,他从未见无忧吹过笛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鬼使神差地应了一个字:“否。” 余念音垂下眼帘,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谢谢。” 说完,她便消失不见了。 礼琛站在无忧的房门前,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方才......算是在欺骗余念音吧。 礼琛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只知道,在他心中,有着极大的恐慌。 这恐慌,在他知晓无忧的前世,是与余念音相爱的唐舒时,就开始出现了。 唐舒和余念音的故事,被人写进了戏文之中,正是那本他看过的,两个女子之间契若金兰的戏文。 虽然无忧方才并没有细说她是唐舒时,与余念音之间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但那本戏文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只需稍作回忆,便能想起那些个感人肺腑的点点滴滴。 能让余念音以死相随的感情,他如何能忽视?即便是他想要说服自己,这些只是前世的事情,他的无忧此刻就是无忧,并不是百年前的若儿,或者是二十年前的唐舒。 但一看到余念音望向无忧时的眼神,他的那些个占有欲又开始疯狂作祟。 在无忧用温柔的语气唤出余念音的名字时,礼琛甚至冒出了想要催动铜铃,唤阴差来将余念音带走,送她转世轮回的想法。 可他克制住了自己这些卑鄙的念头,他对无忧再是信任不过,他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惹无忧不高兴的事情。 陷入沉思之中的礼琛,突然听到无忧的房内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逐渐靠近房门,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边推开了。 无忧光着脚丫子跑出门来,站在礼琛的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气鼓鼓地说:“我就知道你没走!哼!” 礼琛笑得宠溺,瘫开双手:“又不穿鞋!” “嘻嘻,凉快!”无忧俏皮地笑着跳到礼琛的怀里去:“我睡不着,想跟你说一些话。” 礼琛将无忧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施法令门自己关上。 将怀里娇瘦的人儿温柔地放在床上坐好,拿出干净的手帕替她擦去脚上的灰尘:“忧儿先说,我听完再说。” 无忧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为什么不是你先说呢?” 礼琛笑道:“忧儿难道不是想安慰我吗?” “哼,怎的都瞒不过你。”无忧不满地撅起嘴:“我不是安慰你,是想告诉你,此刻我对余念音的感受。” 礼琛在无忧的身旁坐下:“好,洗耳恭听。” “我现在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心中还是会有所触动,会觉得难过,觉得惋惜。”无忧垂着眼帘,长叹息一声:“我对念音......不能说是还存在着念想,只是我看着她时,就想温柔以待,不想伤害她,害怕看见她难过时的样子,是因着愧疚......” 的确是愧疚不假,无忧方才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仔仔细细地想了想这件事情。 愧疚她曾经在前世给过余念音最深沉的爱与柔情,而此刻的她,就好似是个见异思迁的背叛者,心中满满的都是对礼琛爱意,再难以给余念音留出一席之地来。 她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把余念音当作是恋人来对待,当她看着余念音的时候,心中并不会有看着礼琛时那样的悸动,尽是小心翼翼的念头。 面对着曾经深爱却无果之人的感觉,实在是令无忧为难至极,痛苦不已。 礼琛抬起手轻抚着无忧的头顶,安抚道:“忧儿不必自责愧疚,你知道,余念音临走之前,问了我什么问题吗?” 无忧仰起头,侧脸看向礼琛,好奇不已:“嗯?” “她问我,你是否会吹笛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当真? “......”无忧垂下头,不敢再去迎接礼琛的视线,有些难过地开口:“过去不会,现在的我,会了。” 听到无忧的这个回答,礼琛的瞳孔霎时紧缩:“怎么会......” “我在恢复这些记忆之后,重拾了之前会的所有能力,千年前我是那个救下弄霜的村女白苓,所以现在的我,脑子里有了对药理的认知,二十年前我是女将军唐舒,所以现在我也有了唐舒掌握所有的功法,包括能吹得一手的好笛。”虽然无忧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但她现在,真的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震惊不已的礼琛,微张着嘴,好半晌才接受过来:“那么...若儿的女红和歌喉......” 无忧点头:“也全部掌握了。” 和无忧相处的这段时日下来,礼琛已经遇见了太多太多像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离奇之事,所以此刻的他,尚且还能算得上平静。 “这对忧儿来说,是好事。” 无忧摇头:“若是我真的和唐舒判若两人,兴许我的内心,就不会如此不安愧疚了。” 可是现在的她......又要以何理由来说服自己,她并非是辜负了,她与念音之间的感情。 看着此刻为前世记忆而感到困扰的无忧,礼琛心疼不已:“我不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只是我的忧儿。” 无忧湿润了眼眶:“我有些害怕,我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礼琛把住无忧的肩头,温柔地将她的身体转向自己,对着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忧儿,不管你前世是何身份,经历过什么,哪怕你现在都记得,如今的你就是沈无忧,不管你有多大的改变,你就是你,是你心中认定的,最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 无忧看着礼琛那真切又热烈的眼神,似是能鼓舞人心一般,心底的不安感随之消散了些许。 “不管我今后如何,能记起多少事情,我都会像此刻这样。” 无忧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礼琛听不太明白:“嗯?” 虽然直接了当的说出口会觉得难为情,但无忧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口:“都会像此刻这样,一心对你。” 无忧羞红的脸颊,在房内灯火的映照之下,显得越发动人心弦,礼琛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只觉自己的气息,又开始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忧儿真不该用这般神色望着我看啊。”礼琛柔声细语,接着缓缓将身子向她倾去。 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但礼琛觉得,最直接的,就是让无忧明白,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是多么不能自控地想要亲近。 她的一瞥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着他的心神。 所以,理所当然的,在无忧一脸羞怯地用还水盈盈的目光望向他时,便轻而易举地牵动了他。 也只有这个时候,礼琛才会感觉到,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和无忧的存在了一般,自在得想要让人忘乎所以。 无忧的理智已经再一次被一刀捅死,拖进了小黑屋里牢牢锁住,她自暴自弃地说:“把灯灭了。” 震惊不已的礼琛急忙撑起身来,又惊又喜:“当真?” 无忧看着此刻眉开眼笑的礼琛,像极了个得了糖的三岁小孩儿,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哈哈……你现在看上去好可爱啊!” 礼琛知道自己这按捺不住的模样被无忧看了笑话,一时间窘迫不已:“对不起……忧儿,我……” 哪知无忧还没等他说完,便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一吻:“闭嘴,灭灯。” 原本透过窗户,映照在湖面之上的灯光,突然间就熄灭了,本以为会是一片漆黑万物沉寂的画面,可那纯净的月色,似乎是带着温柔的魔法,荷叶之上的晶莹露珠,被它渡上了一层绚烂的光华,引诱着停留在荷尖之上的那只蜻蜓去靠近。 “你方才说的还当真吗?” “嗯。” “真的当真?” “你再废话,我就将你赶出去了!” …… 以前在百花楼的时候,常听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她一直好奇得紧,会比肚子饿时吃到肉,酒瘾来时喝到酒时的感觉更佳吗? 无忧只晓得,饿过的肚子吃下的肉会更香,酒瘾来时喝下的酒会更醇厚。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得到值千金那一刻前,还得忍受剧烈的疼痛! 此刻被吓到快手足无措的礼琛敢用他的人格发誓,他已经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 无忧蜷缩着哭得像是受了欺负的猫儿,礼琛隐忍着,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用温柔的亲吻去分散无忧的注意力。 但无忧还是皱着眉头泪眼婆娑,似乎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礼琛自责不已:“对不起……忧儿,都怪我太笨拙,要不然我……等我学熟悉一些,再…再继续。” 无忧气得眼泪直冒,声音又小又轻,语气却是凶巴巴的:“都这样了你倒不如给我个痛快!还想我受第二次吗?呜……” 说完以后无忧就后悔了。 礼琛二话没说,就顺从了她的意思,彻底执行了她的那句:给我个痛快! 无忧惨兮兮地尖叫一声,捂着脸,难过地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一刻钟后。 含着泪花忍住想要发出稀碎声音的无忧,还是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是被痛死,而是被浑身叫嚣不已的细胞给活活闹死的。 总而言之,就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不已的体验。 不仅是躯体上的失控,连灵魂都变得不能自己时的感觉,竟意外地令人有种上瘾一般不愿罢休。 此刻的无忧,面色绯红,汗水湿了缕缕青丝,它们贴在无忧的颈部蜿蜒曲折,似是在将某种甜腻气息的形状勾勒,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礼琛英俊的脸,唇角轻扬,梨涡乍现,一脸痴迷地笑着。 勾得礼琛心中又是一阵悸动痕痒,这可如何是好,本来想要温柔一些,放她好过,现在就只剩下…… “如何?忧儿的肩膀还酸痛吗?” “不痛了……睡觉吧。” 通过礼琛的独门矫正肩颈手法,饱受肩颈病痛折磨的沈无忧再也不用担心睡觉落枕了! 头不晕了,肩不疼了,胳膊也抬得起来了,感觉每顿能吃五碗饭,上下穹山连气都不带喘的! 遂,日神之子礼琛,荣获“妙手回春”的荣誉称号,恭喜恭喜! 第一百二十四章:掌门病了 阳光耀目,云卷云舒,风吹起萦绕在湖面之上的水雾,通过窗台送进屋内,是阵阵带着荷香的凉爽之气。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仍旧沉睡着的无忧眉心,礼琛害怕起身的动静会吵到她,便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昨夜折腾到快到寅时才睡,即便是那些新弟子们兴许已经等候她这个掌门人多时了,礼琛也不忍将无忧叫醒,只是忍着想要看着她醒来的渴望,去替她安排弟子们今天的日程。 礼琛洗漱之后赶到厨房时,只见所有的弟子都已经在那儿用早饭了。 吴菡儿看到礼琛的出现,忙端着一碗豆浆送过去:“礼公子你来啦?掌门呢?” “......”礼琛下意识地接过豆浆,心想总不能告诉直接跟弟子们说,无忧昨晚熬了夜,在睡懒觉吧?! 罗枫见着礼琛那略显为难的神色,放下手中的碗,笑说:“莫不是咱们的掌门还在睡懒觉?” 礼琛看都懒得看他,只平静地对吴菡儿应道:“掌门今日身体抱恙,门中事务,暂且就由我来打理。” 岂料他话音刚落,引来了众人的哗然。 “啊?!掌门没事吧?” “定是昨日太过于操劳了,子书师兄懂医术,要不让他去替掌门瞧瞧?” “咱们一起去看看掌门!” 罗枫翻着白眼没有说话,心下暗道,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病倒了?连床都起不了,想来定是很严重吧...... 体质这般羸弱,长得也是一副俊俏小生的模样,还真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虽然如此想着,但罗枫心中却又有了,要替他选个适合的招式,改日教他练练,增强一下体质的打算。 礼琛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听他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今日操劳过度,静养半日就好了,你们用完早饭,就到大殿来找我。” 说完礼琛便打算抬腿离去,浑然忘记手中还端着一碗豆浆。 吴菡儿的声音清脆如铃:“礼公子,你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用早饭吧,林师姐蒸的包子特别好吃!” 礼琛垂下眼帘,想了片刻,转回身对林香问道:“你可会做红糖酥饼?” “会的,我这就去做。” “掌门爱吃,方便的话,午时你能否教教我?”礼琛想要让无忧醒来的时候,能吃上自己亲手做的红糖酥饼。 林香愣了愣,心道莫非掌门和这礼琛公子真是断袖?否则这礼琛公子怎么会有心到向她讨教厨艺,要亲手给掌门做吃的? 礼琛见林香愣在那里若有所思,却久久不应自己的话,追问道:“林姑娘?” 林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礼,忙点头应下:“当然可以!” “好。”礼琛看了一眼手中的还温热的豆浆,送到嘴边尝了一口,眉头一皱,好甜! 他一向不嗜甜,豆浆从来不加糖,但一想着这是弟子们的劳动成果,也就咬着牙喝了个干净,然后对林香说道:“今后不必替我准备食物,我不需要的。” 说完就将碗轻轻放在桌上,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先行离去了。 这句话是让林香备受打击!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用这样委婉又决然的话来评价自己的厨艺。 罗枫翘着二郎腿,替礼琛解释道:“你不必在意,他的意思,并非是在说你厨艺不好。” “可是......” “你以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凡人吗?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哪儿会饿肚子,他吃东西都只是为了解馋,只能说你做的不对他口味,你就莫要再一脸挫败的表情了。” “天哪......”林香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照这么说来,她不仅让神仙吃了她做的东西,还将要教神仙做红糖酥饼?! 罗枫看了一眼无可救药的林香,咬着包子直叹,好歹也是天玑门的弟子了,还是这般容易大惊小怪的。 神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有本事,还不是能让神仙俯首跟随?这吴游公子,不就是摆在他们眼前最大的例子吗? 等着吧,终有一日,我罗枫定会赶上吴游这小子! 还在睡梦之中的无忧,突然感觉脸上痒痒的,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挠,于是这一动,就将自己给惊醒了。 嗯?什么东西? 无忧睁开眼睛,想看清是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爬来爬去,岂料透过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异常刺眼,又令她不得不眯起眼,伸出手去挡住阳光,想要翻个身,背对窗台。 嘶!好痛!! “啊......”无忧摸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腰,睡意全无,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红色的蜻蜓正盘旋在屋子里,似乎是迷路了一般。 原来是这小家伙将自己吵醒的。 礼琛哪儿去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掌门人,竟然丢下她的一众弟子,日上三竿了都还在睡大觉!!!这叫她今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大家?! “该死的礼琛!怎么都不叫醒我?”无忧一边抱怨着,一边挣扎着想要起床。 简单梳洗一番之后,无忧一边揉着酸痛的腰一边摇摇晃晃地缓慢行走。 刚走出水榭,便看见罗枫正在入口处踱来跺去,似乎很是苦恼纠结的样子。 无忧强打起精神,忍下痛楚,出声问道:“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罗枫本是想来看一看吴游的病情如何了,但又碍于情面,怕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献殷勤,所以才在这儿犹豫不决。 眼下却被突然出现的无忧给吓了好大一跳,他定下神来,看着此刻面色红润,毫无病态的无忧,皱起眉:“你不是病了吗?我看你挺有精神啊!” 无忧一听,她病了?这肯定是礼琛替自己找的借口! “我昨夜练功把腰闪了,早上痛得起不了床,现在好些了。”无忧心想,反正她腰的确酸痛得厉害,这样一说,也不必在他们跟前忍耐了。 【我来解释一下,昨夜礼琛帮沈无忧矫正肩颈之后,沈无忧睡到半夜梦游起来练功,摩拳擦掌上蹿下跳一不留神,哦!又把腰给闪坏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好像发现bj大大还挺好的,还好心帮我删了一些内容,好温暖体贴,比心!嗯字数应该够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还有哪里痛? 罗枫看她揉着腰皱着眉一脸痛苦的样子,倒也真像是那么回事:“练功?你练什么功啊竟然能把自己的腰给闪了?真笨!” “......”无忧懒得理他,只顾着举步维艰地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她现在实在是太饿了,饿得感觉能吃下一头象! “要不要本少爷带你走一程?”罗枫看着无忧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头一软,跟上前去,欲要扶着她走。 无忧被吓得不轻,赶紧躲开:“你别碰我!” 罗枫看着她那受惊不小的模样,疑惑不已:“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看你腰痛得走不动路,好心帮你,你还凶我?” “不需要,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无忧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奇怪?他与那礼琛不是亲密得很吗?凭何礼琛碰得,他却碰不得? 罗枫没好气地说:“说得我多喜欢碰你似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相继走到了厨房,无忧推开门,看见礼琛正和厨娘林香一齐在厨房里做吃的。 “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我好饿啊!” 礼琛忙丢下手中的面团,大步迎上前去,关切道:“你怎么起来了?为何不多休息一会儿?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无忧一看见礼琛的脸,情不自禁就有些脸红心跳:“腰酸痛得很,吃完东西我去弄些药来敷敷就好。” 礼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着罗枫跟进来,揶揄道:“本少爷还从未见过练功能把腰闪坏的人,真是笨到家了!” 说完他便感觉这个气氛有些不对,礼琛脸色极黑,看向他的眼神凶得似要将他活撕了一般,而无忧则是一脸绯红地站在礼琛身侧沉默不语。 “哎呀,你脸怎么突然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罗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取笑病人:“是我说话不过脑,不该取笑吴游公子,你就莫要再瞪我了!” 可礼琛不仅仅是不满罗枫说话不过脑,他更气的是自己,早知道就在无忧的床边守着,这样,也不会让无忧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罗枫这个臭小子了! 虽然这罗枫说话的确讨人厌,但所谓不知者无罪,无忧也不想他真的继续在这儿多嘴,惹礼琛不满,忙出声打圆场:“这儿没你什么事,你赶紧走吧。” 罗枫不识趣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实在是挨不住礼琛那一把一把往自己身上扎来的眼刀,便一脸憋屈地走了。 林香看着站在那儿,虽毫无肢体接触,却亲密无比的两个人,心想自己也不应该继续留在厨房,便主动告辞:“礼公子应当是学会了吧?弟子突然想起园子里还有些杂草没除,先行告退了。” 也不等无忧接话,她便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无忧别扭地低下头,不敢去面对礼琛,一想到昨夜自己在他面前所展现出的样子,实在是太羞耻了! 礼琛却毫无察觉,伸出手轻抚住无忧纤细的腰肢,施法替无忧治愈。 “谢谢。” “还有没有哪里痛?” “......”无忧的头埋得更低了,脸颊之上的红晕蔓延到耳垂,这叫她怎么说?! 腰上的酸痛消散之后,其他部位的痛感,便更为明显了些,她可不想今天一天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模样,实在是太丑了! 礼琛看着无忧那羞怯不已的反应,恍然大悟,大手轻挪到无忧的小腹,屏除杂念,一心替无忧消除痛楚。 终于恢复往日一身松快的无忧,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说道:“你昨夜怎么不施法帮我消除一下疼痛啊!” 说完又把脸埋下去,啊......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礼琛愣住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法子啊!何况那种情况之下,谁还能有心思去想别的? “抱歉忧儿,怪我,太......我那时没想到。” 看着跟前一脸别扭娇羞的无忧,礼琛忍不住又想起了昨夜她在尽情绽放时的模样,实在是勾人心魄,欲罢不能。 “没事,反正都过去了。”无忧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便蹦蹦跳跳地跑到灶台前去寻吃的,掀开锅盖,却看见里边整整齐齐地摆着香气扑鼻的红糖酥饼...... “你......做的?” 礼琛温柔地点头:“也不知这味道能不能赶上你喜欢吃的那家。” 无忧感动不已,忙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去。 “当心烫嘴!” 礼琛的话音刚落,无忧就被酥饼里流出来的滚烫红糖给烫得大叫:“呀!好烫啊!!” 眼泪都给她烫出来了!只见无忧微张着嘴,伸出被烫伤的舌头,不停地用手扇着风。 礼琛急忙冲到无忧的身边去查看,随即他微微眯起眼睛,将唇凑了上去...... 无忧又惊又羞,神经病啊!他的治疗术还能用嘴来施法吗? 事实证明,真的可以!无忧被烫伤的,在礼琛的抚慰之下,顷刻间便好了起来。 无忧用手推动着礼琛的胸膛,示意他,自己已经不痛了,但他就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忙着做他想做的事情。 苏芸从练功房里出来,径直往厨房小跑而来,一手摸着饿扁的肚皮,一手推开房门:“好饿啊!” 遂!她看见掌门和礼琛公子正并肩站在灶台上,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感觉非常诡异! “哇!掌门你好啦?”苏芸紧接着注意到了无忧那张绯红的脸,又忙问:“是不是发烧了?掌门你的脸好红啊!” 与礼琛亲密的时刻,险些就被苏芸撞到了,心有余悸的无忧尴尬地笑着:“没有没有,灶台这儿太热了。” 苏芸神经大条惯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点点头:“噢,那你快别站在那儿了,门口要凉快一些,有没有吃的啊,我好饿!” 无忧暗自松了一口气,拿起锅里的酥饼正欲要给苏芸送去,却被礼琛给一把拉住。 礼琛用眼神跟她说:“这是我亲手做给你吃的。” 无忧一眼瞪了回去:“我又吃不完!” 苏芸接过无忧递来的红糖酥饼,虽然很饿,但是她知道这东西摸着虽然感觉不怎么烫,但里边的红糖可是厉害得很,便小心翼翼地小咬了一口,看到流出来的红糖,用嘴吹凉之后才接着吃第二口。 无忧惭愧地想,为什么她吃的时候没有想到!她的脑子在这些方面,真的连个打铁的姑娘都不如! 礼琛趁着弟子们都还没来,忙不迭地将锅里剩下的三个酥饼都收到油纸里包好,哼!在这个世上,除了家人,就只能给无忧尝到自己的手艺! 第一百二十六章:过两招 苏芸吃完之后,舔了舔嘴角的红糖,笑嘻嘻地对无忧问道:“真好吃,还有吗?” 无忧正准备应她说锅里还多着,礼琛抢先一步道:“没有了,你去叫林香姑娘来准备午饭吧,离饭点不到半个时辰了。” 苏芸失落地耷拉着脑袋:“好吧!” 午饭用尽,大部分弟子们都回房去休息了,只有王大可和苏芸还围着罗枫,要他传授几招功法。 王大可是个书生,虽然身长七尺有余,但甚少从事体力活,胳膊和腿,都纤细得跟姑娘似的,又因着常年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读书练字,极少晒到太阳,所以他的肤色极白,白得有些异样,看上去像极了个病恹子,罗枫嫌弃得很! “苏姑娘要学倒还好说,你这压根就不是块习武的料,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嚼文嚼字吧!” 王大可一听,不乐意得很:“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你怎能这般就给我下了判定?” “这东西,是要靠天赋的!你爱信不信!”罗枫懒得同他纠缠,一甩袖子准备走人,转身正好看见远处的无忧和礼琛正有说有笑地往沙场这边走来。 他欲要离去的脚步,就此又停了下来。 “这样吧,我教你和苏姑娘三招,你们练上个三日,再进行比拼,我敢保证,你连她一招都接不了!” 罗枫并没有夸张,那苏芸不仅是身长七尺,从身形和她提重物时的轻松感来看,他敢笃定这姑娘绝对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 王大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那好!咱们这就开始吧!” 无忧老远就看见王大可,苏芸和罗枫他们三个人还顶着炎炎烈日站在沙场里,一时间好奇不已,本想小跑上前去看个究竟,哪知她这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起跑的力度,才往前跨了两步,就无意之间直接将轻功给使了出来!! 礼琛从震惊之中缓缓回过神来,忙跟着她一同飞了过去。 罗枫正背对着无忧向王大可和苏芸展示他们圣罗山庄的功法,岂料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些许习武之人的气息,下意识地警惕转身,却看见他原以为毫无内力的吴游公子,此刻正轻巧地踏空而来!! 太阳太大,照得他眼花了不成?! 只见无忧到了他们跟前,稳稳地落地:“日头正大着,你们不回房歇息,杵在这沙场上遭什么罪?” 罗枫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你不是不会武功的吗?” 无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得清,只道:“先前是不想让别人察觉罢了。” 罗枫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现在我不是别人了?” 礼琛又是一个眼刀扎过去…… 浑然不觉的罗枫仍旧只顾着上下打量眼前这身形纤瘦的吴游公子:“你这横竖看,都不像个习武之人啊!” 无忧也摸不清自己此刻的功力究竟有几成,一时之间心血来潮,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朝罗枫勾勾手:“要不咱们来过两招?” “好啊!我可不会手软哦!”罗枫霎时间来了兴致,爽快地应了下来。 礼琛虽然不想他的忧儿与别的男子切磋过招,但心知无忧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只得无奈地抱臂旁观,心道这罗枫此刻大言不惭,待会儿定是要吃苦头的。 他能看得出此刻两人的内力差异虽不相上下,但无忧的前世,可是自小就习武,且在战场之上真刀实枪地拼过命的将军!罗枫虽学得上乘的功法,但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怕是很容易就会被无忧看出破绽来,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这场比试无优会吃亏。 苏芸拍了拍王大可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你说他们俩谁更厉害啊?” 王大可摇摇头:“不知道,咱们就好好看着,长长见识,能学几招是几招!” 只见罗枫先发制人,冲到无忧的跟前直接上腿一个侧横踢! 无忧敏捷地将腰向后压,避开之后立马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罗枫还未收回的腿,一个掌刀重重向他的腿弯砸去! 罗枫一时之间慌了神,什么玩意儿?这家伙不是练功扭伤了腰吗?此刻怎的这般灵活?! 眼下他也顾不得多想,顺着无忧此刻将力量都放在右手上时,单脚重重点地腾空而起,拖带着无忧也同他一起飞了起来! 罗枫其实很聪明,懂得将自己对于平衡感掌握极强的优势发挥到极点! 无忧的力量和平衡感的确不如罗枫,在空中纠缠,只能处于被动,她一边极力维持自己的滞空时间,一边挡下罗枫接二连三朝她招呼而来的拳脚,心下还忙着观察此刻只顾着疯狂进攻的罗枫的破绽。 苏芸看出无忧此刻身处劣势,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加油啊!掌门!” 就在罗枫准备将无忧逼到落地对她进行最后一击的时候,无忧的眼眸一亮!就是这个时候! 只见一直在防备的从不反击的无忧,突然朝自己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罗枫心下一惊,她这是准备做什么?难道…… 罗枫正惊觉自己专注于最后一击,将力量都灌输在腿上,所以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破绽! 一直在防守的无忧早已经摸清,罗枫每一次进攻时都会有一个短暂的蓄力间隙,他的每一次的手部进攻都只是不痛不痒的假招式,实际罗枫的力量,都侧重于在腿部进行加强和爆发,所以她一直在等。 等罗枫以为自己快要大获全胜时,他一定是会用腿来对自己使出最后一击! 于是,早有防备的无忧,主动接下了罗枫这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的一掌,借着他将自己击退的力,轻而易举地在空中翻滚而起,心慌意乱的罗枫以为无忧是想踩着他的肩施力将他蹬到地上去,便急忙伸出手想去抓无忧的脚! 岂料无忧只是催动内力控制住自己的平衡,稳稳地往地上落去。 罗枫一头雾水,她不是想乘机将自己一举击败?而是想要引他到地上去打? 就在罗枫的大脑飞速运转揣摩着无忧的下一个动作时,他才惊觉自己上了当! 无忧并非是想要落地去跟他接着打,而是将他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手部去之后,一把抓住他了的脚腕,再是使出最初的那招,用掌刀重重砸向他的腿弯! 遂,罗枫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无忧胜出! 无忧吹了吹自己同样被震痛的手,嘀咕一声:“嘶……明明只使了一半的力啊?这家伙骨头怎么这么硬?” 第一百二十八章:来者何人 天玑门,密阁。 嘀嗒...... 嘀嗒...嘀嗒...... 鲜红的血液自更生的指尖滴落在洁白无瑕的冷玉皿里,坠入那泛着些灰青的液体其中,丝丝缕缕的红色线条蔓延开来,像极了一条条细长的,在张牙舞爪的蠕虫。 更生收回手,用干净的手帕擦去指尖上的血,再将冷玉皿之中的血液与灰青色液体搅拌至彻底融合,他便拿起冷玉皿,朝身后那棵矮小的桑树走去。 深红色的桑树叶,层层叠叠,看上去极其诡异。 只见更生把冷玉皿中的混合液体都倒进了土壤后,那桑叶的颜色,逐渐变得似鲜血一般艳丽! 他随手摘下几片,丢进立在桑树旁的铜鼎之中。 沙沙...沙沙...... 那些个密密麻麻的雪色蛊蚕,扭着肥硕的躯体,狼吞虎咽地进着食。 更生看着蛊蚕的血管渐渐变得清晰,透出红色的光泽,满意地勾起唇角。 正在这个时候,挂在墙上的壁画突然开始出现圆形的波动光影,更生疾步走过去,大手一挥,壁画之上就出现了元卿的身影。 “何事?” “主人,敢问那吴游究竟是何来历?” “是何来历?”更生冷笑一声:“是能让你我都不能轻举妄动的来历!” 元卿整个人怔住,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元卿不解......他一个普通的凡人,又有何能力威胁到你?” “她的出现...太蹊跷了,没有任何一个参赛者会像她那样毫无现实记忆,所以我怀疑,她是官方找来增加难度的,在我弄清楚之前,你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元吉我已经替你除了,你若当不上皇帝,就不用再找我了!” 更生说完之后,便将壁画恢复如初,化作一缕青烟从密阁之中消失不见。 冥界,忘川河。 彼岸花海之中,正立着一位妖娆冷艳的红衣女子,无风吹动,可她那一头青丝,却柔柔地飘荡在空中。 她面无表情地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更生,血色瞳孔之中毫无光泽,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来者何人。” 更生轻笑道:“我会是最后的胜者。” 他的话音一落,之间那红衣女子整个人像是被搅乱的幻象,突然就开始毫无征兆地扭曲旋转。 更生觉得,更像是被丢进化学物中瞬间融化的人体实验品,每次都令他一阵恶寒! 最后那红衣女子,变成了一道谙红色的传送门。 虽然习以为常的更生已经不会像第一次看见时,被这画面给吓到尖叫,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下吐槽:这家公司,就该去多做些恐怖灵异类型的!指定又能赚上一大笔猎奇爱好者的钱! 通过传送门之后,更生来到了冥府的大殿之中。 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团黑色的迷雾在里面飘摇,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随着更生戛然而止的脚步声,迷雾里传来了一个男人冰冷生硬的声音:“尊敬的玩家更生您好,请选择对话方式。” 只见更生的面前,突然就浮现出了三枚不同颜色的虚拟按钮。 待更生按下黄色按钮之后,那团黑色迷雾突然就开始变得浑浊起来,紧接着幻化成了人的形态。 “尊敬的玩家更生您好,我是您的专属客服,工号1014,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替我查询玩家沈无忧的基础数据,谢谢。” “很抱歉,玩家名单之中没有沈无忧这个名字。” 更生疑惑地皱起眉头,她不是玩家?!难道她真是npc? 虽然他也不敢笃定,但还是抱着一丝期望,开口继续发起请求:“那就替我查询npc沈无忧的基础数据,谢谢。” “正在查询中,请稍等。” !!! 更生目瞪口呆,她竟然真的只是一个npc?! 震惊之余,他的跟前也逐渐浮现出了一个虚拟面板,上面正写着沈无忧的基础数据。 姓名:沈无忧 性别:女 人物标签:失忆戏精 初始属性面板:武力0法力0防御50魅力80智力90道德值70影响力0 不稳定属性面板:武力80法力0防御90魅力90智力max道德值90影响力90 难度等级:sss 弱点:未知 好感度:10 看过面板之后的更生脸色铁青,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沈无忧区区一介凡人,难度等级竟然是最顶级的sss? 智力这一项max也是更生头一次见着,在胤罗的属性面板上,武力值和法力值都不过是写着99! 还有她那突然从0提升到80的武力值,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不会武功吗?影响力竟然只比他低了5点数值! 最奇怪的是,她的弱点栏里竟然写着未知,并且她对自己的好感度为什么只有10? 就连那九重天上与自己只打过一次照面的仙官对他的好感度,也不止10点啊! 更生深呼吸一口,克制住焦虑的情绪,继续发起请求:“我是否能够读取沈无忧的详细数据?” 只听得客服冰冷的应答:“对不起,您的好感度不足,无法读取。” “fk!”更生心烦气燥地一拳砸在那虚拟面板上,只见面板上顿时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但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恢复如初。 想要弄清楚她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就必须得将她对自己的好感度提升到50,可更生怎么也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度竟然只有10?! 收她为徒,授予她天机门分支的掌门之位,帮她造出臂弩,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就只获得了10点好感度?! 这都是些什么狗屎评定!还是说那沈无忧就是只白眼狼?可她的道德值上却明明白白写着90啊!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 难道说...... 戏精,智力max,道德值90,好感度10。 将这些数值关联起来,更生突然冒出了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来! 难道说自己在沈无忧的眼里是一个反派,所以才会得出这样的结果?! 她知道了自己想要一统三界的秘密?但是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一直一来都是在自己面前假装不知,想要静观其变? 就在更生陷入深思之中满头冷汗的时候,客服的声音响起:“尊敬的玩家更生您好,您的咨询时间已耗尽,请次月再来。” 语音刚落,更生便被传送回了忘川河之上。 满腹狐疑的更生回到天玑门,回密室里将他藏在机关箱中的玄空扇给拿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与生俱来的能力 更生打开玄空扇,只见扇面之上投射出耀眼的光芒,随即空中展现出了这世间每一把玄空扇所属之人的名字。 他想要在与无忧最亲密的礼琛身上,找到一些与沈无忧有关的线索! 更生抬起手,轻点礼琛的名字,然后礼琛收纳在玄空扇之中的物品一一浮现在了更生的眼前。 有一个很特殊的匣子! 更生将那匣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竟然只是一串被封存完好的糖画! 嗯?这糖画,好像是照着沈无忧的模样画的......脑袋还被咬掉了半截?这东西对礼琛很重要,但对更生来说,毫无用处,他便将那匣子又放了回去。 他这好徒儿可真是个极品,扇子里什么稀奇宝贝都没有,尽是一堆戏文,也难怪他是个痴情种! 突然!一封还未开启的信件吸引了更生的注意...... 更生施法将那信的内容给透了出来,字迹并不是礼琛的,而且信上的内容令更生震惊不已! 【请勿将苏白就是主人一事告知给无忧姑娘,胤罗对主人纠缠不休,无忧姑娘万万不可受到牵连,这也是主人的意思,天玑门掌门要一统三界,终有一日是需得要与胤罗正面交锋的,胤罗现在的实力,你自有数,你与无忧必须谨慎考虑,莫要跟错了主,惹来杀身之祸,到那时,你与更生又能否护得了无忧姑娘的周全?】 沈弄霜亲笔。 这封信......是沈玉裘座下那只千年雪狐写给礼琛的? 看那墨迹都还很新鲜,应当是礼琛刚收到的,兴许是他正跟沈无忧在一起,所以还未来得及去拆看。 更生担心礼琛会发现,赶紧将那信放回原来的位置,把玄空扇合上,收了起来。 他锁住机关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他也! 更生原本以为,自己今后将要与他最欣赏的徒弟争锋相对,哪能想到他的好徒儿,对他竟是如此忠心耿耿,就连知道了自己的野心,都还愿意加入他的阵营之中?! 只要能够说服礼琛彻底一心跟随他这个师父,那沈无忧这个sss级的终极考验,就能为他所用了啊! 到那时,就算是胤罗已经不再受玉裘的牵绊,他的手中,也还握着沈无忧这张王牌! 相比起除他以外,剩余的三个玩家,更生似乎是又先行一步将这场游戏的最终规则了然于心。 那么,他只用布下天罗地网,一步一步等着他们主动上勾,再把他们一网打尽!最终的胜利,便十拿九稳! 哈哈哈哈哈...... 无忧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晃她。 “嗯......怎么了?”嘟囔着睁开眼,只见礼琛满脸挂着神秘的笑容,好像是有什么大喜事要跟自己说! “我放在玄空扇里的信,被动过了。” 方才礼琛正想拿戏文出来看,好打发时间等无忧醒来,有心多看了放在玄空扇中已久的信一眼,却发现在施在信封之上的独门结界,已经被破坏了! “当真?!”无忧的瞌睡立马跑了个干净,忙不迭地坐起身来:“你那结界,他不会有所察觉吧?” 礼琛自信地点头:“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除了我的家人,不会有人察觉。” 无忧一听,好像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好奇地追问:“与生俱来的能力?你快说清楚些。” “我的父亲是日神,所以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就是控制光芒,我的母上是自然之神,掌握世间所有树木的荣与衰,而我则是能施法将物体保持最初的样子,譬如每一次你受伤,我对你施放的治疗,并非是让你的伤口愈合,而是让它恢复受伤之前的状态。” 礼琛将那封信拆开递给无忧看:“这封信被人施过法之后,就会恢复它现在应该有的模样。” 果然!这纸张已经微微泛黄,墨迹也都变了颜色,一看就是写了有好些时日的。 无忧惊叹不已:“哇……好厉害!那岂不是你是对我施这法术,我就可以一直保持现在的容貌?!” 礼琛略带得意地点头:“是,但这就要看忧儿今后的表现了!” 只见无忧霎时两眼放光:“好好好!我一定乖乖听话!!” “那你此刻先替我捏肩捶腿,如何?” “好的!”无忧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一脸殷切地就开始用拳头替礼琛锤起肩来。 礼琛忍俊不禁,这丫头!还真是能屈能伸! 伺候无忧已成习惯的礼琛,突然被无忧伺候,竟然还甚是不习惯!只见他伸出手抓住无忧的,宠溺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不必当真。” 哪知无忧脸一垮,一脸受伤的表情:“你这是嫌我锤得不好吗?” …… 礼琛不想实话实说,但她还真挺有自知之明的,那力度如同隔靴搔痒,哪里像是在给他捶背,分明就是在同他打情骂俏! “你锤得太舒服了!舒服得我此刻都有些心猿意马。” 无忧脸红着骂道:“非礼勿言你懂不懂啊!登徒子!” 礼琛像没听见她在骂他似的,盯着无忧的脸继续调戏道:“忧儿的脸这么容易红,难怪身体也是一捏就红了。” “……” 恼羞成怒的无忧决定不再搭理他! 看着无忧气得欲要离去的动作,礼琛忙伸出手将她拦住,顺势带入自己的怀中:“好忧儿,我不逗你了,我认错,可好?” 无忧心说这礼琛简直是越发厚颜无耻了起来,怎的现在一言不合就喜欢调戏自己,于是她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是不是被解开了什么封印?” 不明白无忧在说什么的礼琛,困惑地皱起眉头:“嗯?什么?” “过去都不似这般言语轻浮,为何现在就活脱脱跟个登徒子一般?” 礼琛一听,先是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忧儿不喜欢我这样吗?” 这个问题把无忧给难住了! 喜欢……倒是有点喜欢…… 可是她脸皮实在是有些薄,每每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要脸红心跳,着实令她窘迫不已啊! 无忧觉得,得让礼琛也尝一尝她被调戏时的感受,他才能理解的了! 如此想着,无忧便顺着自己的念头厚着脸皮去做了! 只见她模仿着礼琛眯着眼睛用危险的表情看向她的模样,凑到礼琛的耳朵旁边,故意将热气呵到他的耳际,用气音温柔地对他说道:“敢问仙君……可喜欢被我如此对待?” 说完她便将头缩回来观察礼琛的反应! 第一百三十章:不反悔 礼琛只觉自己像是被人定了身一般,无法动弹,整个人的血气都往头上涌,教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来! “你……” 礼琛看着眼前满脸写着幸灾乐祸的无忧,哭笑不得。 这般窘迫的感觉,的确不是个滋味儿。 “嘻嘻,我走啦!”无忧撩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礼琛还呆呆地沉浸在那心动不已的感受中,久久不能平静。 蔺城,方家茶楼。 弄霜从说书台上下来之后,就径直往方茗的房间里走去。 只见他正捧着天眼仪,察看落樱此刻是否依旧安然无恙。 “小少爷,你可考虑好了?” 方茗抬起头,一脸别扭地欲言又止:“我想去,可是我又……” 弄霜搬来凳子坐到他的身边去,问:“你想去,只是因为无忧丫头在那儿,那你不想去,又是为何?” 只见方茗整个人像被霜打焉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应道:“我怕自己笨,学不到本事……敌不过那位仙君。” 弄霜听罢,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方茗说道:“你学本事,就是为无忧丫头学的?难不成这世上没有她,你这辈子就守着方老爷子给你留的家业,坐吃山空不成?” 方茗眼眶一红:“除了帮阿爹打理茶楼,我什么都不会,书也念不好……” 弄霜心知方茗被方老爷子管束太过,已经失了自我,但好在他现在年纪尚小,尚还能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现在让你去无忧谷学本事,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非要为着些儿女私情犹豫不决,真是个死脑筋!” 方茗揪着衣袖,小声嘟囔着:“可我看着无忧姐姐和那位仙君在一起,我心里就难受,我想把她抢回来!可是我又……” 弄霜有些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挥手打断方茗那毫无底气可言的话:“你想抢回来,行啊,那你就乖乖地待在这个茶楼,当好你的方家少爷,等着有朝一日无忧丫头甩了礼琛,来主动找你吧!” 说罢弄霜便一甩袖子,抬腿准备走人。 可被他这一番训斥过后方茗,似乎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急忙站起来去拽住弄霜,眼神之中,满是决然。 “我知道错了,还请弄霜公子现在就带我去!” 弄霜满意地笑说:“决定了?不反悔?” 方茗不假思索地点头:“不反悔!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当胆小怯懦的缩头乌龟!” 因为无忧姐姐,永远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收拾好行李,与爹娘告别之后,方茗便跟随着弄霜,一起来到了无忧谷中。 无忧正上蹿下跳地温习着自己的轻功,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她是唐舒时的记忆。 她记得那时候她的大哥叫唐玺,未及弱冠便被圣上封了定远将军。 他俊郎神武,待人谦逊,温和有礼,还弹得一手的好琴。 对他的小妹唐舒,也是万般宠爱。 “小妹,你夜里能不能不要再去爬别人家的房檐了?” “大哥你不知道,这城里晚上可不安生呢!我都抓了好几个坏蛋给衙门送去了,百姓都夸我是女英雄!嘻嘻!” “女英雄?你每天夜里在人家房顶上跑来跑去,把城里那些姑娘们给吓得人心惶惶,都说闹采花贼了!你若再不收敛,我就将你当成采花贼给绑到衙门里去!” 一想到那时的自己,无忧就感动不已,忍不住就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 那时候的阿娘,雍容华贵,端庄得体,笑起来明眸善睐,嗔她不知礼时,总爱一边用手指轻戳她的脑门,一边无可奈何地叹息说:“你呀你呀!真是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可她望向自己的眼中,却有着世间最温柔最毫无保留的爱。 阿爹皮肤黝黑,却丝毫不敛他那英俊非凡的神采,训起兵来,嗓门震天一般大,看起来凶巴巴的,活生生的阎王在世! 可他面对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温和可亲,还有些恶趣味,小时候最爱用他那满是胡渣的下巴往自己的脸上扎,看她不满地哭鼻子时,不仅不哄,反倒是在一旁看得笑呵呵。 “玺儿,你又欺负妹妹了?!” “我是无心的!小妹打不过我……对不起,小妹,是哥哥不好。” “打不过你不知道让吗?!你看你把舒儿的手都拍红了!跪半个时辰再起!” 自那以后,小小的自己,就拿着木剑骑在哥哥的背上耀武扬威:“嘻嘻,笨哥哥!你又输了!” 虽然后来的自己,功力已经与大哥不相上下,但每次切磋,大哥总是会让她赢。 这一世的无忧,没有任何关于家人的记忆,所以也感知不到有家栖身的温暖,她很庆幸自己能够想起身为唐舒时的记忆。 正好将她今生的缺憾,完整地弥补了起来。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无忧想回皇城去找一找,唐舒的娘亲,是否还活着,想去看一看一夜之间痛失夫君和一双子女的她,此刻是否从沉痛中走了出来。 就在无忧沉浸在回忆中,越跑越快越飞越高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方茗的惊呼声。 “我的天爷啊!”方茗望着在房顶上脚步迅捷,身轻如燕的无忧,目瞪口呆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三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还是我在做梦?” 弄霜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一夕之间,这沈无忧就从一个连花拳绣腿都使不出的弱女子,变成了眼前这个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 无忧熟练地跳下房顶,稳稳落地,迎上前去眉开眼笑地对方茗说道:“呀!小少爷,你决定要加入无忧谷了吗?” 她还以为方茗会因为自己和礼琛的原因,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历练机会呢! 方茗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真的是无忧姐姐!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轻功啊? 弄霜反应过来之后,合上下巴,追问道:“现在这个不重要了,无忧丫头,你快速速交待,你这一身突然出现的功力是怎么回事?!”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自己恢复记忆前,一直是不会武功的,方茗和弄霜都还不知道她记起了前世记忆这回事,方才看到自己在房顶上飞来飞去,肯定是被吓坏了。 于是她一边细细将原因如数道给他们听,一边带着他们往练功房走。 第一百三十一章:小师弟 “掌门好!”江鼎是负责提升一众弟子体能的人,虽然是在房间里,没有被太阳晒到,但依旧是热得满头大汗。 无忧看他那已经湿透的衣襟,担心他受了暑热,忙劝道:“你快去找点凉快,歇一会儿,别被热坏了。” 江鼎此刻口干舌燥,正想要去喝水,点头应下:“那弟子就先行告退。” 只见弟子们都整整齐齐地站在练功房里扎马步,无一不是汗如雨下的模样。 那王大可都已经快支撑不住,浑身颤抖着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钟就要摔倒在地上一般。 无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怎么能把他们当作是天玑门里的那些神仙来训练呢?礼琛简直就是个魔鬼! 见着无忧的到来,弟子们齐齐唤道:“掌门好!” 无忧点点头,接着拍手示意:“今天的体能训练到此为止,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吧,晚饭之后,都到大殿来,我会正式将大家今后所需要负责的事务,和需要快速提升起来的几个重点,如数告知的。” 紧接着她拍了拍方茗的肩膀,示意他走上前来,方茗顺从地配合。 “方小少爷今后就是咱们的小师弟了,菡儿,你也能当师姐了,开心吧?” 话音刚落,方茗就皱着眉头开始嚷了起来:“凭什么啊!我分明就比她大!” 苏芸抢着接话:“咱们这儿又不按大小来,得按照入门的前后顺序来!方少爷你就暂且乖乖接受小师弟的头衔吧!” 方茗肩膀一垮,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无忧,只见她笑眼盈盈地对自己轻轻点头,眼神仿佛在说:没错哦,你只能做小师弟。 “哼,反正是暂时的,我就不信我永远都是老幺!” 他那一脸傲娇的神情,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这天真率直的小少年,横竖看,都可爱至极啊! 趁着方茗被一众师兄师姐包围的当儿,无忧把弄霜叫到了院子里去。 “你给礼琛写的信,他已经看到了。” 弄霜心领神会,只淡淡应道:“嗯。” “切记,照顾好主子,在我的计划还没到那步之前,你千万要避免与胤罗再起任何冲突,把天眼仪收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是不要再用了。” 只要是能成功取得更生的信任,无忧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将落樱姑娘平安解救回来。 到那时,更生能不能坐上三界霸主的位置,就要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了! 弄霜点了点头,用难得严肃又正经的语气对无忧说道:“你和礼琛,也一定要谨慎行事!我已帮你问过主人了,那具神秘男尸是元卿派来绑架她的暗卫,而代替她的女尸,是那时的她用自己仅存的法力幻化而来的,你若是能够找到证据,指认男尸是元卿的手下,就能替自己洗清冤屈了。”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金妈妈验尸时毫无疑点,而元卿却仍旧对自己穷追不舍,原来那女尸是主子用法术幻化而来的! 这元卿,也和元吉一样,是知晓法术之人!所以他知道苏白并没有死! 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要抓自己去威胁主子现身,再将主子囚禁起来,然后给自己扣上杀人纵火的罪名,名正言顺地除掉自己灭口,啧啧啧,看来这元卿,比元吉要聪明上几分! “我明白了,此事先不急,待我处理好冥界的事情,再去慢慢找那元卿算账!” 弄霜听罢,一脸讶异地问:“冥界?不是只有死去的魂魄才能去的了吗?你这活生生的人,又如何找得到入口?” 无忧知道,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远比想象之中要难上许多,但直觉告诉她,这事至关重要,极有可能会与自己的身世来历有关,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去尝试! “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 晚饭过后,无忧谷的所有弟子,都集合在了璇玑殿中,就等着他们的掌门人,吴游公子的到来。 无忧与礼琛商讨许久,最终决定,不再将她的真实身份隐瞒下去。 既然是她亲自挑选的弟子,她就应当是要给与他们最基本的信任。 如果在她对外以真实身份示人之前就已经被人泄露了出去,那么,她会毫不手软地揪出那个背叛者。 杀鸡儆猴! 就在大家都嘀嘀咕咕讨论着掌门为什么还没来时,就听见守在门口的方茗大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所有人循声纷纷朝外望去,只见礼琛公子的身旁,跟着一位与掌门身形极为相似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白裳红裙,满头青丝随意地用一根白玉簪挽起,眉长而青,又大又圆的杏眼,闪烁之间明亮有神,似是藏了星辰大海在其中一般,只看一眼便教人再也无法挪开目光。 简直是能将娇俏可人这四个字,展现到极致的存在啊! 虽然礼琛已经预料无忧以女儿身示人时,又定是会引来诸多男弟子的注意,但此刻的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始吃味了起来。 要他说啊,无忧恢复女儿身时的模样,只得他一人可见才是最好不过! 就在大家都好奇礼琛带来的这位姑娘是不是新来的小师妹时,就见着那位姑娘对他们绽放出了一个灿然的笑容来,露出唇角那对浅浅的梨涡。 罗枫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回事?方才好像在这位姑娘身上,看到了吴游的影子?! 看着众人的反应,无忧觉得自己的乔装打扮一定甚是成功!竟然没有一个弟子能认出自己来! “看来我扮作公子时的模样,还真的能以假乱真?” 她的这句话,就像是倒进滚烫热油之中的水,瞬间激起了众人爆炸一般的反应! 他们的掌门!风度翩翩的吴游公子!竟然是个姑娘?! 无忧见他们七嘴八舌地将一个又一个疑问向她抛来,一时间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大声喊道:“大家先别吵!听我说!” 想来她这个掌门,在弟子面前,还是比较有威严的,她这一喊,众人都相继闭上嘴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用好奇不已的眼神望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她亲口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连吴菡儿也摸不透无忧今晚的心思,她不是跟自己说,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会很麻烦的吗?万一无忧谷的弟子之中真的有叛徒,跑去给元卿通风报信了,那可该怎么办呐?! 第一百三十二章:相信掌门 “吴游公子其实是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我的真实身份,不过只是百花楼的一个丫鬟,苏白曾经就是我的主子,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才不得不以吴游的身份示人。” 无忧观察到了大部分弟子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紧接着说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元卿侯爷说我是纵火害死苏白的凶手,但我沈无忧问心无愧,敢立下毒誓来证明自己从未做过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可那元卿侯爷,至今都还在通缉你的下落!” “是啊!不是你做的,那你又为什么要逃跑呢?掌门,你跟我们再解释得更清楚些吧!” 无忧心知此刻的她并不能完全取得所有弟子的信任,她也不怪,继续耐心解释道:“我是个失忆之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当年是苏娘子好心收留了我,给了我家人一般的关照与陪伴,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主子就成了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我很感激她。” “再说得难听一些,苏白是何等身份?名扬四海的花魁,跟着她,什么好处捞不到?就算我沈无忧真的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可我再傻,也不会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亲手毁掉苏白这棵能供我一辈子不愁吃喝的摇钱树不是?” 听过无忧的解释之后,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开始相信无忧不是害死苏白的凶手了,毕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管她沈无忧是什么样的人,杀害苏白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 “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所呈现出来的那般简单,总而言之,我今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实告知给你们,是因着我把你们当作自己人,愿意给与你们我的信任,对你们毫无保留,我知道被信任之人所隐瞒的滋味并不好受……” 无忧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礼琛一眼。 “当然,我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你们今晚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是否愿意继续留在无忧谷,今晚一过……” 只见无忧的眼神沉了几分:“仍旧还留在无忧谷的,便不容再有反悔的机会了。” 就在大家都低声讨论的时候,吴菡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我在百花楼时,受过不少苏娘子和无忧掌门的恩惠,她们都是心地善良,温暖亲切的大好人!菡儿愿意给无忧掌门担保作证,跟着她绝对不会埋没前程!” 方茗跟随着吴菡儿的脚步站出来:“对!请诸位师兄师姐,相信咱们得掌门!方茗也可在此作证,她绝对没有做过也不会去做任何伤天害理损人利己之事!” 无忧看着那两个小家伙稚嫩的面庞和坚毅的神色,心底升起暖暖的感动,眼眶也逐渐热了起来。 苏芸也忙不迭地响应道:“既然掌门愿意相信我们,我们也愿意相信掌门!” 江鼎:“对!我也相信掌门!” 林香:“我们大家都相信掌门!” 王大可:“掌门你放心吧,我们既然选择了成为无忧谷的弟子,就不会轻易言弃的!” 大家都纷纷点头附和起来,无忧看着此情此景,觉得眼泪已经快要忍不住涌出来了。 只有罗枫一个人表情略带着些古怪地站在人群之中一言不发。 对无忧来说,罗枫是能给她的计划锦上添花的存在,所以她格外重视罗枫的想法,看见他这等反应,心下也不免有些紧张,主动出声询问他:“罗少庄主,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罗枫听到无忧在叫他,立马整理好神色,恢复平日里居高自傲的模样:“没什么想说的,本少爷又不拜师门,就像你说的,你我不过是合作关系,你教我造车的手艺,我拿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来换,这和你什么身份并无瓜葛!” 听到他这样的回应,无忧也总算是能松下这口气, “既然大家都愿意留下来,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开始将大家今后需要负责的事情安排妥当,都入座吧,我知道大家今天都很辛苦,所以我也不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咱们速战速决。” 等候所有人落座之后,无忧才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由于无忧谷刚成立,许多细节都还未完善,所以近段时间,还请大家能愿意为无忧谷多花点心思,自行车我是不会在打造了,毕竟已经高价拍卖过一次,但是想要学的,明日一早就到这里来找我,我负责统一教会。” “今天看着大家都挤在练功房里扎马步,这天又这么热,想必一定很难熬,所以,认为自己需要提升体能的弟子,只需要每日辰时在沙场集合,晨跑半个时辰,每日午饭之后,在练功房找力量相当的搭档练习掰手腕半个时辰,每日晚饭之后,再到沙场集合,同样是找力量相当的搭档练习斗鸡半个时辰,若是体能稍逊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就去帮林香挑水到厨房里去。” “我这样说,大家可能明白?有异议或者更好见解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无忧噤了声,安静地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只见大家都略带疑惑地面面相觑,晨跑这个倒还好理解,可这掰手腕与斗鸡不是戏耍之举吗?真的可以提升体能吗? 王大可面露尴尬地问道:“掌门,你说的挑水......莫非是为我准备的?” 还没等无忧开口,苏芸便大笑着抢答:“哈哈哈哈......你若是连小师弟都拿不下,那肯定就是挑水没得跑了!” 话音一落,就惹得一众弟子哄堂大笑! 王大可瞪了苏芸一眼,仿佛是在嗔她不知礼数。 无忧只得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其实你也不必提升体能,每日参与晨跑就行了,若是你有心,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搭档那是最好不过。” “弟子明白了。” 江鼎接着替大家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掌门,实不相瞒,这掰手腕和斗鸡,真的有用吗?” 无忧笃定地点头,下意识脱口而出:“是,我曾经在军队......” 在军队用这等方法训练过新兵,效率很高。 但幸好她反应快,险些将自己前世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有幸在军队见识过。” 听见无忧这么说,众人也就深信不疑了,便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好,我接着说第二点,我知道咱们弟子之中有不少人都不识字,我也不识字,所以我想请王大可帮忙在门中授课,教咱们识字,可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怎么回事 这等一举两得之事王大可岂能不愿意,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这是弟子的荣幸。” 无忧满意地笑了笑,接着正色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所有不识字的弟子都必须来听课,不能让别人觉得咱们无忧谷中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每月我会让礼琛公子组织一次小考,第一名会有奖赏,希望大家都用功学,明白吗?” 苏芸举手示意:“掌门!那最后一名是不是就有惩罚啊?” 从未学过认字的她现在只关心这一个问题!毕竟她从小就只会打铁,对读书认字这方面,实在是一窍不通! 无忧点头笑着应她:“聪明。” “啊!!!”苏芸崩溃地瘫回椅子上,难过地想,她肯定要挨罚了! 刘壮向来喜欢体格健壮的姑娘,所以他对苏芸格外的关注,见她心情低落,忙出声宽慰她:“苏师妹莫要丧气,你这几个师兄里,多得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啊!” 向子书皱起眉头疑惑地开口问道:“听掌门谈吐之间,并非像不识字的人啊。” 这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把无忧给问到了,她也一直奇怪,按照她此刻脑子里装的才识,完全算不上是腹中无墨之人,但令她费解的是,她真认不得字! 让她写吧,下笔流畅,一对比,她写出来的字跟书上的字长得就不一样!简直可以说是错得离谱! 最可笑的是,她的前世,除了唐舒,也都是不识字的,而唐舒写的字,就和自己写的字一样,奇怪得很! “我是耳濡目染得多了,捡来的诗词成语,但我不会写,也不认识。” 向子书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还以为掌门是为了激励大家学认字,所以刻意说自己不识字呢! 无忧仔细打量了这个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衣,眉目之间透着怯懦气息的弟子,瞬间就想起了他的名字:“你叫向子书是吧,我记得你好像懂医术。” “回掌门,正是弟子。” “好,今后打造器物时,免不得会有受伤的情况,所以我想请你负责教会门中几个姑娘治疗皮外伤的医术,不知你意下如何?” 向子书虽身出医者世家,但家中两位兄长的医术都比自己超群,他总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的重任,惊喜之余又有些诚惶诚恐,犹豫着应她:“在下懂的不过是皮毛......恐是无法担此重任。” 直觉告诉无忧,这向子书应该是个对自我认知较为自卑之人,所以她灵机一动,问道:“我考考你,镇痛止血所用的药材之中,最具利用价值的是何?” 向子书不假思索地答:“香蒲。” 无忧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追问道:“如何治疗筋肉受损?” “先观察伤者是否伤及血脉,有无内部出血情况,冰敷止痛,需得抬高且固定受伤部位,用玄参、薄荷、葶苈子、胖大海等药材用以热敷,配以活血止痛的药方,避免劳累受凉,静养数日便可恢复。” 一丝不苟对答如流的向子书说完之后才惊觉,这是掌门有心提点自己对自己的信心,面露惭愧:“弟子明白了,谢过掌门提携。” 无忧摆摆手:“无需谢我,这是有能者都能做到的事情。” 罗枫目不转睛地盯着此时的无忧,看来她的吸引力,真的不是通过容貌来散发的,在她认真沉思时,在她云淡风轻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情时,在她不动声色地照顾到每一位弟子的感受时,会让人忘记她的身份和容貌,只看到她的美好与出众。 心底没来由地就升起了一股冲动...... 想要征服她,得到她,独占她的冲动! 就在他正看着走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又有一把把的眼刀扎在了自己身上,目光轻移,只见礼琛正用不满的眼神在盯着他,仿佛是在说: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罗枫这才惊觉,沈无忧已经是礼琛的人了! 但他并不在乎这一点,大不了公平竞争,这朵花能落到谁的手中,谁才是最终的胜者! 于是罗枫也不甘示弱,挑了挑眉尾,对礼琛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来。 礼琛气极,冷笑一声,随即罗枫的椅子突然间就垮掉!要不是他早有所防备,恐怕就得一屁股给摔下去了! 这动静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无忧。 她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回事??” 罗枫站起来抖了抖衣摆,笑容不羁:“无事,兴许是我晚饭吃得有点多,你继续说,不用管我。” 他这话音一落,好些个身形壮硕的,都面露些许不安地纷纷站了起来,苏芸握着椅把,犹豫不决,她到底是起还是不起呢?这凳子连罗少庄主都承受不起,那自己与他相比,谁要更重一些啊? 可是没有一个姑娘站起来...... 无忧疑惑地转头看了礼琛一眼,不应该啊,礼琛变出来的椅子会这般弱不经风? 只见礼琛沉着一张脸,煞是不快的模样,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定是方才罗枫盯着自己看,惹得礼琛醋意大发,所以刻意为止。 但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无忧只得安抚道:“那椅子本就有些坏,我方才忘记提醒了,是我的失职,大家放心坐吧,还烦请罗少庄主去搬把新的椅子来。” 罗枫飞快应下,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嘞!” “那我就我继续说了,罗少庄主是拿圣罗山庄的独门功法来换取咱们无忧谷的手艺,所以他并非是无忧谷的弟子,不受门规的约束,来者是客,咱们今后,就以该有的礼数相待......” 无忧还没说完,罗枫就挥手打断:“入乡随俗,不用客气,本少爷也觉得自在些好!” 礼琛心下暗自冷笑,好一句投其所好的入乡随俗! “成吧,愿意跟着罗少庄主学功法的,明日晨跑结束之后,便留在沙场,我这样安排可行?” 罗枫摇头:“那不行,你什么都没教我,就要我先把自家功法拿出来,不公平!” 无忧愣了愣,他还怕自己这个掌门跑了不成? 只得无奈笑道:“那这事就交给你安排吧。” “没问题!” “最后,我叫到名字的人,还要随我练习绣工。” 无忧这话刚落音,又引起了一阵哗然,众人纷纷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就连礼琛都有些不解。 “啊?!!” “这是为何啊掌门?!” 无忧想过,今后要打造的器物,不免得会有极其精巧复杂的配件,绣工不仅考眼力,还能磨练一个人的心性和耐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她和礼琛那样,把拆得稀碎的臂弩又完整地装回去! “绣工是为了磨练心性和耐力的,菡儿,王大可还有向子书和方茗,这一个月就先由你们开始。” 方茗瘪了瘪嘴,心说他来这无忧谷,难道就是为了学绣工的吗? 但一想到这是无忧姐姐亲自安排的,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便也就毫无怨言地接受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方茗的姑姑 翌日清晨。 跟随弟子们一起晨跑过后的无忧,因为实在是忍受不了黏腻的汗水,便独自回房去沐浴了。 礼琛本想跟着去,却被无忧撵到厨房里去帮林香和吴菡儿替弟子们准备早饭。 无忧正泡在那浴池里惬意十足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谁?” 只听得屋外传来方茗的声音:“无忧姐姐,是我!” 嗯?这方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去乖乖吃早饭,跑来找她干什么? “你等我一会儿。” 无忧赶紧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拿起干净的衣裳换上,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去给方茗开了门。 方茗看见无忧此刻的模样,心知她方才是在房间里沐浴,脸一红,忙垂下头歉疚地说道:“对不住啊无忧姐姐,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无忧倒不觉有什么打扰,反正她也不打算继续泡着了,一边拿干布擦着头发,一边问道:“无碍,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嗯!昨日见你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所以没找着机会跟你说。” 无忧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没机会说?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何事?” “你可还记得那余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桃儿?” 无忧一愣,方茗怎么会知道桃儿?她记得自己昨天根本就没有提到桃儿这个人啊! “当然记得,怎么?你认识她?” 方茗点点头:“她是我的姑姑!” “什么?!”无忧震惊不已,忙追问道:“那她现在可还活着?为何我在方家从未见过她?” 方茗面露失落地说:“姑姑在我七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了,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也得不到半点有关她的消息。” 无忧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她为何要离家出走呢?” “我也不知,所以才想来找姐姐帮忙,我幼时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给我讲的关于你和余三小姐的故事,所以我觉得如果姑姑还活着的话,她要是知道在这世上还能见到你们,就一定不会继续躲起来了!” “小少爷认为,桃儿在故意躲着方家?”无忧不明白,为什么方茗会有这样的想法。 方家祖上三代都是商贾,虽不必名门望族,但在蔺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按常理来说,方茗的姑姑,那就是方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沦落到去太医府给念音当丫鬟呢? “实不相瞒,正因为是家丑,所以我才只想让无忧姐姐你一个人知晓,当年祖父醉酒误事,与一个青楼女子一夜风流之后,竟不想那姑娘就怀了胎,想要以此来逼迫祖父替她赎身纳她入方家为妾,你也知道,方家家训严厉,此等丑事若是宣扬出去,被外人知晓,那方家世代的清誉就要因此毁于一旦!” “所以......祖父就同祖母坦白了此事,祖母不能容忍祖父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但也做出了退步,准许祖父替那个青楼女子赎身,买个宅子,再给她一笔钱安置余生。” “所以那个青楼女子也乐意妥协,最后将桃儿生了下来?” 不用听方茗继续说下去,无忧都能猜到,那女子肯定想着若是能替方家生个儿子,那她便能以此再作要挟,圆她嫁入豪门的春秋大梦? 方茗点点头:“是的,那个青楼女子正是姑姑的娘亲,她生下姑姑之后,发现姑姑是个姑娘,气急败坏,但仍旧厚着脸皮跑到方家来闹事,被祖母给赶了出去。” “在姑姑五岁那年,那青楼女子勾搭上了一个外来的盐商,便将姑姑卖进了太医府中,跟着那盐商跑了,后来阿爹接手家业,听说自己还有个妹妹在官家当丫鬟,觉得于心不安,阿爹这才把姑姑给接回了方家。” 无忧冷笑一声:“那么,桃儿的娘亲,在卖掉桃儿的时候,一定是跟她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方茗一脸钦佩地应她:“姐姐你真的好聪明啊!姑姑回到方家以后,暗自实施报复,将阿爹娶的正房夫人给害得无法生育,后来那正房夫人郁终成疾,不治而亡,我娘亲那时不过只是个通房丫鬟,所以姑姑对她存留了善念。” “总之一直到姑姑的报复被揭发的那天,阿爹才知道,姑姑的娘亲在卖掉姑姑的时候,骗姑姑说是因为方家想要逼死她们母女,她为了保住姑姑的性命,逼不得已才将姑姑卖掉的,姑姑一直以为她的娘亲是被方家逼死了,所以才会这么痛恨方家!” 听完方茗将桃儿的故事一一道来,无忧忍不住叹息,想不到当年看上去那般天真活泼的桃儿,竟然还有着这般令人唏嘘不已的身世。 “得知真相,知道自己被亲娘蒙骗,做出忘恩负义之举的桃儿,定是觉得无颜再面对方家,所以才选择逃避吧......” 方茗眼眶微红:“无忧姐姐,其实我们都不怨姑姑做了傻事,姑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所以我们早就原谅她了,一直想要将姑姑找回来,阿爹说,一家人就应该是要整整齐齐的,才有一个家的样子。” 无忧勾起唇角,对方茗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点头对方茗承诺道:“小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将她给找回来的!” 方茗忙抬手将刚滚落出来的眼泪拭去:“谢谢无忧姐姐!” “咱们去厨房吃点东西吧,再晚一些,恐怕你林师姐蒸的包子都要凉了。”无忧找来簪子将还湿着的头发挽起,便带着方茗一同向厨房走去。 礼琛困惑回房去沐浴的无忧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完,担心是不是被余念音给缠住了,正准备动身去寻她时,却看见无忧正顶着一头湿发,与方茗那臭小子同行而来! 无忧心知礼琛看到这样的情形,肯定又会醋意大发,便直接跑到礼琛的跟前,用撒娇的眼神望着他,请求道:“还请仙君快些帮我把头发弄干!” 方茗心里虽说很不是个滋味,但也不动声色地将情绪压了下去,直接扎进弟子堆里,去拿包子吃。 吴菡儿跑到灶台前朝方茗招手:“小师弟快来,师姐给你和掌门都留了包子在锅里,还热乎着呢!” 礼琛将无忧拉到院子里,施法替她弄干头发,面色略微有些不快地问道:“忧儿为何会跟方家那小少爷一起来?” “小少爷找我帮他找姑姑,事关方家颜面,我也不便多言,总之届时还需得要请仙君出手相助行个方便,可好呀?” 第一百三十五章:人各有志 看着无忧那双眨动着,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里满是期许,礼琛又怎忍心拒绝? “好。” 无忧绽放出一个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来:“嘻嘻,仙君最好了!那我先进去吃东西啦!” 礼琛伸手拉住欲要离去的无忧,一边拿出木梳来替无忧将头发束成发冠,一边温柔地嗔道:“今后不许你将头发散着的模样给别人看到,知道吗?” 无忧眼中的笑意更深,语气难得轻甜:“仙君教训得是,小女子今后定不敢有半点违背!” 替无忧梳好头发的礼琛轻轻揉了揉无忧的头顶:“臭丫头,快进去吧。” 罗枫看着亲密无比的两个人,心中不悦得很,将手中的碗重重一放,站起身来一甩袖子,气鼓鼓地从另一个门走了。 这一举动引起了方茗的注意,他好奇地挪到方才罗枫所坐的位置上,往门外一看,只见无忧姐姐正一脸欢喜地从院子里走进来,而礼琛则是用柔情似水的眼神望着她的背影,展露出异常温柔的笑容来。 他倒是对这等刺激有些习以为常了起来,可没想通为什么罗枫他看到这等情形,会有如此的反应。 嘶......难不成?! 他又多了一个对手?! 天!他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让他这一世的情路如此坎坷? 一个是天玑门里的神仙,一个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这教他拿什么去跟他们比? 比谁年纪轻?还是比谁个子小? 方茗这般想着,便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唉声叹气。 林香见着方茗咬了一口包子之后就这般模样,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小师弟,难道我做的包子不和你的胃口?” 方茗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啊?…哦,不是,师姐做的很好吃,我只是有点心事,所以胃口不佳。” “掌门好!”看见无忧走近,众弟子纷纷齐刷刷地看向她,对她送上一个温暖的笑脸! 无忧忍俊不禁:“王大可,今日你的笑容简直是所有弟子中最出众的!” 王大可还以为无忧真的是在夸他,面色腼腆地应道:“哪里哪里,掌门过奖了!” 苏芸憋着笑意,拍了拍王大可的肩膀,摇头叹气,压低声音提醒他:“唉……你瞧你这傻劲儿,该如何是好,葱花黏牙上了。” 王大可一听,急忙紧紧闭上咧开的嘴,尴尬地赶紧端起跟前那碗豆浆猛喝了一大口,然后趁四周没人注意,又朝苏芸咧开嘴,问道:“还有吗?” 苏芸看了一眼:“没了。” 这说来也怪,苏芸原本是个一见着男子,就会脸红心跳,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好的人。 可自打她来了这无忧谷,好像是锻炼了她的胆量,现在的她不仅不会再紧张,还能与他们一起有说有笑,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来对了地方! 许是因为之前阿爹阿娘一直盼着自己能早些嫁个好人家,所以她见到那些公子,心下就害怕自己的缺点被他们看到,会被他们嫌弃,怕给爹娘丢脸,所以越怕就越慌,越慌就越容易出错。 而现在她一心只想好好学本事,无需再顾忌其他,心境自然也就不同,所以才会这般放松自然吧。 无忧心知待会儿还要去学认字,也不想让弟子们等她一个,便丝毫不顾及形象,狼吞虎咽地将早饭用完了。 “我吃好了,就先去书堂等你们!” 留下目瞪口呆的一众弟子,这掌门是有多饿啊!怎么吃成这副模样? 方茗轻咳一声,憋着笑意说道:“嗯咳……她吃东西一向都是这样,大家习惯就好。” 无忧在书堂等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王大可和那些不识字的弟子纷纷都到齐了。 王大可想着来听学的人都毫无基础,所以在昨夜就决定选择用《三字经》来教大家认字。 虽然无忧对《三字经》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但没办法就是不会写,也认不得,只好集中注意力,认真地跟着学。 一个多时辰下来,无忧已经熟记了王大可所教的每一个字的写法,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学认字的速度好像有些快,但万万没想到跟其他弟子相比较,她这简直快要赶上“神童”的程度了! 嗯……她这个年纪被称作“神童”好像是有一点不太妥当。 王大可看着无忧默写出来的字,瞠目结舌,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学东西这么快的人啊! 他压低声音,直言不讳地问道:“掌门,你偷偷告诉我,你是真的不识字吗?” 无忧心知自己这学习能力的确是有些病态,都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解释得清楚,只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用真诚的眼神迎接下王大可探寻的目光:“真的不识。” “……”王大可瘫坐回椅子上,卑微地想,他们的掌门,也许就是传闻中,天赋异禀之人吧! 照她这个速度继续学下去,怕是不出一个月就能出师,不出半年就能去科考,轻而易举地拿下榜首! 无忧观察着王大可的神情,猜想他肯定是在想自己今后会不会去同他抢状元,现在还有一堆的未知谜团等着她去探个明白,她哪里有那个心思?何况她对功名利禄,并不那么看重。 她今生已经不想要像前世那样,做一个伟大到为了守护天下苍生愿意付出自己性命之人,她只想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她该做的,想做的事。 只见无忧淡淡地对王大可说道:“所谓人各有志,你苦学多年,志在朝纲,为的是有朝一日能为君为民,大展宏图,而我,只想与意中人齐头并进,待今后华发之时,携手归山,扫雪煮茶,过着闲云野鹤般清闲自在的日子!” 王大可有些困惑地问:“弟子冒昧,那为何掌门还要苦心建立这无忧谷呢?” 无忧唇角微扬,笑容意味深长:“人生,是要经历过大起大落,方才会懂得去享受平淡时的安逸,我正当少年,又岂甘心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好歹也要为垂暮之年,多准备一些值得去回忆的经历才是。” 王大可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钦佩感,由衷地叹道:“没想到掌门不仅年少有为,连思想见地,也颇有深度。” “哎呀,我就是心血来潮胡乱吹牛,跟你们读书人说话,弄得我都变得一样文绉绉酸溜溜的,嘶……”无忧被夸得有点腼腆,但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好抱着自己胳膊,转移了话题。 幸好这时候苏芸拿着她写的字跑过来求教:“师兄你快看!我这字写得对不对!” 无忧这才能借口脱身,跑去寻礼琛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阿琛! 礼琛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字,隐隐听见一阵极悦耳的歌声传来,紧接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歌声到门口就戛然而止了。 放下笔,还不等门外的人扣动他的门弦,礼琛便瞬移到了无忧的身后,一把将她抱住。 “啊!!”无忧吓得不轻,整个人一个激灵,听到礼琛那温柔的笑声之后,皱起眉头嗔他:“你想吓死我不成?” 礼琛弯腰将下巴抵在无忧的肩头,笑说:“这世间,除了我,还能有谁敢这样对你?” 话倒是这样说的不假,但方才她整个头皮都发麻,滋味着实不好受。 “咱们也该回天玑门里看望一下师父了。” 礼琛垂下眼帘沉思片刻,提议道:“我认为,咱们等师父他自己按捺不住主动找来,更为妥当。” 无忧心想,礼琛与更生相处的时间少说也有三四百年,既然他觉得这样更妥的话,肯定是没错的,便点点头:“好,听仙君的!” 岂料礼琛突然变了脸,伸出右手去捏住无忧的两边脸颊,施力,眉尾轻扬:“叫我阿琛。” ??? 什么毛病?这礼琛怎么又突然想起了这恶趣味的招式? 无忧实在是忍受不了那酸痛与难以下咽的口水,眨眨眼,表示愿意听从。 礼琛见计谋得逞,心情大好,也就放她一马,松开了手。 “那请问阿琛在没有忧儿的这一个多时辰里,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练字,忧儿今日学得如何?” 礼琛还记得曾经无忧是请他来教她认字的,结果她倒好,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眼下竟然直接就让弟子教她认字去了! 一提到学认字,无忧就来了劲,一脸得意洋洋:“嘻嘻,我现在会学写三字经了哦!” “......”礼琛一时之间,有些咋舌,不可置信地问:“全部?” 无忧摇摇头:“王大可只教到了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所以我也只学到了这里。” 但这也足以让礼琛震惊了!短短两个时辰不到,她就学会了这么多字! 礼琛缓缓回过神来,将心中的感叹如实道出:“忧儿,你的脑子,是不是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见过自己的脑子!”无忧拉着礼琛往他的房间里走,看见礼琛写的字,兴致勃勃地将它拿起来读: 蒹葭什么,白露什么霜...... 什么什么啊!她怎么还是大多数都不认得?! 但是她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了诗经蒹葭的内容来,可是她脑海里那蒹葭的字和礼琛写的这个一点都不像啊! 礼琛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看来我的忧儿,需要学的字,还有很多。” “你还笑!”无忧窘迫不已,坐在凳子上,将礼琛写的字放在桌上铺好,再抽出一张白纸,拿起笔,摆好虚心求教的姿态。 “阿琛,你来教我写这个,可好?” “好。”礼琛走到无忧的身侧,俯身指着他写的字,一字一句仔细念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无忧听到礼琛念的第一段,脸色就变了。 这分明就是她记得的诗经蒹葭啊!可是为什么...... 礼琛念完之后,发现无忧好像在走神,凑近些一看,发现她的面色有异,似乎非常困惑的样子,不由得有点担忧地唤她:“忧儿?” 只见无忧直勾勾地盯着礼琛写出来的字,轻蹙着眉头,语气之中带着些急躁:“我记得这是诗经蒹葭,可是......” 无忧将脸微微侧扬,看着礼琛,茫然的模样:“可是为什么我不认得你写的呢?” 方才在书堂的时候,无忧心里就已经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就是说不上为什么,加之她当时一门心思放在认字上,也没来得及去深思。 可她现在是真的意识到了这怪异感是为何而来! 礼琛听不太明白,但他早就觉察到了一点,那就是无忧并非是不认字的,极有可能是因为失忆之症,而导致她忘记了所学的字都长什么样。 可矛盾的是,如果因为失忆而不识字,那她为何却还留有诗经蒹葭的记忆呢? 无忧觉得自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便直接拿起笔,在纸上将她脑海之中蒹葭的字体一一写了出来! 礼琛细细看着,这才恍然大悟,无忧的意思,是她并非是不会写字,而是她会写的字,跟他们写的字不一样! 强烈的不安与恐惧瞬间占据了礼琛整个人,因为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他的忧儿,可能真的是来自另外一个空间的人! 就像最初更生在万象殿中和无忧所推测出的那样,无忧其实是来自一个神秘的未知空间,那个空间与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有着截然不同的文明和规则,甚至超越了他们的! 可以随意将那个空间的人或者物,传送到他们的空间里!可以通过他们这个空间的人的梦境,与他们进行交流......还可以轻而易举地读到他们的心思! 礼琛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突然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剧烈疼痛! 无忧看着礼琛突然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面色苍白,极其痛苦的模样,吓得赶紧站起身来将他扶住,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阿琛!?” 耳朵里嗡嗡作响,礼琛痛得说不了话,眼睛里满是血丝,视线之中都是血的颜色,随着疼痛的加重,眼中的红雾也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礼琛彻底丧失了知觉,晕死过去。 无忧看着礼琛逐渐脱力,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她的身上,便再没有了动静...... 她颤抖着伸手想去探礼琛的脉象,但又马上意识到,他是神仙,并非凡人!于是转而将手摸向礼琛的心脏...... 谢天谢地!还活蹦乱跳的! “阿琛啊......你别吓我好不好?” “你起来啊!” 毫无回应,礼琛是真的晕了过去,并非是在捉弄她! 无忧还是第一次看见礼琛这幅模样,心中涌起莫大的恐惧与担忧,有些不知所措,身体不能自主地开始发抖。 就在她准备将礼琛扶到床上去,想去找弄霜来帮忙看看礼琛究竟是怎么了的时候,无忧突然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万籁俱寂,就像初次见到玉桑上仙时一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公平 无忧就像是终于找到方向的无头苍蝇一样,瞬间看到了希望的光芒,仰起头东张西望大喊:“玉桑上仙!是你吗?你快救救礼琛吧......” 岂料空中回响着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是我。” 无忧疑惑不已,紧紧皱起眉头,难道礼琛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他? “你是谁?” “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我给你送过东西,你还叫过我爸爸。” !!! 被他这么一提醒,无忧这才想起,他就是那个说话生硬冰冷得像石头一样的神秘人! “你究竟是谁?你把礼琛怎么了?!” “他变成这样,与我无关,都是你害的。” 无忧一听,急红了眼,骂道:“你在放什么狗屁!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听我一句劝,你不要再妄想着找回记忆了,知道了任何东西,都不要再告诉给礼琛,你让他了解关于你的事情越多,他就越危险。” “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要让自己放弃找回记忆的事?什么叫礼琛对自己的了解越多就越危险? 玉桑上仙曾说,自己是礼琛的情劫...... 难道她找回了记忆,就会殃及礼琛的性命? “我不能告诉你太多,总之,你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里的人,你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旦被他们知道,他们就会遭到不同程度的伤害,轻则被抹去记忆,重则直接灰飞烟灭......” 她不属于这里......她真的不属于这里! 无忧震惊不已,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既然不属于这里,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 “礼琛与我而言,就和我的孩子一样重要,我不能左右他与你的亲密,我也不能放任你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这个神秘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但他好像因为某种限制,并不能对自己坦言相告。 若是真的如他所说,礼琛对他而言就和孩子一样重要,那么他这般突然出现,是因为感知到了礼琛发生意外...... 无忧将礼琛小心地扶到桌子旁边靠好,然后双膝弯曲,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求你了,再准确一些告诉我,要如何做才能不再伤害到他......” 那个神秘人没有立刻给她回应,似乎是在沉思。 “不能再让礼琛知道任何有关你身世来历的事情,绝—对—不—能,也千万,不能让他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不要心存一丝一毫的侥幸,否则,他遭受到的伤害,就不止是现在这么轻巧了。” 无忧似懂非懂,刚才因为自己写了她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字,所以让礼琛有了她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念头,而这个念头,也让礼琛开始意识到了真的有第二个世界的存在...... 这么说来,礼琛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自己害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无忧红着眼眶,心疼地看着此刻面色苍白的礼琛,愧疚不已。 “不仅仅是他,你若是不想看着身边其他的同伴也因为你遭到连累,就赶紧死了找回记忆这条心。” “好,我会彻底放弃这个念头的。” 如果找回自己的身世记忆,会牵连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那么,无忧宁可将这失忆之症给带进棺材里! “三日后礼琛就会醒,但,他会忘记所有的事情,你做好心理准备。” !!! 什么?!礼琛会忘记所有的事情?那岂不是连她也会忘记了?! 无忧的耳际突然回响起方才神秘人对他所说的话,轻则被抹去记忆,重则灰飞烟灭...... 心好痛......痛的她想要嚎啕大哭一场,她不甘心极了,忍者哭腔低声吼道:“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毫无人性的规定?!” “这是你一手造成的,怨不得谁,我能在他们手中保住礼琛的命已是万幸了,难道你要他落得和余念音一样的下场吗?” 无忧的心又是一紧,连情绪也顾不得克制,泪如泉涌:“你们把念音她怎么了?” “她不好好地待在自己应该待的地方,泄露了太多不该泄露的机密,造成了秩序的紊乱,我无力保得住她了,所以她会被彻底摧毁,就在明晚。” 什么... 念音......会被彻底摧毁? 听到这里的无忧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不过只是想要找到她心爱的唐舒而已,为什么就要被你们摧毁?!礼琛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何其无辜!你们又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不公平...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任何影响到这个世界秩序的人,都会被摧毁,怪只怪你们做了错的选择,说了错的话,行了错的事。” “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我们有无心之失,对这个世界有了不好的影响,可是......” “你以为你是谁,整个世界都要围着你转吗?这个世界,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精力,耗费了多少钱财资源,你是想象不到的,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靠着属于这个世界的秩序与法则,凭什么要因为你的无知,无心,就要得到秩序的宽恕和原谅?” “你究竟有没有冷静思考过,一旦因为极个别的无知无心,继而引起这个世界大乱,这对一心一意,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来守护着这个世界平衡运转的我们公平吗?更何况,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物,都凝聚了我们的心血,像是我们的孩子一样珍贵,我们又何其不想要他们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里,可是这其中需要权衡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同样身不由己。” “每一次处决,都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是我们心血来潮滥用私权,而是我们经历过无数次的挣扎,才得出的,令人痛心的结论。” 神秘人的声音还是像石头一样生硬冰冷,平静得像是没有感情一般。 但他的这番话,在无忧的听来,却像是一场慷慨激昂的宣誓,一场对她推心置腹的倾诉。 无忧顿时理智地觉得,这次真的是她错了,她不应该只站在自己的立场,而去忽略别人的感受。 她一心想要守护她所看重的人,而他们也只是想要守护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已。 “对不起,我方才太失控了,你说的没错。” “你有一天的时间去弥补对余年音的歉疚,好好道别,在那之后,你就彻底把她忘了吧。” 莫大的哀伤涌上心头,无忧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爸爸。” 无忧心想,在他们那个世界,爸爸应该是一种尊称吧。 这个神秘人,一定深深地爱着他们每一个人,就像父亲对孩子的爱。 “我走了,必要的时候,我还会再出现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好好活着 神秘人走了之后,无忧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麻,说不出有多无助。 只见她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颤抖,额角的青筋鼓动着,眼泪像是决堤一般狂涌不止,喉间已经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一想到,礼琛醒来之后,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包括与她一起经历的种种美好,她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直接穿过她的胸膛,一把将她的心脏紧紧握住,用力地,想要摧毁它。 还有念音... 痛到喘不上气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 无忧靠着本能重重吸气,吐气,如此反复,良久才有所缓和,她终于将手从脸上放了下去,红着眼眶,面如死灰。 没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礼琛不记得,可她还记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与礼琛之间,还有的是时间,她一定会让礼琛都想起来的! 若是......他过去的记忆再也想不起来...... 大不了......他的忧儿,就再和他相识、相知、相爱一次! 反正,她到死,都不会松开抓住礼琛的手! 无忧在心下这样安慰鼓励自己振作起来,似乎也有了作用,她终于恢复了站起身来的力气。 她用她那纤瘦的身板,费力地将礼琛背到了床上去安置好,打来清水洗去脸上的泪痕,无忧勾起唇角,想要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无忧又忍不住酸了鼻子。 “笑得真难看。” 无忧自嘲一声,硬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撇过脸去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整理好情绪之后,无忧走到了礼琛的身边去。 “阿琛,我去送念音最后一程了。” 视线中又氤氲起浓重的水雾,无忧连眼睛都不敢眨,但随着那些带着重力的液体越积越多,最终还是剥离了她的瞳孔,顺着她的脸滚落。 “你肯定又要吃醋吧,你可以阻止的,你现在就醒过来拦住我啊。” 礼琛没有回应,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算了,我走了,你乖乖等我啊......”无忧站起身,背对着礼琛拭去眼底的泪,用霸道的语气说:“不准将我忘得太干净了,知道吗?” 说罢无忧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房间,准备到厨房里去找方茗拿天眼仪。 正午时的阳光,可以称得上毒辣,它们携带着炽热的温度,自四面八方朝无忧涌来,烫得她的头顶似要起火一般。 无忧突然就升起了,啊,不管怎样,她还好好地活着的感叹。 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好好活着。 即是最重要的。 饭点到的时候,弟子们却没有看见掌门和礼琛公子的身影,吴菡儿正想要去找,刚跑了没几步,就看见掌门的身影正远远而来。 每一次看见掌门的时候,她的身边几乎都有礼琛公子陪着。 虽不知今日为何不见礼琛公子他人,但吴菡儿觉得,掌门形单影只的时候,看上去,像是被孤独紧紧包裹纠缠,令人心疼不已。 吴菡儿撇开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朝无忧挥手:“掌门,快来!” 无忧循声望去,只见是吴菡儿正站在日头下迎接自己,忙对她喊道:“日头这么大,你快些进去,我即刻就来!” “不,我要等掌门一起!” 看着吴菡儿那蹦蹦跳跳的娇小身影,无忧突然想,在礼琛的眼里,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真烦,又想哭了。 走近之后,吴菡儿才看到无忧的眼睛红肿得很,似乎是刚哭过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心想,兴许掌门是与礼琛公子闹了矛盾吧。 “掌门。” 无忧听到吴菡儿在叫她,从情绪里抽回,应她:“嗯?” 却没想到她突然对自己伸出舌头扮鬼脸:“略......” “哈哈......” 无忧没忍住,笑出声来,眼睛里亮晶晶的,煞是动人。 看到自己扮鬼脸逗掌门开心的计谋得逞,吴菡儿也跟着弯起眼睛:“掌门笑起来真好看。” 就连她也看出了自己的情绪低落...... 无忧感动不已地对她说谢谢,心下决定,一定要振作起来,至少不能让身边的伙伴们还要替她担心。 走进厨房之后,便看到一众弟子都端坐在饭桌前等候着了,无忧笑着调侃:“怎么?我这个掌门没来,大家就不敢动筷子不成?” 苏芸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掌门!我们都想等你和礼琛公子来了一起吃,热闹!” 咯噔......听到礼琛的名字,无忧的心中又是一紧。 “他有要事处理,这几日都不会来了,咱们吃吧。” 虽然并不想将这件事情瞒着大家,但无忧想到神秘人对他所说的话,就觉得瞒着他们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真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最害怕被同伴隐瞒,现在她却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真的是要身处其中,方才能知其中的良苦用心。 方茗一眼就看出无忧整人都有些不对劲,眼睛又红又肿,像是特别伤心地大哭过一般。 除了苏娘子去的那天......方茗还从未见无忧哭过,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礼琛欺负了无忧姐姐? 如此想着,方茗便拿了筷子起身,准备往无忧的身边坐去,岂料被人抢先了一步! 是罗枫!他也一眼看出了无忧的异常,猜想她是与礼琛吵架了,所以厚颜无耻地准备趁虚而入。 方茗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拍了拍罗枫的肩膀,语气不快:“罗少庄主,这个位置,是我的!” 罗枫翻着白眼:“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写名字了吗?”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罗枫一听,这弱鸡一样的臭小子他还敢跟自己来硬的? 只见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方茗:“嘿?你小子是想找我打架不成?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先坐下来,那就该是我的位置!” 方茗也不甘示弱:“掌门不喜欢你坐她边上!”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吗?!” 一众弟子看着激烈争吵的两个人,又看了看掌门那极黑的脸色,纷纷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不约而同地换上了同情的目光看向方茗和罗枫两个。 虽然他们都从来没有见过掌门发火,但此刻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之后,立马意识到有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第一百三十九章:琛儿呢? 无忧没有站身,也没有去看对峙着的方茗和罗枫,更没有大声呵斥,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够了。” 但就这一句够了,足够震慑住此刻正剑拔弩张的他们。 方茗这才意识到无忧的心情正不好,自己这样胡闹无疑是火上浇油,实在是不该,便垂下头,乖乖认错:“无忧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不该这么冲动。” 放下筷子,无忧站起身:“我吃好了,你坐我这儿吧,吃好了把天眼仪带到我房里来。” 本以为会遭受到一顿训斥的方茗,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此刻满目哀愁的无忧,愧疚不已:“姐姐......” 无忧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片刻停留,就直接只身离去。 罗枫一脸不快地看着方茗,埋怨道:“你看你,把无忧都给气走了!” “你闭嘴!”方茗狠狠瞪了罗枫一眼,拔腿就去追无忧。 留下一众弟子,议论纷纷。 “掌门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啊!看上去和以往不太一样,上午在书堂都还好好的啊......” “眼睛红得像哭过一般......” 方茗顶着烈日,总算是追上了步伐快得像是在奔跑一般的无忧。 “姐姐!无忧姐姐!” 无忧听到方茗追了上来,愣了片刻,驻足等候。 “何事?” “姐姐是不是受了那仙君的欺负?我去找他说理去!” 无忧听罢苦笑一声:“呵...没有人欺负我,你把天眼仪给我,回去吃东西吧。” 这样反常的她,方茗怎甘心就乖乖听话,只见他蹙眉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要天眼仪做什么?” “......” 无忧没有应他,只朝他伸出手。 对这样沉默的她无可奈何的方茗只得从怀里摸出天眼仪,放在了她的手中。 “姐姐是不是觉得......”方茗眉眼之中染上哀伤:“跟我说了也是白说,因为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是。” !!! 方茗心中暗痛,无忧姐姐竟然毫不犹豫地应他说......是?! 正当他欲要开口替自己继续争取的时候,却见着无忧一脸沉重的接着说道:“岂止是你,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我。” 这是什么意思? 无忧也没再等方茗琢磨出她这句话,直接踏着轻功,回到了礼琛的房间里。 拿出天眼仪,将手上的臂弩拆下,紧贴在天眼仪的背部。 这臂弩是更生亲自变出来的,但愿有用才好。 一。 二。 三。 只见天眼仪逐渐散发出光芒与能量,最终里头映出了更生的身影! 成功了! 无忧忙不迭地催动着自己的内力,对着天眼仪里喊道:“师父,师父你听得到吗?” 虽然不知道弄霜每次用天眼仪跟他们说话的时候,究竟是用法力还是别的法子,但眼下她只能一一尝试。 更生突然感知到有人在用天眼仪窥视着自己,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冷哼一声将茶杯放下:“是哪个不怕死的东西,竟然还敢用我做的东西来窥视我?” 说罢他就拿出自己那枚随身携带着的天眼仪,伸手往里边一抓,直接就将无忧给吸过来扔在了地上! 更生震惊不已:“无忧徒儿?” 无忧略带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痛,语气焦急地说道:“还请师父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看着她这等心事重重忧虑不已的模样,更生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直接一挥手将无忧带到了密阁中的一个空置房间里。 “出了什么事?琛儿呢?” 无忧红着眼眶开门见山地问更生:“师父你先告诉我,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来历?” 更生怔住,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在心下盘算着,究竟要不要利用无忧想要找回身世这件事情,来增加她对自己的好感度。 最终,他选择了点头。 无忧松了一口气,幸好她的推断没有错!否则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和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对吗?” 更生没有说话,仍旧只是点头。 他察觉到了,此刻的无忧,浑身充斥着不俗的内力,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可这功力,究竟是为何突然出现的,他必须要问个清楚! 无忧将心底的疑惑抛出:“为什么你没有被他们抹去记忆?” 更生一听,震惊不已,难道官方又给她输送了更多的现实记忆? “为何他们要抹去我的记忆?” 这沈无忧分明就是个npc,官方把参赛玩家的设定给了她,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他们觉得在赛季末突然出现的沈无忧一定来头不小,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这个npc的头上,但这场游戏,是有一条禁忌上写着明明白白,玩家不能杀害有身份背景和属性面板的npc,一旦npc受害,那么施害者将会被直接淘汰! 更生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官方在打什么算盘。 这场游戏比赛,最终成功坐拥三界的玩家,会获得浪博玩游戏公司旗下所有游戏的终身免费体验权,和五千万奖金,并且还能在现实生活与这个虚拟游戏世界里自由切换! 但如果这场游戏到最后,是沈无忧获得了最终的胜利,那么原本会大出血的官方,就会变成最大的受益者。 而他们这些参赛者想要得到最终的胜利,就必须要将沈无忧给铲除! 除了更生,剩下其它三个玩家都没有攻破冥王的好感度,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知道沈无忧是npc这件事。 眼下对更生来说,最需要他牢牢掌握住的,一是沈无忧对他的好感度,二是沈无忧的实力进展。 一旦沈无忧的实力碾压过他,且同样觉醒了想要坐拥三界的野心的话,更生极有可能便会与最终的胜利失之交臂! 无忧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他们也不愿意告诉我,说什么我出现在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 更生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他们?你见过了?” “那个给我送过刹车的神秘人又出现了,但是他仍旧没有现身,只是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那他与你说了什么?” 无忧犹豫着不愿意说,更生看出她对自己还有所顾忌,便先行开口:“我想要一统三界的事情,你和琛儿应该都知道了,可对?” 只见无忧瞪大了眼,捂住嘴,十分震惊的模样:“你...师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更生正色应她:“我如何得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如何看待这样的我。” “实不相瞒......”无忧装作很纠结困扰的模样:“我不太能够理解师父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野心......” “这不是野心,这是竞争。”更生一脸正义凌然地对无忧说道:“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强大而又仁慈的统治者,我心系着这个美好的世界,我相信我能将它治理得更完美!” 竞争?无忧紧紧皱起眉头,这下可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明白。 照更生这个说法,不止他一个人想要统治这个世界? “难道...还有其它人......” 更生点点头:“是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魔王胤罗。” 第一百四十章:催眠术 “嗯。”无忧点点头:“我听礼琛提起过他,他在一千年前掳走了礼琛的小姨母,传闻他嗜血成瘾,残忍无情,还有很强大的实力,很是可怕。” 无忧这样的回应,正中更生的下怀。 “如果这个世界,落入了胤罗的手中,就真的会变得民不聊生。” 照更生这样说来...... 虽然很不可置信,但无忧似乎也意识到了。 “胤罗也是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人?” 更生点头:“没错,除了他,元卿也是,但他已经弃权选择跟随我了。” 还有一个人,更生一直摸不清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游戏一开始,他就是最强的那个,却从来不参与争斗,整天不是在天宫里调戏仙女,就是跑到凡间去喝酒游历,写写诗弹弹琴,活脱脱是个乐得自在的世外仙人。 二十多年前听闻他心血来潮跑下凡间去历劫了,兴许是当神仙当腻味了,忍受不了无敌的寂寞,所以才想做一回凡人耍耍。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胤罗的实力早已经越过了他? 还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赢,只是想到这游戏世界里来打发时间? 神经病吗?花五百万买个顶级初始属性的角色,就是为了进来体验一把当神仙的感觉? 更生无法理解像他那样,钱多到拿出来烧着玩的二傻子。 在更生的心里,能在这场游戏中拿到最终的胜利,那种兴奋和成就感,就是他一生都在追随的东西。 “可是......元卿也只不过是个凡人,师父若真到了要与胤罗正面交锋的时候,何来胜算?” 无忧话音刚落,便看到更生用期许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为师需要你和礼琛的帮助。” “我和礼琛?为何?” 更生将手置于桌上,轻轻用指节轻叩着桌子,发出沉闷的,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他用他那黑白分明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无忧的眼睛。 无忧只觉他的这双眼睛似乎真的带着摄取人心的能力,莫名感觉内心异常地沉静起来,耳际回荡着他轻叩桌子的声音...... 咚、咚、咚......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弱,弱到好像听不见了一样,无忧感觉自己被吸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莫大的下坠感朝她涌来…… 眼前的更生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视线中只剩下了更生的那双漆黑的,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眼眸,清晰不已...... 无忧只听到他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我需要你的帮助,沈无忧,你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最后关头让胤罗亲手杀了你,这是你的使命,你存在于这里的原因,你必须这样做,才能够守护好这个世界,才能守护好你所在乎的人,现在,请你闭上你的眼睛,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更生的话音一落,无忧便像是一个任人操控的傀儡一般,神情呆滞。 “你是谁?” 无忧面无表情,只有嘴在一张一合:“沈无忧。” “你的功力从何而来?” “我的前世,是一个叫唐舒的女将军,我恢复了前世记忆之后,便拥有了唐舒的功力。” “神秘人跟你说了什么?” 这时的无忧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似乎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一段沉默以后…… 无忧的理智最终还是不得解脱,诚然答道:“他让我放弃寻找记忆,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否则他们会受到伤害。” 更生一听,微微愣了片刻,险些忘记继续手中的动作,看到无忧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更生急忙将方才敲桌的节奏感找回,紧张地屏息问道:“他们会受到什么伤害?” “轻则失忆,重则灰飞烟灭。” !!! “你现在很困,你需要睡一会儿,现在你的左边有一张凳子,和一张桌子,你可以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一刻钟后,你就会醒来,醒来之后,你会忘记我问你的所有问题。” 看到无忧趴在桌子上睡去之后,更生才收回手,长吐出一口气,将催眠术终止。 按照无忧刚刚对他所说的线索,更生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机密! 这个游戏世界里的npc,如果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便会被官方执行摧毁处置?! 既然如此,他岂不是又多了一成胜算? 就算这件事情对无忧这个独特的npc没有影响,但对礼琛肯定是有影响的!既然他们彼此相爱,那么,他就可以以此作为要挟,不怕她沈无忧不乖乖听从自己的指使! 此刻的更生,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迫切地想要迎来属于他的世界! 无忧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很不舒服。 她抬起头来,看见更生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醒了?你没事吧?” “我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睡着了......” 无忧只记得她刚刚被更生直勾勾地盯着看,然后她觉得意识越来越薄弱,听不到声音,最后强烈的困意涌上来,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没有休息好?我看你好像不太精神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更生这样问,无忧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无忧红着眼睛,哽咽着说:“礼琛他昏死过去了......” “什么?!琛儿他怎么了?” 难道说...... “都怪我让他知道了我的身世,礼琛被他们抹去记忆了!” 更生眉尾轻挑,看上去十分困惑的样子:“为何会如此?” 无忧沉默片刻,似是欲哭又竭力在抑制,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说与更生知晓 “他们说……不能让他知道还有第二个世界的存在,总之,我来找师父,是想请您帮忙让我与礼琛的家人见上一面!” 现在无忧还摸不清礼琛到底会被去多少记忆,是和她当初一样,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还是说只会被抹去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 一想到玉桑上仙对自己的认可和接纳,无忧就觉得,礼琛会失去记忆的事,无论如何都应该要让他们知晓。 只见更生并没有再继续追问自己,只是面露担忧的点点头,端坐在凳子上,开始凝神静气,使用传音术去请玉桑上仙到天玑门来。 “走吧,咱们去迎她。” 更生说罢,便又带着无忧回到了万象殿中。 三杯清茶斟将将斟好。 无忧便看见玉桑上仙踏着翠云而来,惊艳不已。 更生尊敬地朝玉桑行礼:“见过上神。” !!! 原来礼琛的母上已经是上神了啊!比上仙还要更为尊贵,无忧觉得自己也真是糊涂,还一直把她唤成上仙,自己这般无礼玉桑却从未怪罪,真是个宽容又温柔的女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谁干的 玉桑听到更生的传音便立刻赶了过来,落地之后朝更生点了点头,便又看向无忧,急切地出声询问:“无忧姑娘,这般着急地找我有何事?琛儿呢?” 无忧垂着头,自责地应道:“对不起,上神,是无忧不好,没有保护好他,害得他被人抹去了记忆……” 玉桑整个人僵住。 这劫,终于还是来了吗?还这般突然…… 只见玉桑上前去抓住无忧的手,似乎是要给她带去宽慰和鼓励一般,她轻蹙眉,语气温柔:“无忧,你先打起精神来,既然事情发生了,咱们就应该去思考解决办法,而不是沉浸在过失之中,你先将此事仔细说与我听,好吗?” 无忧鼻子一酸,本以为多多少少会迎来玉桑上神的质问,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玉桑上神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礼琛之所以是那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定然也是因为这般为人处世的玉桑上神对他带来的极大影响。 如此想着,无忧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表露出自责又落寞的样子,强打起精神,正色道:“因为我的原因,礼琛知道了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们就把礼琛的所有记忆都抹去了,玉桑上神,我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什么来历,礼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遭受到了处罚,我这样说,您能明白吗?” 玉桑微微出神,沉思片刻,随即对更生问道:“更生掌门,你认为,对琛儿执行处罚的人,会不会和执行催灵大刑的人……” 更生点头:“就到此为止,上神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就不要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无忧一愣,催灵大刑?那不是当初自己误会礼琛在对自己使用读心之术时,他所说的刑法吗? 照这样说来,那催灵大刑实则就是让人灰飞烟灭? 玉桑心领神会:“好,我明白了,那琛儿此刻在何处?” “在无忧谷。” “无忧谷?那是何处?” “我也不知道那是何处,是礼琛送给我建立门派基地所用的,那儿原是个极幽静的山谷,有湖和瀑布,听礼琛说还是个风水宝地。” 听无忧这样一说,玉桑即刻便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那是当初琛儿父上送给他的生辰贺礼,咱们这就去。” “好。” 玉桑拉着无忧的手,眨眼间就从穹山来到了无忧谷。 这个时辰正是一众弟子们掰手腕结束的时候,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地从练功房里出来。 苏芸正安慰着力气连方茗都敌不过的王大可,哪知突然间眼前就出现了两个人影,吓得她魂飞魄散,惊叫一声——“啊!!!” 王大可虽然没被突然出现的无忧和玉桑吓着,可苏芸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吓得他整个人一抖! 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掌门和一个裙带飘飘仙气十足的女子,苏芸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掌门你吓死我了……” “抱歉,我还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了。” 无忧说完之后,便急匆匆地带着玉桑往礼琛的房间里走去,留下苏芸和王大可两个人还楞在烈阳之下,面面相觑。 掌门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无忧推开礼琛的房门,却看见方茗正一脸惊慌地站在礼琛的床边,满头大汗。 方茗看到无忧回来了,吓得急忙摆手:“无忧姐姐……这不是我做的!” 无忧心下一紧,急忙跑上前去查看,只见礼琛原本英俊的脸上被人用墨笔画成了花脸猫一样! “……”无忧气得咬牙切齿,紧攥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谁干的!?” 玉桑也匆匆走上前来,看到礼琛脸上的墨迹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眼盈盈:“我还从来没见过琛儿这副模样。” 【礼琛:母上,你实话交待吧,我究竟是你在垃圾桶里捡的还是充话费送的?】 方茗也顾不得去追问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是谁,一心只顾着想要在无忧那儿替自己洗脱嫌疑:“无忧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才刚进来就、就看见仙君这副模样了!” 无忧忍下心头的怒意:“这件事情我晚上会查清楚的,你先出去吧,别让任何人再进来打扰。” 方茗顺从地点点头,转身走了没几步,又好奇地回过头来追问道:“仙君他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晕过去了……” “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见无忧不愿意说,方茗也就不想纠缠不休,惹无忧心烦,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还帮无忧将门带上了。 奇怪,刚刚那个陌生的白衣女子,眉眼之间,怎么和苏娘子有几分相似? 无忧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用帕子小心地替礼琛擦去脸上的墨迹。 哪知那墨迹太多,无忧一擦,礼琛的脸上就全黑了!活脱脱一副青天老爷再世的模样,无忧简直哭笑不得。 玉桑见无忧那手忙脚乱地照顾着礼琛的模样,心道看来她的琛儿深得礼光上神的真传,宠妻无度! “让我来吧。” 无忧停下手中的动作,窘迫地笑了笑:“那就有劳玉桑上神了。” 玉桑走上前,坐在无忧的身边,素手轻拂,礼琛脸上的墨迹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此刻脸上的苍白也展露无疑,比起方才,倒是让玉桑升起莫大的心疼来。 “琛儿……要昏睡多久?” 一抹痛色在无忧的眼中转瞬即逝:“三日后就会醒来,到那时……他就会忘记所有的事情。” 玉桑伸出手轻拂无忧的侧脸,柔声安抚道:“无论如何,琛儿还好好地活着,并没有灰飞烟灭,已是万幸,你与琛儿,也许是命中注定要绑在一处的,我也相信你与他能经得住这次考验,我即刻回去唤礼光和燃炬下来,我们会尽量赶在三日后的午时到,在此之前,无忧姑娘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哀愁,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长辈顶着!” 这一刻,无忧仿佛是回到了当年身为唐舒时一般,初次这般真实地体会到了被娘亲疼爱的感觉,温暖在心头升腾而起,感动不已的无忧瞬间清泪两行! 她慌忙抬起手捂住脸,哽咽着应道:“无忧……谢过上神。” “傻姑娘,想哭就别忍着,哭出来,发泄痛快了,才能打起精神迎接新的一天。” 无忧闻言,缓缓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露出那双朦胧泪眼,对玉桑绽放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玉桑姨。” 谢谢你,给了我梦寐以求的疼爱。 第一百四十二章:瓜皮 是夜。 斗鸡训练结束后,无忧将所有弟子叫到了璇玑殿中。 一众弟子纷纷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不知掌门突然这般神情严肃地叫他们来集合所为何事。 无忧脸色铁青地打量着他们,语气极为严肃地问道:“今日午时之后,谁去过礼琛公子的房间,自己站出来。” 大家都摇头否认,方茗先行一步站了出来,紧接着罗枫跟着走出来。 无忧眉尾轻挑:“还有吗?” 只见林香犹犹豫豫,脸色窘迫地也站了出来。 ??? 这林香一个姑娘家,未经传唤,私闯礼琛的房间是几个意思?无忧不由得有些窝火,语气有些不耐烦地继续问道:“还有没有?” 再没有人站出来。 “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你们三个留下。” 等弟子们离开之后,无忧开门见山地问:“林香,你去礼琛公子房里干什么?” 林香脸色惨白,眼神游离不定,不敢去正视无忧那犀利的审视,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想找掌门你的,发现你不在,所以才去了礼琛公子的房间......” 无忧冷笑一声:“你找我何事?” “我看见掌门今天午饭没有吃几口,怕是我做的不合你胃口,所、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别的。” “哦~”无忧拉长尾音,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吓得林香两腿发软,险些站不稳。 “那你去他房里,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无忧这接二连三朝她抛出来的质问,令原本就做贼心虚的林香慌了神....... 午饭之后,林香路过礼琛的房间,心下好奇,便从窗缝往里偷瞧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到礼琛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像是正昏睡着的样子。 看着平日里看似温润如玉,却对待除了掌门以外的人都淡漠不已的仙君,林香见四下无人,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 她正颤抖着伸出去欲要去抚摸毫无防备的礼琛那张惊世俊脸时,突然听得一声脚步声朝这边逼紧,吓得林香赶紧藏到了床底去。 林香也不知道来的是谁,惊慌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只听见那人逗留了一会,便走了,她受了如此惊吓,也不敢再乱来,听得那人走远之后,也急忙从床下爬出来,失落地看了一眼礼琛,重重叹气,也蹑手蹑脚地跑了。 罗枫现在才知道,藏在礼琛床下的那个人是谁。 一番思量之后,罗枫主动出声替林香解围:“你别逼问她了,礼琛脸上的墨迹是我画的,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啊!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做!” 无忧用冷漠的眼神瞥了罗枫一眼,语气之中透着愠怒:“我问你话了吗?” 罗枫和方茗都还从未见过无忧真正生气时的模样,也没想到过无忧生气的时候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两个人难得默契地同时咽了口唾沫...... “我......” 无忧完全无视罗枫和方茗,紧紧盯着此刻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林香:“我在问你话,你要我等多久?” 林香颤抖着的声音之中透着些哭腔:“我、我只是看到仙君睡着了,就......” “就如何?” 无忧窝了一肚子火,浑然不知那火都已经顺着她盯着林香看的那双眼睛里给喷了出来! “我怕惊扰他......所以、我就离开了!” “呵!”无忧又是一声冷笑,看着此刻那已经被自己吓得快哭出来的林香,无忧一字一句,似是宣告一般:“从今日起,新加一条门规,未征得我的同意,不许任何人靠近礼琛的房间,如有违背,立刻驱逐!” 林香忙不迭地点头,应她说:“弟子定当恪守!” “你下去吧。”无忧只觉现在看到她就窝火,便挥手示意她退下了。 她!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的人!什么都可以跟她抢,跟她争,但!唯独礼琛不行! 林香脚步匆匆,逃一样地离去之后,罗枫就意识到,接下来要挨训的人肯定就是自己了,虽说他也不慌,但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不是为他捉弄礼琛的行为而感到紧张,而是为即将要迎接无忧的责备而紧张。 “罗少庄主,你们圣罗山庄的门训,就是如何趁人不备吗?” 无忧的这话的确是说得比较重,但罗枫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跟无忧顶嘴,反倒是厚着脸皮说:“我打不过,还不能耍点手段了?何况,他欺负你一个女儿家,我看不惯他!对待他这样的小人,我也无需遵循什么君子道义!” “……”无忧真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弄霜更厚颜无耻的人,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受了欺负关他屁事啊! “谁告诉你说礼琛欺负我了?你哪知眼睛看到他欺负我了?” 罗枫指着自己的眼睛:“我两只眼睛都看到的!他把你弄哭了,就是欺负你!” 无忧只感觉胸口的气血翻涌,连体统都顾及不上,似乎瞬间回到了在百花楼那个时候,遇到讲不通道理的泼皮无赖。 她口不择言地骂道:“你在放什么狗屁?!你什么都不知道,像个瓜皮(两个可能会被和谐的,用来形容脑子有问题的英文字母缩写)一样自作聪明!” “噗嗤……”方茗听到堂堂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被她的无忧姐姐骂作瓜皮,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罗枫的脸青白交替,他不知道瓜皮是什么意思,但心知不是好话,否则方茗这臭小子决计不可能笑成这样! 不想与无忧置气的罗枫只得将自己此刻的窘迫给撒在方茗的头上:“关你什么事啊?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你再笑本少爷揍你信不信?” 说完他还对方茗比了比拳头。 方茗白他一眼,丝毫不怕:“欺软怕硬,呸!” 无忧这才想起方茗也被自己留下来了!既然捉弄礼琛的人已经自首,那方茗就可以回房去休息了。 罗枫正想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哪知无忧先行开了口:“小少爷你回房休息吧,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方茗直摇头:“我不走,我才不要留无忧姐姐和这个小人独处呢!” …… 哪知无忧和罗枫纷纷对他投射去威胁的目光,仿佛是在对他说:“你再不走,真的会挨揍的。” 最终,方茗一脸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大殿。 第一百四十三章:苏幕遮 “罗少庄主,不是我恐吓你,礼琛的身份,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眼下圣罗山庄和无忧谷说小了是合作,往大了说今后极有可能结盟,这次你这般幼稚的戏弄,我可以念在合作的关系上不追究,还望少庄主今后行事之前,多多斟酌。” 罗枫听得无忧的这番话,不满得很!什么叫这般幼稚的戏弄?在他看来,对于礼琛那样随时看上去干净得一尘不染而又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将他弄脏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礼琛:???我发朋友圈忘记屏蔽你了?你怎么知道我洁癖的?】 “那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无忧额角青筋暴起,这罗枫真的是个瓜皮不成?她在趁机探他结盟的口风,而罗枫为什么非要纠结在她究竟有没有受礼琛欺负的问题上?就算是礼琛真的欺负了她,那也不关他的事啊! “我最后说一次,没有!” 看着无忧此刻这咬牙切齿耐心全无的模样,罗枫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唉声叹气:“唉……可惜了。” ???无忧招牌表情脸。 只见罗枫一边摇头叹气,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一边自顾自地往大殿外走去。 无忧这才反应过来,罗枫这是想溜之大吉!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话还没说完呐!” 罗枫头也不回地朝她摆摆手:“心塞,我要回房去休息,有什么事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 等他心情好了再说? 时间宝贵且还有一大堆事情要等着她去处理的无忧想问一声,罗少庄主,我懂算命,你算什么东西? 罗枫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之中,此刻偌大的璇玑殿中,无忧只身一人,影子被拉得细长。 两个字,落寞。 想要去陪在礼琛的身边,但她还需得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无忧回到房里,将固定在头上的玉冠取下,散开青丝,将额头上的头发编成细辫,再用红缎带将头发束成冠,换上唐舒最爱穿的白裳红裙,再到厨房去找来斧头和小刀,到后山的翠竹林里去砍了一根成色光泽如玉,又生得纤细的竹子。 只见她动作麻利地削去竹子上的枝叶,拿出小刀来细细雕刻,一刻多钟的功夫,一根还带着新鲜竹浆气息的笛子便做好了。 无忧丢下斧头和小刀,将笛子别在腰间,脚下生风,迅捷地顺着瀑布旁那凹凸不平的岩石,攀登到了山谷之上,那儿亦是一片翠绿的大湖,靠近悬崖的岸边,长着一棵造型奇特的古树,那古树的树枝,似是不想阻拦那匆匆坠入山谷的湖水的脚步,横着向湖岸的方向肆意生长。 无忧坐在那树枝上,有些困惑……按理来说,虽然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有了功力,可为什么连带着她的体能也好似随之被加强了一般,轻轻松松爬了这么高这么陡的崖,竟面不改色,连大气也没喘一下。 但一想到那神秘人对自己的警告,无忧心有余悸地将心中冒出来的疑惑摒弃了个干净。 将笛子置于唇边,稳稳地控制着气息,这把略显粗糙的竹笛之中,便飘出了天籁一般的笛声。 这首曲子。 是唐舒第一次吹给余念音听的那首。 融进月色之中,悠扬婉转,像极了久久等候不到良人归来时,所发出的凄美的呼唤。 丝丝缕缕与夏夜格格不入的寒气迎面吹来,无忧放下笛子,那随着山顶夜风飘扬的音律也就戛然而止。 “唐舒……” 被笛声唤来的余念音,飘悬在瀑布之上,柔柔静静地立在无忧的眼前,月色给她那头三千银丝渡上了一层如梦如幻的光泽,衬得她此刻那由衷绽放的笑容,分外动人心弦。 无忧没有说话,只勾起唇角对她露出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拿起笛子,继续吹响了第二首曲子。 与上一曲不同的是,这首欢快得像是能看到一双在暖阳之下,缠绵着比翼双飞,掠过青草地,嬉戏花丛间的蝶。 余念音跟随着笛声,仿佛化身成了一只体态轻盈的玉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她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间,无一不在传递着对唐舒的眷眷柔情……纤细又白嫩的手指轻翘起,划过一道道带着闪闪银光的好看弧度。 无忧痴痴地看着…… 念音的玉手,柔柔地在月色之下起落,随着她姿态优美的旋转,裙摆飞散开来露出她精致小巧的脚踝,无忧突然间就觉得…… 好似那白发,被翻涌着的回忆,染成了青丝…… 二十年前,将军府。 “托了唐舒的福,才能尝到这般美味的糕点!” “这等夸赞,我会转告奶娘的,对了...昨日你送的笛子,音色非常好,想听听吗?” “好啊!” 唐舒拉着念音的手来到初次见面的后花园,伫立在桥上吹着清脆悠扬的音律,念音默默听着,一时兴起,便提起裙摆转起圈来。 骄阳在顶,晒得念音的脸颊泛着朦胧的粉红,伴随她的舞步旋转而起的风撩动着她耳旁的白羽发带,裙摆下若隐若现的小巧脚踝,而一旁的唐舒时而闭眼时而望着念音开心的模样轻轻勾起唇角微笑。 曲终,回忆便也就到此为止了。 无忧拍了拍自己的身旁的树枝,示意念音坐到她身边去。 “你说,秋茨今年的苏幕遮……结束了吗?” 念音顺从地飞到无忧身边去坐着,应道:“嗯,我去看过了,每一年都会去。” “真可惜……” 唐舒一直想看,到死都没有看到。 而唐舒和余念音,到最终,也没能等来属于她们共同的苏幕遮。 “没关系。”余念音伸出冰凉的手,去抓住无忧那只温暖柔软的手,用她那双荡漾些些许水波的杏眼望着此刻和唐舒一模一样的无忧:“明日……我帮你,你带上无忧谷的弟子们,咱们一起举办一个属于我们的苏幕遮。” 无忧觉得鼻子有些酸:“好。” “我教你编辫子吧。”无忧看着她那头白发,心疼地想,究竟是要遭受多大的精神刺激,才会一夜之间,白了满头青丝。 余念音愣了愣……心头涌起莫大的感动来! 没想到她连这件事情都还记得…… 可惜啊,在徘徊人世寻找唐舒二十余年的她,早已经学会了只有秋茨国的姑娘才会编的辫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听我的 只见念音兴奋不已地点头,笑着说好。 “像这样,抓一撮头发......”无忧牵起一撮念音那及腰长的银丝,手感异常丝滑,她脱口而出:“好滑!”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虽然她脸上的皮肤还是异常苍白,但无忧从她的眼神之中也看出了她此刻的腼腆。 生前,念音是最爱脸红的,俏脸染上粉色红晕时的模样,格外动人,令人挪不开眼。 无忧仔细地教念音编着唐舒在秋茨国公主那儿学来的辫子,念音只是一直深情地望着无忧,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被这样充满柔情的视线看着,无忧难免也觉得有点害羞:“念音好像不认真哦,待会我是要考的。” “是唐舒太好看了,怎么能怪念音不认真呢?” 咯噔...... 心,漏跳一拍,随即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无忧轻蹙眉头,用略带伤感的眼神往向此刻正盯着自己笑得俏皮的念音。 “唐舒不看念音,又怎知念音不认真呢?” 这是二十多年前,念音教唐舒药理的时候,唐舒用灼热的视线盯着念音走神,被念音发现,挨了嗔之后,对念音的回答。 虽然此刻无忧的心中,只有礼琛,但前世那些有关念音的回忆,不知为何,却还是能轻易影响到无忧的情绪。 “你不把我弄哭你不高兴是吧?” 一想到,明晚以后,念音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无忧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本以为她们今夜会默契地对这件事情闭口不提,只好好地,无忧无虑地陪她度过这最后一天。 但有些东西,越是回避,存在感就越强烈,就像是卡在喉间的一根鱼刺,拔不到,也咽不下去,时刻摧残着被卡住之人的意识。 “话说起来,念音还没见唐舒哭过。”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她记得所有唐舒的记忆,和唐舒一样吹得一手好笛...... 就算是...... 她穿白裳红裙,将额发编成辫子用红缎带束起英气十足的发冠的样子,和她的唐舒一模一样...... 可唐舒是属于念音的盖世英雄,不是依靠在他人怀中,展露出小女儿姿态的无忧。 念音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她再也找不到她的唐舒了。 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即将要灰飞烟灭的时候,反倒不觉得难过。 就这样带着属于她和唐舒的记忆消失干净,如此想着,饱受相思之苦二十余年的念音,内心开始变得安宁了起来。 “嗯,唐舒是你的英雄,怎会在你的跟前掉眼泪呢?” 在无忧的记忆中,撇开幼时不更事的啼哭,唐舒就只哭过三次。 初次练轻功时,唐舒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她没忍住疼痛,叫不出疼,眼泪直掉,哥哥被吓得浑身发抖,手足无措地跟着她一起哭,边哭边说都是大哥不好,都怪大哥没有保护好妹妹。 爹娘也紧张不已,那段时间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围着她打转,唐舒内疚地想,要是她不哭,可能大家都不会这样替她担忧了。 于是,在那以后,受再重的伤痛,唐舒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第二次,是得知父兄在战场身陷九死一生时,唐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压着声音哭了很久。 第三次,便是在死前,想到她的念音和娘亲再也等不到她的凯旋而归,自责不已,哭着咽了气。 无忧做不到像唐舒那样坚强。 但她觉得,一定是她身为唐舒时,积下了救国救民的德,才让她今生这般幸运地遇上了礼琛。 “夜已经很深了,你回房去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无忧愣了愣,摇头:“不用,我不困,我陪着你。” 念音指着无忧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温柔地笑着:“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还要逞强?” “我......” 还没等无忧将我没事三个字完整地说出口,念音便将手指抵在无忧的唇边示意她噤声。 “听我的。” 说罢念音便抓着无忧,带着她飞下了山谷,将她送到了房间门口。 看着念音平静温柔的神色,无忧心想她总是爱把心事都憋在心里藏着,默默受着,从不表露,惹人心疼。 无忧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念音看无忧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想继续留下来惹她难过,便浅笑着朝她挥挥手:“快进去睡吧,我走了。” 说完她就转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无忧的视线之中。 无忧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坐在地上, 她在黑暗中垂着头,无法看得清表情,许久,都没有动过。 翌日。 “掌门!你醒了吗?有个叫余念音的姑娘找你!” 无忧被苏芸那略微有些粗暴的敲门声吵醒,她揉着酸涩的眼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 她是什么时候爬上床的?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 “我知道了,你先请她到璇玑殿中稍坐片刻,拿最好的茶和点心招待!” “哦!好!” 无忧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束发,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往璇玑殿赶去。 现在是白天,她能晒太阳吗?还有她那一头白发......万一待会儿有哪个不懂事的弟子暗自议论,被她听去了难过可该怎么办? 赶到璇玑殿时,无忧这才发现自己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眼前的念音,分明就和她生前一模一样! 她衣着水红刺绣齐胸儒裙,手挽缀花白烟纱,秀丽的抚形眉,似藏了星辰大海在其中的明亮杏眼,不着胭脂透着自然殷红的樱唇,白发也恢复如青,梳着乖巧的双垂髻,上边缀着白羽银铃,那枚唐舒亲手做的紫晶发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衬得她白皙又粉嫩的脸蛋分外地温婉清丽。 坐时衣带萦纤草,形即裙裾扫落梅。 怎一个惊艳了得! 难怪一众弟子都纷纷好奇不已地躲在门外偷瞧! “嗯咳!” 被无忧刻意发出的咳嗽声所惊动的弟子们,纷纷手忙脚乱面露尴尬转回身来,绽放出略带僵硬的笑容朝她行礼:“掌门好!” “还不赶紧学认字去!” 跑了一大半,还剩了几个不用认字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你们再去跑半个时辰,可好?” 方茗听罢,一脸欲哭无泪,他还想留下来好好看看传说中的余三小姐呢! 只见他眉头轻蹙,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无忧,疯狂暗示:“无忧姐姐!” “哦!对,你可以留下。” 遂,除了方茗以外,其它的弟子都写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跑圈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桃儿 念音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我来得是不是有些早?你昨夜睡好了吗?” 昨夜她走了之后,又忍不住回来想看看无忧的精神状态,毕竟她不但要承受礼琛失忆给她带来的痛苦......还即将要迎来自己灰飞烟灭的打击。 果真如她意料中一般,她透过窗子,看到无忧坐在门口的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哼地哭了足足半个时辰。 念音就静静地远远地站在那儿陪着她,不敢现身去惊扰,害怕让她看到自己后,情绪可能会更加激动。 无忧是在替她的唐舒而感到难过吧,加之想到她的仙君醒来后会忘记她,所以需要一个人默默地发泄一场。 后来,念音看见哭得脱了力的无忧,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背靠着门睡了过去,适才现身去把她放在床上,替她擦拭去脸上的泪痕,自己红着眼眶,悄然离去。 “嗯,我睡得很好。”无忧点点头,然后将方茗带到念音的跟前:“这是桃儿的侄儿,他自小就听桃儿讲你的事情,今日亲眼见着你,激动坏了。” 方茗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对念音说道:“余三小姐,久仰、我、我叫方茗,方桃是我的姑姑。” 念音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靥:“方小少爷比桃儿长得还要俊俏几分呢!” “方、方茗谢过三小姐夸赞!”方茗紧张不已,但他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亲口问问姑姑的下落,便一鼓作气将困扰已久的疑惑问了出来:“请问......三小姐后来,可还见过我的姑姑?” 听到方茗这样问她,念音的笑容霎时间就凝固了,眉目之中染上浓浓的哀伤:“三年前......桃儿就已经病逝了。” !!! 这个消息,对于方茗来说,简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可怕!方家都盼望着能找回姑姑,冰释前嫌,弥补她年少时所缺失的亲情温暖,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可是,他那命苦的姑姑,没有给方家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机会。 世间最悲凉的事情,也莫过于......孤身一人,病死他乡了吧。 无忧看着方茗那摇摇欲坠的小身板,忙心疼地去伸手扶住他,安慰道:“小少爷节哀,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选择。” “对,唐......无忧姑娘说得没错,桃儿若是她知道,方家还有人时刻挂念着她,想必桃儿在九泉之下,就已然心满意足了。” 念音记得,桃儿对她说过,生前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珍惜回归到方家的机会,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做出那些不可原谅的错事。 无忧难过地想,有多少的事情......是人到死之后才能顿悟的呢? 大概就是与至亲之人之间的矛盾吧。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这个念头太沉重了,所以给她带来的感受特别深刻。 像是有什么在自己心头存在已久的困扰因此醒悟了一般,她升起了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存在感十足的释怀感。 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同身受呢?无忧想不明白,兴许......是与她今生的记忆有关也说不定。 方茗红着眼睛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三小姐,谢谢无忧姐姐。” “小少爷不必客气,你也莫要再为桃儿感到难过,这是死去的人......最不想看到的。” 念音还记得,她死后回到太医府看见那不过百日,面容就憔悴得像老了十岁的阿爹,心头也曾涌起过莫大的痛苦与内疚。 她的阿爹,一生救死扶伤,兢兢业业,积德行善无数,到老来,三个女儿,死了两个,疯了一个......多讽刺? 每当念音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因为生来就没了娘亲,阿爹将这世上最好的宠爱都给了自己,含辛茹苦地将自己养大,却换来自己这样的回报。 实在是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嗯......我明白。”方茗长叹息一声,整理好情绪,接着问道:“三小姐可知姑姑是否被妥善安葬,葬在何处?” 桃儿自离开方家,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她打听到她的娘亲跟着那盐商去了崎城,便动身到崎城去找寻她娘亲的下落,后来她才得知,早在半年前,她的娘亲就因为卷入内宅纷争,被那盐商家中的大夫人给折磨致死。 于是桃儿在崎城最偏僻的兰溪村里买了个宅子住下,就这样隐匿在深山之中,孤身过着清贫的日子,到死的那天,陪伴着她的,只有她耗尽半生,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故事。 念音见过她的亡魂之后,亲手将她安葬了。 再后来,桃儿所写的,关于念音与唐舒的故事,被一游历至此想进来借口水喝的书生发现,好在那书生品性正直,看到屋后的墓碑上写着桃儿的名字,便将桃儿所写之事改编成了戏文,注上她的名字,揭露于世。 虽然桃儿生前孤独地度过了后半生,但她所写的故事,感动了崎城里的不少人,所以,至今在桃儿的祭日,还有些许好心人到兰溪村去祭奠她。 这样看来,她这一生,倒也算得上是善终。 念音将桃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方茗和无忧听,方茗细细地记着,想要回家的时候转告给阿爹。 而无忧则是在心下暗自感叹,兴许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充满了传奇的色彩。 桃儿在唐舒和念音死去之后,将她们的故事以另外一种方式流传于世,而她死后,还有一个好心的书生,给她的人生故事,赋予了一个不失美好的结尾。 兴许,在那好心的书生今后的命途之中,也会出现一个能将他的人生延续的人吧。 念音将她带来的箱子打开,露出她带来的灯笼乐器面具等等。 “好了,今天的故事时间到此为止,请问掌门人,能否叫上你的一众弟子,来帮我一起布置呢?” 无忧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眼神里满是兴奋地点点头:“乐意至极!” 方茗好奇不已,蹲下身子去拿起箱子里的一个面具戴在脸上,问道:“无忧姐姐,三小姐,你们这么神秘兮兮的,是要做什么啊?” 【礼琛: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昏睡过去了以后,沈无忧这小没良心的还要跟旧情人开party庆祝!欺仙太甚!有本事等我醒过来再开一个试试?】 无忧笑着应他:“你都说了神秘了,那我肯定就要把悬念留在夜里揭晓,你快去叫师兄师姐们过来帮忙!” 第一百四十六章:秋茨国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精心布置下,充满异域风情的庆祝氛围便逐渐展露了出来。 苏芸一边挂着灯笼,一边好奇地问王大可:“你说掌门这是要干什么呢?” 自从看到那些个做工精致的秋茨服饰、灵动逼真的鬼怪面具,还有大鼓,琵琶,五弦,箜篌等乐器,王大可就知晓,掌门这是想在无忧谷内举行“苏幕遮”。 “摩遮本出海西胡,琉璃宝服紫髯胡。 闻道皇恩遍宇宙,来时歌舞助欢。 绣装帕额宝花冠,夷歌骑舞借人看。 自能激水成阴气,不虑今年寒不寒。 腊月凝阴积帝台,豪歌击鼓送寒来……” 苏芸一句都没听懂,白了他一眼,继续挂灯笼去了。 王大可前几年,喜好四处游历,看山看水看风情,有幸赶上过秋茨国一年一度的“苏幕遮”。 秋茨国,是个好地方,民风奔放,热情好客,那儿的姑娘穿得那叫一个凉快!可能是穿得太凉快了,走得近些就能闻到她们身上那浓浓的体味,王大可初次闻到时,感觉不适,一时间没有控制好神情,惹得那几个褐发浅瞳的姑娘不高兴,追着他揍了好几条街。 好喂,这岂止是热情!简直是泼辣!一点都不比天国的女子温婉可人! 挨了一顿痛揍的王大可决定,见着秋茨的姑娘家,就躲得远远的,那说不清楚的怪味道他的确不能忍受,所以姑娘们曼妙的身姿,远远看上一眼,就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在天国,决计不可能有姑娘会穿得如此凉快!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得罪过的那几个姑娘,第二天好像是将已经痛揍过他一顿的事情给忘记了,在街头跳舞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他,纷纷拿着水盆子笑着朝他奔来,王大可以为自己又要挨揍,拔腿就跑,奈何他的体力实在太差,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挤都挤不动,没跑多远就被逮住了。 本以为又要饱受一顿摧残,哪知迎来的不是拳脚,而是一盆盆凉爽的清水! 王大可知道被泼水就是被祝福的意思,但此刻受了太多祝福,整个人已经变成落汤鸡的他,一时间楞在那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紧接着,那群姑娘就拉着他在街头跳舞,他也不会,就随着音律笨拙地扭动着身子,像是背上痒痒又挠不着一般,惹得姑娘们齐声大笑。 那一刻,窘迫不已的他突然觉得,这些行事风风火火的泼辣姑娘,倒也挺可爱的。 从回忆中抽身,王大可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期待,等不及想要感受一番无忧谷的“苏幕遮”会是什么样子了! 无忧让吴菡儿和方茗将服侍和面具分派到各个弟子手中,看着剩下的乐器,感觉头有些大,大声喊道:“会奏乐器的弟子有吗?待会儿到我这儿来一下!” 只见念音走上前来:“其实我能操控这些乐器自主奏响的。” 无忧听罢,脑补了一下这些乐器自主奏响的画面,实在是有些过于诡异,怕是会吓着那些个胆小的弟子。 “无碍,待我先问问吧,实在没有,再由你处理。” …… “掌门……这衣裳能不能不穿啊?”苏芸看到手中这略显奔放的裙裳,欲哭无泪地跑到无忧的跟前,面露难色。 “怎么了苏芸?” 无忧知道秋茨的服侍相比起她们平日所穿的传统襦裙,穿出来可以称得上是伤风败俗,所以她特意让念音将这些服饰改动了些许,看上去也还算得上是保守。 苏芸极不自信地应道:“我不比寻常姑娘清瘦……我怕我穿出来不好看。” 念音走到苏芸的身边,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用真诚的神色对她柔声说道:“苏姑娘,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穿这个会是最好看的。” “真的吗?”苏芸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说好看,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觉得不可置信。 从小到大,她听的全部都是:芸儿长得真结实,真健壮,真精神! 还从未有人用形容姑娘家的词汇来赞美她。 “嗯,你可以先回房里穿上试试。” 秋茨国的姑娘,多数都比天国的姑娘要生得健壮,秋茨不盛行阴柔之美,当地受人追捧的美人,近乎全都是肌肉紧实,曲线分明的类型,所以秋茨国姑娘家所穿的服侍,也是能够完美地凸显健美体形的款式。 而苏芸的体格,正完美符合秋茨盛行的健美之风,所以她穿秋茨的服侍,是最合身的。 得到认可的苏芸开始升起了跃跃欲试的念头来,便点点头对无忧请离:“好吧,那我去试试。” 无忧见她似乎放下了心理负担,欣慰地朝她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 苏芸前脚刚走,后脚王大可就跟着来了:“掌门,我方才听你说,需要乐师?” “嗯!你会奏何乐器?” 王大可指了指桌上摆放着的箜篌,谦虚地说:“会弹一点这个。” 无忧记得,箜篌至今都只得秋茨才有,虽然王大可看上去就是个书呆子的模样,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多才多艺,不仅将木匠的工艺掌握得炉火纯青,竟然还会弹箜篌! 她不由衷地鼓手称赞道:“你真的好厉害啊!” 王大可面露腼腆地笑了笑:“实不相瞒,前些年在秋茨游历时,听见箜篌音色柔美清澈,音域极广,便向当地人求教了一段时日。” 听他说罢,无忧诧异不已:“你竟然游历到了秋茨那么远的地方去?” “是,自束发以后,我便离家,游历三川四海,还有周遭异国,为的是开阔眼界,提高心境。” “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不继续游历下去了呢?” 王大可微微仰头,叹息:“在外流浪久了,就想回归生育我的故土,其中感受无法用言语说得清,但我想掌门定能理解。” 无忧当然明白,那是一种归属感。 “明白,那待会儿,就由你来奏这箜篌吧。” 王大可爽快应下,看见大鼓还无人认领,便提议道:“大鼓虽简单,对击鼓之人的力道却极为考究,若是无人会击,我亦可指教一下苏师妹,她有打铁的基础,想来不出一个时辰,就可领悟一二。” 无忧正为凑不上奏乐师而发愁,忙不迭地点头:“甚好!甚好!待苏芸换完衣裳来,你就教教她。” 第一百六十七章:狂欢和离歌 日沉西山,世间万物都渡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原本幽静的无忧谷中,却开始回荡起了欢快畅意的旋律。 本以为那些怕生的鸟儿,猴儿会被吓得躲起来,可没曾想,极有灵性的它们,好似知晓无忧谷中的那些不速之客并无恶意,所以眼下,都受到了这热闹欢腾的气氛感染,大着胆子跑到房檐上蹦哒着,加入其中一同狂欢。 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去看那自主奏响的乐器!忙着跳舞都还来不及! 哗啦! 无忧正坐在地上大口喝酒,欣赏着念音的胡旋舞,被迎面泼来的一盆湖水给吓懵了…… 欢快的曲子还是在不知疲倦地奏着,可气氛却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 一众弟子,都停下了动作,极其默契地屏住呼吸,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方茗觉得,他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把水桶扣在王大可那个瓜皮的脑袋上! 王大可是吃醉了还是疯了?! 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就拿水往掌门的脸上泼?! 再一看王大可的表情,咧着嘴笑得极其灿烂,仿佛丝毫不觉自己做了傻事! 最奇怪的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掌门不仅没有黑脸,反倒还在那儿笑呵呵的?! 紧接着,又见着念音姑娘取下腰间的瓜瓢,往水桶的方向走去,舀了一瓢水,大家都以为她要用水泼王大可,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朝无忧的身上泼了过去! 无忧乐坏了,放下酒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端起盆子用力往半空中一泼,那些清澈的水在一众弟子的头上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纷纷坠落,淋到了每一个弟子的头上。 又疯了一个?! 罗枫虽然不知道这个风俗,但也大概理解到了这个看上去十分粗鲁无礼的行为,在眼下应当是有着好的含义,否则无忧不会让弟子们挑这么多水放在这儿。 他顺手拎起一桶水往身边的方茗头上一倒,起哄:“还愣着干嘛!泼啊!!” 方茗气炸了,一把揪过罗枫的衣襟,吼他:“你疯了吗?” 无忧见状,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哎呀瞧我这脑子,忙糊涂了,水打来却忘记提前跟你们说,这是秋茨国的风俗,泼水是为了表达祝福,罗少庄主大方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遂,整个无忧谷里的人全疯了! 苏芸抹着满脸的水,困惑地对追着她一直泼水的刘壮问道:“刘师兄你咋就逮着我一个人泼呢?” 哪知那刘壮的脸黑里透红,憨实地答道:“你好看啊!” …… 无忧看着苏芸腹上那若隐若现的马甲线,啧啧啧……那是真的漂亮!改天她也要找苏芸讨教讨教,这是如何练出来的。 欸?马甲线?又冒出来一个新鲜词! 无忧正疑惑时,哪知又被方茗泼来的一盆水给糊了视线,这种感觉…… 就两个字,凉快! 方茗泼完就跑,无忧拔腿就撵! 迎面撞上罗枫,他帮无忧一把将方茗逮住,按住他的肩头教他动弹不得,方茗见无法脱身,便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地咬紧牙关:“来吧!泼我吧!” 这模样实在是滑稽得很,无忧笑得肚子都痛,手中使不上力,把瓜瓢递给了罗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那你泼我!” 罗枫嫌弃地摇头拒绝:“我的祝福一次性给到位了,才懒得泼你!” 刚说完罗枫就被一瓢水给袭击了,只见吴菡儿站在那儿一脸尴尬地笑着:“抱歉……我是想泼方少爷的。” 罗枫把方茗往旁边一扔,拿起瓜瓢就朝吴菡儿奔去,吴菡儿尖叫一声,笑着跑开了。 “苏师姐!救我呀!” 笑得脱了力的无忧顺势躺在地上休息,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 要是礼琛在就好了…… 眼角滚落出来的热泪与无忧脸上的冷水融合,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看到。 无忧看着璀璨的星空,陷入了伤感里不能自拔。 这时,念音的脸突然闯进了无忧的视线中。 “累了?” 无忧笑了笑,没有说话,又是一行泪顺着湿透的鬓角滑落。 “想听你再吹一首离歌。” “好。” 无忧翻身而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泪,拿起腰间的竹笛,认真地吹了起来。 离歌是哀愁得能让人肝肠寸断的曲子,融进月色之中,也融进了众人的嬉笑打闹声中。 念音突然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薄弱,强打起精神来:“唐舒带我飞到房檐上去吧。” 无忧放下笛子,点头说好,她将念音打横抱起,身轻如燕地飞上了房檐。 “继续吹,总感觉听不够。” 念音闭上眼睛,细细品尝着这悠扬笛声所带给她的酸涩感受。 那年。 寿宴结束后,她走出将军府,刚欲要登上轿子,忽而听到有人在用笛子吹奏离歌,那音律凄凄切切婉转缠绵,扣人心弦。 念音掀开轿帘的手又放下,顺着笛声望去,只见唐舒坐在房檐上,正笑眼盈盈地看着她,那笛声,便是从她的唇边传出来的。 像是听到她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 无忧看到念音的身形正在逐渐消散,吹笛的气息开始颤抖,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感受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自己紧皱着的眉心,那一瞬间,无忧的脸上,淌下清泪两行。 曲终。 再睁开眼,再看不到念音的身影。 就像是大梦一场又醒来,曾经拥有,又永远失去。 那些肆意快活的笑声还回荡在无忧谷中久久不息。 被风吹散的,消逝的,除了无忧的呜咽,还有目睹了这一切的方茗情不自禁所发出的叹息。 无忧就一直坐在房檐上,一动也不动,直到舞会散场。 罗枫飞上屋檐,靠在无忧的身边坐下。 却见无忧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头,站起身来,挪到一边去继续坐着。 “原来你能动啊?我还当你被谁封了穴。” “……” 无忧不想搭理他。 “礼琛他怎么了?” 罗枫看出无忧很是反常,总是莫名其妙眼眶红得像哭过一般,想到昨天在礼琛的房间里,看到昏睡着的,脸色苍白的礼琛,也多少能够猜到,礼琛是出了什么意外。 “关你屁事。” 无忧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哪知这罗枫这般没有眼力劲儿,这房顶她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冷冷地扔下这句话,便跳下房檐,往礼琛的房间走去。 罗枫看着无忧离去的背影,勾起一抹苦笑来。 担心她,想安慰她,而她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一片赤心给推得远远的。 是该骂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还是该夸她对礼琛忠贞不渝?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忧将房门带上,一步一步,朝仍旧昏迷不醒的礼琛走去。 只见她脱下弄脏的衣裳,动作轻柔地躺到礼琛的身边去,拿起他的一只手握在手中。 “我好难受啊,阿琛。” 沙哑,又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好怕有朝一日,你会像念音那样……突然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怎么就变成个哭包子了呢……”无忧哽咽着,将礼琛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缓缓蹭动着。 “你也不安慰我,抱抱我。” “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和念音,我是个坏人。” “突然发现没了你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阿琛,忧儿真的好爱你。” 最终,无忧靠着礼琛的肩头,蜷缩在他的臂弯之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羿日,无忧到沙场去跟弟子们集合,吩咐道:“今日咱们就一齐往后山跑,找些能去火消暑的草药回来,清洗晾晒一下,用来泡茶喝。” “是!掌门!” 去往后山的路上,方茗拔腿追上跑在最前边带队的无忧,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仙君还没有醒过来吗?” 无忧放慢脚步,用警醒的眼神望向方茗:“快醒过来了,你也莫要再追问别的东西,否则会和他遭遇一样的伤害。” 听到无忧这样说,方茗硬生生将快要问出口的那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给咽回了肚子里。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弄霜公子?” “等他出现了再说吧。”无忧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我亲自去说。” 她曾经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现在真的拥有了,无忧却觉得,一点都不是个滋味儿。 吃早饭,去书堂认字,吃午饭,看弟子们掰手腕,回到礼琛房间发呆,再去教方茗他们刺绣…… 没有礼琛的协助,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早已习惯有礼琛在身侧的无忧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礼琛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爱人,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所向披靡的搭档。 无忧正走神时,手指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轻轻皱了皱眉头,一滴殷红染在绣布上,无忧不动声色地剪了绣线,将受伤的手指藏起来,站起身。 “你们练一会就休息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也不等方茗的关心说出口,她就只剩下了匆匆离去的背影。 无忧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便去到了礼琛的身边坐着,一动不动。 想要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仅此而已。 回想这短短几个月。 她从一个碌碌无为,靠与纨绔子弟斗蛐蛐拼酒赌骰子苟且偷生的蝼蚁,爬到了今日无忧谷掌门的位置。 从认为自己一无所有,找不到存在于世意义,变成如今这般敢于担负责任、敢于接受挑战、自信且温暖。 最初的苏白,方茗,到弄霜,礼琛,还有后来带着目的的更生,刺激她前世记忆苏醒的念音,甚至是天玑门中每一个愿意信任她的弟子...... 她能变成今日的沈无忧,全仰仗他们的认可、鼓励和扶持。 这一段时间里,无忧收获了很多很多,这些经历就像是在她体内翻滚着的炽热的血液,支撑她变得越发强大。 可是......这样的她,却连最亲近之人的安危,都没能保护得了。 越是这样想,无忧就越是沉浸在自我否认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一眼望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一丝光都看不见。 无忧甚至突然冒出了,不如让礼琛就这样把自己忘了吧,免得再受到自己连累,遭受更大的伤害来。 这个念头虽然强烈,但敌不过她的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这样从礼琛的生命之中消失,就像她最初对礼琛所说的那样,她不想要做礼琛眼中那乍现的烟火,她想要的,是永远有人记得这个世上有她存在过,记得她这精彩绝伦的一生。 更生说,胤罗也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为了争夺这个世界的掌握权。 如果更生没有说谎,那么她最初的猜想,也要因此全部推翻。 按照原来的计划,一旦激发了胤罗对更生的矛盾,而更生又不敌胤罗,最终,整个三界之中,再无人可以牵制胤罗,这个世界真的落入了胤罗的手中...... 那个时候的大家,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连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拿胤罗没有办法,那她又能为大家做些什么? 无忧很想要袖手旁观,想要跟自己说,这个世界落到谁的手中都与她无关,她只要能跟礼琛长相厮守,就心满意足了。 一切又静止了。 神秘人再次出现,他问:“这个选择是不是很熟悉?” 无忧愣了愣,惊觉,前世身为唐舒时,在家仇国恨与儿女私情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而此刻,比唐舒要更为强大的自己,却冒出了逃避的念头。 “你是通过考验之后,才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为什么现在你却改变了想法?” “我...我做不到......我连礼琛和念音都保护不了,还拿什么去守护这个世界?” 神秘人沉默了。 让无忧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去做出她该做的事负起她该负起的责任,她可以做,也愿意去做。 但无忧真的没有那种自信去担负自己能力以外的责任。 “你可以,你只缺一样东西。” 无忧苦笑一声,嘲讽道:“我缺个能一棒子把胤罗敲死的无敌大棒槌。” “……” 她看不到,在计算机前刚喝了一口咖啡的程序员爸爸脸都被呛红了。 “无敌大棒槌是不可能给你的,但是如果你有想要守护这个世界,就必须释放你的野心。”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 野心? 他的意思,难不成是要自己去和更生和胤罗两个人抢地盘? 仿佛是在逗她笑。 “哦,我释放野心,我就能打得过胤罗?你当我是天之骄子,心想事成吗?” “你想要守护你所在乎的人,那就去掌握这个世界,所有的规则都由你做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只要你强大到所有人都对你俯首称臣,那你就是天,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无忧第一次觉得这个神秘人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我拿命去赢吗?” “只要你想,我就会帮你。” ???【以后看见这个请自动带入女主的招牌表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老爷爷 无忧是真的被逗乐了:“有这么好的事?凭什么你们要帮我?” “相比起他们,由你来获得最终的胜利,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受益。” 听到这里,无忧才明白神秘人的目的,只见她眉尾轻扬,一针见血:“因为我最好操控?是最适合做傀儡的人选?” “你可以这样认为,我给你时间考虑,一个月后,我会再来找你。” 时间和空气恢复了流动,神秘人走后,无忧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在空中轻拂。 第一次知道,原来空气和时间这种无形的东西,也能被掌握。 神秘人说的没有错。 正因为他们强大,所以他们能够随意掌控空气与时间,因为他们足够强大,所以他们也可以掌控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生死命途。 无忧的神情逐渐变得迷茫,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如果......如果她选择了和神秘人他们合作,他们助她得到能够击败胤罗的能力,以自己今后的自由来作为的代价,如此这般,是称得上两全其美,还是...... 她血亏! “掌门!掌门你在吗?!” 这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和风风火火的大嗓门,除了苏芸,整个无忧谷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何事?” “你快来呀,刚刚向师弟采药回来,在后山发现了一个晕倒的老爷爷!” ?! 无忧眼皮一跳,这无忧谷远离世俗,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老爷爷?难不成是神秘人搞的鬼?动作还真够快的啊! “我这就来!” 眼下无忧也顾不得细想,赶紧推门出去,跟着苏芸一起来到向子书的房间里。 只见向子书的床上正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看着那老爷爷的脸,无忧莫名就觉得很熟悉,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亲切,又忍不住想疏离,还有莫名的心痛。 向子书正在给那老爷子诊脉,只见他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似乎很是棘手。 “如何?” “唉......”只见向子书直直摇头叹气:“命不久矣!” 无忧感觉自己喉头发紧,也顾不得细问,亲自上前去探那老爷爷的脉象。 咯噔......无忧感觉自己的心卡到了嗓子眼下不去! 他这是积肺!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程度了! 无忧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颤抖,有些六神无主的感觉,连呼吸的节奏都开始紊乱了起来。 苏芸看着摇摇欲坠的无忧,赶紧伸出手去将她扶住:“掌门?掌门你没事吧?” “没事。”无忧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一种巨大的不安感朝她席卷而来,直觉告诉她,这个老爷爷一定是神秘人他们特意送到自己身边来的! 那这位老爷爷究竟是谁?与她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想来这一切,就只有等他醒来之后,才能知晓。 “向子书......”无忧正想让向子书去替这老爷爷熬点续命的药来,哪知他已经走到门口去了。 “我这就去!” 还挺有眼力劲儿? 待向子书端来已用凉水降温的汤药,正欲要给那老爷爷喂药时,只见掌门伸出手来接过药碗,柔声道:“我来喂吧,你帮我把他扶起来些,免得呛到。” 向子书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掌门会亲自喂这来历不明的老爷爷喝药。 “好。” 无忧将这一碗汤药仔细喂完以后,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辰,老爷爷的眼珠就开始转动,紧接着,就见他缓缓睁开眼...... 哪知他睁眼看到守在床边的无忧时,激动的急忙想要坐起身来,瞬间热泪盈眶:“无忧啊!我的好孙女啊!爷爷总算见到你了!” !!! 什么?! 无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老爷爷认识自己?他还说......她是他的孙女?! 房间里的苏芸和向子书也惊得目瞪口呆,随手捡回来的一个老爷爷,竟然是掌门的爷爷?! 见到那老爷爷急忙想来抓自己的手,无忧赶紧主动伸出手去将他扶起来:“老人家您慢些......” 听到无忧称他为老人家,老爷爷激动地大喊:“我是爷爷啊!无忧,你不记得爷爷了吗?啊咳!咳咳咳......” 见他咳得面目绯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无忧的心又是一紧,急忙伸出手去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您、您先别激动,实不相瞒,我有失忆症,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您真的认识我吗?我真的是您的孙女?” 老爷爷止咳之后,红着眼睛,哽咽着对无忧说道:“你自小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怎么会认错,你就是我的孙女无忧啊!” 听到他这般笃定的语气,无忧开始意识到,这要么是神秘人他们想要拉拢自己,替自己把命不久矣的家人送来与自己团聚,要么就是他们设的计谋...... 完全摸不清他们究竟是何用意的无忧感觉头有些大,但不管这老爷爷究竟是不是她的亲人,但他一定是无辜的!所以,无论如何,无忧都要拿出最大的善意来对待眼前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可怜人。 如此想着,无忧便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安抚道:“好好好,爷爷您先别激动,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什么?” 听到无忧改口叫他爷爷,他的情绪和语气这才开始平稳下来,只见他摆摆手,对无忧说道:“无忧啊,爷爷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让这两个孩子先回避?” 无忧愣了愣,随即点头应下:“好。” 待苏芸和向子书离开房间之后,那老爷爷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息:“你这孩子咋就不回家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处在找你,你把爷爷奶奶急死了你知不知道哇你这傻孩子呀!” …… 无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岁数的老人家,露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的神色。 “奶奶?” 无忧愣住了,奶奶是什么意思? “是啊!自从我们联系不到你之后,你奶奶天天看着你的相片抹眼泪,就埋怨我,说都怪我脾气不好,怪我每天骂你,凶你,把你给气走了……” 虽然无忧没有听懂相片是什么意思,但她看着眼前这个声泪俱下,委屈至极的老爷爷,不由自主地就酸了鼻子。 “乖孙女你原谅爷爷,以前是爷爷不好,爷爷不该总是凶你骂你,爷爷知道错了,不要再跟爷爷怄气了……咳咳咳……” 老爷爷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嘶哑,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无忧忙空出一只手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无忧一边给他喂水,一边顺着他的话安抚着他的情绪:“爷爷您先别说了,喝点水,我不气,我真的不气,您是我的爷爷,孙女怎么可能真的生您的气呢?” 第一百五十章:爷爷别哭 老爷爷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慈爱的神色望着无忧,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温情,霎时间轻而易举地就感染了原本还处在云里雾里的她。 无忧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家,可能真的就是她的亲爷爷。 “爷爷,您饿不饿呀?” 没想到老爷爷反倒是一脸惊喜地笑着反问她:“我的乖孙女现在学会做饭啦?” “......”无忧愣住了,她本是想着让林香去替他做吃的,可现在听这爷爷的意思,是想吃自己亲手做的? 好在无忧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虽然今世的她的确是不会,也从未下过厨,但凭着脑子里的记忆,做点家常小菜,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嗯,爷爷想吃什么?” “我想吃饺子,无忧会包吗?” 无忧拍拍胸脯,爽快地点头应下:“没问题,我这就去!” 老爷爷伸出手去拉住正欲离去的无忧,动作缓慢地想要下床来:“扶我起来,我跟你一起。” “您好些了吗?不需要再好好休息休息?” 只见他摆摆手,神情坚毅:“我还走得了,不需要像废人一样躺着!” 无忧感觉鼻子又开始酸了起来,眼泪又开始涌了上来...... 爷爷他......一定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吧,但是他却对自己只字不提,不愿意让自己担心。 搀扶着老爷爷一起往厨房走,这一路上老爷爷都一直在对无忧嘘寒问暖,虽然都是些生活之中的琐碎之事,但无忧的心底仍旧升起一股,再真实不过的暖意来。 看着无忧熟练地参水,和面,擀皮,老爷爷的脸上露出十分欣慰的神情,他不由得喃喃自语:“小孙女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呢?当年在手里捧着,像只小狗一样皱巴巴的,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呢?” 无忧抬起手蹭了蹭鼻子上的面粉,笑容灿烂:“不管无忧长多大,都永远是爷爷的小孙女!” 老爷爷似乎是从未意料到无忧会用这般亲近的语气对他撒娇,愣在那里看上去好像十分震惊的模样,眼眶蓦地湿润起来。 无忧自小,就只有爷爷奶奶的陪伴。 她小的时候,会说特别特别多好听的跟他们撒娇,哄他们开心。 “我有爸爸妈妈,我的爷爷奶奶就是我的爸爸妈妈,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 她笑起来,露出的梨涡和明晃晃的大门牙,简直是要融化人心一般甜美。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内向孤僻,不爱说话,不爱笑,也再没对他们说过心里话,什么都憋在心里,整个人看上去阴郁极了,小时候的那种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感觉就一点也看不到了。 变得,一点也不讨喜,她那说话唯唯诺诺,做事畏手畏脚的模样,教人看着都来气! 再后来,她在家的时候,索性一句话也不说,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游戏,不愿意出门,不愿意去学校,叫她她也不理,吃饭也不好好吃,瘦骨嶙峋,脸色蜡黄。 恨铁不成钢,面对这样令人头痛的孩子,束手无策的他们,只得采用最原始的教育。 棍棒,与斥责。 矛盾愈演愈烈,最终,无忧离家出走了,他们再也没联系上过...... 一直到,他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得知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对孙女的想念,用尽千方百计,终于得知了她的下落。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签下协议,进入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来到了无忧的身边。 人,怎么会不惧怕死亡呢? 但是,死亡对于每一天都要承受病痛折磨的他来说,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即便是每天要经历浑身痛到神志不清的折磨,他还是想要活下去,因为舍不得、放不下。 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多看一眼......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孙女。 “爷爷?您......”无忧看到老爷爷又开始哽咽着抹眼泪,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迎上去,情不自禁也开始哽咽:“爷爷别哭了,我看着您哭,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好、好!爷爷不哭了,无忧也不要哭,咱们都开开心心的,来,爷爷跟你一起包饺子!” “嗯!”无忧也顾不得手上还沾满了面粉,下意识地就去抹眼泪,结果把自己脸上抹得跟唱戏的一样。 老爷爷看着她这副滑稽不已的模样,笑呵呵地嗔道:“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爱干净!” 无忧也破涕为笑,眯起笑眼问道:“爷爷,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您给我讲讲吧?” 老爷爷愣了愣,他记得,协议上说了,不能让无忧知道太多跟现实有关的事情,否则她一旦受了刺激,想要强行将意识抽离这个世界而回到现实之中,就会有生命威胁! 只见他整理了思绪,应她:“你小的时候,像个假小子一样,不像别的女孩儿那样文静,就爱跟那些男孩儿一起在泥里打滚,每次回到家,脏得像个小叫花子,你奶奶就一边凶你不爱干净,一边给你洗澡换衣裳。” 跟男孩儿一起在泥里打滚? 无忧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嗯!是她能干得出的事! “还有呢?还有没有呀,爷爷,您多讲一些我的事吧,无忧好奇得紧呢!” 老爷爷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在脑中思索着哪些东西是可以跟她说的,语气缓缓慢慢:“唉,爷爷上了岁数,这记性啊,也就不行咯!你等爷爷好好想想......” “嗯嗯,爷爷慢慢想,无忧不急!” ...... 一顿温馨的饺子做好以后,也就快到了弟子们的晚饭时间,方茗推开厨房的门,却见着无忧和一个老爷爷正在一起吃饺子,那饺子闻上去那叫一个香!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都跑了出来。 “无忧姐姐,你吃好吃的居然不叫上我!”方茗也不客气,直接跑过去拿手抓起一个热乎乎的饺子就往嘴里送。 无忧倒也不怪,吩咐道:“你吃了这个,就去叫你师兄师姐们过来再包一些,我和爷爷包的应该不够。” 苏芸和向子书在后山救下的老人家就是无忧的爷爷这件事情,已经在整个弟子中传遍了,所以方茗规规矩矩地对老爷爷鞠躬行礼:“爷爷好,我叫方茗!” 因为失忆而跟家人失散的无忧终于找到了家人,方茗自然也是由衷地为无忧感到高兴,所以他此刻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至极。 老爷爷急忙摆手示意让方茗起身:“哎哟,好孩子,别这么客气,快快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马屁大会 方茗适才起身:“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无忧姐姐会生得这般好看,眼下见着爷爷您,终于得知了真相!” 无忧听得暗自翻了个白眼。 臭小子,学她不露痕迹地拍马屁,还真学得像模像样的哈? 这可把老爷爷给乐坏了,只见他和善的笑容之中透着些骄傲:“无忧是我的骄傲,也是咱们唐家的骄傲!” 咯噔...... 无忧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瞬间控制不住,简直是直接飙出来的! 好像是,一直在等的一句话,今天终于听到了一样,令她激动不已。 她有些难为情地捂住脸,背过身去,竭力控制住哭腔:“爷爷别这样夸我,我......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她姓唐啊。 “哈哈哈,还害羞了,长大了,脸皮也薄了!” 方茗也浑然没有注意到无忧的异常,也当她是害羞了,便跟着老爷爷一起调侃:“无忧姐姐,你脸皮何时变得这么薄了?” 无忧只怕再呆下去,就要被他们看到自己哭成狗的模样,便捂着脸跑了出去:“爷爷,您先让小少爷陪您,我去洗把脸!” 一路狂奔到后院的水井旁,无忧刚放下手准备去打水,却听见罗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极为关切:“你怎么了,哭成这样?” “......”窘迫不已的无忧气得不想理他,只闷头打水洗脸。 哟,脾气还挺大,不理他? 罗枫不死心地走上前去追问她:“礼琛还没醒?” 无忧没好气地怼他:“你盼着他醒来作甚?盼着他醒来揍你?” “不不不......”罗枫急摇头,将脸凑近无忧的,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他醒不过来才最好!” ??? 无忧反手就是一拳往他脸上招呼过去,罗枫侧弯腰,灵敏地躲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最终,脸上还是挂了彩! 他摸着火辣辣的脸,皱眉呵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还来真的!” “开个玩笑?”无忧冷眼看他:“你人话都不会说还想学人家开玩笑?” 也不给气得脸色铁青的罗枫辩驳的机会,无忧扭头就走。 那背影,啧啧啧,两个字,潇洒! 回到厨房的时候,多数弟子都到厨房来帮林香包饺子了,见着无忧进来,纷纷行礼:“掌门好!” 无忧自然地点头应下,同样对大家报以微笑,唐老爷子看着这一幕,给惊呆了! 他这个的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的孙女......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竟然当上了掌门?! 那不是......这整个山谷,都是她的?! 看着爷爷那呆若木鸡,震惊不已的模样,无忧笑眯眯地凑上前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爷爷为何这等反应?嘻嘻......是不是没想到孙女会是掌门呀?” 唐老爷子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啊,没想到咱们的孙女,这般出息!比爷爷更有出息!” 无忧乐坏了,脸上的笑容都快开出了花儿来:“嘻嘻,那也是爷爷教导有方,无忧才有今日的成就。” 想他年轻时,是个能上全国四处巡演的文艺梹,虽然不比那些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们伟大,也没拿过什么功勋,但在当地,也算是荣誉加身的知名人士。 后来,三十岁的唐老爷子终于当上了爸爸,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他对无忧的父亲宠溺过度,对儿子的教育方式,便是没有尺度的纵容,到最后,使无忧的父亲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再是看着那时萎靡不振的无忧,他本以为,唐家的荣耀,到无忧父亲这一代,也算是走到了终点。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无忧竟然如此令他刮目相看! 即便这只是虚拟的游戏世界,但她能坐上这个位置,肯定是靠着她自己的本事才能坐上去的! 无忧自小是他严格要求到大,虽然别的他不知道无忧学到了多少,但为人善良正直这一点,她一定是时刻记在心中的! 如今的他也相信,即便是以后无忧回到现实世界之中,也能够好好地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 这样想着,到那一天,他也能安心地闭眼了。 “来,我正式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爷爷,大家可以直接随我叫他爷爷,也可以称他为唐老爷子。” 只见一众弟子都纷纷热烈响应:“唐老爷子好!” 紧接着,无忧便走到每一个弟子的跟前,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告知给唐老爷子听。 唐老爷子对无忧满意地点点头:“好、好!你这丫头,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苏芸大着嗓门搭腔:“对呀,唐老爷子,咱们的掌门可厉害了!” 她这一句,倒是成功引起了唐老爷子的好奇心,只见他追问道:“是吗?孩子们快给我说说,我这孙女是如何取得你们的信任的?” 虽然感觉有些难为情,但无忧也想听听她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们对她是何看法,便按捺住心中的羞怯,强装平静地坐在爷爷的身边,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苏芸:“我先说,我之所以信任掌门,是因为掌门善良,热心,而且一点架子都没有!” 方茗:“无忧姐姐不仅生得好看、还特别聪明!哪哪儿都好!” 吴涵儿:“方少爷说的对,最重要的是掌门真诚对待咱们每一个人,所以咱们也都愿意真诚回报给她!” ...... 一场羞耻的拍马屁大会结束以后,无忧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她的好爷爷...... 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无忧心想不能让自己迷失在这些夸赞之中,还是需得要听听自己的不足之处,便出声询问:“那我有没有什么缺点,或者需要改进的地方?大家尽管大着胆子说,我都虚心受教!” ...... 一阵尴尬的沉默。 就在无忧按捺不住想要用命令的口气再问一次时,只见方茗鼓起勇气地开口说道:“无忧姐姐哪儿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有什么心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想想我们看着,有多担心。” 吴菡儿点头接下方茗的话:“嗯,我也发现了,掌门这几天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我本来很想问,但看着掌门强装平静的模样,怕是问了也不会说……” 唐老爷子听后心里一紧! 看来……无忧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有什么都放在心里藏着,憋着。 这样做的话,久而久之,人是会坏的,就像她当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说话的时候那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孙女婿 无忧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的确,她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她的事情,她造成的结果,所以就算这结果令她苦不堪言,她也必须要自己默默承受,不应该让身边的人替她担心,更何况,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是说出来,大家也不能改变什么...... 最重要的,她也不想让同伴们知道太多关于她的事情,会对他们很不利。 但无忧忽略了一点,既然她没有办法真的做到完全掩藏住自己的情绪,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应该让身边所关心她的人知道她为什么难过,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被心事所扰,却又什么忙都帮不上。 如此这般,兴许只会让同伴们更为担心。 唐老爷子拉过无忧的手,小声地说:“无忧啊,有什么事情,不能一个人憋在心里,要跟你信任的人说,要懂得寻求帮助,就算是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可能都拿这事没有办法,但你说出来,心里至少会好受一些,不会把自己憋坏。” 无忧听罢,顶着同伴们期许的目光,犹豫再三,最终开口:“好,是我不对,但这件事情......的确是不能跟大家细说,这几天心事重重是因为我的爱人礼琛出了一些意外,明日醒来,可能会将所有事情都忘了......” 看着众人那惊愕又惋惜的神色,无忧急忙笑着露出唇角的梨涡,拍拍胸脯对大家保证道:“你们也不用替我担心,我是谁啊?!掌门我只会越挫越勇!放心吧,没事的!” 唐老爷子一听,想着现在他的乖孙女是个掌门人,身边出现的男孩子条件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霎时间眉开眼笑:“我有孙女婿啦?!” 他原本还以为,会带着没能亲手送无忧出嫁的遗憾而逝世,唐老爷子现在更想要多活一段时日,想要撑到送无忧出嫁的那天。 什么孙女婿啊!她和礼琛还没成亲呢! 无忧面露尴尬地点点头,还不等唐老爷子开口,便对他说道:“只是他现在还在昏迷,爷爷若是不介意,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想到若是等明日礼琛醒来,什么事情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再带爷爷去与他见面,恐怕气氛会不太好。 唐老爷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好、好,我们这就去吧!” 随即无忧便起身扶起唐老爷子,带着他去了礼琛的房间。 唐老爷子看着床上那个小伙子,即便是现在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也丝毫不影响他那英俊非凡的相貌,并且这小伙子身上,散发着凌然正气,看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他应当是出身不俗的世家子女,这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总而言之,就是十分合他心意! “好、好!这小伙子长得精神啊、丫头你总算是开窍了!” 无忧之前找的那个男朋友,长得又不俊,整个人吊儿郎当的,还一点气质都没有,活脱脱就是个心术不正的小流氓!就只会说好听的哄骗他的乖孙女,哄得她晕头转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死活非要跟那小流氓在一起,结果呢?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只可惜后来惨遭背叛的无忧,也还是没能意识到从一开始就持坚决反对态度的爷爷,真的是有他的道理。 想他活这么大的岁数,什么样小伙子没见识过没调教过? 唐老爷子当初第一眼看到无忧的那个男朋友,虽然不能算得上丑,但相貌总给人一种不够干净、略显猥琐的感觉,与他对视的时,眼神闪避,不敢直视,要么这人不够坦诚,要么就是这人不够自信。 听他说话时,浮躁且自大,便能否认他不够自信的推测,只剩下了不够坦诚。 虚伪至极的奉承话多,可发自内心的讨巧行为又极少,情商不高,智商也不高,但那信口捻来的甜言蜜语和对女孩子心思的熟练掌握,足以说明他对于女孩子很是熟悉。 所以唐老爷子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那人眼神游离,似笑非笑地答:“除了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暗恋过班里的班花,就只有无忧了,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放他娘的狗屁! 同是男人,唐老爷子又怎么会不清楚他是什么心思?光是他看向无忧时那恶狼一般的眼神,唐老爷子就知道这人不仅配不上无忧,还是个心思龌龊的小杂碎! 但那时的无忧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还是被那人的甜言蜜语给洗了脑,听到唐老爷子的反对,激动得和他大吵了一架,无忧那声嘶力竭的哭喊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凭什么要干涉我的人生?从小到大,都是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做的不好,不够让你满意,你就骂我笨,说我是个废物,可我做的好的,你们却当成了理所当然,我......我真的受不了你们了,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我长了脑子的,我能分得清是非,就算我做了错的选择,我也心甘情愿去承受后果!我不想再像你们手中的傀儡一样活着,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你们的话了,一个字都不会听!!” 在那以后,无忧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过家。 ...... 从回忆中抽身回来,唐老爷子揉了揉温热的眼眶,整理好情绪柔声对无忧问道:“我这孙女婿,叫什么名儿啊?家世如何?” 无忧勾起唇角,眼帘轻垂,看向礼琛的眼中满是柔情:“他叫礼琛,是我的师兄......” 又见她看向唐老爷子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说了爷爷不要被吓到哦,他是个神仙,他的爹爹是日神,娘亲是自然之神,来头大着呢!” 唐老爷子抽了抽僵硬的嘴角,下意识地抬起头去摸无忧的额头,这孩子......该不会是疯了吧? 无忧赶紧笑着去抓下唐老爷子的手,笑开了去:“孙女说的是真的呀!爷爷您信我!” 作为来自现代世界的无神论者,不管无忧此刻的眼神多么真诚,唐老爷子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无忧的话。 在唐老爷子的认知中,即便是游戏世界,应当也是像他那会看的武侠小说一样,可能有武艺高强这些人的存在,但神仙妖怪什么的,他是真没办法接受...... 何况他这孙女,究竟有几分本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就算真的有神仙,她也不可能有讨神仙喜欢的本事啊! 只见唐老爷子嘴角向下一撇,头摇得像拨浪鼓:“爷爷不信。” 无忧气鼓鼓地撅起嘴:“您不信拉倒!明日待他爹娘来了,爷爷就知道了!哼!” 第一百五十三章:无忧的故事 是夜。 和唐老爷子促膝长谈之后,无忧将他扶上床去休息,替他吹了灯,便又跑到山谷上的那颗歪脖子树上去坐着吹风。 无忧听爷爷说,她自小没有爹娘,阿爹喜欢沾花惹草,把娘亲给气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时的无忧,还只是个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婴孩。 无忧的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放荡不羁又暴戾极端的十恶不赦之人,他曾在他们那个世界里叱咤风云,谁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听唐老爷子说,谁敢得罪他,就会遭遇到手段极其血腥残忍的报复,无忧听得一阵恶寒,感觉这简直快要赶上嗜血成瘾的胤罗! 再后来,无忧的阿爹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也再没人见过他,生死不明。 唐老爷子觉得有这样的儿子是他的耻辱,是唐家的耻辱,便早已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再三叮嘱无忧不要像她的爹爹一样,把他们异于常人的智商和情商用来作恶多端,一定要善良,一定要尊重每一条生命。 那时,无忧的爹爹身边所有人都说,他是天生的犯罪分子,反之,如果他将他那聪慧的大脑与对人心的掌控,用到正道上去,也能轻而易举地成为天之骄子。 无忧有些疑惑,为什么爷爷能清楚记得阿爹的事情,而关于她的事情,爷爷总是借口说记不清了。 唐老爷子不能告诉无忧关于她的事情,不仅仅是协议之中写了,更重要的是,看着现在这般优秀的无忧,他也不愿意让她想起那些,可以称得上黑暗的记忆。 无忧生来就和她的爹一样,有异于常人,半岁时能摇摇晃晃地走路,周岁时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两岁多时几乎就能认出所有常见的字,三岁就懂察言观色,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都清楚,五岁能用积木搭出动画片里的人物,七巧板没有难度之后她就对魔方提起了兴趣,抱着魔方玩了一周,魔方也变得毫无难度可言。 意识到这些之后的唐老爷子,担心无忧长大之后会像她的爹一样,走上自我毁灭的不归路,所以他对无忧严格要求,只想她能将锋芒敛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他开始抑制无忧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不让无忧接触到任何她想要了解的东西,将她关在家里,整整两年,每一天都是吃饭,睡觉,发呆。 直到无忧八岁时,好像终于变成了一个只是比普通孩子要聪明一些的正常人,唐老爷子才放心把她送到学校里去。 哪知天性已经被囚禁所磨灭的小无忧,成为了学校里的怪孩子,常遭人欺负,可她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也很少说话,问她身上的伤疤是哪儿来的,她说自己摔的,问她课本为什么被撕了,她眨着眼睛,说她都背下了,要来也没用,自己撕的。 而实际上,唐老爷子从老师口中了解到的是,小无忧在学校里不仅不和同学们交流,也时常对老师的话充耳不闻,上课常常发呆,可每当老师抽问,她却都能答得上来,最荒诞的是,每次考试,她总能完美地避开所有的正确答案,零分。 老师让唐老爷子带小无忧去看心理医生,可唐老爷子不愿意相信他的孙女是精神病,面色铁青地拒绝了。 回到家之后,唐老爷子问八岁的无忧,为什么考试要故意考零分。 小无忧微微皱眉,略带疑惑地看向他:“爷爷不是不喜欢无忧太聪明了吗?我要是考了一百分,爷爷会不会又把我关起来?” 她的这番回答令唐老爷子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惧和不安!他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无忧,竟然连自己为什么会被软禁起来都明白! 唐老爷子颤抖着声音,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一字一句对她说道:“只要你在学校认真学习听课,就算是考一百分,爷爷都不可能关你的。” 于是,小无忧照做了,认真听课,哪怕总是有蟑螂爬到她的手臂上,有废纸砸在她的头上,有画着乌龟的图纸贴在她的背上,她都无动于衷。 期中考试以后,小无忧的每一门功课都是满分,而那些同学都不相信她这个怪孩子,都捉弄她,给她取了一个绰号:作弊鬼。 小无忧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但是又想起爷爷说的话,不能出风头,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常人不同。 相比起这些侮辱,小无忧更害怕惹爷爷生气,又要被关起来,所以她忍下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小无忧坠入了黑暗的深渊里。 每一次做了让爷爷不满意的事情,无忧都会迎来责骂甚至棍棒的纠正,无忧越来越自暴自弃,她觉得自己应该就是爷爷奶奶口中的废物,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是别人口中的怪胎,不配和他们一起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 从一开始的抗拒被关,到主动把自己关起来,害怕与外界接触。 于是,沉迷虚拟游戏世界的无忧,终于找到了活着的乐趣,因为她在游戏里可以尽情地释放她的天性和本能,她在虚拟世界里所向披靡,受万人追捧,能得到现实之中无法得到的认可与夸赞。 也是那个时候,无忧在游戏中第一次遇到一个说喜欢她的男生。 后来正因为爷爷的坚决反对,无忧终于爆发了想要离家出走的念头,以她在游戏里的收入,足够养活她自己了,所以无忧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离开了这个她一点也不喜欢的家。 最后,当那个男生渐渐发现,现实之中的无忧异常阴郁,且十分聪明,本来就抱着玩弄心态才靠近她的男生选择了背叛,而初次遭遇失恋打击的无忧,认为这一定也因为爷爷的反对,才让他选择了离开自己。 好在无忧似乎也并不那么喜欢这个男生,很快就走了出来,她独自一人去到了更远的城市,租了一个小公寓,有游戏的陪伴,她倒也不觉得寂寞,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乐得自在。 唯一能让她觉得难过的,就是爷爷奶奶时不时打来的电话。 有的时候无忧会直接挂断或者充耳不闻,有的时候她又觉得,不能让他们担心,便接下之后直接说一句我很好,不用找我,就立马挂断。 第一百五十四章:你醒啦 羿日。 和唐老爷子用过早饭之后,无忧便去守在了礼琛的身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病入膏肓的唐老爷子,精神却还好得很,身子骨看上去还算是硬朗,只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咳得很厉害。 此刻他正在书堂里教弟子们书法,唐老爷子的字,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独具一格到更像是一副泼墨画!看得众人惊叹连连,就连王大可都忍不住想要背弃他的礼琛师父,去找唐老爷子讨教了! 当厨房的方向飘起炊烟袅袅,无忧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到了礼琛的脸上。 见他面色恢复红润,想来定是马上要醒过来了,无忧有些紧张地将手握成拳头,一颗心忐忑不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终于,礼琛的眼珠转动,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瞳孔被阳光照得紧缩,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住,却还是有些许光线,透过他指间的缝隙,落在他比琥珀还要清澈的眼眸里。 一个极温柔的声音传进礼琛的耳朵里。 “师兄,你醒啦?” 礼琛循声望去,只见床边坐着一个面容俊俏,又英气十足的小公子,阳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他那灿烂地笑容就像是被渡上了一层夺目的光芒,只一眼,就觉得很舒心,再挪不开眼。 “我……”礼琛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个小公子叫他师兄,但自己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有关于他的记忆,礼琛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这时礼琛才惊惶地发现,自己的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时间手足无措的他,急忙坐起身来,面露无助地对无忧问道:“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到眼前的礼琛,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再也不似以往那般柔情满满,无忧强压下内心的酸涩,依旧笑容灿烂地应他:“没关系的师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你无需着急也不要害怕,想不起来咱们慢慢想,我帮你呀!” 她的这番话,成功安抚到了原本因为失忆而感到慌乱与不安的礼琛,只见他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你叫我师兄,那你就是我的师弟了?” 无忧点头:“嗯!咱们都是天玑门的弟子,你是我的五师兄,我是你的小师妹!” 礼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你、你是师妹?是个姑娘?!” 无忧绽放出与礼琛初见时的俏皮笑容:“嗯,我叫沈无忧,沈无忧的沈,无忧无虑的无忧。” 姑娘左家娇女,无忧二字,甚是合衬。 “哦…无忧师妹能否给我讲讲我的事?” 礼琛虽然想知道为什么她这个小师妹会打扮成公子的模样,但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还是先知道自己是谁。 “你叫礼琛,礼节的礼,西赆南琛的琛,你除了天玑门弟子的身份,还是九重天上的仙君,你的父亲是当今日神,娘亲是自然神……” 无忧想说,他还曾是自己的爱人,但一想到礼琛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怕他此刻对自己毫无半点情意,说出来会惹得他困扰,便将这句话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和着,比黄连更甚的苦涩。 看着无忧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礼琛有些好奇地追问:“师妹是否还有话想说?” 无忧微笑着摇摇头:“嗯……我是想问师兄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多谢师妹关切,礼琛无恙。” 礼琛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这个叫沈无忧的师妹异常信任,只觉她说什么都是真的,也不觉她会欺瞒自己什么,兴许……是因为醒来见着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吧。 无忧越发忍不住心头的难过,只怕再与礼琛多待上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师兄稍等片刻,你的爹娘午时前会赶来看你,届时,就由他们来给你说吧,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看着无忧欲要离去的身影,礼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抓住无忧的手,略显焦急的请求脱口而出:“师妹能不能先别走……”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冒出,想要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念头来呢? 为什么看到她要走,自己的心里就特别不安呢? 礼琛只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很重要的,不该忘记的事情,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地想要想起来,都无济于事。 手被礼琛那宽大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住的感觉,无忧再是熟悉不过,也再是喜欢不过。 一时间她背对着礼琛清泪两行,不敢回头。 就像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礼琛看到无忧楞在原处一动不动,这才意识到自己此等举止简直极为轻浮无礼,于是他赶紧松开手,面露自责:“抱歉!师妹,是我失礼了,你、你莫要恼我……” 只见无忧背对着他轻轻摇头,被礼琛握过的手指微微朝掌心屈起,声音轻而柔:“无碍。” 然后礼琛就看着无忧脚步匆匆地离去的背影,直到门被带上,他才将视线转回到自己的手上,若有所思。 无忧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在枕头上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他真的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他真的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午时三刻。 调整好心态和情绪的无忧,打来冰凉的井水,沾湿手帕敷在自己红肿发热的眼眶,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定现在的自己看不出异样之后,才动身往礼琛的房间走去。 在半路上遇到了唐老爷子和方茗同行的背影,无忧叫住他们:“小少爷,爷爷,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乖孙女来得正好,爷爷正想去看看孙女婿醒了没有,但是这地方太大了,爷爷找不着路,还多亏了这小少爷热心,主动说替我带路,真是个好孩子!” 被唐老爷子夸赞的方茗略微有些腼腆地摆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爷爷不必客气。” 无忧递给方茗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亲热地挽住唐老爷子的胳膊,柔声说道:“他醒了有一会儿了,现在应当是正在与他爹娘团聚,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唐老爷子好奇得很!倘若无忧说的都是真的,他那孙女婿真是个神仙,还是太阳神和自然神的儿子,那他今天怎么说都要去长长见识! 来到礼琛的房门前,无忧敲了敲门,紧接着,一位身着暗红色长衫的小少年来开了门,见着无忧,他惊呼一声:“呀!是你啊!断……” 还没说完燃炬才反应过来,无忧是如假包换的姑娘家,并非是他所以为的断袖,便赶紧捂住嘴,对无忧尴尬地笑了笑。 这姑娘身上没有封印都如此英气逼人,不能怪他误认! 第一百五十五章:择一吉日 “还问这位小仙君,我们此刻方便进去吗?” 无忧的话音刚落,便看到玉桑上神迎上前来,笑容温柔大方:“无忧,快进来!” “玉桑姨,这是我的爷爷,这小少爷叫方茗,他们也想来看看礼琛……” 玉桑微微一愣,无忧不是因为失忆跟家人失散了吗?怎么短短三日就找到了她的爷爷?难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眼下这情形也顾不得多问,玉桑只是点头应下,拉着无忧走到了礼琛的跟前。 只见礼琛和礼光正对坐在茶桌前,见着无忧他们的到来,几乎是同时侧目看去。 无忧的视线就一直锁定在礼琛的身上没有离开过,似乎这直勾勾的眼神太过于炽热,礼琛与无忧视线相撞不过秒秒钟,他就突然面红耳赤地别过脸不敢再看她。 方茗觉察出此刻的气氛好像不容他再作逗留,便主动请离:“既然仙君已经无碍,那我便去厨房帮忙了。” 无忧这才将注意力从礼琛的身上收回,转头对方茗的背影说了一声不送。 只见礼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对无忧说道:“无忧姑娘,坐这儿来。” 咯噔…… 礼琛只觉心中狂跳不住,脸上的灼热感更重了些。 方才听母上和父亲说,无忧师妹是他未过门妻子,还没等他从震惊里回神,这个未婚妻子便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难怪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难怪毫无记忆的自己对她如此信任,她说的话都令他深信不疑,难怪刚刚看到她转身离去,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将她留下…… 即便是礼琛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依然能够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独特性和重要性,就好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情不自禁地就会被她牵动。 看到无忧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礼琛只觉,在心口里沸腾的热血,突然就炸开出了一朵花儿来…… 无忧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礼琛会一脸“娇羞”地躲避自己的视线,本来她并没有紧张,眼下就好像是受了这样的礼琛所感染,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总感觉现在的气氛很是怪异。 唐老爷子看着此刻生龙活虎的礼琛,只觉他比昏迷的时候看起来更为讨喜,本想上前去唤他一声孙女婿,但他也感觉到此时的气氛不太对劲,便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玉桑见着唐老爷子有些手足无措,体贴地请他入座:“老爷子,请。” 唐老爷子笑得和蔼:“谢谢。” 礼光侧身对燃炬吩咐道:“炬儿,你到门口去守着。” “是,上神。” 唐老爷子一听,好喂,真是神仙这么大的来头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活了十多年的将死之人,竟然还能亲眼见着神仙,虽然心知他们都是虚拟的人物,并不是真的,但他们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跟前,还能真切地跟自己说话,甚至触手就可及…… 这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震撼了! 玉桑看着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的唐老爷子,柔声安抚道:“老爷子,吓着你了?” 无忧忍不住捂嘴偷笑,早给爷爷做了心理铺垫,谁叫他死活不信,嘻嘻,这下亲眼见着亲耳听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嗯?怎么突然感觉礼琛在盯着自己看? 无忧抬起眼帘望向对面的礼琛,只见他正端着茶杯往唇边送,眼神却还停留在自己的脸上来不及收回,被无忧抓了个正着的礼琛一时间露出慌乱的神情,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还以为礼琛失忆之后,再想让他重新喜欢上自己会很难,可眼下无忧明显感觉到现在的礼琛好像对自己有极大的兴趣,先前那些不安的情绪此刻都跑了个干净。 无忧兴奋之余,望向礼琛的眼中笑意更深,她眨动着清澈的眼睛,似撒娇又似在送秋波一般。 礼琛窘迫不已地挡住自己的眼睛,就好像他看不见无忧,无忧就看不见他绯红的脸一样! 方老爷子收起下巴,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乖孙女,竟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玉桑笑眼盈盈地看了无忧和礼琛一眼,回过头对唐老爷子应道:“这两个孩子都很优秀,能彼此相爱,同甘共苦,共同进步,在我们这些长辈看来,就是极大的欣慰了。” 唐老爷子相信家教的重要性,孩子就是大人的缩影,一个孩子如何,就能看出这个孩子的家人是如何,反之,长辈如果给孩子做好榜样,那么这个孩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过去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无忧会从一个活泼可爱又爱笑孩子,变成后来那副阴郁孤僻又软弱的模样,直到后来他才醒悟,原来是因为他对无忧的教育一直是一个错误的,偏激的方式。 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亲手将无忧推向了黑暗的深渊里。 但好在无忧在这个虚拟世界中,遇到了贵人,及时挽救了他的过失,将一切拨乱反正。 心生感激的唐老爷子用略带激动的语气对玉桑说:“好、好!我替无忧谢谢你们对她的照顾,谢谢!” 无忧突然之间感觉鼻子有些酸,她的睫毛轻颤,眼波盈盈,好像随时会氤氲出水来。 她的这个小动作,被礼琛尽收眼底。 想来他真的是如同爹娘先前所说的那样,在失忆之前与无忧姑娘是深深相爱着的,否则此刻的他不会这般在意无忧的一举一动。 “老爷子别这样说,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用不着如此客气。” 玉桑的话音一落。 ??? 无忧觉得这话怎么听着…… 又突然又很……惊!喜? 礼光接过玉桑的话:“嗯,方才我们已经和琛儿商量好了,如果老爷子您同意,咱们就则一吉日,把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办了。” !!! “什么??”无忧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礼琛失去记忆,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他也愿意娶她吗? 看着无忧这等反应,礼琛微微蹙眉,心想难道无忧师妹不愿意?还是说她不相信自己会娶她为妻? 依照礼琛的性子,他的确是绝对不可能迎娶一个没有接触过的陌生女子,虽然失忆令他对爹娘的感觉也很陌生,礼琛也不相信他的爹娘会坑他。 再说得难听些,哪怕是他的爹娘真的是让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姑娘,可当礼琛看到无忧的时候,心中翻涌着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足以令他相信,娶她的选择是对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谢谢玉桑姨 接下来玉桑的一席话更是让无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爷子,今日我们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得体的聘礼,但明日就是百年难遇的大吉之日,我们若是回九重天上去准备,就赶不上这好日子了,您要是点个头,咱们就先替两个孩子把婚事给操持了,这聘礼我就先给一半,等大婚之后,我们一定补上!” 唐老爷子听罢,笑着摆摆手,道:“我来这儿也是两手空空,没什么宝贝能拿得出手来给无忧当嫁妆,再说了,只要两个孩子真心相爱,什么聘礼啊嫁妆啊,都不重要,我不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要你们能像对自家孩子一样对待我的孙女,我立马点头!” 无忧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去轻扯礼琛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你都不记得我,怎么就答应娶我呢?” 礼琛愣了愣,面露腼腆,清澈的桃花眼笑成一对月牙:“我也不知道啊。” ??? 难道这又是神秘人在帮她?礼琛因为她的事情而被清除了记忆,玉桑姨和礼光叔叔不仅不怪她,还上赶着要礼琛把自己娶回家,礼琛什么都不记得,却依旧同意娶她,哪里有这么顺的事?! 只见玉桑和礼光并肩携手,一脸慈爱地看着此刻正在说悄悄话的礼琛和无忧,礼光点头应下:“琛儿的心头所爱,就是我们的心头所爱,老爷子大可放心。” 玉桑朝礼琛招招手:“琛儿,还不来给爷爷行个礼?” 礼琛顺从地迎上前去,对着唐老爷子恭敬地弯腰行礼:“礼琛见过爷爷,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无忧师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唐老爷子看着郎眉星目的礼琛那真诚的神色与优雅得体的言行,满意地点头,咧嘴笑着连道了三声好,将礼琛扶起:“起来吧,好孩子。” 玉桑移步走到无忧的跟前,从袖中抽出一把做工异常精致,还散发着幽香的玄空扇,送到无忧的手中:“这扇子里有些法器和丹药,你得了闲时将它打开,把手伸进去就能拿出来看。” 无忧是下意识地接过,呆呆地说:“玉桑姨,这是你的扇子呀。” 她想拒绝,但又立马脑补到既然玉桑姨送出了手,肯定不可能再收回去,自己若是不爽快收下,怕是一番推搡折腾之后,最终的扇子还是归了自己,就像过年收长辈压岁钱的时候…… 使不得使不得,谢谢谢谢我不要! 遂,这压岁钱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麻烦! “今后你就是这扇子的主人了。”玉桑说罢,便对着那把玄空扇念了一串咒语,随即那扇子散发着莹绿色的光芒从无忧的手中悬浮而起,再落回无忧的手中时,扇子的光芒就变成了银色。 玉桑和礼光见此,眼中都闪过一丝震惊,好似沉浸在得了宝贝法器的喜悦中的无忧并没有觉察到。 无忧将扇子拿在手中,笑着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谢谢玉桑姨!” 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她此刻心中的担忧,这把玄空扇,应当是也在更生的掌控之中。 究竟是和更生结盟,同他一齐打败胤罗助他一掌三界…… 还是利用更生打败胤罗之后,由能依靠神秘人相助的无忧亲自称霸…… 在无忧做出最后的选择之前,更生,不得不防! “无忧,玉桑姨有些事想问问你,要不咱们先到你房里去,就让他们三个爷们儿家聊他们的去?” 无忧清楚玉裘是想要问她何事,点头应下,带着玉桑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玉桑姨,我只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今生的还是一无所知,爷爷是我门中弟子在后山捡回来的,他似乎也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将我的身世如实告知……”无忧面露难色:“我不能知道我的身世来历,也不能让你们知道,他们说,你们若是知道,就会遭遇和礼琛一样的危险,玉桑姨,抱歉,我不能再跟你说更多与我有关的事了。” 玉桑当然心领神会,明白无忧是在为他们的安危考虑,毕竟这个世间还没有谁能够逃脱得了他们的制裁,天家的神仙,生来就有一个禁忌,便是不能违背这世间的法则,而这法则究竟是谁定的,又是由谁实施的,谁都不知道。 从初次见到无忧到三天前,她已经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变成了一个内功深厚的习武之人,可又经这短短三天,玄空扇竟然唤醒了她体内的上等灵力! 而这灵力究竟是一直被压制封印在她体内的,还是突然出现的,玉桑无从得知,她也不想去弄清楚。 正如她从小耳濡目染的一句话,在该装糊涂的时候聪明,会招来无由的祸端。 “无忧,我看见了老爷子身上萦绕着的迟暮之气,想来他所剩时日不多,冥冥之中要你与他团聚的,好好珍惜。” 也正是因为如此,玉桑才会将礼琛和无忧的喜事提前到明日,趁这老爷子还能走能说,神智尚还清晰。 无忧这时才理解了为什么玉桑姨和礼光叔叔会这么急着要让礼琛和自己成亲,感动到哽咽:“嗯,谢谢玉桑姨!” “你瞧你,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你嫁给琛儿,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了,玉桑姨不疼你疼谁啊?可怜的孩子……”玉桑一想到无忧刚找回家人,却又要承受生离死别的打击,忍不住也红了眼眶,伸出手将无忧拥进怀中:“今后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尽管跟娘说,别一个人憋着,知道吗?” 无忧想憋着不哭,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地说:“玉、玉桑姨,哦不……娘对无忧真的是太好了……呜呜呜、我三生有幸,我、一定,一定好好努力报答你们……呜……我不哭了,我不想哭了……” 企图冷静。 冷静失败。 “呜呜呜……我一定、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感受到怀里的无忧哭得直抽抽,还胡言乱语说什么一定好好保护他们,玉桑忍不住破涕为笑,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好好好,想哭就哭,哭好了咱们再回去商量婚事。” 无忧一听,商量婚事? 这么重要的事情,只剩下半天去筹备,哪里还有功夫让她在这儿哭个尽兴? 只见她立马直起身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鼻子,正色对玉桑说道:“我哭好了。” 玉桑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去,难怪她的琛儿这么喜欢无忧,这姑娘真的太可爱了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都走了 经过一番商定,无忧他们决定给弟子们一个惊喜。 也不能完全说是惊喜,对于方茗来说,可能就是惊吓了吧。 无忧想起了她曾经的主子苏白,也就是礼琛的小姨母玉裘上仙,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她请来的,只是无忧还不知道,主子究竟想不想要和家人团聚。 按照玉桑上神之前对无忧所说的,玉裘上仙与对玉桑上神之间,应当是没有芥蒂的,所以无忧便壮着胆子,将玉裘上仙的下落告知给了玉桑上神。 玉桑听罢惊喜不已,抓着无忧的手,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好闺女!我这就去鹫鸣山里去请她!” 礼光也迎上前来,说他就和玉桑一起去,顺便给无忧和礼琛多留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无忧正绯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唐老爷子竟也识趣得很:“我饿了,我去厨房吃晌午饭了。” “爷爷!我送您?” 哪知唐老爷子果断地摆手决绝:“爷爷还没老眼昏花呢,走过两次的路,记得的!” 玉桑幻化出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递给他:“老爷子,外边日头大,撑这伞会凉快些。” 唐老爷子接过细细一看,好喂,这游戏世界里还有太阳伞呐,还真是人性化得很,他感激地道了声谢,就步伐稳健地走出了房门。 看得玉桑和礼光也一阵困惑,这老爷子分明已经病得很重了,怎么这身子骨看上去这般硬朗? “那我们也先走了。” 长辈们都跑了个干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无忧和礼琛两个即将要成婚的晚辈。 “哈哈哈......”无忧有些不自在地干笑着:“都走了。” 礼琛端坐在茶塌之上,没有说话,只是用好奇地眼神一直盯着无忧看,就好似想从她脸上看出个什么来。 无忧被看得实在是有些紧张,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何仙君一直盯着我看?” 没想到礼琛倒是微微蹙眉反问她:“在我失忆之前,你是习惯唤我师兄还是仙君?” “呃......”这个问题倒是把无忧给难到了,如何唤他,那都是随她的心情而定,什么师兄礼琛仙君阿琛都唤过,但好像次数最多的,就是仙君了。 “仙君吧,嗯,我唤你作仙君的时候会比较多。” 礼琛点点头,又接着问:“那我唤作你什么?” 无忧怔了怔,鼻子有些酸。 忧儿,我的忧儿,我的好忧儿。 “你唤我......忧儿。” 救命啊!好羞耻啊! 无忧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忧儿这两个字会从自己的口中给说出来! 礼琛好似也被这肉麻的称呼给吓到了,只见他有些忍俊不禁地尝试着唤道:“忧儿......” 【嘶......真他娘的酸死了。来自作者君的吐槽!】 早就习以为常的无忧倒是欢喜得很:“嘻嘻,我在呢。” 本以为礼琛会因此而感觉到尴尬,气氛会冷下来,哪知礼琛又接着抛出了第三个送命题:“那忧儿今后是喜欢听我唤你夫人,还是忧儿呢?” 此时此刻的无忧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礼琛那极会说肉麻情话的技能,是天生的,跟他看了多少戏文没有半点关系! 看看!这礼琛记忆都被清除了个干净,可随随便便一句话,还是能轻易掳获姑娘家的芳心。 涨红了一张脸的无忧假意随性地摆摆手:“随、随便吧,你高兴叫我什么就叫什么。” “好。”好奇宝宝礼琛顿了顿,又问道:“忧儿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嗯?” 只见他拍了拍茶塌,示意无忧坐到他的身边去! ??? 怎么感觉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一般?她也失忆了不成? 眼下也顾不得再细想,因为紧张所以四肢略微有些僵硬的无忧,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顺从地坐在礼琛的身侧,哪知她屁股刚落下,就感觉头顶上的发冠被摘了下来。 满头青丝垂顺地飘落下来,无忧一头雾水地看向身边近在咫尺的始作俑者,却被他那双充满了痴迷的眼眸给牢牢抓住了视线,再挪不开。 那一瞬间,无忧感觉像是回到了礼琛失忆前,每当自己散下头发的时候,礼琛都会用这样的神色看着她。 气氛凝固,再升温,将两个人的呼吸都打乱了。 礼琛痴痴地对无忧说道:“忧儿这样,很美。” ...... 怎么办,无忧现在又想要把她那张通红滚烫的脸藏进礼琛的衣襟里。 “你......”感觉自己现在紧张得开始口干舌燥了起来,无忧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将目光从礼琛的唇上挪开:“你骗我过来,就是想摘我的玉冠?” 礼琛觉得冤枉,赶紧出声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忧儿坐在我的身边,也是真的想看一看你究竟长什么模样,想要牢牢记下来......” “我不想再一次将你给忘了,忧儿一定会很难过。” 感觉到眼泪再一次狂飙出来的无忧慌忙捂住自己的脸,想要说些什么,但好像都如鲠在喉,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我会努力把我们的过去都想起来的。” 虽然说无忧没有在他的跟前表露出难过的样子,但礼琛明白,她一定是怕自己困扰,所以都一直硬生生地憋着,他不想要看到无忧为了他这样克制自己。 礼琛伸出双手,将无忧拥入怀中,那一刻,他感觉心里那个空落落的大洞,瞬间就被填满了。 感受着无忧颤抖的肩头,礼琛柔声安慰道:“对不起,忧儿,是礼琛害你受苦了。” 无忧感觉自己的眼睛可能要瞎了,这一天天的究竟是为了些什么事在哭啊哭的,虽然说眼泪不值钱,她也忍不住,可是无忧觉得,这样的自己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自己。 如此想着,便打起精神抹干眼泪,控制住情绪从礼琛的怀里抬起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都马上要嫁给你了,还有什么苦不苦的?过去的想不起也没关系,重要的是眼下,是我们的将来。” 礼琛下意识地抬起手,最终轻柔地落在无忧的头顶,他一如既往般宠溺地笑着看她:“忧儿。” 无忧也跟着笑开了去,冲着礼琛比了比拳头:“你再忘了,我就揍你,不准你还手!” “成,忧儿若是不放心,我给你立个字据,可好?” 无忧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礼琛曾经送给她的那只神笔递到他的手中。 接下神笔的礼琛愣了愣:“这......没纸墨啊。” 无忧噗哧笑出了声来,想起当初礼琛将这笔递给她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回答的,只见她抓住礼琛的手,和他一起在空中写出礼琛的名字,无忧将下巴放在礼琛的肩头,柔声说道:“大兄弟,无需纸墨。” !!! 她她她她......竟然还这样称呼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侠侣 礼琛也不知为何,听到无忧唤他大兄弟的时候,不仅不觉得粗鲁,反倒是觉得亲切得紧。 他笑着接过无忧再次递来的笔,在空中一笔一划真诚地写:如若礼琛再次将忧儿忘了,任由忧儿处罚,礼琛绝无半点怨言。 无忧满意地点头,将礼琛的字收进了玉桑上神送给她的玄空扇中。 “咕咕咕......” 这个动静,肯定不会是从礼琛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眼下早已经过了饭点,无忧这才想起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你饿不饿啊?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礼琛心领神会,点头说好,然后施法将无忧的玉冠重新束好,拉起无忧的手,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牵着她的手往门口走。 ??? 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是这副小肚鸡肠的德行? 这个时间弟子们几乎都在练功房里掰手腕,剩下的便是回房歇息去了,偌大的无忧谷里好似只剩下了并肩同行的礼琛和无忧两个人。 这一路的沉默令礼琛有些不适应,总想多和无忧说说话:“我听母上说,忧儿是无忧谷里的掌门人?” 无忧扬起头一脸真诚地看向礼琛:“嗯,这都是因为有你相助,我才坐上这掌门之位呀。” “我相信忧儿就算是没有我的帮助,也能做到的。” ??? 这又是什么花式彩虹屁? 无忧想起因为礼琛昏迷的原因,导致许多事情都一直搁置了,再多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你说。” 礼琛好奇不已,驻足问道:“是什么?” “咱们边走边说......” 等无忧将过去的那些计划都跟礼琛细说了之后,午饭也用好了,无忧惬意地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叹道:“啊,吃饱了真幸福!” 礼琛忍俊不禁,觉得她的很多表情和动作都奇特又可爱得紧,心道难怪自己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这么喜欢她,实在是太独特,太讨喜了。 “成亲之后,咱们就又能重出江湖了。” 无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礼琛口中的重出江湖是什么意思? “啊?” “难道不是吗?过去我们不是惩恶扬善的侠侣?” “......” 惩恶扬善的侠侣......原来礼琛从自己口中听去的,竟是这个意思! 无忧还没有跟礼琛说,她在与更生合作帮助他一统三界和自己去一统三界之间犹豫不决的事情,只怕是神秘人此刻正监视这自己的一举一动,就等着要抓她的把柄,更何况这其中,说简单,又很复杂,万一一个不小心,又让礼琛发现自己和更生的身世来历,那他岂不是危险至极? “是是是,我这个女侠现在还背着纵火杀人的黑锅,你作为的我的搭档,咱们俩荣辱与共,所以你必须帮我把它摘了,哼!” 礼琛当然不忍看着无忧一直要承受如此大的屈辱,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就算是忧儿不说,我也会去做的!” “嗯,咱们现在回天玑门吧,你醒了,也应该给师父报个平安。” “好,顺便把喜帖给同门师兄弟们给送去。” 好像有什么不对?无忧眨了眨眼睛,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天玑门里的一众师兄,都以为自己是个公子啊! 想到这里,无忧面露尴尬地挠了挠头:“怕是要等我去换身行头,除了师父,师兄们都不知道我是个女儿身呢。” 礼琛不解:“嗯?为何?” “还不是因为你那巨人大师兄,他说天玑门从未有过姑娘出现,让我莫要以女儿身示人,怕是要引起门中的骚乱。”无忧没过大脑,便在礼琛的跟前提到了秦祁。 幸好礼琛现在不记得了,否则一想到他那给更生背了黑锅被扫地出门的大师兄,一定会觉得难过吧。 如果礼琛还记得他,兴许还会因着秦祁喝不到自己的喜酒而感到遗憾。 “巨人大师兄?他很高大?” 无忧点点头:“嗯,估摸着有十尺左右,总之就是特别高特别壮!” 听无忧这么一形容,被勾起好奇心的礼琛倒还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上一见:“好想亲眼见见这个大师兄啊!” “你见不着啦,他已经从门中请辞了。” 礼琛不解地追问:“为何?那他去了哪儿?” 无忧哪里知道秦祁的下落,只好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我也不知,听师父说他是因为门中事务繁琐,耽搁了修为,主动请辞去清修了。” 礼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真可惜。” 无忧伸出手,学着礼琛对她那样,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没事,今后有缘,一定会再遇见的!” “忧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的礼琛,直直地看着此刻那笑容温柔动人的无忧,一时间感觉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甜意。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回去换身衣裳!”无忧被礼琛那灼热的视线给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收回手,准备闪人。 哪知礼琛一把抓住她刚从他头上挪开的手,请求道:“我想跟你一起。” “......”无忧只觉头都要炸了:“我去换衣裳,你跟着我一起干嘛呀!大兄弟!” 礼琛学着无忧眨巴眼睛:“明日你我就是夫妻了,我还不能在忧儿的房门外等着吗?” 无忧险些气得吐血,反问道:“你在这儿等不是一样吗?” 礼琛头摇得像骰子一样:“不一样,这儿离你太远了,我看不见你就感觉很不安心。” “......” 遂,败得一塌糊涂的无忧带着礼琛这个跟屁虫,回房去换衣裳了。 “忧儿,你好了吗?” 无忧正手忙脚乱地在束腰带,便听到礼琛的催促声。 “我发髻还没梳呀!” 听到无忧这般回答,礼琛敲了敲门:“让我来帮你。” “......”无忧暗自翻了个白眼:“行行行,那你进来吧。” 难不成此刻的礼琛,离了她就浑身难受?无忧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她怎么能冒出这么肉麻的念头来! 礼琛推门而入,看着此刻身着浅粉色华衣,散着青丝的无忧,愣了愣。 “忧儿你真好看。” 无忧面红耳赤地摆摆手,谦逊地答:“哪里哪里,还是仙君更好看,我都不及你一半好看。” “是吗?我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可否借忧儿的镜子照照?” 第一百五十九章:重新封印 无忧指了指妆台上的铜镜:“在这儿。” 礼琛走上前,站在铜镜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挺好看的。 只见他转头对无忧绽放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咱们郎才女貌,都好看。” “好好好,那还请仙君替我变个发髻,咱们该出发了。” 无忧的话音刚落,礼琛一个响指就给无忧变了个双垂髻,如果说无忧散着头发是娇媚的可人儿,那么她现在就是个俏丽十足的小丫头! 但礼琛此刻觉得有些困惑,对无忧问道:“忧儿不是也有法力吗?为什么不自己变?” ???!!! 无忧疑惑地皱起眉头:“我?有法力?谁跟你说的?” 礼琛诚然答道:“我看得见啊,忧儿浑身都充斥着上乘的纯净灵力。” “......”无忧觉得她现在的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不可置信地问:“你是真的看到了?不是眼花?” 礼琛笃定地点头:“我没有看错,是真的有,忧儿不知道自己有法力吗?” !!! 难道这又是神秘人搞的鬼?!是他赋予了她法力,让她从一个不足为惧的凡人变成现在这个拥有上乘灵力的仙人?那这样岂不是会引来更生和胤罗的戒备? 他这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逼着自己“造反”啊?!! 无忧觉得她一定不能以这副模样去见更生,否则更生一定会逼问她这一身灵力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装疯卖傻说睡一觉就有了吧? “仙君,求你帮个忙,你知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我这灵力消失?” 礼琛不解,皱眉问道:“为何忧儿想让这灵力消失?” 无忧这下算是明白了,礼琛失忆之后,可能脑子变得有些迟钝,也可能一时间还联想不到她拥有灵力和之前铺垫的计划有什么冲突。 所以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想呀,我们现在是假意归顺更生师父,实则是要挑起胤罗与他之间的矛盾,虽然现在这个法子已经行不通了,但我们也不能让更生觉得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除胤罗以外的隐患,更何况即便是我现在有了灵力,我也不知道如何操控,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 礼琛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忧儿是想要将实力隐藏起来,等最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无忧愣了愣,谁踏马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啊! 她现在只想要舒舒服服地当个小掌门,老老实实地做礼琛的妻子,和他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要不是落樱姑娘还被困在魔界,她连更生都想躲着。 但是一想到神秘人说,只有掌握了这个世界,足够强大,才能更好地保护她所在乎的人,无忧便又开始犹豫不决。 “也能这么说吧,总之现在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已经不是普通的凡人了。” “好说,我帮你把灵力重新封印起来,就不会被人察觉了。” 重新封印? 无忧好奇地问:“我之前灵力被封印住了吗?” 礼琛点头:“我醒来的时候,你看上去就只是个凡人,但是当母上将玄空扇送给你之后,你的灵力就被唤醒了。” “哦……”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请仙君赶紧动手吧!” 只见礼琛双手结印,随即一束月白色的光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无忧眼睛都不敢眨,盯着那些在自己血管之中流动着的银光,欲哭无泪。 我到底还是不是人啊!爷爷……我的血管不仅会发光,还变色了!! 最终,那些银光都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指引一般,纷纷朝无忧的右肩汇聚。 礼琛收回手,深吐一口气,好似费了很大的心神一般。 只见他恢复如常之后,看着无忧一字一句正色说道:“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右肩,那儿藏着你的内丹。” 什么玩意儿?人的身体里还能藏丹药? 无忧慌忙趔过肩膀,下意识地扒开衣领,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肩膀上有何异样,浑然不觉被她这动作给吓得不轻的礼琛,涨红了一张脸,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你、你别看了,内丹在体内是看不到的,忧儿只能通过神识去感知它的存在。” 无忧觉得脖子都要扭断了也没看到自己的右肩上有变得不同,听到礼琛这样说,这才肯放过自己的肩颈,回过头来却看到礼琛红得似要滴血一般的耳朵…… …… 她在礼琛面前做了什么?! 她竟然在礼琛面前做出了扒开自己的衣领这等轻浮的举动?无忧只觉此刻羞愧得想要一掌拍死自己! 只见她赶紧摆手尬笑着打圆场:“嗯咳……仙君莫怪,莫怪,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旁边儿还站了个你,哈哈哈……” “……”礼琛倒是因为无忧的这个举动给察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在他失忆之前,与无忧一定是比现在更为亲密! 如此想着,礼琛便厚着脸皮问出了口:“忧儿,在我失忆之前,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在我跟前不拘小节?” 这岂止是不拘小节?这简直快要成了放浪形骸啊! 无忧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装傻继续尬笑:“呵呵呵……你猜啊。” 礼琛故作真诚地软性威胁道:“我是在很认真地问忧儿,所以还请忧儿一定要如实回答,否则我害怕今后你我之间会产生误会。” 他这番话,倒真是让无忧意识到这件事有多重要了。 总不能等明天洞房花烛夜,礼琛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姑娘家之后再跟他说吧?! 但是眼下她又怎么好意思直接将自己与礼琛已经坦诚相待过的话给说出口? 无忧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并不那么尴尬的法子。 “还请仙君把你的玄空扇拿出来。” 礼琛虽然不知道无忧要他的玄空扇干什么,但也还是顺从地照她所说的去做了。 “你在里边找一本叫《自行脑补》的戏文,翻到……嗯…呃、好像大概应该是……第37页,就知道你失忆前与我进展到哪一步了。” 无忧说完便背过身去捂住脸,崩溃地想,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么羞耻的事情啊!! 礼琛找到那本戏文,翻到第37页…… “……” 轰!!地一声。 礼琛只觉自己脑袋里的血管都要炸开了,立马合上那本戏文,心虚地对着无忧的背影问道:“这是我收藏的戏文吗?” ??? “废话!你扇子里全是你收藏的戏文,跟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啊!” 第一百六十章:跟我走! “……” 羞愧难当的礼琛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自己丢的颜面。 无忧心知他此刻一定是别扭得很,便云淡风轻地将话题带过:“走吧,咱们该去拜见师父了,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你可都还记得?” 礼琛点头:“嗯,我一定会好好保守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无忧这才放下心来,伸出手去抱住礼琛的胳膊:“那咱们出发吧。” “啊?” 见礼琛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无忧这才反应过来,礼琛现在失忆了!哪里还记得去穹山的路? “哎呀我这脑子……” 无忧心想,看来还是得去方茗那儿拿天眼仪来使使才行! 没办法了,只有带着礼琛去方茗的房间找他去。 掰了手腕回来的方茗,出了一身的汗,此刻正在房里沐浴,突然听到敲门声,他纳闷不已,忙问:“是谁?” “小少爷,是我。” 无忧姐姐?! “无忧姐姐你稍等!我马上就来!” 方茗哪里还顾得上继续在水里泡着,急忙起身擦干水渍,换了干净衣裳,披头散发地就跑去开了门。 于是,他迎面就接到了礼琛那可怕至极的眼神杀。 方茗的笑容逐渐凝固,暗自腹诽,他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和以前一个德行?! 无忧一门心思都放在天眼仪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呀,打扰你沐浴了,我就是想来借天眼仪一用。” “噢,好,我这就去拿。”方茗转身走回屋里,将他放在枕头下天眼仪的天眼仪取给无忧。 无忧接过天眼仪,想到过去的计划要作罢,要救下落樱还得重新想个法子,于是她又开口问道:“落樱姑娘可还好?” 方茗点点头,哭笑不得地说:“放心吧,还是活蹦乱跳的,好像还在那儿结交了新伙伴,一点都不像个人质。” 听到落樱姑娘安然无恙,无忧也算是能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毕竟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能救落樱姑娘的法子。 “那便好,你休息吧,我们就不叨扰了。” 见着无忧和礼琛要走,方茗鼓起勇气,将礼琛叫住了。 “仙君且留步。” 于是礼琛和无忧齐齐驻足回过头去看着他。 只见方茗面露难色地对无忧问道:“我有些悄悄话想跟仙君说,无忧姐姐能否回避一小会儿?” 两人又是默契十足地露出同款疑惑表情! 无忧也大概猜到了方茗想跟礼琛说什么,加之明日她和礼琛就要成亲了,这个消息不管是等他明日醒来看见桌上的喜帖,还是由自己亲口去说,都不比礼琛去说与他知晓妥当。 “好说。” 无忧应下之后,便朝着走廊转角处的阴凉处走去。 礼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少年,虽不知道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但他隐隐能够从他看向无忧的眼神之中觉察出一些端倪来。 “我知道仙君因为失忆,将所有事情都忘记了……”方茗垂头,双手紧紧攥拳,似乎需要鼓足巨大的勇气才能将接下来话给说出口。 只见他终于抬起了头,用魄力十足的神情和语气对礼琛说道:“但是当初你既然从我身边抢走了她!那么你就必须得对无忧姐姐负责到底!否则……否则哪怕我用尽千方百计,也要将无忧姐姐给抢回来的!!” “……”礼琛听罢,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他。 方茗急得不轻:“你倒是说话啊!” 只见礼琛绽放出一个彬彬有礼的柔和笑容,语气中的坚决却丝毫不落下风:“明日我与忧儿就要成亲了,你只有喝喜酒的机会。” 什么?!! 方茗整个人如遭了雷打一般楞在那儿摇摇欲坠,礼琛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等他有力气站稳时才将手收回。 礼琛有些头痛,他这一失忆,好像过去的敌友关系都给忘了个干净,改天还是得让无忧好好跟他说清楚些,否则他连身边究竟有谁在觊觎他的人都不知道,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回房歇着吧,我要和忧儿回天玑门送喜帖了。” 礼琛说完以后,便扔下一颗幼小心灵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方茗扬长而去了。 见着躲在房檐下乘凉的无忧,原本还冷着一张脸的礼琛,立马笑着迎上前去:“走吧,忧儿。” 无忧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方茗是对礼琛说了些要好好对待她不能辜负她否则就要抢她这种话,而礼琛肯定会洋洋得意地用他们明日就要成亲了来反击! “小少爷没事吧?” 礼琛一听,不乐意了:“你担心他?那忧儿亲自去安慰安慰他,可好?” 无忧哪里能想到现在的礼琛翻脸比她变脸的时候还要快?一时间竟被堵得说不上话。 看着无忧一脸困惑地盯着自己不说话,礼琛有些后悔自己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情绪说了那句赌气的话。 只见他有些霸道抓住无忧的手,一字一句对她说道:“你想都别想,跟我走!” ??? 无言以对的无忧只得乖乖被礼琛拉着走回了房间,她正准备拆下手臂上的臂弩想试试同样的法子还管不管用来着,哪知那臂弩刚拆下来放在桌上,礼琛的脸就突然凑了过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无忧觉得她要死了,每次礼琛那张俊脸一凑近时,她心里都慌得要死,因为这就说明了她准没“好下场”。 她就像是个正在调皮捣蛋时,被抓了个现行的熊孩子,又像是被自己封了穴,浑身都动弹不得。 果不其然吧,又被咬了。 “唔……” 无忧憋红了一张脸去推搡礼琛的肩头,企图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他的非礼行为。 然并卵…… 这招行不通,那就换一招吧? 所以无忧抬起双手,放在礼琛的耳朵上,捏住,再是轻轻施力把他滚烫的牵着耳朵往两边一拉…… 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遂,挣扎无果的无忧,再一次选择了老老实实享受,反正这又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不过无忧发现,失忆之后的礼琛,好像这方面变得异常青涩与笨拙,本来先发制人的是他!可是眼下怎么倒成了自己在掌握主动权了? 无忧越想越觉得羞耻,赶紧轻咬了礼琛一口,强行将这场比拼提前结束,她都没脸敢再去看他,只气呼呼地嗔道:“你今夜别睡了,回去补补你以前看过的戏文,明明是你先动的口,我怎么感觉我成了个登徒子?” 得了便宜的礼琛当然要学乖,所以他顺从地点头应得飞快:“好!忧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圣儡 无忧也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臂弩将它紧紧贴在天眼仪的背面,随即天眼仪中出现了更生正在指导新弟子们的画面。 礼琛看着无忧抱住他的胳膊,眨巴着眼睛疯狂暗示他快抓住机会传送过去。 无忧可不想再一次被更生给抓过去摔在地上,还有那么多师弟们看着呢,多丢人呀! 心领神会的礼琛催动着体内的灵气,瞬间便带着从无忧谷来到了天玑门。 本来突然从天而降的两个人就已经吓了弟子们一跳,这定睛一看,竟然还是许久不见的五师兄,最可怕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个凡人女子! 这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炸了锅,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个女子的来历与她和礼琛的关系。 “五师兄不是断袖吗?”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负了吴游公子?!” “我倒觉得这个女子跟吴游公子长得有些神似……” 这场议论还没继续多久,众人便立刻被更生的眼神给吓得立马恢复肃静起来。 “师父。” 更生见着礼琛和无忧同时对他鞠躬行礼,急忙走过去一脸惊喜地问道:“琛儿你还记得为师?” “回师父,徒儿的确是失忆了,幸而忧儿将往事仔细说与我听,这才让徒儿记得师恩。” 听礼琛这样应他,更生顿时觉得自己对无忧的一部分坦白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她没有趁此机会,掳走他座下最得意的门生。 如此想着,更生便决定进一步赢取无忧对他的好感:“你失忆,最苦的还是无忧。” 无忧一听,哟呵,更生师父这是真的关心她还是无事献殷勤? “我没事,师兄虽然不记得,但对我依旧很好,而且,徒弟们这次来,也是有喜事要分享,嘻嘻。”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他这两个好徒儿红光满面的模样,更生倒还真有些好奇究竟是何喜事,难不成这两个孩子就要成亲了? “师父,还请借一步说话。”无忧用轻轻用胳膊肘撞了撞礼琛,示意他先去给弟子们发喜帖。 心领神会的礼琛像更生请了辞,便朝那群早已经按捺不住八卦之心的师弟们走去,还别说,现在他失忆了,一时间要去应付这么多曾经记得,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的“陌生人”,还真的感觉有些慌。 “师父,明日是我和师兄的大婚之日,届时还得请师父带上各位师兄弟,来咱们天玑门的分支无忧谷呀!” 更生一听,这等喜事,肯定是要去凑凑热闹的,只见他舒展开眉头笑得和蔼可亲:“恭喜恭喜,这等喜事,一定来!” “谢谢师父!实不相瞒徒儿近日一直在为一件事情而困扰,还请师父一定要帮徒儿出出主意!” 更生眉尾轻扬,到是很想知道是什么事能让沈无忧这个智力值max的npc困扰:“哦?是何事?” “胤罗掳走了我的一个同伴,虽然她此刻在魔界暂且没有危险,但多留一日,便是一日的风险,眼下我们拿胤罗毫无办法,这可如何是好?” 胤罗掳走了沈无忧的同伴?这是为何? “他掳走的可是玉裘上仙座下的仙宠?” 无忧愣了愣,落樱姑娘是弄霜的妹妹,那也算是玉裘的仙宠吧。 “正是,不过不是弄霜,是一只名为落樱的狗妖。” 看来胤罗真的还没有对玉裘上仙死心啊! 本来这一招,他是准备留到关键时刻再使的,可眼下这个情形,他不得不用尽千方百计去换取沈无忧对他的好感与信任,便胸有成竹地应她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逼玉裘上仙现身吗?给他个玉裘不就得了。” 现在要对付胤罗,玉裘已经不是关键了,她沈无忧才是关键! 无忧猜到更生所说的玉裘并非是真正的玉裘,但她此刻不想在更生面前锋芒毕露,佯装惊讶:“这可如何使得?” “凡界武林第一大派圣罗山庄无忧可听说过?” 呀!这岂止是听说过!她跟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还“熟”得很呢! 无忧点头:“嗯,我知道,可他再是武功盖世,也和我一样是肉体凡胎,能帮上什么忙?” “圣罗山庄有一独门秘法从不外传,便是神秘莫测的御儡术。” 御儡术?好耳熟啊......似乎是从罗枫的口中听到过? “那是何术法?” 更生耐心解释道:“圣罗山庄的御儡术,便是操纵傀儡去进行打斗和比拼,出自圣罗山庄的傀儡,风格多样,变化万千,其中最具盛名的,便是圣儡,圣儡不仅形体上精致完美到能以假乱真,还能吸收灵力,复活成仿真人。” 仿真人?是变得和真人一样的假人吗?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无忧,不可置信地追问:“能说会走就和真人一模一样?!” 更生笑着点点头:“圣儡十年只出一个,咱们赶了巧,今年,正是新圣儡的诞生之年。” “师父的意思,是做一个和玉裘上仙一模一样的圣儡去迷惑胤罗?” “是。” 无忧虽觉得是个好计谋,但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稳妥:“我听说胤罗与玉裘上仙曾朝夕相处五百年,这圣儡,真的能瞒得住他?” 更生的语气极其肯定,还带着令无忧安心的自信:“只要无忧能从圣罗山庄那儿取得圣儡,剩下的,大可放心交由为师处理。” ??? “师父,为什么您要让我去圣罗山庄取啊?” 听到无忧这样问,更生不由得暗自在心下翻了个白眼,心道官方给她评的max是不是水得很,竟然会问他这么低级的问题! “你要为师一个神仙,去跟凡人讨宝贝,说好听些是我能屈能伸,说难听了,万一他们不想给,那今后他们不管倒什么霉我都要背锅的,届时落得个恃强凌弱的名声多难听!”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可是世人都已皆知她是天玑门的弟子,她在外行事,都代表着天玑门,归根结底,这圣儡是不是由她去讨,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成吧,既然是凡界的事情,那就由我这个凡人去处理吧!” 幸亏她之前留了个心眼,有意想要拉拢圣罗山庄,本来是想借此来提升无忧谷的势力,哪能想到还能派上这等大用场? 更生心知无忧现在的内力不俗,但要想应付圣罗山庄的人,怕还是得吃些苦头,便叮嘱道:“要想取圣儡必然不会容易,实在是僵持不下,元卿那儿,你可随意差遣,我会替你打点妥当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散仙 这可把无忧给乐坏了,高高在上玩弄权势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元卿侯爷如今要沦落到听自己的差遣? 那她绝对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定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给他些苦头尝尝! 乐不可支的无忧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谢谢师父!” 这更生师父,其实也挺好的嘛。 如果他真的心系这世间的美好,加之他对自己的提点与帮助,对礼琛的栽培和信任,就算是由他来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自己躲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也不失为一个安逸的选择嘛! 从天玑门回到无忧谷时,已经入夜了,无忧和礼琛走进厨房,只见锅里还给他们温着饭菜,无忧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甚是温馨。 看来她这个掌门,当得并不算是失败。 “忧儿,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无忧谷里的人和我都曾是何关系?” 无忧一听,愣了,他突然想知道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白日方茗跟他说的那番话,又刺激到他了? “嗯……王大可是你的徒弟,你要教他书法,吴菡儿是我最喜欢的小丫头,你得帮我好好照顾她,还有苏芸想打一对胜碧落黄泉的刀剑,我对武器这东西不是很懂,你若是有心,也可以好好指导指导,方茗你们已经见过面啦,无需我多说什么,罗枫你得客气些,这人是个贵客,今后有大用处的!嗯……别的弟子,你就保持平日的样子就好。” “……”礼琛只觉委屈得很,想说又怕说:“我……我平日里是什么样子?” “啊!就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又不过分热情,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听她这样一说,礼琛倒是有些欢喜:“我在忧儿眼里,就这般好?” 这问题怎么这么耳熟? “岂止是好!简直就是世间罕有,只得此一个的宝贝!” 无忧深刻地记得自己当初问礼琛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肉麻地回答她的,现在她也算是能找回一些场面来了! 果不其然,听到无忧这般回答,礼琛瞬间脸红心跳,险些就要当了真,但一看到她脸上那狡黠的笑容,他又羞又恼地问:“忧儿是不是在戏弄于我?” 只见无忧抿着嘴一脸正经地应他:“没有。” 试图控制情绪管理表情。 失败!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终无忧那如杠铃一般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厨房,连躲在角落偷食的耗子都被吓得一抖,连捡都不敢回头去捡直接蹿回洞里去躲了起来。 这是……魔鬼的笑声吗? 礼琛沉下脸,看着此刻笑得就差躺在地上打滚的无忧,无奈地说:“你这是在欺负我这个失忆之人。” 无忧心知自己玩笑有些过了火,笑也笑够了,便赶紧恢复正常,抱着礼琛的胳膊轻晃着撒娇:“我没有,我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曾经在我面前,是一个多么肉麻的人。” 这一招礼琛是无论何时都很受用,只见他半眯起眼睛凑近无忧的脸,问道:“在忧儿眼里,我对你说这些话,很是肉麻吗?” 看到礼琛露出这个表情,已经预料到他下一步想干嘛的无忧立马开始往后撤。 可惜,礼琛已经从她凝固的表情之中觉察出了她想要逃跑的念头,修长有力的大手早已抢先一步抬了起来,就等着无忧的背往上边撞。 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的无忧心想,我还拿你个失忆之人没辙了? 只见无忧眨巴着眼睛,表情瞬间开始变得楚楚可怜了起来,她纤细柔嫩的手指抚上礼琛的俊脸:“忧儿才不是嫌你以前说话肉麻,是嫌你现在说话不够肉麻了呀,所以我在调教你呀!” 瞧瞧这张动人心弦的脸!瞧瞧这双情意绵绵的杏眼!再瞧瞧这张能言善道的嘴! 它们的主人,就是这厚颜无耻还不怕死的沈无忧。 礼琛只觉自己瞬间就没了方才的气焰,整个人都被此刻的无忧给吃得死死的,他的喉结在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非常期待着无忧她接下来想说什么做什么! “阿琛……” 本来无忧只是想戏弄礼琛一番,找回自己每一次被他亲密靠近时,都怂成狗的尊严,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本来是在演深情想要恶心一下礼琛,但演着演着,无忧就感觉这气氛好像不太对了起来…… 一想到过去和礼琛的种种,无忧只觉此刻心头就涌起了万般柔情。 听到无忧这般唤他,礼琛心里情不自禁地掀起一阵悸动,痒痒的,挠不着,但很舒服。 原来他的忧儿,还曾这样唤过他。 “我在呢。” 无忧顺势靠在礼琛的怀里,将脑袋放在他的肩头,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柔声说道:“你曾说,不管我们是否分隔天涯海角,只要心下一想到对方,想到在这偌大的世间,心里还有这样一个值得去寄托爱与相思的人,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无忧踮起脚,凑在礼琛的耳际低语:“可现在的我好像变得很贪心,我不想要和你分开,一刻也不想。” 礼琛拥住无忧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傻忧儿,我们不会分开的,从明日起,你我就是夫妻了,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听到礼琛说白头偕老,无忧倒是想起来了,她现在有了灵力,已经不是普通的凡人了! “呀!我现在有了灵力,是不是也可以和你们一样青春永驻,再不用害怕生老病死?” 原本还很温情的气氛,霎时间又被无忧破坏了干净,本来礼琛都准备好了下一步就要去吻她来着! 但看她这一脸兴高采烈的欢脱模样,礼琛也不忍去责怪,只温柔地笑着应她:“是,忧儿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神仙了,只是你还没有仙籍,应该只能算个散仙。” 无忧疑惑地歪头皱眉:“散仙?那就是九重天上都不承认的那种?” “可以这样说,不过忧儿的时日还长得很,想要取得仙籍也不是不行,我陪你就是。” 听礼琛这般一说,无忧霎时间来了兴致,盯着礼琛两眼放光:“要如何做?!” 礼琛觉得她的表情都讨喜得很,勾起唇角笑得温柔:“不难,功德满了,自然有了。” 原来是做好事啊!那难不倒她,她最热心肠了! 礼琛看着无忧那一脸轻松地表情,就知道她将这功德想得过于轻巧,正准备进一步跟她解说时,只见她又突然很疑惑地盯着自己。 “你还记得这些规则?!”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只见礼琛笑得腼腆:“我是猜想忧儿今后应当不甘心做个散仙,所以方才回师门,和二师兄闲聊的时候有心问了问。” 咯噔…… 无忧听罢,只觉心中悸动不已,换作是过去的礼琛为她做这些事情,她兴许会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礼琛能在被抹去记忆之后,还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这让无忧感动不已。 想对他说谢谢,但无忧总觉语言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境,于是无忧凑上前去,一个干脆利落,又无比温柔的吻印在了礼琛的脸上。 礼琛看着此刻嘴角上扬着的无忧,似乎同样被这个甜蜜的微笑所感染,他也情不自禁地绽放出了一个俊美的笑容。 “我很庆幸,在醒来之后,还能对忧儿再一次动心。” 无忧没有再说话,只是慵懒地将头靠在礼琛肩上,与他耳鬓厮磨,柔情缱绻。 羿日。 罗枫打着哈欠起床,视线的余光之中,瞥到桌上莫名多出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 竟然是喜帖!! 难道…… 罗枫疾步冲到桌前拿起那喜帖打开一看,果真是沈无忧和礼琛的喜帖! 神经病啊!不是哭哭啼啼地说礼琛失忆都将她给忘了吗? 说成亲就成亲,这也太突然了吧?!他连喜欢二字都还没来得及对沈无忧说出口,她就要嫁为人妻了? 罗枫气得脸色铁青,将喜帖撕了个粉碎,摔门而出冲到无忧的房间去砸门。 “沈无忧!你给我出来!” 无忧正在房里洗漱,突然听到这极其暴力的叫门声,吓得险些没拿住手中的瓷碗! “谁啊!大清早的吵什么?” 她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罗枫!脸色极臭,谁又惹到他了? 罗枫开门见山:“你不能嫁给礼琛!” ??? 无忧哭笑不得,她跟礼琛成亲,还惹到他了不成?这大少爷,莫非真对自己起了心吗? “为什么?” 只见罗枫用难得正经的神色说道:“因为我想娶你。” “……” 天爷呀!这罗枫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无忧觉得脑子有些乱,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今后她还得去求罗枫将圣儡借她使使,眼下他突然冲到自己跟前来说这样的话,这叫她怎么处理才是? “你……”罗枫内心一番挣扎,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要真想嫁给礼琛我也拦不住,总之我话先撂这儿了,我知道你想和圣罗山庄结盟,扩展无忧谷的势力,今后整个圣罗山庄都是我的,你考虑考虑。” 无忧都快被他给气笑了:“礼琛是神仙,你圣罗山庄势力再大,能跟他比?” 罗枫被堵得接不上话来,他当然知道礼琛是名副其实的神仙,可他自认为圣罗山庄与天玑门相比,也算不上逊色! 只见无忧眉尾轻挑,绽放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要不这样,我再跟你谈个交易。” 罗枫好奇得很:“什么交易?” “圣罗山庄与无忧谷结盟,我替你寻遍这世间所有的绝色佳人,如何?” “……” 听起来好像很诱人,并且还有些小赚的感觉。 但是!他罗枫是有了绝色佳人就见异思迁的人吗? 只见罗枫双手抱臂,戏谑道:“你自己说,这世间还能找出几个比你更绝色的佳人?” ??? 这人脸皮比城墙转拐还要厚吧? “多了去了,只要你点头,我就算跑断腿也给你寻得来!” 欸,寻来了是一回事,人家跟不跟他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沈无忧可没有承诺说,替罗枫寻来的绝世美人,就一定会跟他! “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先说来我听!” “若是你寻不到让我满意的,你今后就生个闺女嫁到我圣罗山庄来,如何?” ??? 无忧只觉罗枫脸皮不仅厚得可怕,而且脑子还有很大的问题! “我呸!你在做什么白日梦?让我今后的闺女嫁给你?!” 罗枫尴尬地笑着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嫁给我的儿子,咱家做亲家!” “呵呵。”无忧冷笑道:“万一都是闺女,或者儿子,怎么?拜把子吗?” “哎!也不是不行啊,你这想法挺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我得去晨跑了,新娘子您好好歇着等你的夫君来娶你吧,告辞!” 罗枫说完便一溜烟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从未奢求过沈无忧能真的放弃礼琛转而投入他的怀抱,如若她沈无忧真的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兴许他也不会对她青睐有加了。 只得悄悄掩藏起内心的苦涩,心道只要能让沈无忧知晓他对她的情意,就足够了。 刚送走罗枫,礼琛就来了。 只见他脸比锅底还黑:“他就是忧儿口中的贵客罗枫?” 本来无忧也没做错什么,但一看见礼琛黑脸,她心里就莫名其妙变得很是慌乱,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礼琛这个男人真的是三界第一小肚鸡肠的男人呀!!! 得罪了他,真的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忧殷勤地凑上前去,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房间里带:“来来来,仙君进来喝口茶,我跟你细细道来这罗枫为什么是贵客!” 某只小绵羊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引狼入室? 等无忧将她和更生定下来的新计划如实告知给礼琛之后,他的面色总算是有些缓和,但还是觉得浑身不痛快,就想将那个不自量力的小王八蛋抓来揍一顿! “好啦,我马上就是你的夫人了,为这些小事置气不值当的,仙君最好了,笑一个,好不好?” 无忧扑到礼琛的怀里去捧住他的脸,轻轻搓揉着,又用手指去提起他的嘴角,终于…… 忍俊不禁的礼琛笑着将无忧的头按向自己,一言不合就开咬! 咬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弄霜的咳嗽声,无忧吓得赶紧一把将礼琛推开,捂着嘴从凳子上弹起来! “我说,你们俩这还没到洞房花烛夜呢!就这般按捺不住了吗??” 好事被打断的礼琛不满得很,盯着弄霜的眼神之中满是杀气:“你是谁?” 只见弄霜绽放出一个魅惑十足的笑靥:“我是谁?我是你小姨父啊,好侄儿!” !!!??? 无忧眨巴着眼睛震惊不已!这才多久,弄霜就将他心心念念的主人玉裘上仙给拿下了? “你这狐妖还挺不怕死?休要再胡说八道!”礼琛才不肯相信他的姨父会是眼前这个讨人厌的臭狐狸!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不相信是吧?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将你长辈们叫来好好说教说教你这小泼皮!” 第一百六十四章:没错呀 弄霜的话刚说完,只见玉裘上仙和礼琛的爹娘还有燃炬就出现在了无忧和礼琛的视线中。 无忧痴痴地看着玉裘的脸,心下暗叹,天爷啊,不愧是传闻中三界第一美人,原本她以为这世间最美的女子苏白,与玉裘的真容相比较,也逊色得多啊! “主……主子?”亲眼见着这等如梦幻一般的绝世容颜,若不是听礼琛和弄霜亲口承认过,无忧还真有些不敢相信曾经对她宠溺万分的主子苏白就是三界第一美人玉裘上仙。 只见玉裘笑着迎上前去拉起无忧的手,面露愧疚地对无忧说道:“抱歉无忧,当初瞒着你,也是逼不得已,你也知道,胤罗他实在……” 无忧摇摇头,望着玉裘一脸诚恳地宽慰:“没事的主子,现在的我已经能够理解你们了,当初我也不该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来指责大家,是我不好,害得大家替我担心。” 玉裘抬起白嫩的柔夷轻抚无忧的头:“傻丫头。” “琛儿快来,这是你的小姨母。”玉桑朝礼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礼琛顺从地走上前来,恭敬地朝玉裘行了个礼:“琛儿见过小姨母,小姨母生得真好看,灿如春华……” “皎如秋月!你就不能换个词?”弄霜又不怕死地凑上前来多嘴,引来礼琛的冷眼。 玉裘笑眼盈盈地牵过弄霜的耳朵,暗中微微施力:“呵呵,霜儿今日的话好像有些多?” “嘶……错了,真的错了,我闭嘴,这就闭嘴。”弄霜捂着耳朵急忙讨饶,心道一定是方才自己让礼琛叫他小姨父时被主人听去了。 玉裘适才松开手,接着对礼琛说道:“琛儿此刻就跟姐夫他们回你的房间吧,不准偷偷跑来看咱们的新娘子哦!” “……”礼琛有些不明白,还有些委屈,为什么就不能一直跟无忧待在一处呢?但长辈的话他又不得不听,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被礼光上神带走了。 屋里的男子都走干净之后,玉裘和玉桑拉着无忧一起讨论要穿什么样的嫁衣,梳什么样的发髻,戴什么样的发钗头凤。 一众弟子晨跑结束以后,齐聚在厨房里七嘴八舌地八卦。 苏芸用手撑着下巴,委屈巴巴地抱怨:“哎呀好烦呀,为什么掌门要让我们午休之后才能去找她!我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沾沾新娘子的喜气了!” 吴菡儿笑声清脆如铃:“嘻嘻,苏师姐是不是想着沾了掌门的喜气,就能早些嫁出去啦?” 苏芸绯红了一张脸,急忙反驳:“呸!别胡说,我现在才不想嫁人呢!我的大宝剑还没打出来,在这之前我是决计不会嫁人的!” 刘壮一听,也急了,追问:“师妹这是为何啊?造剑和成亲有什么冲突?” “嗯……因为现在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铁匠,想要嫁得更好,就必须要做出成就来,这是掌门教给我的道理,我现在只想提升自己的实力,开阔自己的眼界,等今后我打的剑闻名于世,我的身价也自然高了,万一再走些狗屎运,也能和掌门一样得了神仙的青睐,岂不是美滋滋?” 她的话音一落,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苏芸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笑。 王大可一边憋笑一边说:“我知道你是个实诚的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实诚,这些心里的小盘算,都愿意拿出来同大家分享。” 吴菡儿也接过王大可的话,点头笑说:“是呀,苏师姐你真是傻得可爱!” “啊?”苏芸还是不太能够理解她说的有什么可笑之处:“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们想呀,掌门之前因为失忆和家人走散,虽说被好心的苏娘子收留,但也只不过是个百花楼里的小丫鬟,可是她并没有自甘堕落,而是给自己开辟了另外一个身份,脚踏实地的给自己打下一方天地,坐上今天这个掌门之位,还如愿嫁给了礼琛公子这般完美的仙君,这般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我就应该像掌门看齐!没错呀!” 听了苏芸的这一番分析,王大可倒是觉得她这姑娘虽说平时看上去有点笨,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但也是个懂上进的明白人,瞬间便对她的认知有所改观。 向子书出声对苏芸解释道:“师姐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大家都不是因为你学习掌门才笑你的,而是你最后那句话应该偷偷藏在心里,既然是愿望,说出来就可能不灵验了。” 苏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懊恼地说:“哎呀还真是!那我就换个愿望,不嫁给神仙了,我要嫁给……” 她正准备将下一个想要嫁的身份脱口而出,吴菡儿赶紧扑上前去捂住她的嘴:“别又说出来了呀师姐,愿望要藏在心里的!” “哦哦!对,我要藏在心里,不能跟你们说。”苏芸说完赶紧闭上嘴,生怕自己脑子一抽,又给说出来了。 这时,唐老爷子推门而入,探了个头进来:“孩子们,用完早饭了吗?” 沉默许久的方茗看见他,忙招呼道:“用好了!唐老爷子快来,咱们还给您温了包子和清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替无忧姐姐照顾好她身边所在乎的人。 只见唐老爷子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想问问有会乐器的孩子吗?” 他昨夜失眠睡得不是很好,所以他一早就起了床,不知该做什么,就到厨房里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 唐老爷子很感激这家游戏公司,不仅帮他了却心愿,还这般照顾他的感受,帮他免除了临死前那生不如死的癌痛,让他能和健康的人一样行动自如,能好好地看着无忧出嫁。 但他又有些担心,担心无忧回到现实以后,会放不下这里的一切,放不下礼琛。 所以,经过他一整晚的思想挣扎,唐老爷子决定,劝无忧归顺官方,兴许这个世界,才是无忧最好的归宿。 王大可应道:“我会弹古琴和箜篌。” 苏芸举起手:“还有我!上次师兄教我大鼓,我也学会啦!” “好好,你们两个好孩子,跟我来一趟,我想奏一首曲子给无忧听。” 小的时候,无忧很喜欢听他拉二胡,每次唐老爷子拿起二胡开始拉奏的时候,小无忧就会搬起凳子坐在他跟前,摇头晃脑地听着,然后笑着鼓掌说爷爷拉得真好听! 后来无忧也想跟着他一起学二胡,但是唐老爷子觉得别人家的姑娘都会弹钢琴,他的孙女也应该要学会钢琴,所以就买了一架钢琴回来给无忧,买了教材回来给她,让她自己琢磨着试试看,没想到无忧仅仅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学会了《梦中的婚礼》。 第一百六十五章:星星之火 自那一次起,唐老爷子彻底意识到了无忧的独特之处,便开始将无忧控制起来,一直到现在,无忧会弹的曲子,就只有《梦中的婚礼》。 无忧离家出走以后,唐老爷子逐渐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念无忧的时候,便将二胡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梦中的婚礼》,为的是有朝一日,他能亲手拉给无忧听,给无忧说一声对不起,希望能取得她的原谅。 经过接近两个时辰的磨合与练习,总算是能拿得出手了,虽说这种东西结合的作品很是复杂,但好在这个叫王大可的孩子对音律方面天赋极高,所以节省了不少时间。 喜宴将至。 无忧着一身精致庄重的霞衣,红妆衬得她明艳动人,点朱的红唇因为紧张一直抿着,她坐在床沿,一颗心疯狂地七上八下,说不出此刻心头的感受有多复杂。 她和礼琛……真的就此修成正果了? 好像是梦一般令她不可置信。 听到敲门声,无忧下意识地从床上站起身,想要去开门。 玉裘拦下她:“把盖头盖好,我去开,万一是新郎按捺不住,想要来偷瞧呢?”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 她觉得,应该是爷爷。 待玉裘开了门,果不其然,真的是唐老爷子。 “我想跟孙女说说话。” 玉裘和玉桑见状,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相继走出房门,主动回避。 无忧掀起盖头,笑眼盈盈地看向唐老爷子:“爷爷,您总算是来了!” 唐老爷子慈爱地笑道:“哎哟,我的乖孙女原来在盼着爷爷来呀!” 无忧点头:“嗯……我想跟爷爷说说话。” “先听爷爷说,好吗?” “好。” 只见唐老爷子正色看着无忧,一字一句对她说:“你嫁给礼琛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谁也动不了你,这样你才能守护住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 无忧心下一惊,爷爷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想要自己去争夺这个世界的掌握权? “爷爷?” “我知道你很困惑爷爷为什么要这样说,但你一定要再相信爷爷最后一次,这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你想要留在这里,就必须要赢!” 无忧这才终于明白,如果她想要一直留在这个有礼琛的世界,就必须要从胤罗和更生手中,抢到这个世界的掌控权! 反之,如果她失败了…… 就得被送回原本属于她的世界里去。 与礼琛,再难相聚? “我明白了,爷爷。”无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中迸射出奇异的光芒,似是体内的斗志被点燃。 只要星星之火燃起,便足以燎原了。 日月同辉,暮色渐沉。 唐老爷子站得笔直,就像回到了峥嵘岁月,他站在舞台上,穿着象征正义与荣耀的军装放声高歌。 他拉起无忧和礼琛的手,放在一起。 “我就把孙女,托付给你了。” 无忧只觉心头涌起一阵莫大的酸楚,红色盖头之下那双美眸,淌下两行清泪。 礼琛紧紧握住无忧的手,神情坚定不移,他对唐老爷子承诺道:“我礼琛,生生世世,绝不负她!” 被这一幕所感动的玉裘,慌忙背过身去,偷偷用手帕拭去眼底刚好滚落出来的泪珠。 弄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伸出手去抓住玉裘的另外一只手:“我也会生生世世,绝不负你的。” 虽然经过鹫鸣山里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玉裘的心房,并不似过去那般严密紧闭,开始逐渐接受弄霜对她的关怀与照顾,但她仍旧是没有办法彻底从胤罗带给她的阴影中逃出来。 每当她被弄霜所带给她的温暖爱意所打动时,玉裘总是会莫名感觉到不安,感觉到害怕。 只见玉裘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弄霜的手中抽回,轻笑着柔声嗔道:“狐崽子,又不知分寸了。” 弄霜瞪了她一眼,再一次将玉裘的手紧紧抓在手中,神情霸道:“我牵你手一会儿怎么了?要少块肉还是要你命?” 玉裘不得挣脱,一想到这么多人,拉拉扯扯的肯定更不成体统,便也就任由他牵着。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穿过水榭上的走廊,眼看着离在大殿外等候已久天玑门弟子越来越近了,突然刮起一阵强劲的妖风,无忧的盖头都险些被吹飞起来! 只见玉桑上神和礼光上神同时施法布下一个无形的结界,礼琛见状,也赶紧出手加入他们。 与此同时,弄霜变幻成巨大的原型,将玉裘护在身后,青绿色的妖瞳里闪烁着慎人的荧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就知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胤罗肯定会追来! 苏芸、吴菡儿、王大可和方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吓得紧紧抱成一团,心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这些个神仙和妖怪连掩藏身份都顾不上了!? 无忧的视线被盖头挡住,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自从刮过一阵强风之后,周围的气氛好像变得有些不太对劲,想掀起盖头来看看,却又想着主子玉裘对她嘱咐过的话,这盖头是要等夜里,由礼琛亲手揭开才是吉利的。 就在无忧万分纠结不知作何决定的时候,无忧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接着更生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是胤罗!” !!! 无忧哪里还顾得上吉利不吉利,赶紧将头上那碍事的红盖头给掀开…… 礼琛听到从无忧的方向传来什么东西窸窣落地的声音,紧张地回头一看,只见无忧自己将盖头给掀掉了!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 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 美艳绝伦! 只可惜此刻并不是能好好欣赏的时候。 无忧正想跟礼琛道声不是,只见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墨蓝色的光影,随即那道光影逐渐幻化成人形,最后落地,变成了一位梳着一丝不苟的道冠,着拖地青衣,浑身散发着儒雅气息的俊美男子。 ??? 虽然无忧之前没有将胤罗想象成面目狰狞可怖的怪物,毕竟他当初能获取玉裘上仙的芳心,肯定也是有几分“姿色”在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胤罗长得比更生还像个正派之人! 难不成……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那种类型的? 只见胤罗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玉裘看,仿佛当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 弄霜的神情又凶狠了几分,他发出低吼,威胁胤罗不要妄想再靠近玉裘分毫! 第一百六十六章:你欺负人 他这一举动,成功将胤罗惹怒。 “不知好歹的畜生!” 胤罗出手施法想要伤害弄霜,却被玉桑和礼光他们的结界所抵挡。 只见胤罗眉尾一挑,笑容邪佞:“两位上神这是存心要和本王过不去?” 礼光面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今日我儿成婚,本是大喜的日子,还请魔王赏脸,莫要刁难才是!” 胤罗笑着应道:“本王哪里有闲功夫刁难你们二位?既然是玉裘的侄儿大喜,本王身为玉裘的夫君,小仙君的姨父,只不过是来讨杯喜酒喝罢了,你们就是这般待客的?” 更生站在璇玑殿门口,观望着这一切,心下盘算着究竟该不该趁机就将胤罗给淘汰了,但他隐隐觉得,与无忧同行的那群人之中有个凡人甚是眼熟,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沉默许久的玉裘,冷眼看着胤罗,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当众被辱了颜面的胤罗面色铁青:“本王既没有写过休书,也没有答应和离,你却撇下你的夫君同这头畜生勾三搭四,玉裘啊玉裘,你怎的堕落到连清誉都不顾了?” 玉桑听到胤罗这般羞辱玉裘,急得连平日里优雅端庄的修养都顾不上了,出声呵斥道:“你休要在这儿胡言乱语!当初你是如何负玉裘的,你自己心中有数,怎的你现在还想反咬一口?”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一句玉桑没敢说出口,她怕她逞一时口舌之快,会彻底激怒胤罗,万一他真的动了杀心……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无忧伸出手去轻轻拉扯玉桑的衣袖:“玉桑姨,您……打得过他吗?” 玉桑转头回去对无忧苦笑:“打不过。” “……” 万万没有想到胤罗听到玉桑的这番话,不仅不恼,反倒是一脸释怀又坦荡的模样:“本王从未背叛过玉裘,当初与那摄魂使者来往,只是为了争权夺势,我对她从未动心,自始至终,本王深爱着的,就只有玉裘一个。” 听了胤罗这番话的玉裘只觉心中翻滚起巨大的厌恶,教她想吐。 无忧仔细观察着玉裘的神色,担心她一时激动,又说出了什么刺激胤罗的狠话,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你说你是我夫君的姨父,想来讨杯喜酒喝,可你却两手空空,连贺礼都不带,一点诚意都没有。” 无忧这一出头,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只有唐老爷子还在状况外,他压根就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乱七八糟错综复杂的关系与纠葛,只是觉得这进行得好好的婚事,被这突然钻出来的前姨父给耽搁了。 真是个一点素质修养都没有的混球! 胤罗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新娘子身上。 只见她神色镇定自若,说话伶牙俐齿,好似压根就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何。 “你不仅空手来讨喜酒喝,还刮妖风把我盖头都吹跑了,成亲是我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你自诩说是个长辈,却就这样搅和了晚辈的喜事,你……” 无忧眨动着明亮清澈的杏眼,感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用衣袖掩面抽抽搭搭地哭诉道:“你凭什么呀!你欺负人!” 胤罗额角青筋一跳,被跟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指责,他实在是有苦难言。 毕竟她说的句句在理,的确是自己贸然前来,唐突在先,何况虽然这小姑娘是个习武之人,但她不过就只是一个凡人,若这事传了出去,他回魔界还怎么混啊? 看着一向狷狂霸道的胤罗在无忧跟前吃瘪的模样,众人适才将悬着的一颗心给往下放回了一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弄霜心想无忧丫头先前分析的果然没错,这胤罗不怕与强者对着干,但也不屑去欺压宵小之辈。 一瞬间,弄霜就突然开始理解到了无忧的那一句不要把胤罗想得太不堪,这样不仅是在否认玉裘,也是在否认他自己。 “你……”胤罗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娘子,总觉得自己应该是遇到碰瓷的无赖了,可他现在又觉得自己的确是有错在先。 这姑娘好不容易能高嫁,被半路杀出来的自己给搅和了,找他哭诉也是正常反应吧? 无忧偷瞄一眼,见胤罗还是堵在路上不走,心里急得直骂这胤罗简直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她都哭成这样了还不让道? 于是她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吉时都快过了,你太过分了!” 胤罗只觉头都大了几寸,面露无奈地对无忧说道:“你能不能别哭了,我等你们拜堂成亲之后再来!” 无忧抽泣着问:“你的意思是你明日再来?那你可会补上贺礼?” “明日?”胤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她要说明日? 只见无忧止了哭,脸上还挂着泪珠,模样楚楚可怜又天真无邪:“拜堂之后就是洞房花烛夜,你连贺礼都没送,还想来闹洞房不成吗?” “……”胤罗气得咬牙切齿:“好,明日就明日,若是明日你们又将玉裘给藏起来,本王就把你们全部剁碎了喂狼!!” 在无忧的一番周旋之下,胤罗这头大魔王,终于被气走了! 只见无忧屁颠屁颠地跑回唐老爷子身边,捡起地上的红盖头重新给自己盖好,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催促道:“快快快,别耽误了吉时!” 众人纷纷被无忧的镇定与机敏所折服,就连唐老爷子都觉得,他这个孙女,今后一定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谁也看不到一颗心疯狂噗通乱跳的无忧暗自舒了一口气。 天爷啊!简直是腿都要被吓软了! 幸好她猜得没错,胤罗的确不算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屑去欺凌弱小,否则她方才,兴许话还没说话,就被胤罗给直接一掌拍死了! 只见无忧屁颠屁颠地跑回唐老爷子身边,捡起地上的红盖头重新给自己盖好,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催促道:“快快快,别耽误了吉时!” 众人纷纷被无忧的镇定与机敏所折服,就连唐老爷子都觉得,他这个孙女,今后一定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借圣儡 拜堂之后,这礼也算是成了。 无忧心下想着,反正这盖头已经被自己掀过一次了,她又不想守那些琐碎的规矩乖乖被送回房间里等着,毕竟现在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解决。 于是她便顺着喜绳探过去拉住礼琛的手,踮起脚在他的耳旁低语:“仙君现在就替我把盖头揭了成吗?” 礼琛微微一愣,有些不情愿,他一点都不想今日无忧这张描得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被别的男子看了去! 只见他蹙眉低下头问道:“为何?” 无忧知道他在因为什么犹豫,所以用非常直接的方式反问他:“你是想我们当下抓紧时间将明日应付胤罗的法子给定下来,还是想牺牲一些今晚你我的二人世界?” 礼琛的俊脸染上一层薄红,脑子里开始疯狂浮现无忧让他在戏文里学习的内容。 这纸上谈兵都是虚的,身体力行的真实体验才是王道!礼琛本就期待得很,哪能甘心让这机会就这么推迟? 所以他二话不说,直接就伸出手将无忧的盖头给揭了去! 凤冠上的金坠子叮铃作响,无忧笑靥如花,清澈明亮的美眸之中流转着红烛散发出的橘光,唇角的梨涡之中也似是盛满了蜜糖。 这个笑容,是要甜到礼琛的心里去了。 玉桑瞧见礼琛这突然的举动,忙嗔道:“呀!琛儿你怎么这般按捺不住,不是让你等回房之后再掀盖头吗?” 苏芸笑着起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怕是礼琛公子已经等不及想一睹掌门今日的倾世美颜了!” 吴菡儿扯了扯她的衣袖,仰头小声提醒道:“方才礼琛公子已经见过了,苏师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忘啦?” 苏芸眨眨眼,回忆起方才掌门和那个魔王周旋的情景,这才恍然大悟:“哦!是哦,那他现在掀盖头干嘛呀?” “我……”礼琛委屈,但又不想出卖无忧,只得装作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我太紧张,忘记了。” 无忧哪里舍得让礼琛替自己背锅,主动解释道:“娘亲莫要生气,是我让仙君揭的,待会儿有要事相商,所以无忧想免去那些规矩,抓紧时间想好应付那魔王的对策来。” 玉桑觉得无忧所说在理,既然两个孩子都不在乎这些,也就由他们去,于是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们做主吧。” 随即无忧拉着礼琛的手,招呼道:“很感激大家对我和礼琛的祝福,想必方才大家都看到了那位不速之客,事态紧急,请恕我们招待不周,需得要失陪一会儿,主子、弄霜、师父、还有罗少庄主,还请同我去一趟偏殿,有要事相商!” 罗枫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突然听到无忧叫他,还当是自己喝多了幻听,抬头一看,此刻红妆裹身明艳动人的无忧正盯着自己! 微醺的他不可置信地甩了甩头,指着自己,用唇语问道:“我?” 无忧点头。 是要商量怎么应付那个魔王的对策吗?开什么玩笑?!圣罗山庄势力再大,也没法子参与神仙和妖魔的斗争啊! 此刻罗枫也顾不得胡思乱想,赶紧追上前去,想要问个究竟。 关上房门之后,无忧指着一头雾水的罗枫对更生说道:“师父,这位就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 更生暗自诧异,沈无忧她动作这么快?还是说她与这圣罗山庄的少庄主早有交情? 但他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对罗枫点点头:“哦,罗少庄主,早有耳闻。” 无忧接着介绍:“少庄主,这位是天玑门的掌门人,也就是我和礼琛的师父,更生。” 罗枫一听,略微有些震惊,眼前这个男子竟然就是天玑门的掌门人?传闻之中他可是个造法器的鬼才,他一直觉得这个掌门人应当是个白胡子老头,可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竟然与他爹爹的年龄相差无几! 难不成,沈无忧是想让圣罗山庄直接和天玑门结盟? 罗枫回过神来,规规矩矩地鞠上一躬:“晚辈见过更生掌门。” 无忧正色看着罗枫,直奔主题,恳切地开口:“明天胤罗又会找来,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绕什么弯子了,少庄主,我们想借圣儡一用!” 什么?! 沈无忧想跟他借圣儡?! 罗枫面露难色:“你们要圣儡有何用?” “想必你今日也听出了些端倪来,胤罗对我的主子玉裘上仙纠缠不休,先前还将我们的同伴落樱姑娘给掳去做了人质……” “什么?!”玉裘听到无忧说胤罗将落樱给掳走了,激动得连眼睛都红了:“樱儿被他掳走了?!” 弄霜知晓大事不妙,瞪了无忧一眼,赶紧上前去对玉裘解释:“我们就是担心你冲动之下会跑去魔界找他讨人,这才瞒着你的,你若是真的去了,那就正中了他的诡计!” 玉裘一掌拍开弄霜抚上他肩头的手,又急又气:“那你就这样一直将我瞒着,万一樱儿有个三长两短……” 无忧忙出声宽慰道:“眼下落樱姑娘暂且还安然无恙,主子莫要太忧心。”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直接将这事给说出来了呢?”弄霜凑近无忧,咬牙切齿地嗔道:“你这叫出卖!” 无忧笑答:“此刻由我们主动交待了,好过明日胤罗领着落樱姑娘来亲自同主子说的好。” 弄霜被堵得接不上话,气呼呼地又坐到一边去了。 “师父说我们可以用圣儡以假乱真,到时候用假玉裘,去同胤罗换回落樱姑娘。” “这……这能行得通吗?”玉裘不安地皱起眉头:“胤罗没有那么好骗的。” 罗枫听到眼前这个绝世无双的仙女质疑圣儡,立马沉不住气了:“虽然仙女容貌的确惊世脱俗完美无瑕,但请莫要小瞧我圣罗山庄的圣儡,绝对能和你一模一样!” 玉裘摇摇头:“我并非是在质疑圣儡会不够逼真,我是担心那圣儡言行与我不一致,会招来胤罗的疑心,若是他真的发现自己受骗,定是要殃及无辜的。” 更生站出来,笃定地承诺道:“只要你将自己的部分灵力与全部记忆都输送到圣儡的身上去,它就会成为第二个你。” 想当年,他就是利用这圣儡,躲避了对手的追杀,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散仙,成功取得仙籍,飞升上仙,熬成如今的一代宗师。 罗枫听得更生的话,生了疑:“您对我圣君山庄的独门圣儡,好像颇为了解啊?” 好像他曾经听爷爷说过,当年太爷爷惨遭诬陷,被各大门派围剿追杀,幸而得了一位高人出手相救,才得以脱身,后来太爷爷终于研制出了第一代圣儡,为表谢意,将圣儡赠予了那位恩人,难道…… 这更生掌门,就是当年太爷爷的救命恩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猜出来的 更生只是淡淡地应道:“曾有幸见识过。” 罗枫追问:“您……是否认识我的太爷爷?” 无忧一听,难道说更生还曾与圣罗山庄有过什么交情? 只见更生盯着罗枫笑了笑:“认识。” !!! 莫非真的是他?! 罗枫的声音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您就是……当年救下我太爷爷的那位恩人?” ???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更生不愿意亲自出面去借圣儡,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般的渊源在。 罗少庄主的太爷爷,应当早就入土为安了,想来更生是不愿意让圣罗山庄的人觉得他在拿过去的恩情来强人所难,所以才想让她出面。 更何况,落樱被胤罗掳走,本来就与更生无关,他愿意参与进来,替大家拿主意,即便是为了笼络她,也算是不易了。 更生摆手:“我与罗弟是旧友,更是知己,何来恩人一说?” 罗枫听出更生是不想以恩人自居,毕竟他现在是沈无忧和礼琛的师父,而他们眼下又想要向圣罗山庄借取圣儡,想来他的处境一定也是为难得很。 “实不相瞒,你们想要借圣儡,我做不了主,如若更生掌门愿意同我一起前往圣罗山庄,亲自向我爹说明原委,那应当是可行的。” 无忧一听,更生怎么可能愿意!如此想着,便偷偷瞥了一眼更生,果不其然,他一脸难色,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 于是她果断开口对罗枫说道:“还是不要把师父与你太爷爷之间的交情拿出来说了,由我去借,我拿臂弩的工艺作为交换条件。” 没办法,现在只能拿出手中的底牌来搏一搏了。 “臂弩?” 听上去好像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新鲜宝贝? 无忧也不废话,直接抬起手,将衣袖往上一拉,将臂弩展现给罗枫看。 只见她按动手心的机关,一直细箭瞬间笔直射出,罗枫甚至险些没有捕捉到过程,那箭就深深地扎进了无忧瞄准的房梁上。 这威力,这速度,罗枫只凭声音便感受到了这臂弩的特殊之处! “你们圣罗山庄的御儡术是需要暗中操控,可一旦对手觉察出你们所在的方位,找到破绽,闯入你们的攻击范围内圈,你们是很吃亏的,所以如果你们圣罗山庄的每个人都能配置一套臂弩的话,辅佐防守,我相信,御儡术会更完美。” 罗枫被吓得不轻,他从来没有在沈无忧的跟前细说过御儡术,并且更生当年所了解到的初代御儡术,早已经被淘汰了,她沈无忧是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你是从何处得知我御儡术的短处?!” 无忧勾起唇角,狡黠一笑:“猜出来的。” 罗枫哪里能信:“胡说八道!你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瞎猜能猜这么准?!” “师父跟我说,御儡术就是操纵傀儡去与人打斗,那你们不得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操纵?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就用御儡术去跟人家打吧?人家又不傻,都知道你人在哪儿了,还跟傀儡较什么劲儿?” “……” 说得好有道理,罗枫竟无言以对。 “你藏起来了,我要想摆脱这傀儡的纠缠,我是不是得找你?” 罗枫点头。 “那我一旦发现你的藏身之处,你知道后是不是得换个地方藏?” 罗枫继续点头。 “单单用脚跑的话,一来速度太慢容易被黏上,二来在一定范围内傀儡也会跟着你跑,你就会暴露,所以你就得用飞的,而你的平衡力和轻功时的滞空能力这么好,是不是就这么练出来的?” 罗枫愣在那里连头都不敢点了…… 堂堂圣罗山庄的独门秘法,竟然被一个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女儿家给识出了破绽? 但如果御儡术真的这么好应付,圣罗山庄在武林上便不会有今时今日这不可逾越的地位了! 罗枫倨傲地解释说:“只要御儡术突破第八层,就能达到人儡合一的境界,哪怕是我站在你跟前操纵傀儡同你打斗,你也摸不到我一根汗毛!” 感觉在一旁看热闹的礼琛一直在拿眼刀扎自己,罗枫也不知道这仙君究竟是怎么回事,失忆前对他意见就大,现在失忆了,怎么还这么不待见自己? 究竟又是哪儿得罪他了? 无忧笑着追问:“还问偌大的圣罗山庄,有几个达到了人儡合一的境界啊?” 罗枫一愣,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瞬间没有了方才那骄傲的底气,小声地应道:“凭什么告诉你!” “唉……成吧你不说我也不勉强,我只是借圣儡,而你们圣罗山庄能够直接掌握臂弩的制作工艺,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也可以立刻送你回圣罗山庄去同长辈们商议……”无忧顿了顿,随即换上腹黑的笑容继续说道:“总之,今年圣罗山庄的圣儡,我沈无忧志在必得,如果借不到也换不来的话,那就……先礼,后兵。” 罗枫倒是想借圣儡给她,毕竟这臂弩对于圣罗山庄里那些内功不够深厚的弟子来说,的确是脱身保命的好东西,可现在最关键的是,必须要得了父亲的首肯,这圣儡才能外借! 他的父亲,也就是圣君山庄的庄主罗远秋,那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怎么可能像他那样客观地看待御儡术还需要用以防身的暗器来辅佐? 罗枫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罗远秋拿鼻孔出气,暴跳如雷地说:“一派胡言!我圣罗山庄的独门秘法,何需得要用上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来辅佐?还想借圣儡?做梦!” 简直就是个固执己见的老古板! “照你这个说法,如若圣儡借不到,你还想背弃盟约,与我圣罗山庄作对不成?” 难怪她先前一门心思想结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的! 无忧心知罗枫现在肯定是误会自己当初想要与圣罗山庄结盟的初衷了,于是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最初我找你结盟,是为了扩大无忧谷的势力和名气,这借圣儡一事,是昨日才决定的,我不否认结盟与圣儡有关,但这并非是我的初衷,我也从未想过要与圣罗山庄为敌。” “圣儡下月初才会开始动工,年底才会完成,你们能等得了?” 只见无忧低头沉思了片刻,接着胸有成竹地点头应下:“只要你们愿意出借,我保证能在胤罗那儿争取到时间!” 罗枫又看了一眼那美得简直一点都不真切的玉裘,心想万一拿她的画像去跟爹爹和师叔他们看,说不定他们还乐意至极将圣儡按照她的模样去刻呢? 如此想着,罗枫便也点头对无忧说道:“你拿一幅这位仙女的画像给我,我拿回去试试看。” 第一百六十九章:唤我夫君 无忧一听,这罗枫是应下了? “当真?” “我只是拿回去试试,还得看我爹答不答应!” 即便是这样,无忧也能稍微松口气了,毕竟如果就连罗枫都不愿意帮忙的话,那借圣儡的可能性,又会小上许多! 无忧笑道:“好,那我们,就静候少庄主的佳音了。” 罗枫站起身,不打算继续逗留:“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画像可以明日再拿给我。” “好。” 待罗枫走后,无忧将已经想好的缓兵之计说给了玉裘他们听,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这事也算是有了着落,无忧和礼琛回到喜宴上去,一圈酒喝下来,两人纷纷都有些微醺,无忧感觉没喝尽兴,还想喝来着,却被礼琛给强行拉回了喜房里。 “我还想喝嘛……”无忧抱住礼琛的胳膊晃悠着撒娇:“这喝个不上不下的,一点都不痛快。” 礼琛眉尾轻扬:“将合卺酒喝了,你要喝多少我给你变多少出来。” 无忧瞬间两眼放光:“当真?” “当真。” 听到礼琛这般承诺,无忧赶紧拿起桌上的璀璨夺目的鎏金酒杯,将另外一杯酒递到礼琛的手中,猴急地勾过他的手,正准备将酒往嘴上送时,却见着礼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无忧一脸狐疑地问道:“你看我作什么?快喝呀!” 礼琛本想用很严肃的神情训斥她不应该用这般随意的态度来对待合卺酒,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掩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是有酒瘾不成?” 无忧眨了眨眼,这话礼琛曾经已经说过一次了,看来她可能真的是有酒瘾? “不是。”无忧急忙摇头狡辩。 “嗯?” 她厚着脸皮拍马屁:“我是迫不及待地想同仙君喝这合卺酒了。” 礼琛也懒得追问她这句话究竟是说出来哄他高兴的,还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只得顺了无忧的心意,同她一起喝下这象征着“合二为一”的合卺酒。 喝完之后,无忧放下酒杯,一脸卖乖讨巧的冲礼琛眨眼,疯狂暗示他现在可以变酒出来给她喝个痛快了。 岂料礼琛捂着头,看似面色痛苦不已:“哎呀……” 无忧被吓得不轻,上一次礼琛如此反应,紧接着就晕倒了,再醒来时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这次难不成神秘人还想故技重施,在她新婚之夜也来这一出? 脸色被吓得惨白的无忧,赶紧凑上前去紧紧抱住礼琛:“怎么了?阿琛!你别吓我……” “啊!我好像忘记变酒的术法了……”礼琛紧紧皱眉,一脸愧疚地看着无忧:“抱歉啊忧儿,这酒,今夜你怕是喝不成了。” 见着礼琛安然无恙,无忧紧紧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安稳下来,也丝毫没有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礼琛刻意佯装的,只是摆摆手,有些惊魂未定地应他:“只要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说完无忧便想要从礼琛的怀中抽身,岂料被礼琛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此刻的两人亲密非常,无忧甚至能闻到礼琛身上那淡淡的酒香。 砰、砰、砰…… 强而有力,急剧加速的两种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无忧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烧得她面红耳赤,浑身发热。 “夫人如此紧张我?” 夫人? 听到礼琛这般唤她,无忧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适应这个新的称呼,简直是比忧儿还要令她感觉到肉麻一般。 无忧咽了咽口水,没敢说话。 很紧张,很慌,还有……一点小期待? 她所有的感官,一点一点,逐一被礼琛掌控住,无忧此刻只觉自己就像是专为礼琛所打造的傀儡,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带动她热烈到抑制不住的反应。 “嗯……”礼琛顿了顿:“接下来是怎么做来着?” 好像这新鲜又刺激的感觉一时间令礼琛有些无法适应,所以导致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那戏文上是怎么写的来着? 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无忧望着身上一脸茫然的礼琛:“???” 这大兄弟是怎么回事?好玩儿呢? 无忧正准备开口质问礼琛是不是又想刻意捉弄她时,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封了回去。 “唔……” 礼琛撑起身子,抬手施法将无忧头上的凤冠全部除去,看着无忧那头青丝散开来的动人模样,心中更加欢喜,伸出手去捧住无忧的头,修长的指尖插入她的发丝间,顺着那丝绸一般的触感,滑落到她及腰的发梢。 柔软纤细不及盈握。 无忧喘气的间隙,绯红着一张脸急忙说道:“灭灯。” 礼琛咬了她一口,拒绝:“不灭,想好好看着你。” !!! 不灭灯?礼琛是想看她羞涩到原地爆炸身亡吗? 无忧哭丧着一张脸,眼中闪着泪花:“求你了。” 礼琛柔情地看了无忧一眼:“唤我夫君。” …… 鱼和熊掌,焉能兼得? 所以无忧只犹豫了秒秒钟,便非常有尊严的开口央求:“夫君,求你灭灯。” 听到无忧用这般软糯的口气唤他夫君,礼琛只觉心头像是突然钻出来了只猫儿,挠啊挠,痒痒的。 她沈无忧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此刻的礼琛也愿意去替她摘下来! 【无忧:夫君,我想要一颗哈雷彗星!礼琛:夫人,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抓!】 礼琛大手一挥,原本灯火通明的喜房里瞬间漆黑一片,只能通过窗外的月光,依稀看见彼此的轮廓。 “什么都看不见了。”礼琛有些失落。 无忧生怕他反悔,忙不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得见的,你要用心去感受……” 有道言,胡说八道,都是要遭报应的。 在礼琛遵循她那句用心感受之后,她才晓得原来用心感受是这么的可怕! 说出口的话,没有咽回去的道理,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受完。 她沈无忧是谁啊?她可是这个世界里最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人! 黑暗中,无忧哭着抹眼泪,可怜巴巴地讨饶:“饶了我吧!” 要死了……立刻马上就现在直接灵魂出窍。 礼琛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气息,声音低沉到有些沙哑:“饶了你,我怎么办?” …… 无忧又气又委屈,说不出话。 礼琛见她不理,追问道:“忧儿不喜欢?” “……”无忧咬着嘴,不想说话,也不敢说话,此刻更没办法说话。 “嗯?” “!!!” 无忧意识到,如果她再不回答,可能下场会很惨,可刚一张口,尽是些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到可怕的,支离破碎的声音。 最终,无忧顶着巨大的压力,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的答案:“喜、欢。” 第一百七十章:本王等你 最后,无忧蜷缩在礼琛的怀里久久不能回神,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连动动手指头,她都觉得累。 礼琛搂着她,小声地在她耳边低喃:“忧儿,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 无忧没听懂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暴自弃是怎么回事,心下暗自揣测,莫非他是嫌自己做得不够好? 难道在礼琛眼里,都快要把她骨头都拆了一般的生猛,还能称得上是没用? 只听得礼琛接着对她说道:“昨日你们在偏殿商讨对策的时候,我都插不上话……” 咯噔…… 无忧只觉心中霎时间升腾起一股柔软。 原来……他是在因为这件事情觉得自己没用。 “我也很想替大家出谋划策,分忧解难。” 此刻这般坦诚对她倾诉衷肠的礼琛,无忧只觉得分外招人怜爱。 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礼琛的脸颊,柔声安慰道:“阿琛并非是无用之人,你不仅仅是我的爱人,我的夫君,更是我最好的搭档最强的伙伴,你与我结合,便是所向披靡的存在,否则,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沈无忧,是你成就了现在的我呀!” 听得无忧的这番话,礼琛只觉原本不安又有些自卑的情绪,瞬间便消失了个彻底:“忧儿是说,现在这样一无所知的我,也能帮到你?” 黑暗中,无忧和礼琛都看不清对方此刻是何表情,但好像有些东西,通过气氛也能传达到一般。 无忧笑着凑上前去吻了吻礼琛的脸,眼神坚定:“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肆无忌惮的大展拳脚,不管现在的阿琛记得多少明白多少,在精神上,你就是支持我一路向上攀登的最大动力,更何况,今后的我,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需要你的帮助呀。” “谢谢你,忧儿。” “我也是。” …… 羿日,清晨。 无忧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蓦然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 她有些不快地问:“谁啊?” 苏芸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都倚在了门上:“掌门那个……魔、魔王找、找来了!” 礼琛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把无忧按回床上躺着,尽力隐忍住怒意,语气轻柔:“你再多休息一会儿,我去会他。” 说完礼琛便施法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眨眼的功夫,就从床上瞬移到了门外去。 本来就被胤罗给吓得有些六神无主的苏芸,看到礼琛突然浑身冒着黑气地出现在她眼前,整个人直接往地上瘫去。 这仙君是有起床气不成?怎么看上去比那魔王还要可怕啊?! 礼琛的确是有起床气不假,但更让他愤怒的,是那不知好歹的胤罗,竟然大清早的就来找麻烦,本来他是想着等无忧睡醒之后,替她梳洗画眉,弥补昨夜他在失控情况下对她不够温柔的过失,眼下计划全被这胤罗给打乱了,实在是让他不痛快的很! 无忧哪里还能安心继续睡下去!万一眼下这对胤罗毫无记忆的礼琛,不知分寸将他惹怒,把事情搞砸了该怎么办? 如此想着,无忧也顾不得再躺在床上耽误,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梳洗束发,一气呵成。 苏芸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刚扶着门从地上站起来,岂料无忧突然推开门给再次撞倒在了地上! 无忧赶紧伸出手去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眼冒金星的苏芸下意识地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好,那你在这儿好好歇着。” 说完无忧便踏着轻功,飞快地朝璇玑殿赶去。 快要到大殿的时候,无忧突然想起昨夜礼琛对她吐露的肺腑之言。 如果自己就这样贸然出现,会不会让礼琛觉得,她不相信他? 昨夜她已经清清楚楚地将拖延胤罗的法子说给了他们听,礼琛应当是不会为了泄气,而做出毁大局的傻事来。 如此想着,无忧便赶紧停住了脚步,最终,她决定,就留在大殿外等候。 本来胤罗听见玉裘说,愿意同他回魔界去,他惊喜万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听到她说需要等到明年才行。 所以此刻的胤罗,有些恼了,语气开始变得有些重:“既然玉裘你愿意给我弥补的机会,为何非要等到明年?!” 只见玉裘红着眼眶,甚是委屈的模样:“我实在是难以从你伤害我的阴影中走出来……眼下的我还没有办法做到像过去那样面对你,我一看到你,我心里就跟刀刮一样痛苦不堪,就当我求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礼琛接过玉裘的话,正色对胤罗说:“魔王如若连区区小半年都等不了,我们也没办法放心再将小姨母交付于你。” 胤罗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随后抬头对礼琛冷笑道:“交付?玉裘就是本王的人,何需你们交付?” 礼琛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依旧镇定自若地应他:“方才我们将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相信魔王你也听得明白,到底是要吃强扭的瓜,还是等明年小姨母疏解心结之后,主动上魔界寻你,就看魔王作何抉择了。” 胤罗当然是想选择后者! 可是他一日没有找回玉裘的心,就一日寝食难安,区区小半年,说来轻巧。 日子若是难熬,多活一秒都是受罪。 本来他这次想着,如果的确是没有办法挽回他深爱着的玉裘,那么他就会提前结束这场比赛,回到现实中去,眼不见为净,将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离奇又真实的大梦,努力将这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放下。 可胤罗万万没有想到,玉裘竟然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过去没有了玉裘,他打下这个世界赢得胜利又有何意义?所以即便是胤罗清楚他现在的实力足以获胜,他也不想去拿。 而眼下,他有了能再次拥有玉裘的机会,那么,此刻的胤罗就只有一个想法…… 玉裘回归到他身侧之日,便是他夺冠,取胜,一统三界之日! 因为只有最终的胜者,才有资格,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中! “好,本王等你。” 胤罗大手一挥,璇玑殿的地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稀宝贝。 “这是姨父补上的贺礼,转告新娘子,本王从不食言,所以,也请你们莫要食言!” 说完,胤罗用柔情万千的眼神又望了玉裘一眼,似要表达千言万语,他却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第一百七十一章:圣罗山庄 看到胤罗离开之后,无忧才不紧不慢地往璇玑殿中走去。 “忧儿,为何不再多睡会儿?” 无忧挠了挠后脑勺,笑答:“睡不着了。” 玉裘迎上前来,拉着无忧柔声说道:“现在起了也正好,去敬茶。”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唐老爷子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哎哟,今天我的乖孙女怎么没有睡懒觉了?” 无忧略带窘迫地应道:“这不是要给长辈们敬茶吗?哪儿还能容我睡懒觉呢。” “爷爷,您每天都起这么早吗?” “是啊,早睡早起身体好嘛!”唐老爷子边说边擦去额角的汗水:“跟着孩子们一起跑跑,爷爷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岁!” 无忧笑嘻嘻地跑到唐老爷子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抽出别在腰间的玄空扇来给唐老爷子扇风,弄霜看得直想一爪子挠她脸上去! 这沈无忧是什么毛病?玄空扇这等宝贝法器,她就拿来当普通扇子使?! “爷爷,还热不热啊?” 唐老爷子笑着摆摆手:“不热不热,你快去把茶备好,一会儿你公公婆婆来了,还得敬茶呢不是?” “嗯!我这就去泡茶!” 无忧手脚麻利地翻出方老爷子送给她的云雾,礼琛也已经用法术替她烧开了茶盘中的净水,两个人配合度极高的赶在玉桑和礼光到来之前,将茶备好了。 等长辈们喝完孝敬茶,送走玉桑和礼光之后,无忧盯着胤罗送来的那一地贺礼眼冒金光:“不愧是魔王啊,出手真阔绰!” 弄霜暗自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敢情他送的极品天山雪莲,还比不上胤罗的千年血灵芝了? “主人,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势利眼小财迷,弄霜觉得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玉裘点点头,施法将许多年前,胤罗亲手为她画的画像变出来递给无忧:“嗯,这是我找来的画像,无忧你待会儿就拿给罗山庄主吧。” 无忧接下画像,展开来仔细一瞧,简直是将玉裘的倾世美颜刻画得入木三分! 她记得玉裘的画风,并不是这样的,所以无忧不免好奇:“主子,这是谁画的呀?” 玉裘的脸色变得不太好:“胤罗。” 弄霜听罢,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不是滋味得很,玉裘她竟然到现在都还留着胤罗为她画的画像?! 无忧看着那幅画,眉尾轻挑:“没想到这魔王,心思还挺细腻。” “走了。”弄霜只觉他再多待一秒就要被这沈无忧活活给气死,抓住玉裘的手,眨眼双双化作了青烟,消失在了璇玑殿中。 唐老爷子揉了揉眼睛,仍旧是没能适应这来去如风的节奏,连连叹道:“不得了、啧啧啧……” “走吧,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啦!” 无忧左手拉着礼琛,右手挽着唐老爷子,一脸欢喜地带着他们往厨房走去。 鹫鸣山。 两人刚落地,弄霜就化作娇小原型往玉裘的怀里钻。 玉裘哭笑不得地挠了挠他雪白的小脑袋,问:“怎么了?” 弄霜等的就是她主动开口,只见他不满地撇嘴:“哼!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胤罗给你画的画像。” “啊?”玉裘这才反应过来,弄霜正在因为这件事情闹别扭。 她轻笑着解释:“本来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幅画,昨夜被那位少庄主一提醒才想起来的。” 弄霜将信将疑:“那你是昨夜偷偷回来拿的?” 玉裘点头:“是啊,难不成霜儿以为,我将这画随时带在身上?” 被玉裘一语中的的弄霜闷着头没有再说话,他只恨自己如今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去杀了胤罗替玉裘和自己报仇雪耻! “无论胤罗现在或者以后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他的,我也绝不可能回头。” 玉裘是绝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听信胤罗的甜言蜜语,令自己再一次陷入黑暗的绝境之中。 听到玉裘的这番回答,弄霜适才安下心来,乖巧地伸出脑袋去蹭了蹭玉裘的手:“反正主人的宠爱只能给我。” …… 玉裘心中隐隐作痛,她不知道现在该用怎样的心境来看待她与弄霜的关系。 她现在已经开始重新依赖上了弄霜的陪伴,只要有他在身边,玉裘就不觉得日子有曾经那般难熬了。 可是,玉裘一想到弄霜对她的付出,她又觉得倍感压力,毕竟她没办法用平等的感情去回报,越是这样,她就越容易生出想要逃离的念头来。 玉裘轻点弄霜的鼻子:“现在当然可以只宠着你,等樱儿回来了,你也不许跟她争,明白吗?” 弄霜不满地皱起有些酥痒的鼻子:“那傻丫头有我宠着就够了,你只能宠我!” “哦,你宠她宠得让她被胤罗抓到魔界去了,好得很。” 弄霜自知理亏,虽然落樱被抓,是在他意料之外,但他这个当哥哥的,确实也有责任,所以他便没脸再替自己开脱,只是将脑袋靠在玉裘的肩头,不再说话。 圣罗山庄。 “少庄主!您回来了。” 罗枫点点头,也无瑕再与那些师兄弟们寒暄,打听到罗远秋此刻正在聚义堂里与各堂主议事,便急匆匆地拿着画赶了过去。 “爹!” 罗远秋听到罗枫在唤他,赶紧转过头循声望去,只见他那再次离家出走的宝贝儿子竟然主动跑回来了。 依照罗远秋对罗枫的了解,要么是这小祖宗又在外边闯了什么祸,要么就是他又想回来跟他讨个什么人,总而言之,肯定没好事! 只见罗远秋横眉冷对:“你这小王八犊子,舍得回来了?” 罗枫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枫儿见过几位堂主,你们可是在商讨有关圣儡的事情呀?” 罗远秋剑眉一竖,发现了罗枫的反常:“你何时还关心起山庄内的事务了?” 就他这打打闹闹练了十多年都还没将圣儡术突破第八层的逆子,能从他口中听到正经事,要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么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罗枫直接抖开手中的画:“咱们就将圣儡做成这样!如何?” !!! 众人纷纷被这幅画中的佳人给惊艳到瞠目结舌! 这是何等绝世的美人儿啊!恐怕是连天上的仙女才能有如此绝伦的姿色! 而且这画虽然有些陈旧,但一看就是出自于大家的手笔,罗枫是上哪儿寻来的这么个宝贝? 第一百七十二章:胡闹 其中一个堂主好奇地追问道:“少庄主,你这是上哪儿寻来的?” 罗枫笑得神秘,应他:“这个嘛……秘密!” 罗远秋瞪了他一眼:“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就机缘巧合之下在一个朋友那儿得来的,我对着画中佳人一见倾心,嘿嘿……老头儿,我不管,今年的圣儡说什么都得照着她的模样去做!” “胡闹!”罗远秋气得吹胡子:“我圣罗山庄十年一出的圣儡,岂能容你这般胡来?这画中女子虽说容貌倾世,可来历不明,你说照着她的模样做,万一惹到什么麻烦,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罗枫已经习惯了罗远秋这个只知道大着嗓门呵斥他的纸老虎,只见他瘫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毫无仪态可言:“嘁……能有什么麻烦?这画都不知过了几百个年头才辗转到我手中,老头儿,你眼睛没坏吧?这都看不出来?” 罗远秋当然看得出来这画有些年头了,但这世上,多得是能活成千上百年的神仙妖怪,这画中女子样貌如此出众,绝非是凡品! “万一她是什么神仙,妖怪的来历,我圣罗山庄如何跟人家解释得清?!” 只见罗枫阴阳怪气地应道:“哦~想不到咱们武林门派排名第一的圣罗山庄,还是需得要畏惧神仙妖怪。” “我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罗远秋一拍桌子,又对罗枫呵道:“什么叫我们畏惧他们?!不管是神仙还是妖怪,只要咱们各自管好各自的势力,井水不犯河水,那才能相安无事!” 罗枫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随即将画重新收起,站起身来,一脸生无可恋地摇头叹息:“唉……我还想说,如果爹愿意依孩儿这一回,我便踏踏实实地跟着您学习打理山庄事务,本来还在天玑门偷了些师带回来,看来也没机会咯!” 说罢罗枫便抬起腿头也不回地望门外走去。 意料之中,罗远秋果真出声叫住了他:“站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罗枫暗自偷笑,但又马上整理好神色转回身去,一脸正经地对罗远秋说道:“枫儿这次出去,受益良多,有很多的想法想同老头儿你交流交流。” 那几个堂主听到罗枫这番话,纷纷识相地请了辞。 此刻的聚义堂,就只剩下了罗枫和罗远秋。 “快说,别跟我卖关子了。” 罗枫将画放在桌上,顺手拿了块点心,边吃边说道:“首先,我得为我的先斩后奏给您赔个不是!” 他拿了一块点心,喂到罗远秋的嘴边,罗远秋眉头皱得快要连带了一块去,嘴巴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张开接下了罗枫喂来地点心。 “欸,你吃了就是答应我不生气了啊!”罗枫厚着脸皮壮着胆子:“我以山庄的名义,同天玑门结盟了。” 罗远秋本来已经做好了破口大骂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罗枫说的竟然是他让圣罗山庄,与传闻之中专为神仙打造法器的天玑门结盟了?! 这明明是大好事啊!他罗远秋又不是什么固执到不识好歹的家伙! “与强者结盟,何罪之有?” 罗枫一听,欸!有戏! 于是他便接着说道:“无忧谷是天玑门的分支,我与那掌门打了个赌,她说我们圣罗山庄的圣儡,绝对不能造出像这画中仙女一样精致的外表,我就同她赌了……” 罗远秋一听,好小子,跟人家结盟,第一件事情不是想着如何拉拢关系引进优势,竟然是同人家掌门人打赌?! “你个混账东西!”罗远秋直接将还没吃完的半块点心往罗枫的脸上招呼过去:“我还当你真长进了?!” “你先别急着吵吵!”罗枫敏捷地接过那半块点心,送进嘴里:“你先听我说赌注成不成?” “那你说!!” “若是我们赢了,无忧谷就得把他们独门研制的新暗器的制作工艺无条件教授于圣罗山庄,若是输了,我就打一辈子光棍,不娶妻不生子,庄主我也不当了!” 罗远秋气得脸色发青面目狰狞,指着罗枫的鼻子口不择言地骂道:“听你这畜生的意思,这圣儡非做成那画中人的模样不可了?” “可以这么说吧,我无所谓啊,反正我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了。”罗枫耸耸肩,一副什么都已经无所谓的模样。 “你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了?”罗远秋一听,罗枫竟然有了喜欢的姑娘? 他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连堂堂圣罗山庄未来的继承人都看不上? 罗枫继续扮演着一个伤心欲绝的落魄之人:“是啊,她看不上我,昨日当着我的面,成了别人的妻。” 这罗枫再胡闹叛逆,也是他罗远秋的独生子,所以看见自己一口一个王八犊子,小畜生的儿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罗远秋仍旧是会紧张会担忧。 只见他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抚在罗枫的肩头,语气也变得和蔼了许多:“枫儿啊,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你若是能早些懂事,晓得上进,兴许那姑娘就会选择你了。” 罗枫等的就是罗远秋这句话! “所以啊,我现在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想要为山庄出力,想要为今后继承之日铺路,老头儿你却死活不愿意答应!你简直太狠心了!枉费我一片苦心混进无忧谷里卧薪尝胆,偷师学艺,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这突如其来的指责与甩锅,着实令罗远秋的脑子里有些懵。 他楞在原处,仔细捋了捋,听罗枫的意思,他是想要取得无忧谷的独门暗器工艺,造福圣罗山庄,以此来稳固他今后在门中的地位? 这无忧谷的掌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让他那不学无术只知胡闹的废柴儿子,突然变得这么有谋略了起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看来这个结盟,枫儿是结对了的呀! 如此想着罗远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给罗枫这次机会,让他好好历练历练:“好好好,就依你所说的去做,成了吧?” 罗枫强压下心中的关系,抿着嘴生怕笑出声来:“当真?” “当真。” “不反悔?” 罗远秋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爹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罗枫跳起来扑向罗远秋,给了他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谢了老头儿!我去看大师兄啦!” 第一百七十三章:乔清钰 圣罗山庄,嗅蔷斋。 花期还没过,篱笆外的藤蔓白蔷薇开得正盛,香气扑鼻,蜂蝶缭绕,好不热闹。 “大师兄!大师兄,我回来了!”罗枫跑进院子里,顺手摘了一朵百叶蔷薇,然后冲到正端坐在桌案前作画的乔清钰身后,将那朵蔷薇插在了他的发冠上。 “哈哈哈哈哈、真好看!” 罗枫十分满意他的这个杰作,好花配好玉! 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的乔清钰倒也不恼,只是轻轻放下笔:“怎么舍得回来了?” 每次罗枫离家出走,没三五个月他是决计不会老老实实回山庄的,这次倒怪了,还不足二十天,竟然主动回来了? “想你了呗!”罗枫拿起乔清钰画的蔷薇瞥了一眼,紧接着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蔷薇花汁擅自填起色来:“你这色彩上得太淡雅了些,百叶蔷薇的娇艳一点都没凸显出来,我替你改改。” 乔清钰微微皱眉,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么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他这个师兄倒是能包容,就怕他出了山庄还不收敛这自我的性子,容易吃亏闯祸。 “喏,是不是好看多了?” “嗯。”乔清钰细细看了一眼,的确是比他之前画的,看上去要更有生命力一些。 这作画,也讲究一个心境,许是他一个人待在这嗅蔷斋太过于冷清,所以画出来的花儿,也失了生气。 罗枫抓住轮椅的把手,笑着问他:“我带你去院子里透透气,可好?” 乔清钰摇摇头:“外边日头大,晃眼。” “你看你,白得跟个姑娘似的,还是晒黑些好。”如此说着,罗枫便自作主张,将乔清钰推到了院子里的树荫下。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和影,好在这嗅蔷斋坐落于阴凉之地,起风时,燥热感也被吹散了个干净,此刻倒也有一种温暖如春的惬意。 乔清钰看着空中翩翩的蝶沉默不语,罗枫伸出手,抓了一只送到他的跟前:“这毛毛虫变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只见乔清钰蹙眉,柔声嗔道:“你当心些,别伤着它的翅膀了。” “哦。”罗枫松开手指,将那只倒霉又无辜的蝴蝶放飞,看着那只蝴蝶重新振翅,跌跌撞撞飞离的模样,心中涌起万般复杂的滋味。 十年前。 罗枫六岁,乔清钰十岁。 那时的罗枫,就已经是圣罗山庄的小霸王了,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老爱捉弄山庄里的孩子们。 这么讨人厌的熊孩子,别人看见他,跑都来不及,更不要说会有人愿意陪他玩了。 只有乔清钰是个例外,他对罗枫言听计从,百般关怀,就像是罗枫的亲哥哥一般,温暖至极。 那天,罗枫拉着乔清钰陪他上山去取蔷薇种子。 “大师兄,娘亲寿辰要到了,我想给娘亲一个惊喜,你陪我去好不好?” 乔清钰笑着点头答应了。 于是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背着背篓带着小锄头,兴致勃勃地就往后山跑去。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地挖了好些品种的蔷薇,正准备回头下山的时候,遇上了一头凶悍高大的野熊! 看着那头唾液横飞獠牙森森的野熊,罗枫当时就吓得腿软,小脸惨白,手足无措。 乔清钰虽然也怕极了,但尚还有理智,记得起他逝去双亲曾经教过他:“枫儿莫怕,你跟我学,慢慢躺在地上,不要动,不要发出声音,装死。” 说罢他就放缓呼吸节奏,慢慢地朝地上躺去。 罗枫仍旧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乔清钰的话,正犹豫着到底是要跑还是学乔清钰躺在地上装死,万万没想到那头野熊突然就嚎叫一声,朝罗枫冲了过来! 这般骇人的场面,吓得魂飞魄散的罗枫只能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哭嚎:“啊!!!爹!娘!救我啊!呜呜呜......” 可是他那双小短腿,哪里跑得过强壮的野熊,眼看就要被撵上了,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乔清钰又站起来,捡起脚边的石头用力地朝那野熊砸去。 “蠢熊!看这儿!” 被石头砸痛的野熊立马回头面目狰狞地看向身后的乔清钰,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朝乔清钰发起了进攻! 乔清钰一边将野熊引开,一边冲罗枫大喊:“枫儿你快去找帮手!” 罗枫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忘记去擦:“可大师兄你怎么办啊?!” “我找机会装死的,别担心我,快去!” 听到乔清钰这样说,罗枫想起刚刚这头野熊的确是没有去攻击躺在地上装死的他,于是罗枫拔腿就往山下跑,去找人来帮忙。 乔清钰已经意识到,这个时候停下来躺在地上装死也已经没有用了,可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体力早已经不允许他再跑得像先前那般快。 他回头打量了一下这头野熊的体型,决定赌一把! 只见乔清钰立马转身朝一旁的树林里跑去,拼劲全身的力气疯狂地往那棵又高又算不上粗壮的树上爬。 这头野熊体型很大,这样的树它是爬不上去的。 野熊很快就追了上来,暴躁地朝乔清钰扑过去!所幸距离还不够,野熊只是扒到了乔清钰的腿,他一个趔趄,用力踹上野熊的眼睛,紧紧抱住树干才没有被扒下去,那一瞬间布料支离破碎,他的腿上已经被抓出了一道道又深又长血痕! 眼睛被狠踹了一脚的野熊吃痛地掉了去,等它缓过来,再次站起的时候,乔清钰已经爬到了它够不着的高度去。 虽然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乔清钰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野熊一定会抱着这棵树疯狂摇晃,直到他摔下来为止! 他此刻能做的,就是坚持在罗枫叫来救兵之前,将自己和这棵救命树紧紧连在一起! 果不其然,野熊果然开始抱着这棵树用力摇晃了起来!乔清钰庆幸自己没有往更高的地方爬去,否则此刻定是要被甩下去了! 但眼下的情形也丝毫称不上是乐观,这棵树太光滑了,连个可以下脚省力的支撑点都没有,乔清钰有些绝望地想,恐怕是等不了救兵来了...... 那头野熊很有耐心,像是在玩一样,坚持不懈地摇着树干,就等着乔清钰体力不支掉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乔清钰感觉眼睛已经开始冒起了金星,他快坚持不住了,力气马上就要被消耗殆尽...... 在乔清钰快要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自己突然一寸一寸地在往下滑落,可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树干不让自己滑落的速度加快,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上挪动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他废了 被莫大的绝望和恐惧所淹没的乔清钰闭上了眼睛…… 野熊摇晃树干一下,他就往下滑落一寸,最终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从脚上传来,乔清钰强打起精神往下一看,他的双脚已经被野熊狠狠咬住了! “不!!!大师兄!!!”这一幕正好被气喘吁吁地带着爹娘匆匆赶来的罗枫看到,他凄厉的哭嚎声再一次刺激到了野熊的攻击欲! 只见黑熊紧紧咬牙,猛力甩头将乔清钰往下拽,在被野熊甩在地上之前,他已经彻底痛昏死了过去。 罗远秋和游舒薇纷纷飞到乔清钰的身边去。 看着已经被野熊咬断双脚的乔清钰,霎时间都红了眼,罗远秋朝黑熊发起猛烈的进攻,而游舒薇知道,若是不及时止血,这孩子的命恐怕就捞不回来了,于是她抱起乔清钰拼命往山下跑! 罗枫哭着紧紧跟在后边,一声声地喊:“大师兄!大师兄!乔清钰你不要死啊,你别睡了!快睁开眼睛跟我说说话……” 罗远秋手起刀落,温热的熊血喷溅在他的脸上,野熊颓然倒地,再没了生息。 等乔清钰恢复意识醒来之后,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腿上包缠着药纱,空荡荡的已经少了两只脚存在…… 他明白,他废了,再也不能行走了。 那一年,圣罗山庄专门替他打造了一双脚,可这只能让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并不能改变他已经是个不能走的废人的事实。 也是在那以后,罗枫无法无天的性子收敛了许多,他整日得了空就陪在乔清钰的身侧,鼓励他振作,教他练习御儡术。 “乔清钰,为何小的时候,别人都躲着我,就你愿意陪我玩儿呢?” “当年我这条命是庄主救下的,对你好,也是回报他。” “乔清钰,你怎么又愁眉苦脸的?我欠你的是不是啊?给本少爷笑一个!” “乔清钰,你放心,本少爷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能够重新恢复行走!” …… 这十年转瞬即逝 失去双脚再也不能行走的乔清钰刻苦勤奋地练习御儡术,早已突破了第八层。 与此同时,他还将嗅蔷斋的蔷薇都照看得极好,深得庄主夫人游舒薇的喜爱,可惜庄主夫人红颜薄命,三年前患了绝症,弥留之际,将这嗅蔷斋赏给了乔清钰居住。 而罗枫,自庄主夫人离世之后,他便又开始变得不学无术,御儡术不好好练,没事就跑到后山上去屠熊发泄,短短月余,就将后山的熊都屠了个干净。 被乔清钰知道之后,气得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再跟罗枫说一句话。 最终还是罗枫按捺不住,厚着脸皮缠住他非要逼他搭理自己,乔清钰才脸色铁青地骂他荒唐。 “就算你将这世上的熊都给屠个干净,我的脚也没法重新长出来,庄主夫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枫儿,我从未怪罪于你,若不是你找来庄主和庄主夫人,恐怕我早已死无全尸了。” “你别再胡闹了。” 罗枫如何能听得进去? 乔清钰并不知道,庄主夫人游舒薇的绝症,是心疾。 游舒薇与乔清钰的娘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知己,她一直都在为当年没能救下他们两夫妻而感觉到愧疚,这病根,一早就埋下了。 直到后来,乔清钰因为罗枫的原因而出了意外,失去双脚丧失了行走的能力,游舒薇自责不已,认为是她没有照顾好挚友的孩子,她是个罪人。 久而久之,这些痛苦的愧疚哽塞在游舒薇的心头,教她吃不下,睡不好,夜里梦魇都见着挚友质问她为什么要害乔清钰沦落成一个废人…… 最终,年仅二十八岁的庄主夫人游舒薇,丢下罗枫与罗远秋,郁郁而终。 这一切,罗枫比谁都清楚!但他不能让乔清钰知道。 所以,无处发泄的他,认为那头野熊才是害死娘亲的真凶,他要屠净这些凶悍可怖的畜生,替他娘亲偿命,给乔清钰报仇。 “庄主夫人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一定会很难过。” 罗枫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就怕一时冲动,将游舒薇的死因泄露给了乔清钰。 于是他便有了第一次离家出走的动作。 再后来,只身闯荡江湖,渐渐成熟的罗枫,开始释怀了这些原本难以疏解的心结,与乔清钰的关系也比以往更为亲近了一些。 最后,他在百花楼见着沈无忧打造的自行车,脑子里立马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他想要学会这自行车的打造方式与运行原理,想要替乔清钰做一双能轻易滑动着走,想停下就能停下的鞋子! 这样,乔清钰就能像小的时候一样,跟他一起追逐打闹,再也不要被困在那笨拙的轮椅之上。 回到现实。 “如果有一天,你能站起来走了,你最想要去哪儿?” 乔清钰微微勾起唇角,笑答:“想要回西城看看雪。” 他的家乡,就在鹫鸣山脚下的西城,那儿冬日有瑞雪,整个城里银装素裹,温柔静谧,美不胜收。 这样的光景,在炎热的南城是见不到的。 罗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大师兄想家了。 “好,等我下次回来,就带你去。” 听他这般回答,乔清钰忙追问:“你又要走?” 罗枫点点头,神秘地笑道:“嗯,我去干点大事,回来给你个惊喜,你乖乖等着就好!” 见他不愿意说,乔清钰也不勉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还跟我卖关子?” 罗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大师兄想家了。 “好,等我下次回来,就带你去。” 听他这般回答,乔清钰忙追问:“你又要走?” 罗枫点点头,神秘地笑道:“嗯,我去干点大事,回来给你个惊喜,你乖乖等着就好!” 见他不愿意说,乔清钰也不勉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还跟我卖关子?” 罗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大师兄想家了。 “好,等我下次回来,就带你去。” 听他这般回答,乔清钰忙追问:“你又要走?” 罗枫点点头,神秘地笑道:“嗯,我去干点大事,回来给你个惊喜,你乖乖等着就好!” 见他不愿意说,乔清钰也不勉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还跟我卖关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木牌?麻将? 十日后。 无忧召来了无忧谷中的所有人在璇玑殿集合。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想必大家彼此之间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熟悉和了解,从下个月开始,咱们无忧谷就彻底步入正轨,开始打造第一批属于无忧谷的武器了。” 众人纷纷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方茗和王大可学了接近一个月的绣工,简直是连吃饭拿筷子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翘兰花指了!听到无忧宣布说可以不用再练习绣工,简直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江鼎,你除了负责组织每日的晨跑,还要负责伐木一事,近期暂时还用不着木头,你就带着其它几位力气大的同门一起协助苏芸炼铁,可行?” 江鼎和苏芸齐齐点头:“没问题的掌门!” 无忧满意地点头,接着安排:“与我学过绣工的弟子们待会到偏殿集合,我看一下你们的练习结果如何。” “好的掌门!” “想要学自行车工艺的,每日晨跑后到造器屋来找我,打造自行车所要用到的器物和配件我会一一告知,你们得自己去完成,这个过程不会简单,我也不想要看到任何一个半途而废的伙伴,所以请慎重做决定,一旦开始,不容反悔,并且,不可向外交易!一旦发现,做驱逐处理。” 无忧到现在都记得礼琛对她的教导,从商要有诚信,不能辱了天玑门的清誉。 “虽然我想相信门中弟子不会做出败坏门风的傻事,但我还是要把这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真有人学了手艺就痴心妄想着要出去自立门户的话,就别怪我管不住我身边这些个神仙妖怪的手,万一什么法术打偏到你身上,那就真算是老天开眼。” 适当做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也不是不可取? 众弟子齐声应道:“谨遵掌门教导!” 无忧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把桌案上完整的臂弩分解图递给礼琛,让他帮忙将图纸散发到各个弟子的手中。 苏芸拿到图纸定睛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掌门,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复杂。” 有些小配件极其精巧,苏芸还从未炼过这种铁器,一时间倍感压力,虽然她想过自己负责的部分不会简单到哪儿去,但她万万没有料到,掌门竟然这般高抬她,一来就分了个这般可怕的任务给自己! 无忧抬起手,挽起衣袖露出手上的臂弩,瞄准门框,按动手心的机关,一枚细箭就笔直地飞射而出,紧紧嵌在了门框之上,江鼎使了不少力气才拔出来。 “此物名为臂弩,是我与更生师父共同打造出来的,可以称之为弓箭的改良版,我知道臂弩的制作工艺算不上简单,但我说句实话,比自行车要简单得多,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够做到,也能做好!实在是觉得自己学不了,也帮不上忙,更不想闲着浪费时间的......” 无忧拿起桌案上最后一张大图纸,展示给弟子们看:“没有关系,咱们还有休闲小组的任务,做木牌!” 唐老爷子看着无忧那张设计图,乐了,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什么木牌,这叫麻将!或者马吊也行!”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好孙女,被封锁了记忆,竟然还能想得起麻将? 难不成她曾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还用电脑上网打过麻将? 无忧震惊地瞪大了眼:“爷爷,您认得这东西?” “当然认得,这东西就交给我来替你打理吧,很简单。”唐老爷子也不想要闲着,就想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多替无忧做一些事来弥补曾经对她的伤害。 希望无忧有朝一日什么都想起来的时候,能够原谅他。 这东西是无忧曾经在天玑门时,梦里见过的。 造自行车时压力太大,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梦到这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场比拼或者说更类似于四人的博弈? 木牌总共一百零八张,有不同的花色,总而言之挺有意思,她一直想要做一套出来和礼琛他们试试,但事情压得太多,一直到今日才有时间着手制造。 无忧看到唐老爷子这样的反应,猜到这木牌兴许也是来自属于她那个世界的东西,否则爷爷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么,曾经梦到的自行车,那个黄发垂髫的小姑娘和老爷爷,难不成就是小时候的她和爷爷? 不知不觉间无忧仿佛又要沉浸在思考自己身世来历之中,无忧感觉强行压下自己的进一步推测,面露担忧地对唐老爷子问道:“爷爷,您不需要多休息休息?” 唐老爷子急忙摆手:“爷爷还没老眼昏花呢!这点小事,不打紧。” 听到这番话,无忧感觉心头翻涌起莫大的辛酸与苦涩,想到爷爷的时日已经不多,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 于是无忧努力挤出一丝还算得上是自然的笑容:“好,从今往后,爷爷就是咱们无忧谷休闲小组的带头人!” 将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之后,无忧带着方茗等人到了偏殿,她提前请礼琛用法术复制了四个臂弩出来放在那儿。 无忧把那几个臂弩分到方茗、王大可、吴涵儿和向子书的手中。 “现在,你们将手中的臂弩全部拆散分解,然后试一试靠图纸上所画的步骤再将它们重新拼回去。” 吴菡儿欲哭无泪:“掌门,这太难了,我还是去做麻将吧......” 无忧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笑着:“你先试试可好?我会在这儿一直陪着你们的,有什么搞不定的地方,就问我。” 听到无忧这样说,吴菡儿便也不再退缩,拿起臂弩就动手开拆,反正有掌门在,怕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最先完成的,是王大可,他抹去额角的细汗,长吁一口气,心中暗自嘀咕:这玩意简直比重组手枪还要费劲,这沈无忧到底什么来头? 她说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可她做出来的东西,全是来自现实世界里的,这臂弩有更生的协助,要做出来的确也不难。 但按照她失忆是真的来推测,她究竟是有多高的智商,才能够做到把这东西拆得稀碎,又完整地装回去并且研究出制作过程? 就算她失忆是假的,这玩意儿放在现实之中,除开专业人士,对外行来说也算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了。 更何况,这沈无忧如果真的也是参赛玩家,她这连胤罗一掌都挨不了的凡人角色,做的事情却比更生还要高调,难道是不想玩儿了,故意找死? 还是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修炼 她其实是在做着看似最蠢的事,却在暗中操控着大局? 更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也是个异常聪明的人,他从来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可他却这般支持沈无忧这人,难道这其中,真的还有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的隐情? 王大可,就是更生口中那个,花五百万买个顶级初始属性角色的王十一。 他也正是那个,钱多得烧着玩儿的傻子。 但王十一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傻子,他很富有,富有到五百万对他来说,就等同于更生眼中的一百块钱。 如果让更生花一百块钱买一个顶级初始属性的角色,就能在这个庞大的虚拟游戏世界之中真实体验一把当神仙的感觉,更生也一定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亏本的买卖。 对于在现实之中的一线城市一环内拥有整整两百亩地的王十一来说,输赢都不重要,即便是被淘汰了,他在现实之中呆腻味了,想要回到这个世界里,也不过只是想和不想的问题。 但眼下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最初的他,是所向披靡的强者,可因为他整日调戏仙女、吃喝玩乐,不知不觉中却被胤罗追赶甚至超越...... 传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也就是他突然下凡来历劫的原因,王十一预感到最终的对决快要到来了,与其被胤罗揍哭,还不如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就算是输了,别人只会说这一切都是胤罗趁人不备,不会认为是他玩得太嗨了,活生生将一手好牌给打得稀烂。 说到打牌,王十一倒是迫不及待想等那新鲜麻将现世,这世界里的新鲜玩意儿他也差不多玩腻了,现世中的消遣,倒显得更为难得了些。 方茗拼得几经崩溃,抬起头来想喘口气,却看见王大可撑着脑袋在那儿发呆,他一时好奇,问道:“大可师兄,你拼好了?” 王大可回过神来:“嗯,真的好难。” “......”方茗只觉无言以对,他一个已经拼好的天才,在他这个还一头乱麻的傻子跟前说真的好难? 无忧听到两人交谈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三字经》,凑过去一看,嗬!王大可竟然已经拼好了?! “你试试能用吗?” 王大可点点头,将臂弩戴上,瞄准门框按动机关...... 咻!噹!成功了! 无忧鼓手由衷称赞道:“厉害啊王大可!” 只比她和礼琛两个人一齐重装时多花了半个时辰! 王大可谦逊地笑着摆摆手:“若是没有图纸,我是决计拼不回去的。” 无忧坏笑着挑眉:“哎,真的很厉害了,要不这样,你留在这儿指导他们,我去找礼琛说点事?” “......”王大可微微一愣,新婚燕尔,黏得紧也正常,如此想着,他也乐意帮她这个忙:“去吧,这儿放心交给我。” 无忧跑到炼铁屋里找到正在指导苏芸制作模具的礼琛,两个人一齐从炼铁屋的门口消失不见。 他们来到了瀑布的悬崖之上。 礼琛看着无忧:“准备好了吗?” 无忧双手握着玉桑送给她的玄空扇,神色坚定地点头:“咱们开始吧!” 只见礼琛施法将无忧身上的封印接触,无忧只觉那一瞬间,无穷无尽的能量在她的体内翻滚涌动,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状态。 “闭上眼睛,凝神静心,气沉丹田,将你的神识与体内的灵力融为一体。” 无忧打坐在地上,按照礼琛所说的去做,于是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在自己的体内肆意游走,令她有种身处火海之中的灼热感,细致到她每一根血管的收缩跳动都能感知得到! 渐渐的,那个被称为神识的小人儿,在吸收着她体内所有奔腾流动的能量。 一开始因为被强行压制又突然被释放出来的灵力,慢慢从一种狂躁的状态,开始能够得到控制,最终沉静下来,能够被无忧的神识所完全掌握。 礼琛看到无忧的神色从一开始的痛苦转变为此刻的放松,就知道无忧已经成功了。 “现在你试着用你体内的灵力去操控一下湖水。” 无忧睁开眼睛,瞳孔之中隐隐散发出纯净的幻光,这与她看见稀奇玩意儿时候所散发的光芒不同。 这是极大的能量振奋,而不是精神上的振奋。 无忧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神识上,操控着神识利用灵力进行御水的动作,与此同时,她的肢体也在随着神识同步动作。 只见她轻轻抬手,那湖中便掀起了一面水墙来,无忧又惊又喜,一时间有些失控,那水墙就直直朝他们压了下来! 礼琛感激出手施法将水墙拍回湖中:“傻丫头,你也要等把水墙化开之后再高兴啊!” “嘻嘻,我被吓着了嘛,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无忧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和礼琛一样,成为一个会法力的神仙!! “只要你勤加修炼,就能掌控自如了。” 无忧眨巴着眼睛,问道:“如果我要达到你现在的程度,需要修炼多久?” 礼琛直直地盯着无忧,往她的神识中看去。 礼琛看到无忧的神色从一开始的痛苦转变为此刻的放松,就知道无忧已经成功了。 “现在你试着用你体内的灵力去操控一下湖水。” 无忧睁开眼睛,瞳孔之中隐隐散发出纯净的幻光,这与她看见稀奇玩意儿时候所散发的光芒不同。 这是极大的能量振奋,而不是精神上的振奋。 无忧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神识上,操控着神识利用灵力进行御水的动作,与此同时,她的肢体也在随着神识同步动作。 只见她轻轻抬手,那湖中便掀起了一面水墙来,无忧又惊又喜,一时间有些失控,那水墙就直直朝他们压了下来! 礼琛感激出手施法将水墙拍回湖中:“傻丫头,你也要等把水墙化开之后再高兴啊!” “嘻嘻,我被吓着了嘛,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无忧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和礼琛一样,成为一个会法力的神仙!! “只要你勤加修炼,就能掌控自如了。” 无忧眨巴着眼睛,问道:“如果我要达到你现在的程度,需要修炼多久?” 礼琛直直地盯着无忧,往她的神识中看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五行能量 礼琛迟疑了片刻,心想既然母上能放心将这玄空扇赠予无忧,那扇子里的东西应当都是没有问题的,最终他笃定地点了点头:“嗯,吃吧。” 无忧仰头将那罐十全大补丹都送入了口中。 丹药进入无忧的胃部,顷刻间就全部消散化开,无忧只觉胸口又燃起了巨大的灼热感,似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了一般,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来…… 无忧揪住心口的衣襟,紧紧皱起眉头,竭力隐忍住那股狂躁到好像要爆炸一般的灼热,咬牙说道:“我好像吃得太多……” 礼琛急忙伸出手去轻抚无忧的眉心,用神识去探她此刻的情况。 遭了!这十全大补丹里竟然有与无忧自身灵力不能进行融合的能量! 意识到事态严峻的礼琛立刻开始运法替无忧稳定体内躁动的灵力。 “忧儿你先别着急,我先将你体内原有的灵力都转移到我的身上,然后你用神识先将新的能量吸收,将它压制在最里边。” 无忧稳住心神,开始集中精力按照礼琛所说的去做。 “现在我将你的灵力逐渐送回,你试试能不能将它放在新能量的上面。” 这时的无忧开始感受到,新能量要比她原本的灵力更厚重一些,此刻新能量已经沉稳下来,她再将自身原本轻盈的灵力缓缓吸收时,就不再像方才那般激烈澎湃。 反倒是有一种,以一种看似分崩离析又紧密非常的矛盾方式,结合在了一起。 很微妙。 她只觉自己体内那个神识小人,好像长大了些。 待无忧面色恢复如常,礼琛适才放下心来,收回手,关切道:“感觉如何?” “嗯,没事了,方才是什么情况?我感觉有一种陌生的新能量在我的体内横冲直撞的,将我自身原本平和的灵力冲得四分五裂……” 礼琛将无忧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头以示安慰,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湖边的浅滩之中,一时间水花四溅。 “新能量就是这枚石头,你原本的灵力就像是这水,我这样解释,忧儿可能明白?” 无忧一听,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眼下你可能还无法随意操控这两种不同的灵力,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合适的人将金行能量转移。” “不行。”无忧果断摇头:“这是属于我的能量,才不要白白送给别人呢!” 礼琛微微蹙眉,担忧地说道:“可是,两种能量的话,在你运用灵力的时候,会有极大的隐患,金能生水,你的神识还无法承受超过你修为太多的灵力,会走火入魔的!” 金和水? 无忧似乎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灵力与五行能量有关?” 礼琛点头,耐心解释道:“五行有生成、相生、相克的顺序,生成的顺序是木、火、土、金、水,相生的顺序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相克的顺序是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 “父亲是火行,母上是木行,我是土行,你是水行。” 如此说来…… 意识到相生相克这一点的无忧一拍脑门:“胤罗和更生师父修的是何?” “胤罗是火行,师父是金行。” 那么,无忧的水行能量,是可以克制更生的火行能量的,而更生之所以不敌胤罗,是因为他的金行被胤罗的火行所克制! 要敌过胤罗,她就需要利用现在体内的金行能量来加强她的水行能量,而要敌过胤罗……她还得要掌握被她水行能量所克制的火行能量才行?! 木……能生火。 而水……能生木! 如果她能完整掌握平衡金、木、水、火四种能量,那么想要从胤罗和更生的手中争夺到这个世界的掌控权,也并非是无稽之谈? 假设无忧将金生出来的水行能量,转换成木,等木行能量到达一定的程度时,她再提炼成火…… 不行,这个假设有极大的风险!如果不能将相克的能量分开,那么到最终,灵力还是会全部变成水,因为没有土的克制。 照这样分析…… “我们的体内……只能存在一个神识吗?” 礼琛被无忧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震惊得瞠目结舌! “忧儿的意思是……” 无忧神色严肃地点头:“我想修炼出四个神识。” !!! 礼琛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否认:“这太荒诞了忧儿,说难听些,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想要试试看。”哪怕这世界上真的还没有人同时拥有四个神识,也从未有人尝试过,她也仍旧想要去做一做。 “……” 看着此刻眼神之中迸射出坚定信念的无忧,礼琛欣慰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捏了捏无忧的脸蛋:“只要忧儿想做,我相信你可以。” 得到礼琛支持的无忧开心搂住礼琛的脖子,像只猫儿一样凑过去啄了一口礼琛的唇,笑靥如花:“我觉得,也许三个神识就足够了。” 一个神识里存在金和水,一个神识里存在水和木,最后一个神识里只存放火,足以。 就在这个时候,无忧感觉周遭的一切又突然停止了! “啧啧啧,你还当真不是个吃素的。” 是神秘人!他竟然提前找来了! 无忧眨了眨眼,挑眉冷笑:“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你已经做好选择了不是吗?” “没办法啊……”无忧伸了伸懒腰:“谁叫你们如此卑鄙,掐中了我的软肋?” “不想被左右选择,就得做到心无旁骛,做一个没有牵绊的人,那样,会很孤独的。” 无忧当然明白利弊共存这个道理。 这一刻,她比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 “我爷爷说的可是真的?如果我争夺不到这个世界,就会被这个世界所驱逐?” 无忧虽然怀疑,但不能笃定,神秘人他们,或许并不想伤害她,也没有必要利用爷爷来对自己撒谎,她相信爷爷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定是发自内心的话,希望她能留在这个有礼琛和伙伴们的世界。 “事到如今,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对你隐瞒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承诺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可以将让你永远留在这里作为交换条件,包括你一直想要找寻的记忆,也可以释放给你。” 这么诱人的条件?! 无忧倒还真的有些心动,但交易嘛,总得要你来我往:“再加一个。” “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是无敌大棒槌那种过分的东西。”无忧绽放出一个腹黑的笑容:“再给我两个神识,我才能打得过他们不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人格相遇 神秘人沉默了。 无忧倒也不慌,同样保持沉默,等他开口。 “规则并不允许我这样做。” “嗯。”无忧点点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继续保持沉默。 天晓得程序员爸爸在计算机面前有多无奈,遇到这么个沉得住气的合作人,对他这种社交经验几乎为零的理工男来说,简直是噩梦! 他一点主动权都争取不到。 “但是你可以试一试开发两个独立的人格出来,这样你的身体里就能够拥有多余的神识。” ??? 无忧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人格是什么,能不能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我会把关于人格的解释与你的记忆一齐输送给你。” 程序员的话音一落,无忧再次出现了上一次恢复前世记忆时的感觉,就是脑中像是有一根极细的弦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整个感官里只有那尖锐到可怕的声音在不断回想,脑子里开始出现强烈的,撕裂一般的剧烈疼痛! 彻底被折磨到崩溃的无忧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捂着头撕心裂肺地尖叫出声...... “啊!!” 经过一阵度秒如年般的漫长摧残,无忧终于恢复了平静,虚弱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深呼吸一口,开始整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 她叫唐无忧,在现实生活中,除了是一个依靠在游戏里贩卖稀有装备为生的网游大佬,还是一个因为忍受不了家人那近乎病态的掌控而离家出走的......天才? 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过得比她还要悲催的天才了吧。 她这个天才,一没有为数理化天文等项目做出贡献,二没有研究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伟大发明名扬天下,她整天做的,不过就是宅在电脑前,打打boss捡捡稀有装备写点出其不意的攻略,卖点小钱供自己吃喝住,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每天都和孤独狂欢。 几乎在游戏里没有品尝过失败滋味的她,却在浪博玩游戏公司这里栽了一次又一次的跟头。 不过无忧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以为的失败,其实都是在为她来到这个虚拟世界做铺垫。 白苓选择救下弄霜那一刻,若儿选择救下礼琛那一刻,唐舒在儿女情长与家仇国恨之间选择了后者那一刻。 少了其一,兴许都不可能被浪博玩游戏公司选来当作真人npc。 呵!什么真人npc? 这就是一个欺骗她选择签下合同的幌子! 这场劳什子比赛就是个噱头!这场比赛一结束,正是他们大笔捞钱的好机会,怎么可能甘心将这个庞大的虚拟世界拱手让给玩家来统治? 正应了那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已经取得成功的商人,就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最可笑的是,无忧现在却已经和这奸诈狡猾的官方成为了合作关系? “终于舍得让我出来了。” 无忧心头咯噔一声...... 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沈无忧,现在我在你的身体里。” !!! 无忧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闭上眼睛认真地去感受声音的源头,就像是礼琛教她的那样,用神识去感知自己的身体内部。 最终,无忧在自己的脑海里,找到了和自己声音一样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个姑娘,散着一头青丝,皮肤白得有些病态,穿着一袭黑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虽然她和无忧的身高体型一模一样,但她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像现在的无忧...... 准确来说,她长得更像是吴游,上扬的眉眼英气十足,但并不似吴游看上去那般阳光开朗,而是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孤独感。 她神色平静,眼中看不到一丝波澜:“我获得自由那一刻,你与我的记忆,就已经可以共享了。” “你是......我?” 她摇头否认:“不能这样说,我是唐无忧,我的身体,在现实,而你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沈无忧。” ??? 无忧无法形容她自己此刻心里什么滋味,眼下的情形,她能不能总结为,她正在被自己拒绝? “好,为了区分,你称我为沈,我称你为唐,可好?” 唐点点头,表情仍旧是格外淡漠平静:“可以。” “你与我......是不是......”虽然无忧眼下没有办法去接受和相信这个假设,但唐此刻对她的态度,令她不得不朝这个方向去推测:“两个人格?” “是。”唐迈开长腿,主动走到无忧的跟前,一字一句仔细说道:“我的意识,在现实记忆被完全封锁的情况下,进入到了这个世界里,而你就是我的意识在这个世界里经历过一系列的成长之后,所塑造出来的人格,现在你与我相遇,可以暂且解释为人格相遇。” 无忧微张着嘴,呼吸有些沉重,她定定地看着唐,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问:“我可以理解为,虽然你与我是两个独立的人格,但我们同时又是更亲密的关系?” 唐的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只见她轻扯唇角,一个极浅的笑容:“你不用紧张,也不必急着套近乎,我不会摧毁你的,虽然你比我更为强大,但你也不能摧毁我,你与我是共生的人格,我完蛋,你也会跟着完蛋。” 莫大的恐慌涌上无忧的心头,她还是头一次面临这般无所遁形的窘迫。 赤果果的,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所有展露给另外一个......人? 无忧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只能在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里才能生存,如果在离开这个虚拟世界回到现实生活中的时候,唐死了,那么她也会随着游戏比赛结束时的暂停时刻,瞬间灰飞烟灭。 因为没有唐,失去身体,变成大脑之中一串数据代码的她,并不能够被现实中唐的身体所接纳。 “为什么你会愿意留下我这个人格?” 唐没有立刻回答她,但无忧看到她藏在阴影之下的那双眼睛里似乎泛起了些许水光。 “我很孤独。” 此刻已经与唐记忆共享的无忧,当然能够感同身受地理解她所说的孤独有多可怕。 无忧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靥:“而且你还很喜欢我。” 唐并不想否认,一脸坦然地承认:“你的确比我讨喜,更像是小时候的我。” “所以,现在我的身体里,已经拥有了两个人格,能容下两个神识?”无忧也没有想到这人格来得这么容易,本来还以为会要将自己逼疯,或者是要受到什么极大的伤害和刺激时,才能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来。 “第三个人格交给我。”唐整理情绪和神色的动作极快,此刻又恢复到最初那平静异常的模样:“只是夜里你或许会睡不安稳。” 第一百七十九章:主动配合 无忧咽了口唾沫去滋润干涩发紧的喉咙:“你的意思是......” “想必你已经发现了,在你恢复那些所谓的那些前世记忆时,余念音给你带来的刺激是最大的。” 果不其然!!! 唐在游戏过程中,真的爱上了余念音这个虚拟的游戏人物!无忧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困惑,那就是为什么白苓和若儿的记忆,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刺激,而关于唐舒的,却是那么扣人心弦,能引起她情绪上的强烈共鸣! 起初无忧以为是白苓和若儿的时间太久,而唐舒的是最接近的才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现在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你想塑造一个她?” 无忧脑补了一下念音在她的身体里同她和唐一起共存的情形,总觉得好像……嗯……很荒诞,又很奇妙。 “嗯,所以今后你睡觉的时候,请将大脑的主导权交给我,或许你在睡梦之中会感受到一些不太舒服的刺激,但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唐顿了顿,随即用略带哀怨的眼神盯着无忧,抱怨道:“我好不容易能够有真实地触摸到念音的机会,你倒好,还没等我被放出来,就害得她被官方清除了。” 无忧觉得这锅背得不是很愉快,微微蹙眉:“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让她在礼琛面前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了!” “总之我必须要将念音的人格做出来,你必须答应。” 一想到念音在无忧跟前灰飞烟灭的那一幕,唐的心中就如有万箭穿心一般痛苦。 “我不答应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你绑起来,不让你出来吧?” 唐又扯出一抹浅笑:“你可以这样做,不过一旦你这样做了,就没有办法敌过胤罗和更生,到那时,你可舍得与礼琛分离?” 无忧哭笑不得:“你是我大哥,我听你的,但前提我得先说好,除了我睡觉和我主动邀请的时候,你都不能与我争抢身体的掌控权。” 还没等唐回话,无忧又补充了一句:“念音也不行,她若是操控我的身体,很容易会被人看出异样。” 唐舒皱起眉头,很是嫌弃地看了无忧一眼:“你还真是比我笨了许多。” ??? 无忧现在,是在被自己的主人格吐槽笨?! “我呸!你什么意思?!” 只见唐无奈地叹息一声:“在你的身体里我和念音可以卿卿我我为所欲为,掌控你的身体,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 听到唐的解释,无忧再一次脑补了一下唐和念音在她脑海里卿卿我我为所欲为的画面…… 会不会刺激得有点过火了?! 这会严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啊! 无忧弱弱地提议:“我觉得,你们……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照顾一下我的面子,我可以容忍平常的卿卿我我,可是这个为所欲为,能不能等我睡觉的时候再进行?” 唐淡淡地看了无忧一眼,挑眉问她:“怎么?你怕有压力会流鼻血吗?” “不是你这……”无忧羞于启齿,想要找委婉一点的形容词来表达她的想法,但一时之间大脑又一片空白,急得她一双手在半空中无处安放地胡乱比划:“嗯……你这……你看到我和礼琛为所欲为的时候,不会尴尬吗?” 唐一脸轻松地摇头:“我很自觉的,这种时候我一般都闭着眼睛睡觉。” 无忧的脸瞬间红得像个摇摇欲坠的熟透的柿子一般:“你还真的能看到?!” “我真没看,只是听到了。”唐很是镇定地继续抛出一句让无忧想要立刻马上钻进地缝中躲起来的话:“你的声音,很是抓耳。” 轰!火山爆发,滚烫又红得发光的岩浆瞬间迸发…… “我……我们的对话今天就到此为止!”无忧抛下这句话,立马将意识从神识中抽回,重新掌控身体。 她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还没来得及开始哭,就听到神秘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们聊了什么?让你的表情变化这么丰富。” 无忧一想到这个卑鄙的神秘人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诓骗她叫他爸爸,肚子里的火气就开始燃了起来,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言:“想知道啊?自己琢磨去吧。” “现在你已经不属于npc的设定了,所以我无法再取读到你的信息,还请你今后主动配合。” 主动配合? 这神秘人怎么总是喜欢逗她笑呢? “可以,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诓骗我叫你爸爸,我就配合你。” 程序员隔着屏幕都能够感觉到此刻这巨大的尴尬…… 他的手指不安地跳动在键盘上,有节奏地劈啪作响。 “礼琛是我最满意的儿子,你嫁给他,叫我一声爸爸,不应该吗?” ??? 无忧被堵得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去反驳他。 “你们做好决定了吗?” 虽然无忧觉得官方的做法确实有些龌龊,并且毫无诚信可言。 但她现在也算是一个参赛玩家了,只是她想要的大奖,只是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和礼琛花好月圆比翼双飞,对其他的玩家们来说,也算不上不公平或者是作弊。 “把合同拿来吧。” 无忧的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一份崭新的合同,外带一只笔。 她大致瞥了一眼,与唐最初所签下的那份差距不大,只是有一条规则进行了改变。 从最初通过失忆状态存活到最后,并指出自己接触过的人中哪些是来自现实的玩家,就能获得五百万的奖金。 现在改成了淘汰所有参赛玩家,成为最终的胜者,就可以获得这个游戏的终生免费体验权。 外加一条,这份合同的内容,必须对所有人保密,不能泄露出去,否则立马失去这个体验权。 无忧挑挑眉,谁也不亏,谁也不赚,各取所需,还算得上是平等。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签下了唐无忧这三个字。 随着合同的消失,空气也开始重新流动了起来,礼琛那温柔又宠溺的笑容逐渐恢复动态。 无忧赶紧将头放回礼琛的肩膀,笑着冲他眨眼睛。 “嗯?忧儿……”礼琛有些错愕地皱起眉:“你的手什么时候放下去的?” !!! 啊!她早就忘了刚才是她主动凑上去勾住礼琛的脖子献吻的!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发挥她最擅长的优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刚刚啊,你没察觉到?” 礼琛一头雾水地摇摇头,心想是不是方才被无忧那突如其来的吻给迷晕乎了,所以人有些飘。 无忧眨巴着眼睛,一脸乖巧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想吃西瓜,又不想啃得满脸都是瓜汁,于是她下意识地说道:“我渴了,想去榨点果汁喝。” 第一百八十章:悬赏令 礼琛不明所以:“榨果汁喝?” “嗯,走吧,我请你喝!”无忧拉着礼琛往山下飞去,岂料刚落地,突然一道墨蓝色的光影闪过! 胤罗一把将无忧的脖子卡住,将她带离礼琛的身边,冷笑着凑近她的脸,眼神之中游动着杀气:“好一个深藏不露的新娘子?” 礼琛暴跳如雷地冲着胤罗低吼:“放开她!” 胤罗撇了礼琛一眼,挑眉不屑:“你认为,本王会听你的?” 真是不自量力。 无忧一张脸因为窒息而涨得绯红,咬着牙异常柔弱地对胤罗说道:“有话好说。” “你以为本王还会上你的当?嗯?”胤罗手中的力量又加重脸几分,无忧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断了。 “封印灵力装弱者,你把本王当猴耍?!” 此刻的无忧连呼吸都极度困难,更不要说能再次开口说话。 礼琛清楚,碰上胤罗这种对手,不能来硬的。 “你若是杀了她,就永远不可能再得到小姨母的原谅!” 胤罗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愕,很快便恢复了冷酷无情的面容:“威胁本王?” 礼琛看着逐渐脱力停止挣扎的无忧,慌得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声喊道:“她快断气了!你听我说完成吗?!” “成,你不能过来扶她。” 胤罗松开手,无忧瘫倒在地上,咳嗽个不停,大口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感觉发黑的视线逐渐恢复之后,虚弱地从地上撑起来,感激地望向礼琛。 看到无忧安然无事,礼琛也算是能松一口气,他将目光从无忧那儿转移到胤罗的脸上,与他四目相对:“她是小姨母最宠爱的丫头,我并没有威胁你,而是在提醒你。” “是吗?”胤罗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无忧,揶揄道:“看上去倒是比那头畜牲讨喜。” 无忧摸着脖子,忍下那一阵阵火辣的疼痛,一脸讨好地看着他,笑说:“魔王您怎能拿我跟那只臭狐狸比呢?他性子又差,嘴上也从来不积德,我可比他让人省心多了!” 这新娘子的伶牙俐齿,胤罗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无忧的刻意讨好而受到影响,用异常阴森可怖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威胁道:“你再废话一句,本王就拔了你的舌头。” 见着这招对胤罗没用,无忧眨了眨眼睛,心想此刻在胤罗跟前装弱者只会讨来他的反感,所以必须得反其道行之,拿出他眼中强者应该有的架势,兴许能挣得他几分高看。 如此想着,无忧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站好,拍去身上的尘土,直视着胤罗的眼睛,正色说道:“那就不废话,我切入正题,你来我无忧谷想做什么?” 胤罗伸出手,将一张纸糊在无忧的脸上:“自己看。” 无忧将脸上的纸拿下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悬赏令?! 内容是当今圣上重金悬赏无忧谷掌门人吴游公子的下落! 这悬赏令是胤罗在凡界时无意间看到的,听围观的百姓们议论,这吴游公子造了个神车,名为自行车,可以代替骏马进行驾驶,当初在百花楼拍卖时,元卿侯爷花了三万两黄金拍下,在万寿节那天送给了当今圣上作贺礼,没想到这圣上爱不释手,说什么都想要见上这吴游公子一面! 可惜啊,这无忧谷在何处,世人都无从得知,所以也没人能找得到吴游,圣上这才下了悬赏令! 元卿倒是能找,但他并不愿意,吴游的存在对他来说,亦是一种威胁。 胤罗一看这自行车就知道了这无忧谷的掌门人吴游,也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参赛玩家,所以他直接撕下这张悬赏令杀到了无忧谷来。 正巧他到的时候,只有林香在菜园里浇水,他还没怎么动手,那姑娘就全招了。 吴游就是无忧,礼琛刚迎娶不久的那位看上去柔柔弱弱又伶牙俐齿的新娘子! “你倒还挺招摇?主动送上门来了?” 无忧本来以为胤罗突然来找她麻烦是因为后知后觉到他受了她的忽悠,但眼下这封悬赏令,虽然无忧还不知道为何当今圣上要重金悬赏她的下落,但她隐隐觉得可能这件事会牵扯到她的身世来历。 这可如何是好,礼琛还在旁边看着,如果胤罗等会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将礼琛置于险境,那她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没有办法了,只能兵行险招。 无忧转过头,看向礼琛,满脸写着恳切:“阿琛,你相信我吗?” 礼琛愣了愣,点点头:“怎么了?” “你去保护好众弟子,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如果待会胤罗有任何动作,那么她只能见机行事了! “不行。”礼琛果断地摇头,他如何能放心让无忧与魔王独处? “......”无忧气结,皱起眉头咬牙说起狠话:“你不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我是说真的。” “忧儿!”礼琛也有些恼了:“我必须保护你!” 胤罗站在无忧的身旁,露出无忧的招牌表情来。 ??? 这小两口怎么回事?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大魔王放在眼里啊?! ·只见胤罗将手置于无忧的头顶,不耐烦地对礼琛呵道:“你赶紧滚,不滚我马上打死她。” 他还想赢呢!万一待会失手将这礼琛给一掌打死了,他会被原地淘汰的! “......” 无忧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关键时刻,倒还是胤罗这个大魔王帮了她一把? 只觉进退两难的礼琛有苦难言,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无忧,第一次对别人低了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请求:“礼琛这就走,但,恳请魔王......莫要伤害我最爱的人。” 莫大的酸楚从无忧的心口冲上鼻头,无忧的唇角略微抽动了一下,她在竭力忍下欲哭的冲动。 胤罗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就要看她能不能说服我了。” 礼琛的喉间哽着苦涩,再说不出话来,转身离去,背影甚是落魄。 “他走了,你可以如实交代了吧?”胤罗收回悬置于无忧头顶的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跟前这个弱鸡对手:“谁给你的勇气?” 无忧一脸狐疑,反问他:“什么勇气?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突然跑来找我麻烦呢,这皇帝老儿,花这么多钱找我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bug ?! “你自己做了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吗?装什么糊涂?” 她做了什么东西? …… 难道是自行车,被胤罗看到了?所以胤罗知道了自己同他一样也是来自现实世界里的人,这才突然杀过来的? 那该死的元卿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间不仅胤罗来找麻烦,就连皇帝也在找她?! “你说自行车吗?我这不是建造门派要花钱嘛。” 胤罗信她就怪了,语气暴躁:“你无忧谷是天玑门的分支,更生会让你花钱?你哄碎娃儿呢?” 无忧正不知如何应他,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个合适的借口。 可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脱离了她的控制一般! 是唐! 她竟然强行争夺了身体的掌控权! 胤罗看着她的面色变化古怪异常,前一秒还是一副失了魂的呆愣模样,下一秒眼神就冰冷得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戏精? 这又是什么新鲜招式? 唐捕捉到胤罗的脸色,一针见血:“没跟你耍花样,你不能杀她。” 这语气,这眼神……哪里还有方才那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影子! 感受到眼前这个沈无忧的异常之后,胤罗开始摆出提防的姿态:“你什么意思?” 唐的面色平静,仿佛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云淡风轻到能从她身上看到更生的影子:“我现在不是沈无忧,我是她的另一个人格。” 胤罗嗤之以鼻:“玩得这么高端?精神病都能参赛?” “我是现实人格,她是虚拟人格,需要我替你总结一下吗?” 胤罗失了耐心:“有屁快放,卖什么关子?” 唐看着胤罗,表情变得很是嫌弃,跟他沟通真费劲,若是更生,恐怕已经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npc,你想杀她,可以试试,反正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 胤罗紧紧皱起眉头,实在是没办法就轻易相信她的话,这游戏都玩到现在了,还踏马出现了这种设定? 从始至终唐都在捕捉着胤罗的表情,那些细微的变化,无一不在出卖着胤罗的心理活动。 唐进一步对胤罗发起洗脑:“这是个意外,我分裂出来的人格,也就沈无忧,是属于这个世界里的数据,你杀了她,等同于杀了游戏里的npc,不然你认为,更生为何会拉拢她,还让她当掌门?” 胤罗白了唐一眼:“照你这意思,你还玩出bug来了?这不算作弊?” 唐也不甘示弱地白了回去:“有本事你也玩个bug出来?” 胤罗只觉此刻的沈无忧看上去好像特别聪明的样子,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总感觉有莫名的压力向他施来,教他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很不愿意相信这游戏还能有这么不讲道理的bug出现,但唐的最后一句解释,倒是很有道理。 更生那人,出了名的戒备心重,也是出了名的脑子好使,这场游戏玩到现在,他手上还干干净净的,一丝血都没沾。 他那一手借刀杀人,玩得不仅脏,还屡试不爽! 如果这沈无忧真的有npc的设定存在,那么更生拉拢她就只有一个目的! 用来对付自己! 所以这自行车,兴许也是更生帮沈无忧造出来刻意想要引自己上钩的! 就说他一个掌门人,怎么会抠得连资金都不愿意给自家弟子出! 从头到尾就他浑身干干净净的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脏透了! “更生知道你这个人格的存在吗?” 唐摇头:“他若是知道,恐怕又得开始研究对付我的法子了。” 胤罗对人格分裂的了解甚微,所以他接着追问道:“那沈无忧知道你的存在吗?” 唐仍旧是一脸平静的摇头:“她知道自己是个虚拟人格,还不得疯?” “是吗?”胤罗将信将疑。 但是如果换作是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身体里住了两个自己! 唐一直紧紧盯着胤罗看的眼神又开始充满了嫌弃:“我跟你个文盲解释不清楚。” 胤罗很是不舒服地躲开唐的视线,就感觉她好像一直在通过自己的表情来洞察他的每一个心思,照这样交谈下去,那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跑? “你赶紧回去,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胤罗现在才觉得无忧方才那句,她可让人省心多了说得是真的有理! 没有谁会愿意与一个能够揣摩人心的人格交流,除非他也得了心理疾病! 唐扯起唇角,冷笑:“若不是我还想多看些好戏,你还不配我出面与你说话。” 胤罗气得面色铁青,特别想立刻马上一掌就将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人给拍成肉泥! 可他还是生生忍耐了下来,毕竟…… 此刻他只想要永远留在这个有玉裘的世界之中。 唐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了无忧。 无忧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开始使出她那完美精湛的演技!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胤罗,一脸心有余悸地问他:“啊!我还活着?” 胤罗:“……” 还真是两个人格?虽然人还是同一个人,但神情和说话的语气,真的是截然不同! “你居然没有杀我……”无忧拍拍胸脯:“我有嗜睡症,总是会突然莫名其妙地睡着了,抱歉。” “……” 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人格分裂现场的胤罗完全无所适从!不知道能说什么话应她。 “方才我说到哪儿了?”无忧也不管胤罗此刻什么心情,反正他现在不敢杀她,她就可以畅所欲言!为所欲为! “哦,对,我想起来了,我说了你不要去更生师父那儿告状啊,他真的特别抠门!一毛钱都不给我,我没办法啊,只好把梦里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做出来拍卖。” 胤罗揉了揉眉心,觉得此刻很是头痛,这沈无忧又杀不得,他这趟岂不是白跑了? “行吧行吧,我就不杀你了,你同我去魔界做人质,我就先把那狗妖还给玉裘。” ??? 这胤罗这么狠毒吗?杀不得,就换挟持? 无忧急了,急忙摆手:“万万使不得!” 胤罗只觉他的耐心已经被消耗了个干净,语气又开始变得暴躁:“又怎么了?!” “我是主子最宠爱的那个,你抓了我去,又会惹得主子生气,我说难听些,你这与作死无异……” 无忧一边说还一边有模有样地用为难的眼神瞄了胤罗一眼。 此刻的胤罗周身散发着狂躁的邪气,握拳的手指劈啪作响,他咬牙切齿:“横竖我就是动不得你了是吧?” 见胤罗成功中了她的激将法,无忧赶紧乘胜追击,对着胤罗笑容可掬:“不是动不得,是时机未到!” “说清楚!” 无忧唇角的梨涡衬得她的模样看上去牲畜无害:“不是约定的明年吗?你怎么着也得先礼后兵不是?那时若是主子反悔,你再抓我去,可行?” 说得很有道理,还滴水不漏地替自己争取了时间。 但胤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沈无忧虽然聪明,但武力和修炼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怕是得再练个成千上万年,才能与他不相上下,何况这区区小半年,她能成什么气候? “你有这么好心会帮我拿主意?” 只见无忧的笑容里又多了一份真诚:“我觉得,除了你,没人配得上我主子。” 说完她还朝胤罗眨了眨眼睛,用拳头轻锤了自己胸口两下,再是伸出手用食指指向他,满脸写着支持!鼓励! “加油!我相信你用不着掳我就能抱得美人归。” 第一百八十二章:站住 胤罗额角青筋跳起,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 他很想笑,但是他又必须保持魔王的高冷形象,实在憋得有些难受。 无忧抿着嘴,犹豫片刻,弱弱地试探道:“那个......我能走了吗?” 胤罗没有说话,只是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无忧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步跨作平日里的两步,脚步又踩得极轻,生怕胤罗反悔,一心只想赶紧去跟礼琛报平安。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似魔鬼的步伐......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王大可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看见无忧,一脸狐疑地问:“掌门?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 胤罗寻声望去,第一眼,这书生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再定睛一看,竟然是王十一?!他怎么变成凡人了? “嘘......快走!”背对胤罗的无忧赶紧小声地提醒王大可不要再发出声音。 但已经晚了。 身后传来胤罗阴森低沉的命令:“站住!” 王大可一听这声音,立马反应过来,竟然又是胤罗! 他老阴魂不散地往无忧谷跑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是冲着他来的? 无忧略带僵硬地转身,绽放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呵呵......这是我门中的弟子,我这就把他带走!” 胤罗现在听见这沈无忧说话就恼火,又气又想笑,他蹙眉对无忧呵道:“本王没跟你说话!” ??? 没跟她说话?难不成是在跟王大可说话?他们俩......认识? 一个柔弱书生,怎么会和大魔王有交情?难道这王大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来历? 无忧飞速运转大脑,想起关于王大可的一切,尤其是那个转动机关就能蹦跶的麻雀,那不是与唐网购时很多店家都会赠送的青蛙是一个原理吗? 天爷!王大可竟然也是参赛玩家?! 这时脑中的唐突然开口对她吐槽道:“你这反应,有些慢。” “......”无忧看了王大可一眼,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继续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 王大可欲哭无泪,看向无忧的眼中满是迫切的呼救。 无忧心一软,心想就算这王大可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头,可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凡人的他,拿什么去应付胤罗?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所以无忧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身朝胤罗看去:“您...找我弟子有何贵干呀?” 胤罗咬牙切齿:“老子让你走你听不懂?!” 好喂,这胤罗都爆粗口了......她要是再刺激他,胤罗盛怒之下,会不会直截了当地就把她挟持到魔界去? 无忧决定再赌一把:“我听是听得懂,可王大可只是个凡人......您找他何事?” 胤罗强压下心头的暴躁,用理智思考着,莫非这两个人现在结盟了? 沈无忧和王大可修炼的灵力都属于水行能量...... 他们结盟对他也算得上是不小的威胁! 胤罗清楚,现在他杀了王十一,顶多提前结束他在凡界的命数,送他回九重天上去躲起来韬光养晦! 就说他怎么这般想不通,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当,要跑下凡来历劫做凡人,原来是偷摸着给自己穿了件“复活甲”? 简直比更生还要怂! 胤罗决定找他们问个清楚,于是勾起一个腹黑的笑容:“成,给了机会你不走,那你们一并过来。” 遂,三人对峙。 脑子好累,无忧觉得精力都有点不够用了。 唐问道:“需要我出面帮忙吗?” 无忧求之不得,毕竟唐一直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在看待整件事情的发展,了解和掌握到的信息确实也要比她更多一些。 虽然她们的记忆是共享的一个状态,但是她和唐的思想,却是完全不同的。 准确来说,唐要更理智一些,也要比她更成熟一些。 所以,胤罗看到神情又开始突然变得冷静淡然的沈无忧,他就知道,那个可怕的人格又出来了! “你有完没完啊?本王不想跟你交谈!你把沈无忧放出来!” 王大可一头雾水地看着胤罗,他在对掌门胡说八道些什么? 接着他又听见掌门用格外淡漠的声音应道:“沈无忧被你吓哭了,没办法继续跟你交谈。” 听到这里,王大可不由得揣测,有人附身在掌门的身上了? “......”天晓得此刻的胤罗有多无奈! “你在她身上什么都问不到,她并不知道王十一的来历,只有我知道。” 王大可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恐地看着他身边的掌门:“你.......你到底是谁?!” 唐冷冷地看了王大可一眼:“你没必要知道。” “......”王大可被堵得说不上话,他一时间没办法适应,掌门看上去还是掌门,但性子却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转变。 胤罗开门见山:“废话不多说,你们两在这里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是不是想联手对付本王?” 王大可哭笑不得:“我躲你还来不及,对付你,那不是痴心妄想的事吗?” “是吗?” 只凭他一句话,怎么可能轻易打消胤罗的疑心? “你混进无忧谷,潜伏在沈无忧的身侧,究竟有何目的?” 王大可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向掌门求救,是为了找个帮手,可眼下却与他预想之中的截然相反!沈无忧竟然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和胤罗一起逼问他?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要我回答,可以!”王大可不想放弃挣扎,拿出仅有的底气,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突然附身在了掌门的身上?” 唐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是与沈无忧形影不离的存在。” 与沈无忧形影不离的,不是礼琛吗?这话又说回来,礼琛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此刻附在沈无忧身上的人就是他?不对啊......礼琛的性情也不是这般淡漠的。 反倒是隐约能够看出更生的影子。 “你是更生?” “以他现在的实力,你认为他敢现身来招惹胤罗?” 胤罗听得头都大了几寸:“你就别跟他卖关子装神秘了成不成?” 说罢他转过头对王大可解释道:“她是沈无忧的另外一个人格!” “......”王大可无话可说。 高端,玩得太高端了!人格分裂这种东西都整出来了? “我来无忧谷,是因为想看看能在这个世界上造出自行车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我现在又打不过胤罗,想找个靠山躲躲而已,并无恶意。” 胤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猜对了一半。 第一百八十三章:自废修为 唐是真的被逗笑了,面露嫌弃地讽刺道:“你找她那个废柴当靠山?呵......还真是蛇鼠一窝,难成气候。” 无忧虽然知道唐是在使用障眼法,但她就是特别不满她这个主人格吐槽起她来那不假思索毫不留情的态度! 所以她忍不住大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废柴!” “......” “......” 胤罗和王大可双双无言以对,这个人格的毒舌程度简直是要超越玉裘了,骂起自己来都毫不嘴软。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女主狠起来,连自己都怼。】 “王十一,你要么随本王到去魔界当座上客,要么本王马上就送你回九重天,咱们面对面痛快打一场,你选吧。” 王大可哭丧着脸:“我还没玩够啊,而且我也打不过你,你就不能等最后关头再取我命吗?” 唐和无忧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王大可也是个神仙,现在变成凡人,应该是和礼琛当初一样下凡来历劫了,靠这个法子挡灾?虽然很怂,但很明智。 “......” 胤罗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走投无路的王大可转头向唐请求支援:“你快帮我说说话吧,我现在好歹也是无忧谷的弟子啊!” “你是沈无忧的弟子,又不是我的弟子,请你去当贵客还不好?” 唐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就差没说关我屁事了。 王大可涌起莫大的绝望,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只顾玩乐,不好好提升修为了! 耐心有限的胤罗催促道:“赶紧的别磨蹭!” 无忧有些于心不忍:“要不咱们还是帮他一把吧?” 唐闭上眼睛,用意识对无忧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王大可留在无忧谷对胤罗来说巨大的麻烦,他今天不是带走他就是带走你,耐心点,等机会。” 王大可见他的“掌门”直接闭上眼睛都懒得再去接受他那博取同情的可怜眼神,也就只得放弃挣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往胤罗的身侧小挪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无忧用掌刀从背后偷袭唐,唐晕过去之后,她急忙重新占据大脑和身体,睁开眼睛:“哎呀我是不是又睡着了?发生了什么?” 王大可看见掌门此刻重新恢复到他所熟悉的模样,欣喜若狂! 谢天谢地!他终于又迎来了一丝希望! 王大可赶紧从胤罗的身侧逃离,躲到无忧的身后:“掌门救我!这魔王要挟持我!” 胤罗窝了一肚子的火,怎么关键时刻,那个不可一世的现实人格就掉链子了? 仔细一看,胤罗这才明白过来其中原由,沈无忧掌控身体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灵力的波动,而由那个现实人格掌控的时候,她们的肉身就变成了凡人! 这现实人格是个纸老虎,可能精神太弱了,所以才没办法随意掌控身体。 “......” “这是为何啊?魔王,您平白无故的,为何又要挟持我无忧谷的弟子?咱们方才不都说好了吗?您怎么能反悔呢?” “本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句话,胤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已经受够了这反复无常的局势,整个人临近了暴走的边缘! 无忧伸出双臂将王大可挡在自己的身后:“你想带他走,可以,给我个理由!” 胤罗冷笑:“理由?呵……” “理由你去问他,总而言之你与他就是不能在一处。” 无忧转过身,对王大可询问原因。 王大可面露难色:“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水神……你与我修的都是水行,对他有威胁。” “好。”无忧心领神会地回过身,盯着胤罗,一字一句道:“我自废修为,成吗?” 她的这番话,彻底将胤罗和王大可都给震撼住了! 沈无忧她竟然……说要用自废修为来换取王大可?! 王大可只觉自己感动得都快哭了:“掌门你……” 无忧一脸正气凛然:“不管王大可你什么身份来历,都是我无忧谷的人,身为掌门,我有责任保护每一位同伴的安危,反正我要来这修为也没什么用。” 才怪! 胤罗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向她:“好,动手吧。” 无忧一脸视死如归地阖上双眼,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体内的水行能量尽数摧毁释放。 但!她是这么意气用事不顾后果的人吗? 她不是。 无忧想要证明给唐看,她并不比她弱! 在她释放水行能量时,胤罗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去回避,无忧便趁机将自己还留有金行能量的神识,硬塞给了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唐! 待一切纯净又耀目的光华消散,无忧虚弱地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向后倒去,被看到无忧自毁灵力时的光华而急忙赶来的礼琛紧紧抱在怀中。 胤罗看了一眼此刻已经彻底沦落为凡胎肉体的无忧,一丝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中闪过,随即他长袖一挥,消失不见。 “忧儿!”礼琛此刻心急如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无忧选择了自废修为! “礼公子……这事怨我。”王大可愧疚地走到礼琛的跟前:“掌门是因为救我,才……” 他方才正准备拦下,却没曾想沈无忧的动作那么快!几乎连片刻犹豫和挣扎都没有…… 无忧从礼琛的怀里抬起头,柔声在他耳边说道:“我没事,神识还在,不亏。” 礼琛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怎么会?她现在明明已经是个凡人了,怎么可能还有神识? “先带我回房。”说罢无忧侧过脸对王大可安抚道:“你别着急,我会有办法的。” 王大可还沉浸在愧疚中无法抽身,楞在原处目送礼琛抱着沈无忧离开,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胤罗,你等着,我迟早会送你一个大惊喜。 礼琛将无忧轻轻放下床上,牵起她的手,紧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过半点松懈。 他现在很痛苦,很难过。 身为无忧的夫君,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分担,连在胤罗的跟前保护好她,都做不到。 无忧闭上眼睛,见唐还在昏迷,赶紧将神识从她那儿取回,虽然只有为数不多的金行能量,但足以让她凭空施法变出个金属做的小玩意儿来。 “你看,我的神识还在。”无忧将那枚发簪放在礼琛的手中。 方才没有注意,而此刻她定睛一看,她居然下意识地,将曾经送给念音的那枚紫金发簪给变了出来!! 幸好礼琛现在不记得了,否则一定又要吃醋! 无忧与唐的意识既是分开的,亦是共生的,那么……唐说她会塑造一个念音的人格,可这又要如何做,才能行得通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唐造成的 唐说将另一个人格交给她的时候,好像特别有把握的样子,难道她已经掌握了这其中的诀窍? 在神秘人给她输送的有关人格分裂的讯息中,多数人格分裂都是因为童年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和伤害时,因为当事人无法承受所以幻想出这些伤害都是别人的。 逐渐,形成了另外一个人格来替自己分担伤害。 可唐在童年受到伤害的时候,并没有人格分裂的情况发生,她离家出走后一直呆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乐得自在,再不受约束,又怎么可能说分裂就能分裂出指定性的人格? 荒诞。 无忧从沉思中抽身回来,惊觉礼琛已经唤了她好几声。 “忧儿,你怎么了?” “……”这种事情,到底要不要如实告诉礼琛。 他会被自己所吓到吗?她又能够跟他解释得清楚吗? 可是如果不说,若是到了,不得不让唐来掌控身体的时刻,会不会闹出很大的误会来? 唐……是个很淡漠,很自私的人。 即便是她想要去感受温暖,想要从孤独和封闭中走出来,她也会力不从心。 她不会愿意为了无忧,而做出任何配合的改变。 从她出现那一刻,记忆共享开始,无忧就知道,唐已经彻底习惯了蜷缩在角落,一边用渴望的眼神望着精彩热闹的大千世界,又一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踏出一步来。 她想要被救赎,又拒绝做出任何可以得到救赎的举动。 甚至偏激到有些可恨。 无忧开始怀疑,自己与她之所以是独立又共生的矛盾存在。 极有可能…… 是唐一手造成的。 在无忧极度渴望恢复现实记忆的情况下,属于唐的那一部分开始觉醒,也许唐早就已经醒了过来。 这样才能解释无忧曾经接触到有关于唐的事情时,情绪上会产生强烈的共鸣感。 唐不愿意接受无忧在这个虚拟世界的所作所为,否认所有她不可能做出的行为说出的话,认定沈无忧是另外一个人,并不是她。 所以在现实记忆被释放的那一刻,才形成了沈无忧和唐无忧两个人格。 但她们本就是一体的。 所以这场分裂,并非是因为官方长期禁锢唐的现实记忆而造成的!是因为唐的强烈排斥而造成的! 那么,她想要分裂出念音的人格,难道是要用同样的方式,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强调暗示念音还活着,念音并没有死,念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念音是她的爱人,她就是念音深爱着的唐舒…… !!! 唐不会还没塑造出念音,先把唐舒给分裂出来了吧? 那到时候她们两个不得为了争夺念音天天在她脑子里打架?! 这可万万使不得! 墨菲定律说,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所以,无忧必须阻止唐再一次进行人格分裂。 礼琛被无忧的反常给吓得不轻,只见她一直走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连他都可以无视,他有些惊慌失措:“忧儿?” 无忧停止思索,用复杂的神色看向礼琛:“我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忧儿如果不想说……”礼琛垂下眼帘,掩藏起自己失落的神色:“可以不说。” 但这并不是无忧想要的。 她并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而和礼琛之间生了间隙。 若是礼琛没有被抹去记忆,无忧或许会选择不说,但眼前的礼琛,本来就因为失忆而变得没有安全感,她若是再让礼琛感觉到,自己还藏有秘密瞒着他,一定会很难过。 最终,无忧鼓起勇气,望着礼琛的眼睛,一字一句:“我的体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礼琛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无法解释得太清楚,总之你放心,我能跟你保证,在你跟前的时候,你看到的,永远都是我,你的忧儿。” 无忧伸出手去,温柔地抚平礼琛的眉头:“当她出现时,她会主动告诉你,她不是我,你莫要害怕。” 礼琛没有办法去理解无忧所说的话,只当是无忧被胤罗施了什么咒法,他怜爱地将她搂进怀里,自责道:“都怪我没用……让你受苦了,忧儿放心,不管胤罗对你做了什么,我一定会帮你解脱出来!” 无忧心知礼琛并没有理解到自己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只好乖巧地靠在他的肩头,耐着性子柔声解释:“胤罗并没有对我施咒,你可还记得我说想要修炼出三个神识的话?” 礼琛整个人怔住:“嗯?” “我找到了窍门,就是在脑海中幻想出另外一个人,她拥有独立的意识,也就能够拥有独立的神识。” 听无忧这样一说,礼琛虽然觉得荒诞又不可思议,但如果真的能成功,那么一个身体里同时拥有多个神识,的确是行得通的。 那么无忧方才说,她体内有另外一个人的意思,难道是她已经成功了?! 这不可能……为什么一个身体中能容纳两个人的意识? 特别有一种……被某种东西附身的感觉! “难道忧儿……让什么东西附身了?” 无忧一愣,被什么东西附身?好像可以这样来形容,也省去了担心解释得太多,会让礼琛再次意识到现实世界存在的危险! “嗯,可以这样理解,总之,如果今后你看到我神情举止像变了一个人,也不要过于紧张和担忧,那是我将她请出来了。” 哪还用等无忧请她出来?礼琛现在就开始担忧了起来! “忧儿,此法不妥,必会受其反噬的!” …… 无忧已经料到礼琛会这样说,所以她很是镇定地将方才想好的说辞道来:“这并非是我主动请求的,她用救下王大可为条件来同我交换,安心,不会有什么弊端,我方才就是把神识放在她的身上,才骗过胤罗的。” 礼琛将信将疑:“她和王大可是何关系?” 无忧佯装迷茫地摇摇头:“既然没有主动说明,我也不便问过。” 很累,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它。 她不想这样,可又不得不这样,人生,不会事事顺心如意,总有无奈。 “那胤罗为何要带走王大可?” “他……是水神。” 无忧知道王大可是个神仙的时候,也很震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还真是藏龙卧虎的! 意料之中,礼琛亦是瞠目结舌的反应,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回想幼时关于水神的传说,不由得唏嘘:“当初他可是三界最强的人……” 如今却沦落到要靠渡劫来躲避胤罗的追杀。 第一百八十五章:水神王大可 “既然他是水神,那我应该能在他那儿讨教到些什么。” 无忧之所以非得要留下王大可,不仅仅是出于对自家弟子的责任,还参杂着想要请教他如何快速提升修为的私心。 相比起更生来说。 无忧更愿意相信的,是王大可。 “他很奇怪。”礼琛知道,几乎所有的神仙下凡历劫时,都会被封印记性,直到历劫结束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的身世来历。 “谁?王大可吗?” 无忧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他有什么奇怪的?礼琛该不会是又觉察到了些什么吧? “嗯,他不应该还会记得他是水神。” 听到礼琛这样说,无忧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但礼琛所说的问题,无忧也意识到了,当初礼琛历劫的时候,并不记得他的真实身份,为什么王大可却记得如此清楚? “我们去找他问问?看他愿不愿意对我们坦诚相告。” 礼琛点点头:“好。” 就在这个时候,在唐老爷子那儿了解到一些关于唐无忧身世的王大可主动找上了门。 礼琛将他请进屋内,煮了一壶好茶,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忧整理好说辞,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水神……您现在,是来凡间渡劫的吗?” 王大可还没办法适应突然被无忧唤作您,有些尴尬地摸着茶杯:“掌门你还是叫我王大可吧,或者王十一也行。” “这……恐怕不妥吧?” 她可是最懂尊老爱幼的了! “有何不妥?不管我究竟是何身份,只要我还是无忧谷的弟子,你就是我王大可的掌门,方才这是你亲口说的。” 无忧无言以对,那句话是说给胤罗听的!没想到他还当真了去! “我就实话实说吧,如果不是看在你水神的身份上,我兴许也不会愿意用修为来换你。” 如果王大可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无忧可能会依照唐的意思,等机会。 王大可也没想到无忧会这么直白,他倒也不恼,反倒是用十分欣赏的神色看向无忧,笑说:“我若不是水神,胤罗也不会想着挟持一个凡人,这个假设,不成立的。” 他端起茶,吹去缭绕的热气,小啜一口:“总之,你救了我,我会回报你的。” 此话正中无忧的下怀,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直接说出来,就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 “行,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无忧说罢,递给沉默不语的礼琛一个眼神。 礼琛心领神会:“水神既是在历劫,为何还记得自己的来历?” 王大可微微一愣,心道怎么一时激动,把这茬给忘了? 礼琛应该不会把他走后门的“邪恶”交易给抖出去吧……他看上去,似乎不像是那种多舌之人。 “这个嘛……我与九重天上那些兄弟交情好,所以、嗯……你们懂得。” 看着王大可那有所暗示的眼色,无忧和礼琛瞬间明白过来了,他竟然是收买了仙官所以才没有被封印记忆? 一向品行正直的礼琛哪儿能接受这样的答复,满脸写着无可救药:“你竟然收买……” 王大可知晓礼琛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忙摆手解释:“哎!你别误会,这不算收买啊,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并没有给他们任何好处!” 无忧心头倒是一片明朗。 人情这种东西,肯定是比钱要更有用一些。 那些仙官应当是受过王大可的照拂和恩惠,为了报答所以才心甘情愿去帮助他的。 “那你应该也记得水行的修炼之术了?” 听到无忧的这句话,王大可疑惑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她:“掌门你……” 无忧伸出手,手心朝上,一抹金色的光芒在她的手中燃起:“我的神识还在。” !!! 怎么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有两个神识? 人格分裂……这沈无忧的现实人格也会拥有神识吗? 难怪她修的明明是水行,可此刻她的体内却还有金行能量! 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王大可才缓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帮你重新修炼一个储存水行能量的神识?” 无忧重重点头,心想跟聪明人交流,是要省心得多。 胤罗强是强,就是脑子感觉不大好使,随便忽悠,他竟然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她现在感觉,胤罗并不是最难应付的对手了,更生才是! 金能生水。 王大可惊觉,这沈无忧的体内若是同时拥有金和水两种能量,她再将御水术练得炉火纯青、操控自如…… 到时他再与沈无忧联手,要击败胤罗就算不得是白日做梦了! “你想要做什么?” 无忧挑起眉尾笑容狡黠:“你们神仙都这么爱明知故问吗?当然是找你结盟,讨教修炼一事。” “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是何?” 王大可笑容腼腆:“还请容我再见上玉裘上仙一面,小生不才,想替她画一幅画像。” 玉裘出生时,王大可在凡间游历,玉裘下凡时,回到九重天上的王大可才得知这三界第一美人的存在,可惜,他还未曾亲眼目睹玉裘真容,她便和胤罗相爱了。 这件事情,当初一直是王大可心头唯一的遗憾。 过去他常会幻想,如果当初他比胤罗先认识玉裘,说不定就没那莽夫什么事了! 他这种真正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才不会像胤罗一样,为了些莫须有的权利,去放弃那世间独一无二的温柔乡。 当然,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所谓得不到的才会骚动。 得到了,说不定他有朝一日,也会麻木倦怠。 所以王大可觉得,将玉裘当作是心头的白月光,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抉择。 在无忧和礼琛大婚当日,王大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到玉裘那张惊世容颜,当时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想要上前去,主动询问能不能替她画一幅画像。 画像不重要,美好的是那个能够坦坦荡荡四目相对的过程。 可惜被突然杀出来的胤罗给搅和了,他只能佯装惊慌害怕,同方茗他们抱成一团,借此隐匿自己的身份。 无忧抿着嘴,想笑,憋得难受,最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带着感染了一旁也有些忍俊不禁的礼琛。 他们两笑成一团,王大可看得一头雾水。 礼琛由衷感叹:“弄霜真惨。” 无忧点头应和:“一个魔王一个水神,你说他不过是个弱小的狐妖,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别碰我 王大可见状,赶紧出声替自己辩解:“你们别误会,我对玉裘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与他们不一样的。” 要说在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中,活得最透彻的人,也最拎得清的人,那肯定非他王大可莫属。 玉裘再是美好,终究只是一串代码,一纸数据罢了。 他才不会被这里的一切所牵绊住。 就在这个时候,无忧听见脑中的唐在跟她说话,准确来说,是在质问她。 “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无忧微微蹙眉,暗自应道:“待会儿方便了再跟你解释。” 唐似乎很是生气,丝毫不给无忧余地:“不行,我要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你我得约法三章。” 礼琛觉察出了无忧此刻的异常,忙柔声问道:“忧儿,你怎么了?” 无忧将注意力转回到现实之中,面露难色地开口:“好像她有话要跟我说,我能不能先失陪一下?” 王大可当然清楚这其中原由,可礼琛却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不能请她出来说吗?” 这话实在问得过于精辟,王大可把脸撇向一边,抿着嘴竭力忍住笑意。 无忧掩藏起愧疚,发挥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特长:“这个......类似于某一种契约,一旦让她附在我身上,除非她的心愿达成,否则都无法分离开的。” “噗嗤......” 王大可终是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得眼泪直飙:“哈哈哈哈......抱歉。” 无忧阴沉着脸,凑近王大可,拍了拍他那不停耸动的肩头:“很好笑?” “不好笑。”王大可摆摆手,还没笑痛快,憋着又感觉会内伤,于是他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说罢王大可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礼琛,和被唐催促到心慌的无忧。 “你等我一会儿。”无忧安抚礼琛之后,便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坐定神,将意识集中,进入自己的脑海。 唐站在那儿,感觉脸色比她的头发还要黑,一句句夺命连环问迎面朝无忧砸来:“你有什么毛病吗?请我出来解决问题,解决得不合你心意,你就搞偷袭?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时事态紧急,并没有能与她好好商量的时机,但无忧知道偷袭这件事情,的确是她不对,所以此刻她并不想替自己辩解些什么。 唐见无忧闷着头不说话,看上去特别委屈的样子,本就不打一处来的气烧得更旺了些:“要么你就别请,请我出面,不管我如何解决,你都别干涉,做不到的话今后就别随便打扰我。” 无忧眨了眨眼睛,顷刻间就滚出一颗颗的泪珠子,她凑上前去一把拉住唐的手:“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当无忧的手触碰到唐的瞬间,她就像是触电一般反应极其激烈地一把将她的手甩开:“你别碰我!” 无忧抽泣一声,小小的脑袋上写满大大的疑惑:“你连自己的亲近都拒绝吗?” “......”唐似乎被无忧的突然接近给吓出了阴影,有些紧张地后退一步:“你又不是我。” “那你连我拉个手都这般排斥,可曾想过今后如何面对念音?” 唐愣住了。 她还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状态,并不一定能够像常人一样与所爱之人亲密。 如果方才来拉她手的人是念音,她也会如此挣脱逃离吗? 无忧进一步劝说道:“你若是没有做好这等心理准备,还是莫要将她塑造出来了,不仅会伤害到念音,还会令你自己也痛苦不堪。” 唐沉默良久,一番挣扎之后,她还是不想放弃。 “可是我很想她。” 唐,缓缓蹲下身子,看上去异常无助与落寞,无忧走上前去蹲在她的身边,伸出手想安抚她,却停留在了半空中,最终缓缓收回。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嗯?” 无忧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要拯救她这阴暗的另一半。 “你排斥我的所作所为,连带着排斥了你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正面情绪,你将我塑造成了光,却把自己变成了影子。” 唐又岂能不知道? 进入游戏之前的她,只是孤独内向,不愿意与外界有多余的交流,但还算不上彻头彻尾的阴暗封闭。 曾经遭遇无数次否认和打击的唐,在现实记忆觉醒的那一刻,却不敢相信在这世上所经历的一切美好,都是属于她的。 所以她拒绝了属于无忧那一部分的自己,彻底地,将自己变成了无忧口中那阴暗的影子。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无忧说罢,小心翼翼地再次抬起手,往唐的肩头伸去。 越来越近.......待无忧的手,终于落到唐的肩头时,唐仍旧是条件反射性地将肩头往后躲闪了一寸。 “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适应的,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去唤醒属于念音那一部分,好吗?” 无忧只觉自己简直是拿出了对待礼琛时才会有的耐心和温柔! 没办法,谁叫她们,是真正意义上形影不离的搭档呢? 唐竭力抑制住体内翻涌着的那想要躲避无忧触碰的冲动,沉默着点头。 “我先将装有金行能量的神识交付于你,你可以利用它去提炼水行能量吗?” ?! 唐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沈无忧竟然愿意将神识交给她来掌管?! 她难道就不怕她拥有神识变强之后,趁机将她抹杀掉吗?! 无忧从唐略微有些震惊的神色之中猜想到了她此刻的心理,只见她勾起唇角笑容邪魅:“我相信你,再说没了我,就凭你这古怪脾气,孤军奋战的也赢不了,你肯定也不愿意又回去做废柴宅女吧?” 唐无奈地摊手:“你句句有理,我还能说什么?” 看到唐愿意与自己一起并肩作战,无忧只觉心头涌起了莫大的暖意,也更有底气了一些。 毕竟唐才是主体,她的智商,是足以碾压更生的存在,而无忧的情商,便是将胤罗玩弄与鼓掌之间的最佳武器! 无敌大棒槌?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眼下的无忧,并不需要了。 “唐,你要不要去看望一下爷爷?” 提到唐老爷子,整个氛围就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 就连想起一切的无忧此刻都有些不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命不久矣的爷爷,还莫要说在那般暗无天日的家庭中成长出来的唐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你想赢吗 意料之中,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她沉默着没有应她。 无忧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最终,唐开了口:“没什么意义。” “可是爷爷他......” 按照无忧的立场来说,唐的谅解对爷爷来说,才算是真正的谅解。 “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你对他温柔体贴,就足够了。” 去理解去释怀那段黑暗的经历,深受其害的唐的确是没有办法做到。 “......好。”无忧尊重唐的选择,也就放弃了劝说。 在无忧的眼里,她和唐就是一体的,而唐做不到的事情,她愿意去替唐完成。 对爷爷来说,这是善意的谎言,也是最好的结果。 “把神识给我吧。” “你可知道要如何修炼?” 唐白了无忧一眼:“礼琛教过你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成,就辛苦你一段时日了。” 无忧将神识交给唐之后,便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之中,正起身准备去找礼琛的时候,却见着有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立在她的房门前。 “是谁?” “掌门,是我。” 门外传来了王大可的声音。 无忧狐疑地皱起眉头,他又鬼鬼祟祟地跑来做什么? “进来说吧。” 王大可推门而入,还顺势带上了房门。 “我是来找你串口供的。” 他听出沈无忧并没有将人格分裂这件事情告诉礼琛,也知道她在胤罗面前也是佯装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格存在的事情,所以为了今后能与她打好配合,王大可这才又主动找上了门来。 无忧恍然大悟,心道和聪明人打交道,还真挺省心的。 “想必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你我虽然已经是合作关系,但有个问题,我需要你如实回答。” 王大可走到无忧的跟前坐了下来,点头:“你说。” “你想赢吗?” 如果王大可今后也会成为她的对手,那么无忧是不会将为何要隐瞒礼琛的真正原因告诉他的,那是隐患,是把柄。 只见王大可淡然一笑:“输赢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为何?” “这里没有值得我所留恋的。” 无忧勾起唇角:“那你为何不直接让胤罗将你淘汰?” “开玩笑,我堂堂水神,当初三界最强的人,眼下却沦落到被胤罗几招就给打死,我不要面子的吗?” 听到这里,无忧心中才大概明了,这王大可应当是氪金玩家,初始属性虽然是最强的,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远远被胤罗碾压,这说出去还真的有些丢人。 几招就被胤罗给打死? 礼琛至少能接得住胤罗两三招吧......他这个上神,会比礼琛这个上仙厉害不到哪儿去? 想来王大可从开始到现在,可能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来到这里之后,究竟在干什么呀?这么一手好牌,被他打得这般狼狈? “既然不是为了赢,那你为何要参赛呀?” “玩儿呗,花钱就能体验当神仙的感觉,你能拒绝?“ 无忧好奇地追问:“你花了多少钱?” 只见王大可一脸不以为然:“也就小五百万吧。” ???!!! 小......五百......万?! 无忧从震惊中回神,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你还真是所谓的钱多人傻。” 王大可并不认同无忧的这个说法,耐心解释道:“亏你还说自己是个生意人,我这叫投资。” “投资?”虽然无忧拥有异于常人的智商,但她好像生来就不是从商的料。 暂且不说在这个世界里自行车拍卖的价格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就拿她在现实中,刷出来的那些稀有、极品装备,和研究出来的独门攻略。 别人都卖上万,甚至几十万。 可她从来没有去注意市场的价位在多少,今天想换个键盘,那就卖个三位数,明天要缴纳房租,那就卖个四位数,从来都是需要多少就卖多少,完全不把钱这东西当回事。 想来是与她在现实世界中封闭过甚导致的,她没有任何价值观。 当初在百花楼的时候,无忧斗蛐蛐和赌骰子赢了不少银子,但她也从未想过有投资这回事,赢多少就花多少。 虽然她从未缺过钱花,但身上也从未有过富余。 不过,有一句叫千金散去还复来,无忧当初花出去的钱,都给她换来了其它的东西。 譬如说名气,和地位。 照王大可这个意思,无忧当初为了拉拢那些王宫贵族和富家子弟,在应酬方面花起钱来毫不手软,也算是一种投资了? “一来五百万对我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给自己买个乐子本就不亏,二来嘛......”王大可看了无忧一眼,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将这念头说给无忧听,最终他还是开口如实说道:“将来这款游戏上市普及的时候,如果你是官方,要选择投资方的时候,你想到的最佳合作人会是谁?”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 “会是一个不仅深入了解过这款游戏,详细知晓能够吸引到的玩家群体,并且还资产雄厚的合作人。” 王大可打了个响指:“没错。” 那不就是他?!照这样看来,赢下这场比赛,并非是王大可的目的,而且依照王大可的经济条件,就算他今后对在这个世界中有了挂念,回到这里,仅仅只是他的一念之差。 无忧鼓起勇气,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与王大可:“我想留下来,你愿不愿意帮我?” 王大可听罢,面露难色:“你要我说实话吗?” “嗯。” “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在现实世界中取得更好的发展与成就,留在这里,有点可惜了。” 虽然王大可清楚沈无忧想要一直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肯定是礼琛,但他并不能理解,为何她和胤罗都要被这虚拟的代码所累。 无忧绽放出一个恬淡的笑容:“我和她,都更喜欢这里。” 王大可不解:“你喜欢这里是因为礼琛,那么她呢?” “唐......在哪儿都一样。”无忧的眼中升起一抹无可奈何:“都一样寂寞,至少留在这儿,我还能陪着她,回去之后......兴许我会消失。” 怕只怕唐的身体,并不一定会接受无忧。 “这样啊......”王大可似懂非懂,带着三分宽慰,七分拉拢:“其实输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我拿下合同,我可以聘请你来我公司做总监,等你有了分红,也能随时回到这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更生,心理学 无忧怔住了。 总监?分红? 相比之下,可以赢下比赛,在这儿一直陪着礼琛,哪怕是成为官方掌权的一个傀儡,那也无忧最想要的结果。 所以无忧婉言谢绝:“谢过好意,我会拼尽全力去赢的。” 王大可也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轻笑一声,问道:“说一下你的想法吧,还有我应该如何与你配合?” “我现在有两个人格,体内就能够容纳两个神识,我需要你帮助我再修炼一个水行神识,至于人格分裂当年,你只用装作不知情就好,胤罗那儿,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与唐彼此都知晓对方的存在。” 人格分裂……可以同时修炼出两个神识来?! 这沈无忧的脑子里究竟是什么构造?居然能想出这等听上去荒谬至极,实际上却精妙绝伦的法子来?! “金生水,你只要找准窍门快速提升,熟练掌握之后与我合力对付胤罗,的确是有胜算可言,可更生那儿,你又如何打算?你与礼琛公子大婚之日,他应当是已经认出我来了,就不知此刻的他是否已然起了戒备,在暗中研究对付你我的法子。” 王大可的话,可谓是一字一句都戳在了重点上,最令无忧现在觉得头痛的,正是更生。 虽说他修为不比胤罗厉害,但他的战斗力,也能够算得上是仅次于胤罗,更何况他拥有那么多的法器傍身,再加上他的智商与城府,简直是比胤罗那个简单粗暴的蛮夫要可怕得多! “所以我还需要分裂出一个人格,用来修炼克制更生的金行神识。” “……”王大可无言以对,心道这人格分裂难不成跟玩儿似的想分裂就能分裂得出来? 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最多只能哄哄胤罗那种人,他王大可多多少少在这方面也有过接触与了解,所以,无忧的这番话,简直就跟戏言一般,不足为信。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能?”无忧并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但她更不愿意放手将这件事情给唐来处理。 塑造念音不成,变成了唐舒,那么她一天天的是真的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不是我觉得你不行,我是在好奇你有什么法子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在脑海中听了许久墙根的唐出现了:“让我去跟他解释。” 无奈之下,无忧只得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唐。 王大可看到无忧垂眸再抬起的瞬间,整个人的气息又彻底改头换面了一般,他就知道,此刻他面对着的,是那个很厉害又很冷漠的天才唐无忧。 唐没有先说话,只是站起来想舒展一下胳膊和腿,吓得王大可整个人一抖,还以为唐是想揍他! “你和我同样是来自现实中的人,沈无忧愿意不惜代价救下你,说明她对你是信任的,那么,我尊重她。” 听到唐这样说,王大可适才舒了一口气,尴尬地笑说:“我还以为你想打我。” 唐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智障。 “你懂现代心理学吗?” 王大可摇头:“我主修经济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的眼瞳之中闪过些许失落,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能辅助她摆脱心理障碍的人。 “不过……更生似乎对心理学方面了解颇深。” 更生?他懂心理学? 唐的脸色从诧异转换为镇定如常只用了眨眼的时间:“他有多专业?” 如果去寻求更生的帮助,如果他对心理学方面的掌握可以称得上专业人士的水平,那么这对唐和无忧来说,就是极大的冒险! 王大可也许久没有同更生打过交道了,他只记得这场游戏最开始的时候,更生只不过是一名籍籍无名的散仙…… 天玑门掌门人,更生,他是这家游戏公司的“骨灰玩家”,在现实生活中的他,是个落魄的宅男,在现世中受尽排斥与挫折,但他因为极其热爱游戏,所以对这方面的造诣和天赋极高。 两年前更生就知道了浪博玩游戏公司会推出首款真实体验游戏,在正式上市前,会有一次奖金力度极大的比赛,所以他一早就开始四处搜集有关资料与信息为这场比赛做充足准备,同时,他还自修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学,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了所有身家,孤注一掷,氪金成为了一个中阶散仙进入游戏。 游戏最初的时候,更生一直在低调地隐匿自己的身份,努力修行,坐看其他玩家互相残杀,而他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待更生飞升上仙之后,大多数的普通玩家都已经动不了他了。 于是,他便开始迫切地讨好九重天上的高段位玩家! 他卖惨说不想回到现实世界,只求他日成功时能照拂他在这游戏里安稳地做一个为胜者锦上添花的掌门人,十分殷勤地为那些人打造法器,帮助他们更好地击败魔界的对手。 那时候的高段位的玩家,几乎没一个不自负的,都瞧不上他这无权无势只会打造器物毫无威胁的散仙。 他们的小瞧,其实正好给了更生韬光养晦的机会! 后来的更生,利用那些器物找到了他们的弱点,将踩在他头上的那些对手都一一淘汰,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因为这场游戏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更生而被淘汰的,可更生到现在,一双手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沾。 甚至于……那些阻碍他向上爬的npc,都能在他的诡计之下,灰飞烟灭。 虽然规则之上明明白白写着玩家不能伤害任何一位带有属性面板和身份背景的npc,但更生就是有办法,让那些npc自己往万丈深渊之中跳! 王大可总结出来的更生,就是一个不仅知道如何操控人心,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虽然伪君子很可怕,也很惹人厌恶,但王大可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的确很强,也极其懂得隐忍与蛰伏。 “到不到专业的程度我不清楚……”王大可想起更生就感觉背后阴嗖嗖的,生怕他此刻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被更生掌握了个仔细:“我只知道,他会催眠术。”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的唐和无忧,心头都涌起一阵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里边钻出来,可一直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心里乱撞,什么出口都找不到,还闹得她们心慌意乱。 此刻的唐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王大可口中的催眠术是什么意思,她自我封闭太过,对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一无所知。 “催眠术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聊聊 王大可看向唐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智障。 “你居然连催眠术都不知道?” 唐微微蹙眉:“不知道很奇怪吗?” 按照王大可从唐老爷子那儿所了解到的,沈无忧应当是个高智商的天才才对,她怎么会连催眠术都不知道? 难道是像上帝给她开了一扇门,所以必须要关上一扇窗,所以这沈无忧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废柴? “那你知道些什么?” 唐并没有应他,只是冷冷地瞥了王大可一眼,让他自行体会。 王大可还并没有适应看着熟悉的掌门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模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咳嗽一声:“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催眠术?” 听到这里唐的面色才有所缓和,点头嗯了一声。 “催眠术呢,是由施术者运用适于催眠的各种手法,诱唤受术者的精神,使其呈现一种特殊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受术者处于一种无思无念的心境,除施术者外,不和第三者发生联系,只能接受施术者的命令,施术者发出的暗示,不仅能一时影响受术者的心理和身体,待受术者恢复正常状态后,还能影响相当长的时间,能使人进入这种状态的技术叫催眠术。” 王大可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听得明白吗?” 唐眨了眨眼睛,点头:“了解。” “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如何分裂出新的人格吗?” “这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在这之前,我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一下心理障碍。” 她将这句话说得异常云淡风轻,仿佛并没有将这种事情当作是自己的耻辱。 虽然王大可眼中的错愕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唐捕捉到了。 “行,那我也不叨扰了。” 久久等不到无忧的礼琛按捺不住地动身往她的房间走去,哪知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正从无忧房间里出来的王大可。 !!! 礼琛身形一怔,眼神中游动起怒意。 王大可只觉后背发凉,面露尴尬急忙摆手解释:“我来找掌门问点事……” 礼琛眉头轻蹙,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往无忧的房间里走去。 王大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礼琛推开房门,看见“无忧”正坐在凳子前发呆。 但礼琛觉察出了此时眼前这个“无忧”的异样! 因为在礼琛的印象中,无忧从来不会用这般冷漠的眼神看向他。 礼琛就站在门前,姿态看上去充满了防备,因为他想起了无忧所说的那个附身在她身上的“人格”。 “你不是无忧?” 无忧看见礼琛,本想告诉唐让她将掌控权还给她,但转念一想,今后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唐也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应当是和她现在的想法一样,正式和礼琛见上一面。 “嗯。”唐给礼琛倒了半杯茶,示意他坐下:“聊聊?” 礼琛看了这个举手投足间都与无忧完全不一样的“无忧”一眼,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决定选择与她接触一下。 唐知晓礼琛对于她的存在有些很大的疑虑,便主动开口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 “……”礼琛发现这个人说话时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令他感觉到异常不舒服,像是在被她细细剖析一般,不由得想要躲开她的视线。 “如何称呼?” 唐轻扯唇角,绽放出一个自以为很有礼貌其实看上去却像极了嘲讽一般的微笑:“你可以称我为唐,她也是这样唤我的。” 她……是无忧吧。 礼琛点点头:“好,唐……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很…令人不舒服。” 唐错愕地怔了怔,这只是她下意识的行为,还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给别人带来不舒服的感受。 毕竟在她眼里,所有事物都像是她想要研究和攻略的游戏一样,需要仔细观察到每一个细节,才能掌握。 “好。” 看在他是无忧所爱之人的份上,唐选择克制自己,照顾礼琛的感受,所以她将视线从礼琛的脸上挪到他的头顶。 要如何形容礼琛此刻的感受? 那就是唐此刻正在不屑地翻着白眼与他交谈,更不舒服了。 礼琛甚至觉得这个唐就是故意在捉弄他! 所以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太好看:“你是要我顶着你的白眼跟你说话?” 唐的脸也霎时间黑了起来,怎么这人这么烦…… 盯着他也不对,不盯着他也不对,总不能让她背过去与他说话吧? 唐敢肯定,背过去说话这礼琛肯定又要抱怨!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礼琛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嗔给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句话是唐占据无忧的肉身对他吼出来的! 实在是令礼琛感觉到又委屈又生气! “你……”若是这个唐没有在无忧的身体里,礼琛真想直接动手跟她打一架。 所以礼琛只得无奈地忍下怒意:“你看杯子成吗?” 唐听到无忧对她的埋怨,也就收起了难看的脸色,再一次退步,盯着手中的茶杯道:“你说了就是。” “你的存在,会不会伤害到无忧?” 这是眼下礼琛最担心的问题。 唐直言应道:“我伤害她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没疯。” 礼琛不太能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追问:“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夺走无忧的肉身。” “我肉身好好的,夺她的没任何意义。” 礼琛更是困惑了,难不成这人只是离魂? “你有肉身为何还要……” 唐吞下一口清茶,淡淡地应他:“各取所需罢了,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就这么简单,我也只能跟你解释到这个程度。” 礼琛仍旧放不下心来,因为他没有任何道理去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唐。 虽然唐答应礼琛一直看茶杯,但她仍旧是在趁着礼琛不注意的时候偷窥他的神色,所以她看出了礼琛的担忧。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信任无忧,还有问题吗?我乏了。” 礼琛愣了愣……她的意思是要退下将肉身让给无忧来操控了吗。 早就想看到无忧的礼琛也就顺势摇头:“没有了。” 唐听罢迅速退下,无忧重新掌握了身体。 “阿琛。” 第一百九十章:记事册和线条 无忧面红耳赤地凑上前去,声音细若蚊哼:“夫君。” 礼琛顺势将她带进怀中,此刻的他醋意大发,别扭地问:“方才我看到王大可从你房间走出来,唐和他是什么关系?不会用你的身体……乱来吧?” 无忧急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他们就只是单纯的同……同乡的关系!绝对不可能的!” 礼琛看着无忧那双写满真挚的眼眸,松了一口气,幸好,唐操控无忧的身体时,无忧也仍旧留有能够感知到外界的意识。 可话又说回来,按常理来说,被附身的人,失去肉身的掌控权时,应该不会还拥有自己的意识才对,为什么无忧会…… “忧儿,为什么唐控制你的肉身时,你还能有意识?” 无忧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整理好说辞之后,仔细说与礼琛听:“我们的大脑,可以解释成一个……嗯,记事册,我们所接触到的所有东西都会转换成一种特殊的……文字或者图案,记录在那个记事册里,譬如说……我现在看到你,记事册中记录你是我的爱人,我的……夫君,所以我能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以最快的反应知晓你就是礼琛,这段解释,你能明白吗?” 无忧没有办法用属于现实世界的语言去告知给礼琛意识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太有把握礼琛究竟能不能理解她的这番话。 礼琛似懂非懂,他只明白了他的大脑原来是类似于一个记事本的存在,但还不明白这与他方才提出的疑惑有何关联。 “能否再说得更仔细一些?” “好。”无忧点点头:“这个茶杯是什么颜色的?” 礼琛怔了怔,答:“是玉色。” “为什么这个颜色它偏偏会被称之为玉色?而不是赤色墨色兰色?” “因为……”礼琛答不上来了。 但此刻的无忧察觉出来,礼琛并不是被抹去了全部的记忆,像那些常识性的,被放在潜意识当中的记忆,都还是完整的,兴许他早已经把她放进了自己的潜意识之中,所以才能在失忆之后再一次爱上她吧。 很……感动。 “初次你见到这个颜色的时候,你会不知道这是什么颜色,会有人教给你,这是玉色,然后这个颜色是玉色被载入你的记事册,一旦成功,今后每一次,当你的眼睛看到这个颜色,你就会顺其自然地认为它就是玉色。” 礼琛恍然大悟:“忧儿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一个我们看不见它们存在的‘人’在记载我们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 无忧沉思片刻,进一步解释道:“准确来说,这是我们自身大脑的作用,就像眼睛可以看到东西,鼻子可以闻到气味,耳朵可以听到声音,但大脑更像是我们的主体,而肉身的所有,都是为了伺候它而存在的。” “这一点我明白,修炼也是这个理,不过修炼是为了摆脱肉身的限制,在精神上得到超凡的升华。” “没错,所以我们本身就是那个无形的“记事本”,而肉身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去体验世间万物,才开始存在的,譬如说,有那么一个人,自她诞生时就没有肉身,或者说,她原本有肉身,但因为某些原因,和自己的肉身脱离了联系,她就会以一种我们肉眼无法捕捉的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礼琛听得极其入神,完完全全被无忧带入了一个极度奇异的画面之中。 “你也许不记得大师兄秦祁的宝贝食音虫,但它利用了一个原理,我没有办法用语言跟你解释得通……这样吧,我画给你看。” 无忧拿出神笔,在半空中画出一段上下起伏的线条:“声音也是有形状的,只是我们看不到,类似于这样,记事册上也会记录上这些东西,所以我同你说话,你才能听得明白。” 礼琛点点头,只觉自己此刻的兴致被无忧提升到了极点!他想要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嗯,忧儿再多说一些!” “秦祁的那对食音虫能记录下这些无形的线条,然后在和另外一只食音虫交合的时候,因为躯体的扭动导致了那些线条又转换成为声音的形式给放出来,这些声音的线条能与秦祁记事册中所记录的线条吻合,所以秦祁才能听得懂所谓的虫语。” 无忧很想要说频率,但她害怕礼琛理解不了,又招来疑心,让他意识到她拥有和他不一样的语言文明,那就遭了。 礼琛略微有些震惊地捂住嘴:“所以我们所学的法术……” 岂不就是也通过这种无形的线条来掌控的了? “对,没错。”无忧点点头:“万物,其实都是靠着这些无形的线条才生机勃勃的,包括我们的记事册,它也有属于它的专属线条。” 当然不止频率这么简单,还有更为高深的东西,但并不能让礼琛知晓。 “方才我用食音虫举例解释过了,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线条吻合的话,就极有可能产生共鸣甚至联系。” 礼琛仔细捋了捋无忧给他举的这些例子,最终总结出来的结果令他感觉到无比震惊:“所以唐的线条,与你的能够吻合,所以才导致她能进入你的身体,操控你的身体,甚至在你的体内与你交流?!” 无忧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谢天谢地,礼琛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种两个主体线条完全吻合几率很少,一般来说,都只能在短暂的时间里看到或者听到另外一个线条想要表达的东西,但并不全面,我和唐,更加类似于……我主体的线条,在经历过任何可能性的刺激之后,开始从一条,变成了两条一模一样的线条……” 这样委婉又全面的解释,是无忧方才在脑海中休息的时候想到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对不对,但这样说,总好过一直欺骗礼琛,唐是附身在她身上的外人要好得多。 礼琛眉头紧锁,十分不能接受无忧的这个答案:“你的意思是,唐也是你本体的一部分?并非是外来的?!” 无忧抿着嘴,垂下眼帘,鼓起勇气之后,抬眸真诚地看向礼琛,一字一句道:“准确来说,我是我,唐是唐,但我们最初是同一个人,后来却因为一些事情,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存在……但你放心,我永远都是深爱着你的忧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做鞋 礼琛细细看着无忧的眼睛,原本已经到喉间的疑问,他又咽回了肚中,再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我相信忧儿。” 此时,月高,星密,烛影摇晃,气氛恰好。 礼琛刚准备向无忧欺身压去,只见无忧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反应极大,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啊!我险些忘了,当今皇帝在找我!” 无忧一颗心忐忑不安,因为她也摸不准这皇帝是真的因为欣赏她造车的才华所以想找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还记得更生曾经说过,从现实而来的人,除了她、更生,就只有胤罗和元卿两个人了! 可明明王大可也是现实世界的人啊,难道更生是真的不知道王大可的存在?不应该啊,他这么高调的氪金大佬,又是神仙背景,更生没有道理不知道他的存在! 只能说明更生是在刻意隐瞒自己。 而这个皇帝……极有可能也是来自现实的人?! 从这个皇帝的所作所为来看,的确有现实世界的影子……天下皆知当今皇帝自先皇后薨逝之后,至今未再续后!并且后宫里一个嫔妃都没有,就连宫女都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听上去,倒像是个很痴情,很忠诚的人。 礼琛被吓得不轻:“皇帝?找你?!” 胤罗找无忧麻烦,礼琛倒还能想得通,可他的好忧儿究竟在外边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连皇帝都要找她! “嗯……是和我造的自行车有关,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去见他,好像一直躲起来也不是办法……”无忧埋着头琢磨了许久:“感觉上,这似乎对我来说是个机会。” 并且还是双重机会。 “是何机会?” 无忧抬起头来,看着礼琛勾起唇角笑容里满是势在必行:“把黑锅甩回到元卿身上的机会。” 礼琛虽然不知道无忧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但从她的表情,也能猜到无忧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妙计,他也不想去追问这个计策到底是何,眼下对礼琛来说,最重要的一个疑惑就只有…… “忧儿是天生就这般聪慧过人吗?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反应也很快……除了更生掌门,就没有别的师父了?” 无忧眨了眨明亮的杏眼,一脸纯良无害的乖巧模样:“这是天生的哦,没有师父教授,仙君是不是很羡慕?嘻嘻……” 礼琛爱极了她这些个俏皮讨喜的表情,笑得极其温柔,伸出手宠溺地捏了捏无忧软嫩的脸蛋子:“你是我的夫人,也就是我的人,我又何需羡慕自己呢?” 无忧极默契地配合着礼琛的话,抓住他恶趣味的手,梨涡乍现:“是是是,仙君说得对。” 【这段要跳过吗?跳过吧,作者君被锁涉(消音)的章节还没被放出来,不敢顶风作案了。】 血气方刚小两口新婚燕尔的,夜深人静,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你侬我侬,柔情蜜意,不知羞耻,翻来覆去,放浪形骸,排山倒海,直破云霄,意犹未尽,精疲力竭…… 【我是个什么鬼才?】 羿日。 罗枫看过无忧拿给他的自行车的草图之后,只觉得头都大了几寸! “这玩意儿竟然如此复杂?!” 无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这宝贝,就被你称作玩意儿?嫌难就别学了!” 自一众弟子看过臂弩的图纸之后,纷纷头皮发麻,除了方茗和罗枫,就再没有人想要学打造自行车的手艺了。 知难而退究竟是好还是坏? 这道理没人能够说得清。 方茗用十分鄙夷的眼神瞥了罗枫一眼:“堂堂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连这点挑战都不敢面对。” 现在的方茗,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变强!要在遇到另一个让他心动的姑娘之前,把自己的实力都提升起来!这样,他就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弱小无能,而错过了。 这个道理,是师兄王大可教给他的。 只要足够强大,才能留住自己所珍惜的一切! 也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有底气和资格,去对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说出“我想要”这三个字。 罗枫明知这是方茗的激将法,但他也心甘情愿一个劲儿地往里钻:“闭嘴!我有说我不学?”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能否帮我实现,如果可以,那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你借圣儡,要是我做不到,我哪怕是偷也给你偷来!” 啧啧啧……败家子儿。 无忧内心狂喜,表面波澜不惊:“请说。” “帮我做一双鞋。” ??? “什么玩意儿?”无忧眉头都快连到一块儿去了:“你脑子没坏吧?让我帮你做鞋?!” 简直是做梦!就连礼琛都没有让她给他做鞋穿,这个罗枫想得倒还挺美? 与此同时,方茗也沉着脸对罗枫嘲讽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罗枫怔了怔,反应过来他说得太笼统,让他们都会错了意,幸好礼琛在炼铁屋里,否则自己身上又得扎满了眼刀! 所以他急忙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让你帮我做鞋,我是想请你帮我做一双像自行车那样,能轻轻松松滑着走的鞋!我……” 一提到乔清钰,罗枫的心理就像梗了块石头一般特别不是滋味。 那个石头,叫愧疚。 “我的大师兄,因为意外……被野熊袭击,失去了双脚不能行走,所以,我想要让他能够回到和从前一样……” 无忧和方茗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不可一世的罗枫展露出脆弱的模样,都略微有些惊讶。 轮滑鞋? 这三个字在无忧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说清楚些,他是没有双脚,因为站不稳所以才不能行走的吗?” 罗枫点点头:“因为没有脚的支撑,站起来时,腿骨承受的压力太大,会产生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我们为他做了一双脚,但只能让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并不能让他站起来。” 听到罗枫这一说,无忧便立刻打消了轮滑鞋的念头。 传统的轮滑鞋,还是需要脚掌的支撑和腿部的协调,而罗枫的这个师兄,连站都站不稳,如何能穿着轮滑鞋滑行? 还是得需要改进一番才是。 方茗顶着疑惑,问题简单粗暴:“为什么你们不去找神仙的帮助,直接让你师兄重新长出一双脚呢?” “……” “……” 余下两个人纷纷无言以对。 第一百九十二章:不胜荣幸 无忧是觉得,为什么这么简单痛快的解决办法,她和罗枫竟然都没想到! 而罗枫是因为,乔清钰的倔强。 凡界有凡界的规则,神仙也有神仙的限制,互不干涉就是其一。 圣罗山庄并非找不到能让乔清钰重新长出脚来的神仙,可关键在于,乔清钰并不想为了成全自己,而给愿意施法助他的恩人带去麻烦和风险。 传闻都说,神仙如果干涉凡人的命途,那么就会遭受轻重程度不等的制裁! 虽然只是传闻,但乔清钰仍旧不愿意让别人为了他去承受没必要的责罚。 罗枫双手紧握在一处,垂着头无奈地摇头叹息:“神仙不能插手凡人的命途。” 无忧听后迅速反应了过来:“会受到牵连是吗?” “虽然只是传闻,但师兄他向来是宁可信其有的,所以他才一直不愿意寻求神仙的帮助。”罗枫看着无忧,眼中满是真挚:“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到山庄作客吗?顺便你亲自去了解一下我师兄的情况。” 无忧沉默着没有立马应他,去圣罗山庄作客,这一去就算是靠礼琛施法帮忙传送过去,少说也要两天。 现在无忧谷正处于忙着打造新武器的节骨眼上,怎么能同时就离了她和礼琛两个人呢,真的有点难办…… 门中所有事物交给王大可来处理,虽然说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万一胤罗心血来潮又跑来找麻烦,这王大可能应付得过来吗? 圣罗山庄人多眼杂,这皇帝又下了悬赏令,她若是以吴游公子的身份出现在圣罗山庄去登门拜访那岂不是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罗枫等得心急:“去不去你倒是说句话呀!” 按捺不住催促着无忧快点给他个回应。 “哎呀你好烦,你别催,我要想想怎么安排这些事情,才能处理妥当!”无忧黑着脸对罗枫呵完之后,又转过头朝方茗笑得温柔和善:“小少爷,能麻烦你帮我请一下王大可吗?” “好!我这就去!”方茗一向服从安排,无忧的话音一落,他就立马起立动身,一溜烟儿地跑去执行了。 “你找那个弱气书生作什么?”罗枫一副伸手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无忧勾起唇角,笑容意味深长:“弱气书生?他可一点儿都不弱。” 罗枫当然知道在无忧谷的一众弟子中,王大可是最追求细致,也是最有天赋的弟子,并且他多才多艺,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还精通乐理和木匠工艺,见识也挺广的,但遗憾的是,他这个人,一点儿战斗力都没有! 整个无忧谷里,除了最小的吴菡儿,王大可谁都打不过。 “……” 罗枫不知道在沈无忧的眼里,强与弱的判定规则是如何的,所以她的这句话,他没办法接得上来。 王大可进门之后,看了无忧一眼,确认她的表情如往常般柔和,并非是阴沉着脸,暗自松了一口气:“掌门。” 他还以为昨天惹了礼琛误会,今天无忧是要找他算账! “嗯,坐吧。” 待王大可坐下,无忧突然一脸殷勤讨好地给他递了一杯茶:“近日忙吗?累不累啊?” ???!!! 这沈无忧又是在玩哪一出?! 王大可下意识地抬手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掌门你有事情就直说吧,突然这样对我,弟子……甚是不习惯。” “呵呵呵呵……”无忧尴尬地笑了笑:“好,那我就直说了,想请你帮我个忙。” 还不等王大可回话,无忧便接着说道:“我和礼琛有要事需要处理,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经过我再三慎重考虑,觉得你是最有能力替我照顾好一众伙伴们的人选,当然,我知道这个任务甚是艰巨,可能还得面对胤罗的再次骚扰,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应对自如的!” “我……”王大可欲哭无泪,能不能拒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又带着腹黑笑意的无忧一拍肩头给吓了回去。 “我会让礼琛将他的玄空扇交给你,有任何情况,打开扇子我们就能立马赶回来!还请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和照拂。” 无忧将照拂这两个字咬得非常重,言外之意,就是王大可如果拒绝了她这个请求,便是忘恩负义! 这哪里是在请求?这分明就是威胁! 沈无忧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王大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道:“掌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弟子……不胜荣幸。” “呵呵呵呵……”无忧尴尬地笑了笑:“好,那我就直说了,想请你帮我个忙。” 还不等王大可回话,无忧便接着说道:“我和礼琛有要事需要处理,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经过我再三慎重考虑,觉得你是最有能力替我照顾好一众伙伴们的人选,当然,我知道这个任务甚是艰巨,可能还得面对胤罗的再次骚扰,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应对自如的!” “我……”王大可欲哭无泪,能不能拒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又带着腹黑笑意的无忧一拍肩头给吓了回去。 “我会让礼琛将他的玄空扇交给你,有任何情况,打开扇子我们就能立马赶回来!还请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和照拂。” 无忧将照拂这两个字咬得非常重,言外之意,就是王大可如果拒绝了她这个请求,便是忘恩负义! 这哪里是在请求?这分明就是威胁! 沈无忧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王大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道:“掌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弟子……不胜荣幸。” “呵呵呵呵……”无忧尴尬地笑了笑:“好,那我就直说了,想请你帮我个忙。” 还不等王大可回话,无忧便接着说道:“我和礼琛有要事需要处理,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经过我再三慎重考虑,觉得你是最有能力替我照顾好一众伙伴们的人选,当然,我知道这个任务甚是艰巨,可能还得面对胤罗的再次骚扰,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应对自如的!” “我……”王大可欲哭无泪,能不能拒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又带着腹黑笑意的无忧一拍肩头给吓了回去。 “我会让礼琛将他的玄空扇交给你,有任何情况,打开扇子我们就能立马赶回来!还请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和照拂。” 无忧将照拂这两个字咬得非常重,言外之意,就是王大可如果拒绝了她这个请求,便是忘恩负义! 这哪里是在请求?这分明就是威胁! 沈无忧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王大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道:“掌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弟子……不胜荣幸。” 第一百九十三章:为了清钰 吴游公子这人。 罗远秋已有所耳闻,当今圣上为了找他,悬赏黄金万两,他所造的自行车,罗枫拍卖到手的当天,就送回了山庄,虽然那车并非是用什么珍贵的材料造成的,可那工艺着实是精妙绝伦极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能相信这等奇人,竟然只是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久闻其名,今日得见,小公子实乃年少有为啊。” 罗远秋一看到他那个不成器的混账儿子,心中就免不得一阵暗痛!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罗枫只看一眼罗远秋此时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又在腹诽自己的不争气,所以他上前用胳膊一把圈住罗远秋的脖子:“这个年少有为的小公子现在是你混账儿子的好友,我知道你在偷偷摸摸嘀咕什么,哼!休要拿我跟他比!” 罗远秋虽然已经习惯了罗枫这毛手毛脚没大没小的臭毛病,但跟前还站着贵客,如此实在是有些失了颜面,所以他瞪着罗枫,呵斥:“成什么样子?松手!站好!” 罗枫只得悻悻然地松开。 无忧笑容中满是真诚地感叹道:“真好啊……” “嗯?” 只见这父子俩纷纷一脸茫然。 真好?什么真好? “父子间能像知己一般相处,实属难得。” 无忧想起爷爷口中的父亲,是一个不值得被宽恕的恶人。 而在现实记忆中,无忧也记不起她的父亲长什么模样。 一时由衷感叹,如果有一个像这样的父亲,该多好。 罗远秋以为吴游的意思是在替罗枫解围,正想解释,却被罗枫轻撞胳膊抢先开了口:“听到没有,老头,吴掌门都觉得我们俩这样相处特别好!” “……” 明白自己会错了意,罗远秋也就接不上话来,只是笑着看向吴游公子身旁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子。 像他这般的习武之人,多少都能够感应得出礼琛周身散发着的那不俗的强大能量,加之礼琛那出尘的气质,罗远秋大概能猜的到,这人是何来历。 “这位公子是?” 无忧也感觉礼琛在外人面前,话太少了些,所以她并不打算替礼琛应下罗远秋的话,只是用眼神告诉给礼琛,他应该自己说。 礼琛心领神会,这才开了口对罗远秋柔声应道:“天玑门弟子,礼琛,幸会。” 果真是神仙! “敢问礼公子,你的师父,可是更生上仙?” 罗远秋虽然没有见过,但对更生一直心存着敬仰与感激。 当年刚成立不久的圣罗山庄遭遇灭顶之灾,若不是依靠这位恩人的照拂与帮衬,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能有今日的成就! 礼琛微微一愣,这话要他怎么接? 上一次在偏殿的时候,更生明显表示出了不想靠已经过去几百年的恩情来为难圣罗山庄的人,可这罗庄主怎么突然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今后借圣儡的话……有要如何才能说得出口了? “嗯。” 礼琛表面平静地点头应下,随即反问道:“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来圣罗山庄,也是受了师父的嘱托,前来带一句口信。” 无忧看了礼琛一眼,心想他难道这么快也反应过来,找好说辞了吗? 罗远秋万万没有想到,更生上仙竟然还记得他们圣罗山庄的人!又惊喜又好奇:“是何?” “师父说,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庄主,也安息在了九泉之下,还请你们莫要再奉他为什么恩人,在师父眼里,他与老庄主是旧友,亦是知己,如此,会令师父受之有愧。” !!! 无忧此刻忍不住就开始双眼放光!她万万没有想到,和礼琛竟然已经默契到了这种程度。不用沟通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听完礼琛的话,罗远秋看着远处的晴空野鹤与白云陷入了沉思中。 善良的人,下的决定,做的事情,往往都是不求回报的。 而聪明又善良的人,他不仅会收下适当的回报令对方安心,还会像此刻这样,将话都说个清楚。 想来这位上仙,在仙界,也一定是德高望众的存在。 说得也是,一代人的恩怨情仇,严格来说,与下一代并无任何瓜葛,圣罗山庄能一步一步取代第一门派的地位,离不开罗家世代的付出。 “我明白了。”罗远秋收回视线,对礼琛报以感激的微笑:“还请公子替我捎个谢字,恩也就此还清了。” 礼琛点点头,回报一个温柔的笑靥。 无忧在一旁看着,眼中的痴迷都溢了出来,完全无视罗枫的存在。 她的仙君笑容温柔的模样,简直要敌过这世上最绚烂夺目的光华!比吃醋黑脸的时候,简直好看了成千上万倍呀! 被无视的罗枫有些不满地强刷存在感:“嗯咳!!老头,我这次是为了大师兄邀请吴游公子和礼琛公子前来的,你也别一直霸占着他们俩啊,我得带他们去嗅蔷斋了!” 罗远秋怔了怔,为了清钰? 可是清钰一直不愿意让神仙插手他的病情啊,难不成现在罗枫有法子说服清钰了? 罗枫看出罗远秋此刻的疑惑,解释道:“不是让他长脚,是给他量身打造一个能让他站起来恢复行走的物什!你忘了天玑门是干什么的了吗?” 听到这般提醒,罗远秋才反应过来,如果不靠法术而是依赖器物的帮持,想来一向固执的清钰,应当是能够坦然接受的。 “去吧!”罗远秋超罗枫摆摆手,又转过头去对欲要离去的吴游公子说道:“我家这臭小子没规没矩容易讨嫌,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得罪之处,尽可跟我说,我这个当爹的,一定责有攸归。” 无忧忍俊不禁,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这种事情我最爱干了!” “你!!”罗枫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突然这两个人就统一战线了? 吧唧! 罗枫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扎了两把眼刀。 一把是礼琛的,一把是他亲爹罗远秋的。 堂堂圣罗山庄的少庄主,在无忧谷没有地位就算了,怎么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是感觉这么卑微? 他罗枫怎么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觉自己好像混得特别惨? 打架吧,连沈无忧都打不过,更不要说礼琛,而罗远秋又是他爹,他再是任性胡闹,也不可能跟自己的父亲动手…… 还是大师兄对他最好,百依百顺,性子也软,从来不会跟他对着干! 第一百九十四章:你滚啊 嗅蔷斋。 乔清钰正略微有些费力地转动着轮椅想要去往儡阁看一看圣儡的进展,刚滑出嗅蔷斋的院门,就撞见罗枫正带着两个生面孔走来。 许久没有见过生人的乔清钰怔了怔,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窘迫不安,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操控轮椅往回躲。 罗枫看出乔清钰的情绪变化,止住脚步,对礼琛和无忧说道:“你们就在这儿稍等片刻,大师兄有些怕生,我先去跟他说说。” 无忧和礼琛也看出乔清钰所表现出的排斥,纷纷点头示意认可罗枫的这个做法。 罗枫大步跨到乔清钰的跟前:“大师兄,我先带你回院子里说几句话。” 随后也不等乔清钰回话,就握住轮椅的把手将他推回了嗅蔷斋的院子里。 “蕊儿又被你赶跑了?” 罗枫口中的这个蕊儿,曾经是罗枫娘亲的贴身侍女,游舒薇逝世前,将嗅蔷斋和蕊儿一同送给了乔清钰。 但乔清钰认为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他又是这样一个生活难以自理的废人,蕊儿即便是长了他两岁,可说到底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所以他明里暗里对蕊儿说了很多次,不需要贴身照顾着。 可是蕊儿向来都忠心侍主,一心只想将游舒薇临终前对她的嘱托给做细致,即便是乔清钰一再赶她走,她都只是表面上迎合他的想法,该照顾的时候,还是能将他照顾妥帖。 当然,蕊儿被撵的次数多了,也会发脾气闹别扭,觉得乔清钰太过于固执,要真是想要为了她好,就应当考虑一下她这进退两难的地境。 更何况这阿猫阿狗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蕊儿已经将他当作是知己是亲人,奈何乔清钰却从未这样想过,总是将蕊儿那一片想要照顾他的赤诚之心给推得远远的。 在这种情况下,蕊儿就会赌气将乔清钰一个人丢在嗅蔷斋冷上个几日,等气消了,又硬着头皮回来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照顾他。 而当罗枫在的时候,蕊儿也会自觉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将这个对她来说艰巨异常,而对罗枫来说轻松不已的任务,交给他来做。 “……”乔清钰沉默了片刻,垂下眼帘,藏起其中的悲哀与愧疚:“蕊儿姐姐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这些年虽然没有人说闲言碎语,但谁都知道,为何没人愿意娶她……” 罗枫咧开嘴,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师兄若是不嫌弃,要不我让爹给你和蕊儿赐婚?” 哪知乔清钰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了起来,语气中带着遏制不住的怒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罗枫心想乔清钰一定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身有残疾之人,所以不愿意让蕊儿跟着他受累,但他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蕊儿对乔清钰,绝对是生了情意的! “你也莫要再为脚的事情耿耿于怀了,外面那两位,就是我专门请来替你摆脱烦恼的,等你能重新站起来行走了,保管让你风风光光地当个新郎官!” 等罗枫双眼放光满怀希冀地说完这段话之后再看向乔清钰,哪知他的脸色变得更臭了! 乔清钰紧攥着的拳头咯吱作响,指节都开始发白,罗枫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自己今天免不了要挨一顿痛揍!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他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乔清钰好吗?难道说他不喜欢蕊儿? “你……”罗枫下意识地将自己和乔清钰的距离拉开些许:“你该不会,不喜欢蕊儿吧?” 乔清钰苦笑一声,反问道:“我应该喜欢她吗?” 罗枫答不上来。 蕊儿虽然出身低微,只不过是个侍女,但她从小跟在游舒薇的身边耳濡目染,举手投足间亦是端庄得体落落大方,颇有大家小姐的风范,不仅人美心善还懂照顾人,性子也是极讨喜的,怎的这乔清钰是万年铁树不成? 不应该这三年来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乔清钰深呼吸一口,调节自己此刻烦躁郁闷的情绪,对罗枫如实说道:“我知道蕊儿姐姐受了我的连累,到现在都没能如愿成家嫁个好郎君,可是一旦你让庄主赐婚,我娶了她,这场婚事,对我来说,仅仅只是我对亏欠她的补偿,而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屈辱。” “可是……” 罗枫也顾不得再替蕊儿去保留那层窗户纸:“蕊儿心里是有你的,嫁给你或许正是她心中所愿呢?” 乔清钰的眼中升起莫大的哀殇:“可我想娶的人,不是她啊。” 他难道就不能拥有自己的选择权吗?难道他就只能被这些一辈子拿命也还不清的恩情所拖累吗?这样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他兴许永远无法拥有他心中的那个人,甚至那个人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他的情意,就让他一个人独自远远地,默默地看着那个人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也是足够支撑他苟且偷生着的最大动力了啊! 罗枫认为,凭自己对乔清钰的了解,他绝对是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才会这般排斥娶蕊儿为妻这件事!如果乔清钰心中无牵无挂,就算是他此刻让他去娶一个陌生女子,他也会隐藏起内心的无奈点头答应的! “那你喜欢谁?我替你去提亲!” 乔清钰在山庄里一向离群索居,所熟悉的人也就不过那么几个,应该不会是庄内的人…… 先前听乔清钰说,如果能站起来行走了,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回北城去看雪,难不成他在北城有个什么青梅竹马的老相好?!所以让他痴心不改至今都还心心念念着? “告诉你也没用,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了?我们不是好兄弟吗?你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要瞒着我?” 乔清钰垂着头,那双满是黯然神伤的清澈眼眸并没有被不依不饶的罗枫所察觉。 “……”乔清钰知道他今天不给个答案出来,罗枫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他叹息一声:“已经死去的人,意义何在?” ???!!! 罗枫整个人如遭了雷打趔趄了一下,目瞪口呆鬼使神差地指着乔清钰问道:“该不会……是我娘吧?!” 他把他当兄弟,而乔清钰竟然背地里想要做他的父亲?!! 乔清钰忍无可忍,眼中沸腾起怒意,直接一掌就将罗枫给拍飞出了院门! 跟着他一起飞出来的,还有乔清钰那带着破音的温柔吼声:“你滚啊!!!” 无忧和礼琛正琢磨着要不要偷朵蔷薇花来闻闻,被突然滚落在跟前的罗枫给吓了好大一跳! 第一百九十五章:你不信我呀 罗枫捂着胸口面色窘迫地从地上站起来,望着无忧和礼琛,露出尴尬的笑容:“他只对我才这般粗暴,你们莫慌。” 无忧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口舌招尤,应该的应该的。” 礼琛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枫,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完全赞同无忧的话。 “你少在那儿幸灾乐祸的!”罗枫不满地瞪了无忧一眼,紧接着朝他们勾勾手:“进去吧。” 待无忧和礼琛跟随罗枫的脚步踏进嗅蔷斋之后,乔清钰原本难看的脸色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平和。 他一一打量了一番这两位罗枫请来的客人,对他们轻垂头道:“方才失礼了,还请二位莫要放在心上,在下乔清钰。” 只见无忧和礼琛默契十足点头应他: “吴游。” “礼琛。” 乔清钰看了罗枫一眼,示意他应该上茶好好招待两位客人。 “叫你别赶别赶,偏要把蕊儿赶跑,本少爷好歹也是少庄主,倒要干起端茶倒水的活儿了。” 罗枫一边不满地嘀咕着,一边老老实实地听了乔清钰的话去煮茶。 见着罗枫离去,乔清钰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收回,转而望向礼琛:“礼琛公子,是神仙吧?” 礼琛本来也没有想要掩藏自己的身份,点头:“是。” “那你可知替我治残,会遭到天罚?” 乔清钰不愿意让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连累,为了良心的安宁,他必须要说清楚。 礼琛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无忧:“不是我,是我家小公子。” 他家的……小公子? 这礼琛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这般肉麻!! 无忧竭力忍下想要去摸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的冲动,对着乔清钰礼貌一笑:“没错,来替你解决烦恼的人,是我。” 虽然乔清钰并非是想以貌取人,但眼前这个看上去还不比罗枫年纪大的小公子,能有何本事不依靠法力就能将他治好? “你不信我呀?” 无忧看出了乔清钰眼中的质疑,决定主动出击。 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 乔清钰并没有想到这个吴游说话会如此直接,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他。 这时,罗枫端来了已经斟好的茶,替无忧对乔清钰解释道:“你别看吴游公子年纪小,他可是天玑门的弟子,凡界分支的掌门人。” 乔清钰震惊得瞠目结舌:“天……天玑门的弟子?是传闻中,专门给神仙打造法器的天玑门吗?!” “正是。” “可这位小公子和我们一样也是凡人,怎么会……” 虽然罗枫不太想当着无忧和礼琛的面夸她,但此时此刻这番话也只有让他来说才最为合适,所以他略带尴尬地开了口:“嗯……应当是天玑门的掌门看这位小公子聪慧绝顶,所以才破例收了她为徒吧。” 无忧厚着脸皮点头附和:“哎,对的对的,我脑子好使这一点随师父,所以他才对我要格外照顾些。” 更生拉拢自己,想打什么算盘,自无忧恢复所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知晓了。 他就是想利用自己npc的身份去胤罗那儿送死! 到那时,冠军的宝座,稳稳当当的就属于他了! 如果无忧到现在都还处于失忆的状态,或许她还不会知道更生想利用她去淘汰胤罗这一点。 现在关于更生最大的疑点是,他是如何得知她以前是npc的身份?! 过去无忧明明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是来自现实的线索通通暴露给了更生,难道说他就真的聪明到能仅仅凭着空穴来风的直觉,就推断出她的身份? 先得出结论,再反向推算吗? 不知为何,无忧也升起了一股没来由却又很强烈的直觉,他认为更生极有可能拥有了能够掌握这个世间每个人信息的权限! 就像是在这个世界安插了属于自己的卫星网,否则天眼仪这东西的功能就先进到一点都不合理了! 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此刻的无忧暂且还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细细琢磨,所以她很快就从思考中抽身回来,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时候罗枫和乔清钰都用一脸茫然的表情盯着她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无忧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方才她没有听到,罗枫用特别嫌弃的神情和语气问了她一句脸呢? 结果无忧破天荒的没有顶嘴没有发脾气,反而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手中的茶杯发呆。 礼琛险些以为,是不是她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又在跟无忧说话了。 “忧儿方才在想什么?” …… 想来礼琛是太担心,所以一时间都忘了她现在是在以吴游公子的身份示人。 无忧倒也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极其自然地摇了摇头:“无事,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一些话罢了。” 乔清钰感觉眼前这两位公子,怎么看都感觉他们之间莫名充斥着一种奇妙的亲密氛围,哪怕是这两人此刻都端坐得笔直,并无任何肢体接触,但他们彼此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交流,就给人一种特别暧昧的亲昵感! “那咱们不浪费时间,说回正事。”无忧端起茶杯小酌一口,润了润因为压低声线而有些干涩发疼的嗓子:“乔公子可否跟我形容一下,当你站起来的时候,腿上哪些部位会感觉到疼痛难忍?”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乔清钰连回想时都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最疼的是腿骨的末端……站起来的时候,就感觉骨头快要透过筋血穿破皮肉,紧接着是膝盖关节处,因为腿绷得太直,加之受力太多,感觉两处腿骨紧紧卡在一出,特别难受,再多支撑片刻,筋肉就会痉挛……到最后就是整条腿都充满了如火烧刀刮针刺的疼痛。” 莫要说当事人,就连听他这般形容的无忧他们,都无一例外地露出了同款眉头紧锁的表情来! “罗少庄主之前说,想做一双像自行车那样的鞋子,滑着走,能省力,但眼下除非能找到让他站起来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疼痛的法子,否则这鞋子即便我现在就给你做出来,乔公子也穿不了。” 罗枫当然知道仅仅只是一双能滑着走的鞋子并不能解决乔清钰的站立问题,所以他才想着要找无忧帮忙,替他拿个更好的注意来。 “你的臂力应当还比较好吧?” 乔清钰点点头,毕竟他沐浴和上床睡觉的时候,需要用手来支撑起自己整个身体,从轮椅上挪到浴桶或者床榻上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在下不才 如果做一个能用手臂去分担腿部站立时的重心力量,类似于雪橇这类的踏板,再配合手中的支撑杖,来行走的话…… 感觉除了能站起来走,并不比轮椅便捷省力啊! 无论如何乔清钰都必须要用到手才行,除非他丧失痛觉,站起来的时候腿部感觉不到痛苦。 眼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用法力让乔清钰重新长出脚来了…… 可是她现在也算得上是神仙吗?用来约束礼琛他们的天规法则,现在也已经笼罩在无忧的头上了吗? 如果她用法力替乔清钰治残,会不会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遭遇到天罚? 就在这个时候,唐出现了。 她对无忧说:“你的设定依旧还是npc,这个身体由你掌控的时候,你就得要遵守这个世界里的规则,但是你现在没有神识就是个凡人,你可以帮他。” 无忧这一经提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可是自带bug的人啊!! “让我想想。” 她说罢便用手扶着额头,去到意识中与唐交流,余下三人都当无忧是在认真想办法,便也安安静静地各自喝着茶,不去打扰。 “我把神识从你身上拿回来,那我不就又成神仙了吗?这件事你能不能做?” 无忧隐约记得,游戏的比赛规则中并没有提到不能干涉游戏中npc的命途这一点,只有不能伤害有故事背景和属性面板的npc。 欸?这话又说回来了……故事背景这种东西倒还好知晓,可是属性面板在哪儿可以看得到啊? 既然存在,可为何她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 “能做,但是你必须要找个参照物给我,否则我变不出来。” 唐和无忧的想法一致,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完整的脚部生理构造,她们都不清楚,也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 “好。” 无忧睁开眼睛,回到现实。 “圣罗山庄有仵作吗?” 罗枫皱眉:“仵作那是朝廷的人!圣罗山庄不可能把手伸到官场上去的,你想什么呢?” 乔清钰倒是有些听懂了无忧的意思,圣罗山庄虽然没有仵作,但打造圣儡的李堂主,对人体骨骼的了解,也不逊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仵作了。 他现在套着的这双脚,就是李堂主替他精心打造而成的。 虽然不能支撑他站起来,但也能免除在他每每低头垂眸,看到空荡荡的衣摆时的哀愁。 “没用的……” 无忧看了一眼满脸写着心灰意冷的乔清钰,沉默了片刻,解释道:“我知道你认为不依靠法力是没有办法治好你的疾,即便是通过开刀接骨,亦不是永无后患的长久之计,因为和骨骼一样坚硬的铁,并不能与你的血肉接触融合,因为会锈,而金银太软,不足以支撑起你整个身体的重量,可对?” “嗯。” “如果我能炼出比铁更硬,且在你有生之年都不会锈的金属,你还会觉得没有希望吗?” 无忧的话音一落,他们都纷纷露出了瞠目结舌的神情来。 尤其是礼琛,虽然他是个失了忆的神仙,但好在母上和父亲都将他曾经所掌握到的知识与常识还有天界的法则都一并再次灌输给了他,所以他眼下除了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见识却并非是如白纸一般,而在他所有的认知中,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比铁还硬并且还不会锈的金属! 他的好忧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能一次又一次地想到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并且还要为实现它而付出行动来! 就像那天她说,想要修炼出三个神识来,短短几个时辰,她就成功将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了两个,虽然礼琛听懂了无忧那天给他耐心道来的解释,但他仍旧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这些东西,究竟是需要怎样的大脑才能够想象得到?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先研制一种药,但是这个药,有的人使用,可能会出现过敏症状,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先取小量让你试试。” “过敏?” 三个人的脑门上再一次不约而同地挂上了问号。 tui!她怎么又突然蹦出来了个现代词! 无忧赶紧笑着解释:“啊,笼统来说就是身体对这个药可能会不适应,出现排异反应,小量接触只会起皮疹和发痒,但量大严重极有可能致死,所以必须要先试一试才能用这药。” “……”罗枫看向无忧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畏惧起来。 “你……除了会打造新鲜器物,炼铁和制药,还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技能了?!” 无忧怔了怔……她好像是表现得有些太高调了,做的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 难怪这皇帝悬赏黄金万两都要找到自己,看来今后还是得低调些,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 她这猪现在长得已经够壮了,可不能再以这等速度继续壮下去了! “喝酒算吗?在下不才,酒神在世。” 无忧的意思是,想要尝尝圣罗山庄的酒。 礼琛是听懂了,什么酒神,分明就是酒鬼! 他瞪了无忧一眼,小声嗔道:“要不要我给你修个酒池子,你天天泡在里边喝个痛快?” 无忧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其中还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几个身材妙曼的姑娘陪着她一起逍遥快活。 她突然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夜夜笙歌沉迷酒池肉林的猥琐昏君! 不行不行,实在是毫无美感可言。 把姑娘们换成礼琛…… 呀!画面美是美,就是更为羞耻了些! “小酌怡情大饮伤身,酒池子就不用了,再说了,这酒神在世的称号,不是你送我的吗?你还瞪我。” 礼琛微微一愣……他送给无忧的? 啊,都险些忘记,和无忧过去经历的种种,他都不记得了。 一想到这里,礼琛的心中难免愧疚遗憾,只得勾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忧儿自有数就好。” 罗枫心知自己身为主人,拿好酒招待客人是应当的,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客人主动向主人讨酒喝! 先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沈无忧脸皮厚? “酒神在世?那我得请李堂主来好好跟你比试一场,他喝酒也还从未遇上过对手!” 无忧摆摆手:“不比,喝酒就是图个高兴,输赢没什么意义。” 要说她为何突然对喝酒的态度有所改变,这一来是因为礼琛不喜欢她与别人在一起喝酒,二来是她现在再也不要依赖酒精去浇息心头的忧愁。 现在的她,无所忧,也无所愁了。 罗枫一听,这沈无忧小小年纪,不仅做出了不少的成就来,思想居然也这般沉稳,有些不服气,挑衅道:“怂了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爷爷啊 无忧丝毫不受影响,笑着应他:“你说了就是。” “……” 罗枫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推着乔清钰,带着无忧和礼琛一齐去了望月楼喝酒。 不知是这圣罗山庄的酒不太合口味还是说今日缺了喝酒的兴致,无忧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正在这时礼琛突然间从无忧的身边消失不见!酒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飞溅起来碎瓷片掠过无忧的脸颊,无忧感觉到隐隐的疼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摸,却被罗枫一把抓住: “当心感染!” 无忧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用力甩开罗枫的手,对他呵斥道:“你有病吗?!” 罗枫先是一愣,只觉又吃惊又生气,明明是为了她好,担心她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破了相,怎么她总是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德行? “你才有病!我是担心你脸上的伤!” 无忧本就心神不宁,加上礼琛突然消失,想必一定是门中出了什么事,她现在正焦虑不安着,哪里还顾得上破不破相的问题! 可千万不要是胤罗又心血来潮杀来了才好…… 见无忧一脸着急上火的表情,罗枫也顾不得跟她斗嘴,丢下一句我去拿药,就踏着轻功,直接从阁楼上飞了出去。 这一切乔清钰都细细地看在眼里,他按捺住心头的苦闷,对无忧笑说:“看上去,枫儿很关心你。” 无忧转过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笑容温润如玉的乔清钰,总觉得这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看上去很是违心。 “他不讨好我,谁给你治腿啊?” “……” 无忧的这句话,实在是应得太合乔清钰的心意了!令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乔清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罗枫对眼前这个叫吴游的小公子,上心得很,他太了解罗枫了,了解到能从他的眼神中就看出他对眼中的物或人喜欢与否。 所以方才罗枫那些下意识的反应,更是说明了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此刻的乔清钰甚至不知道他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他和自己是同样的“异类”,难过他心中所属,却不是自己。 还没等罗枫拿了药回来,别玄空扇强制性召唤去天玑门的礼琛很快就赶了回来,他一把抓住无忧的手:“爷爷突然昏迷不醒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咯噔…… 无忧心中顿时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怎么会这样? 走之前爷爷还好好的,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这才不过半日,怎的就突然昏迷了?! 积肺……也就是肺癌。 是现实世界中的医学,还仍旧没有攻破的可怕绝症。 爷爷选择放弃治疗,用最后的时光到这游戏世界中来陪伴自己,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给于陪伴,分明应当是晚辈该做的事,而她却让时日无多的爷爷主动来找她……越想越觉得心头很不是个滋味。 等礼琛带着六神无主的无忧赶回天玑门时,清醒过来的唐老爷子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吊着没咽下去。 他一直在硬撑着,等着他的好孙女无忧来见他最后一眼。 无忧噗通一下跪倒在唐老爷子的床前,伸出手抓住唐老爷子缓缓向她递过来的手,声音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爷爷?” 唐老爷子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都卡在喉咙里,翻涌成怪异的咕哝声,他只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快要彻底失去对这具躯壳的掌控。 他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将无忧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那儿有他留给无忧的遗书。 无忧红着眼眶紧紧皱眉,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节奏也越来越快,那种心头痛到喘不上气的感觉再一次强烈地朝她席卷而来,她不敢眨眼睛,更不敢哭出来,怕唐老爷子看了难受。 唐老爷子将食指微微弯曲,放在无忧的鼻子上轻轻剐蹭了一下,他已经闭不上的嘴,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就在唐老爷子手脱力滑落的那一瞬间,无忧看到他眼里那微弱的光芒,也随之消逝…… “爷爷?” 眼泪终究还是关不住了,一颗接一颗地往下砸。 无忧紧紧抿着唇,颤抖着下巴,视线中一片模糊,一切都被渡上了一层模糊又奇幻的光泽。 她摸索着伸出手去抓住唐老爷子还温热着的手,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爷爷啊……” 从今以后,爷爷再也不能应她的话了呀。 到此刻仍旧不敢接受这活生生的人,突然间说没就没了的无忧,情绪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紧紧咬住牙关,鼻翼翁张,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嚎啕而出的大哭,低垂着头,憋红了一张脸,小声地呜咽起来。 礼琛也跟着无忧跪在唐老爷子的遗体旁,心疼地将无忧揽进怀中,有的时候,言语真的太苍白无力了。 他不知道能对此刻的无忧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在这种时刻,任它多动听多感人的话,都没有用了。 “人终有一死,无需太过伤心。” 这句话,是唐说出来的。 此刻的她,很是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可已经哭到开始抽噎的无忧,没有精力去应她的话了。 “孑然一身来,也该孑然一身走。” 唐也并不在意无忧的回应,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着。 “活着很累,也很孤独,也许死亡亦是一种解脱,如果没有放不下的。” “看着你哭,我心里痛快多了。” “我哭不出来……为什么?” “你想哭就放声哭,憋着难受,我看着心里更难受。” “我该原谅他吗?” 唐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她感觉到好像突然和无忧有了心电感应,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此刻也开始泛起了阵阵难以忍受的绞痛。 唐并不觉得,这是她应该要有的反应。 她没有办法去释怀爷爷曾经带给她的伤害与打击,到眼下这一刻仍旧如此。 那些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愈合,兴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好了。 唐觉得,此刻的她,兴许只是在为自己感觉到难过。 将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就在她的眼前咽了气,可是原本属于她的一部分,却因为这个人的骤然离世,而哭得不能自己。 世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她今后应该找谁去哭?她满心的怨恨……又该到何处去发泄? 唐老爷子应该继续活着,好好活着,看着她从他口中的废物东西,变成他所期许的模样,让扬眉吐气的她将这十余年的委屈和辛酸都一一抒发,对她才算公平不是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遗书 无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只觉整个人都像离了魂一般,什么都变得轻飘飘的,连前来安慰她的那些个弟子们跟她说了些什么话,无忧都不知道。 等所有人都离开房间之后,无忧把礼琛也撵了出去,她不愿意让礼琛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礼琛一定会很担心,很难受。 她拿出遗书,摊开来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无忧从小就喜欢的字迹,她还曾一度想要模仿爷爷的书法,到如今,这书法还没学成,人却已经没了…… 【我叫唐回生,生在一个极其贫寒的人家,虽然弟弟妹妹们,都叫我大哥,可我其实是家中的老三,曾经有两个哥哥,都因为吃得太少,夭折了,所以爹妈一直等到家里有了粮,才又生下了我;从我记事起,每个冬天都很冷,因为家里很穷,穿不起鞋子,衣裳也单薄得很,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冬天出去放牛割猪草,脚上手上和脸上都是冻疮,那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生疼,冻疮也都被寒气冻得开裂生脓。 我很喜欢读书认字,也很想要去学堂上学,但爹妈想要多生几个孩子,没有办法供我去上学。 我照顾着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长大,在我十六岁那年,因为我歌唱得好,所以有机会被选到了文艺团里去。 因为我没有文化,认不得字,刚去到团里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愿意跟我说话,我使尽了千方百计厚着脸皮去讨好他们,让他们叫我认字,写字,我很刻苦,很用功,这才慢慢的,能跟上战友们的脚步,开始跟他们有了共同话题。 我在团里,不仅学好了文化,还有幸能与当时的大明星同台演唱,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我,就是我这辈子,活得最为光彩的时候了。 等我退役回到家乡的时候,大家都夸我说,我给唐家长了脸,对得起祖宗,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母。 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我成为了父母的骄傲。 爹妈找媒人,到王家去说亲,王家世代行医,当时在我们那儿,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王家姑娘我也见过几次,皮肤白,个子娇小,笑起来温柔和善,加上家世又好,村里的汉子都想娶她回去当媳妇儿。 可是我不太满意她,因为她没有文化,在我的眼里,王家姑娘与所有长头发的姑娘家一样,都没有见识。 要学过了知识,有了文化,才会知其中的重要性和益处,但那时候我们村里,一个念过书的姑娘家都没有,所以我就遂了爹妈的心意,娶了王家姑娘为妻。 她虽然愚昧无知,但好在勤快贤惠,虽然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上的意见不合而拌嘴吵架,但我还是满意她的;只可惜她不爱学认字儿,我教过她一些时日,她学了几个字便不想学了,说学来无用,妇道人家,就该学着如何打理好家务,做出美味的饭菜,好好服侍丈夫,好好照顾孩子。 我一直没有忍心告诉她,虽然打理好家务和相夫教子很不容易,也会很讨人喜欢,但我想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在精神上,有共鸣的妻子,并非是像她那样,连我在说什么,为何感叹,都不明白。 我装了大半辈子的糊涂,也不知道她到底晓不晓得? 曾经,我有一个儿子,小名叫二狗,因为二狗从小就很聪明,是个天才,他们说二狗还小,名字取得太大,容易折他的福,不好养活,所以我就给他取了个轻贱的小名。 二狗小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跑到镇上去看电影,那个年代,没什么新鲜电影可以看,翻来覆去就是些什么《红楼梦》《梁祝》的,二狗好几次,看着看着,就在放映室里睡着了,他那时候身板瘦小,坐在椅子上,脚不沾地,整个人都被挡了个干净,有一次还险些被关在公社的放映室里头,幸亏当职的秋老弟检查时认出了他,才将他背回来。 二狗聪明是聪明,就是有嗜睡的毛病,上初中那会儿,班里组织去市里旅游,回来的时候,二狗班主任跟我说,他一个人躺在公园的交椅上睡着了,幸好因为他长得帅,在大巴车上时,老师一眼就发现二狗不见了,又马上回头去寻他,找着他的时候,他睡得正香,叫了好几声才醒过来。 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二狗,因为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如果老师没有发现他不见了,二狗是不是就要因此走丢在市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想想,如果二狗在那个时候走丢了,兴许对唐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长大后的二狗,变得越来越叛逆狷狂,到最后,就成了个冷血无情的厌世之人,有家不归,成日里干些违法乱纪的龌龊勾当,不仅成了监狱里的常客,更是成了镇上所有人口中杀人不眨眼又十恶不赦的暴徒。 他还是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吗?我不知道。 我自问这一生没有做过亏心事,对二狗也是百般宠爱,为什么我的儿子会变成了个活似来找我讨债的债主? 难道真的是我过分的纵容而造成的吗?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回答我。 所以当我知道我的好孙女无忧和他的父亲一样,在智力方面有异于常人的时候,我慌了。 因为担心无忧今后变得和二狗一样可怕,所以我对她的管制得特别严厉,怕就怕她有朝一日突然就步了她爹的后尘。 可是我好像又做错了一次……我把我那俏皮可爱,活泼开朗的小孙女,给养育成了一个,整日阴沉着一张脸,在家畏畏缩缩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人。 我自知每次在气头上的时候,不该动手打她,可是每次情绪上来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因为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二狗杀过的人,来向我索命,让我这个当爹的,将自己那恶人儿子打死,给他们偿命! 我难啊!我有苦却也说不出,二狗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最好他是死了吧…… 是爷爷错了,爷爷对不住孙女!能得到无忧的原谅,我也能安心闭上眼睛去了。 爷爷想要无忧留在这里,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有用的人。 就算哪天,无忧想要回去了,也一定记得,不要像二狗那样,更不要被二狗找到,爷爷担心无忧会受了他的连累。 我这一生,即便不那么圆满,也该到头了,死亡并不可怕,爷爷更不愿意看到无忧哭的样子,爷爷喜欢看你笑,就像小时候,还没有被爷爷伤害过的时候一样。 记得在结束的那一刻,去给那个姓王的老婆子报个平安。 勿念。】 第一百九十九章:处理后事 当无忧看完这封遗书,那张纸便也被泪水给浸湿了大半去,无忧眨动着眼睛,急着清除去那碍眼的水雾,又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决定将遗书收起来。 “烧了吧,这内容无论被谁看到了,都不堪设想。” 是唐在跟她说话。 理智的她语气异常冷静,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封遗书的影响。 “可这是爷爷留给我……们的……” 如果烧掉了,以后想爷爷的时候,连个他的物件儿都拿不出来,又以何寄托相思? “记在心里,可比拿着一张废纸来得有用。” 这话,她说得倒是有理。 无忧犹豫着,最终选择听从唐的意思,将遗书烧掉。 “爷爷的后事该如何安置?” 唐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他讲究传统,就土葬了吧。” 无忧皱起眉头,一想到受再大的挫折也挺直了腰板走路的爷爷,活得不仅有韧劲儿,还很讲究,头发要理得整洁,穿得可以不新不贵,但一定得是干净的,早中晚都得擦把脸,身上冒了汗,脸上出了油,不洗洗浑身都不自在。 所以如果将爷爷土葬,被关在那棺材里,任其腐烂,免不了生虫肆意横行,爷爷怎能忍受得了? 即便是去了,万一看见自己的肉身受这般摧残,哪能安息? “还是火葬吧,干净些。” 唐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应她:“你看着办,我去修炼了。” 无忧将遗书折好,重新放回唐老爷子的身上,用被子盖住他已经彻底苍白的脸,捂着肿痛的膝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房门走去。 随着插销被拉开,房门也就开得越来越大,有些刺眼的,橘黄色的暮光瞬间将无忧整个人紧紧包裹住,原本有些发冷的指尖和脸,倒是能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温暖了。 最重要的是,不仅礼琛一直在门口守着她,连所有的弟子,也都安安静静地跪在房门前陪着她,谁也没有离开。 “掌门……” “忧儿……” 无忧只觉鼻子又有些发酸,但她已经不想再哭了,爷爷说,看着她哭,会难受。 如果爷爷真的看得到,那么无忧现在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 之前的无忧,对死亡,并没有像此刻这般深切的概念,那些官方给她输送的虚拟记忆中,与亲人的生离死别,并非像眼下这般……复杂。 无忧也说不清为何她此刻的心情会这般复杂,想象中,遇上这样的事情,心中应当满满的都是纯粹的悲痛。 而现在的无忧一边叹息原本还能坐在一处说话的人,突然间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像是还在,又像是不在。 她又一边幻想着,在现实世界里,死去的人,会像这个世界里一样,真的会有重新投胎转世为人的机会吗?如果没有,那死去的人就真的永远消失了吗?无忧不愿意相信。 她更愿意相信的是,死去的人,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的笑而笑,为她的哭而哭。 “大家都赶紧起来吧,毕竟这是迟早的事,我想得通的。” 从知晓爷爷已经药石无医的那一刻起,无忧一早就做过了心理准备。 只是来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在爷爷咽气的那一刻,什么准备都没有用了。 一众弟子相继互相搀扶着起身,礼琛也走上前去牵起无忧的手,对着她柔声说道:“忧儿若是放不下爷爷,我便陪着你去寻通往冥府的黄泉路,等他来世,我们亦可报恩。” 无忧笑着摇摇头,爷爷并非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就算真的有灵魂,那也是回归了现实世界里去,即便是真的找到了冥界的入口,今后也再找不到爷爷的半点痕迹,就像她身为若儿和唐舒身亡的时候。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今后若是有缘,怎的都能遇上,无需我们去求些什么,咱们,就看天意吧。” 礼琛红着眼眶,将原本就瘦弱,现在因着悲痛,看上去越发没了血色的无忧搂进怀中:“忧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无忧勾起唇角,欣慰地笑了:“只要有你在,我怎样都能安心。” 七日后…… 将唐老爷子的后事处理妥当之后的无忧,第一时间便拉着礼琛带她去了天玑门。 “人终有一死,无忧徒儿切莫伤心过度,活着的人,更要保护好身子才是。” 无忧看着更生眼中的关切,只觉得背后汗毛直起,心道这人是如何能做到在有所提防之人的跟前,做出这般自然的表演。 “徒儿无碍,劳师父挂心了,这次徒儿回天玑门,是有要紧事想找师父商讨。” 更生好奇不已,是什么事情会让她这般要紧? “圣罗山庄的少庄主说,如果我能替他把他师兄的残脚治好,就保证能将圣儡借给我们,可是要治好他那脚,又不能靠法力,说是神仙不能干涉凡人的命途,我就只能替他做双脚出来,这个代替骨头的材质,需得要更铁一样硬,但又不会生锈的金属才行,我有这个想法,但不知道如何做,所以才来请教师父您了。” 其实,无忧是知道这个材质是要用钛合金的才行,但她并不能直接自己一声不吭地变出来给乔清钰使了,现在更生还并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现实记忆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小心谨慎地将更生瞒着,既然更生想要把她当成对付胤罗的棋子,那么她这个棋子,就要有做好一颗棋子的觉悟。 太聪明,知道得太多的棋子,不仅没有利用价值,还会生了隐患出来。 现在的无忧,即便已经不需要更生的协助与扶持,但与更生作对,亦不能算得上是明智的选择。 所以她还是得稳住他,至少在打败胤罗之前,更生不能成为她的对手! 更生兴致盎然地看向无忧:“难不成,你还会开刀接骨?” 无忧略带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笑答:“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救下弄霜那一世,是个懂医术的村女,倒是没少在动物身上开刀。” 更生将信将疑,这话虽然听着荒唐又离谱,但毕竟上次催眠她的时候,问她这一身功力是怎么来的,她诚然答道说,恢复前世记忆的时候,一并也拥有了内力,所以她现在掌握医术,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金属,存在是存在,就是不太好炼……” 第二百章:苦命鸳鸯 “师父就不能像上次变臂弩那样直接将这种金属给变出来吗?” 更生微微挑眉,看向无忧:“你想得倒是简单。” 无忧笑眼盈盈:“师父修为高,见识也广,臂弩这般工艺复杂的武器都能信手捻来,区区一块金属,怎么难得倒您?” 听到无忧的这番话,更生有些生了疑,难不成......沈无忧她知道了自己修的是金行? 此刻王十一正以凡人的身份藏身在无忧谷,胤罗他应当是知晓了,按照他的脾气,应当是会去找王十一的麻烦...... “你与琛儿大婚当日,胤罗来找了麻烦,被你忽悠走了,次日他再来,可是应下了那半年之约?”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为何这更生会突然提起胤罗?莫不是她方才那句话,让更生觉察出了什么? “是,他应下了。” 更生的脸上升起高深莫测的笑来,他盯着无忧的眼睛:“那你可知半年后,胤罗得了圣儡,接下来会做什么?” 无忧怔了怔,她先前倒是从未想过,得了“玉裘”之后的胤罗,心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一、一掌三界?” 先前的胤罗,之所以拥有足够的实力,却一直按兵不动,定是因着心中所记挂着的玉裘,一旦他的心意得到了满足,那么他也一定会和她一样,为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而选择继续参与争斗! 如此看来,距离与胤罗争锋相对的时刻,就只剩下了半年不到的时间?! “是了。” 礼琛一直细细听着,沉默不言,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何他的师父更生和胤罗,都有着这般狼子野心,而他的忧儿又为何要将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假意归顺更生,难道忧儿有什么别的打算? “师父,胤罗一掌三界可如何要得?您可有应对的法子?” 无忧认为,她必须得找个适当的机会,让更生接受自己修炼灵力一事,否则以她的一己之力,根本就不足以与胤罗对抗,即便是有了王大可的帮助,这短短半年,也不可能成,更生这里的合作关系,必须要继续保持下去...... 更生佯装无可奈何的模样,苦笑一声:“他若是真想,谁又能拦得住他?” 眼下更生的计划仍旧是利用无忧在最后关头去送死,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当然不慌。 礼琛一听,急了,终于按捺不住:“连师父都没有法子,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无忧心中倒是跟明镜儿似的,有她这个炮灰在,更生到现在都还作着一举两得的春秋大梦呢! “是啊师父,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难道咱们真的什么都不作为,等死?” 更生长叹息一声:“螳臂挡车,飞蛾扑火,有何意义?” “您是天玑门一众弟子心中最为崇高的仰仗了,如若师父您都起了如此自暴自弃的念头,那我们......” 礼琛亦知晓更生也想要掌握三界的野心,但他不明白为何更生此刻却升了半途而废的念头来,虽然他失去了记忆之后,并不了解更生的心思,但他亦听无忧提过,更生为人极其谨慎,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擅长招揽人心与借刀杀人,眼下的他与无忧,都不过只是更生手中的棋子罢了。 “师父......”无忧压低声音:“难道您的宏图大志,就要因此放弃了吗?” 更生放下茶盏的动作顿了顿,这话倒是问到了点上去,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要如何作答。 他方才应得快了些,竟然没发现这样的回答,与他之前在无忧跟前所说的话,起了矛盾!这怪就怪在礼琛的头上,得顾着不能让他觉察出现实世界的存在,这话才一时间出了纰漏。 “师父,我与师兄都相信这个世界由您来掌控才是最好,所以愿意为师父马首是瞻分忧解难,何况,为这三界的安定付诸心力,亦是莫大的功德,您指哪儿,我们便打哪儿。” 无忧说罢,还特意一脸诚恳的向更生递了一个有所暗示的眼神。 礼琛虽然不知道无忧在打什么算盘,但他仍旧是顺着无忧的话,亦向更生抛出了自己的“赤诚之心”:“是啊,还请师父,给弟子们指条明路。” 更生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无忧和礼琛,笑了:“你们真的这般信任为师?” “师父......不瞒您说,胤罗因着弟子所造的自行车,已经到无忧谷来闹过一次了,幸而他看着弟子弱小,还不屑杀我,说是看在徒弟的旧主玉裘上仙的面,暂且留徒儿多活些时日,师父......” 无忧嘴角一撇,眼泪说掉就掉,小鸟依人可怜巴巴的模样将脑袋靠近礼琛的肩头:“弟子不想死,弟子想要生生世世都与师兄在一起。” 礼琛哪里见得无忧哭鼻子,即便是她猜想无忧可能是演的,他也是心疼不已地将无忧揽进怀里。 好一对苦命鸳鸯! 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更生垂下眼眸,微微蹙眉沉思,胤罗竟然已经发现沈无忧的身份了?还因着无忧的弱小,放了她一命? 这胤罗当年为了攻略魔王的好感度,连放在心尖上的玉裘都忍心背叛伤害,何时变成了这般怜香惜玉之人了? 不过胤罗的确是个不喜恃强凌弱之人,倒也能说得过去。 如果到最后关头,胤罗也不屑对这弱小的沈无忧动手,那么他的计划,岂不是白白泡汤了? 即便是他将圣儡的事情透露给胤罗,将仇恨引到沈无忧的身上,胤罗极有可能也会让别的人去动手! 这胤罗着实是个阴晴不定之人,曾经嗜血成瘾,选择生在魔界的那些玩家,几乎全死在他一个人的手里,不管那人对他有没有威胁,亦不管那人是否有服从他的心,都只有一个下场! 可是现在他得了权势,竟然还讲究起原则和底线来了? 天大的笑话。 “无忧啊,你聪慧过人,有没有想过修炼得道?” 无忧心中暗喜,更生的这番话,正合她心意! “可是只剩短短半年的时间,即便弟子再是聪颖,也绝不可能......” 更生笑了笑,一脸的慈爱,开口安慰道:“你去请教你门中那位书生模样的弟子,他会帮你的。” “书生模样的弟子?”无忧皱眉,佯装困惑:“方家少爷,向子书,和王大可都是书生模样,弟子实在不知师父所指的是何人。” 王大可? 这名字怎的这般耳熟?好似在哪儿听过一般...... 第二百零一章:师父英明 更生并未表露出自己此时心头的疑惑,只是云淡风轻地应她:“就是那位比你高了些许,皮肤白得有些病态的书生。” 无忧不解:“啊!那就是王大可了,他不过是个柔弱书生,有何能耐?” “当年三界最强的水神,便是他了......前些年头他心血来潮下了凡去历劫,凑了巧,进了无忧谷,你若是能拉拢到他,那我们的胜算,便也能大些。” 沈无忧对外一直宣称无忧谷是天玑门的分支,王十一知晓他的身份,他此番历劫,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无忧谷的弟子! 他知道王十一此番历劫并未被除去记忆,所以王十一出现在无忧谷,绝非只是凑巧。 如果他没有会错意,王十一应当是有想要和天玑门结盟的想法,所以才会混进无忧谷中。 王十一一定也知道自己现在打不过胤罗,即便他想要赢,也绝对不会在胤罗淘汰之前,打他更生的主意! 除非……王十一会融灵之法,但这世间除了他更生,唯一会融灵之法的元吉,尸首都烂了,所以更生才会铤而走险,让沈无忧去试探拉拢,成了最好。 即便是不成……王十一也绝对不会蠢到在胤罗被淘汰之前,做出什么得罪天玑门的事! “您不是在跟我说笑吧师父?”无忧一脸尴尬的笑容:“王大可是水神?还是曾经三界最强?弟子当初收下他,不过只是因着他心思巧妙了些,可他羸弱得很,不仅不会武功,力气连女子都敌不过,这实在是……” 听得沈无忧这番话,更生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为何这王十一会突然心血来潮跑去渡劫,看来他也是摸清了胤罗现在不屑对弱者下手,所以才会做出这等看似送死,实则却能保住自己一时平安的决定来。 更生看着无忧,眼神意味深长,话中有话:“他可聪明着,莫要小瞧了他,同我们,可是一类人。” 礼琛听到的意思是,王大可是和更生与无忧一样的聪敏人。 而在无忧的耳朵里,更生是同她坦白了王大可也是来自现实的参赛者。 说到这里,无忧倒是想起了当今圣上正重金悬赏她下落一事,于是无忧隐晦地说:“胤罗说……凡界的皇帝,正悬赏黄金万两寻找我的下落,师父觉得,弟子该不该现身?” 这件事情,更生是知道的。 元卿因为提防忌惮着无忧,所以一直将他瞒着,并没有告知自己,让他去唤了无忧去见皇帝。 更生认为,元卿是在担心此刻迟早属于他皇位会因为沈无忧的出现而发生变数,毕竟当今皇帝,像极了一个现实世界的人,但更生早已经查过了,这个皇帝,并非是参赛者,而是一个穿越者的设定。 早些年,更生就听元吉说过,皇帝可能也是参赛者,所以经过他的一再试探,更生才得出他只是一个被设定为穿越者的npc。 男人都逃不过石榴裙和温柔乡,皇帝深爱着先皇后,当然什么知心话都如实说给了先皇后听。 没人知道先皇后的真实来历,其实她生前亦是更生投放在凡间的一颗棋子。 正因为有了这个穿越者设定的皇帝存在,更生在见着沈无忧的时候,才会认定,来历不明的她,也是官方设立的障眼法。 总之,无忧这句话,他是听得明白的。 “他身为这个世界中的皇帝,看到你做的自行车稀奇,想要见见你这奇才是何模样有何能耐,也是平常,好事。”更生喝了一口茶,用玩笑的语气说道:“先皇后无所出,指不定见了你以后心血来潮,送你个皇位也是有可能的。” 无忧倒是真被更生这句话给点醒了! 元卿也是更生养在凡间的一颗棋子,更生先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元卿争夺到皇位,但他既然有了元卿,可为何又要找元吉? 很明显了……是为了互相牵制。 他两个人都用,却谁都不信,这手段不是一般地高啊! 无忧决定赌一把:“师父,我若是做了皇帝,你可会除去元卿?” 她的这句话,不仅吓着了更生,就连礼琛都心中一紧!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眼中那个娇俏可人的忧儿口中说出来的! 更生面露为难:“虽然元卿是得罪过你,可你也不至于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恨吧?” 只见无忧一脸忿忿不平:“他这人不仅脾气暴躁,手段毒辣,当初我也不过只是个无辜的丫鬟,他却污蔑我纵火杀人,实在是坏透了!这样的人如何能当一个好皇帝?若是当今圣上真看得起我,那弟子就容不得元卿。” 更生一听,在沈无忧的眼里,元卿竟然是这般不堪,那么他要扮演一个心怀天下的高尚之人,这元卿的确是用不得留不得了…… 如果他保下元卿,难免礼琛和沈无忧会怀疑自己的初衷其实只是想要得到这世界至高无上的权利罢了。 也罢,这凡间有了沈无忧,元卿的确有些多余,更何况元卿给他的只是口头上的承诺,而眼下在他的手中,沈无忧的把柄不止一个,催眠术和礼琛,便足以让他紧紧控制好这枚顶级棋子了。 “是,他的确成不了一个好皇帝,凡间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无忧笑得灿烂,若是她有尾巴,此刻定是翘得老高甩得正欢了! “师父英明!” 适当表露出野心与阴暗面,才更能讨得了更生的共鸣与信任。 他不是想要将自己调教成他的影子吗?那无忧就如他所愿,他想看到她成为什么样,她就乖乖变成什么样! 更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实际上,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无忧的计划之中发展,眼下她缺的,便是赶在年前,赶紧将神识炼出,把修为提升上去! “瞧你这得意忘形的样子,又忘了为师当初教你该如何为人处世的规矩了吗?” 无忧将笑意收敛了些,唇角的梨涡却还是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弟子只在信任的人跟前展露出真性情,对外定当恪守师父的教诲,做一个稳重内敛之人!” 更生看着眼前着笑容纯真无邪的无忧,倒是觉得有些不忍,语气温柔,眼中也升起了慈爱:“行了,圣罗山庄要的金属,你三日后来取,师父有些乏了,你这些时日守夜哭丧也是劳累,眼圈乌得跟被人打了似的,赶紧回去歇息吧。” 若是这沈无忧并非是官方精心打造出来障眼法,更生还真的舍不得将她送往胤罗的刀下。 这姑娘聪明伶俐,性子真诚直爽,不仅能说会道,讨人欢心,最重要的是,她还很正直善良……他若是能有个女儿,倒真是希望能和沈无忧一样。 有的时候更生也会痛苦迷茫,毕竟他在虚拟世界里所经历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他都害怕,自己是不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第二百零二章:更生的故事1 如今的更生,都开始怀疑,如果他此刻活在现实世界之中,也会像现在这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 是因着知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现实中的杀戮与暴力放在这里,并不会真的要人性命,所以他才会一直拿这一点来麻痹自己为人的良善,工于心计肆无忌惮...... 还是说,在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成功之后,掌握着至高权利的他,今后也会为了保住自己这高处不胜寒的地位,而永远成为这般可怕的人? 可如果说,他失败了,不得不再回到现实世界里去,继续做一个遭人白眼的孤寡大龄宅男,守着那不足五十个平方的破旧水泥房,成天窝在电脑前不愿与人交流,过着为吃喝水电费发愁的日子。 在跳楼割腕吞毒和走出门打短工获取收入之间不断挣扎徘徊的日子。 那样的更生,无疑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可怜更可恨之人。 更生,活了三十多年,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他的母亲,是一位护士。 她不仅是旁人眼里高尚体面的护士,还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知廉耻,为了满足自己对上流生活的贪欲,而去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最可笑的是,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空有皮囊,脑子空空如也,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却也还是败得一塌糊涂。 即便是她一意孤行生下了更生,也仍旧败得一塌糊涂。 她养育了更生十八年,而在这十八年里,没有给过更生一丝一毫的爱。 “你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 直到现在,更生闭上眼睛,那个女人对他歇斯底里说出来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一遍一遍。 更生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将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纸杯蛋糕上的蜡烛闪着微弱的光芒,橘色的光,暖暖的,很漂亮。 刚吹灭了蜡烛,更生就听到喝醉的妈妈在敲门,一边敲一边歇斯底里的喊他的名字。 更生本想充耳不闻,只是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玻璃碰撞破碎的声音,然后敲门声戛然而止,相比起前一秒的混乱这样的平静更让他感觉到不安。 他站起身,犹豫着,最终还是去开了门,看到啤酒瓶子碎了一地,还在冒着气泡的啤酒洒了满地,妈妈就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黑色的长发狰狞的散开,这样的情景,混合着酒精的味道令他作呕。 有些东西仿佛是要永远地深深地刻在脑海中,譬如那晚的充斥了整个屋子的啤酒味,更生每每回想,那味道都萦绕在鼻尖久久挥散不去。 更生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扶起她,只是沉默着收拾地上的碎片,然后听到身后带着自嘲的声音响起:“我为什么,会生下你呢?” 即便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同,不爱不疼自己,对自己不闻不问,冷淡漠然,甚至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怨恨,爱喝酒,醉了就大闹,酒醒了又变回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连多看自己一眼都懒得...... 即便是这么多年来,这十八年来,她都是这样。 可是更生的心里还是很难受,痛到喘不过气像是心脏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样。 他也在心里不止一次这样问过,为什么要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为什么又要像养牲口一样将他抚养到现在呢?是不是还做着可笑的白日梦? 那个富有的男人有朝一日会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令他蒙羞的情妇和私生子存在,会开着豪车找到他们,像救世主一样浑身散发着绚烂光华,来到这条阴暗肮脏的草尾巷,将他们拯救? 但那时,更生什么话都没说,也不再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只是站起身居高临下绷紧了下巴看了躺在地上依然紧紧闭着眼睛的妈妈一眼,转身回房间,拿上他攒钱给自己纸杯蛋糕,走出了家门。 这是他第一次在妈妈醉酒无理取闹后逃跑,而且还是半夜,那一刻,更生甚至还在奢求妈妈会担心自己,她会追出来找他。 所以更生跑到楼道口,就停下了脚步。 然而等了很久,等到他看到自己家的灯灭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所期待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更生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嘲笑着自己天真。 想哭,眼泪却像干涸了一样,到喉间的哽咽和啜泣都变成了颤抖和苦笑。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更生很模糊。 从记事起,为什么妈妈对自己没有丝毫的爱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打转。 他对幼时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有一次他听见领居家的孩子对他说,这世上最爱我们的人,就是妈妈了。 更生被这句话刺激得不轻,立马哭喊着跑回家。 “妈妈,你为什么不像别人的妈妈一样疼爱自己的孩子?” 回应他的,是一个重重的巴掌,和冷漠的一句:“别叫我妈妈,我没有孩子。” 更生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和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的父亲有关,只是他从不敢开口问。 就在那次被打之后,更生就学会了沉默和隐忍,他也开始变得和妈妈一样冷漠。 妈妈不像别人的妈妈那样疼爱自己的孩子,更生也开始学着不去像其它孩子那般依赖自己的母亲。 而有关他父亲的事情,是在更生十二岁那年,偶然听见邻居们背地议论,才得知这一切的真相。 更生十分瞧不起她,但与此同时,很矛盾,他又很爱她。 即便她是这样一个母亲,可那爱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就存在的,谁都不知道为什么。 更生就这样成长为了一个孤僻的人,无人可交流的他越来越不爱说话,沉默寡言,没有任何朋友。 那晚,更生和着鼻涕和眼泪,吃下了那个纸杯蛋糕,躺地上睡了过去。 次日更生被吵醒的时候,准备去上班的妈妈正站在自己面前,将早饭钱扔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更生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揉揉犯酸的鼻子,捡起地上的钱,回家洗漱后换了衣服,骑着自行车去了学校,那时的更生觉得唯一能将他拯救的人,只有他自己。 幸好的是,他的妈妈还愿意送他去上学,这也是更生唯一能用来催眠自己,妈妈对他,还有身为人母的本能在意。 第二百零三章:更生的故事2 也许现在唯一能让更生觉得自己和每个正常孩子一样的原因,大概就是大家都生存在校园里的同一片蓝天下的假象。 那时候的他,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骑着自行车穿越过阴暗潮湿的弄堂,到巷子口买一份豆浆油条,与在自行车上系了个铃铛的送报纸的大叔擦身而过之后会迎面遇上送牛奶的阿姨笑着对自己说早安。 几乎住在这条弄堂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认真生活努力供孩子上大学的好夫妻。 每次更生看到她,都会默默期待着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妈妈也能像她一样对自己笑的温暖明媚…… 一定是会幸福得感觉要飞起来了吧。 出了巷口左转三分钟之后就是截然不同的风景,那是属于现代化的繁华的车水马龙的世界。 大厦上的每一个窗口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像堵在行程中的铁壳子发出的刺耳鸣声,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令人生畏,有人爬得头破血流也想在这样的地方站稳脚跟,比如现在看到的每一个行色匆匆西装革履的人,而对更生来说,这些都是他想要更靠近更了解的光景。 就像是万花筒,更生每天不仅仅能感受到阴暗的弄堂和辉煌的大街,还能穿越学校大门前那条在两侧种满了紫荆树的熙熙攘攘的学子路。 紫荆花开得正艳的时候,更生会骑得慢一点,因为风吹落花瓣的时刻,如诗如画。 等他坐进教室里,那一瞬间的恍然,让他感觉人生如戏且寂寞如雪。 正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体验这短短的路途中的人生百态。 老弄堂里的悠然自得,水泥森林中的拥堵紧迫,校园中的无忧无虑。 更生多想把这些都画出来,用泼墨洋洋洒洒,抽象地将这些千罗万象展现给任何一个人,顺便偷偷将自己的无助与迷茫还有那难以启齿的寂寞也藏与其中 更生并不奢求有人懂,只是想要倾诉,以任何不用开口交流的方式,将所有的不好的情绪发泄个酣畅淋漓。 他觉得自己很可悲,就像母亲常常质问的那样。 当然他也不仅一次这样问过自己,为什么我会存在于这个世界,意义何在,或者说,有谁在乎。 他......并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因着淡漠孤僻的性子,所以没有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在学校成绩既不优异也不似那些坏孩子般肆无忌惮充满了存在感。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甚至连影子都算不上,像空气一样透明的,但空气远比他重要得多。 更生时常会想,如果他哪天死了,估计也只有妈妈会察觉吧,她是他的唯一。 然而这个唯一,并不重视自己,甚至是,对自己厌恶至极。 更生自暴自弃地在心里念着:“我想要一个朋友,一个跟我一样的可怜虫,能和我一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伤口的朋友,至少这样,彼此消失了,会有人发现并为之遗憾。” 遇到温余的那一天,更生就想起了自己那句在心底默念过无数次的祈愿。 但他并不会天真的相信这是上天对他的拯救,她更深信不疑的,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的交易。 他会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可怜虫朋友,同时,这个朋友会将他拖进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缺钱吗?” 这是温余对更生说的第一句话。 而那时的更生正倒在地上,压在腿上的自行车轮还在打着圈,链条发出的碰撞声伴随着锥心的疼痛令更生涌起一阵强烈的耳鸣与眩晕。 再醒来时更生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医院里,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更生简直不敢相信骑自行车被一个骑摩托赛车的女生撞晕之后,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像极了酒店的房间里的事实!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撞倒自己的元凶出现了。 “我还在想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正准备先将你扔在房间里出去吃了晚饭再回来。” 女生的语气像极了对朋友说我先出去吃个晚饭你自己先玩着。 更生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超速行驶的是她,被撞的人是自己,腿受了伤不把自己往医院送反而扔进酒店里。 更生有些惊慌地想,难道是碰上了人贩子?可为何自己不仅没有被五花大绑,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他和这个陌生的女生? “你是哑巴吗?”女生见更生紧闭着嘴巴不说话,用微怒的眼神瞪着他。 “我不是碰瓷的,也不要你赔医药费,我自己能走,你能放我回去吗?”更生强压下内心的恐慌故作镇定地说着。 他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精神折磨。 “你在胡说些什么?” 女生皱起眉头,看似诚恳地解释道:“对不起,是我开太快了,不过你的腿没有什么大碍,没伤着筋骨,但外伤挺严重的,那么大个口子要注意消毒和杀菌,不然容易感染,我已经帮你上药处理过了,抱歉今天出门急没有带钱包,所以没法子送你去医院,刚好我在房间里备了外伤的药,就把你带回来了。” “谢谢...”更生将信将疑地对她点点头,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明显能感觉到隐藏在纱布下的伤口会很轻易地随着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而扯动到撕裂的皮肉。 “我叫温余,温暖的温,多余的余你呢?”女生很友好地做了自我介绍。 “更生,夜半三更的更,出生的生。” 他连姓氏都没有,因为他生在半夜三更,所以叫更生,连名字都取得这般敷衍。 “好有韵味的名字。”温余捕捉到他眼底稍纵即逝的悲凉之后,咀嚼着他的名字,语气意味深长。 惹得更生直想冷笑,韵味? 或许吧。 “我送你回去,你腿现在的情况是没办法骑车的。” 甚至是不带一丝征求的意味,温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完全全表达的是一个陈述句,更像是认定了要掐住更生软弱性子的命令,没有拒绝的余地。 更生就看着温余那双漆黑明亮的瞳孔。 里边闪着的,不是曙光,更像是是蛊术...... 像是饱经世俗的污染本该充满了算计与遮掩,却又像澄净得如同婴儿般纯净到不带一丝杂质。 其实未经人世的更生哪能用他那双眼睛看出个什么所以然,他只有直觉,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温余送更生回家的路上,硬拉着更生去吃了顿大排档,打着赔罪的幌子令人毫无招架之力。 等送更生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院落里安静得只听得到躲在阴暗处快活的虫鸣。 “你家住几楼?腿伤很痛吧?要不我扶你上去?”温余一边停车一边叫住转身一瘸一拐逃跑一般欲要上楼的更生。 “谢谢,我可以的。” 更生急忙直摆手,要第一次见面的女生送自己回家,果然还是很尴尬啊! “就不要勉强了。”温余几乎称得上是非常一意孤行的霸道,直接扶上了他的手臂。 隔着薄薄的衣衫,更生感觉得到她的手温,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她依旧不管不顾,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跟异性接触这么亲密,连耳根都红了。 第二百零四章:更生的故事3 三楼家门口的灯也没有人来修,漆黑一片,温余本想拿出手电筒,却发现没有带在身上,只好扶着更生一步一步小心又缓慢地挪动着。 “小心点。” 耳畔响起温余的提醒,更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道真是很漫长的一段路啊! “到了,谢谢你,快回去吧。” 黑暗中,更生什么也看不到,以为偷偷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她也不会察觉。 可是更生不知道,温余有夜视眼,这种距离,能够模糊地看到更生面容的轮廓,那样的弧度,意外地让她觉得有些惊艳。 “啊…早知道是三楼我就不扶你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跟我客气呢,那…再见。” “下楼小心。” 更生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揣摩着她刚刚的话,心想,她说的再见,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的更生发现妈妈还在看电视,自己瘸着腿路过客厅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一句话也没有。 更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发呆,神情漠然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他想,换作别人家的母亲,方才就该拉着自己追问腿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痛不痛,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生感觉有些倦意,起身准备关灯睡觉,突然发现院子里出现了方才离开已久的温余的身影,她正从自己的自行车上下来。 更生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了,自行车还停在酒店里! 温余看更生房间的灯还亮着,就抬头吹了吹口哨,想引起更生的注意。 更生从窗子里探出头,看着他指手画脚的跟自己比划,大概意思就是车子我给你骑过来了,你赶紧来锁好。 他走出房间,发现妈妈已经回房间休息了,连伤口被扯痛都不顾地有些慌乱地下了楼。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温余,更生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在加速。 这样无言的对视,更生只觉全身的毛孔都要燃起来了,是一种陌生的,快要令人窒息的悸动。 他以为自己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神色,可在温余看来,更生的不安和慌张全都写在了脸上。 “谢谢。” 更生说罢低下头没有再敢去看温余的脸,只听得温余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明早几点上课?我送你去学校。” 听到她说的话,更生有些吃惊地后退一步抬起头看向她,却意外撞见她那美得有些动人心魄的笑容。 他脸一红急忙摆手说:“不用...我可以坐公交去。” “你要是拒绝的话,我今晚就不走了,在这儿守着你。” 温余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厚着脸皮步步紧逼,她算个老江湖了,更生的为人,也是被她猜了个一清二楚,性子太软,怎么都掐得住。 “你别这样,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更生依旧是摇头,而温余的表情看上去却坚定得很! 他不太能够明白温余的意思,难道......她是想要追自己吗? 可是那些谈恋爱的人,都是这样快的进展吗?认识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人,就可以喜欢吗?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弥补她撞伤自己的过失。 更生有些不敢承认的事实是,兴许对于自己来说,温余是特别的,也是不敢奢望能得到的。 可能因为她出现的时间刚刚好,对于人生是如此寂寞的更生来说,她是黑白泼墨画中最夺目的朵朵红梅,绽放在更生心头。 “你先回去休息吧,不早了,明天早上我七点半出门。” 像是豁出去一般的决定,更生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种紧张中带着期待的情绪在自己的心里翻腾不已。 “要是你放我鸽子的话,就准备好迎接神的审判吧!”温余笑着比了一个手枪指着更生的脑门,然后递给他一支打火机。 “这是?” 更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接过。 “有手电筒的功能喔,我就不送你上楼了,刚刚碰到你的手臂,你的脸都红了,纯情得令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所以…明天见。” “......”那一瞬间更生窘迫不已,又将头埋了下去不敢看她。 说了再见,等到温余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后,更生才转身上楼回家。 终于,十八年来,唯一一次失眠跟母亲没有了关系。 更生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即使视线中一片漆黑,温余的脸却总是浮现在脑海,在眼前。 害怕被更生放鸽子的温余七点就到了他家楼下,靠着自己的爱车喝完牛奶后,刚好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以为是更生,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位与更生长得有点神似的女人。 正在心里猜测她和更生关系的时候,那个女人也用打探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很大却无神,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可眉目间的气息却是那样超出自己所认为的年龄般饱经世事,甚至带着凛冽的窥透力似要让所有在她眼前有所遮掩的人都一一遁形,这样的对视让温余感觉非常不安,原本想上前去询问都瞬间失了勇气。 只见那个女人淡淡地收回视线,像平常一样抬着下巴走出了小区。 是更生的妈妈吗?可是看上去好年轻,一点也不像是有温余那么大的儿子的母亲,带着这些疑问,温余等来了更生的出现。 “早安。” 温余不吝啬地送给更生一个温暖的笑容。 “早安,你...刚到吗?” “嗯...我刚刚看到一个女人跟你长得很像,是你妈妈?” 更生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最终他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上去打招呼的,但是怕认错人,话说回来,阿姨不会介意你结识异性朋友吧?” “……”更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眉目间透出些许哀伤。 介意?她不会关心这些吧,准确来说,是任何。 温余以为更生的表情是回应,有些疑惑地说:“好歹也是大学生了啊,家教会不会太严厉了点。” “没有的事,她不会管的,我们走吧。” 更生第一次进酒吧,是被温余带去的。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聚会吗?” 更生骑着自行车刚出校门,就发现温余一边靠在她的车上抽烟一边等自己出现,同以往一样。 那一个多月以来,几乎每天,更生都能见到温余。 “上车,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那我的自行车?” “就停学校吧,赶紧。” 然后,更生就乖乖的,跟着温余来到了酒吧。 更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第一次到酒吧的感觉…… 嘈杂,混乱,烟雾缭绕,光怪陆离,空气里似乎都满是欲望的味道。 更生用那双无知的瞳孔打量着这个陌生又新鲜的空间,他的存在,在这里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除了感觉不自在,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 第二百零五章:更生的故事4 这也是,更生第一次接触,温余的圈子。 要怎么说呢?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温余这样温柔体贴的人,身边居然会有这样一群人围着! 可能,就是一群酒肉朋友吧。 比如说眼前这个,用带着敌意的神色打量自己的光头,还比如说那些露着花臂满嘴脏话抽烟喝酒的男女。 “是不是……被吓到了?” 温余突然搭上更生肩头的手掌令他回了神,更生有些手足无措地摇摇头,说没事。 “不要用眼睛去认识一个人。”温余面无表情地这样对他说道。 更生疑惑地看向她,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他明白温余的意思,但是他很想说,他相信她。 “我就说温余怎么这段时间老是见不到人,原来是狩猎去了,新男友看起来好清纯呀,什么时候换口味了?来!先自罚三杯!” 说话的正是那个光头男,长得极俊,看向更生的眼神凛冽,如同他耳骨上那颗折射出刺眼光芒的钻石一样。 大概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出语气里的讽刺吧,就连那时情商低得出奇的更多,也强烈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 原来他是被误会为温余的男朋友了...... 那这个男生是什么身份?前男友?还是温余的追求者…… 说真的更生才反应过来,温余的长相和性格,是很受欢迎的。 “喝喝喝,我今天奉陪到底,反正有更生送我回家,把你们全部喝趴下!” 温余似为了带动气氛一般,一口气干了一整瓶啤酒,更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样喝,没问题吗? 话说又回来,温余在来之前有好好吃过晚餐吗? 更生这样担忧地想着,下意识地去拍了拍温余的肩膀。 “来,坐我旁边。”温余似乎是感觉到了更生的不安,顺势拉住更生的手,找了座位坐下。 更生望着陈井,眉宇间透着些许担忧。 温余凑在他耳畔温柔地说:“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太拘谨,大家都很好相处的。” 更生为难地点点头,然后…… 他就静静地看着陈井被人灌酒,忙得顾不了自己,偶尔会有人过来跟自己喝酒做自我介绍,更生也只是礼貌地小酌一口,说自己不胜酒力,明天还有课。 好在那些看上去很像坏人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坏人,完全没有勉强自己。 最后温余醉倒在自己肩头,柔软的短发扫在他的脸上,有些酥痒。 可更生丝毫不敢动。 他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头有点晕晕的,脸颊也有些发烫的感觉。 温余搂着更生的胳膊,将头靠在他有些单薄的肩膀上,很亲密的模样,更生甚至能闻到温余发丝的香气,感觉更醉了。 “更生。”温余轻声唤他。 “我在。” “送我回家,好困。” “好。” 更生只骑过电瓶车,而温余的摩托赛车,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因为害怕开得太快,趴在自己背上的温余会摔倒,所以他骑的很小心。 “更生,你今晚玩得开心吗?” 半路上,温余被凉爽的夜风吹得有些清醒过来,轻轻地伏在更生的背上,搂住更生的腰。 “小心!” 更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环抱给吓到了,差点就没有把握住平衡,车子歪了一下。 “你…酒醒了?” “嗯,更生,你开心吗?” 温余微微直起身子,将下巴抵在更生的肩头,稍微地抬一下眼皮,就能看到更生因为紧张而闪烁不停的睫毛。 更生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下默默应着,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儿,做什么,都很开心。 “你的眼睛,好漂亮,睫毛好长啊。” “谢谢。”更生感觉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去你家吧,我送你,车停你家楼下,我去附近找个酒店就行了,明早送你去学校。” “欸?” “走吧。” 两个人个有心事,大概是默契吧,一路上再无任何对话。 只是分别前更生问温余,每天都住酒店,家人不会担心吗? 温余笑着说:“我没有家人,一个人自由自在,你是不是很羡慕呀?” 就像在说,啊……那个人是个孤儿喔一样,事不关己般轻松。 然后更生望着温余远去的背影,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这样神色不能让温余看到吧,一定会狠狠地刺穿她看似洒脱的伪装,让她像失去襁褓的婴儿一样痛苦吧。 更生再次失眠了,困扰他的问题有很多很多,比如温余的身世,还比如被误会为温余的男朋友时,她默认的态度...... 哦对,还有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是真的让温余这个初涉爱情的大龄少年,很困扰。 次日清晨,更生顶着熊猫眼出现在温余面前的时候,温余看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心态,被更生看得清清楚楚。 “温余...” “嗯,有话想跟我说吗?” 温余见更生犹豫着想说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定是被更生看出了什么来,于是她立马换作明媚的笑容。 “你昨晚睡得好吗?” 果然还是开不了口啊,更生在心下暗自泄气地埋怨自己没用。 很想问问,温余是不是,也喜欢着自己。 “喝了酒一觉睡到大天亮,要不是开了闹钟,恐怕今天得放你的鸽子了,走吧,今天我能偷偷地混进你们学校跟你一起上课吗?”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更生疑惑地看向温余,却刚好撞上她憧憬的神色。 只见温余突然凑近更生,撒娇般地说:“因为,想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啊,更生就当成全我的心愿,好不好?” 更生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晨光打在温余白净的脸上,更生能看到她脸上那细细的绒毛,突然就萌发出很想要触摸的念头,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这荒唐的念头! 那时的更生,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温余的出现令他被初生的爱意冲昏了头脑,相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到底又了解温余多少?而为什么温余反倒对他了如指掌? 说到底,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温余会突然从天而降来终结他寂寞的人生,是来自命运的安排吗?上天的怜悯吗? 可能其实这根本就是一场足以把他拖进地狱永远不见天日的阴谋,更生却从来都不愿意认真地去思考。 更生只知道,温余,是一个拯救了自己的好人。 第二百零六章:更生的故事5 更生和温余相识了半年,一直保持着恋人未满的关系,其实更生无数次地想要问温余,对她来说,自己算什么,可偏偏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实在是没有勇气...... 大概是跟自己的性格有关吧,更生心下这样安慰自己。 或许温余觉得,他太过于矜持,所以需要细水长流的方式,才一直没有挑明来说。 直到温余生日那天,更生在酒吧见到了一个人,那个男人叫纪秋,是温余的前男友。 要如何形容这个男人? 英俊挺拔,一看就是气质极佳的富家公子哥,更生跟他相比起来,一个是耀眼的极星,一个是卑微的尘埃。 那一刻更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只是一只温余的舔狗罢了? 尤其是看着纪秋用柔情万种的眼神望着温余的时候,更生感觉......自己败得一塌糊涂。 那晚。 本来一群人高高兴兴地喝着酒,突然气氛就凝固了起来,更生好奇地抬头张望,这一眼,就看出了突然出现在温余身边的这个男人,是来者不善。 满怀心事埋头喝闷酒的更生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结束收场的,只知道他喝醉之后,送他回家的不是温余,而是纪秋。 虽然后来的更生不是像以前那样懦弱又孤僻,有稍微变得外向起来,能和陌生人正常的沟通和交流,胆子也变大了不少,找了兼职赚零花钱,也稍微懂得了如何整理自己的仪表。 那样的更生,与认识温余之前相比,可谓是判若两人了。 但在纪秋的面前,他还是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那晚更生回到家之后,妈妈破天荒地问了他一句:“又去喝酒了?” 更生红着眼眶没有理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脑子里全是纪秋在车上对他说的话。 纪秋,温余的前男友,在他的跑车上,笑着对更生说:“出于好意,提醒你一句,温余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最好不要再跟她来往。” 更生躺在那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着眼睛假装醉得睡着了。 男人妒恨心,也挺可怕的。 更正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威胁。 并不需要他使用这样的伎俩来逼自己离开温余,可真是……太高估他了! 第二天,温余没有联系更生,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像是从更生的世界里蒸发了一般,毫无音信。 更生整个人的情绪低落到极点。 第三天,他给温余发了一条短信:我不习惯,像昨天那样的日子。 然而等了很久,很久,温余也没有回复。 他觉得很不甘心,就算温余现在选择和纪秋和好,能不能跟自己好好说一下? 这样一声不吭地躲起来,她到底有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 就没曾想过他会有多难过吗? 想着想着,更生忍不住拨通了温余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忙音。 一直到第五天,更生在一家酒店楼下看到了温余的摩托赛车。 这是第一次见面时,温余带受伤的更生去过的那家。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更生走了进去,来到那间房门口,刚想敲门,突然就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是个妇人,看上去很有钱的模样。 “你,是不是叫更生?” 其实更生很早之前,就通过温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猜测过,温余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孤儿,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任性,离家出走了,所以才会每天无所事事,还有大把的钱花。 所以当更生看到这个妇人的第一眼,她给自己的直观印象就是温余的家人。 “是,我想找温余说点事,请问,她在吗?” 更生急于找到温余,并没有觉察到危险正在朝自己逼近,所以当那个妇人告诉自己她知道温余的去向时,更生什么都没想,就上了她的车。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更生才明白曾经他与温余那些美好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引诱猎物上勾的诱饵罢了。 而那时的温余,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忍受着药瘾对自己的侵蚀。 在她仅存的意识里全是更生的影子,是更生用温柔的神色看向她,用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 柳琴带走更生的时候,温余正被她的手下钳制着,任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挣脱不开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掐在温余喉咙上的那只手,完全夺去了她的声音,也差点要了她的命。 更生上车后就被迷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丢在了郊外的一间废弃仓库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警笛声响起,在他的身上搜出了违禁品,遭遇了十八年来,最糟糕的大麻烦! 那段时间,是更生最崩溃的时间。 他就像失了魂了行尸走肉,麻木不仁地看着身边所有的一切,等他洗清身上的冤屈重获自由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迎接他的人,并不是温余,而是他的母亲,和那个叫纪秋的富家公子。 仍旧是在纪秋那辆骚红色的跑车之上,他仍旧是用平静的语气对他一字一句说道:“她说没办法跟我在一起,她心里只有你。” “可是她现在是个瘾君子,所以觉得在治愈成功之前...不想要拖累你。” “她告诉我,一开始之所以接近你,是因为柳琴给了她十万块钱,要她毁掉你,成功之后,再给她二十万。” “我不知道温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沾上那东西的,柳琴给她的那十万已经被她花光了,而跟你接触的以后,她才发现对你动了真心。” “所以她才来找我借钱,想把那十万还给柳琴,按照柳琴的计划,现在的你可能和温余一样,是个瘾君子了。” “温余为了保护你,拿录音威胁柳琴,说要是敢动你,就去告发她,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误会温余什么,她很爱你,也一直都在保护你。” “柳琴……”更生的妈妈脸色极难看地叹息:“为什么那个毒妇,连你也不放过。” “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更生看到妈妈的反应,想起这些年来她对自己的态度,猜想这一切兴许与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有关。 “柳琴,是你爸的妻子……我十八岁那年,就和你爸在一起了,但那个畜生骗了我,害我稀里糊涂地当了小三,当我知道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跟我承诺说,一旦这次的项目成功,他就能摆脱柳琴对他的压制,跟她离婚,娶我为妻。” “可我们都低估了柳琴的实力,本来她的家境就很厚实,又加上要强,你爸被她吃得死死的,后来我发现自己怀上了你……” 第二百零七章:更生的故事6 “我本来没想过生下你,但是你爸那个畜生跟我说,他一定会对我负责,我就要又信了他一次!” “可那个时候的我才十九岁你刚满月不久,柳琴找人上门大闹,闹得我们那个县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温家出了个未婚生子的小三女儿!” “而在那个时刻,你爸为了股份,放弃了我们,我没办法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带着你逃到了这里苟且偷生…” “我恨啊,恨你爸毁了我这一辈子,你小的时候,其实长得很像你爸,每每看见你,我就想起他,甚至恨得想要掐死你,可是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啊!” “儿啊,对不起,妈妈这些年…是真的糊涂…” 那是更生第一次听到妈妈声泪俱下地对他说对不起。 更生心头涌起万般复杂的滋味,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哽咽着的苦涩实在难以下咽,最终却只是闭着眼睛,抬起手,捂住脸上的清泪两行。 “时隔这么多年,柳琴现在来找我们的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 纪秋看了更生一眼。 “更生的父亲现在的事业如鱼得水,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身价也压过了柳琴,柳琴也生了个儿子,但他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玩,她大概是害怕更生今后会威胁到她的宝贝阿斗,所以沉不住气了。” 纪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很想帮你,但是柳琴的势力太大了,我父母不会愿意掺和进来,除非你去找到你爸,让他保护你。” “不了。”更生摇摇头,像是释怀一样说道:“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我累了,妈,我们回家吧。” 更生离满十九岁还差一个月的时候,他的妈妈,肝癌去世。 再后来,靠派发传单度日的更生,在街头偶遇到了温余。 在购物街的休闲椅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人,正认真地安抚着怀里正哭闹不止的婴儿。 “宝宝乖,爸爸马上就回来了喔,你要乖,知道吗?” 这时,女人突然有阴影投在自己的身上,以为是丈夫找到了热水冲好奶粉回来了。 “老公...”眼含笑意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在梦里出现过千百回的脸,是更生。 他们......已经有五年多没见了吧? “你...”温余张着嘴,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更生,虽然留了胡子,但看起来很精神,相比起五年前,成熟不少,时间和经历在他身上沉淀出的气息,令他更加迷人了。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做了妈妈的温余真是魅力四射啊!” 温余不知道该怎么应他的话。 更生是怎么想的呢?按道理说,她应当是没脸再出现在更生的面前了吧...... “是女儿吧?真的好可爱,跟温余长得一模一样......” 更生说着,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温余怀里那个小人儿的脸颊,只见婴儿伸出稚嫩的小手,抓住了方才在她脸上恶作剧的手指,由哭转笑。 “她好像很喜欢我,叫什么名字?” “纪...暖暖……”温余刚应完,抬头看见更生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纪暖他对你好吗?” “嗯。” 也许温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是,当听更生提起纪秋的时候,在她眼睛那里一闪而过的罪恶感。 更生突然就懂了,看来自己的出现,给她带来了负担啊。 现在的温余,是很在乎的纪秋的。 而她的心,也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更生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了,突然冒出逃跑的念头来,转身欲走,听得温余在身后叫他的名字:“更生,再见。” 温余看不到背对自己的更生此刻是什么神情,她只是想,上一次分别,没有好好道一声再见,那么也许今天,就是弥补的机会吧。 更生抬起手臂,背对着温余挥手,皱起的眉目下清泪两行,打招呼之前就已经想到对自己来说最糟糕的结果,即便是做了再好的心理准备,也还是失控了...... “再见。” 我的温余。 当然,温余脸上的眼泪,更生也是看不见的,本来已经很忍耐了。 可当听到更生颤抖地说出再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温余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盈眶的热泪。 更生恢复自由以后的第二天,就到处打听温余的下落,得知温余在疗养院治疗,便不顾一切地跑去找了她。 他想告诉温余,他不怪她,愿意等她回来,好好在一起。 可温余却极为冷漠地拒绝了更生,她的态度,与更生在纪秋口中听到的,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等我,像你这样失败的人,活在这世上,太多余了。” “更生,你知道吗,你真令我恶心。” “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痴心妄想。” “即便是我从这儿出去以后,只要我对纪秋说一句我爱他,他就会心甘情愿的拿着钻戒跪下来求我嫁给他。” “滚吧。” 在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利器,就是从最爱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恶言。 温余的这句话,就像寒冬里的冰桶挑战,将更生那炽热又坦诚的真心,冻结,并毁灭。 他隔着玻璃,看不清眼前的温余究竟是真还是假。 可她就是坐在那里,神情漠然,毫无生气,像一个破碎的人偶。 心脏里是一阵一阵要命的绞痛,像是有一只带刺的生物,狠狠地朝自己柔软的心头肉发起密集的进攻,痛到他喘不过气。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温余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不知道温余那时候以为自己没救了,兴许活不了几年,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逼他死心离开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利器,就是从最爱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恶言。 温余的这句话,就像寒冬里的冰桶挑战,将更生那炽热又坦诚的真心,冻结,并毁灭。 他隔着玻璃,看不清眼前的温余究竟是真还是假。 可她就是坐在那里,神情漠然,毫无生气,像一个破碎的人偶。 心脏里是一阵一阵要命的绞痛,像是有一只带刺的生物,狠狠地朝自己柔软的心头肉发起密集的进攻,痛到他喘不过气。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温余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不知道温余那时候以为自己没救了,兴许活不了几年,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逼他死心离开自己。 第二百零八章:手术 无忧和礼琛从天玑门回到无忧谷后,直接去找了王大可,修炼新的水行神识。 与此同时,无忧还得抽空培养青霉,研制抗生素;采摘曼陀罗花,研制麻沸散,为给乔清钰接一双钛合金打造的脚做充足准备。 待她在更生的手中拿到他已经用法术幻化成型的,一双钛合金材质的脚,无忧和礼琛就直接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圣罗山庄去。 无忧用银针沾上已经过实验的抗生素给乔清钰做了皮试,万幸的他并没有过敏等不良反应。 她面色紧张地看着欣喜若狂的罗枫和乔清钰,毫无底气地实话实说:“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给人开过刀......” 毕竟一千年前身为白苓时,给动物治疗和做手术的记忆与经验,都是官方输送给她的,靠不靠谱她不敢确定,更何况人与动物还是有区别的,这不是平常闹着玩,谨慎是对乔清钰负责。 “李堂主能做,你可以与他沟通一下你的想法,由他来动刀,你在一旁指导也可以。” 罗枫也的确不太放心将开刀接骨这种事情交给无忧来做。 “好,那就劳烦少庄主去请他来一趟。” 待罗枫离开后,无忧看着正不安地眨动着眼睛的乔清钰,出声安抚道:“你不用太紧张,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到你。” “嗯......”乔清钰面色有所缓和,犹豫着问她:“还问吴公子,为何要帮我?” 无忧愣了片刻,随即挑眉笑道:“不瞒你说,这是我与罗少庄主的一场交易。” “交易?” 乔清钰心头咯噔一声,罗枫为了他的脚,拿了什么去与这小公子做交易? “是,我帮你站起来,恢复行走的能力,他就履行承诺,将圣儡借给我。” “你们想借圣儡?!!” 在乔清钰的记忆中,除了百年前的初代圣儡,被罗枫的太爷爷赠给了救命恩人作为报答,世代圣罗山庄的圣儡,还从未有过外借的例子了! 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罗枫被庄主骂得狗血淋头,被罚禁足抄家训的下场。 无忧看他的脸色,猜到乔清钰肯定在打退堂鼓,忙用霸道的语气对他说:“你现在别说什么要反悔和拒绝的话,晚了啊,待会儿就乖乖躺着,等我们把脚给你接好。” “可是......” “没有可是,我这一顿折腾,劳心劳神好几天没休息舒坦,别逼我现在就一掌把你拍晕。” “......” 乔清钰看着无忧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乌黑的眼圈,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这时,罗枫带着李堂主来到了嗅蔷斋。 “李堂主,这位就是无忧谷的掌门人,吴游公子。” 无忧和礼琛都万万没有想到,专门负责打造圣儡的李堂主,看上去比罗枫长不了几岁。 他肤色略黑,浓眉丹凤眼,直鼻薄唇,看上去十分精神。 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的奇才了! “吴掌门,这位是我圣罗山庄的李堂主。” 无忧抱拳对那李堂主行上一礼:“初次见面,在下吴游。” 李堂主也用同样的手势回礼:“在下李骏鸣,久仰吴掌门大名了。” ??? 无忧这才想到,她现在是受了皇帝亲自颁发的悬赏令之人,恐怕她现在在凡间,几乎算得上是个“家喻户晓”的知名人士了。 “不敢当不敢当。”无忧客气地摇头:“咱们抓紧时间吧。” “好。” “我带了两把替换的钢刀,待会等乔公子服了麻沸散睡下,咱们就......”无忧将她的想法仔仔细细地说给了李骏鸣听。 好在这李骏鸣很是聪慧,只一遍就理解了无忧的意思。 他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她:“难怪是值万两黄金的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无忧谦逊地摆摆手:“哪里的事,全仰仗天玑门的掌门师父帮忙,我是不过是借了他的光罢了。” 李骏鸣也没再接着与无忧客套,只是笑着又看了她一眼,就忙活自己的去了。 无忧隐隐感觉李骏鸣看向自己的时候,应该是想要探寻些什么来,但这感觉又很是微弱,她无法从中获取到什么信息,只得作罢,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 礼琛看出无忧对这李骏鸣好像很是好奇,低下头凑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在想何事?” 无忧拿着钢刀放在烛火上烤着,同他说着悄悄话:“有些疑惑,回去跟你细说。” 乔清钰服下麻沸散之后,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无忧将消好毒的钢刀交到李骏鸣的手中,只见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找准位置,划开了乔清钰已经淋了烈酒的腿的末端。 空气中弥漫着带着点焦的烤肉味。 虽然此时的罗枫很紧张,但他还是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声,有点香...... 看着李骏鸣手起刀落,动作麻利轻车熟路,无忧升起了莫大的疑心。 这个世界最顶尖的仵作,开刀做手术的水平能赶上现实世界中经验丰富的主刀医师? 莫非这李骏鸣来历并不简单?因为担心从医会被人发现,所以隐藏在圣罗山庄里,做一个打造能以假乱真的人儡师? “消毒。” 无忧接过李骏鸣递来的那把沾满褐色血痂的钢刀,将烤好的另一把递给他,一边忙着用烈酒清洗黏在这把钢刀上的血肉,一边死死盯着李骏鸣那双稳如泰山的手。 罗枫拿起酒,往乔清钰此刻已经血肉模糊的腿部淋去,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再放在烤肉味上了,看着都觉肉痛,眉头紧皱着,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脚给我。” 礼琛将那已经被他施了结界的脚递给李骏鸣。 豆大的汗珠从李骏鸣额角滚落,罗枫记得无忧对他的叮嘱,赶紧拿了帕子替他擦去,万一不小心滴在了乔清钰的伤口上,会有感染的风险。 “抗生素。” 无忧将抗生素递给他,李骏鸣接过,犹豫了片刻,问:“是用什么研制的?他能用吗?” “青霉,做过皮试了,没有过敏反应。” 就是在这一刻,无忧几乎能够笃定,这李骏鸣也是来自现实世界中的人! “好。” 这场在虚拟游戏世界中的首例开刀手术,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无忧他们都还好,结束后的李骏鸣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盯着自己那双血淋淋的手,陷入了沉思。 他想,这下兴许是彻底暴露了。 第二百零九章:合作 罗枫吩咐在门外心急如焚地等候了许久的蕊儿,去泡壶好茶。 她担忧地问道:“如何了?清钰哥哥醒了吗?” “还得等上一会儿,你去吩咐厨房给师兄熬碗鱼肉粥,要虹鳟鱼,塘里养着有。” “好,我这就去!”蕊儿按捺住想要进去看乔清钰一眼的念头,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 “阿琛。”无忧纠结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要和李骏鸣好好谈谈。 礼琛听见无忧唤他,忙心疼地应道:“我在,是不是累得很?” 这几天无忧忙前忙后,日日都只睡不到三个时辰,他是真的担心无忧的身子熬不住。 “我不累。”无忧摇摇头,面露难色地开口:“我想和李堂主单独聊一聊。” 听到无忧要找他单独聊聊,李骏鸣心下一抖,暗道糟糕。 “这?......”礼琛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忧儿还有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吗? “事关我的身世,我想爹娘也都跟你说过了,所以......” 礼琛这才恍然大悟,他当然记得,母上曾经对他再三叮嘱,不要试图去了解无忧的身世来历,他的失忆正是因为过去知道的太多,而受到了惩罚,若是不想惹来杀身之祸,必须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才行。 他对无忧,肯定是信任的,礼琛也清楚无忧瞒着他亦是为了保护他,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好。” 得到了礼琛的认同之后,无忧才转身邀请李骏鸣一同去偏房说话。 “李堂主,还请借一步说话。” 李骏鸣面色惨白,气势极弱地摇头:“我能不能拒绝......” 无忧笑得邪魅:“你心虚啊?” “......” 最终,李骏鸣只得乖乖跟着无忧进了偏房。 “我以为我藏得够深了。” 无忧看着一脸无奈的李骏鸣,心想这人若是能拉拢,今后定大有用处。 “你可以拒绝罗少庄主的吧?” 李骏鸣想哭,但是没有眼泪:“他那个小霸王,我哪敢得罪他?” 按照罗枫的脾性,他若是拒绝,一旦乔清钰有个三长两短的,罗枫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赶出圣罗山庄。 “总之我找你,是想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合作?”李骏鸣愣住了,他还从未想过有合作这等玩法! 无忧看着他,试探着问道:“你不想赢吗?” “......想。” “实话跟你说,你赢不了。”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这是不容抗拒的事实。 “......” 虽然李骏鸣在这场比赛中,躲躲藏藏浑浑噩噩地混了这么久,但他也是有自己的计划的。 等他掌握到所有对手的弱点,再利用圣儡将他们暗杀,也不是没有胜算。 但他现在所知道的,能确定的对手,只有魔王胤罗,天界的水神与更生,加上这突然冒出来高调行事的吴游。 还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的皇帝,但是他并不能确定。 是否还有别的人,他就无从得知了。 李骏鸣只知道,胤罗的弱点,是鹫鸣山中的玉裘上仙,而现在整个三界,实力最强的人是胤罗,只要最后胤罗淘汰掉除他以外的所有人,他就有把握利用圣儡,去取得胤罗的性命。 但眼下他还欠缺的,是不知道玉裘上仙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胤罗的内丹藏在身体的何处。 就在这个时候,无忧听到唐对她的提醒:“他有神识,是火行。” 击败更生所需的火行?! 无忧突然感觉自己心头冒出了一个极不好的念头,那就是抢劫...... 但她还是理智地将这个过分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唐毫不留情地嘲讽她:“抢得来算是你的本事,你搞清楚事态行吗?这是比赛,是竞争!你难不成到现在还痴心妄想着拿爱与和平,来征服这个世界?” “你闭嘴!” 还是先礼后兵吧。 “你躲在这儿韬光养晦,可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明年胤罗就会发起争斗......” 无忧看着他,一针见血地说:“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水神现在是我的弟子,他的目的不是赢,加上我曾在胤罗的手底下救过他,他现在与我,就是合作关系,而更生,他是我的师父,我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棋子。” 她顿了顿,眉目间染上几分狠色:“所以,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得死。” “你......”李骏鸣咬牙切齿,一脸写着宁死不屈:“就算是这样,我与你合作,也得不到半点好处,凭什么要成全你?” 无忧还是头一次扮演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角色”,别说,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还挺爽! “那你等着,反正你也自杀不得,我明日就去面圣,告诉他圣罗山庄的有位堂主,医术高明堪比华佗在世,我倒要看看,圣罗山庄会不会为了你,与朝廷作对?!” 此刻的李骏鸣,已经让无忧给逼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你怎能如此卑鄙?!”李骏鸣被气得脸色铁青,就差没吐出一口血来。 “那你给我个痛快,让他们来取我性命就是了!” “哎……你想赢,无非就两个目的,一是奖金,二是终身免费体验权,水神家里有矿,你若是与我合作,我保管让你在他的公司谋个好职位。” 无忧感觉差不多是抛出好处的时候了。 “我在现实中也有几百万的资产,若是你与我合作,我赢了,全都给你,输了也分你一半。” “……” 这该死的卑鄙小人,开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但此刻若是立马改了口风,李骏鸣又觉得面子上太过不去。 “要是你不缺钱,那你就是在这儿有什么舍不得的牵挂,程序员是我爸爸,今后我在这个世界见你一次,就杀你一次,你自己看着办吧。” 像这种情况,对待他这样的人,就应该要软硬兼施才能行得通。 无忧胜券在握。 李骏鸣在竭力控制自己想要上下点动的头。 “……” “我若是得了皇位,赢了以后,你若是能力过硬,皇帝的位子我也可以交给你。” !!! “成交!” 此刻的李骏鸣想说,面子是什么东西?值几个钱?能吃吗? “我可先说好,如果我发现你有二心,偷摸着搞些小动作,以上通通作废,且……” 无忧挑起眉尾,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我会让你成为一个生不如死的公公。” “……” 李骏鸣感觉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但是这条贼船可能是这世界上最舒服的贼船了。 第二百一十章:奇怪 “你究竟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很简单。”无忧看向李骏鸣:“在年前尽可能最大程度地提升你的修为,和……找机会做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圣儡。” “做和你一样的圣儡?!”李骏鸣的脸绿了又白:“大哥、我这样做就是违背山庄的门规,是会被扫地出门的!” “别人扫地出门成丧家之犬,你扫地出门还有当皇帝的机会,把你亏了?” “……”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无忧想起更生对她说过的话。 并没有提到李骏鸣这人。 他瞒着王大可的身份,倒还能理解,毕竟王大可是水神,更生在没有确认自己是否诚心归顺于他之前,的确不会冒着她可能叛变与王大可联手对付他的风险,对她坦诚。 可李骏鸣呢?更生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存在,还是说……对自己还留着后手? “你说。” “为何更生知道剩下所有的参赛者,却不知道你?” 如果李骏鸣是更生隐藏起来的又一颗棋子,那无忧也有办法,将这枚棋子为她所用! 哪知李骏鸣一脸震惊,反应激烈又真实:“他知道剩下所有的参赛者?!他从何得知?开后门?!” 奇怪…… 无忧并不是没有想过,更生肯定是掌握了什么窍门,才能知道得如此之多,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天眼仪和玄空扇? 但他当初言之凿凿地对自己说,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俩、胤罗和元卿这四个人是来自现实的,加上后来的王大可,一共五个。 可李骏鸣如果真的是他的人,更生不应该会瞒着她,毕竟李骏鸣对更生来说,除了用圣儡做的玉裘去迷惑胤罗,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眼下更生都已经将圣儡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她,没有必要再瞒着她啊! 更生该不会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吧…… 利用圣儡在危急关头金蝉脱壳? 可更生既然已经有了拿她当炮灰去送死,这等一举两得的完美计谋,有必要这般多此一举吗? 并且李骏鸣若真是他的人,想来更生也不会将借圣儡一事安排给她来负责。 像他那般谨慎的人,绝对不可能让无忧觉察出,他不想让无忧知道的事情。 由此总结,要么就是更生刻意让自己发现,惹她上钩。 要么李骏鸣和更生毫无瓜葛,凡间没有人能够得到天眼仪和玄空扇,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得知,还有一位参赛者,就是深藏在圣罗山庄里的李堂主。 “他有没有后门我不清楚,我就想知道你来了多久了?” 李骏鸣抬起眼皮细想了片刻:“躲躲藏藏,有个百来年吧,初代圣儡就是我做的,然后每隔四十年我就诈死一次,自己给自己当儿子,上门来继续当职,山庄提供材料,我就负责制造。” 无忧皱眉,果然并非毫无瓜葛。 “初代圣儡?可是罗枫太爷爷那一代?” “是,当年老庄主将初代圣儡送给了更生,我也不知他拿着那圣儡去做了什么,一直到前几年,有个姑娘,神出鬼没的,拿刀架着我的脖子逼我修改一具圣儡,而她拿来的画像,正是更生的。” 说到这里,李骏鸣都有些心有余悸:“说来我都觉得恐怖,那个姑娘就是圣儡!我被她吓得不轻,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出来的人儡,活了不说,还有了法力!” 无忧看着李骏鸣,眼中浮现出一丝狡黠:“你也是从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你做的人儡能复活成真人吧?” “……”李骏鸣懊悔也来不及了,怎么这嘴一快,竟然将自己的计划给抖了出去!? “所以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具更生的圣儡。” 那个神出鬼没的圣儡姑娘,此刻顶着更生的脸在做什么?更生对这件事是否知情?还是说……无忧和礼琛他们一直以来,所接触到的更生,都并非是真正的更生?! 无忧现在唯一能够笃定的是,李骏鸣并没有被更生所控制。 “是了。” “那么……能以假乱真的圣儡,你身为创造者,一定知道该如何分辨。” 李骏鸣手中握着的最后一点筹码都被无忧扒光了去,说实在的,他现在有点想要杀人灭口。 但杀了眼前这个吴游公子,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你连我最后一点秘密都要刨干净吗?!” 无忧十分友好地拍了拍李骏鸣的肩:“你我现在是伙伴,我赢了你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一切以大局为重啊李堂主。” “……”李骏鸣想,好在他打造圣儡的能力,是最大的利用价值,说就说吧。 “圣儡的瞳孔比寻常人的颜色都要深一些,缺了那么一点点的通透感,虽然几乎分别不出来,但它们在受到惊吓等刺激时,并不会收缩。” 无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待会儿出去后,不管他们问什么,你见机行事,附和我的话便是。” “哦。” 李骏鸣跟着无忧一前一后地出了偏房,只见罗枫和礼琛正坐在大厅里喝茶等候。 罗枫一见无忧,就没好气地质问她:“你拉拢我就算了,连我圣罗山庄的墙角都敢挖?!” 无忧笑嘻嘻地应道:“我就挖了,你还要与我动手不成?” 好一个坦坦荡荡的卑鄙无耻之徒! “……”罗枫气结,转头看向礼琛:“你管管啊!” 礼琛无奈地瘫手,表示对于无忧想做的事情,他也无力阻拦。 无忧看了李骏鸣一眼,叹气:“唉……可惜啊,李堂主对圣罗山庄忠心耿耿,不给挖。” 接受到无忧递来的眼神,李骏鸣心领神会,尴尬地笑着对罗枫说:“虽然无忧谷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但我必须得遵循家训,生是圣罗山庄的人,即便是死后,也有继承者。” 罗枫当然不担心李堂主会被沈无忧挖走,这是李家的传统,他们世世代代都要送来一位人儡师到圣罗山庄来,担任打造圣儡的堂主。 要说为何会有这样的传统,是因着罗枫的太爷爷,当初为了保住李骏鸣的太爷爷,不惜与江湖各大门派反目,遭受了连累,险些丧命。 正是从那时开始,李家世代已经效忠了圣罗山庄一百多年。 “行吧,我也不是喜欢强求的人,今后邀请你们一齐到我无忧谷来作客,总没问题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要你管 罗枫脸上写着倨傲:“这个,看本少爷心情了。” 无忧也懒得搭理他,看着桌上的点心造型精致,馋了,也不客气,拿了就吃,味道还挺香甜。 “哟,这点心谁做的啊,比林香的手艺好。” 无忧谷的厨娘,她早想换了。 胤罗又来麻烦那日,她不过就只捱了胤罗普通的一脚,就把她的掌门卖得一干二净。 好歹也学一学李骏鸣,有个宁死不屈的样子啊。 罗枫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连我圣罗山庄的厨子都不放过?!” 无忧一口点心一口茶,担心呛着,所以咽下之后才开始说话:“林香这人,留不得,还请罗少庄主行行好,赏个靠谱的厨子给我,我定不会亏待!” “……” 罗枫想到礼琛昏迷那天,林香藏在他的床下,心道难不成这沈无忧已经知道了? 林香肯定不会自己去说,她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她藏在礼琛床底下的事,谁告诉你的?” ???!!! 林香藏在礼琛的床下?! 无忧只觉怒火中烧,就差一拍桌子赶回去撵人了! “好啊,好得很,你若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她竟真藏着这种心思!” 罗枫一听,好喂,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还顺便在无忧跟前告了林香一状…… 啧啧啧,只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林香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注定是要迎来被揭露的那天。 礼琛大概听明白了,门中的厨娘林香,不仅在胤罗跟前出卖了无忧,还对他有着觊觎之心……这样的人,的确是留不得。 罗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这点心是蕊儿做的,我让她找个信得过的奴婢,等调教好了,你再带去吧。” 无忧垂着眼眸沉思了片刻,摆了摆手,笑中透着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冷意:“不用着急,慢慢来,要是人家心甘情愿的才好,至于林香那儿,我想再留她一段时日。” 李骏鸣不动声色地,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这吴游公子的手段,他方才算是开了眼界。 也不清楚这位叫林香的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想来下场不会太好,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肯定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杀鸡儆猴,此刻他就是那只猴? “李堂主,您还杵在那儿作什么?赶紧来喝点热茶用些点心,补些体力才是啊!” “哎、哎,我这就来。” 看着面色略微有些惨淡,额角还渗着冷汗的李骏鸣,罗枫莫名有种感觉,他似乎有些怕沈无忧。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威胁的话啊?我怎么感觉李堂主很是怕你?” 无忧望了一眼正盯着自己发悚的李骏鸣,笑得和善:“我不过就是玩笑说了声要找你讨人,将他绑到无忧谷折磨一番,哪知他软硬不吃,还将我的话当了真。” “李堂主,吴游给您陪个不是,可好?” 李骏鸣只觉无忧的这个笑容,令他感觉头顶的天都要黑了,求生欲令他赶紧控制好自己的神色,摆手:“没有的事,我只是方才耗费的心神太多,有些累着了。” “少庄主!清钰哥哥醒了!” 李骏鸣一脸困惑:“蕊儿姑娘称清钰为哥哥??” 他怎么记得,蕊儿还比乔清钰长了两岁? 蕊儿撅着嘴,横眉怒目瞪着他:“我爱怎么叫怎么叫,要你管?与你无关!” “抱歉。” 李骏鸣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蕊儿的泼辣了。 她是逝去庄主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夫人在世的时候,也把蕊儿当成了半个闺女在看待。 所以整个圣罗山庄里,在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除了罗枫和乔清钰,也就蕊儿的身份最为尊贵。 她哪儿是丫鬟?简直就是圣罗山庄的大小姐! 兴许他们都以为蕊儿之所以嫁不出去,是因着她贴身伺候乔清钰的缘由。 但其实那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这姑娘的性子太过于泼辣,除了圣罗山庄里的长辈和乔清钰、罗枫跟前温柔些,平日里逮谁怼谁。 关键动起手来,还没几个能打得过她! 整个圣罗山庄,就只独她一个丫鬟,拥有修炼御儡术的殊荣。 因为她是乔清钰的陪练。 她倒也争气,天生就是块习武的好料子,没有辜负庄主和庄主夫人的栽培,两年前成功突破了第八层,勉强能与乔清钰打个平手。 乔清钰醒来,麻沸散的药效还没过,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没什么知觉,整个人虚弱不已。 但他还是拼尽全力睁开了眼睛,哪知映入他眼帘的,并非是他心头所期盼之人的脸。 不想眼中的失落被蕊儿看到,所以乔清钰又将眼睛闭上,虚弱地低喃着:“渴了,水。” 李骏鸣留在了大厅里吃喝补充体力,罗枫跑得比兔子还快,钻进乔清钰的房间里,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紧张关切:“师兄醒了?还好吗?痛不痛?饿了没?” 乔清钰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唇,轻轻扬起一抹浅笑,小声地说:“没事,我还活着就好。” 即便是麻痹感还未退散,但从小腿末端传来的那阵阵灼热的疼痛,还是有着明显的存在感。 但只要能重新站起来,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罗枫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蕊儿,把粥端来喂师兄用点。” 兴许是麻沸散将乔清钰的理智也麻痹了,所以他将心底的期待脱口而出:“你喂,不然我就不吃。” “……” 罗枫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说真的,就莫名其妙觉得很是别扭,甚至还有些肉麻。 哪有男人伺候男人喝粥的?!更何况他是谁?堂堂圣罗山庄的少庄主,向来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 可是乔清钰现在望着他的神情,倒还真是让罗枫不忍心拒绝。 算了!就看在他几乎是从生死关头转了一圈回来的份上,依他一次。 从小到大都是乔清钰依着他。 罗枫也想让乔清钰如意一次。 无忧看着不可一世的罗枫在乔清钰跟前展露出的柔软一面,忍不住扬起头,用深情的眼神,望向身侧的礼琛。 不知在别人的眼里,她与礼琛也是这般和谐美好的模样吗? 礼琛懂她此刻心中所想,抬手揉了揉无忧的头。 那倍受宠溺感受,与礼琛失忆之前所带给她的,只多不少。 蕊儿正端了鱼肉粥走进房门,看着眼前这一幕,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百一十二章:面圣 蔺城。 久违了。 无忧和礼琛并肩站在皇城的大门外。 “仙君,我有点紧张。” 礼琛温柔地笑着安抚她:“不用紧张,你连神仙妖怪大魔王都见过了,还怕皇帝不成。” 倒也是! 不过这次无忧是带着目的前来,心境有所不同,当然要比平常更紧张一些。 毕竟这皇帝,认得她的前世唐舒啊! 巡查的守卫看见无忧和礼琛一直望着皇宫的方向,一时间提高了警惕:“你们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站在这儿做什么?!” 无忧咧开嘴笑得灿烂,拿出怀里的悬赏令,交到那守卫手中:“这位大人,请问这悬赏令,还算数吗?” 守卫定睛一看,竟然是圣上一个月前下旨发布的悬赏令!打量着眼前这两位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的公子,好奇地问道:“你们谁是吴游啊?” “正是在下,还请大人带路。” 那守卫险些乐疯了!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横财呀!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方才的官架子,脸变得比那百花楼里的姑娘还快! “好说好说,吴公子请随我来!” 无忧和礼琛跟着那狗腿的守卫进了皇城,守卫将他们交给一位身着铠甲的御前侍卫之后,就一脸欢喜地走了。 无忧观察着这一路,很是熟悉的宫墙玉瓦,就连宫人的数量都一模一样,下意识地低喃:“二十年了,竟一点都没变。” 礼琛匪夷所思:“忧儿二十年前来过?” 无忧凑到礼琛的耳边,与他窃窃私语:“前世我可是当今圣上御封的游骑将军呀。” “这么厉害?” 礼琛暗自讶异,为什么他越来越觉得,他的忧儿身上的秘密和疑点,多得数不清! 看来等她不那么忙的时候,还是得找个机会同她好好聊聊,多了解一些他能够知道的事情。 如此,他才能更好的帮助无忧,替她分忧解难啊。 无忧看出礼琛兴许又是在为他失忆的事情感觉困扰,所以她柔声安抚道:“我会找机会再多跟你讲讲你忘记的事,你先不用放在心上挂念。” 这着幽静的宫墙之中,走了接近两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到了上一次无忧和礼琛一齐来送告发信的御书房。 “李公公,烦请您通传一声,吴游公子前来面圣。” 那李公公一听,仔细往无忧他们那儿瞧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很是诧异。 这吴游公子,怎的与当年的女将军唐舒长得如此相似! 无忧记得他,竟没想到,他还在宫里! 这李公公都六十好几了,按理说早就过了能出宫安享晚年的岁数,怎的皇帝还不肯放人? 虽然无忧也很是纳闷,但她面色还是平静,大方接下李公公的打量,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李公公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御书房里。 “皇上。” 皇帝正半倚在塌上看书,鬓角的头发已经花白,手中正捏着穿佛珠捻动着。 听见李公公进来的动静,也没抬起眼皮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他的话。 “吴游公子,前来面圣了,正在门外侯着呢。” 他的话音还未落,皇帝就猛然抬头,眉眼之中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快快请他进来!” 李公公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将心头的疑惑说出口:“皇上,恕奴才多嘴……这吴游公子,长得像极了一位已故之人。” 皇帝好奇不已,忙追问:“谁?” “二十年前……战死沙场的游骑将军。” 游骑将军唐舒?! 皇帝微微蹙眉:“我知道了,你且先请他进来。” “奴才这就去。” 李公公走出御书房,对无忧招招手:“吴游公子,皇上请您进去。” 无忧点点头,侧过脸对礼琛说道:“你就在这儿等我。” “嗯,去吧。” 跟随着李公公走进御书房,龙涎香的味道缭绕了整个屋子,门框上的珠帘叮铃作响,脚下踩着的,是松软的绣工精致的地毯。 “草民沈无忧,叩见皇上。” 无忧至今都还记得那些繁琐的规矩,所以从头到尾她的头都低垂着,没有得到皇帝的许可,是不能抬起头来看他的。 皇帝有些纳闷:“嗯?” “还请皇上恕罪,草民无心欺君,吴游公子,是草民行走江湖所用的虚假身份,草民本是患了失忆之症的孤儿一个,被百花楼曾经的花魁苏白好心收留,取名沈无忧,草民……是个女儿家!” 听了无忧的解释,皇帝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姑娘,本事倒还不小! “抬起头来。” 无忧深呼吸一口,缓缓抬起头。 当皇帝看清无忧长相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无忧在心底叹息,岁月匆匆不饶人,当年的皇帝,也是英姿勃发的美男子一个。 眼下却也老了。 不过,老归老矣,那凌人的帝王之气,倒是不减当年。 “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的话,受失忆症的影响,草民不知。” 她进入这游戏里的时间也就两年多,现实中唐已经二十岁了,可她才两岁啊! “你这失忆症,一直都没好?” 无忧看着地板,点头:“是,回皇上的话,草民对于在到百花楼之前的记忆一无所知,尝试过多种疗法,没有任何好转,所以眼下已经不在意这些徒增烦恼之事了。” 皇帝暗自诧异,他正打算传宫里最资深的太医来给她好好瞧瞧,没想到她似乎能猜得到他的心思一般,竟作了这种回复! “你就不想知道你是何来历,世上有哪些家人?” 家人……一提到这两个字,无忧的鼻子就忍不住发酸。 “回皇上的话,十三日前,草民唯一的家人,已经安息了。” 皇帝看着无忧那一颗颗泪珠子滑落在地毯上,倒还生了几分愧疚。 虽然他也是无心的,但这话的确是问到了这姑娘的痛处上,失了忆流落在外无家可归不说,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 “朕记得,百花楼的花魁苏白命丧火海,是有人蓄意而为,朕的六弟元卿说,是苏白的贴身丫鬟谋财害命,可有此事?” 无忧早猜想今日来面圣,绝对避不开这个黑锅,所以她早就整理好了措辞,止了眼泪,一脸坦荡地应道:“请皇上容禀,草民当时无依无靠,我与苏白,彼此之间都有恩情,她对我百般照顾,也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亲人,我视她如亲姐妹一般,从未有过加害之心,更不会因为谋财,而取她性命!” 第二百一十三章:恕你无罪 “你说与她彼此之间互有恩情,是何缘由?” “回皇上的话……” 皇帝看着无忧这么一个小姑娘,一直跪着,左一句回皇上的话,又一句回皇上的话,定是难熬,所以他看了李公公一眼,示意给无忧端个凳子,坐下说。 “规矩那些就免了吧,你也不过是个江湖人,就照平日里的语气说话就好。” 无忧有些受宠若惊,皇帝何事开始变得这么和善了起来? 当年他在金銮殿上龙颜大怒,指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鼻子,骂废物东西的一幕,无忧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无忧磕头:“草民谢皇上隆恩。” 然后起身,对端来凳子的李公公笑了笑:“有劳了。” 待无忧坐上凳子,她低下头,深呼吸一口,再抬头时,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看上去特别凶的人,也特别不喜欢被人呵斥,或者用凶巴巴的语气跟她说话,无忧心里会很不舒服,甚至莫名其妙的想哭。 兴许这也与唐的经历有关,无忧最怕被年长的人呵斥。 所以她之所以在皇帝面前会紧张,就是因为害怕皇帝和当年一样,易怒。 “当年我从百花楼的柴房醒来,正巧撞见罪臣之女程柳毓在同苏白争执,而后程柳毓拿匕首偷袭苏白,所幸我及时提醒,苏白这才逃过一劫,后来苏白看我可怜,说收我作丫鬟,因着我救过她,她也从未亏待与我。” 无忧顿了顿,一脸真诚地与皇帝对视:“还请皇上明查,苏白生,对我来说是利益最大化,苏白死,我就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金妈妈逼着做红倌人,二是过上居无定所的凄惨日子,蔺城之中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可为我作证,我沈无忧绝非是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人!” 【来自作者君的吐槽:喵喵喵???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自己数数脚趾断了几个了?!】 此刻的皇帝,只觉眼前的这般神情的沈无忧,简直是和当年在朝堂之上义勇请兵的唐舒一模一样! “朕瞧你离开百花楼,以吴游公子的身份活得风生水起,倒也算不上凄惨。” 皇宫是什么地方? 是不用出门,就能知晓天下事的最大信息站啊! “皇上,实不相瞒,我都是凭着运气,当初上穹山学艺,若不是得了师兄的救命之恩,恐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听无忧提到穹山,皇帝倒是来了极大的兴致:“哦?听闻穹山险恶非常,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还有如此勇气?” “险恶是真的,但当时我上穹山是为了治疗失忆之症,所以便也顾不得害怕了。” 无忧这句话,是在为她今后以唐舒的身份出现在皇帝跟前做铺垫,她要让皇帝知道,她的失忆症,连神仙都治不好,所以这并非是病,而是一种封印,要他在潜意识里认定自己一定是唐舒的转世! 照更生所说,皇帝的设定是穿越者,那么在他的思维里,连穿越这档子事都真实存在了,转世投胎一说,想来也不会难以接受。 “你既然上了穹山,也成功拜入了天玑门,为何失忆之症还是不得好转?” 无忧装作又无奈又为难的样子,垂头丧气:“因为出现了奇怪的梦境,师父说这是记忆在发生觉醒,但觉醒的又并非是与我有关的记忆,师父就不让我再继续追寻自己的记忆了,说是可能会违背什么法则,总之,现在的我,对过去的记忆一点也不好奇了。” 皇帝一听,觉醒的并非是与她有关的记忆?怎么越听越感觉有些玄乎?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难道游骑将军临死前留了遗孤在这世上? 不应该啊,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更何况大着肚子怎么上战场? 并且当年唐舒与余太医家的三小姐之间,有金兰之情是众所周知的,后来这余念音,还为唐舒殉了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 所以说唐舒有孩子这件事,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这沈无忧究竟是唐舒的什么人? 还是说……眼前的这个旷世奇才沈无忧,正是唐舒的转世? 他穿越到这个架空的世界里,已经有四十几年了。 其间最令他刮目相看的,就是那位叫唐舒的女将军。 而这沈无忧也很奇怪,竟然在这个世界上,做出了现代人才掌握了技术的自行车! 皇帝唯一能够笃定的,就是这沈无忧一定也是个穿越者。 但如果她是穿越者,与已经死了二十年的唐舒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你在梦中觉醒的不是自己的记忆……这又是何说法?” “我在梦境中……总是看见金戈铁马,看见一个二八年华穿着战衣驰骋沙场的姑娘,还看见过……” 看着无忧欲语还休,眼神中透着惶恐,皇帝好奇心被吊着实在难受:“恕你无罪,说吧。” “是,我还看见过皇宫、方才那位公公,和……和皇上您……” 无忧的话音一落,皇帝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只见他瞪大了已经不那么明亮通透的眼睛,激动得捻动佛珠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在你的梦境中,朕是何模样?” “请皇上恕罪!草民、不……不敢说!”无忧从凳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五体投地。 甚至连鼻子都快杵到地上去了。 “朕恕你无罪。” “草民……梦、梦到…皇上您坐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瞧上去还很年轻,俊郎神武,发青如墨,就是、有……有些凶,龙颜大怒地呵斥官员们……是废物东西,若、若是无人主动请兵……您就立刻要了他们的脑袋……” 皇帝是彻底被无忧的话给吓到了! 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沈无忧难道真的是唐舒的转世不成? 因为在梦境里,梦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时,的确是以第三人称的角度。 沈无忧的师父,那就是天玑门的掌门,连神仙都让她不要再去找回记忆,兴许是担心她想起前世之事扰乱凡间的秩序! “皇上恕罪!草民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无忧佯装惊恐,脸上还真的若有其事地白了几分,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看上去是求生欲极强的反应了。 皇帝收起震惊的神色,深呼吸一口,抬起手示意无忧起身:“无碍,你起来吧,朕还想问问你,这自行车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吹笛 无忧如实答:“是在梦里见过无数次,我觉得新鲜,就将它做出来了。” 哪知皇帝突然发了怒,重重拍桌,呵斥道:“放肆!你当朕是老糊涂了?这等戏言也敢拿来糊弄朕!!” 无忧吓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抖,背上的冷汗顷刻间冒了出来。 她倒不是怕惹怒了皇帝被砍头,她这是条件反射。 “皇上请息怒!草民敢立毒誓!确实是因为反复梦到奇特的梦境,才会上穹山求医,也是在穹山尝试打造自行车的!如若草民有半句虚言,任凭皇上处置!” 皇帝看着无忧此刻那无比真诚的神色,周身散发着的怒气,略微有些消散了些。 “罢了,你起来吧。” 本来皇帝就只是想唬唬她,确认她所言非虚罢了。 “谢皇上隆恩。” 无忧暗自舒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还真当这皇帝转了性子,结果还是和当年一样,发起火来的模样,简直是太凶了! “民间传闻,穹山上的天玑门,是给神仙打造法器的地方,那你身为天玑门的弟子,可是见过神仙了?” “是,天玑门的掌门,和我的一众师兄皆非凡人,我是门中唯一的凡人。” 皇帝看了无忧一眼,笑:“照这么说,你本事很大?” 无忧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谢皇上抬举,草民是讨掌门师父喜欢了一些。” “是吗?”皇帝又开始捻动着的佛珠,单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缓缓说道:“你除了会打造奇特的宝贝,还有什么本事?” “剩下的,都是难等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怕是要辱了皇上的清听,若非要草民说,还请皇上许草民直言了。” “你说。” “草民...还会吹笛,和......舞刀弄枪。” 无忧偷摸着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果不其然,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无忧的这句话,皇帝越来越能够确定,这沈无忧应当就是唐舒的转世。 在这个时代背景里,很少会有金兰之情发生,可二十年前的唐舒,的的确确与余念音相爱了,这种感情,倒像是现代人的思维。 巾帼英雄的确算不上多稀奇,但如果唐舒既是巾帼英雄,又是lesbian的话,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朝这个思路推测下来,皇帝认为,唐舒也是穿越者,死后转世成为了眼前的沈无忧,是能说得通的。 “去拿一把笛子来。” “是。” 李公公领了旨意,就退出了御书房,去拿笛子了。 礼琛在门外也等候了好一会儿,看见李公公出来,忙上前去拦住他:“这位公公,请问吴游公子什么时候能出来?” 李公公白了他一眼:“皇上要听吴游公子吹笛子,你啊,耐心等着吧!” 吹笛子? 无忧还从未在礼琛跟前吹过笛子,所以他不由得有些讶异。 等李公公拿了笛子来,递到无忧的手中,无忧看着那笛子,内心有些惆怅。 自念音消失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笛子了。 但眼下并不是能让她感伤的时候,所以无忧撇清心头的杂念,拿起笛子,吹奏了起来。 那婉转悠扬的音律,自无忧的唇角飞出,绕过珠帘,飘向御书房门外,又迷失在一道又一道的宫墙里,最终消散。 皇帝听得入神。 他还记得二十年前,他正值壮年,鬓角没有白发,腰背也能挺得笔直,夜里不会头痛失眠,再累,手脚也不会酸痛。 辅国将军一家每次凯旋而归,他都会在这皇城之中,替他的功臣们设立庆功宴。 酒喝到尽兴的时候,定远将军唐玺抚琴,游骑将军唐舒吹笛,辅国将军耍刀,而他的发妻,他唯一的皇后,弹琵琶与他们合奏。 和谐,美好,畅意。 虽然说他现在岁数大了,很多事情都快记不清了。 但关于皇后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一撇一笑,她的刁蛮任性,还有她难得撒娇时的模样,都紧紧扣动着他的心弦。 曲终。 在皇帝脑海里浮现出的那张脸,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让他忍不住潸然泪下。 无忧虽然不知道皇帝在为何事而黯然神伤,但她识趣地没有说话,只是又垂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皇帝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看到无忧站在那儿垂着头一言不发。 “是不是没有想到,帝王也会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无忧仍旧是低着头,语气却镇定如常:“人非草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能被轻易触动到的柔软之处,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会数十年如一日地为国为民,这样的皇上,能明白万民心之所向,是民的敬仰,更是一代明君。” 管他为什么流泪,反正拍这样的龙屁,怎么都不会歪到腿上去。 皇帝舒展开眉毛,轻笑:“你这张嘴倒是会讨巧。” “草民是说的真心话,您是一位好皇帝。” 无忧还想说更是一位好夫君,但她摸不准这话说出来兴许又要拂了龙的逆鳞,所以她决定将这话给咽回去。 “朕......老了。” 不能再接着拍龙屁了,无忧的直觉这样告诉她,再接着捧,着实太假了! “皇上功德无量,即便是有魂归天地的那一刻,想必也定能飞升到九重天上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神仙,再肆意为自己活上一遭。” 皇帝早已经听倦了九龙之躯金尊玉贵,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话,无忧的这番说辞,不仅新奇,还令他打心眼里感觉到舒服。 若是皇后还活着,兴许他会祈求自己能与她一起长生不老。 但眼下他孤家寡人一个,高处不胜寒,度日如年,死亡对他来说,倒更像是解脱。 但他不敢死,他害怕死后,会回到现实中去,再也不能回到这个,皇后曾经存在过的时空里。 “朕乏了,你就先在蔺城住下,等我的传召。”皇帝揉揉眉心,接着说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无忧怔了怔,按常理来说,皇帝要赏赐谁,不都是直接下旨吗?怎么到她这儿,规矩还变了? “草民不求任何赏赐,只求皇上能给草民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 皇帝这才记起,元卿说她是杀害苏白的凶手,到现在都还在通缉她的下落!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什么证据都没有,你要如何做?” 无忧扬起头,绽放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世上无难事。” “好,准你去查。” “草民、谢皇上隆恩!” 第二百一十五章:红蔷遇害 无忧和礼琛离开皇宫之后,本想在蔺城找家客栈住下,但无忧念着有许久没见红蔷,也不知道她现在日子过得如何,于是拉着礼琛往红蔷在城郊置的宅邸走去。 哪知到红蔷的宅邸一看,门口落叶成堆,大门的门匾破败不堪,门框上结满了蜘蛛网,一派萧瑟!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她一脚踹开大门,院子里也是荒凉的景象,一点也不似有人入住的模样。 难道红蔷离开了蔺城?! 这是无忧能想到的,最好的结论。 但如果不是…… 礼琛看到无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还透着一丝恐慌,不禁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忧儿?” 无忧此刻心神不宁,甚至没有勇气再往里走下去。 “你不记得了,我当初在百花楼替一位叫红蔷的姑娘赎了身,给她置了这宅子安家,可这才不过两个月,宅子就破落成这个样子了。” 礼琛往紧闭着的房门看了一眼,抬起手摸了摸无忧的头顶,安抚道:“我先替你进去看看吧。” 无忧点点头,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礼琛瞬移进了房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卧房的门口,看到了一滩已经干透了的,发黑的血迹! 这滩血迹至少也有月余了……而且礼琛隐约还能在空气中闻到腐烂的臭味。 如果房间里有尸首的话,恐怕画面不会太好看。 礼琛做足了心理准备,轻轻推开房间的门。 !!! 密密麻麻的蝇虫涌了出来,礼琛赶紧施法将它们一网打尽,幸好没有扑倒他的脸上,否则他定是会恶心到想把脸上的皮都给撕下来! 映入眼帘的景象,可以称得上是骇人至极! 一具已经腐烂到几乎只剩下白骨的尸体,就趴倒在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上,而地上满是血迹! 礼琛甚至可以想象到这些血迹没干之前,是怎样从这具白骨的身上涌出来! 房间里凌乱不堪,想必在生前定是有过一番激烈的打斗,窗户紧闭着,整个房间也只有这一扇门,难怪这么多的蝇虫! 白骨中有一把锋利的匕首还透着些许寒光,地上还有一根缀着红玛瑙的银簪,礼琛施法将那匕首和银簪用结界包裹了起来,收进了玄空扇中。 他又看了那具白骨一眼,皱起眉头,有些难过地想,这兴许就是无忧口中的红蔷姑娘。 无忧心急如焚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又盼着礼琛赶紧告诉她屋子里有什么,又害怕听到的,是红蔷遇难的噩耗。 终于,礼琛回到了她的身边,脸色并不太好。 无忧本想问他如何,看见礼琛皱起的眉头,感觉嗓子突然就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忧儿……”礼琛伸出手臂,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无忧红着眼睛,竭力抑制住涌上鼻头的酸楚,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你在屋子里看到了什么?” 礼琛并不想将那触目惊心的画面说给无忧听,他只得将封印了结界的匕首和发簪拿出来给无忧看。 看到那枚熟悉的红玛瑙银簪之后,无忧只觉浑身的血气都往头上涌,教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无忧从礼琛的怀里挣脱开,径直闯进屋子里,礼琛担心她受不住刺激,赶紧跟了过去。 当无忧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与已经腐烂成白骨的尸体那一刻,她的眼泪,就再也关不住了。 无忧只觉此刻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她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为什么……” 红蔷身不由己地在百花楼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热情善良,又体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为什么会…… “忧儿……”礼琛心疼地将无忧从地上扶起来:“你要振作些,红蔷姑娘,在等着你我替她报仇雪恨啊。” 无忧将头埋进礼琛的胸膛,泣不成声:“都怪我,我应该让红蔷跟着我的,我不该……不该丢下她一个人在蔺城,我若是带着她到无忧谷,红蔷……就不会死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礼琛看着无忧哭成这样,心疼极了:“忧儿你听我说,凶手到现在还逍遥法外着,我相信如果红蔷姑娘地下有知,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伤心难过,她在等你替她报仇啊!” 无忧当然知道,她要替红蔷报仇,可是她还是很难过,很愧疚。 是她没有保护好红蔷。 那把匕首,无忧认得,与当年程柳毓偷袭苏白时的匕首,一模一样。 因为刀柄上镶嵌了一颗菱形的紫色琉璃。 程柳毓那个毒妇,一定是为了报复她,所以才丧心病狂到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红蔷痛下杀手! 无忧现在就只恨自己当初对她太过于仁慈,所以才让程柳毓有了作恶的机会! 但现在的无忧,再也不会了。 更生说得不无道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在关键时刻,善心会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无忧从礼琛的怀里抬起头来,住了哭,抹干脸上的眼泪,绯红的眼框中冒起腾腾杀气,她在心里对红蔷许诺:“红蔷,你等着看好。” “我们先将红蔷给安葬了吧。” 礼琛看见无忧振作起来了,揪着的一颗心也好过了许多,他点点头,用法术将红蔷的白骨化作骨灰,又幻化出一个通透莹润的玉盒来,将红蔷的骨灰尽数放置到玉盒之中,交到了无忧的手里。 无忧将红蔷的骨灰带回了天玑门,葬在后山,立坟立碑,让礼琛叫来吴菡儿来给红蔷上柱香,方茗听闻红蔷遇害,也跟着赶了过来。 不一会儿,天玑门中所有的弟子都来到了红蔷的坟前,替她祷告超度。 无忧又让礼琛施法给红蔷做了一套无比华美的嫁衣,和着黄纸一同烧给了她。 “红蔷,愿你来生,能平安喜乐,事事如意。” 将嫁衣烧给红蔷之后,无忧和礼琛趁着天还没黑,赶回蔺城找了客栈住下。 无忧正点了些下酒菜,准备垫垫肚子,看着那店小二忙活完了,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叫住他:“小二,听说你们消息灵通得很,我向你打听个姑娘,你若是答得上来,这锭金子就归你了,如何?” 那店小二还是头一次碰见打听消息拿金子来换的人,眼睛都直了! 仔细往无忧那儿一看,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出手这么大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吴游公子! 他可是唯一一个能拜入仙门的凡人啊! 就连当今圣上,想见他一面,都得悬赏黄金万两! 他今天是真走了狗屎运,竟让他遇见这等贵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元卿的身世 “您可是吴游公子?” 无忧点点头,应他:“正是。” 店小二眉开眼笑,一脸殷勤:“久仰久仰!有什么要打听的,您尽管开口,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礼琛还从未想到过,他的忧儿,在凡间竟是这般有名望的一个人! “你可认得一位叫程柳毓的姑娘?” 小二点头:“认得!当然认得!三年前,程尚书家被人告发与二十年前的谋反乱党有关,程家男丁全部被砍头,女眷流放到边塞军队,姿色好些的,就发配到百花楼当官姬......” 程尚书?无忧好像隐隐记得,二十年前这位程尚书与当时勾结乱党的陈侍郎走得很接近。 呵,多行不义必自毙,还真是什么样的爹,教出了个什么样的女儿! “吴游公子......您不是百花楼的常客吗?怎的还不知她的来历?” “......” 无忧心虚地看了礼琛一眼,果不其然,礼琛那好看的眉头,又皱到一处去了! 得,是应该找个机会,再多跟礼琛说一些,自己对他说出来的,总比他在别人的嘴里听来的好。 无忧轻描淡写地应道:“许是那姑娘长得不出挑,所以我先前对她提不起兴趣。” 小二深信不疑,能被吴游公子看上的,可都是选上花魁的姑娘!想他当初,还花了万两黄金替蔷薇姑娘赎身! “我在两个月前,跟她起了些争执,将她撵出百花楼了,你可知她离开百花楼之后去了哪儿?” “她啊,现在是侯爷府的夫人,您说......”小二害怕口舌招尤,左右张望了一番,弯下腰,小声地对无忧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元卿侯爷,是不是因为苏娘子的死受了刺激,竟然会娶她这样一个红倌人!” 无忧也觉得纳闷,虽然说这元卿与程柳毓是青梅竹马,但元卿一心奔着皇位去,怎么会娶程柳毓为妻?! 且先不说程柳毓是百花楼里的红倌人,这元卿是现代人,能接受这些也是正常的,可程柳毓身为罪臣之女,一旦元卿坐上皇位,那程柳毓就是皇后! 出身乱党之家的程柳毓,如何能做的了皇后?! 难不成这皇帝老儿并不想将皇位传给元卿,所以由着元卿胡来? 不对......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隐情!否则元卿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娶程柳毓为妻的。 如此想着,无忧便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问:“小二啊,关于元卿侯爷的事,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店小二险些乐得厥过去!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将他做小二这么多年,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元卿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无忧听。 通过小二所说的信息,结合关于前世唐舒的记忆,无忧简单地理了一下。 简直是一段可以称得上狗血的皇族故事。 先帝在行宫醉酒,宠幸了元卿的母亲刘氏,而刘氏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宫女,可刘氏当时深深爱慕着的,却是程柳毓的爹! 这先帝把刘氏睡完就忘了,也没有给她任何的名分,刘氏被害苦了,既无颜再面对程柳毓的爹,还因为担心牵连家族的人,不敢寻死。 说来也不知道是先帝的身体好,还是刘氏的肚子厉害,总之就那一次,刘氏就怀上了元卿。 先帝得知之后,甚是苦恼! 这刘氏相貌平平,出身又不好,放进宫里来,实在有碍他的颜面,可她肚子里怀着的,好歹也是自己的皇嗣,不能扔下不管,让皇嗣流落民间啊! 所以先帝就让刘氏留在行宫当了个没有名分的假妃嫔,也就是有拨了宫殿给她住,找了几个婢女伺候着,却没有封号的那种“妃嫔”。 刘氏为了肚子里元卿能平安出世,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直到临盆那日,听到元卿的啼哭之后,笑着咽了气。 总是要死的,至于怎么死的,是因为什么死的...... 如果刘氏生的是位公主,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元卿生下来,体质就羸弱得很,也不知能不能养活得了,先帝害怕接他回宫,万一又死了,怕是晦气,就让人在蔺城里给元卿置了间宅邸,由乳娘照顾着。 先帝的意思很明显了,能活得下来,就随便封个候,活不下来,那就以皇嗣的身份,葬进皇陵之中。 无忧估摸着,真正的元卿应当在襁褓之时就已经死了,后来的参赛者进入游戏,以他的身份活到了现在。 说来也巧,元卿的宅邸,就挨着程柳毓家。 青梅竹马就是这么来的。 元卿六岁那年,先帝暴毙了。 虽然无忧知道不能用暴毙来形容帝王的逝去,但她认为这样的渣帝,暴毙也是情理之中。 先帝暴毙,二十八岁的皇帝才即位,其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当今皇帝二十岁那年险些命丧围场,当时他落了单,被猛虎袭击,肚子都破开了,画面血腥到所有人都认为他撑不到第二天,结果他奇迹般地被救回来了! 救他的人,正是余念音的父亲,余太医。 余太医也没做什么,就是止血,用烈酒消毒,硬着头皮给他把肠子装回去,把肚子缝好,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 好,按照穿越故事的剧本,离奇从死里逃生的皇帝,应当就是那个时候,有了穿越者的设定。 皇帝醒过来之后,一改以往优柔寡断的懦弱性格,变成了唐舒当时所看到的那样,杀伐果断,还有点暴躁。 先帝暴毙,享年四十九岁。 皇帝登基那年二十八岁,元卿六岁封侯,元吉十二岁封王。 这候一封,元卿的身世才大白于天下,无忧估计,那时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骂先帝渣男。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皇帝即位第一年,封了唐玺为定远将军,第二年,首位女将军,唐舒上线,第三年,辅国将军一家为国捐躯,换来了盛世太平。 皇帝即位第十年,冬天,逸暖宫失火,皇后大着肚子,受惊吓早产,没救出来,连带着肚子里的皇嗣,薨逝了,皇帝至今未续后,连妃子都没再找一个。 都说皇家的男子多薄情寡意,可这皇帝,却是这世上,寥寥情深义重的人之一。 说回到元卿身上。 元卿自束发起,便屡屡立下战功,但皇帝从来只是赏他一些身外之物,后来皇帝压不住那些质疑的声音,逼不得已才给他封了爵。 而元卿也正是从封爵之后,开始转了性子,从一个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一看就是正派的人,变成了现在这阴沉暴躁的模样。 无忧知道,这与更生肯定脱不了关系。 第二百一十七章:侯爷救我 元卿封爵的第二年,元吉就因为涉嫌谋反,被皇帝给撵到崎城里去了。 这其中有谁做了什么,一目了然。 眼看着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能继承皇位的人,皇帝却迟迟不愿透露。 朝堂之上,一半人支持元吉,一半人支持元卿。 支持元卿的大臣们,以程尚书为首。 所以很明显,程家被告发这事,就是元吉搞出来的。 最终,在更生和无忧他们的助攻之下,元吉再次因为造反而掉了脑袋。 现在元卿即位,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没办法啊,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这是不包括无忧在内。 皇帝本来就不待见元卿,他还要作死娶程柳毓为妻。 是真的以为自己能稳坐皇位了? 无忧敢笃定,只要让皇帝相信她是唐舒的转世,她再渐渐在皇帝的跟前,展露出她的实力,她就有本事将这皇位抢得到手心里来! 是夜。 “老东西!老子给他打了一辈子的江山!死到临头了都还防着我这个弟弟!” 程柳毓给元卿端去一杯参茶,安抚着他的背,语气娇柔:“侯爷消消气,皇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个外人来继承皇位?就算他这样做,那朝堂上的大臣哪里会认?” 元卿正为了皇帝召见了吴游公子的事情而烦躁难安,哪知突然下人来禀,说吴游公子前来求见。 他正愁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没想到这吴游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程柳毓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脑海里浮现出蔷薇临死前歇斯底里咒她不得好死的画面,不禁冷颤。 “我倒要好好会会这吴游,究竟是个什么不能得罪的主儿!” 会客厅上,灯火通明。 四人“对峙”,空气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味。 无忧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儿多待,她开门见山:“我这次,是来跟侯爷讨人的。” 程柳毓一听,心下一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忐忑不安,心道难不成这吴游已经发现红蔷是被她杀害的了? 元卿冷笑:“你一介刁民,到本侯府上向讨人?谁给你的胆子?!” 无忧亦勾起唇角冷笑着应他,语气不卑不亢:“谁给我的胆子?当今圣上许我重查百花楼失火苏白遇害一案!这程柳毓当初在百花楼处处与苏白作对,众所周知,侯爷难不成,是想抗旨不遵?!” 元卿重重拍桌,对无忧呵斥道:“放肆!本侯的夫人,岂是你这等下贱东西能直呼名讳的?!” 礼琛看得火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上去给他一脚,教他好好说话,却被无忧拉住了。 “侯爷说的是,我吴游平日里最爱吃喝嫖赌,到百花楼里,听像夫人这样的姑娘唱唱小曲儿,乐呵乐呵,这下贱二字,侯爷用得好啊!”无忧挑眉看向程柳毓,笑:“夫人,您说呢?” 这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无忧是在影射程柳毓过去在百花楼当红倌人的事情! 程柳毓气得脸都绿了,面目狰狞地瞪着无忧:“你!!!” 唉……她的面相,真是变得越来越凶恶可憎了! “我如何?可惜啊,当年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抓住机会,跟夫人好好喝上几杯啊……”无忧想笑,但她必须得憋着:“若是能再给我一次回头的机会,我一定把握好每一个苦短又欢畅的春宵!” 礼琛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元卿和程柳毓,脸色同样绿到发青,无忧也不想再继续忍着,跟着礼琛一同笑了出来。 元卿气急败坏,直接运掌朝无忧袭击了过去! 礼琛抬手就将元卿原地掀翻在地:“谁给你的勇气,敢在我的跟前动我的人?” 元卿根本没办法同礼琛动手,他太弱了。 弱到随便一个小妖,他可能都打不过。 元卿痛恨更生不愿意教他真的法术。 痛恨更生的提防。 就像痛恨皇帝对他的提防那样。 无忧冷冷地盯着程柳毓,眼中浮现出隐忍的杀意,还夹杂着厌恶:“走吧,夫人,别逼我跟你来硬的,我可不像你曾经见过的那些臭男人,爱跟你耍些欲擒故纵,你跑我追的把戏!” 这一瞬间,程柳毓突然感觉像是在吴游的身上,看到了苏白的那个贴身丫鬟的影子。 那个丫鬟看向她的时候,也会露出这种厌恶的神情来。 程柳毓想起吴游那日在百花楼,是怎样用剑抵着她的脖子,用冷漠又残酷的语气,对她说些骇人听闻的话。 她惨白的一张脸,霎时间哭得涕泪横流,程柳毓抓着元卿的衣袖:“侯爷!侯爷救我啊!我不想跟他们走!侯爷……” 元卿当然不能容忍这吴游骑在他的头上,踩着他的脸面就这样带走他的夫人! 可是她一有皇帝的旨意,二有更生的得意门生礼琛上仙庇护,他再是不满再是窝火,也只能憋着。 只能忍下此刻,找机会报仇雪耻! “吴游,你我同是更生的人,这件事情与我夫人无关,你们就算是带走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真相到底是如何的,想必更生一定不可能没与你说过。” 元卿没有办法了,只得将更生搬出来,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吴游,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可无忧本来就不只是冲着翻案来的,她只是为了趁机替红蔷报仇! 元卿选择拉下脸退步,但无忧并不为之所动,甚至还趁机步步紧逼:“更生师父跟我说,你现在是任凭我调动的人,我本来还不想扯上这一层关系上来,可眼下你主动提及,那我就跟你说清楚一些。” 无忧盯着元卿,一字一句要教他听个清楚:“论在凡间的身份,我是奉了皇命来查这桩案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侯爷,我只是一介草民,但皇命不可违,你拦我,就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论在天玑门的身份,更生师父金口玉言承诺我在凡界行事,你的人包括你,我都能随意调用,这说明我身份在你之上,可你呢?方才还跟我摆侯爷的架子?看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活得这么糊涂?” “……” 元卿的拳头捏得噼啪作响,他只觉胸口燃着熊熊怒火,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一般,但他又不能爆发出来。 “侯爷?……” 看着元卿在吴游的跟前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狼狈模样,程柳毓脸上浮现出了莫大的绝望。 她不知道今夜出了侯府的门,还有没有活路。 第二百一十八章:我说! “走吧,夫——人。” 元卿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泪眼婆娑的程柳毓,他是爱她的。 因为不管如何,在程柳毓的眼里,他是重要的,是英雄一样的存在。 只有程柳毓真心待他好。 他也只有在程柳毓的面前,才能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失去了程柳毓,他就等于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关于百花楼一案,真与我的夫人没有半点瓜葛,你我心中都有数,为何你非要将她带走?” 无忧冷笑一声,眼神逐渐变得愤怒:“百花楼一案,与我沈无忧有没有瓜葛,你心中也有数。” 什么?! 他......她竟然是沈无忧?! “这个账,我会找你算的,今天晚上,我到底因为什么要带程柳毓走,她心中也自有数!” 无忧扔下这句话,和礼琛一齐,带着程柳毓,瞬移到了红蔷的宅邸门前。 程柳毓还在吴游就是沈无忧这个消息所带给她的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抬眼发现自己居然又到了红蔷的宅邸,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一张脸惨白,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自己说吧。” 程柳毓这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整个人抖得像是筛糠一般,摇头否认:“你要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放我回去!我要跟侯爷在一起!” 无忧气得咬牙,屈身一手抓住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往红蔷的房间里走去。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我不进去!你想干什么?!!” 程柳毓挣扎着想要逃跑,奈何无忧的力气极大,她丝毫挣脱不开,衣襟卡得她后颈生疼,经她一番折腾,憋红了一张脸,眼泪花了脸上的脂粉。 说不出有多脏。 无忧将她扔到红蔷死去的位置,那滩触目惊心的黑色血迹还在。 程柳毓慌忙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电闪雷鸣间,一道冷光极速闪过,程柳毓突然感觉手上一阵剧痛! “啊!!!” 她强忍下令她目眩的疼痛,定睛一看,无忧将她用来杀害红蔷的匕首扎到了她的右手上! “你就是用这只手杀的红蔷对吗?” 此刻的无忧,紧紧咬牙,下巴微微颤抖着,眼眶泛红,瞳孔之中是从未出现过的嗜血光芒。 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怒气,想要自己保持理智。 但一想到红蔷的死,想到她的尸首在这间房里一天一天腐烂,想到美艳动人的她身上爬满蛆虫,她心里就难过到喘不上气。 无忧此刻就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程柳毓! 但她不知道......拥有现代人的思维,知晓法制最基本的尊重生命的她,一旦对程柳毓痛下杀手,心境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爷爷希望无忧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善良的人。 可好人、善良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究竟该要如何做? 无忧将匕首从程柳毓的手中拔出,程柳毓又是一阵刺耳的哭嚎,还没等她从中反应过来,无忧又将刀扎进了程柳毓的左手! “我在问你话,你要我等多久?”无忧声音不大,但这样冷静的语气,更加让程柳毓觉得背脊骨发寒。 “还是说你想这样一直嚎下去?” 程柳毓看着从自己手上飙出的股股鲜血,近乎是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说吗?你猜猜你身上能扎得了多少刀?” 无忧话音刚落,眨眼的瞬间,拔出来又是一刀扎在程柳毓的肩膀上! 程柳毓痛到感觉耳朵里全是混乱又刺耳的响声,她抬起涕泪横流的脸:“啊!我说!我说......” “我不是有意的,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呜呜呜......” 无忧笑了:“她逼你拿匕首从背后捅她?她逼你捅了她还不救她?她逼你把她丢在这儿流血而亡?是她逼你让她的尸首在这儿曝了一个多月腐烂生虫化成白骨吗?!!” 程柳毓接不上话了。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红蔷命丧她手,是事实。 ...... 一个多月前。 被无忧赶出百花楼的程柳毓,为此事一直对吴游怀恨在心。 程柳毓不想让元卿看到她落魄的样子,加上她担心吴游的势力太大,就算是侯爷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会给侯爷徒增烦恼,所以她也并没有去找元卿诉苦。 那日程柳毓在街头看到了买菜的红蔷,她好奇为什么吴游公子替她赎了身,却没有带她在身边,便尾随红蔷来到了这座宅邸。 很不凑巧,她被红蔷发现了。 红蔷本来就很不待见程柳毓,因为她在楼里嚣张跋扈,目空一切,人缘败坏。 听说程柳毓被吴游从百花楼里给赶了出来,红蔷也觉得大快人心。 “这不是高高在上的程大小姐吗?怎么还做出这等鬼鬼祟祟的尾随之事?” 程柳毓气结:“你少在那儿阴阳怪气落井下石,不管怎样,凤凰落难也依旧凤凰,像你这样的下贱胚子,即便是得了贵人相助,也依旧是个无关痛痒的破鞋!” 红蔷也不是第一次见程柳毓这般刻薄粗鄙,“口吐芬芳”的德行,决定不予搭理,转身往宅子里走。 哪知程柳毓憋了一肚子的火,就想找个人发泄,便追上前去不依不饶地继续骚扰:“我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还是被我踩中了尾巴,痛的叫不出声来了?” 红蔷依旧不理她,径直走进屋子里。 “又聋又哑吗?我听你承欢的晚上叫得挺畅快啊!怎么了没了男人就叫不出来了?” 这下红蔷是真的恼了,端了一盆污水直接朝程柳毓的身上泼去:“你是吃了什么东西,整个院子都被你这张嘴给熏臭了?” 程柳毓气急败坏地尖叫一声,扑上前去就去拉扯红蔷的头发! 两个人扭打间,红蔷不小心将她推下了台阶,程柳毓后脑着地,给摔晕了过去。 红蔷慌了,急忙上前去查看,没有发现血迹,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城郊,离医馆还很远,附近的宅子都空置着无人居住,红蔷当初就是喜欢这里的清净,才住下的。 以红蔷的力气,没有办法把她背到几里外的医馆里去,也不忍让程柳毓就这样在地上躺着。 于是红蔷好心地将程柳毓弄到她的床上去躺着,正转身准备去给她请大夫来瞧一瞧。 哪知醒来的程柳毓直接抽出挂在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红蔷的后背,匕首偏了些许,破开了红蔷的心脏。 红蔷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从后背穿破自己胸膛的匕首,摇摇晃晃地转身,颤抖着手指着程柳毓:“你......” 第二百一十九章:走吧,回家 程柳毓也慌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就是很愤怒,无法抑制的愤怒,需要发泄,需要冷静,仅此而已。 但她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所以程柳毓惊恐地,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红蔷本想要抓住她,奈何伤口上的疼痛令她使不上力气,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最终跌倒在了房门前。 程柳毓跑到门外,听到红蔷跌倒的声音,止了脚步。 她回头看了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红蔷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不忍,她想,如果红蔷现在给她道歉,向她求救,她就去替红蔷找大夫! 可这时的红蔷,并没有向她求救,而是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诅咒她:“你会不得好死的!” 程柳毓发疯一般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你该死!你知道吗?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该死!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你就等死吧!” ...... 礼琛站在院子里,听风吹过枝头,树叶沙沙作响,听自四面八方的阴暗处里传来的虫鸣,听程柳毓凄厉的哭嚎与无忧冷漠的质问。 他很心疼。 心疼无忧,兴许变成了她自己都害怕看到的模样。 但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想要从礼琛的脑子里钻出来,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转瞬即逝,礼琛想要抓住它们,但却是徒劳。 礼琛不受控制地抱着疼痛剧烈的头,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蹲在了地上,试图让自己放弃想要想起什么来的念头,由此来缓解那叫嚣着的疼痛。 无忧拖着麻木的躯体,一步一步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的脸上还淌着泪,手上,衣裳上,都是血,无忧双眼失了神一般,毫无光泽地抬头看着近乎圆满的月亮,皱起眉头,神情变得充满愧疚。 红蔷,我对不起你。 礼琛竭力忍下自己的不适,迎上前去扶住无忧。 “走吧,我带你去洗洗。” 无忧听到礼琛跟他说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侧一如往常般温柔的礼琛,嘴角向下一撇,委屈地哭出了声来。 “呜......” 礼琛只觉心疼极了,跟着无忧红了眼眶,他一把将无忧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在她耳边柔声安抚:“忧儿,没事的,没事啊你莫要哭。” 无忧在礼琛温暖的怀抱里,泣不成声:“我怎么下不去手?她那么可恨......她那么该死,可我却不能亲手杀了她替红蔷报仇......” 她在正想给程柳毓致命一击的关头,唐出现了,她对无忧说:“你杀了她,就违反了杀害npc的规则,会被淘汰的。” 所以无忧用仅存的理智,收回了手,转而干脆利落地,将程柳毓的脸划花了。 礼琛轻抚无忧的脸庞,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由我做,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就转身准备向屋里走去,被无忧给拉住了。 “就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也好。” 倒不是真的想放程柳毓一条生路,无忧只是不想让程柳毓的血,脏了礼琛的手。 礼琛怔了怔。 “走吧,回家。” 回家?礼琛不明白无忧说的家是哪儿,是无忧谷,还是九重天上的家。 “穹山脚下,月湖边,那个小木屋,你曾说,那儿是我们的家。” “好。”礼琛将无忧打横抱起,带着她瞬移去了月湖。 而他们前脚刚走,元卿后脚就赶来了,慌忙跑进屋里一看,程柳毓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浑身都是伤,脸上血肉模糊,容貌也被毁了。 “柳毓!” “侯爷......侯爷不要看我!呜呜呜......不要看我......” ...... 穹山脚下,月湖。 礼琛听了无忧的话,抬手解除了结界,果然有一座小木屋! 他将无忧放在凳子上,用法术准备好了一桶热水,给无忧洗净身上的血迹用。 无忧泡在木桶之中,热气氤氲着她白皙的脸,和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她仰头,伸出手抓住礼琛的手:“阿琛,陪着我。” 那一刻礼琛只觉心都化了。 想要密不可分的怀抱,想要精神上的刺激,更想要的是,让她觉得,她还是当初那个,在礼琛的庇护之下,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沈无忧。 缭绕着的热气,找不到出口,只在屋顶拥挤着,昏黄的灯火摇晃,照映出他们缠绵缱绻的身影。 水,波动着,弧度越来越大,再到后来的水花四溅,落在地上显出斑驳的痕迹。 毫无章法,像是抽象的画。 画里有迷恋,有温暖,有欲壑难填的贪婪,有忘乎所以的满足,有索取,还有给予。 翻云时忘天,覆雨时忘地。 这时,世上没有沈无忧,也没有礼琛。 只有深深相爱着,难舍又难分的彼此。 ...... 无忧散着头发,躺在礼琛的臂弯之中,眉眼之中清纯与妩媚并存。 她用轻柔的语气,一字一句,将她和礼琛过去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如数说给他听。 方家茶楼的初见。 穹山上的重逢。 误会他在对她使用读心之术的乌龙。 她买铜镜一样大的,自己的糖画给礼琛解气。 他带她吃野味,教她射箭狩猎,给她讲世间利弊共存的道理。 在回梦楼喝酒,喝醉了之后,变成话痨逼问她对他有没有非分之想。 除了有关她的身世来历和余念音的事情。 无忧都耐心地说给了礼琛听。 最后她的眼皮上下打架了,还是在不知疲倦地继续细说着,礼琛拦都拦不住。 终于,无忧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礼琛仍旧是用宠溺的笑容,和柔情似水的眼睛,望着她,用只能被他自己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傻丫头,为什么要逞强。” “还让我别跑得太快,现在是我追不上你了。” “不想看你哭的样子,又丑,又让人心疼。” “夫君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啊。” 翌日。 无忧和礼琛赶回了蔺城的客栈,只见那掌柜看到她,一脸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忙拉着无忧说:“吴游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方才来传圣旨的公公刚走,说是请您进宫面圣!” “好,有劳掌柜通传,我这就去。” 礼琛一把拽住无忧,神情严肃:“吃了早饭再去,你还真当自己现在是个神仙,可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了?” 无忧尴尬地笑了笑,她现在,还真是把自己当铁人在使,只恨不得能有个分身术,能让她松快几日。 但留给她做好充足准备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眼下的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随心所欲地过日子。 “好好好,这就吃,这就吃。” 第二百二十章:好戏 无忧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饭之后,与礼琛一同赶到了皇宫里去。 皇帝正在御花园里骑自行车。 看着无忧和礼琛逐渐走近,停下车,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无忧跪下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琛纹丝不动,只是对皇帝淡淡一笑,算是招呼了。 皇帝打量着礼琛,心下揣测这人莫不是天玑门里的弟子。 李公公呵斥道:“大胆!见了皇上,为何不行礼?!” 无忧埋着头偷笑,这李公公怕是要惹麻烦了。 礼琛冷冷地看了李公公一眼,腰杆一如既往地挺得笔直:“为何要行礼?” 他又不归凡间的帝王管制! 李公公正想出言教训他,哪知被皇帝一眼给瞪了回去。 “下去!” 李公公整个人一抖,方才还狐假虎威的气焰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他低眉顺眼地退下:“是,皇上。” 皇帝从自行车上下来,走到礼琛的跟前,抬了抬手示意无忧起身,对礼琛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天玑门的弟子?” 礼琛点点头:“是。” “好!好啊,都说神仙无所不能,你可能算得出,朕的寿命还有多久?”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一种刻意刁难。 礼琛面不改色:“人的命数,是由自己做主,好比我今日同吴游公子说,他能长命百岁,他一时间得意忘形,酗酒后过桥,失足落水,或是他废寝忘食,日夜操劳,积劳成疾,药石无医,皆是他自己的因果。” 皇帝的眉目间展露出一丝赞许。 “说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礼琛。” “礼琛公子,愿不愿意陪朕看一出好戏?” 无忧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她失宠了不成?怎的这皇帝看礼琛这位仙君更为顺眼,有好戏瞧,都不叫上她? “……”礼琛看了无忧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眼前这皇帝放下威严主动邀请,他也不好驳了皇帝的面子,只得应下。 “好。” 皇帝带着礼琛到御花园里的御景亭里入座,无忧没有受到邀请,只得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正当无忧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公公突然差侍卫给她递了一把关山刀。 无忧一脸茫然,却十分轻松地接过,转了半圈,习惯性地将这把关山刀立在身后…… 好像回到了前世身为唐舒时一般。 这皇帝是要唱哪出? 看好戏……该不会是看她的好戏吧? 李公公拍拍手,只见一群御前带刀侍卫自四面八方突然冲出来,将无忧重重包围住了。 礼琛心下一紧,正欲按桌起身去替无忧解围,手却被皇帝给摁住了。 “朕自有数,不会伤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还是堂堂帝王? 所以礼琛便也就静下心来,看无忧如何应付。 无忧这才顿悟,这皇帝是想试探她的功力!看一看她是否真的是唐舒的转世! 说时迟那时快,无忧提刀轻跳而起,主动出击,拿刀背挑翻了右手边离她最近的两名侍卫。 官方给无忧输送前世记忆时,一并将无忧的体能数据也进行了加强,过去的她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而现在的她,却能将手中这把十公斤的关山刀耍得游刃有余! 无忧在人群之中灵活地躲避着向她接二连三袭来,却并不致命的长刀,还要乘机用刀背将对方击倒在地,礼琛看得眼花缭乱。 虽不比战场上真实的以一敌众来得触目惊心,但也足够令众人替她捏一把冷汗了。 无忧很是难受。 在战场上,出手不用顾忌伤人性命,至少能打得痛快些,而现在,她许久不曾上过战场,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自如地掌握分寸。 脑子累得够呛。 但好在她还算得上是顺利地撂倒了所有侍卫。 无忧双手抱拳,向倒在地上苦不堪言的侍卫们表示敬意:“辛苦了!” 皇帝拍手称快:“好!”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无忧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而她,也毫不犹豫地决定,赌一把。 无忧将关山刀递给唯一还站着的吃瓜侍卫,迈着长腿,笑容明朗自信。 “皇上,恕末将直言,您是何时认出末将来的?” 皇帝一愣,难道她……还记得前世的记忆?! 还是说她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被天玑门的人救了,修炼得道,成了神仙? “唐舒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李公公和礼琛,旁的人脸色都霎时间变得震惊不已! 皇上竟然称呼吴游公子为唐舒?!游骑将军不是二十年前就战死沙场了吗?怎么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不及弱冠的吴游公子? 性别都不一样啊! “回皇上,末将命大,当年在火海之中,被皇上您身旁的这位礼琛公子所救,这才苟且偷生地活到了今天。” 无忧看了礼琛一眼,示意他替自己打配合,礼琛心领神会。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皇帝,好奇追问:“你既然是被救回的,为何当初不回皇城,而是等到二十年后才现身?” “你可知你的娘亲,与太医府中的余念音,得知你战死的噩耗之后……” 一个气绝身亡,一个跳楼自杀。 礼琛微微挑眉,看向无忧,眼神仿佛是在对她说:余念音她是谁?为何她昨夜并未对他提起过? 无忧面露愧疚地垂下头,掩藏住眼底的心虚。 对,是心虚,她用脚趾都能想到,私下礼琛一定会逼问她余念音到底是谁了,和她什么关系了! “末将醒来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照顾到她的情绪,也就没有再继续说这沉重的话题。 “那么昨日,你是在暗示朕?还是试探朕?” 无忧双腿一屈,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还请皇上恕罪,末将只是怕这事过分离奇……担心皇上不愿相信,这才……出了下策!” 皇帝猜想,无忧为何要这样做的原因,便正是如此。 所以他倒也不恼,反而觉得一切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摆摆手,示意无忧站起身来。 “你既然决定摆脱唐舒这个身份,为何又要让朕知道你还活着?” 无忧看了皇上一眼,眉目之间透露出几分谨慎。 皇帝赶了所有的人,只留了礼琛,和他最信任的李公公在一旁。 无忧一脸诚恳地对皇帝说道:“皇上,末将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触怒龙威,还请皇上您能先恕末将无罪!” 第二百二十一章:孕育之术 皇帝看着无忧,心想兴许与皇位的继承有关。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他所坐拥的这片大好江山,太平盛世,是唐舒一家拿命换来的。 “准你直言。” “末将以吴游公子的身份混迹百花楼时,对储君之事早已有所耳闻,那时朝廷之上,支持禄王与元卿侯爷的拥护者,不相上下,参告禄王心术不正,在崎城胡作非为的信,是末将放在御书房的。” 皇帝这才恍然大悟,就说怎么那封来历不明的告发信出现得蹊跷,一直查不到是谁放的,他还以为是元卿的手,伸到宫里来的,原来是她! “这么说来,你是支持朕将储君的位置,给元卿?” 无忧果断摇头否认:“不,皇上,元卿阴狠毒辣,不配继承您的江山!” 皇帝用复杂的神色看了无忧一眼,他的确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愿意立元卿为储君。 但眼下除了元卿,便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难道眼下唐舒现身,是想要与元卿争储君之位? 朝堂上那些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几乎都很敬佩唐舒一家,如果她参与争储,那么,原本还支持元卿的人,兴许也会一边倒地加入到唐舒的阵营之中,而元卿就会如断了翅膀的鸟,难上青云。 虽然他们都为这片江山立下数之不尽的战马功劳,但在为人处世这一块,唐舒的确要比元卿更易成为一代明君。 “你的意思,储君之位,另选旁人?” 无忧内心忐忑不安,生怕她哪句话说得不够妥当,又惹了皇帝发怒,横眉竖眼地吼她! “皇上,元卿的夫人程柳毓乃是罪臣之女,亦是心思毒辣之人,她为人不仅嚣张跋扈,还杀害了百花楼的红蔷姑娘……这样的人如何做得了皇后?” “更何况,元卿当初为了逼迫苏白嫁给他,夜里派暗卫进行绑架,可他不知道苏白的真实身份也并非凡人,苏白诈死才潜逃,他为了逼迫苏白现身,不惜嫁祸于人!” “不仅如此,元卿同元吉一样,都暗自修炼邪术,非人非妖,这样的人如何能坐上皇位,如何对天下人负责?” 皇帝没有说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想,怎么都在练邪术?就没一个堂堂正正练仙术的吗?他死了回现代一了白了,可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多多少少这肩膀上也有责任在担着…… 他肯定不忍这太平盛世,毁在他封的储君手里! “如此说来,这储君,就只能是你了。” 无忧并没有被皇帝这句话给迷惑住,她面色平静地继续说道:“皇上,末将现在是天玑门的弟子,无忧谷的掌门人,肩上的使命不仅于此,末将的野心,也不仅于此。” 她说得很委婉,但礼琛和皇帝都听得明白。 她想要的,并不是区区凡间的帝王之位。 皇帝倒是有些感动。 二十年前的唐舒,之所以能无所畏惧地去战斗,不仅只是为了替他这个皇帝分忧,还为了天下的太平,为了她所爱之人的安乐。 二十年后,以沈无忧的身份再次出现的唐舒,早已不再是他的臣子,也不再受他的庇佑。 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凡间,是天界的一份子了。 可她却还是尊称他一声皇上,给他鞠躬行礼。 即便她今天说的话,换作从任何一个旁的人口中说出,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可皇帝认为,她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心怀大爱。 只有无忧自己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赢。 是永远留下来,和礼琛在一起。 她不想说自己是一个伟大到,想要凭一己之力拯救这个世界的君子。 她可以坦然地承认,她就是在针对元卿,就是在报仇,就是在乘机扩展她的势力,增加她的胜算。 只要她能留下来,她也有勇气和决心,去面对肩上的一切责任! “你想让朕如何做?” “储君之位由末将暂代,还请皇上莫要声张,末将知晓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所以皇嗣一事,还请交由末将来处理!” 她的话音一落,除礼琛外,其他两个人都傻了眼。 就连皇帝这个现代人都懵了,她这句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在这个世界里,做试管?? 这不科学啊! 难道有法力的神仙,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礼琛知晓无忧所说是什么意思,天界有一秘法,取男**阳,以术法融合成胚胎,再寻找一种由天地孕育的灵物承载胚胎,灵物能赋予胚胎精血,胚胎就会如同在母体腹中一般自由长成。 这灵物可以是花是草是树。 是任何以气、水、养分为生的生命体。 譬如女姬后人,就曾经以莲来孕育她的孩子。 灵物易寻,可这孕育的过程,却是极为艰难的,需得要保证气至净、水至清、养分至纯,日夜寸步不离地照看满百日,才得以成功。 但礼琛好奇的是,为何无忧会知晓这等术法? “你要如何做?” 无忧抽出玄空扇来打开,展开扇面抖了抖,掉出一大堆的灵丹妙药和稀奇法器来,只是无忧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一一琢磨这些宝贝有什么用处。 她是昨晚夜里睡觉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意识,突然被一门心思刻苦修炼到忘我的唐给挤了出来! 无忧也不想回到肉身中去打断唐,便想着钻进玄空扇里去休息,凑巧在扇子里看到了一本上古术法秘籍,她一时好奇,就翻来看了。 所以,此刻的无忧,将那本秘籍拿出来,翻到孕育之术的那一篇,再将别的宝贝给收起来, “皇上请看,就是这个。” 李公公在一旁,好奇得心里像有只猫儿不停地在抓,脖子伸得老长,可奈何礼琛个子太高,将他的视线几乎挡了个彻底! 皇帝仔细看了一遍,心下暗道,还真是和他方才猜想的差不多一个原理! 如此,他便也就放心了! “好,就照你所说的去办吧。” 反正眼下他的确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由他自己的孩子来继承皇位,一来令众臣心服口服,这二来,就算他死了,把这孩子交给唐舒来抚养,他也是放心的。 “嗯……末将还有一事需要皇上亲自抉择!” “何事?” 无忧勾起唇角,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找个姑娘,一定要是自愿的。” 皇帝一听,这有何难? 他抬手动了动手指,示意李公公这就去办。 李公公虽然岁数也大了,但反应还是极快的,应下之后,手脚利索地跑去办事了。 无忧情不自禁地叹道:“难怪这么多年,皇上还留李公公在身边伺候着。” 皇帝眉目之间满是欣慰地看着李公公的背影:“皇后走了,朕的身边,也就他最懂我,李公公不愿意离宫,朕也舍不得他走,亦算得上是互相陪伴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我哪儿有 要找到一个懂自己的人很难。 更何况,是在这偌大的,大到无论是冷漠还是温暖,只要一点点都会被无限膨胀的皇宫里。 “你们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呆会儿。” 无忧和礼琛起身告退,走了几步,无忧回过头去看他。 阳光还是暖洋洋的拥抱着万物,雀在吵,花也开得艳丽,很热闹。 而置身其中的皇帝,却格格不入。 无忧转回头,望向礼琛,眉目之间,有些伤感。 “今后如果我不在仙君的身边了,你是否也会像他那样?” 礼琛笑容温柔,应她:“无论忧儿在哪儿,夫君都会找到你。” “嗯!” 不想要看到礼琛因为自己而备受磨难的样子,所以想要赢的欲望,就越来越强烈。 他们一同去圣罗山庄看望了乔清钰,他的伤口已经在开始愈合,再看见无忧和礼琛的时候,乔清钰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感激。 罗枫和蕊儿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气色也好了许多。 “少庄主何时去一趟无忧谷?” 无忧记得,还有自行车和臂弩的打造工艺没有教会他。 趁着现在她的时间尚还能挤得出来空余的,能教他掌握了,便是最好不过。 罗枫沉思了片刻,应道:“等师兄等站起来走动了,我再来吧,那些都不着急。” “好,圣儡就交给你和李堂主了,还有劳你帮我给李堂主带句话,下次我再到圣罗山庄,希望他能和你一同来无忧谷作客,我真的很欣赏他的实力。” “哼!”罗枫冷哼一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李堂主是不会背弃圣罗山庄的!” 无忧笑说:“我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让他教教我开刀接骨的医术。” “这还差不多!” 临行前,无忧看着仍旧还坐在轮椅上,视线一直紧跟罗枫一举一动的乔清钰,不禁开口对他隐晦地提点道:“求而不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得也不求,固执徒增痛苦,而痛苦带来的只有毁灭,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渴望什么,只要够强烈,就会有行动,有了行动才会离想要的结果更接近,也许你曾以为这辈子都会在轮椅上度过,瞧,奇迹是存在的。” 乔清钰愣住,看着无忧的眼睛的他,幡然醒悟。 连他都看出来了,那罗枫呢?他也有所察觉吗? 他浅浅一笑,很是感激地对无忧点点头:“公子有心了,我明白了。” “再见,我也很欢迎你来无忧谷作客。” “好,两位公子慢走。” 乔清钰目送走无忧和礼琛之后,替他拿了膏药来的罗枫,看不见无忧他们的人影,嘟囔了一声:“怎么跑这么快?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枫儿似乎对吴游公子格外上心。” 罗枫的表情凝固,顿时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 “你别胡说八道,我哪儿有?!” 乔清钰掩藏起心中的醋意,斟酌着言辞:“吴游公子在的时候,枫儿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上次他的脸被碎瓷划伤,你还那般紧张。” 如果乔清钰说得不对,罗枫会问他为何会这样说,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而如果他说中了,罗枫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他太了解他了。 “......”罗枫微微蹙眉,正色问道:“我表现得就这般明显?” 乔清钰感觉心口像是被谁喇了一刀,苦涩从喉咙蔓延到整个口腔,教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枫儿喜欢吴游公子,对吗?” 罗枫端来凳子在乔清钰的身旁坐下,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长叹一口气:“唉......喜欢有何用,总归不是我的。” “跟师兄说一说吧,枫儿自小什么都不瞒我的。” 罗枫的眼神之中略微透露出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乔清钰在心中安慰自己,罗枫既然会喜欢上吴游,那说明他对这样的禁忌之情,是能够认可的。 所以他的心意,被接受的可能也会更大些了。 “为何会这样想?” “不知师兄你有没有发现,她这人,给人感觉,很......不真实。” “不真实?”乔清钰疑惑地皱起眉:“枫儿所说的不真实,是何意思?” “我对她的感觉,很复杂......” 复杂到罗枫认为,他对深无忧的感情,并非是单纯的喜欢。 “她容貌出众,才华横溢,几乎感受不到她有什么缺点,完美到让人感觉不真实,让人......妒忌。” 乔清钰与无忧的接触并不多,所以他并不能理解罗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譬如说?” “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站在百花楼的舞台上,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自然无比的洒脱与自信,浑身像发着光,能轻而易举地抓住所有人的视线,所以那时我很妒忌她。” 罗枫回忆着他与无忧相处时的细节,越发觉得他对无忧的感情并非是喜欢。 “妒忌她的才华,所以想要接近她,了解她究竟是如何才能做到这般出众,加之我那时,想要给你做一双特殊的鞋子,帮助你站立行走,所以我就去了无忧谷。” “到那儿之后,我发现她不仅才华横溢,还特别懂得察言观色,体贴地照顾到每一个弟子的情绪,还有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天地万物都为之褪色,除了她那感染力十足的笑容,旁的什么都被视线忽略了。” 乔清钰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听罗枫突然间就咬牙切齿问他:“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死?这世界上就不应该存在,太完美了,完美得就不像是个人。” “......”乔清钰沉默了片刻,答:“兴许是我对他还不够了解,所以并没和枫儿一样的感受吧。” 罗枫摇摇头:“不不不,你听我说完,我知道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了,绝对不是喜欢,你等我给你好好捋捋,你也帮我参透参透。” 乔清钰微微蹙眉,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不是喜欢?不喜欢说得他千好万好的,不是喜欢是什么古怪的感情? “好,你说。” “她长得好、有才华、对于人心的把控也是十分厉害,重点来了!不仅如此她还是个极其善良和正直的人,身边一群人围着,都夸她好,简直就是举世无双的存在!” “她还特别忠诚,你知道吗?她和那礼琛是一对儿的!我想同那礼琛共同竞争,她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对我不是白眼就是满脸写着离我远点,这太可怕了!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我只觉得更妒忌她了!师兄,你说说,究竟是要什么样的人,才会把身边的一切都照顾得这般完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你看我 “......” 听罗枫这么一说,乔清钰都突然感觉,他要被罗枫给洗脑了。 这样完美的人,的确会很轻易惹来别人的妒忌,罗枫的好胜心强,会被这样的吴游吸引,那就真的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枫儿难道没有想过,在旁人眼里,兴许你也是像他那样的存在。” “不,我没办法跟她比,真的。”罗枫头摇得跟骰子一样:“兴许刚刚我说的一切,通过刻意模仿,还能够佯装得出个样子,但她身上还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能力。” “是何?” “就她有时候会做一些看似很卑鄙无耻的事情,但是她脸皮就是能厚到,毫无压力地承认自己的算计!” “譬如她拉拢我扩大势力、利用我借取圣儡、甚至想要在我圣罗山庄挖墙角这等......说出来都让人火冒三丈的事情,她都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不仅肆无忌惮地主动说,还恬不知耻地拿条件来换!让人一点都恨不起来,甚至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你说这些东西总结出来,是个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这世上除了她还能有第二个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吗?” 乔清钰已经成功被罗枫洗脑,他现在也认为吴游这人,比他之前所以为的那样,更加完美。 的确很不真实,世上会有令人找不出一丝缺陷的人吗? 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怕是这样的诗句从他口中说出,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目空一切。 “在我眼里,她真的不能算得上是个人。” 此刻的乔清钰,也终于明白了,吴游对于罗枫来说,是什么。 “是你想要据为己有的宝物。” 罗枫看向乔清钰,满脸写着知我者莫过于师兄。 “对!就是这个!就像小时候我看到好的东西,就想要得到手一样!所以当我知道她要嫁给礼琛的时候,我就着急了!就想直接去抢,只可惜她是人并不是器物,我抢不到,现在只能远远地望着。” 乔清钰一听,震惊不已! 嫁给礼琛?吴游不是男子吗?如何能嫁给礼琛? “吴游公子嫁给礼琛公子?” 罗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一时间将无忧是女儿家的身份给抖了出来。 但他相信即便是师兄知道了,对无忧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所以他向乔清钰坦白:“师兄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女儿家,叫沈无忧。” “......” 乔清钰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本来还因为罗枫亲口说出他并不喜欢吴游而感到窃喜,说了半天,这吴游是个女儿家?! 那他不还是机会渺茫吗? “师兄,这件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再告诉旁的人,无忧刻意要隐瞒也是有她的苦衷。” “好。”乔清钰点点头,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道:“如果吴游......无忧姑娘真的是个男子,她和礼琛公子在一起,你是什么看法?” 罗枫不假思索地答:“最初我不知道她是个姑娘,得知她与礼琛是一对的时候,很是震惊!” “只是震惊?没有别的什么感受?” 罗枫想了想,最终摇摇头:“只有震惊,还能有别的什么感受?师兄是不是也以为他们是断袖,很惊讶却没有表示出来?” 乔清钰俊脸微红,没想到罗枫竟然还知晓断袖一词。 “没......我只是没有想到,枫儿还知道断袖。” 罗枫一如往常般,很自然地将手搭上乔清钰的肩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本就“心中有鬼”的乔清钰被罗枫这突然一靠近,更是脸红心跳,别过眼睛不敢再去看罗枫的脸。 “我还以为枫儿会觉得这种关系很荒唐很......令人厌恶。” “不会啊,感情这种难以自控的事情,本就奇妙美好,怎能说荒唐呢!” 乔清钰眉梢之上掠过一丝惊喜,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问出了口:“那枫儿认为,真正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罗枫疑惑地皱起眉:“师兄不是有心仪之人吗?还问我做什么?” “每个人都不一样,我想知道枫儿会如何看待喜欢的人。” “嗯......让我想想。”除了沈无忧,罗枫还没有遇到谁能够让他提起想要接近的兴趣来,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应当会是像我对师兄这样吧。” 罗枫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重要的人,除了他爹,就只剩下乔清钰了。 想要他平安喜乐,想要将他照顾得好好的,想要满足他的心愿,就算是在外游历,也会日夜惦念师兄过得好不好,看到他受伤时会揪心会难过...... 嗯?怎么突然感觉,他对乔清钰的感情,好像真的有点像喜欢? 他的这句话惹起乔清钰心口荡漾起涟漪,连话都接不上。 “师兄。” 罗枫的语气突然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嗯,怎么了?” “你看我。” 咯噔......乔清钰紧张到微微直起了背,呼吸有些沉重,他不知道罗枫现在是想干什么。 “为何要我看你?” 罗枫霸道地一把将乔清钰的头掰过来对着他的,两个人视线相触及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电流在乔清钰的体内奔走流窜,令他极窘迫地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一头雾水的罗枫有些着急地说:“师兄为何不敢看我?你不看我的话,我就没办法确定心里的疑惑了。” 乔清钰仍旧只是垂目看着自己不安地捻动着的手指:“枫儿想确定什么疑惑?” “师兄,你与我对视的时候,会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念头啊?” “......” 这让乔清钰怎么接?此刻的他整个人的血气都往脸上涌,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罗枫看到乔清钰那双突然间就变得绯红的耳朵,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小时候娘亲跟我说,看到喜欢的姑娘家,不能直接跑上去抱她亲她,要看着她的眼睛,取得她的同意,才能这样做,娘亲一定也跟师兄说过,因为师兄是男人,不愿意被我轻薄,所以才不肯看我。” “......” 乔清钰第一次觉得,这罗枫在感情方面,原来是个少根筋的二傻子。 罗枫不依不饶地扯了扯乔清钰的衣袖:“师兄你给我看看嘛,我不会轻薄你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对你的感觉是不是喜欢。” “我......我现在没法看你啊。” “你就给我看一眼,就一眼,我得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断袖啊!” 罗枫说罢就直接扑上前去掰乔清钰的眼皮和下巴,强制性地想要让他与自己对视。 本来就脸红心跳的乔清钰,被罗枫这样一胡闹,感觉更加窘迫了起来。 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他只得一掌将罗枫拍到了地上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法器 罗枫一脸震惊地从地上爬起来。 “师兄为何打我?” 乔清钰后悔想去扶也晚了,一张脸涨得绯红。 “你、你靠得我太近了。” 罗枫眉目间透着委屈,在他的记忆中,师兄从来都不是恃强凌弱的人,可是最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乔清钰你变了!” “……” “你以前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我动手的!” “……” “请你说清楚,我怎么招惹你了?” 乔清钰抿着唇,憋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我的错。” 罗枫愣住了…… 这又是在唱哪出戏?以退为进吗? “是我不该对你起了念。”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清钰闭上眼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直言道:“我方才不是不想看着你,而是害怕看着你。” 害怕看着他? 乔清钰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你为何要怕我?我又不会真的轻薄你!” “我……” 乔清钰实在是受不了罗枫这榆木脑袋了。 “你过来。” 罗枫摇头:“万一你又打我怎么办?” “……”乔清钰额角青筋暴起:“我又不是疯子!” 罗枫蹑手蹑脚地蹭了过去。 “过来些。” “……”罗枫又只好再凑得离他更了些。 乔清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了罗枫的脸上。 !!! !!!!!! 罗枫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用看着你的眼睛,也会想要这样做。” “啊!!!” 罗枫惨叫一声,直接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他一直跑出了嗅蔷斋,靠着墙,一颗心狂跳不止,脸上也烧得慌。 乔清钰刚刚……亲了他?! 他竟然……亲了他?! 所以说,大师兄的心上人是他? 所以他刚刚的反应才会那么激烈? …… 乔清钰他竟然是断袖!难怪方才他会问他那些问题……他是在试探自己对断袖的态度! 怎么办…… 罗枫现在很困扰。 他居然吓得从嗅蔷斋逃出来了! 这要他还怎么有脸回去!师兄现在一定很难过…… 乔清钰肯定以为他一定是被他吓跑了! 虽然他的确是被吓跑的。 可是在罗枫心里,他是并不反感乔清钰的。 甚至现在的心情,忐忑中还带着些激动…… 罗枫有些后知后觉地想,难不成他也是断袖?他也是喜欢乔清钰的? …… 这太可怕了! 圣罗山庄要绝后了……被爹知道,他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乔清钰坐在轮椅上,本想追出去看看,但看到落荒而逃的罗枫跑得那么快,怕是也追不上。 他也认命了。 不管罗枫今后对他是何种看法,至少他此生不会遗憾了。 积压在心头上许久的话总算是说出了口,他也终于能够好好喘口气。 现在的乔清钰不奢求能得到罗枫的任何回应,只要罗枫不厌恶他,就足够了。 …… 无忧谷。 礼琛带着无忧和王大可飞到了瀑布之上,现在他们正在研究玉桑上仙送给无忧的那把玄空扇里的宝贝。 “这是盘古珠,可是世间仅此一颗的稀世宝贝!这玉桑上神也太大方了吧?” “盘古珠?” 无忧看着手心里那颗檀香色的珠子,明显能感觉到其中散发着的非凡能量! “对,传说盘古珠是由盘古的精元转化而来,拥有此珠,就能随意改变地形!” 无忧好奇地追问:“如何使用?” “最好是放进肚子里,还能以假乱真,替你的内丹阻挡一次攻击,但盘古珠碎了就再无法复原,得谨慎使用。” “这么好的东西,更生竟然没顺走……” 无忧心想,现在更生肯定知道她的玄空扇里有这个盘古珠,看来想藏起来以作最后防身用,估计是行不通的。 “照你所说,这世上还有一具和师父一模一样的圣儡存在,那么这盘古珠他得来也没什么意义。” 无忧沉思了片刻,认为礼琛说得有理。 眼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确认天玑门里的更生究竟是真的,还是圣儡。 最好是能搜寻到那具圣儡的下落。 无忧似乎记得,更生带她去过一次密阁,那儿隐蔽得很,如果圣儡没有在外抛头露面,那么更生极有可能将圣儡藏在密阁之中。 “嗯,这又是什么?” 无忧拿起那枚只有她中指大小的,做工精致,非比寻常的鱼肠剑,好奇不已。 “这个我见当年的玉桑用过,也是个好东西,你别看它长得怪,但九重天上许多的宝剑,都折在这把缠剑上!” “缠剑……它是不是有封印啊?这也太小了。” 礼琛闻言,从无忧手中拿过那枚缠剑,施法接触了上面的封印。 只见缠剑瞬间变得三寸尺长,剑身的暗纹上流转着奇异的光辉,剑柄上还镶着血红色的翡翠,极其珍贵! 无忧拿起悬浮在半空中的缠剑,那一瞬间,缠剑其中迸射出金色的夺目光辉。 “它认可你了。” 无忧欣喜若狂:“真的?” 王大可点点头:“唐真的太厉害了,真没想到她对于修炼这么有天赋,短短时日,竟然提升得这么快!” 无忧不乐意了:“你教我修炼神识啊,我肯定比她更快!” 开玩笑,她的主人格每次都嫌弃她笨,这要让唐知道王大可这么夸她,她还不得上天? “你先把这些法器搞清楚,咱们一步一步来。” “哦,那你接着说。” 王大可细细地看着那块椭圆形的铜器,觉得很是眼熟,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他当初跟礼光打赌,输给他的魔镜吗?! “这镜子又是什么宝贝?难不成是魔镜吧?” 王大可尴尬地笑了笑:“的确是魔镜。” ??? 无忧拿起那手掌大小的魔镜,玩笑着问:“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岂料这魔镜还真的开始变幻出了玉裘的镜像来! 无忧的惊叹脱口而出:“天爷!这么简单粗暴?” 她这是又捡了个挂? “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 只见玉裘的镜像荡漾化开,又逐渐展露出唐的面容来。 无忧气得正想将这山寨魔镜给扔到一边去,哪知突然听到礼琛说的话。 “忧儿,为何这里边的人和你男儿打扮的时候相差无几,但我总感觉并非是你呢?” 无忧不满地撅起嘴,气呼呼地说:“这不是我,是唐!” 礼琛怔住了。 “唐?” 第二百二十五章:魔镜 礼琛记得,无忧跟他解释过,唐是由她的大脑经过某种意外的刺激,而分裂出来的另外一个意识。 那么她也能单独算的上是一个人吗?还能拥有具体的形象? 这一切是由什么来判定的?难道真的如同无忧所说的那样,世间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线条,而每一个线条都算是独立的生命? 实在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在这个世上的强者排名。” 魔镜又开始运作,一串名单开始逐渐显露了出来。 胤罗——更生——天帝——水神与日神并列——秦祁 魔镜显露出的,只有排名前五的人的名字。 但无忧万万没有想到,替更生背了黑锅离开天玑门的秦祁,居然排在了第五位?! 自那以后他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讯息。 当初的秦祁,连上仙都还一直升不上去,可是现在的他,修为竟然超过了玉桑上神?! 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无忧有些不安,追问魔镜:“魔镜啊魔镜,请告诉我秦祁的下落。” 魔镜没有任何反应,突然穿出了说话的声音,语调平而冷淡,像极了程序员爸爸通过计算机跟她交流时的声音。 “请问您问的是哪个秦祁?” 这世上还不知一个叫秦祁的人吗? 无忧心想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吧。 “实力排名第五的那位秦祁。” 无忧刚说完,魔镜正开始运转,突然就卡住不动了! “怎么回事??” 王大可无奈地耸耸肩:“你一次性问太多了,魔镜能量消耗太大,估计得等上一个月左右才能进行第二次问话。” 这不科学呀!那童话故事里,邪恶的继母不是整天骚扰魔镜问一些没营养的问题吗?怎么她手里拿着的这个就这么不经用? 难不成是山寨的? “唉……王大可,你有认识叫秦祁的神仙吗?” 王大可摇摇头,说:“不认识,也从未在九重天上听说过。” 无忧将视线转向礼琛,脸色不太好看:“阿琛可还记得,我曾提过我们有个巨人大师兄叫秦祁?” 礼琛点头:“记得,忧儿是怀疑魔镜所说的秦祁,就是我们的巨人大师兄?” “嗯……他修为原本是不及你的。” 王大可这才意识到为何沈无忧会这么紧张这个叫秦祁的神仙,原来这人是天玑门的弟子,并且先前修为还不及礼琛。 那这的确很是蹊跷可疑……要么是这秦祁之前在刻意掩藏实力,要么就是他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才使得修为大涨! “忧儿曾说大师兄是受了冤屈,替更生师父背了黑锅,被驱逐的,但更生师父给他留了立身的颜面,对外宣称是门中琐事繁杂累身,大师兄主动请辞去清修,那么他现在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提升得如此之快?” 无忧眉头紧锁,不详的预感在她心里翻涌而起,如果这秦祁也是参赛玩家的话,那她的计划就会被彻底打乱了! 最令无忧头痛的是,礼琛若是没失忆还好说,能从礼琛那儿了解到一些关于秦祁的事情,但现在礼琛除了她和玉桑上神他们给他说过的事,别的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让她现在如何是好? 无忧与秦祁的接触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个有些古板严肃的人,秦祁一门心思效忠更生,为天玑门付诸心血,看上去倒不像是个坏人,但那都是表象,眼下并不能以此来判断他是敌还是友。 当初更生让秦祁背黑锅,他倒是背得爽快,而且更生还给他留了后路…… 照这样来推测的话,秦祁站在更生那边的几率肯定是会更大一些! “遭了!” 王大可突然的惊呼吓了无忧一跳,冷汗都冒了出来!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这世间还有一种阴邪的术法,叫融灵之法!如果这秦祁真的是依靠融灵之法才得以修为大涨,那就真的有些难对付了……” 怕的是等到下个月魔镜能再次启用的时候,兴许秦祁的修为,就要越过王大可和日神,直逼更生去了! “融灵之法是何?” 王大可紧皱着眉,脸色铁青:“融灵之法就是靠吸取他人的修为,据为己有……是这世上最邪门也是最无解的功法,虽然传闻都说这术法失传已久,但我认为,除了融灵之法,就没有任何途径能将修为提升得如此之快!” “并且融灵之法是属于邪术,修炼到后期,会毁灭修炼者的心性,导致修炼者堕入魔道,沦为三界最残忍无情的堕神!” 无忧单单是听王大可说都觉得后背发凉!若是他们不赶紧阻止,三界岂不是要在胤罗动手之前,就直接沦为炼狱场?! 官方连读心术都禁止,怎么会允许这世间有这么可怕又不讲道理的术法存在? 秦祁本来就高大,就算是赤手空拳地跟他打,都难赢得了,更莫要说在修炼融灵之法的他了! “你既然知晓融灵之法的存在,是否还知道修炼融灵之法的弱点?” 王大可面如死灰地摇摇头:“这弱点等于摆设,没人能攻破的。” 无忧急了:“嗨呀!你倒是先说说看啊!” “修炼者在运法时,会暴露内丹所在,摧毁内丹,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修炼者,但是我们压根就近不了他身……” “靠近一些,也会被术法控制住不得动弹,直到修为被吸食殆尽!” “……”无忧感觉到了莫大的无奈。 “照这么说来,眼下几乎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了?” “如果他真的是在修炼融灵之法,那么只有胤罗才能跟他硬碰硬,但这样做的风险极大。” 无忧不解,会有怎样的风险?难不成是让他吸取胤罗的修为,把他撑死?!或者是说,他的修为会跑到胤罗的身上去? “胤罗直接跟他动手,他不用融灵之法就打不过,但使用融灵之法,内丹就会被胤罗的修为给涨碎,他会沦落成凡人一个,同时,他所有的修为,都会转移到胤罗的身上去,那时胤罗就真的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了!” 沉默许久的礼琛问道:“如果在他运法的时候,让一个凡人去接近他,会如何?” 无忧眼睛一亮,激动地抱着礼琛的头,吧唧一口亲在了礼琛的脸上,赞道:“阿琛真棒!这是个极好的法子啊!” 王大可在一旁抽了抽僵硬唇角,心道,他这个单身狗,何其无辜! 第二百二十六章:不详的预感 如果说,融灵之法对凡人不起作用的话,是的确可以利用这一点去攻破。 “就算这真能行得通,那也必须得找一个毫无内力的凡人才行得通,否则也会受其影响,动弹不得!这样有勇气的凡人,咱们上哪儿去找?” 王大可仍旧是觉得赢的机会太过于渺茫,更何况,现在他们连秦祁在哪儿都不知道! 只见无忧对他狡黠一笑:“无忧谷,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王大可的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你该不会……说的是我吧?” 无忧满脸写着不怀好意:“反正眼下的你有复活甲,这件事情由你去做,再适合不过了。” 王大可实在有苦难言。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我这复活甲是为了防胤罗的!!” 礼琛这才听懂他们所说的复活甲是什么意思。 “是吗?那好啊,那咱们就袖手旁观,等秦祁到了无法无天的那一刻,一起灰飞烟灭,我看你这复活甲,怕也是等不到胤罗来捅破了!” “……” 王大可想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说这自暴自弃的话是要吓唬谁?” 想要赢的人,想要一直留在这儿的人又不是他! 无忧一脸哀怨地倒进礼琛的怀里:“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拿修为换你,唉……” “……” “堂堂水神,竟然会为了一条虚假的命,而眼睁睁地看着三界沦陷,唉……” 礼琛知道无忧这是故意在激他,想笑,却硬生生憋着,还有模有样地摇着头唏嘘。 “唉……” 王大可气得脸都快绿了,咬牙看着妇唱夫随的他们。 “你们……” “唉……也不知这传出去,水神大人今后还怎么混。” 王大可当然知道无忧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指的并非是这游戏世界,而是现实世界。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真的,太卑鄙,太无耻了!” 无忧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唉……本想说,今后将盘古珠赠予水神大人抵御胤罗,真是没想到,我在您眼里竟然这般不堪……” 王大可一听,盘古珠那肯定比现在这个凡人之躯好啊!早知道不是亏本的买卖,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他赶紧打断无忧那阴阳怪气的话:“当我嘴欠,当我没说!我去就是了!” 无忧得逞一笑:“呀,我就知道,水神大人宅心仁厚,定不会冷眼旁观的!” 王大可越听越觉得这话是在嘲讽,难得硬气地说道:“你要是还想修炼,就少说几句!” “哦,成。” “那你们准备怎么找到他?” “怕是只有将这事,告诉更生师父了。” 礼琛点点头,表示认可无忧的想法。 “如果大师兄与更生师父真的是一路人,那么他一定会有办法找到秦祁!” 无忧觉得现在最需要确定的,就是秦祁究竟是玩家还是npc,如果他并非是玩家的话,那么就不能让王大可去做这件事了。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去天玑门,弟子们还是由你看顾着,辛苦了。” “好,去吧,门中有我,你们放心。” 无忧将法器都收好,把盘古珠交给了王大可暂且保管,随即与礼琛一同赶往天玑门,找到了更生。 “发生了何事?” 更生见他们来得突然,并且脸色不太好看,估摸着定是出了什么事。 无忧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师兄们,眉目之间透露出谨慎。 “师父,还请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更生心领神会,带着他们去了密阁内的空房间里。 “师父!我在玉桑上神赠予我的玄空扇中,找到了一面魔镜,魔镜上所示,现在大师兄的修为,仅次于日神与水神,修为提升得太快了,这其中恐怕有猫腻……” 更生眉尾一扬,心头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难道说……他当真在元吉那儿得了融灵之法?!” 无忧趁机观察了一下更生的瞳孔,发现他在震惊的时候,有明显的缩放反应,看样子,眼前的更生,是真的,并非圣儡。 “水神也是这样说的,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提升得这么快。” 更生还是头一次变得这般激动,整个五官都狰狞到了一处,他重重拍桌,言辞激烈:“想当初我是念及师徒一场的份上,不仅留了他一条生路,还给了他立身的颜面,竟没想到,他销声匿迹修炼邪术!” 礼琛出声安抚:“师父莫要气坏了身子,眼下商讨出个对应之计,才是紧要。” 无忧紧接着说道:“弟子们已决定利用他在运法之时,让凡人接近,对他的内丹进行致命一击,但眼下我们还不知他所在何处。” 更生也认同他们的想法,但一想到秦祁是npc,如果沈无忧贸然行动,在与胤罗交锋之前就折在秦祁手里的话,那他的计划就全毁了! “无忧,这件事情交由为师去处理,你只管安心修炼。” 他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无忧就知道了秦祁的身份究竟是何!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对于更生来说是什么,还真的要因此而感动不已了。 “师父……” 无忧眨了眨眼睛,氤氲出泪花来,一副感动到想哭的表情。 礼琛也很是惊愕,不明白更生为何会将这烫手山芋独自揽下! 更生摆摆手,表示心意已决:“既然是为师自己种下的恶果,就让为师自己去将他除了!” 总之他眼下,还能有把握。 秦祁对他这个师父,绝对尚还留有感情在。 “此行定是凶险异常,师父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更生看着眼眶泛红的无忧,神情有些复杂地说:“你们就专心提升修为,莫要让为师失望才是。” 无忧和礼琛同时默契地点头应道:“弟子定不负师父期望!” “好,圣儡的事情,如何了?” “师父放心,圣儡的事情已经妥当。” 更生想起了元卿那日突然来向他控诉无忧在蔺城带走了他的夫人,还毁了那夫人的容貌一事,闹得他心烦意乱,心想过去这元卿,可一点都不像是个毫无自知之明,又胡搅蛮缠的人。 眼下看来也是留不得了。 所以他给无忧递了一个有所暗示的眼神:“元卿从你,你就用着,不从,那便不用再留着了。” 无忧愣了愣,随即点头应道:“弟子明白。” 第二百二十七章:为什么 离开天玑门之后,礼琛带着无忧去了他们的家。 也就是月湖边的那座小木屋。 “忧儿……今日看师父所作所为,倒像是不想我们去冒这个风险。” 礼琛感觉,更生兴许对他们是真心的,从他看向他和无忧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欣慰和期望,让礼琛开始对无忧跟他说过的话起了疑。 无忧用手撑着下巴,叹息:“是啊,我也多想师父是因为不想我们受到伤害,才决定挺身而出的。” “难道师父这样做,是别有所图?” 听到礼琛的疑问,无忧转过头看向他,微微蹙眉:“阿琛是不愿相信,师父是我口中那种,工于心计、阴险冷漠之人?” 礼琛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亦不敢接下无忧那略微带着些震惊的神色。 如果无忧发现他在质疑她所说的话,一定会很伤心。 但礼琛很想要弄清楚,无忧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笃定更生的为人。是那般不堪与不值得依附? 如果这一切都是误会的话,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无忧深呼吸一口,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尽量保持语气平静:“好,既然阿琛不相信,那我今日便跟阿琛好好捋一捋,你自行判定。” “忧儿……” 礼琛能感觉得到,无忧已经在开始生气了。 “他在凡间有两枚棋子,一是元卿,一是元吉,为的是今后凡间的帝王,为他所用!而元卿与元吉本就是劲敌,他却暗自将他们两个人都利用其他,为的是什么?” “他为的是牵制对方,让他们互相掐起来,逼得他们各自来寻求他的帮助,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他的棋局之中,不管是元卿胜,还是元吉胜,他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无忧一想到他除去元吉时那干脆利落的态度,都忍不住感到头皮发麻。 “最后回梦楼暴露,东窗事发,他不仅狠心拉了对他最是忠诚的大师兄下水,给他背黑锅,还利用你我的告发信,将元吉除之后快!”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伤害到他的利益时,更生为了自保,不惜豁出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之一!阿琛……你还认为我是误会他了吗?” 礼琛虽然知晓这些事情,听上去的确很是令人寒心,但他眼下更想要确定的是,更生对他和无忧是否真心相待。 更何况,更生将黑锅甩给秦祁这件事情的确做得很过分,但却做得不绝,既没有要了秦祁的性命,还给了他立身的颜面。 这说明更生尚还有良知,并非是绝情狠辣之人! “可师父对我们……兴许是真心的。” 无忧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我们对他,尚还有利用价值。” “他能利用我们作什么呢?眼下就算是我们所有人集结在一起,也不是胤罗的对手。” “忧儿,虽然你说想要三界由你掌握,但我始终不认为你是有这般狼子野心的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参与这样的争斗?” 礼琛说话的语气很温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他害怕刺激到无忧,更不想无忧因为他的话,而与他离了心。 他只是,想要更了解无忧一些罢了。 虽然不久前,他和无忧就躺在这间木屋里,肌肤相亲,无忧将过去他们之间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说给了他听,但礼琛还是觉得他不够了解无忧。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像隔着雾在看她,怎么都不清晰。 无忧叹息一声。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阿琛,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跟你说得太清楚,我不想你再因为我,受到牵连和伤害。” 礼琛皱起好看的眉头,语气有些激动:“那你好歹让我知道一些,我能够知道的事情啊!” “……” 无忧感觉很是委屈,她也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给礼琛,她也不想要对礼琛有任何的隐瞒…… 她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 “忧儿,夫君只想更了解你一些,想要为你分担,不想看着你整天这么疲惫……” 礼琛的眼神之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去争夺权势,想要与你找个清净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过清闲自在的日子,再不问世事,你会答应吗?” 无论是更生,还是胤罗,周旋在他们之间的无忧,随时都有可能遭遇生死危机! 这对礼琛来说,就像是埋在他心头的炸药,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无忧提心吊胆着! 无忧垂下头,用手捂着脸,哽咽着说:“阿琛,我不能停下来,我必须要去争。” 礼琛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不甘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 无忧逝去脸上的泪,从礼琛的怀里抬起头,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诚恳至极。 “我,更生,和胤罗,我们三个之中必须得要有一个人来掌控这个世界,失败的人,就会灰飞烟灭,我知道说来很荒唐,但你必须相信我。” “更生师父之所以表现出对我们关怀备至的模样,是因为你是日神之子,又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今后他若是成功一掌三界,有你们一家的拥护和帮持,他也能松快许多。” “而我,不过就是他养在身侧的一个人肉靶子,等胤罗亲手杀了我,他也会灰飞烟灭,更生坐收渔利,你只会去恨杀害我的胤罗,并不会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看似清白高尚的更生师父!” 礼琛被无忧的这番话给惊到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说:“为何……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情?” 本来以为无忧告诉他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之后,他会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眼下他却觉得,他脑子里的疑惑,更多了。 “你就把这一切,当成我们各自的命数,是天要我们必须这样做的,胜才能留,而败就是走,我与他们,不能共存,这也是一种法则,就好比,修炼读心术会遭受摧灵大型,当下神形俱灭,而我们三个其中,任何一个人登顶,余下的失败者,都将不复存在。” 虽然礼琛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想得明白,但他此刻有一点是彻底顿悟了。 那就是他以为,更生不让他们插手秦祁修炼融灵之法一事,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所以……更生师父独自揽下秦祁那颗烫手山芋,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遭受意外,从而导致他无法利用你去击败胤罗?!” 第二百二十八章:好了 无忧点头:“嗯。” 礼琛不由得有些唏嘘,心道看来凡事不能通过表面去理解,想来无忧对外的隐瞒和刻意而为,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比他欺骗皇帝,她就是唐舒这件事。 若是这样的无忧,刻意要对他有所隐瞒,想必他一定也会毫无察觉。 由此看来,无忧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已经是以最真诚的模样来面对他了。 无忧有很多模样,让失忆之后的礼琛,摸不清真实的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此刻礼琛是彻底明白了,在他跟前的无忧,就是最真实的无忧。 在外不管多么强势机敏的她,到了他的身边,面对他的时候,就还是那个俏皮又任性,还喜欢撒娇的小丫头。 “忧儿放心,夫君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完成心愿的。” 礼琛现在,已经不在乎忧儿究竟让他知道多少她的秘密,但他相信,无论如何,无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有夫君这句话,忧儿也就能安心许多了。” 无忧将头靠在礼琛的肩上,将她的前世唐舒和余念音的故事,讲给了礼琛听。 “念音也正是因为犯了比你更为严重的禁忌,遭受了神形俱灭的惩罚,这一切都因我而起,让我感到......很愧疚,加之我知晓夫君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人,所以先前才未主动告知于你。” 虽然此刻礼琛的心里是有些酸意在泛滥,但眼下无忧主动告知,他也能够深刻感受到无忧对他的情意。 “忧儿,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你也不用为念音姑娘的消亡而愧疚,我想如果念音姑娘知道,也不希望你有如此念头吧。” “好。” 无忧眨了眨眼睛,想起那个善良又坚韧的姑娘,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 三日后,皇城,御书房。 无忧记得乔清钰曾说,神仙不能干涉凡人的命途,否则会受到惩罚。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她仍旧是不愿意让礼琛去冒这个风险。 想起更生曾经救过罗枫太爷爷的命,想来就算有这等禁忌,想必对于玩家身份的神仙来说,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所以无忧让唐暂时将神识交给了她。 除了无忧、礼琛和皇帝,还有一个眉眼如花,年方二八的姑娘。 无忧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果然像极了当年的皇后。 皇帝催促道:“唐舒,这就开始吧。” 无忧点点头,开始运法。 小姑娘虽然没有被吓得哆嗦,但还是看得出她很是紧张。 只见无忧伸出双手,手心散发出带着热意的金色光芒,她看着皇帝,道:“末将怕是要失礼了,皇上。” 皇帝点头许可,无忧又看向小姑娘,询问:“我会将手放在你的小腹,可以吗?” 小姑娘张了张嘴,但因为紧张所以说不出话,只得略显慌乱地点了点头。 无忧将双手分别放在皇帝和小姑娘的小腹处,运转着体内的能量,将他们体内的阴阳之精取出,在取出的瞬间,无忧施于在礼琛那儿学来的封印术法,保证阴阳之精在结合之前,保持被取出前的活力状态。 “好了。” 无忧微微舒了一口气,将阴阳之精收进玄空扇中。 那小姑娘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还以为会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裳什么的,没想到竟如此简单,甚至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皇上,末将有话要与你说。” 皇帝看了无忧一眼,挥手示意小姑娘先退下回避。 待小姑娘离开之后,无忧这才开口:“还请皇上恕末将直言,您的龙体......” 皇帝叹息一声:“全靠针灸吊着命,朕会撑到孩子出世的。” 无忧猜测兴许是高血压,便询问道:“可是经常眩晕头痛,伴随心悸,严重时会出现中风等症状?” 皇帝点点头:“中风暂无。” “皇上,为保龙体康健,切莫再沾酒了!” 自皇后殡天之后,皇帝有很长一段时间酗酒浇愁,加之饮食上多以荤膳为主,这才得了这磨人的慢性绝症。 “嗯,朕知道了。” “那末将与礼琛公子,就先行告辞。” 皇帝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明日早朝,你来一趟。” 无忧愣了愣,随即点头应下:“是。” “下去吧。” 离宫之后,无忧和礼琛这才回了无忧谷,正巧撞见从炼制屋里出来的王大可和苏芸。 苏芸看见许久不见身影的无忧,兴奋极了,忙冲上前去招呼:“掌门好!” 无忧看着那脸都小了一圈的苏芸,震惊:“呀,这许久不见,苏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真的吗?掌门,我真的瘦了呀?!” 苏芸这段时间为了将臂弩的配件制好,忙得晕头转向,吃得虽然比平时还多,但消耗却极大,不知不觉就瘦了许多。 “真的,给我摸摸你腹上的肌肉还有没有,别瘦没了那就不好看了!” 无忧说着那双罪恶的手就想往苏芸的腹部袭去,苏芸羞红着一张脸躲开:“掌门回来就欺负人!” “哈哈哈哈......” 无忧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浑然不觉身旁的礼琛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此刻得意忘形的她。 王大可不慌不忙地跟上来,对无忧说道:“今夜臂弩就能组装完毕了,掌门,这第一批兵器,你打算如何安排?” “不慌,麻将可制好了?这段时间弟子们都辛苦了,咱们今夜先好好放松,玩玩麻将如何?” 苏芸疑惑:“麻将?是那个木牌吗?” 无忧点头:“正是。” 苏芸一听,乐不可支,咧着嘴笑得灿烂:“那个早就制好了,就等掌门安排呢!” “成,我待会把规则整理出来,午饭之后所有弟子到书堂听学,晚饭之后咱们就可以玩了。” “我们这就去通知各弟子。” 王大可说罢,就带着苏芸一同离开了。 无忧和礼琛去了厨房,看见正在忙着做饭的林香,吴菡儿正在帮她洗菜。 吴菡儿看见无忧,几乎是和苏芸一模一样的反应,直接丢下手中的活,朝她奔过来:“掌门!礼琛公子!你们回来啦!” 林香见着无忧,眉目间略显出些害怕,只远远地小声唤道:“掌门好,礼琛公子好。” 礼琛看都没看林香一眼,只对吴菡儿点头笑了笑。 无忧看着吴菡儿那略显单薄的衣裳,关切道:“嗯,近日天凉,菡儿多穿些才是。” “大家都没带厚的衣裳来,掌门给咱们做几套门服吧,整整齐齐的才好看呢!” 听到吴菡儿的话,无忧不由得感觉到很是愧疚,她这个当掌门的,的确没有好好照顾她的一众弟子,这都两个多月了,不仅没放他们回家去休息,就连门服都至今未置办妥当。 第二百二十九章:打麻将 “嗯,今夜咱们一起玩玩麻将,明日我会送大家回家去休息几天,菡儿想不想回百花楼看看姐姐们?” 吴菡儿点点头:“牡丹姐姐她们也挺照顾菡儿的,菡儿想回去看望她们。” “好。” 无忧将视线从吴菡儿的身上收回,转过头看了林香一眼。 “林香,你跟我出来一趟。” 林香整个人一抖,险些被菜刀切到手。 无忧扬起头对礼琛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夫君,今日就让大家,尝尝你的手艺,可好?” 礼琛对她笑得温柔:“乐意之至。” 无忧带着林香来到了厨房的后院。 “林香,你可有什么事瞒我?” 林香低着头,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着,连着声音都有些颤抖:“掌门,你为何……为何突然问我这话?” “有些事情你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无忧走到林香跟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可还记得门规?” 无忧比林香高了快一个头,靠得近了些,让林香感觉到了仅次于那魔王走向她时的,那巨大的压迫感,不禁有些腿软。 “记、记得的。” 只听得无忧冷漠的语气在耳畔响起:“既然记得,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掌门恕罪!” 无忧的耐心,有些被消耗殆尽了。 “谁让你跪我了?!站起来!” 她要的不是臣服,而是绝对平等的真诚。 就算是没有真诚,那至少林香要在无忧谷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否则她没有任何道理留下这样的她。 林香被无忧这么突然一吼,吓得泪珠直掉,赶紧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无忧的距离。 “你如实交代了,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 林香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无忧,她的神情严肃正经,并不像是在说笑,所以林香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如实交代。 “我……我曾鬼迷心窍,对礼琛公子起了觊觎之心,但自从他娶了掌门为妻,我就再也没有动过这些心思了!” 无忧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继续说。” “还有……还有就是那魔王闯入无忧谷找你那一次……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才……将掌门你的身份透露给了他,对不起!掌门!林香知错了!” 林香说完,又想往地上跪去,无忧赶紧冲上前去拦住她。 “别跪我!” 无忧还怕折福! “掌门!林香真的知道错了!” 此刻的林香抽抽搭搭的,模样看着极为可怜。 虽然无忧一见着姑娘哭,心就跟着软了。 但她不会随随便便就对谁心软,那岂不是谁犯了错,在她跟前哭一哭,就万事大吉了? “行了,你回去吧,无忧谷能容你,但我没办法再信任你了,今后门中有什么大事商议,你就回避吧,除非你自己通过实际行动,来重新获得我的认可。” 林香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带着哭腔,对无忧鞠躬致谢:“弟子知道了,掌门宽宏大量,林香谢过掌门!” 无忧也没再应她,只让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退下。 林香脚步匆匆地走了,无忧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目睹了这一切的唐对无忧说:“你想借她的手给红蔷报仇?” 无忧闭上眼睛,应她:“什么都瞒不过你。” “被你吼一声,却吓到连说话都颤抖的人,不知道拿起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 看来唐刚刚也发现林香有问题了。 林香如果真的是个怯懦的人,她方才就不会为了继续留在无忧谷,而承认她的所做所为。 真正怯懦胆小之人,只会逃避自己的缺点与错误,在谎言被揭穿之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林香在这无忧谷,又要学艺又要忙着负责弟子们的饮食,这么累的日子,怯懦胆小之人,是承受不住的。 她兴许会咬牙坚持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 但这些劳累会日积月累,直到再也无法承受,最终爆发出放弃和逃离的念头来。 懦弱之人,绝对不会有坚韧的意识。 她今天演得过头了。 一个怯懦到被人一吼都会怕得发抖的人,不可能顶着起早贪黑的忙碌加谎言被戳穿的压力,坚持要留在这里。 除非她有什么必要的需求。 如果不是因着礼琛留下的,那就是冲着她沈无忧来的。 “她若是真的为了我的认可,而去杀了程柳毓,那我一定会揪出她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祝你好运,我去修炼了。” …… 是夜。 “王大可,你是不是反应迟钝?” 苏芸瞪着犹豫着半天不出牌的王大可,没好气地吐槽道。 “……”王大可绽放出一个优雅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将手中的牌一推:“不好意思,自摸清一色,带两杠,给钱。” 无忧脖子伸得老长,一看,果然和了! “你这手气,是摸了狗屎吗?” 无忧看着即将要见底的钱袋,心想不能再继续输下去了,否则太没有面子了! “夫君,你来打,我教你!” 礼琛怔了怔:“我会了。” 虽然下午有她有在书堂授课,但礼琛被她打发去接玉裘和弄霜去了,无忧万万没有想到,礼琛只看了一圈就会了! “会了?!好好好,你来试试,替我把银子都赢回来!” 无忧赶紧起身,将位置让给了礼琛。 礼琛宠溺地揉了揉无忧的头,霸气应道:“好,交给夫君!” 王大可白眼一番:“礼琛是神仙,作弊怎么办?” piu! 两个人,两双眼,四把眼刀同时扎在了王大可的身上! “我礼琛(夫君)像是会作弊的人吗!?” 王大可两手一摊,求饶:“我错了,当我嘴欠。” 礼琛上桌之后,无忧凑到玉裘的身边去撒娇:“主子,无忧好想你呀!你在鹫鸣山有没有想我?” 玉裘正忙着打麻将,沉迷摸到想要的牌时带给她的喜悦感中,被无忧这么一扰,倒还有些不痛快。 “无忧乖啊,去找琛儿玩。” 无忧委屈不已,眨巴着眼睛,泪花儿说冒就冒。 “主子,你变了,你爱上了麻将,不爱我了!” 玉裘的视线仍旧还是放在麻将上,只是在嘴上安抚着:“爱你,主子最爱你了,你乖嘛,要不你陪我们一起玩儿?让霜儿下去。” 弄霜气得咬牙切齿:“凭什么?主人你偏心!” 要不是他一直暗中给玉裘放炮,都不知道她现在输了多少银子了! 第二百三十章:金銮殿 无忧摇头拒绝:“不了,今儿我手气不好,你们玩就是了。” 她只得灰溜溜地跑回礼琛身边去了。 定睛一看,好喂,礼琛居然捏了一手七对! 王大可见无忧的表情很是欢喜,心想礼琛一定是个大和! 苏芸催促道:“王大可,你又磨蹭,胡牌了?!” 王大可尴尬一笑,扭扭捏捏打出一张一筒。 无忧顿时发出杠铃一般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清一色七对!” 礼琛一脸懵逼:“这样也能和牌吗?” 无忧一边笑眼盈盈地接过王大可递来的银子,一边对礼琛解释道:“夫君,像这样的叫做清一色七对,很大的牌了。” “原来如此。” …… 羿日清晨,在礼琛、弄霜和玉裘的帮助下,无忧谷的一众弟子都回到了家,无忧将臂弩收在玄空扇中,独自一人去了皇城。 金銮殿上。 李公公前来通传:“皇上,游骑将军已在殿外候着了。” 皇帝点点头,吩咐李公公传她进殿。 “传游骑将军进殿!” 李公公这话一出,在金銮殿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有诧异为什么远在塞外的游骑将军,会突然出现在皇城。 有暗自揣测今日宫中传出,游骑将军唐舒并未死去,而是以吴游公子的身份重新归来的流言,兴许是真的。 无忧身着唐舒平日里最爱穿的白裳红裙,一步一步踏进殿中。 元卿脸色大变,心道这不是沈无忧吗?!她怎么可能会是二十年前战死沙场的游骑将军唐舒?! 许多认识唐舒的老臣也是一脸惊愕不已的样子,还当是自己老眼昏花,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 毕竟就算游骑将军还活着,不可能还是年少时的模样,他们的鬓角都已经开始生了华发! 无忧并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只径直走到金銮殿的中间,跪下行礼:“末将唐舒,参见皇上!”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的议论声更是沸腾了起来! “肃静!” …… 众臣们这才安静下来。 虽然他们心里都有许多的质疑,但眼下皇帝已经称她为游骑将军,此时若是有人站出来表达质疑,想必一定会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元卿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如果皇帝真的相信沈无忧是唐舒,她是决计不会让他顺利继承皇位的! “皇兄容禀,此人名为沈无忧,她不仅来历不明,还曾是百花楼失火,花魁遇害一案的头号嫌疑人,皇上切莫要被此人所迷惑啊!” 皇帝冷笑一声:“说到百花楼的案子,朕倒是听说,其中另有隐情,游骑将军,你起身仔细说说。” “是,皇上!” 无忧站起身,看向元卿。 只听得她字字珠玑:“当初侯爷为了逼迫花魁苏白嫁给他,夜里派暗卫潜入百花楼,欲要强行绑走苏白,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房间里的当事人知道!我就想问一问侯爷,你究竟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 元卿不甘示弱:“你既然说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房间里的当事人清楚,你又有何依据,说我派暗卫进行绑架?!” 无忧看着元卿,眼中带着嘲讽:“如果我说,苏白并未葬身火海,而是诈死逃生,你可还要抵赖?” 元卿的神情明显开始变得慌张,但他不相信沈无忧会为了击败他,而请来玉裘上仙出面作证,毕竟胤罗还在四处追查玉裘上仙的下落! “这不可能的!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侯爷莫要忙着跳脚,若是皇上不信,大可派人掘坟开棺,看一看那苏白的尸首,是否还尚在!” 元卿的拥护者也开始帮腔作势:“大胆!金銮殿是何等神圣之地?!岂容你说出这般丧心病狂的言论?!” 无忧冷眼看着那位大臣:“你的意思是,当今圣上是能为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而去冤了百姓的清白甚至性命?” 这句话如果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的,兴许真的会被皇帝知罪,但无忧心知她自己此刻的地位,所以她才敢直言不讳。 李公公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知道皇上并不想反驳游骑将军的话。 “雒尚书,皇上都没说话,你这般如此,是否失了分寸?” “这……”雒尚书被李公公这么一提醒,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微臣知罪。” 他退下之后,无忧继续对元卿说道:“百花楼一案真相究竟是如何,我已一一说与皇上知晓,侯爷若还是一口咬定我是嫌疑人,企图混淆是非,不知这欺君之罪,侯爷担不担得起!” 元卿的脸白了又青,万万没想到这沈无忧竟然敢闹到这金銮殿上来! “苏白遇害的当天夜里,你就带着钱财逃之夭夭,畏罪之嫌,你岂能怪我等冤了你?!” “笑话!我畏罪之嫌?苏白于我,曾是救命恩人!加之我与她情同姐妹,逃跑是因着失了靠山,害怕被逼为娼!加之苏白本就是诈死,钱财都是她给我的,我倒是万万没想到,侯爷仅凭这些,连调查走访的过程都没有,就定了我的罪,追杀我、通缉我?” 元卿被怼得冷汗连连,看向无忧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毒。 “你不也是无凭无据,空口白牙?!” “侯爷,皇上已经得知全部真相,你再死咬着我不放,欺君之罪,你真能担得起?” “……” 元卿怂了。 沉默许久的皇帝终于开了口:“元卿!你可知罪?” 元卿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只见他跪倒在地,语气听似惶恐:“皇兄息怒,是臣弟办案不周,但臣弟并无欺君之心!” 皇帝重重拍桌,大发雷霆斥责道:“哼!若不是游骑将军跑到朕的跟前告御状,怕是朕至今都还被你这混账东西蒙在鼓里!” 元卿连连磕头:“皇兄息怒!臣弟不敢!” “不敢?你在背地究竟搞了多少动作你真当朕不知道?朕还活得好好的,你就四处结党营私,觊觎朕的皇位,你还说不敢?!朕看你的胆子,比天还大!!” 无忧觉得这一幕很是眼熟。 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皇兄恕罪!臣弟不敢!臣弟从未有过觊觎之心……” “你闭嘴!”皇帝站起身来,指着元卿的鼻子,骂道:“你老老实实等着,朕还能给你个机会,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你府上的夫人,程家的余孽!嚣张跋扈草菅人命!你权当朕老糊涂了?!” 无忧看着越发激动的皇帝,担心他气急攻心,伤了身,忙道:“皇上冷静,莫要动怒!” 第二百三十一章:江言抒 皇帝略显欣慰地看了无忧一眼,点点头,开始控制自己的怒火。 元卿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暗想如果这狗皇帝下旨要他性命,那么他就只有拼死一搏了! 更生那个卑鄙无耻之徒,有了沈无忧这颗更好的棋子,就将他弃之如撇履,他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来人啊!将这贼子拖下去,即刻处死!!彻查其勾结的党羽,一经证实,押入慎刑司,等候发落!” 一干大臣们,脸色各异,那些与元卿平日里来往密切的人,无一不是心惊胆战。 元卿震惊地抬起头来,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这般决绝! 他站起身来,运转全身的邪灵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旁的无忧袭去! 无忧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眼看元卿就要一掌拍在她的天灵盖上,就在这危机时刻,无忧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是唐! 唐能感应到元卿那早已蠢蠢欲动的邪气,所以她早已有所防备! 拥有神识与灵力的她,轻而易举地就抵御了他这一掌! 元卿被唐突然迸发而出的金色能量护盾给震飞!他重重摔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不……不可能的……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更生骗我?!他竟然骗我?!!” 唐没有搭理他,只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尽是鄙夷。 这一幕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皇帝也亲眼目睹,元卿果真是在修炼邪术!唐舒所言,的确不假! 那些通过无忧的言行举止,与说话时的神色,已经相信眼前的无忧就是唐舒的老臣,无一不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虚惊一场,游骑将军安然无恙。 唐走上前去,一掌拍在元卿的天灵盖上,算是以牙还牙了。 元卿修为尽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拖下去。” 待元卿被拖下去之后,唐才将身体交还给无忧来掌控。 “皇上,末将失礼了。” 皇帝摆摆手:“无碍。” 又听皇帝继续对大臣们说道:“游骑将军当年,是被天玑门中的仙人所救,后以吴游公子的身份回到蔺城,为的是替朕铲除元卿这等乱臣贼子,如今她已是得道之人,对凡间的权势并无兴致,诸位大臣们也不必有所猜忌,唐舒的为人,朕信得过。” 大臣们纷纷鞠躬附议:“皇上英明!臣等,定会以游骑将军为榜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刻谁还敢站出来质疑?心中有鬼之人,连如何自保都还没能想得到法子! “皇上,既然元卿已伏法,末将就先行告辞了。” 皇帝点点头:“去吧。” 无忧行礼之后,离开了金銮殿,她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想,今日若不是唐,兴许她真的会死在这元卿的掌下! 她走出皇城,找了个人迹罕至的树林里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去跟唐道谢。 “方才,谢谢你。” 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换上嫌弃的表情:“你这猪脑子,今后还是要更谨慎一些才是!” 虽然无忧不喜欢唐嫌弃她,吐槽她,但眼下她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感动:“知道了,我会的。” 唐似乎没有想到无忧会这么温柔地应她,往常无忧被她吐槽,第一时间就是一脸不满地跟她斗嘴了。 “知道就好,我修炼去了!” 修炼、修炼,这唐是修炼上瘾了不成?每次出来说不到几句话就又跑去修炼,难怪修为提升这么快,她这么勤奋,倒是让无忧有些自愧不如了。 “你去吧。” 无忧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跟前站了一个陌生男子! 那男子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身形也高大挺拔,乍一眼望去,倒还有点像礼琛。 “这位公子,请问蔺城要怎么走?在下迷路了。” 无忧没有应他,只是一直看着他,他也就看着无忧,尴尬地对视了许久。 无忧总觉得这人出现得很是蹊跷,但又说不出原因。 这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吗?她刚走出皇城,找了个人迹罕至的树林休息,结果这树林里居然有个迷路的人!而且这迷路的人,还与礼琛长得极为神似! “公子?” 无忧站起身,略带警惕地望着他:“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笑眼盈盈,顿时一种春风扑面的感觉在无忧的心头涌起。 他道:“在下江言抒,自北城来。” 江言抒?自北城来?北城在上,蔺城在中,要去往蔺城,的确会路过这里。 无忧还是不能放下戒心,决定随机应变。 “在下吴游,我带你去吧。” 如果真是冲着她来的,那么她必须弄清楚,这江言抒究竟是受了谁人的指示! 还是说,他也是参赛玩家? 她走出皇城,找了个人迹罕至的树林里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去跟唐道谢。 “方才,谢谢你。” 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换上嫌弃的表情:“你这猪脑子,今后还是要更谨慎一些才是!” 虽然无忧不喜欢唐嫌弃她,吐槽她,但眼下她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感动:“知道了,我会的。” 唐似乎没有想到无忧会这么温柔地应她,往常无忧被她吐槽,第一时间就是一脸不满地跟她斗嘴了。 “知道就好,我修炼去了!” 修炼、修炼,这唐是修炼上瘾了不成?每次出来说不到几句话就又跑去修炼,难怪修为提升这么快,她这么勤奋,倒是让无忧有些自愧不如了。 “你去吧。” 无忧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跟前站了一个陌生男子! 那男子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身形也高大挺拔,乍一眼望去,倒还有点像礼琛。 “这位公子,请问蔺城要怎么走?在下迷路了。” 无忧没有应他,只是一直看着他,他也就看着无忧,尴尬地对视了许久。 无忧总觉得这人出现得很是蹊跷,但又说不出原因。 这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吗?她刚走出皇城,找了个人迹罕至的树林休息,结果这树林里居然有个迷路的人!而且这迷路的人,还与礼琛长得极为神似! “公子?” 无忧站起身,略带警惕地望着他:“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笑眼盈盈,顿时一种春风扑面的感觉在无忧的心头涌起。 他道:“在下江言抒,自北城来。” 江言抒?自北城来?北城在上,蔺城在中,要去往蔺城,的确会路过这里。 无忧还是不能放下戒心,决定随机应变。 “在下吴游,我带你去吧。” 如果真是冲着她来的,那么她必须弄清楚,这江言抒究竟是受了谁人的指示! 还是说,他也是参赛玩家? 第二百三十二章:你小姨谁? 江言抒跟着唐走出树林,到了城里,唐竟然还真在街头买了好几个馒头塞到他的手里。 “吴游公子真是热心肠啊。” 他笑着接过那些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心道将这吃下了,怕是得积食不可! 唐看都没看他:“是吗?” 江言抒尬笑着应道:“呵呵,是了。” “好了,就到这里,你我各走各的就好。” 无忧心想如果这江言抒,执意要跟着她走的话,说明这人定是有问题。 “成吧,既然吴游公子喜欢独行,江某告辞!后会有期。” 江言抒说罢,就先行一步走了。 唐站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再抬腿行走时,已经是无忧在控制身体了。 无忧不急不缓地回了蔺城,来到方家茶楼。 弄霜正化作刘老头的模样在台上说书,礼琛与乔装后的玉裘坐在台下喝茶,方茗正端了茶糕来,看见无忧的身影,笑着招呼她。 “姐姐来得可是及时,新鲜的茶糕,快来尝尝。” 无忧眼前一亮,赶紧奔上前去:“有口福啦!” 礼琛给无忧斟上茶,询问“如何?今日皇上请你去说了何事?” 无忧端起茶小啜了一口,笑答:“不过是利用我,替他铲除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在无忧眼里,元卿是不值得让他心软的,不够好的人。 虽然他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是他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争权夺势,所以无忧并不认为皇帝这样做,是卸磨杀驴。 “是元卿吗?” “嗯,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戏可以瞧了。” 在无忧这句话落音半个时辰后,侯府,被抄了。 还没等方家茶楼里的那些个,消息灵通的茶客们开始嗑瓜子,林香就急急忙忙跑来告诉他们了。 “侯府被抄了!可怜了那夫人,刚嫁入侯府没多久,就要被流放到边塞的军队里去充女支,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隔着面纱都感觉得到她的哀怨……” 无忧冷笑一声:“是吗?程柳毓心如蛇蝎,杀害了红蔷,是活该!” 林香震惊得目瞪口呆:“什、什么?!杀害红蔷姑娘的人,是她?!” 无忧眼中升腾起嗜血的光芒:“要我说,皇上就应该赐死她去给红蔷偿命才是!” 林香还是头一次见着无忧露出这种表情,她想,无忧肯定是恨毒了这个叫程柳毓的女子。 “林香,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把握?” 她观察着林香的反应,只见林香眉眼之间露出些许激动,询问:“是何?” 无忧端起茶杯,说得云淡风轻:“你替我杀了程柳毓给红蔷报仇,我就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你。” 她的话音一落,玉裘、礼琛和方茗的脸色也都变得很是震惊! 纷纷揣测无忧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啊!?”林香整个人吓得一抖,却没有立马摇头拒绝。 只见她显露出看似惊慌又为难的神色:“掌门,这我哪儿敢啊......” “她现在也不过就是个犯人,要取她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你还怕有人追究不成?” “可是……” “罢了,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退下吧。” 无忧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摆手让她走。 林香那未说出口的话,都如数被噎在喉咙里,只得一脸委屈地走了。 方茗不解地问:“姐姐,你这是为何啊?” “我怀疑林香是内奸,但目前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所以想试探她一下。” 礼琛也摸不透无忧在打什么算盘:“如何试探?就是让她去替你给红蔷姑娘报仇?” 方茗摇摇头:“我看不太可能,林师姐胆子可小了!” 无忧狡黠一笑:“她若是真的为了得到我的信任,而一反常态去替我办成了这件事,那么她肯定有问题。” “……”方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无忧这简直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原来如此,姐姐英明。” 正在这时,江言抒不知从哪儿突然钻了出来:“哟嚯!吴游公子,这么巧?” 无忧蹙眉,并不想搭理他。 倒是礼琛有些诧异,眼前这个男子,与他长得极为神似! 所以他忍不住出声询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江言抒,公子你好生面熟啊!” 他的言下之意,正是在说礼琛与他长得相似。 无忧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投奔亲戚吗?跑这儿来作什么?你亲戚在这儿?” 江言抒一脸垂头丧气地应道:“唉……别提了,也不知是我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还是我近几年点儿背,这刚进城一打听,我小姨受了姨父的连累,被朝廷的官兵给抓走了!我去的时候,正在抄家。” ??? “你小姨谁?程柳毓吗?” 江言抒点点头:“是啊!吴游公子你认识?那你帮帮我吧!” 无忧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之后,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你姨父就是我告发的,他们两个自作孽,不可活,我还帮你?做梦!” 江言抒感觉很是奇怪,怎么这无忧公子一会儿一个样,方才她整个人都冷冷的,淡淡的,现在表情却这么丰富! 不过,真是老天爷都在助他,他只不过是随口胡诌,竟然没想到还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我不管,我现在身无分文,无处安歇,你还将我唯一的远房亲戚给告得家破人亡,你得对我负责!” 礼琛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茶桌上,眼神杀气腾腾:“够了吗?拿了赶紧走。” 岂料这江言抒连看都不看那些银票一眼,很是有骨气地怼道:“我又没跟你说话,怎么?有钱了不起啊?我要不是家里出了祸事,现在就能拿银子砸死你!” 礼琛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但他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怒气,劝自己说他是个凡人,不能与他计较。 无忧轻轻握住礼琛的手,表示安抚,然后对江言抒说道:“我吴游,对你没有任何责任,请你离开,不要再骚扰我们了!” 江言抒倒也没有死皮赖脸地继续纠缠,只是将放在怀里的,用油纸包起来的馒头如数还给了无忧。 “反正我娇生惯养,吃不惯这干巴巴的东西,你要是忍心看我饿死街头,你就不用来找我了。”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无忧,沉着脸吃醋的礼琛,一脸懵的方茗,还有听了个云里雾里的玉裘。 她怎么觉得,这江言抒说的话,总给人感觉他们很熟一样?!分明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啊! 无忧忍不住吐槽道:“脑子有病吧这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骗我们? “忧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礼琛询问,无忧这才一五一十地,将她是如何遇到这江言抒的事情说与了他们听。 “所以忧儿是觉得,他是有意接近你?” 无忧点点头:“嗯,巧合太多了,让我不得不多心一些。” 玉裘说:“但是很奇怪,他只是个凡人。” “是啊,所以我还怀疑,他身后还有人在指使他。” 礼琛更是纳闷了:“他身上没有任何法术痕迹,相貌是天生的。” “或许正是有人利用这一点,才找他来接近我。” 究竟会是谁呢?无忧此刻是真的无从得知。 更生现在正忙着对付秦祁,难道……是胤罗? 不是无忧轻敌,怎么看胤罗也是不屑去玩弄这些手段的直性子。 莫非是李骏鸣派来的……圣儡? 想到这里,无忧赶紧站起身来追了出去,看了一圈,早已不见了江言抒的人影,令她很是头痛! 礼琛紧跟着她追出来:“怎么了忧儿?你想到什么了?” “没事,我只想确认一下,他究竟是真的人,还是圣儡。” “圣儡?” “嗯,李堂主曾说,圣儡的瞳孔与真人有异,不会收缩,所以我想看一看。” 礼琛有些诧异:“你怀疑他打造了与我相似的圣儡,来接近你?” 无忧点头:“是,我与李堂主,其实已经是合作的关系了,怕就怕他还防着我。” “就由我去帮你找吧,你就在茶楼等我回来。” 礼琛利用隐身术飞起来找,效率就会高很多。 无忧觉得可行,便应下了:“好,就麻烦夫君了。” 只见无忧踮起脚,凑近礼琛的耳边对他说道:“你记得,圣儡的瞳孔颜色较深,且收到惊吓等刺激时,瞳孔并不会放缩。” 礼琛认真记下后,在转角处没人的地方,隐去了身形,飞到空中去查看江言抒的下落去了。 无忧则是回到茶楼,翘着二郎腿继续吃没吃完的茶糕,而这时方家茶楼里也开始热闹无比了起来,再多的瓜子,也堵不上那些个八卦茶客的嘴。 皇帝发话让官员们不要泄露吴游公子的真实身份一事,所以一众百姓,只知道今日早朝,元卿侯爷被人告发有谋逆之心,皇帝龙颜大怒,直接将他拖下去杖毙了。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皇帝将百花楼失火,花魁遇害一案给翻了,原来花魁苏白并没有死,而是为了躲避元卿的胁迫,而诈死潜逃,所谓的花魁墓里,只有一副空荡荡的棺材! 没有黑锅在身,无忧只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礼琛在离百花楼不远处的一条偏僻的巷子里,看到了江言抒的身影。 只见那江言抒坐在石阶上,手里翻着全身上下仅存的两枚铜板,一脸落魄不已的样子。 礼琛便趁机现了身,朝他走去。 江言抒看到礼琛追了过来,立马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 礼琛并不想与他废话,直接攥起拳头朝他的脸上挥去!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礼琛捕捉到了他的瞳孔紧缩了起来,然后他才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抬起手去挡礼琛的拳头。 礼琛得了想要的答案,便也不愿再多作逗留,在拳头快要触及江言抒手心的那一瞬间,收了回来。 “打扰了。” 礼琛说完,转身就准备走,岂料这江言抒脸皮厚得很,直接扑倒在地上抱着礼琛的大腿,不让他走。 “松开。”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 “我错了,我不骗你们了,你去替我在吴游公子的跟前说说情,收留我吧!” 礼琛微微蹙眉:“骗我们?” 江言抒忙不迭地点头:“对!我是骗你们的,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亲戚,我自小就是个孤儿,在北城靠坑蒙骗过日子,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欺凌妇孺与和我一样可怜的穷人,我是在北城得罪了当地的贵胄人家,混不下去了,这才逃到蔺城来的!” “……” 礼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他在揣摩江言抒这番话究竟可不可信。 “真的,公子你相信我!咱们长得这么相似,也定是有缘分的,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拽了拽礼琛的裤腿。 礼琛强忍住心头翻涌着的,想要一脚将他甩开的念头,问:“你在此之前,可认得我家公子?” “吴游公子名扬天下,谁人不认得!我就是冲着想要拜他为师,入无忧谷学本事来的!” “你既然是有这等念头,那为何一开始不直言相告,反倒是要用谎言来欺骗我家公子?” 听了礼琛的质问,江言抒瞬间如被霜打过了的茄子一般,毫无底气地说:“我什么也不会,就只有一身忽悠人的本事,吴游公子哪能选中我!” 礼琛看着他的表情,感觉他所说的话,倒不像是有假。 身为男子汉,尊严是最重要的。 也就只有像他这等地方无赖,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别人的大腿不让人走的出格之举! “你且先松开我。” 江言抒不依不饶:“不行,除非你答应我,替我在吴游公子跟前美言几句,让他收我做弟子!”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想学本事,还是准备狠狠坑我家公子一笔?” “我又不傻!谁想一辈子做一个遭人唾弃的无赖汉啊!好不容易遇上贵人,能出人头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把握,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江言抒只觉嗓子渴得发干,咽了咽口水,又补充道:“我若是真的为了钱财而来,方才就该在你掏出银票的时候拿了走人,公子你说对吗?” “……” 好像有点道理。 礼琛也疲于在纠缠,只道:“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你能不能留下来,还全由我家公子做主。” “好好好!咱们这就去!” 江言抒这才松开礼琛的腿,站起身来,眉开眼笑,欢喜得很! “不过……”礼琛盯着他,眼神严肃又极具威慑力:“有一点我必须要先提醒你,不要打我家公子的注意,任何注意都不要有,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的!” 江言抒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双胞胎”兄弟,是个不好招惹的角色,所以他忙不迭地点头,应得干脆:“那一定不会,我只不过是想跟着他学本事罢了!” 礼琛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走在前头:“自己跟上。” “哎!好叻!还问公子,你叫什么名儿啊?” 礼琛头也不回地应道:“礼琛。” …… 第二百三十四章:像我舅舅 无忧看见礼琛带着那江言抒一齐回了方家茶楼,很是诧异! 难道这江言抒真的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被礼琛一恐吓,就全交代了? “回来了。” 礼琛点点头,让江言抒走上前。 “就让他亲自跟你说吧。” 无忧疑惑地看了江言抒一眼,只见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无忧的跟前! 吓得无忧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江言抒两眼一红,近乎是声泪俱下地对无忧说道:“吴游公子,你就行行好,收我为弟子吧!” 他这一嗓子嚎出来,直接惹得邻桌的茶客纷纷侧目。 眼看那些个无忧认都不认识,就想上前来嘘寒问暖的人都已经站起来了,无忧赶紧对江言抒说道:“你先起来,咱们到后院去说。” 说罢无忧就先行一步,拉着礼琛就往后院跑去! 江言抒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怔了怔,再回过神来,无忧的人影都不见了! 他站起身,问方茗:“后院在哪儿?” 方茗指了指说书台侧后那儿的门帘,道:“那儿。” “谢过小公子!” 江言抒赶紧跟了过去,掀开布帘,无忧和礼琛正坐在树下的石桌前等着他。 他迎上前去,又准备下跪的时候,无忧赶紧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想折寿,有什么事情你赶紧说,好好说。” 遂,江言抒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给礼琛说的话,重复一遍说给了无忧听。 “真的,吴游公子,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出人头地,过去那躲躲藏藏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 无忧看着他满脸的真诚与恳切,心道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明处看得见,总比在暗处算计她的好。 “成吧,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也不想浇了你这满腔热血,入了我无忧谷,便是不容背叛的,你可能做得到?” 江言抒点头应得痛快:“我江言抒,从今以后,生是无忧谷的人,死是无忧谷的死人!” “……” “掌门,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弟子一定竭尽所能,替掌门分忧解难!” 无忧有点想笑,但又不得不绷着。 “嗯,近日我手头事情有些多,你就找家客栈先住下,待我处理好了之后,再带你回无忧谷熟悉环境与同门。” 江言抒面露些许尴尬:“那个……掌门啊……能否先借我点银子?” 无忧终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才在茶楼给你银票的时候,你不是拒绝得那般硬气吗?” 看来谁都逃不过真香的定理。 “别人给的是一回事,我自己借的又是一回事,虽然我曾经做的事情不太体面,但我也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嗯,你想借多少?” “我就是没钱住客栈,十两就够了。” 礼琛从钱袋里拿出十两银子交给了江言抒。 “去吧,有什么事情,到茶楼来找刚刚那个小少爷,他是你的师兄。” 江言抒眉头一皱:“他不是比我岁数小吗?” “无忧谷不按岁数来,是按进门顺序来的。” “……” 他还能说什么? “行吧,弟子先行告退。” 江言抒走后,无忧和礼琛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你如何想?” 礼琛笑了笑:“忧儿觉得他与我长得像,对吗?” 无忧问的并不是这个,但她不知道礼琛为何要这样问,难道又是暗自在吃醋? “嗯……只是有些神似,加之身高体型也接近。” “其实他长得更像我的舅舅。” 礼琛失忆后回天府时,玉桑上神带着他又重新去见了他在九重天上的那些个亲戚们。 虽然礼琛在第一眼看到江言抒的时候,是感觉和自己有些相似之处,但细看久了,又觉得他与舅舅稻神长得更为相似! 这怪就怪在,舅舅稻神连亲都没有成,更并无所出,为何会有这样一个长得与他如此相似的凡人? “你的舅舅?” 无忧还从未听说过礼琛还有个舅舅。 准确来说,除了礼琛的父母,和玉裘上仙,无忧对礼琛的家族了解甚微。 “舅舅并未娶妻生子,所以我想知道这个江言抒到底是何来历,这才愿意带他回来见你的。” 江言抒说他是个孤儿。 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那么他的身世可能真的不简单。 “先收留他细细观察一段时日吧,咱们得去圣泉施行孕育之术了。” 圣泉是王大可告诉无忧的,他说鹫鸣山再往北,有一池山泉,他曾经游历的时候去过那儿,是雪水融化后,凝聚而成的至清之泉,泉水中饱含充足的养分,水中的鱼也生得极好。 无忧可以在那儿施于结界,以山泉中的鱼作为承载体,行孕育之术。 待一切置办妥当之后,礼琛唤来了燃炬帮忙照看,无忧怕他成天守在这里闷得慌,便给他拿了一副麻将来,教他怎么玩。 “你一个人玩不了,可以尽管招呼自己小伙伴来,只要别让浑浊之气闯入结界内都是可以的。” 燃炬眨了眨眼睛,顿时变出三个自己来,这下正好满四个了。 “我自己跟自己玩,不是挺好的嘛!” 无忧也眨了眨眼睛,心想这种竞技游戏,自己跟自己玩,那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自己跟自己玩,不就都知道对方的牌了吗?” 燃炬摇头,解说道:“燃炬无心,不会知道分身的所见所想的,只有再次融合时,才会晓得。”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火焰是无心的? 她一直以为,火焰中的金色,就是火芯呢! “这也太棒了吧?那你可以一直跟自己玩下去?无聊的时候变出分身来聊天解闷?” 燃炬得意洋洋地咧开嘴笑:“那是自然,我的本事可大着呢!” 在一旁忍俊不禁的礼琛,敲了敲燃炬的后脑勺:“你最大的本事就是闯祸和烧宝贝!” “哎呀!”燃炬不满地皱起鼻子:“那是燃炬还小的时候才会做的事!” 无忧愣了愣,礼琛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会记得燃炬当初闯祸的事情? “阿琛……” “嗯?怎么了,忧儿?” 礼琛见无忧望着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有些异常,他好奇不已。 “你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已经想起来了好些事情啊?” 被无忧这么一提醒,礼琛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确能想起许多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一开始能想起和无忧之间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时,权当是因为无忧将那些事情都如数说给了他听。 第二百三十五章:要个孩子? 可是现在,礼琛却突然发现,他能够很自然地回忆起自己曾经忘记发生过,却也从未再听人跟他提起过的记忆! “我……我的失忆症,似乎好起来了?!” 礼琛有些激动,闭上眼睛回忆过去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此刻他都能想得起来了! 包括他曾经下凡历劫的那些记忆,和与忧儿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的感受,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甚至余念音的鬼魂曾经来找过无忧的事情,礼琛也能够想得起来了! 但很奇怪的一点,关于无忧的部分记忆,他无法串联起来,就好像其中有发生过的,很重要的一些事情缺失了一样。 礼琛怎么也想不起来,尤其是关于他究竟是怎么突然失忆的这件事情。 失忆前的他,记忆的终点就是在书房教无忧写字,然后就没有了,再醒来,就是无忧说他失忆了。 无忧又惊又喜! 惊是因为官方为什么会突然将记忆还给礼琛?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秘密? “好起来了吗?你现在能记得起多少?” “几乎都能记起了,只是关于你的有些片段,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无忧猜测,官方有可能是为了让礼琛帮助她取胜,所以将礼琛的记忆归还,但是屏除了一切有关于她身世来历的部分。 想到这里,无忧赶紧出声宽慰道:“阿琛,想不起来的部分,兴许是对你无益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逼迫自己去想起来,咱们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礼琛知道无忧在担心什么,毕竟有关于不能去好奇无忧身世来历的警告,礼琛已经听过好多次了。 “嗯,忧儿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抬起手,看向无忧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充满宠溺,揉了揉无忧的头,说道:“忙碌了这么些天,今日就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如何?” 无忧近些时日,的确太过于操心劳累,很久没有睡舒坦过了。 “嗯,从明日起,就要专注于修炼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炬儿。” 燃炬拍着胸部保证:“主子放心,燃炬这一次,一定不会闯祸的!” 礼琛想起燃炬混进文书阁帮他查机巧锁一事,燃炬就办的很好! 他也相信这么多年,燃炬是有长进的,所以礼琛便带着无忧,回到了月湖边的木屋里。 礼琛让无忧坐在椅子上,他也跟着坐在无忧的对面,一脸严肃正经。 无忧困惑地问他:“怎么了?阿琛要同我商量什么事吗?” 礼琛看着无忧,一字一句问道:“忧儿想不想要个孩子?” ??? “啥?你说啥?!” 无忧瞬间就淡定不了了! “我说,忧儿想不想与我生个孩子?” “……” 无忧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当娘亲这种事。 在她眼里,她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即便是嫁了人,无忧还是觉得自己还很小。 虽然这个世界里,大多数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俩了! 这个时候,唐跑出来捣乱。 “生什么孩子,那是受罪,他想生让他自己生!” 无忧就差没直接脱口而出让她闭嘴了。 虽然无忧并不想直接说出来刺激她,但唐就是那种,活该单身的变性钢铁直男! “忧儿……”礼琛见无忧的脸色不太对劲,心想难道是她不认可他问她是否愿意与他生个孩子的话? “啊,我在。” “你是如何想的?” 无忧诚然答道:“我还没有做好当娘亲的准备。” 礼琛愣了愣。 “是因为要与胤罗和更生争斗的事情吗?” “嗯……不止这些,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娘亲……不知道能带给孩子什么,教给孩子什么……” 礼琛微微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他还以为,忧儿会很期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孩子。 但无忧还有顾虑与担忧没有说与礼琛听。 那就是她害怕生孩子时所承受的痛苦,更害怕今后万一失败,留下这个孩子与礼琛在这里…… 失去娘亲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心理创伤,无忧再清楚不过了。 就像唐一样,从小没有母亲,所以她从来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爱与关心,别人都以为她冷漠,但其实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爱。 唐也从小没有父亲,所以她极度渴望被爱与认可,但在她一次一次表达出渴望被爱与认可的需求时,被最亲近的家人推开,否认。 就导致了现在的她。 无忧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不能将第二个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与责任感。 为人父母,不是将孩子生下来,给孩子吃好喝好,抚养孩子健康成长就足够了。 与其那样,不如养一只狗来得省心。 养狗还需要教它如何自己找固定的地方排泄,抽时间陪伴它、培养感情。 将一条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不仅仅只是让孩子长成一个高等生物,更重要的是,赋予孩子给于爱和感知爱的能力,让孩子成为一个合格的人,而不是生物。 虽然无忧并不想这样形容现在的唐。 称不上是人的,高等生物。 但唐再继续压抑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走向自我崩坏的路。 “阿琛,抱歉,我不是不渴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但现在的我,并没有能力去承担起孩子的生命,你给我时间,好吗?” 礼琛伸出手将无忧揽进怀里,勾起唇角笑着叹息了一声。 “我这一生还很长,当然等得起。” 其实,礼琛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起了这个念头。 他问无忧这样的问题,其实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如果无忧欣然接受并认可,就说明无忧兴许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但如果无忧犹豫不决,或者像现在这样,说给她时间。 那就说明,无忧在担心她自己会失败。 无忧说过,她一旦失败,就会烟消云散的。 到那个时候,他一个人只身在这偌大的世间,该有多寂寞啊。 “忧儿,夫君不会让你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的。” 礼琛低头凑近无忧的脸,轻轻啄了一口。 “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赢下这场争斗,要你永远都留在我的身边。” 无忧觉得鼻子有些酸。 礼琛总是对她百依百顺,可她连礼琛想要做爹的心愿,都暂且不愿去满足。 “谢谢你,夫君。” 礼琛将搂住无忧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傻忧儿,你与我是夫妻,已是同心一体,用不着客气了。” 无忧乖巧地点点头:“哦。” 礼琛觉得无忧在与他同处时,还是和当初一样娇憨可人,讨他喜欢得很,他只觉心头涌起一阵酥痒,忍不住就将唇凑得更近了些。 第二百三十六章:万栖山 羿日。 无忧和礼琛回到蔺城,找了家裁缝铺子定制无忧谷的门服。 想了很久,无忧最终决定采用玄色的缎子,取天玑门的门服样式,做出来的效果绝对惊艳! 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无忧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弟子们穿上新门服时,那整整齐齐的样子了! 回到无忧谷,王大可已经在瀑布上等候已久了。 在礼琛和王大可两位大佬的指导下,无忧开始了她的修行。 万栖山。 更生着一袭月银灰色的长衫,一步一步,登上万栖山顶。 山顶有一座高大的木屋,秦祁就隐匿在这里,靠吸食这座山中原有的妖灵修为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更生到的时候,秦祁正在吸食一个狸猫精,屋内传来凄厉的嚎叫声,刺耳又令人揪心。 感受到有修为高强的人在逼近,秦祁赶紧停止运法,冷漠地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已成干尸状的狸猫精,推门走了出去。 “祁儿。” 秦祁瞳孔紧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就像是做了错事,被长辈抓了个现形的孩子一样,露出极为窘迫的神色来。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 更生笑得和蔼,走上前去:“不给师父倒口茶喝?” “好、好,师父里边请。” 秦祁有些手忙脚乱地示意更生去到屋里坐,转头看见地上的干尸,赶紧施法将它搬走! 更生走进屋里,只见屋内陈设简陋,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血的气味。 他走到茶桌前坐了下来,秦祁紧随其后。 “师父喝茶。” 秦祁给礼琛斟了一杯茶,恭敬地递了过去。 “嗯……祁儿啊,近来可好?” “师父……” 秦祁皱起浓密的剑眉,犹豫了片刻,噗通一声,跪倒在更生的身前! “徒儿不孝!请师父原谅徒儿!” 更生看着此刻的秦祁,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的良知尚还算清醒,并没有练到入魔那一步。 他叹息一声,抬手示意秦祁起身。 “起来吧。” 秦祁有些惊愕:“师父……您不怪我?” “事已至此,责怪你也无用了,为师只怕你因此术法而失了心性,沦为祸害苍生的隐患啊!” 秦祁眼眶微红,仍旧是跪在地上,丝毫没有想要起身的动作,他望着更生,很是无奈地说道:“师父,我是受了元吉的蛊惑……我一心只想提升修为,早日飞升,替您分忧解难,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我这术法会令人迷失心性!” “徒儿是近日才发现……我变得越来越残忍无情,也越发不能控制自己体内躁动的邪气,师父,求您救救徒儿吧!徒儿并不想堕入魔道!!” 更生也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你如今这样,已经回不了头了,邪气已经入了神识之中,太迟了!除非……” “除非如何?师父!” 更生看了秦祁一眼,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除非你自废修为,沦为凡人,才可摆脱这邪气对你的控制!” 秦祁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 “不……不会的……我辛苦修行了近千年!如何能废得了!” “师父我不能自废修为……徒儿不想成为无用的废物!徒儿想让师父看到我!看重我!师父……” 秦祁现在的情绪,很是激动,眼眶之中布满了血丝,周身也开始释放出了强烈的邪气! 更生伸出手去拍了拍秦祁的肩膀,以示安抚:“祁儿,你先冷静下来。” 虽然秦祁也很想控制自己,不这般轻易就进入暴走的状态,但他没有办法,他无能为力,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很是危险! “师父,我害怕。” 看着秦祁对他的信任与依赖,更生的眉目之间闪过一丝不忍,但他要除掉秦祁这个心腹大患的念头,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丝毫! “明日,我会替你找个姑娘来这儿陪着你,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你要好好照顾她,兴许,她能够帮助你控制自己体内的邪气。” 秦祁对更生的话,向来是坚信不疑的,但他仍旧还是有些困惑。 “师父,让凡人女子陪着我,真的能有用?” “你知道为什么琛儿当年历劫之后,悟性就变得格外高了吗?” 秦祁摇头,诚然说不知。 “这时间,最大的力量,也莫过于一个情字了吧。” 更生看着秦祁,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总之,如果你们能相爱,她就能给你救赎。” 秦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起了当初在天玑门时,礼琛望着那沈无忧时,展露出的从来没有过的神情。 过去他不知道,究竟自己要遇到怎样的事情时,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来,但现在的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可是……我害怕现在的我会伤到她。” 更生摆了摆手:“不必担心,她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你的邪气影响不了她,如果在你对她还没有产生感情之前,你想要暴走的时候,到了无法自控的程度,你就离她远一些,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再回来就是了。” 秦祁想了想,认为更生说的有道理。 眼下他除了自废修为,就只能靠这个法子了,虽然不知有用与否,但师父向来不会做没有把握枉费力气的事,他相信这一定能行得通! 更生喝了一口已经温热的茶,站起身:“师父就先回天玑门了。” 秦祁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师父,徒儿送你。” 更生走出木屋,用安慰的眼神看了秦祁一眼,然后直接回到了天玑门的密阁之中。 只见他打开密阁最隐秘的机关室,那里面有个两米高的楠木柜。 而这柜中放着的,正是和更生一模一样的圣儡! 更生给圣儡解除了封印后,圣儡睁开了他的眼睛,更生又将旁边木匣之中的画像给拿了出来,交到了圣儡的手中。 “今夜子时,去圣罗山庄找李骏鸣,让他把你改成温余。” 温余,就是那个令更生至今都还放不下的女子。 她也是……更生在这个世界中,最为忠诚的一颗棋子。 当年,圣君山庄打造初代圣儡,说要送给的更生做谢礼的时候,曾征得了更生的想法,于是更生就将温余画了出来,交到了李骏鸣的手中。 更生得到圣儡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说圣儡就是温余。 他做不到与一具傀儡相爱。 第二百三十七章:圣儡温余 更生怎么看,都感觉这具圣儡与他记忆中的温余相差甚远!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温余在他的心目中,是没有任何人或者物可以替代得了的存在。 所以更生用法术将圣儡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去躲避仇人的追杀。 但更生后来却发现,圣儡受害以后,会立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幸好那一次仇家自负,一掌将圣儡拍飞之后,也没有上前去确认就走了,所以他也并没有发现自己杀的其实是假的更生。 所以更生只得再次给圣儡渡入灵力,将圣儡复活,尘封了起来。 一直到更生发现凡间有个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有可能是参赛者的时候,更生才想着将圣儡放到那皇子身边去做他的眼线。 圣儡成了皇后,就是皇帝至今念念不忘的那个皇后。 后来,皇帝给圣儡说了他是穿越者的身份之后,更生也正好攻破了冥王的好感度,更生便让圣儡诈死,从皇帝的身边,将圣儡收了回来。 很残忍吧,皇帝至今都不知道他深爱着的皇后,不仅是别人派来打探他的奸细,还只是一具圣儡。 连皇后怀孕一事,都是更生,为了发泄他对抢走温余的纪秋的不满,而刻意设计出来的恶趣味。 收回圣儡之后,更生想要为自己今后取胜之路做打算,所以他让圣儡去找了李骏鸣,让李骏鸣把圣儡改成了他。 更生一直将圣儡藏到今天。 本以为有了沈无忧之后,怕今后也是没有机会再用上这圣儡。 但,他想再一次利用温余的容貌,对秦祁进行杀人诛心的毁灭! 圣儡顺从地对他点点头:“是。” 现在的圣儡,是没有储存任何记忆信息的初始状态,等她从圣罗山庄回来之后,更生就会彻底抽走她体内的灵力,让她变成和普通凡人一样的体质,再给她灌输秦祁是她灭门仇人的记忆,圣儡就会自行做出她想做的决定。 这样一来,官方就不能判定秦祁的消亡是更生导致的。 他也算是钻了空子。 毕竟杀或者不杀,都是圣儡在做最终的选择,而非是更生。 子时。 李骏鸣睡得正香,在睡梦中隐隐感觉有一张脸正悬在他的脸上,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但随着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他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黑暗之中竟然真的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床边,还将脸凑近了他的脸,一直看着他!! “啊!!” 这踏马是要活生生将人吓死才甘心啊!! 李骏鸣从床上弹起来,滚落到另一边的床角,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谁?!” 只见对方没有应他,透过月光,隐隐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像是个男人。 那男人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蜡烛,示意他点起来。 李骏鸣照做了。 房间明亮些许之后,李骏鸣这才看清,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竟然是更生!! 更生圣儡拿出温余的画像,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情感地对李骏鸣说:“将我改回她的脸。” “……” 李骏鸣是真的想一把火将眼前这具圣儡给烧成灰烬! 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第二次出现的时候,趁他睡着了,像个幽灵一样盯着他吓得他险些魂飞魄散! 圣儡再一次发了话:“想活命的话就别磨蹭!更生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这是在造反啊!他辛辛苦苦精心打造而成的圣儡,此刻竟然还威胁他! 他会不会混得有些太惨了…… 蕊儿可以欺负他,罗枫可以欺负他,沈无忧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欺负他! 最过分的是!连他自己做的东西都骑在了他的头上! 简直是岂有此理!叫他如何能忍得下去?! 所以李骏鸣恶狠狠地瞪了圣儡一眼,气势汹汹地对他吼道:“你别拿更生来压我!” 圣儡正准备说话。 哪知李骏鸣还是刚才表情和语气。 “改就改!赶紧跟来!别耽误你爹我睡觉!!” “……” 圣儡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回应他。 李骏鸣拿了工具箱来,一顿操作猛如虎…… 圣儡就从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美艳动人的少女! 看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圣儡,怨气冲天的李骏鸣,忍不住一边爬上床躺下继续休息,一边嘀嘀咕咕抱怨不休。 “连声谢谢都不说,我欠你的吗?真是来跟我讨债的冤大头!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呕心沥血把你们做出来,连爹都没让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叫我一声!你倒好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是什么啊bb……” 圣儡温余回到天玑门之后,自己就去了机关室中静候更生的到来。 更生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心想时间也不早了,便去了机关室验收结果。 虽然与他记忆中的温余还是有些不同,但更生认为这样的姿色也足够引起秦祁的注意力了。 更生将圣儡温余体内的灵力全部抽出之后,再将他精心设计过的记忆输送给了圣儡温余。 等圣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是一个被发狂的秦祁杀害了全家人的弱女子。 她没有办法忘记这一切所带给她的打击与伤害,她发誓一定要为惨死的家人报仇!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眼前这个叫更生的神仙,代替掉那个原本要去万栖山陪伴秦祁、替他抑制狂躁的女子,由更生带着她去接近她的仇人秦祁! 等她接近秦祁之后,她会找机会找到秦祁的命门所在!等他对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手刃他! 更生看了圣儡温余一眼:“准备好了吗?温余姑娘。” 圣儡温余点点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早些亲手为家人们报仇雪恨了! 遂,更生带着圣儡温余来到了万栖山,秦祁正在院子里练习剑法。 他看见更生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美艳动人的青衣女子。 一想到自己今后要与这样一个姑娘朝夕相对,甚至培养感情,秦祁此刻还真有些羞涩。 毕竟他还从未和女儿家接触过,即便是当初知道沈无忧是个姑娘,他也从未见过沈无忧女儿装扮时的模样。 圣儡温余竭力抑制住在自己心头翻涌着的恨意,唇角带笑地看着秦祁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师父,您来了!” 更生点点头,将圣儡温余推到秦祁的跟前:“祁儿,这位是温余姑娘。” 第二百三十八章:不必谢我 秦祁低下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着月白鹅黄裙裳的姑娘。 只见她绣眉精细,明眸善睐,鼻尖玲珑,菱形的花瓣唇殷红,看上去虽然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但浑身却散发着一种倔强坚韧的气质,很是独特。 “在下秦祁,温余姑娘,有礼了。” 圣儡温余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如花般动人笑靥:“温余性子算不得温顺,今后还请秦公子多担待。” 秦祁只当这是温余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刻意给他一个下马威,倒也不恼,只点点头,应她:“那是自然的,秦祁从来不会欺负弱女子。 “好了,门中事务还多,为师就先走了。” 本来秦祁还想留更生喝杯茶,但一想到他走了以后,门中再无人替师父分忧,师父定是要比往常更为忙碌,便也没有再挽留。 “嗯,师父保重。” “为师也会抽空来看望你们的,你们彼此好好照应。” 更生用期许的眼神望了圣儡温余一眼。 圣儡温余垂眸应他:“会的,更生掌门保重。” 目送走更生离开之后,秦祁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温余姑娘只身来这深山,家中人是否挂念。” 圣儡温余垂着头,眼中透着冰冷的寒光,笑答:“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无牵无挂,自在得很。” 高大无比的秦祁当然没有办法看到垂着头的温余的表情,所以他只当是自己提错了茬,有些尴尬地自责道:“抱歉,是我鲁莽了,不该……” 哪知圣儡温余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她依旧还是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回答:“无碍,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噢。” 秦祁总感觉气氛开始变得凝固了,他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还是圣儡温余主动找了话题,将对话继续下去。 “既然今后要朝夕相处,彼此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嗯……我……我当初,受了奸人的蛊惑,为提升修为,修炼邪术,误入歧途,眼下已经迷失了心性,师父是怕我今后被邪气吞噬,不能自控,堕入魔道,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你应该是知晓的吧?” 听到秦祁的这番话,圣儡温余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秦祁一眼,只见眼前的秦祁,只是一脸无奈,竟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圣儡温余在心头暗自嘲讽,凭何他的无知与过失,害得她全家人惨死?!而他一句误入歧途轻松带过,竟然对她家人的命,丝毫自责的反应都没有?!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痛恨的神色,只是皱起眉头,展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但她并非是在为秦祁的遭遇而感到痛心疾首。 “温余晓得的。” 秦祁看着圣儡温余紧皱着的眉头,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不由得有些感动。 “温余姑娘……你不害怕这样的我吗?” 圣儡温余听得心里直冷笑,怕?怕的话她就不会来了!她只恨自己太弱,否则她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将眼前这个仇人给千刀万剐! 但她必须要隐忍,等那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到来。 她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死之前,能手刃仇人,替无辜惨死的家人报仇! “我若是害怕,就不会来了。” 秦祁看着温余的眼睛,里边似乎盛满了勇气,他盯着出神,心想虽然温余姑娘看上去很柔弱,但她就像是寒冬傲立枝头的梅花一样。 不愧是师父选中的人。 “谢谢你。” 自从秦祁发现自己体内的邪气,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之后,他就开始变得极度恐慌。 但他越是恐慌,意志力就越脆弱,更加容易沦陷,被邪气操控,变得像魔一样暴佞残忍,冷血无情。 本来秦祁绝望地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一步一步被推到黑暗的深渊里。 庆幸的是,他最信任和依赖的师父并没有忘了他,及时找到了他,还为他带来了一位这么讨喜的姑娘来拯救他…… 他就知道!在师父的心里,他也是重要的! “不必谢我,毕竟我也是个孤独的人。” 温余笑容甜美,望向他的眼神温柔似水,伸出手轻轻触碰了秦祁的胳膊一下,很快就拿开了。 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但在秦祁眼里,她这是在安慰他时做出的无心之举,第一次和女儿家有肢体接触,秦祁很是腼腆地红了脸。 “秦公子,你一个人在这儿时,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练剑,发呆,邪气作乱时……会到山里去寻捕妖灵。” 自从秦祁在邪气第一次作祟,令他不能自控的时候,无心杀害了一位过路的修道者,秦祁就再也不敢下山去了。 这万栖山,本是修炼圣地,数之不尽的妖灵在这里修炼,自从秦祁来了之后,妖灵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已经少之又少了。 圣儡温余试探道:“你失控的时候……不会冲出山去滥杀无辜吧?” 秦祁赶紧摇头否认:“不会的!我给万栖山施了结界,就算是失控,也不会冲出万栖山去的!” “那你曾经……因为失控而犯过错吗?” 看着温余望着他的眼神之中透露着些许畏惧,秦祁迟疑了片刻,想起了那个被他吸食成干尸而亡的修道者…… 他鬼使神差地摇头,答:“没有。” 秦祁并不想让温余害怕他,更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过于正直善良的他,会做出滥杀无辜的事情来。 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更何况别人。 圣儡温余心下暗自冷笑,果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 她装作虚惊一场的模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秦公子心里也一定会很难受吧。” 秦祁挤出一抹算不得自然的笑容:“嗯……是啊。” “秦公子,我有点好奇,你在失控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秦祁微微蹙眉,垂着眼眸沉思了片刻,应她说:“感觉浑身的血肉都着火了一般,灼热难忍,很痛苦,情绪会变得很暴躁。” “我的内丹就会就像是饥饿无比的人渴望食物一般渴望灵力的灌注,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必须得去寻捕妖灵,摄取它们的修为灵力去满足内丹的需求。” 秦祁害怕自己说得太具体,会引起温余的恐惧或者不适,所以他解释得还算比较委婉。 “温余姑娘,你一定记得,如果我不能自控了,请一定离我越远越好!虽然邪气不会影响你,但我怕那个时候的我过于暴躁,会伤到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相处 秦祁之所以这样说,一来是担心自己那般可怕的模样被温余看到,二来是他身形本就高大,万一温余心善,看到有些纯良无害的妖灵,忍不住冲出来阻止自己,恐怕被他推一把,都能摔成重伤! 圣儡温余的脸上仍旧是挂着温柔的浅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会看着办的,能帮到你的时候,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一刻,有风吹过,撩起圣儡温余的青丝,在空中纠缠着,很是动人。 秦祁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曾经礼琛问过他的一句话。 神仙和凡人的区别,究竟在何处。 不仅是凡人,原来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啊,难怪他曾经修炼时,怎么也突破更为高深的境界中去,原来是有一窍未开启。 “先前我一个人住在这山上,并未准备什么烧饭用的器具,要不我先带你下山去置办些回来?” 圣儡温余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秦公子不是神仙吗?我想看看神仙是如何变法术的,你变给我看好不好?” 秦祁看着她那水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拒绝,只好点头应下,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变出了一口大铁锅来! 圣儡温余笑声如铃,一边鼓手叫好,一边蹦蹦跳跳着,少女的烂漫与可爱展露无疑:“哇!好棒!秦公子你好厉害呀,瞬间就变出来了!真有意思!你还能变吗?” 得到了对方的鼓励,秦祁也开始起了兴致,肆意消耗灵力,直接在他的木屋旁边又变出了一座正常大小的木屋与厨房,那里边所有的生活用具应有尽有,温余一脸惊喜地飞奔过去,进屋去转悠了一圈,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她激动不已地跑出来,冲秦祁喊道:“全都是真的呀!秦公子你好厉害,温余太喜欢你送给我的这个见面礼了!” 秦祁也冲她温柔一笑,正准备应他说喜欢就好时,突然感觉自己的体内开始沸腾起了邪气,越来越炽热,烧得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眉头不由得也跟着紧紧皱起。 圣儡温余察觉出了他的异常,不由得也开始有些惊慌,她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害怕:“秦公子?你怎么了?” 秦祁竭力抑制住自己体内叫嚣着肆意横行的邪气,趁着神智还算清醒,让温余到屋子里去躲起来。 “我……我没事,你先到屋里去歇会儿吧,我去去就回。” “可是……” 秦祁并没有等温余把话说完,只是直接瞬移到了山腰的树林里去,他现在必须离温余越远越好。 圣儡温余看着秦祁突然间就消失不见,原本想追过去找机会的法子,眼下也行不通了,所以她只得走进屋子里去坐下来。 她一边又一边地跟自己强调,说一定不能着急、不能轻举妄动,要耐心,要忍,等秦祁彻底信任她之后,她才能近身去一举击败他! 等到秦祁通过杀戮从暴走状态中逐渐恢复清醒,他看着那些妖灵的尸体,再一次出现了最初时的那种愧疚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了,秦祁心想,看来师父说得的确不假。 他还是有救的,温余姑娘真的能够帮到他去控制自己体内的邪气! 秦祁下山去买了好些食材,还有一些种子与活禽,一并带回了万栖山里。 “你回来啦!”圣儡温余看到秦祁归来的身影,很是激动热情地起身跑出去迎接他。 秦祁看着那笑得灿烂的温余,朝他奔来的画面,只觉心里咯噔一下,有异样的美好感觉在升起。 “嗯,我顺便下山到集市去给你买了些食材,还有一些种子与活禽,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喂养着玩。” 温余接过秦祁递来的食材,很是满意地点头道谢:“秦公子有心了,待会儿可想尝尝我的手艺?” 秦祁怔了怔,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食了,毕竟他几乎不会感觉到饥饿,但一想到是温余亲手做的,他倒也好奇是什么味道,便又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秦祁在一旁看着温余动作熟练地烧菜做饭,时不时他帮她打个下手,画面和谐不已,倒是像极了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如果不是这人间的普通毒药已经对秦祁这种修为的人无用,圣儡温余肯定要将一整瓶鸩毒给倒进鸡汤里,亲手喂给他喝! 但现在眼下并不是机会,所以圣儡温余也只好继续忍耐着恨意,假装去与秦祁接触、亲近。 圣儡温余舀了一勺鸡汤,放在唇边吹去热气,喂到秦祁的嘴边。 “秦公子你尝尝这鸡汤味道如何……小心一点哦,会有些烫。” 虽然秦祁是个很传统很古板的人,但他此刻却并不觉得温余姑娘的这个行为有伤风化。 他害羞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去想那些? 秦祁有些扭捏地喝下温余喂给他的,鲜香浓郁的鸡汤,眼睛发光:“好喝!没想到温余姑娘不仅生得好看,性子温柔,厨艺也甚好!” 温余略带腼腆地笑了笑,谦虚道:“秦公子就莫要取笑人家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绝无取笑之意!温余姑娘你真的很好!” 秦祁性子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就连撒谎都甚少,但温余却并不了解他,毕竟在温余的眼里,秦祁是他的仇人! 所以即便是秦祁这样说,温余只觉反感恶心,并不为此所动容。 “如此,温余便要多谢秦公子的夸赞了。” …… 这几日接触下来,秦祁越发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全部投到了温余姑娘的身上,时常盯着她出神,被她发现自己偷瞧她时,秦祁手足无措,羞红了一张脸不知把眼神放在何处。 温余姑娘在他跟前,总是笑得温柔动人,与他交谈也是轻松自如,不带半点别扭之处。 这倒让秦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温余姑娘对他这样的态度,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因为秦祁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温余姑娘,但自己对她的反应,和她对自己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可要说温余不喜欢他吧,为什么温余偶尔也会偷瞧他呢?还时不时会主动凑上前来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背,或者扯一扯他的衣袖,像是在撒娇,甚至偶尔笑得太欢时,会直接抱住他的胳膊,仿佛是她担心笑得脱力,会直接滑到地上去!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秦祁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怅然感。 女子多看中名声,就算温余姑娘是个孤儿,秦祁也不相信她会对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做出亲密的举动来。 更何况她还是师父亲自挑选给自己的姑娘! 第二百四十章:爱上你了 秦祁也万万没有想到对一个人动心,竟然是这般轻而易举。 也开始在不知不觉间,展露出曾经在礼琛脸上所看见过的温柔神色。 有温余姑娘在的日子,他明显感觉自己暴走的次数减少了许多,因为心中有了记挂,所以意志力比过去更坚定。 “温余,你可有什么心愿?” 秦祁看着正在菜园里浇水的温余,是那么地恬静美好,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圣儡温余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他,应道:“你突然问我这个作什么呀?” “就是好奇,这样的你,会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或者想要拥有的东西。” “我啊……想要一个能一直陪着我的人。” 圣儡温余说这句话的时候,垂下了头,双眸避开了秦祁的视线,面色透着些粉红,小女儿娇羞的神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回答和举动,不由得让秦祁有些心猿意马,他用有些激动的语气追问道:“温余的意思是,你有了心上人?” “才没有呢!公子就莫要取笑我了!” 圣儡温余说罢就径直跑回了屋里躲起来,秦祁在后边穷追不舍,非要温余说个清楚,道个明白。 “好温余!你就跟我说一说,好不好?” “……” 圣儡温余捂着耳朵在屋子里绕圈圈,企图用沉默的方式来逃避。 “好温余,你就告诉我吧,我是真的很好奇!” “你非追着我一个姑娘家问这样的问题作什么呀!” 秦祁人又高,腿也长,温余跑三步,被他一步就追上了,整个人都被他的身影笼着,说实话,这令圣儡温余感觉特别不痛快。 “因为……”秦祁欲言又止,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他咬着牙将心里话说出了口:“因为我很在意!” 只见圣儡温余缓缓放下了捂在耳朵上的手,神情很是震惊地看着他,捂嘴道:“你……为何……” 秦祁一字一句说得真切:“因为温余就是我的心上人,所以我很在意温余的心里是否有我。” 多让人动容的神情和语气啊。 圣儡温余心想,若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日夜警醒自己,要记得对秦祁的血海深仇,恐怕她真的就要为此沦陷了。 即便是秦祁在圣儡温余的跟前,永远是温柔体贴至极的模样,她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看似美好的假象,而忘记她到这万栖山的真实目的! “真的?” 秦祁俯下身子,把住圣儡温余娇小的肩头,深情凝望着她:“真的,温余,我……爱上你了。” 这简直是荒诞至极! 但也正是温余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勾起红唇略带娇羞地笑了。 “你会一直对我这般好吗?会一直陪着我吗?” 秦祁激动不已,答:“会的!于我而言,温余就是我最重要的人!自从遇见你之后,我才知这世间情为何物。” 圣儡温余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头靠在了秦祁壮阔的胸膛之上。 秦祁知晓,温余一定是以这样的方式,接受了他的心意,他也相信,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温余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这,就是所谓的情投意合吧。 这样想着,秦祁就抬起了胳膊,抬起大掌,将温余紧紧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这千年来,从未有过比这一刻,更满足更愉悦的感受。 秦祁原本以为他会因为这该死的邪术,人生变得越来越糟糕,直到毁灭,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 “温余,谢谢你。” 圣儡温余将手抬起,贴在他的胸口。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两个月后。 圣儡温余缠着秦祁带她到山腰的树林里去抓野兔。 秦祁担心他觉察到妖气的时候,会忍不住暴走。 所以他语气很是温柔地对圣儡温余哄道:“温余乖,树林的妖灵多,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想要野兔,我去帮你抓回来就是了,乖乖待在山顶,好不好?” 圣儡温余拉着秦祁的胳膊晃悠着撒娇:“我不要,我在这山顶呆得都要长蘑菇了,求求你了祁哥哥,你就带我去树林里散散心透透气嘛!好不好?” “……” 秦祁哪里受得了心头上的姑娘对他这般撒娇,什么顾虑都瞬间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只忙不迭地点头,应她说:“好好好,只要温余高兴!” 于是,秦祁带着温余一同去了树林捕野兔。 虽然秦祁一进树林,那些自四面八方传来的妖灵之气,就惹得他体内的邪气开始躁动不已,但秦祁看着身旁那兴奋得连走路都开始有些蹦蹦跳跳的温余,最终还是将邪气给竭力压制住了。 俗话说,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就在秦祁担忧会有不怕死的妖灵冲出来袭击温余的时候,果然一出现了一个蠢蠢欲动的野猪精,在暗中窥视着圣儡温余的一举一动。 这野猪精,其实是被更生从别的地方给抓到这儿来的,他并不知道圣儡温余身后的秦祁,是万栖山里最可怖的存在。 “那儿!祁哥哥快看!那儿有只黑兔子!” 圣儡温余说完便追着那只野兔往树林深处跑去,秦祁紧张地跟上,生怕他一个不留意,温余就会被什么妖灵掳走。 “温余,你慢点!别追得太深!” 哪知圣儡温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追着野兔越跑越快,秦祁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如果温余再往里跑下去,就离那些妖灵的巢穴越来越近了! 到那时候,他如果要保护温余,就必须得消耗灵力,一旦消耗灵力,他就极有可能暴走! 想到这里,秦祁也顾不得再等下去,直接使用瞬移,拦在圣儡温余的前面。 “好了温余,不要再往里走了。” 圣儡温余急得眼睛都红了:“都怪你!野兔跟丢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漂亮的兔子。” 就在这个时候,秦祁突然感觉到有浓郁的妖气在靠近他们,那妖气瞬间勾起了秦祁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邪气! 秦祁急了,神智开始变得模糊,眼神也逐渐变得阴沉,他语气算得上是有些暴躁地对圣儡温余吼道:“我叫你不要再往里走,很危险!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圣儡温余吓得整个人一抖,缩着肩头,用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秦祁:“你……” 暖心番外小剧场 经过一番商定,无忧他们决定给弟子们一个惊喜。 也不能完全说是惊喜,对于方茗来说,可能就是惊吓了吧。 无忧想起了她曾经的主子苏白,也就是礼琛的小姨母玉裘上仙,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她请来的,只是无忧还不知道,主子究竟想不想要和家人团聚。 按照玉桑上神之前对无忧所说的,玉裘上仙与对玉桑上神之间,应当是没有芥蒂的,所以无忧便壮着胆子,将玉裘上仙的下落告知给了玉桑上神。 玉桑听罢惊喜不已,抓着无忧的手,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好闺女!我这就去鹫鸣山里去请她!” 礼光也迎上前来,说他就和玉桑一起去,顺便给无忧和礼琛多留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无忧正绯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唐老爷子竟也识趣得很:“我饿了,我去厨房吃晌午饭了。” “爷爷!我送您?” 哪知唐老爷子果断地摆手决绝:“爷爷还没老眼昏花呢,走过两次的路,记得的!” 玉桑幻化出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递给他:“老爷子,外边日头大,撑这伞会凉快些。” 唐老爷子接过细细一看,好喂,这游戏世界里还有太阳伞呐,还真是人性化得很,他感激地道了声谢,就步伐稳健地走出了房门。 看得玉桑和礼光也一阵困惑,这老爷子分明已经病得很重了,怎么这身子骨看上去这般硬朗? “那我们也先走了。” 长辈们都跑了个干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无忧和礼琛两个即将要成婚的晚辈。 “哈哈哈......”无忧有些不自在地干笑着:“都走了。” 礼琛端坐在茶塌之上,没有说话,只是用好奇地眼神一直盯着无忧看,就好似想从她脸上看出个什么来。 无忧被看得实在是有些紧张,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何仙君一直盯着我看?” 没想到礼琛倒是微微蹙眉反问她:“在我失忆之前,你是习惯唤我师兄还是仙君?” “呃......”这个问题倒是把无忧给难到了,如何唤他,那都是随她的心情而定,什么师兄礼琛仙君阿琛都唤过,但好像次数最多的,就是仙君了。 “仙君吧,嗯,我唤你作仙君的时候会比较多。” 礼琛点点头,又接着问:“那我唤作你什么?” 无忧怔了怔,鼻子有些酸。 忧儿,我的忧儿,我的好忧儿。 “你唤我......忧儿。” 救命啊!好羞耻啊! 无忧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忧儿这两个字会从自己的口中给说出来! 礼琛好似也被这肉麻的称呼给吓到了,只见他有些忍俊不禁地尝试着唤道:“忧儿......” 【嘶......真他娘的酸死了。来自作者君的吐槽!】 早就习以为常的无忧倒是欢喜得很:“嘻嘻,我在呢。” 本以为礼琛会因此而感觉到尴尬,气氛会冷下来,哪知礼琛又接着抛出了第三个送命题:“那忧儿今后是喜欢听我唤你夫人,还是忧儿呢?” 此时此刻的无忧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礼琛那极会说肉麻情话的技能,是天生的,跟他看了多少戏文没有半点关系! 看看!这礼琛记忆都被清除了个干净,可随随便便一句话,还是能轻易掳获姑娘家的芳心。 涨红了一张脸的无忧假意随性地摆摆手:“随、随便吧,你高兴叫我什么就叫什么。” “好。”好奇宝宝礼琛顿了顿,又问道:“忧儿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嗯?” 只见他拍了拍茶塌,示意无忧坐到他的身边去! ??? 怎么感觉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一般?她也失忆了不成? 眼下也顾不得再细想,因为紧张所以四肢略微有些僵硬的无忧,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顺从地坐在礼琛的身侧,哪知她屁股刚落下,就感觉头顶上的发冠被摘了下来。 满头青丝垂顺地飘落下来,无忧一头雾水地看向身边近在咫尺的始作俑者,却被他那双充满了痴迷的眼眸给牢牢抓住了视线,再挪不开。 那一瞬间,无忧感觉像是回到了礼琛失忆前,每当自己散下头发的时候,礼琛都会用这样的神色看着她。 气氛凝固,再升温,将两个人的呼吸都打乱了。 礼琛痴痴地对无忧说道:“忧儿这样,很美。” ...... 怎么办,无忧现在又想要把她那张通红滚烫的脸藏进礼琛的衣襟里。 “你......”感觉自己现在紧张得开始口干舌燥了起来,无忧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将目光从礼琛的唇上挪开:“你骗我过来,就是想摘我的玉冠?” 礼琛觉得冤枉,赶紧出声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忧儿坐在我的身边,也是真的想看一看你究竟长什么模样,想要牢牢记下来......” “我不想再一次将你给忘了,忧儿一定会很难过。” 感觉到眼泪再一次狂飙出来的无忧慌忙捂住自己的脸,想要说些什么,但好像都如鲠在喉,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我会努力把我们的过去都想起来的。” 虽然说无忧没有在他的跟前表露出难过的样子,但礼琛明白,她一定是怕自己困扰,所以都一直硬生生地憋着,他不想要看到无忧为了他这样克制自己。 礼琛伸出双手,将无忧拥入怀中,那一刻,他感觉心里那个空落落的大洞,瞬间就被填满了。 感受着无忧颤抖的肩头,礼琛柔声安慰道:“对不起,忧儿,是礼琛害你受苦了。” 无忧感觉自己的眼睛可能要瞎了,这一天天的究竟是为了些什么事在哭啊哭的,虽然说眼泪不值钱,她也忍不住,可是无忧觉得,这样的自己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自己。 如此想着,便打起精神抹干眼泪,控制住情绪从礼琛的怀里抬起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都马上要嫁给你了,还有什么苦不苦的?过去的想不起也没关系,重要的是眼下,是我们的将来。” 礼琛下意识地抬起手,最终轻柔地落在无忧的头顶,他一如既往般宠溺地笑着看她:“忧儿。” 无忧也跟着笑开了去,冲着礼琛比了比拳头:“你再忘了,我就揍你,不准你还手!” “成,忧儿若是不放心,我给你立个字据,可好?” 无忧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礼琛曾经送给她的那只神笔递到他的手中。 接下神笔的礼琛愣了愣:“这......没纸墨啊。” 无忧噗哧笑出了声来,想起当初礼琛将这笔递给她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回答的,只见她抓住礼琛的手,和他一起在空中写出礼琛的名字,无忧将下巴放在礼琛的肩头,柔声说道:“大兄弟,无需纸墨。” !!! 她她她她......竟然还这样称呼自己? 苏幕遮1 “今日,是立夏了呢,难怪这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只见得阁楼上立着一抹娇倩的身影,喃喃自语后,又垂下头认真看起手中的《黄帝内经》,微风撩起她发簪上的白羽轻轻摇晃,衬得她被阳光晒得透红的脸蛋更加惹人垂怜。 “小姐今日可是心情不好,又来了这藏书阁?” 丫鬟找遍了整个太医府不见她家小姐的人影,想着她定是在这儿,一路小跑而来,果然不出所料,她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担忧地问道。 念音摇摇头,笑着说:“我只是看今儿个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 “若又是受了大小姐,二小姐的欺负,可别又再自己一个人忍着,老爷那么疼你……” “好啦,桃儿,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姐姐们再过分也不就是跟我耍耍性子,嘴上占点便宜,无妨。”念音轻轻皱眉,柔声打断桃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阿爹平日里在宫里治病救人,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回到府里还要面对这些琐事,岂不头疼?”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念音的耳朵里还是回响起了姐姐们那些刁难又伤人的话,眉目里不由得透出些许无奈。 “我的好小姐,你这般体贴孝顺,哪家公子娶了你,可真是好福分。”桃儿打小就跟着念音,小姐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只看一眼便能明了她的心思,知道自己提错了茬儿,机灵地转移了话题。 “桃儿,你可是在取笑我?”念音又羞又恼,又不想被桃儿看出,板起脸作势要拿竹简打她,却连耳根都红了。 “奴婢不敢,桃儿只是想来告诉小姐,辅国大将军后日寿宴,邀请了全城的王亲贵族,每户家中未出阁的姑娘也都收到了请柬,小姐也不例外,明眼人都能瞧出这大将军的用意,这明摆了是要挑媳妇儿呢,听闻将军府里大公子身手了得,俊朗神武,还未及弱冠便被圣上封了定远将军,为人也是谦逊有礼,小姐若是能嫁入将军府,定能扬眉吐气,再不受人欺压。” 桃儿心下替念音打了一副好算盘,想着自家小姐那样貌在城中是出了名的好看,人品更是好的没话说,琴棋书画也都能拿得出手,眼下这般好的翻身机会,定要让大小姐跟二小姐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后悔。 “大公子我是不感兴趣的。”念音看向阁楼不远处的水榭,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波光粼粼,霎时映衬着她的眼眸,似藏了星辰一般,桃儿正想开口劝说,只听得她接着道:“可我听闻将军府中的二小姐,刚过破瓜,便跟着大将军一同前往边塞抗敌,立下战功,封了游骑,举国上下,有哪个将军,是同我一样的女儿身?这样的奇人,我倒还真想瞧上一眼。” “那奴婢这便去替小姐置办礼服!桃儿告退!” 桃儿心想,只要小姐愿意赴宴,那她定能把念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艳压群芳,如此一来,小姐也能瞧上定远将军,这一来二去的,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也是一段佳话。 “这丫头...”念音望着桃儿雀跃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到底还是桃儿不懂这官场上的规矩,自己不过是太医府中一个小小的庶出之辈,有嫡出的大姐二姐压着,哪儿还轮得到自己什么机会,长得好看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副皮囊,终究还是敌不过一个好家世。 只是那众人口中胆识过人,爱打抱不平的二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将军府。 这般热闹的场合,还真让向来喜静的念音有些不适应,大堂里弥漫着的酒肉气息,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是喜欢藏书阁里竹简的气息,和药园里阿爹晒的草药味。”念音默默想着,起身想找个清静之地喘口气,走着走着,竟不知自己晃到了哪里,只是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抬起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似花园的地方,眼前有座石桥,下边淌着清澈见底的溪水,站在桥上,正好瞧见藏在荡漾的水草下嬉戏的锦鲤,好不快活。 念音正瞧着出神,听见一阵说笑声,循声望去,竟是她那两个姐姐,扭头装作没有发觉的模样,心下纠结着是躲还是迎上去,真是好不凑巧。 “真巧啊三妹,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了?” “是啊,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又来了...真是令人头疼,她们两姐妹总爱一唱一和地用言辞来羞辱自己,意义何在。 “妹妹只是出来透气的,姐姐们不在宴会上同别家小姐好好聊聊,也跑来这人烟稀少之地作甚?” 念音这句话也是正好一针见血地刺中了她们两姐妹的痛处,本想着趁这次宴会,多结识一些权贵,奈何别人压根儿不爱搭理,聊的话题自个儿也插不上什么嘴,姐妹俩自觉没趣,便想着在府中晃悠一圈,运气好的话,还能见上定远将军一面。 “我们想去哪儿?用得了你来管?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娘不过是个粗野村妇,你就别学你娘作什么攀高枝儿的白日梦了,怕是跟你娘落得个一样的下场,有福没命享,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山里种地!我要是你啊,还真没脸来这儿丢人。” 念音气得说不出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面目可憎的大姐,和在一旁讥笑的二姐。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念音跟前,念音看着眼前高挺的背影傻了眼,又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参天大树,这位公子?咦...不对,是小姐,定是从那树上飞下来的吧? “我说,你是哪家小姐,说话这么难听?”眼前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许怒气。 念音在心下揣测,此人莫非就是将军府中的二小姐? “唐...你可是二小姐游骑将军?”二姐惊得捂住了嘴,慌忙拉过大姐给唐舒行礼。 “正是。”唐舒抱臂神色高傲地看着眼前两个虚有其表的女子,语气中丝毫不掩厌恶:“方才不是挺能说吗?欺软怕硬?怎么,跟我说话头都不敢抬了?” “你教训自家妹妹,我是没什么权力干涉,但是你方才那番言论,我不认同。”唐舒转头看了一眼念音,杏眼樱唇,梳着双垂髻,温婉清丽,着粉紫刺绣对襟儒裙,手挽缀花白烟纱,坐时衣带萦纤草,形即裙裾扫落梅,像极了天宫里的仙娥。 这等姿色,怕是只有城中百姓赞誉的太医之女余念音最为符合。 唐舒这一眼,恰好与念音的视线撞上,她的眉眼间充满了念音所憧憬的自信与洒脱,薄唇微扬,笑容像是正午时的太阳,温暖,夺目,念音只觉这一眼,有种一阵莫名的触动,像是有只猫儿在挠着心房,竟突然羞红了脸,垂下头避开唐舒那大胆的打量。 妙啊,这传闻中的唐舒,竟是个比公子哥更英俊的女子。 “没猜错的话,你们三姐妹是余太医家的千金吧?你...还有你。”唐舒拿着手中的笛子,指了指那两姐妹:“在我看来,即便是嫡出,论样貌,人品,和修养,及不上念音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 话音刚落,念音都不敢抬头再看两个姐姐的脸色,光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一向在自己跟前嚣张跋扈的大姐挨训时的表情,估计脸都快绿了吧。 “你...!” “本官如何?嗯?你还敢指我?论官品,我在余太医之上,论家世,我好歹也是堂堂辅国将军的千金,你身为太医府的长女,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在教训别人之前,自个儿得学会做人,否则下次,这样的好戏被别人瞧了去,可不知道两位小姐往后还有脸顶着笑柄出门见人吗?你可别告诉我,像你这样的女子,还妄想嫁入咱这将军府!” 念音正想着唐舒这话是不是咄咄逼人了些,要不要打个圆场,只听得二姐站了出来:“将军教训得是,我和大姐出来透气有好一阵子,娘亲现在定是找的急了,就先行告退。” 说完便拉扯着满脸写着不甘的大姐疾步走了。 暗黑番外小剧场 我叫余婉仪,是太医府的嫡长女,我有两个妹妹,一个是我的孪生妹妹余敏仪,一个是阿爹后来娶的一个乡野村妇生下的小妹余念音。 小的时候,阿爹总是偏爱着小妹,常常抱着她玩儿,而对我和敏仪总是不冷不热,娘亲说,是因为念音的娘亲死了,所以阿爹总是要更怜惜念音一些,教我多让着点念音,莫要计较,阿爹同样是爱着我和敏仪的。 后来敏仪总跟我说,她觉得阿爹就是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尽着往念音房里送去,她不过就只是个庶出的卑贱丫头,凭什么就能霸占阿爹的关注? 久而久之,敏仪便开始明里暗里欺负念音,还总说些难听的话叫她难堪,我便跟着敏仪一起欺负念音出气,在我眼里,她就是抢走阿爹对我和敏仪的爱的坏胚子!我看见她就烦! 每次被我和敏仪欺负了,她也不吭声,一副懦弱的模样,我心下越发瞧不起她,就知道装可怜!好让阿爹可怜她!讨厌我们! 虽说我和敏仪是孪生姐妹,但我与她的关系也并不是特别好,我们只有在一起欺负念音的时候才会一唱一和相互配合,而其实,我非常讨厌敏仪的性格,她什么都要和我抢,什么都必须要和我一样,还不止一次质问我说凭什么我比她先落地就霸占了身为嫡长女的所有好处。 我跟她不止一次因为争抢东西而大打出手,她认为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她,但我并不想让,吵不过了,我就动手挠她!她打不过我的时候,立马就会求饶,我就放过她了。 但如果她占了上风,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这时就需要娘亲出马才能阻止我们,我就与她跪在房里,听娘亲说教,都是些自家姐妹要相亲相爱互相忍让的大道理,虽说听腻味了,但我还是要认她这个妹妹的,所以极少数时间,我们之间也还算是和谐。 十四岁那年,我和敏仪偷跑出府到街上玩,在路上被几个地痞流氓缠住,当时幸亏有一位英俊非凡的公子路过出手相救,揍得那几个坏人落荒而逃,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公子是将军府里的大少爷唐玺,而我少女的第一次芳心便就此暗许给了他。 后来唐玺被圣上御封了定远将军,带兵出战,而我在皇城之中日夜祈祷他能凯旋而归,期待着能再次与他相遇,然后与他长相厮守,也为着他赶走了不少前来提亲的媒人,余敏仪她见我不嫁,她也不嫁,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许是她从小的坏习惯,爱学我。 十六岁那年,我发现德妃娘娘赏给我的碧玉手镯不见了,我大发雷霆,命人四处寻找,竟在余敏仪的房里搜了出来! 我以为是她偷走了,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还没下手她却一脚将身边的丫鬟踹倒在地上,骂着:“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说!你到底是受了谁人的指使要陷害于我?!” 我不知道余敏仪是真的遭人陷害还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总之余敏仪将那个不停喊着冤枉的丫鬟毒打了一顿,然后将她关进柴房,把她活活饿死以后将她的尸首扔到了荒野喂狼。 她还以这件事情在下人面前立威,说今后谁要是敢背叛她,这就是下场。 从那一刻起,我有些怕她,虽然从未显露出来,但我知道余敏仪不是什么善茬,她想用这件事情陷害余念音,但我清楚余念音那个软柿子是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我为了不让她起疑心,便表现出更加厌恶余念音的模样,变本加厉地欺辱余念音。 在我十七岁这年,我终于等来了机会,镇国将军的寿宴,邀请了全城的适婚女子,很明显他是想要替唐玺选妻。 我怀揣着希冀,盛装出席,哪知在筵席上没先遇见唐玺,倒是在同余敏仪一起欺负余念音的时候被唐玺的妹妹唐舒撞见了! 她对我颐指气使的模样令我极不痛快,我本想发火,却被余敏仪拉走了,她跟我说唐舒不是能得罪的人,我听了她的话,这才冷静下来。 回到筵席,我总算是如愿再次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唐玺,可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沮丧,又悔恨,心想着今日不该在唐舒面前那般无礼,许是他已经从唐舒口中得知了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所以讨厌我了吧。 回到太医府后,我将房里的物什都砸了个干净,发泄一通后,我绝望地想,反正唐玺也不知道我对他的情意,我就自己放下这漫长三年的单相思,也好过向他表明后被拒绝的好。 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唐舒竟来太医府告诉我,唐玺想要娶余敏仪为妻?!她凭什么?! 余敏仪这个坏胚子到底背着我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唐玺看上她?? 我气急攻心,直接扔下唐舒跑到余敏仪的房里,见她满脸得意地坐在镜子前梳妆,我拉起她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你这个坏胚子!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我争抢!连男人你都不放过吗?” 余敏仪摸着泛红的脸颊瞪着我,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余婉仪你是不是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唐舒都告诉我了!你一定是背着我耍手段勾引了唐玺!” “唐舒和余念音是一伙的!她这么巴巴地跑来告诉你,你难道不懂她的用意?” 我冷笑:“余敏仪,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吗?余念音是个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胆子来做这些事情?当年那个手镯的事情我早就把你看透了!什么余念音陷害你,为了离间我们?你就是找了个丫鬟帮你顶罪!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坏胚子!不配站在唐玺的身边!” 听到我提起这件事情,余敏仪的脸色都变了,她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在我面前装作姐妹情深的模样,露出在余念音面前高傲自大的嘴脸:“呵……我不配?你配吗?定远将军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真可怜啊我的姐姐,你等了他三年,盼了他三年,最后他要娶的人,是我啊!哈哈哈哈哈!” 我气得头疼,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歹毒的女人千刀万剐,恨只恨我手上没有刀,便揪着她的头发和她扭打了起来,直到娘亲赶来,我和她才罢了手。 这件事情以后,我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反省自己这些年因为自己的鲁莽和坏脾气所犯下的错事,如果我选择听娘亲的话容忍念音,阿爹一定会比如今更喜欢我,如果我不乱发大小姐脾气,在人前多收敛一些,也许唐玺不会讨厌我,甚至愿意和我接触。 而这一切,余敏仪她也有责任!我得不到的,她也别妄想得到!我绝不能容忍,她这样的坏胚子嫁给唐玺! 所以我在余敏仪的胭脂里下了毒,想要毁掉她容貌…… 可我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却看见她房里有个小厮鬼鬼祟祟的在往茶壶里倒东西! 待那个小厮拿着茶壶走后,我走进茶水间捡起小厮丢在地上的纸,取下头上的银钗一试,果然是剧毒! 等了一刻钟,我怀着好奇心去到余敏仪房里时,发现她被人绑在床上,手脚上都有伤,浑身都是血! 她的神色十分痛苦,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似乎在向我求救。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她并没有喝下,我想起她对我所做的种种,便拿起茶壶将有毒的茶水灌进了她的口中,她疯狂挣扎也无济于事,最终安静了下去,我颤抖着双手将茶壶放回茶桌,迅速逃离了她的房间! 最后…… 我是谁?我是一只蝴蝶,我会飞,飞得高高的,自由自在的,真好呀! 苏幕遮2 “哼,你二姐比大姐机灵,知道惹不起躲得起,她要是不拦着,我今儿个真想好好教训一下你那大姐,我看那宫里的公主和王爷家的郡主,也没嚣张成她那样,我唐舒打小最恨欺软怕硬之人,今后她若还敢这样,我替你撑腰!” 唐舒说着说着便习惯性地将手臂搭在念音的肩上,半个身子都快倚了上去。 念音眼里映着唐舒那张俊脸,下意识里还当她是个公子,见到唐舒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不轻,急急后退一步,唐舒一个趔趄,要不是有点功底,稳住了身形,不然就摔倒了。 “方才还未曾行礼,实有不妥,太医府余念音,见过将军。” 念音见自己突然的躲避差点陷唐舒于尴尬的处境,正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飞速运转,侧过身子规规矩矩朝唐舒行了个礼。 “嗯,我把你当成我在秋茨认识的一个姑娘,她不似咱们天国女子腼腆,平时和她亲热惯了,方才对念音姑娘有所冒犯,那唐舒便以今后见我都不必行礼的条件作为赔礼可好?” 念音只觉唐舒这想法离谱,急忙摇头说不妥,白羽和发带跟着她的小脑袋晃晃悠悠:“念音未曾生气,只是将军样貌实在是过于俊俏了些,念音...把将军看作是公子了。” “大胆!” 唐舒突然换了严肃的神色,声调提高,吓得念音身子一抖。 “我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你怎能把我比作公子?” 念音心想这唐舒性子为何这般古怪,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大发雷霆,赶紧低头欠着身子道歉:“是念音说错话了,还请将军切莫怪罪。” “那你以后不准再向我行礼,也不要再叫我劳什子将军,咱俩一般大小,你叫我唐舒,我叫你念音,呀,如此甚好,我先走了,下次再见时,记住叫我的名字。” 唐舒看着念音羽扇般的睫毛和粉嫩的脸颊,偷偷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过身心情甚好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一定会跟上来的,因为她迷路了啊! 唐舒可是从一开始,就在那大树上看着念音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个神情,都被我瞧了个仔细,当然也包括,第一次四目相对时,她羞红的脸和躲闪的美眸。 “将军...等等。” “你方才叫我什么?” 唐舒止步回头用略微不满的神色看向念音,两个人的视线再次相撞,这一眼看得唐舒喉间发痒,面色瞬间柔和了下来,再装不下去,上天是多厚爱念音才赐给了她这双眼睛,灵动得似会说情话一般,勾得人心痕痒。 “我……迷路了,唐舒可否带念音走一程,阿爹也定是在四处找我了。” “好。” 唐舒在心下暗道你用这般眼神望着我,我又怎舍得拒绝? 这一路唐舒刻意走得很慢,念音还是依旧跟在后边,不敢同她并肩走。 “我说,你们这些姑娘,步子都迈得这般小?我是害怕我走太快你会跟丢,又要回头寻你,所以走这么慢,是咱这将军府的道儿不够宽?” 唐舒实在是不耐烦了,伸手想抓过念音的手腕带着她走,但一想方才一亲近令念音难为情了,转而将她耳旁的发带缠在手指上轻轻牵引。 “欸?...” 念音担心唐舒再牵一些,发带就要被拉扯掉了,不得不往前迈了一步,侧过脑袋微微抬眸,正好能看到唐舒的下巴,再往上点,便是那个比方才绽放得更灿烂的笑容了。 怎么看,都有点得逞的味道呢。 宴会结束。 念音准备乘轿子离去的时候,见着了站在大门前送客的定远将军,也就是唐舒的大哥,确实是同桃儿说的一般俊朗神武,举手投足间也能看出此人的修养不凡,但不知为何,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心,倒是想再看唐舒一眼,好好道谢。 但她很清楚,哪怕自个儿现在将要说的话在心里道了千百回,再见着唐舒时,恐怕又是紧张得连头都不敢抬,怎能开得了这个口,怪只怪唐舒这人,同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如出一辙。 就像是注定一般,上天安排她来见着唐舒,定是再会发生什么,她有强烈的预感,犹如现在耳边隐隐约约所听到的笛声,她与唐舒之间,和这曲子一般,都还意犹未尽。 “小姐,你在笑什么呢?”桃儿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念音将视线从坐在墙头上吹笛的唐舒身上收回,对着桃儿轻轻摇头,却丝毫不收敛眼里的盈盈笑意,看得桃儿一头雾水。 定远将军和小姐现在这状态,根本不像有接触啊,估计连面都没见着,虽说今天的小姐美得不可方物,但今日来宴会的众多小姐中,也还真有好几个能与之媲美,只是类型不同罢了,谁知道定远将军喜欢什么样儿的呢? 真恨这将军府不让自己这等下人进去,小姐在里边遇到了什么好事会高兴成这样,自己快好奇死了! “今日大小姐和二小姐有为难你吗?我方才看到,她们俩臭着一张脸,不痛快得很。” “她们啊...今天被人好好教训了一顿,必然是不痛快了。” 念音想起大姐在唐舒那儿吃瘪的模样,心中一阵畅快,那些不好的情绪,都被抛之脑后了。 “嘻嘻,小姐你快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桃儿越发好奇了起来,难不成是哪家公子站出来替小姐出了头? “明日再告诉你,我乏了。” 念音打着呵欠用手撑着头闭上了眼,留轿帘外无奈的桃儿,只得闭上嘴放下帘子。 现在的情绪,要怎么向桃儿提起唐舒呢? 眼神就足以出卖自己的内心了吧?是害怕桃儿的机灵,觉察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三日后,太医府。 “小姐!小姐!” 念音在药园里,想着天快热了,摘些栀子和蒲公英给府中用来泡茶喝,有清凉解热的功效,正小心翼翼地摘着蒲公英,生怕动作大了那花朵便被风吹走,被桃儿突然一唤,惊得手一抖,那朵蒲公英就随着风破碎纷飞,落到她的发髻上,再飘向空中。 “何事这般慌张?” 念音拍了拍散落在衣裳上的花瓣,站起身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得桃儿身后跟着一抹白裳红裙的身影。 唐舒束着公子的发冠,朝自己柔和地笑着,绑着的红色发带被风吹得飘扬。 “将...唐舒。” 念音惊讶得张嘴想唤她的名字,却发现到嘴边却是细若蚊哼的声音。 “将军府中的游骑将军前来拜访了,小姐!” “我看到了,唐舒,请随我来,桃儿,去备茶。” “是。” 念音将唐舒带到了药园的会客厅,两个人就沉默对坐着,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觉得唐舒这次来访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幕遮3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好奇,今日我为何要来拜访你。”唐舒见她神色里透着些疑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是她听府中下人议论,说寿宴次日,听得大哥和爹爹谈论选妻一事,大哥说对余敏仪印象深刻,也就是念音的二姐,说是觉得这姑娘待人说话都彬彬有礼,模样也生的俏丽,敬重长辈,晚宴上也一直给娘亲夹菜,定是个孝顺的贤妻,那下人说看到散宴后太医府的大小姐余婉仪同大哥见面时眼含春色,若大哥真娶了余敏仪,她们两姐妹感情再好,也恐怕是要因此闹矛盾了,接着另一个丫鬟提到了念音,本来无心听墙角的唐舒听到这里,趴在房檐上,耳朵都竖了起来。 “你们懂什么呀,我与太医府里三小姐的丫鬟桃儿一向交好,我听桃儿说呀,那大小姐二小姐平日里可坏了,不仅对下人呼来喝去的,还变着法儿欺负她们家三小姐呢,那三小姐也挺惨的,娘亲不仅是个村女,还从小体质弱,为了生下三小姐把命都赔了,三小姐从小就被她们俩欺负,一开始余太医还会替三小姐出面教训她们,后来那三小姐长大了,心疼余太医在宫里治病太累,受了委屈也一个人忍着,哎...要我说啊,那两姐妹其中任何一个嫁进咱们将军府,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三小姐,城中一逢严冬,都是她和余太医一同在城门口施药布衣,我虽然没见过,但听那些百姓传赞,是个温婉心善的大仙女儿,你说这么好的小姐,大公子怎么就没看上呢?哎呀,真羡慕你们能在晚宴上伺候,我就只能一直围着灶台转悠...” “哇!!...”唐舒只觉听得差不多了,是该现身了,翻身跳下房檐朝那群叽叽喳喳说得正起劲的丫鬟们做了个鬼脸,吓得个个花容失色地大叫。 “嘘...别吵着我娘亲了!” “二、二小姐,您是什么时候...” 那丫鬟的表情,是想问唐舒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墙角的,唐舒怕被她们私下笑话,正色应着:“我在房檐上好好地晒着太阳,你们就过来啦,行啊,几个小丫头比我还关心我大哥找谁做我嫂子的事儿。” “您都听到了呀...” 唐舒看着她们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忍不住想笑,实在快憋不住了,转身留给她们一个背影,晃着手中的笛子:“其实我也中意太医府三小姐,但我可不想她做我嫂子,走啦。” 留下那几个丫鬟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唐舒就大摇大摆地进了离将军府不远太医府。 “嗯!但是唐舒能来看我,我很荣幸,也很高兴。” “有多高兴?” 念音被唐舒突然的追问噎住了,这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明知道这是客套话...虽然是有那么一点激动,能再次看到她。 “哈哈,不捉弄你了,我来找你说正经事儿。” “嗯?” 唐舒接过桃儿递来的茶杯,用眼神示意念音让桃儿退下,念音心领神会,让桃儿去整理自己方才采来的栀子与蒲公英。 “什么事这般神秘?” “我跟你说啊,我大哥...看上你二姐了。” 念音听完,皱起眉头,疑惑地开口:“你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事?可这与念音,并没有多大关系呀。” “那关系...可就大了!我准备啊,把这事儿告诉她们,她们俩要是因为这个翻脸,那平日里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这样一来,替你转移了注意力,你在太医府中的日子,也能好一些。” 念音看着唐舒正经的神色,只觉好笑,但同时又感到心里暖暖的,唐舒这人真是热心肠,这般替自己考虑,城中女侠的称谓,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如此一来,念音又欠唐舒一个人情了?”念音笑着看向唐舒:“多谢唐女侠一再出手相助,替我想出这般妙计。” 唐舒看着念音的笑靥,只觉心跳加快,挪不开眼。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人儿呢?比龟兹国的公主还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心都快被甜化了。 唐舒是个很明智的人,她并没有莽撞地直接将这件事告诉给余婉仪和余敏仪,而是同念音商量之后,取得了她的认可,才开始着手此事。 她虽随性,但也谨慎,哪怕是亲眼见到念音与那两姐妹不和,亲耳听到丫鬟们议论纷纷,她也还是考虑了做完这事的后果,毕竟她不够了解余婉仪和余敏仪,万一两人是真的姐妹情深,大哥真娶了余敏仪,帮衬着余婉仪,两人到时候再想加害念音,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了,就算自己能替念音出头,但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毕竟自己身为将军,还有一大群的士兵等着自己去调教。 所幸她在桃儿口中所了解到的是,这两姐妹,曾不止一次为争抢圣上赏赐的珍宝争得面红耳赤仪态尽失。 仅仅是一物件儿都能闹成这样,更别说她的宝贝大哥了,于是唐舒放开了手去挑拨,得到了最满意的结果,余婉仪黑着脸到余敏仪的房里大闹,等唐舒她晃悠悠赶到时,两人已经扭打了起来,唐舒要不是力气大拉着了点儿,余敏仪得被她大姐抓破了相。 “游骑将军,婉仪那日确实是失礼了,我下来立马去跟三妹赔个不是,您能不能替我在定远将军前说说好话,我虽然,嘴巴坏,为人也是嚣张了点,那些下人,以讹传讹,说我那些不好听的话,是夸张了些,最重要的是这些我都可以改!可余敏仪她心机深重,虚伪至极,平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阴着坏,娶不得呀!” “成,我找你们家三妹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唐舒也不想跟这种人多作纠缠,敷衍着答应下就走了。 这余婉仪,不仅坏,而且蠢,平日嚣张跋扈,尖酸刻薄,这是修养问题,出口伤人,而且还是针对自家姐妹,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将余敏仪心机深重的事情卖给了自己?至于蠢嘛,就她这段话,就完全暴露了她的愚昧无知。 念音得知结果后,只是摇摇头,淡淡地说:“我也不奢望她们今后能真心待我好,只求能安稳地过完这段日子,唐舒也定是不会希望定远将军真娶了我二姐罢?所以该来的还是会来。” 唐舒望着念音,没有说话,她铁定是不会让大哥娶余敏仪这样一个毒蛇的,正如余婉仪所说,她比她可怕了不知道多少,这的确不是长远之计,要想念音真的过好这一生,只能是离开太医府,彻底摆脱这两姐妹。 苏幕遮4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让大哥知道念音的存在,她太了解自家大哥的喜好了,而念音这样的姑娘,正是他所想要的,可是不知为何,唐舒有个荒唐的念头,就是将念音藏起来,让这个世间,只得她一人能见着她的美好。 接下来的日子,念音算是过的悠然自得,大姐二姐互相刁难,无暇顾及自己,虽然难有碰面的时候,免不得看点脸色,但耳根子是清静了许多,只是好景不长,余敏仪再次来找了她麻烦。 “我本以为三妹是个老实人,玩儿起招来,可是比我还狠。” “你想说什么?” “你让唐舒把定远将军看上我的事情告诉给余婉仪,我们俩反目成仇,无暇顾及你的结果就正中你的下怀,不是吗?余婉仪那个蠢货,我同她说,她不信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打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若真是姐妹情深,还能怪得了别人挑拨?”念音语速不缓不急,正视着余敏仪的脸:“我就等着你嫁入将军府那天,看看你能在那儿装得了多久?” “你!”余敏仪气急败坏,抡起巴掌欲要扇念音,被念音一手拦下,一向柔弱沉默的念音突如其来的反抗令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打我?你不知道我现在有游骑将军撑腰吗?你今日有本事打,我便要你这一辈子都进不了将军府的门。” “呵...路还长着呢,唐舒早晚要上战场的,生死不过气数,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余敏仪说完甩开念音的手,气势汹汹地走了,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念音才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发抖。 她想,是啊,是该学着强势起来了,毕竟唐舒,保护不了自己一辈子。 夜里,念音正准备就寝,却听到窗台外传来清脆都敲击声,她脑海里霎时映出唐舒的眉眼,震惊之下,系好刚解开的衣带,手忙脚乱地跑到窗前,只看到月色下那抹坐在院墙上吹笛的红色身影,念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咯噔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从胸口蔓延开来,散播到四肢百骸,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来调节情绪,感觉心中绽放出了炽热又耀目的焰火。 唐舒看到她,面露有些腼腆的笑容。 “我就是...想带你出去玩儿。” “不行啊,被大夫人知道了,我会挨罚的!”念音紧张得直摆手,她除了同阿爹和受邀的时候能出府,别的时候,都是被禁足的,大夫人说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在外边抛头露面。 “想带你去看个地方,今夜特别美,不知道什么日子,好多姑娘放了一湖的花灯,我在树上看着,像星辰,就想起你了。”唐舒盯着念音的眼睛,很想告诉她,因为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美,但她说不出口,她害怕念音,觉察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我们这样出去,是会被人看见的。”念音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得心动起来,自己还从未见过呢,一湖的花灯,是什么景色,是好似,方才心里的那幅画吗。 “跟我来,不会被发现的。”唐舒自信地朝念音伸出手,念音望着她,只觉莫名地安心,也就抓住了那只手。 唐舒害怕用力将念音拉出,会伤了她的胳膊,胆子一大,将笛子别在腰上,两只手一齐发力,将念音小心地抱了出来,还没等念音惊呼,就迈着轻功带着念音翻过一道又一道院墙,吓得念音不敢睁眼,双手紧紧抓住唐舒的衣襟。 “出来啦!”唐舒望着怀里受惊不小的念音,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好...好可怕。”念音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觉唐舒还搂着自己,骤然觉得体温上升,烧得脸都红了。 “我会不会,有些沉。” 唐舒摇头:“在边塞时,日日穿着沉重的盔甲练功上战场,你才几两肉啊,只是抱着你,我跳不了太高,只能上树,若是我自己,能飞上房檐,要出来就更快了!” “那个...我先下来。”念音略微挣扎了一下,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唐舒胸前,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之后,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藏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唐舒脸红了。 “我其实,一直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念音想着,如果自己继续沉默,气氛会变得更加尴尬,于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此话怎讲?” “活的自信洒脱,也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 唐舒歪着头接过念音仰慕的眼神,良久,叹了一口气。 “说来话长,为了不错过花灯,咱们边走边说。” 念音乖乖点头说好。 “我娘亲,希望我和念音一样,好好当个姑娘家,相夫教子,可我打小就想成为爹爹和哥哥那样的大英雄,惩恶扬善,我那时经常偷瞧爹爹教哥哥练武,有一次,还差点儿被哥哥斩断的树枝划破了脸,被发现之后,我爹不让我再出房门,我就只好绝食,爹娘犟不过我,暂时答应了,虽然娘亲还是反对,但爹爹说我一定吃不下那个苦,估计没两天就嚷嚷着要放弃了,就随我去。”唐舒至今都对那时所忍耐的苦楚记忆犹新,所以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练功是真的很苦,我不止一次想要罢了,但性子太倔,不想被爹娘和大哥笑话,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你可曾知道我为何被圣上看重,破例赐封为将军的?” 念音震惊地说不出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唐舒能攀到今天这个高度,绝对不是因为沾了辅国大将军的光,试想哪个爹娘,会忍心让自家闺女进军营被风吹日晒,上战场直面刀剑无眼?可纵使她想象之中唐舒经历过的万般艰苦都不及此时此刻在唐舒眼里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万分之一。 “那次征战,我是偷偷混进军队里的,在战场上,尸横遍野,我甚至看到了平日里同我一齐操练的兄弟们,浑身是伤都还要拼命杀敌,最后一个个地倒下,那一幕真的,深深地刺激了我,也忘记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丢掉头盔杀红了眼,直奔领兵的大将而去……念音,你不该羡慕我,那样的场景,我愿你此生都不会见到。” 苏幕遮5 念音望着唐舒泛红的眼眶,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这一抓,令沉浸在回忆中的唐舒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沉重了,念音这么善良的女子,听了定也不好受吧。 于是唐舒转而换作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可能是我这般单刀直入帅气十足太惹眼了,我爹爹一看这般英雄豪杰就知道定是咱们唐家的人,于是呀,我被发现了,气得他眉毛都快飞起来了!我大哥策着战马赶来支援我,不过我可不想风头被他抢了去,所以我趁大哥替我挡了火力,踩着我哥的肩膀,飞身而跃,一剑取了那大将的人头,不过……” 念音听得正入迷,只觉听唐舒讲她的经历,就跟说书一般,十足地富有传奇色彩,令她时而低笑,时而皱眉,如临其境。 所以当唐舒看着一脸痴迷的她开始想要卖起关子的时候,念音的好奇快从被月色照得莹亮的眸子里溢出来了。 “不过怎么了?” “不知道谁一矛刺中了我的腹部,痛的我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了,幸好大哥将我救下,不然你就见不着我啦!我娘亲知道这事,急得都晕倒了,后来我知道了,还挺内疚的,觉得对不起我娘亲。” 念音听到这里,担忧得皱紧了眉头,她不敢想那得有多痛,也十分能体会大将军和夫人的心疼,哪怕是唐舒如今好好地活着,可谁又不是爹娘的心头肉呢? “那你的伤,现在都好了吗?” 唐舒听完,在念音跟前转了个圈,模样意外有些可爱:“已经痊愈啦,这战打完以后,圣上急召爹爹和大哥回皇城,但是爹爹又担心我受了重伤,不能舟车劳顿,就留下我大哥陪我在秋茨国养伤,圣上赏赐我爹爹时追问我大哥的下落,爹爹不敢欺君,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本以为圣上会发怒说我胡闹,没想到把我和大哥夸到天上去了,还赏了我和大哥一人一个小将军来当,念音,我觉得这趟我没白去,哈哈!” 念音看着唐舒的率真的笑容,有些忍俊不禁,她难以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心疼,仰慕,想和她做最好的朋友,想彼此间更加亲近,想一直,一直跟她待在一起。 她很喜欢这样的愉快与放松,这是唐舒给她带来的,前所未有,比同桃儿,同阿爹,在一块儿更舒服。 “那唐舒你跟我说说秋茨国是什么样的呀?你上回跟我提起秋茨国的姑娘,说她们不似咱们天朝女子腼腆,那她们,是如何?” “秋茨的姑娘,都很热情,而且秋茨国的人都同咱们长得不一样,鼻梁高高的,浓眉大眼,肤色瞳色发色都比咱们浅,我形容不出是什么色,虽然一开始并不是很习惯,但慢慢觉得还是很好看!秋茨国的公主人可好了,还教我梳辫子,你看,就是我额发上这样的。” 说罢唐舒便屈膝给念音看她额发上的辫子,念音凑着月色,踮起脚细细瞧了个清楚。 “真好看,唐舒改日方便的话,也能教教我吗?” “成,跟你这一说啊,我还真想再去秋茨玩儿一趟,上次爹娘催得急,没等得了苏幕遮。” “苏幕遮是何?” 提到苏幕遮,唐舒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脸兴奋地跟念音解释:“是秋茨国的一个节庆日,为的是祈求冬日天降大雪,来年雨水充沛才能更好地农作,龟兹国公主告诉我,苏幕遮很盛大,举国上下都会戴着面具狂欢,街上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舞会!” 念音看着提到苏幕遮就眉飞色舞的唐舒,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失落,但又不想扫了唐舒的兴致,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真好啊,我也好想,去龟兹国,去苏幕遮,同你一起,可是这样的我,又如何能撇下一切世俗,远走高飞呢。 “念音,我们就要到了,你看到了吗?”唐舒拉起念音的手不急不缓地小跑起来。 听到唐舒的声音,念音抬头望向她手指向的方向,只看得湖水上点点火光,她们越靠近,那些火光就越发红亮,直到念音与唐舒的脸,被那湖水之上的火光映衬出绯色。 “好美……”念音被这样的美妙景色所感动,如若不是人生之中遇见了唐舒,她又怎会看到如此美好难忘的光景,会从何得知秋茨国的苏幕遮? 以往她的世界里,只有书,药,和大姐二姐无止境的羞辱,她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个甘于安稳无欲无求的人,她这一生,有可能就这样平凡又乏味地过了,哪能想到,与唐舒结识以后,她才惊觉,这世界不止只有书与药,她也是个贪婪并向往未知的有欲望的人。 只是她到如今才反应过来,打她听说起唐舒这个人并渴望能和她一样那一刻开始,最真实的她就已经要破茧而出了。 “我带你到树上看,你可要将我抱稳了,那颗老大树,有些高,可别摔了。” “好,我相信唐舒。”念音抬头冲唐舒柔和地笑,看得她脑子一热,低头鬼使神差一口亲在念音的脸上。 念音又惊又羞,摸着脸瞪着笑的满脸得逞的唐舒不知道能说什么。 虽然唐舒也是姑娘,但这样的举动,还是很奇怪啊! “你别生气,在秋茨国,女子之间都是这样表达情谊的!” 唐舒意识到自己的突然与失礼,想赔不是,但又贪恋亲吻念音时的甜蜜,怕今后便没得香贪,于是一脸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还有这等事?”念音将信将疑地盯着唐舒的眼睛,企图找出她是否是胡诌的痕迹,但奈何被正在重重点头以示千真万确的唐舒迷惑了,也只好自己偷偷别扭地害着羞。 骗你的。 带念音上树时,唐舒偷偷望了怀里单纯的念音一眼,和着清冷的月色与热情的灯火,万般柔情涌上了心头。 “有没有感觉,不枉此行?”“嗯!被大夫人罚都值了,唐舒,谢谢你。” “乌鸦嘴,跟我客气什么呢?改日我去找你们家大夫人,要你教我医术,以备不时之需,以后你就能大摇大摆地出府同我一起游玩儿啦!” 念音只觉心中也燃起了一盏灯火,温暖到骨子里,这灯是唐舒点的,她已经受了唐舒太多的好,哪怕道谢万般,也是微不足道的,那不如,就不说了吧。 “念音,我瞧那些姑娘,放了花灯都要许个愿望,要不咱们也试试?” “好啊!” “那你……准备许什么愿?” “我才不告诉你呢,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唐舒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再次搂住念音,带着她飞下大树。 我啊,想和唐舒,一起去苏幕遮。 苏幕遮6 唐舒将念音送回太医府之后,回到将军府久久不能成眠。 满脑子都是念音,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她皱起的眉头,她的一撇一笑。 其实,在跟念音提起秋茨国公主的时候,她有件事情未曾告诉她。 她急着离开秋茨,并不是因为爹娘催的急,而是秋茨国的公主,同唐舒坦白了她对自己的的情意。 那也是唐舒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女人不是只能喜欢男人,男人,也并非只能喜欢女人,两个姑娘,也是可以相爱的,唐舒能够理解,并正视这样的情感,但她并没有接受。 秋茨国的公主,对于唐舒来说,仅仅是好友知己,唐舒对她并无其它情意,所以她拒绝,并逃避了。 可当她看到念音的第一眼,那种前所未有的触动,就让她慌了神。 她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一天,会变得和秋茨国的公主一样,对女子产生爱意,于是她去同念音接触,去一步一步证实。 得到的结果,令唐舒震惊却又黯然,自己对于念音来说,算什么呢? 她所羡慕的女侠?帮过她几次的恩人?最好的答案可能也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可唐舒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一直一直保护念音,想要一个人霸占念音的美好,想要跟她朝夕相对,想要带她去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逗她开心,想要念音只对她一个人绽放出那般好看的笑容,她最想要的,是向念音坦白自己,并且能够被她接受。 但唐舒眼下能想到的,只是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念音会同自己逃避秋茨国公主那样,永不再见她。 这几日,唐舒本想着不再去找念音,不相见就不会念。 岂料她对念音的爱慕已经到了不能自控的地步,又加上念音在太医府的处境迟早岌岌可危,去找念音的决定,成了似要豁上一切般,令她再三思量的结果。 唐舒并不知道的是,她未曾再出现的这近十日,让念音着实黯然神伤了许久,甚至冒出了想要偷跑去将军府找唐舒的念头,可总是抓不住机会。 桃儿觉察出了念音的异样,问她是不是有了意中人,整日魂不守舍,还总一个人偷偷抹眼泪,还让念音告诉自己那个负心汉是谁,嚷嚷着要带上府中的奴才一同去给套上麻袋揍上一顿,好替念音出气。 念音只觉哭笑不得,唐舒这等身手,怕是那些奴才人都没挨着,反倒是被唐舒揍得满地打滚。 她朝桃儿摆摆手,示意她想一个人呆着,桃儿担忧得不行,怕她一个人难受,把自己闷坏了,可又犟不过念音,只好退到藏书阁楼下候着,正费解小姐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回过神时便看到两个丫鬟带着游骑将军往这边走来。 桃儿赶紧起身拍去衣裳上的灰尘,稳稳地行礼:“奴婢见过将军。” “免礼,桃儿,念音是否在此?” “将军楼上请,小姐这几日心情很不好,还望将军宽慰一二。” “可是又受了那两姐妹的欺负?”唐舒听见桃儿这般说,心底涌起了浓厚的自责。 却见得桃儿摇头,略带为难地开口:“小姐可能,有了意中人,但怎么也不肯同奴婢说。” 听到这番话,唐舒心下一惊,停下了脚步,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将军?” “桃儿你先退下,我自己上去寻她。” “是。” 桃儿走后,唐舒思索了良久,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此时此刻她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做这个决定。 唐舒再次站在念音眼前时,念音觉得这恍若是自己的梦境。 “我(你)...”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唐舒望着念音的眼睛,还是宛若星辰一般美,但她又怎能看不到,那星辰中飘渺着的云雾。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念音对自己有了遮掩? 很长的一段沉默以后,唐舒先开了口:“念音,我有话想跟你说。” 念音垂着眼帘没有再看唐舒,不安地把玩着手中的纨扇,还未敢点头,眼泪竟潸然而下,这样的反应令唐舒慌了神,顿时手足无措,也忘了自己整理好的措辞,抓着衣袖就去替念音擦拭眼泪,心疼不已。 “对不起,念音对不起,我不该躲你,你不要哭。” 念音抓住唐舒的手,隐忍着难过轻声说道:“唐舒若是不想再见我,念音是不会勉强的。” “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太想见你,想你时刻都在我身边。”当唐舒说出这句话以后,她便清楚,一旦让念音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无论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都是自己必须要去接受的,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念音你明白吗?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接,我怕吓着你,总而言之,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唐舒这一生,都将要追随你,而你身边,和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所以念音,你愿意吗?” 唐舒认真的神色映在念音的震惊的瞳孔里,沉默漫长至唐舒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慌乱与失落。 “果然啊,我还是吓着你了,这样的我...会令你厌恶吗?你若不愿意,我也希望,你不要躲着我,能留我在你身边也好。” “不要说这般话,唐舒。”回过神的念音垂下眼帘不敢再与唐舒对视,脸上浮起的红晕染上了耳根,似是被那夜湖中的灯火映衬出的一般。 “念音同唐舒一样,也有如此想法,我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如此看来......” “如此看来,咱们两个奇怪的人相遇,是注定的!”唐舒听得念音的回应,又惊又喜,兴奋之下,搂住念音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羞得念音捂住被亲的脸颊一声惊呼,脸更红了。 “唐舒上次是骗我的吧?” “什么?”沉浸在喜悦中的唐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念音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 “就是在秋茨国,这是表达情谊的礼节。” 念音一说,唐舒才明白过来,但心里冒出一个调皮的念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摇头说不是。 “那唐舒在秋茨,也这样待过其它女子么?或者是...” “所以,我的念音如此是吃醋了吗?”唐舒看着怀里别扭的还红着脸的人儿,宠溺地捏了捏念音的脸,解释说:“是骗你的,我若是在秋茨对别的姑娘做此事,恐怕会被当成失心疯给抓起来。” 念音知道自己又被唐舒捉弄,气恼地想要挣脱她的怀抱,无奈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比不上唐舒,反倒是被抱的更紧了,只好乖乖靠在她肩头,感受着唐舒的气息和温度将自己包围。 沉浸在甜蜜与温情中的两个人浑然没有察觉藏在不远处的水榭里那双充满阴谋的眼睛。 余敏仪恨毒了她们。 你们一同毁掉了我的大好姻缘,我又怎么会容忍你们如愿恩爱成双? 苏幕遮7 当余敏仪在太医府中,望穿秋水等待定远将军的婚书时,唐舒早已通过那几个小丫鬟的嘴,将余敏仪真实的为人透露给了自家大哥。 唐舒的大哥是个有主见的人,他一开始定是不相信的,但当自己宠爱并且信任的家妹唐舒也这般说的时候,他才毅然推翻了之前的认定。 后来这件事情便传到了余敏仪的耳中,气急败坏的她在房内砸了个痛快还不觉解恨,本想着去找念音的麻烦,走在半道上却看见唐舒匆忙来访的背影,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让她撞见了这般令人恶心的一幕! ...... 唐舒出面如愿为念音在大夫人那儿,争取到了出府的特权。 虽说是为了便于唐舒带念音四处游山玩水,但念音还是教会了唐舒不少应急用的药方,以备不时之需。 唐舒学得很认真,自打与念音结识以后,她从未像如今这般重视自己的安危,她想啊,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够更好地保护她的念音。 “这是白及,能在伤口形成一种膜,与血液凝集以达到止血效果,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没有,蒲黄,仙鹤草还有很多草药都有凝血的作用,你同我来,我找给你看。” 唐舒望着念音认真的模样,眼神里满是痴迷和溺爱,念音偶尔会觉察到唐舒的不专心,嗔她两句。 “是念音长得太好看了,怎么能怪唐舒不认真呢?” “......” “念音要是不偷瞧唐舒,又怎知唐舒没有认真呢?” “......” 念音看着唐舒看似委屈的表情,又羞又恼,别过脸不再看她。 还说她呢!唐舒自个儿也不想想自个儿那张俊脸,又用这般眼神看着一个女儿家,谁又能视若无睹呢? 这天俩人一同逛市集的时候,念音瞧着一支黑檀木笛,镶着金叶,出奇地精致。 她想着唐舒老是给她送些胭脂水粉、讨人喜欢的小玩意儿,欲要将这笛子买来送给唐舒作为回礼,又恐她不让买或是不肯收下,借口说想吃糖葫芦,支开她以后偷偷买下别进腰间藏起来。 直到分别时,才拿出来递给唐舒。 “这是?” “唐舒一直送我东西,好歹也让念音好好表达一番心意呀。” 这般神色与说辞,还真是令唐舒无从拒绝。 她只好乖乖收下,再用力将眼前笑颜如花的念音拥入怀中,舍不得放开。 次日唐舒和自家大哥下早朝时,大哥不知被谁家侍卫叫了去,直至晌午都未见回府,以为是有什么政事需要商讨要晚归,想给念音尝尝奶娘做的新鲜茶糕,便将念音接进了府。 “如何?” “托了唐舒的福,才能尝到这般美味的糕点!” “这等夸赞,我会转告奶娘的,对了...昨日你送的笛子,音色非常好,想听听吗?” “好啊!” 唐舒拉着念音的手来到初次见面的后花园,伫立在桥上吹着清脆悠扬的音律,念音默默听着,一时兴起,便提起裙摆转起圈来。 骄阳在顶,晒得念音的脸颊泛着朦胧的粉红,伴随她的舞步旋转而起的风撩动着她耳旁的白羽发带,裙摆下若隐若现的小巧脚踝,而一旁的唐舒时而闭眼时而望着念音开心的模样轻轻勾起唇角微笑。 不巧,这一幕被刚回府的定远将军撞见,他惊艳的同时又很费解,照余婉仪所说,既然小妹识得三小姐这般妙人,为何要藏着掖着,不让自己这个大哥知道念音的存在? “小妹,如此闲情雅致,为何不叫上大哥?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让奶娘替我留下一盘茶糕。” 听到大哥的声音传来,唐舒第一反应竟是迅速移步到念音跟前,将她挡在身后。 “大...大哥,你是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听奶娘说府中来了客人,便过来瞧瞧。”唐玺一步一步朝两人走近,想将念音瞧个清楚,奈何唐舒一直挡着,霎时脸色微沉地看向唐舒。 “唔......这位是余念音。” 无奈之下,唐舒只得让过身子。 “念音见过定远将军。” “姑娘不必拘礼,小妹的客人便是唐玺的客人,快快起身。” 这样才能,让我好好看上一眼,自家小妹藏起来的宝贝原来是个这般惹他喜爱的美人。 他向来是不信传闻中的那些说辞,毕竟人云亦云,总是会有落差,但今日自己亲眼所见,又知晓了小妹这段时间整日不见人影是因为一直同念音在一起,能讨得唐舒喜欢的女子,定是同龟兹国公主一般善良可爱的姑娘。 可怪就怪在,唐舒愿意大方地将龟兹国公主介绍给自己认识,为何却要将余念音藏起来? “大哥来得很不凑巧,念音方才跟我说,听完我的曲子,就要回药园了。” 唐玺更是觉得唐舒的言行可疑,盯着念音追问:“何事要走得这般急?唐玺还想拿来古琴,就着念音姑娘的舞姿,与小妹合奏一番。” 唐舒心想着大事不妙,偷偷扯了扯念音的挽纱,念音虽然不知道唐舒为何紧张,但还是心领神会,跟着说道:“前几日晒的草药该收一了,两位将军,念音先行告辞。” “我送你上马车,大哥,我待会来寻你。”说罢唐舒便拉着念音不慌不慢地逃走了,留下唐玺驻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沉思。 他本想说收草药这等事,让下人去做叫好,留下念音再多接触一番,可唐舒的小动作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既然小妹刻意到这种程度,那么也只好先私下给她个交代清楚的机会。 送走念音以后,唐舒心里一直在打鼓,她不知道如何去跟大哥解释,也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谎言让大哥信服并且停止对念音的好奇与情动,那样的眼神她再清楚不过,就像是看到了那时躲在树上的自己。 当她回到后花园时,唐玺正坐在竹林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古琴,听似零散的音调竟然与她此刻脑子里翻涌的思想意外地契合。 她和唐玺就这样一坐一立地对峙着,良久她才开口:“我喜欢念音。” “喜欢到要藏起来?连大哥也不能接触?” “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 唐玺愣住了,随着戛然而止的琴声。 “正是因为唐舒太了解大哥的喜好,所以我......” 唐玺看着唐舒不安的神色,和眉眼里透露出的认真,惊愕之余痛心又惋惜,是啊,知道真相的自己,还真是很为难。 一边是从小疼爱的小妹,一边是心仪的姑娘,这要令他如何是好。 苏幕遮8 “所以你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我不知道,所以我很苦恼,而且念音在太医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于是,唐舒便将念音在太医府的处境一五一十地说了。 唐玺听得剑眉紧锁,攥着拳头气愤万分:“那余婉仪真是个心机深重的可怕女人!你同念音在一起的时候,定是被她撞见了,跑到我这儿来挑唆,妄想借我之手来拆散你和念音!” “是她告诉你的?”唐舒心里一惊,不安的直觉涌上心头。 “大哥,如果余婉仪知道自己挑唆失败,你说她接下来会不会将此事告诉余太医和爹爹?” “你觉得呢?” 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唐舒恨得直咬牙,一拳打在身旁的石柱上,连火灼般的痛楚都顾不上,满脑子都是念音的影子。 “你冷静一点!”唐玺心疼地拉过唐舒的手,又红又肿,皮都破了,轻轻吹了吹,叫来丫鬟去拿药。 唐玺接过药以后,挥手让那丫鬟退下,小心翼翼地给唐舒上药,唐舒看了看温柔的大哥,本来想到的法子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开不了口。 本想看看唐舒的表情来掌握自己上药的力度,见小妹望着自己欲言又止,唐玺柔声开口:“想说什么就说,要大哥帮忙你也得说清楚想法,我可不像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唐舒想要大哥娶念音进府。”其实方才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唐舒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不仅荒唐,而且还很自私,她没问过念音愿不愿意,也没考虑到大哥的处境,可眼下最好的法子,只有如此。 唐玺也被吓得不轻,但他比唐舒更理智,摇头说:“万万不可,先不说念音姑娘能否同意,你能容忍我与念音在人前不可避免的亲密举动吗?还有夜夜同床共枕,和...和洞房花烛夜要怎么办?” “就算这些能糊弄过去,那你觉得对于大哥来说,娶一个心仪的姑娘为妻,可是不能碰她,不能得到她的心,我又落得如何处境?大哥的占有欲比你更甚!与念音长久相处下来,我定是会越来越喜爱她,终有一日会令我们三个人都痛苦万分的!” 听到唐玺这番话,唐舒瘫坐在石凳上,哑口无言,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陷阱,绝望又焦虑。 夜里,唐舒又摸黑偷进了太医府,为了避免再次被余婉仪抓住把柄,这次她格外谨慎,没有吹笛,而是轻轻敲了敲念音的窗。 念音知道这个时候会来的人一定是唐舒,小心地推开窗。 “你怎么来啦?” “我进去跟你细说。” 本来白日唐舒那么急着要自己回府就让她有些困惑了,现在唐舒又一脸严肃的神色,念音开始紧张了起来,赶紧乖乖让开身子,容唐舒进来。 “余婉仪知道咱们的事了,想利用我大哥来拆散你我,这就是为何我大哥今日看见你,我便要你赶紧离开,我太了解我大哥了,他一旦知道你这样的女子,定是会喜欢上的,念音...我将你藏起来,不同大哥分享,你会不会怪我?” 念音绽放一个安慰的笑容,轻轻摇头说不会。 “唐舒在意我,才害怕我被抢走,何况还是你的大哥,念音自然也不想让你们两兄妹为难...倒是余婉仪那儿,她如果不曾得手,是不会罢休的。” “我过来,就是为了同你商量此事。”唐舒看着念音紧锁起的眉头,心疼地伸手抱住她:“你放心,我和大哥已经商量好了解决办法,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好歹能替我们争取一定的时间。” “嗯?”念音好奇地抬起头。 “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太医府,但会以我大哥的名义邀你到将军府,但不能太久,我们还不知道将军府里有没有余婉仪的线人,相处的时间不比往日多,要委屈你我了。” 唐舒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不能常见到念音,不禁将念音抱的更紧,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心头隐隐作痛。 “见不到的时日里,我也会想念唐舒的。” 两人拥抱了很久,唐舒才念念不舍地走了,心中焦虑不安,一直在想要怎么对付余婉仪这个毒妇。 清晨,一宿未眠的唐舒再次遭到晴天霹雳,将军府接到圣旨,说是西北又出现了叛乱,要爹爹和大哥同去平反,次日出发。 唐舒是真的快要崩溃了,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要怎么捱过去,对余婉仪的恨意更浓,甚至萌生出了杀意,但又谨慎地考虑到以她的心机,既然敢告诉大哥,恐怕也早谋划好了自己的退路,杀了她不仅没能灭口,还将自己和念音都置之死地,那就真是大错特错。 如今唯一的办法,也许就只能是再也不在人前去找念音,毕竟她也许只是自己亲眼见过,没有任何证据,只要不让她有机会趁虚而入,便不怕她四处说闲话,但自己和念音,相爱却不能相见,这相思的苦是要如何吞得下? 唐舒只好在大哥出发前,将念音再次见了面,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和大哥想出的解燃眉之急的法子,竟然只能用这一次。 她同念音交代了细致之后,便躲在院墙后的大树上目送她回府了。 念音掀开轿帘远远地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的唐舒,又放下,霎时清泪两行,她恨,不是恨余婉仪,而是恨自己,不能强大一点,总是需要唐舒的照顾,眼下彼此遇到了这样的困难,也只能让唐舒去想办法解决,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余敏仪......死了。 被府中的林小厮报复杀害,余婉仪也不知道为何变得疯疯癫癫的,念音的心头涌起了万般感慨,不知道应该庆幸自己今后再不会遭受她们俩的迫害,还是该为自家姐妹的遭遇而感到悲伤。 五十日后,早朝。 “如今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前线被围,江山动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这般危急时刻,竟没有一个人愿意领兵前去支援吗?!难道朕的臣子们都是贪生怕死的废物?!你们就不怕朕此刻就要你们全部丢了性命?!” 天子的震怒令众多臣子吓得浑身发抖,全部跪在地上大呼圣上息怒。 “皇上,并非是臣等贪生怕死,而是为了顾全大局啊!” “此话怎讲?” 苏幕遮9 “就连辅国大将军和定远将军都能中了计!那逆贼并非等闲之辈!若是眼下再领兵支援,没有足够的粮草,也是螳臂挡车!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与其令我军元气大手损伤,不如就...放了西城,退一步再从长计划!” “一派胡言!你这是要朕置辅国将军与定远将军于死地!还有,放西城就等于将朕的江山拱手让人!你究竟是何居心?!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厉大人,辅国大将军是如何中了计,你可知否?” 立于唐舒正前方沉默已久的丞相突然上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听得唐舒顿时心寒不已。 爹爹带他出生入死到如今的地位?!他竟然能干出勾结叛党置爹爹和大哥于九死一生的事情来? “丞相大人是何意思?” “来人,将这佞臣押入大牢,严刑拷审!” 唐舒顾不得一旁还在哀嚎着愿望的厉大人,本来还妄想有人能愿意支援爹爹和大哥,自己也能如了娘亲的愿好好保护自己也如了自己的愿好好保护念音,可此时此刻面对着要国破家亡的情形,唐舒再沉不住气,带着一些私心上前请旨:“皇上!臣愿意带兵支援!” “游骑将军!你可知这一去有多凶险?” “唐舒不怕,于私,家父与大哥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大局,没有国便没有家,对百姓来说也是长久的苦难,唐舒不能坐视不管!” “好!好啊!辅国将军一家都是有勇有谋的忠臣,朕很是欣慰!就封你为定远将军带兵前去支援!待凯旋归来之时!朕重重有赏!” 看到神情坚定的唐舒,皇帝的表情才略微有些缓和。 “唐舒谢过圣上厚爱!但唐舒有两个请求,还望圣上答允!” 唐舒并不是贸然做下的决定,她知道厉大人是一个突破口,又加上丞相的谋略,此行虽然凶险,但也并非没有胜算。 “说。” “唐舒出兵的日子里,想要将太医府中的三小姐余念音接到将军府中照顾我的娘亲!” “此举孝顺,准。那第二个请求是何?” “待唐舒凯旋归来,不要任何赏赐,唐舒只愿能够带余念音归隐龟兹。” 话音刚落,周围的众臣们便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余太医的神情,变得十分困惑。 皇帝也有所不解:“为何有此想法?你要带走余太医的家女,得问余太医可否愿意。” “余太医可能有所不知,念音在府中并不好过,这里涉及到太医府的家事,唐舒不可多作唇舌,但求信任唐舒,我与念音情同姐妹,唐舒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会照顾好念音!” 听到唐舒的话,余太医心中也大概明了她说的话是何意味,不由深感自责:“既然定远将军作此承诺,微臣自然是放心将小女交给将军的。” 还未等唐舒将出战的事情安排妥当,她那日在朝堂之上奋勇请兵的事情已经在皇城里传了个遍,无人不赞誉唐舒是个孝顺忠良的巾帼英雄! 但关于唐舒要求带走太医府的三小姐这件事,又有了很多种说法,有人说唐舒是菩萨心肠,带离念音脱身苦海,也有人说唐舒是个怪人,是喜欢女儿家的怪人,更甚者还说念音是神女再世,所以唐舒想要独霸! 这些议论纷纷扬扬传到了念音的耳朵里,她顿时如遭晴天霹雳,站在庭廊里摇摇欲坠。 她愤怒,且无助。 唐舒不同自己商量,便作了此番决定,战场险恶,万一唐舒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该如何独活于世? 可念音心里清楚,唐舒定不是只为了向圣上讨她才请旨,她的爹爹和大哥此刻也正处于危难之中,如若不是凶险异常,不可能没人愿意前去支援,就算是这等情况唐舒也不会坐视不管,眼下也只有她才能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虽然唐舒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此刻念音真的有些害怕唐舒是着急赶着去营救爹爹和大哥便要去赴这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战。 她想着出神,浑然没有感觉到正在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的红色身影。 直到一双温暖又略带粗糙的手覆住念音的眼睛。 “你来啦。”念音将手抚上唐舒的,缓缓拿下。 “你如何猜到是我?” “有哪个姑娘家同你一样满手是茧呢?” 唐舒温柔地一笑,再次单手蒙住念音的眼睛,另一只手拿出藏在腰带间的发簪来。 “我娘亲教我做的,送给你。” “唐舒……”念音惊讶地接过,看着手中这枚无比精致的紫色银簪,心头涌起万般感动。 唐舒看上去,真不似这般心灵手巧之人,可她偏偏还是做到了,手上的细小伤口也定是因此而来的罢? “你替我戴上好不好?”念音望向唐舒,泪眼婆娑。 “好。” 唐舒的动作很柔,很轻,带着些许笨拙。 “好看吗?” 唐舒看着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紫琉璃映衬着念音还含着泪的笑眼,似没了神一般痴痴地点头。 “很美。” “我听说,情人之间约定终身,是需要一个信物的,这发簪,还有你赠我的笛子,就是咱们之间的信物。” 唐舒捧起念音的脸,看着她的眼里深情似海。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去龟兹看一场最盛大的苏幕遮。” “……”念音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轻轻摇头,发簪发出清脆的响动。 我不想你走啊唐舒,此行凶险万分,奈何你武功盖世,又如何能冲破敌军的包围重重,躲过那正等着你的次次陷阱。 唐舒走了,到楼下时,又回过头来望她。 “念音!”唐舒抬起手缓缓挥动,绽放出初次见面时那个自信温暖似太阳一般夺目的笑容:“信我。” 念音趴在凭栏上望着唐舒毅然决然的背影顿时泪如雨下,起身提着裙摆奔下楼去,欲要追上唐舒。 唐舒,你等等我。 看到念音追上来,唐舒便再抑制不住情绪,用力地将眼前的泪人拥入怀里。 也顾不上有谁看见,只恨不得将自己与念音融为一体般用力地抱着她。 “我有话想同你说。” 念音想说,我爱你啊,唐舒。 “我知道,我听见了。”唐舒轻声在念音耳畔低语:“我也爱你。” 这一个拥抱似过了上百个时辰一般漫长,念音的脑子里都似乎在放着纸人戏,从初次见面的那一个行礼,将她和唐舒的点点滴滴都放了个细致。 尾声。 唐舒她,一定,会回来的罢,哪怕我等得三千青绾霎时变作银丝,哪怕世人都笑话我已成疯魔,可唐舒到底还是回来了呀。 她同我说,念音,我回来了。 我取下发簪,同她撒娇。 “你该兑现承诺,带我去龟兹看苏幕遮了。” “好。” 我的唐舒,是个武功盖世的女人,她抱我的手永远那么有力而充满了安全感,甚于任何一个男子。 哪怕她带着我飞了好高,好高,高的追星采月,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初见小故事,请选择订阅 1: 她旅行回来了,颠簸了一路,风尘仆仆。 不知疲惫她背着不算轻的包,颈上还挂着单反,脚上那双白色回力沾满了泥灰。 口干舌燥,嘴唇都干起了死皮。 进了一家很小的冷饮店,门口黑色的招牌上写着“若初见”。 将背包扔在沙发的一边,随手在书架上扯了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翻阅,慵懒开口:“青柠苏打水。”一如既往的时间,透明冷饮杯里飘浮着柠檬片,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将杯子置放在桌子上。 “恩玺,这次去了哪儿?”同样慵懒的声线,隐匿了被时光发酵了的魅惑力若隐若现。 语落,一声悦耳的“喵呜”撞击上耳膜。她惊异地抬头,看到老板娘单手抱着一只白色波丝猫,那只猫半眯着眼看着恩玺,同它主人一样高贵。 “泸沽湖你知道吧?那个安静得不容许任何人打扰的地方。”再是平静地收回目光,端起杯子咬着吸管淡淡地抿了一口。 “真是惬意呢,年轻就是好。”女人柔柔的笑了,浅浅的细纹在眼角勾勒。 恩玺只是笑笑,将单反取下来,翻开一张照片递给她:“他像不像爸爸?” 女人的笑僵住了,看着照片里朝镜头笑的腼腆的男生,心口一痛。 怎能不像,除了眉目间的青涩不同于柳涵的倔强刚毅,俊朗深邃的五官,唇红齿皓的模样,就像第一次看到他的那惊鸿一瞥,心跳的感觉再是清晰不过。 “顾白白...别等了,嫁了吧。”恩玺缓缓开口,感觉喉头像哽了什么又干又涩。 “我没等他啊,只是,这么久了,没人能像你爸那样让我心动。” “十八年了。” 顾白白沉默了,她从未曾死心,她相信他终会回来,吻着自己额头对自己说我一直在。 十八年前柳涵随缉队一同去云南执行任务,这本来就是危险的工作,又是在边境的深夜,行动时他中枪掉队了,后来他整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踪影,他们都说或许他已经死了,子弹打在头部,命中率很大。 她始终是不相信这些的,她感应得到他的存在,只要没看到尸体,又怎能亲口用事实告诉自己,他真的不在了。 恩玺抬头看着抚摸着怀里小东西一脸漠然的顾白白,心里涩得慌。 2: 恩玺来到盐源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景点区,可一路跟着暴走团步行而来,难免身心疲惫,在酒店泡了个舒服的精油浴,惬意了不少。 终于来到这里了呢,这个远离嚣市,未被污染的处女湖,魂牵梦绕了这么久的泸沽湖,现在离自己这么近,好像触手可及一般,一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恩玺就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恩玺就收拾了装备独自动身了,她只愿意随着自己的感觉去体会泸沽湖的美好与静谧,跟着暴走团一群人吵吵闹闹一站挨着一站走完就太扫兴了。 进入了风景区,漫无目的地在风景区里游荡,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值得她去用胶片收纳的美,事先就查看过资料,她看了看地图,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处于泸沽湖东面的草海。 她从未见过这么高的芦苇墙,水路错综,红衣白裙的摩梭姑娘划着猪槽船在芦苇中若隐若现,恩玺眼里满满的净是惊艳。 “姐姐,要坐船吗?” 少年干净澄澈的声音传来,恩玺闻声望去,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就那么直直地透过瞳孔撞进心头,这眉眼这笑容。 恩玺的眼睛忽然就湿了,她想起了七岁以前的那些记忆,有个同这少年面容相似的男人给过自己拥抱疼爱和宠溺,那时候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她有一个英雄一样的父亲,可是后来这一切都随着爸爸的失踪而不复存在了。 十八年过去,恩玺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忘幼时的记忆,反而越来越深刻与敏感。 “姐姐,你怎么了?”少年看到恩玺泪崩的样子似乎很是慌乱。 “没什么,你载我四处转转吧。”恩玺眨眨眼睛,擦了眼泪眯着桃花眼朝少年笑的明媚。 少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边熟练地划着船,一边用有点生涩的普通话给恩玺聊天。 “你对泸沽湖熟悉吗?”恩玺将锁定美景的聚焦投到撑船少年的脸上,看他似乎有所觉察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嗯嗯,而且我很爱她,她很美。”少年放下浆,转头朝恩玺腼腆微笑,不过瞬间,却也被恩玺抓拍到了。 “我不好看,你别照。” “我镜头下的,都是美好的,你叫什么?” “邹川,你呢?” 恩玺眯着眼睛一脸惬意,勾着薄唇笑。 “柳恩玺。” “真好听。”邹川看着自在的恩玺,似乎被她的愉悦感染,傻气的咧开嘴笑。 接触下来,恩玺了解到,邹川17岁,是泸沽湖中学高三的学生,家境不太好,家里有个没用的爸爸,妈妈养活家人很辛苦。所以趁着暑假来挣点学费,恩玺心疼这个懂事的少年,让邹川给自己当导游,当然不会是免费的,面对可观的收入,邹川犹豫着最终还是答应了。 第一天的行程大抵如此,回到酒店,恩玺在博客里分享了照片,心情写到:我似乎穿越到了梦境中,有我爱的泸沽湖,还有这个坚韧懂事似童年记忆中英雄的少年。 恩玺想,如果存在轮回说,那么,这个叫邹川的少年会不会就是父亲的转世。 3: 邹川没有手机,恩玺让他早上9.00在泸沽湖中学跟自己碰面。 恩玺到那里的时候,邹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少年单薄瘦弱的身影在晨光下亦真亦幻,她有种错觉,想要扑进他的怀抱里,煽情地说:爸,我想你。 “早安,导游先生,今天去哪里?”恩玺揉揉有点酸涩的眼睛,眼角居然湿润了。 “去看看走婚桥吧,怎么样?” 恩玺点点头,去哪儿不重要,只要是属于泸沽湖的地方她都想去。 到了目的地,恩玺远远地就看到那块写着走婚桥的石碑,到桥头时,恩玺被这蜿蜒的桥和桥的另一端那壮丽的山水震撼了,举起相机不吝啬胶片换角度连拍了好几张,直到满意为止。 “这桥可真长,为什么要叫走婚桥呢?” “摩梭人奉行<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习俗,走婚的男女双方分别叫阿注、阿夏,所以也称阿注婚,走婚桥长达300多米,横跨草海、连接两岸的村落,为走婚的阿夏提供了便捷的通道,这也是它为什么叫天下第一爱情鹊桥的原因。”邹川很有耐心地解释着。 穿越走婚桥时,恩玺似乎有些雀跃,穿着蜡染长裙蹦蹦跳跳像个少女,邹川看傻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说:“恩玺姐你笑起来真可爱。” 恩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直直地望进邹川清澈的棕色眸子里。 他们的眼睛很相似,几乎是一样的桃花眼,棕色的瞳仁,浓密的睫毛下垂。 “我老了,快26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了,邹川似乎在恩玺的笑里看到了苦涩。 邹川一直以为恩玺也就21、2的样子,听到她说快26了,也难免觉得吃惊。 即使是稍纵即逝的惊讶,敏锐的恩玺也还是捕捉到了,她默默看在眼里,不做声。 回到镇上恩玺提出想要去邹川家里探望一下,她包里揣着5000块钱,是昨晚让纪誉汇过来的,她想,反正对纪誉来说5000块钱算不了什么,也就去ktv唱次k的钱,而对于邹川来说,5000块也不算一笔小钱了。 “不、不用了姐姐,我爸...和我妈她不喜欢我带人回家。”邹川支支吾吾地拒绝了。 恩玺愣了,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他不愿意也就不强求了,到时把钱装信封里当他做导游的工资也好,好像这样更好,还能不伤到邹川的面子。 看到恩玺打消念头,邹川算是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让恩玺知道自己父亲的情况,会有多难堪。 “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还是在学校门口集合。”恩玺朝他挥挥手,转身进了酒店,走了一会,又转过头来,邹川清瘦的身影淹没进人群中也还是一眼就能找出来,恩玺拿起相机按下快门,照片中有蓝天有白云有红房子还有穿白t的短发少年。 初见小故事2 4: “纪誉,我们以后要是结婚了,就到泸沽湖度蜜月吧?”恩玺趴在床上摇晃着鼠标一边整理今天拍的照片一边跟纪誉聊电话。 “你疯了?恩玺,我们不是说好,不结婚么?”电话那边纪誉的口气似乎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没疯,我跟了你五年了,最美好的五年青春!我是女人我会衰老,你能保证等我人老珠黄了你还爱么?” “你变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纪誉打断她。 听到这里,恩玺沉默了。 “恩玺,你是个把自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正好我也是如此,我们相爱,不打扰不干涉不牵绊彼此,拥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不好吗?我要工作你爱旅行,我赚的钱你都可以拿去,做你想做的事到你想到的地方,而我疲惫孤单不高兴的时候你能陪着我给我快乐,这样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用婚姻来捆绑我们的爱情?” 纪誉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恩玺这样问自己。 “可是我会不安会害怕,再等几年我就奔三了,你有钱你帅气就算是到了50岁也依然可以找得到女人,可是我呢?爱情这个东西是感觉,感觉这个东西靠不住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控制它。”是的,对自己来说自由是很重要,当初在一起也是因为彼此能满足对方的自由,可是女人终究是女人,她流浪不了一辈子。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对你的爱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肤浅,恩玺,不闹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走,你要相信我是个自由控,就算我们哪天分手了,我也不会结婚,如果你找不到归宿,我养你。”纪誉的声音温润如玉,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暖到骨子里,恩玺听着听着就颤抖起来,是心寒,那种感觉能懂么? “纪誉,你混蛋,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包养的情妇吗?恩玺失控地尖叫,手机砸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 恩玺裹着空调被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哭了一会,感觉心里堵得慌。 在背包里翻出香烟来,却找不到打火机,一眼扫过房间,在电视柜上,光着脚下床去拿,突然脚下一阵刺痛,低头看到自己正踩在手机的残骸中,手机的屏幕碎成玻璃渣,一颗颗直往脚下的肉里钻。 恩玺疼得眼泪直掉,无意瞥到床头的笔记本,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跳到在草海时给邹川拍的那张照片,屏幕里少年羞涩的眉眼陌生又熟悉,她想起柳涵,那个曾把她当全世界,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男人,突然间心里就像被人狠狠剐了一刀,火辣辣地疼。 顺势坐在地板上,恩玺沉默地吸了一口烟。 昏黄的路灯下,这个小镇在夜色中出奇地安静,它沉静地包围着恩玺,周边的红色房子似乎成了树林,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迷了路。 换作平时,恩玺可能早已吓得腿软。 突然一阵歌声传来,恩玺闻着声找去,一家小酒吧撞进视线里,这里是喇塔酒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进去了。 里面有几个老外,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在弹着吉他,旁边坐着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姑娘,在唱歌沙哑的嗓子却又很有音质。 can''thidecan''thide can''thidewhathae ihavetogoihavetogo ihavetogoandleaveyoualone butalwaysknow''alwaysknow alwaysknowthatiloveyouso 仔细听恩玺才听出来,这是avril的《goodbye》 就着这几个外国游客的音乐,恩玺找了个位置坐下。 5: “姐姐?”在酒吧兼职的邹川从楼上下来,看到恩玺坐在角落,吃惊地叫了一声。 音乐停了下来,一屋子地人直直地望向邹川,恩玺也吃惊地瞪大了眼。 “oh,i''msorry,goonsharingyourtime.”他有些窘迫,一边用流利的英语给他们道歉,一边朝恩玺走去。 “这么晚还不休息怎么到酒吧来了?” 恩玺柔柔地笑了,仰头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黑方,然后抬头问邹川:“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兼职。” 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心上,这种触动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是心疼。 “陪姐姐聊天吧。” “好。”邹川看恩玺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果断点了点头在恩她身边坐下。 “这样的青春,会觉得累吗?”恩玺拿起自己的杯子往邹川面前的杯子里倒酒,他想拦着,手要举起来又顿住了,他想,醉就醉吧。 “我不怕累,现在辛苦一点没什么,等我以后出息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邹川很是诚恳地说着,昏暗的灯光下眉目间的坚毅与记忆中英雄的幻影重叠在一起。 那么失去的青春呢?谁来补偿。 “梦想呢?”恩玺举起被子做干杯状。 碰了碰杯,邹川一抿了一小口,浓烈的辛辣难以适应,他看着一饮而尽的恩玺,担忧地开口:“少喝点,这酒好烈,会伤身体的。” 她只是笑笑,让调酒师给自己再调一杯。 在水泥森林的时候,纪誉常常忙着工作而不能陪自己,而为了消遣寂寞逃避孤单,在灯红酒绿中沉沦的日子数不清有多少天,而酒这个东西,也从麻药变成饮料,就算喝到醉喝到吐喝到站不稳喝到胃出血喝到感觉自己要死了,也依然浇不了心里的惆怅。 “梦想...赚钱算吗?”邹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想不到什么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他的信仰是家,是爸爸妈妈。 恩玺看着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似乎透过时光看到了未来,他的所有淳朴已不再,变成纪誉那样在比战场还残酷的职场上步步为营把自己埋进工作中,拖着一箱子面具在职场中左右逢源,费尽心机,至死方休。 面具这个东西,戴久了会让人忘了本来的面目,你就算是想摘也得把自己毁得面目全非。 邹川见恩玺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眸子穿透力极强似乎能深入地看到自己心里。 “姐姐的梦想呢?”他有些紧张起来。 “我没有梦想了。”收回目光,仰头,又是一杯黑方下肚。 “为什么这么说?” “曾经我是个怀揣着很多梦想的人,可是现在我发现我的梦想就像气球,在我一路跌跌撞撞的时候,都被刺破了。”恩玺意味深长地叹息,嘴角勾起的笑,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嘲讽。 似乎是恩玺的话太深奥,没经历过现实挫败的邹川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成长是需要付出的,那些代价,不管它重不重要,自己得到的是好是坏,都是历程,总是有用的。 初见小故事3 6: 由于宿醉,恩玺睡醒的时候也不早了,头痛得厉害,记不起后来是怎么回酒店的,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邹川趴在阳台前的茶桌上睡着了,不由得皱起眉头,难道昨晚是邹川送自己回来的? 恩玺看了看干净的地面,手机碎片被邹川打扫干净了。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觉得很窝心,她看着熟睡的邹川,将他肩上滑落的毯子重新盖上去,宠溺地轻轻揉了揉他头顶的发丝,手感出奇地柔软。 恩玺觉得,邹川让自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其实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把他当亲弟弟对待了。 “姐姐,你醒了?”睡梦中的邹川感觉到了头顶传来的触感,有些慵懒地睁开眼,便看到笑容柔美的恩玺正看着自己。 “谢谢你送我回来,走吧,一起下去吃早、诶不对,该是午餐。” “你脚受伤了,能走吗?” “没事。”恩玺摇摇头,一瘸一拐领着邹川出了酒店。 吃完午餐,邹川说要先回家一躺,整晚没回家,妈妈会担心的。 恩玺闹着要送他回去,邹川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跟着一起。 邹川的家在挨着县城的城郊,有庄稼有菜地,还有家禽,深深浅浅的青草绿树中一座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的红房子显得很有意境,恩玺举起相机,咔嚓一声,便将这美好收纳。 起初恩玺以为邹川是摩梭人,交谈了才知道,他的妈妈是丽江人,爸爸是四川人,他一直在这里长大。 当在高级公寓住习惯了的恩玺身处在这样窘迫的一个旧瓦房中,那种强烈的视觉对比冲击让她莫名羞愧。 她理所应当地花着纪誉给的钱,买名牌吃西餐在各大商场和娱乐场所穿梭,想去哪旅行就带着昂贵的单反相机出发,今天在巴黎或许明天又飞去埃及,她寂寞的青春被自己夹杂在钞票里一一挥霍,她过的有滋有味,却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像邹川一样,为了家为了生活为了自己的人生去拼搏去努力。 还有什么不满足?自己生来便是甲,拥有优越的生活条件,不用为钱为人生发愁,而邹川是乙,他没有好的家庭条件,想要过和自己一样的生活,一切都得靠自己去努力。 那么多人想方设法都想登上自己这个高度,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高度,所以...很寂寞吧。 7: 恩玺未曾敢想这次的旅行竟有这般意外的收获,当看到邹川口中没用的父亲和自己失踪多年的父亲惊人相似之后,她激动的情绪难以平复。 “爸!是你对吗?你是柳涵对不对?!你看着我,还记得我吗?我是恩玺啊爸!”恩玺失控地抓着眼前这个瘦到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的男人的肩膀,算来也不过四十几的他,斑白的头发眼窝深陷,苍老得不成样子。 “姐姐,你冷静一点,这是我爸爸,他不叫柳涵,他叫邹意。”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记得我有女儿。”沙哑的声音轻轻撞击在耳膜,却重重打在了恩玺的心脏上,闷着疼。 怎么会认错呢?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存在的,他就是爸爸啊,日思夜想的爸爸,可是他,却不记得自己了。 这场旅行不欢而散,恩玺放弃了最想去的情人滩终点站,逃一样的回了四川,那天回酒店之后失眠整夜,第二天邹川的母亲邹晴偷偷找到了恩玺,她给恩玺讲了一个故事。 十八年前,她在河边救回一个受伤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邹川的父亲,他后脑中弹,导致他失去了所有记忆,他们相爱了,她用自己的姓给他取名叫邹意,因为邹意会说四川话,所以她知道邹意是四川人,她没有想过要替他找回过去和记忆,她深爱这个男人,她害怕当他记起自己的过去之后,会离开自己。 那时他伤得很重,村落里的老医者用罂粟花救回了他的命,但却让他因此染上了瘾,直到后来她怀上邹川,他说他要戒瘾,每每看着他犯瘾时万般痛苦疯狂呻吟的样子,她心头承受的痛苦似乎比他还要多。 她狠下的心一软,还是将药粉给了倒在地上抽搐发抖的男人,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毒入膏肓,或许,也活不了多久了吧,她爱他,却害了他。 恩玺只是默默地听完她讲的故事她的乞求,纵使心里万般绞痛,她也只有笑着憋着眼泪。 这是有多难过?儿时的英雄,变成了一个半截身体都埋在了黄土里的瘾君子。 “我想,邹意他就算想起,也不会愿意跟你回去吧,毕竟他曾经是肩负荣耀的英雄,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做,只有离开,不见,不念。 十八年,她这十八年来记忆里的父亲是那样耀眼,她不愿意就这样毁掉记忆里的美好,更不会毁掉从十八岁爱上他等了他十八年都依旧执着的顾白白心里那个美好的柳涵。 而对于邹川而言,他的父母就是他的信仰,如果就这样带走爸爸,他怎么办,他的妈妈怎么办,即使这样的家庭份子是他们的累赘,可是他们爱他。 也难怪自己在邹川看到身上看到太多与自己神似的地方,棕色的桃花眼,浓密下垂的睫毛,还有微笑时右边唇角的浅浅酒窝。 亲情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东西,就算不知道自己和邹川的关系,她也早已真心把他当成了弟弟。 可是她浑然不知,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对自己动了不该动的情愫,她走的洒脱,什么都没留,却带走了一个十七岁少年的第一次心动。 邹川的消沉妈妈看在眼里,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将同样的故事讲给自己的孩子听,所以她撒了谎,说恩玺赶回去结婚了。 他拽着手里那叠用信封装着的厚厚的钱,清泪两行。 8: 恩玺从来没有想到你在她三十一岁那一年,会以一个面试官的身份偶遇到邹川。 这个时候的他越发像记忆里的柳涵,青涩褪去后,魅力指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邹川的确做到了,以他的实力,做部门经理绰绰有余,可以赚很多很多钱,让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 初见小故事4 面试结束以后,他们相约在公司对面的西餐厅里。 邹川的普通话,变得不再别扭。 “在恩玺姐离开后的第二年,爸爸就去世了。” “你们一定很伤心吧。” 恩玺垂下眼帘,心头一阵刺痛,眼泪就那么一颗一颗砸进还带着血丝的牛排上。 恩玺拿着餐具的手一松,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 “想哭就哭出来吧姐姐,妈妈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邹川曾经消瘦的肩膀现在变的厚实起来,他将恩玺揽进怀里,柔声安慰。 “爸!...” 恩玺压着嗓子痛哭出声,西餐厅的人纷纷侧目,阳光透过落地窗拥抱着他们,可谁都不能体会恩玺心里有多么冷。 她最爱的男人就是爸爸,可连最后一眼,也没能去看看他。 恩玺从泸沽湖回来以后,和纪誉断了来往,尽管纪誉找了她很多次,口口声声多爱她,她也铁了心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了,而纪誉对于恩玺提出的结婚,怎么都不肯妥协,那么也就只好,到此为止。 她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挣扎与迷茫,动身来到了现在所处的这个城市。 曾经环游世界的经历,帮助她通过了这一家外企公司的面试。 她也开始变得和纪誉一样。 一样的圆滑,一样的世故,一样拖着一箱子面具往上爬,顶着各种流言蜚语,眼下已经坐上了副总的位置。 并且,恩玺已经和一个比自己大八岁的商人结了婚,他们丁克的思想不谋而合,日子随便平淡,但也还算是充实。 想想,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像当初那样去旅行了。 恩玺渐渐明白,其实每一个人都是渴望自由的,只是人生不是仅仅拥有自由就足够,当你真正身与心都自由的时候,兴许你会发现,原来它并非你想象之中那么美好。 至于顾白白,她仍旧经营着那家叫“若初见”的冷饮店。 她把恩玺在泸沽湖拍的照片做了一个照片墙,每当她看到邹川那张神似柳涵的的脸,她有一点动摇的等待就更加坚定。 顾白白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甚至有了白发。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美丽动人的少女,而且她也不知道,当初那个惊艳了自己温柔岁月的男人早已变成一堆白骨。 恩玺从未叫过她一声妈妈,她遇到柳涵那一年,恩玺已经五岁了。 可是这一次,她听到恩玺在电话那端哽咽着说:“妈,别等了。” 二十四年的执着,唯一让她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初遇见时的惊艳。 这段爱情的多巴胺,分泌了二十四年。 还可以更久的,对吧? 初见小故事end…… 再写一点碎碎念吧。 偶尔会回过头去看当初自己写的乱七八糟的文字,末了也不过笑笑作罢。 对文字的激情已经不如最初,就像曾经豪言壮语满腔热血想要坚持这条路。 当我发现梦想和生活差离的太远,有的努力真的微不足道。 小时候想做大明星,长大后发现老天爷不赏饭吃,撇开外在条件,一样特长都没有,拿什么去娱乐大众,谐星吗? 想做老师,想做宇航员,想做天文学家,想做侦探…… 一次又一次充满希望,再从打击中站起来或认命的趴下。 就正如我回味曾经写下的字句,矫情,拙劣,稚嫩到完全掌握不下字里行间的拿捏分寸。 再是想提笔重来,发现已经少了那份单纯的执拗和耐心。 所以说啊,人越是长大其实想的越多,想来这几年比起那几年过的轻松简单许多,只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考虑不完的事,也许我自己也难说出个究竟来。 脑子被琐事占满,真的很难集中精力去构造一个又一个虚拟的、或悲伤或幸福的、夹杂着自己难以启齿的情绪在內的故事。 不过我还是庆幸自己一直没有放弃。 我相信很多被柴米油盐的生活而磨光激情的过来人,会把梦想藏在心里,一生相随,最终带进棺材或骨灰盒。 有人说,只要你想,只要你坚持,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只要我想,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理想与温饱,轻重自知,生活终究比起那些字面上的美好相差甚远。 在满足温饱的前提下可以说走就走,但如果不能,就闭上嘴巴,回到现实里,等条件满足了,再说。 否则空口说白话会遭人讪笑的。 不可否认,也有很多人实现了梦想。 他们一定是品尝过他人难以想象的苦和酸吧。 人总说要往高处看,却孰知高处的寒冷和寂寞。 人啊,偏偏就成了总爱怀念过去憧憬将来,却忘了此时此刻,该做什么。 比起曾经那个雄心万丈的我,现在求的只是一份安稳,这可以算作是如今的目标。 如果在成就之后发现烦恼依然有,甚至更多,何必那么累,我宁愿要的是细水长流的现在,说到底,不管我为生活付出多少,也只是想要活的舒服一些,是吧。 但我需要深思熟虑的是,梦想和目标,也许是两回事。 就像用情至深的两个相爱的人,也许突然就分道扬镳了。 能说是他们没有珍惜努力过吗? 不是。 只有真到了那一步才会发现,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实摆在眼前谁都无可奈何。 出现问题,可能是双方都有责任造成的,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一切怎么都无法挽回了。 当人认真去努力过,为此付出过,但未果,其中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发现原本认为美好的过程,糟糕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才就此作罢。 目标不同于梦想,可以实现并得到它,不管是选择用什么方法,它都会是我的,因为它不会变,过程兴许还并不美好,那是我想要得到的,不是我渴望拥有的。 我没有爱过它,只是想要,因为我需要。 人的贪婪欲不仅单单表现在对事物的饥渴上,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吧。 得到想要的之后还是会有之后,这个状态我说不清楚,说简单点,就是人想要的太多了,反而不自由。 说到自由,嗯……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却也害怕得到。 这个世界上不会所有事都能顺心如意,可以遗憾缅怀甚至埋怨,但日子总是要过的啊。 我可以要求自己今天必须要完成某件事情,因为也许到明天,我就不想做了。 兴许这就是为何,我不能成功。 空想和执行力,在其间徘徊无数次的我,最终选择了做能做到的,而做不到的用来想象。 我发现,人其实是越活越任性,以为长大了成熟了,就不会再倔强执着,但我想现实是比以往更甚吧。 说不清楚自己是哪里变了,但终究是有些不一样,比如想法,比如目标,但更甚过往的那些倔强执拗矫情并且懦弱的坏毛病。 是让我觉得此生都难以改变。 但愿再过去几年回过头来看这些话,我能说服那时的自己变得更勇敢和坦然一些。 错过小故事(请选择性订阅) 在整理衣柜的时候,我不小心摔碎顾柏森两年前送给我的瓷罐。 当我的尖叫声和瓷罐的破碎声完全消散在空气里之后,我望着散落了一地的美丽星星,眼睛模糊了。 头顶的吊扇飞速旋转着,毒辣的太阳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刺进房间,阳光下那些五颜六色的星星是那么刺眼,扇叶掀起尘埃飞扬,站在凳子上的我耳根晒得滚烫,手还扶着衣柜门把,却感觉自己摇摇欲坠。 两年了,我一直好奇瓷罐里“簌簌”作响的东西是什么,可是我的视觉穿透不了乳白色的罐子我也不舍摔碎了来窥探。 所以这些星星一直是个长达两年之久的秘密。 如今它就这样赤裸裸地与我坦然相对,我能有我该有什么感受? 跳下凳子细心地将那些星星全部拾起来,找了一个玻璃瓶子重新装好, 你们猜除了星星我还发现了什么? 一张米黄色的纸条,卷起来用小绳拴着。 我顾不得擦去额角鼻尖的汗水,也顾不得刚刚跪在地上捡星星膝盖和手掌全是灰尘,颤抖着心跳将纸条展开。 印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潇洒行体,笔峰了了。 几行而已的内容我却难过得哭不出声音来。 —————————————————— 顾柏森出现在我17岁那年。 我家住在祖上留下来的四合院里,爸爸妈妈还有我三个人住两间屋子,于是将空着的两间租给了别人,17年来房客走走换换不知道几个,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只有顾柏森。 初见他的时候是冬天,下着大雪,他穿着厚厚的棉袄,走路像只大笨熊,茶绿色的帽子和黑色口罩,遮住了他轮阔清晰还算俊朗的脸,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四处探看。 那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堆雪人,好吧我承认我堆的雪人真的很丑,脑袋是扁的,大小眼,还没有鼻子。 或许是因为来了外人让我觉得丢脸,也或许是我不满意这么糟糕的作品,我沮丧地一脚踢倒它,抬头却撞上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我想那一定是嘲笑所以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跑回屋里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雪停了,拉开窗帘,窗子上凝了一层冰霜,看不清楚院子里的风景。 我用手指在窗户上写写画画,钟耳,我的名字。 停手才发现到窗外站了个人。我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炕上跳下来。 一张放大的脸贴上窗户,在我名字的透明处若隐若现。 我打开窗户,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是谁?站在我窗前想干什么?” “我叫顾柏森,新来的房客,我想和你一起堆雪人。” 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像月亮一样弯起来的黑眸,咧开的薄唇中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我犹豫地看着他,见他眉宇之间一片澄明没有恶意,点头说好。 我出门时看到他冷得缩着脖子搓着双手,耳朵冻得通红。 我笑:“你的帽子和口罩呢?” 他吸着鼻涕,老实地说:“戴着不自由,不想戴。” 那时候我不以为意,多年后反复回味这句话,才懂得了其含义。 他一直都是渴望自由的人,不管怎样,都无法阻止他想去做任何事情。 起初我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有着难以想像的成熟与沧桑,在时间累积更加深入地了解以后时候才发现他固执得像个孩子。 就像宁愿受冻也不愿意戴上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帽子和口罩。 有他帮忙堆出来的雪人很漂亮,不可置信的是他是第一次堆。 他说:“北城唯一让我喜欢的地方可能就是南方见不到的雪。” 我看着他说话时呵出来的雾气发呆,心里想着,呆惯了温暖的南方的他又是如何忍受北城的寒冷。 我也不是不容易接近的人,父母也是热情好客的,经常邀请他一起来吃饭唠嗑,所以我和顾柏森便更加熟络起来,我在爸爸口中了解了解,顾柏森是孤儿,生下来几个月就被爸爸妈妈抛弃了,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成年以后就开始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 我对顾柏森除了同情,还有钦佩。 第一次听到顾柏森唱歌,已经是院子里的苹果树开始抽芽的时候了。 我在房间里做作业,隐隐听到水声里夹杂着诡异的歌声。 没错,是诡异,那种声音我从未听到过,声音低沉好听的顾柏森唱歌怎么可能难听成这样。 说真的,就像绵羊叫。 很难过我最爱听的十年会被唱成这个样子。 好吧,更加让我难过的是,顾柏森擦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来向我借吹风机,我将吹风机递给他的时候试探地问了句:“刚刚在浴室里唱歌的人不会是你吧?” 他居然很爽快地承认了! 我实在无法将那种绵羊音和眼前这个男子联想到一起,他说话的声音那么好听,唱歌怎么就像被鬼掐了嗓子似的? “你唱歌就像短气的噪音绵羊。” 请原谅我的毒舌,我想顾柏森一定不会介意,因为熟络以后这种损人的话我和他都没少说。 “是吗?” 顾柏森皱着眉头假装难过好一会儿,然后邪恶地冲我眨眨眼:“没事,我只唱给你听。” 那样的他真的很可爱,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已经21岁的大男人了? 我笑着抓起桌子上的课本砸向他:“去死!” 他一只手就扣住了我的手腕,无赖地笑着:“小苍耳,总有一天你身上的刺会被我拔掉。” 小苍耳是他给我取的小名,他说我生气的时候就像只满身带刺的小刺猬,又因为我名字里带有耳,所以小苍耳就这样诞生了。 说实话,我喜欢这个名字。 17岁情窦初开的时候,我理解不了这句话里的暧昧,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偷偷脸红了,可能是因为手腕上有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吧。 情人节,班里有个单身party,我答应了闺蜜的邀请,想着,就算有找姑娘过情人节的男生,也不会看中这个无论是成绩还是相貌都再普通不过的我了。 我不懂得打扮,也不关心时尚,就算是party,我也是平时灰头土脸的模样。 不会化妆,只好素颜,马尾发,额头上有着几颗痘痘,有点臃肿的黑色大衣,脚上的靴子倒还算时尚,只是那3公分的跟走久了让人难受。 而相反,拉着我往ktv里走的闺蜜栗栗今天特别拉了一次性直发,画了精致的淡妆,并且不怕冷地穿上了丝袜和短裙,5公分的高跟鞋她穿得游刃有余。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区别了。 错过小故事2 她说,她暗恋的男生也来了,所以,女为悦己者容。 进了热闹的包厢,我才知道后悔,我就像个劣质不堪的小丑在一群时尚男女中格格不入,我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了,自卑从脚趾头一直吞噬过我的头顶,然后我被淹没了。 我想逃跑,真的。 说是单身praty,不如说是为了速食恋爱,男男女女,谁不是带着最好的面具在人群里猎杀自己的寂寞消遣物? 我默默坐在包厢挨着门的一角,看他们嗨,看他们闹,看那些明显的不明显的表现了的隐藏着的丑陋。 栗栗喜欢的男孩无疑是全场的焦点,隔壁班的纪委,叫闻岩,长得帅,身材好,性格讨人喜欢,而且还很有家世。 听他在唱十年,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我突然想起了顾柏森,他声音不比闻岩难听,为什么唱歌就那般不堪入耳? 就在我走神思索原因的时候,包厢门突然被谁推开了,黑暗与光亮闪硕交替间出现一抹欣长身影,是一个男生,提着一桶玫瑰花,原本嘈杂的包厢突然间安静下来了,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尔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有需要玫瑰花的吗?” 我怔了怔,顾柏森!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顾柏森! 我伸手拉扯他的衣角,带着乞求的眼神望向他。 他低头看了我好一会儿,认出来之后惊愕地叫出声来。 “小苍耳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没等我解释,顾柏森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走,留下包厢里唏嘘的众人。 我想我无关紧要,没了我他们也一样可以狂欢。 出了ktv,一时适应不过温暖包房外的寒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又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很是让人沉醉。 下一秒,夹杂着陌生而又舒心气息的温暖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我抬头,看到用羽绒服将我裹在怀里的顾柏森拧着好看的眉头瞪着我。 “去哪儿玩不好要来ktv,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我突然间酸了鼻头,或许是感动或许是刚刚太自卑,所以自尊心受到刺激,总之很想哭。 他看我低下头沉默,也不再责备,而是将衣服裹得更紧了。 “你怎么在这里?”平缓好情绪的我抬起头,红着眼镜问他。 “没看到吗?卖花赚点钱。”他用眼神提醒我看脚边的玫瑰。 “不陪女朋友吗?”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他挑了挑眉尾,好笑地看着我。 “喔…”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我尴尬地别过脸,紧贴着的另一具身体上传过来的热源熏得我耳根发烫。 还在下雪的寒夜,我温暖得额角渗出了汗。 “那个…孤男寡女的,别抱这么紧啦。”我想我应该没有脸红,可事实是让我窘迫的。 “你说话能委婉点么?大姑娘家的说这话也不害臊?”被我这么一说,顾柏森也尴尬起来,松开的双臂僵在那儿不知往哪儿放。 “我说话一直都这样啊,北方姑娘都这样。”我咧开嘴笑得很傻气,看着顾柏森脸上淡淡的红晕一阵得意。 后来,我陪他四处游荡卖花,冷得四肢僵硬,耳朵冻得像一折就会断开一般。 不过,寒冷阻挡不了顾柏森卖花赚钱,也更加阻挡不了情侣们热烈的爱情与浪漫,很快,一大桶玫瑰卖到就只剩下一支了。 顾柏森很是大方地说要请我吃烤红薯,于是我们很不雅地蹲在了街边,滚烫的烤红薯人手一只,跟前搁着最后一只玫瑰,在空荡的桶里很是孤单。 红薯烫得拿不住,更别说剥皮了趁热吃了,我把红薯放在膝盖上,吸吸冻红的鼻头,用手指捏捏耳朵,再尝试,也还是受不了。 顾柏森很体贴地帮我掰开了剥皮,不过也被烫得呲牙咧嘴。 焦黑的外表下,金黄的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寒冷就这样一扫而光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你这丫头怎么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顾柏森好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我,清澈的明眸是满是宠溺。 我的口腔被红薯填得满满的,说不出话来,只有朝他傻笑,本来也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诶,哥们儿,这花我买了。” 我抬头,是一对情侣要买花,我正想开口说价钱,被顾柏森打断了。 “不好意思啊,这花不卖。”我惊讶地看着他,有钱都不赚了不会是吃红薯撑傻了吧? “你就卖给我好吧,我送我媳妇儿,我给你两倍的价咋样?”那男生不死心,现在是深夜,基本上卖花的都没了。 顾柏森还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十倍都不卖,真不好意思,您还是去别地儿买吧,最后这支玫瑰我要送给这个陪我过情人节的女生。” 说完还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大吃一惊,差点儿没把满嘴的红薯给喷出来。 “算了亲爱的,我不要了咱们走吧…”最后那个女生把男生拖走了。 顾柏森很是诚恳地把那只开得妩媚的红玫瑰送到我手里,他说:“小苍耳,谢谢你。” 我感动得一蹋糊涂。 顾柏森,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送我花的人。 我和顾柏森到底是什么关系?房东女儿与房客?朋友?还是暧昧? 从收到那支玫瑰以后我和他之间就彻底乱套了。 他下班早的话会来学校接我,牵着我的手一起回家,一路上有说有笑,这种感觉难以言喻,有好多个瞬间我差点就当他是我的男朋友了,可到家门外的巷口时,我和他都不动声色默契地松开手,我怕爸妈的指责,他也懂我。 顾柏森还会很宠溺地刮我不是很坚挺的鼻子,捏我有婴儿肥的大脸,他笑得一脸得意,我一次又一次地沦陷在他眯起来的漆黑的眼眸里。 很多时候我都想开口问他:“顾柏森,我们算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或许我在害怕,我害怕打扰到这种美好。 可是这样的暧昧究竟是好还是坏? 于是我开始整日不在状态,总是莫明其妙就发呆,动不动就神游千里之外。 “钟耳!你最近怎么了?走路都能走神!”耳旁响起栗栗的声音。 “啊?我……啊!!”我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就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我的妈呀!钟耳你没事吧?怎么样痛不痛?”栗栗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跑到我身边想要扶起我。 “痛!你别动我,我脚崴了…”我咬着牙忍住被疼出来的眼泪痛苦地拧起了眉。 “这么严重……我背你去医院吧!” 栗栗毅然蹲在我的身前,我看着她瘦弱的背,感动得一蹋糊涂,鼻头一酸,眼泪差一点就掉出来了。 错过小故事3 “寂寞来袭,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拥抱过后……”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顾柏森。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顾柏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梯口,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喘得过分严重,从校门口到教学楼并不远,就算他狂奔而来,也不至于喘成这样,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嘴唇甚至都有点乌紫。 “怎么这么不小心?来我送你去医院。”他让栗栗帮忙把我扶到他背上去,我伏在他不算宽阔的背上,感受到他心跳频率出奇的快。 “顾柏森你还好吧?怎么这么喘?”我不安地开口。 “我没事…你忍着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故作平静的声音里透着被隐匿的颤抖,我还想问,可还是忍住了。 到了医院,医生说不严重只是有点扭伤,给我敷了药,缠了纱布。 我看着肿得老高的脚踝,沮丧地想接下来的日子里得成瘸子了。 “小苍耳,还痛不痛了?你看你真笨,怎么走路的!”顾柏森埋怨的声音在我听来是那般温暖,我看着他眉目里的在意,竟不受控制地傻笑起来。 “她八成是谈恋爱了,这几天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活该扭了!没事就好,我该回家了不然我爸又得骂我,走了啊!”栗栗一针见血地戳中我的要害,然后立马闪人,留下我尴尬地面对她打烂的摊子。 “顾柏森…” “小苍耳,不该说的不要说。”顾柏森皱了皱眉头,打断我。 我愣了愣,突然感觉很委屈,这是什么意思?暧昧很美好?偏偏就要我忍受这样不清不楚的距离?明明互相喜欢又不让我说出来,难道顾柏森你就只是喜欢玩暧昧? “我就要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 “对不起小苍耳,可能我的行为让你误会了,我对你好,不是因为爱,我只当你是妹妹一样。”顾柏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表情并不好看,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原本清澈的眼神里爬满了我看不透的遮掩。 “顾柏森你……”我错愕地看着他,好像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真相,颤抖着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堪。 那么,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就像小丑一样自我取笑哗众取宠了一把。 这种时候我应该哭出来,很委屈很大声的那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他藏满了秘密的眼眸里我竟然还存有微乎其微的幻想和希望,这种蠢念头真是卑微,甚至有点犯贱。 或许今天过后做朋友都不易了,还真是这样,友情进一步可以是爱情,爱情退一步却有可能不再是友情。 我难过地想以后可能连要怎么去面对顾柏森都不知道了。 「顾柏森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躲着我,你出现好不好?」 我想我对顾柏森倾注了太多的感情,现在要说点到为止是不可能的了,而如今的我真痛恨16岁的自己,为何爱得那么笨,覆水难收不留余地。 顾柏森不再到学校接我放学,每天都是栗栗扶着走路摇摇晃晃的我回家,他也不再来家里吃饭,偶尔看到他急匆匆的身影,想喊住他却失了勇气。 暗恋才是美好的,如今连打招呼的借口都难找。 已经三天没有看到顾柏森了,他没有走,行李都还在,可是他确实没有回来过。 我开始恐慌起来,就算做不了朋友,也比从此看不到他这个人要好得多,可是现在他正在慢慢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难过。 顾柏森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躲着我,你出现好不好? 只可惜他听不到我的谎言,第四天,第五天,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痛苦并不严重,直觉告诉我顾柏森他没有离开,我只是失措,更多的是不安。 就在他消失后的第六天,放学后的我在学校门口看到顾柏森了,他买了烤红薯和甜不辣,笑容和一起堆雪人的那个早上一样明朗。 “顾柏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高兴得忘情,扑进顾柏森温暖的怀里,就差没有哭出来。 “我不告诉你,小苍耳你快别耍流氓了啊,这里是学校!赶紧给我下来。”听到他同以往一样熟悉又充满溺爱的嗓音,莫大的满足拥挤在我的心房。 “顾柏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有些羞涩地松开搂在他腰上的手,抬头注视他削瘦的脸。 “没事,工作有点辛苦,脚好了没?”沉浸在喜悦中的我没有看到他不自然的表情和被忧伤蒙上阴霾的黯然神色在眉宇间转瞬即逝。 “早好了。”我在原地转了个圈。 “快吃吧,不然凉了。”他把甜不辣递给我,然后低头帮我剥红薯皮。 这种失而复得的疼爱冲昏了我,管他是喜欢我还是把我当妹妹,总之只要他还能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我的要求就这么微不足道,能满足我吗? 「你在我的青春里走过,留下的和带走的,都是致命的」 我没有想到那次是至今我和顾柏森最后一次见面。 回到家顾柏森送给我一个密封着的纯白色的杯形瓷罐,上面用丹青写着我的名字,笔锋了了,摇晃罐子的时候簌簌里面作响。 “这里面装的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猜。”他神秘地笑了笑。 “你猜我猜不猜?” “等罐子碎了你就知道了。” 闻言我捧起罐子就要摔,顾柏森激动地抢了过去:“你疯了?!这个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你敢摔我跟你没完!” 我吃惊地缩回手,然后把罐子抢回来宝贝地抱在怀里,瞪他:“不早说!把你摔了我都舍不得摔它。” 顾柏森微笑着,眼眸里依旧晕染着我看不透的秘密。 第二天,顾柏森就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在夜里走的无声无息,我在梦里笑得格外甜蜜。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上次几天不见他人都没有此时一早就不见人痛苦了,直觉说他这次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彻底离开我了,昨天是一次告别…… 我悲伤得忘乎所以,忘记了上课忘记了吃饭也忘记了睡觉更忘记了发泄难过的方式,我变得不像自己,整日窝在房间神游,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从白昼到黑夜,两天三夜,爸妈从不理喝斥到最后担心乞求我也无动于衷。 床头的红色玫瑰早就枯萎了,我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很多次,舍不得扔。 错过小故事4 我朝窗户玻璃上呵气,写自己的名字,擦了又写擦了又写,只求能突然看到顾柏森清瘦俊朗的脸,他笑的倾城眉目间一片澄明地说:我是新来的房客,我想和你一起堆雪人。 可是窗户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雾,院子里的春意盎然看得透彻,顾柏森的笑魇只在脑海里深刻着,却不曾出现在眼前。 第三天,所有关于顾柏森的记忆默片我都翻得干净彻底,其实我和他之间也并没有太多的什么,短短半年,就可能让我回味一生。 眼下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每一个感受都不同了,当时是怎样的快乐,如今就是怎样的难过,细致深刻到骨髓里。 我站起身,腰已经僵硬了,扔了那支玫瑰,对自己说:“钟耳,悲伤并没有用,去找他,不管多困难。”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振作,爸妈也算松了一口气,或许怕刺激到我,所以对于我早早体会爱情的事也没多作指责。 妈妈拉着我的手说:“丫头,爱情就是白雪的红苹果,妈妈不希望你过早受到伤害,这次就当作一次无可避免的成长,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你能考上川大,妈妈就同意你去南方找他。” 我垂下眼帘不敢看妈妈那为我而充满担忧的眼睛,点头说好。 川大并不是像清华那样知名的学校,可是对我这个学渣来说,也是一个很高的目标。 其实认真学习也并不能,甚至可以分散注意力,对我来说也是极好的选择了。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唯一的插曲,就是闻岩喜欢上我了,我很纳闷,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瞎了? 不过,我的心里一心一意装着顾柏森,再也容不下其他,所以拒绝得很彻底,朋友都没得做。 难过的是,曾经在我崴伤脚的时候愿意背我去医院的栗栗,却为了他不再把我当好姐妹。 我们陌生了。 顾柏森走了,唯一的好姐妹栗栗也为了爱情而选择冷落我,我只身一人面对着孤单,面对着高考,我把自己扔进书堆文字公式里,偶尔喘口气,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顾柏森。 我在期待南方是怎样的,顾柏森成长的地方,是不是每个男生都和他一样温润如玉,还有南方的女生都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害羞与矜持。 熬夜复习凌晨入睡时我总会捧着他临走时送的瓷罐摇晃,里面簌簌地响,好像有安眠的作用一样。 我的辛苦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的成绩高出了川大录取分数50多分,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 但是我毅然填上了与北方遥遥相望的南方川大,没有人理解我可这是我坚持与期待的结果。 散伙饭吃得很煽情,不过我没有太多的不舍。 因为我一直都是空气一样的人物,长得不出色,穿得不时尚,唯一能让他们注意的,或许就是我的成绩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吧。 在ktv里,我一直愣愣地盯着包厢门,想,顾柏森会不会突然出现,拿着一大束漂亮的玫瑰推开包厢门把我拉走。 —————————————— 顾柏森,不知不觉,我就18岁了。 成年后的世界也没有变化多少,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空气里除了钱和欲望的味道,我好像还感受到了你遥远的呼吸。 你在我的青春里走过,留下的带走的都是致命的。 我相信你还在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9月的南方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中,太阳毒辣地熨烫着城市,四面八方反射过来的白得刺眼的阳光狠狠扼住我的脖子,我难以呼吸。 我感觉头顶的发丝快燃烧了,隔着皮肉我感觉胸腔里一阵刺痛。 南方一点也不温暖,热得快要沸腾。 四川的女生不如我想的那么羞涩矜持,她们很热情,而也并不是所有男生,都像顾柏森你一样温润如玉。 我觉得四川的方言很可爱,比如说,一个不怎么会说普通话的教官骂那些不肯好好站军姿起哄打闹的男孩子:“搞撒子明堂!闹咆了!像撒样,还笑!说的就是你们几个,滚出来,每人做50个俯卧撑!” 一阵哄笑声,有人顶嘴:“教官,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啊。” 所有人笑得更欢了,我抿着唇角微笑,抬头看头顶的天,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只看到点点蓝色。 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发了微博:顾柏森,你会在哪里? 我想你会看到的吧。 军训的确辛苦,结束后本来皮肤还算白的我被晒黑了,室友们对我都很好,拿护肤品给我擦。 或许害怕大学里也是孤独的,为了能和她们融合到一起,我开始改变自己,我学会了化妆,也开始尝试时尚一点的衣服,甚至染了头发,不过不明显,太阳下透着一点点的亚麻色,16岁那年3公分的靴子穿得辛苦,现在我能和栗栗一样,5公分的高跟鞋穿得游刃有余。 那个灰头土脸的钟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引人注目,原来她其实并不平凡。 在面对那些优秀的追求者时,我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态度与回答,顾柏森,你感动吗? 感动了就快出现吧。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 「小苍耳,我知道你不会去摔碎它,所以当你知道我的秘密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这里是520颗星星,我不会告诉你这是我失踪的这几天躺在病床上折的,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或许父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要我的吧,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真不知道哪天就会没命,我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吧,小苍耳,我会一直爱着你,你要幸福。」 这两年来我的执着我的倔强我的等待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顾柏森你是个胆小鬼,逃避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肉里,那一丝丝的疼痛,远远及不上胸腔里那小部分所承受的。 难怪你唱歌会那么难听,难怪从校门口到教学楼你会跑得那么喘,难怪我明明能感应到你喜欢我你却死不承认,这一切的真相原来就是因为你的心脏病。 我该怎么办,你要我该怎么办? 突然感觉这个城市不再亲切了,因为顾柏森。 我还是很想对自己说:“钟耳,都已经执着到了今天,再一次振作再一次赌一把吧?” 不管他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我都会找到他的。 不过我相信,顾柏森你一定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在等我。 海镇的故事(请选择性订阅) part1: 许薇拉收到了林沐杉寄来的电子邮件,地址是马尔代夫。 内容很简单,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林沐杉穿着一条碎花洋裙在日光倾城的海边,镜头里还多了一个男人的侧脸,逆着光看不清楚容貌,只是阳光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的金色线条柔和得亦真亦幻,不过许薇拉仍旧记得,这般让人惊艳的侧脸,也只有张海生才有资格拥有。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vera,这是我和海生在马尔代夫的蜜月照,谢谢你,让我拥有幸福。 随手放下润白的瓷杯,咖啡已经见底,残留着的余温依旧带着香淳的苦涩,许薇拉却甜甜地笑着,露出点点浅浅的酒窝,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音响里放着《红色高跟鞋》,女人慵懒低沉的声线诠释着不清不楚的身心愉悦,薇拉轻轻哼唱着,涂着珠光粉的指甲跳跃在黑色键盘上,屏幕里多了一行字:孤单也是一种享受,随遇而安。 part2: 故事的初始,在2004年的那个仲夏,一个海滨小镇里,有一个青梅叫林沐杉,还有两个竹马,张海生和赵宇航。 高中的时候,张海生和林沐杉被分到了文科班。 赵宇航却因为高超画技被当作文艺特长生送进了艺体班,市里的美术大赛,他拿了第一,参赛作品是一张水粉画。 画中是一个穿着海魂衫的瘦小女生,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带着丝缕腥咸的海风肆意吹乱她柔顺的黑色长发,白色浪花一次又一次拍击在礁石上,激起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耀眼的水晶,女生的侧脸被发丝模糊了,只能看到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透明耳钻。 很美的一个画面,但若是因为这么一幅画而拿到市比赛第一,说起来的确有点勉强,不过,它之所以在那么多作品中脱颖而出,只因为它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那般浓郁的悲伤、孤独,尽管阳光那么温暖,也还是透着冬日的寒意,看不清女生的表情,赵宇航却创作了这么一幅让人深有感触的作品,拿第一也是意料之中。 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是个女生,她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只喜欢,下课时在纸上写些什么。 也有几个厚脸皮的男生尝试着跟她搭讪,结果都以失败告终,她谁也不搭理,只是固执地写着。 她瞥眉,才写好什么的纸在她手里被揉成团,扔在一边,又继续写着。她微笑,宝贝地把纸收起来,夹到一个蓝色封面的文件夹里。 只有林沐杉知道她在写什么。 有一次,她路过走廊,一个纸团正好落在她的脚边,林沐杉看了看窗户里面的许薇拉,她依旧专心地埋头写字。 好奇心作祟,她捡起纸团展开来看,纯白纸上一行行清秀的隽体字: 【世界就是小宇宙,每个人都是一个孤单星球,磁场互相吸引又如何,我,排斥着一切,只为白洞有那么一天能像黑洞一样吞噬我,过了很久很久,时间也将我的光彩褪去,我,变成了众多神秘黑洞中的其中一个,】 没有了下文,很明显这个逗号表示这首诗并没有写到最后,这首诗,叫《黑洞》。 她写的,是诗吗? 林沐杉小心地将纸折好收起来,望着教室里那个安静沉默的孤独女生,勾起了好看的唇角。 她走进教室,坐到许薇拉的前面,背对着讲台跟她说话。 她说她叫林沐杉,想和她做好朋友,许薇拉不说话,写着。 她说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问她叫什么,许薇拉还是沉默不语,继续写着。 她咬咬下唇,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黑洞》写的很好啊,为什么放弃呢?许薇拉?” 这招确实有效,许薇拉震惊地抬头看着林沐杉,她俏皮地朝自己笑,很可爱。 许薇拉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放弃了,又垂下眼帘提起笔写着。 “你别这样一直写嘛,多闷啊,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指不定会有更好的灵感哦!” 林沐杉也顾不得她同不同意,拉起她有些冰冷的手往走廊上走,或许是为了透气,也或许是为了灵感,许薇拉也没有拒绝,任由林沐杉拉着。 空气里湿湿的,很清新的海水味,许薇拉深呼吸,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 “谢谢你。”是许薇拉说的,对林沐杉。 林沐杉受宠若惊地笑出了声,她说不用谢。 part3: 女生之间的感情就建立在相处和交心聊天上,林沐杉和许薇拉成为了好姐妹。 从那以后,林沐杉、张海生和赵宇航的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张海生对美女的加入表示莫大的欢迎,赵宇航没什么反应,他沉默相对。 林沐杉喜欢张海生,明目张胆的暗恋,她会缠着张海生给自己买冰淇淋,会拉他去海边给自己照像,也会找各种理由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比如有数学题不会做,有单词忘记了意思。 这样一来,许薇拉和赵宇航经常被他们抛下,然后两个人一直沉默相伴回家,没来由的为什么,这种沉默的氛围下竟不觉得尴尬,反而享受其中,沉迷其中。 她喜欢这种沉默,他也喜欢。 他喜欢她,因为他还记得她柔顺的长发和耳垂上的透明耳钻。 她不喜欢他,因为她一直记得有一个穿海魂衫的男生曾经许给他一个未来,就算两年过去了海魂衫的主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未来。 当然,相比起这个从来不让自己消停,不懂得安静温柔的林沐杉,张海生也更欣赏安静淡漠只会微笑,全身散发着忧郁气质,说话从不大声的许薇拉。 他们都喜欢叫薇拉“vera”,每一次张海生都会擅自加上“mydear”这个前缀,薇拉只笑不语,林沐杉则狠狠揪他,疼他憋着,为了不让薇拉笑话。 事后他不爽地骂林沐杉:“艹、林沐杉你脑子被卷帘门挤了怎么着?!老子不是肉长的不会疼是吧?tm都快给憋出内伤了。” 林沐杉也不甘示弱:“你脑子才被卷帘门挤了,你全家脑子都被挤了!你一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vera什么时候成你亲爱的了?” “嘿…我叫她亲爱的又没叫你你瞎激动个妹啊!她不是难不成你是?就算我是癞蛤蟆,也不吃你这种母癞蛤蟆,怎样?!” “你!…”林沐杉被气得无语,伸出中指对他做了一个鄙视,愤然离去。 part4: 林沐杉第一次在许薇拉面前哭了。 她说她很喜欢张海生,从小就喜欢。 她说她不想失去张海生,不知道失去他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她还说:“vera、我们是好朋友,你不要抢走他好不好?我不想因为他恨你。” 许薇拉用纸巾帮她擦去眼泪,她说:“我不会抢走他的,我不喜欢张海生。” 林沐杉想说什么,却选择保持缄默,她想说,如果你不喜欢海生,为什么会在每首诗的最后都附上海生的名字? part5: 赵宇航到海边散心,看到许薇拉又坐在那块礁石上吹风,恍惚间,他再次回到了第一次看见许薇拉的那天。 他本想画画海,却看到一个女生坐在礁石上吹海风,应该是她心情不好,所以一坐就是很久,一动也不动,所以未经允许,就画了她。 赵宇航能感受到许薇拉的悲伤,第一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总是这么忧郁。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于是也改变了很多事的发展。 她说,赵宇航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他笑,没有呢,我又没画脸,你知道我画的就是你? 她也笑了,要是有第二个喜欢穿海魂衫的我,一定是闹鬼了。 赵宇航第一次听到她用玩笑的口气说话,不由得小小惊喜,原来她也不是那么难接触。 她问,赵宇航你和张海生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他答,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有沐杉。 她又问:“你们要是喜欢同一个女生,会不会抢?” 他摇头,他知道海生喜欢vera,所以才没有告白,他说不会。 许薇拉笑了,阳光泻进她清澈的眼瞳里,亮亮的,很漂亮。赵宇航看得有些痴,心里跳得很快,他有些跟不上地呼吸着。 她勾勾手让他弯下腰来,他照做了。 温润的薄唇印上自己的,赵宇航诧异地看着许薇拉放大的纤长睫毛,怔了怔,当他反应过来时,许薇拉已经推开自己了。 她说,赵宇航,我们在一起吧。 再次诧异,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问为什么,她说不想沐杉恨她。 赵宇航黯然垂下眼帘,苦笑一声,点头说好。 她开心地笑了,用甜甜的声音对他说谢谢。 他说,既然要谢,就把刚才没有演完的戏演完吧。 还来不及惊呼,她就被他拉进怀里,相濡以沫。 她半闭着眼看着不远处满目哀伤的张海生,轻轻回抱住了赵宇航。 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落到耳际,对不起林沐杉,对不起赵宇航,对不起张海生,我不该打扰你们的。 part6: 2011年仲夏的一天,这个海滨小镇似乎很是热闹,有很多人在这天举行婚礼,街上的婚车走过一辆又一辆,仿若这种幸福愉悦是会感染到所有人似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海边,一场婚礼也正在进行中。 司仪说:“新郎张海生,你愿意娶林沐杉小姐做你的新娘吗?” 没有人知道,新郎在说我愿意时眼睛里不是新娘,却是那个穿着海魂衫的伴娘。 他们交换了戒指,在众人面前接吻,一起开香槟,喝交杯酒。 新娘的花束偏心地落到了海魂衫伴娘手中,有人调侃:“哟,帅哥大画家宇航,什么时候打算把我们的女神vera娶到手啊?” 伴郎看了一眼抱着花束只笑不语的伴娘,淡然一笑。“我想,等我能给她幸福的时候吧。” 众人哄笑,吵闹推让着要去闹洞房,太阳很晴天很蓝,就像六年前张海生拉起林沐杉的手温柔地说在一起的那天一样。 part7: 许薇拉和赵宇航送别了去马尔代夫度蜜月新婚燕尔,携手去了初次相遇的那片海。 他说我们分手吧。 她说对不起,她利用他这么久。 他笑了,他说,你喜欢海生是吗? 她点头,我喜欢海生,但不是张海生。 他蹙眉,不解。 “海魂衫的主人叫海生,是个水手,他比我大五岁,在一次出海航行中出了事,就埋藏在这片海。” 听到这里,他心里一紧,死了? “他抛弃了我,抛弃了海魂衫,也抛弃了想做一个自由诗人的梦想。没办法我放不下他,我在帮他完成梦想,所以我才做诗人,其实我根本不会写诗,要让他失望了。” “赵宇航对不起。” 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是沉重地笑了笑,伸手揉揉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说:“每首诗都附上了海生的名字,真让人妒忌。加油,我相信你会做到不让他失望的,但我更希望,等你成功了,却发现他早已死在你心里。” 说罢,赵宇航转身走了,留下许薇拉一个人在原地,海风越吹越烈,单薄海魂衫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说,他永远都不可能死在我心里,海生是为了救我才离开我的,是他给我的第二次生命,虽然我对他或许早已没有了爱。 背叛小故事(请选择性订阅) 1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我坐在酒吧的一角,冷冷的光束打在身上,我看不到外界,那是一片黑暗,看似平静却又暗流涌动。 今晚没有伴奏,我没有穿束缚自我的演出服,也没有画冷艳的妆。 身上还穿着于安旭陪我一起去荷花池淘来的廉价大衣,浓郁的黑眼袋素颜朝天的脸黯然失色。 就在清晨,我不知赶了多少路公交从市的这头跨越到那头,只为了给男友…不,现在应该是前男友于安旭一个惊喜,却不料,开门便撞见卧室里两具坦诚相拥的身体,从于安旭勾起唇角笑得香甜的面容里,我可以想像他在温柔乡里有多沉醉。 好,很好,非常棒。 这就是他给我的欢迎式,可真是特殊又讽刺。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想笑,却难过得哭不出声音来。 我接了滚烫的开水,浇在于安旭搂在那个长相乖巧,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孩的手臂上,他尖叫着惊醒,在看到拿着杯子一脸冷漠的我以后,眼里的愤怒倾刻间化为震惊。 “好烫啊!” 液体免不了溅到那个女孩子的身体,她柔嫩的胸口被烫红了好大一块,我看着她柔弱得似一朵梨花,好像风一吹,就会殒落一般的楚楚模样。 辛酸忽然就吞噬我了。 安旭,这就是你要的吗? 这种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女子,才是你真正喜欢的? 那个女孩子看到我,羞愧地扯过一边的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蒙住娇小的脑袋。 安旭拣起地上散落的衣裤,慌忙地穿上,他说:“我们出去谈吧。” 我苦笑一声,有液体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客厅里。 “你怎么来了?” “有新人,老板说让她试试,所以今晚不用赶场。”我看着他,讽刺道:“可真要感谢那个新人,不然我还不能发现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呢。” “对不起…”他内疚地吐出这三个我最不想要听到的字。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解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解释,哪怕只是谎言也好你为什么不解释? “你不打算解释了吗?还是,你不想解释?” 于安旭低着头没有说话,或许这就是默认。 “多久了?”我试图靠深呼吸来调节情绪,到最后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却还是颤抖了。 “三个多月了。” 这个答案犹如晴天霹雳轰炸在我脑子里,我突然就失制了:“三个月?哈…一个月前是谁压在我身上说只爱我一个,是谁在床上要了我一次又一次?你他妈混蛋!” 我一巴掌狠狠掴在他的脸上,他默默受了,我却仍旧心疼得泪如泉涌。 “那个时候,我的确还爱着你,可当你走之后和她相处这一个月以来,我发现她是个好姑娘,很适合我,而且…” “你和她还睡在了一起。” 我顾不得眼泪还在滚落,面露嘲讽。 “嗯,她还是姑娘。” “你的意思是,她是个姑娘,你就要对她负责了?” “不是,我是真的…爱她。”于安旭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坚定的眉眼就像刀子一般,剐着我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面目狰狞地尖叫起来:“那么我呢?我第一次给狗了?你当初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他妈是放屁?你恶不恶心?我要是不适合你你他妈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安旭动了动唇,看着完全乱了方寸失了矜持的我,最终也只是吐出那句重复的对不起。 我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时候有多无助,他的背叛我一点都恨不起来,还渴望他能挽留我们三年的感情,可是却换来他一句想要分手的对不起。 是我太贱,还是他的心早已不属于我? 或许,两者都有。 “你会后悔的。”我苦笑着转身离去,他没有挽留,没有。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公寓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号啕大哭的,我也不知道当我完全没入悲伤与疼痛中有多少个向我投来异样眼光的冷漠路人从我身边走过,我只感觉在那一刻自己被整个世界丢弃了,我什么也不是,我无关痛痒,于于安旭,于任何。 2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缘难了,情难了……”纯粹到极致的高音,余音绕梁,曲尽。 台下一片嘈杂的叫好声。 我挂起漠然的笑:“今天coco不舒服,请大家原谅我不能继续为大家演唱,接下来有请我的徒弟danna,她还是新人,希望大家也多多支持,给她信心与鼓励。” 退了场,到了后台老板感激地拉着我说:“coco,幸亏你赶来了,否则今晚你的那些歌迷非砸店不可,这是出场费,两倍。” 接过厚厚的一叠红色人民币,我扯着自以为很礼貌的笑,递上辞呈。 顾不上老板震惊得瞪大了眯眯眼,我逃一样地出了酒吧,凌冽的寒风抽疼了我的脸,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可笑极了。 你会后悔的… 哈哈!我一个酒吧卖唱女,有什么本事去让他后悔? 此时此刻已经是深夜,我走在无人的街头,路灯的昏黄打在我的身上,我踩着自己凄凉的影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停在一家酒吧门口,我抬头看着招牌上的霓虹灯,conner。 可真是应景的好地方,是的,角落,我的确需要一个角落蜷缩,或安慰或麻醉。 我坐在吧台外点了很多种酒,威士忌、伏特加、白兰地、黑方。 各种口感,或浓烈或沉迷,目的也只有一个,麻醉自己。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我记得那年生日,也记得那一首歌,记得那片星空,最紧的右手,最暖的胸口。 谁,忘了。 我怀念的,是无言感动。 我怀念的,是绝对炽热。 我怀念的,是你很激动求我原谅抱得我都痛。 我记得你在背后,也记得我颤抖着,记得感觉汹涌,最美的烟火,最长的相拥。 谁爱得太自由,谁过头太远了,谁要走我的心,谁忘了那就是承诺,谁自顾自地走,谁忘了看着我,谁让爱变沉重,谁忘了要给你温柔。 ...... 是谁说酒可以麻醉伤口,为什么我反而记得更深刻痛得更浓厚,三年的感情比不过三个月的欢愉。 呵,这就是我曾拥有的爱。 多廉价,多不堪一击。 背叛小故事2 3 醒来的时候,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半天睁不开眼睛,觉得阳光格外刺眼。 适应了半天,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这里不是酒吧,更不是我家。 我从床上弹起来,揉着疼痛的头环视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事实告诉我,这里是酒店,而且这个房间有个好听的名字,豪华套间。 我慌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还好,除了那件廉价的大衣,我的毛衣和裤子都还严严实实地裹在自己身上。 我下了床,穿上拖鞋四处寻找那件大衣,却怎么也不见踪影。 突然感觉难过得要死,像是心脏被挖开好大一个洞,那缺了一块的空落,深切地存在着却无法去触摸。 呼吸突然间不畅通起来,我颓唐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揪着心口泣不成声。 “你醒了?” 房间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男人,三十左右,英俊的容貌挺拔的身姿。 好吧真是狗血得如同言情小说一般,亲眼看见男友背叛了自己,于是我失恋了,在酒吧买醉,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在酒店的床上,遇上一个高富帅。 “我的大衣。”我住了哭,怔怔地望着他。 “你昨晚喝醉了,吐得满身都是,我帮你送去干洗了。” “谢谢。”我扯动干涩的唇角勉强地笑了笑。 “起来吧,地上冷。”他将我扶到沙发上,深邃的眼眸深不可测。 “你唱歌很好听。”我漠然地笑笑,不作声。 “其实,我是唱片公司的,我想签下你。”他递给我一张黑色的名片。 我接过,名片上赫然几个刺眼的字:xx唱片公司总裁,方倾。 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我的惊讶中夹杂着欣喜。 机会不是来了么? 做大明星,万众瞩目,证明给于安旭看,我有多优秀。 可我又很快找回理智,娱乐圈,那么深不可测的沼泽,进去了,就别想着全身而退,总归是要为这些光鲜付出些什么才可以,也不单单出了唱片就能红,那些背后的努力和交易,没那么简单。 他看我神色复杂地思忖良久,缓缓开口:“我不急着听答案,你好好考虑,愿意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我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样子,沉重地点了点头。 4 你会后悔的。 当初我那么肯定地对他说出那句话,现在机会来了,我是该不顾一切地抓紧,还是默默消失在他们恩爱的世界里? 我睡不着,不仅仅因为这个选择题。 纠缠我更深的,还是于安旭。 满脑子都是曾与你温馨甜蜜的每一个画面,可是…为什么瞬间,就换成了那个女孩子的脸。 你们笑得那么刺眼,拥抱的时候朝我心头刺了深深一刀。 我拔不掉,怎么用力都不行。 凭什么伤痛我背,我失眠在夜里辗转反侧,那么此时此刻,我亲爱的安旭,你是不是搂着那具娇柔的身体,或激情或安然入睡。 我们一起走过三年时光,风雨喜忧同受,为什么眨眼之间就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分手却只用一个人来说。 不管之前我们为之付出过多少努力过多少,一句不爱不就能一笔勾销? 就像看了一夜关于回忆的影片,每一个感受都那么深刻,让我的坚强像积木一样,好不容易堆砌又不突然轰然倒塌。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的,眼睛红肿到只剩下一条缝,连清晨柔和的阳光都觉得刺眼。 没有丝毫睡意地躺在床上装尸体,不想动,不想看到任何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整个世界都变得吵闹无比。 我不想就因为一个男人这般消沉下去,可是那切肤之痛我实在难以承受。 昨夜抽了太多烟,尼古丁灼得我声带沙哑,连说话都困难,我就这么一直躺着,直到黄昏。 黑色眼线,烈艳红唇,就这么掩藏住我黯然的脸。 此时此刻,我在conner。 我爱上了黑方的味道,conner才调得出来的黑方的味道。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之后,胃里开始了剧烈的疼痛,一下一下,就如同刀绞一般,我难过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去捂住腹部。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角落,每一个来买醉的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疼痛或轻或重,不会有人去注意某个谁,所以更不会有人对我的难受感同身受。 如果有人看到我苍白扭曲的脸,会不会认为我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我想我是幽默的,痛到这个地步还有力气开玩笑。 我已经深切地能感受被疼痛吞噬的感觉,看到一片黑暗之后,我便再没有任何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手上还吊着点滴。 身边坐着一个男人,是那个高富帅,方倾。 他说:“别喝酒了,你胃出血,差点没命。” 我咧开嘴笑,扯裂了干枯的唇皮,一阵刺痛。 “你跟踪我?” “你的大衣洗好了,我联系不到你,就去conner找你,没想到你真的在,而且晕倒在吧台了。” 他将一个纸袋递给我,我拿出那件墨绿色的大衣,宝贝地摸了又摸。 “谢谢,有剪刀吗?” 他愣了愣,摇头。 “能帮我撕了它吗?谢谢。”我诚恳地冲他笑了笑,眼泪却涌了出来。 方倾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照着我的话做,廉价的大衣在他的大掌下被撕碎,布料破裂的声音在病房里格外清晰。 “我叫欧可可,英文名coco,21岁,我要做大明星,我要万众瞩目。” 他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渍,点头说:“我帮你,帮你做大明星,帮你万众瞩目。” 沼泽又怎样,痛苦不是将我吞没到了绝望窒息的地步,我又怎会如此一步一步深陷下去。 没日没夜的艰苦训练,我的能力越来越强大,但是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特别是胃,疼得要命毫无规律。 我看着镜子里毫无生气的自己,不禁一阵讽刺。 我期待的终于来了,录制的时候很顺利,方倾说:你的努力没有让我们失望。 我只是笑,现在的一切远远不够,我要的是自己万众瞩目光芒四射的那一天。 后期制作完毕,我出的第一张e.p叫《困境》。 在那之后,我便彻底与那个慵懒的自我说了再见,整日行程都是满满的,四处赶通告,还有几场签售会,我爱死了这种充实,让我没有分秒的空白去想起于安旭。 不得不承认方倾的包装和炒作手法很是高明,我知道我离我想要的结果越来越近了,我还差一个机会,一个一炮而红的机会。 上天是眷顾我的,我想要什么它都能给我,机会来了,我成功拿下了一部电影里女主角的位置,而且票房出奇地高。 我做到了,于安旭也一定看到了如今的我。 5 为此我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欧可可很恶心,她主动献身给了一个,年龄大到可以给她当父亲的导演。 多可笑啊,做了就做了,还嫌脏。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是吗? 能怨得了谁。 这个举动激怒了方倾,一向温柔冷静的他发火的样子很可怕,红红的眼睛,额角的青筋暴起,削瘦的侧脸上咬肌纹理很是清晰。 他用力捏着我的肩膀,不管我怎么喊疼,他都不肯松开。 我感觉我的骨头快碎了,很疼,真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急什么?!以你的实力根本没必要这么作贱自己!欧可可!!你到底要做什么?!” “来不及了…”我无力地蹲下身子,死命咬着下唇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他,颤抖着身子哭不出声音,他就那样站着,高大的身影投在我的头上,我听到他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和我的心跳一个频率。 6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 万众瞩目,大红大紫。 戴着墨镜穿着曾经那些廉价的地摊货坐在conner里,我望着透明酒杯里的黑方发呆。 整个城市四处可见我的海报,conner里放着我翻唱的《我怀念的》,我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欧可可,浓郁的黑眼袋,神色黯然,穿着那件军绿色的大衣坐在这个位置,手边是各式各色的烈酒,她沙哑地唱着:“我放手,我让座,假洒脱,谁懂我多么不舍得。” 鬼知道我有多想把眼前的黑方一饮而尽。 “于安旭,你后悔吗?当初的不珍惜,你后悔吗?” “可可,你不知道我想要怎样一个女人,你太强势了,你看,包括分手以后你都要争这么一口气来证明你的好,你做到了可是你快乐吗?和你在一起我很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可不适合我。” “你不觉得这些话你应该5年前就说清楚么?于安旭…你不懂我的快乐。” 语毕,我挂了通话,尖叫着将手机扔了出去。 哈哈…欧可可你真可笑,你的不顾一切换来出尽了佯相,原来失去你的好对人家来说是一种解脱。 当我被推进手术室,看到方倾那张不知道有多难过的脸时,我忍着胃里的剧痛玩笑:“方倾,你知道我刚刚喝掉那些黑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什么吗?” 方倾哭了,他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欧可可你别说话好不好?我求你别这么折磨我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心跳。 “我在问我自己,真的快乐吗?” 耳旁是急促的脚步声和病床轮子磨擦地板的声音,我似乎听到自己在氧气罩下急促的呼吸,我没有再睁开眼睛的力气,那种被死亡拥抱的感受越来越强烈,方倾在呼唤我,可是黑暗中浑身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他越来越远到最后模糊成一个点。 方倾,那次你问我为什么来不及的时候,我没告诉你的。 在那个时候我就得知了。 胃癌,晚期。 遗失小故事1(请选择性订阅) 1 “梁言舒,是你对吗?”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很温柔,却重重敲击着我的耳膜。 姜皓是吗?这个在我心里走失了七年的男生,这一刻...却在家长会上出现了。 我很平静地侧过脸,对视他清澈明净的眼眸,淡淡地笑道:“真巧,你家孩子也在这里上学?” “是啊、真巧。”他一如既往绽放出令人温暖的笑,左颊的梨涡中点点温柔在脸上晕染开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 久别的我和他再也找不到往昔的彼此了,是的...当一个人成为父母之后,他就不得不接受这个世界所赐给他的所有成熟。 换作七年前,我或许会流着眼泪告诉他我还放不下,可是现在,我不会了,人总要学着长大,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不是小孩子,不可以不顾及后果的胡闹,我不爱我的丈夫,但我爱我的家,爱我的儿子念皓。 我是如此,姜皓也定是如此。 所以,即使是分开七年之后彼此还深爱对方,我们也不得重修旧好,因为人总不能一味地自私, 姜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还爱我吗?因为念皓他告诉我、他想要娶他的同桌为妻,而那个女孩叫忆舒,姜忆舒,回忆的忆,梁言舒的舒,不过真的很巧,家长会...你坐在姜忆舒的座位上,而我,则在你的旁边。 姜忆舒,姜皓回忆言舒。 郭念皓,言舒怀念姜皓。 呵...看吧、我知道我们本不该错过,却在自己的子女身上编写了如此一场可笑的闹剧。 念皓不能娶忆舒,因为念皓他其实是你姜皓的儿子。 二 彼时,我和姜皓都住在阴潮的草尾巷里,巷口阳光斑驳,再往里走,你就能感觉到阴冷的空气、闻到污水渠里散发的恶臭。 很老旧的平房,屋顶上残缺的瓦片间有些许泥沙,有的上面还布满了青苔,地面龟裂得有些严重,,坑坑洼洼的,还积了黑色的水在上面,有些潮湿的砖墙上,青色的石苔上滑动着昨夜未干的雨水,看上去粘稠得令人恶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红漆写的大大地拆字,有些褪色,屋檐角隐约看得到水珠反射的光,它们被束缚在泛白的蛛丝网间,始终挣扎不开。 巷内的光线很昏暗,老旧失修的炽灯发出微弱的昏黄色,偶尔闪动。 十七岁的我,画着黑色的眼线,染着蓝色的睫毛,灰色美瞳,白的不真切的脸,艳艳的红唇间,缓缓吐出白色的烟,熏着头顶扑火的飞蛾。 我蹲在巷间,中间留着窄窄的一条缝,姜皓下了晚自习回来,看到我,紧张地驻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很瘦,不过、这种距离他是挤不过去的。 我眯着眼睛打量他,换来他闪躲的眼神后,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扯了扯唇角,掐灭了烟头与他擦肩左右,九点半他下课回家,十点我则要赶到不远处的酒吧驻唱。 就这短短的三十分钟,我总是能在刚好抽完一只烟的时间内,看到路灯的光线在姜皓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有一次擦肩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侧面,我看到他有着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眸和比女生还漂亮的睫毛。 那一刻我心头突然一紧,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那年,我高二、他高三。 虽然是不同的学校,却有着相同的遭遇。 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若有似无地揭着我们的伤疤,一次又一次,直到现在都无法愈合,恐怕,永远都不会好了。 当伪装不再有用时、骨子里地自卑就会吞噬你整个身体,到那时,你才知道自己体无完肤地承受着外界的折磨。 姜皓成绩优异,靠周末给初中生做家教补贴家用。 而我,每科亮红灯,好在嗓音可以,能破例在酒吧做歌手,其实那些课本我都懂,也学得会,我只是把精力全花在了音乐上,反正考上大学也没钱上,不如交白卷,给老师留一个深刻印象。 最后,老师也懒得管我了,随我去,反正也,马上毕业了,我可以不用参加考试,他只用管好那些能考上的三好生。 我翘了晚自习,蹲在巷间,一边抽烟一边自嘲地笑,今后...我又要做什么好呢? 难道,真要在灯红酒绿中唱一辈子情歌? 不...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自己更不知道,我想要的生活,又到底是怎样。 我在酒吧驻唱的风声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一时间学校里流言四起,我本不想理会,可那些有的没的实在压得我喘不过气。 偶然间我听到有人说,我是小姐,我妈是,我也一定是,小姐的小孩,又能好到哪去呢? 我骨子里就是那种下贱的东西,毋庸置疑。 我并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嘲讽与哂笑,所以...我逃了。 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懦弱,我只身蹲在巷间,背倚着墙,顾不得有多脏,沉默着吸烟,一根又一根。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我完全没注意到姜皓在不远处站了多久,当我点燃不知道第几只烟时,姜皓冲上来,抢了烟盒与打火机,扔到不远处的水坑里。 “你...”他想说什么,又哽住了,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至今都记得。 我没有理他,而是垂着头,保持缄默。 “你...为什么天天蹲在这里?”姜皓在我身侧蹲下,凝视我潮湿的眼睛,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眸里有我读不懂的情愫。 “不可以吗?”我淡淡地说着,神情冷漠。 “你不开心?今天抽的烟似乎比平常多得多。” 原来姜皓也注意过我。 我有些好笑地侧过脸注视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清秀让我很轻易地瓦解了自己心中的隔阂。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而且是对一个我一点也不熟识的过路人。 “只是有点闷,不知道做什么好。” “有什么难过的事,就说出来吧,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我淡淡地倾诉着自己心里压抑的委屈,包括我那小姐出身的母亲所带给我的伤害。 从没有那么难受过,我很想哭,却硬是掉不下一颗眼泪,喉间的苦涩不知怎么就流转到唇舌间来了,哽得我难以呼吸。 “为什么一定要在酒吧工作呢?”姜皓皱紧眉头,有些疑惑地说着。 “因为收入可观。”我拨弄着小指上的尾戒,昏暗的光线下,那玻璃水钻反射着咄咄逼人的光。 “可是那种地方是不适合你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活命。” 他没有回应了,气氛很是寂静,甚至听得到炽灯发出的轻微响声。 “我要去工作了,再见。”我站起身子,腿有些发麻,我扶着墙站了一会,转身走人。 “我叫姜皓,你呢?”身后传来他好听的声音。 我止住脚步,没有回头,平静地回应:“梁言舒。” 遗失小故事2 3 我给女人说,我不去上学了,她抡圆了巴掌狠狠给了我一耳光,我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不读书你干什么?和你妈一样做小姐吗?” 她的神情激动,语气声嘶力竭,还有些无助地撩了撩耳际散落的发。 我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女人唇红齿皓,眉眼妩媚,很是迷人,而如今,却落得如此憔悴不堪。 一个女人的容颜,再美...也终究毁在岁月的蹉跎里。 我无望地深呼吸,因为耳朵里响着“嗡嗡”声,所以我只听清两个我最敏感的字眼——小姐。 “不要把所有女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那种钱我嫌恶心。”我扯着苍白的唇角,冷冷地笑着。 “恨我。从出生到现在...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母亲,甚至连一声妈妈都不肯叫。”女人有些自嘲地倚着墙,点燃了一只烟,颓然地抽了起来。 “呵...”我从地上撑起身子,走出了房门,因为女人不动声色流下的眼泪在我的瞳孔里格外冰冷,我想晒晒太阳,减轻那尖锐的寒意。 当走出阴暗的草尾巷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那刺眼的阳光灼伤了我的眼膜,闭眼,便有泪落到地上。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一下子想起了多少的事,总之我可以感觉到自己那浓郁的悲伤与来来往往的人流格格不入。 一直没有回家,十点准时到酒吧工作,当一首歌的尾音回荡在暧昧不清的灯光之间,我看到穿着白色校服的姜皓那张白净清瘦的脸突兀在酒香中,一时间怔住了。 看到他朝我打手势,我向店长请了假,走向姜皓。 “你来干什么?”我望着满头大汗,神色焦急的男生,很是疑惑。 “你...你妈妈她在房间晕倒了,现在在人民医院。”姜皓喘得很严重,看上去像是找了我很久。 “哦。”我眼里的光蓦地黯淡,只不过是一瞬间。 来不及卸妆和换衣服,我打了车,同姜皓一起去了医院。 女人面容苍白,很是虚弱地看着我。 “你发什么疯?明知道没有钱,还不好好养身体!真是该死,又要多唱几个小时的歌了。”我不满地抱怨着,担忧却深深地染上眉梢。 “你在担心我吗?”她的眉目里透着若有似无的欣喜,像是期待我肯定些什么。 “我在担心钱。”一如既往淡漠的回答,我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淡漠,包括对自己的母亲。 她不再说话,有些失落地别过头。 姜皓把我拉扯到走廊,有些犹豫地告诉我:“阿姨她检查出了胃癌,手术也晚了,你应该好好陪她走完剩下的时间,让她可以没有遗憾地走。” 似乎对这种很狗血的消息并不感冒,我依旧淡漠,神色平静,说:“我不会对她好的。” 姜皓诧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扯了扯唇角,皱着眉头说:“我更不会让她离开我。” 女人,我只剩你了,若你也离我而去,我在这世界还有别的亲人吗?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我了解了一下她的病情,医生说,如果要抓住那渺茫的机会就要很多钱。 姜皓说,他可以帮我分担,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他比我还穷。 凌晨两点,我坐在女人床边,同她闲谈。 “你让我走吧,我活着累,还拖你后腿,衣柜里那件军大衣里有5000块钱,是你爸抛弃我们之前给的,平日里我也攒了点,一直舍不得花,时间一久...居然就这么多了,放心用吧,那钱很干净。本来...是想等你结婚了再给,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定可以的,等你病好了再慢慢攒,等你攒够了,我再结婚。” “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吗?”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黑色瞳孔里闪烁着的光。 “不能。”我断然拒绝,看她沉默不语,我补充道:“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嗯。” 我没有给自己机会,她也没有给我机会。 第二天,我握紧了的那只手,已经冰冷僵硬了。 “妈,你还听得到吗?我其实很爱你的。”我将她冰冷的手覆上我的脸颊,有些生涩地说着,我哽咽了一会儿,当姜皓捧着鸡汤进来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嘘!别吵到她,她刚睡着。”我替她掖好被角,抓紧了姜皓的手,走出病房。 “我奶奶替阿姨炖的鸡汤,等她醒了,你喂给她喝吧。”姜皓将保温盒递给我,很温暖地笑着。 我接过,打开盖子热气拂过我冰凉的唇,夹杂着补药的味道和鸡的鲜味,顾不得有多烫,我猛喝了一大口,口腔已经痛到麻木,眼泪再一次滚落下来。 “傻瓜,这么烫你也喝,这是你妈妈给你准备的,等一会我陪你下去吃早餐。”姜皓心疼地揉着我的头发,然后很轻柔地擦我眼角的泪。 “谢谢你姜皓,让姜奶奶破费了,她不会喝的,我喝。”我揉了揉泛酸的鼻子,努力装作很平静地样子。 姜皓顿了顿,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覆在我脸上的手,问我:“为什么?” “傻瓜。”我学着他的口气:“你没看到吗?仪器上有三条直线呢。” “...”姜皓不再说话,他静静地抓紧了我冰冷的手指,陪我坐在椅子上,喝完所有鸡汤。 时光匆匆如流水。 我拿着女人留给我的钱,和在酒吧驻唱时所攒的积蓄在姜皓的学校门口开了一家甜点店,而这段时间,姜皓一直陪着我,从未离开。 草尾巷要拆了,政府补贴给我们这种钉子户一套小户型的楼房,我那套租给了别人,而我住在姜皓家,帮他照顾姜奶奶,还能负责家务。 本来高三就很忙碌,我让姜皓住校,免得被打扰,不能好好准备高考,姜皓却说:“我不会住校的,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你,永远陪着你。” 我只有无奈地笑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想起妈妈入棺那天,姜皓紧紧把着我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坚定口气说:“言舒,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永远陪着你,相信我,能让你幸福。”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真的是非姜皓不嫁了。 如果在你最无助最难过的时侯,有这么一个愿意替你分担安慰你、陪伴你、心疼你,并且许诺给你一生一世的陪伴的男孩,那么,他完全值得你托付一生,比如姜皓于我。 姜皓说:“言舒,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只笑不语,姜皓,我又何尝不是呢? 诺,真巧...我母亲去世,不知道谁是亲生父亲,你是被姜奶奶抱养的孤儿。 或许,惺惺相惜的彼此才会有如此深刻的爱吧。 “言舒,你肯不肯嫁给我。”姜皓无厘头的把一句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我知道这是他不容抗拒的口气。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僵了一下,还有那漏跳了一拍的心脏里满满溢出的惊喜由内而外,也感染了我勾起的唇角。 “肯。”我淡淡地应着,闭上眼感受他温柔的吻。 其实,不需要言语表述,那时的我们也心知肚明,我们是彼此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深爱的人,注定了要在一起。 遗失小故事3 4 不过我错了。 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我才知道,我和姜皓是注定了永远相爱,却也注定永远错过,即便是近在咫尺,我们也还是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 而那距离,就是许唯她给我和姜皓带来的,永生永世的愧疚。 姜皓成功考上川大,主修金融。 我和姜奶奶为此感到十分开心,姜奶奶喜极而泣,满是皱纹的脸上挂满有些浑浊的泪水,姜皓笑着流泪,很是温柔地替她擦眼泪,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奶奶,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看着姜皓,感动地说:“姜皓,也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然后,三个人紧紧搂在一起,泣不成声。 那年,我十八岁。 我以为我和姜皓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我以为...事与愿违,我以为的永远都只是我以为。 看似很平静的一天,却暗藏着巨大的意外等着我去打开,那是一个很大的暗流,它的涌起太过于突然,我毫无防备,任凭它将我的世界毁得面目全非,然后再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卷袭,我无力阻止,更无力挽回,或许,就是那个时候,我胸腔里某个小小的部位就已经沉重得再也无法跳动了。 那天的生意不火不淡,就在我抽空听音乐的时候,从店门外走进一个瘦弱干净的女生,她抿着倔强的唇,冷冷地看着我。 她就是许唯。 “美女,需要点什么?”我习惯性地友好微笑,总觉得来者不善。 “你就是梁言舒?” “嗯,找我有事吗?”我没猜错,她不是冲着甜点来的,是冲着我来的。 “我想告诉你,我爱姜皓,从高一开始。”她的眼神中,明显带有敌意。 “真巧,我也是,那么你想说的是?”我依旧是笑,很是平静地看她接下来的表演。 “姜皓要的你给不了,而我可以,如果他和我在一起,他将会有无限大的发展空间,你也希望他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不是吗?”她傲慢地说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所以?”我不屑地冷哼一声,嗤之以鼻。 “离开他。” “呵..笑话,你有什么把握觉得我一定会离开他?就算我离开姜皓,他也不可能会爱上你。”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我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是,你能给他的未来我不能给我承认,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我能给他的幸福你不能给,这是事实,毋庸置疑,何况...我爱姜皓,所以我不会为了给他一个好的未来而给她一生一世的痛苦和伤害。这就是你和我的爱的差别,你的自私会伤害到他。” 她被我的话逼得哑口无言,心有不甘地扭头就走。 我懒懒地打着呵欠,毫无危机感地笑着。 我以为我赢了许唯,我以为我成功维护了我和姜皓的感情,我以为我和姜皓的爱足以坚定。 但这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游戏才刚刚开始,我的粗心酿成了大错,我把这场毫无意义的胜利看得太了不起了,到最后,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注定了会输。 5 许唯开始有意无意地闯进我和姜皓的世界里,从最开始矜持的有所暗示,到后来疯狂的穷追不舍,我和姜皓始终都是那么甜蜜地呆在一起,无视于她的一切,仿若她不曾存在过,我们依旧美好如初。 终于有那么一天,许唯忍无可忍了。 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来的:“姜皓,你对我何必那么残忍!” 姜皓其实并不残忍,反而不理她的行为是最善良的,他不想对她好,给她一丝一毫的错觉,让她对自己更加无法自拔。 就是那一秒钟的时间,如果我们早反应一秒,一切就不会变成之后那个样子了。 许唯冲出甜点店之后,被飞驰而来的的士撞倒在地,明明是瞬间的事,我却感觉那就像是被切割的纪录片,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看到地上那触目惊心的猩红血液之后,我瞳孔里的光瞬间涣散了。 因为我们...许唯失去了双腿。 我和姜皓对视了很久,都没有说出心里的话,不过...彼此的默契,早已从眼睛中读懂了藏在心底的言语。 “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吗?”姜皓凝视着我,眉眼里是化不开的疼心与难以割舍的温柔。 “我说希望,但是这里...它反对。”我捂着心脏的位置,淡淡地说着。 “那我们私奔好吗?” “这样对许唯不公平。”我其实很想逃避,但人的本性,令我不得不面对,要知道,许唯既要忍受失去双腿的打击,又要接受姜皓离开的事实,对一个女孩来说,太残忍了。 “那对我们公平吗?”姜皓有些偏激地说着。 “可是许唯是因为我们才出的车祸...姜皓,我们只有随缘了,如果将来见面,或许错过,或许重修。”直到那种情况我还抱着侥幸,这就是那个年幼无知的我,天真到可笑。 “你可以忍受...失去我?”他哽咽了。 “我是吃苦长大的,没有什么我不能忍受。”我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神色黯然。 “那么我呢?你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吗?” “对不起...我没有。”我昧着心,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用那一次那种凉凉的声音对姜皓说。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姜皓深呼吸,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说:“今天晚上,我可以真正做一次你的女人吗?” 姜皓的背明显僵住了,他并没有说话,我知道,这种方式叫做默认。 眼泪混合着汗水浸湿枕头,我忘记一切,只记得...我是姜皓深爱的女人,姜皓是我深爱的男人,仅此而已,十分简单。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一片空虚,仿佛昨晚的激情只是一场梦,可是枕边的余温,床单上的殷虹,真实的痛楚都那么清晰地提醒着我,那一切都是真的。 姜皓,何必走那么急...我一直没有睡着。 我收拾了一切,离开了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小镇,却不料,我有了念皓。 即便是这样,我的世界不可能永远是悲剧,我遇到了郭景年,他不介意我有多少过去,只是想照顾我,陪伴我一生一世。 为了念皓,我答应了他的求婚,告别了穷困而又无助的生活。 遗失小故事4 6 姜皓,我们只有随缘了,如果将来见面,或许错过,或许重修。 我还记得,这句话是七年前言舒在医院里对我讲的。 那么,这次家长会,是不是说明,我和你将会错过?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早在言舒你离开的第二年,许唯就去世了,我一直是一个人,直到08年四川发生了地震,我收养了一个遗孤,当时看到她潮湿的眼睛,便想起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情景,那双凉凉的眼睛,让人心悸。 有一句话说,懂得回忆的人,就老了。 十八岁那年,我经常听到你家传来打骂声,奶奶说你妈妈脾气不好,老喜欢打你,可每一次,你都忍着疼不哭。 第一次见你,你蹲在巷间抽烟,我满目颓然,替你心疼。 直到那天,你平日只抽一根烟,而那时地上却散落了许多的烟柄,我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一把夺过的手中的烟盒,扔到水坑里,你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沉默,我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你,你说心情很闷,于是我陪你聊了很久,第一次开始了解你。 当你用凉凉的声音说你叫梁言舒时,我瞬间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你。 后来,你母亲晕倒在房间里,我发了疯地找你,只为告诉你,她被检查出得了胃癌,而且还是晚期,梁妈妈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愿意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我突然很难过,只因为你叫她女人,而不是妈妈,而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我在酒吧找到你时,你正拿着话筒唱着悲凉的情歌,声音很凄美,我从没想到一向冷傲的你会有如此吸引我的一面,不由得心底那片柔软为之触动。 你告诉我你不会对她好,更不会让她离开你时,我突然觉得你心里一定很痛,虽然你神情淡漠,却比眼泪更能诠释你的悲伤与难过。 最后...你母亲自杀了,入棺那天,我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迷茫地摇摇头,抿着苍白的双唇,不动声色地哭了。 我怔了怔,想安慰你,却哽咽了,紧紧把着你的肩膀,凝视你布满血丝的褐色眼瞳,用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说:“言舒,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永远陪着你,相信我,能让你幸福。” 这是我对你许下的第一个承诺。 两年后,我对你许下第二个承诺,我说我会娶你,你笑着说好,我很动情地吻了你柔软的唇。 你说你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幸福到老,但却只是你以为,傻瓜,我也以为,我们可以永远不离不弃。 许唯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你觉得她会放手,我笑着柔着你的头发说:“不管她放不放弃,我心里只容得下你。” 这是我对你许下的第三个承诺。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又是一年,我以为一年的淡漠与无视会让许唯死心,没想到她却因为我们...出了意外。 她失去了双腿,再也不能站立。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是那残忍的元凶。 你让我对她负责,陪她走完她这辈子剩下的没有双腿支撑的日子,我答应了。 这是第四个承诺。 就因为这个,我没有做到前两个。 那晚我拥有了你,吻着你头顶柔软的发,说:“你真的忍心吗?” “我曾以为我们真的就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可是上帝却给我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很小...却很致命。”浓浓的鼻音,不停掉落的眼泪,发自内心的倾诉,这一切都刺激着我。 我不可抑制地抱紧了你瘦弱的颤抖着的身体,眼泪顺着下巴浸湿你的头发。 就像是两具寒冷的身体,彼此依赖,温存取暖。 “言舒,我舍不得你。”我的声线颤抖,相信将头埋在我胸前的你,也感觉得到我的难过吧。 “姜皓,忘了好吗?” “言舒...”我突然间觉得心里哽了太多的涩,说不出话,连呼吸也变得很困难。 “至少忘记,会过得更好。”你有些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笑。 “我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就算忘记自己,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我的口气温怒,但眉眼里是散不开的,用悲伤、痛苦、难过与不舍凝化成的浓浓的阴霾。 我紧紧握住你冰冷的手指,将留恋与不舍从心底通过手心传达到你的心里,你怔怔地注视着我,眉眼里的忧伤,不容置疑地刺痛我的心脏。 “姜皓,别再说了,我害怕...害怕明天就舍不得离开了。”你痛苦地皱眉,抓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我找不到言语安慰。只有用吻来抚慰你心里的痛楚。 那晚,我一直没有睡,而是静静地看着你皱眉的睡容,饱受折磨,最终...我选择了在你醒来之前,离开你。 我害怕看到你伤心的面容,那样心脏会承受不了。 不久,你离开了,我照顾着许唯,用尽了温柔,但始终没有爱上她,因为行尸走肉是没有感情的,我的心被你带走了,又教我怎样去爱另一个人? 还记得许唯自杀的前一天,她告诉我:“呵...梁言舒说的没错,你要的幸福她能给你而我不能,这是事实。毋庸置疑。这就是我和她的差别,我的自私伤害到你了,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感情强求不来,爱一个人,最重要的的让对方幸福,你走吧,去找她,找你的幸福,我不再需要你了。” 我真的走了,没有一丝留恋,第二天,我得知了许唯自杀的消息。 对不起,许唯,我欠你太多。 终究没有等到你回来,于是我去了c市工作,却在参加忆舒的家长会上遇到你,而你衣着华贵,也早已身为人母,我才知道...你我将永远错过。 因为,我想到了许唯的话: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能让对方幸福。 既然你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又何须介入?所以...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女儿忆舒其实是我收养的遗孤,只要你幸福,不是比什么都好么? 这数十载,所带给我的,是一生的遗憾、想念和愧疚。 7 家长会结束时,小家伙们从操场上闯进来,伸着脏兮兮的小手要抱抱,我将念皓搂在怀里,看着他稚气的面容,像极了姜皓。 姜皓也抱着忆舒,笑眼里含着无限的宠溺与疼惜,许唯,你现在一定很幸福吧。 念皓突然挣扎开我的手,跑到忆舒跟前,一本正经地拉过她的手,走到我身边,认真地说:“妈妈,这就是忆舒,我喜欢她的眼睛,因为很像妈妈。” 我端详着小女孩白净可爱的脸,的确觉得她清澈得泛凉的眉眼很是熟悉,然后我望向姜皓,说:“你女儿真可爱,叫姜忆舒是吗?” 姜皓的表情有点尴尬,他反问:“嗯,你儿子真帅,叫什么?” 我突然笑了,姜皓...你的儿子,能不帅吗? “叔叔,我叫念皓,郭念皓。”念皓抢先回答了,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 这次,轮到我尴尬了。 “好了,念皓,爸爸还在家等着我们呢,我们得赶紧回家咯。”我捏了捏念皓柔嫩的脸蛋,宠溺地笑着,掩饰着、假装着。 “叔叔再见,忆舒再见。”念皓朝他们挥手告别。 再见...再也不见。 姜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对吧?应该是了。 念皓。 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姜皓,我只是不想忘记你。 莫忘卿(请选择性订阅) 壹: 杭州六月,西湖断桥,碧波水草,倾城佳人。 只是风吹起的水皱荡漾散了镜面中的美人像,碎成幻影。 “小姐,你还在等许公子吗?”凝脂朱唇轻启,甜美的嗓音扰乱了苏爱染的思绪。 “三年归来,不负伊人。他会来的。” 淡然一笑,苦涩在翦水双瞳中漫延开来。 你会来的… 会吗? 三年了,一去杳无音信,三个月的感情能受得起三年时光的消磨吗?白夜。 贰: 日暮黄昏,他没有来,没有。 许白夜,你失信于我,最终…还是做了负心人。 夕阳拉长的身影,伊人离去,空留下一声叹息和期盼三年的承诺谎言。 家邸好不热闹,府门前诸多的豪华车马,进了大堂,苏浙正同几位宫人闲谈。 “爹,家里有客,我身体欠佳,不便接待,先回房休息了,几位公公见谅。” “苏美人身体不适?来人,去把这里最好的郎中请来。” 那个年长的公公尖着嗓子命令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他附和着一句“喳”,退去了。 “美人?!”顾不得自己小姐的身份,苏爱染惊呼一声,差点跳起来。 “启禀美人,承蒙龙恩,您已经被当今圣上封为美人,次日便启程接您进宫,美人身体抱恙,如果不宜累体,小的可以上报皇上,休息几日再动身。” 进宫… 做美人… 次日启程… 苏爱染怔住了,那个公公的话回荡在耳际久久不绝。 叁: 皇宫,多么可怕的地方,是囚牢,人世间最冰冷却最耀眼辉煌的囚牢。 有人想进来,争得头破血流,却甘心。 也有人想出去,哪怕知道注定死无全尸,却甘心。 却也甘心飞蛾扑火… 一道宫墙,隔绝的不是地域,不是身份,不是权势,隔绝的是人世间的人情冷暖,是芳华女子的青春;沧桑妇人的自由;和爱一个人的所有权。 白夜,许白夜,如果你知道我进宫了,会替我难过么。 红烛摇曳,妖娆几多人。 凤冠霞披,妩媚添几分? 红娘低头垂目,只看见有液体滴落在玉手,有些凉的温度。 肆: “三年归来,不负伊人。”耳际温润如玉的嗓音,如同三年前那个离去背影的主人一样熟悉。 苏爱染不知道自己身边的男子来了多久,更不知道,他一直注视着自己,注视着冰冷液体滴落在她纤瘦的手背。 惊愕抬头,隔着朱帘,被泪浸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美目里印着那张自己魂牵梦绕,日思暮念的脸。 他还是那么俊美,轮阔分明的脸,笑意交杂心疼的黑色明眸,清瘦的鼻梁,薄唇微扬,有些邪魅的笑。 “你看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人比黄花瘦,你可知,这样会让白夜受到心疼之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君消得人憔悴。”苏爱染的眼泪越发汹涌,视线模糊了焦点,看不清许白夜的笑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天子?这样…我定不会爱上你。” 许白夜无奈地轻叹,伸手拭去苏爱染脸上的眼泪。 “爱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一个人的,也必须是我的。” 苏爱染带雨梨花凄美一笑。 “可是…你却不是我一个人的。” 伍: 对镜淡画美人妆,眉心描花钿,髻上步摇簪。 “美人,凌美人来了。” 凝语细声软语,苏爱染放下眉笔,浅笑着吩咐:“我知道了,你去帮我泡一壶茶,待会送到我手里。” “是。” 苏爱染来到正堂,只见一华服女子正把玩着皇上送的瓷器,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妹妹见过姐姐。”苏爱染欠身,算是行礼。 “哟,我当皇上看上的‘扬州第一美’有多了不起呢,原来是个不知礼数的粗俗丫头,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候这么久,茶水不备,就连扣首礼都不懂。” “妹妹初到东宫,有许多事不如姐姐识大体,还望姐姐见谅。”苏爱染浅笑着低下头,并没有要扣首的意思。 “妹妹既然知道自己不识大体,为何还不向姐姐扣首?”凌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爱染,吃定了她不可的神情。 “姐姐是什么意思?这扣首礼,只针对下人,而妹妹和姐姐同是皇上的女人,何来扣首一说?” “你…”凌美人气极的瞪向苏爱染,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拳,骨结惨白。 “苏爱染,我警醒你,不要以为自己有恃无恐,白夜他是天子,他想要的都可以拥有,总有那么一天,你这个众矢之的的角色,会被她人取代,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我看妹妹您还是收敛着些,要是得罪了我们这些个做姐姐的,妹妹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苏爱染勾起红唇无邪一笑,眼底泛滥着的不屑在嘲讽自己眼前这个疯子一般唱独角戏的女人。 “姐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同是女人,哪有什么谁好过不好过,妹妹也没有想要霸占白夜一个人,姐姐何必…咄咄逼人呢?” “你!妹妹既然不识抬举,就休怪姐姐今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这时,凝脂端着茶水进来了,苏爱染很是恭敬地将茶杯递给凌美人,柔声道:“姐姐,妹妹不过是个不知礼节的粗俗丫头,姐姐怎么跟妹妹动起怒来了呢难不成,姐姐也和妹妹一样?” 很明显的笑里藏刀话里有话。 “好你个牙尖嘴刁的苏爱染!”凌美人气极,一手甩开身前端着茶杯柔夷。 茶杯被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洒在苏爱染柔嫩的皮肤上,手背很快就红了大片。 不巧,这一幕正好被许白夜下了早朝赶来撞见。 “凌毓怡,你在干什么?!”许白夜心疼地抓起苏爱染的手,低声喝斥一边惊慌失措的凌美人。 “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是妹妹先顶撞臣妾…” “够了!朕亲眼撞见你还敢狡辩?你身为堂堂宰相之女,连这点宽容心都没有,还如此恶毒故意烫伤爱染,看来是朕平时太纵容你了,你给朕滚回你的毓璃宫,思过半个月!” 掷地有力的指责声,勾人的凤眼里剔着危险的怒火。 “皇上…”凌美人委屈地看着许白夜,一脸不甘。 “还不快滚?!”许白夜眯起双眸。 无奈之下,凌美人只得憋了一肚子火回寝宫思过。 传过太医后,许白夜细心地帮苏爱染擦药。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爱染,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许白夜将苏爱染揽入怀里,心疼地吻着她的额头。 “你保护不了我,你是皇上,应该以以国为重,后宫的争斗无止静,你是干涉不完的,你也不能怪女人小心眼不安份,你害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整个后宫的女人。”苏爱染淡淡地叹息着,抬起清澈的桃花眼,满脸凄伤。 “你恨我吗?” 许白夜皱着眉头问她,刚刚她的那番话,已经刺痛了他的心,那些女人他都不爱,那只是工具,用来巩固国家的工具,作为一个帝皇他不能善良,要是没有那些将军大臣与他同心,这个国家他一个人是掌管不了的,刚刚已经为了她惩罚臣相的宝贝千金,虽然臣相对自己衷心耿耿,可是毕竟是女儿受委屈,难免气愤,他的苦衷她又能不能懂? “我爱你。”她笑了。 “所以我愿意为你接受所有。” 他沉重地将她抱得更紧,唤着她的名字,俯身吻住她。 柒: 在后宫,日子越是平静,就越是暗流涌动。 这样的平静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至苏爱染于死地,各种阴谋诡计栽脏陷害,都被许白夜护得好好的。 凌毓怡自杀了,就吊死在毓璃宫的横梁上,可她乌黑的嘴唇无不说明着,她是被人毒死后再吊上去的,如果是自杀,何必如此折腾。 而许白夜并不多作调查,只派人厚葬了她,再无其他说法。 可有宫人看见,尸体的手心里死死攥着许白夜赐给苏爱染的香囊。 丞相整日跪在金銮殿门口,求许白夜下令彻查此案还令媛大白。 许白夜并非无动于衷,爱染时刻系着那香囊,又是什么时候被人解了去栽脏? 可惜凶手把一切存在的证据都踢在了爱染的跟前,针对着她,他也找不到一点头绪,只好敷衍作罢。 再是一次意外,爱染的贴身侍女凝语被身为将军之女的虞美人药哑了嗓子,打得浑身血肉模糊,昏迷不醒。 苏爱染难过得整日茶饭不思不言不语,许白夜还未容虞美人做出任何解释,就将她打入了冷宫不准踏出一步。 就此,朝政上的两大靠山相继倒塌。 一波接一波,醒来的凝语看到苏爱染,就好似发疯一般对她撕打,就在她用匕首刺向爱染的时候,被许白夜一剑刺中心口,颓然倒地。 许白夜忘不了她闭不上的美眸中的绝望悲凉,那般陌生又熟悉。 在那以后将他一次又一次死死缠绕在梦魇的恐惧中。 苏爱染又是不吃不喝了好几天,才渐渐从失去凝语的悲伤阴霾中走出来。 一切就像计划中的那样一步一步发展着,许白夜没有了任何依靠,就算兵符在手,也敌不过那些平日里就已经在韬光养晦的叛乱分子,于是他们不再有任何牵制,从朝堂上的蠢蠢欲动到如今的兵临城下。 捌: 一切都已经晚了,来不及反抗,许白夜倒在承欢大殿上,不可置信地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瞳暌视着眼前这个将冰冷的利刃刺进自己腹中的苏爱染,内心所承受的痛苦比腹部来得波涛汹涌。 他没有挣扎,只是沙哑着嗓子说:“爱染,我为你放弃了一切。” 他伸手想抚摸她依旧精致的脸庞,她诡异地勾起唇角,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伸出的颤抖的手停在了半空,竟是半月前被自己亲手刺死的凝语,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许白夜,还记得当年因为反抗你而被你逼死的殷双双么?” 凝语冷冷挑起眉尾,眼底升起浓郁的恨意。 许白夜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的不是那个富可敌国的盐商家大小姐殷双双,而是那个被毒哑了嗓子全身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凝语”,他懂了,他的爱染在那一次就和凝语调换了,所以他亲手杀死的,是倍受他呵护的爱染,他又想起了那个眼神,梦魇似乎再一次吞噬了自己,那种锥心刺骨不容抗拒的痛。 “有什么仇恨你可以尽管冲着我来,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爱染!她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什么要害死她?!”许白夜愤怒地咆哮着,皱紧了眉头忍着刀刃在骨肉中绞动的剧痛。 当年他刚登基就遇上了灾荒,国库紧缩,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同富商联姻,而那个殷双双宁死不从,自绞而死。 再一层人皮面具在他手中撕裂,终于有了真面目,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真正的凝语早就死了,你害死了我的双双,我的痛苦你要加倍尝受,体会到这种感觉了么?就是这样,如果在你的心脏上这样绞动,是不是很痛?你懂不懂?懂不懂?!” 失控中,男人抽出长剑,瞬间猩红的血液喷涌。 终于,他没有了任何气息,许白夜苍白的唇角上似乎还挂着笑。 爱染,等我。 暗恋小故事1(请选择性订阅) 一:唐宛宛 毒辣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烧头顶柔软的发丝,教室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天花板上扇页飞速旋转的声音,沉闷的空气将过往的生趣腐噬得一干二净,这就是高考倒计时。 是否都还记得,每个人都忙着备考,交流更少,下课时教室里几乎没有空落的座位,整日都嗅着书纸的味道,麻木的同时却也还有人将思绪从学习里抽出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来想念某些人,难以割舍的某些人。 时间是海绵,挤挤总会有的。 我就在这块快被我扭烂捏碎的时间海绵里挤出了那么一滴少得可怜的时间。 几乎是作贼心虚一般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讲台上解函数题的方书彦。 然后快速低头,继续那无止静地复习。 然而这样做的下场就是,满脑子再也装不进文字与习题,而是讲台上方书彦紧握钢笔的修长手指,额角滚动的晶莹汗滴,微微锁起的好看眉头,在眼底投下浓密阴影的纤长睫毛,还有阳光晒透反着耀眼光芒的白色衬衣。 我崩溃地敲了敲自己的头,警告:“不准胡思乱想,认真学习!”然后把更深地把头沉进书堆里。 二:钟裔 当然,把时间海绵挤烂的人也不是只有唐宛宛一个。 她又在看他。 看到她装模作样抬头做了偷窥狂然后又紧张兮兮低头发花痴的样子,我不知道我该笑还是该哭。 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不知道这些天抱佛脚的努力能不能换来和唐宛宛考上同一个大学的结果,可是我做的努力已经到极致了。 不过那个蠢货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似的,竟然还有闲心去偷看。 这样让我觉得真的很可笑。 如果把刚刚的镜头定格一瞬间,就会有我看她,她看他这般狗血的画面。 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多想象,继续勾画着方书彦解不开的函数图,他是我的假想敌,我要比过他。 我的用心良苦就只有我懂,当然我也同时做了观看唐宛宛上演独角戏的观众,她渴望方书彦能注意到她,可是方书彦有我姐姐那么完美的女朋友,又怎会注意她这个小丑,我特别想笑她,只是又心疼她笑不出来。 唐宛宛我心疼你,你就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你看得到我的独白,你是会嘲讽着讥笑我傻,还是一样会心疼。 总之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太多,我的手心已经被扭曲得变形发硬的海绵勒疼了,时间告诉我,我现在只能拼命做到不让我和唐宛宛的世界严重分叉,我唯一的机会就是和她一起上大学。 三:方书彦 最近好像什么事都不顺心,有一道题怎么也解不了,或许是我太浮躁无法安心找到突破口。 茉儿又在加班,闷热压抑的中午又是一个人,胃口大败,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突然感觉很烦躁,也许这个夏天太热让我上了火。 函数图上写写画画,钢笔尖印下的墨水味被太阳蒸发,显得更加浓郁。 解不开,怎么也解不开。 就算我想好好冷静下来,却发现整个人就像在被阳光烤得炽热的地面上狠狠磨擦的轮胎,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我发泄性地把草稿纸揉成了一团,用力扔进垃圾桶里。 “方老师…”敲门声传来,是我的学生唐宛宛,住在隔壁,她很懂事,学习也不错,我对她抱有很高的期望,不过我很担心茉儿的弟弟钟裔,他的成绩对高考来说的确有点困难。 我开了门,只见她端着一杯西瓜汁,拘谨地笑着。 “方老师,妈妈买了西瓜,天气太热了,叫我给你送一杯。”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我拒绝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只好笑着接过,说:“谢了,代我向付姐问好,高考快到了,准备得怎么样?” “放心吧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笑得自信满满。 “加油!老师相信你。” “谢谢老师,那…不打扰老师了,我先回去了。” “嗯,好。”我想邀她进来坐坐,但想到她的学习时间紧张,于是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她转身回到家里,关门前又突然跳出来说:“老师,以后中午我都给你送果汁吧,天热容易中暑。” 我刚想开口说不用,她以我想不到的速度把门关上,我愣着把话噎回肚子里,无奈地摇头,然后关门。 西瓜汁的颜色看上去很舒服,散发着清甜,凉意透过杯子印上我手心的触感,之前烦躁的感觉溃不成军地被打败,突然间心情大好,我重新将函数图拟好,喝着果汁,静下心来构思。 却又突然发现,果汁里没有西瓜籽,就连冰块都是小粒的,口感极佳。 笑了笑,真是个可爱又细心的丫头。 四:唐宛宛 他给了我一缕阳光,我当成了整个太阳。 说不出的心情愉悦,我哼着歌在房间里兴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说,给喜欢的人做果汁的被接受,是件幸福的事,就算活该是一厢情愿。 所以,我不得不用了最大的力气拧着可怜的时间海绵,其实,那少的卑微可怜的时间,用来切瓜挑籽再把拍碎了的冰块丢进榨好的果汁里,也勉强足够。 至少值得,我是这样觉得的。 我真想这样替他解整个人生的夏暑,可是就这连一个夏暑的机会,都要狠心地给我剥夺。 他又和他的女朋友吵架了。 这次不是争吵声透过厚实的门墙被我隔墙有耳,而是我正一如既往地端着用心榨好的果汁到他家门前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他的女朋友提着行李箱冲出来,始料未及毫无防备地我和她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都摔倒了,她白皙纤细的手肘擦在地上,我看到她很痛苦地拧紧了柳眉,美人受伤总是招人疼惜的,我一时紧张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与疼痛,盛着西瓜汁的杯子摔碎了,我的手心正好撑在那一堆水晶一般漂亮的碎玻璃中,隐隐的,看得到丝丝猩红的渗透。 我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就痴痴地望着她惹人怜爱的样子,自残形秽。 听到动静的方书彦紧张地赶出来,看到这一幕,疼惜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我看到他的眼眶是红的,我看到他一把将她揉进怀里用力的样子很是清晰,我看到她哭着推开他,她清瘦背影消失在楼道的转角,我看到他不顾一切追上去的时候脚上还穿着拖鞋。 我看得最清楚的是,从头到尾他都当我隐形一般从不曾注意我。 我什么也不是。 我不知道我应该有怎样的情绪反应,我只觉得视线很模糊,就像玻璃渣钻进手心里的皮肤里血肉模糊一样,我没感觉到痛,只感觉到干涸了的果汁黏黏的,很恶心,可是胸腔里的某个地方,就像中枪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地上撑起身子回到家里的,我心疼,或许是因为弄脏了我最爱的爸爸送给我的裙子。 但是我很难过地想,我不再需要给他送这么恶心的东西了,人家不需要,不需要。 五:方书彦 “茉儿,你等等!”我拼了命地想追上她,却无奈只能望着飞速离去的taxi扬起一片落地尘埃。 失魂落魄的回家,呵…突然感觉,没有茉儿的家,只能是房子,空虚冷寂的房子。 瘫软在床上,感觉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好多,我不知道我和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像这样总是争吵分离的,我突然好怀念当初那个彼此。 那个调皮捣蛋到可以在我的咖啡里加盐,用彩笔在我脸上花王八的她。 那个可爱羞涩到在马路边一个浅浅的吻,都能让她脸红到把头埋到我肩膀的她。 那个拿着一本格林童话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一下午的她。 那个陪我熬夜批改作业的她。 那个每次吃蛋糕冰淇淋都弄得满嘴都是,最后因为被我恶作剧地全部吻掉而尴尬得不敢看我的她。 还有那个怕痒却总是被我欺负,最后用柔情的吻制止我的她…… 我突然好恐慌,我害怕自己哪天要是失去她了,生活会糟糕得怎样一蹋糊涂。 就浑浑噩噩的在恶梦中度过半天一夜,再次试着拨通她的电话,生硬的声音依旧响起,我感觉那一刻我的心脏凉成了石头,沉重得跳不出节奏。 总归还是要去上课的,出门时,无意撇到门口的一堆碎玻璃渣,还沾着干成褐色的血迹,突然心中一紧,想起昨天还有来送果汁的唐宛宛摔倒了,苦笑一声,眼里真是除了钟茉看不到任何了。 暗恋小故事2 六:钟裔 姐姐和方书彦又吵架了,看着姐姐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难过的样子,我就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讨厌方书彦了,或许是因为他总让姐姐受委屈,也或许我喜欢的唐宛宛喜欢他,总之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他。 一夜奋战,终于,那道方书彦一直没有解开的函数题被我破解了,我忽然寻着一个报复羞辱他的机会,我突然很小人地想让他出丑。 不得不说我有这样的想法很卑鄙无耻,可是我就想破坏他在唐宛宛眼里的形象,我不想她有喜欢的人,除了我。 下课的时候,教室里还是有很多人,我拿着函数图,在方书彦诧异的眼神中走上讲台。 我把图往他眼前一放,不卑不亢:“老师,这个图你还没有解出来么?” “唔…是啊,怎么了?” “那老师你看一下,我做的对不对?”语毕,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了解题过程与答案,我能感受到背后从各个角度投射来的炽热,写字的力道不由得更重了。 写好之后,扔了粉笔转身下了讲台,众目暌暌之下,我给了方书彦一个难堪。 “嗯…思路很清晰,这么一算还真是对的,看来我们的钟裔同学这次进步不小,同学们应该向他学习。”他很平静地看着我的解题分析了一下,然后就这么几句话,将我的邪恶一举击溃。 我突然感觉很尴尬…就像自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小丑,而他是高贵优雅的王子,我的无理取闹遭人讪笑。 就在这种时候,我都渴望唐宛宛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可是没有…连一个嘲讽的眼神,我都不配得到,她只是看着全身散发着光芒万丈的方书彦,而只为了搏她的一个注意而像小丑一样滑稽不堪的我,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她不在乎我,一点都不。 我输了,我承认。 七:唐宛宛 我对钟裔这一行为表示非常不理解,他想表达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感觉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沙漏里还没有漏完的时间,把方书彦的一瞥一笑每个动作在心里的柔软处刻画美好,我知道他不可能喜欢我,但是在我年轻青涩时这样爱过一个人,已经足够我用余生去回忆铭记了。 喜欢不一定要得到,我想这句话是被我体现到淋漓尽致了。 我不知道我心里有没有希望他和他的女朋友能重修旧好,但是我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已经赋于了我心脏处的一道永恒黑痂,或许很久之后会不痛不痒,但是现在是碰不得的。 可残忍的是…他就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追上我说:“唐宛宛,你的手没事吧?” 我呆住的一瞬间不知道我该如何进行心理反应,我该觉得幸福还是心酸?总之就像好多调味料打翻了忘记混淆一样。 “我没事,老师。”我做贼心虚地虚握住了手掌,突然害怕当他看到我手心丑陋的伤后再说出怎样关心的语言来让我惊慌失措笨拙不堪,总之我怕一不小心就让他感觉到我这个坏孩子对他居心叵测。 “哦,那就好,昨天真是不好意思,以后你不用送果汁了,专心应对高考吧,你看钟裔,真是进步不小。”他对我是否受伤的事轻描淡写地带过,我难过的明白,他只是想告诉我,不需要再给他送那恶心的东西了。 “嗯…”我低着头淡淡应了一声,自顾自地走了一会,又抬头问:“方老师,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我眼睛牢牢锁定住他的眼神,我捕捉到,他眼神中那些转瞬即逝却又抹不开藏得很深的悲伤与落寞。 “没事的老师,吵架很正常,女孩子,多哄哄就好。”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城府不浅,我能知道我的微笑并不僵硬做作,可是如果他能细心看进我的眼睛,就会发现那虚伪是张扬得多么放肆。 我是很想嘲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唐宛宛也能这么虚伪。 “这个老师当然明白了,小丫头,谈恋爱没有?”忽然话题一转,他第一次跟我提学习以外的事,而且是关于我的,感情。 “没有,不过老师,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他有女朋友了,而且他也不可能喜欢我的。”我小心的吐着措词,就怕一个不小心,让他有所感知。 “为什么这么说?”他皱起好看的眉头,不解。 “他很爱他的女朋友。”我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想,现在的心情方书彦能不能懂。 “那就不要做傻事,你是个好姑娘,喜欢的人远远地看喜欢的歌静静地听,而且现在快考试了,自己的将来比感情重要,不要耽误了学习,知道吗?”他语重心长地说完后,伸手揉了揉我头顶的发。 我很没出息地想能不能把这个动作理解成宠溺。 “我知道,我会以学习为重的,谢谢老师。”我回味着他的话,忽而感觉到心酸。 如果我是个好姑娘,为什么…你不要? 八:方书彦 没想到一向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唐宛宛也初开了情窦。 不过自己年少轻狂时,不也有过么? 快奔三的我突然感叹起来,年轻真好,可是我的嵘峥流年青葱岁月,就在记忆中越来越远却越来越深刻。 我还有多少时光,能够去经得起感情的消磨,和茉儿在一起六年了,我却从未对她承诺过一个未来,我还等得起,可她一个女人呢? 是的,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自私,茉儿的消耗在我身上的青春我赔不起,我不能对不起她。 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拿一生的幸福做赌注,我怎么舍得让你输。 也或许我该接手爸爸的公司,虽然我依旧舍不得离开学校,可毕竟爸他也老了,再为我为公司操劳,我想他的身体一定熬不住。 何况,我要负责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做教师的薪水,是不够的。 我去了花店和珠宝行,准备做很久之前就应该做的事。 不得不说当茉儿看到我手捧玫瑰站在她家楼下满是惊讶的样子很可爱。 我看着楼上窗口的她,含着笑意在电话里说:“茉儿,如果你想知道我要干嘛,最好马上给我下来。” “我不要,就是不下来!”她俏皮的声音响起,我远远地看到,她在电话那端偷笑着。 “好,你不下来,我进来。”语毕,我挂了通话,直奔她家大门。 暗恋小故事3 开门的是钟裔,见着我手捧玫瑰的样子,吃惊地愣在了原地。 我笑道:“钟裔,我今天来求婚。” 他眼里的震惊渐渐淡化下去,然后开口:“老师,你早干嘛去了。” 钟裔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容我通过。 我突然想起,或许那天钟裔让我难堪的行为,是因为他姐姐吧,果真年轻气盛。 进到客厅的时候,她正在下楼。 “谁让你进来的?!”她佯装生气的白了我一眼。 “姐、你就不用再矜持了,你看,老师都求婚来了,你要把人家撵走了,你就成没人要的老女人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原因,钟裔就把悬念抖的一干二净。 “什么叫我就成没人要的老女人了?你姐我才25,追我的人一火车皮都拉不完,才不缺他方书彦这个书呆子!”完全无视这个像傻瓜一样搂着花站在中间的我,干脆坐在沙发上,欣赏他们的争吵。 “书呆子?噢!我的姐姐,老师只是他的一个马甲,你会不清楚他的身价?人家是金龟婿,是ceo,你赶紧的,别赖在家里了,粮食不够吃。”说完,钟裔将茉儿往我身上一推,然后畏罪潜逃到房间去了。 “茉儿,还在生气么?”瞬势将她拎到腿上,揽进怀里,紧紧扣着。 “书彦,你是认真的?”她勾着我的脖子,若有所思。 “当然,茉儿,我不能再耽误你了,如果你相信我,我承诺我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完整的家。可能结婚以后我们还是会争吵,但是我们一定要记得,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要吵不散,骂不走。” 我掏出那枚喻意“白首不离”的钻戒,戴进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上浅浅一吻,不带一丝犹豫,坚定的口气:“茉儿,嫁给我。” “好。”我看到她勾起唇角绽放甜甜一笑,很动情地吻了上去 九:钟裔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方书彦居然跟我姐求婚了。 那么…那个傻瓜唐宛宛,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么? 呵、我可真是,她本来就没有任何机会,她其实完全懂得自己这样就像是飞蛾扑火,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甘心这样做? 那过度的温暖,结果就是激烈燃烧,变成粉末像沉淀在空气里的尘埃,可是渺小。 我不得不承认…我煽动姐姐接受方书彦,也有那么一点小心机在里面,我期待的,就是让唐宛宛死心,彻底的。 但是我也明白,就算唐宛宛不再偏执对方书彦的感情,她也不一定就会喜欢上自己,说根本一点,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她。 我突然间替唐宛宛难过起来,我心疼地想,如果她知道方书彦要和姐姐结婚了,她一定会很难受吧,那么该怎么办呢? 我是不是该在那个时候,给她体贴给她安慰,渴望她能因为被感动而对我产生情愫。 突然感觉自己特别卑微,我连乞求的勇气都没有,我就躲在自己那一块黑色的,小小邻地上,整日幻想,没人知道,没人懂,我也不愿意让任何人闯进来。 时间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在我看她,她看他中流逝。 考试结束,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放松了心情。 我才突然发现,平日里那些背地中不敢见光的恋人,就像初春时拔地而起的青草,郁郁葱葱。 或喜或悲,或因为异地分离,或因为同校欢聚,牵手也好,分手也罢。 玩笑地说句,不得不感谢这些早恋的同学们,大大地提高了升学率。 虽然我自己做了最大程度的水平发挥,但是我仍旧底气不足,我害怕我失败,我害怕我和唐宛宛的世界严重分叉向了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于是再也没有交点可言。 方书彦说,他要在毕业会那天宣布他和姐姐结婚和他将离职接手公司的消息,他说:“我要让我的学子们都分享我的喜悦与幸福。” 我难过地想,那么唐宛宛呢?你和姐姐的喜悦和幸福是她的心头刺,你分享给她的,全部都会变质,你怎么忍心这样伤害她。 十:唐宛宛 吃完散伙饭,去了ktv唱歌,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开始还好好的同学们,就都沉默了。 是的,面对离别,只有沉默。 好多好多人都在偷偷抹眼泪,好朋友抱着我,哭得昏天黑地。 方书彦点了一首《同桌的你》,煽情地唱着,悲伤的味道被发酵得更加令人窒息,终于,所有人都崩溃地抱在一起,哭到痛哭到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一直忍着没有落下,我明明该难过,我要离开了,离开我爱的方书彦,去上海那座繁华湮没了沧桑的城市。 方书彦,谢谢你,让我青春的记忆里还有这么一件值得我去怀念的事,虽然不曾得到,但暗恋的苦,也算成长的一道良方。 我给方书彦的留言簿上写的这么一句话,不清不楚的表白,渴望他懂,又渴望他不懂。 我说:“喜欢的人,远远地看,喜欢的歌,静静地听。”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哭不出来,因为这样的离别根本不足伤害。 我就躲在包厢地一角,静静地听完方书彦说完他和他女朋友的婚事,说完他那羡煞旁人的富二代身世,这一刻我才发现我是该哭的,没有人…没有人注意到,我逃一样地进了厕所。 我本以为我能够接受能够忍受方书彦属于别的女的的事实,可我太高估自己的。 我就坐在马桶盖上,哑着嗓子哭到喘不过气。 外面嘈杂的欢呼声是膨化剂,我感觉悲伤在我身体里翻江倒海,最后爆炸。 我还听到方书彦在唱今天你要嫁给我,我好想冲出去大喊,你能不要再这么残忍了! 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有蜷缩着,拼命搂紧自己的肩膀,用力的,将指甲掐进血肉中。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整理好情绪与表情戴着面具走出去的,我只知道,当我笑着对方书彦祝福的时候,我痛得喘不过气。 其实我早就该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这一刻,不是迟早么? 我不知道我还能爱的了多久,我只求快点结束,能让我少痛一天。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当我灌醉自己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陪着,只是我不想抬头去看谁,反正不是方书彦,我何必在乎。 “唐宛宛,我知道你难受,我也难受,我姐姐要嫁人了,我们一起喝醉吧。”是钟裔的声音,他好像和我一样,被复旦录取了,真不敢相信,他的成绩能如此突飞猛进。 “你知道个屁。”我不屑地冷笑一声,摇晃着身体,走出了包厢。 尾声: 方书彦的婚礼就在那一年5月20号,所有人都以为唐宛宛没有去,但是钟裔看到,唐宛宛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远远地看了花园门口迎客的方书彦一眼,不知是哭还是笑地跑开了。 唐宛宛做贼心虚地感觉,他或许已经通过那段话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不过钟裔他想告诉她,他偷偷地把她那张签名纸撕掉了。 有的事,不需要揭示于人,放在心里,烂掉了都不要过早让对方知道。 或许很久很久之后,他会选择鼓气勇气告诉她。 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心里是否还有附希高中2009级高三1班数学老师方书彦。 错误1(请选择性订阅) part1: “凉夏,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出奇的安静之后,一阵哄笑,有人问我:“沈颜,你选的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当然是大冒险。 凉夏并没有过多的反应,他说:“沈颜,我说的真心话。” 我苦涩地笑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凉夏,我选的也是真心话。 再一次沉寂,气氛变得很尴尬,我说:“这个游戏不好玩,喝酒。” 马上有人配合着倒酒干杯,不知道什么时候醉了,还有人递着啤酒杯,凉夏沉默着替我挡酒,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带着文艺气质的凉夏,比我还能喝。 同学会就这样持续到深夜,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有人开始拿着话筒扯着嗓子鬼嚎,我突然有种欲望,我想唱一首歌,一首歇斯底里的歌。 “明知道爱情并不牢靠,但是我还是拼命地往里跳…”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着我,看着醉得全身麻木却神智格外清醒的我,唱着这首《错的人》。 “爱得太深,太容易让自己牺牲,太容易让自己沉沦,太容易不顾一切满是伤痕,我太笨,明知道你是错的人,明知道这不是缘分,可是我还奋不顾身……” 尾音落,眼泪止。 众人唏嘘,我突然觉得,自己真像个受了失恋打击的女人。 有种呕吐的欲望涌上心头,我狼狈地扑到洗手间的洗手台,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到最后想吐,却吐不出来。 很难受,胃里、心里。 转身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我知道是谁,却垂着朦胧泪眼,不愿抬头。 接过纸巾,说了一声谢谢,便踩着自己身前的影子离开了。 有人一直跟着我,不远不近的距离。 “别跟着我了。”我止住脚步,没有回头,淡然地说道。 “沈颜,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明明喜欢我,也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逃避?”凉夏追上来,质问我。 “我逃避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六年前没有喜欢过你,现在也不喜欢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凉夏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苦笑一声“呵、可是,我喜欢你啊,六年前喜欢你,现在也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我看着他些许受伤的神情,无言以复,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不起,凉夏,我们永远不可能的,爸爸他,就要结婚了,我们会再见的。 part2: 凉夏一直是班里风口浪尖的人物,有很多关于他的流言。 比如说他是一个孤儿,没有爸爸妈妈。 比如他是某个有钱女人养的小白脸,他的钱都是那个女人给的,因为有人看到他上了一辆黑色宝马,开车的是一个漂亮女人。 也有人说,他有抑郁症,不喜欢跟人交流,不喜欢笑,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凉夏是高二时转来的插班生,他刚来不久,这些流言裴语就像撕碎了的纸片扔到空中一般纷纷扬扬。 对于凉夏,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沈颜,本市房产大亨沈从恩的女儿,在别人眼里,我是全身笼罩着地位与金钱光环的千金小姐,我可以养很多个凉夏这样的小情人,也可以开很多辆不同颜色和型号的宝马,只要我愿意。 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我是沈从恩的女儿,沈颜。 偏偏命运爱捉弄人,我和凉夏这两个世界轨道极端不同的人,就这样被一次换座牵扯在一起。 要让平行线之间有交集,会发生怎样荒诞的事。 我承认自己有点清高,和平常的千金小姐一样,对凉夏这种流言中的“穷人”,没什么印象。 我只是在身边的八卦女中得知的那些关于他的传闻,但是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长什么样。 我的清高甚至到了在班上念书一年,有一半的同学我只知道名字却不记得长什么样。 只是那天下课,我这个清高的大小姐,认识了凉夏这个身缠流言却从不替自己辩解的清高穷人。 依稀记得当时我在专注地看着时尚杂志,一个黑影投在书上,挡住了我的光线,我抬头注视着这个将所有教科书都堆在我旁边座位的不明人物。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阳光在他消瘦的身体上勾勒出的金色线条有些刺眼。 “你…新同桌?”我不解地询问。 他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精致侧脸就这么映入眼帘,心里有一点小小的触动,原来是他。 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他的侧脸,就一直记着,很是深刻,只是我一直没注意,他跟我一个班。 我和她们口中的凉夏一样,没有朋友,也不喜欢与人交流,因为我从来都不注意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甲乙丙,在我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和父亲还有凉秋,其余都是过客。 “你叫什么?”我好奇地转过头,友好地笑了。 “…”他扬着下巴瞥了我一眼,别过视线没有理我。 “喂!问你呢!” 被无视的感觉真不好。 他还是不说话,我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他的嚣张伤害了,负气地抢过他桌上的笔记本,翻看名字。 他一把抢了回去,我狠狠瞪他,哼!小白脸凉夏,耍什么帅,不就是跟了个宝马女么,我家多得是! 我没想到那个我一见倾心的精致侧脸男,居然是那些人口中人云亦云的凉夏,如此有文艺气质的男生,我还真没想到他会找人包养,我承认当时很看不起他这种人,本来…我不是什么善良的单纯女生,我只是一个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千金小姐,我高傲,我自负。 一直以来我都无视自己身边存着什么人,可自从凉夏成为了我的新同桌之后,我总感觉做什么都不自在,总有种莫名的拘谨在约束着我。 他明明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是却让我比什么时候都还强烈地感觉自己身边有人。 我一向都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对他,我有种无法言喻的情衷。 好,我承认是那狗血的一次雨中邂逅,让我对他有了特别的感觉。 错误2 part3: 那天晚自习下课,雨下很大,我没有带伞,爸爸更不会闲到给我送一把伞的地步。 我望着雨幕,满脸愁苦,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有爸妈接送,心里很是酸楚。 那些两个人挤同一把伞的情侣、朋友,有说有笑。 我突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放下高姿态多节交几个朋友。 这一次,我算是真正了解到朋友的好了。 可是,爸爸说过,我不是一般人家,就算有朋友,也不一定是真心对我好的,就像他曾经被自己认为最好的兄弟出卖一样,人都是自私贪婪的。 眼看雨越下越大,学校里或许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想起那些关于学校的诡异,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顶着书包,朝大雨中跑去。 校门外奶茶店的屋檐下成为了我暂时的避雨处。 我本想打车回去,可是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辆空车。 全身都湿透了,雨水浸湿沙质衬衣,贴身的刺骨寒意,头发紧贴着脸,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 我不知道凉夏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蓦然多出的那把伞着实吓了我很大一跳。 “凉夏、你是鬼吗?走路居然没声音,吓死我了!”我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皱紧眉头。 “你淋湿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凉夏温润如玉的嗓音,很小,却在雨落的滴嗒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白了他一眼,很是无语,脑残还是怎么的?我淋湿了自己难道不知道?需要他告诉我? “喏、快回家吧,别感冒了。”凉夏将伞递到我手里,转身就走。 我呆呆地望着雨幕中他渐行渐远的清瘦身影,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凉夏,你喜欢我?”我撑开伞追上,小小的透明伞面下,我和他并肩走着。 凉夏仍旧像第一次我同他说话那样,绷着下巴,无视我,也不理我说的话。 “你真奇怪,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不理人了。” 我用被脏水浸染透了的匡威白色帆布鞋踢滚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溅起的水花,湿了身边凉夏的卡其色休闲裤。 他不耐烦地扫了我一眼,又突然面红耳赤地转回头,脱下自己的外套,闷闷地将外套套在我身上,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久。 凉夏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慌乱的黑色眼眸闪硕得厉害,一辆的士面对面驶来,“空”字红得有些刺眼。 凉夏伸手拦住,车子停靠在身边,他将我塞进车门,抢过伞,说:“你吵死了。” 我愤愤地瞪了凉夏一眼,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哭笑不得。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心跳不由自主地紊乱了频率。 其实喜欢上一个人,说容易,也挺难,这么多世上男人,却偏偏这么多年之后才遇到一个能让我如此心动。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图书馆那次小小的擦肩而过,还是教室里他在我面前逆光而立,或者、是因为雨中的那次邂逅。我说不清楚,自己是在错误的哪一秒,初次对一个错误的人倾心。 part4: 我以为那次的雨中邂逅会改变我和凉夏的关系。 可是,他依旧上演着自己的嚣张高傲,来来往往在我的世界做那位依旧沉默却最扎眼的路人。 他依旧绷着下巴,无视我,也不理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真讨厌他,他明明知道我沈颜是个什么角色,我堂堂沈家小姐,一次又一次放下架子,厚着脸皮烦他闹他,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就真的厚颜无耻到自讨没趣的地步?那我怎么就单单吵他不吵别人?他怎么就这么蠢,连这种小小的暗恋,丝毫没有感应。 也或许,他什么都知道,却不喜欢拆穿,看着我这个千金小姐像个小丑一样为他这个小白脸表演了一出又一出可笑的闹剧。 “凉夏,你的外套我扔掉了,要不今天放学,我赔你一件?”我没有撒谎,我的确将他那件巴宝莉的限量版外套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可能买的起那件外套,肯定是那个包养他的女人给他买的,一想到包养他的那个宝马女,我就恶心,我就讨厌,我就生气,所以,就狠狠地将他的外套给摔进了垃圾桶。 凉夏有些愤怒地瞪着我,哑着嗓子吼:“你凭什么扔了它!” “我看它不顺眼,我喜欢,我乐意!”我理不直气壮地驳他,心里很是委屈。 “沈大小姐,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凉夏冷哼一声,我看着他脸侧的咬肌纹理,心里针扎般地疼。 凉夏,你生气了,你可以骂我、吼我、凶我、打我啊,为什么要忍着怒火?为什么要说讨厌我?你知道我是因为喜欢你而吃醋扔掉的吗? 凉夏,我恨透了你的这句话。 “是、我就这种人,怎样?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要不咱俩狼狈为奸怎么样?你甩了那宝马女,做我情人,我喜欢你,我包养你。” 我本以为凉夏会听清楚我参杂在其间的那句表白,不过我错了,他没有。 我的那句我包养你……成了他的刺耳,他只知道我毒舌地在伤害他的自尊心,却不知道那四个字之前四个字却发自肺腑。 他满目哀伤地看着我:“沈颜。”这是第一次他叫我的名字,我却说不出有多难过。 “原来在你心里,我也同样是个小白脸。你也和他们一样…无所谓,我又是你的谁呢。”凉夏苦笑着轻扯唇角,神情受伤。 我没有想到凉夏会对我模糊辩解他给宝马女当情人的这个事情,他的片面之词我可以不信,只是他的情绪反映了,他没有撒谎,他不是小白脸,我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 我很想说对不起,却又自私地硬生生把道歉吞了回去,凉夏,是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我报复一次,也算不了什么。 或许当时对凉夏只是喜欢,所以我争强好胜的大小姐脾气,完全没理由消停。 我很久没有再去吵闹凉夏,转眼高三,高考在即,离别也在即。 我不知道再也没对凉夏表示的小喜欢会变成大真爱。 是什么让喜欢逐渐演变成爱的?是他握紧笔时的那白皙纤长的手指,还是眨眼时轻颤的浓密睫毛,甚至有可能是高三换到他座位之后,看到的认真的执着背影,也或许,是下课时小小的一次又一次最美好的擦肩而过。 总之,我这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高傲小姐,就这样青涩得如同普通少女一样动了第一次心,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我并不了解并且亲口说出讨厌我的人。 凉夏并不知道,我曾默默关注了他多久,久到,我也忘了偷看他是从什么时候,有过多少次。 我沈颜是不是很傻?暗恋自己的舅舅…对、没有错,是舅舅。 错误3 凉夏,这个我深爱的男人,是五年之后出现在爸爸和继母凉秋婚礼上的证婚人舅舅,是那个不知羞耻地在酒后夺走我初吻的舅舅。 我不知道凉夏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只感觉身后有人用力拉扯,我整个人就翻了个面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还未来得及反应,凉夏的气息掺杂着酒香扑天盖地朝我袭来,他抢走了我所需要的空气,整个呼吸范围只剩下他一个人残留下的暧昧,我的挣扎没有丝毫作用,眼泪弥漫在唇舌间有点苦涩,被一股浓重的腥咸瞬间淹没。 我咬了他,出血了,可是他仍旧没有停止侵占,那一瞬间我心里刀刮一般疼,凉夏,你何必徒增彼此的痛苦? 他撤退呼吸的瞬间我用力推开了他,没有多想,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清瘦的脸上,手心发麻,很快他的左脸红肿了起来。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舍得打他,还这么用力。 我用力咬着下唇,似乎还有他的余温,硬生生地把想抚摸他的脸颊问他疼不疼的欲望抑制住了,就像上次硬生生地将道歉的话咽进肚子里一样。 “对不起。”凉夏哀伤地说对不起,从他支离破碎的清澈眼眸里,我仿佛看到六年前那个神情受伤,苦笑着对我说:“原来在你心里,我也是个小白脸,你和他们一样…无所谓,我是你的谁呢?”这句话的凉夏。 我突然好难受好想哭,但是害怕凉夏看到我的眼泪,舅舅…我不能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凉夏你真恶心,我讨厌你!”我负气的狠狠擦着嘴唇,转身跑开,不知道,凉夏他…是不是看见了那瞬间掉落的眼泪。 凉夏,六年前你说讨厌我,狠狠伤了我,现在换我说讨厌你,咱俩算扯平,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比六年前被你讨厌,还要难过? 其实我宁愿早一点知道凉夏是我舅舅,或者一辈子也不知道他是我舅舅。 part6: 高考倒计时了,我把在那块快被我挤烂时间海绵里挤出来的时间,都用来关注凉夏。 我不该去留意校门口那辆黑色宝马的车牌号和爸爸送给女朋友凉秋的宝马车牌号吻合,也就不会好奇她来学校是为了接谁。 我有想过这个可能,没想到是真的。 那个谣言中包养凉夏的宝马女,居然是爸爸的女朋友。 我一时间很气愤凉秋的行为,拿我爸给她的钱去养小白脸? 呵、她可真行! 但是,突然间想到凉夏曾经的模糊辩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我不敢想也不愿想的念头。 那天晚上,我不敢睡,我想等凉秋回来,证实我这个荒唐的念头。 结果我的猜测完全没有错,凉夏和凉秋是两姐弟。 凉秋说,他们是孤儿,凉秋19岁、凉夏14岁那年,他们的父母都在爸爸所包下的建筑工程中发生意外身亡,原因是固定钢管的螺丝生锈脱落,从高空坠下的钢管正好砸死了一对一起下班回家的夫妻,而这对夫妻,就是凉秋和凉夏的父母。 爸爸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加之亲妈妈为了生下我难产而死,我从小就是个没有母爱的孩子,爸爸很同情凉秋和凉夏姐弟俩,于是安排大学生凉秋给自己做秘书,每个月除了凉夏的生活费,还能有高达5000块的薪水。 后来,爸爸爱上了凉秋这个温婉却又坚强的动人女子,在爸爸真心的追求下,凉秋接受了爸爸,当然我相信凉秋这样纯真的女孩并不是因为爸爸的钱和地位,她拒绝过爸爸很多次,原因都是害怕别人说她是为了贪图爸爸的财产,其实像爸爸这种很善良体贴、温文儒雅、成熟稳重的绅士,她一直很迷恋。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把凉秋当作好姐姐,有什么心事都给她说,我从小没有妈妈,而她父母双亡,我们就像两个脆弱寂寞的孩子,惺惺相惜。 凉秋不是什么会耍手段玩心计的女人,我很喜欢她走进我的生活。 可是现在…我却爱上了,她这个将来会成为我母亲的女人的弟弟,也就是我亲爱的凉夏舅舅。 瞧这是有多讽刺、我第一次爱的人。 我什么心事都给凉秋说,却唯独没有把我爱凉夏的事告诉她。 高考很顺利地结束,我从凉秋口中得知,凉夏填的志愿表写的是复旦,我从爸爸身后抱着他的腰,说:“爸,我想去英国进修。” 就这样,我和凉夏就隔着一个国度的距离,度过了彼此生命里最平淡却又最波澜的四年时间。 part7: 再次回家不仅仅是因为高中同学会,还有爸爸和凉秋的婚礼。 我不敢想象,相遇在婚礼上的我和凉夏,又该如何整理过去的纠缠与感情。 凉夏在同学会上玩真心话,说喜欢我,在深夜街头夺走我的初吻,这些事…是因为他不知道他是我沈颜的舅舅吗? 我错了,穿着西装的凉夏在婚礼上看到穿着礼服挽着爸爸手的我时,表情是那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只是那哀伤,淡淡地早已存在而又抹不去… 他早就知道。 甚至,比我更早。 婚礼还有一会才举行,我和凉夏对峙在花园的喷水池边,各自假装微笑。 “你早知道我们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让彼此飞蛾扑火?”我晃着高脚杯里的香槟,视线模糊。 “只要你爸爸和我姐姐一天没有结婚,我们…都可以在一起。是我大意,以为你爸爸只是玩弄姐姐。” “如今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们…又能怎么样?凉夏,咱俩比比,谁先爱上别人。” “赢了如何?” “赢了的人,就可以获得一辈子的幸福。” “那我输了。” 我不解地皱紧了眉头。 “我要你获得一辈子的幸福,你幸福,我就是最大的赢家。”凉夏浅笑,眉宇间的哀伤突然间烟消云散了。 “凉夏,如今的情形,谈何幸福。”我随手将酒杯放在池岸,黯然苦涩。 “婚礼还没有开始,我们,还可以相爱。”凉夏摊开双手,温暖的怀抱在等待我的依靠。 “喜欢你,六年前就喜欢上你了,现在依旧喜欢你,一直都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不顾一切地扑进凉夏的怀里,静静享受着相爱的美好,感受时间慢慢流逝。 想要好好记住这种感觉,深深刻画在心里的柔软处,即使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也依旧幸福。 有些自私贪婪地在想,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婚礼一直不会举行,他就一直是属于我的凉夏,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温暖又惬意的姿势,到永恒。 心靥(请选择性订阅) 饶青檬在过马路的时候,看到了苏未,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在倾城日光下反射着的不真实令她的瞳孔瞬间缩紧再放大。 他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青檬不可思议地睽视着马路对面的男生,瘦高的身材,轮阔分明线条柔和的侧脸,削薄的下巴,黑色的柔软短发,还有蝉翼般唯美的修长的睫毛下那双清澈明净的棕色瞳仁,分明就是1个月以前在车祸中为了拯救自己而逝世的苏未! 顾不得此时还亮着红灯,青檬不顾一切地朝苏未奔去,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突兀的一声尖叫,青檬瞬间像脱线木偶,瘫软在地上。 车子没有撞到青檬,而是在快撞上她的瞬间及时刹住了,车主惊慌地下车查看,当看到坐在地上喘息,吓得全身发抖,脸色煞白的青檬,不安地上前慰问:“小姐,你没事吧?” 这声音直接把手足无措、惊魂未定的青檬拉回了现实,下一秒,她猛然转过头看向路口,苏未…不见了! 青檬从地上站起来,像之前一样不要命的飞奔向马路对面的路口,四处张望,额角的冷汗一颗一颗滚落,她歇斯底里地喊:“苏未!……” 不可能的…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死了,他明明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除非……除非自己刚刚出现幻觉了! 青檬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室友岑怡看到她脸色不对,紧张她:“怎么了?” 青檬摇摇头,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说:“我看到苏未了。” 岑怡的心中一紧,伴随着隐隐的疼痛,她安抚上青檬的头顶,眼泪在眼眶里徘徊了很久,却还是忍住了,她说:“青檬,是你的幻觉,苏未已经死了,一个月以前,你忘了吗?” 青檬怔怔地抬起头,流下两道清泪,“我知道,或许真的是我看错了。” 岑怡疼惜地搂着青檬瘦小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陪着她哭。 青檬、或许这样你才能把他忘得更好。 又过了一个多月,青檬差不多已经淡忘了那次“幻觉”,而且已经慢慢接受了苏未死去的事实,不再整天以泪洗面,生活渐渐回到正常轨道,岑怡看着她的好转,心里很是复杂,她不知道,青檬的恢复是好事还是坏事… 令岑怡没有想到的是,苏未再次出现在自己和青檬的视线里,而且身边还有一个清丽动人的女生! 岑怡不安地望着身边满脸不可思议的青檬,不知所措,这时,青檬指着苏未,瞪大了眼睛:“岑怡,你看到了吗?苏未!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他明明死了,怎么会…” 岑怡迷茫地望向青檬指的地方,皱着眉头,不知所云:“青檬你在说什么啊?那里明明只有一个女人,哪来的什么苏未?该不会你又出现幻觉了吧?苏未他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街上,而且还是阳光这么强烈的大白天?!” “可是…我明明就看见他了啊!”青檬急切地解释着,再次顺着手指望去,苏未再次没了身影,也包括那个清丽动人的女生,他们一起消失在了青檬和岑怡的视线里。 青檬僵直在原地,惊恐爬满她乖张的小脸,不免显得挣狞,她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街头的嘈杂,自己也听不见,她只听到耳边,响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声,还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撕裂! 里面有好多好多真相想要从那狭小的缝隙中一涌而出,青檬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额角渗出密集的冷汗,青檬只感觉头疼得不行,像要炸开了一般。 浑身像突然从头到脚被冰冷的液体淋湿了透彻,说不出的寒意涌上心头,漫延至整个身体…… 岑怡将青檬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好姐妹,只得陪她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紧紧拥住她冰冷的颤抖的身体,企图将自己身上残留的所有温暖都给于她,减轻她的痛苦,她的恐惧。 “青檬,苏未他死了,你知道的啊,还是你告诉我他为了救你而出事的诶,刚刚不可能是苏未,一定是你看错了,你忘了吗?你在他的葬礼上哭得晕倒,这一切你都知道的。” 饶青檬听到岑怡的话,缓缓松开了紧抱着自己脑袋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她努努苍白的唇,说:“我知道…” 她无神而又黑得空洞的大眼,被泪水氤氲出的湿润蒙上一层极度悲伤又恐惧的阴霾,在整张苍白的脸上突兀得很是诡异。 一次又一次,青檬一次又一次地亲眼目睹苏未在日光倾城的白天,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那反射着不真实的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一次又一次强烈刺激着饶青檬的视觉感官! 每一次青檬都骗自己说那是幻觉,可是,如此真实清晰的幻觉,恐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强烈的好奇心占据着青檬的整个思维。 终于……青檬再也按纳不住自己的身体,在这次看到苏未的出现时,她犹豫地跟了上去,并在一个人流量很少的街角小巷,触碰了苏未。 她不敢去想,如果真的碰到苏未的身体,那么…青檬有些不安地缓缓伸出手,在快要拍上苏未肩膀的时候,又猛地缩回来了! 她痛苦地拧紧了眉头,又是那种感觉…那种撕裂了某个记忆,很多事情争相拥挤的感觉,她强制地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紧紧闭上双眼,心里挣扎的瞬间,她毅然将手拍了下去……人影闪过,在青檬的手快要落到苏未肩上的瞬间。 青檬的手落空,冷空气流动,指间一片前所未有的空虚,她惊恐地睁开眼,苏未…消失了?!青檬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难道…这一切都仅仅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受控制地移动着双腿,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往后退,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声刺耳的尖叫,青檬转身跑开,消失在街角。 一条潮湿昏暗的小巷里,刚刚消失不见苏未又出现在这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穿着青檬学校校服的女生。 “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苏未不满地扬扬好看的眉尾,口气愠怒。 “苏未,我想求你一件事…” 虽然女生的神情很是倔强,但她的口气却不搭调地放软了。 “哦?”苏未不解地看着女生,颇有兴致地调侃:“说吧,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事能让一向不可一世的岑怡有求于我。” “你离开这个城市好吗?不要出现在青檬的视线里,会刺激到她的病情。” 岑怡期许地注视着苏未的眼眸,看到他眼里深深的诧异之后,抢在他开口追问之前,顿了顿,接着说:“青檬和你分手之前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你离开她之后,对她带来了很大的刺激,导致她的病情恶化。” “她在不理智不正常的情况下对继父的车的刹车上动了手脚,他继父出车祸死了…然后她编了一个谎言,骗自己说你死了,是因为你很爱她,为了救她而出的事,她继父的葬礼中她哭得很伤心,一直叫喊着你的名字,大家都以为她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如此大的两个打击而发疯的。” “可我知道,她继父的死对她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因为她母亲很早就死了,那时候她还小,不得不跟着那个男人一起生活,可是青檬在14岁的时候,被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作贱了,青檬就是在那个时候才患上了精神分裂……” “她每次受到伤害,都会自己编一个谎言,强迫自己去相信,这样她就不会痛苦了,所以…青檬对她继父恨之入骨,活该那男人会成为青檬的谎言牺牲品。” 说到这里,岑怡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眼神透着残忍,让一旁听得浑身发冷的苏未不由打一个战栗,背部透着凉凉的寒意。 “你怎么知道?” 岑怡白了苏未一眼,缓缓开口。 “我暗中调查过,因为这一系列的事都太巧合,加之我对青檬的了解,所以我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我解释得够清楚了,那么,你答应还是拒绝?” 苏未低着头思索良久,突然像到了什么,他说:“青檬谋杀那个男人,万一警察也和你一样调查到真相,她怎么办?!” 岑怡听完他的话,莫明其妙地大笑起来,说实话,在这种背景和话题的衬托下,这笑特别尖锐,就像是一把利刃,一声一刀,从耳道刺进大脑的神经中枢,苏未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岑怡的笑令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怖,毛骨悚然。 “哈哈…你认为,作为青檬的好姐妹,我会傻到让警察找到一丝一毫对青檬不利的痕迹?放心吧,我都毁了,除了你,我还留着但是,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是不想多生事端,如果你不走,我也不得不把你也毁了。” 岑怡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每一个字却很清晰敲打在苏未的耳膜上,然后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昏暗的光线下,苏未感觉强烈的恐惧扑天盖地的像自己袭卷而来,前所未有的压迫让他感觉被什么掐着喉咙,难以呼吸,他指着朝自己绽放着诡异的微笑的岑怡,后退、后退,直到背撞上冷硬的墙,传来一阵钝痛。 “你们两个魔鬼、我要报警,让警察抓你们进监狱!”苏未颤着声音低吼,压抑着自己的恐惧。 “啪!”岑怡将巴掌狠狠甩到苏未脸上,红着眼睛威胁:“这一切的始作佣者都是你,你才是魔鬼,哈哈…苏未,我告诉你,就算你报警,青檬也不会受到什么严惩,我说过,青檬她脑子是有病的,她不是正常人!还要去告么?离开才是上策嘛,这样对谁都好,不是么?我给你机会,如果你不把握,那…就休怪我冷血了。” 岑怡靠近苏未,在他的耳边低语:“为了让青檬今后不再受到伤害,就算拿你的生命我的自由来换,也值得了。”苏未推开岑怡,偏过头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岑怡那双让人心寒恐惧的眼睛。 “值得?岑怡,她也不过是你的一个室友,你为她这样疯狂付出,你就一白痴!” 岑怡又笑了,这次那娇羞的笑声让苏未的胃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恶心,他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听到岑怡甜蜜得让人发毛的声音:“呵呵…不,我从来没有把青檬当作朋友,姐妹,我爱她,为她付出一切我都愿意,懂了么?那么,你现在选择离开这里,还是离开人世?” 苏未已经承受不住这一切的可笑事实,他冷笑,歇斯底里地说:“我想选择离开这里,这才是上策,我必须离开,远远地离开,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你们这些个疯子!魔鬼!” 说罢,苏未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故事的后来,有一个叫苏未的男生登上了去纽约的飞机,还有一个叫岑怡的女生经常出现在疯人院,陪她爱的青檬。 矫情小故事1(请选择性订阅) 题记:「我们只是最熟悉的平行线,永远找不到交点」 “晚安。” 这是十分钟前司向南下线时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我呆滞了很久,待回过神来时,他的头像已经灰暗了。 我辗转在床上,无眠。 司向南,是当年学校里最受欢迎的校草。 他让我最好的朋友苏米拉朝思暮想。 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他的昵称「白颜色。」 如今的他,早已经变了,变得像米拉所说的那样。 从一个阳光、亲切的邻家大男孩变成了一个忧郁、孤僻的人。 是一场始乱终弃的爱情所导致的恶果,司向南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大的女生,可那个叫许佳的女生介意姐弟恋,所以,受到极大伤害的他,才变成今天这样。 我说他有恋姐癖,他承认了。 网络上的他如昔日般可爱活泼,孩子一般爱开玩笑。 他说:“我老了,都长胡子了。” 我笑答:“男生不长胡子才不正常,你才20岁,年轻呢。” 他说:“才怪,好丑。” 我依旧是笑:“你这么大了,这点常识都不懂么?” 他也笑了,“你一小屁孩,知道些什么?” 我没有想太多,回他一句:“你才小屁孩,你全家都小屁孩。” 他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我,当我反应过来时,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后悔二字。 我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戳你伤疤。” 他的回答让人心疼:“嗯,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不够成熟的孩子。” 我做了什么?我,在他心里那道恒久未愈的伤口上撒了一杯致命的液体,比如说--硫酸。 他问我:“你相信天空会碎吗?” 我肯定地说不会,天空碎了,米拉该怎么办? 那个为了他不顾一切去守护天空的女孩应该怎么办? 我曾对他提起过米拉,他却说他不记得了,他说一切有关于读书时代的事与人,他都不记得了,他不想记得,因为那段回忆中有许佳。 我说的对吗? 他说:“和你聊天很愉快,我很久没有这么和人说过话了。” 我只笑不语。 他说睡了,晚安。 司向南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接近他,只是为了让藏在角落里的米拉,能了解到他的现状。 米拉说她不敢再出现在司向南的世界中,怕打扰,也怕被拒绝。 如今的我和司向南就像是两条平行线,隔着网络,最熟悉也最陌生,因为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有交点出现。 题记:「你们是直线,有相遇的一天,但发现彼此离交点越来越远。」 回忆太多,我绕不过,不知怎的,我想到了米拉和司向南之间的事。 我很佩服米拉,她居然能和自己的明恋对象相处得那么好,就像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一样,米拉说他把自己当妹妹,很多心事都给她说。 他对她说他有多爱那个女生。 他对她说他被那个女生伤得有多深。 他对她说他和那个女生之间的故事。 米拉很坚强,对这些敏感的话题一笑了之,可我懂她心里的切肤之痛。 我安慰她,她不满地解释自己没那么小气。 可是米拉,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爱的人面前,都会显得自私小气,你吃醋,也很正常,没有不承认的必要。 在感情面前,大方是最致命的弱点。 司向南喜欢天空,米拉就因此爱上天空,爱到愿意用生命去守护。 她写了一部小说,以《天空》命题,那是一个悲伤到令人如临其景的故事,她舍不得收尾,因为天空就是她的情感寄托,只要她活着,天空就一直在延续。 我看了,只是笑,心里却揪着疼。 是谁那么伟大,让阳光可爱的米拉写出这般悲凉的故事? 司向南,你还记得你曾经写过一句很脑残的话给米拉么? “仰望摩天轮,就是在仰望幸福。” 米拉偏执地认为,仰望摩天轮时也在仰望天空,那么仰望天空也是幸福的,她天真地想,守护天空,一定也是在守护幸福。 当守护天空的女孩发现天空的男孩已经不在时,她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早已经兵荒马乱。 米拉啊,我心疼你这么傻。 米拉说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年仲夏的午后,她和司向南一起坐在草地上,大大的太阳地里,两个人热得汗水湿了刘海,她一边看杂志,一边听司向南唱《说谎》,耳际潆绕着他略带沙哑却干净纯粹的嗓音,她把他的歌声听得清清楚楚,收录在记忆最深处,那是他送给米拉最珍贵的礼物,以至于到以后,每当她听到这首歌,都有想哭的冲动。 当他唱完后,发现米拉仍旧垂着眼帘看杂志,好像没有听自己唱歌,有点生气:“你这家伙,真没礼貌。”米拉笑笑,沉默相对。 她想说,向南,我要是没听,怎么会连杂志被热热得暖风拂乱了页数都不曾发觉? 米拉说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林宥嘉。 每当我听到林宥嘉的那首《说谎》,有那么一句歌词总让我莫名想起司向南:我又不脆弱,何况那算什么伤,反正爱情不就都这样。 这句歌词乐观下潜伏着感伤,和他很像,和我很像,快乐过,也一直忧伤着。 司向南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错了,巨蟹座的我生来就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洞悉人心的眼睛,最了解他的人,应该是他自己和米拉。 他是怎样一个人? 我不知道。 或许就像绽放在暗夜下的路易十四,神秘绝美,诱惑着每一个看到他的人去触及,却在碰到的瞬间被毒害,毒汁迅速渗透进肤肉血液,最后钻进骨髓,吞噬心脏,受害者米拉,你说是吗? 米拉,向南,你们是不是如此,像直线一样,有相遇的一天,却悲伤地发现彼此离交点越来越远。 题记:「他说,你要杀我,我也乐意为你磨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房间的灯还亮着,而落地窗外已是晨曦,天际泛滥着鱼肚白。 换下睡衣,洗漱收拾好,看看时间,才7点,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提上空荡的书包,悠闲地朝学校走去。 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走着自己熟悉的单行线,眼前是自己白色的帆布鞋在刚铺好的柏油路上辗转徘徊,反着油亮光的黑色沥青一下一下粘黏着鞋底。 咬着吸管,思绪似乎飞向了某个城某些人。 “就这样一直走,你不怕撞上电线杆吗?”耳际熟悉的磁性男声响起,抬头,对视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梁丘夏清秀俊美的面容印入我的眼帘。 “呵,电线杆没撞着,倒撞上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我打趣地笑笑,绕过他自顾自地走。 “这么说也太伤我心了,我请你吃蛋糕。”他追上来,递给我一份包装精美的提拉米苏蛋糕。 “提拉米苏。”我望着诱人食欲的蛋糕,喃喃地说着。 “好,我带你走。”他坚定地看着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我,他看我满脸不解,于是补充:“在意大利,提拉米苏的意思是‘带我走’。” “喔。”我垂下眼帘躲开他炽热的眼神,那感情我不愿读懂,咬着松软的蛋糕,口腔里充满了提拉米苏的味道,甜腻的奶油沾上了唇角。 梁丘夏递给我一张湿巾,我不客气地接过,擦拭着,呼吸间弥漫淡淡地薄荷香。 “你知道吗…”我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口腔被食物填满,我一点也不介意在自己的追求者面前狼吞虎咽。 这世界的虚伪太多了,面具随时戴着,闷到让人窒息。 “嗯?”他偏过头。 “你是我见过厚脸皮的男生中最可爱的一个。”最后一口酸奶下肚,我满足地舔了舔下唇。 “呵呵。”他傻笑,露出明晃晃的雪齿。 “唉…你毁了我的单行线。”我意味深长地叹息。 “舒薇,你不要将自己封闭了好吗?”梁丘夏皱起好看的眉头,语气中带有一丝明显的心疼。 “是么?我没有。”我迷离地抬起眼皮,焦点模糊成一片。 “你总是一个人,在学校也都没有朋友。” “谁说没有?只是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不适合在我的世界里生存。”我淡然地开口,骤然泛起的浓郁心酸在身体里波涛汹涌。 “我想进去你的世界,允许?”他扬了扬好看的眉尾。 “随便,只要你自己能站稳,你不怕伤害吗?”我望着他的侧脸,不禁有种想要触及他眉宇的欲望。 梁丘夏长得很像记忆中的一位故人,一位我不愿意提起,日夜思念,却又不敢面对的故人。 “伤害?我不怕,就算你要杀我,我也乐意为你磨刀。”他的声音依旧柔和,但语气却坚定到我心底那个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都为之触动。 “但愿。”我抿嘴浅笑,漾起一抹苦涩。 他沉默,我沉默,安静到可以感觉到时间流动。 米拉,你知道吗? 当他说那句话时,我真的忍不住心疼,相信你也会为这样的男孩心生怜惜吧,他是那样简单可爱,我怎忍心这般伤害。 米拉你了解我的,这个世界太刺眼,我不愿睁开眼睛,我习惯了蜷缩在黑暗中的孤独。 当他们被我无情地伤害时,是否真的还有人执迷不悟地为我磨刀? 我想永远不会有那种人,即便是曾经同我那么爱过的沈宇。 题记:「谁说过要陪我过每个讨厌的下雨天」 天气就像人的情绪,说变就变,福清这个海滨城市,时常刮点海风是正常的,可是早上还云淡风清的午休时候却突然下雨了,我看着窗外的天从刚开始的乌云密布,到豆大的雨点划破空气,再到气温突降,情绪也随着体温down到最底点。 抱臂蜷缩,这是我向来习惯的取暖方式。 我闭着眼睛将头埋进手臂中,突然感觉嘈杂的教室渐渐安静下来,是错觉么? 感觉有人在敲我的桌子,抬头看,是梁丘夏。 “有事吗?”我平静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都不觉得惊喜么,真伤我心。”他故作委屈的声音就像膨化剂一样将我身体里面的寒冷发酵膨胀,我不受控制地打个一个寒战。 “就知道你冷,喏,你最爱的提拉米苏,暖杯。”他变戏法一般将一杯提拉米苏放在我的课桌上,然后笑得一脸明媚,带着阳光一样的温暖。 “谢谢,还有事吗?”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么?”他暧昧地凑近我的脸。 “离我远点。”我皱着眉头把脸偏向一边。 “舒薇你总这么冷漠,好了我回教室了。”他无奈地耸耸肩膀,走了几步,又不知道怎么转了回来。 “这么冷你才穿这么点,把衣服披上,我放学来拿。”他脱下自己的小西装披在我身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没了人影,留下我独自面对唏嘘的众人。 捧着暖杯提拉米苏,手心传来烫手的温度,之前在我身体里翻江倒海的寒意溃不成军地节节败退。 可是这一刻我心里是酸的,是冷的。 我把头更深地埋进手臂里,让回忆把我淹没。 曾几何时有多少个让我情绪低落雨天,都有一个叫沈宇的男生陪伴左右。 他在寒冬的雨天给我外套,搓着我的手心疼地问舒薇你手怎么这么冷,还捂着我的耳朵说舒薇你不要不开心,可是他自己的耳朵冻得通红。 他在炎夏的雨天陪着我一起淋雨,在大街上一起疯一起闹,在开冷气的冷饮店吃同一杯冰淇淋,现在仿佛都能闻到冷气中散发的甜腻的青草香,似乎还能看到他穿白衬衣坐在我对面,逆着射进玻璃门的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色的线条,透过他白皙的皮肤,模糊了他脸的轮廓。 只是我还记得他的五官很深,那双棕色的瞳仁和削薄的下巴,对我有着勾魂摄魄的诱惑,他勾着薄唇,笑得明媚,他说舒薇,看够没有?再看冰淇淋都化了。 我难过地想那样的日子我再也不能拥有了。 我以为我不会再想起这个人,我以为我可以空白地过好每一天,直到忘却对他的感情,可是现实总有那么多的机会,给你重温记忆,不管悲喜。 沈宇,你说要陪我过每一个讨厌的下雨天,可是对不起我不再给你机会,现在的你是和我一样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悲痛,还是陪着另一个女孩子去我们去过的地方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台词。 我不得而知。 只是在这一刻我很想哭,却拼命忍着想要颤抖的肩膀硬生生把眼泪逼回。 我闻到梁丘夏衣服上的烟草味,苦笑一声,眼泪就这样落下来。 够了,乔舒薇,有雨有外套,却没有沈宇,外套是梁丘夏的,你爱的沈宇身上绝对没有烟草味,这不是在拍苦情戏,不需要你惺惺作态。 矫情小故事2 「陈景年视角」 “去哪儿了丘夏,你的外套呢?” 我看到丘夏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衣从教室外进来,冷得浑身发抖。 “舒薇今天只穿了一件雪纺衫,我把衣服给她了。”他缩着肩头在我身边坐下。 “那你呢?这样会感冒的。” 我心疼地看着他,无奈之下只好脱了外套披在两个人的肩头。 “我是男人么,只要舒薇没事就好,谢了景年。” 看着他唇角勾起的甜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跟着淡然一笑说好兄弟不客气。 丘夏,我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你对她的喜欢,她不会接受更不会回应,我实在不忍心看你最终落得遍体鳞伤。 说到乔舒薇,不得不说知道她的存在是我和丘夏生命里的一次劫难。 其实在她和丘夏第一次碰面之前,我就已经默默关注她很久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注意她是在一个阴天,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抱着一本厚厚的白色文学集走在图书馆外的走廊上。 我无法形容出那天她让我感觉到的惊悚。 因为她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就连嘴唇都白得不像话,而她浓郁的黑眼圈里,一双空洞的大眼看上去毫无焦点。 安静的走廊上还透着阴冷的海风,我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好吧,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以为她是个女鬼。 不过在那次之后我也碰见过她几次,因为是在日光强烈的大白天,我看她也行走自如毫无异样,这才让我否定了她并非人类的荒唐念头。 可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会阴暗成那个样子,而且她每次都是独来独往,我没看到她和任何人接触过。 就因为这些作祟的好奇心,我便开始刻意地去留意她,甚至于到最后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我知道她每周一都会去图书馆借书,不管多少第二天就会还。 我知道她每个雨天都会消失,在丘夏认识她以后,我才知道她都躲在教室里。 我知道每个晴天的午休,她都会去福利社后面的奶茶店喝东西看杂志。 可以说她到哪我的目光跟到哪,我不理解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偷窥,但我有那么一点觉得我对她的兴趣,不是一般地浓厚。 世界很小,一次偶然,丘夏也注意到了她。 课间我和丘夏一路笑闹去福利社,不料遇上几个让人非常头疼的花痴,就在我和丘夏抽身逃跑的时候,丘夏撞倒了她。 当我看到摔倒在地上的女生是她的时候,条件反射一样想伸手去扶,她却皱着眉头自己撑起了身子。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丘夏尴尬地道歉。 “嗯。”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甚至头都没抬起来过地走了,留下我和石化了的丘夏。 “见鬼了景年…”丘夏扯了扯僵醒的嘴角。 “她给人感觉很恐怖是吗?”我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不是,你这么帅,我比你还帅,咱俩这么两个大帅哥竟然都被无视了?” 丘夏这番话让我无言以对,扔给他一记白眼转身自顾自地走。 后来,丘夏告诉我说她叫乔舒薇,他要追她。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狠狠地紧了一下,甚至觉得难过。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她了,如此狗血的一见钟情,发生在我和我最好的兄弟身上,并且我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 到后来,我只是想普通地调查一下她,却没料到挖掘了她那么多的秘密。 当丘夏沉浸在疯狂追求乔舒薇的生活里的时候,我却面对着一大堆关于她的资料无比心酸,命运怎么可以如此弄人,让她成为这样阴暗的绝缘体。 题记:「是怎样的切肤之痛让你如此淡漠」 第一次接触陈景年是在梁丘夏家开的酒吧里。 我点了一杯伏特加,坐在吧台上一边和梁丘夏闲聊一边看杂志。 “hey,来了。”梁丘夏突然站起身,朝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微笑,我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透明杯中明亮刺喉的液体,转头探寻身后那个人的面容。 似曾相识的修长身影,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等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我身边时,我被他精致的面容惊艳到了,他长的的确不赖,比梁丘夏还要好看,貌若嫡仙,浑身散发的难以言喻的逼人气质。 可惜我对帅哥兴趣不大,平静地收回目光以后,埋头继续看杂志。 “舒薇,他是我最好的哥们,陈景年。”梁丘夏热情地向我介绍。 陈景年?这名字真不错,不过感觉莫名地熟悉。 “乔舒薇,很高兴认识你。”慵懒的声线低沉的嗓音。 我惊讶地抬起眼皮,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看着梁丘夏,换来他心虚的眼神之后我不客气地扔给他一记白眼。 “长得一般么,怎么就把丘夏迷得神魂颠倒了?”他眯起深邃的眼眸打量我,缓缓开口。 我冷笑,不屑地保持缄默。 他们聊着他们的,我悠闲地品着伏特加,看杂志。 手机突然响起,我摸出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乔翔的名字,我苦笑。 “有事吗?”按下接听键,冷冷开口。 “你在哪?怎么这么吵?”同样冷漠的声音。 “酒吧。”我毫不遮掩地说。 “你…老子限你这个月之内滚回四川,回不来你以后休想老子再给你一分钱!” 他刺耳的呵斥声在耳边响起,震得我不得不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无奈,他讲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梁丘夏和陈景年耳朵里。 我有些慌乱地挂了电话,假装无谓地继续看杂志。 “谁这么粗鲁?”梁丘夏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说。 “我爸。” “他讲什么?” “叫我这个月之内回四川。”我不屑一顾,端起酒杯将伏特加一饮而尽。 “那你会回去吗?”他担忧地看着我。 “看她老爸那气势,不回去可能吗?”陈景年不识趣地搭腔,我有点想拿高跟鞋pia烂他的脸。 “你悄悄!”我不满地瞪他。 “乔舒薇,你来这里是为了逃避现实吧?” 陈景年一针见血地说着,晃着高脚杯里猩红的鸡尾,似笑非笑。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用力至骨节发白。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孤傲正在一点一点被抽走,留下僵硬的躯体,眼里不屑的笑意在顷刻间湮灭化成灰烬,当自尊被褪去时,自卑就朝我袭卷而来,我拼命逃也逃不掉。 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崩溃,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不堪过去就像是终于获得自由的怨灵一般一涌而上,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场景,甚至我还能听到我绝望的尖叫和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我咬紧下唇,将眼泪禁锢在眼眶里,忍着莫名翻涌的恐惧与寒冷。 “舒薇,你怎么了?”梁丘夏不安地看着脸色苍白神色痛苦的我,惊慌失措。 我怎么了?米拉,你来告诉他,我怎么了。 矫情小故事3 题记:「就像是鎏金,外表华丽,内在却比谁都卑微」 “没事,我…胃疼。”抿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额角涔出的冷汗湿了刘海。 “很疼吗?我送你去医院吧。”梁丘夏紧张地从吧台里赶出来,把着我的肩,心疼地凝视着面容苍白的我。 心疼,这个陌生的字眼,我…会为别人心疼吗?至少,对一般人,我不会。 “不用,我回家休息。”我提上香奈儿的手提包,起身准备离开。 “你这样怎么回家?家里有胃药吗?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胃药还有很多的,你还要看酒吧。” 我勉强勾起一个笑,却不知道这个笑比哭还要难看。 “可是我不放心你,要不,景年,你开车来没有?帮我把她送回家好么?” “没问题,我很乐意。” 陈景年绽放一个迷人的笑,恍惚中我感觉他一定知道关于我的什么,安全感荡然无存。 “嗯。”我淡笑着直视他似乎城府颇深的眼睛,恨不得立马撕碎他伪装的面具。 …… 坐上陈景年的车,空气周围流动的汽油味让我头晕胸闷。 是的…我晕车。 他看见我晕车的反应,敏锐地开了车窗。 “说吧,都知道我什么。”我看着悠闲开车的他,年纪轻轻就岁拥有这等豪车,再看他的行为举止与穿着,一定来头不小。 “你很聪明。”他答非所问,但却也让我知道了答案,他的确是掌握了我的什么。 “目的?”我危险地眯起眼睛。 “没有目的,我欣赏你,对你好奇,不小心就知道了你太多不堪的过去。”他将车停在路边,眼含笑意地看着我。 怎么办米拉,我的面具和伪装快要被人撕开了。 “所以呢?” 我苦笑着不知道要怎么再去维护残留的自尊与孤傲,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陈景年的出现就让我这般不堪狼狈。 “为什么要这么悲伤?为什么要孤立自己,你们相爱就好了,是不是第一次没所谓的,他要真的爱你,也不会介意。”他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地敲击我的鼓膜,那样刺耳…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倚在车座上,发现自己全身无力。 他知道的,都是我的命点,每一句都像是致命的利刃,令我回神看到自己的胸口鲜血淋漓。 “这样活下去,你会很累的。” “我累死跟你有关系吗?你凭什么调查我?你抓我这么多把柄究竟想干什么…我拜托你饶了我,现实对我那么残忍就够了,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行吗?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这么简单都不能满足我?” 我失控地大吼着,脑子里乱成一团,本想笑,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本以为我能逃避那些事实,当作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却发现不管我躲到哪里,事实就是事实,而它发生了,就永远都改变不了。 “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我只是想你好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是没有用的知道吗?丘夏他有多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是吧,乔舒薇你看你多可怜,你自己看看他的眼神,是有多同情你? 我冷眼看着陈景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他的,我马上就走,回四川。” “希望你的离开不会影响我。”他叹息着扔出这句弦外之音,发动引擎,沉默着开车。 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鎏金,不管外在把自己包装得多么高贵华丽,内在却像破铜烂铁,卑微得不值一提。 题记:「离了根茎,你再呵护这朵花也会枯萎」 陈景年走后,我疲惫地倒在床上,眼泪顺着眼睛滑落,湿了大片枕头。 闭眼看到的,全是沈宇和米拉的脸。 手机振动了一下,我在床头柜上摸索,翻看。 是梁丘夏的短信:【舒薇,到家了吗?胃有没有好过一点?】 啊,其实我的胃并不疼,很好过,可我疼的是心,心不好过了,该怎么办? 指间跳跃,我回【嗯,吃了胃药,准备休息。】 我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渍,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天空…美吗?为什么米拉和向南会如此痴迷? 【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我望着手机屏幕里的黑色字体,沉思了很久。 我想…...也许我早就该向梁丘夏说清楚了。 夜,依旧沉寂。 一夜未寐。 次日的清晨,楼下传来车鸣声,疲惫的我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向铁门外望去,梁丘夏正从他的黑色奥迪上下来。 随意扎了个马尾,有点孩子气的睡衣,人字拖,我用透明玻璃杯接了半杯纯净水,慢悠悠地饮着。 换了简单的白t下楼。 只见他倚在铁门边的蔷薇墙上,垂着头,细碎的刘海慵懒地垂下,在他清秀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 莫名的,我看走神了,等清醒时,他已经看见我,朝我和煦地笑。 我走上去,也朝他浅笑。 他叫我闭上眼睛,说是有惊喜。 恍惚了一下,随后轻轻阖上眼睛。 空气中蓦然多出了一种令舒心的香味,酸酸的,又带有微甜的花香,我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睛笑了,贪婪地吸取着鼻尖蔷薇的气味。 “亲爱的乔舒薇小姐,你愿意成为我手里这朵倍受疼爱的蔷薇吗?”听见他严肃又含着期待的语气,我可以想象此时此刻的他有多么害怕被拒绝。 可是,再美的蔷薇,也有枯萎的一天,何况是离开了根茎,没有养分和雨水滋润的半残花。 梁丘夏你知道吗?你原本以为甜蜜的情话在我听来都格外地伤感。 “不好。”我睁开眼睛。 “为什么?”他失落地垂下眼帘,不解。 “不要喜欢我了。”我拿过他指间的那抹胭脂般的红艳,决然拒绝。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为什么是没有答案的,就算有也无法用语言解释。”我将蔷薇放在掌心,然后用力握紧手心,揉捏,最后它在我的手心碎成花瓣,摊开,倾斜,滑落,坠地。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提拉米苏一样喜欢你。” 我笑了,梁丘夏,你好可爱,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提拉米苏吗? 因为提拉米苏那腻心的甜会像苏米拉的微笑一样使我心情大好。 “不要笑好不好?你没有理由不允许我喜欢。”他任性地用身体拦住准备离去的我。 “你随意,反正我不会喜欢你。”我淡淡地丢下这句话,推开他狠心地走了…连头都没有回,我不敢回头,哪怕一次,我害怕看到他的表情,会和那天我对沈宇说分手后回头那一眼一样。 我对被愧疚吞噬的感觉,有着难以启齿的恐惧。 沈宇,对不起。 梁丘夏,对不起。 「陈景年视角」 如我所料,丘夏他最终还是受伤了,起初我很是不解,为什么她会让丘夏如此欲罢不能,义无反顾。 一开始我只是抱着好奇的情绪接近她,了解她…可没想到的是她并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简单。 我一点也猜不透她的性情变化,我想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了解她的人。 她就像变化莫测的黑洞一般,一但沾染就无法自拔地被她的磁场吸引。 后来我才知道,我亦同丘夏一样,逃不掉了。 或许我会成为第二个丘夏,第二个飞蛾扑火的梁丘夏。 “舒薇…”酒吧已经关门很久了,现在是凌晨两点,丘夏坐在我旁边,喝着没有调过的威士忌。 “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你的,不管你怎么拒绝,舒薇…”看着他为一个女人如此狼狈与颓唐,我的火不知道怎么就被点燃了,我愤怒地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不是很用力地将拳头挥在他清秀的脸上。 “丘夏!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那女人值得你这样吗?你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给谁看?就算她看到你为她这样痛苦的样子,她也不会为你有一丝的心疼,你清醒一下好吗?!” “不!你不了解她,她根本不是你讲的那样冷漠无情,她也会哭会笑会痛,她之所以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不觉得她很让人心疼吗?我爱她,这种感觉你永远不懂,景年…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你不会了解现在的我…有多痛苦。” 丘夏失控地低吼着,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自己的领地舔着伤口,用危险的吼叫保护自己仅存的安全感。 她的确会哭会笑会痛,但是你知道吗?她的笑,只是她虚伪而又缺乏真实感的强颜之笑,她笑,并不代表她快乐,笑得越深,痛得越浓。 丘夏,为了你我选择退出,可退出后我就成为这场悲剧的唯一观众,电影散场了,徒留我一个人,看着如戏太深的男主角独自伤悲,这很可怕,因为…第一次,我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心疼,原来心疼的感觉这么残忍,我不想让你知道其实我也爱上了悲剧里的女主角,我抑制不住那种难受,只有忍着,笑着忍。 她就像是一只全身长满利刺的刺猬,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她必须躲着任何一个想要接近自己的人,所以,不管是谁,你,我,都只有做到望而却步,告诉自己这种女人碰不得。 可是即使我们明白她如火如荼,却仍旧甘心做那只义无反顾的扑火飞蛾。 “她有深爱的男人你知道吗?”我看着丘夏一脸痛苦却又隐忍着眼泪的样子,不禁为他感到心疼。 乔舒薇,其实…如果你没有经历那么多的事,应该会很可爱吧,或许现在还能和丘夏很幸福地在一起,也或许,丘夏和我的世界,根本不会出现一个叫乔舒薇的淡漠女人。 “我知道,她对我说过。”他落寞地垂下头,或许他的眼泪真的忍不住了吧。 不过,她深爱的男生,应该也被她伤害得面目全非,我想她的心理已经扭曲到不敢再去接受任何人了吧。 她受的伤害够多了,只剩下我们的喜欢来维护她仅有的自尊,否则,她不会让自己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 他沉默,我沉默,彼此的沉默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格外寂静,我听到…丘夏沉重的呼吸和微乎其微的哽咽。 梁丘夏,你的眼泪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丘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我将他扶进休息室的小床上,整理好一切,便开了店门走了。 我看了看晨曦若隐若现的天空,再看看时间,已经5点多了。 乔舒薇,我突然很强烈的想要让你消失在我和丘夏的世界里,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你的离开,我连呼吸都那么难过。 矫情小故事4 「梁丘夏视角」 醒来时,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掀开身上的空调被,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昨夜的事情。 我记得有景年,我喝了很多酒,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就被他挥了一拳,但其实一点也不疼,我知道,他舍不得打我,所以就算打他也并没有用力。 我更不记得昨夜我对他讲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从头到尾都在念这个名字「乔舒薇」。 出了房间,天已经大亮,吧台上很干净,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吧台下的垃圾桶里,却多出了一堆酒瓶,那便是我昨夜宿醉的证据。 好兄弟景年,谢谢你。 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吧台里找出手机,给乔舒薇打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我不甘心,再一次拨了过去,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冷硬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 乔舒薇,你别想躲得过我。 我喝了一口水,整理了情绪,然后开车去学校。 教室,花园,操场,运动馆,食堂,怎么办?整个学校都找不到她,乔舒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躲着我? 奶茶店…对了,还有福利社那边的奶茶店,她每个晴天的午休都会去奶茶店喝奶茶,她一定在那里! 抱着最后一次希望,赶到福利社的奶茶店门口。 我看到她柔顺的长发,还有右手小指上那枚在阳光的折射下格外耀眼的钻石尾戒。 她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边喝着她最爱喝的提拉米苏,一边垂着眼帘看她最爱看的杂志。 我喘息着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便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朝舒薇走近。 “舒薇,为什么躲着我?” 我的出现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抿了口提拉米苏,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舒薇,我可不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哪怕你只当我是朋友。” 对不起,离开你我办不到,哪怕一天我也无法忍受。 “不可以。”她冷冷地看着我,感觉我和她之间是那么陌生。 “可是…我离不开你。” “是吗?可是我离得开你。” 她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眼神空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舒薇,你可不可以,对我有一丝的怜惜,即使你对任何人都那么淡漠,你可不可以…别对我这么狠心? 我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愣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我翻看…是舒薇的简讯。 「丘夏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要回四川了,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舒薇,我会等你,直到有一天你回到这里为止。 “景年,她说她要走了,我要怎么办?”在最无助的时候,我想到了景年。 “丘夏,她只是个女人。” “是,她只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我坚定地说着。 “…”他沉默了,良久,我听到他无可奈何的声音:“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景年,谢谢你。”我苦笑,眼底涌起的苦涩在唇角漫延开来,眉宇间,渲染了心底的愁绪。 题记:「糖的悲惨」 “乔舒薇,我们能聊一聊吗?” “聊?”我冷笑,究竟是聊,还是吵。 陈景年,你会为他的好兄弟对我破口大骂,还是拳脚相加? “对,聊。” “所以?”我不屑地笑笑。 “二十分钟后,泊尔曼咖啡屋,不见不散。”他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挂了通话。 最终我还是去了,陈景年穿着古奇的衬衣,高调地坐在2号桌,端着咖啡杯,格外惹眼。 我看着他,记忆里沈宇穿着纯白色的校服衬衣,在阳光下对我绽放着和煦的笑时的样子,渐渐清晰。 沈宇,为什么陈景年和梁丘夏的身上都有你的影子,若隐若现。 【我实在是受不了想吐槽自己了哈哈哈哈哈,大概是因为三个男人都长得帅并且还喜欢穿白衬衣吧?】 “喝点什么?” “提拉米苏。”我拉开椅子,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里是咖啡馆。”他提醒。 “爱尔兰。”我没理会他,朝身边的侍者微笑。 “好的,请稍等。”侍者也礼貌地一笑,拿着饮单朝后台走去。 “有话说,别拿着咖啡杯摆poes,没人感兴趣。”我一针见血,眼底氤氲着不屑。 “真的要走?”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以后不会回来了吗?”他淡淡地说着,浅抿着杯子里的苦涩液体,看上去格外悠闲。 有时候,外表越是平静,内心就越是波澜不平。 “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 “您的咖啡。”在这硝烟四起火花渐显的时候,侍者端来了香淳的爱尔兰咖啡。 “谢谢。” “乔舒薇,其实丘夏他人很好,你不能试着释怀过去接受他么?”他的口气柔和了下来。 “不能。” 我故作不在乎,其实梁丘夏对我的确很好,可是我走不出那个阴影的过去,放不下忘不了那个叫沈宇的温柔男子。 “不需要糖精?”他见我端起没有加糖的咖啡准备饮用,好心地将糖精推到我面前。 “爱尔兰加糖会破坏口感,知道吗?糖的命运其实很悲惨。” 我垂着眼帘,抿着没有加糖的爱尔兰意味深长地说着。 “嗯?”他扬起好看的眉尾,似乎对我的话很有兴趣。 “糖果为了给别人带来甜蜜,甘心融化,我们的味蕾感知不到它们内心的苦涩与悲伤。”放下咖啡杯,深呼吸。 “就好像我们吧。”他无厘头地接话。 “...…”我皱眉。 “为了别人的幸福,而让自己吞下所有的苦痛。”他顿了顿,接着说:“你拒绝丘夏,也是怕他被你伤得更深吧。” “你还真看得起我,简直幽默,我没那么善良伟大,我不怎么懂替别人考虑,尤其是男人,我只为自己哭为自己笑,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利自己的机会,你们看错我了。” 我虚伪的笑笑,眼里满是遮掩的狡黠。 “骗子。”他尖锐的眼神刺穿我的谎言,深邃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敏锐。 “你何必将自己真说的那么不堪?让别人误解的滋味很好受么?”他步步紧逼,我哑口无言。 “倘若你那般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会死缠烂打紧抓着丘夏不放,而不是将如此有钱的大少爷弄得伤痕累累。”他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让我有些慌了神智。 “呵。”我冷笑,定了定神,不可一世。“你认为我会对钱这种低俗的东西感兴趣?我会缺钱花?他有钱和我没关系。” “ok,你赢了,我认输,我说服不了你,但是你比谁都清楚,你今天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留下咖啡钱,扔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陈景年,你若斗得过我,我白经历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我抿着杯里依旧香浓的咖啡,看到自己迷离的神情倒映在玫瑰金的桌面上,我…的确慌神了。 他说的没错,为了别人的幸福,让自己吞下所有苦与痛,就像是甜蜜了别人却牺牲了自己的糖果一样。 可是我亲爱的沈宇,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明白。 「陈景年视角」 “景年,丘夏他最近怎么了?好像魂不守舍的。”顾七七打量着倚在吧台黯然出神的丘夏,满脸困惑。 “他丢东西了。”我意味深长地说着。 “东西?什么东西?”她好奇地凑过来,瞪大了戴着灰色美瞳的双眼。 我突然间想起乔舒薇那双忧郁得快要碎掉的眼眸,她的眼睛向来让人不敢直视,怕再多看一眼,就为她的心疼而心疼,亦没人能通过她的眼睛来读懂她的心。 “你问他,我不知道。”我神秘地笑笑,将目光投向丘夏,焦点却模糊成一片。 “丘夏,你丢什么了?我帮你找吧。”七七天真地眨眨眼,朝沉浸在悲伤里的丘夏示好。 “很重要的,再也找不回来了。”丘夏喃喃地说着。 “那怎么办?” “等。”默契的回答,我和他相视一笑,可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么多的伤悲。 “等?”她疑惑地看着故弄悬虚的我们。 “对…等到她回来的那天,我丢失的东西,也就回来了。”丘夏垂下眼帘,格外忧郁。 我想说,明知与她再也不见,为什么却依旧偏执着,自欺欺人。 “她?”七七若有所悟,连眼睛中含的笑意都渐渐淡开,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显的失落。 “乔舒薇明天就走了,你去送她吗?”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了,你代我去吧,我怕我承受不了这种离别。”丘夏落寞地苦笑着,眼底涌起数不尽的苦涩液体,如数被禁锢。 “乔舒薇…”七七低着头,小声地低喃。 第二天,我在福州的车站找到了她,从福清到福州,几个小时的车程,我不忍心去想晕车的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她苍白的容颜出现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不由得,我一阵心疼。 “乔舒薇,你还好吧?” “你...…”她惊讶地看着我。 “我…...代丘夏来送你。” 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保持缄默,随后有些尴尬地将脸别到一边,理了理耳旁的碎发。 “我送你进去吧。”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帮她拖行李箱,将到送到候车室。 “四点的车,你先回去吧。”她将行李拖回自己跟前,朝我下逐客令。 “你就这样赶我走啊?”我笑着调侃她。 “嗯,不然呢?”她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 我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希望能从她眼里找出那么一点留恋或不舍,只可惜…没有一丝一毫。 想到她马上就要离开,并且她说再也不回来,我突然感觉心里一窒,急促的疼痛感令我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好吧。”我硬生生地将想要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拥抱说不要走的欲望抑制住了,毕竟,于她我什么也不是,转过身正想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我,我去买样东西,马上回来。”我回头招呼一声,随后跑出候车室。 当我好不容易买到想要的,赶到候车室时,她的身影早已经不在,只留下几个送别的人。 她还是走了,没有等我,那么绝然一点不舍都没有留下,却带走了我和丘夏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矫情小故事5 她还是走了,没有等我,那么绝然一点不舍都没有留下,却带走了我和丘夏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当我发现失去的是自己从不曾拥有过的,我就觉得前所未有地嘲讽。 今后…乔舒薇,就成为我和丘夏共同拥有的伤痛,共同淡忘的回忆了吗? 可是,我为什么觉得心里空了那么大一块,难受却再也找不回来。 硕大的候车室里,我攥着晕车药,沉思了好久。 题记:「再多看一眼,或许我们就从此不再相见」 我坐在狭窄的座位,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分散自己晕车的注意力。 车内闷热的气息和躁动的乘客,牵动着我敏感的神经,稀薄的空气中混杂着令我作呕的汽油味,和我无法形容的怀异味道,莫名的,我开始感到恶心。 邻座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大妈,她脸色苍白,想必也是晕车吧。 不出我所料,在车行驶了十分钟不久,那位大妈就满脸痛苦地提着袋子猛吐,看着蓝色塑料袋里的污秽,我的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我皱着眉扭过头,不去看那让我反胃的东西,一颗话梅糖在舌蕾上融化,终于…我抑制住了呕吐的欲望。 无聊之际我拿出手机登qq,司向南的头像已经灰暗了好几天,而沈宇的红色昵称却亮得醒目。 我该做什么? 是对他珍贵的上线时间视而不见,还是抓住机会对他说:沈宇,我回来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最终我关了手机选择了前者。 如此肮脏不堪的我,有什么原由能厚着脸皮让自己深爱的优秀男生接受? 我做不到,这个我,连自己也接受不了。 经过几十个小时的奔波和周折,我终于回到了这个我又爱又恨的小镇,变化不大,却平添了几分陌生感,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可爱了。 华灯早上,墨色的夜空中几颗或明或黯的星星明灭可见,这是我最思念的天空,只有在这个小镇才看得到吧。 出租车行驶到十字路口,我就下了车,离家还有十分钟的步程。 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我朝思暮想充满回忆的地方。 踩着8公分的高跟鞋,拖着不算轻的行李箱,踏上了去翠屏公园的路。 五分钟后… 我坐在凉亭上吹着清爽的风,晃荡着双脚享受着夜的静谧与树林的气息。 这里关于回忆的感触有太多太多,那些在念念不忘的过程中渐渐遗忘的过往,突然间全部清晰起来。 沈宇,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这里吧。 沈宇,我们分手也是在这里吧。 米拉,我们六年的姐妹情,是在这里见证的。 米拉,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这里嗨皮的。 原来我快乐过,也一直忧伤着。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硕大的房间里回荡着我冷漠的声音:“爸,我回来了。” 黑暗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冷寂得可怕,我开了客厅的灯,才发现家里没有人。 呵…...他是否忘记了还有个我。 现在的他,或许正活跃在小镇的某个娱乐场所夜总会,也或许在某个地下赌场肆无忌惮地豪赌。 同那些无视生命、放弃生活,还有认定了自己一无是处的社会人渣一起挥霍着时间、生命、精力还有金钱。 我将衣服整理进衣柜,一夜未睡,当把凌乱不堪的屋子收拾干净以后,松了松酸痛的关节,望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钱包里还剩零零碎碎不过200块,我想了想,拿了钱放在口袋里,将空荡的钱包扔在床上。 揣上钥匙,将屋内咄咄逼人的孤独与寂寞,锁在冰冷的防盗门内。 小镇城内虽然小,但也同大城市一样喧嚣嘈杂,但比起那繁荣…小镇里更多了一种亲切。 我去了学校,那里有苏米拉,也有司向南留过的痕迹,还有沈宇修长挺拔的身影与清秀的面容。 在校门口站了不久,欢快的下课铃声就回荡在空旷的操场,莫名袭来的熟悉感让我的眼眶湿润了,眼睛上蒙着一层散不开的水雾,模糊了我的焦点。 远处走近一抹熟悉的身影,沈宇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闯入我的视线。 依旧是那件纯白色的校服衬衣,戴着白色的太阳帽,纤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回力鞋和我遗弃的某双雷同,时光化不开的他俊郎的容貌,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里不再盛满笑意了。 而我呢? 他依旧这般青春逼人,我却变了。 我不在是离开前那个留着娃娃头,穿着校服衬衣和格子校裙,那样纯真的形象,就像我的身体一样被污染。 如今这个染着金色卷发,短裙高跟鞋的我在他看似忧伤的明眸中一闪而过,很显然他不会想到这样凌冽的我,是曾经那个的纯真的乔舒薇。 他在我面前平静地走过,视线没有停留,脚步没有止下。 可是,阳光下的他,白色的他反射着耀眼的光,我心疼到快碎了,还灼伤了我的眼睛。 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我无视所有人的存在,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泪如泉涌。 原来,见到朝思暮想的他...…我是这么没出息。 我控制着颤抖的肩头,擦干泪痕努力睁大眼睛,让眼泪不再掉下来,因为我听到一阵熟悉的笑闹声,米拉和小贝她们正一路嘻笑着从校门里出来。 曾经,我也曾是这么活跃的小团队中的一份子,现在看到她们,无比感动。 我整理好情绪,换上愉约的笑,迎面走去。 她们对于我的出现,先是一愣,然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我拦在她们前面,只笑不语。 “你哪位?让开!”小诺亦如往日般肆无忌惮,翻我白眼。 “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打趣地笑笑。 “爱谁谁,别挡着老娘走路。”她轻蔑地推开我,不可一世。 我有些无语。 “我的变化不至于大到连你们也认不出来了吧?” “舒薇吗?就说怎么看都觉得眼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米拉诧异地睁大眼。 “呀!终于认出来了?我昨晚到的。” “舒薇你tm变化太大了,我们都没认出你诶!”小诺兴奋地搂住我的肩。 她们都兴奋地围着我,笑闹雀跃着。 “舒薇,回来了,不请吃顿饭吗?”小莓这丫头,还是这么贪吃。 “对啊对啊,舒薇,今天中午我们必须宰你!”我哭笑不得,连一向心疼我的小贝也趁机打劫。 “好啦,我拿你们没折,请就请,那就去‘张三疯’,唔…很久没去了,很怀念那里的奶香爆米花和提拉米苏。” 看着她们的笑颜,我突然发现冰封了很久的心脏正在渐渐融化。 在福建的一年来,我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差不多淡忘了温暖的感觉是怎样的了,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自己的世界除了米拉,也就只剩下那些我用来自残的回忆,再也融不进其他。 可现在,看着曾经这些可爱的闺蜜们,连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发自内心的微笑,都不由自主地绽放在我的脸上。 “哈!舒薇最好了,亲一个。”米拉跳着来揽我的脖子,正准备吃我豆腐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也包括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眼神惊慌地望着我身后。 我不解地皱起眉,米拉干嘛停止动作? 奇怪,要亲就亲,怎么都突然沉默了? 感到气氛不对的我转过头,蓦地…对上一双再也熟悉不过的清澈眼眸,只是,相比起当初…少了温柔与阳光般的暖意,多的是让人心酸心疼的忧郁。 为什么沈宇会折回来? 莫不是,方才他其实已经认出我了? 来不及疑问,我慌乱转头,忧伤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了我整张脸。 “舒薇,是你对不对?”听着他的语气,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 亦如昔日,我回头那一眼所看到的一样。 “是我,怎样?你折回来干什么?不会是想骂我几句,朝我脸上吐口水?” 我苦笑着,想要从神色里表现出不屑,来掩饰此刻的难过。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恨你,我只是不懂你的狠心…” 我转头,看到他眼里泛滥的液体,侵腐着我的心脏。 “呵,没什么好懂的,我就这样,活该你自己看错我了。”我不知道这句话算不算狠,我只想逃脱他那让我负罪的爱。 “那你知道这一年来我是怎么熬的吗?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哽咽了。 他的问题我无以为复。 这一年…我又何尝不是念着你的名字在爱与不爱的感情线上徘徊,你又何曾知道,我所受的委屈与痛苦? 沈宇,你别哭好不好…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我也不想再继续伤害你。 可不可以,就此罢手? “你爱过我吗?”他颤抖着声音问我。 “我说有,相信吗?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摔碎了的感情就像镜子说粘也粘不回原来的样子,总有一天你也会懂得,算了吧。”我努力深呼吸,抑制住自己像潮汐一样想要往眼框外涌的眼泪。 神经就像麻痹了一样,除了痛我感觉不到任何。 “既然如此,今后…各自安好。”他一眨眼,泪就滑落过他清瘦的脸庞。 各自安好? 这话的意思再也清楚不过。 感觉疼痛又翻倍一般,我已经作不出什么反应,睁着空洞的眼睛,视线完全模糊,我看到的全是水,好多水。 耳鸣中,我听不清楚他和米拉的对话,尔后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却一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头的转角。 “舒薇,你自己看吧。”米拉将一叠照片递给我,接到照片的一瞬间我感觉我的逞强全部崩溃了。 那一张张崭新的照片上,印着一年前我们稚气的面容。 “我们以为你可能不会回来了,就让他帮忙洗出来,留作纪念。”米拉提醒着。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么快乐难忘的一天我怎么会忘记呢? 我发了疯地找那张我和他单独合影的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 “那一张唯一的合影,他刚刚要走了。”我看着米拉,她心疼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我。 “对不起,沈宇...…”我无力地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间。 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矫情小故事6 题记:「也该结束了」 半年后…这个城市的变化越来越大,旧楼拆迁,房子周围全是正在修筑的屋架。 每日每夜,周而复始,我都得不到好觉,除了四周车辆的嘈杂和工地的噪音,还有心里那抹阴影。 它覆盖了我整个心脏,却唯独露出和繁龙宇共同拥有的伤痕,他总是在我闭眼睡觉的时候,伴随着隐隐疼痛攻击我的大脑,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同我一样。 某句话说得不假,伤害自己爱的人,最痛的永远都是自己。 我相信自己马上就要放下了,虽然疼…那也只是淡淡的,不足以致命。 米拉,我不如你爱得深,你死死守护着你的天空,可是我却堕落了自己,拼了命地想甩脱曾经那么深爱的沈宇。 米拉,我疼。 你那一巴掌明明打在我的左脸上,我却疼到了心里。 谢谢你,那一巴掌将我彻底打醒了,我懂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 我扔了那些夸张的服饰和化妆品,将头发拉得直直的染回最自然的黑色,剪成了以往的娃娃头,戒了烟,也不再进酒吧喝酒。 看着垃圾桶里的高跟鞋,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帆布鞋比较适合我。” 找了所普通的学校,我想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第一次月考,我拿了全班第11位,差一位就进优生线,我无奈地叹口气,将成绩单扔进垃圾桶。 乔翔,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乔舒薇和你不同,我绝对不会步你的后尘。 时钟发出有节奏的嘀嗒声,我合上物理书,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已经接近凌晨1点了。 第一次感觉到学习是有好处的,满脑子的难题会让我忘记去想沈宇。 偶尔我会接到米拉打来的骚扰电话,我问她怎么还不睡,她调皮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人家想你了嘛,才把作业做好,尼媒的高三的日子真苦逼,胳膊都累酸了,你呢?睡了没?” 我淡淡地笑着躺在床上,惬意地眯上眼睛低喃:“我看书呢,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我都回来半年多了。” “那…你还爱着他么?” “呵呵。”我笑,可是…米拉你看不到我流着眼泪使劲摇头,我还爱他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舒薇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折磨你和沈宇,相爱就在一起,就算你的身体不再完整可是我相信沈宇不会介意的。” “可是米拉…”我竭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介意,我真的介意,那件事就像毒蛇像诅咒一样缠绕着我,我觉得自己好脏好恶心,我不想污染他。”到最后我的情绪也还是失控了,哭得整张脸都扭曲地皱在一起。 “舒薇…”米拉的声音突然悲伤了,她淡淡地说:“至少他还是爱你的,可是我呢?司向南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连奢求的念头都不敢有。” 我沉默了,米拉你难受是吗?我心疼你。 “睡吧,晚安。”米拉疲惫的声音响起。 “晚安…”我想说些什么安慰,却终究没能开口。 和他,也该结束了。 彻底的。 「苏米拉视角」 身边的人和事换了又换,如同四季风景,繁华的城市里是看不到幽静小镇的静谧与舒适的。 而这个原本安静的小镇,却也像城市里一样,日夜笙歌,绿化少了,小车多了,郊外的新建楼宇,也日益密集,能感觉到四季变化的,除了气温就只有那个陪伴我和舒薇长大,见证我们友谊的翠屏公园。 红叶纷飞,高大的银杏树夹成了一条小道,满地扇贝形黄色枯叶,一幅很有意境的风景画里,我和舒薇并肩而行。 “舒薇,曾经八姐妹,走的走散的散,现在...…只剩我们还在这里了。”我抬头仰望天空,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是啊...…” “舒薇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至少我们还能守着彼此不是吗?”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坚定。 “我们都在变,曾经那个天真活泼的你不见了,如今淡漠如你,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或许好。”她叹息着,似乎勾起的唇角上挂着自嘲我没再回应,这一切我和她心知肚明,总之比起那个堕落的乔舒薇,这样的她更让我放心。 那天我给了她耳光,当时我很是心疼,却不得不下手,如果我不打,怕是她也不会醒,沉溺在那暗无天日的沼泽地里,到最后不管她怎样自救挣扎,到最后依然会被黑暗淹没吞噬,到那个时候,她就彻底完了。 我们都沉默着,各有心事。 向南,司向南,思绪向着温暖的南方,如此温暖的名字,却也还是无法改变他现在那给人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感觉。 如果,如果没再她的出现,你是否还是同以往一样开朗? 犹记得那年你在篮球场上耍帅,稚气青涩的眉宇间透着青春的气息,一个完美的手扣,你单手吊在球架上,阳光在你身边勾勒出金色的线条,柔和的光线映衬着你微笑的侧脸。 那是种说不出的惊艳之美,撩拨着我从来到这个世间直到彼时一直尘封的心弦。 如果,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的世界一定和现在不同,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地想你,被你占据全部的思绪。 如果,如果那年清晨,我没有因为急着跑出校门找舒薇,而撞倒正在听mp3的你,你这个白痴的mp3没有掉,我没有听到最爱的光良唱的《第一次》我就不会抬头注意到帅到不像话的你,也不会动第一次心。 那么,我现在一定活得很绚烂,而你不过是曾经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受老师口水浇灌的陌生学长,是如今生存在同一座城市的路人甲,你的喜忧与我无关,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呼吸着彼此呼吸过的空气。 我或许会爱上一个爱我的男子,还可以拉着舒薇的手,满大街看帅哥犯花痴,这样才快乐不是吗?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如果,现实那么残忍,你已经出现了我无力去改变些什么,爱情它来得太突然,又遥不可及,我即便是纵身一跃,也抓不住。 可惜的是…没有下一次了,我忘记再走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谷,那里面,是爱情找不到的绝境,就那不顾一切的一次,如飞蛾扑火,我失去了所有爱一个人的权利。 我等不到你来解救我,因为你同我一样奋不顾身跌落另一个。 我们都一样偏执,只看得到前面自己所追求的爱,忘我地追,却不肯回头看一看自己身后是否也有一个同自己一样的傻子。 用一秒爱上,再用一生的时间去放下。 这就是我们,偏执的我们。 向南你知道吗?在爱情的游戏里谁爱得多谁就输了。 懂了么?这场三人角逐的游戏里,你溃不成军,我丢盔弃甲,我们都输了。 我明知道你不可能,却也还是舍不得放下。 爱得太真,太容易让自己牺牲,太容易让自己沉沦,太容易不顾一切满是伤痕,我太笨,明知道你是错的人,明知道这不是缘分,但是我还奋不顾身。 歌词写得那般贴切,可是说到底,别人什么都没错,做错的,是我们自己,太倔强的自己。 矫情小故事7 题记:「2008年的第一天成为了我的世界末日」 日子这么平静地过着,从我回来到现在,乔翔回家的次数也就那么几次,转眼间放寒假,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马上就过年了,而这个所谓的家没有一点新年的气氛。 大年二十九那天,我同以往一样一个人睡觉、吃饭、上网、看书。 手机响了。 是米拉打来的,说明天晚上一起出去玩,就我们俩。 我笑着说好,挂了电话,蜷缩在床头,莫名的孤单感将我全部包围。 鬼使神差地我拨通了乔翔的电话,我想让他回家,陪我吃年夜饭,哪怕一个小时。 当电话那端传来冰冷的语音提示,我的眼泪就那么没出息地掉了下来。 你爱过我吗?从小到大你给过我关心和爱吗?你尽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吗?钱就是爱吗? 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会让我彻底绝望连恨都懒得给了。 大年三十这天,我和米拉彻底抛开了一切忧伤烦恼,就像当初我还没有被污染,米拉还没有遇到司向南的时候一样,每一个大笑尖叫都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我们去游乐场,就算那里人山人海连走路都困难,就算鬼城很恐怖但我们仍旧乐此不疲。 我们去k歌,高音之处毫无顾忌地大声上飙,最后破音了指着对方的鼻子笑骂。 我们去茶不思喝最苦涩的焦糖清咖啡,被街边的烧烤辣得眼泪直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开暖气的超市里吃甜筒,一边咬着酸梅一边在大街上天南海北地胡扯。 她说我们尝过了人生的味道,就不要再悲伤了。 不知不觉中天黑了,街头更是热闹,天空布满各色的烟花,绽放了消失又接着另一朵,还有升得高高的孔明灯越飞越远。 我们并肩坐在翠屏公园的凉亭里看烟火,我放了两个孔明灯都夭折了,真是讨厌,上帝总是喜欢愚弄我。 回家时已经是11点多,我和米拉累得筋疲力尽,她躺在我2米宽2米长的柔软方床上装尸体,我挠她痒痒,叫她换睡衣。 她嘟着嘴抱怨,等到我们收拾好一切躺床上睡觉的时候,礼堂十二点钟声悠扬地回荡在耳边,米拉从身后抱紧说,说:“舒薇,新年快乐。” 我笑着说你也是。 或许是白天玩得太累了吧,不一会我们都沉沉地睡着了。 大年初一的清晨,我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听了。 “起床没?”是乔翔的声音。 “没。”我淡淡地应着。 “来电玩城,我有东西给你。” “哦。”睡意全无,揉揉犯酸的鼻子,看着身边熟睡的米拉,顺手写了张便签,收拾好了出门。 喧嚣的电玩城里空气很闷,夹杂着各种游戏机发出的音效声。 他坐在柜台旁喝茶,消瘦的脸上满是疲惫。 “爸。”我小声地叫他。 “来了?这里是一些钱和存折,还有一些证件,你不要弄丢了,银行卡的密码是你妈的生日。” 他递给我一个黑色皮包,我吃惊地接过,给我这些…他要干什么? 我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却还是低头沉默。 “那…没事我先回去了。”我转身,想走。 “等一下。”他追上我。 “天冷,多穿点…别感冒了,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他伸出温暖的大手按抚我的头顶,泛红的眼眶里满是宠溺的爱。 我不禁低下头咬紧下唇,忍着因为温暖夺眶而出的眼泪。 第一次,他第一次关心我。 第一次,他第一次像一个爸爸一样宠溺我。 第一次,这19年来的第一次。 “嗯…”我忍着哭腔点头,想对他说一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爸爸。 却不知道为何同酸涩一起被哽在喉头。 “好了…快回去吧。”他挪开手掌,示意让我离开。 没再说什么,我怕我的声音会颤抖,也没有抬头再看一眼他满是宠溺的泛红眼眶。 当我呼吸到外面新鲜自由空气的一刹那,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蹲在电玩城楼下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失声恸哭。 这一次,我是因为感动。 不管他怎样,不管他多么不堪,终究是我父亲,没有他就没有我,欠他的…我是一辈子也还不完,虽然他不曾完全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我没得选择。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站起身来时,整个世界一阵旋转,眼前一片漆黑,视力和听力基本没有了,只好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待神智清醒一点后,才准备回家。 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警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看到警察径直闯进电玩城里,我不由得涌起强烈的恐惧,背上冒出了冷汗,心跳慌乱到我快喘不过气。 爸爸在那里面啊,他们不可以进去的!不可以!我慌忙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怎么了?” “爸爸你快走,快躲起来,他们来抓你了...…” “舒薇,爸爸没事,你快回去,听话。”他打断我的话。 “可是...…”没等我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突然懂了为什么他要给我钱和证件…... 他是早已知道他们会找到他。 最终我所不敢想像的还是发生了,我看到他被带出来,手上的手铐反射着银色的光,生生灼痛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疯了,是真的疯狂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扑上去歇斯底里,我的尖叫声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我哭着喊着,我求那些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你们放开我爸爸!放开他!爸爸没有杀人,他没有杀那个流氓!那个流氓是别人杀的!我爸爸没有动手!你们不能抓走他!你们放开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 我是被拖走的,我看着爸爸离我越来越远,他看着我,欣慰地笑着,他说:“乖女儿,爸爸没事。” 我愣住了,突然间安静下来看着他的脸…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那么近又那么遥远地对望着,不可及。 很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有眼泪了。 米拉,我的世界塌了。 爸爸,我亲爱的爸爸。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2008年的第一天,那是我的世界末日…… 「苏米拉视角」 模糊中,我翻身想搂着舒薇,却意外摸到一片冰冷,惊慌地睁开眼睛,身边早已没有她的身影。 一觉睡到了10点多,脑袋昏昏沉沉的。 床头贴着一张便利贴,舒薇说她有事先出去了,早餐保温在微波炉里。 我伸着懒腰起床,刷牙洗脸,微波炉里是舒薇准备好的牛奶和吐司。 吃完早饭已经是11点了,舒薇还没有回来,我被一种莫名的紧张包围。 拨通她的电话,突兀的手机铃声在硕大的房子里响起,我心里一紧,难道她没带手机? 声音是从她爸爸的房间传出来的,我走过去,想要拧开门把,却发现房间门在里面被人反锁了! 难道舒薇在里面?可是为什么她要把自己反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舒薇,你在里面是吗?你开门好不好,怎么了?”我敲门唤她,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直觉告诉我舒薇一定是出事了,我知道的,她如果难过了,就喜欢找个地方躲起来,比如衣柜比如床底,越黑暗越安静的地方。 她如果好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叫了开锁王,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时候我就已经急躁得一脚踹开了门,房间里面没有一个人,但是我清楚地听到衣柜里传来的来电铃声。 我付了钱,送走了开锁的大叔,然后挂了通话朝衣柜靠近。 伸手拉开第一格衣柜门,里面全是棉被,没有她。 第二格里是很多女人的衣服,我心里一酸,不是她的,更不可能是她妈妈的,那么,又是多少女人曾穿过的? 我打开最后一格,舒薇安静地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抱着自己单薄的身子。 她没有哭,没有任何情绪,却像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所有生气,连眼神也迷离,找不到焦点。 我感觉心里促狭地强烈收缩,疼到突然无法呼吸。 她的头发被揪得乱成一团,额头上是撞击出来的淤青,红肿的脸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无数个巴掌印,哭红的眼睛也肿得只剩一条缝。 我心疼地抚摸着她红肿的脸,莫名的心酸使我泪流满面。 “舒薇…告诉我,谁打的?”她一动不动,安静得让人心疼。 我搂住她冰冷的身体,想要给她温暖。无意间注意到她的手,不管是手心还是手背,居然全是抓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肩头开始颤抖起来了,她用力地搂紧我,仿佛有人想要抢走我时她死死保卫的样子,我被她的反应给吓哭了,我拍着她的背,我说我在。 “米拉…”她哑着嗓子唤我,哭不出声音。 “我在我在,舒薇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你别这样,我心疼。”第一次感觉到她像个无助的孩子,找不到方向没有安全感。 “爸爸被抓走了…米拉,我没有爸爸了。”她开始哭泣,憋红了一张脸,失控地摇头。 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看着把自己折磨得不像人样的舒薇,心里疼到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抚慰眼前这个总是被命运伤害的孩子,我只是难过只是愤怒老天为何这般弄人,却无能为力阻止对她的各种伤害,我知道我现在是舒薇的唯一,她只有我了,只有我陪着了。 “舒薇不怕,还有我,米拉会一直陪着你的,不怕。” 她总是嘴硬,说她恨乔翔,说就算他死了,也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可现在,她甚至比上次被流氓糟蹋了更难过。 “我想妈妈,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我好痛好难受,我多希望还能有妈妈抱抱我哄哄我。” “可是妈妈死了,她醒不过来了,米拉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我感觉我快死了,我的五脏六腑里爬满了虫子,它们在咬我,我就要死了,我要去找妈妈。” 舒薇抱着我,睁着空洞的眼睛胡言乱语,我做不到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可是我现在的心口就像拉了好大一道口子,然后被抹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盐巴一般。 命运就是这般,将活生生的一个人,戏弄得如同扯线木偶。 有的时候我们并没有不珍惜生命,只是感觉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了,除了那些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折磨,还能给点甜头吗? 哪怕是施舍也好。 题记:「小镇小镇,由爱生恨」 判决书下来了。 十年。 我将有十年的时间,在无尽的思念与等待中度过。 米拉说,她会一直陪着我。 我相信,不管米拉说什么我都相信,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米拉,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陪着我,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所以我并不孤独。 爸爸他把户口本、房产证、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都交给我了,我除了苦笑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表达我对这些物质的厌恶方式。 呵,乔翔,这些就是你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在这之前我不懂,我一直以为我恨你,可是当那天亲眼看到你从我眼前被带走时的难受,在判决书下来以后再一次无力地感受到那种切肤之痛,我才发现,其实我对你所有的情感,都不是恨,而且相反。 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我足够坚强麻木了,却不知道为何还会痛得这么歇斯底里。 对于朋友们的安慰和体贴,我除了感动也做不出什么实际行动来回报,本想善意地笑一笑,让他们不再担心,却扯痛了唇角,哭得无声无息。 不想再上学了,觉得…一安静,就想到许多经历,不敢哭不敢叫,课根本就听不进去,成绩从年级前五十一下子滑到一百后,班主任找我谈了几次话,我始终也进入不了状态,我知道自己完了,很主动地,退了学。 我以为我麻木了,也不会再经历些什么戏剧性的可笑故事,可是上帝总是很偏爱我,想让我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站起来,练就全世界最坚强的心灵盔甲。 可是…这一次我已经拼尽最后的力气,我累了,站不起来了,只有狼狈地趴着,卑微地臣服在命运脚下,苟延残喘。 高考逼近,米拉说她坚持不了,也考不上,想要放弃考试,我问她以后打算做什么,她说她喜欢小孩,想选择学前教育,我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因为米拉那可爱得如同孩童一般的性格很适合做幼师。 米拉还说,沈宇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我扯着唇角笑笑,淡然地答道:“关老子屁事。” 米拉一记粉拳砸在我的肩上,没形象的大笑:“你才知道他的事就是屁事啊?!哈哈…” 尔后,我与她打闹成一团,笑得没心没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喉咙有些干涩,心里很促狭地疼了一下,之后就再没感觉了。 不久,米拉离开了y县,去了那个叫n市的小城市。 那么,我也该离开了吧。 我也很想要坚强又振作地活下去,可是那些阴暗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再纠缠着我。 它们在我耳际的低喃像极了恶魔的召唤,我无力再去抗拒。 蜷缩在空荡客厅的沙发上,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吞噬着我整个身体。 我要离开了,离开这冷寂得可怕的房子。 离开这个对我而言,只有残忍的世界。 再见,米拉。 第二百四十一章:为什么 秦祁看到圣儡温余的眼睛里开始冒出了委屈的泪花,愧疚使他又稍微恢复了些许理智。 “我……抱歉温余,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现在感觉很不好,咱们回去吧。” 他只觉如果他们再不离开这妖气肆意弥漫的地方,恐怕他会撑不住直接暴走了! 圣儡温余拭去眼底的泪珠,嘟着嘴:“可是……那只漂亮的黑色野兔都没抓到。”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闪过,紧接着他们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只足有一丈高的野猪精,冲他们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地咆哮了一声,黏黏糊糊的唾液,顺着森森獠牙滴落在地上! 秦祁体内的邪气,终于也在这一刻开始迸射而出,将他身侧的圣儡温余给震飞了! 圣儡温余撞到树上之后,随着一声不可抑制的痛呼而落地,她痛得无法再动弹。 看到她被自己所伤,暴走后的秦祁眉目之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怜惜,但随着野猪精挑衅的嚎叫声,眨眼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此刻的秦祁是清醒的,他一定会发现圣儡温余是有问题的。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修为不及秦祁的高深,被他这样震飞出去,再摔在地上,必定会内伤,并口吐鲜血。 但圣儡温余区区一个柔弱的凡人女子,却并没有吐血。 虽然她趴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但她的意识还仍旧是清醒的。 此刻的秦祁已经彻底被邪气所掌控,他的眼里没有温余,只有杀戮与嗜血的光芒! 秦祁催动着体内的全部邪气,双手结印,默念术语,顷刻间那些赤褐色的邪气都变成了魔爪一般,争先恐后地朝野猪精袭去! 野猪精慌了神,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高大的怪人竟然会如此邪门的术法! 过去它遇到打不过的对手时,还能利用浊气遁逃跑,可眼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它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些邪气给紧紧缠住,丝毫动弹不得! 野猪精发出刺耳的嚎叫声,吵得秦祁的眼珠子变得更红了! 他加强了对野猪精的掌控,开始吸取野猪精的修为和灵力! 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迅速流失的野猪精,震惊之余,又不甘心地想要挣扎着反击。 但野猪精万万没有想到,它越是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圣儡温余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定睛朝秦祁那儿望去,只见秦祁的后颈处透着耀目的红光,而自野猪精体内被吸取出来的黑色灵力,都如数汇聚到了红光那儿。 她有些激动地想,原来这就是秦祁的内丹所在! 野猪精绝望的嚎叫声越来越弱,渐渐的,连挣扎都没有了。 圣儡温余心想若是再犹豫,不抓住这次机会,等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已经受够了在灭门仇人的面前假装柔顺乖巧,强迫自己与他甜蜜恩爱的日子。 于是,圣儡温余强忍住自己身体上的痛楚,绕到秦祁的身后,一步一步逐渐向他靠近。 此刻的秦祁,只能感受到灵力的存在,而像圣儡温余那样存在气息本就不强的凡人,被浓烈的妖气盖过,几乎是微弱到不存在一般。 圣儡温余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藏在袖子里,好不容易靠近了,却又因为秦祁太过于高大,她根本够不着去给他致命一击! 那原本强壮的野猪精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秦祁因为吸食到了足够的灵力,逐渐开始恢复了冷静。 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灵力并未完全吸食干净,所以他的内丹还保持在吸取时的状态。 圣儡温余心想还是有机会,所以她直接扑上前去将秦祁给紧紧搂住了! 秦祁感觉背后有人扑上来,扭头一看,发现是温余!他眉头一皱,赶紧蹲下身子,将温余搂进怀里。 “温余……抱歉,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圣儡温余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再一次主动投怀送抱,在秦祁的耳边抽泣:“我没事,我不怕,我就是担心你……” 秦祁勾起唇角笑得甜蜜,抬起宽大的手,抚上圣儡温余的头:“傻……” !!!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秦祁就感觉自己的后颈处传来剧烈的刺痛,让他的眼眶近乎爆裂!! 圣儡温余,在勾上他脖子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发簪,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朝秦祁后颈处那还隐约泛着红光内丹深深扎了进去! 待秦祁反应过来,他只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同时他的七窍之中开始流出粘稠的黑色血液! “温……温余啊。” 秦祁放在圣儡温余头上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不敢转过头去看此刻的温余是什么样子的。 他怕看到的是,杀害他的人,就是他信任,且深爱着的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圣儡温余如释重负般地笑了。 但她的眼眶却有些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秦祁只觉他现在很困,眼皮开始重得有些抬不起来,就连抱着温余的胳膊,都快要滑落下去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温余,为什么?” 圣儡温余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踉跄些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与秦祁的距离,然后指着他声嘶力竭地吼:“别装了!你这丧心病狂的妖怪做了什么恶事!你自有数!” 妖怪? 原来在温余的心里,他是个妖怪? 秦祁只觉心头的肉突然被人在用刀剐一般,痛得他难以忍受! “为什么啊……温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秦祁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眼里的泪混着黑色的血液一并涌出,所以圣儡温余并没有看到,他在为她流泪。 “为什么?你在发狂的时候,杀害了我的全家,如果不是我躲在床下活了下来!你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报应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不是我啊温余……我只杀了一个无辜的修道者……再没有害过任何一条人命,温余你误会我了,你的家人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 “我没有……不是我啊温余……我只杀了一个无辜的修道者……再没有害过任何一条人命,温余你误会我了,你的家人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四个讯息 秦祁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的身体,颓然倒在了地上。 “温余……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认?” “你不要再狡辩了!” 圣儡温余恨毒了秦祁,直到现在,她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祁就是像今天这样,用这残忍无情的邪术,取了她全家人的性命! 他口口声声说,他只害过一条人命,那么她亲眼所见的那些,难道全都是幻觉不成?! “我不会相信你的,我也从来都没有信过。” 圣儡温余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秦祁直到丧失意识的最后一刻,目光都一直追随着他的心中所爱。 第一次动心,就动心到死了。 秦祁想,如果温余愿意回头看他一眼,他也能瞑目了。 万栖山的妖灵,终于迎来了报仇雪恨的时刻。 他想,死了也好,总比被这邪术操控,遗祸世间的好。 …… 圣儡温余徒步走到了山脚,她有些迷茫地想,现在的她,能去哪儿? 是苟且偷生地活着。 还是到九泉之下,与家人团聚? 正在这时,更生突然出现在了圣儡温余的跟前。 圣儡温余很是惊慌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瞳闪烁不安,心想秦祁的师父竟然这么快就找上她了! 他现在一定是想杀了她为他的徒儿报仇吧…… 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 但圣儡温余万万没有想到,更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温余,你做了对的选择。” 圣儡温余震惊地瞪大了眼,不明白为什么这更生掌门要这样说! 难道他知道自己当初接近秦祁的目的?! “你……你什么意思?” 更生叹息一声,望着圣儡温余,眉目间透着些许哀伤,对她说:“对祁儿来说,这样活着只有痛苦,死亡才是解脱。”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得死,就算他的存在没有威胁到更生,但对于这个世界,他就是不该存在的隐患。 “你什么都知道?” 更生点点头:“难道你认为我会认不出你是假冒的吗?” “……” 圣儡温余很是疑惑:“他不是你的徒弟吗?为什么......” “从他选择修炼邪术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他这个徒儿了。” “那你现在来找我,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更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是来带你回天玑门的。” 还没等圣儡温余作出反应,更生就带着她瞬移回了天玑门的密阁之中。 “你究竟要做什么?” 更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施法将圣儡温余再次封印了起来。 他看着此刻一动不动像是熟睡了一般的圣儡,道:“温余啊,像你这样的女人,无论在哪儿,都是红颜祸水。” …… 无忧谷。 经过这段时间的潜心修炼,无忧已经再次拥有了水行的神识,唐也掌握了将金行神识里的能量转换提炼为水行神识的窍门,加上玄空扇里的那些灵丹的加持,无忧此刻修为大涨,已经能与礼琛打成平手! 无忧两次使用魔镜,又得到了四个很重要的讯息。 第一个讯息,无忧并不用再修炼第三个火行神识,只要能取得炽炎神弓,就能击败更生。 第二个讯息,炽炎神弓在冥界的炼狱深渊中,要想取得炽炎神弓,必须要经过一场极为艰难的试炼。 第三个讯息,传说中的冥界入口,其实就藏在每人的意识之中。 第四个讯息,秦祁死了,强者排名刷新了,排在第五名的,是弄霜那只臭狐狸了!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段时间也不见他来串门,倒是玉裘上仙常来无忧谷找人打麻将,原来弄霜也跟她一样,忙着提升修为! 还有一个消息,不是魔镜告诉无忧的,而是林香告诉她的。 林香用毒取了程柳毓的性命。 眼下的无忧表面上开始重新接纳林香,但其实,她心下防得更厉害了。 “掌门!罗少庄主来了!还带了几位客人!” 苏芸站在瀑布底下声嘶力竭地通传着消息,若不是他们的耳力都比凡人好,恐怕这苏芸把嗓子震破都没人能搭理她。 无忧收起魔镜,和礼琛与王大可一同下去迎接罗枫。 只见罗枫带着乔清钰、李骏鸣和蕊儿姑娘一同来了无忧谷。 乔清钰的确能够站起来走路了,只是行动要比常人迟缓一些。 这可把无忧给乐坏了,她正想着去圣罗山庄找李堂主商量圣儡的事情呢,没想到他们竟然赶了这么远的路来了!? 不对啊!无忧谷的具体位置,这个世界上除了礼琛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凡人知道啊,难道说…… 想到这里,无忧仰起头看了礼琛一眼,用眼神问他:“你做的?” 礼琛温柔一笑:“先前你不是热情邀请过他们一次吗?所以我给你个惊喜。” ??? 无忧只觉这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出来了! 礼琛不吃罗枫的醋了?还主动请他回无忧谷来? 看到无忧又做出她的招牌怪表情,礼琛知道无忧一定是在想他是不是转了性子,但其实礼琛早就知道,无忧想拉拢那位能打造圣儡的李堂主,给她造一个假身来自保。 他答应过他的忧儿,要竭尽全力去帮助她,所以礼琛绝对不会食言。 只要能帮到忧儿,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罗枫见到无忧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你说你这掌门干嘛去了?让我们等半天,茶呢?点心呢?” 无忧瞪了罗枫一眼,心道这两个多月不见,他那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脾气,简直越发严重了起来! “看来,罗少庄主您这两个多月,日子过得挺滋润嘛,到我跟前都开始颐指气使了。” 罗枫抱臂一脸倨傲:“哼!我乐意,你管不着!” 无忧坏笑着走近罗枫,拳头捏得噼啪作响:“少庄主,这茶水和点心哪儿都有,不能表达出我对您的欢迎,要不要咱们再来切磋一盘,这样独特又身体力行的迎接,才能表现出我的诚意啊。” 罗枫脸都绿了,下意识地就往乔清钰的身后躲:“谁、谁要跟你切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个多月都在修炼吗?别想框我!” “噢……知道打不过你还要嘴欠,这叫什么来着?” 苏芸在一旁积极搭腔:“掌门,我知道,这种行为,叫作死!” 罗枫气得说不出话,无忧笑嘻嘻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苏芸的脑袋,赞道:“苏芸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从心 礼琛面无表情地将无忧的手从苏芸的头上拉了下来,紧紧攥在自己的手中。 ??? 无忧还真以为礼琛转了性子,结果还是和过去一样,小肚鸡肠得很! 苏芸眨了眨眼睛,望着礼琛,一本正经地直言不讳:“礼公子,我是女儿家,不是汉子,掌门只是摸一摸我的头,又不是摸了不该摸的地方,你没有必要吃醋的。” 礼琛没有说话,只是一个眼刀扎在了苏芸的身上。 已经深切感受过多次的罗枫和王大可,纷纷对苏芸露出同情的神色来。 被礼琛那眼刀扎到滋味可不好受,若是有画面,血都能飙三尺高! 苏芸丝毫不为所动,还顶着礼琛的眼刀继续说道:“你看你,你还恨我,那你恨我吧,我就不行你能用眼神剜我的肉了!” 无忧实在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笑,罗枫和王大可也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跟着她一齐笑出了声! 礼琛额角青筋一跳,直接施法封住了他们的嘴,让他们憋红了一张脸,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当然,不包括无忧。 毕竟要想收拾无忧这种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他有更好更舒服的办法。 到那个时候,就算无忧哭着求他,撒娇叫夫君,他都不可能放过她的! 接受到礼琛周身散发出的威胁讯号之后,无忧赶紧也跟着他们闭上嘴止了笑。 “好了,咱们先去璇玑殿坐会儿吧,茶和点心也少不了你们的!” 无忧带着他们来到璇玑殿,还没入座,她就听见偏殿里传来了麻将声! “你们先坐着歇会儿,我去偏殿看看。” 无忧说罢就直接跑到偏殿去推开了门,只见玉裘正拉着江言抒、方茗还有菡儿在一起打麻将! 除了玉裘还是那么精神抖擞,旁的三个小可怜,无一不是眼圈发黑,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主子!你都在这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打了半个月的麻将了!” 玉裘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我……我这不是没事做嘛。” “没事做也不能这么沉迷呀!你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者是弹弹琴不好吗?” 玉裘欲哭无泪地摇头拒绝:“不好,我就想打麻将,这样才能开心。” 菡儿和方茗,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这么熬夜呢?会长不高的! “可是弟子们都要熬坏了,你总得让他们好好休息几天才是呀!” 无忧心疼地对方茗他们说:“赶紧回房去睡觉,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回事?看到美人就都被勾了魂儿了?” 方茗急忙摇头解释:“不是的姐姐,苏娘子一闲着就哭,那眼泪汪汪的谁忍心看呀,你快好好劝劝她吧,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哭肿了多可惜。” 菡儿也跟着附和:“是啊掌门,苏娘子只有打麻将的时候才不会感觉到难过,你就别怪她了。” 无忧将信将疑地把视线移到了玉裘的身上,这一眼把她吓得心惊肉跳! 这才刚停下,玉裘的眼泪,就已经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了! 他们还真的没说错! “行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快去休息吧!” 等目送走方茗他们之后,无忧坐到了玉裘的身边去,紧紧贴着她,语气温柔地问:“主子,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玉裘手里还紧紧攥着麻将,睫毛轻颤的瞬间,泪珠就大颗大颗地往下砸,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是女人看了会心疼,男人看了会心碎! 无忧本来就见不得女儿家在她跟前哭,更何况还是三界第一美人玉裘?! 她那心岂止是化了!都快直接变成蝴蝶飞走了! “别哭别哭,好主子你因为什么难受,你得告诉我呀,不然我怎么帮你解脱出来呢?你总不想一直靠麻将来麻醉自己吧?” 无忧心想这段时间,玉裘一直待在无忧谷不回鹫鸣山,而弄霜就一门心思提升修为也不来找她,难不成这两个人之间闹别扭了? “无忧……这些事情即便是我说了,你也帮不了我的。” “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主子不相信我了?我再怎么也比麻将靠谱吧!” 无忧现在都已经开始后悔做麻将出来了,本来她是想着,靠这东西给那些,整天闲得没事,就喜欢明争暗斗的妇人们,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哪能想这个世界的人也会对这东西上瘾! 一想到主子因为麻将冷落自己,无忧就委屈。 玉裘拿出丝帕轻轻拭去自己眼底的泪,疑惑地问:“你老是拿自己跟麻将比什么呢?” “……” 无忧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自己和麻将比,总之她就是感觉现在对主子来说,麻将都比她重要了! “无忧啊,你说……若是我这一生只喜欢麻将,霜儿也只喜欢麻将,那该有多好啊。” “主子是觉得,麻将是你能一直拥有的东西,不会背叛你,不会伤害你,所以才宁愿喜欢麻将,也不愿意再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情意是吗?” 无忧并不了解玉裘过去,在胤罗那儿承受了什么程度的打击与伤害,但她知道,主子之所以一直不愿意接受弄霜,肯定与胤罗给她留下的阴影脱不了关系! 玉裘看着手心里精致的麻将,若有所思地问:“无忧,如果你是我,会接受霜儿的情意,并给于回应吗?” 无忧答得干脆:“主子,没有如果,你是你,我是我,对我来说,凡事都两个字,从心。” 她是不会去左右玉裘的想法的。 玉裘更是迷茫了。 从心?她还有心吗? “我曾经从心,付出了全部,换来的却是毁灭性的伤害。” 玉裘红着眼眶看向无忧,眉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自责:“霜儿对我的确很好,我也已经再次依赖上他的陪伴,可是怎么办……我没有办法爱上他,不是我不敢,是我尝试过,却真的做不到……” “霜儿在我的眼里,就和亲人一样,和你,和琛儿一样,我都不知道今后的日子究竟要怎样面对他!” 玉裘说着说着,便又开始哽咽,起来,无忧认真而又专注地倾听着,抬起手安抚着玉裘微微颤抖的背。 “那天他又闹着说我还放不下胤罗,所以才一直不愿意接受他,要去杀了胤罗替我报仇,可是他怎么可能打得过胤罗?我担心他的安危,劝他不要冲动,霜儿又非说我是因为想护着胤罗……” 第二百四十四章:谢谢 听了玉裘的话,无忧都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了,没想到弄霜是个这般不好应付的性子 “主子,你跟弄霜好好谈过吗?” 玉裘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跟霜儿说得清楚,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自己的心结无法打开……无忧,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继续和他待在一处,我就该躲起来……” 无忧很是心疼地望着玉裘,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握紧。 “主子,逃避也不是办法啊,你这样做,只会伤害到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 虽然无忧也很清楚,有的话说来轻巧,要做到,却是很难的,但无忧相信,只要有人推着玉裘勇敢踏出第一步,她就会慢慢自愈的。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无力去改变,今后会发生什么,我们更无从得知,因此,以最好的状态去过好当下就足够了啊。” 玉裘现在的状态,虽然比过去好了许多,但她仍旧无法从那些可怕的阴影中全身而退,它们如影随形,随时都有可能蹿出来袭击她。 所以玉裘不敢轻举妄动,害怕被发现,害怕再一次被拖进绝望的深渊里。 她知道弄霜很好,也是真心待她的,但她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更何况,她对弄霜的感情,只不过是亲情。 “我知道,我现在很努力在鼓励自己振作,但我还是会......莫名感觉到不安,感觉到害怕。” 无忧看着此刻眉目间都写满了脆弱的玉裘,用坚定的眼神与她对视:“不用不安,也不必害怕,你还有我们啊,主子。” 玉裘浅浅一笑:“谢谢。” “弄霜爱你,对你好,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可能你会觉得既然你无法给他回应,就应该彻底将他推开,否则你会感觉到愧疚,感觉他的爱对你来说,是一种负累,主子,你这样做,对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呢?” 玉裘垂下眼帘,内心挣扎不已:“可是......” “主子你一定也拒绝过他了吧。” “嗯。” 无忧绽放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既然他知道,还是愿意陪在你身边守候你,这是他的权利,你若是为了自己良心的安宁,而剥夺了他的这个权利,主子,你忍心吗?” “我不想给霜儿错觉,我怕他无法抽身......” “主子还爱着胤罗吗?” 玉裘眉头轻蹙,显露出些许厌恶,毫不迟疑地摇头:“不可能,我恨他。” “既然主子没有放不下胤罗,也没有爱上别的人,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难道主子就认定这一生都不会被我打动?难道主子今后宁愿接受别的人也不会再接受我?” “......” 玉裘听明白这是无忧,站在弄霜的角度说出的话。 “主子啊,兴许现在对弄霜来说,让他照顾你,就是你对他最好的回应了。” “可是每个人都是有贪念的。” 无忧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觉得玉裘说到了重点。 无论是谁,得到满足之后,会渴求更多的满足,的确是如此。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你们可以像亲人一样相亲相伴,但可能无法相爱,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里呢?” 无忧的这番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玉裘恍然大悟,她一直以来都将这件事的决定权攥在自己的手中,总觉得既然无法接受霜儿成为她的爱人,就应该尽早拒绝他,推开他,未免他受到伤害。 可是她又害怕自己的决然会伤害到霜儿,所以总是让自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玉裘从未想过将决定权交给弄霜。 “如果......霜儿不愿意再继续无谓的付出,就离开,如果他还是想要守着我,我也不必再感觉到负担,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无忧点点头:“对啊,既然你不愿意伤害他,又不知如何处理与他的关系,就让他自己做选择。” 玉裘看向无忧的眼神中,开始透着些调侃:“你就是这样处理你与方家少爷的关系的?” ??? “啊?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 “听姐姐说,琛儿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他是怎么能容忍方小少爷在无忧谷给你做弟子的?” “嗯......”无忧沉思了片刻,甜蜜地笑答:“兴许是仙君对我的信任吧。” 玉裘觉得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真正的无忧,当初在百花楼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古灵精怪只知吃喝玩乐的小丫头,但她这大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和言行举止,却与过去截然不同,所以她很好奇,好奇真正的无忧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无忧,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可以吗?” 虽然罗枫等人今日来无忧谷作客,她身为掌门应当亲自去招待,但眼下对无忧来说,主子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再说,她相信礼琛和王大可他们一定能做好,所以无忧没有拒绝玉裘,点头说可以。 玉裘鼓起勇气,将她与胤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概述给了无忧听。 “如果你遇到这些事情,你会怎么处理这一切?” 无忧认真听完玉裘的话,心疼不已地拍了拍玉裘的背以作安抚。 “如果是我,撞见胤罗将那位摄魂使者拥入怀中的时候,不会选择逃离,而是迎上前去问个究竟。” 玉裘点点头,当初她也很想要这样做,但她没有勇气。 “可惜当初我没有那样做。” “没事,反正都过去了,但主子,说真的,你不应该再拿胤罗的过错来折磨自己,还有啊,胤罗至今都对你念念不忘,而且他也说过,与那个摄魂使者接触,是为了争权夺势,你难道没有想过,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他从未真正背叛过你。” 玉裘沉默了。 她又怎会不了解胤罗的为人,胤罗从来不撒谎,做了什么,就是什么。 但即便是她知道胤罗并非是真正背叛她,她也依旧无法原谅,更不能容忍胤罗在她怀着孩子的时候,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主子,你想想看,胤罗心里的人仍旧是你,但因为他,你们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无法得到你的原谅,当然,他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谅,这段感情最痛苦的人,应该是你吗?” “你的意思是,应该是胤罗?” 无忧点头:“对,应该是他,犯错的是他,失去一切的也是他,因为他心里还有你,而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玉裘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是你,你就会这样想,所以也不会被这些事情所困扰,对吗?” “当然了,你想呀主子,你都不爱这个人了,那么关于他的一切都不再值得你去上心,这道坎你早就可以跨过去了,你只是因为过去的打击与刺激太大,导致你现在对这一切有了阴影,你害怕,所以你不敢动,不敢迈出腿。” “越是害怕,就越容易被牵绊住,你要相信,现在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伤害得了你,活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经历,不全是坏的,也会有更多好的事情,咱们不能因为那些并不确切的可能,而放弃掌控自己的整个人生啊。” 无忧的这番话,彻底点醒了一直以来在迷雾之中打转的玉裘,她有些激动地红了眼眶:“无忧啊,我若是你,就好了。” 如果她也是像无忧这样坚强的人,也就不用白白遭受那么久的,莫须有的折磨。 无忧淡淡一笑:“我也觉得我一直以来挺幸运的。” 这让她想起了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唐。 说到底,这一切都应该感谢她。 唐替她分担走了所有的黑暗与痛苦,所以她才能拥有着唐的一切优点,站在阳光之下,享受眼前这美好的一切。 如果她觉醒了现实记忆之后,并没有唐的存在,那么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吗? 兴许,那样黑暗的记忆,她一定会拒绝想起来的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你不敢吃? 目送玉裘回鹫鸣山之后,无忧才赶到正殿去招呼罗枫等人。 “掌门,你来啦!” 无忧没想到吴菡儿竟然还没有回房去休息,还与他们凑在一处喝茶闲聊。 “菡儿,你不用休息的吗?眼睛里都是血丝。” 吴菡儿摇摇头,神秘地对无忧勾了勾手:“掌门,我有话想跟你说呢。” ??? 无忧看她这副模样,不免也好奇起来,便凑了过去。 吴菡儿在无忧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掌门,我最近发现那个江言抒好像和苏娘子长得很是相似啊。” 无忧一听,愣了一下。 初见这江言抒的时候,总觉得他神似礼琛,可后来礼琛又告诉他,江言抒长得更像是他的舅舅稻神,怎么今天菡儿又说他与主子长得很是相似? 这撞脸并不稀奇,可是撞一家人,就真有些蹊跷了…… 无忧不免在脑海中对比了一下江言抒的容貌与玉裘真容。 这一比,倒还真是令她很是震惊! 在无忧下意识地想起主子的容貌时,都是身为苏白时的样子,因为无忧最是熟悉苏白的容貌,加之玉裘极少以真容示人,所以她之前完全没有将这两个人联想到一处去。 不管是礼琛,还是玉裘,甚至玉桑上仙,都是桃花眼,江言抒也长了一双桃花眼,加之他是个男人,所以他给人第一感觉,更像是礼琛。 但仔细回想,如果把江言抒的眼睛单独拿出来,与他们的眼睛再作比对,玉裘和江言抒的眼睛,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无忧不由得想起了主子方才给她说过的话,主子与胤罗那个还未成型就夭折的孩子,是主子耗费了半生修为才换得他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难道说……这江言抒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孩子的转世? 过了五百多年才转世? 无忧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必须要弄清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绝对不能让胤罗知晓江言抒的存在! “好菡儿,谢谢你提醒我,你快回房去休息吧。” 吴菡儿乖顺地点点头,给众人行过礼之后,就退下了。 礼琛见无忧的脸色有异,凑上前来询问:“怎么了,忧儿。” 无忧叹息一声:“有个问题需得要弄清楚才行了,夜里咱们一同去一趟鹫鸣山。” “好。” 正在这时,林香端着点心站在殿外侯着,不知该不该直接走进来。 “是林香啊,愣着作甚,进来吧。” 无忧看了林香一眼,笑盈盈地招呼她进来。 林香展露出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心道她终于又能近身伺候了! 罗枫拍了拍蕊儿的肩膀:“蕊儿,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林香姑娘,你务必要好好教教她你做点心的绝活!” 这件事情,是礼琛安排的。 无忧专注修炼这段时间,他已经暗中查到,林香的真实身份,其实曾是禄王府里的一个大丫鬟。 她从小伺候着元吉,一直到禄王被砍头抄家之后,才回了蔺城,以较为出众的厨艺混进了无忧谷。 如果她的背后没有更生的话,那么极有可能是带着替元吉报仇目的而来。 所以,在礼琛近日的一番观察下来,他终于明白这林香究竟想要干什么! 无忧有些疑惑地看了罗枫一眼,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蕊儿教林香做点心的话? 罗枫用眼神暗示无忧,这是礼琛的意思。 无忧垂下眼帘,暗中去抓去了礼琛的手,表示明白。 蕊儿冲罗枫点点头,站起身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涵养:“林姑娘,在下雪蕊,有礼了。” 林香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罗枫好歹也是圣罗山庄的少庄主,她不得不卖给他面子,所以只好放下点心对蕊儿回礼:“那就多谢雪姑娘赐教了。” 礼琛看上去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笑中却透着些淡漠:“林香,你难道不想问问,为何需要学做点心的手艺?” 自从礼琛醒来之后,还从未与她说过话,林香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小惊喜。 但她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神色,眉目之间仍旧是透着怯懦,滴水不漏地答:“想必是弟子的厨艺不及雪姑娘的厨艺精,谢过罗少庄主有心提点。” 礼琛冷笑一声:“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莫要说林香了,就连无忧也甚少见礼琛以这般神情和语气与人说话! 现在整个璇玑殿中的气压低得可怕,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礼琛那根本没有表现出来,但又十足可怕的怒意。 “雪姑娘,请将你做的点心拿出来给林姑娘尝一尝。” 无忧实在是不太明白礼琛这是要唱哪出戏,她还没时间去调查林香的底细,所以暂时也没有要动林香的念头。 可礼琛今天,摆明了是要收拾她啊! 难道礼琛已经替她查好了? 雪蕊将包在油纸里带来的点心拿了一块递给林香。 同样摸不清礼琛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林香,有些紧张地接过点心,尝了一口。 “如何?” 林香现在心慌意乱,哪里还有心思去品这点心的特殊之处,只咽下点心,强装镇定地笑答:“入口即化,唇齿留香,的确是上等的美味。” 礼琛看向茶桌上林香端来的点心,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再尝一尝你自己做的。” 林香眼中的慌乱越发掩藏不住了起来。 “这……这是弟子做给你们与贵客吃的,弟子不敢僭越,以免失了分寸。” 但礼琛丝毫不受她说辞的影响,冷眼看她:“吃。” 林香眼眶一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委屈地哭了起来:“弟子自知技不如人,礼公子就莫要再羞辱弟子了……” “你不敢吃?” 无忧他们一边吃着在蕊儿那儿讨来的点心,一边看戏,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替林香说情。 林香心里涌起莫大的绝望,暗道糟糕,难道她暴露了? 不可能的……她做的这般隐蔽,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就算礼琛是神仙,那也不可能! 礼琛步步紧逼,不给她留丝毫喘息的空间:“难不成你想让我喂你?” 林香哭得梨花带雨,摇头:“弟子不敢,弟子不配。” “咳咳咳……” 无忧被她的这段表演给雷得够呛。 罗枫像是完全无视了跪在地上满腹委屈的林香,同无忧拌嘴:“你饿死鬼投胎呀!我知道蕊儿的手艺好,不够让她再去做些就是了,你何必这么狼吞虎咽的。” 无忧大喝一口茶水,恢复平静之后,翻着白眼对罗枫应道:“要你管?” 罗枫自觉无趣,便转头对林香说道:“林香,你看你做的点心我们也吃不下了,扔了多可惜呀,你就将它吃了吧,就当吴掌门赏的,天下谁人不知吴游公子阔绰,尤其是对美人,那是最大方的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蛊毒 林香哀怨地看向罗枫,气得说不出话来。 沉默不语许久的无忧笑了笑,伸出手去将林香从地上扶起来,看似是要替她解围地说道:“呀,看来林香现在对我很是忠心耿耿,就等我吩咐呢。” 林香面如死灰地抿着唇没有说话,也没有给无忧任何回应。 因为她知道,礼琛的所作所为,就是沈无忧的所作所为,礼琛要她吃点心,那么沈无忧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无忧也已经明白了林香端来的点心有问题,所以她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 所以无忧用带着怒意的语气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自己做的点心,自己不敢吃?!” 而这一次,一向经不得呵斥的林香,没有再发抖与害怕。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逼着我吃这点心作什么?” 终于,知道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的林香,选择撕下伪装。 礼琛站起身来,施法封住了林香,让她除了呼吸和说话,不能进行任何动作。 “就等你这句话了。” 无忧看向礼琛:“阿琛,查到什么了?” 礼琛宠溺地揉了揉无忧的头:“就听她自己说吧。” 于是,殿中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林香的身上。 李骏鸣看得心惊胆战,虽然他并没有想过要背叛沈无忧,但总觉得今天是在给他表演“杀鸡儆猴”!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在点心里下了毒,所以我不敢吃。” 礼琛冷笑:“什么毒?” 林香没有回答。 “不想说?可以,那你解释一下你指尖那些针眼是如何来的。” “……” 林香明显又开始慌神了,礼琛分明没有靠近过她,怎么会发现她指尖那毫不起眼的伤口?!难道他们早就对她起了疑心,所以让礼琛用法术来监视她?! 礼琛拿起林香做的点心,放在她的眼前:“处心积虑谋算了这么久,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林香还是闭口不言。 “你若是继续选择沉默,那这盘点心,我会如数奉还给你,好好享用。” 终于,林香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元吉在伏法认罪之前,在林香的身上下了蛊毒,中蛊的宿主平日里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只要宿主产生任何程度的疼痛,潜伏在宿主体内的蛊虫,就会疯狂攻击宿主,剧烈的疼痛会蔓延到宿主的四肢百骸,令人生不如死! 想要破解这蛊毒,就需得要宿主将自己的血液喂食给下一个宿主,待新宿主食血满百日,蛊虫就会如数转移到新宿主的体内去! 是元吉想让林香替他报仇,他还说,如果一年期满,蛊毒仍旧滞留在林香体内的话,那时的她则会受蛊虫吞噬,暴毙而亡! 林香不想死,她只想好好活着,所以她没得选。 如果今日林香吃下了这点心,那么她血液中的毒,在腹中时会引诱体内的蛊虫去吸食,要不了一刻钟,林香就会穿肠烂肚,活生生地被蛊虫折磨致死! 即便林香知道自己也许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她也不想死无全尸。 无忧观察着林香的神色,心想能让这般一个柔弱的女子有杀害她的勇气,不是她惹了什么深仇大恨在身,就是受人威胁不得不这样做! 当然,无忧更相信后者。 所以她还算得上客气地对林香说道:“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说出来。” 林香除了嘴,浑身都不能动弹,只是扯起唇角冷笑一声:“呵……说出来,你就会帮我吗?” 无忧答得坦然:“那要看你值不值得。” 林香自嘲地说:“我生来就不过贱命一条……是不值得。” 她怎么可能天真到相信只要她说出一切实情,沈无忧就会放过她?! 反正她这条命早晚都保不住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她选择沉默到底,还能让沈无忧忧心忡忡一段时日! 也算是报了她因为沈无忧的所作所为,而无辜受牵连的仇了。 “你自己觉得自己的命轻贱,我无话可说,但我要告诉你,我是无忧谷的掌门,也是一个讲诚信的商人,我不会平白无故帮你,但如果你给我好处,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这是一场交易,选择权在你的手上。” 无忧看了点心一眼,又将视线挪回林香的脸上:“礼琛要喂你吃这点心,我更不会拦着,毕竟,你会死在我的前头,你若是恨我,就趁现在多恨一些,反正今后我若是因为你有任何闪失,你就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也莫要痴心妄想来世的好日子了。” 李骏鸣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想那日沈无忧也是在自己跟前,这般软硬兼施逼迫他就范的!如今换了个角度来看,仍旧令人发指! 无忧的这段话,还真说动了林香,毕竟她一门心思只想活着,眼下有机会活下去,她若是因为同沈无忧赌气而放弃把握,实在是不值当! 沈无忧有神仙相助,而她,一无所有,甚至就算是死了之后,还不得解脱! 林香后知后觉地想,与沈无忧作对,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元吉要害你,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我没得选择。” 无忧眉头一皱,心道这元吉怕是尸骨都快化透了,竟然还派了棋子在她身边搞鬼?! “你在点心里下了什么毒?” 林香如实答道:“不是毒,是我的血。” “……” 无忧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她的血有毒?想到这里,无忧仔细查看了林香手上的伤口,发现了好些个已经快要痊愈的针眼! 如此看来,无忧竟不知不觉中食用了多次混入林香血液的食物!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人的杀人手法?! “元吉在我身上下了骨,我的血毒不会伤人性命,但你食用满百日之后,我体内的蛊虫就会顺着转移到你的身上去,到那时,我就能活下去了。” !!! 无忧震惊地瞪大了眼,心想她竟然被暗算了如此之久! 这元吉的心思,怎会如此恶毒!! 礼琛的愤怒终于抑制不住了,一双好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捏得噼啪作响,就连王大可和罗枫等人,都为此表露出了愤恨的眼神! “你疯了吗?害我也就罢了,怎能牵连那些无辜的弟子?!” 无忧的饮食与众弟子是一样的,林香想要害她,就只有在饭菜中动手脚,现在整个无忧谷的弟子都和无忧一样,毫不知情地吃下了混入毒血的食物! 林香并没有为此而感觉到愧疚,反倒是笑得有些狰狞,眼中满是恶毒:“无辜吗?我也无辜啊!谁比我更无辜?!” 第二百四十七章:都好 无忧的眼神逐渐变得失望与冷漠。 “林香,你若是能有一丝愧疚之心,我兴许还愿意帮你。” 林香表情凝固,沉默了片刻,又道:“食血未满百日,对你们是无法造成任何伤害的。” 听到她这样说,众人勉强能够松下一口气了,但无忧和礼琛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林香的血液之中还是有毒的,万一留有什么后患,招来别的蛊虫…… 礼琛追问:“你如何能笃定?” 林香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有没有什么隐患,但元吉跟她说的,只有将毒血喂食给新宿主满百日才能成功破解,并没有告诉她如果失败,毒血对新宿主是否有损害。 看到林香的反应,礼琛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给林香一巴掌的冲动,语气之中丝毫不掩他此刻的愤怒:“如果忧儿出现任何意外,你十条命都不够偿!” 林香开始慌乱了起来,如果毒血对他们真的能造成伤害,那她不还是死路一条?! 甚至比自己带着这蛊毒死去更惨! “我真的不知道,元吉只对我说过破解蛊毒的办法,就再没有跟我说过其他的了!” 罗枫觉得林香这姑娘,心肠太狠毒了,不由得露出厌恶的神情看着她:“你这是要拉几十条人命给你陪葬?!” 王大可觉得现在指责林香也没用,还是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可怕的问题,所以他对礼琛和无忧说道:“先别着急,去找更生掌门问问吧,他知道的比较多。” 无忧和礼琛觉得王大可说得在理,事不宜迟,他们同罗枫等人打过招呼之后,直接瞬移到了天玑门去。 其实无忧心下很是矛盾,明明她与更生是敌人,但每一次遇到她无法解决的难题,除了更生,无忧还真不知道能找谁求助。 这个月魔镜的能量已经消耗光了,所以除了更生,没有别的人更有可能了解这邪门的蛊毒。 无忧有些自嘲地想,如今她还真的快要成了更生的影子。 彼此合作,相互利用。 更生在万象殿中就感知到,有两位修为不俗的人出现在了天玑门,其中一位是他很是熟悉的礼琛,还有一位,不出他意料的话,应当就是沈无忧了! 虽然更生想过,有礼琛与王大可的帮持,加上她的聪慧,修为定能迅速增长,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沈无忧简直是要到了平步青云的程度! 短短两个多月,竟然都追赶上了礼琛! “师父!” 更生从冥想中回神,看到跪在殿中给他行礼的两个徒弟,展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起来吧,无忧这段时日应当是吃了不少苦吧,竟成长得如此之快。” 无忧起身对更生绽放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师父,现在我是不是你最得意的门生呀?” 更生看了礼琛一眼,笑呵呵地应她:“是了是了,你与琛儿都是为师最得意的徒弟!” 无忧撅起嘴表示不满,撒娇道:“哼,不行,我才不要和师兄平起平坐呢。” “哎,你与琛儿已是夫妻,怎么还唤他作师兄呢!” “这一码归一码,我和师兄都是师父的徒弟,现在我要同师兄争宠,在天玑门里,他与我就是对手,不是夫妻。” 无忧的这番话,是刻意说给更生听的,为的是减弱他对自己修为提升速度异常的疑心。 此刻的她在更生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的目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取得更生的信任,弱化他对自己的戒备与提防!让更生认定她沈无忧就是一心一意忠诚于天玑门、忠诚于他! 礼琛只管配合无忧的话:“忧儿说的是,你这么聪慧过人,师父定是更欣赏你的。” 在更生眼里,这就是他的两个徒儿在打情骂俏,更生倒也乐在其中,从头到尾都是笑呵呵的,过去那平静淡漠的影子,此刻丝毫都看不到了。 他想,既然以后会失去眼前的美好,那么趁着一切还未走到最后一步,就多享受享受这些温馨吧。 “论天赋资历,无忧的确是最令为师得意的,不过琛儿的性子更为沉稳,你们平分秋色,都好,都好啊。” 无忧笑眼里的得意更甚。 更生知道无忧和礼琛每一次回天玑门,都是有要事向他求助,毕竟虽然这两个孩子能力不低,但总会遇到不能解决事情,所以更生能猜到这次他们回天玑门,定也是有事要说的。 “这次过来,是有何消息要带给为师?” 听到更生开门见山地问,无忧也不想再扭捏,脸变得比唱戏的还快,立马换上了委屈到快哭的神情:“师父啊,你最得意的门生如今受了元吉的迫害,身中蛊毒,怕是活不长了……可怜我还没来得及替师父分忧解难,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您……” 那神情,那语气,仿佛她真的就要撒手人寰了一般。 更生知晓这沈无忧是个戏精,但她这场表演实在是过于浮夸,浮夸到更生一眼就看出她这是故意这样说话的。 他实在是没眼继续看下去,打断搞怪的无忧:“我看你挺好的,还有心思跟为师玩笑打闹啊。” “师父……”无忧收起不正经的神色,真●可怜巴巴道:“无忧谷里混入了元吉的人,他给一个叫林香的姑娘下了蛊毒,要那姑娘把蛊毒转移到我身上替他报仇,那姑娘又是厨娘,现在整个无忧谷的人都食用了她混入饭菜中的毒血,水神让我们来问问您这事要如何挽救。” 更生一听,这蛊毒他听说过,邪门得很,唯一破解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血喂给别人,百日后蛊虫就会转移到食血之人的体内! “已经满百日了?” 礼琛摇摇头:“幸亏发现得早,还未满百日,但我们不知道已经食用的毒血,是否会损害食血之人。” “那无碍,以艾草熬水,浸泡全身百日,每日半个时辰即可净化体内毒血,就不用担心蛊虫作祟了。” 如果中蛊之人转移蛊毒失败,被蛊虫吞噬而亡,那么蛊虫会自行选择新的宿主,而那些曾经食用过毒血的人,就会成为蛊虫的首要侵袭目标。 为了以绝后患,必定要清除体内的所有毒血才行! 无忧若有所思地说:“艾草……这个季节,怕是不好找了。” “让皇帝赏你些艾草,想必他也是舍得的。” 被更生这一提醒,无忧一拍脑门叹道:“嗨呀!我险些把他给忘了!圣泉里还养着他的娃呢!” 无忧心道隔了这么久,也是要去看一看进展才行了。 “师父,这蛊毒除了转移,就没有别的破解之法了吗?” 更生笃定地点头:“是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小公主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突然间觉得林香很是可怜。 本来林香这一生可以和常人一样活得自在,偏偏就因为这从天而降的横祸…… 当然,无忧并非觉得愧疚,她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林香可以赖在她的头上,害她的人是元吉,要因为林香的遭遇而感到愧疚的人,也只能是元吉。 告别更生之后,无忧和礼琛又赶往了圣泉,燃炬此刻跟自己的分身打麻将打得正起劲,就连他们的到来,都未曾察觉。 好在结界完整,结界内的气流稳定纯净,泉水清澈,那条青鱼活蹦乱跳,但腹部已经开始变得透明,隐约能看见一个拇指大小,但已经成型的小婴儿在里面沉睡。 礼琛眉眼之间满是柔和与惊喜,就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情不自禁地笑说:“是位公主啊。” 燃炬听到礼琛的声音,蓦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往圣泉的方向一望,没想到还真是! 就在这个时候,燃炬不动了,礼琛的笑容也凝固住,无忧身周的一切都静止了起来,包括圣泉之中正荡漾着的水纹。 无忧心知是官方的人再一次出现了,在这个节骨眼里出现,想必又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她说。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会是个公主吗?” 是公主还是皇子,无忧做不了主,唯一能做主的,当然就是他们。 无忧想了想,答:“你们不想把皇位给这皇帝的后人?” “你只说中了其中一项。” ??? 那她就想不明白了,这皇嗣是男是女,还有那么多的讲究? “这婴儿的体内,流淌着痴情皇帝的血,这糊涂皇帝被更生用一具圣儡就给迷得神魂颠倒,实在算不得是个称职的皇帝,如果不是你当初选择拿命去替他永除后患,这天国,早就亡了。” 无忧震惊了! 照他这个意思,先皇后没死?她只是一具圣儡?!是更生为了打探消息,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 这若是让皇帝晓得了,他还不得活活气死? 无忧明白官方这段话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这皇帝的设定太失败了,要美人不要江山,按照程序走的话,如果这婴儿是皇子,极有可能和他爹一样是个痴情种,官方不想要这样的人当皇帝,所以将婴儿设定成了公主。 “公主她也是皇嗣啊,武媚娘都能当女帝,若今后大臣们拥护她,不还是一样嘛!” “我不相信那些大臣宁愿等一个女婴孩长大,也不愿意推选你做皇帝。” 无忧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她都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求你,我再叫你一声爸爸,饶了我吧,我太难了……” 她就差没有声泪俱下地皱眉控诉道:“我要修炼,要看顾无忧谷,要抓内奸,还要替皇帝养孩子!替玉裘找孩子!没找好后路我自己都不敢生孩子!我还得……还得讨更生的欢心与信任、不能让他提防我,更过分的是要想打败他,我还要自己下地狱去试炼!!” 无忧越说越觉得自己好惨…… “我不过就只是想安安心心在这儿谈个恋爱,与相爱之人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你们居然要我当三界霸主,去跟一个无敌的魔王和变态的智者争权夺势!我怎么就这么难!!” 胡乱发泄一通之后,无忧觉得心里痛快多了,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望着礼琛看着婴儿露出的笑容,和眼神之中的欢喜,鼻子更酸了。 她此刻真的想打自己的脸,做一个在礼琛怀中,低得不需要身份的娇女,简直是何其幸福安逸! 给他生孩子,哪怕是生一窝,都比现在脑子里每天有一根弦在紧紧绷着的好! 程序员倒也不恼,他当然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说出来痛快多了吧。” 无忧捂着眼睛哭得语无伦次:“痛快不了,我想当废物,太累了,可是我又不甘心,我不想放弃,呜呜……” 现实中的时间与这里的时间差距很大,如果她被淘汰,回到现实中去,等她攒够钱重新回来,这里都不知道过了几百年了! 她不忍心,不忍心看着礼琛因为她遭受百年的煎熬。 “我把念音还给你,你会不会感觉好受一些?” 念音?!还给她??无忧楞住,不可置信地眨眨眼,那眼泪顺着脸滚落她也顾不上去擦:“她……你们?你们不是把她摧毁了吗?” “她是我创造出来的,数据我都记在脑子里,只要你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好好努力,她就会回来。” 无忧看了一眼那青鱼腹中的婴儿,试探着问道:“这小公主……不会就是念音吧?” “这都能被你猜到?” 程序员还以为他做得够神秘了,没想到这沈无忧的反应这么快! 无忧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方才不是你说的吗?皇嗣是小公主不仅仅只是因为皇位的原因,你既然主动提及,说明这两者之间就有关联啊!” “……” 程序员觉得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对了,你说礼琛是你最满意的儿子,念音也是你创造出来的,那你就是程序员了?” “是。” 无忧对这神秘的程序员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她追问道:“还有谁是出自你手?” “你所熟悉的玉裘、玉桑、弄霜、落樱、方茗、秦祁、小丫头、蔷薇、牡丹、芙蓉、清荷、罗枫、乔清钰、蕊儿、苏芸、向子书还有江鼎,甚至包括桃儿都是我的作品,我创造出来的人物有很多,但你所接触到的,都是我比较满意的作品。” 无忧有些疑惑:“我感觉你好像呆呆的,不太懂得与人交往的技巧,怎么你的作品一个个倒是有血有肉,讨人喜欢的很!” 在无忧与他接触的这几次里,无忧就发现他的情商并不是很高,只要她有心算计,他几乎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我都是在身边的人那儿取的灵感,有的是玩游戏和看书得来的灵感,也有失败的作品啊,比如皇帝。” 无忧眨了眨眼:“他是一个好男人,好夫君,就是不太适合做皇帝,你也不能说他是失败的作品啊,毕竟他是被更生算计了。”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想要你赢得比赛了吗?” 程序员将每一个人物创造出来,他们在遇到真实玩家之前,生生世世都会一直重复同样的经历,所以他们的性情和心境也都是固定的,与普通游戏里没有感情的npc一样平庸。 只有当他们遇到真实玩家之后,他们的生活轨迹才会被引向不同的未知的轨道上去,从一场又一场新鲜的经历之中觉醒,成为真正成功的作品! 第二百四十九章:缩骨功 譬如礼琛遇到无忧,玉裘遇到胤罗,程柳毓遇到元卿,秦祁遇到更生,林香遇到元吉…… 他们的命途,就从此世开始变得不同了。 只有无忧还未伤害过他任何一个作品。 所以程序员希望今后一掌三界的人,能是像无忧这样的人。 而不是不知尊重生命的胤罗,也不是不择手段的更生。 都说站在高处的人没有几个干净的,但无忧却是个例外。 也许她的双手已经沾上了旁人的血,但那血也并非罪恶的。 “如果我真的赢了,这个世界还是交给你们去掌控吧,太累了,我只想留在这儿,同我的夫君日日待在一起。” 程序员当然也清楚,沈无忧并非是个喜欢执掌权势的人,他也说不清楚这是好是坏。 但官方肯定最是喜欢像她这样省心的合作对象,只是程序员出于私心,还是希望无忧能对情爱之事看得不那么重要。 就算她深爱着的,是他最满意,也是最喜欢的作品之一,但程序员还是不想让礼琛今后成为她在成功路上的掣肘。 要想大获全胜,还得是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心无旁骛,不受任何人或事的牵绊才好。 更生已经掌握了沈无忧太多的弱点,怕只怕到最后,无忧会为了保住礼琛,而做出牺牲自己的傻事来。 他虽然可以暗中对她帮衬着些,但也并非能为所欲为,毕竟万事都有属于它的规则。 “魔镜所说的炽炎神弓,需得下到冥界最深处的虚空之层才可取得,你需得经历十九层试炼,旁的我相信你都能应付,但第十层里关着上古魔兽,你得提前做准备。” “它是越打怒气越高,也就越难应付,而今整个三界,怕是只得胤罗才有胜算,如果你无法一击致命,最好是趁它熟睡的时候,直接避开。” 无忧听得心底直发虚,真有那么可怕? “你记着,魔兽的设定是在试炼者开始移动一分钟之后,就会苏醒,所以你一旦被传送到第十层,就不要有任何动作!” “大概在七点钟方向有个窄小的洞能钻到下一层去,你必须先找到这个bug,再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你虽纤瘦,怕也是过不去的,这段时间最好将缩骨功学会,否则就不必去冥界冒这个险了。” ??? 无忧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得学缩骨功?那骨头都挤在一处,该得有多难受! “不学行不行啊?” “你不学就过不了第十层,除非你死了,以灵魂的状态下去,就能轻而易举通过那个洞。” 无忧眨巴着眼睛,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试炼只能一个人去?” “对。” “那我能框胤罗去取了炽炎神弓,再想办法要过来吗?” 无忧觉得用这个法子都比让她学缩骨功要轻巧得多! “炽炎神弓会认主,谁取的它,谁才有能力拉开它。” “……” 完犊子咯! “总之,你自己考虑清楚,到现在这个关头,每一个抉择都得要分外谨慎才行。” 程序员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到系统自查程序更新结束的时候了,所以他将一个直径只得30厘米的铜圈传送给了无忧。 “你就拿着这圈好好练吧,我得走了。” 无忧眨眼就发现,自己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铜圈,她个子本就高,所以肩宽也差不多有40厘米左右,这么小的洞让她钻? 这直接是要她的命啊!! 但无忧心里也不完全没底,毕竟她身边卧虎藏龙,不怕找不到帮手。 她将铜圈收进玄空扇中之后,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一切恢复如常。 无忧叮嘱了燃炬仔细照看着小公主,礼琛又将玄空扇拿给他以防不测,在燃炬的目送下,他们又一齐赶到了鹫鸣山。 弄霜和玉裘总算是没有继续闹别扭了,无忧有些尴尬地将玉裘拉到一旁去,紧张地开口:“主子啊,不知你觉得我门中那江言抒,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哪曾想玉裘脸色瞬间就变得很是复杂,无忧震惊地想,难不成玉裘也怀疑江言抒是她与胤罗的孩子转世而来? “连你都看出来了?” “倒不是无忧看出来的,而是菡儿同我说觉得他与你长得像,我才发现的。” 玉裘无可奈何地苦笑叹息:“罢了,无忧,你回去吧,我不想让他知道任何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就让他这般活着也好。” “嗯,我尊重你,只是这件事情决计不能让胤罗晓得,我怕他……” 玉裘冲无忧点点头,宽慰她:“我明白,只要我不认他,胤罗自然也不会晓得的。” 无忧的心里升起一阵促狭的疼痛,眼前的玉裘看似云淡风轻,其实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要经历难以想象的挣扎才可。 “照顾好自己,主子。” 玉裘宠溺地抚摸着无忧的脸颊,关切道:“嗯,回去吧,好好休息,别太劳累,也别替我操心,瞧你又瘦了。” 告别了弄霜和玉裘,和礼琛回到无忧谷时,罗枫等人已经在客房歇下了,还是无法动弹的林香,被王大可关在偏殿里。 礼琛和无忧谷中漫步闲聊,难得惬意的好时光。 “你说,如果江言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作何选择?” 礼琛驻足看向被浓雾遮蔽的月:“想来一时也无法接受吧,只希望他不会责怪姨母狠心不认他。” “当初我也因着被你们隐瞒,而感觉难过与委屈,后来当我真的遇到同样的事情了,却也做出了同你们一样的选择。” “忧儿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让我知晓,不能瞒着我擅自做决定。” 礼琛看向无忧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安,他真的害怕。 害怕他的忧儿,突然有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礼琛没有办法说清楚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但他就是恨不得将无忧捧在手心里,日夜照看着。 “阿琛,信我,只要能让你知道的事情,我都不会瞒着你的。” 第二百五十章:拉筋 无忧没有丝毫迟疑地摇头拒绝道:“不成,炽炎神弓会认主,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般忤逆的事,我怎能让你去做!” 这场争斗之中,礼琛是无辜的,无忧不想她心尖上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仙君,因为她要做的事情,而背上弑师的罪名! “可我如何能放心你去做这般危险的事情?更何况你也是堂堂正正的天玑门弟子,为何你能做得,我却做不得?” 礼琛的语气有些激动,他一心只想替无忧分担,不想他的忧儿每天都这么忙碌这么疲惫。 虽然现在的无忧与初识时相比,的确成长很快,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无忧脸上的笑容明显少了许多,再不似曾经那般天真活泼。 就算无忧在他跟前的时候,仍旧是爱撒娇的模样,但礼琛能够感觉到无忧那没有在他跟前展露出的压力。 他很心疼。 无忧有些难过地垂下头,感觉很是愧疚。 因为她的仙君从来都是许她顺心如意,而她却一次都没有给他的请求满足。 但这件事情,她依旧是不能依着礼琛的意思去做决定。 “阿琛,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去做的,我能杀更生是因为更生想利用我的性命去换取成功,我与他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他对你是真心付出过的,你们是真正的师徒,怎能杀得?” 礼琛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无忧,眼眶湿润了。 !!! 无忧只觉此刻自己像是个罪大恶极的王八蛋,竟然将礼琛给气到快哭了! 她赶紧扑上前去抱住礼琛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之上,明亮的眼睛忽闪着,用撒娇的语气哄道:“阿琛……阿琛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是混球,我是小王八蛋,你别呀……” 礼琛一秒破功,本来是想着无忧见不得他委屈难过,他便装装样子逼无忧这次向他妥协,没想到这死丫头反应这么大,就连脸都不要了,自己骂自己,毫不嘴软! 他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眼泪,此刻竟然缩回去了?! 于是礼琛只能憋住嘴角那快要忍不住的宠溺笑意,强装忧郁道:“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够强大,敌不过更生和胤罗,我实在是算不上是个称职的夫君,唉……” 无忧哪里能看不出礼琛此刻这是在同她演戏? 眼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积极配合!花式拍彩虹屁!只要礼琛能高兴,能再迁就她这一次,就算是让无忧在礼琛跟前跳脱衣舞,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尊严算得了什么?哪能跟她最爱的仙君相提并论! “不不不,夫君很棒,在无忧心里,没有谁比夫君更爱无忧,这天下也没有谁比我的夫君更棒了!” 礼琛看着她这一脸热情又殷勤的模样,有些懵逼。 “我……很棒?” 无忧忙不迭地点头,笑容狡黠中带着些羞怯:“嗯嗯嗯!我的夫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能提笔…额……招水神!武能……” 说到这里,无忧顿了顿,踮起脚凑到礼琛的耳边,很是小声地对他说:“武能塌上征无忧啊……” 【滴滴滴,前方预警,帅气女主,在线开车。】 礼琛霎时间红了一张俊脸,只觉浑身的血气都往头上冲,心跳也不由得加速起来。 但他不能将此刻的窘迫表现出来,否则沈无忧这得寸进尺的臭丫头,今后定是觉得以这样的法子就能唬得住他了! 他哪里能想到,他这好忧儿,为了逼他妥协,竟然不择手段到用美人计?! 礼琛伸出大掌,顺势将无忧带进怀里,俯身靠近她的俏脸,笑得暧昧:“饿了?” 无忧眨了眨眼,自从她成仙之后,也已经很少感觉到饿了呀!礼琛这明知故问是几个意思? …… 忽而她又反应过来,结合她方才厚着脸皮说出来的秽语。 此饿非彼饿! 所以她摇了摇头:“我不饿,夫君呢?夫君饿了吗?” 无忧灵机一动,死就死吧,待会儿趁机给礼琛吹一吹枕边风,就是那种气若游丝,还带着喘息的耳旁风,保管礼琛他飘飘然到痛快答应!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礼琛看着怀里,眉眼间还透着娇羞的“卑鄙无耻之徒”,头疼、无奈和占有欲一齐朝他涌来,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他只得将无忧打横抱起,往她的屋里走。 “沈无忧你完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死了,待会儿你也不必喊什么要死了夫君饶命无忧知错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 无忧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她当然能意料到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会有怎样的下场,但她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舍不得腰,套不着郎。 一般的夜,不值钱,春宵,值千金。 无忧掰着手指数了数,今夜值一把炽炎神弓,一点都不亏…… 甚至血赚!! 羿日,已经彻底被无忧睡服的礼琛,再一次迁就了无忧做的决定。 所以礼琛只能跟着她一起,找罗枫打听,在哪儿可以学到缩骨功。 罗枫很是震惊地瞪大了眼,质问无忧:“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暗中调查我圣罗山庄?还是你在我圣罗山庄里安排了细作?!” ??? 什么玩意儿? 无忧懵逼的反应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罗枫白了无忧一眼,拿鼻孔出气:“你如何得知蕊儿会缩骨功的?还这么假惺惺地来问我?” “……”无忧愣了片刻,立马绽放出一个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哎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赶紧赶紧,罗少庄主请蕊儿姑娘教教我吧!” 还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圣罗山庄的大丫鬟,竟然就会缩骨功!这可让她又省下了四处求教的心啊! 罗枫疑惑地看着此刻满脸欢喜的无忧,好奇问:“难不成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无忧露出明晃晃的门牙:“嘻嘻嘻,正是!” 遂,无忧在蕊儿姑娘的指引下,开始了漫长又痛苦的拉筋之道! 初秋的天是阴沉的,温度已经转凉,在这些个月黑风高夜…… “啊!!疼疼疼疼疼……” “要死了!我不活了!!” “慢点……慢点啊仙君!!” “轻些……求你了,轻……轻些啊我求求你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求求你了 十日后。 “掌门,林香还被关在偏殿,是不是该去看看她?” 这十日林香不吃不喝也不能动弹,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搭理她。 但她死不了,礼琛施在她身上的法术,就是让她的身体状态,一直保持在被封存时的样子。 这也算是无忧对她的一种惩罚。 毕竟林香还在等着无忧告诉她摆脱这蛊毒的办法,这十天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在绝望中渴求希望的煎熬。 林香没日没夜地嚎,扰人清净,礼琛不闻不问,也不施法屏蔽一下,就任由她这样嚎着。 王大可猜想他们的所作所为,想来是为了警醒门中的其他弟子,莫要步上她的后尘。 嚎了六天之后,不得任何回应的林香开始冷静了下来,她安安静静地,仔细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一有人路过,她就好言好语求人帮她给无忧传话。 王大可已经被她叫住了好几次,这一次他也不想再推脱了。 他心道毕竟林香是个姑娘家,该罚的也罚了,那就帮她带个话,也省得她日日叫住来来往往的弟子哀怨哭诉。 搞得像是无忧对不住她,而非她先对不住门中的弟子们。 这十日,礼琛四处帮无忧谷中的弟子搜寻艾草,给林香收拾烂摊子。 而无忧忙着炼缩骨功日夜吃苦受罪。 罗枫一边同方茗合作打造自行车,一边教门中弟子练功用以防身。 吴菡儿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雪蕊姑娘和苏芸就时常去帮她打下手。 李骏鸣已经回了圣罗山庄去加紧赶制圣儡,毕竟今年他得造出两具圣儡,一具是沈玉裘的,一具是沈无忧的。 而乔清钰要清闲些许,只是四处走动着,想要尽早适应这双金属脚。 大家都很忙,也没有人愿意帮林香,脾气暴躁一点的弟子,恨她都来不及。 若不是无忧下令在林香冷静下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回应她,江鼎都想痛骂这个恶毒的女人! 还有脸求他们帮忙?当初决定给所有弟子都食用毒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王大可耳根子软,多听了几次林香袒露出自责愧疚的话,就相信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礼琛今日去了蔺城取定制的门服,无忧便和王大可一同去了偏殿。 林香见着无忧推开门进来,眼眶霎时间就红了。 若不是此刻她不能动弹,林香真想噗通一身跪倒在无忧跟前! “掌门,掌门救我!你救救我吧!林香知道错了,我不想死啊……” 无忧看了一眼林香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淡然地开口道:“我救不了你。” 林香的眉目间爬满了惊恐与慌乱,她表情狰狞扭曲,似乎是想要摇头,却又动不了。 “不会的!不可能的!掌门你本事这般大,你一定知道如何救我的!我求求你,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该毒害无辜的同门,不该将你的身份出卖给魔王,更不该对礼公子起了心思!求你了……” 无忧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她是的确没有办法替林香解了这蛊毒。 “掌门、掌门你听我说,我犯这些错都是有原因的!这蛊会无限加剧我所承受的疼痛,所以那魔王踹我一脚,我都会疼得生不如死!我惦记礼琛公子,也是因着想要他高看我一眼,想求他救救我……” 无忧扬起头,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林香,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这蛊,除了转移,就没有破解之法。” 此刻心如死灰,满目颓然的林香语气变得平静了些许:“既然如此,那求你放我走吧……” 她才不要被关在这里等死!! 无忧震惊地看向林香:“难道你还想牵连更多无辜的人吗?” “那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就得因为你而死呢?凭什么?凭什么你害的人,要我拿命去偿?!这不公平!” 言之凿凿,但无忧却并不为她的话而感觉到愧疚。 “你的确无辜,但这件事,请不要赖在我的头上。” 林香不可置信地瞪着无忧,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她要害死元吉,这元吉又怎么会拉上她这个无辜之人的命来找沈无忧报仇?! 无忧走到林香跟前,眼神坦然坚定,一字一句道:“如果元吉是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那么他就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会招惹上我,我也不会想取他性命,归根结底是他的错,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人不仅心思狠毒,还是非不分,本想了个法子能吊着你的命,现在想来,帮你这样的人,对我而言,毫无益处。” 若真的要追究如今的她落得这样的下场是谁的错,无忧能问心无愧地说,可以是元吉有错,可以是林香自己有错,甚至可以是林香的爹娘有错,但她沈无忧没错! 林香当初若是选择不出现在无忧的跟前,在无忧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地将蛊毒转给别的人来换取自己的性命,无忧是决计不会干涉的。 可现在她知晓了这件事情,知晓这蛊毒的危害性,她就无法袖手旁观! “我……” 一听到无忧说有法子能让她活下来,林香只觉她最后的尊严和骨气都不想要了。 “我错了。” “你帮帮我吧……” “求求你了……” 她一点都不想死。 无忧眉头轻蹙:“没有了尊严和骨气,活着又有何意义呢。” 林香神情凝滞:“什、什么意思?” “是像此刻这样活着……”无忧顿了顿:“还是转世重新来过,你自己好好考虑。” 礼琛的封印术,既然能让林香一直保持被封印时的状态,就说明林香可以借此不老不死。 像一块无法动弹的石头一样活着。 换作是无忧,她决计是不愿这般苟活着的。 虽然俗话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即便是今后有了破解这蛊虫的法子,像这样活着…… 唉,也罢。 无忧在心下暗自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兴许对于林香来说,以石头的方式活着,等待希望到来的那一天,也并非是错误的选择。 “我明日再来找你,你就好好考虑吧。” 无忧说罢,便走出了偏殿,看了一眼仍旧还守在门外的王大可,问:“你都听见了?” 王大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无忧叹息:“唉……我如果放她走……” “你看过恐怖片《午夜凶铃》吗?” 无忧愣了愣,点头:“看过。” “如果你放她走,电影里关于录像带的诅咒,就会在这个世界里变成现实。” 无忧当然知道王大可想要跟她表达的意思,她也正是考虑到放林香出去,可能会引起一场威力不小于瘟疫的毁灭。 林香虽然无辜,但她心中无大爱,她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将蛊毒转移扩散出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亦称得上是情有可原。 但无忧不敢赌这天下的林香只有一个。 第二百五十二章:念音在世 礼琛拿了门服回到无忧谷时,正好撞见无忧与王大可一同从偏殿的方向走出来。 “忧儿,你去见了林香?” 他担心无忧心软,受不得那林香在她跟前梨花带雨,向她讨饶,就将她轻而易举地放了。 无忧点点头:“阿琛放心,我不会放林香出谷的。” 听到无忧这样说,礼琛也算是能松一口气,毕竟林香现在体内带着可怕的蛊毒,放她出去,就是莫大的危害。 “对了,门服你可是取到了?如何?” 礼琛施法将无忧身上的衣裳,换成了新制的门服,连同头上的玉冠也一同换成了玄黑色的,衬得本就英姿飒爽的无忧,此刻看上去更英俊了几分。 “咦,这料子穿着的确舒适,怎么样?好看吗?” 无忧理着衣襟转了个圈。 王大可面露几分欣赏,调笑道:“俊得很,像是什么神秘组织的头子!” 无忧甚是满意,唇角带笑:“要的就是有神秘感。” “礼公子,赶紧给我也换上,然后咱们给弟子们都换上!” 王大可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穿上这门服,能不能像沈无忧一样变得更为俊俏几分,奈何他身上的书卷之气太甚,加之清秀的长相与白得有些病态的肤色,穿上着玄黑色的门服,倒像是个东厂来的宫人! 无忧有些忍俊不禁,想去拍拍王大可的肩膀,被礼琛那阴沉着的脸色给生生吓了回去。 所以她只道:“水神啊,你没事还是多晒些太阳,多吃些,长长肉。” 王大可被无忧这么一说,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怎的?我穿这门服……不俊吗?” 无忧坦诚相告:“俊的,只是少了些英气,怕是苏芸穿着,都比你要俊些。” 王大可白眼一翻:“……你就是想说我娘嘛,直说就是了,我此刻又打不过你。” 无忧笑着没有再搭腔,心道玩笑就点到为止,就忙着与礼琛一起去派发门服了。 半个时辰后。 所有的弟子都穿上了统一的新门服,站在沙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别提多精神多壮观! “上次造好的臂弩,我会找机会与朝廷建立合作,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罗少庄主传授的功法给练好,每日坚持泡艾草排除体内的蛊毒。” 无忧看着自己跟前那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面容,不由得在心底升起一抹伤感。 如果她失败了,她的这些弟子……又会何去何从? “从今日起,我会将门中一切事务都继续交由王大可打理,我知道我身为掌门,却没有尽到应尽的指责,没有带领大家取得更好的成就,但很多事情,我不得不去做,在这里,我跟大家说声抱歉。” 本以为自己这段时间都忙着为最后的斗争去做准备,从而很多时候都忽略了门中弟子,定是会惹来怨言的。 可无忧万万没有想到,门中的弟子们不仅没有埋怨,反倒是纷纷宽慰她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无需担心门中的琐事。 “掌门,你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刻苦修炼,忙前忙后处理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苏芸相信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所以请莫要这般自责!” 江鼎点头附和苏芸的话:“对啊掌门,门中有大可师弟照看着,一切都好,再加上咱们在掌门的教导之下,都齐心协力、团结友爱,任何事情都是难不倒咱们的!” 有了弟子们的支持与鼓励,本来已经感觉到身心俱疲的无忧,只觉此刻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她抑制住盈眶的热泪,神情坚定地对弟子们承诺道:“无论我今后是成是败,都绝对会保护好我无忧谷中的每一位家人!” 无忧谷的弟子们,亦是无忧的底线! 无论如何,不管这场斗争,谁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不管这个世界,到最后是由谁来掌握,无忧都希望,大家能平安顺遂。 今后的每一天,都像在无忧谷里的日子一样开心! 羿日。 无忧去赴了与林香的约。 林香给无忧的答案是,她宁愿像此刻这样,似石头一般继续或者,也不愿意去死。 无忧只觉,只要林香不想着出去扩散蛊毒祸害苍生,无论她做任何决定,她都愿意给于尊重。 离小公主出世的日子越发接近了,不仅是无忧在期待着念音的转世,唐也日夜盼着念着,要求无忧去迎接小公主出世的时候,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她! 无忧在同礼琛打过招呼之后,就答应了唐的这个要求。 转眼,小公主的诞生日就到了,无忧的缩骨功也终于有所突破,能够不靠礼琛的帮助,迅速穿过那个直径仅三十厘米的铜圈! 礼琛与唐远远就望见圣泉的上空萦绕着祥瑞之气,久久不散,看样子,小公主马上就要出世了! 唐激动得不由加快了飞行的速度,落在圣泉边的时候,燃炬已经在那儿侯着了。 礼琛看着燃炬,调笑道:“炬儿何时变得这般稳重懂事了起来,今日竟没同自己玩麻将?” 燃炬傲娇地别过脸,哼哼道:“我才不是不分轻重缓急之人呢!” 若不是还记得今日就是圆满诞生之日,燃炬此刻定是与自己的分身在麻将桌上酣战! 就在这时,泉水里的青鱼飞跃而出,滞留在半空中的那一瞬间,萦绕在空中的祥瑞之气纷纷缀入青鱼腹中那即将出世的女婴体内! 霎时间迸射出耀目的光华,教人无法直视,待光华渐渐退散之后,青鱼化作了女婴腰间的胎记,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唐赶紧移步向前去,将那女婴抱入怀中,裹上提前备好的被子,怜爱地看着她那张皱巴巴的小脸。 “你怎么变这么丑了?” 也不能怪唐直言直语,她从未见过新生儿,只觉怀里的这女婴实在是丑得有些不能入她眼,但一想到女婴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念音,也就撇开了那些嫌弃的念头。 礼琛白了唐一眼:“刚出世的婴儿都是这样的,你若嫌她丑,就让我抱着。” “我的念音怎能由你抱着?别想打我未来媳妇儿的注意!” 唐也不甘示弱,翻了个更为标准的白眼回敬礼琛。 听得她称呼这小公主为念音,礼琛整个人如遭了雷打,楞在原处,连眼睛都忘了眨! “她……余念音不是已经死了吗?” 礼琛记得忧儿对他说过,念音因为触犯了禁忌,所以被实施了摧灵大刑!摧灵大刑是能让人灰飞烟灭,再无转世机会的刑法,怎么此刻这唐却认定这小公主是余念音的转世? “过去是死了,现在转世成小公主了啊。” 礼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可……余念音不是已经神形具灭了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总之她就是念音的转世,你也不必担心念音今后会同你争抢沈无忧那个废柴,因为她是为我而再生的,明白了吗?” 礼琛点头又摇头,他也不知道他所猜想的是否正确。 唐的意思是,余念音的转世是她安排的,她又称这个转世成小公主的余念音为未来的媳妇儿……唐又没有属于自己的肉身,她想要与念音接触,不还得占用无忧的身体吗?! 什么叫他不担心!他简直是要气炸了好吗?!这唐竟然还想把他绕晕?未免也太低估他的智商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皇帝驾崩 “说得倒理直气壮,可你用的是我家忧儿的肉身,良心不会痛吗?” 唐一脸淡定地看向礼琛,语气不卑不亢:“不痛。” “……” 他们一同带着念音转世的小公主回了皇城,皇帝比先前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精神也越发不振,像极了这个季节还摇曳在枝头的枯叶,好似被寒风一吹,就会落在地上。 已经重新掌控身体的无忧有些伤感地看着此刻的皇帝,不免叹息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一条路。 想到了原本病重,却看上去还康健的爷爷,走得那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而此刻的皇帝,无忧已经能看得出身上笼罩着的沉沉的暮气了。 如果……那时的无忧也拥有现在这样的修为,想必也能看到爷爷身上笼罩着的暮气吧。 她兴许会抽出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他。 “皇上,是位小公主。” 皇帝看着无忧怀里的婴孩,黯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感动的光芒,随即热泪盈眶。 他沙哑着自言自语:“温余啊,若是……我们的孩儿出世,应当也是这幅讨人喜欢的模样。” 无忧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小公主递给皇帝:“就请皇上为小公主赐个名儿吧。” “就叫做怀钰吧。” 意为怀中宝玉,谐音怀念温余。 无忧心领神会,暗暗叹息,希望皇帝来世,能遇到一个真正与他相爱的人。 …… 三日后,皇帝驾崩,举国哀鸣,秋风萧瑟,落叶归根,头顶的苍穹已不再青,而是泛着些雾白,衬着原本就凉了的气温感觉越发地冷了。 夕阳从昏黄变成了水粉色,无忧跪在金銮殿外的石阶下,被淹没在茫茫一片人海中,耳边都是哭声,有的听来刺耳,有的令人动容。 皇帝还是将皇位托付给了无忧。 在怀钰公主及笄之前,无忧有权利决定下一任皇帝是谁,待怀钰公主及笄之后,如果她愿意做女帝,则由无忧扶持她登基为帝,如果她不愿意,就由怀钰公主自行决定自己的人生。 无忧忙得恨不得有哪吒的三头六臂,哪里能管这档子事儿? 更气人的是那些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已经坚信无忧就是唐舒,都认同皇帝的决定! 她想要有人反对她!有人弹劾她!却没有任何这样的声音! 这让她如何借题发挥?那不成了皇帝刚死她就忤逆圣旨? 更何况这选皇帝又不是选弟子,这三天两头的,她上哪儿去找个皇帝来?不可能真的让李骏鸣来吧? 可他还忙着造圣儡呀! 无忧还得抓紧时间去冥界取炽炎神弓…… 既然如此…… 在无忧缠着礼琛吹了好几天的枕边风之后,礼琛答应了她暂时替她打理凡间的政事。 正巧她赶在皇帝生前,与他提过臂弩一事,皇帝很是认可,并鼓励无忧加大产量,供给军队,加强军队的武装。 这下无忧谷可有得忙了,礼琛又不得不招收了更多的弟子入门,短短一月,无忧谷已经从一个虽名扬天下却只得不及三十人的门派,壮大到快赶上圣罗山庄的一半规模! 现在的无忧,手中握着皇权,背靠天玑门的势力,还与圣罗山庄成为盟友,几乎整个凡界都被她成功掌握! 世人如今才知,大名鼎鼎的吴游公子,其实就是当年在战场上死里逃生的游骑将军唐舒! 虽然现在她已得道成仙,化名为沈无忧,但她仍旧心系天下苍生,所以现在世人才有了她的庇佑! 那些原本还想在先帝驾崩时期乘虚而入的逆贼,直接被礼琛幻化成的无忧搞出来的大动作给吓软了腿!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新任帝王,竟然是个不可招惹的狠角色! 军队配备神秘暗器,那些原本就骑射了得的少将,能在对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击毙命! 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谁敢不摸清底就去招惹? 更生在天玑门里摇头叹息:“太嚣张了,动静这般大,但愿胤罗还能忍得住才行。” 而胤罗此刻在魔界逍遥自在,教落樱提升修为,盼着将落樱还给玉裘的时候,能感动她一些。 沈无忧动作搞得再大,他也不慌不忙。 总之,在沈无忧被别人淘汰之前,胤罗有得是耐心等待。 他绝对不会中更生的计谋! 那么,我们此刻沐浴着辉煌无比圣人光华的沈无忧在哪儿呢? 她在冥界磨炼、受苦! 忘川河,冷冷清清,又压抑又诡异,河里泛着莹莹绿光,骷髅在两侧堆积成了岸,曼珠沙华从那些惨白的骨头缝隙中开出,好死不死头顶上的天还是阴森的暗红色! (红配绿,不仅赛狗屁,还慎人得紧!) 无忧只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坐在木筏上飘了没多远,就闹着让唐出来替她渡过这一节。 唐吐槽她脑子又笨胆子又小,一边捞起河畔上的迷你骷髅头,一边玩接抛杂技。 无忧气得发抖,骂道:“你在干什么!快放下呀!这……这对死者实为不敬!” “这些都是假的,虚拟的,怕什么?” “那照你这意思,我们所有人,除了参赛者,都是虚拟的!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唐的话刺激到了无忧,而无忧的回应,也刺激到了唐。 唐这样做,这样说,想要表达的是,这些都是假的,是被人刻意设计成这样的,想要安慰无忧,不必觉得害怕,她并没有否认无忧的存在。 她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里的人,他们的存在没有意义。 但她不知道这样表达在无忧听来是否认他们存在的意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唐丢下那两个小骷髅头,然后就将身体还给无忧,直接负气躲着不再出来了。 无忧又急又怕还很委屈! 这唐怎么连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扔下她躲起来了?! 她害怕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好吗?! 这里实在是太静了。 一切都无声无息,甚至摇荡着的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无忧感觉不到风的吹过的动静,却能看到那些开得灿烂,左右摇曳的曼珠沙华。 所以她只得蜷缩在木筏之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起来,耳际是自己的呼吸声与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声,她不再去观察身周的一切,竭力控制自己平静下来…… 突然! 无忧感觉木筏停住了。 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因为她不知道当她抬起头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面临恐惧 无忧鼓足勇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这个红衣女子,五官精致,有着谙红色的瞳孔,白到病态的皮肤表面异常光滑,甚至连一个毛孔都看不到。 她就用这样平静到能称得上是怪异的空洞神情,直勾勾地盯着无忧看,无忧只觉浑身的汗毛顷刻间全部竖了起来,头皮也跟着发麻。 红衣女子的头发柔柔地在空中飘扬着,无忧心想,这个地方的设计完全不合理,官方这样做,一众伟大科学家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无风却飘摇着的曼珠沙华、自主流动着驱使船向前行的河水、令人产生失聪错觉的寂静、明明是静止着的红衣女子,可她的发丝却这般纠缠向上,像深海之中的海藻一般...... 虽然唐说的并没有错,这里的一切,都是人为设计,但身处其中,还是能够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来者何人。” 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通过计算机和无忧沟通的程序员,明明是问句,却被她说成了称述句。 无忧竭力压制住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强装镇定的开口:“在下沈无忧,为取炽炎神弓而来。” 红衣女子没有再说话,猩红色的唇勾起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无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摸不清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接下来的画面,可以说是能给无忧带来一生的心理阴影! 无忧眼睁睁看着那红衣女子开始融化! 无忧眼睁睁看着那红衣女子的五官逐渐扭曲、变得血肉模糊...... 无忧只觉自己的腿突然就软了下来,心跳也失控到开始急速跳动,她很想尖叫,但是她不敢动,也发不出声音,只是瞳孔紧缩,微张着嘴,豆大的冷汗从她的手心,后背,与额头上一齐冒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突然跌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此刻应该做什么,理智已经快要灰飞烟灭了! “你害怕就闭上眼睛啊!笨蛋!!” 是唐的声音! 无忧这才想起自己此刻并非是孤军奋战,有了这样的心理安慰,她从被恐惧掌控中冷静了些许,这点冷静令她恢复了些许反应能力,赶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红衣女子已经彻底化成一团浆糊的头! “呜呜呜......” 如果说这是试炼的第一关,无忧就害怕成这个样子,此刻的她,已经开始失去了信心。 “呜呜呜仙君......” 当下的无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逃离这里,她实在是太害怕了,想要立刻扑进礼琛的怀里,跟他撒娇,感受他温暖的大掌在自己的头顶轻抚,听他用宠溺和温柔的语气说:“忧儿莫怕,夫君在呢。” “哭完了就赶紧站起来。” 无忧捂着脸,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不要、呜呜......我还没哭够,我要死在这里了!呜哇......” 一定会被吓死的!这才刚刚开始!谁知道继续前进,里边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她?! “你不想赢了吗?不想留在礼琛的身边了吗?” “......” 无忧做梦都想!一天没有取得胜利,她就一天不能安心,可是为什么要赢下这场争斗需要面临这么多的挑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害怕,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里很是古怪,像是由于将诡异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所以无忧内心的一点点恐惧,都会被无限放大一般。 “不准哭了!站起来!” “可是......” 无忧没有勇气抬起头,跟没有力气去支撑起瘫软的身躯,她是真的不想再去看那逐渐融化的红衣女子,那样的画面给无忧传达到的感受,太过于可怕! 是令无忧感到极度绝望的孤独、与残忍。 “眼下你是想哭着回去找礼琛寻求安慰对吗?” “没有礼琛的庇护,你就如此不堪一击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不愿意被人看轻,说要配得上他,要与他齐头并进,可你是怎么做的?” “到底是谁一直在同礼琛撒娇?一直在被礼琛保护?没有礼琛可以让你依靠,就什么都做不成的人就是现在的你!沈无忧!” 唐的语气很重,无忧能够强烈感受到她此刻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无忧想起了唐的成长经历,不被认可,不被鼓励,有的只是没完没了的严格要求与苛责。 此刻的唐,像极了她这一生都无法给于原谅的人。 那就是曾给于唐伤害,将唐推入黑暗深渊的爷爷。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这是无忧第一次失控闹脾气,也是第一次对重要的人说出违心的话来。 无忧知道她这句话说得很过分,但此刻被唐踩中了尾巴的她,没有办法保持理性。 但无忧没有想到,唐竟然一反常态没有跟她置气,反倒是用无奈的语气,一针见血地捅穿了无忧最后一层心理防线。 “你这一路走得太顺利,被保护得太好,也过的太安逸了,无忧。” 咯噔…… “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也知道你在这场争斗中已经付出了很多的努力,我甚至能够体会到你现在在承受多大的压力,但请你此刻清醒一些。” “想要赢就给我拿出应该有的态度,难道你以为这次的试炼,和你过去所经历的那些一样,是你随随便便耍点小聪明和小手段就能大获全胜的吗?有什么事情你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完成的,你自有数。” “没有达到目的,不管你付出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在你得到最终的胜利之前,不要说什么很辛苦很努力已经尽力的话了!那是你应该承受的!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你现在没有资格退缩,给我站起来。” 啊…… 是啊。 最想要留在这里的人是她,想要得到最终胜利的人也是她,唐…… 唐也在为了帮她达到目的,而没日没夜地替她修炼神识。 说到底不管这场竞争的结果是怎样,对于唐来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而对她沈无忧来说,输掉竞争,她就等同于失去一切…… 因为谁也不知道唐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接受她这存在于虚拟世界的人格。 所以此刻的唐,对她所说的所有刺耳的话,其实也是一种鼓励啊!! “唐。” 无忧放下捂在脸上的手,住了哭。 意识之中,唐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你在关心我,对吗?” 唐没有说话,倒是突然略带腼腆地别过了脸。 “不想我输,不想我受到伤害,不想我会有一丝一毫消失的可能性,对吗?”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恶心的话?做好觉悟了就给我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这里的一切设计都是为了让人害怕,你必须懂得克服恐惧,学会独立,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忍受孤独。” “没有礼琛的保护,你能做到什么程度,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吗?” !!! 无忧当然想要有朝一日,也能让礼琛感受到被保护时的安心啊。 终于,无忧摆脱了恐惧对她的掌控,抬起了头来,逼迫自己去正视此刻所面临的挑战! 第二百五十五章:试炼一 只是无忧没有想到,那个红衣女子似乎是消失了,此时在无忧跟前的,是一道暗红色的传送门。 无忧鼓足勇气,踏了进去。 她的后脚刚迈进这个的幽蓝空间里,就响起了程序员的声音。 “欢迎来到试炼之域。” ??? 无忧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内心的不安又逐渐消散了些许。 “原来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 “请玩家注意言辞。” “……” 还玩起高冷来了?? “试炼之域共十九层,炽炎神弓在最后一层,挑战者需要通过十九次试炼才能确定炽炎神弓,玩家唐无忧,请确认你已做好挑战准备。” 无忧心里一抖,搞了半天试炼还没有开始,那刚刚的红衣女子,真的只是一个用来吓唬人的设计?! 开胃菜都这么可怕…… 算了,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自己真的会被吓死! 如果在这里,一丝一毫的恐惧都会被无限放大的话,无忧需要做的,就是像唐所说的那样,克服恐惧,保持理智与清醒。 无忧深呼吸一口,眉尾轻挑:“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身前就立马出现了一道幽蓝色的传送门,无忧抬起头,直起腰板,大步跨了进去。 第一层与无忧方才所处的空间很相似,目光所至之处,都是一往无际的幽蓝,其间还参杂着灰蒙蒙的雾,但无忧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立在那儿。 无忧一边仔细观察着身周的一切,一边迈着轻而小的步伐往那个神秘的东西靠近。 这雾实在是太大了些,不走近点完全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与那神秘物体越来越接近,无忧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似乎是不会动的,但无忧不敢断定。 会有机关吗?就在她的脚下,还是在那个物体上? 物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无忧隐约觉得那好像不是物体,而像是人影! 因为无忧看到了四条腿和两颗头! 是一个异形的人吗?还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 就在无忧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接近的时候,那人影的头顶突然打来一束刺眼的金光,等无忧的瞳孔适应之后,无忧这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竟然是一对赤裸着紧紧相拥的恋人! 从无忧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对男女的侧脸,他们都展露出了无比满足的幸福笑容。 可以说是真正密不可分的拥抱了! 虽然仅仅只是拥抱,但无忧还是羞红了脸,窘迫不已地收回视线,心道仙君对不住,竟然无意间看到了除他以外的男人的身体!! 无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正视那对恋人,因为在那对恋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上了锁的门。 想必要通过这一关,肯定是需要在这对恋人身上找线索。 等无忧的目光再次锁定到这对恋人的身上时,倒是被他们所传达出来的意境给深深震撼住了! 感觉不到任何涩情的味道,只有他们对彼此那满满的、深切的爱意与珍视。 此刻看上去倒像极了艺术品,但无忧心里仍旧存留着方才那个红衣女子所留给她的阴影,她不敢轻举妄动,就担心这对恋人突然间就会像那个红衣女子一样,变成恐怖的模样! 无忧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的背部有微微起伏,在呼吸的话,说明是活着的吧? “请问……我要如何才能到达下一层?” 什么提示的都没有,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弄清楚这一层究竟是要考验无忧的什么,所以无忧大着胆子尝试与这对恋人进行沟通。 他们依旧是一动不动,但那位散着青丝的女子却开口说了话:“在我的胸前,有一把钥匙。” 无忧定睛往女子的胸前看去…… !!! 果然还是有点尴尬。 但无忧清楚地看到了女子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线,金线上串着的钥匙应该是被挡住了,所以无忧没有办法看到。 “我要怎样做才能取得这把钥匙呢?” 女子的头突然转了过来,但她的眼睛仍旧是盯着她的恋人,从无忧所在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女子就像是没有瞳孔一样。 !!! 无忧吓得一抖,拍着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地想,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不然估计得被吓得叫出声来。 “当你能够看到钥匙的时候,你就能取下它,但你不能触碰到我们。” 女子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依偎在男子的肩头,勾起唇角,脸上又恢复了方才那个满足的笑容。 要看到钥匙,还不能碰到他们……他们抱得那么紧,这如何才能做得到? 前提是一定得让他们分开才行吧,否则她完全无法在不触碰他们的前提下看到钥匙啊! 如胶似漆的一对恋人。 紧紧相拥着。 怎样做才能不依靠外力将他们分开? “用其他物体触碰,可以吗?” 无忧想要用法术变个钩子出来,通过拉动金线,将钥匙从女子的胸前拉出来。 “不行,你只能说服我们自己做选择。” 这次回应无忧的是那个男子,他的动作和语气与女子一模一样,说完就将头转了回去。 原来如此,是要靠说的吗? 通过挑唆……使他们彼此之间产生间隙? 不,这样做实在太缺德了。 她怎么能为了自己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到去破坏别人的感情呢? 无忧做不出来,不管她能不能做到。 有那样深深爱着的礼琛,无忧绝对不可能去对别人做出她最担心发生的事。 谁也不能将她和礼琛分开。 想必眼前的这对恋人,亦是如此。 这场试炼,表面上看似是要让这对恋人分离才能取得女子胸前的钥匙,但如果无忧真的这样做了…… 兴许分离的痛苦,反倒会让他们发狂,变成无忧最害怕要看到的情景。 极致美好的对面,站着的可是极致丑恶啊! 无忧灵机一动,笑着走近他们,语气十分友善地问:“你们……像这样拥抱着,有多久了?” 女子:“很久了。” 男子:“是啊,千年……万年……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女子:“没有什么能比密不可分的拥抱更让人觉得安心。” “真好啊,我也深爱着我的夫君,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在他的怀里的时候,亦是我最安心的时候,但我们却无法像你们这样,形影不离地陪伴着彼此。” 女子:“那你一定很苦恼吧,离开夫君的怀抱,一定会很孤独和寂寞。” 无忧没有反驳女子的话,只是顺着她的话,点头应她:“嗯,虽然我也很想要和你一样,一直,一直待在夫君的怀中,但我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所以不得不暂时忍受孤独和寂寞。” 第二百五十六章:试炼二 “为何?” 感觉到对方开始顺着自己的话在思考,无忧更加有了信心。 “因为,我一直在被我的夫君保护,所以我需要成长,需要变得更强大,才能够不总是依赖他,我不想一直都被他照顾,他会很辛苦,我想……” 说到这里,无忧眼神中的光芒更亮了一些。 “我想要让我的夫君也感受到被保护的美好。” 女子又将头转了过来,这一次,她的视线没有继续留在男子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无忧的脸上。 “被保护的美好?” “嗯,就像你们此刻这样美好,但你们会更为强烈地感受到对方的爱意。” “为何?” 无忧的笑意更深:“这样相拥着,虽然最为贴近,可看不见对方的脸,会很想念吧,并且你们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很美好,如果彼此能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是,你可以帮我吗?在我能看到夫君的时候,也能一直呆在夫君的怀里。” 看着女子那恳切的神情,无忧心下闪过一丝得逞。 “你转过身,让你的夫君从背后拥住你,这样,你只需要抬头,他只需要低头,就能随时看到对方的笑容了。” 女子将信将疑。 “如果你欺骗我,我会杀掉你。” 无忧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果然如此!如果她的方法不能让他们满意,就一定会遭遇麻烦! “这个办法因人而异,每当我的夫君从身后拥住我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那是被保护的美好,你不妨尝试一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随时转回去。” 还是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虽然无忧的确是更喜欢礼琛从身后抱她,但她不能笃定每个人都是这样。 “我的身体只能改变一次姿势,如果你失败了,我们只有杀掉你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 无忧迟疑了。 但眼前除了这样做,她没有别的法子,就算是失败了,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付这对恋人,其实也并非没有胜算。 但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何况无忧还想要保存体力,到不得不动武的时候再选择强制的手段。 “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会腻的吧,偶尔做一些新的尝试,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死马当活马医吧,无忧并不想在这里耽误太久,更何况这个办法,她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那我就信你这一次。” 女子说完,就照着无忧所说的那样,转过身去。 正如无忧所说的那样,她只需要抬起头,就能够看到夫君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并且这样的拥抱,比曾经那样更温暖,更贴近彼此,有了眼神的交流,心里也变得更沉静与惬意了。 无忧也终于看到了女子胸前的那把钥匙! 女子朝无忧绽放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我很满意。” 无忧轻轻摇了摇头:“不必客气,我也是为了钥匙,实在受之有愧。” “现在我能够取走钥匙了吗?” “请便。” 得到了女子的允许,无忧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 万幸,不用在第一关就动手。 她小心翼翼地在自己不触碰到女子的情况下,取下了那把钥匙。 “那我就先告辞了。” 无忧用钥匙打开他们身后那扇门上的锁,推开门之前,她又止下脚步回头看了那对恋人一眼。 “被保护的感觉,很美好吧。” 女子和男子都没有再应她,在她背对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无忧笑着想,就当是在自言自语吧。 被保护的感觉。 她再是清楚不过了。 她推开门进入了第二层试炼。 意外的是,这一层,竟然是在人间的背景里。 一个热闹的城。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路过的人都没有眼睛,无忧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能看到她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路人,直接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 无忧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于这个背景里。 这一层的试炼又是什么呢? 没有人可以给她回答,因为无忧说话,他们也听不见。 无忧决定自己去寻找线索,走了许久,走过热闹的街道,走过偏僻的巷道,走过一座木桥,在水里她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她觉得有点口渴,四下张望了一番,看到了坐落在溪边的一户人家门前有口井,无忧打算去打口水来喝。 这里的人都看不到她,也听不见她说话,给这口井的主人打声招呼这种事,无忧觉得就不必了。 就在她刚捡起水桶准备往井里丢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跟她说话。 “姑娘,天凉,井水也凉,进来喝口热茶吧。” 无忧震惊地转过头,看到一位容貌秀美身形婀娜的妇人,正笑眼盈盈地望着她。 她能够看到这位妇人的眼睛!并且妇人也能够看到她……难道妇人就是这层试炼的主角? 无忧收起脸上的震惊,勾起一抹浅笑:“那就多谢这位热心肠的姐姐了。” 无忧跟着她走进屋里,发现屋内的陈设很是简朴,桌上放着绣布和针线,看来刚刚这妇人是在屋里做女红。 妇人给无忧倒了一碗热茶。 “茶叶不名贵,姑娘的衣裳料子这般好,莫要嫌弃才是。” 无忧接过茶碗,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让她感觉很舒心。 “茶叶虽不名贵,但这口热乎的水,正是在下此刻最需要的。” 妇人愣了愣,随即笑着露出一对动人的酒窝,这笑容倒是比少女的还要甜美。 “姑娘是个有趣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姑娘家以在下自称。” 无忧抱拳行了个礼:“在下多以男儿身示人,行走江湖已成习惯,让姐姐见笑了。” “不怪不怪,姑娘的性子讨喜得紧,模样也生得好,我孤身一人在这屋子里冷冷清清,有个说话的人,心里很是欢喜。” 无忧眨了眨眼睛:“你的家人呢?” 虽然屋内的陈设简朴,但屋子却不像是一个人住的布局。 “啊……”妇人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无忧摆了摆手:“是我唐突了,姐姐不想说,就不必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形提拔,面容英俊,肤色略黑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毛绒绒的灰色野兔。 无忧也能看到他的眼睛。 他笑得明朗,露出明晃晃的牙。 “细娘,我刚在山里抓了只兔子,你瞧瞧喜不喜欢!” 妇人迎上前去,接过那只还活蹦乱跳的兔子,看上去很是开心。 “喜欢!青山兄弟,谢谢你。” 那位叫青山的男子看见妇人的笑容,脸上都是藏不住的欢喜与腼腆。 “我瞧这兔子乖得很,就晓得你一定喜欢,抓来陪你,免得你一个人的时候孤单。” 第二百五十七章:试炼二 “青山兄弟有心了,进来喝口茶?” 青山往屋内看了一眼,正好与无忧的视线对上。 此时的无忧正在揣测他们二人的关系,那青山也是个聪明人,通过无忧的神情,猜想到了无忧此刻的想法。 所以他摇头拒绝了细娘的邀请。 “细娘家来了客人,我一个汉子不好叨扰,免得那些人又说你的闲话,你顾好身子,我明日再给你送些柴火来。” 正在青山转身要走的时候,有几个刚从山里砍了柴往家走的村民路过,他们看向细娘的眼神似饿狼一般,嗓门大到像是恨不得全天下都听到从他们嘴里吐出的恶言。 “瞧瞧!青山兄弟又去给细娘送殷勤了!” “就说这细娘怎么不爱搭理咱们呢,独守空房这么些年,是要青山兄弟那样年轻力壮的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细娘!再是需要慰藉,这青天白日的就想把青山兄弟往家里带?” “刘木匠还尸骨未寒,媳妇儿就跟自己的徒弟勾搭上了,一个白眼狼,一个狐媚子,j夫y妇......”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谁掐住了一样,连气都喘不过来。 “咋回事?” 无忧将那人提了起来,那村民拼命挣扎着,脸上爬满了恐惧。 这几个村民看不到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无忧,但细娘和青山却能够看得清楚,两个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满脸惊恐地望着此刻满脸愤怒的无忧。 那人憋红了一张脸,就连翻着白眼的眼睛都开始充血起来。 “不要!” 这是细娘对无忧喊的。 无忧没想过要那人的性命,只是想给他点教训,所以无忧将他扔到了地上,瞬移回了屋里。 “妖......妖女!” 那几个村民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青山也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将细娘拉在他身后护着,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谁?” 无忧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我是神仙。” 青山并没有轻易相信无忧的话,仍旧是一脸防备地看着无忧,挪动脚尖,伸出手去抓住了细娘的胳膊,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神仙?怎么可能?” 细娘将青山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拿了下去,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走到无忧跟前,对青山说道:“青山兄弟,刚刚这位姑娘是在帮我们,我相信她没有恶意。” “这......” 细娘别过脸,不再去看青山,只是用淡然的语气继续说道:“你回去吧,今后......就莫要来找我了,流言伤人得很。” 青山很不甘心,眼眶都红了。 “细娘......” “请你走吧。” 青山沮丧地垂下头,攥拳隐忍着内心的痛苦。 “细娘,你等我,我一定会攒够钱带你离开这儿的!” 他说完,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而细娘,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一直背对着青山,没有回过头再看他一眼。 无忧已经大致分析出了这一层试炼的主角细娘,现在正面临着的情形。 细娘是个寡妇,她死去的丈夫,就是刚刚村民口中尸骨未寒的刘木匠,而青山是跟着刘木匠学手艺的徒弟。 无忧能够看得出来,青山和细娘是相爱着的,但相比起青山,细娘则更为克制这不被世人所认可与接受的情感。 细娘一定很苦恼吧,无忧心想,也许这一关的试炼,就是要她帮助细娘获得解脱。 此时的细娘,怀里正抱着青山送给她的那只野兔,哭得梨花带雨。 “如果你真的是神仙,那你能不能帮帮我?” 无忧上前一步,去将细娘扶到凳子上坐下,摸了摸怀里的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带手帕。 以前都是礼琛随身带着。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我的丈夫,生前对我很好,对青山兄弟也很好......” “我是真的爱过他,甚至在他身亡时,都有过陪着他一起去的念头。” 无忧认真地听着,施法化了张手帕递给细娘。 细娘接过手帕,道了声谢。 “爱过的意思,就是你现在的心已经所有改变了吧。” “是,自我丈夫离世之后,这两年来,那些村民常轻薄欺凌我,还好有青山兄弟一直照顾我,保护我,所以......我渐渐对青山兄弟动了心。” “我很痛苦......我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可我又克制不住自己对青山的念想,我......已经背叛了我的丈夫。” 无忧虽然无法对此感同身受,但还是能够体会到她内心深处的挣扎。 “你现在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细娘朦胧的泪眼中透出深深的迷茫。 “我不知道,我不想背叛我的丈夫,但我无法抑制住对青山的情意,他越是对我好,我就陷得越深,我也曾经想过不顾一切去接受他,可我实在无法承受世人的指责与唾弃......我好累,好痛苦......我还想要一死了之,又害怕青山会为了我做傻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无忧又如何能帮的了她? 无忧斟酌再三,决定不去左右细娘的想法,毕竟这是她的事情,无忧现在,已经不能再干涉凡人的命途了。 正如细娘所说的那样,她若是选择不和青山在一起,她和青山都会感觉到痛苦;她若是选择和青山在一起,那么她就必须忍受世人的指责、承认自己背叛了曾经深爱着的丈夫;她如果选择逃避,一死了之,兴许会连累青山为她殉情,背上一条无辜的人命。 “细娘,任何选择都要付出代价,世间事难两全,你若是想要得到你所渴望的人,就必须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世俗的眼光,因为你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有人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但也有人会觉得你这样做是错的。” “如果你无法做到强大自己的内心,承受不了世人对你的指责,不能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欲望,那你就只能继续克制和隐忍,让自己放下渴望得到的一切。” “你是必须要做抉择的,但这个抉择,得由你自己做决定,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怎么活是你自己要负责,像现在这样日夜徘徊挣扎,真的只是徒劳,有舍才有得,不能什么都想要,也不能什么都不要,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试炼三 细娘望着无忧,眉目间的迷茫,渐渐消散了。 良久,她才拿起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痕,绽放出了那个比少女还要甜美的笑容。 但那其中,又多了些释怀。 “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的话音刚落,无忧就发现四周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包括眼前的细娘。 像是被打破的幻境一般,又像是大梦一场渐渐从梦中醒来,那个瞬间无忧有些恍惚感。 此刻的她,身处一个令人倍感压抑的黑暗空间里。 这是什么意思?这场试炼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 就在无忧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无忧看到又突然出现了一束光,而那光,照着的,是一座坟。 脚步声响起,无忧远远地看着,是细娘拎着一壶酒走向了那座坟。 她走到坟前跪了下去,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碑上刻的字。 “柏郎,是细娘对不住你。” 细娘说完,就喝下了酒壶中装着的毒酒,靠在碑上,笑着清泪两行,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无忧无奈地叹息一声。 到最后,她还是没能放下对曾经深爱过的丈夫的愧疚。 第二扇门出现在了无忧的跟前,门上没有锁,无忧伸出手去推了推,发现能够通过。 这样......第二层试炼就算是通过了吗? 未免也太轻松了一些,无忧在心下这样想着,随即迈开长腿进入了第三层试炼。 这一层与上一层类似,无忧再次来到了人间,但这一次她是实体,能够被看到,也可以和别人交谈。 并且她还多了一段虚构的记忆。 她成了一位亡国的公主,为了得到势力和强大的靠山去复仇,她必须嫁到邻邦。 这样的设定,让无忧感觉到十分无奈。 她现在可是一个已经成亲的妇人了啊!被礼琛知道了,怕是礼琛会气到大闹冥界不可! 但无忧没有办法拒绝,在试炼没有结束之前,她没办法从这幻境中抽身,她的法力也全被封印住了。 她坐在轿子上唉声叹气,被随从的婢女听见了。 婢女掀开轿帘,关切地问:“公主可是有何不适?” 无忧随口扯了个幌子:“轿子有些晃,还有多久才能到皇城?” 她的确也是头一次坐轿子,不舒服得紧。 “怕是还得走上两个时辰,我让轿夫再走稳一些。” 无忧摆摆手:“不必,替我找匹马来,我自己骑着去。” 她可不想在这耽误太久的时间,尽快通过试炼才能回去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啊。 “这......这可如何使得?鹤吟国的贵族女子,都极少抛头露面,怕是会坏了规矩惹来非议。” 虽然没有了法力,但无忧的武功可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她哪儿需要什么护卫随从,还不如找匹快马骑过去来得干脆! 无忧只觉三言两语和这呆呆的婢女说不清楚,所以她只亲自命令道:“停矫!” 轿子停稳之后,无忧跳了下来,在随从的侍卫里找了个和自己身形接近的人。 “你,把身上这身衣裳脱下来。” 那侍卫诧异地瞪大了眼:“啊?” 无忧急得不轻,这荒郊野岭的,她也是逼得没法子。 “你就行行好,帮我个忙,脱吧!” 侍卫被无忧这句话给吓得不轻:“在下不敢!这就脱!” “你去替我牵匹快马来,在这候着。” 无忧又转头朝婢女吩咐道:“他把衣裳脱下来之后你拿给我。” 然后她回到轿子里,等婢女拿来男装,她手脚麻利地换上,将头发上的钗饰都取下。 “沁儿,再替我找根绳子,或者是拇指粗细的木棍也行。” 沁儿,是这位亡国公主的贴身婢女。 “是,公主。” 等了一会儿,沁儿从轿帘外递进一根树藤。 “公主,这样的树藤行吗?” 无忧接过树藤应了声行,然后用树藤将青丝束成冠,以男装的模样走下了轿子。 她无视看着她目瞪口呆的一行人,看了一眼那个脱得只剩里衣的侍卫。 “就先委屈一下你了,你到轿子里避避风,进了城让兄弟替你找身衣裳穿吧。” 无忧丢下这句话,就跨上了马,那英姿勃发的模样,倒是把一众婢女都看痴了。 “沁儿,上来。” 沁儿一脸懵逼:“啊?” 然后怯生生地将手递给了无忧,毕竟公主的话就是命令,她再是疑惑,也必须遵从。 无忧小心翼翼地将她提上马,让她坐在自己的前头。 “通关文牒是在你的包袱里吧?” “是的,公主。” “好,抓稳了!” 遂,无忧驾着快马,丢下护送队扬长而去。 进城之后,无忧找看守城门的官人问了路,正策马扬鞭急着往皇城赶的时候,被围挤在路中看热闹的行人给挡住了去路。 无忧下了马,将沁儿抱下来,决定步行通过。 “臭娘们!还敢跑?你爹已经将你卖给我了,你能往哪儿跑?!” 那位凶神恶煞的男子的嗓门极大,惹得无忧心中不适,她本想袖手旁观,但听得那被卖的女子哭得委实凄惨,最终还是决定挤进人群中去看看。 这时,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少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你花多少银子买的,我双倍给你。” 看来不需要她出马了,无忧这样想着,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个被卖的女子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无忧又停下离开的脚步,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 兴许这是个骗局。 “公子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这娘们是我给儿子买来冲喜的,你若真是喜欢,两倍可不够!” 男子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的身契。 听到这里,无忧勾起唇角冷笑一声。 竟没曾想那少年还真被带进了套里,他递给随从一个眼神,随从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鼓鼓钱袋。 “那你开个价,只要你能放过这位姑娘。” 无忧眉头一皱,丢下身旁一直在催促她离开的沁儿,径直走到那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窃喜还未完全收敛的女子身前,绽放出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你走吧,身契我会替你讨来的。” 女子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慌乱:“这......” “跑啊,这么好的机会,你还愣着作什么?” 男子觉察出了不妙,冲到无忧面前,恶狠狠地朝无忧呵道:“喂!你又是谁?!” 那少年认出了无忧的衣裳,是宫里侍卫的衣裳,出于好奇,他仔细打量了无忧一番。 “我?我是你爷!”无忧说完就一脚将那男子给踹倒在了地上,男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被无忧狠狠踩住了胸口动弹不得。 男子暗自诧异,这少年看着清瘦,怎么力气这么大? “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出来追人,还有功夫带身契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试炼三 无忧的话音一落,围观的那些人都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而那位险些上当的少年,倒是换上了欣赏的表情看向无忧。 “还愣着干嘛?报官啊!” 那女子听到无忧的这句报官,心知如果她再不跑,就得被抓,所以她一咬牙,踩着轻功朝屋顶上飞去准备丢下同伙逃跑。 少年对随从吩咐:“去追。” 随从不放心将少年一个人留在这里,面露为难:“可是......” “我无碍,那位公子的功力不浅,去吧。” 随从看了无忧一眼,心想主子许是看中了这位公子的能力想要拉拢,也不再犹豫,拔腿追女骗子去了。 无忧将那男子压制着,一直等到官兵赶来抓人,才收回腿。 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沁儿赶紧走到无忧跟前,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催促道:“公......公子,咱们快走吧,你还得找地方梳妆。” 无忧点点头:“好,咱们这就走吧。” 这时,那位少年迎上前来,挡住了无忧的去路。 “这位英雄请留步。” 无忧止住脚步:“何事?” “我看你穿着宫中侍卫的官服,想问问你在哪个宫当差。” 这公子竟然认得她穿的衣裳?无忧脑子里快速运转,猜想他极有可能就是宫里的人。 要么是经常进宫的大臣,要么就是住在皇宫的皇子,按照他这个年纪,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所以无忧不准备隐瞒自己的身份,如实答道:“我这衣裳是在护送队伍里的侍卫身上借来的。” 少年很是诧异,护送队伍?眼下宫里派出去的侍卫队就只有去接熠曙国公主的那支...... “恕我冒昧,你可是邻邦来的远客?” 无忧点头,恭敬地行了个礼,试探地问:“是了,方才有所失礼,你可是皇子殿下?” 少年用赞许的眼神盯着无忧,点头应道:“英雄心思果真细腻,这都能猜得到。” “殿下抬举,我是前来求助的煜曙国公主,无心隐瞒,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那位殿下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无忧:“你......你就是熠曙国的公主?” “此事说来话长......” 无忧简单地与那皇子解释了她为何为这身打扮的原由。 皇子这才勉强能够接受眼前这个英气十足的英雄就是熠曙国公主的真相。 一番交谈下来,无忧得知了这位皇子的身份,他名为京惑,是嫡出的皇四子。 四殿下将无忧送到了四方馆,让无忧好好休息,明日再进宫面圣。 无忧谢别他之后,将沁儿扔在房间里,独自去找到了这儿最知名的青楼喝酒。 她其实并非是真的想喝酒,而是想要在这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打听点事情。 陪无忧喝酒的姑娘看上去似乎很老道,刚关上房门,就笑眼盈盈地凑到无忧的身边。 “公子头一次来?” 无忧用玄空扇去轻抬那姑娘的下巴,邪魅一笑:“姑娘就不必讨我的欢心了,跟你打听点消息,只要姑娘说得够多,好处自然管够。” 无忧从怀里掏出一枚价值不菲的玉镯丢在了桌上。 她身上虽然没多少银子,但好歹也是位公主,值钱的细软倒是不缺。 那姑娘也不急着去拿,只是娇笑着应道:“就要看公子想打听什么了。” “像姑娘这样的姿色,想必见过不少官爷吧?” “嘻嘻,公子挑人这般准,想来也是青楼里的常客了。” 无忧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缓缓道:“我是从熠曙国来的,想在贵国的官场上找个靠得住的大树,听闻贵国国君子嗣众多,立储之事久未落定,不知姑娘可曾在那些官爷口中听过什么?” 那姑娘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安,尴尬地笑了笑:“公子说笑了,朝政之事,岂是我这样的烟花女子能议论的?” 虽然无忧一向是个怜香惜玉兰的人,但眼下形势所逼,她不得不粗暴一些了…… 所以无忧伸出手去扣住了那个姑娘的手腕。 她沉下脸,凑近那个姑娘的脸,手中的力气加重:“趁我没发火前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你会感激自己的这个选择的。” 那姑娘刚想着张嘴喊人,被无忧一把蒙住了嘴。 “想喊人?我能在你叫出声音之前就拧断你的脖子,想试试吗?” 姑娘的瞳孔中爬满了惊恐,她求生欲极强地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看得无忧一阵愧疚,但无忧并未表露出来,而是缓缓放下了捂在那姑娘嘴上的手。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姑娘忙不迭地点头:“嗯!” “可有关于四殿下的只言片语?” “有、有的……我曾听尚书大人说过,四殿下是中宫嫡出,虽然武力是一众皇子中最弱的,但论谋略与性情,都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但……” 无忧认真听着,在她多余的记忆中,有关鹤鸣国的传言里,那个皇四子京惑的确是最能成大事之人。 “什么?” “也有人说,鹤鸣国的国君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曾经在沙场上真刀实战用血汗搏来的,相比起四殿下,国君兴许会更中意立下诸多汗马功劳的二殿下……” 无忧也曾想过直接找那位二殿下请求结盟,但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统帅,更何况这二殿下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还极其自我,无忧最头痛遇到这样的人,怕到那时不好磨合。 “还有吗?” “有、有……还有七殿下,虽然年纪尚小,但七殿下极其聪颖,加之七殿下的母妃是久经盛宠的贵妃,所以也有不少大臣拥护……” 无忧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这对比之下,只有今天撞见的四殿下是最佳人选了。 如果能够与他联手,那么复仇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但前提是这一层的试炼,是真的要她为已亡的熠曙国复仇,如果不是,无忧目前还想不到别线索。 当然也有可能是替这个鹤鸣国选出一个合格的储君来,在她的帮衬下。 但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亡国公主,任何皇子与她联姻,都得不到半点好处。 所以无忧到目前为止,还是认为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可以依附的人,复仇。 “让姑娘受惊了,今夜之事,就是你与我之间的秘密了,知道吗?” 无忧喝了杯酒,拿起桌上那玉镯给那姑娘戴上之后,就从窗子上跳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章:试炼三 羿日。 无忧看着镜子里高贵美艳的自己,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她惊叹不已地对沁儿夸赞道:“你这丫头,手也太巧了吧?” “公主本就生的美,沁儿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无忧笑得心虚,凑近沁儿的脸,弱弱地说:“可我不想打扮得太招摇,还是低调一些吧。” 沁儿不解地问:“这是为何呀?公主!” “你不觉得我这样打扮,太惹眼了吗……” “公主,虽然咱们熠曙国已经亡了,但你永远都是出身高贵的公主!更何况,公主若是无法艳惊四座,联姻失败可如何是好?” 无忧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沁儿,能艳惊四座的不是只有容貌。” 在无忧的再三坚持下,沁儿最终妥协了,她取下了无忧头上华丽的钗饰,替无忧换上一身月白色锦衣,整体干净利落,虽然不惹眼,但细看之下,让人感觉很是精致。 无忧跟着宫里的官人去往皇宫,她走到设立了迎接宴会的宫门口,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深呼吸。 心下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她并不了解这鹤鸣国的国主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如果说错话做错事,兴许会被降罪砍头……那样的话,这场试炼就算是失败了吧。 唯一能够信任的沁儿她也无法带进宫来。 还真有些孤军奋战的感觉。 唐也一直忙着替她修炼灵力提升修为,无忧不忍去打扰她。 “就放松一些吧。” 这时,无忧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轻柔的鼓励。 她抬起头,看到四殿下京惑刚从她身旁走过。 刚刚那句话,是他对她说的? 无忧心底的紧张舒缓了一些,看样子……她想要和他结盟的想法,实现的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至少目前,四殿下看上去是会愿意帮无忧争取复仇机会的人。 无忧挺直腰板走进了宴会里。 “熠曙国公主前来觐见!” 那一道道齐刷刷朝无忧身上投去的目光,让无忧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等她行完礼,背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要说的话,可能会引起极大的争议。 按照规矩,无忧没有自主选择联姻对象的权利,这一切都全凭国主的旨意。 但无忧想要主动请旨……嫁给四殿下。 不管他是否心仪于无忧,只要无忧跟他说清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四殿下是绝对能够认可并接受的。 哪怕是让她当个妾。 “请公主抬起头来。” 无忧顺从地将头抬起,那一瞬间,正好撞上了鹤鸣国国主的眼神。 …… 无忧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这个眼神…… 大事不妙啊! 这眼神与方茗看她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她竟然被岁数大得可以给她当爹的国主给看上了? 不是吧……这让无忧怎么操作? 本来无忧还想着靠自己的武力去弥补四殿下对武力的欠缺,助他争得储君之位,让他拿替无忧复仇来换…… 可现在…… 如果无忧对那国主说:“我上战场帮你打江山,你别碰我行吗?” 有很大的几率会被降罪赐死吧?! 就在国主用痴迷的眼神看着无忧,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四殿下突然站了出来,跪在殿前神色诚恳地请旨道:“父皇,儿臣昨日对公主一见倾心,恳请父皇赐婚!” 无忧愣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又见着另一位比四殿下长了几岁的男子也站了出来…… 那男子俊郎神武,眉眼间充满了刚毅之气,直觉告诉无忧,这男子极有可能就是二皇子。 因为他身上充满了,长期待在军营里的人独有的气息。 “父皇,公主亦令儿臣心动不已,还请父皇成全!” …… 啧啧啧……这火药味…… 无忧感觉自己快糊了。 这叫什么事儿? 按照规矩,无忧没有自主选择联姻对象的权利,这一切都全凭国主的旨意。 但无忧想要主动请旨……嫁给四殿下。 不管他是否心仪于无忧,只要无忧跟他说清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四殿下是绝对能够认可并接受的。 哪怕是让她当个妾。 “请公主抬起头来。” 无忧顺从地将头抬起,那一瞬间,正好撞上了鹤鸣国国主的眼神。 …… 无忧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这个眼神…… 大事不妙啊! 这眼神与方茗看她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她竟然被岁数大得可以给她当爹的国主给看上了? 不是吧……这让无忧怎么操作? 本来无忧还想着靠自己的武力去弥补四殿下对武力的欠缺,助他争得储君之位,让他拿替无忧复仇来换…… 可现在…… 如果无忧对那国主说:“我上战场帮你打江山,你别碰我行吗?” 有很大的几率会被降罪赐死吧?! 就在国主用痴迷的眼神看着无忧,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四殿下突然站了出来,跪在殿前神色诚恳地请旨道:“父皇,儿臣昨日对公主一见倾心,恳请父皇赐婚!” 无忧愣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又见着另一位比四殿下长了几岁的男子也站了出来…… 那男子俊郎神武,眉眼间充满了刚毅之气,直觉告诉无忧,这男子极有可能就是二皇子。 因为他身上充满了,长期待在军营里的人独有的气息。 “父皇,公主亦令儿臣心动不已,还请父皇成全!” …… 啧啧啧……这火药味…… 无忧感觉自己快糊了。 这叫什么事儿? 按照规矩,无忧没有自主选择联姻对象的权利,这一切都全凭国主的旨意。 但无忧想要主动请旨……嫁给四殿下。 不管他是否心仪于无忧,只要无忧跟他说清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四殿下是绝对能够认可并接受的。 哪怕是让她当个妾。 “请公主抬起头来。” 无忧顺从地将头抬起,那一瞬间,正好撞上了鹤鸣国国主的眼神。 …… 无忧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这个眼神…… 大事不妙啊! 这眼神与方茗看她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她竟然被岁数大得可以给她当爹的国主给看上了? 不是吧……这让无忧怎么操作? 本来无忧还想着靠自己的武力去弥补四殿下对武力的欠缺,助他争得储君之位,让他拿替无忧复仇来换…… 可现在…… 如果无忧对那国主说:“我上战场帮你打江山,你别碰我行吗?” 有很大的几率会被降罪赐死吧?! 就在国主用痴迷的眼神看着无忧,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四殿下突然站了出来,跪在殿前神色诚恳地请旨道:“父皇,儿臣昨日对公主一见倾心,恳请父皇赐婚!” 无忧愣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又见着另一位比四殿下长了几岁的男子也站了出来…… 那男子俊郎神武,眉眼间充满了刚毅之气,直觉告诉无忧,这男子极有可能就是二皇子。 因为他身上充满了,长期待在军营里的人独有的气息。 “父皇,公主亦令儿臣心动不已,还请父皇成全!” …… 啧啧啧……这火药味…… 无忧感觉自己快糊了。 这叫什么事儿? 第二百六十一章:试炼三 第一层试炼,考验的应该就是洛里会不会为了取得钥匙,而不惜离间一对深深相爱着的恋人。 而第二层试炼......无忧还是感觉有些懵,是让她帮助那个为情所困的细娘从挣扎中解脱出来吗?可是她并没有给细娘指出明确的选择方向,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判定她是通过了? 难道真的只是促使细娘从挣扎中解脱这么简单吗? 无忧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第一层是考验无忧的品性。 如果说,第二层考验的是无忧身为神仙,是否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干涉凡人的命途的话,那么无忧对细娘所说的话,就可以理解成点化? 再照这个思路来理解这一层,无忧突然觉得,复仇应当不是这一层的试炼,无忧现在所看到的,是她身为一个亡国公主,抱着求助的心态来联姻,却同时被国主和两位皇子看上了...... 难道真是红颜祸水的人设吗? 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无忧还真是进退两难。 选谁都是错的,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得想个法子出去,但在这之前得想个万全之策让鹤鸣国的国主愿意替这亡国公主复仇才行。 万一她的思路搞错了,要通过这层试炼还是得要复仇才可以的话,她还不知道失败之后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二哥为了给四弟找不痛快,连这等荒唐话都能在父皇跟前说出口。” 无忧刚恢复意识,就听到四殿下京惑正用冷漠的口气在和二殿下说话。 “荒唐?就许你对公主一见钟情,我就不成?” “你是认真的?” 一阵沉默以后,二殿下京翊才缓缓开口:“是,她迟早都会是我的。” “娶了她不仅对你的地位没有帮衬,还可能会被父皇厌弃。” “那我也认了。” 听到这里,无忧的心头不由得一紧,这二殿下还真对公主生了情意? “齐娘娘本就不得宠,你这样做,不怕殃及母族?” “不是谁在这宫里,都要依靠母族才站得住脚。” 无忧心想是时候醒过来了,现在正是个大好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住。 “那个......对不住,我都听到了。” 无忧的声音惊动了坐在不远处正硝烟暗起的两人,他们转过身,看着已经坐起身来一脸尴尬的无忧,愣了片刻。 二殿下一张脸憋得绯红。 “醒了吗?太医说你近日舟车劳顿,需得要静养一段时日。” 四殿下倒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笑着迎上前来与无忧说话。 “谢过四殿下叮嘱,有些话,我想需得要同你们说清楚。” 四殿下神情如常,只是淡淡地看了二殿下一眼。 “二哥,公主有话想同你我说。” 他轻轻嗯了一声,迈开腿朝无忧身边走了过去,快要走近时,又停了下来,似乎是为了怕脸上的红晕被无忧看到,所以在刻意保持距离。 “其实,我不是熠曙国的公主,她已经死了,她临死前将肉身献祭给我,只要我帮她完成遗愿,我就能获得自由。” 二殿下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他一步跨到无忧的跟前,大掌用力握上无忧的肩头:“什么意思?!” 手劲有些大,无忧感觉到有些痛。 所以她直接一掌将那二殿下给拍开了。 无忧没有手下留情,所以力气也小不到哪里去,二殿下整个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下你总该信了吧?虽然熠曙国的女子都会武功,但你知道,她的功力是不及你的。” 从无忧打出的这一掌,二殿下能够完全感受到无忧的内力远在他之上。 接受事实的二殿下颓然垂下了头。 四殿下用略带提防的眼神看向无忧:“你究竟是何身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否愿意助我完成公主的遗愿?” “是向昭月国复仇吧?这才是你来鹤鸣国的目的。” “是。” “复仇这件事并不简单,没有任何好处,为何要做?” 无忧挑起眉尾,狡黠一笑,对四殿下应道:“做了是没有好处,四殿下不愿意出手相助,深爱着公主的二殿下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大可以公主的身份嫁给国主,做个可以披甲挂帅的宠妃,四殿下不是说二殿下没有可以依靠的母族吗?只要他能助我复仇,我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会回报他的恩情。” 四殿下明显没有料到,无忧能这么直白地将这些一旦被人听到就是死罪难逃的话给说出来。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不行。” 沉默已久的二殿下驳回了无忧的话。 “就算是公主已经不在人世,她的身体也不能被任何人染指!” …… 无忧是故意这样说的,她不可能真的入宫给皇帝做妃子,但只要能刺激到这两位皇子,她的目的就能够达到。 “选择权交给你们,一日为期,不愿意的话,我也没法子了,只得跟你们说永别。” 无忧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真的不愿意为公主复仇,她就自己潜入昭月国,亲自去取了昭月国主的项上人头。 哪怕是九死一生。 总之死后的无忧,肯定是可以脱离这个幻境的,毕竟这里都是虚构的,在幻境里所受到的所有伤害也都是虚拟的,并不会威胁到无忧本体的性命。 只是失败的话,这场试炼也就失败了。 “什么意思?” 无忧无奈地耸耸肩:“我自己去昭月国手刃仇人。” 二殿下激动地皱起眉头对无忧呵道:“你疯了吗?就算你功力再高,也不可能做的成!休要拿公主的肉身胡来!” “与我无关,肉身是她主动献祭给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得实现她的遗愿,有人助我一臂之力最好,没有,那我就自食其力。” 现在骑虎难下的人,就不止无忧一个了。 “为公主报仇无需你说我也会去做的!但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 无忧看了一眼已经冷静些许下来的二殿下,心想她现在总算是有能并肩作战的同伴了。 “只有你一个人,当然只能从长计议,但如果四殿下愿意加入,这件事情就好办许多。” 四殿下脸一沉:“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接近我,还有主动向国主请求赐婚替我解围,难道不是想要拉拢我为你所用?” 从刚刚四殿下的反应无忧就能看出,他对公主没有半点情意。 第二百六十二章:试炼三 “你都与我二哥结盟了,捞不到半点好处的事,我为何要做?” 无忧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四殿下虽然心思缜密,但还是太嫩了点,想来是阅历还不够丰富,总是会把敌人与同伴分得太清楚。 生在帝王家,哪儿有永远的敌人,又哪儿有永远的同伴? 看来她终究还是高看了这四殿下一些。 无忧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四方馆了。” 只怕再多说上一会儿,恐怕会被国主给撞见。 四殿下和二殿下带着无忧去向国主请离,国主让两位皇子先行离去,将无忧留在了大殿上。 他给无忧赐了座。 国主看着无忧那直勾勾的眼神,令无忧感觉到非常不适。 “你在城中揭穿骗局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都说熠曙国的女子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公主看似娇柔,却也是个英雄。” 无忧垂眉应道:“谢过国主高抬。” 此刻她要做的,就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不能让这国主感受到她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个性。 对于国主这样征服欲极强的男子来说,野马的诱惑力远胜过被调教好的汗血宝马。 “朕的两位皇子,你中意哪一个?” 在无忧的意料之中,她迟早都会从国主的口中听到这个问题。 无忧神情淡然地抬起头,看向国主,如实答道:“谁能替我熠曙国复仇,我就嫁给谁。” “公主可知能做到此事的人只有朕?” “是,但我不愿。” 国主的脸色沉了许多,但他还是抑制住了语气中的怒意。 “为何?” “我不愿做让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红颜祸水。” 无忧心底不免激起一阵恶心,这话说出口怎么就让人感觉这么难为情?! “你看得出来?” 无忧站起身,跪在地上,如实答道:“是,我很荣幸,但也很恐慌。” 国主从龙椅上走下来,走到无忧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朕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无忧大着胆子直言不讳:“您是国主,自然是想要什么都能满足,我不过是个亡国的公主,能得您垂怜,自然是我的福气,但我生在宫里,长在宫里,自然也知道后宫女人的无奈,国主欣赏我,是因为我现在是亡国的公主,而非是您后宫的妃嫔。” 无忧的这段话,说得算不上隐晦。 但国主能够听得懂。 再烈的野马,只要被驯服,最终都会沦为马厮里的其中一匹。 不管是何种类,不管跑得快还是慢,不管高矮肥瘦,它们都是马,都有同一个令人兴致索然的称呼——被调教好的马。 后宫中的女人哪一个对君王来说不曾有过讨喜新鲜的时候? 久能生厌。 这是后宫女人的悲哀。 “我若是得不到,他们也别想要得到。” 无忧垂下头:“儿女情长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这是她站在公主的角度说出来的话。 而实际上,真正的她,却是为了一个情字,成为了一个勇敢无畏的人。 “既然不重要,又为何要抗拒成为朕的女人?” “因为我不愿意做让父子反目的罪人。” 国主看着无忧,许久都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思量一些什么。 最终,他轻甩衣袖,转过身去,用平静的语气下旨道:“熠曙国公主,突发恶疾,暴毙而亡,封颖嫔,入皇陵厚葬。” 无忧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国主。 想说些什么,但她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还能说话吗? 无忧本以为她是真的把自己给玩死了,但万万没想到,国主放了她一条生路。 让她换上侍卫的衣裳,将她送出了皇宫。 无忧这才明白国主是什么意思。 是要她离开鹤鸣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就在她的后脚刚离开皇城,幻境就消失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空间里,等了片刻,就看到半空中放出了她离开一年后的影像。 鹤鸣国国主假借建交的名义,送了十位受过精心调教的美人给昭月国国主,虽然近乎全军覆没,但最终还是暗杀成功,昭月国的新任国主,已经成为了鹤鸣国国主的傀儡。 无忧从未想过这位国主竟然能对公主有心到这种地步,不仅愿意给她自由,还默默替她报了仇。 这是她站在公主的角度说出来的话。 而实际上,真正的她,却是为了一个情字,成为了一个勇敢无畏的人。 “既然不重要,又为何要抗拒成为朕的女人?” “因为我不愿意做让父子反目的罪人。” 国主看着无忧,许久都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思量一些什么。 最终,他轻甩衣袖,转过身去,用平静的语气下旨道:“熠曙国公主,突发恶疾,暴毙而亡,封颖嫔,入皇陵厚葬。” 无忧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国主。 想说些什么,但她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还能说话吗? 无忧本以为她是真的把自己给玩死了,但万万没想到,国主放了她一条生路。 让她换上侍卫的衣裳,将她送出了皇宫。 无忧这才明白国主是什么意思。 是要她离开鹤鸣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就在她的后脚刚离开皇城,幻境就消失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空间里,等了片刻,就看到半空中放出了她离开一年后的影像。 鹤鸣国国主假借建交的名义,送了十位受过精心调教的美人给昭月国国主,虽然近乎全军覆没,但最终还是暗杀成功,昭月国的新任国主,已经成为了鹤鸣国国主的傀儡。 无忧从未想过这位国主竟然能对公主有心到这种地步,不仅愿意给她自由,还默默替她报了仇。 这是她站在公主的角度说出来的话。 而实际上,真正的她,却是为了一个情字,成为了一个勇敢无畏的人。 “既然不重要,又为何要抗拒成为朕的女人?” “因为我不愿意做让父子反目的罪人。” 国主看着无忧,许久都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思量一些什么。 最终,他轻甩衣袖,转过身去,用平静的语气下旨道:“熠曙国公主,突发恶疾,暴毙而亡,封颖嫔,入皇陵厚葬。” 无忧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国主。 想说些什么,但她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还能说话吗? 无忧本以为她是真的把自己给玩死了,但万万没想到,国主放了她一条生路。 让她换上侍卫的衣裳,将她送出了皇宫。 无忧这才明白国主是什么意思。 是要她离开鹤鸣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就在她的后脚刚离开皇城,幻境就消失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空间里,等了片刻,就看到半空中放出了她离开一年后的影像。 鹤鸣国国主假借建交的名义,送了十位受过精心调教的美人给昭月国国主,虽然近乎全军覆没,但最终还是暗杀成功,昭月国的新任国主,已经成为了鹤鸣国国主的傀儡。 无忧从未想过这位国主竟然能对公主有心到这种地步,不仅愿意给她自由,还默默替她报了仇。 第二百六十三章:试炼四 唐与念音都沉默着望着彼此,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又不知道能从何说起。 那些隔着屏幕关注着念音一举一动的记忆,此刻如数涌了上来,唐紧紧抿着唇角,克制着自己想要放声痛哭的冲动。 她也曾想有朝一日依靠科技的力量,能真实地看到念音,触碰到念音,本以为念音因为违反这个世界的法则而被摧毁后,她的这个心愿就再也无法实现。 可这一刻。 念音以幻象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很想你。”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们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听到唐用颤抖着的声音说出想念的话,念音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扑进了唐的怀里。 在那个瞬间,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甚至已经举起了手想要阻止念音的靠近! 但她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心底的不适感,因为她知道,如果就这样推开念音的话,一定会让她很伤心。 恐惧,不安,紧张,强烈的排斥与愧疚,充斥着唐的整个身体,她不可抑制地在发抖。 无忧能感觉到此刻唐的状态很不好,她忍不住关切道:“你还好吗?” 念音也发现唐此刻在发抖,她从唐的怀里抬起头,伸出手想要去轻抚唐的侧脸。 这一举动让唐脑子里那根紧紧绷着的弦咔嚓一声,彻底断开了! 她条件反射地将念音的手甩开...... 念音震惊不已,不敢相信她深爱着的唐舒会这样排斥她的触碰,她的眉目间逐渐染上哀伤,往后退了一步,垂下了头。 唐虽然看不到念音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她能够猜得到。 从心口涌上的苦涩哽在喉咙,到整个口腔都是,这让唐感觉自己像失语了一般,说不出话。 她无数次在被孤独紧紧包裹的夜里幻想过与念音相拥是什么感觉,一定会很温暖,很美好,可眼下念音就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她却没有办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曾在幼时以为做了对的事情,一定可以得到拥抱和鼓励,可换来的却是长辈的呵斥甚至是责打,长期以往,唐开始出现了心理障碍,一旦有人触碰她,她就会感觉到很恐惧,很紧张。 甚至于对方突然伸出手来,唐都会吓得心里一抖,会感觉对方是想要动手打她。 “你一定是因为不想让那位仙君难过,所以才......” “不是!不是的念音!” 唐极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可她现在实在是太难受了。 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身体那不由自主的颤抖她没有办法停下来,她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一样,连呼吸都困难,感觉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已经失控了。 “不是的...我......” 她想要冷静下来好好解释,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将语言组织好。 这是她初次与念音面对面交流,可是她却用那样的语气对念音吼了起来...... 念音哽咽着说:“我知道,你现在爱的人是他,并非是我。” “不......不是的,自始至终,我爱的人就只有你,念音,只有你。” 唐的这句话刚落音,强烈的危机感就铺天盖地朝向无忧袭来! 她连糟糕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礼琛就出现在了唐的身后。 虽然这是无忧刚刚预料到的,但眼下的局势已经来不及她作出任何反应了。 难道这一层的试炼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忧儿?” 唐被礼琛的声音惊动,她缓缓转过身,迎面撞上了身后一脸悲痛欲绝的礼琛。 “我......” 她瞬间惨白了一张脸,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无忧心知此刻已经不能再让唐操控身体了,眼下这个局面,只能由她来掌控。 “让我来吧,你现在需要冷静。” 唐崩溃地摇头,语气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就成了声嘶力竭。 “不、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念音,你......别来打扰我啊!!” 无忧很想要给唐一个掌刀,让她昏睡过去,等唐冷静下来,等她对念音和礼琛都解释清楚之后,再让唐去和念音好好谈一谈。 可无忧又害怕她这样做了,会激怒唐,上一次她这样做的时候,唐就很生气。 “忧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但无忧还是不忍看到礼琛因为她而露出这样难过痛苦的表情,实在是太让她感到心疼了。 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抢走身体的掌控权。 可无忧万万没有想到,唐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已经能够猜到无忧会来偷袭她。 “别想要来抢走身体啊!!” 无忧被逼无奈,只得强行用自己的意识去与唐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你就不能等冷静下来再出来跟念音说话吗?” “那你怎么不能等我冷静下来再跟礼琛说话?” “所以你需要多久才能冷静?” “想要我快点冷静你就别吵!” “可你好歹说点像话的解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像极了做贼心虚吗?!”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啊!” “所以我才让你把身体还给我啊!” 因为她们同时在掌控身体进行争论,所以此刻的画面很是荒诞,念音和礼琛都一脸惊愕地看着这“自说自话”的无忧。 这场僵持不下的争论,很快就被无忧用一句一针见血的话给终止了。 “难道你不想将你深爱着的念音拥入怀中了吗?” 唐这才甘心退回去给自己冷静的时间。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无忧完全掌控身体之后,才注意到身前站着的念音与礼琛的表情都很怪异。 难道刚刚......虽然那个时候很混乱,但是无忧回想起来,似乎能够感受到外界,她还以为是和唐在脑子里吵,竟然全被他们听到了吗? “啊,你们看到也好,我也算是能解释得清楚了。” “忧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忧垂下头,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这该怎么解释? 等无忧再次抬起头看向他们的时候,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都静止不动了。 嗯??? 程序员??? “在这一层,你可以选择告诉他们一切真相。” “什么意思?让他们知道了真相,不是会瞬间灰飞烟灭吗?” 就算这里是幻境,无忧也不会这样做的。 看着身边的人在她眼前消失这件事,无忧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在这一层,你可以对所爱之人无所保留,他们也不会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第二百六十四章:试炼四 “对了,等唐冷静之后,她能以灵体的方式离开你的肉身,只在这一层试炼中。” ??? 这是试炼吗?这是天堂吧!还能有这么好的事? 还没等无忧从震惊中回过神,程序员就离开了,时间也随之开始恢复流动。 既然程序员都刻意这样说了,那无忧也能大着胆子将这一切好好解释清楚,所以她将她和唐的关系,包括还存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都仔细耐心地告知给了这里的礼琛与念音听。 但是她出于谨慎,没有将他们是被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说出来。 这样的话,不管是说给谁听,都会让人很受打击。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礼琛没有将话说完,但无忧能感觉到他有多不安,所以无忧伸出手去抓住他的,绽放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哪怕再理智,再信任对方,遇到刚刚那样的情况,想不误会都难吧。 “可是......为何唐舒会排斥我的触碰?” “她......就由她来亲自给你说吧,稍等。” 无忧闭上眼睛,去看一看此刻的唐,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刚刚程序员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 “准备好了吗?” “......嗯。” 唐尝试着让自己与无忧的肉身进行分离,比想象中要更轻松一些,她还是第一次到外界,感觉很是自在。 要不是刚刚无忧对礼琛和念音给出了详细的解释,他们是没有办法接受眼前这一幕的。 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无忧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但看上去又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其中那个更显英气的无忧,还是从无忧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灵体! 但念音认得出,这就是她的唐舒,只有唐舒才会用充满柔情的眼神看她,而无忧不会。 只不过前世的唐舒并不像眼前的唐这样,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气息。 此刻的唐,满心满眼都是念音,她已经想好了她究竟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所以她走上前去,拉住念音的衣袖:“念音,跟我来。” 无忧和礼琛目送走她们以后,默契地对望了一眼。 “阿琛有话想同我说,是吗?” 礼琛拉着无忧在茶塌上坐下,抬起手去轻抚无忧的侧脸。 他的眼中的深情,温柔得似要将无忧化成一池水。 “你终于愿意将这一切真相都告诉我了,忧儿。” 无忧内心不免升腾起一阵难以疏解的苦涩。 这一定也是真正的礼琛所渴望的坦诚吧……如果没有那些戒律,无忧也很想要将她的一切都分享给礼琛。 无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了礼琛的肩膀上。 “忧儿过去总是有许多事情都瞒着我,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忧儿是有苦衷的,所以不曾真的刨根问底,可其实……一想到忧儿独自承担着那么多,我身为夫君,却不能替你分忧,就很难过。” “忧儿,其实你不用将自己逼得这般紧,不用这么累,你想要做到的事情、想要得到的东西,夫君都心甘情愿去替你做好,看着你这般逞强,夫君很心疼。” 无忧痴痴地望着此刻注视着她,对她轻言细语说出动人情话的礼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好想你。 好想见你。 想要扑进你的怀里撒娇。 这样的念头充斥着无忧的大脑,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就变得这样脆弱。 其实正如唐所说的那样,她对礼琛的依赖,严重得不止一星半点。 无忧似是受了蛊惑一般,将对礼琛的想念,都发泄在了礼琛的幻象上,她哽咽着扑进了礼琛的怀里,感受着那再是熟悉不过的气息与体温。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无忧以为她真的回到了礼琛的身边。 “傻丫头,乖啊,别哭了,夫君心疼。” 这样的语气,和轻抚无忧后脑的动作,简直就和真正的礼琛一模一样! …… 相比起无忧与礼琛此刻的黏腻,唐和念音就要克制了许多。 她们一边散着步,一边有说有笑着,倒也和谐。 “唐舒,如果我先跟你说,我想要触碰你,然后我只碰一下你的手,你能接受吗?” 唐愣了愣,这样的方法她还从来没有试过。 准确来说,是没有机会去尝试。 “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要试试。” 为了念音,她愿意去克服所有的困难。 念音绽放出一个如花般的笑靥:“好!那你将手抬起来,伸出一支手指。” 唐顺从地照着念音的话去做了,她朝念音伸出了一支食指,然后用有些紧张的眼神望着她。 念音被唐这怯生生的反应给逗笑了。 “噗嗤……”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女英雄唐舒,展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 唐还没有反应过来念音是为什么突然就笑开了去,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念音笑得一对清澈动人的杏眼都弯成了月牙,看得唐心头一阵抑制不住的悸动。 果然啊,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就是念音的笑容。 念音收敛了一些笑意,摇头:“没什么,准备好了吗?我要碰你了……” “嗯……来吧。” 唐虽然很紧张,但也有一些小期待。 她希望能早点摆脱那该死的心理障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满足自己能够将念音拥入怀中的心愿。 唐知道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但她把这里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哪怕她可以做一辈子,也必须要醒过来。 不过,目前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梦里。 唐和无忧一样,都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是通过试炼,取得炽炎神弓,赢得这场斗争,永远留在这儿。 真正的念音和礼琛,此刻还在凡间等着她们凯旋而归。 念音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将自己的食指朝唐的食指靠近…… 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唐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而念音也似乎被唐的紧张给感染了一样,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由自主地加快。 终于! 她们的食指触碰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唐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 就好像是从与念音相触碰的指尖,传来了一股微小的电流,那股电流在她的四肢百骸肆意奔走……最终在心口,绽放成耀目的焰火,带着炽热的温度,要将她彻底融化一般。 第二百六十五章:试炼四 “你做到了……” 念音的眼中氤氲出了感动的泪花。 “假以时日,我一定会帮助你挣脱心头的枷锁的。” 唐愣愣地看着神情坚定的念音,突然间就酸了鼻头。 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该有多好。 …… 无忧不知道她在这里度过了几天,在这天堂一般美好的幻境中,她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必须要找到这一层试炼的突破口,就算是她和唐再舍不得从这场美梦中醒来,都必须要回归到真实中去。 本该是寒冷的冬夜,但幻境中的无忧谷,却还停留在最舒适的初夏,能听到鸟啼和蝉鸣,还有舒爽的夜风拂动湖心开得正盛的莲花,抬头是漫天的星河熠熠生辉,垂眸是散发着清香的酒杯在月色下透着朦胧的光泽。 无忧和礼琛依偎在水榭里的秋千架上,彼此的呼吸频率都意外地同步了。 “忧儿,夫君想听你唱曲。” 无忧眨巴着眼睛,乖巧地点头:“好啊,夫君想听什么曲子?” 礼琛抬起手撩动着无忧散开来的柔顺青丝,目光如炬:“想听忧儿那个世界的曲子,要是你最喜欢的。” 无忧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缓缓开口轻声哼道:“瑞嗦嗦西哆西拉……嗦拉西西西西拉西拉嗦……” “嗯?”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最后两个字,无忧没有唱出来。 婉转动人的歌声消散在风里,混着莲与酒的香气。 “是很伤感的曲子啊,忧儿……” 无忧感觉眼眶突然间就开始发热,她摇头,柔声说:“是很温柔的情歌。” 她必须得离开这里,只有舍弃眼前这看似完美无缺的一切,才能真正拥有她想要的人生。 微醺的人,再吹一吹风,兴许才是最清醒的。 “我得走了,阿琛。” 无忧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礼琛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毫无保留地与爱人分享一切的感觉,很美好,但美好到令人感觉不到真切。 就像礼琛初次带无忧来到无忧谷的那天。 无忧伸出手掌,想要握紧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心空空如也。 “忧儿……”礼琛的眉眼间染上哀色,他蹙眉垂眸,爱怜地捧起无忧的脸,语气中都是夹杂着卑微的乞求。 “留在这里,好不好?”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鼻息。 “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留在只属于我们的空间里,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真正坦诚相待不是吗?这里没有竞争,没有压力,没有世俗的纷扰,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将你我分开……” 礼琛那温柔至极的嗓音就好似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蛊惑力,将无忧的心紧紧攥着,牵引着。 “忧儿,这里多好啊,你我都不需要身份,只用知晓深爱着的彼此就足够了。” “忧儿……夫君想要和你无休止地爱下去。” “忧儿,就依我这一回,好不好?” 这一声声一句句,将无忧的理智逐渐瓦解,她深深地,凝望着礼琛眼中哀愁与痴迷,差一点就动摇了刚下定要离开的决心。 的确,选择留在这里,无忧想要得到的一切都能够被满足,她也为此而沦陷。 但无忧从来没有忘记过还在凡界等她凯旋而归的,真正的礼琛。 无忧勾起唇角,一抹苦笑绽放在脸上。 随即她凑上前去,送给眼前的礼琛一个悱恻的吻。 “谢谢。” 这是无忧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她挣脱开礼琛紧抓住她不放的手的那一瞬间,幻境如数破碎,她回到了那个黑暗的虚无空间里。 无忧的梦,醒过来了。 没有门,无忧心想,一定是唐还舍不得离开,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能和念音相见,没办法做到像她这般决然。 “其实这一层,我并不担心你不能通过。” 是程序员。 “嗯,这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考验吧……但我相信她也可以做到。” “很多人无法面对自己曾经说过的谎言,总是用迫不得已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说这是善意的谎言,但谎言就是谎言,不管说出它们的人,将谎言包装得多么高尚,也不能改变谎言隐瞒了真相的事实。” “嗯?” 无忧并不是很能理解程序员这句话的意思。 “从没有谎言的美好世界中离开,回到充满谎言的世界,你已经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了吧。” “那不是幻境,是属于你们的平行世界,其实你能不能通过这一层试炼都没有关系,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机会,如果你选择留在那个世界,那么那个世界的你将会与你交换,她同样可以替你完成任务。” 无忧恍然大悟,反倒是释怀地笑了。 “只要那个世界的我,也能一直和礼琛相爱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管有多少个平行世界存在,只要每一个沈无忧的身边,都有礼琛的陪伴,就足够了。 “如果唐无法通过,那么她将会一直被困在那个平行世界里,你明白后果吗?” 听到这里,无忧的心里咯噔一下……程序员的意思是,因为唐是现实里的人,这个虚拟世界中只有一个唐的存在,如果她失败……就说明在游戏结束之前她都会被一直困在第四层试炼之中?! 无忧急得初次爆了粗口:“卧槽!你不早说!她要是出不来,我的试炼也就失败了啊!!” “这是规则,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们,就是作弊。” 无忧脸一黑:“……你们有脸跟我提作弊?” 他们是不是忘了她的存在就是他们作弊的结晶啊? “估计你得等上一会儿,我将属于你今后的平行世界都计算出来了,现在就输送成短片放给你看,如果唐成功通过,我会清除你的这部分记忆,如果唐没有通过,你就必须记住唯一能取得最终胜利的结果中每一个重要抉择,明白吗?” ??? 【无忧还想骂一句脏话,被作者君无情地捂住嘴给咽了回去。】 “你们作弊的花样能再多一些吗?双标——” 【捂不住了,消音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