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掉亦好》 序 素雅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情绪高低循环周期。 在冰海的每一天，特别是每个夜晚，要做的事情都很多。对她而言，只要忙碌着就好，一旦闲下来，回忆和现实交错，便容易陷入其中，久久缓不过劲来。 选择陌生的小城落脚栖身，坚强如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真的完全陌生吗？若非此前有人提及，她怎会知道这个小城？ 不管怎样，在这里，成为康利公司一名普通职员，三年多来，享有这安宁、简单的生活，她已知足。 生活若能永远平静下去、这样的简单生活能伴终老，于她，甚好。 只是，怎么可能？ 现实终让她相信：缘份这般神奇，没有人能躲过命运轮回…… …… 第一章 有急事找你 平静简单的生活是在这个夜晚被打破的，当时，素雅正准备休息，手机铃声却响了。 不早了，这个时间谁会打电话？不待她细想，赵凯的名字已在屏幕上跳跃。 “素雅，见个面好吗？我有急事找你。”电话里传来急切的声音。 “现在？”看了看时间，她问。 “是的，你准备一下，我十分钟到你门口，到了给你电话，我们出来走走吧。” 赵凯和公司领导去集团总部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莫非出事了？回想着迫不及待的声音，她隐隐有些担心。 在冰海，在康利工作这三年多，赵凯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确切说是她唯一较为亲近的人。 是的，她工作认真，对领导同事礼貌有余客气十足，却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她是个冷漠孤僻的人，很多同事这样评论她。 而赵凯，亦是个普通的男孩，和她同时进的康利，一样的高中学历，比她更为认真、上进，却是同样的少言寡语。在他们同一批进厂的员工中，他俩极为相似，用外人的话来说“真配”。 原本见面只是客气的点头，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在离家不远的小广场锻炼，随后坐在石凳上沉思，再抬起头来，却看见了赵凯。那一刻，她愣住了，而赵凯，亦发现了她。 这是她（他）的锻炼场所，他（她）怎么在这？ 他打破了沉静“你好，这么巧”，而她亦不如在单位那般冷漠，笑着回复“是的，很巧。” 来到冰海后，她常常在晚饭后走到这里锻炼，他亦然，四个月了，他们才第一次见面。此后一段时间，她有意避开了这个广场，选择了家后门的山脚处，只是仍与他碰巧相遇。 “这个地方挺好的，只是，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那一刻，他的话飘来，她的心一动，这样几次有意无意的接触中，慢慢觉出不同的感觉。她没想过别的，却也愿望有个能聊天说话的朋友。 随后，不再躲避，他们常会碰面，她跑完步看他打拳，羡慕却不动声色。待他收工，两人边走边聊，聊工作、聊车间、聊工艺技术，聊今后，偶尔也会聊以前的生活，聊到其他，只是似乎都在回避，三年过去了，她知道他家里有爸爸妈妈姐姐，他知道她没有家人，仅此而已。 虽然都没想过恋爱，可慢慢都能感觉出他们的友情发生着微妙变化。 虽然自己没有想过结婚，但是在这个小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到了一定年龄的男女得跨这一步吧，如果到了那一天，和他倒也合适，过着平淡有规律的生活，倒也幸福。 偶尔，她这么奢想。 站在门口这样回想着，直到看见赵凯下了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迎上去，不待他说话，素雅急切地问着“你没事吧？”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吗？”他心疼又感动“这是我的车……一会再说……咱们走走吧。” 他的车？他什么时候有车了？他还会开车？好吧，这不是此刻重点。 ......... 这是依山而建的小城，幽暗的路灯拉长着身影，两人顺着环山路一直走，却不说话，似乎都在酝酿着情绪。 “素雅，我需要你的帮助。”突然，赵凯停了脚步，看向她，表情严肃，语气沉重。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压着内心的忐忑，她轻声问。 “素雅，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请你一定帮我支持我！”赵凯并不回答，仍是重复。 “到底什么事？需要我做什么？”突然有点急了，她需要知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升职了……” 她不解，升职是好事，他为何如此严肃？还有，他现在是经理助理，升职……副总？一个高中生若升职为副总，难免压力很大，尤其现在比较看重学历。 这样想着，却是安慰了起来“升职好啊，你年轻认真，勤奋有能力，并不比别人差，你要有信心嘛，只是要我怎样帮你？我能帮你什么？” 话刚说完，自己却愣了，隐隐的不安从内心略过。 “素雅，”他拉起她的手“谢谢你，给我勇气，给我信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一直以来，他们只是私下一起锻炼聊天，从无这样。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完全被他接下来的话所震惊。 “康利将有重大人事变动，我将担任公司总经理，是公司总经理，不是分公司……周一会宣布，我选你做总经理助理......” 什么？总经理？看赵凯严肃的样子，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可他一个高中生，直接从分公司经理助理升任公司总经理，这样的提拔实在是太夸张了，这……别的副总怎么看？公司员工怎么看?好吧，即便特殊原因、特殊人才特别重用，但他怎么能想到让自己做总经理助理。堂堂康利，总经理——高中生；总经理助理——高中生，开国际玩笑！若真是这样，公司以后怎么发展？怎么面对众人？怎么在行业立足？董事长他们是怎么想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无比震惊地看着赵凯，她不敢相信地追问“你……你说什么？”， 赵凯一字一句放慢着语速“我说，我要做康利的总经理，我要你做我的助理——总经理助理。” “你要当康利总经理?让我当总经理助理？”茫然地看着他，不确定地重复着。 “是的，总部同意的…….” 原来没听错啊，只是…… “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她语无伦次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但是我必须先告诉你，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现在杨总退休、陈总身体不好，我既然在这里工作，既然决定留在康利，就只能结束锻炼提前上岗。” 结束锻炼？提前上岗？这句话一晃而过，由不得素雅思考，虽然总经理高高在上，虽然赵凯只是高中学历，可在她心里，不知为何就觉得他能胜任，只是时间比自己预想得早了些。 “我……我相信你，你能行的，只是……” “素雅，谢谢你相信我，你知道吗，我也相信你，你也行的。” 她不说话了，如此匪夷所思，如此突然….. 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静……. “不行，不行，”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赵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太疯狂了……你这是给自己惹事，你知道吗？我不管总部为何会让你当这个总经理，但我相信一定有总部的道理，既然选你，你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好好珍惜，认真负责，你需要选择实力强的好助理，这是公司，这是工作，不能意气用事……”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素雅，你别着急，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工作以来，你给过我很多直接间接的参考指导，我们一直配合默契，没有你，我这个总经理怕是很难。”赵凯解释着“我既然要做总经理，自然就要负起责任，我不是任性选人，我是对自己，对公司负责。” 这句话，赵凯在总部说过，并以此打消了总部的顾忌，而现在也要让她安心“素雅，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怎么会对自己没有信心？这么多年，不管表面如何，骨子里的骄傲从未消失，工作上付出的辛苦认真自己知道，可现在，她是高中生啊，而且……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你听我说，康利虽然组建不久，可是老公司底子还在，这是多少人的希望与心血。对你，我相信总部有总部的考虑，你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实力。可是，你该知道，我……我只是高中生。”素雅着急地分析着“你这样，会给公司、给自己惹事的，别人会以为你是高中生，再选一个高中生做助理，是不尊重知识、不尊重文化……赵凯，你让康利情何以堪？下一步怎么去招才纳贤？怎么长久发展？怎么面对同行？怎么应对市场？” “你说的我都明白，你考虑的我都知道。我只告诉你，康利永远尊重知识尊重文化，这和你我上任并不冲突，学历和能力并不能完全画等号。”待她说完，赵凯才慢慢接过话“虽然我们工作时间不长，但是你对公司很了解，应该是比我知道的还要了解，你有责任心、有远见、有能力，你考虑的问题，我们一起面对，我既然敢接这个摊子，自然是深思熟虑的，我知道很难，但这是我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够支持我帮我。还有，你刚刚说的，其实我……” 还有什么事？他的表情比刚才更为认真却有点犹豫，一阵小风吹过，她突然莫名打了个冷颤，赵凯急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素雅，我想告诉你，”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赵凯解开了一个秘密“我——康利这个即将上任的总经理，其实并不是高中生……” “你不是高中生？”她疑惑了“那你……” “对，我上过大学，是美国哈佛大学硕士研究生……” 哈佛大学硕士研究生……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懂那么多，怪不得他看问题有远见有深度，怪不得和他聊天这么轻松，怪不得没有隔阂。 “怪不得，”素雅喃喃道“那杨总、陈总、张总他们……” “不，他们以前都不知道，最近才……” 刚刚一瞬间，猜测过领导们的心思，此刻看到赵凯淡定坚韧的表情，素雅才松口气，看向远方，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自己呢？ “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 她又愣了“还有？还有什么……” “素雅，你知道，我们以前聊过的，我家里有爸爸妈妈和姐姐……”他的表情更为凝重“我想告诉你，他们是谁……” 她的心一阵发紧，猛然提了起来，隐约猜到了，这般俗套，这般可笑，这般无奈…… 第二章 真的没想到 不过半分钟，猜测成真！ “凌氏”“董事长”这些词飘入耳中，刹那间素雅像被雷击中一般呆住了，亦如当年。 赵凯只是陪同领导去了趟总部，怎么回来一切都变了？学历变了，身份变了，整个人都变了。应该高兴不是吗，这么谦虚低调，却是哈佛大学研究生；这样认真努力，却不是一般家庭出身……该说什么？ 真是邪门，也是服了，潇洒帅气、霸道大方、咄咄逼人不是公子哥的特点吗？什么时候这种丢在土堆里找不出来的风格也成了他们追逐的流行套路？ “就是这样……素雅，这个身份，在冰海，整个康利以前没有人知道，就连凌氏知道的也不多。”赵凯补充“我知道以前那样瞒着你不是太合适，可是我只是想公平地实习，不想被人另眼相看，我想要真正了解这个工作，想真正学点东西，得到锻炼。” 素雅仿佛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神情恍惚，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凯，又看向远方，这消息一个一个都太过于震惊了，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很注意了，可为何仍是逃不了这般轮回？上天为何要如此待她？命中注定吗？ 看她仍是不说话，赵凯叹口气“其实，我最初来这里，心情并不好，我是想要散散心的，原本没打算待太久，可是现在，我是想要永远留在这的，所以……” 原本只是来冰海疗伤的，原本只是想在康利默默无闻锻炼四年。只是快四年了，他却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安静的城市，是因为康利，亦或因为遇到了素雅这样能聊得来的同事兼朋友，又或许真的只是想要挑战自我，原因众多，可他真真切切是要留在冰海了。 只是这一次，他有着新的身份新的职务新的责任。 如果他叫凌凯，而非赵凯，或许在进入康利的第一天就会被猜测被关注吧。可他只是赵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所以即使他因为能力突出被破格提拔为对外发展公司经理助理，也没有人去猜测什么。 如果他长得和父亲更像一点，或许大家也会更留意一点，可是没有，他完全如传统所说的“男孩像妈”一般，长相更多偏向母亲，确切说他更像姥爷。可是，身份差别太大，鲜有人同时见过他们两人，他以前又多是休闲普通装扮，谁也不会联想那么多。 当年显赫的凌赵两家联姻时就约定，他们的下一代也就是凌云峰与赵曼云的子女，老大随父姓，老二随母姓，与性别无关。赵家只有赵曼云一个独女，而凌家也只有凌云峰一个独子，两人大学相识相恋，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很容易得到双方父母认可，轻松走到了一起，可偏巧从订婚时赵曼云就宣布此生顶多也就生两个孩子，绝不做众人希望的生育机器。幸得凌云峰支持，双方家长也未寄予过大的压力，又赶上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这样的结果导致凌家儿子偏姓赵。 对赵凯来说，恰是一件好事，因为普通的赵姓，谁也不会将朴实低调的他和那个赫赫有名的凌氏、赵氏联系在一起。他不像姐姐凌雅然，从小到大，因为凌姓被给予了太多的关注。所幸姐姐性格泼辣、干练，麻省理工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凌氏。 而他……毕业后执意要到凌氏最偏远的子公司锻炼，要凭自己的真本事来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失恋，应该不会选择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吧？ 如果不是因为赌气，会选择隐瞒学历从基层锻炼吗？ 遗憾吗？陈晓敏如果知道自己是凌家公子，还会分手吗？ 后悔吗？如果早一点表明身份，会失去初恋吗？ 最初他非常生气，也似乎看破了红尘。可当他来到冰海，就知道自己并不后悔当初上学时的低调，尤其是遇到素雅这般认真的同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坚信自己不后悔。 男孩，糙着养，从小到大，他几乎是被放养的，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全家都不太会关注。毕业提出要锻炼的时候，他得到全家支持，父母答应给他四年时间从基层开始，任他挑选凌氏集团下的康利公司做个普通员工。 回忆起和素雅认识的场景，同样的高中学历，同样勇敢地向康利投递简历，同样在自主选择培训方式上选择一年各部门各车间实习，或许是因为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实习期认真谦虚好学的表现，康利对外发展公司张总在一年实习期结束后，要走了他们两个。 学历低没什么，态度最重要，认真负责的实习报告代表着他们的实力与潜力，张总确信自己发现了人才。 第三年，赵凯被提拔为对外发展公司经理助理。 这是第四年了，康利收购老企业顺利运行，当年临危受命的杨总是彻底退休了，陈总身体不好。总部要重新对康利进行人事大调整，张总因着家庭原因也要借此机会回总部，临走前推荐了赵凯做分公司经理，可当他带着赵凯去总部时，才吃惊地发现自己倾心欣赏的属下居然是凌董事长的公子。 总部以及康利高层们的震动，可想而知。 …… “素雅，这个身份将不是秘密了，我要亲自告诉你，而不是通过别人。”赵凯这般说。 这样的事实，始料不及，素雅忍不住想后退，身子晃了一下，站立不稳，赵凯急忙扶住她，才发现她在颤抖。 “素雅，你怎么了？” 强迫自己震惊，吸口气，她轻声回复“没事，我没事，我只是替你高兴......只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有点突然。” 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认识以来，他常穿大众服饰，坚持早起锻炼，在餐厅排队打饭，做过车间最脏最苦的工作，不会献殷勤，基本没有女性缘，他是“高中生”，被那些大学生讥讽看轻，他曾经那么普通。 即便是当了分公司经理助理，在众多管理层中，沧海一粟，也是不大起眼。 可是她欣赏这样简单的人，欣赏他勤快、高效的工作作风，欣赏他的自律，当然，也喜欢看他打拳，喜欢和他散步聊天，聊工作、聊行业，喜欢听他分析国内外形势。他们如此投缘，如此同频。 在这个小城，纵然她再放低姿态，也有骨子里的高傲，也有独特的眼光。即便她热爱工作，也全身心认真对待，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虽然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但终将会有自己的家庭，她曾幻想过将来，平淡的生活中或许会有普通的他相伴。 如今，他并不普通，她又怎敢再幻想？ 怎么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此刻，她需要调整心态，她需要心平气和面对自己，面对赵凯，面对今后。 所幸，只是投缘，只是普通朋友。 所幸，自己一开始没想过投入感情，目前也只是偶尔幻想在未来的生活筹划中会有他。 所幸，知道得不晚。 可是，工作呢？该怎样继续？ “不，不，赵凯，我不能……对不起……”她知道自己该拒绝的。 话未说完，就急速转身往回走，却被赵凯一拉住“我知道，我就怕你这样，素雅，请你帮帮我，请你帮帮我。” “赵凯，我……” “在康利这几年，你也该知道学历和能力不能完全画等号吧？素雅，我们一起工作这么久，一直配合得这么好，我知道你可以的，你真的可以……” “赵凯，你冷静冷静…….你好好想想……你不能这样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早就考虑好了。素雅，该冷静的是你，是你.....我知道以前瞒着你，现在又这样告诉你，确实太突然，只是，我有我的苦衷，真是不得已，我想过有机会要好好给你说的，但这次实在太急....我没有时间.....” 有些头晕，不愿相信，她一时不能接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素雅，你听我说，做我的助理并不容易，我原本应该再多锻炼几年，可是赶上这样的形势，只得如此，我羽翼未丰，上任太匆忙，心中多少发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需要你，真的需要你。我、你、新的领导班子，我们都会被质疑，会面临很多困难，我知道把你拖上这条船很自私，可是我需要成绩，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有你支持我，我才更有信心！” “有人希望我顺利，希望我有得力的助手；有人想看我的笑话，想看我失败落魄，不惜牺牲整个康利，所以都支持我选你。素雅，你要知道，不管怎样，虽然是我要选你做助理，可在总部，你是全票通过的。当然了，周一康利例会上，或许还会有一些小波折，只是你不用考虑这些，你需要考虑的是今后。当我的助理，并不简单，真的一点都不轻松，也不会是享福，你将和我一起辛苦，一起面对很多人和事，甚至枪林弹雨。我知道这很委屈你，可在康利，这几年相处，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能委屈你，算我自私吧。” “素雅，总经理助理其实并不是多大的官，甚至算不上官，就是高级打杂的，和你以前工作基本一样，不过就是会更繁琐更累人，我真的只能麻烦你，只能辛苦你。” “我上任总得有自己的心腹、自己的人吧？咱们一直是最好的搭档，我真的需要你.....请你一定帮帮我…...” 这样上任，的确会面临很多困难，即便他是凌氏公子，可这样不算空降的“空降”，很难服众。那些平时欣赏他的人不觉得怎样，以前为难过他的人会尴尬，或许会回头，或许会作祟，那些同事，那些领导，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副总、分公司领导，会怎么想怎么做，谁也无法猜测。 挑起这样的重任，的确很难；做他的助理，也并非易事。她终于不忍也不再拒绝，或许骨子里好强的一面永远都在吧。 …… 第三章 接受这个助理 “你还不知道吧？他没有告诉你，自然是有所顾忌……” “他有他的责任，躲不掉。” “你们真的不合适，人还是要现实点……” 闭上眼睛，无数声音从远处传来，言犹在耳…… 在冰海这几年，曾经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思念、孤独、痛心、麻木，都不如今晚这般思绪泛滥，复杂难安。 在赵凯面前，素雅尽量以最快反应来接受、适应他传递的讯息，可终究太过震惊，一时难以消化。 应该生气的，她几乎就要付出感情、谋划未来了。 可没有生气，没有理由生气，他其实没有骗自己，他们从来没有详细聊过出身家庭。何况，在冰海，并非只有自己不知道，而他又亲口说出事实，只这一点，就该庆幸，不是吗？ 只是，那些过往，努力遗忘的记忆，轻易被触动，果真是宿命，躲不掉，无法逃。时过境迁，唯有接受。 幸好，幸好他们只是同事、朋友，所幸，仅此而已。 本意提携，偏要打着帮忙辛苦的旗号，如此用心，怎能不领情？ 不怕辛苦，不怕挑战，或许更愿意忙一些，累一些，对自己而言，不是更好吗？ 现实是无法回避终要面对的，而她亦不如曾经那般能躲可逃了。这个年龄，这般处境，接受现实勇敢面对只是唯一的出路，何况这现实并不坏，这时机也还好。 就这样被他说动了，被自己劝服了，从此后，收敛心性，认清事实，工作为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刻，即是如此。她这样的一线员工，无学历，无背景，无特长，无长相，这样的升职，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想想就能猜到。 明天休班，缕缕思路，周一，估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赵凯，也是整夜难眠。 他知道周一会带来怎样的震动，众人的情绪不敢面对他，唯有给素雅，面上虽不会，私下一定少不了。 这些年相处，潜意识确信她可以面对众多局面，自己假装高中毕业，若她也是假的该多好，可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人和人眼光真的不同，在众多同事中，没由来注意到她，又都“傻笨学历低”，配合倒默契，很搭…… 她喜欢跑步锻炼身体，他们因此结缘，仿佛上天注定一般。 她不怕脏苦累，不像一般女生那样娇弱。 她朴实、勤奋、淡然、坚毅，有远见，看问题很透，他们总能聊到一起，她并不如外界眼中那般普通，她其实很有才华，甚至好像有些渊博。 确实很欣赏她，想把所有的好词都用在她身上。 长久接触，他知道，她懂他，若非有她的帮助，自己的很多想法根本无法付诸行动，张总说他年轻有魄力、有能力，殊不知因为有她。 其实没有必要在总部提起助理人选，可他借着身份直接告知众人要选素雅，也介绍了她的基本情况，给予很高的评价与欣赏，虽然一片哗然，可他是凌氏公子，是给自己选助理，而这助理原本只需要回康利选就行，再加上张总等人的理解支持，所以，再有疑惑偏见又能怎样？内心支持的希望他有个得力顺手的助理，反对他的人想看热闹，所以很是顺利。 她没有亲人，孤独在外，有心帮忙却没有办法，借这次机会提拔，也算照顾她，只是这样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他是自私的，可在冰海，此刻，最信任的人只有素雅，他只能如此。 他们是最佳搭档，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以前都没有聊过家庭生活，自己是担心说漏了嘴，可是素雅明显也没有兴趣谈及，为什么？赵凯突然疑惑了，她说过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去世了，可是，怎么会没有别的亲人？这几年春节，她好像都是和孤儿院孩子们过的，是单纯的爱心，还是因为在孤儿院孩子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我理解，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虽然很震惊，她却比自己想象的冷静，若干年后，赵凯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可今天，只觉得开心。 “谢谢你选择我、相信我，真的感谢。”不管怎样，她接受了，不矫情，不惶恐，自信又淡然，她答应帮助自己，做助理，接受这个挑战。说服她比想象中容易些，他知道自己用好了技巧抓住了根本——求她帮忙。 明天一天够她调整状态了，赵凯眼前浮现出素雅坚韧的表情，想象着周一例会的情景。 …… 周一 康利六楼会议室。 与以往例会不同，这次主题单一。 高层调整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大家猜测过各种可能，可谁也没想到，新任总经理居然是——赵凯。 周末时消息已私下传开，即便已有充分心理准备，可面对曾经的下属、突然就任总经理的赵凯，更多人百感交集，觉出了不自在。 “我是来跟大家学习的，以后还得仰仗各位前辈。”仿佛一下成熟起来，赵凯已完全没了以前的稚嫩，笑着说“对于我和素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解，肯定会有一些不适应，这个正常，以后咱们慢慢磨合，我相信众人合心，所有的都不是问题。” “如果大家对我有什么意见建议，我希望能在这里直言不讳。”他言辞诚恳“这样突然上任，别说你们，其实我也有些不适的。” 虽然诚心实意，可无人敢提什么意见，一时欢迎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请问，哪位手上有与康利相关的最新英文资料？”热闹过后，赵凯突然问。 分管销售的何庆明忙接过话“我这有上周刚定好的法国展宣传材料。” “电子版有吗？”赵凯又问。 何庆明点点头“在我的邮箱里”，说完打开邮箱，调出那份资料。 赵凯也打开电脑“何总，麻烦你发到我的邮箱。” 接收后，打开这个文稿，在投影仪上，赵凯当着众人面复制一份，然后把一个专业英文单词去掉一个字母，又颠倒一个语法，做完这些把电脑递给何庆明“何总，你也改一个”，何庆明虽然疑惑，却也删了一个介词。 “各位领导，也改几个。”何庆明改完，赵凯看向其他领导。 有人改了几个，有的只是摆摆手。 电脑再回到赵凯面前时，他笑了，把改好的电子版存到u盘里，随后拨通电话，把素雅叫到会议室，递过u盘“素雅，麻烦你帮我把里面的宣传材料打印出来，谢谢。” “材料好找么？还需要排版确认么？“素雅轻声问“可以正反面打印吗？打印几份？” “好找，u盘里只有这一个材料，需要排版确认。”赵凯回复“正反面打印就行，六份。” “好的，请稍等。”素雅接过u盘，出去了。 赵凯看了看时间“现在是10:03”，他是有权利直接安排素雅工作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众人看着他的举动，猜测着即将打印出来的文稿，他却只是笑笑不再说话，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素雅回到了会议室，把打印出来的文稿及u盘交给了赵凯。 看她离开，赵凯看向手表“10:07”，随后把材料分给左右。 众人接手，发现除了正规的排版，刚刚去掉的字母、介词被添加上了，而颠倒的语法已被调整好。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刘总，侯经理……”赵凯满面春风“公司人才比较多，咱们都试试吧。”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同样举动同样安排，分管人事的侯庆国将一个新u盘交给了自己最欣赏的研究生小文，这是他一直欣赏也极力想要培养与推荐的，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却没了把握，而当接过小文递过来的文稿时，更是黑了脸。 同样，别的领导也不说话。 “她们都尽职了，”赵凯举着手上的资料看向众人“只是素雅，很好学，也很认真，这也是我选她做助理的原因，有她在身边，我很省心。” 总经理选助理，尤其是总部认可的，原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可赵凯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告诉众人，他的助理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简单。 小文、杨岗两个研究生都没有发现文稿上的错误，而素雅一个高中生，却……众人虽疑惑，却不得不佩服，文稿是新的，当着大家面几个领导做的改动，赵凯纵然有心也没有机会私下通气，这个素雅确实比较认真，不对，好像也不仅仅是认真吧？ …… 从会议室出来，素雅替赵凯捏了把汗。 里面安静得有些压抑的气氛让她紧张，而赵凯淡淡地冲自己微笑，眉宇间带着不经意的疲惫，她知道这是心累，公司、各分公司高层都在，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适应他这个总经理，也要试着接受自己这个助理…… 默默看着手上的材料，尽量让自己放松，本以为只是正常的排版、打印、送资料，习惯性一扫而过发现了问题，自然就修改了，却不知道，最简单不过的举动给自己赢来了最大的人气。 “素雅，杨总让你去六楼会议室。”办公室马晓宇主任电话打来，带着略感奇怪的语气。 刚刚赵凯直接打电话给自己，这次却是杨总通过马主任通知，什么情况？ 这样想着，来到会议室门口，敲门—推门—走了进去，杨总带头起立鼓掌。 看着众人，她呆呆地站着。 “素雅，欢迎加入。”赵凯走过来，做出请的姿势。 “素雅，赵凯选你做助理，我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杨总的声音传来“加油。” “素雅，加油。” “素雅，欢迎。” …… 不敢相信，领导们如此接受了自己，素雅眼眶发热，久违的感觉浮了上来…… 第四章 流言蜚语少不了 不管业界怎么吃惊，康利——凌氏集团最小最偏远的子公司有了最年轻的总经理——赵凯，也有了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总经理助理——素雅，高中学历、长相一般、没有爱好特长，却被细心呵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外界盛传赵凯担任总经理唯一的条件是一定要素雅做他的助理。 对凌氏而言，既然赵凯愿意挑这个担子，接受这样的挑战，选谁做助理倒也无所谓，而且他们也清楚，有那么多优秀的中高层，一个助理影响不了什么，况且这个素雅，学历虽低了些，但一直是和赵凯配合默契的。 “素雅做我的助理，是我逼她的，这样的工作对她而言会很辛苦，她喜欢安静，所以工作上的应酬，我不会逼她参加，也希望各位领导看我的面子，宽容她，真的很感谢。”这话一出，袒护之情跃然而出，众人愕然。 而素雅亦不敢相信，赵凯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 赵凯，凌董事长的公子，哈佛大学的研究生，坐上总经理的职务似乎是理所应当。不过，凌董事长的公子居然姓赵，真是可惜，可惜……无数人感慨错失良机。 而素雅这个助理，确信只是高中生，确实没有其他实力，仅仅因为和赵凯曾经“同病相怜”，仅仅因为攀上了这棵大树。 再看素雅，惯有的冷漠，带着气场，似近实远的笑容，让人有了莫名的敬畏，而有着赵凯这样的后台，公然的维护，私下里众人实在是…… “你们说，素雅以前知不知道赵总的身份？”有人挑起了话题。 “肯定知道。” “能不知道吗？那时候，赵总可不突出吧，公司这么多优秀的男生，她就相中了赵总，奇怪吧？” “想不到她的眼睛还挺毒，怎么知道的呢？” “有心就会知道，也就咱们傻，不知道打听打听。” “想不到她心眼还挺多，这么机密的事领导都不知道她就知道。” “瞎说，领导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而已……这是领导策略，你们懂不懂？” “她可真是好命……” “啥好命？就凭她，也就给赵总当个情人，想当女朋友，门都没有。”一个声音传来，众人皆觉得有理，而私下就这样传开了…… ............. 凌氏总部 “情人？”赵凯的姐姐凌雅然哈哈大笑“我们家凯还没结婚，情人从何说起？为什么不是女朋友？” “是啊，挺奇怪的，怎么就传成情人了？”凌雅然的老公祝晓峰也很疑惑“咱家凯……还真是…….” “我打个电话逗逗他，正好林敏回来了。”凌雅然说着，拨通了赵凯的电话“凯，你和素雅到底啥关系？我这都听说了，你的情人？” 电话这头，赵凯顿时黑了脸“姐，你胡说什么？” “凯，这可是你自己挑的助理，你们这刚上任，外界传言可不大好听，你倒无所谓，可人家素雅是女生，这事可得处理好。”凌雅然悠悠地说“虽然我知道，是有人故意的，不过嘛……” “姐，你专门打电话聊八卦？”赵凯的话很不客气“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别，别……”凌雅然忙说“我说凯，老姐我有这么无聊吗？说正事，林敏回来了，明天晚上我们两家一起吃饭，怎么样？你要不要赶回来？” “姐，我看你真的无聊透顶。”赵凯有些生气“我这忙得要命，跑回去吃顿饭？亏你想得出来，再说了，林敏回来就回来呗，我和她又不熟。” 不等凌雅然接话，没说再见，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喂.....这小子居然挂我电话，”凌雅然耸耸肩，对祝晓峰笑着说“恼羞成怒，看来这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啊，他和林敏不熟，以后有的熟呢。” 祝晓峰则同情地说“凯在冰海，没那么容易。” “没办法，路得自己走。” ...... 电话这头，赵凯觉得无聊，那个疯丫头林敏回来了？好些年没有交集，几乎忘了她长什么样了，回来就回来呗，还专门吃饭？真是闲的！好吧，正常礼貌礼节，不过那是姐姐他们的事，与他这个忙人无关。 他又确实在生气，素雅是他的情人？想起姐姐的话，赵凯心一沉，这样的谣言，不是没有听过，可素雅置若罔闻，还劝他不要生气“我这样一步登天，自然是因为你，咱俩的关系这么奇特，外人自然会猜测，让她们过过嘴瘾没什么的，我又不能少根头发。” 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在眼前，赵凯不知该说什么。 素雅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上任以来基本没有休息，帮他把公司几乎所有的业务资料都分类整理好，而她仿佛有着天生的统筹技能，再繁忙众多的工作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有了她的帮助，自己的工作才有序进行。若没她，天知道会成什么样…… 素雅，把你拉上这条船，表面风光，可你付出了多少，外人岂会知道？ 赵凯这样想着，眼前浮现出那忙碌的身影，无比疼惜。 他对素雅，感觉特别，情绪复杂，只是眼下工作是重点，实在无暇理清。 …… “赵凯！” 一声清脆又霸道的声音传来，赵凯放下手中的资料，吃惊地站起来“林…….敏……” 来人正是姐姐凌雅然电话中提及的林敏，林氏集团的独生女，两家父辈关系不错，小辈接触倒不多，有时一年都难见到一面，而这个林敏，自小娇生惯养，见到赵凯总爱任性地指挥他干这干那，有时也粘着他，赵凯面上应付，内心着实不喜欢，所以两家饭局能不参加尽量不参加。从小到大的印象，使得他对于林敏实在谈不上亲密，也无好感，不过自然是比旁人要近一些。只是才听说她回来了，人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时有些吃惊。 “凯哥哥……”看着赵凯发呆的样子，林敏瞬间仿佛变了个人，娇滴滴地喊道，同时伸开上臂冲向他。 赵凯急忙闪到一旁“林敏，这是公司。” “哼……”林敏撇着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开始审视赵凯的办公室“不错，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虽然在小地方，品味没降低……” 她来干什么？赵凯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 “说好了两家吃饭的，你也不回去，我只好来了嘛。”林敏不满地嘟囔着。 “哦，抱歉，”赵凯笑着说“你该知道，我刚上任，实在是太忙，真的赶不回去。对了，听说你到林氏工作了，恭喜你！” “有什么可恭喜的？”林敏不以为然“毕业了就得上班，哎，责任责任……” 到底是林氏千金，虽是刚毕业，言谈举止已逐渐带着干练的感觉，赵凯从小到大对林敏的不喜慢慢散去，今天周末一时无人汇报工作，两人坐着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着过往，聊着学业与工作，倒也开心。 “赵凯，带我到你们公司转转呗。”林敏提议。 “没问题，”赵凯站了起来“请林经理多多指导。” 林敏微笑着起身，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赵凯。 赵凯被看得发毛，目光扫了扫自己又转向对方，正想发问，却被林敏抢了先“你盯着我看什么？” “到底谁盯谁？”赵凯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示弱。 林敏却凑到他脸前狡黠一笑“突然想起来，刚刚你说这是公司，如果不是公司呢……好久不见，抱一抱又怎样，这么小气。” 说罢，不待赵凯反应，林敏便顺势抱住了他。 而赵凯一时蒙了…… 第五章 辣眼睛的插曲 赵凯的办公室半开着，素雅如往常一般敲了敲门，直接进去。 “赵总……”话音未落，便转身“抱歉，我一会过来”。 “素雅......等下......”看见素雅，赵凯猛地反应过来，推开抱住他的林敏，略带尴尬“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林敏林经理，素雅，我的助理。” 素雅又转过身来，微笑点头“林经理，你好。” 眼神相会的那一刻，在林敏微笑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高傲，她视而不见，语气淡定“赵总，我过来请假，下午想休个班。” “本来就是休息时间嘛。”赵凯松了口气“你最近太累了，明天也不用过来，咱们都好好休息休息，有事周一再忙。” 素雅道谢，和两人告别，转身离开。 最近工作很忙，她已经好久没去儿童福利院了，今天周六，忙完手头工作，原计划下午过去看看孩子们的，可从赵凯办公室出来，突然觉得在办公室待不下去了，怎么也不能坚持到午饭时间，索性拿着包撤了。 冰海市儿童福利院离这不算远，六站路的距离，康利公司门口就有公交车经过。 这次，素雅没有坐公交车，只是沿着马路往前走，她的心情有点低沉，几乎无法呼吸了，不应该，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情，真的不应该。 刚刚，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林敏挂在赵凯身上，是的，没有看错，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有恋人才会有吧？ 恋人？呵呵，是啊，赵凯还没结婚呢，恋爱不正常吗？ 该替他高兴不是吗？可为什么，自己这般不舒服。 素雅，你怎么可以这样?忘了刚来冰海的状态吗？忘了自己的决定吗？ 他是赵凯，是凌氏公子，是你遥不可及的。你是谁？什么身份？怎么可以有非分之想，怎么可以？ 素雅，你只是欣赏，不是吗？是的，只是欣赏，控制自己，你们只是上下级而已，这样挺好的，这样的状态很好，真的很好。 刚工作时，虽然极为冷淡，可总会有勇敢的男孩子想要示好，却被她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开始，大家以为她清高，后来看她和赵凯走得近，隐约猜着他们的关系。再后来，赵凯一夜之间成了凌氏公子，成了总经理，而她也坐上了总经理助理的位置。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眼高，攀上了豪门。 众人的羡慕嫉妒恨，转化为流言，她成了传说中的情人。 赵凯替她不平，可她觉得没什么，至少这样外人就不会再有想法了，不好吗？ 可是，真的没什么吗？或许是潜意识想要和他有点关系，若不然为何看见他和林经理亲密的举动如此别扭。 素雅，你需要调整心态，真的需要调整心态…… 应该感谢林经理，让自己及时控制，虽然内心苦涩，可她知道什么是自己可以有的、什么是不应该有的，她一向理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对自己倒有信心。 母亲去世后这些年，独自一人生活，学会了自我安慰、自我调整，沿着马路走了一会，素雅的心情慢慢好多了。 …… 看素雅离开，林敏沉思着看向赵凯“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助理？” “是啊！”赵凯脸色微变，加重着语气“怎么了？” “看上去不错，很精干，给人第一印象挺好。”林敏客观评价着，刻意忽视赵凯的表情。 留意到林敏在素雅面前稍纵即逝的高傲，赵凯原以为她会评论一番，甚至挑剔一二，内心多少有些不悦，也已做好了回击准备，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瞬间得意起来“素雅确实不错的，不过你还没有和她相处呢。” 林敏亦保持着笑容“我相信，赵大老总的眼光自然差不了。” 因着林敏对素雅的肯定，再看她，赵凯多了亲切“林敏，说实话，你这次来冰海到底有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林敏摊开手“我也就是趁着刚回来还有空，到处转转，看看老朋友。” “那你下一个准备去哪看谁？”赵凯顺口就问。 “凯哥哥……”林敏夸张地看着赵凯“你也太不会聊天了吧？我刚刚到你这，沙发还没坐热，还没喝口水呢，你就问我准备再去哪？没有这么赶人的吧？” “不不不......”赵凯急忙摆手“怎么是赶人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除了我这，还要去哪？” 林敏对赵凯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前，那时他们都是学生，家庭聚餐时聊过闹过，如今，坐上康利总经理位子上的赵凯身着考究西装，帅气潇洒又带着成熟的味道，原本聊得挺好的，怎么那个素雅一出现，他就不会聊天了？客人刚到，就问人家还要去哪？他平时就这样和人聊天？林敏这样想着，并不回答赵凯，换了话题“赵大老总，你这个地方……我可是第一次来，又坐火车又打车的，千辛万苦一个人找过来……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也饿了，想先去吃饭，然后再去看看你的一亩三分地。” “也好，先吃饭。”赵凯看了看手表“想吃什么？咱们出去吃？” “你们这有餐厅吗？”林敏仰着头说“我不想出去，就在你这吃。” “我们这有小食堂，”说起小食堂，赵凯有些骄傲“味道不错的，要不请你尝尝？” 林敏点头同意，去外面饭店干啥，她来冰海可不是为了吃饭的，只是想重新熟悉一下曾经的故交而已。 赵凯口中所谓的“小食堂”现在完全是按照大饭店设立的，装修考究，聘有专门管理人员、厨师、服务员等，管理严格又到位。 一进小食堂，林敏就惊呆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说小食堂呢，哪小了？这是以前就有，还是你上任后弄的？” “这个食堂很早了，以前是和大餐厅差不多，有几个包间能聚餐，我只是让人重新装修，提了提档次，平时吃个工作餐，也方便接待一些客户，在单位吃着放心，干净卫生也省钱，一举两得吧。” “挺好。”林敏四下看了看，赞许道“你这主意不错。” “这可多亏了素雅，”赵凯说“有一次我们在看财务报表，发现公司每年接待费用不少，她就提了这么个建议，我觉得不错，高层们也都同意。别说，自运营以来，接待费用同比下降30%。” 提到素雅，赵凯不由自主就神采飞扬，同时也提高了声音，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林敏却留意到了。 “你还有什么安排？”饭后，两人去车间、展厅转了转，参观完康利，赵凯又这样问。 林敏无语地摇摇头，这个赵凯，果真是不会聊天，这是明显的赶人走啊，不过也亏得她时间紧张，提前买好了回程票“不用你赶，实不相瞒我挺忙的，忙中偷闲过来看你，早买好票了，一会就走。” “几点的车？”赵凯问。 “喂，赵大老总！”林敏有些生气“你也不客气客气留留我？你平时和客户就是这样聊天的？” 赵凯疑惑了“怎么会？客户是客户，你是你啊，再说了你不是挺忙的吗？以后有空了再来玩呗。” 好吧，赵凯如此实在，林敏也是服气了“你说的，我有空就来找你玩哦！” “没问题，”赵凯爽快地答应着，又问“你真买好票了？几点的车？我看看时间，让司机送你......算了还是我去送你吧，免得你又说我不够朋友。” 林敏在康利待了半天，吃了一顿饭，转了一圈，就回去了，虽是周末人不多，但她的露面却几乎是众人皆知，康利内部私下里议论纷纷： “人家气场好大的，是我给她指的赵总办公室……” “应该是赵总女朋友，两人好亲密的……” “在小食堂吃的饭，点了鸳鸯小锅。” “我也见了，好漂亮，和赵总真的很般配呢。” “你们说，她干嘛这时候来，是不是听说了别的……” 素雅并不受影响，仍是往日的冷漠淡然，赵凯亦无异常，两人一如既往默契配合着。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敏都没有再来康利，她的这次出现，仿佛大海里投了一颗小石头，水花激起，又恢复平静。 第六章 以后管你叫姐了 七月，毕业季；九月，开学季。 骨子里，素雅其实算性情中人，自然也会触景伤情、多愁善感。每到这段时间，她常想起过往很多事，想起母亲，想起曾经的同学朋友，又想起自己的决定，想起刚来冰海的情景......不管再怎么调整，心情也总会低沉几天。 可是今年，职务的变动，工作的繁多，她竟忘了过往一般，在史无前例的忙碌中，精神抖擞进入九月中旬。 这天，她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准备外出，有人进来，没有敲门，就那么站在她面前，直直地看着，许久后才开口“你就是素助理？” 素雅抬头，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再仔细看，这人……她一下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我冒犯，我只是……”来人不好意思却又老老实实地解释“我只是有点好奇……” 看对方略带局促的样子，素雅一下笑了“没关系......” “你好，我叫苏忆，是南原苏为集团的……” 苏忆，赫赫有名的苏为集团董事长苏嘉勇的二公子，应该是因为工作来的吧？康利和苏为确实一直有业务，可那是毛纺车间里正常简单的委托后整理加工业务，相关分公司之间联系即可，何况毛纺只是苏为最不起眼、几乎可以忽略的小业务，根本轮不到总部领导出面，他怎么来了？ 还有，这二公子是毕业了？毕业了现在做什么？素雅仔细看着苏忆，突然有些懊恼，虽然最近比较忙，可也不该忽视业内企业资讯呀！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苏忆却知道她在想什么“素助理，我没什么事，就是刚刚毕业，过来玩的……你不用考虑怎么称呼我，叫我的名字就行。不过，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被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忆竟没觉得别扭，也认真端详她，只是越看越觉得面熟，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素雅愣了，移开目光，继而摇头“没有。” “真的，我真的觉得在哪见过你，在哪呢？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我们以前真没见过。我是大众脸，很多人都这么说。”素雅心情愉悦，语气轻松。 “咦，可能吧....不过....挺奇怪的。好吧，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姓素？素食的素？这个姓挺特别的。” 素雅轻声说“这个姓也挺常见.....”，继而开始继续整理资料，一瞬间也没觉得这样忽略客人是不太礼貌的。 苏忆却不在意，吐吐舌头，突然脱口而出“你姓素，我姓苏，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你比我大，以后管你叫姐了。” 刚说完，就冲着素雅认真地叫了声“姐”。 素雅的手停住了，内心有什么划过，抬头看着苏忆，声音不畅“小忆……总”。 “哎，忆总，嗯呢，这称呼好，不过不要加这个‘小’字吧？”苏忆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 素雅笑而不语。 苏忆却又重复着“忆总，忆总，不错……以后让他们就这样叫我，哈哈......” 看对方如此开心，素雅也觉得高兴，却忍不住提醒“忆总，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没耽误工作，也没影响你工作呀。”苏忆瞬间又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姐，我就觉得吧，咱们有缘，你看“素”、“苏”，多近呀，再说了，姐，我还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真的不骗你。” 素雅继续开始整理资料，同时再次强调“忆总，我敢打赌，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面，你要不是为了搭讪，就是认错人了。” “姐，我就觉得咱俩有缘，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感觉熟悉又亲切，虽然来之前听说你很冷漠，可我觉得还好啊……对不起……我……” 随性惯了，竟把外界传言说了出来，实在是不合适，苏忆急忙道歉，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素雅却好像没注意到他的话，也是随口说道“可不……” 说完却是后悔，急忙拿起材料“抱歉，忆总，我得出去一趟办点事。” 苏忆却拦住他，高兴地说“是吧，这就是缘份。姐，你别叫我忆总，叫我苏忆、小忆多好，咱是一家人嘛。” 素雅还没说话，身后传来赵凯的声音“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赵总，我去开发区找张主任。”素雅说完就出去了。 “哎，姐，别着急走呀……姐......”苏忆有些不甘心。 “姐？”赵凯不解地看着苏忆“小苏总，她是你姐？” “赵总，以后别叫“小苏总”，叫我‘忆总’，这称号好。” “忆总？哟，怎么有了这么个称号？别出心裁，不过倒不错。”赵凯称赞，又问“对了，你刚刚叫素雅姐？她是你姐？” 通常来说，“姐”其实就是个礼貌用语，赵凯也管年龄比自己大的女性叫“姐”，可他听出了苏忆这声“姐”的不同。 对苏忆而言，果然不一样，他眯着眼“嗯，我觉得和她有缘，一个姓素，一个姓苏，怎么听都是一家人，正好我也没姐，以后就认她当姐了。” 赵凯摇摇头，这个苏忆，果真如传说中那样。 作为大型综合性民企，苏为集团一直被业内所关注，其创始人苏嘉勇对子女的教育更让人津津乐道。其长子苏林，一直被给予厚望，严格要求，本人聪明认真、慎独慎微、严以律己、积极上进，目前担任苏为集团总经理，是企二代中的佼佼者；幼子苏忆，偏是另一个极端，从小备受宠爱，快乐至上，率性而为，曾经为了业余爱好竟被支持休学，不过基于苏家良好的家风，虽被近乎无底线宠爱，却是谦和礼貌外界评价不错。 苏忆这人爱玩，好奇心又重，就像这次，刚刚毕业，还没正式进入工作状态，听人聊到康利，知道赵凯当上总经理后，选了自己的“情人”做助理，瞬间觉得有趣，立即就来康利，和赵凯见面认识后，又接着寻到了素雅。 不过，他可不是冲着八卦新闻来看凌氏公子情人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欣赏，既然承担企业经营，责任心该是首位，不相信赵凯会无缘无故选中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当助理，他就想知道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素雅给他的感觉，并不像外界传闻中的那样。传说她冷冰冰的，可她冲自己笑，笑得那么温暖；不出席各种宴请应酬？可他们小范围聚餐了；只上过高中？可她虽不轻易说话，一开口则让人很受用…… 只是，这人特别在哪？随和、朴实，给人感觉亲切、熟悉？这也太普通了吧，放眼望去，这样的女孩一抓一大把啊！ 这不应该是苏忆想要的答案吧，可是，暂时没发现特别之处，这趟算是白来了？ 只是，他没想那么多，也不这么想。 来这一趟，转了一圈，认了个姐，和她一起吃顿饭，对他而言，首次冰海之行收获蛮多，回去时自然是美滋滋的。 …… 送走苏忆，想着他临走之前的表情、那声姐，赵凯看着素雅，欲言又止“素雅…..” 而素雅，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赵总，我有自知之明......” “素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叹口气，她轻声解释着“赵总，我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就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哥姐弟妹，羡慕那种热闹……忆总叫我一声姐，我很受用，感觉很温暖，一时激动……可是，我哪能真的当人家姐？那可是忆总啊。” “忆总”这个称号本是不经意说出，被苏忆认可也不过一天，可她张嘴就来，熟悉得让自己吃惊。 虽是淡然平叙，赵凯却听出那一丝丝寂寞，急忙说道“抱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 素雅却没让他说完“我明白，赵总，忆总就是心血来潮，随口那么一叫，也就是正常的客气称呼，哪能当真？” 是啊，一个称呼，基于礼貌而已，哪能当着？ …… 第七章 苏忆又来了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苏家小公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帅哥，竟是这么亲切有礼又不失潇洒，康利办公楼上的小姑娘无比激动；小伙子更多的则是心情复杂，出身决定起点、决定命运，一个赵凯已经够刺激的了，再来个苏忆更是传奇，同样年龄，自己这般拼命辛苦，人家满世界逍遥，到哪还都有人热捧……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不是吗？ 苏家小公子来康利，似乎只是纯无聊消遣，不过貌似对赵总的“情人”很感兴趣，而几乎不参加应酬活动的素助理居然陪着一起吃了顿饭……这些自然又成了闲暇谈资。 素雅仿佛没受半点影响，只是在苏忆走后，不论在家里、上下班路上，还是办公室，眼前常会浮现出他的样子——吐舌头、笑嘻嘻、时而认真、时而沉思…..一举一动在她眼中竟是百般好。 没想到会见到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叫自己“姐”！工作、生活中年轻人叫年长的女士“姐”本是正常，该是再普通不过的称呼，素雅却极为享受。 这个苏忆，还会来吗？什么时候再来？心中竟有些期盼。 ..…… 两周后，苏忆再次来到康利，仍是临时起意，只因他听说了冰海的金连城，确切说是奔着金连城的“嫣然”而来。 “赵总，我上次是不知道，要是知道就不回去了，今天周六，我特意赶过来的。” 赵凯其实还不大适应苏忆这种突然到访的方式，上次这家伙出现在眼前时，他还很茫然。可人家伸出手直接来个自我介绍，就说是过来转转消磨时间的。好吧，别人说随便转，他肯定会觉得有毛病，可这是苏忆，不见其人，早知其名，什么情况在人家身上都是正常。没成想，这次又没提前打招呼就窜过来了，而且又似乎没正事，这才走几天啊，他怎么敢确保自己就在公司？ 看着苏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赵凯迟疑片刻才说“小苏总……” “如果非要这样称呼，那还是叫忆总吧。”苏忆打断了他“小苏总、小苏总….没个性、不好听，听上去还有点像‘小苏打’，不好不好。在我们南原，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忆总’的。” 赵凯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听你的，忆总，你就为这个专门跑过来？” “当然了，趁着现在没事想来就来呗，以后我可不一定有空了。”苏忆凑到赵凯面前“怎么，金连城的老总，你不会不认识吧？” “确实不认识，”赵凯实话实说“我只和客户去过两三次，不过我们正常去就是了，不用认识他们老总啊。” “我朋友说很值得一看，”苏忆满脸神往的表情“听说金连城生意很好，若认识他们老总兴许能找个好位置呢，不过也没什么，就怕这个时候定不到位置，要是没位置了，岂不是白来了？就是不知道卖不卖站票……” 看苏忆的样子是非去不可了，赵凯想了想，打了个电话，随后说“得问问晓宇，他是本地人，朋友多，人脉广。” 赵凯说的是行政办公室主任马晓宇，上次苏忆来见过一面。 待马晓宇过来，苏忆抢先一步问“马主任，想麻烦你个事，金连城你认识人吗？我今晚想去看看，不知道还能不能要个好位置。” 马晓宇笑了“正巧，金连城老总是我同学，不过，忆总，这个点了，还真不好说，我打个电话问问。” 苏忆则是兴奋不已“太好了，马主任，认识人就行，不管怎样，非常感谢。开门做生意的，别太为难人家，实在不行，我站着看就行，真的，麻烦你给他说，只要让我进去就行……” 就在这一瞬间，赵凯、马晓宇都很羡慕苏忆，他们几个年龄相仿，都年轻、有激情，可谁也不能像苏忆这样不用顾忌很多、随心所欲。 马晓宇走到一旁去打电话，片刻后回复他们“赵总、忆总，正好可以调两个位置。” 苏忆感激地握着他的手“马主任，实在是太感谢了。” 回头又冲赵凯眉飞色舞“我太喜欢康利了，咱们果然是同龄人，交流方便没代沟。” 赵凯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啊？再说了，他们年龄相仿，可还差着几岁呢。还有，康利和苏为确实是合作关系，只是目前业务基本用不上高层出面，可苏忆完全就是自然熟，借着这层关系，到他这简直像回到自己家一般，不过说实话，他倒是很喜欢这样的苏忆。 “对了，赵总。”待马晓宇走后，苏忆又问“你每次去都能遇见嫣然吗？果真很特别吗？怎么个特别法？我朋友说得自己看。” “哪有这么幸运？”赵凯叹口气“我只看过一次嫣然表演，实话讲，唱功了得，功底深厚，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倒真是值得一看。” “果真是戴着面具？又不是旧上海，这个年代是故意博人眼球还是咋地？” “这个可不知道，不过她戴上面具倒很有感觉。” “我姐去过么？” “你姐？”赵凯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你说素雅？她没去过，她不爱热闹，我也只去过两三次......” “嗯，我姐看上去是有些传统，不过金连城那个嫣然如果真如外界传说的那样，那我得带她去欣赏一下……赵总，我去看看我姐。”苏忆压低了声音“今晚咱先别让她知道啊！” 说不出什么原因，见到素雅的第一眼，苏忆就觉得有些面熟，或许多少有点类似于红楼梦中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第一面，或许只是简单的眼缘，这种感觉真的无法用语音来形容，只是他认了这个姐，也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回去后又打听了一些消息，知道后，更确信要认这个姐，为何如此冲动，又如此坚持，多年后他才明白，这是后话。 此刻，从赵凯办公室挪到素雅那，看她忙来忙去，忽略着自己，苏忆开始找话题“姐，我来就待半天，明天一早回去。” 再次看见苏忆，素雅内心是喜悦的，面上却只能客气地打招呼，淡淡地继续忙碌着，听苏忆这么说，才看了看手表问“忆总，这马上就下班了，你的事办完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苏忆“没什么，我今天就是来探路放松的。” “探路？放松？探什么路？忆总，看来你很悠闲啊。”素雅忍不住调侃着。 “姐，难道你不知道我有个哥哥，我哥从小就是学霸，工作也很厉害，不像我，从小就是玩。”苏忆自知有些失言，急忙笑嘻嘻地说“我现在是休假时间，很快就要进入工作状态了，到时候想放松都难了。” 素雅满面柔和地看着苏忆“忆总，你很幸福。” “嘿嘿，当然幸福了，以前我就想要个姐，现在知足了。” 苏忆原本打算晚上和素雅、赵凯一起吃饭，可他发现自己面对这个姐时不由自主就会多说，什么都想说，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素雅知道他专门为了金连城过来，会怎么想？关键是自己还没去过那，虽然听说是正规的，但毕竟是歌舞厅性质，实情到底如何他还没见过，不能让姐有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苏忆忙说“姐，我今晚和赵总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真没想到，苏忆这次来竟又是一口一声“姐”，能感觉到不是一般的礼貌称呼，素雅有心纠正，张了几次嘴，却没说出来…… 第八章 嫣然魅力 大厅里人满为患，21点正式开场，驻场演员已开启演出，金连城老板唐磊坐在办公室沉思着。 两年前，一间换装室，只在周六晚上，一个月2-3次表演——嫣然就是这样走进金连城，走进了他的生活。 以前金连城一直是交给表弟林枫打点的，唐磊有更多的个人爱好、更多的事情要忙，所以不经常来，可是自嫣然出现后，他开始习惯周六晚上来一趟，偶尔嫣然没来，不光客人，他也会觉得失落，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出于生意的考虑。 因为嫣然，金连城的金字招牌，戴面具的歌者舞女，歌声迷人舞姿潇洒优雅，无数人充满好奇与欣赏，金连城的生意越发火爆，尤其是周六晚上，总是爆满。她每次一首歌曲、一支舞蹈，偶尔加一个，舞蹈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柔软潇洒合二为一，金连城已成了冰海甚至周边城市商人们洽谈业务休闲的地方，即使周六晚上嫣然演出的大厅价格比包间贵上两倍，也是一票难求。 “这老板会做生意。”说话的正是赵凯，马晓宇为他们订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马主任真厉害。”苏忆扫了一圈说道“我本来想，只要能进来，站着就行，没想到得了这么好的位置。看来他和这个老板关系不一般，有空我得多请他喝几杯，以后想来还得找他。” 金连城大厅空间有限，桌与桌之间统筹安排，紧密相连，错落有致，唯有后排高台上仅放置了两张小桌，很明显，这是贵宾桌。此时，他们占了一桌，另一桌却空着。 环顾四周，苏忆有些疑惑“怎么还空了一桌？听说每个周六这都是人满为患，有时还限制人数。怎么今天这么好的位置还空着？难道是因为天气不好？还是本来这两桌没打算外放？” 赵凯想了想分析着“既然做生意，不外放是不可能的，应该是提前订好的，嫣然也不是每个周六都来，有的人可能就只想看嫣然的表演，预定了位置，在附近忙别的，嫣然要是来了，他们就过来，嫣然不来，他们也就不来了。” 苏忆点头“金连城这种营销策略挺好的，无法确定嫣然的行踪，无法给大家保证，所以一切自愿……” 是呀，无人能够确定嫣然的行踪，可是恰是这带有运气性的票价让更多人趋之若鹜。 时间一点点接近22点，嫣然还没有露面，苏忆不停地看手表“赵总，你的表几点了？时间快到了吗？嫣然是不是还没来？她非卡着点吗？” 看着苏忆着急的样子，赵凯摇摇头“不知道呢，今天天气不好，谁知道会不会来。” “我刚刚打听了一下，她上周没来，这周应该来吧。” “不一定，但愿吧。” 外面下起了暴雨，看着无数慕名而来的客人，负责金连城的林枫有些坐不住了，按理说上周嫣然没来，这周应该会来的，可这天气…… “哥，今晚来了很多外地的朋友，应该都是冲着嫣然来，看这天气，嫣然估计不会来了，这可如何是好？”林枫有些沉不住气了，有些犹豫是不是得和嫣然定个硬性条件。 “再等等吧。”唐磊看着他那有些着急的表弟“林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要记住，不要束缚嫣然！” 22点到了，这是嫣然固定的表演时间，可是她没有露面，林枫无奈地看着唐磊，安排主持人告诉大家今晚嫣然小姐没有过来不能演出。 嘘声一片，更多的是遗憾声，尤其是一些外地特意赶来两次的，有人发出不雅声音。 苏忆也是失望，赵凯安慰他“主要是没想到今天会变天，你想一个女孩子，这么大的雨，天又这么晚……以后有空再来吧，到时候让晓宇再帮你定个好位置就是了。” 两人决定离开，刚起身，有呼声传来“嫣然来了……” 唐磊正要离开，没有嫣然的金连城，他也不想呆了。 突然门开了，戴着面具的嫣然出现了，她浑身湿透，声音微弱“抱歉，我来晚了。” 唐磊眼尖“嫣然，你的胳膊......” “没关系”嫣然走进了自己的换装室。 再出来的时候，她已是完全的表演服，精神抖擞，而林枫早已安排人取来了护理包“先包扎一下伤口吧。” 看了一眼唐磊和林枫，嫣然摇摇头，走向音响师和乐队老师，递上光盘，交代几句后，走上舞台“感谢大家，在这么个雨天，捧我的场，很抱歉，我迟到了。” 嫣然的声音透着疲惫，在她弯腰鞠躬的瞬间，唐磊眼睛竟有些模糊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淡淡的音乐优雅的歌声，众人都被舞台上那个头戴面具、穿着精美舞衣的婀娜身姿所吸引，如今，除了电视剧电影、晚会，或许只有金连城还能看到如此场景了。 …… “这个嫣然……”苏忆突然开口，内心浮动涌起，却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赵凯看着苏忆问道。 “这个嫣然，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戴着面具，是为了舞台效果呢？还是不想让别人认出她？”苏忆还是当初的疑问“她是来的时候就戴着面具呢，还是来了以后才……” 赵凯也有过此疑惑，却不会像苏忆这样问出来，此刻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旁传来低沉的声音“不要尝试去打探别人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会有不得已。” 两人回头，刚刚空着的桌子旁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声音来自他。 那也是个年轻人，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赵凯冲对方笑笑，点点头。 苏忆也洒脱地摆摆手，不得不承认，这个嫣然歌唱得好舞跳得好，她是专业演员？苏忆好奇心又来了“这个嫣然，绝对是个演员，会不会是我们熟悉的明星？” “不太可能吧，明星还来这？还把这个钱放在眼里？”赵凯直摇头“现在的明星出场费多高，若她是明星，那咱可就赚了，金连城也就发喽……” 怎么不可能？没准就是明星，怕狗仔队发现，又怕大家认出了，所以才戴着面具的，不过，没注意哪个明星是这种唱歌跳舞风格啊，不过自己也不是太关心娱乐圈，明星这么多，谁知道呢。苏忆这样想着，却没说出来，刚刚那个人说的对，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选择这么做，选择这么晚来演出，自然有她的理由，还是尊重为好。 因为嫣然，金连城大厅换了风格，桌椅都比以前有所调整，唐磊特意让人在后面的高台上留了两桌贵宾座，他喜欢坐在这看嫣然表演，在这近三年的时间内，这种特别的感觉已慢慢侵入内心，欣赏嫣然表演时，唐磊不喜欢被人打搅，所以有时会特意把贵宾桌都给自己，今天原本亦是如此，可同学马晓宇强行要了一桌，刚刚过来时已扫过那桌客人，是两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晓宇所在康利的总经理他们吧。 嫣然说今晚带来了两个节目，刚刚换装的空隙，唐磊听到邻桌在说嫣然，忍不住发声，此刻接了一句后，不再说话。 第九章 感受不同 嫣然又上场了，仍是戴着面具，服装却换成了将军盔甲，手上拿着一把长剑，看上去潇洒帅气。 “剑舞！”苏忆禁不住大叫”剑舞，她居然会剑舞，这可是打小的功夫啊！” “你懂剑舞？”赵凯问。 “不懂，我只是看过，虽然风格不太一样，但韵味在……看来这个嫣然绝对是真功夫…..她其实不用穿盔甲的…..她怎么还有盔甲啊，她的服装哪里来的？自己的还是金连城给她准备的？” “都是嫣然自己准备的。”唐磊在旁边回答，他本不想接话，只是旁边这个客人像个解说员，有点聒噪，不过倒不算烦人。 “哦，”苏忆看了看唐磊“知道了……” 随着音乐收音，长剑完美刺出。 “好，好……”苏忆鼓掌大叫“太棒了，我要献花，我要献花，这有花吗？” 赵凯哭笑不得“应该没有，若是有，那舞台不得送满了？” 苏忆看向四周，激情澎湃“太特别了，赵总，我姐真没来过？” 赵凯一愣“素雅非常喜欢安静，作息规律，她才不会来呢。” 苏忆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这可是两回事，应该让我姐欣赏一下，下次，我要带她过来。” 他这一句话，让赵凯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感觉。 另一桌的唐磊却因着两人的谈话陷入了沉思，嫣然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说她面部受过重伤不得不带着面具，试演爆红后，他们决定长期合作。她说固定周六晚上来，但不能保证每周都来；待遇随他们，想给多少给多少，但要求现结；所有的道具自己准备，她来演出要有私人空间，外人不能打搅；希望得到唐磊他们的保护，别人不能去窥探她的秘密，尤其不能去跟踪，若她发现，绝不再来。 嫣然的要求，唐磊全部答应。本着尊重她的想法，严禁任何人去跟踪调查她，也尽可能在能力范围内保护她，可此刻，他却在想，这个嫣然到底是谁？她住在哪里？白天怎么生活...... 还有，正如那人所说，嫣然的演出确实都是真功夫，是从小就学的吧？她以前是干什么的？怎样受伤的，莫非受伤前真的是个演员？或者…… 嫣然的表演结束了，一阵欢呼声中，她如平常一般谢幕退场。 后面节日继续，包括赵凯、苏忆在内的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离开。 看过嫣然的歌舞后，苏忆觉得荡气回肠，特别想让素雅看一看，要问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应该就是没有道理的潜意识想法。他这人有想法，就必须要实施，只是出乎意料，此后的冰海之行，这样的任性一直未能如愿。 ……. 周日一早，苏忆返回南原。 赵凯松了口气，苏家小少爷太能折腾，他可陪不了…… 不成想，国庆过后的第一个周五下午，苏忆竟又来了。 赵凯差点晕过去，瞬间想到了小侄子，每当有新玩具时，最初特别钟爱，几乎天天玩，时不时发现一个新功能，特别兴奋，数天过后则会淡忘……苏忆对冰海，应该就是类似感觉吧。 “爬山？”听到苏忆的新想法，赵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专门来爬山？” “怎么了？不可以？”苏忆不解地问“明天周六，难道你们有别的安排？” 赵凯扶额无语，一个多月时间来三趟了，这个苏忆真不是一般的自然熟，要知道他们以前从来没有交集，可这苏忆就像早已熟识一样，也是运气好，每次来康利，赵凯都在公司恰好又不算太忙“忆总，我们倒没别的安排，只是冰海这个山可不是名山，你确信要爬？” “哎，赵总，你这可没情趣了啦。”苏忆表情夸张“我又不是来旅游的，只是想来感受一下不同的意境而已。你明天要是没有安排就一起呗，要是有事，我和我姐两个人去就行……我这就找我姐去……” 听苏忆说要和素雅两个人去爬山，赵凯有些着急“有空，必须有空。忆总来了，怎么也得有空啊。” 素雅则不用说，轻易就被苏忆说动。 于是，苏忆反客为主敲定了第二天一早去爬山。 苏忆这趟来冰海还有他意，定好了爬山的事，他又悄悄说“赵总，麻烦马主任帮忙预定金连城的位置呗，要还能是上次那贵宾桌就更好了。明天晚上咱们带我姐去看嫣然演出吧？” “忆总，”赵凯看着苏忆，不解地问“你这次来到底有什么事？” “两件事，一是和我姐爬山，二要带我姐去看嫣然演出。”苏忆直言不讳。 “忆总，素雅同意了？” “咱三个爬山，她同意了；去金连城，她还不知道呢，明天晚上我再告诉她。”苏忆狡黠地笑了。 “忆总，你为什么非要带素雅去看嫣然演出？你确信她明晚有空？”赵凯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我不管你刚刚用了什么方法去说服她明天爬山，但我要提醒你，素雅答应你，是尽地主之谊，你一口一个“姐”地叫，她确实高兴。但是忆总是不是应该学会尊重女士？素雅可不是任你安排的，如果你不提前给她说，明晚你到底要让谁作难？” 听完赵凯的话，一向自负的苏忆低下了头，也在这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虽然好心，但这做法确实不妥“对不起，我确实考虑不周，多谢赵总提醒，我这就去和我姐商量。” 如赵凯所说，素雅拒绝了“忆总，多谢你的好意，你说的嫣然还有她的表演或许真的很特别，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热闹，确实没有兴趣。” 素雅的拒绝冷静又坚决，苏忆虽是失望，却不再坚持。 掩饰着不易察觉的低落，苏忆又小心翼翼地问“姐，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这段时间比较自由，下周开始就会很忙了。” 上学时，苏忆就成立了苏为贸易公司，可直到毕业后这么久了，在外人眼中，他仍是以玩为主；还没进入工作状态。此刻苏忆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是有些黏这个“姐”，长这么大，他叫过太多人“姐”，对素雅，或许只是礼貌，或许真的因为投缘，只是他知道这种感觉发自内心，可这份冲动，这份执念，从何而来，他也不得而知。 而素雅仿佛能看透苏忆一般，自然知道他为何解释，缘分从来就很神奇，虽然最近见面频繁，但接下来或许很长时间也见不了一面。 可她只能拒绝“忆总，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今晚我想……” “哦，好吧。”苏忆的情绪起起伏伏，在素雅拒绝明晚去金连城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今晚或许也不能一起吃饭，可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再次被素雅拒绝，仍是有些失落，虽然明天爬山时就能在一起。 “算了，今晚和忆总吃饭吧。”仿佛能体会到苏忆的感觉，素雅瞬间变了主意“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苏忆则开心不已“谢谢姐。” 而素雅只是笑笑，理智上不应该如此，可她又一次破例了。 饭后送素雅回家，赵凯一路上欲言又止。饭桌上苏忆聊得不亦乐乎，而素雅也很有兴趣，她不喜欢这些饭局应酬，公司正常业务不需要她必须出席，可苏忆来后，她一次没拉下，是巧合吗？她对苏忆明显有着不同的态度，苏忆为她而来，而她欣然同意，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那一声“姐”吗？这么多年，素雅都是一个人，为这一声“姐”难道不应该吗？何况，这是大名鼎鼎的忆总。 想了很多，却一直沉默着，而素雅亦是无语，直到她家门口，赵凯停了车才说话“明天不用太早，我们八点过来。” “好，晚安。” 看她进门，赵凯茫然了，他和素雅算怎么一回事？一直习惯了这种感觉、这种相处方式，可苏忆的出现让他有些紧张。 苏忆只是个任性的孩子，明天爬山后，送他回去即可，他如此想着。 第十章 意外 冰海只是一座小城，城北的小山叫凉山，海拔不过千米，本地居民常在周末爬山锻炼身体休闲放松。 停好车，三个人沿上山小路随意走着，惬意无比。 “姐，我长这么大，亲朋好友中男孩多，也没个姐姐，看见你，就觉得有缘，真的……是那种不出来的亲切……” 类似的话他已说过几次，素雅心中激动，却只顾着看路，并不说话。 苏忆虽小，感情牌却打得不错，听到他再次赤裸裸的“亲情”表白，赵凯略感别扭，不动声色换了话题“好久没爬山了，别说，这个季节正好，不冷不热的。凉山挺好，风景不错，人也少。” “是啊，我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苏忆果然是跳跃性思维，接过他的话“国庆假期也好也不好，到处都是人，我在南原没出去，都觉得人比平时多呢。对了，你们国庆去哪了？” 赵凯叹口气“正好有客户过来，我们没休假，天天加班了。” “赵总，你对我姐好点，别让我姐太累了。” “放心吧，你姐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呢，哪敢对她不好？” 素雅关注点似乎只在沿路风景上，直到听见苏忆说“姐，给你拍张照。” “不要，我不喜欢照相，我也不上相。”她忙拒绝。 “没关系的嘛。” “真的不要。” “咱俩合个影，或者给你和赵总拍一张……” “不要，不许……”她急忙跑开了。 苏忆耸耸肩，看向赵凯。 赵凯也笑了“素雅真不喜欢照相，就因为这个，重要场合都不参加，即使参加，合影时也是躲开的。” 素雅跑到前方却站住了，看向一旁，这里有条小路，居然第一次发现。 随后两人过来，开始研究，苏忆提议“走小路吧，咱们就是逛逛，不一定要到山顶，随便逛着玩，权当探险了。” 素雅原本就想这样，听他这么一说，看向赵凯，征求意见。 “好吧，咱们去看看。”赵凯赞同，这条路看样子应该也是有人走的，只是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小路虽然狭窄，却并不算太难走，沿途自然是风景秀丽、幽静无比，走向山的侧腰，一处大平坦石头上，他们坐了下来。 “怎么样，累吧？”赵凯看向素雅，递过一瓶水，问她。 “还好，”素雅接过水“想不到还有这条小路，真美……” “姐，你们一直很忙吗？”苏忆问。 素雅回复“每个单位都差不多的。” “再忙也得抽空休息，”苏忆说“其实我很少这样外出……” 赵凯看着素雅，两人都觉得这句话有点费解，而苏忆却瞬间换了关注点“风景真好，我拍几张照片。” 说罢，便站了起来，拿着相机连拍数张，翻看着照片，不由得心花怒放，再次寻找角度拍摄，时而半曲蹲下，时而走向崖边。 赵凯看着他，感慨道“年轻真好，真羡慕忆总。” 素雅点头“忆总是千宠万娇长大的吧。” 两人喝着水，随意聊着苏忆，交换着各自的信息。 “啊………”猛然听见一声惨叫，不待赵凯反应，一个身影从旁边闪过。 素雅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速度从何而来，她只是有点隐隐的不安，和赵凯聊天时，双眼不曾离开苏忆，看他一脚踏空的瞬间，飞速冲了过来，扑到山崖边，一只手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只是被苏忆带着，飞快往山下滑去，所幸草木较多，不时阻挡着两人。 虽是紧张，却并没乱了分寸，在下滑的过程中，素雅手脚用劲，身体拼命地往里压，以增大摩擦，减缓速度，同时冷静地搜寻着，很快脚便勾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而另一只手抱住了山腰的一棵小树，终于，两个人停止了下滑。 “姐…..”苏忆的手被素雅抓着，脚则空悬，仿佛一瞬间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忆总！”素雅嘶吼着“往里贴！” “姐……”苏忆声音发抖。 “别怕，赵总会下来救我们的。” “姐……” “别怕，”素雅喊道“会没事的。” 这个过程，除了当事人，外人难以体会。 赵凯冲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人往下滑的影子....... “素雅、素雅，”他趴在崖边撕心裂肺大叫，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所在位置偏僻，一时间，冷汗下来了，竟不知该打电话求助，还是自己冲下去。 “怎么了？”这时，有声音传来“出什么事了？” 赵凯抬头，看见不远处冲出来两个人。 “朋友不小心掉下去了......”赵凯语气急切。 “林枫，你快去找人，把咱的装备拿过来。”前面那个人吩咐身后另一个年轻人，随后走到赵凯面前，安慰道“先别急，我看看怎么下去……你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先用的。” 赵凯起身，来到刚刚坐的地方，打开他和苏忆的包，没什么有用的，又打开素雅的背包，居然有安全绳……还有……这是登山镐？ “找到了……”他喊着，拿出安全绳和登山镐就要往山崖边冲。 来人拦住他，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说“是专业的，可以用，我下去吧，我接受过攀岩训练，你在上面帮忙。” 赵凯也不客气，点头“非常感谢，你也小心。” “亏得你们还有安全绳，我去看看，希望能争取点时间。”来人把安全绳系在山上一个大树上，安排着“一会林枫他们来了，让他们下去接应.......” ……. “姐，”苏忆气息微弱“我快撑不住了……” “坚持一下，我想办法把你拉上来。” 下滑时看到那颗小树，她知道那是他们的救星，所以伸开胳膊狠狠地打在树干上，而为了确保能够停下来，她的一条腿一只脚也在尽力勾旁边的石头，最终成功了。 “姐……”苏忆看见素雅一只手拉着他，一只胳膊紧紧地箍住一颗小树，那姿势看着就很累人，而自己几乎悬空。虽然停止了下滑，但并不代表着安全，在这山坡上，他们随时会掉下去，素雅毕竟是女孩子，力量有限，而自己不想连累她“姐，我的胳膊要断了。” “忍住，坚持一下，这棵树很牢固，”素雅喊道“我一定会把你拉上来的。” “姐，谢谢你，”苏忆苦笑道“放开我吧，要不然我们都得……” “别说话，赵总一定会来救咱们的……”素雅劝解“保存体力，想想家人，坚持……” 度秒如年，此刻该用这个词吧，时间过得如此之慢。素雅庆幸自己今天随手在包里放上安全绳和小型登山镐，希望赵凯能够找到。知道赵凯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的，只是不知道会找专业人员，还是他自己下来？他一定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虽然爱锻炼身体，但没听他说玩过攀岩，希望不要贸然下来，万一救不了他们，再把自己搭上，不过，如果能把她的安全绳和登山镐拿来就好多了。 苏忆脸色苍白，却在素雅的要求下尽量放松，谁都珍爱生命，他心中却已不抱希望……后悔没用，只是若在这出事……他不敢想…… 第十一章 先救他 突然，安静片刻的山上隐约传来赵凯的声音“素雅，素雅，有人去救你们了，素雅素雅……” “忆总，你听……别怕，试着用脚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可以蹬的地方，好一些……”素雅喘着气，却尽量说话不断句，不传递紧张的信息“尽量往里贴……也可以侧着找，有植被，有尖石，没事……” 时间慢慢在流逝，素雅的胳膊快断了，尝试想把苏忆拉到自己这个位置，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坚持这么久已近极限，谁下来救他们？什么时候来？怎么来？她不确定，却知道自己不能放手，她绝不会放手的，只是已开始考虑不敢相信的万一…… 正在这时，上方传来声音，不是赵凯“有人吗？你们在哪？” “有的，”苏忆抢先接过话“有……的……” “你们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 安全绳的长度不够长，刘海涛已经看见他们人影了，却不得不另想办法“你们还能坚持吗？” 素雅知道来人就在身后，急切喊“……先救他！快！” 是的，她已经快撑不住了，很怕功亏一篑。 刘海涛看了看周围，把安全绳从腰间解下系在旁边的一株灌木丛上，拿着登山镐缓慢往下移动，经过素雅，只一眼，便知她已到了极限。 刚刚没来得及了解，此刻无比吃惊，没想到是两个人，更没想到是一个女孩在上面拉一个男的。 此刻，顾不上多想，只能尽力快速来到苏忆身边，轻轻从侧面拖着他，只一下，就知道他没有一点经验，救援难度相对较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苏忆头朝上，两个人的重量压在一个人身上，慢慢一点点带着往上挪，挪到灌木丛前，把安全绳系在苏忆身上，帮他固定好位置，刘海涛交代“我去拉一下那个女孩，她快撑不住了，你坚持一下，等一会。” 苏忆点头，声音不稳“我……没事，求你……救她。” 知道素雅的状态，他不敢想象万一，无比自责“姐，对不起，姐，对不起，求你一定，一定坚持......” …… 苏忆被接手后，素雅的负重少了很多，只是个人体重还在，她咬牙坚持着。来人看上去很是专业，用了自己的登山镐，那么应该也找到了安全绳，长度可能不够，很可能就在刚刚他说话的地方，应该不算远，看两人慢慢向上，心想只要到安全绳的地方就好了，希望苏忆能够坚持，希望他们没事。 真的坚持不住了，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可她仍在坚持，视线却逐渐模糊，有人出现，在一侧支撑她，条件反射地配合着，倒是很顺利地正过了身子，一点一点靠在了小树上。 “我可以的……先送他上去，求你，”素雅气息微弱“我真的可以。” “好，我相信你，你这样相对好一些，再坚持一下，你放心，我这就送他上去。” …… 刘海涛此刻来不及细想，安顿好素雅，又往上去找苏忆。 苏忆力量有限，基本使不上劲，虽然有安全绳，上去也并不容易。 所幸，此时，上方有声音传来“海涛，海涛……”“涛哥……我们下来了……” …… 苏忆先被救上来，浑身松软瘫倒在地，嘴里喊着“姐，我姐，求你们……救她。” 赵凯扶着他，声音发颤“忆总，别担心，素雅一定会没事。” 素雅很快也被带了上来，赵凯一把抱住她，眼眶湿润。 看到苏忆真的安全后，素雅身子一软，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有人走到苏忆身边，蹲下来给他检查，同时指着素雅吩咐赵凯“你给她按摩一下手，别的地方先别动。” 赵凯点头，急忙照做。 “没有脱臼，”给苏忆、素雅挨个大致检查完胳膊、手腕，那人安慰他们“都别担心。” “谢谢……” “谢.....谢……” “多谢……” 轻轻放下素雅，赵凯起身，感激地看着对方“实在是非常感谢”，又扭头看向其余几个人“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们，真的是……我叫赵凯，他们是素雅、苏忆，请问你们是……有点面熟……”刚才只顾着急，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其中有个人比较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在哪呢，他一时想不起来。 “我叫唐磊，”那人也在一瞬间认出赵凯，急忙上前自我介绍，同时介绍着他的朋友“这是我朋友刘海涛、吴俊伟，我表弟林枫。” “我见过你……”苏忆躺在地上，声音微弱。 “是的，我们见过，”唐磊补充着“在金连城，大家见过面的。” 是的，此人正是康利行政办公室主任马晓宇的同学、金连城老板唐磊，曾经和赵凯苏忆他们邻桌而坐，也接过他们的话，不过也就那么一面。 给苏忆、素雅做简单检查的是吴俊伟，他是中心医院的医生“幸好，目前看起来应该都是皮外伤，不过素雅受伤比较厉害，尤其是胳膊、手臂，长时间负重，下去得好好检查一下。” 最早来的是刘海涛，作为公安局的刑警，他是职业敏感，在远处听见了动静，先和林枫跑过来，又安排林枫找人，自己先下去救苏忆他们的。 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有小路，绝大多部分路段仅限一人通行，要想回到山下，只能自己步行。 “你们感觉怎么样，能坚持吗？”刘海涛问“你们两个都不要勉强，如果不行，咱们来想办法。” 素雅的手发麻，也在发抖，她往后掩了掩不让众人看见，看向苏忆轻声问“忆总，你怎么样？” 苏忆此刻已回过神了，他最初只是吓坏了，而且受了擦伤，胳膊被拉得快断了，手有些发麻，但是缓一缓应该没大碍吧，这样想着，故作轻松“姐，我没事的，就是太累了，我需要先休息一下才能走下去，你怎样？” 听苏忆这么说，素雅放心了“我也还好，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你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一会咱们一起下山。” 两人躺下休息了一会，感觉稍微好点时，坐起来，众人吃了东西，商定下山方法，唐磊在前面带路，吴俊伟排第二，苏忆在第三，林枫第四，素雅第五，赵凯第六，刘海涛最后，一行人缓慢向山下走去。 刘海涛走在队伍的后面，这是唐磊的攀岩俱乐部经常来的地方，平时鲜有人来，今天他休班，几个人过来锻炼，中间休息时，他和林枫四处转转看看风景，刚走到这一块就听见了赵凯的喊声。下去后，他看到素雅的状态，吃惊又佩服，那样的情况下，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能拉住一个成年男子，能坚持那么久，一般男的都难以做到。她能在下滑的过程中不惊慌，沉着冷静找到支撑点，用手抱住树，用脚勾住石头，这份睿智值得欣赏，而救她时，她的配合很明显是有专业技巧的，听说那个安全绳、登山镐也是她的，一个女孩子上山游玩还带这些，真是奇怪，莫非也是攀岩爱好者？还是别的？ 还有，她叫素雅，这个特殊的姓，这么恬静的名字，刘海涛觉得似乎听过，肯定是很久以前听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他也知道世上重名的太多太多了。 刘海涛看着前面众人，习惯性职业观察着，苏忆和素雅都明显在硬撑，特别是素雅，只是他们都不说，都在坚持，不想让朋友担心，他亦不好点破。 第十二章 后怕 一路走得缓慢，来到稍微宽敞的地方，林枫上前扶着苏忆，让他稍微放松一下。 赵凯也去搀素雅，一接触到胳膊就感受到她在微微发颤，担心地喊了声“素雅……” 素雅轻轻摇头制止了他的发问，声音无力“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先休息一下。”赵凯当机立断，扶着素雅原地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刘海涛知道素雅撑不住了，急忙招呼大家都停下休整。 再起身时，赵凯说“我背着你吧，我能行的。” “不要，不安全。”素雅拒绝了“慢慢走，没事的。” 苏忆也很累，却一直提醒自己坚持，从小到大，从没受过这样的罪，可这是自己作的，还连累了素雅姐，此刻无论如何都要坚持的。 这样走走停停，众人一点点下山。 走到山下停车处，上了车，一行人奔向医院。 所幸，都是皮外伤。 只是，伤的不算轻，尤其是素雅，她的裤腿剪开时，众人猛吸一口气。 “素雅...” “姐...” 赵凯和苏忆同时叫出了声。 作为医生，吴俊伟觉得自己失职了，感受着素雅的沉默，略感神奇也庆幸她的胳膊竟然没有脱臼，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脸、胳膊、手的伤口，知道划伤厉害，却没想到她的腿居然……她穿着枣红的运动裤，腿上出的血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她不说，外人看不出来，而他作为医生居然也没想到，没有看出来，实在是…… 刘海涛、唐磊、林枫也惊了，特别是刘海涛，他是第一个下去的，看到素雅当时的处境，猜到了她的不易，却没想到隔着衣服，尖石居然在她身上划了那么深的口子，作为刑警，观察是他的特长，可他居然也没有发现，而素雅一直忍着不说，她的裤子没破，应该是下滑时裤子被撸起来了，划伤了腿后才…… 唐磊他们下去时，素雅已被带到小树跟前，状态相对较好，他和林枫接苏忆上来，海涛、吴俊伟带素雅上来的，她配合的很好，比较容易，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而她居然坚持走了一路。 “没事，没关系的。”素雅微笑着安慰众人。 下山，直到医院检查，素雅一直沉默不语，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苏忆出了事……苏家怎么办？康利怎么办？赵凯又怎么办？这样的后果，真不敢想，在悬崖那一刻，她在心里祈祷，如果上天非要一条命，她愿意用自己去换苏忆的命。是她的错，不该发现那条小路，不该支持苏忆往这边来…… 纵然浑身是伤，可没觉得多疼，劫后余生只让她更为后怕。所幸上天垂怜，他们都没事。此刻，看众人盯着自己的伤口，她才缓过神来。 看着刚刚仿佛呆住了的素雅，此刻如此轻松地安慰众人，赵凯无比心疼，却无法表达。 他转身，看着刘海涛、唐磊他们，万分感激，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若不是他们俱乐部赶巧有活动……..真不敢想。 苏忆和素雅倒不需要住院，只是都需要静养、定期换药。 “一起吃饭吧。”赵凯提议。 “改天，你们今天得好好休息，”刘海涛说“大家都在冰海，很方便，以后可以随时约。” “就今天吧，反正都得吃饭的。”苏忆说“以后再约不一定都有空，只是，我姐这样……” 素雅脸上有擦伤，擦了药看上去很……而且运动裤被剪开了，腿上有药也是时隐时现，在医院没什么，如果出去吃饭会不会......苏忆担心的是这个。 素雅淡淡地说“不要紧，这个时间早过饭点，吃饭的人应该不多，再说了，即使有人看也没什么，顶多就看一眼。” 众人听闻，觉得在理。 来到静雅酒店，人果然不算多，而在经过大厅时也确实有人往他们这看，不过真的就是一瞬间。 一行人进了包间，点菜、聊天，相互熟悉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话的是最年轻的林枫“幸好你们还带着安全绳这些，不过你们爬山玩怎么还带这些东西？” 林枫一问，众人都看向素雅，是呀，虽然这次多亏有这些工具为他们赢得了时间，可一个女孩子带这些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素雅笑了“巧合，纯粹巧合。” 或许是冥冥之中该有这么一场劫难，或许是上天非要让他们历练一次，有一次逛商场时，户外专柜做活动，素雅突然就被这些精巧的装备吸引，索性就买了这么一套，不过自从买后，从未带过、用过，这次爬山，说不出为何就想起来了，找出来随手装在背包里，没想到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听闻，大家都觉得惊奇，感叹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吴哥，我们这样多久能恢复啊?”苏忆的手指还在发颤，筷子拿不稳用不了，只能用勺子勉强吃饭，他看向吴俊伟有些着急地问。 “你们这算急症，应该很快的。” “那就好，”苏忆回答，又看向素雅“姐，我没法帮你了，赵总给你夹菜吧。” 原本已经在给素雅夹菜了，苏忆还非得加上这么一句话，赵凯不由得有些小恼“忆总，本来还想给你夹菜呢，算了，我还是专心照顾素雅，你凑合吃点得了。” 苏忆回击“赵总，你不用管我，只要把我姐照顾好就行。” 赵凯“......” 素雅不说话，笑着和刘海涛他们一起看两人斗嘴，一顿饭就是这么热闹。 饭后众人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了改天再聚，刘海涛、唐磊、林枫、吴俊伟先回去了。 “忆总，”只剩三人时，素雅看着苏忆，她是真的觉得抱歉“对不起……” “姐，是你救了我啊。”苏忆满脸愧疚“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我。”素雅仍是坚持“我不该让你们走那条路。” “姐，”苏忆急了“姐，你这是干什么？没有你，我早就……” 席间，素雅一直很淡定，此刻居然这样对苏忆说，赵凯觉出了不对劲“素雅，别这样。” “赵总，对不起。”素雅却又说。 “姐…..”苏忆急了。 “素雅，别这样。”不顾苏忆的反应，赵凯一把搂过素雅“素雅，别这样，你这样会让忆总难过的，而我也不舒服。” 靠在赵凯身上，素雅平静了片刻，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真的后怕”。 没有人不后怕…… 平复情绪后，素雅安排着“赵总，麻烦你送忆总回南原，当面向苏总请罪，苏氏总医院全国有名，一定要给忆总再仔细做个检查。” 素雅脱口而出说的是“麻烦”，其实她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安排？ “好。”赵凯并没意识到这一点，更不会在意，爽快答应着，原本也想这么做的“我开忆总的车，让老李开我的车，我们一起去南原。” “忆总，”素雅又看向苏忆“回去一定要认真检查，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大意。” “真的不用，没事。”苏忆忙拒绝“真的没事。” “忆总，”素雅语气严肃“你来我们康利，是朋友，是客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一定要对你负责。” “那姐你，你比我伤得厉害，你怎么办？”苏忆反问。 素雅缓了语气“忆总，你放心吧，我只是皮外伤而已，没什么的。” “可你的手，你怎么照顾自己？怎么吃饭？” “忆总，只是不太灵活，别的还可以啊，医生也说了，来得快恢复得快，睡一觉没准明天一早就很好了，再说了，这么多饭店，我哪能饿着？” ...... 把素雅送回家后，赵凯送苏忆回到南原，向苏林-苏总说明情况，苏氏总医院确诊无碍后，周日下午才回来。 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人以及新结识的四个朋友，在冰海，在康利，并无外人知晓。 第十三章 不要在意 虽然赵凯让她休息，可到周一，素雅仍决定上班。 开门后，赵凯的车停在门口，而他就站在车旁。 “赵总…..” “猜着你不听话，想去上班，是吧？”赵凯似有先见之明。 “我真的没事，只要少活动就好，再说手指已经基本恢复正常，闲在家里也很无聊。”素雅边说边抬手给赵凯看。 “好吧。”赵凯不再劝说，共事这么久，他了解素雅“上车”。 略有犹豫，在赵凯不容拒绝的目光下上了车，知道他是专门接自己的，素雅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赵凯随口回答，虽然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 周六那天去南原前，苏忆坚持先送素雅回家，不待邀请，又抢先要求想进去看一看。 可被素雅拒绝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抓紧回南原吧。” “姐，没关系，来得及，”苏忆却不是那么着急“我们帮你把东西放进去就好。” 素雅仍是拒绝“一个背包而已，哪有什么重东西？再说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很简朴，也没有收拾。” “姐，我们可以帮你收拾家啊。”苏忆提议着，又反问她“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收拾，怎么干活？” “可不能让你们看到我家的脏乱差，免得影响我的形象，笑话我。” “姐，你是我姐，我哪会笑话你，再说了……” “不行，你们不在意，我是女生，必须得在意。”苏忆还要坚持，却被素雅打断了“我现在手不舒服，肯定先不收拾，只要不影响生活就好，过几天再收拾就是了……你们快回南原吧。” 素雅已经这样说了，两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告辞。 赵凯没有苏忆的厚脸皮，明知道素雅不想让他们进去却仍那样坚持，只是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好奇，以素雅的性格、习惯，家里一定是干净整洁，绝非像她说的那样。 可她不愿意让他们进去，也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哪能随便让别人进？只是她没有父母，一个人住不害怕吗？赵凯这样想着，那天没能进去，今天来接她也不奢望，只要能接送她上下班、去医院换药，就知足了…… 赵凯这一接送，就是半个多月，这可是他们共事以来的第一次。 私下里，从第一天开始，康利上下早就是议论纷纷…… “她的脸咋了？你们知道吗？” “谁知道？是不是被揍了？” “她走路是不是和以前不大一样，没准真是被揍了呢。” “有可能，要不赵总哪能这样接她，算是赔罪？缓缓？” “你们看见没？今天又是一起来的呢？” “看见了，谁不知道啊。” “天，素助理可真厉害。” “赵总一个人在这，男人嘛……” “也不知道能新鲜多久？” “怎么也得结婚，不过也未必，结婚了也不好说。” “你们说，她能上位吗？” “怎么可能，当个情人还好。” “还记得那个林经理吗？那才是赵总的未婚妻呢。” “她也不管管？” “怎么管？天高皇帝远，再说了，素助理自愿的，人家又不吃亏……” “没准就是那个林经理找人揍的……” 最近国际形势低迷，行业趋势下滑，市场情况不算太好，赵凯临时决定去市场部看看，带着素雅刚到门口，听到七嘴八舌的议论，一时气得抬脚，素雅想拦都没拦住。 “怦……”赵凯踹开了门。 听到声音，众人抬头，看见赵凯和素雅站在门口，一时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背后偷偷议论领导，还被当事人听到，这…… 赵凯阴着脸，刚要开口，却被素雅抢了先“怪不得最近业绩下滑，原来做市场的，不出去跑客户，却窝在家里靠旧新闻生活。”素雅一语双关，言辞锋利“既定事实，多说无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档案室！”丢下这句话，素雅拉着赵凯匆忙离开，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她说“既定事实，多说无益”，什么意思？她说她就是情人、她承认了、你们别讨论了，是这个意思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心里暗骂“神气什么”，却只是小声嘟囔不敢再讨论，更多的则担心会不会被报复。 而此时，何庆明已飞速赶到，在楼道口看到赵凯往回走。 “赵总，”看着赵凯的表情，何庆明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满面怒气的赵凯扫视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素助理？”何庆明求助地看着素雅。 “没什么？何总，赵总打算到各部门转转的，不过突然想起还有个急事，差点就耽误了……”素雅说完就急匆匆去追赵凯。 看着两人的背景，何庆明有点疑惑，难不成真的恰好有急事？却见赵凯转身朝他走来。 “管好你的员工，好好管管……好好管管....”丢下这句话，看也没看何庆明，赵凯扭头就走。 康利是凌氏集团重组破产的冰海市毛纺厂后成立的新公司，接收安置了很多老员工，其中就有何庆明。在毛纺厂时，何庆明负责市场部，康利成立后，一直分管市场部和销售公司，可以说是公司的元老，而他年长赵凯十来岁，赵凯一向对他尊敬有余，可这次竟是连称呼都没有，说话断断续续又带着狠，何庆明知道他一定是太生气了。 到底怎么了？是什么让赵凯如此生气？失去理智一般？听素雅的话似乎没什么，看她极力劝解赵凯的样子，何庆明突然隐隐猜到了什么。 走到销售公司门口，里面几个内勤客服人员都在忙碌着，有的正在接电话，有的在整理资料，有的埋头书写，没人发现他，何庆明没有进去。 转身来到市场部，里面数人聚在一起表情各异小声嘀咕着什么，看见他急忙散开回到各自座位，表情紧张不自然，何庆明知道，赵凯的怒气来自于此。 ...... 怒气冲冲地返回办公室，沿途碰见任何人都没再理会，推开门走到办公桌前，啪的一声，赵凯的手重重拍到桌子上。 公司的闲言碎语，他一直都知道，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亲耳听见。这些人，工作能力一般，编排人倒是一套一套的，同为女人，对素雅，她们羡慕也好，嫉妒也罢，怎么可以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这都什么素质？ 这些年，他和素雅，他们这种关系……别人看上去是不是就是不正常？赵凯这样想着，看向素雅，满是歉意“对不起”。 “赵总，干嘛说对不起？”素雅却是一脸疑惑。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赵凯真是觉得愧疚“总是让你受这些流言蜚语……实在是……” “赵总，”素雅却笑了“这种话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她们也只是过过嘴瘾……” “不是，我的意思是……”赵凯忙想解释“我想说……” “赵总，你先听我说，”知道赵凯想说什么，素雅打断了他“第一，怎么说呢，这样的话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第二，你放心，我们是多年朋友，我没有想法，你不要有负担，我不会影响你的……” 素雅面带笑容，淡淡地有条不紊继续说“赵总，我们在一起工作这么久，合作挺好的，不要受外界影响，不要在意……” “可是，对你太不公平。”赵凯满是抱歉又有些心疼。 素雅却豪爽地反问他“怎么会？我怎么觉得这样对我反而是保护啊，没人敢惹我，我又省心，真挺好的。” “这……”赵凯愣了，为素雅的不在意，为她的另类想法。 还想说什么，素雅却又继续补充“赵总，咱们工作这么忙，时间如此宝贵，不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人和事情上吧。” “我知道，可一想到这些人居然在背后这样说你，真.......气人.....” “赵总，真没事，咱别想这个，再说了，你今天这样一踹门，又给何总那样说，我估计他们都吓坏了......咱们还是忙点别的吧。” 赵凯点点头“对了，素雅，忆总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过来，我们约刘海涛、唐磊他们一起吃饭，好好谢谢人家。” “好！”素雅虽不习惯聚餐，可他们救了苏忆，救了她，是恩人，是朋友。 第十四章 相识恨晚 从冰海回去后，苏忆除了所谓的工作，就是养伤——虽然只是皮外伤，可苏家上下无一例外赶到医院，极为重视、极为担心，极为后怕，要求他以后出门必须带上司机，要知道，为他高价聘请的专职司机可是特种部队转业的。 对于救命恩人，苏忆没让家人插手“我自己的恩情，自己还，你们都不许管。”对此，大家表示赞同，年轻人有自己的方式，随他吧。 如果那一瞬间素雅没有及时抓住他，没有她无意间带的装备，刘海涛他们没有及时出现，会怎样？那样的后果，苏忆无比后怕，一点都不敢想，所以他很听话，坚持服药、抹药，认真养伤，担心留疤倒是次要的，他知道对整个家族而言，记忆中那些最难忘最不愿回忆的日子不应再有，如今他最小，在家中最受宠，绝对不能有事。 虽然人在南原，对于冰海，对于康利，他的消息却很灵通，自然知道有关赵凯和素雅的流言蜚语，当事人的“不理睬”“不作为”让他不解、闷气，却无计可施。 远在上海的林敏却不禁感慨“素雅是故意的，倒是小瞧了她，不过赵凯喜欢，先这样吧，随他们，看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近期，她不会来冰海，不过快过年了，赵凯回来后，就能见面的。 赵凯对她而言，虽然谈不上爱，却也多少有着隐隐的牵绊，两家父母有此意向，她也好像有那么一点想法，却不够浓烈，或许真的是因为工作太忙无暇多想，或许是因为女人应该矜持，又或许真的一直在期待赵凯的主动吧...... ……. 年底了，都很忙。 经济分析、调度、述职等各种会，赵凯又刚上任，拜访走动相对较多，饶是如此，也抽时间和唐磊他们小聚两次，只不过都缺了刘海涛。 唐磊和林枫时间自由，只要没客户、没特殊事，基本上随时都有空；吴俊伟是医生，会有夜班，也还好说。 刘海涛是刑警，值班、加班、随时有任务、不定期出差是常态，又刚接了个案子，等到他终于忙完休班一起聚餐时，竟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份。 赵凯预定好包间，刚到下班时间，就让司机把他和素雅送到饭店。 不过十分钟，刘海涛、唐磊、吴俊伟、林枫就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 唐磊正要介绍，女孩却打断了他“素雅……真是你，我还怕重名呢。” 素雅一看，笑了“晓曼”。 “怎么，你们认识？”众人吃惊地看着她们。 “必须认识啊!”两人不约而同地笑着说。 是啊，必须认识，福利院的岳晓曼是素雅在冰海，除了康利同事之外少有的熟识，不过只是熟悉而已，也仅限于在福利院，私下并无深交。 岳晓曼扫了一眼赵凯，立刻就知道了素雅不和她深交、不聊私事的原因，也知道上次她到福利院情绪不高所在。 同为女人，素雅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岳晓曼平时的无奈。 “你们从单位来的吗？怎么来的？”赵凯问“开车了吗？”。 “没有，把车放家里了，打车过来的，说好一醉方休的嘛。” “那就好，咱们喝个痛快……” “必须的。” 素雅不会喝酒，岳晓曼则要了红酒，这顿饭很热闹，男人们是主角，喝酒聊天，素雅和岳晓曼在一旁或倾听，或同举杯，或低语聊天，很是开心。 又是一个难忘的聚餐，赵凯来到冰海这几年一心工作，私下并无朋友，特别是坐上总经理位置后，更要努力往成熟路子上走，鲜有机会结识这样的年轻人，前几次有苏忆，缺刘海涛，也热闹，今天他们冰海的全了，更觉投缘，相识恨晚。 “给苏忆打电话，馋馋他。”赵凯第一次喝多，起了兴致，拨通了苏忆的电话。 那边的苏忆则是羡慕不已“我刚到香港处理点急事，下次刘哥有时间了，我一定过去……” 缘分是什么？朋友是什么？ 此刻，刘海涛他们更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们答应来赴约，不是因为救了苏忆和素雅，不是为这一顿饭，而是聊天相处后知道彼此在同一频道，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而苏忆从香港回来后，趁刘海涛休班时，奔赴冰海，再次聚齐大伙，更确定了这样的哥们缘分。当然，这是后话。 微醉着结束了聚餐，大家意犹未尽“以前缺海涛，今天缺苏忆，遗憾，下次一定全了。” 因为在市里聚餐，离家都比较近，所以都选择步行回家。 “还是打个车吧，不早了。”素雅建议。 “来的时候是怕你们着急，所以打车，现在我们想走走消消食散散酒，”刘海涛说“正好明天大家都休班，没事……” “晓曼，你照顾好他们。”素雅不放心地叮嘱着。 “放心吧，他们酒量在那放着呢，这点酒还好。”岳晓曼说“住的都不太远，你放心我会把他们一个个都送进家门的，你也照顾好赵总，你们慢点……” 席间，刘海涛聊到军校，聊到他的校园生活，素雅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虽只有一眼就挪开，刘海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作为刑警，他知道这个女孩不一般，是个有秘密的人。回去路上，他问岳晓曼“晓曼，你和素雅很熟吗？” 岳晓曼斟酌着用词“谈不上太熟，但还好吧，她给我感觉有点…..怎么说呢，很矛盾，她很亲切，有爱心，孩子们很喜欢她；但是，她又很冷漠，对同龄人，特别是异性….” “她经常去福利院？”刘海涛来了兴趣。 “对呀，要不我们怎么认识的？” “她是本地人吗？”吴俊伟也很好奇。 “不是，以前问过的，”岳晓曼说“不过，我们不大聊私事，事实上她不喜欢聊这些，主要她现在就自己……” “就自己？什么意思？”一旁的林枫追问。 “就是没家人呗。” “没家人？怎么可能？那她家人在哪？” “父母去世了，”岳晓曼仔细回想着“记得她说过一次，不过别的没再聊过……她去年春节在福利院待了两天…..” “福利院过春节？”林枫很吃惊。 “嗯，”岳晓曼说“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在福利院还好，有老师、孩子们还热闹些，要是回家呢，大过年一个人…..” 几个人听后沉默不语，不一会，林枫不知深浅地来了句“她是赵总的助理，传闻他们是……” “林枫，”唐磊打断了表弟的话“大老爷们，不要嘴碎。” 岳晓曼看了一眼唐磊，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一旁的吴俊伟则说“其实没什么，那是人家的私事，你看他们很坦然，我们相识是缘，交的是朋友……不过，我很佩服素雅的，那天她受那么重的伤，能坚持下来，一般人很难做到。” 吴俊伟的话，正是刘海涛心中所想，只是他没有说出来，不知为何，对于素雅这个名字，对于素雅，他有种隐隐的感觉，在哪听过、在哪见过一般，可到底在哪听过？在哪见过？一时有些恍惚，这种感觉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想象的？他不得而知。而岳晓曼说她是自己一个人在生活，这…… 还有，素雅真如外界传闻是赵凯的情人吗？要知道赵凯还没结婚，何来情人之说？他们两个人给大家的感觉是很正的，刘海涛做刑警多年，自诩不会看错人，可为何会有如此传闻，他总觉得另有隐情。这样的传闻，两个当事人都不理睬，他们这些朋友更不会在意的。 ....... 看岳晓曼五人顺着马路走远，素雅回头问“赵总，我们叫车还是……” “我们也走走吧，”赵凯说“难得有机会这样走走。” 夜晚，尤其是喝了点酒后，人的情绪容易被放大，赵凯本来就有点醉，慢慢地赖在素雅身上，走到拐角昏暗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怎么也不肯往前走。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素雅怔住了，内心紧张略有害怕，却藏着一丝期待…… 第十五章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看见他们，按着喇叭，放缓了速度。 再多遐想瞬间消失，素雅抬手，待车停下，扶赵凯上去，报了他住的小区。 一路颠簸，上电梯、下电梯，赵凯仿佛更醉了，素雅翻出他的钥匙，开门，半扶半拖着直接进了卧室，帮忙脱了外套，让他斜靠在床上。 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一次，并不算太陌生。 四下搜寻一番，烧开水，冲了杯蜂蜜水。 “赵总，你喝点水，这样会好受点。” 醉迷的赵凯倒也听话，乖乖地喝下水，一扭头又不省人事。 “这样不行。”素雅想着，这才帮他脱了鞋、盖上被子，又去洗手间沾湿了毛巾，给他擦脸。 忙完后，素雅坐在床边，久久不愿意离去，看着躺在床上的赵凯，思绪不平，这张面孔，俊朗阳刚，与她有着自然的熟悉感亲切感，若还是以前的他，她或许会有更多的期盼，只是，很遗憾，他并不普通，可他又如此重视自己，素雅心中不知何种滋味…… 素雅飞速整好衣服，坐在床边，默默无语。 而赵凯的酒仿佛一下醒了，冲进了浴室。 许久，他才回到卧室，素雅仍那么坐着。 猛吸一口气，赵凯说话不畅“对不起，我……我……” 素雅站了起来，表情轻松“赵总，太晚了，我确实不敢一个人回去，在你这将就一晚可以吗？” “好，一会你睡这，我去隔壁……” 赵凯家中备有多余的洗刷用品，素雅简单洗刷后，躺在床上，累了，不允许自己多想，却仿佛看到了过往一般，五味杂陈…… 隔壁的赵凯，辗转难眠。 一直以来，他都能感受到素雅的关心和在意，感受到她的感情、她的想法，不管那是否就是爱，最起码她对自己有感觉，这个晚上，他有些故意，故意装醉，故意神志不清，故意赖在她身上，故意让她送自己进门，故意让她放心不下，故意借着酒劲吻她，突然也罢，疯狂也好，她回应了，原本一切顺理成章，可她骨子里居然如此理智、如此清醒。 他们是什么关系？赵凯开始认真思考，他上任没多久，目前首要任务是工作，还没有恋爱、结婚的想法，素雅懂自己，是最好的搭档，他们之间高于友情低于爱情，可对于苏忆和素雅两人之间的亲切，他会莫名不舒服，也真实向素雅表明过自己的介意，而素雅也给过解释。 装醉时，看素雅坐在身边久久不愿离去，感受到她炙热深情的目光，她对自己有意么？肯定有。可如果有，为什么又……素雅，到底在想什么？ 此刻，希望素雅爱上他，却又害怕被她爱，矛盾占据着内心，一夜如此…… 闹钟响了，赵凯酒劲已全无，起身，看隔壁素雅还没起床，他进了厨房。 长久来的第一次，素雅在外过夜，很晚才入眠，睁眼时，天已大亮。 “醒了，睡得好吗？”看见她，赵凯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笑着问。 素雅点头，神色淡然。 “快去洗刷，我们吃早饭。”说罢，他又进了厨房。 素雅洗刷后，赵凯已摆好了早餐，甚是丰盛。 “你做的？” “不然呢？”赵凯打趣着反问。 素雅不语，冲他笑笑。 “这个点真饿了……”赵凯说着，夹了一个煎蛋放到素雅盘中。 没有说话，专心吃早饭，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没想到赵凯会做饭，坦然享受着美食，她居然觉得理所应当。 这种感觉对吗？这种感觉可以有吗？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她睡着时，他早起做了早饭；饭后两人一起收拾餐桌，她刷碗，他在旁边帮忙。如果有外人看到，这一定是情侣或者是一家人正常的生活状态。可对他们而言，这种状态对吗？ 他们是什么关系？朋友？上下级恋人？不，不，此时此刻，他们正一步步走近外界传说的情人关系。 …… 收拾完毕，两人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沉思片刻，赵凯终于下定决心“素雅，我们......我们谈谈吧。” “好。”她淡淡地微笑着。 “我……”不知该如何说起，赵凯发现原本整理得很清楚的话，此刻怎么也张不开嘴，只得端起水杯猛喝一口水。 “赵总，我先说好吗？” “素雅，私下里，不要叫我赵总，叫我名字，或者叫我赵哥都行。”赵凯无奈地重复着。 素雅却仍坚持“赵总，你上任没多久，我们目前都要以工作为主……你看咱们那一批人不少，偏偏只有咱俩投缘，在同一频道，能聊得来。现在你当老总了，提拔我，偏向我，认识这么久，咱们像朋友，又像亲人……我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我们这样，对你个人有影响吗？” 赵凯一愣，忙说“不是我，是对你……” 素雅制止了他“只要对你没影响就好。我很感谢，感谢康利，感谢你提携我，给我这个平台，让我享受工作的乐趣、成就，感谢你保护我，我知道有些传言.....关于你我.....传言从没有断过，对你，对我……我说过的，那些传言对我真是一种保护，我暂时没有恋爱结婚的想法，也不愿意别人打搅，这样挺好……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挺好的……我只是，特别担心传言影响你，真的是很对不起你……谢谢你容忍流言蜚语，谢谢你保护我。” 赵凯语噎，素雅一口气说了她的想法，可这未尝不是自己的想法，只是……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本来想说对不起她，由她说出来却是对不起自己，他们这是…… “你昨晚故意留在这？”赵凯突然反应过来。 “其实原本没这么打算，只是正好也太晚了，”素雅摊开手“我也懒得回去，不想一个人……” 过往不敢提及，如今或许又是一个轮回，未来怎样，她不敢想象。 “素雅，”赵凯叹口气“我……我这样……我这样其实是不负责任的。”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同事、上下级关系，还要怎样负责？”素雅疑惑了。 赵凯“……” “赵总，”素雅把头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我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人，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时也会觉得孤单无助，在冰海，在康利，我需要你的保护。” 赵凯心一揪，来不及说什么，又听素雅补充着“算我自私吧，我只是想利用你来保护我，我们可以亲近，只是我不会接受……” 她的话没有说话，赵凯已然明白，却不知该怎么回复。 素雅情绪调整得很快，刚刚还在感慨，还在幽怨，下一秒就立马精神起来“赵总，我们去趟公司吧。” 上任以来，说过多少遍，就连刚刚还在强调，可私下里，素雅仍是叫他赵总，赵凯知道自己多说无用。 第十六章 一个礼物而已 犹豫很久，素雅终于在出门前开口“赵总，我想要个戒指，你能带我去买吗？” “好，”赵凯脱口而出，搂了搂她的肩膀“你还想要什么？我们一起去挑。” 对他们而言，这其实算是亲昵的动作，可这时两人关注点不同、心情各异，都没有在意。 戒指代表着什么？可以随便买？随便送人吗？ 赵凯没想那么多，作为男士，为欣赏的女人买个礼物很正常，何况这是她想要的，他乐意之至，戒指又如何？ 素雅很清楚戒指的寓意，她特别想要，又不愿在售货人员的注视下独自选购，让赵凯去买，实属任性，除了他还能找谁？ 从另一方面来说，站在旁观者角度，这似乎是素雅的策略，一步步的感情谋划，可真是这样吗？ ……. 商场刚开门，他们是最早的顾客，营业员个个端起笑容，热情洋溢地看向两人，积极推荐着各种戒指。 那么多样式，素雅扫视了一圈，挑中一款“你好，我想试试这个。” “您的眼光太厉害了，这真是昨天晚上刚到的新款，才摆上的。”营业员打开柜台，取出戒指。 素雅自然地伸出左手，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 “真漂亮，真合适，戒指也讲缘分，真挺好。”营业员在一旁称赞，真不是吹捧，这个戒指恰就是素雅的尺寸，像是定做一般。 仔细端详着，素雅也觉得很适合自己，这个款式简单大方，承托手指又细又长，她很喜欢。 “怎么样？” “好看，好看。” 异口同声，素雅发问的同时，赵凯称赞着。 “好看，”赵凯又重复一遍，示意服务员“就这个，开单子。” 赵凯不在意价格，素雅也没有矫情去故作推让，本来就是管他要的，而自己确实喜欢，也需要这个戒指！何况在这样的氛围下，众目睽睽；何况是在今天，对自己而言特殊的日子。 没要包装盒，在售货员羡慕欣赏的目光中，素雅直接戴上了戒指。 “再看看别的。”赵凯提议。 “不用了，”素雅摇头“咱们快回去吧。” “不着急，再看看。”赵凯坚持。 可素雅一旦决定，外人很难改变，此时此刻赵凯终究没拗过她。 回公司路上，素雅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盯着这枚戒指，一个礼物而已，真的，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礼物！她在心里默念着。 戒指？左手无名指？赵凯突然反应过来，心中窃喜，他对感情暂时没有多余的想法，可骨子里有着强烈的霸占欲，不愿意素雅和别人亲近，而素雅也不想恋爱结婚，戴上戒指，众人该确信她就是他的人了，更省事放心。至于以后，再说吧。 仿佛无声的仪式一般，这一天开始，两人的情人关系正式被坐实，成了康利公开的秘密。 这一天开始，素雅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不曾摘下。赵凯后来才知道，这一天是素雅的生日，那是她要的生日礼物。 这一天开始，外人面前，赵凯对素雅更为维护，而素雅对赵凯更为依赖，两人似乎亲密了很多，可私下却再正常不过，有时甚至漠然以对。 许久没来冰海的林敏知道，对赵凯而言，对她自己来说，目前工作都是第一位的，谈婚论嫁的日子都还早着呢，一枚小小的戒指又能如何，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日子继续，琐碎、忙碌，素雅习以为常，知足地享受着。 …… “抱歉，心情不好，不知该和谁聊天，就想到你了。”见到素雅，扫过她右手上的戒指，岳晓曼解释着。 接到岳晓曼的电话，素雅隐隐猜到了什么，以前她们只是福利院相熟而已，自上次聚过后，彼此感觉近了很多，相互留了手机号码。 留意到岳晓曼对自己佩戴戒指的关注，素雅微笑着说“我今晚正好有空。” 岳晓曼定了西餐厅安静的包间，两人点了餐，竟不知说什么才好，陷入了沉默。 许久，岳晓曼开口问“素雅，你去过金连城吗？” 素雅一愣，金连城？唐磊的金连城？ 见她摇头，岳晓曼又问“那你听说过嫣然么？” 嫣然？素雅更疑惑了，这个名字听苏忆说过，怎么了？ 岳晓曼叹了口气“嫣然是唐磊哥金连城的一个舞女，不对，舞女这个词不合适，反正她在那演出。” 素雅正正身子，仔细倾听着岳晓曼断断续续的讲述。 “她在金连城待了快三年，很出名，只在周六晚上演出，如果十点没有出现，就是不来了。很多外地客人慕名而来，有的来了好几次才能等到她。她唱歌也跳舞，都很特别，还会舞剑，她总是带着面具，就像电视剧里看到的一般……” 素雅吃惊不已，想起苏忆说过曾想带她去看嫣然演出。 岳晓曼继续说道“以前金连城主要是林枫在管理，唐磊哥在户外俱乐部的时间多一些，可自从嫣然来后，每个周六晚上唐磊哥都会在金连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磊哥爱上了嫣然，越来越爱，我们陪他一起表白，她摘下面具，让我们看她受伤的脸……很恐怖……，唐磊哥却不死心，专门去把美容医生请到了金连城，连续三个周六晚上，才见到嫣然，可她不接受好意……后来，我们帮忙策划……正赶上她说再也不演出了......唐磊哥向她求婚，可是，她拒绝了，走了，再也没有出现……” 岳晓曼的眼睛湿润了，仿佛又看到嫣然面具下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原本吃醋、嫉妒，可看到嫣然的样子，她心软了。唐磊哥爱嫣然，尤其是在看到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孔后，更想求婚，尽管内心像被刀剐了一般，她仍是忙前忙后帮忙张罗，布置求婚场景。 只是那个晚上注定不一般。 …… 那个周六的晚上，金连城依然是人满为患，唐磊没有给自己单独留桌，站在大厅一角，稳定着情绪。 嫣然比平时到的早，准备了新节目，连跳三支风格迥异的舞蹈，服装也是瞬间变幻，只是她的舞姿中透着决裂悲伤与哀怨，在场的所有人似乎受到了感染，一个个唏嘘不已。 “嫣然怎么了？”有人轻声在问。 “好长时间没来了，感觉她的风格变得太多。” 音乐停止，嫣然倒在了舞台上，有一种彻底放松的感觉。 岳晓曼觉出了不对劲，一会唐磊哥准备求婚的，可嫣然…… 雷鸣的掌声中，嫣然站了起来，走在舞台中间“亲爱的朋友们，今晚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出....我要永远告别这个舞台了，多谢大家长久以来的喜欢和支持....” 太过突然，大厅一下乱了，很多人站了起来。 “不要啊……”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怎么回事？” “我们喜欢你……” 一片惊乱，岳晓曼急切地看向唐磊。 早有这种预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嫣然并没有提前说，他竟和普通客人一起听到她这个决定，不过，她是自由的，从来都是。唐磊呆呆地看向舞台，一动不动。 “多谢大家的厚爱，”嫣然抬手示意众人坐下来安静“我一直戴着这个面具，实在是迫不得已，面部严重受伤，害怕吓到大家，所以……真的不是故弄玄虚或者不尊重人。之所以告别舞台，是因为要去异地长久生活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尊重我……非常感谢。” 嫣然以前基本没有说过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了这么多，她的声音圆润清楚，带着淡淡的落寞，让人怜惜。 众人再次起身、鼓掌，热泪盈眶。 第十七章 生命过客 看嫣然离开舞台、走出侧门，唐磊深吸一口气，和林枫他们走向隔壁，那里有他的舞台，今晚他要再争取一回。 嫣然回到化妆间，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嫣然，我是唐磊的朋友，”岳晓曼拦住了她，言辞恳切“耽误你一点时间，请和我来一趟，拜托……” 嫣然上下打量着，虽然不认识岳晓曼，却带着自己的背包，随她来到隔壁包间门口，再次迟疑，本想拒绝，最终却跟着走了进去。 满屋子的人，唐磊手捧着鲜花站在正中央。 嫣然愣住了..... “嫣然，”唐磊把鲜花递给了嫣然“这里都是我的亲朋好友，没有外人，今天我要让大家做个见证。”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唐磊单膝跪下“嫣然，我不是冲动，我想照顾你一辈子，请你嫁给我好吗？” 四周安静了下来，嫣然抱着鲜花，呆呆地看着唐磊，默不作声。 “嫣然，唐磊哥是认真的，我们可以作证，请相信他的真心，请你接受他。”岳晓曼带头补充，忍着泪水，百感交集。 “嫣然，我们是唐磊的朋友，我们可以作证，唐磊对你是真心的。” “我们知道你担心什么，唐磊不是一时冲动，这是他一直的心愿。” ........ 朋友们七嘴八舌，帮唐磊解释着、补充着、承诺着。 示意大家安静，嫣然内心激动，声音哽咽“唐总，你先起来。” 唐磊深情地看着她：“请你答应我，请你嫁给我，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我都答应你……” 片刻沉静后，嫣然扶起唐磊，在所有人满怀期待的时候，留下一句“忘了我，找个好女孩，好好过日子”，随后快速离去。 唐磊愣住了，几乎跌倒，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已成定局。 直到朋友们围过来，喊他的名字，直到岳晓曼摇着他，他才反应过来，发疯似地往外跑。 而嫣然早已不见人影。 ……. 岳晓曼继续讲述着：“嫣然就这样消失了……真的很奇怪，就慢了那么一会，就找不到了……唐磊哥疯狂地寻找、打听，我们甚至查看了十字路口的监控，可惜一无所获……不可思议，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那天晚上其实很多客人都想多看她一眼的，盯着她的人应该不少，可就是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海涛哥是刑警，他说嫣然有反侦探的能力……以前尊重她，不允许任何人跟踪、探寻，可没想到她这么神秘，怎么也找不到了……真想去报警，报人口失踪……” 素雅的眼睛湿润了，岳晓曼是个善良的女孩，对夺去唐磊注意力的“情敌”、那个叫嫣然的神奇女孩，更多的是同情、遗憾。 “唐磊哥的心情，我了解......他爱嫣然，担心她，心疼她，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她……现在，他如同一个病人一般，被掏空了心……我无能为力……” 岳晓曼捂住双眼，再也说不下去了。 爱一个人就希望他快乐幸福，岳晓曼更多的是在为唐磊难过，她是多么爱他啊！ “晓曼……”素雅轻轻地喊着。 过了好久，岳晓曼才接话“那天晚上，赵总、忆总他们都在……” 素雅顿时明白了，苏忆上次来，前一天还情绪高涨，很兴奋，可第二天他和赵凯两人看上去都有些低落，她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敏感了，不成想是因为嫣然，因为唐磊。 “晓曼，”素雅很心疼“我知道，你这么爱他……” “我们一起长大，我崇拜他爱他，可我更希望他开心幸福，希望他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有时我也自私，想和嫣然比一比争一争，我也愿意等，等他有一天或许会爱上我，可嫣然走了……” “晓曼，很遗憾，我没有见过嫣然。”看着岳晓曼那样，素雅只觉得苦涩“既然她这么传奇，自然有她的生活，她和唐总不是一路人，唐总只是可怜她，根本就不是爱。嫣然也很明白，所以选择离开，就是要让唐总死心的，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我懂，”岳晓曼神情黯然“可是，话虽如此，她这样一走了之，唐磊哥怎么能甘心？别说他，我也不甘心，这算什么？” “晓曼，你的心情我明白，”素雅安慰她“时间，你们需要时间……唐总会明白的。” 岳晓曼对唐磊的爱深沉绵长，早已渗透到骨头里，可在唐磊看来，太习惯了，就像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本该如此，他不会在乎，或许只有时间才能让他明白这一点。 “对不起，我……”岳晓曼突然反应过来“我只是……” 素雅微笑着摇摇头，何尝不明白岳晓曼为何会来找自己诉说，又何尝不明白她此刻的抱歉。 一直以来，素雅都容忍甚至坐实外界流言蜚语，外人面前接受赵凯亲近，却又让他感受着内心深处的理智和拒绝，赵凯以为素雅更多是需要自己的保护，仅此而已，习惯了她的配合，她的照顾，他以为他们之间真的只是高于友情的友情。 岳晓曼从女人的角度，感觉自己比谁都看得透，她和素雅何其相像，而赵凯和唐磊又是多么的相像，她们两个女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不让对方为难别扭。 可自从知道赵凯的真实家境后，素雅就理智地斩断那潜在心底的情绪，原本她早就放弃爱情了，原本她就是现实的。赵凯需要她，她愿意竭尽所能，她一直都相信自己比别人会做的更好，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对康利，对赵凯问心无愧。这份复杂的感情，不会是爱情，因为她不会和他走到那一步，白马王子和灰姑娘还是在童话故事里更好些，她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清醒。 只是现在，素雅只能默认岳晓曼的想法，不同的经历，不同体会…… 这个晚上，岳晓曼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讲她和唐磊、刘海涛、吴俊伟上学时的故事，讲高考后飞奔各地，讲每年春节聚会的趣事，他们都是恋家的人，最终都回冰海工作。 岳晓曼外表大大咧咧，豪爽潇洒，可内心极为细腻，在福利院工作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她不说，素雅却知道她为了唐磊付出很多，放弃很多，她需要倾诉，需要发泄，素雅静静地陪着。 “啊，这么晚了……”岳晓曼突然大叫，擦干不经意间流出的眼泪“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不耽误，没关系的。” “和你说了这么多，感觉好多了。”岳晓曼摊开双手“多谢你听我唠叨……我知道，就像你说的，我们都需要时间……我会等……” 素雅点头“晓曼，谢谢你把我当朋友，我会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祝福你。” “谢谢你，认识你真好。”岳晓曼站起来拥抱了素雅“不早了，咱回家吧，休息好才能精神好，才能永远年轻漂亮……” 这个晚上，素雅想了很多，自古女子多痴情，说的就是岳晓曼这样吧，唐总感性，不如一般男的那样现实理智，和晓曼多年同学，竟不知这个女孩这么爱他，不，他知道，只是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应当，不会在乎。晓曼爱上他，是幸还是不幸？不管怎样，希望她有个美好的未来。 果真什么性格的人都有，不由得想起故人，谁的生命中没有过客？素雅失眠了。 知道自己还不够独立坚强，还有软肋，可又能怎样？日子总要继续，她只能坚强。 第十八章 变化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上任两年多了，新领导班子得心应手，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着，提着的心总算可以适当放一放，赵凯不再绷着弦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 和素雅仍是这么配合着，外人面前的情人，私下却是云淡风轻的普通朋友。夜深人静时，赵凯偶尔会失落，会困惑，和素雅真要如此吗？他不敢拷问自己的内心，因为得不到答案。 林敏会来冰海看他，他回上海时，两人会小聚，偶尔林敏会提素雅，只是赞叹，羡慕他有一个好帮手。 家庭聚餐时大家会旁敲侧击地调侃他们，两家结亲的意愿很明显，只是两个当事人都不接话。 赵凯对林敏，小时候有些反感逃避，现在虽说不讨厌，却绝不会上升到感情层面。 而林敏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是女士，断没有先表态的道理，关键是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爱或者说喜欢赵凯，他们都是依靠父辈事业来生活的，都还年轻，有太多需要学习历练的，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过多考虑这些。 “林敏是个好姑娘，我们觉得不错，你可想清楚，不要错过了，你是男孩子，应该多主动。”母亲有一次这样提醒。 他终于回应了，表明着态度“我和林敏不可能，你们不要瞎操心。” “你不小了，该考虑该做决定了。”姐姐凌雅然这么说他“在冰海那个小城，你这个岁数都是晚婚了吧？” 他点头却也不回答。 真该考虑了，他想告诉林敏，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真的不会是爱情，更不会再进一步，可林敏从未提及要发展成恋人关系，他又怎能这么说？ 真该考虑了，心中第一人自然是素雅，可他不知该怎么办。 苏忆有空仍是会来康利，直言不讳想他姐了，毫不掩饰对素雅那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关心。和唐磊他们聚餐时，更是夸张，那一声声甜甜的“姐”，听得赵凯心闷，又无可奈何。 长假时，特别是春节，他会说“姐，你来我们这吧，南原有很多好玩的，你平时也没空，正好我带你转转。” 素雅自然不会同意，并以“个人空间”为由拒绝透露她的假期安排。 可赵凯仍是不快，只是他有顾虑，不如苏忆，不能任性随意，不能邀请素雅和他回家，不能安排、决定什么。 慢慢地，苏忆再来时，居然不想让赵凯出现在面前“赵总，你忙你的，我和我姐聊会天就好。” 不谈工作，不谈事业，苏忆找素雅真的只是闲聊，聊家长里短，聊他们家的情况，聊父母，哥嫂…… “姐，你看我林哥平时冷冰冰的，超级严肃，可在我嫂子面前，我的天……” “姐，我康哥他们医院总是爆满，虽然生意好，可有时也觉得挺悲的，生病的人太多了…..” “姐，你知道，我们家那小侄子太可爱的……” “姐，你要在冰海不开心，就和我去南原吧……怎么着我们也是省会，比冰海好多了。” 不可思议吧，可谁叫苏忆找不到话题，发现素雅似乎很感兴趣，他聊得更来劲了。 苏忆也算是业务客户，素雅又不耽误工作，赵凯找不到不让他们聊天的理由，虽然素雅很淡定，掌握着和苏忆的距离，可他还是生气。 流言蜚语不曾彻底消失过，自然会增添内容，无外乎，素雅多么多么不知廉耻，多么多么厉害，连忆总都能勾引，只不过变成了更为私下的闲聊。 素雅何尝不知，只是她哪会在意？ 而赵凯，在苏忆的刺激下，开始后知后觉地正视自己的感情生活，终于发现在内心深处，素雅永远都是最特别的存在。 曾经，他们都说过，要以工作为主。 可现在，他不像以前那样只关注工作，已开始起心思。素雅却仿佛没有变，永远刀枪不入，对他，永远是这样的，仿佛失去了感动的资本，仿佛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唯有面对福利院的孩子们，她的笑容永远那么灿烂无比。 情人？素雅从来都是淡淡一笑毫不在乎，戴着戒指，众人面前淡定自若。 因着她的淡定，因着她说的“保护”，赵凯本只是配合，可慢慢地，越来希望这就是事实，越来越希望她真的只是自己的……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走到一起？急，不敢急，又不能急。除却精力时间，还缺冲动，毕竟还没有结婚的想法，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吗？他总这样想。 而且家人一时半会很难真正接受素雅，所谓的门当户对一定会阻碍他们的恋情，他不想连累素雅，不想让她受委屈。 当然，最重要的是素雅如此理智，又有主见，他不愿也不能逼她、左右她。 所以，他在等，等时机，等融化素雅的内心，等她的倾心与接受，等父母的着急，等自己内心迫切的渴望。 而他也相信，到那时，他们彼此真心，他们的结合没有风雨。 这么想着，赵凯眼前却又浮现出苏忆笑眯眯的样子，想起不时邮寄过来的各地特产，这个忆总，到底想干什么，捉摸不透…… “赵总……”分管销售的何庆明副总急匆匆冲进来，打破了他的沉思。 赵凯回过神来，问“什么事？” “赵总，刚得到消息，明天吴安—吴总一起来。” “吴总？”赵凯一下站了起来“确定？” “确定！”何庆明点头“最终来访名单已经传过来了。” “好，”赵凯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吴总眼光很高，要求很严……” “是啊，前两天去展会了，还是只有意大利面料能入他眼。” “这次倒是个好机会，得好好把握……这样，原定接待方案不变，还是按上次定的来，也不用再开会了，让素雅忙完过来一下。” 本来就是高标准准备的，多接待个吴安也无妨。 吴安是临时决定要来，还是原本就要来却故意让晚通知的？赵凯略有疑惑，不过既然来，说明大展对这次考察不是一般的重视，康利决不能出任何纰漏。 …… “多一个人？吴总也来？”看着手上的来访名单，素雅有些紧张。 “对，刚发来的。吴安—吴总是吴建国董事长的儿子，对国内面料很有偏见，这次他来，咱们更得注意。”赵凯交代着“明天的会议材料，你亲自过手再检查一遍，不能有任何失误。” “好。” 吴安……吴安……，重复着这个名字，却只是重复，顾不得多想，素雅走向办公室，检查会议准备事宜。 第十九章 大展来访 第二天，一切准备就绪。 素雅跟在赵凯身后，和公司领导一起迎接大展来访，车门拉开的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是他，果真是他。 即便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却仍是心跳加速，只能深吸一口气，缓解着情绪。 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冰海，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何庆明和大展的市场总监翟华明一一为双方介绍，大家握手。 去年就听说赫赫有名的大展服饰准备选用国产面料，但高层意见不统一，主要是回国后上任的总经理吴安反对……消息不少，却只是听说，虽未见其行动，但每个面料企业多少都会蠢蠢欲动。 这次行业展会刚过，大展突然发函实地考察，到访领导之多，级别之高，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即将意味着什么。 先行参观了纺织、染整生产车间、研发中心、展厅等，而后众人进入会议室。 康利高层悉数到场，各分管副总进行了研发、生产、产品、项目合作等方面介绍。 作为赵凯的助理，素雅坐在康利这边的最外面，听着双方交流，记着笔记，不抬头却能感受到对面偶尔扫过来的目光，唯有极力忽略。 听完康利公司的介绍，大展围绕着技术专业问题开始发问、交流。 “我说两句，”良久，一个声音传来，喊话的恰是吴安，大展董事、总经理，董事长吴建国的独子，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赵总、刘总、康利的各位，这是我第一次来冰海，这个城市很有意思，尤其是冰海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冷冰冰的，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炙热的感觉。”吴安像诗人一样的叙述，让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素雅愣了，看向吴安，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说话。 “他在说什么，疯了么?”她心里想着，不动声色。 “当然了，这是因为康利、赵总、各位的热情。”吴安却是自问自答，接着话锋一转“赵总刚刚说过，对于和大展的合作，康利从上到下都很重视，既然如此，我现在想请问一下素助理，作为康利员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虽然已经介绍过素雅，也一起参观了一圈，会议室还有她的桌签，可听吴安这么说，大展一行人才大吃一惊，这个女孩居然就是传说中赵凯的助理。 在业内几大黄金单身男中，吴安算一个，而赵凯又是另一个，风流少年风流情可以理解，可鲜有人能像赵凯这样公开、这样诡异，虽然单身，却被传为情人，而非恋人，外传他的情人学历较低长相一般也没有什么爱好特长，可以说是极为普通，赵凯却非选她，曾放言若没她这个助理，他就做不成这个总经理。同时尤为照顾、保护，公共活动、对外宣传中从未有本人照片出现，应酬场合随她心情也绝不勉强，情人感情如此颇让人敬佩。 吴安微笑的眼神里传递着外人不容发现的戏谑，赵凯则鼓励地看着她“素雅，吴总想听听你的意见。” 知道躲不过的，深吸一口气，素雅微微一笑“各位领导，我简单说说个人看法，作为顶级的服装品牌企业，大展一直采用国外高档面料，我想这在提升大展品牌的同时也付出了高额成本。我相信，面料质量才是大展选择合作方的重要依据。的确，因为种种原因，以前国内面料很难达到国际优等品质。但如今不同了，随着工艺、技术装备和管理水平的提升，国产面料质量稳步提升，有目共睹，就拿我们来说，在上周结束的展会上，康利毛粗纺面料荣获了最佳奢华产品奖，通过刚才的参观、介绍，想必大家已有所了解，我们有信心有能力为大展提供最优质的产品.....我个人认为，对大展而言，可以试着走出一步，同时选择国内、国外面料，让客户选择……到那时候，大展才是真正的中国制造，民族品牌。” 赵凯满意地看着素雅，这样的场合，众人面前，她淡定自若，说话不紧不慢，条理清楚，无可挑剔。 这本是大展下一步的发展思路，此刻听素雅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感觉，大展众人不得不佩服。 跟着赵凯，素雅见过一些场面，可这一次，公司高层全在，享誉海内外的大展公司高层也在，她多少是有些紧张的，这份紧张，却是外人所不能体会到的。 快七年了，吴安依旧神采飞扬，这才是属于他的生活，素雅由衷地为他高兴，拿着笔的手却不听使唤，直到会议结束，心情再未平静。 大展男装、女装兼有，是国内较早的民营企业，由吴建国夫妻于1986年创建，二十年来，已由一个小作坊发展成集产品设计、开发、生产、销售于一体的顶级服装品牌公司。成立之初，采用的都是国内面料，随着企业发展，精益求精，对面料要求越来越高，而自1998年组建国际研发团队、与意大利知名面料公司合作后，没再用过国内面料…… 随着经济危机的到来，行业趋势影响，大展这几年发展明显不如以前，调整产品结构与市场布局迫在眉睫，公司高层开始研究是否适当采购部分国内高档面料。 而依吴安的理念，大展服饰永远只用意大利高档品牌面料，这才能体现它的高档与独特，对于父亲等高层们的提议，他提出了反对声音。 这次，选定了八家国内高档面料生产企业进行考察，吴安是本着说pass的态度随行，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很明白，不过，加上他的到访名单却都是在上飞机前才让公司传给接待方的。 是冰海这个城市，让他有了冲动，是传说中的流言蜚语，让他有了兴趣。 听过太多的重名，见过太多的相似，却没有想到，她本人果真就是赵凯的助理，传说故事中的主角。曾经熟悉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面前，曾经熟悉的声音就这样冷静淡然地讲述着，他的笔使劲按在笔记本上，久久没动。 “赵总，你的助理说得挺好，看问题很透彻，不错。”吴安看似轻描淡写。 “多谢吴总夸奖，素雅是很厉害。”赵凯毫不客气地承认着。 “确实不错。”吴安看了看赵凯，凌氏公子，年轻逼人，潇洒帅气，简单言语中透着对素雅的保护与欣赏，他不经意地笑着，又瞥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身影。 吴安年轻，在考察途中，不论对哪个企业，从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与态度，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夸奖人。可大展方知道这不是客气话，也不是为了照顾赵凯的面子，这个助理几句话竟让吴总如此欣赏，众人对传闻更是深信不疑，不由得多看了几下，素雅仍是事不关己、面无表情记着笔记。 会议还在继续，只是吴安没再说一句话，而对方又汇报了什么，也没听见去，目光不时瞥向对面，他走神了。 而素雅，亦是心情复杂。 第二十章 顾大局 会议结束，已到晚饭时间，康利在小食堂最大的包间宴请大展。 还没出会议室，何庆明就走到赵凯身边，略带紧张地建议“赵总，晚上……让素助理一起吧……” 按照惯例，以素雅的个性，她应该不会陪客人，可今天，大展方杨清秀经理是女的，而且很明显吴总比较欣赏素助理，若她出席，对康利会更有利一些，所以明知赵凯不会勉强素雅，何庆明也要硬着头皮这样建议。 赵凯略有犹豫“我问一下素雅，看她有没有特殊的事。” 来到素雅跟前，赵凯迟疑了一下问“素雅……晚上，你有别的事吗？一起好吗？” 如果可以选择，素雅真的不想参加这应酬，可这是第一次，赵凯这样问她，她自然知道原因，看了看旁边眼神迫切的何庆明，点点头“好”。 虽说素助理喜欢安静，可她毕竟有着大局观念，听她同意，何庆明松口气。 而会议桌的对面，吴安在低声吩咐“华明，我要她的所有资料，尽快……” “素助理？好……”一旁的翟华明吃惊地看着吴安，又看了看对面说话的赵凯他们，也对，赵凯最为看重的人，从她身上能更好更全面了解赵凯、了解康利。 出了会议室，一行人来到康利小食堂。 按照冰海的规矩就座，赵凯是主陪，康利副总经理刘裕民当了副主陪；吴安是主宾，坐在了上座，翟华明是副主宾；何庆明坐在三陪位置；素雅是四陪，主要负责照顾旁边大展的杨清秀经理，这一桌只有她们两个女性。 男士们用了高度白酒，女士们则是干红。 晚餐正式开始。 “吴总，客随主便，既然在冰海，就按我们的规矩来。”赵凯举杯“这样，我带四个酒，让刘总带三个酒，一共七个酒，咱这杯白酒干了，女士也一杯吧。” 正常情况下，按比例，如果喝一杯白酒，红酒则是两杯，可有素雅，赵凯不由得降低了标准。 “好，按你们的规矩来……”吴安点头同意，白酒、红酒都是一杯，这样的标准在任何酒桌都不合适，不过他并不介意。 七个酒带完，赵凯又提议让何庆明加带两个，凑个天长地久。随后，众人互相敬酒，一时热闹非凡。 素雅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低调又沉静，却又适时照顾着旁边大展的杨经理，何庆明看在眼里，更是感激。 赵凯也不时看向素雅，知道她喜欢安静，极少参加这样的场合，今天却能为了他，顾全大局，感觉出她有点隐隐的不自然，不过已经做得很好了。 “素助理，我敬你一杯。”翟华明端起了酒杯。 素雅急忙站起来“不不，该我敬翟总，不过我不能喝酒，请领导多担待。” 素雅喝了一小口，刚坐下，吃了一口菜，就听见何庆明说“素助理，你还没敬我们吴总呢。” 端着酒杯走向吴安，站在他的右边，素雅礼貌又真诚“吴总，敬你一杯。” 吴安站起来，目光却转向她的另一只手，明晃晃的婚戒闪着他的眼“好，多谢，我喝。” 刚说话，仰头，吴安一口气竟喝下半杯白酒，素雅愣在那里。 “素助理，我们吴总喝了……你的酒……”旁边有人提醒。 素雅忙送到嘴边，慢慢也喝空了杯中酒。 “素雅，没事吧？”赵凯急忙起身，头回见素雅一下喝这么多。 素雅看着赵凯，摇了摇头，又看向吴安“多谢吴总”。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素雅回到座位上，补了一杯水。 “赵总，”吴安提议“上饭吧，以后有空再喝。” 第二天一早，大展一行离开了冰海。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众人在期盼中准备着大展的再次考察。 …. 晚饭时，有关素雅的信息就传到了吴安手机上，简单的让他吃惊，不敢相信。 直到去酒店途中，才有机会问个明白。 “素助理来冰海后一直在康利工作，信息确实很少，就这些，没别的，是有些不可思议。”翟华明解释。 “高中学历？高……中？”吴安很吃惊“确信吗？” “确信。”翟华明说“难道没上过高中？不能吧？也不像啊，毕竟……” 看了一眼翟华明，吴安放低了声音“信息哪来的？” “康利这得来的，”翟华明满脸都是疑惑“我也觉得奇怪，太简单了，但就是这样，要不再核实一下？” “不用，可以了。” 回到大展两天了，吴安还在咀嚼素雅的信息，高中？好吧。兴趣爱好，无？好吧。未婚？好吧，和外界传的一样啊，这样的资料不要也罢。 不过那婚戒是怎么回事？无家庭成员又是什么意思？她应该有母亲的，怎么没写？他们理解的家庭成员难道就只是婚后小家庭成员吗？ 吴安愤愤地想着，走进会议室。 大展会议室里，翟华明开始汇报考察情况，他详细介绍着几个企业的优劣势，随行的几位，有补充，有分析的，吴安一句话也不说，好在此次会议只是听汇报、提建议、做讨论。 会后，董事长吴建国把儿子吴安叫到办公室。 “这次考察的几个企业，你有意向的是哪个？” “非要选一个？大展以后真的要用国产面料了么？”吴安看着父亲。 “吴安，大展的近况你不是不清楚，虽然外人眼中风光，但家底到底如何你应该清楚。” “爸，你也知道，我在意大利待过，我还是愿意选择顶级产品。” “你呀……”吴建国没有办法，这个儿子太追求完美，谁都知道意大利毛呢上乘，可是上乘的代价也很大。 吴安又怎能不知道？行业形势放在那，只是总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国产质量真的可以么？耳边响起那个人镇定自若的分析，如此有信心……好吧，冲着她，也该给个机会，不是吗？ 确定合作方的过程并不容易，高层数次会议后确定暂定两家国内合作方，其中一家就选定了冰海康利公司。 元旦过后，吴建国亲自带领高层管理人员悉数来到冰海，对康利做着最后的考察，凌云峰也带着凌氏总部高层提前赶到，接待他们。 两个业内大佬，在冰海这座小城相逢。 “虎父无犬子，”吴建国这样称赞赵凯“年轻有为，有胆识有魄力，历练得不错，吴安就缺少这样基层的锻炼。” “吴总是商界精英，格局大，品味高。”凌云峰亦夸奖吴安“赵凯在这方面还很欠缺。” 参观时，素雅习惯性留意着避开镜头，而双方合影留念时，她又自然地退出了。 果然……想起翟华明提供的信息，见赵凯他们这么习以为常，吴安没有说什么。 凌雅然是第四次近距离接触素雅了，这次短暂的康利之行，感觉素雅又变了很多，更为精炼，更为周到，也更为安静，谦虚低调，却又不卑不亢，对她的好感无形中又增了一些。 2008年春节过后，没出正月，双方就正式签订了合作协议。 协议商讨与签订时，吴安全程参加，这也算是公司重大战略调整后迈出的第一步，他自然得参加，得出席。 素雅亦然，她是总经理助理，得站在赵凯身后，得负责材料审核，得做好服务。 只是他们都仿佛第一次认识一般…… 第二十一章 浮云一别 ，流水七年 十年后再次使用国产面料，大展方非常谨慎，安排人员分别进驻合作方监督，吴安则决定亲自去两家企业待几天，当然了，这其中多少也有素雅的原因。 其实，在康利发现她，到签订协议这两个月，恰是年底年初最忙的一段时间，无数工作穿插进行，难有空闲时间，可堵在胸中那口气，常会让他突然走神，气恼、烦闷。 眼前常会浮现出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回想着她一次次看见自己漠然的表情，那么淡然地面对自己，那么平静地说着看法，那么自然敬酒，她是怎么做到的？又怎么会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情绪？外人难以发现，可逃不出他的眼睛。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在冰海，她怎么可以在冰海？怎么可以成了赵凯的情人？ 不应理睬，不该在乎，可怎能做到？ 太多疑惑，太多情绪，怎能永远压着？ 只是，素雅早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安静祥和；可是，许是因为安静太久了，终是要有点风波的。 若不是因为吴安的突然闯入，或许日子就会这样继续下去。可是，大展来访的那一天、吴安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她就确信，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他不会让她好过的。 其实就算没有吴安，也不会永远这般安静下去吧？ 总归要面对的，素雅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时刻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一切。 …… 一周后，吴安一行五人来了。 康利已为他们准备了两间办公室，其中一间吴安专用。 和赵凯把吴安迎进办公室，倒上茶，素雅退了出去。 望了一眼她的背影，环视着精心准备的办公室，吴安说道“赵总，他们会在这里常驻，我只待两天，你忙你的，让素助理带我大概了解康利情况就好，回头麻烦何总陪他们熟悉。” 虽是如此，素雅和吴安却是太不对等，赵凯急忙解释自己不忙，吴安却善解人意“你这总经理怎么可能不忙？我要是回公司，忙得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咱们不用计较面上这些，把产品做好比什么都强！” 赵凯没想太多，有点意外却很高兴，带吴安熟悉康利情况，素雅绝对合适。 对于赵凯的工作安排，素雅向来服从，只是这一次，却想推辞“赵总，还是换别人吧，我担心......”。 赵凯笑了“素雅，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吴总只在康利待两天，他主要还是不放心，你也知道大展的品牌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素雅无奈，只得答应。 晚上的接风宴，吴安发现没有素雅，事实上，除了他们第一次来，中间数次吃饭她都没上主桌。 “虽说是赵总的助理，可她基本不参加饭局，赵总对素助理很宠爱，从不勉强她参加这些应酬活动，或许就不让她参加。”吴安想起翟华明的话“参加一次就很特殊，上次赵总那么紧张在盯着。” “赵总，素助理有别的事？”吴安问“本想乘此机会给她敬个酒，以后少不了麻烦她的。” “吴总客气了，实不相瞒，素雅今天有事，不过你放心，明天一早她就向你报到，不会耽误工作的。”赵凯这样解释。 “哦……”看着陪同的众人，吴安仿佛明白了，心里暗暗冷笑.。 …… 第二天 猛吸一口气，素雅敲门。 “请进！” “你好，吴总。” “素助理您好，麻烦您了。”吴安礼貌又夸张地说着，他用的是“您”而不是“你”。 尽量忽视他的用词，素雅笑了笑“分内之事”。 许久后的第一次，两人单独相处，素雅原本以为是尴尬的，又担心吴安的故意，可看到他认真谈着工作，她放心了，如今的地位，两人的差距，外界的传闻，吴安已经不屑与她计较了。 一天下来，陪着吴安再次熟悉公司，参观全部的展厅、生产车间，两人淡淡地相处着，如同普通的上下级，素雅不禁释然。 “素助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下班前，吴安突然提议。 素雅一惊“吴总……” 见她想拒绝，吴安摊开手“素助理，今天晚上我们想尝尝这边的特色，希望你能帮忙安排一下，一定参加，很感谢。” 他开口便叫素助理，如此诚恳客气礼貌，反客为主，素雅无奈，只得答应。 …… 山脚下最有名的黄家炒鸡店，吴安连吃几块炒鸡，顿时赞不绝口“不错，就是想吃点类似的特色。” 素雅和赵凯两人对视了一下，笑了。 赵凯介绍着“吴总，这可是冰海的特色小吃呀。” 吴安举起茶杯“赵总，你这个助理很厉害哦，今天让我对康利有了进一步了解，非常感谢，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改天咱们喝一个。” 赵凯笑了“多谢吴总夸奖”。 一顿饭吃的客气又随意，素雅基本不说话，听众人聊天，偶尔迎上吴安的目光，淡然平和，她也报以自然的微笑。 回到家里，素雅竟有一丝疑惑，这不是那个吴安，一定不是，要不依他的性格，怎么能够如此平和地面对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有什么不可以呢?两人如此大的差距，他岂能再和自己一般见识？想到这，她释然了。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安慰自己，放松不少，慢慢进入了梦乡。 回到宾馆的吴安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两个月来数次相见，都不如今天这般特殊。 她曾那么决裂，又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分开七年了，对，截止今天，整整七年，当年就是春节刚过，她给他们的感情判了死刑…… 如今她高中学历，未婚，赵凯的助理。她为何要说自己是高中学历？故意的？大学生活就真的那么让她不愿回顾？还有，她为何要掩饰自己真实的爱好？她是一个活跃乐观积极热爱表现的，如今竟是外界传说的一点爱好一点特长没有的普通人，怎么会？她怎么会心甘情愿选择这样的平凡平淡生活？ 可是普通吗？似乎并不普通。 那时，她选择帅气富有的未婚夫，要去过富裕生活；今天的未婚状况，貌似投资失败了。或许她换了猎物，不是吗？赵凯，凌氏大公子，多大的诱饵，她真够贪心的了。 虽说当年他见的那个人不是赵凯，但赵凯条件更好，她自然可以换，他们确实一直在一起，可怎么没有进展呢？也是，凌氏怎么能轻易接受这样的儿媳妇？年轻人谈谈恋爱倒无所谓，可要真正娶进门则是要慎重的。 只是这高中学历是谁的手笔？赵凯还是素雅？前期的调查结果和最近各方信息证明，大家都确信她只上过高中，听说当初就是因为她对同是“高中学历”的赵凯关心照顾，赵凯才“患难见真情”，倾心于她。 饭桌上，赵凯精心照顾，素雅安静享受，饭后，她又上了他的车，毫不避嫌，完胜情人角色。 可是，素雅，纵然如此，作为凌氏公子，赵凯会娶你吗？凌董会允许他娶你么？你有想过下一步吗？如此的念头想起，竟冷笑了起来，算是对她多年前给自己伤害的回礼吧。 可是，又隐约看见她紧张的神态，浮现出那落寞无奈的身影，竟不由多了一丝怜惜。 真是个好演员，好吧，要装一起装，要演一起演，他倒要看看这个素雅怎么收场。 想法来回反复，脑子乱哄哄的，他得调整状态，好好演戏...… 两天后，吴安回去了，素雅提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不管怎样镇定，内心深处总有着隐隐的不安，幸好，繁忙的工作让她没有过多精力去考虑。 第二十二章 人选之争 果真都是演戏的高手，在去另一家合作单位——君函公司的路上，回想这两天在康利的一切，吴安不禁佩服，和素雅再正常不过的相处，别说外人，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以前那么熟悉了。 这次先来康利，之所以这样安排，多少有些迫不及待，又担心公司临时有事需要赶回去从而见不上她。 只是，没想到，竟又和前几次一样。 不急，不急，七年都过去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有些话，有些事，迟早要说清的，他有的时间，有的是机会…… …… 大展的业务顺利进行，有条不紊，除了吴安来需要接待，别的并不用素雅费心，她现在的工作重点，是赵凯安排给她的苏为项目。 会议室里，素雅递过两份项目建议书“两个版本，领导们先比较一下，我马上过来。” 众人接过来，看着交流着，待素雅再进来时，已一致确定选用a版本。 “素雅，”赵凯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想推荐新人，给他们机会，可是苏为这个项目很重要，你怎么能这么将就？你看看这个，能叫建议书吗？” 赵凯从没在公共场合如此严厉地批评素雅，此刻话一出，众人知道，这是故意先说出来，好让他们无话可说。 素雅却很淡然“赵总，各位领导，我想先陈述一个事实，哦，不，这有个密封的档案袋，里面有详细项目信息，可以证明a版是新人宋艳做的，b版是研究生小文提供的。” “什么？”领导们目瞪口呆。 刘裕民接过素雅的档案袋，拆开密封条，拿出资料，又递给赵凯。 “理论上，我不该如此，我在基层，自然知道规矩，只是和苏为这个项目，我建议选择真正有才华认真的人来负责。”素雅继续说道“我既然接受这个工作，就得负责。当然，我承认有私心，冲忆总叫我一声姐，在苏为项目管理上我得更上心。” 众人愕然，这样的素雅，谦逊温和的语气中透着坚韧与强硬，做赵凯助理以来，她一直是低调的，她为人平和，基本不评价任何人，而这次，竟公然支持了宋艳，反对了研究生小文。 而她对苏为的态度，对苏忆的直白，加上赵凯的默认，众人说不出话来。 毫无悬念，宋艳暂时胜出。 …… “素雅，”小文冲进来，狠狠地盯着素雅，直呼其名“你故意的，素雅，你就是故意的。” 素雅平静如常地看着她“怎么了？” “怎么了？”小文冷笑一下“你一个高中生，你嫉妒我！” 素雅疑惑地看着对方“说清楚！” 小文气愤地说“你让我做一个建议书，你又让宋艳做一个，你就是故意的！” “做两个有什么问题吗？不应该对比选择更好的吗？”素雅仍是语气平静“再说了，这轮不着你来说话吧？” “我堂堂研究生，你拿我和宋艳比？”小文越说越激动“你拿我和宋艳比？你算老几，你算老几？你一个破高中生。” “我是赵总的助理，这是我的职责，我就是要让领导比较、选择一个合适的项目管理人员。小文，你不合适！你要是有意见尽管给赵总提。”素雅态度强硬，声音发冷。 “哼，给赵总提，谁不知道你是……”小文差点脱口而出，却一下卡在那。 “知道你还说？”素雅故意反问。 “算你狠！”小文摔开门出去了。 看着小文的背景，素雅摇了摇头。小文是公司少有的研究生，只是仗着学历高，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心浮气躁，做事不认真。这次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机会的，却看到了一个复制加修改的材料，大失所望…… 相比之下，宋艳虽只是本科生，但认真负责，肯动脑筋，建议书很明显是下了功夫的，结合行业形势，分析了康利和苏为的现状，研究了以往项目内容，素雅觉得是比较完美的成果。 她本不愿意多管闲事，可这个项目，宋艳比小文更合适，她必须得对苏为负责，必须对得起苏忆的信任，更要对得起康利的名声。 ….. 小文怒气冲冲跑出去，她学历高，深得分管人事的侯经理欣赏推荐，在康利一直占优势，虽晚来公司，但若不是赵凯身份公开、上任，她都不屑于认识他们。 只是没想到素雅比她小，又没上过学，运气倒好得夸张，竟成了她的上司，如此对比，自然不平，故常会发挥想象力散布流言蜚语。 这次，她确信素雅是故意的，而她确实大意了，不应该随便敷衍，没想到素雅竟让宋艳也做了一份，还这么快让领导们定夺。 “素雅，你不就是赵总的情人吗？神气什么？”小文恨恨地想着，想着侯经理还帮自己找人另做了一份建议书，瞬间脑中涌现出无数可能，回到办公室时竟是志在必得。 …… “小文？”刚到家门口，看见小文，赵凯很吃惊，她怎么在这？她怎么知道自己住这？她有什么事？ “赵总，我等你很久了。”小文怯怯地说。 “有事么？”赵凯问。 看得出来，赵凯并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小文只好拿出了建议书“赵总，这是我做的，素助理拿的那个并不是我的。” “素雅在会上给我们看的不是你写的？”赵凯盯着她“不是让你一周内交给她吗？难道你没交？” “不，不…..那只是我的初稿，素助理并没有给我说你们要开会讨论。”看赵凯有了兴趣，小文胆子大了起来“赵总，这是我的最终定稿，请领导审阅，我不敢再给素助理，只好直接找你了，赵总，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真的……我不是故意冒犯素助理的，我不是故意的。” 小文说着，眼泪竟是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赵凯想了想“这样吧，我一会看看，你可是研究生，可不能淹没了才华。” “谢谢赵总，只是……” 看着小文欲言又止，赵凯问“怎么了？” “赵总，只是，素助理……我无意冒犯，也不是真的想越过她……我……我……” 看小文又要哭，赵凯笑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送小文进电梯下楼，赵凯才打开房门进屋，随手把建议书扔到一旁。 直到上床，翻看手机发现小文的短信“赵总，抱歉打搅你了”，他才想起刚刚小文送来的建议书。拿过来看了看，理论上确实不错，只是体现不出康利的角度，少了和康利接地气的东西，倒是不偏不倚。 赵凯沉思着，仿佛明白了什么，小文提到了素雅，他不能不谨慎。片刻后，他起身，调取了门口的监控，发现小文是在他回来十分钟前到的，她怎么说等了好久？难道是在楼下等的？不对，如果那样，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走哪个门？ 小文撒谎了，只是她怎么能这么准确知道自己回来时间呢，赵凯想了想晚餐时情景，恍然大悟，随即脸一沉，无比愤怒。 第二十三章 就这么定了 许是为了锻炼赵凯，又或是让他更好树立权威，凌云峰虽也是康利董事长，但除了迎接大展吴建国，其余时间就连年终大会也基本不在冰海露面，康利完全就是赵凯说了算。 赵凯推崇现代企业管理理念，康利自然就有着独特的组织结构，除行政办公室外，设有总经理办公室，目前由素雅这个总经理助理负责，小文和宋艳都是总经办员工。 小文是侯庆国极力推荐来的总经办，最早听说要给素雅这个高中生当手下，她是一百个不乐意。侯庆国劝她：在总经办有更多机会接触赵凯，接触高层，提升空间很大；素雅担任负责人其实就是虚名，除了工资待遇高点，别的和她们没什么区别。 的确，在总经办，接触领导机会多、层面高，除了赵凯，凌氏总部领导、外单位像苏为的忆总、大展的吴总、翟总也可以见到，虽然太多时候，她们只是露个面，但比其他部门，甚至有时比行政办公室人员机会还好。 原本，侯经理告诉她，不要轻易越过素雅向赵凯汇报工作，不要惹赵凯烦厌，因为他刚上任，对素雅太维护，她有高学历，只需认真努力，总有一天会被重用的。一直期待这一刻，只是两年过去了，她这个硕士研究生根本就没有得到赏识，还不如本科生宋艳呢。 这次苏为的项目，原本是个好机会，本以为终于能脱颖而出了，却不想素雅竟推荐了宋艳，怎能不恼火？ 素雅欺人太甚，她只能直接去找赵凯，相信赵凯看到新版项目建议书，一定会把宋艳替换下来的，毕竟自己找的可是专家，虽然曾有点担心赵凯会尊重支持素雅的意见，但侯经理说过，赵凯虽然偏向素雅，但就工作而言相对还是公正的。 看宋艳前后忙碌着，小文在心里冷笑，现在忙乎有什么意思？等换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了。 对宋艳，小文还有别的芥蒂，她们相差不过几岁，都是单身青春少女，可她学历高，眼光自然就高，在康利，素雅和赵凯的“奇缘”无形中会影响很多人的选择。但小文却在见到行政办公室主任马晓宇后，再没想过别人，只是，无论怎么表现，都没换来特殊关注，而她慢慢发现，马晓宇似乎在意宋艳，这次项目管理人员争夺战，她自然想赢过宋艳，想让马晓宇看到自己的胜利，想换来一个敬佩欣赏的目光。 在赵凯的提议下，项目讨论会又开始了。 会议刚开始，赵凯第一句话就是“我这有一份新的项目建议书，大家粗略看一下，给个意见。” 项目建议书？上次会议素助理不是都已经给大家看过了吗？众人疑惑地看向素雅，而素雅亦很茫然。 从项目副总刘裕民开始，众人轮流粗略看了看，一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赵凯饶有兴趣地时而看众人，时而玩着手机，似乎前所未有的轻松。 最后传到了素雅手中，她接过来，看着大纲、挑重点看了起来。 看素雅合上了项目建议书，赵凯放下手机问“怎么样？” 众人窃窃私语，却并无人发话。 赵凯问“素雅，这本建议书，你以前看过吗？” “没有，第一次看到。”素雅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赵凯又说“这样吧，这次是你负责的，你来谈谈对这个材料的看法。” 素雅又一愣，却不得不说“我个人认为，这是由行业专业人员编写的，是不错的通用版。” “刘总，你说说吧。”赵凯又看向刘裕民。 “我同意素雅的看法，”刘裕民的态度很明确“虽然时间很短，没仔细翻看，但很明显这份项目建议书是由行业专家编写的，有底蕴，覆盖面全，只是没有切入康利，不适合我们和苏为的合作。” “是啊，不适合我们企业。”其他人都附和着。 “赵总，这是谁编写的？也没落款。”刘裕民很疑惑。 “哦，”赵凯看似很随意地回答“一个行业机构想和我们合作，我让他们试了试，就是想让大家决定这次项目建议书是用我们自己的，还是和这个机构合作。” “行业机构虽然站得高看得远，但是看样子并不了解我们企业，或者说就没有认真来对待这份材料。所以，我建议用我们的，宋艳那个报告就很不错，实用详备。”刘裕民抢先说“宋艳这孩子不错，认真努力，也负责任，再说还有素助理把关，没问题的。” 众人皆同意。 赵凯笑了笑“好，那就这么定了。刘总，你和王总、素雅定一下所有项目人员，让侯经理下个红头文件。” “红头文件？”刘总一愣“有这必要吗？以前不都是……” “你也知道，纺织是苏为最不起眼的一块业务，要不是因为忆总，是不会和咱们合作申报项目的，他们可看不上这些，更看不上康利，不过既然给了这个面子，我们就得重视！”赵凯则很严肃“所以，为了方便项目开展，让大家更好更高效做事，下个文吧。” 小文明明已经把项目书交给了赵凯，一天没有动静，而今居然要出红头文件，怎么会？什么时候项目人员出过文件？也太滑稽了吧！ 侯庆国听着刘裕民的安排，无比吃惊，没人比他更明白赵凯的维护，可作为康利的元老，干了这么多年人事管理，他得为康利负责，不能任由赵凯这样。 “刘总，我们和苏为的合作这么重要，怎么能让一个高中生、一个普通本科生负责管理？赵总这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侯庆国很是激动“刘总，你可得为康利负责啊!你得好好劝劝赵总。” 刘裕民盯着他“侯经理，你懂项目吗？” “我……” “隔行如隔山，你爱才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我比你更爱才！”刘裕民提高了声音，满是不悦“侯经理，红头文件现在就要!” 听着刘裕民严肃的口气，侯庆国知道此事已是定局，没有挽回的希望。他往办公室走去，一路上又对素雅多了不满，一个高中生，表面上娴静淡然，骨子里全是心眼，不光赵总，现在居然连刘总都这么维护她，她是怎么办到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素雅的高中文凭不放，从不去认真考虑过她的实际能力。 看着侯庆国的背影，刘裕民叹口气，他知道侯庆国对康利绝对忠心，也极为爱惜人才，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和素雅宋艳相比，侯庆国极力推荐自己招聘来的硕士研究生小文实在是太差了，别人也许不知道，刘裕民却很清楚，早上赵凯拿来的项目建议书一定是小文直接给他的，而且一定是找专业人替写的。这个小文，管理工程硕士，却不明白“要从事管理工作，必须真正熟悉一线，认真了解企业”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么久了还不肯沉下心来脚踏实地干活，如果不敲打，以后恐怕难以重用。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素雅和宋艳从此和苏为人员联系紧密了。 而小文，除了在心里发狠，除了私下到侯庆国那哭诉素雅对自己的嫉妒、打压，并未认识到自身问题。 好在，赵凯还是认可她的工作，事后谈话时，对这次项目简单做了分析，鼓励她以后再努力；好在素雅真不知道，对她仍是和以前一样。通过这件事，她也更清楚赵凯对素雅的维护是骨子里的，难以动摇，这份利害她倒看得清，只是内心深处还有些不服气不甘心。 而当听到马晓宇温柔地喊着宋艳的名字，祝贺她负责苏为项目时，她几乎要疯了，可面上表现得却很淡然，她得忍，她必须得忍。 第二十四章 苏忆要请客 5月12日，星期一，下午，素雅正在办公室修改经信委调研材料，赵凯推门进来“走…..” 她忙起身，看着他严肃的面孔，不安地边走边问“赵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地震了，”赵凯说话不稳“汶川，现在报道是7.6级…..有可能还大……” 7.6级，快赶上唐山大地震了，这….. 来到隔壁休息室，打开电视，两人坐下来看直播。 一刻钟后，赵凯突然转过身，搂住素雅，却是一句话不说。 素雅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素雅……”赵凯刚想说话，手机响了，不想理睬，铃声却不停，最终还是接起了。 “赵总，我姐呢？”是苏忆打来的。 赵凯吸口气“忆总，有事吗？” “我姐呢？”苏忆语气急切“打她电话没人接。” “你姐在我这呢，”赵凯叹口气，把手机交给了素雅。 素雅接过电话，站了起来“忆总，我忘带手机了。” 听到她的声音，该是放心的，可苏忆仍追问着“姐，你没事吧，地震了，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没事，你在哪？怎么样？家里人都好吧？”外人眼中，他们该是亲姐弟一般，知道有灾难发生时，挂念彼此，挂念家人。 “我在南原没事，我妈还有姨妈全家都在南原，我爸和林哥在沈阳，没事。”苏忆详细介绍着，声音发颤“不过祥伯和康哥在成都开会，还没联系上…..” “什么？苏院长他们……快想办法联系啊，别浪费电话，别占线了，”素雅脑中嗡的一声，急切地重复着“忆总，我没事，我和赵总都在康利，没事。” 赵凯在一旁听得清楚，也把素雅的表情尽收眼底，本有醋意，可看她踱着步子紧张不安，他也有所触动。 刚刚在忙，姐姐打来电话，他才知道地震的，一瞬间涌出说不出的感觉，就想和素雅待在一起，看着新闻，越发紧张，突然就抱了她，原本有话要说，可现在却替苏忆担心起来，那可是苏忆的至亲….. “不会有事的。”安慰着她，安慰着自己。 只是他们都无计可施，静静地看着新闻，时而来回走动，时而坐着干等。 好在也就半个小时，苏忆又打来电话，联系上了，没事。 长长松了一口气，重新酝酿着情绪，却再一次被打断，工会刘主席和办公室马晓宇找来了，汶川地震，企业该有所行动的。 拿出慈善专项资金、组织员工捐款，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经信委开会、行业企业到访，日常繁琐工作……忙碌中，一周时间过去了，缺了氛围，赵凯想说的话竟没有机会再说出来。 …… 听康利跟单人员汇报，得知她在公司没事，吴安松了一口气。他们早就没关系了，她又很少出差，一般都在冰海，本不该紧张的，可还是担心万一…… 5月20日，星期二，下午，吴安没有提前打招呼，突然来到康利。 得知赵凯在会议室开会，他先找大展员工了解生产情况。 赵凯的会很短，散会后见到吴安很吃惊“吴总，你怎么来了？” 吴安淡淡地说“顺道经过，知道你们很重视，只是我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最好。” 赵凯说“那是自然，我陪你去车间一趟吧。” 和大展的合作，是康利第一要务，赵凯几乎每天都要去车间转一转的。 吴安却摇头“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不用客气，你忙就好，让素助理陪我去吧。” 赵凯点头，叫来了素雅。 迎上吴安，素雅心头一紧，却不得不陪他去了车间。 两人刚走没多久，苏忆也来了，他直奔素雅办公室，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姐，姐......” 没人？ 来到赵凯办公室，第一句话又是“赵总，我姐呢？” 赵凯已是见怪不怪“忆总，素雅陪着大展的吴总去车间了，你怎么来了？” “我和吴总只见过一面，听说和康利签了采购合同，怎么他还亲自在这督战？” 赵凯解释“吴总偶尔过来，今天也是刚到。” “赵总，”苏忆转了话题“今天晚上，我姐有活动安排吗？” 赵凯想了想“没有，再说你来了，你姐还不得陪你啊？” 赵凯话里透出隐隐的嫉妒，素雅不爱热闹，可每次苏忆来，她都会陪着吃饭聊天，所幸这小子来的次数有限，而凑巧的是每次他来自己都不太忙，能一起陪着，要不然，单让他和素雅一起，自己是万不能容忍的。 苏忆看了一眼赵凯，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好，今晚我要请我姐吃饭。” 正聊着，吴安和素雅回来了。 “姐，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吴安吃惊地发现，虽然在赵凯面前，素雅轻轻地躲过苏忆冲过来的拥抱，可她笑了，那种笑不同于对别人的客气礼貌，有着一种让人轻松舒服亲近的感觉，这种亲昵，让人羡慕嫉妒。 “吴总……” “忆总，好久不见。” 三大黄金男第一次聚在了康利，是的，他们可都是赫赫有名的单身贵族，相比于吴安订婚，赵凯父母中意的儿媳以及他自己不避嫌的情人助理，年轻帅气毫无绯闻自小被全家宠着的苏忆更是名媛倾心的对象。 和吴安握手后，苏忆把刚刚放在一旁的袋子递给素雅“姐，我出去玩，给你带的小礼物。” 虽然包装简单，吴安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奢侈品hermes的新款丝巾，前两天未婚妻朱媛媛刚让他陪着买了一条。 “好漂亮，谢谢忆总。”素雅居然开心地收下了，看得吴安暗自吃惊。 “只想着你姐，我的呢？”赵凯伸着手，吃醋般地问着。 “有的有的。” 看素雅要出去，苏忆忙说“姐，今晚我要请你吃饭，已经定好了餐厅。” 素雅连连摆手“不，不用，忆总，我今晚有事。” 苏忆却说“我问过赵总了，你今晚没有活动啊！” 素雅忙说“我今晚真有事的，我约了人……” 苏忆又问“什么人？比我还重要？” 素雅抬头看了一眼赵凯“我今晚要和赵总单独约会……” “咦？”苏忆笑着看向赵凯“赵总，真的吗？” 赵凯看到了素雅眼中的求助“对对对，今晚我们俩想单独吃个饭的。” 苏忆却不依不饶“姐，赵总和你一个公司，天天见，你们可以改天再约，我可是千里迢迢来的，断没有把我舍下的道理，今晚就我请客了，不可以推的哦。” 素雅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旁的吴安插话“好巧，我本来也想请客的，每次来都麻烦两位，总是你们请客，实在过意不去，要不这样，今晚咱们四个人一起吧。” 不等素雅说话，苏忆戏谑道“吴总，要不你请赵总，我请我姐，今晚咱分头行动，咋样？” 吴安不甘示弱，发现在苏忆面前，脸皮不能太薄“嘿，你小子，就知道和美女吃饭，我可不依。” 苏忆叹口气“好吧，一起，缘分嘛。” 看素雅走了出去，吴安随意地问“抱歉忆总，真不知道素助理是你姐，你们是？” “就因为两人姓氏相近，叫了这么多年姐。”见吴安仍是不解，赵凯又加了句“忆总是真把素雅当姐的……” “赵总，你这说话怎么有酸酸的感觉？不管怎么说，我就认这个姐，我喜欢。”苏忆不管不顾“对了，赵总，刚刚你不是说没活动吗？你说实话，到底提前约没约？” 赵凯无语地看着苏忆，明知故问，素雅今天怎么了，居然在他们面前说要和他单独约会，可苏忆和吴安都是客人，不能舍了人家啊。 看赵凯的表情，苏忆露出不经意的讥笑，一瞬间却也有着隐隐的心塞“这样就好，我还怕影响你们呢。” 吴安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想着外界传言，平静的外表下冒出一丝恼火。 第二十五章 貌似没有主题的晚餐 赵凯亲自开车捎着素雅，吴安和苏忆各自带了司机，三辆车驶向苏忆选定的餐厅。 这家餐厅开业不过两年，却深得年轻人喜欢、推崇，总是热闹非凡，不过赵凯和素雅还真没来过。 “结婚日，表白日，撒娇日……“ “年轻人的节日，青春无价，该疯狂就疯狂吧！” …… 这家老板看来很潮，应该是时尚浪漫人士，五花八门的宣传让人眼花缭乱，又在播放范晓萱的《数字恋爱》，赵凯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5月20日，520、520，谐音…… 苏忆要干什么？盯着他那春风得意的表情，突然闪过一种可怕的猜测，他瞬间变了脸色…… 第一次看见为“5月20日”庆祝的饭店，小城市竟然还有这么文艺的地方，吴安不禁感叹“真热闹，想不到忆总对冰海还挺熟悉的。” 苏忆毫不谦虚“那是自然”。 两人对赵凯的异常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素雅知道苏忆为何而来，为何请客，内心涌过一阵热流，可这样的场景，她不想让赵凯难受，只得递过一个祈求又带有警告的眼神，相信苏忆会明白她的意思。 苏忆自然知道，所以不得不大费周折。 虽然陪同吴安去车间时只是谈论工作，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可素雅知道他今天来绝非偶然，酸涩的感觉压在心底，她不想在今天生事。 …… 素雅盛情邀请，两个司机却坚持不凑热闹，去了隔壁包间，那也是早预定下的。 汶川地震不过一周，影响还在，四人感慨着，不时互相看看，能平安健康地坐在一起就是幸福。总得来说，仍是如平常一般闲聊，他们是合作伙伴，是同事朋友，又多少像亲人。 虽直言不讳讲着听到地震时的担心，苏忆却没乱说话，可他毕竟年轻，毕竟选择了一个宣传“520”的饭店，会什么都不说？ 赵凯可不信，始终提着一颗心，高度紧张，不放过苏忆说的每一个字，随时准备抢词堵话。 “抱歉，打搅各位了。”服务员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蛋糕“今天，5月20，是珍惜缘份的日子，又是我们店周年庆，老板给大家送蛋糕庆祝，多谢捧场。” “哇，有蛋糕。”苏忆接过蛋糕，开心地说“谢谢啦！” “餐厅流行各种营销。”一旁的吴安开口“我这个月都吃了好几个免费蛋糕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房门又被敲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露出脑袋，看了一眼惊叫“哇，原来都有蛋糕，那我就放心吃了。” 身后一个小伙子及时拉住女孩“对不起，打搅了。” 看两人飞速离去，素雅笑了“真好，太喜欢了，好久没吃蛋糕都馋了，领导们，我先开吃……”说着拿起刀切了一块，不理睬众人，满足地吃着。 苏忆的苦心她岂不知道，如此大费周折，顾忌她，顾忌赵凯，怎能不领情？而事实上，她确实是喜悦的、知足的。 苏忆松了一口气，一直担心好心办坏事，担心自己这样擅作主张会不会惹素雅生气，此刻看到她如此，心情明亮了许多。 吃着蛋糕，素雅叫来服务员“你好，麻烦帮我来一份红豆沙、一份红豆冰。” “很抱歉，我们这里没有红豆沙，只有红豆冰。” “请问，附近哪里有红豆沙？”素雅问。 对方一时有些发愣“抱歉，女士，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问问。” “好，先上一份红豆冰，麻烦再帮我买一份红豆沙吧。”素雅微笑又不容拒绝地吩咐，看着众人“各位老总，你们看我干什么？难不成你们也想吃红豆冰红豆沙？这可是女孩子爱吃的。” “姐，实不相瞒，我也爱吃红豆冰。”苏忆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哈哈……”素雅笑了“没想到呢，要不再来一份？赵总，吴总，你们要么？” 赵凯摇头，吴安摆摆手。 素雅又点了一份红豆冰，举起酒杯： “忆总，喝一杯” “吴总，敬你一杯” “赵总，你喝水，咱们喝一个。” 连喝了几杯，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间。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出来又感受到大厅的喧闹，素雅转了一圈，穿过热闹人群，走上天台，靠在墙上，微风吹拂着，闭上眼睛享受着安静。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想什么呢？” “吴总……” “怎么躲在这？” “没有，没有……这就回去。”躲过吴安的目光，素雅往外走，却被一把拉住。 或许是潜意识里没想躲吧，素雅就这样被拥进了怀里，她不敢抬头，不敢睁眼，一动不动感受着吴安紧凑的呼吸声。 “终于近距离接触到了传说中的素助理，了不得，厉害。”吴安如登徒子般调侃着。 素雅不语，冷漠中透着满不在乎。 吴安泄气，又发狠，手慢慢往素雅脸上移去。 素雅仍是一动不动，紧紧攥着拳头。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素雅回过神，刚一接通，苏忆的声音传了过来“姐，你在哪呢？没事吧？” 一旁的吴安哼了一声，甚是刺耳，素雅猛地推开他，逃了出来。 ....... “姐，你没事吧？出去这么久。” “看他们热闹了会，有点热，去透透气……” “喝点水吧。”苏忆亲切地关心着，素雅听话地享受着。 今晚赵凯把主要精力用在苏忆身上，盯着他、防着他，现在看他和素雅这样互动，竟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可多余又如何？这是冰海！ 他知道，素雅今晚和平时不一样，以前吃饭，从来都很安静，不会主动喝酒，不会主动要什么，总习惯顺着大家，可今天她肆意地笑着，她说来点红酒，她非要红豆沙…… 看苏忆粘着素雅，赵凯曾经觉得好笑，可今天，可此刻，看凑着脑袋说话的两个人，他觉得如此刺目。 苏忆一直是素雅的例外，为了那一声姐，她愿意参加有苏忆的饭局，多少次，因着苏忆飞扬的称呼与维护，安静的素雅一次又一次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欣赏、羡慕、嫉妒、质疑……素雅曾经也说过“这种场合以后不能参加了”，可是，苏忆总会让她破例，比如今天。 “忆总，和素助理聊什么呢？”吴安刚进来，看着两人问。 “和我姐讨论红豆沙啊，你们又不喜欢吃。”苏忆挑着眉毛得意地说“别说，这服务不错，找的红豆沙很好吃。” 素雅抬头“好吃就多吃，你们怎么吃这么少？让我情何以堪？”一边调侃着三人，一边不受影响地往嘴里塞着红豆沙，她今晚胃口大开，各种小菜小饭都吃了点，蛋糕吃了一大块，红豆沙红豆冰也都消灭干净。 没有主题，随意请客的饭局自然结束得早，素雅感激地看着苏忆“今晚特别开心，吃得也舒服，都是自己爱吃的，真的很感谢。” 苏忆笑了“姐，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终究没瞎说，赵凯放下心，却拉着素雅一起去停车场，苏忆和吴安跟在后面。 正要上车，苏忆在身后喊道“姐……” 素雅停住，扭过头看向苏忆。 “姐，生日快乐……” 第二十六章 懊恼过后 苏忆那句“生日快乐”，语气轻淡，似乎原本只想说给素雅听，却正巧不巧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边。 赵凯瞬间蒙了，却清晰听见素雅甜甜地说声谢谢，看见她开心娇羞地笑着上了车。 机械地发动车，没有和吴安、苏忆打招呼，赵凯飞驰而去。 他和姐姐阴历生日都很巧，姐姐是正月初二，他是正月初五，全家过节时顺带就把生日过了，春节团圆热闹的气氛掩盖了生日的感觉，而因着“孩的生日娘的苦日”，再加上父亲对母亲的宠爱，家人更多地关注点在母亲身上，这么多年他基本没有生日的仪式感，也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尤其是来到冰海…… 认识素雅近七年了，他从没想过素雅的生日，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可今天，苏忆专门赶来，在自己的地盘上预定餐厅给素雅过生日。苏忆这个姐也认了好几年，偏偏今年想起来，还赶巧吴安在场，他是才知道？还是以前不凑巧，这次正好有时间能过来？他给的丝巾怎么可能只是小玩意，那分明就是生日礼物啊，还有，以前苏忆随手带来的，或许都是礼物…… 还有……那个蛋糕，应该是苏忆准备的，那两个人也是安排的吧？苏忆问晚上有没有活动安排，一再问他约没约，他说没有；素雅说晚上要单独和他约会，可他…… 苏忆是为了素雅所以顾忌他，是不想素雅太难过才那样的，不是吗？ 眼前浮现出苏忆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是在蔑视自己，也是在同情素雅；又闪过吴安淡然的样子，那是旁观者在看热闹-----“这个月都吃了好几个免费蛋糕了”，怎么可能？那分明是配合苏忆啊。 作为“情人”，过生日是最基本的表现吧，为什么他压根从来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赵凯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没有浪漫的细胞，林敏曾经说过他不会聊天，他岂止是不会聊天，他是根本没有情商！不，他是没有用心，或者说，他就没心！ 苏忆虽然比他小，可比他有心，比他想的周全，以前素雅家没有门铃，苏忆上次看到后，专门定的高端可视门铃送给她，而他压根就没有想到！ 懊恼到了极点，飞快地把车开在环山路上，来到一处山脚广场才停下，打开四角灯，赵凯沉默着，不说话。 素雅安静地陪着他。 “对不起，我……”良久，他才开口，说什么？该说什么呢？他们是什么关系？情人关系，多年情人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对，所有的人都知道！可今天，她的生日，他居然不知道，来到饭店看到“520”活动还担心苏忆说什么，却没想到…… 她的生日居然是外人请的，而他居然跟着蹭了顿饭！ 临走时苏忆那句生日快乐是对赵凯最大的讽刺，素雅不知该恼火苏忆的故意，还是该开心他特意的维护，看赵凯这般情绪，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 “你很失望吧？”赵凯问“你一定很失望……” “没有……”素雅轻声解释“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赵凯把头靠在靠背上“我知道，今天，你很开心，你的开心是忆总带给你的，人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甚至不知道……” “赵总……我们并不是真的.......我也真的不在意……” “不管我说多少遍，你还是叫我赵总，尽管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赵凯自嘲着重复“素雅，不管我怎么说，你总是这样叫赵总…赵总……，私下里我们还仅仅只是上下级吗？还记得以前，你喊我赵凯，理直气壮，感觉很亲近，可现在……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生远的……不怪你，是我做的不好，是我没有尽到该尽的……不管真假，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可我做过什么……做过什么……” 无尽的懊悔、伤心包围着赵凯，自己到底在忙什么？脑子让驴踢吗？怎么会想不到？怎么从来没想过？他和素雅怎么了？他们该如何发展？ “赵总，我们有我们的相处方式，舒服自在就是了，不用和别人比，我们这样真的挺好。” “好？好在哪里？”他苦笑着“这些年，我为你做过什么？又送过什么？太失败了，太讽刺了，太可笑了……” 素雅急忙劝解“赵总，当然有，你看，这个戒指就是你送的生日礼物啊，我们一起去选的，我很喜欢，一直戴着，从没摘过。” “戒指……”看着素雅手上的戒指，赵凯这才明白，那天是素雅的生日，这个戒指是她要的……三年了，可恨他今天才知道。 “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补给你，我们现在就去买！”赵凯突然坐直了身子，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所幸还是今天。 素雅本想说不用，可看到赵凯的表情，改了主意。 …… 冰海最豪华的商场——恒隆商场，此时还在营业中。 赵凯停好车，问“要什么？想好了么？” “买条丝巾吧。”素雅回答。 赵凯牵起素雅的手，狠狠地不容拒绝，两人上了楼，直奔丝巾专柜。 “哪条好看？”素雅选中了两条，拿在手上问。 “都好看！”赵凯笑着，冲服务员吩咐“都要了！” “不用，我……”苏忆送的丝巾还在办公室，是当着赵凯、吴安的面送给自己的，现在赵凯憋着气，肯定要买两条了，素雅不由得后悔该选别的。 付了款，赵凯走向旁边箱包专柜“喜欢大的，还是小的？” 叹口气，赵凯多少有些赌气，素雅只得认真回答“大的吧”。 “嗯，你好像都是大包，偶尔也要尝试一下小款，各来一个，这个配你，还有这个……服务员，这两个都要了。” “可以了，走吧。”素雅提议。 赵凯却不理睬，拉着她上楼。 “这件风衣不错，麻烦找个号，我们试一下。” “不用了…..”刚开口，就被赵凯瞪了一眼，营业员面前，素雅不再拒绝，由着他。 “不错，要了。” “这两条裙子，试一下。” “都好看，风格不一样，都要。” “赵总，”素雅实在忍不住了，拉着赵凯轻声撒娇“太多了，够了，真的。” 看着满满的收获，赵凯点点头。 素雅又补充着“谢谢，我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明天我要看你穿着、拿着。”这回更是带着命令的口气。 “好。”素雅乖巧地应着，一点也不敢也不愿再招惹他。 而赵凯，恼火的自责后，这一阵购物倒让心情好了很多，上车后，他又突然说“今晚去我那。” “不，我要回家。”素雅拒绝。 赵凯没接话，回去一路，两人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音乐。 到素雅家门口，赵凯停了车“素雅，你可知道忆总比你小三岁，他对你越来越…………” 断断续续的话中，素雅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解释“赵总，你别多想，我曾经说过的，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听人家叫我姐，就觉得亲切，特别高兴也很受用，所以……可我有自知之明，而且，我是你的人，谁敢碰？” “我是男人，我知道这感觉……忆总还小，可他……” “我和忆总真的没什么，他对我只是姐弟情，我能感觉到，真没有别的。”素雅急了“如果你介意，不，既然让你介意误会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真的，相信我。” “素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我们不能这样了，以前工作为主，没有能力分心，现在一切步入正轨了......其实我早就开始考虑了，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对，有顾忌、自私……我知道你关心我，对我有感情，我能感觉得到，我和你一样……我们可以……” 见素雅不让自己再说下去，赵凯发狠“今晚，我要在这！” “不行！”素雅大叫，如同受刺激一般，随即又降下声音“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赵凯反问“你说过的，你是我的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今晚就想和你在一起……我保证，不做什么，只想和你在一起。” 赵凯第一次这样，素雅愣了，却仍坚持“赵总，不要！” “好，今晚不在你家，咱们把东西放进去，去我那，我保证……” 素雅想了想“你在车里等我，我进去换件衣服。” 拿着满满两手的东西进了家，仿佛怕赵凯会突然闯进去一般，素雅反锁了大门。 第二十七章 赵凯的承诺 素雅不想让他进去，为什么？似乎不光是他，苏忆好几次，包括上次送她高端可视门铃时提出要帮忙安装，都被拒绝了，只是为了避嫌？还是别的？或者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太简朴担心影响形象……很明显，不是后者，可为什么？ 不管什么原因，不让进就不进了，今晚她倒听话，一向冷静又有主见的素雅竟怕自己这样，赵凯第一次发现，原来霸道竟有如此好处。 …. 素雅回家后，放下东西，沉默了片刻。 这个特殊的生日，由苏忆引起，苏忆如此待她，她很感动也很享受。 吴安突然到来，自然也有理由，素雅不去想太多，走时，她没看吴安，虽然早已淡然，可被他拉进怀里，内心却很麻乱，她知道，吴安恨她，从他嘲讽的语气、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越来越狠的手劲里，能够感受到。 生活是什么？老天总不会让人轻易淡定。 可今天，她不想让这种情绪占了上风。 又不愿让赵凯走进内心，为什么？素雅又何尝不想知道原因，究竟害怕什么？无数次问自己，可始终不敢触及那答案。 赵凯在饭桌上的些许疑惑与紧张、知道真相的懊恼、购物时的疯狂以及最后的开心，她都能感受到，他要和自己在一起，是为了赌气，还是别的，已不重要。现在，他在门外等待，他会一直等，等到她出来。 素雅知道自己是凡人，有私心，可对吴安和苏忆，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应该也不会让两人想得过多了。 换了连衣裙，穿上新买的风衣，搭上新丝巾，拿起新包，素雅出了门。 赵凯一直站在车旁，看见素雅，满心雀跃，绅士地为她开车门、关车门，随后飞驰而去，并未留意不远处小广场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车，更没发现有人站在路边一棵大树下。 …… 走进房间，换下外套，再次来到赵凯家，素雅心情很复杂。 赵凯精心准备了女士拖鞋，仿佛怕她多想似地解释道“上次你在这，不是太齐全，我抽空就都备了，一直留着……素雅，我发誓，我就是给你准备的。” 内心泛起涟漪，素雅慌乱地看向别处。 端了杯水递给她，赵凯说“你看会电视，天还有点凉，我先去洗澡，一会你再去，好一点。” 尽量轻松自在地翻找电视节目，刻意融入电视剧情中，素雅不让自己去想太多。 不一会，赵凯露出脑袋喊“素雅，我好了，你过来，这是最新款，我告诉你怎么用。” 素雅走过去，看赵凯演示，又试了试。 “你用这个浴巾、浴袍，这是新的，都洗过了，放心用吧。”赵凯指给她看。 赵凯家里怎么有女士浴袍？什么时候有的？这是给谁的？他刚刚说女士拖鞋是给自己准备的，难道这也是给自己的？他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想得这么周全？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过夜？ 还在胡思乱想，门口又传来声音“素雅，你别多想，我真的都是给你买的，上次也没让你在家里洗澡，是因为来不及准备这些，我一直觉得不安心，后来就都买好了，一直留着。虽然放了这么久，但放的时候都是洗过晒过也消过毒的…...我也会定期晒晒.....” 素雅打开了水，盖住了赵凯的声音。 “冷不冷？”等她出来，赵凯迎上去关心地问。 “不冷。” “头发太湿，那有吹风机，算了，去沙发那…..” 让她躺在沙发上，赵凯拿过毛巾和吹风机“头发要吹干，要不会头疼的。上次我喝多了，是你照顾我，今晚我来照顾你。” 素雅乖乖地享受着，心跳不已，这个晚上，他们会…… 几乎要睡着了，赵凯摇醒她“这样都能睡着，看来你是真累了，头发干了，回房间睡觉去。” 带素雅回房间，帮她铺好了床“可以了，睡吧，不早了……我保证，我的床只让你睡。生日快乐！晚安！” 说好了不碰她，可要回隔壁房间时，走到门口怎么也忍不住了，赵凯心一横，转身回头抱住素雅，将她扑倒在床。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独处，这样的两个人，任何正常的男女都会顺理成章，老天如此折磨他，他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爱这个女人，可他终究败下阵来，这个女人如此理智，如此冷静，如此传统，如此坚守原则，如同三年前一样。 回到隔壁，赵凯尴尬又沮丧，她来了，在这里过夜了，她居然……她是不是正常的女人？她有没有心？她到底爱不爱自己？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该怪她么？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就是应该自爱自重吗？他们还没有结婚，怎么可以？赵凯又在心里为素雅辩解，她不是随便的女人，她只是太传统了而已。何况，是自己一再说什么也不做的…… 如此反复想着，许久，难以入眠，直到听见手机讯息过来，打开，却是素雅“你睡了么？” 盯着这几个字许久，赵凯想说没有，最终却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手机铃声响了，是素雅，她在隔壁给自己打电话，赵凯不得不接。 “赵总，我知道你睡不着，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懂风情……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一个女的？” “素雅…..”赵凯不知该如何作答。 “对不起，我不应该招惹你。”素雅的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 “不，不，”赵凯急忙说“不是你招惹我，是我招惹了你，不管你的事。” “我来了，在你这过夜，我们这个年龄了，我还这样……”素雅语气缓慢“我这叫什么？故意吧……故意逗你，故意惹你……故意装清高......” “素雅….”何尝没在内心深处有过一丝这样的埋怨和气恼，可素雅这样说了，他觉得不舒服“你别这么说。” “我母亲没有结过婚，她临走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从小没有父亲，没有享受过一天父爱……母亲教我豁达，珍惜属于我们的，我也知道应该那样，可是……看到别的一家人在玩，看到人家热热闹闹的，看到别的孩子撒娇，看到同学有爸爸接送……我都好羡慕……那么多年，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喜欢。”他们认识快七年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坦露心事，眼泪满了一脸，这样的晚上，被赵凯抱着吻着，她怎能没有感觉，她怎会是木头？可她过不了内心深处那一关。 电话那头，赵凯的眼睛也湿润了，起身穿着睡袍跑过来，在素雅床边坐了下来“素雅，你放心，我答应你，不到结婚的那一天，我绝不会，我不会让你……” 此刻，对素雅，他只有心疼。 刚才的话，在苏忆叫她姐的时候，她曾经说过，没有兄弟姐妹的人是多么享受别人的亲切称呼，即便那只是因为礼貌，赵凯也明白她对家庭亲情的渴望，虽然不能切身体会，但是他理解那种感觉，他能想象得到她的生活，尤其现在，她连母亲都没有了，她孤身一人了。 如果不能给她婚姻，不能给她家庭的温暖，不能照顾她一生，他绝不会以爱的名义伤害她。 这是他的承诺。 第二十八章 各人心思 赵凯的车已走远，吴安看向苏忆，意味深长“忆总，有心了。” 苏忆轻轻来了句“她高兴就好”，心中却是酸酸的，一口蛋糕就算过生日？连蜡烛都没有，更别提许愿了，如此简单，她却知足觉得开心。很明显，赵凯从未在意过她的生日，或许她也不在意，可他一直记得，叫了这么久的姐，今年终于有空来冰海陪她，虽然采用这样的方式，只要她高兴就好。说来奇怪，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却找不到合适的原因来解释，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或许就是命运纸牌中所说的业力牌吧，潇洒如他只是顺从内心，不愿去想太多。 “素助理虽然不爱出席这些场合，但听说只要有忆总，一般都会参加的”、“忆总对素助理非常维护，根本不顾及赵总的感受，更不理睬别人。” 百闻不如一见，吴安终于体会到了这种维护偏爱，苏忆如此用心，一口一声姐叫着，而素雅竟是如此享受，他们相处得让人嫉妒。 今天是她的生日，吴安来也有此意，因着苏忆的抢先主动，他只是安静地做个参与者。记忆中，她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总把普通生活过得情趣满满，却不想现在，连生日都这样了...... 沿着马路慢慢往前走，两辆车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 默契地不提饭桌上的事，不提赵凯的反应，两个人淡淡地西拉东扯。 “你很关心素助理？”吴安终是忍不住。 “我姐嘛，当然关心了。” “你了解她吗？” “了解不了解的，从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就把她当姐，就牵挂她。” “看出来了。不过，你这样认个姐，苏董知道？没说什么？” “知道啊，亲朋好友全都知道，自家没姐，还不能认个？”苏忆反问“吴总这么年轻，怎么这么八卦？” “好奇，随便聊聊嘛，”吴安又问“你刚刚故意让赵总知道……” “哈哈……”苏忆笑了，赵凯竟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个人有这么傻笨吗？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姐？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虽努力不去想太多，但仍是会冒出一些问题，好在不管怎样，今晚他姐很开心，这就够了。 看时间还早，苏忆提议“去金连城喝一杯？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吴安摇头“不去了，明天还得忙。” 苏忆招招手，司机杨哥飞速把车开过来。 两人分开，各自行动。 ...... 这个素雅真有本事，来回都是赵凯的车，众目睽睽下，那么自然、理所应当，可她和苏忆又算什么？都说她是赵凯的情人，赵凯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莫非她故意用苏忆来刺激？这是什么套路？她竟敢四处招蜂引蝶……似乎又不像…… 吴安突然觉得不对劲，素雅和赵凯根本没有这么简单，他们的关系绝非外界传闻的那样…… 守在她家不远处，他相信素雅肯定还没回家、肯定会回的。 “吴总，还等吗？”一个小时过去了，小徐忍不住开口问，他是大展留在康利的员工，每次吴安来都是他当司机。 “等！”吴安冷冷地强调。 他不相信在知道素雅生日的情况下，赵凯会直接送她回家，他又不相信素雅会夜不归宿。 果真，她回来了，可赵凯并没有接着走。 她双手拿满了礼物回家，又换了新装出来，他们一起走了…… 看两人远去，吴安久久不动，直到小徐说“吴总，咱们走吧。”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以为了解她，可她变了，真的变了；他以为看出她和赵凯之间的关系，却是如此这般…… …… 赵凯打开车门扶出素雅的那一刻，再次验证了他们的关系。 吴安一早来到康利，发现素雅和赵凯均没来，此刻站在窗前，看着两人，脸色铁青，这是公司，这是早上，他们居然如此不避嫌！明明已亲眼所见，他仍是不敢相信，却不能再次忽视眼前的事实。 听到的消息也是这样，这已不是秘密，吴安心里堵堵的，不知自己恨着什么。 “抱歉，睡过了......来晚了......”赵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会传递给别人什么信息。 素雅亦不理会他人，自然走进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果真是厚颜无耻、刀枪不入了吗？果真是水性杨花、随意成性了吗？果真是被包养了吗？ 重逢这么久，她也算是他在康利的向导、临时助理，两人数次单独相处，却从来没有提及过往，仿佛一切不存在，仿佛他们刚刚认识。她的生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忙里偷闲赶过来，看到她略带紧张的神色，他故意忽视，绝口不提私事，潜意识里想用无形的压力影响她。 如果苏忆没来，会怎样？一切会不同吧，他应该不会提醒赵凯，至少不会如苏忆那般带着戏弄的点破。他会约她吗？他能约到她吗？他现在可是大展副总，是康利的大客户，够条件，不是吗？ 吴安愤愤然，是自己脑子抽筋了才会想来冰海，罢了罢了，借着有事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可回到大展，怎么也挥不去那身影。 …… 和吴安分开后，苏忆去了金连城，嫣然走后，金连城的生意影响比较大，这是次要，关键是唐磊的状态一直很差，和林枫聊了很久，仍没想到劝解的办法….. 回到宾馆已不早，苏忆毫无例外一觉睡到自然醒，到康利时已不见吴安。 “这么早就走了？”苏忆想着，转了半圈，发现素雅也不在，只好回自己在康利的办公室。 “忆总。” 正要上楼，有人在后面喊他，苏忆回头“你是？” “忆总，我是总经办的蒋小文。” “有什么事吗？” “忆总，可以去你的办公室吗？”小文问。 虽不解，却好奇地同意了。 “什么事？说吧。” “忆总，我知道这样不礼貌，非常不好。”小文抱歉又诚恳地说“我只是很想给您汇报一下这次双方合作项目的事。” “这次项目？”苏忆问，继而明白了“哦……你可能不清楚，我虽然在你们这有办公室，但就是玩，工作上的事我不管。这次项目你可以找我们的张工，不对，你们这不是那个叫……叫宋艳的负责吗？” “是的，忆总，我知道，我只是想让您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您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苏忆疑惑了“什么真相？” “忆总，我知道，您把素助理当姐……我只是……”小文略有犹豫。 “我姐？和她有关？”苏忆更觉奇怪“没关系，你说什么真相？怎么了？” “忆总，我知道素助理也是为康利和苏为考虑……只是……”看见苏忆一个人上楼的那一瞬间，小文突然想要搏一搏，或许是个机会，不能改变结果，也会给自己加点分吧，虽然听说苏忆很维护素助理，但真实心思谁又会知道？见苏忆很感兴趣，她便开始变相讲述…… “你说，是我姐干涉了项目管理人选？”听完小文的讲述，苏忆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她一向不这样吧？” “忆总，我知道素助理也是好心。”小文很坦诚“在康利，赵总听素助理的，素助理偏爱宋艳，公司领导们都反对，可他们坚持。忆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素助理人很好，可宋艳真没有那样的能力，不过，已经定了没办法，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多加注意。忆总，我是康利的人，不该把公司内幕说给您听，可我真的不忍心……只能告诉您…….” “我知道了，谢谢你。”苏忆说“让我想想……” 这消息是真是假，看这女孩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假，苏忆不大明白，有限的认知中素雅姐从不干涉赵总工作，这次怎么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深处无比确信她的干预只是为了双方更好合作。这个宋艳到底怎么样，真的没有能力吗？他也该多少了解一下。 第二十九章 谁刺激谁 苏忆想了一会，走进合作办公室，正巧宋艳也在，聊了几句，随后拐到赵凯处。 看赵凯精神很好，已没了昨晚临走时的尴尬，他多少来气，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开口说道“宋工不错，很认真。你们选的项目管理人员挺好，多谢。” “哦？哪里不错了？”赵凯调侃着“怎么，忆总开始对这项目上心了？” “切，我不懂国家政策，对这类项目一窍不通，也没兴趣。”苏忆潇洒地说“要不是我姐在这，你以为我愿意掺和？我在南原忙得很呢。” “好好好，忆总是个大忙人，不过要说谢，你可别谢我，是你姐极力推荐维护的，为此还得罪了人。冲你一声‘姐’，她对苏为格外上心。”赵凯随意说道“我说忆总，你这亲情牌打的不错，一声‘姐’想把素雅拽给你们干活？” 苏忆笑了“岂敢岂敢，人嘛，就讲究一个缘分，我喜欢我姐。” 赵凯已经故意说成“亲情牌”了，苏忆仍丢出这句话，话刚说完，他自觉食言，急忙补充“别误会，我说的喜欢，很纯粹，很纯粹。” 愣了瞬间的赵凯，立马恢复平静“你就算真的喜欢也没什么，只是，她是我的人！” 一语双关强调两人的关系，赵凯高昂着头看向苏忆，似笑非笑。 苏忆只是哼了一声“赵总很贪心啊，小心伤人伤己……” 话未说完，听见敲门声，两人立即转换了话题。 进来的正是素雅。 看见她，苏忆立马迎上去“姐，刚去你办公室，你没在。” “忆总，我去车间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几句，赵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忽略着苏忆瞥过来的余光。 “赵总，这一批先锋产品出来了，非常好。”和苏忆聊了几句后，素雅才看向赵凯，满脸兴奋“我不大懂工艺，但感觉挺好。” “你说好肯定就好，”赵凯笑笑“一会陪我再去看看。” 眼前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上下级的感觉，似朋友，似恋人，似家人，昨天赵凯明明忘了素雅的生日，按理说他们应该有矛盾有生疏，可现在却如此亲近，苏忆虽觉费劲，却不会浪费脑细胞去多想缘由，对他而言，只要素雅高兴怎么着都行。 刚刚赵凯说她得罪了人，她做总经理助理，肯定让太多人眼红眼馋，尤其是比她年轻漂亮学历高的女生，工作的辛苦，人际的复杂，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抱怨，永远是那样淡淡的微笑，一切对她而言似乎都不是问题。 看着素雅，苏忆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她，这种感觉来之奇怪却极为深刻。 ..... 小文高兴地回去了，纵然负责不了苏为项目，纵然知道影响不了什么，也要上点眼药。而她确信和苏忆的谈话一定会多少埋下怀疑的种子，却不会让外人知道。 只是她不会想到，苏忆远比传闻更为极端，貌似随意，看人却很挑剔，入眼做了朋友的，定是肝胆相照，真心付出。何况，这是他姐，这种感情发自内心深处，根深蒂固且毫无理由的。她的行为只会让苏忆多了戒备，对素雅多了保护。 ……. 苏忆回南原前，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在职教育”，赵凯若有所思，虽没接话，却在内心计划着。 只是很遗憾，当详细了解相关政策后，素雅却没有这样的意愿，试着劝过几次，仍不领情。 不能勉强，他不再坚持。 ...... “我和林敏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可她说，就是想让我这个普通朋友陪她过生日，她明天一早就走”，看了一眼赵凯的信息，素雅没有理睬。 林敏突然来了，赵凯用不着、也没有必要给自己解释，可他仍这么做了，素雅表面的漠然并不能掩盖内心的波澜起伏，下班后，慢悠悠走到家，刚打开门，一个身影冒了出来。 她一惊，只见吴安用手挡着门“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抱歉，太晚了。”她拒绝着，诧异着他的出现。 吴安却推开她，进了院子。 掩了门，她追上去，横在吴安面前，拦住他“吴总，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吴安心中发凉，盯着素雅看了一会，万千言语只说出一句“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吴总……” “好一个吴总！”吴安冷笑道“这么疏远？” 素雅不语。 吴安一把抓住她“你叫我吴总？我只是吴总吗？” “对不起……” “对不起？你给我说对不起，素雅，你告诉我，你怎么在冰海？你说！” “凑巧，”她淡淡地解释“凑巧过来了……” “凑巧？”吴安紧追着问“你不是订婚了吗？你不是要嫁人吗？那人是谁？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她很平静“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吴安又问“怎么？嫁过又离了？还是没嫁成？编，编，素雅，你给我接着编！” 躲过吴安的目光，她沉默着。 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小院，吴安又问“这是你买的？你哪里来的钱？是那人给你的补偿吗？” “吴总，为什么要探寻别人的隐私？”她明显不悦，抬高了声音“这是我的私事，请你不要乱打听。” “我犯得着吗？”吴安冷笑着“你的隐私？这算什么隐私？谁不知道？我用得着打听吗？” 一处房产而已，当然不算隐私，她只是想借机表明态度。 吴安怎会不知？一语双关的话直接把她噎住了，可他终是不忍心，放低了声音“素雅，你不想给我说点什么吗？” “我很抱歉，但我并没有瞒你，当年咱们可是把话都说开了的。”她仍是若无其事，云淡风气地自嘲“不过，说实话，如果早些知道你真的很有钱，我一定舍不得和你分手。” 如此刺耳，竟是她说的，这是他曾经爱着的素雅吗？这是曾经那个众人仰慕的女神吗？为了钱，可以什么都不顾？吴安压下火，问道“后来呢？” “散了，”她叹口气，满是遗憾“算是投资失败吧.....” “所以，你现在跟着赵凯？”吴安反问“那你怎么一个人？你们住在一起岂不是更好？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淡淡一笑“吴总，你不知道‘日久生厌’吗？” “明白了，你想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情趣？”吴安继续追问“所以，你不让我进去？那我非要进去呢？” 说罢，绕过她往屋里走。 而素雅却是比他还快“吴总，请你自重！” “自重？我可不懂什么是自重？我这人好奇，就想看看你们的温情窝，哦，是不是一会赵凯过来？不对，今天林敏来了，他应该没时间。”吴安笑嘻嘻地看着她。 “吴总，这是私人住处，请您……” “素助理，要不你开个价，今晚我留宿一夜多少钱？”吴安的表情极为认真“不论多高的价格，我都接受，我也尝尝……” “那么吴总，你能出多高的价格？我听听是否可以接受？”她反击着。 “钱，钱，钱……”吴安低吼“你缺钱吗？” “钱是好东西，越多越好嘛！” “素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吴安不敢相信。 “吴总，是你刚刚提到钱的，怎么？吴总出不起，还是舍不得？”她讥讽道“难不成吴总以为我是免费的？” 吴安连连后退，没错，这是她说的，这是他心心念着的素雅说的。 如此讽刺，如此可笑。 是环境改变了人，还是时间改变了一切？ 他摆摆手，冲出了这个小院。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明明早就分手了，怎么还会念着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虽故作冷漠，虽没有刻意寻找，却一直在留意，每次听到“素雅”两个字，都很激动，无数次重名，无数次失望，直到来到康利。 重逢时五味杂陈的感觉总是围绕着他，众人面前冷静淡然，却总在期盼酝酿着私人环境下的相聚。而这次，无意间听朱媛媛说林敏要来，便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半天时间来到这里，住在离她最近的酒店，几乎是第一时间到她家门口等着，终于等来难得的相处时间，以为会有浪漫的相处，最少也得激动一番，谁知竟是如此的失望。 她变了，真的变了，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多年痴念也该放下了，或许，一开始他就错了…… 可为何，还有些不甘？ …… 第三十章 林敏的来意 当林敏如一道火红的风景来到康利，进入视线时，赵凯正在自己办公室开小会。 看见她，众人起身，客气地打招呼。 林敏则大气地微笑回礼。 直到剩下他们两人时，赵凯才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凯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陪我过生日吧。”林敏嘟嘟嘴撒娇。 赵凯顿时觉得头大，素雅的生日刚过，他才有了生日这个概念，林敏就过来了，她以前怎么不来？哪有这么凑巧？故意的吧？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谁给她透的？ “过生日，你不在家过？不和亲朋好友一起热热闹闹庆祝，跑这干嘛？” “我和你一样，现在也是忙工作忙事业的，哪能把生日当大事？”林敏冷静地回复“赶巧有空就过，忙起来忘了也正常，怎么可能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当大事？” 赵凯严肃地说“林敏，你也知道，我要留在冰海的，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做普通朋友？”林敏睁大双眼疑惑地问。 赵凯不语。 “赵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啊，给我过个生日不可以吗？我都回国这么久了，一直忙工作，也会忘记过生日，这次正好出差路过冰海，突然想起来了，就过来宰你。” 看林敏可怜兮兮的样子，赵凯顿时心软，只得同意“好吧，晚上我陪你吃个饭，明天一早你抓紧回去。” …… “生日快乐……” 说着淡淡的生日快乐，看林敏吹灭蜡烛许愿，想起素雅生日那天情景，赵凯仍是懊悔，眼前又浮现出她漠不关心的表情，一阵挫败，没有紧张、没有吃醋、没有伤心，不用安慰，不用解释，这样的“情人”再好不过了。 可他解释了，可她没有回应。 “凯哥哥，你不能分心，”林敏说“现在是私人时间，不要想工作了，好吗？” 赵凯哭笑不得，他哪想工作了？ 饭后，送林敏住进酒店，不容她情感外漏就匆忙离开。 开车拐到素雅家门口，犹豫数次，没有摁门铃，也没有打电话，不早了，不合适。 回到家中，手机翻看了无数遍，一直没有她的回信，也罢。 ...... 吴安盛怒下疾步离去，门关上的那一刻，背影消失不见，素雅的眼泪才下来，走上前反锁了大门，呆呆地靠着，任泪水肆意。 吴安，我们早就分手了，我也变心了，是的，变心了，或许不是变了心，是压根没有吧。素雅这样想着，哭着，笑着。 吴安问她的小院——来到冰海后置办的房产，购置费怎么来的？她怎么会有钱？她又怎么不可以？那个太多人以为“保险就是骗人”的年代，母亲竟是最早的支持者，能力范围内为她们母女购置的每份保险，受益人都是她，母亲走后，她在经济上相对还算富裕。来到冰海，从未想过租房，天时地利人和就有了这个小院，也算是有前瞻性投资眼光吧。 吴安问起她的“未婚夫”，那个英俊帅气的人现在在哪？在哪？好久了，她不敢想，不能想。母亲走时，曾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可最终...... 无法发泄的情绪压抑着她，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在小院里快走、轻跑、练功，待体力消耗殆尽，浑身冒汗，她才进屋，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许久，起身，洗个热水澡，才想起尚未吃晚饭。 怎么能委屈自己呢？天大的事也得照顾好自己，何况这不算事吧？ 多少吃了些，饭后，坐在母亲遗像面前，说说话，是啊，她有心事，她也有苦，也有委屈，除了母亲，还能给谁说？ 可说给母亲又能怎样？让她不得安宁担心吗？怎会不知这个道理，所以结尾总会俏皮地说“谢谢老妈听我唠叨，唠叨完了，心情好多了，我再看会书，一会睡得更香。” 一夜过去，待天亮，出现众人面前的仍是那个精神潇洒的素雅。 吴安却没有出现，他来的那么突然，消失的那么自然，至始至终，赵凯都不知道吴安这一次来过冰海。 ...... 第二天，林敏在原定时间并没有离开冰海，虽然她素来不是太喜欢这个小城。 赵凯到办公室一直在忙，没顾得和素雅说昨天的事，看见林敏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林敏却抢先问道“能不能让素助理陪我逛会街？” “素雅还有工作，”赵凯冷着脸“冰海有什么好逛的，大上海还逛不够？” “赵凯，各个城市有各个城市的好，你我朋友一场，我过生日你都没送我礼物，这么小气，让素助理给我选个礼物不行吗？”林敏急了“别忘了今天星期六，素助理总是这么忙，你也不给她放假让她休息休息，再说了，女孩子哪有不爱逛街的？” 赵凯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在林敏这样的女孩面前，无招可施，只得把素雅叫来，掏出一张卡“素雅，你陪林经理去恒隆逛逛，给她选个生日礼物吧，有你喜欢的买就是了。” 素雅接过卡，看着赵凯，又看了看一旁的林敏，点点头。 …… “这个包怎么样？”林敏随意抓起一个包。 “挺好看的。”素雅回答。 “好，帮我开单，就要这个了。素助理，你也挑一个吧。” “不用了。” 林敏看了她一眼“那麻烦你结账呗。” 这是刚进恒隆逛的第一个柜台，仿佛在意料之中，素雅接过小票去结账。 “素助理，我确实是想和你单独聊几句的。”出来后，林敏指着商场旁边的茶楼“让司机再等等，我们进去坐会吧。” 该来的终会来，素雅点头“好”。 要了茶点，直到上齐、服务员离开，她们还是没有说话。 “素助理，我和赵凯其实没那么熟悉，”良久，林敏打破了沉静“可我们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很中意。” 素雅默默听着，不说话。 林敏又说“我们都不小了，其实已经算大龄青年。现实社会有时就很无奈，赵凯有他的责任和义务，他不可能，也不应该永远留在冰海的……” 素雅已做好思想准备，迎接林敏接下来的话，可林敏却不再说话，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自始至终，素雅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该说什么。 两人静静坐了半个小时，喝茶、看远方，随后回到康利。 林敏肯定不是为了礼物，她想要和素雅说什么？赵凯不禁有些担心，后悔不该让素雅陪她去。见她们很快就回来了，素雅面色还好，他才放心。 “我买的包，好看吗？”林敏把手里的包举起来“素助理帮忙选的。” “好看，”赵凯点头，继而看向素雅“怎么不给自己买一个？” 林敏抢先笑着说“素助理给你省钱呢。” 赵凯泄气，素雅，你真是不在乎吗? 可不容他多想，林敏就撒起娇来，摇着他的胳膊“凯哥哥，我不在你这吃午饭，我现在要回去，你送我去车站呗，今天周六，你又不忙，我大老远来，你没接我，可得送我吧。” “赵总，我先回办公室了。”素雅有些尴尬，久久缓不过来，又想起林敏的表情、说的话，想着赵凯的责任义务，一丝不忍。 送走林敏，赵凯来找素雅“林敏和你出去说什么了?” 她茫然“没有……” “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啊，我们就是逛会街。” “那就好，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真的。”赵凯松了口气“她昨晚住的宾馆，我家里只让你住，我的承诺不会变。” 素雅顿时红了脸。 林敏再次突然出现，仍仿佛陌生人无意间闯入一般，对他们而言，基本没有影响。 而接下来，有天大的喜事在等着他们。 先锋产品完工，检验合格后，康利以最快的速度发货给大展。 一周后，大展反馈：符合要求，签订大货供应合同。 回复之快，要量之多，超过康利所有人的预期，包括赵凯。 为顶级品牌服饰提供面料，打破国外垄断，这是康利历史上的一件大事，赵凯的心情可想而知，素雅亦然。 第三十一章 得和赵凯聊聊 8月，第29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北京盛大开幕，举国欢庆。 大展亦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康利和君函两家国内企业前后送来的先锋产品，质量上乘，品质均达到了国际优等品标准，而价格却降低了四成。选用国产面料，算是重大战略决策，大展迈出了这一步。 选款做样衣时，吴安心中一动，指着两个款式“各多做一件m/3码，我有用……” 现在选定的都是明年款式，样衣在发布会亮相后，会留在大展展厅、档案馆，不会提前在市场出现，可他不管这么多。这两款很适合她，既然她对面料如此有信心，那么也该提前感受一下服饰吧，吴安这么想着，还是会这样突然想到她。 那个周末一起逛街，转了半天一件衣服都没有看中，她说“不买了，款式普通，以后你给我定做吧。” 工作后，每次做样衣时，他都忍不住会想起那一天。 这段时间，未婚妻朱媛媛约他去北京感受奥运会，他拒绝了。 奥运会，奥运会…… 北京申奥时，他们还在一起，那么相爱，惹人羡慕，为申奥揪心、紧张着；申奥成功了，他们已分手；如今，奥运年，他们重逢这么久了…… 新生报到时，她独自一人，拉着皮箱，不慌不忙，淡定自如，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四处搜寻没发现她的家人“同学，你一个人来的？” 她俏皮又疑惑地笑着问“对呀，怎么，不可以？” 他也笑了，当然可以，只是一个女孩子，家人也真放心。转身又想，或许是家里条件限制，父母不能陪同前往。他本不是接新生的，只是赶巧经过，闲聊几句，便带她去办手续，送她进宿舍，看她被老乡们围住，欢声笑语，她的笑容留在脑海里，她的名字他记住了。 无意间经过军训的操场，嘹亮的歌声，清亮干净，穿透天空传入耳中，他呆住了，清一色的军训服，众多女生中，他居然一眼认出是她。 再见她，是在清晨，学校僻静偏远的山坡后面，踢腿、劈叉、后翻，腾空，第一次看见女孩子练武术，还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真功夫，他完全震惊了…… 开始留意她，关注她。 她的天赋无人能及，系里推荐参加探戈比赛，可所有的搭档似乎都在给她往下拉分，一向低调的他忍不住了，毛遂自荐，他们战胜了艺术学院，拿到了大赛特等奖，填补系历史空白。 他们学校是名校，她竟不是特长，是高分第一志愿来，他暗自佩服。 全面发展，全面优秀，她是众人追求的女神，开朗率真，光彩夺目。 他亦是女生崇拜的对象，稳重潇洒，学识渊博，一心求学没想过恋爱，却被她征服了。 他们自然走到一起，锻炼、学习、逛街、看电影，恋爱三年，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练武保护自己，阳光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的心。 他心疼她、爱怜她，发誓一辈子对她好。 那时，大展已进驻国际市场小有名气，父母艰苦创业向来低调，他亦简朴谦和，无人了解他的家境、身份。 散养长大，在校情况父母并不关注，不知道他在学校里恋爱，不知道他已经筹划未来，憧憬幸福了。 看她拿奖，等她毕业，他甚至暗暗为她谋划工作，可那个春节过后，一切突然就变了...... 她家中没有电话，他在相思煎熬中等到开学，满腹爱意尚未表白，却被她抢了先。 她说“我们分手吧”，毫无征兆、毅然决然。 她说“我订婚了，毕业就要结婚的”，晴天霹雳一般炸得他缓不过劲来。 她说“我们要现实，校园恋爱也就是校园恋爱……” 她说“我未婚夫家里很有钱，长得挺好，对我也很好，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工作，我很满意。所以，是我对不起你，我太势力，不求你理解原谅，只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 坦然解释，真诚道歉，一个女孩，从小没享受过父爱，现实点、嫁个有钱人不可以吗？ 可他怎能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她怎会给他机会？冷傲如她，坚决如她，决定的从不会改变…… 他终是不死心，发疯地问“如果，我说，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如果我也有钱呢？我家里也有钱呢？” 她却很理智“吴安，即便你说你其实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也不行，也晚了，我要嫁人了。” 生平第一次祈求，他曾那样低三下四“素雅，不晚，不要，求你别嫁。你有什么困难，什么问题咱们一起解决，我能做到，我一定能，请你相信我。” 她语气很轻“吴安，恋爱很美好，我们曾经三观一致，相处得很好，就把这些留在心里吧。我相信你有能力帮我、让我过上好日子，但是，我有新目标、新追求。咱们都别拖泥带水，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个好印象吧。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不公平，你很难过，但已经这样了，再纠缠着实没有意思，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他还是不死心“你状态不好，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你舍不得我，你还爱我。” “我确实状态不好，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好吧，说实话，我其实怕你缠着我，有的人就是那样，分手了，总不甘心，总问为什么分手，总打着爱的旗号纠缠不清，挺麻烦人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万一呢，所以就担心，睡不好.....” “我爱你，我就是不甘心，我就要缠着你……” “你要真这样，我也没办法，是我错在先，伤害了你的感情，你要报复我也认了。我们的关系，他知道。如果你非要纠缠，还有半年毕业，大不了不要了……他说没关系的，一纸文凭而已。”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再说什么？ 不担心分手他会难过，却担心他纠缠，哈哈哈......为了结婚，若他不放手，她选择提前结束学业……如此，三观一致吗？ 不就是分手吗？怕什么？ 她的闺蜜不理解，替他不平，可最后还是尊重她，毕竟，恋爱、分手，很正常。 她的未婚夫果然英俊帅气，他们亲昵地依偎着四处招摇，不顾忌别人。 她骨子里是传统保守的，相爱三年，也不过如此，和那人竟不是一般亲近，可见这关系......他远远地看着，心痛嫉妒恨，真想叫来学校稽查队，给她个作风纪律处分。可最终，只能逃离....毕竟爱过一场，他还要脸面呢，毕竟，他自诩还算善良。 一切已是定局，还来不及告诉她，自己真是个富二代，真有能力不让她吃苦，真有条件给她定做衣服，还来不及告诉她事实真相，她就给这段恋情判了死刑。 吴安这一生，最大的挫折就是被分手，被素雅如此分手！还“心甘情愿”同意分手！ 即便如她所愿，好聚好散，自爱体面，可那些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一直都在，不曾真正消散，即便现在他又恋爱、订婚了。 偶尔回想，还是缓不过劲来，这些年见过一些曾经的同学朋友，大家也是缄默不提。毕竟，他没问；毕竟，她消失了，杳无音信。 那时，有传呼机的也不多，更别提手机了，通讯不发达，信息沟通不畅，毕业就是失联，她的同学朋友都找不到她，何况他？ 再说了，找她干什么？虽没有找她，可还是忍不住会去见那些重名的。 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在冰海，他以为，她会躲开这个城市才好，可她就躲在这里，明晃晃的婚戒表明着身份，却是那个传说中的“素助理”，那个高中生…… 知道她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原本是心疼的。见面数次，都没有好好聊一聊，可难得的独处机会，他做了什么？讥讽吵架，惹她不快，自己被气跑—— 可是，怪他吗？ 她那样对他，就像一个陌生人。 她是赵凯的情人，却对苏忆那样亲密。 她对苏忆，是因为那一声“姐”，还是因为别的，比如苏忆的表哥刘小山和表嫂米珊？ 看样子，苏忆还不知道，她和米珊曾经多好。米珊也不会猜到闺蜜就在冰海，可她肯定知道他们夫妻和苏忆的关系。 她这样，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的秘密，能守到什么时候？ 业内都知道他从意大利回国，很少提及他在威曼大学上过学，很显然刘小山、米珊夫妻也没有和苏忆聊过，要不，“吴安”“素雅”这两个名字怎么得产生连锁反应吧？ 那时，他已经毕业，只是为了陪她等她，分手后，也算君子，出国远离，没再纠缠。她肯定能顺利毕业，应该是双学士。 如今这“高中生”是谁的手笔？赵凯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底细？ 吴安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一口，突然决定要抽空和赵凯聊聊，随便聊聊…… 第三十二章 素雅的电话 从君函公司赶到冰海时，时间还早，吴安没有去康利，让司机开车随意转转，来了数次，他还从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小城。 市区转了一圈，又沿着环山路经过素雅家，来回两趟，没有停车…… 冰海这个名字，这座城市，是他在图书馆一本地理杂志上无意间看到、和素雅聊天时提及的。她说这个名字好奇怪，她又去找那本杂志详细了解，她说这种靠山的小城很适合居住，她说以后咱们就在那安家落户吧。 他笑她“怎么可能？你这么有才华，这么爱热闹，肯定是要去大城市发光散热，怎么能去这种小地方安安静静的？” 她说“明星还向往普通的生活呢，何况咱们？再说了，人这一生哪能永远热闹？总要安下心来过日子，才是长久。” 他赞同，虽知可能性很小，却和她一起想象着以后两个人在这落户，买一处山脚的小院落，自由自在，安安静静...... 吴安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思绪万千，那时只是玩笑，只是想象，那时他们相约有空先来探探路，看看这座小城，可最终一次也没来过…… 看着表，到了下班时间，他才打电话约赵凯出来吃饭聊天。 赵凯已有安排，只能饭后再聚，想着吴安有约，故而在饭桌上以茶代酒，倒也省事。 在一家小餐馆简单吃了晚饭，吴安又出来转悠看夜景，虽然只是小城市，所谓的夜景不能称之为夜景，可在他眼中别有感觉， 等到赵凯散局的电话，他到金连城后，让司机开车走了。 林枫把吴安带进包间，做了自我介绍，算是认识了。 赵凯随后赶到，坐定“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刘总那来了几个客人，早就定好的，实在没办法，抱歉。” “没关系，”吴安并不在意“难得有机会，随便聊聊，喝一杯吧。” “有事？”赵凯话音未落，电话突然响了，是素雅，记忆中她很少这么晚给自己电话，疑惑着按了接听键，那头却并无说话声。 奇怪，摁错了？他又感觉不对劲“素雅，你在哪？怎么了？素雅......” 另一端却是断断续续，气息微弱……隐隐约约只有一个字“家”。 “素雅，你怎么了？”赵凯站了起来，辨识着她的声音“家？你在家是不是？你等着，我马上就到，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赵凯语气很急“吴总，实在抱歉，我有急事，改天咱们再聊……” “素助理电话么？出什么事了？”吴安不动声色地问。 “不知道，电话很奇怪，我得去看看。”赵凯准备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能帮上忙。”吴安脱口而出，不容赵凯拒绝。 赵凯点点头，并没多想“多谢”。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电话，是素雅的伎俩吗？吴安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晃过赵凯着急的神态，暗自怀疑。 原本这次来是想套话的，却不想一句话还没聊就要去她家，想起那天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吴安心就发紧，她是有预感还是别的？如果是别的，如果她敢用这样的阴招来勾引赵凯，那他这个外人就当面让她难堪！ 赵凯一心开车，满是焦虑，他知道素雅一定有事，还不是小事，要不然绝不会给自己电话的。 飞驰到素雅家门口，按门铃自是无人应答，打电话亦然。 “你没钥匙？”吴安略感奇怪。 “我哪有？”赵凯急了，隔着门连声喊“素雅，素雅……” 借助车灯，吴安四下观察一番“来不及找人了，咱得想办法进去，这边位置还好，你撑一下，我翻墙进去。” “我来吧，”赵凯说“我比你轻。” “你干过这事吗？要是没翻过，容易受伤。”吴安问“我上学时没少翻墙，这几年拓展也练过。” 赵凯摇头，不能再浪费时间，不再坚持。 踩着赵凯，吴安敏捷地翻上墙头，跳进去打开了大门。 冲进亮着灯的房间，素雅蜷着身子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表情痛苦，明显已昏过去了。 “素雅，素雅……”赵凯心疼地蹲下去抱起她，或许是关心则乱，只是喊着“素雅，你怎么了？” 吴安明显比他理智“快去医院……” ...... 中心医院 “医生，怎么样？”看医生出来，两人急忙上前。 “病人是痛经昏厥……”医生摘下口罩解释着。 “痛经昏厥？”两人几乎喊出来，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对方。 “女性生理期应注意休息保暖，一定不能受凉，不能受累，现在虽然天气还热，却要格外注意。”医生皱了皱眉，吩咐道“痛经是女孩子最难捱的，看她这样子......我给她配点药，打上点滴，暂时缓解一下睡一会就好，只是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自身调养，自我保护，最好通过中药调养一下。” 看两人的表情，中年女医生又严肃了起来“不要以为痛经是小事，发作起来很危险的！” ...... 挂上吊瓶的素雅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待医生确认她已安然入睡后，两人退到病房门口。 ”实在抱歉，耽误你的事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闲了，想和你随便聊聊。”吴安看似不经意地问“素助理身体很差吗？” “应该还好，她总是习惯走路上下班，锻炼身体，这么多年，很少生病，也没有请过假，这次只怕是意外，不过也不好说，或许以前是轻微的，她从来不麻烦别人……”赵凯语气很轻带着担心“这次多亏你，吴总，我在这陪着素雅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好，有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电话。”吴安正要走，突然回头“赵总，你和素助理就是在冰海认识的吗？” “对啊，”赵凯疑惑地问“怎么了？” 吴安呼吸一滞“没什么……我先走了……” 顾不上考虑吴安那个奇怪的问题，赵凯一心挂着素雅，转身回到病房。 …… “他们是在这里认识的，她是一个人来的冰海。”吴安确认了这一点，一股浓厚悲戚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几乎一年到头都在忙，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尤其是回国后，更不让自己有片刻的放松，可最近这段时间，借着工作名义，给自己抽出太多零碎时间来回忆儿女情长，亦如今天。 有些事，不敢想；有些疑惑，不能深挖；有些变化，不能对比。 可再多的情绪终敌不过她现在的状态，那张苍白的脸，那副痛苦的表情，吴安撇开一切思绪，不顾深夜，给熟悉的医生打电话，又上网查阅痛经的相关资料。 …… 上次在山上救苏忆时，用素雅的话说是爆发了潜力和忍耐力，被划了那么深的伤口，她都忍住了，今天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痛，居然让她这样？ 赵凯不敢想象，纵然现在看见素雅已安静睡着，仍不放心地又去找医生“麻烦问一下，这种痛经能彻底治愈吗？” 值班医生打量着赵凯“她家人呢？” “我就是她家人，我是她……男朋友，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她是经常痛还是偶尔一次？” “以前没有，这是第一次。” “哦，只要不是经常还好，多注意就是了。” “下次会不会还这样？” “这可不好说。” “有没有什么药能彻底治愈？吃了不再犯的。”赵凯再次追问。 “没有!”医生的口气很明确。 “那…….” “痛经确实很难捱，那种痛苦……没法形容，你们男人是不会体会的。不过确实没有灵丹妙药，就是调养……你放心，偶尔这样，不会影响要孩子的。”医生交代着“但是绝对不能大意，不能着凉、不能累着，你要好好照顾，女人在这几天，一定要休养好，最好用中药养一养。” 真没有办法？是不是该让刘海涛找找专家？不，应该问问大医院大专家，最熟悉的莫过于苏氏总医院，可问苏忆的话，不行，绝对不行！别的还好说，这个实在不方便也不好意思，看来还是找个不认识她的人好些。 打过一圈电话，了解咨询的和刚刚医生说的基本一样，赵凯暗暗有了主意。 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陪床，坐在床边，看素雅安静地睡着，她这是第一次，还是他知道的第一次？以前是不痛还是能忍过去？以前痛的时候，她一个人怎么办的？ 她是他的人，不管真假，这么多年相处，他何曾真的关心照顾过她？ 第三十三章 求你别来了 素雅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只一眼便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回想昨晚的情景，她从没想到会痛成那样，从小练武身体一直不错，每个月生理期都是平稳渡过，这一次完全不同，晚饭后刷洗完毕，虽然小腹有些疼痛、坠胀，她并未在意，习惯性坐在书桌前看书，可慢慢看不下去了，腹部越来越难受，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又觉得浑身冷，头上却开始冒虚汗。 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痛经，吃力地拿起一条厚毛毯裹着想休息，不一会却痛得无法忍受，是的，超过了她的忍受范围，难受发晕，不知如何是好，想找人寻求帮助，模模糊糊拿到手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目光移到赵凯身上，她愣住了，原来找的他，是啊，在冰海，熟悉的只有他。 赵凯靠在床边小憩，感受到素雅在动，忙睁开眼睛站起来“素雅，是不是不舒服?我找医生……” “不用，”素雅拉住他，很是尴尬“我……我没事……” “真没事？”赵凯满是担心“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看她仍是苍白的脸，赵凯很心疼“你最近太累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休息。” “回家吧，这样太夸张了。”她可不想因为这个住院，也太丢人了…… 了解过相关知识，又知道拗不过她，赵凯点头答应。 …… 虽然不知道赵凯昨晚看到自己是多么狼狈，但素雅能猜到大概，一路上几次想张嘴却没问出来。 “罢了，罢了。”她自我安慰着，已经这样，无所谓了。 途径一家早餐店时，赵凯问她“饿了吧，是进去吃，还是买了回家吃？” “我不想动，回家吃吧。” 赵凯下车买了早餐，两人来到了素雅家。 掏出钥匙开门，赵凯解释道“昨晚从你包里拿的，我先拿着，这两天你别出门了。” 一进门，赵凯便反客为主： “我兑了温水，过来洗手，我们先吃饭。” “你到床上躺着，要多休息.....” “来，把药喝了。” “不要碰凉水，要注意保暖。” “这段时间什么都别干，别累着了。” 素雅几次想说话，都被赵凯抢了先，只好听他安排。 卧室里挂着一张照片，不用说，这是她的母亲，临走前，赵凯拿过旁边的香，点了一支，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赵……”素雅惊呼，却没喊出来。 “我先走了，你休息一下。” 赵凯走了好久，素雅才慢慢反应过来“昨晚他是怎么进来的？” 记得自己是锁了大门的，那他是？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她胡乱地回想着，直到听见门铃响起，接着是开门声，赵凯提着两个大袋子进了屋。 “这有零食，饿了吃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赵凯掏出暖水袋插上电“一会就热了，你抱着睡会。” 素雅却催他“快上班去吧，今天总部来人，你别晚了。” “来得及，我中午陪他们吃饭，晚一点给你送饭。对了，大展吴总昨晚来了，不过他明天一早就走，所以没事，素雅，好好休息，这几天别上班了，我来送饭。” “不用，一天就好，明天我就可以上班。” “不急，正好这几天不是太忙，吴总那也不用你管，我这也没事，你休息休息。我走了，有事一定打电话。” 赵凯走了，留下一包零食、一包女性用品。 素雅翻看整理着，内心阵阵温暖，又觉得不好意思，想着他在超市挑选时该更尴尬，忍不住偷笑着。 ...... 门铃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吴安的号码，素雅犹豫着接通了，那头传来霸道的声音“开门！你不开门，我会翻墙进去的！” 素雅急忙起身，知道他说到做到。 “吴……”那个“总”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了她一眼，吴安并不说话，闪过她，进到院子，直往卧室走。 素雅关好门，紧跟其后。 瞥过一大包零食，吴安心生不悦，环顾四周，走进了厨房。 他不能在这，得让他走！素雅默默地跟在身后，酝酿着说辞。 吴安拿来的是泡好中药的罐子，还有一只新杀的母鸡，其余就是一些五谷杂粮，仿佛自己家一般，他熟练地煲上了鸡汤。 “谢谢你，你走吧，我自己来。”素雅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我可以的，要是.....” 知道她想说什么，吴安接过话“赵凯刚走，上午有客人，一时半会来不了。” 素雅咬着嘴唇“那也不行，万一.......” 吴安却命令“去床上躺着。” “我……没事.....”素雅还要说什么，却被吴安一把抓过手，一股温热传递了过来。 抓住的手很冰凉，吴安皱了皱眉，拉着她回到卧室“躺着休息！” “不用，我真的没事。”话还没说完，竟被吴安抱起放到床上，急得她惊呼“你……“” 丝毫不理会她的反应，吴安帮她脱了鞋，盖上被子“你放心，赵凯不会看见我在你这的。” “有暖水袋……”知道他想干什么，她忙拒绝，却挣脱不了他的手，又被那凌厉的目光堵住了话。 暖着她冰凉的双手，吴安坐在床边百感交集，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实际上却不曾有过，是在曾经的幻想里，是在幻想的梦里， 沉寂，是的，此时此景，两人都一言不发。 如此亲昵的举动，再次独处的今天，物是人非。 强忍着眼泪，素雅把头扭向一边。 吴安只是低头看着被自己紧握在一起的那双手，直到感觉不再冰凉，才放开。 目光移到墙上遗像上，他站起来，走过去，确认无疑，扭头看向素雅，片刻后回头，和赵凯一般，从旁边取了一支香点上插好，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吴安……”素雅见状，急忙喊出他名字。 吴安却不接话，起身走进厨房。 素雅把头埋进被子里，任泪水肆意横流。 许久许久，她钻出被子，看见一脸淡然的吴安，吸吸鼻子，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吴安坐在床边，舀了一勺鸡汤“来，喝点汤。” “自己来就好。”看他要喂自己，素雅急忙摇头，这么多年，她早已不习惯如此。 吴安固执地坚持喂她，她只得顺从，只喝了三口，却喝不下去“我自己来吧。” 不再坚持，把碗递给她，吴安扭头看着外面。 喝着温度正好的鸡汤，素雅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中药在厨房多泡一会，中午自己煎，可以吗？” 素雅点点头。 “不要起来，我把门给你锁上。” “吴安，别再来了，求你.....别给我惹事，求你别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吴安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回话，片刻后走出卧室。 精致的农家小院，一侧种着蔬菜，几株葡萄，一角挖着小型的鱼塘几条鱼几颗莲藕，院中支个秋千，这不就是多年前两个人勾画的农家小院吗？ 第一次是傍晚时刻来的，只说了几句话就被素雅激走，连房间都没进；昨晚匆匆忙忙，没有停留；这次他站了很久才离开，这样的农家小院，这样的场景，多年前他们幻想渴望，如今…… 这些年，学习深造恋爱订婚，他一样没少，内心深处对素雅的感情似乎是爱，似乎是留恋，似乎是恨，似乎是不甘，似乎是埋怨，复杂情绪加上身份转变，他变得冷傲霸气，气场强大。 而她，性情完全大变，以前那个高傲阳光的女神如今是别人的“情人”，那个聪慧的高材生现在是别人眼中的高中生淡然低调，从小练武巨棒的身体昨晚竟是那样虚弱。 虽是单亲家庭长大，她却不曾在人前流过泪，不曾示弱过。即便那时分手，她也不曾求他放手，可今天.....她生平第一次求他，却是求他别来，别给她惹事...... 锁了门，吴安慢慢开着车，许久以来的埋怨与不甘化作心痛，零星思绪汇集一处。 她孤身一人来的冰海，那时，她的母亲，她唯一的亲人去世了……这些年，她躲在冰海，想要的虽是一份安宁，却也是一份孤独，这是为何？ 第三十四章 忍不了 有些事，似乎没有求证意义。可忍不住会去想，她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她结过婚吗？她到底有没有订过婚？该去找人了解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意义有必要吗？她想必不愿意自己知道吧。 只是，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是真实存在的，那般亲昵，绝非刚熟悉，只是......那个人，在这一瞬间，吴安突然明白了，她那么传统，能让她亲昵依靠的只有一个人——6她的师兄，对，她以前说过的，以后要介绍他们认识，可惜没等到机会，现在想来，除了她的“庆云哥哥”还会有谁？ 以前，“庆云哥哥”最疼她最宠她，几乎让他嫉妒了，可她说那是哥哥。是啊，那是她的哥哥，可那人去哪了？这么多年，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冰海？ 到底怎么回事？当初她为什么要分手？那么冷静，思虑周全，理由充分，虽似乎不够光彩却极为坦诚。 后来呢？他们分开了，他走了，可她呢？ 远离挚友，远离繁华，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给赵凯当情人，明目张胆的情人，他怀疑过他们的关系，又亲眼所见推翻了，可从昨晚赵凯表现来看，两人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亲密。 上次他那样说，她却能应对自如还击，把自己放进卑微的位置，她曾那般骄傲…… 吴安的眼睛湿润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把车停在山脚无人处，悲愤地大吼了起来，这些天故作的冷静镇定此刻不复存在。 ....... 吴安走后，素雅仍是意难平，如此冷静平和的吴安，如此细心体贴的吴安，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吴安。他已订婚，即将完婚，此时此刻此状况正是她所希望的。 可为什么事情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坦然，为什么？ 他们早就分手了，她已经移情别恋，她是真的爱上赵凯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迎上吴安的眼睛，她不能呼吸？为什么尘封多年的回忆能这么轻易浮现出来？ 过去的感情她从不曾提及，不愿触及，可是此刻，一幕一幕就在眼前，刺得她心疼，是的，心在疼。 迷迷糊糊中回忆发呆着，门铃又响了，接着门又开了，赵凯又拿着两大袋子进来了。 “赵总……” “我给你开了点中药，你得好好调理。”赵凯拿着中药走进了厨房却愣了，那分明泡着一副中药。 “我上次买的没熬，就给泡上了……”素雅有些发虚，却也无语，这两个人都是从哪里找的大夫？怎么能不见病人就随便给开中药？ “以前买的？你以前也疼过？”赵凯一下抓住了问题所在。 “没有，提前预防的，所以没熬......”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来圆，果然如此。 赵凯松口气“那就好，一会先熬你这个。” “你没陪客人？”素雅问他。 “没事，都不是外人，我让刘总陪他们去吃饭了。对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熬了鸡汤，不饿呢。”编谎的感觉真不好，可只能如此。 “怕你不舒服不会照顾自己，合着还好。”赵凯故作幽默“不过中午还得好好吃点，我给你露一手。” 素雅笑了，低下头，不想让赵凯看到自己的表情，没有拒绝他的热情。 “你买的什么菜？我帮你摘。” “不用。”不让素雅帮忙，又不忍看她站在那，赵凯吩咐着“你去躺着休息，别老站着。” “不躺了，一直躺着难受。” “那你坐会，我很快就好。”赵凯又提议“要不，你在院子里晒会太阳？” 素雅点点头，走进院子里，坐在秋千上。如果不是身体虚弱，会允许吴安赵凯如此进出自己家么？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昨天晚上，第一次有了强烈的孤独无助感，第一次那么害怕，第一次想要人来陪来照顾。 “原来，我骨子里也是自私。”素雅自嘲着，却感觉又有些不舒服，不想让赵凯再次看到自己的狼狈，她尽量忍着，希望这一波能很快过去。 赵凯在厨房里忙乎着，为心爱的人做饭，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饭做好了，看素雅靠在秋千上低头半睡，赵凯不忍心打搅，可已经过饭点了，她需要吃点东西。 “吃点饭吧。”走到素雅身边，赵凯看着她。 “好”，伴着微弱的声音，素雅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怎么了？”赵凯吓了一跳，急忙去握她的手，冰凉得吓人“又不舒服了，是不是？” “冷.....”她声音虚弱。 赵凯弯下腰，轻轻地抱起她，走进屋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抓起暖水袋插电。 “就一阵.....一会就好。”素雅躺在床上，看到赵凯担心的表情，轻声地安慰他。 “再喝点药缓解一下，我给你冲去。”昨晚医生给开了冲剂，一日三次，这个时间再喝一次也可以。 药冲好了，素雅却是浑身发抖，根本无法起来喝药，赵凯扶着她“坚持一下，先喝点这个，一会给你熬中药。” 好歹是喝了些，可她瞬间已是大汗淋漓，腰间腹部各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喊了出来，身子发抖，左右摇晃着。 “赵......凯……”素雅从小练武，吃过太多的苦，自诩忍耐力强。可万万没有想到昨晚到今天的痛经会让她如此痛苦，这种别样的感觉竟是无法忍受，她哭喊着“赵……凯......难受，难受......把我打晕吧.......受不了.......受不了了……” 素雅知道，她在赵凯面前的形象全没了，从昨晚开始一切都变了，可现在她顾不得、顾不得。 看她在床上翻转，赵凯心疼地从一侧抱着素雅，任由她乱抓乱挠，看着心爱的女人如此痛苦，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难熬的疼痛终于过去了，素雅虚弱地睡了过去。 该咨询的都已经咨询过了，对于痛经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好方法，不知道是否每个月每一次她都这样难受，对了，她刚刚说上次没疼没熬，可既然买药就证明以前疼过，不知那时是怎么熬过去的，拿着毛巾擦着她额头的汗，赵凯心都要碎了。 素雅就那样昏昏地睡着，赵凯熬好了中药却不忍心叫她起来喝，就在一旁等着，直到她睁开了眼睛。 “素雅，感觉怎么样？你稍等一下，我去热热中药。” 没有望闻问切就开的药能喝吗？她有些怀疑，何况本身又怕这个味道，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好，很少和药打交道，这个难闻的气味让她皱起了眉头。 “素雅，你一定要喝的，中药调养对你有好处。” “等一会再喝吧。”她知道自己身体很好，这次只是大意着凉了而已，等自己好了，多锻炼锻炼，下次生理期多注意肯定没事的。 赵凯却不依她，只当是她害怕“等药凉了更不好喝，好吧，我来喂你。”说完就喝了一口。 素雅一下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电视剧里曾经出现过的剧情。 “我自己来就好。”她无奈，端过碗，忍着苦大口大口喝下去。 喝药吃了饭，素雅仍是无精打采，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发烧，不是吧？或许是躺久了就这样，倒不如活动活动，她这么想着就要下床。 素雅睡前还是苍白的脸，喝了中药吃了少许饭后看上去竟是发红，赵凯拦住她“不要着急下床，还是多躺一会吧，我看你脸色……” 说完忍不住去摸素雅的额头，只那么一碰就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么烫？你发烧了？家里有温度计么？” 竟到了39度，赵凯急了“不行，你得去医院。” 素雅却怎么也不肯去医院，赵凯无奈，只得拿热毛巾敷着，有心去买点退烧药，却不想把素雅一个人丢在家里。 正想着让人送点药来，刚要拨号，手机响了，是吴安打开的。 “吴总，我在素雅家里，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吗？” “素助理没事吧？” “发烧了，39度，又不肯去医院，家里还没药，我在给她热敷，正准备让宋艳买点药送来。” “别找小宋了，我正好没事，给你送过去。” 第三十五章 该躲开的 吃了药，素雅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赵凯和吴安走到院子里，聊起这个精致的农家小院，聊起素雅。 “听说素助理……”吴安斟酌着问出疑惑“你怎么会选她？” “助理这个活，琐碎，看着简单、人人都干的了，可真正能干好、能干到心坎里的，也就只有她。”赵凯看着吴安“吴总，你是第一个当面这样问的。” 吴安点点头，若有所思“我知道你们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 “吴总，昨晚你的身手够敏捷。”赵凯似乎在转换话题“你应该是跨进她这个小院的第一个异性，占你的光，我是第二个。” 吴安吃惊地看着赵凯“怎么会？你们……只是，为什么？” “为了私心。”赵凯笑笑。 “私心？”吴安不解。 赵凯补充道“她是为了省事，需要我做挡板；而我是为了私心，想给她贴上我的标签，我喜欢她爱她，她是我的，谁敢再碰？” “她这人孤傲又热情，让人看着感觉近实际很远，在冰海这么多年，除了福利院的老师孩子，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在康利，和同事也只是表面上的相处，不怎么深交。” “当年，我以高中生的身份和她一起面试进入康利，别人轻视我们，她会时不时在关键的时候鼓励我，也会及时在我工作麻痹即将犯错的时候点拨一下。” “后来，我是突然直接上任的，别人对我热情，她却永远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所有的节日，除了和福利院的小朋友，就是自己一个人过，我真的很心疼她。” “话说又说回来，其实不用我，别人也没机会。” “她不谈恋爱，喜欢她的都被她冷回绝，我知道她一定受过伤，可我不知道是怎样的过去能把她伤这么重，伤这么久……” “看见她给自己买了一束玫瑰，恍恍惚惚地走了半晚上，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不敢上前。” “感觉她有故事，话虽不多却在理，见解独特……” “传言有多离谱，她不辩驳不在乎甚至坐实，有时我都有些感谢传言，有了传言，我可以理所应当地离她近一点……亲密一点……” “她的戒指是我买的，那是她第一次要的礼物，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她生日，还有那天，苏忆专门过来，你也在，我居然不知道是她生日。我其实很差劲的，从小到大，被放养长大，自立是自立，却不会照顾别人，以前没有生日这个概念，居然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过节的仪式氛围，真真就是没有情商。” “我知道她关心我，帮我，甚至也有点爱我，只有我们两个时，靠近她能感受到激情，可她骨子里是理智的……” 赵凯回想着过去，自顾自地零零散散想到什么说什么，嘴角时不时露出微笑、心疼与遗憾。 他们这个年龄别说在这个小城，大城市也应该结婚了，可他和她，还是这种状态。 最早传言，说她是被某个富翁包养的，可她听了不生气，也不在乎。后来，都知道他喜欢她，又说她是他的情人。开始他很生气，觉得这是侮辱、亵渎，想处理这件事，可她说情人也好，省得麻烦，省事。 是呀，省事，知道了她是他的情人，别人不敢再打她的主意，而他内心也是自私地不想让别人走进她，所以就公开地维护了…… 吴安静静地听着，平静的外表下心如翻滚的波浪，业内都知道赵凯和他的助理关系暧昧是情人，或许是因着身份学历的原因，素雅才有着众人猜不透看不明白而又装作不在乎的态度，任由传言散播。 “可是，你却告诉我。” “你问我了，”赵凯很坦然“而且已经看出真相，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可是，林敏……你和林敏什么情况？”吴安又问。 “我会永远留在康利留在冰海的，我和林敏什么关系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不过……我们两家是世家……这也是我没有和素雅更进一步的原因，虽然林敏不是问题，只是普通朋友，可现在我确实需要时间……你也知道，世俗社会，素雅这条件……我需要时间给我们的爱情铺平一切，我需要时间等素雅的回应，我们都需要时间。” …… 素雅再次醒来已是傍晚，起床走到门口，被两个身影吓住了。 “赵总、吴总，你们……”天，她一下想起来了，吴安拿药过来的，而自己怎么就那么睡着了呢。 “醒了？感觉怎么样？没事吧？”赵凯走向她，关心地问。 “没事了，真的，这么晚了，你们……” “你没事就好，”赵凯说道“对了，我和吴总在你厨房亮了亮手艺，待会你给做个裁判。” 三个人的晚餐，素雅不是太习惯，也很别扭，可第一次有了受用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她暗暗地想“这次痛经是把自己痛傻了还是痛现实了？” “怎么样？我和吴总的厨艺。”赵凯问。 “都挺好的。”素雅轻声说。 “想什么呢？”吴安接过话，拿药过来都现在都没和素雅说过一句话。 “没什么，吴总，谢谢你。”素雅端起碗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让他再来，可还是来了。 “ 是该谢谢吴总，今天多亏他……对了，素雅，你知道吗？昨晚是吴总翻墙进来才开的门。” 翻墙？上学时就翻过，极力不去想，她客气地笑笑，不再说话。 饭后，素雅催促两人回去，赵凯仍是不放心，一再问“真的没事吗？你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好。”素雅送他们出门，许是白天睡多了，一夜难眠。 …… 从素雅家出来，吴安拍了拍赵凯的肩膀，开车先走了。 过往点滴再现，新旧状态交叉，太多情绪，不敢、不忍触及。 “吴安，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那棵树那，看见没，是那棵……” “吴安，我教你一招，怎么样，你拜我为师吧。” “你干什么？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看不见你，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美好的片段浮现在眼前，她曾经那么霸道，那么健康，那么激情四射，相恋三年，不记得生过病，她说历练过三九三伏的人，任何伤痕病痛都不敢来，可现在，她这般虚弱，怎么会这般虚弱？ 此前多年，吴安只要静下来，只要想起以前，更多的是想起素雅盛气凌人直接下命令分手，那决然、不容挑衅的表情，那刺目寒骨的场景，那冷静的分析、坦然的态度常常让他恼火、不甘，恨得牙疼，曾幻想若有一天再见她，或许会鄙视，会嘲讽，会让她后悔。可如今，判若两人的素雅超过预期，所有预设统统作废。 从军训起，她就出名，不想毫无秘密，不让别人知道她会武术，又不能荒废功夫，只能更早或更晚时间找更偏僻的地方练功，可还是让他偶遇了。 她说天意不可违、命中注定遇见他。 她曾经说过，她是他的宝，要他永远疼她。那是她仅有的撒娇时刻，她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把父爱也补给我，我从来没有享受过……” 什么都和他聊，聊小时候，聊师傅，聊师兄，聊她也曾好奇父亲是谁，是活着还是死了。 曾经无话不说，放假前还恋恋不舍，再开学却是分手。 那个假期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会不会曾被人侵犯妥协？可她那么倔有主见，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那么传统，她们那习武者众多，她不过一女子，再者，她以为师兄是哥哥，那人也是她母亲的爱徒，未必这么想。对了，赵凯说过，她母亲是生病去世的，那时，为了母亲，她该是咽下所有的委屈了...... 这是最不堪，却也最合理，除此外，还有什么原因？ 不让母亲担心，她选择无奈接受，但母亲走后，她该是不甘心，逃了吧。或许这就是事实真相，这就是她的生活。 若真是如此，便是她的伤痛。他没有那么看重，可她不同，当年宁可分手、宁可接受，那么今天，自己也不该再去追问、让她痛苦……只有祝福她，别让她作难了。 若真是如此，早晚，他得替她、替他们出这口气。可若真是如此，她自是不想他知道，他不该知道的。 如此想来，更是心痛，可现在，她这样的状态，并不愿意见他，为她好，他该躲开的。 第二天一早，纵然挂着她，吴安还是离开了冰海，赵凯会照顾好她的，昨晚交谈，点点滴滴，或许会考虑不周、不是太会照顾人，但赵凯在用心尝试、在尽力着，他该放心的。 第三十六章 我也要面子 很久以后，赵凯才确信自己真是一个反应迟钝、不够敏感的人。 外人在场，他有太多的话说不出来，不放心，不忍心，又那么不想走，一起出门，看吴安开车离去，几经犹豫，钥匙拿出来又放进去，终是没再进去。 不知道她晚上会不会再痛，如果再痛了，如果能够坚持，肯定不会给自己电话的，想到她要一个人默默忍受，或许还会那般打滚，赵凯就一阵揪心，果真是后知后觉，果真是想的不周全，可已经到家了啊…… 如果她痛得受不了打电话，自己睡着了没听见怎么办？如果她来不及打电话，怎么办？这一晚上赵凯醒来几次，一睁眼就先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就先松口气。 如此，终于熬到天亮，来到了素雅家。 素雅还没起床，昏昏沉沉坐起来“这么早”，她是刚刚才勉强睡着，此刻被赵凯的门铃声、开门声惊醒，自然有些萎靡不振“你拿着钥匙，怎么还按门铃？” “按门铃是为了告诉你，我要进来了，你得注意一下。”赵凯解释“就像你平时敲我办公室，随敲门随进来那样。” 素雅哑然，是这么个理。 可是，她还没起床呢，这也太…… “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再疼？现在感觉怎么样？”赵凯问。 “没有，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 “实在不该这么早打搅你，”赵凯说“一起吃点早饭，等会我去市政府，发改委有个调研会。” “你快去吧，别耽误了，”素雅着急了“你不用过来给我送饭，我饿不着的，在家里。” “没事，时间来得及，你就在床上，先吃点饭再补觉吧。”赵凯可不着急。 “不用这么夸张，”素雅说“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真的……” “还要怎么夸张？”赵凯生气了“受的罪还不够吗？听话！” 赵凯极少发火，素雅见状，不敢说话，任赵凯把早饭拿到床边桌子上，用热毛巾给自己擦手、擦脸，喂自己吃早饭。 照顾就照顾吧，她想着，他倒把这里当做他的家，一点不见外。 “如果晓曼不忙，让她过来陪你吧。”走时，赵凯建议。 “不用，别让她知道。”素雅忙拒绝，她真不愿意麻烦别人，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 “好吧。”赵凯明白了，她终究是不愿和外人有更近接触，既然如此，那就由他来照顾吧。 如果吴安不在冰海，素雅不会让赵凯拿着她家钥匙，不会让他如此，可现在，她愿意这样享受赵凯的照顾。昨天做错了，迷失了心，自私了，不该任由吴安出现，吴安那样对她，那份亲密，不是正常朋友同事该有的，他们早已经结束了，他快要结婚了，而她现在是赵凯的情人，和吴安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牵扯了！ 傍晚时刻，赵凯才来，一进门就问“感觉怎么样？中午怎么吃的？李主任要和座谈会的企业家们吃饭，就我最年轻，走了不好的。” “电话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没事了，真的。”素雅说“中午熬的粥，还有早上剩的包子……” “你在家干什么了？” “看书，电视，打扫卫生……” “你是闲不住？”赵凯生气地看着素雅“去床上躺着！” 素雅一愣“不用，真的不用，躺的时间长了会……” 而赵凯一把抱起她放到了床上，素雅猛然回想着昨日吴安的举动，竟是一模一样。 “素雅，搬到我那去住吧，你这里不安全。”赵凯是突然想到的，吴安能踩着他翻进来，那别人呢？这么一想，冷汗几乎要下来了。 “怎么会？我住这么久了。”素雅笑了“也就是你们，再说了，吴总也是有你配合，何况他专业练过的。” 话刚说出，便有些后悔。 赵凯却没有觉得不妥，仍坚持“这几天还是搬到我那去住吧，我怕你……” 她又是一惊，急忙摇头“不用，这次是个例外，真的，真的只是例外。” 意料之中，赵凯不假思索又说“那好，我这几天住你这。” “不用，”素雅急了“赵总……” “赵总，赵总，赵总……”赵凯更急“私下里，你还是这样叫我……你还是这样叫我……” “赵总，你听我说，”素雅急忙说“我习惯了这么叫你，对我而言，这是称呼，是一种依靠，也是一种亲昵……” “好，随便你……随便你怎么叫我，只是，这几天，要么你住在我那，要么我住在你这，你选一个。” “不用吧？”素雅小声嘀咕。 “不用？为什么不用？素雅，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赵凯站起来，摊开双手“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说咱们是什么关系？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所有的人都知道……包括吴总、忆总他们，可是，我没有你家钥匙，吴总翻墙帮我开的门，这没什么，可以理解。可你现在身体不舒服，你还在发烧，我如果还不能好好照顾你，吴总怎么看我？素雅，我也要面子，我不能让人家在背后说我赵凯无情无义！” 赵凯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自己忍不住了，背对着素雅看向别处。 素雅理解赵凯的感受，在苏忆、吴安面前，他数次被动，一瞬间，想说想劝的话都咽了下去，起身，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我理解，我知道，对不起，我拿你做了挡箭牌。” “我愿意。”赵凯转身，抱住她“素雅，我愿意做你的挡箭牌，真的，我很荣幸。我不求别的，只是这几天，让我照顾你吧？” 素雅点头“去你那，我这……不方便。” …… “怎么着，公司离了你不转了？” 赵凯又一次这般严厉拒绝后，素雅不再要求去上班了，而是安安心心地待着。 “你是我的助理，我让你休息，你就得休息！看电视、看电影、看书，上网玩…….无聊了就给晓曼打电话，或者让她过来陪你……” 素雅乖乖地听着，在赵凯家窝了七天。 “不行，素雅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她。”赵凯直言不讳，基本推掉了所有饭局，众人瞠目结舌，可他单身，还没有结婚，照顾女朋友不应该吗？可他是总经理，别人有什么权利管他？可这是私人生活，党和国家都无权过问吧？ 早上和晚上他亲自做饭，中午则带上小食堂的饭回来和素雅一起吃。 素雅被照顾着，享受着，她知道，这一切吴安会知道的。 “我好了，也不发烧了，可以上班了吧？”素雅嘟着嘴“我都快憋疯了……” 赵凯笑笑“好，上班……明天一早咱们去上班。” “我要回家住。” “行，明天晚上。”赵凯也做出让步。 最后一个晚上了，赵凯如此舍不得，可是他……以前承诺过的，只能贪恋地拥抱她，他们终是止于礼，仅限于此。 回到公司上班时，素雅竟觉出了别扭，是的，绕是“厚脸皮”如她，淡漠如她，也有着隐隐的别扭。 “素雅姐，你没事吧？”临近中午，宋艳忍不住跑过来问她。 “没事，谢谢你。” “可是，大家都传……”宋艳欲言又止。 “传什么？”素雅刚开口问，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用乱传，本来就是。” “可是，有人说……”宋艳还要说什么，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宋艳，回你办公室去。” 一脸铁青的赵凯站在身后，宋艳急忙跑开。 “你没事吧？”赵凯可不想闲言碎语给她添堵。 不用猜，素雅也明白传的什么，赵凯担心什么，前后八天，这个年龄的女人，想想都知道大家会怎么想，她并不在意。 可是，能怪别人吗？人人都有好奇心，何况赵凯如此高调，给了别人胡乱猜测的理由，就连刘总、何总几次想问却没敢问出来。 谣言往往就是如此，因当事人的不在乎或者默认，很快就散去了。 ...... 远在大展的吴安，听到了完整的版本。 “素助理流产了，休息了八天……想想也是，一个高中生，凌氏怎么能让她进门？可惜……可惜……赵总倒是照顾得很好……”虽然不是很理解为何吴安对赵凯和素雅如此关心，翟华明却不忘及时送来最新消息“不过，我挺佩服赵总，敢这样公开维护，只是委屈了素助理……只休息这么几天。” 吴安清楚，是他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如果没有和赵凯交流，无论如何不能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谣言，而此刻，他已经明白了，素雅……果真是没有给她自己留一点点余地，这是何苦？ 林敏的消息也很灵通，冷冷地看着窗外，她是现代女性，没有那么传统，有些事情并不那么介意，可总该有个度吧？她和赵凯只是普通朋友，赵凯也明确说过会永远留在康利留在冰海的，只是，怎么可能？虽然叫赵凯，可他是凌家人，怎么可以一辈子留在那个偏僻的小城市？怎么能和那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在一起？ 出差在外的苏忆，听到同样版本消息后，硬生生折断了一支笔。对素雅，他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普通男女的那种情感，不是对良才干将的欣赏，是自己说不清楚发自内心似朋友又超越朋友的感觉，这消息让他心疼无比，却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行业展会 进入下半年，康利就开始为中国国际纺织面料及辅料博览会做准备了，这是业内最大的年度盛会，无数企业参展，吸引各品牌服装服饰企业及面辅料采购商前来洽谈采购。 展会期间还有产品评选、时尚发布，再加上论坛、企业家对话，是一次难得的学习交流机会。赵凯上任后，每年都亲自去展会的，而身为总经理助理的素雅，一次也没参加过。 “赵总，上海展会，该带我姐去了吧，你要再不带，我可带了哦。”苏忆一直想为素雅做些什么，或者叫争取些什么，总没有合适的机会。展会前一周，他去上海出差，经过国际会展中心时，突然想到这个展会，就拨通了赵凯的电话。 赵凯问“下周你不是去法国吗？能参加？” “不能啊，不过我可以安排人带我姐参加……”苏忆很坚持“赵大老总，我姐这个总经理助理也该见见业内同行了。” “不是我不带，是你姐自己不去，你得做你姐的工作，她不愿意出门啊。” “ok，我姐那我去说。赵总啊，你可不能总让我姐在暗处、总委屈她！我不答应。”苏忆话里有话。 “你放心，她是我的人……”赵凯的话还没说完，苏忆已挂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礼，赵凯却并不介意。 行业有很多会议、大小展会，是业界了解形势、相互学习的机会，赵凯每年得参加几次，可素雅很少参加，不，不是很少，是没有，对，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今年康利和君函一起为大展供应面料，已在业内引起轰动，这次展会，想必会有更多的机会，于公于私，他也希望素雅能够参加，至少见见业内同行。 工作这么多年，素雅只随赵凯去过两次苏为集团，其余没有参加过外出活动，她害怕遇见熟人，不想让自己回忆过往，惹出没必要的烦恼，可现在，吴安已经频频出现在眼前，她还用顾忌什么？还是那句话，该来的终究会来。苏忆的电话过后，赵凯的再次要求，素雅终于同意一起去上海参加这次展会。 赵凯高兴之余有些失落，高兴的是素雅终于和她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认识业内同行，失落的是多少有点介意是苏忆劝说的结果。同时，从另一方面来说，展会上虽然会再次坐实两人关系将素雅“据为己有”，可也把素雅推到了众人面前，于她，是好是坏？ ….. 曾经，她也是风云人物，为舞台而生，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置身于展会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她居然有些紧张。 “别紧张，没关系。”赵凯小声安慰“刚开幕，行业领导一会要过来，还有一些大客户，第一天上午比较忙，咱得在这，过后就好多了，我再带你转转。” 话音刚落，行业领导一行人来到了康利展厅。 “会长。”赵凯急忙上前。 “赵凯……”会长握住了赵凯的手，给旁边众人介绍“凌老爷子了不得，云峰也是的，这么好的小伙子硬生生给藏着，好多人都不知道，这是咱凌氏的企二代，了不得的年轻人，来，给我们介绍介绍你们的产品。” 因着凌氏，因着对老爷子的敬仰，因着赵凯的身份，会长一行在康利展厅比计划停留时间长了很多，临走时不忘再次替康利宣传“产品果然不错，怪不得大展选中你们合作。” 领导们的一举一动，就是业内的风向标，行业记者在展会开幕新闻里放了一张能明显看出是康利展厅的照片。 ……. “虽然她不怎么说话，但我感觉还是挺……，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说话的是行业办公室的刘辉，作为吴安大学好友，自然认识素雅，当他跟随会长一行来到康利展厅时，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传说中普通的素雅会是她？他曾去过康利，当时怎么就没见到她呢？怎么能不是呢？大展和康利合作了，吴安隔三差五去冰海，若非是她，还会如此吗？可现在，她是赵凯的“情人”，好吧，即便赵凯还没有订婚，外界仍是这般传言，吴安也已订婚，他们…… “真不敢相信是她，”她一直都在优雅地笑着，礼貌客气地寒暄着，在康利众多参展人员中是那么安静，那么普通。刘辉却能感受到那隐隐的气场“我总觉得她骨子里没怎么变，你们……怎么相处？赵总知道吗？” “她说自己是高中毕业，赵凯相信了。你不也听说了吗？”吴安的语气中看不出表情“她既然这么说了，就配合她吧。” “可是……”刘辉又问“她应该还记得我吧？” 吴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走，你再陪我去康利那转转，我介绍你们认识。” …… 康利展厅，客户云集，康利人分散着介绍展品。 因协议规定，为大展提供的面料并未在此次展会上露面，服装企业熟悉行规，知道看不到大展的特定面料，但也涌进康利展厅，希望从展品上看出大展用料的倾向，采购适合自身的产品。 “赵总……素助理……”吴安给刘辉介绍着。 赵凯看着吴安“刘主任去过康利的。” 吴安则是淡淡地说“刘辉是我好哥们。” “对，”刘辉补充“我和吴安大学一个宿舍的，想不到和康利这么有渊。” 至始至终，素雅都是淡淡地听着，偶尔礼貌地回复着笑容。 “他们……你们……”私下里，刘辉还是很好奇。 “我们就是熟悉的陌生人…就是普通的客户关系而已…”吴安强调“你们也是，你和她刚刚才认识的，知道吗？” “放心吧，“刘辉的语气降了下来，当事人既然都能做到，他更可以的“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她。” …… 为了方便，赵凯并未住在上海的家中，而是和康利众人一起住在酒店，参展、领奖、开会、采访、洽谈业务……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零星空暇时间，他会不由自主牵起素雅的手，带她穿梭于人群中，欣赏行业产品，毫无例外会遇见熟人，他自然给大家介绍，犹如恋爱中的青年男女。 业内众人都是人精，虽然都知道传闻，知晓素雅和赵凯的关系，也对首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素雅无限好奇，对赵凯如此高调、素雅如此淡定甚是佩服，可赵凯毕竟是凌氏公子，凌氏和林氏两大世家联姻的可能性很大，故众人对素雅客气有余，表面上并无议论。 去年，吴安第一次来展会，却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今年，连着两天出现，给业内更多企业带来了希望。可他转了一圈，似乎还是对康利更为偏爱。 上次从素雅家走后，时隔这么久才见她，有些贪恋，在他眼中，素雅仍是那般清澈如许，即便赵凯如此高调介绍，即便两人如此这般亲密，他知晓，这只是一场戏，赵凯如此，素雅亦然。 众人面前，吴安可以做到淡然相处，毫无异常，可内心深处还是无法释怀，尽管自我劝解了这么久。 看着手里请柬，第一时间想到她，林氏集团举办的酒会，小规模高档次，赵凯肯定是第一个受邀的，但素雅绝不在内。林敏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会让有心人浮想联翩…… 她会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或许她不会知道，那样对她其实挺好的。 可是……他如此这般不愿让她受委屈。 第三十八章 帮忙 章节内容被作者删除! 第三十九章 唯愿两不相欠 章节内容被作者删除! 第四十章 这个夜晚 章节内容被作者删除! 第四十一章 就是想回去了 天亮了，吴安醒来，洗刷完毕，在朱媛媛面颊上轻啄两下“你再睡会，我出去办点事。” 听见关门声，朱媛媛再也忍不住了，紧闭的双眼中几滴泪珠滚落下来，相处几年，吴安一直是善解人意、温柔待她，这是第二次也是最疯狂的一次。那个凌晨，她在公寓，还在睡梦中，他突然来了，不等说话，没有缠绵，直接要了她。这一夜又如此，强行、霸道，像个发怒的野兽般不知疲倦，带着不满透着恨意，她觉得不舒服，略有反抗不想配合，却让他更疯狂，很明显他被刺激了，不敢惹他，唯有忍受，是的，第一次，原本和谐的相处变成了她的忍受，可她愿意忍受。 此刻浑身酸痛，身上满是他的痕迹，昏沉中听见他低吼的那个名字，她终于知道那是谁了，终于知道为何会这样了。可是，他如此优秀，她这样爱他，埋在床上痛哭一场后，却是擦干眼泪，微笑着调整情绪，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 点燃一支烟，坐在车里，吴安脑海里满是素雅笑着说告辞的样子，她用笑容回击自己的“报复”。 “她以为我故意的，故意让她看到赵凯和林敏，她以为我想说她是多余的，她以为我在捉弄她，她一定是这样想的。”没想这样，可事实如此…… 一阵手机铃声将他从烦恼的情绪中惊醒，不解，四下搜寻，突然发现素雅的外套、包还在他的车上，这才想起昨晚她是穿着礼服出去的，这季节这天气，但愿她懂得爱惜自己能直接打车回宾馆，可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铃声不断，吴安翻出素雅的手机，是赵凯“素雅，你在哪?你去哪了？” “是我，吴安。” 赵凯一愣，声音有些磕绊，不敢相信“素雅在你那？” “没有，”吴安急忙解释“昨天她的外套、包放我车上了，我刚刚才发现，才想起来。” 昨晚为了形象，下车时没让她穿外套、拿包，他劝她“一会就好，赵总不会给你打电话的”，她想了想，听从建议，轻装简行…… 电话那头，赵凯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素雅昨晚没回来，现在找不到她。” ...... 吴安赶到时，赵凯正在素雅的房间发火“她的房卡在你这，她晚上没回来、没找你要，你不知道说一声……你怎么这么大意……你就不知道关心她？她平时怎么对你的？” 宋艳低着头，担心又委屈地说“我以为……” “以为什么？”赵凯怒吼。 宋艳不敢回话，安排房间时，赵总、何总几个领导是单间，素雅姐也是单间，其余两个人住一个标间。素雅姐恰好和她一个楼层，昨天翟总来接时，她正好也在，一起出门，是她帮忙取卡锁的门，随手把房卡放在自己口袋了。素雅姐很晚也没要，她是担心的，打电话却没有人接，随后得知赵总也没回来，她以为他们……早上吃过早饭，她就和同事一起先去展会了，随后被赵总叫回来，才知道...... “什么情况？”吴安打断他们。 “素雅没回来，”看见吴安，赵凯更急了“她昨天一个人在外面，一个晚上。” 将手中素雅的外套和包递给宋艳，吴安扫视着房间“确实没回来还是回来又走了？确定吗？” “确实没回来，房卡在宋艳那，我问了服务员，没有开过这个房间……里面也没有迹象……” “房卡在我这……”宋艳补充“一直在我这……” 吴安提示着问“想一想，她能去哪？” “素雅姐这……没有朋友的。”宋艳说“这几天晚上大家有空的都去和朋友聚会了，她没有……” “能去哪？她在哪？一晚上……”赵凯不敢想象。 “咱们先不要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吴安安慰着。 “你怎么知道？她一个女孩子。”赵凯急了，很想问吴安为什么要带她去酒会，如果不带她去，就不会这样，可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 “相信我，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吴安看着赵凯“她会没事的，我们先分头找一找，从那个酒店开始往外找，可以借助监控……” “好，我们分头，要不，先报警吧。”和吴安商量着方案，赵凯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急忙回头。 “素雅姐......”宋艳一脸惊喜。 “你们在干什么？”素雅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嘶哑。 “你去哪了？”赵凯迎上去。 素雅却不回答，冲三人说“你们出去吧，我累了。” “素雅姐，”看到吴安示意，宋艳急忙改口“我走了。” 刚出来，房门在身后反锁，三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宋艳，你先去展会，”赵凯补充道“别乱说！” 她回来了，还是昨晚的礼服，只是多了一件男士外套，赵凯和吴安都不能忽视，那是谁的？ “抱歉，吴总，打搅你了，你忙吧。”赵凯带着赶人的语气。 “好……昨天我是无心的。”吴安解释道“媛媛本来有事，我又好面子，正好素助理在我那，就想临时……” 吴安知道，对他们而言，他是外人，可他如此不安，早就知道，若再次试探她、试探曾经的感情，他只会完败。昨天晚上，原本真想帮她，给她增势，想让她展现舞姿大放异彩，想让赵凯看看真实的她，可朱媛媛来了，给了她逃离的机会。 靓丽的素雅唤起了久违的记忆，再次让他回想起校园生活，看着她潇洒地说着再见，俏皮地飞吻，仿佛又看到数年前她在学校和自己这样分手，她的心得有多冷才能如此洒脱？她到底承受了多少才能变成今天这样？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他不确定了，犹豫着恨着矛盾着，所有情绪最终发给了朱媛媛。 赵凯笑笑，吴安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他都要给素雅好好解释的。 送走吴安，不理会外人目光，赵凯坐在门口，不敢离开，直到听见房门响，才站起来。 而素雅亦吓了一跳“赵总，你……” “素雅……”迎着素雅，不敢问，不忍问。 “赵总，我想先回去了。”不去想他为何一直在门口，素雅直截了当“我不是因为昨晚酒会走的，我没那么小气，我就是想回冰海了。” 展会今天结束，赵凯计划明天带她参加其他活动，可她没了心情，现在就想回去，第一次这样任性。 不管昨晚她在哪、和谁在一起，只要她现在平安就好，赵凯点点头“好，我们今天就走。” “不，”素雅急忙说“你还有活动，我先回去就好。” “没事，让何总去就行。”有太多的话要和素雅说，他要和她一起回去，可刚安排买票，就接到凌氏电话，临时增加了活动，他无法推辞。 最终，依着素雅，没让任何人陪同，她一个人先回去了。 经历了酒会的事，其实不应该就这样离开，她不想让赵凯和吴安误会，以为她在意，本应潇洒地再待在这，可她终究不够坚强，不能忽视内心无法言表的痛，再加上左胳膊受伤行动不变，脖子一不小心也会让人看出来，她不能让别人多想。 第四十二章 去冰海 安顿好素雅，肖刚赶回局里，熬夜办案，告一段落时已是第二天早上。急匆匆买了洗刷用品、早饭带回住所，她已经走了。 肖刚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禁惆怅，补了一会觉，再出来时，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他的外套。 她来过了，她走了……肖刚轻轻叫了声“宿（素）雅”，她叫宿（素）雅，是哪两个字？是姓宿（素）名雅？还是姓别的，这两个字只是名？不得而知，那时她不想说话，他没有多问。 回想昨晚情景，当时以为她吓呆了，不成想是沉着冷静，虽受衣着限制，出手却也算干脆利索，不用说，一定练过。她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练过？练这个干什么？业务爱好还是本职？莫非是同行？或者当过兵？在部队历练过？ 无数问题，终不得解，也罢…… …… 医生让三天后去检查换药，她去了吗？中午下班后，肖刚不放心，开车赶到医院，赶巧那晚值班大夫竟在上班“让你们来检查换药，人呢？胳膊可不是小事，年轻人可别不当回事。” 她没来？她怎么没来？她会去别的医院吗？肖刚很是不放心，还衣服时她用的香格里拉大酒店洗衣袋，她是住在那个酒店吗？说不定现在还在，即便不在没准能找点线索。肖刚这么想着，开车来到了酒店前台。 “对不起，先生，这是客人隐私，我们不能告诉你。”前台笑容可掬拒绝了他的查问。 “你好，这是我的工作证，我是上海公安局刑警支队，我来找她有公事，”肖刚拿出了工作证“麻烦帮我看一下她住在哪个房间。” 服务员接过工作证，看了一眼，交给了前台经理。 前台经理问了情况，安排人做好登记，帮忙查询“宿雅……哪两个字？素雅？苏雅？抱歉，先生，我们这没有这个客人。” “今天不在，三天前应该住在这……”肖刚又问“麻烦帮我查一下记录吧，看看有没有联系方式，拜托，多谢。” 服务员还没回话，旁边传来声音“你好，请问你找素雅什么事？” 肖刚扭头，一个年轻人正上下打量着自己，他心中大喜，急忙问“你好，请问你认识宿（素）雅吗？” “咱们这边说话。”对方示意肖刚到一旁。 两人坐好，肖刚递过自己的工作证“你好，我叫肖刚，是上海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你认识她吗？她人在哪？” “你好，我叫张涛……”张涛其实和素雅并无交往，只是跟着苏忆这几年，这个名字早已熟识。他们昨天从法国回来，直接来上海办点事，刚刚办完退房手续，准备回南原。司机杨哥去开车，苏忆遇见熟人在一旁聊天，他则来前台想拿块薄荷糖的，无意间听见有人在找素雅，尤其是公安局的，立即留意起来。 “这是我的……” 张涛递过名片，话还没说完，又站了起来“忆总……这位是刑警队的肖队，找素助理的。” “找我姐？”苏忆愣了“什么事？” 接过苏忆的名片，肖刚才恍然大悟，她叫苏雅，这是他弟弟，怎么刚刚那人叫他忆总，忆总就忆总吧，这倒是时髦的称号。原来是有名的苏为集团，怪不得那般气质高雅，一瞬间，肖刚浮想联翩，稳了稳情绪，介绍着那天晚上的情况“是这样的，那一刀扎得很深，胳膊缝了好几针，虽然没伤到动脉，但伤到了骨头，住院固定养两天最好了，你姐不愿意，医生只好选择敷药包扎，让三天后也就是今天再去检查，可她没去。她还我衣服用的酒店洗衣袋，我就找过来了。” “什么？我姐受伤了？”苏忆大惊“还伤到哪里？” “脖子被划了一道，开的药膏，恢复情况看个人体质……”肖刚介绍“对不起，我们当时，真的……你得告诉你姐，胳膊不是小事，医生刚刚还批评我了。” 肖刚知道弟弟自然是关心姐姐的，又补充道“你姐那天情绪不对……” “我知道了，多谢，我这就去找她，你放心吧。”苏忆急切地说“抱歉，失陪了。肖队，去南原联系我。” “忆总，”张涛提醒着，他们该回南原的。 苏忆却吩咐“告诉杨哥，去冰海。” 张涛立即说好，忆总是被苏家上下宠大的，平时玩笑归玩笑，但他想干的事，即便再离谱，家人也会让他尝试的。众人常会感觉他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下一秒就是雷厉风行，他说去冰海，即便回南原早有安排，也一定要先去冰海的。 ...... “差不多得五个小时，到那得黑天，是不是先打个电话？”路上，张涛小声建议。 拿起手机，调出素雅的电话，苏忆想了想没拨出去，最终打给了赵凯。 赵凯正在车间，接到电话情绪很高涨“忆总，回来了？挺好吧？” “挺好的，我姐呢？她咋样？” “你姐？挺好啊，怎么了？” “哦，没事，她在上班吗？” 苏忆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赵凯觉得莫名其妙“对啊，她在办公室，今天不是周末，当然上班了，有事？” “没事，我在路上，晚上到你那，让我姐在公司等我。” 看样子赵凯并不知道她受伤，挂了电话，苏忆往后仰了仰，闭上眼睛。 从法国回来直奔这里，知道赶不上展会末班车，也知道她已经回去了，却坚持落脚在她住过的酒店。第一次来上海，她也不多待一天，带她逛逛大上海的想法没有实施，难免失落。 是他劝她来的，那晚到底怎么了？不得而知，肖刚说她情绪不对，大冷天的夜晚独自在偏僻的小路上，赵凯怎么忍心，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 心疼，是的，心疼，又有些恼火，苏忆恨不能立即飞到康利，看看素雅的情形。 “忆总，别担心，素助理既然能坚持上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张涛劝慰着。 ...... 苏忆的电话很奇怪，以前他说来就来，什么时候打过电话？这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今晚过来肯定有事，肯定和素雅有关，会是什么事？ 想到素雅，又想到酒会上的事，该给她解释的，可回来后，一直没有合适机会，她又明显不愿再提，他也怕牵扯到别的…… 比如，那件男士外套，那衣服是谁的？那晚她到底去哪了？赵凯始终心存疑虑，却不知该怎么问。 不就是一件外套吗？那时她穿得那么单薄，在外面肯定惹眼，自会有绅士献爱心献殷勤，她和自己都那样，别人更不会怎样。这样想着，便放心了。 那外套现在在哪？还给主人了吗？怎么还的？他们私下有联系吗？那人是谁？陌生人，还是她曾经认识的？虽然这几年她没怎么出过门，可长这么大，多少也是有朋友吧？她应该没去过上海，那人会是她的朋友吗？ 第四十三章 因为我爱他 一路不歇，最快速度赶到康利时已是晚上六点，苏忆先去找素雅，见里面关着灯没人，转身疾步来到赵凯办公室，敲门的同时直接推开往里进。 素雅正和赵凯并排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如平时一般搭着丝巾，一只手指着材料，另一只胳膊低垂着，这样明显，赵凯看不出来？他是瞎了吗？苏忆狠狠地想着，喊道“姐......” 他们其实不忙，等苏忆的时候顺便看个小材料，听见声音，急忙抬头，只见苏忆眼睛发直。 “忆总，这么快。”赵凯迎上去，看苏忆表情奇怪，只觉得纳闷，这是怎么了？ “忆总……”素雅极力掩饰着内心说不出的紧张，她能听出苏忆这声姐与往日不同，能感受到他眼神里传递的关心，莫非他知道了？他知道多少？他是怎么知道的？ “姐……”不理会赵凯，苏忆一步步走到素雅跟前，伸手去碰她的脖子。 素雅一惊，下意识往后躲。 “别动！”苏忆命令道，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她。 素雅真不敢动了，默默站定，忐忑不安。 苏忆手微颤，不忍，却还是小心翼翼取下系在她脖子上的丝巾，一道暗红色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素雅……”赵凯惊叫“你的脖子…” 原来是这件事，素雅松口气，调整了情绪，摇头示意苏忆不要再追问，又安慰赵凯“赵总，没事，我不小心，小伤口抹几天药就好了。” 苏忆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却不再善解人意，扭头看向赵凯，冷冷地问“赵总真不知道我姐受伤了？” 赵凯语噎，他真不知道，素雅平时就喜欢系丝巾，丝巾恰好挡住伤口，确实不容易发现。 “不容易发现，对吧？”苏忆哼了一声，面无表情“你觉得她和平时一样吗？没觉得她不对劲吗？” 一样啊，赵凯想说一样，可说不出来，苏忆既然这样问，自然有原因，素雅站在那里，确实和平时一样，只是……这两天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的，可…… “忆总，”素雅急忙制止，不想让苏忆再说什么。 赵凯的表情已表明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苏忆叹口气，在素雅喊他的同时，放低了声音“赵总，麻烦你看看我姐的胳膊，你应该知道是哪只胳膊吧？” 赵凯终于反应过来，看了一下素雅，对，这两天她是有些奇怪，好像一直在用右手，左手没怎么动，是胳膊的原因吗？可他怎么没有问一句呢？ “素雅，”赵凯疑惑着，想要去看她的左胳膊。 素雅摇头“赵总，没什么，真的。这个点，我都饿了，忆总，要不，咱先去吃饭，我是真饿了，中午吃的少……” 苏忆回过神，不再任性“赵总，我也饿了，咱们吃饭吧。” ...... 又让苏忆看轻了，赵凯不接话，轻轻抓着素雅的手，缓缓将左边衣袖一点点卷起，雪白的绷带映入眼帘。 “你是......那个晚上……”赵凯明白了，是那个晚上，她独自在外的那个晚上，她的胳膊、脖子受的伤，一定是。 既已如此，苏忆不再转换话题“姐，你回来后没有去医院吧？我现在带你去，我刚打过电话，俊伟哥今晚值夜班，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素雅应该感动的，不管苏忆是怎么知道的，他如此关心，如此维护，可她只有拒绝“忆总，谢谢你，我的胳膊没事，真的，如果有事，我会让赵总带我去的。” “他……”苏忆咬牙切齿“他这样，你信他……” “忆总，你叫我一声姐，这样急匆匆赶来，关心我，我很感动，很感激，你替我委屈，觉得赵总不关心我，但是你错了。”素雅一字一句分析着“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与赵总无关。你觉得我的胳膊很明显，他应该注意到的。但是，怎么说呢，我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告诉你——就像“疑人偷斧”，你知道我胳膊受伤，所以怎么看那都是不正常状态，但我不想让他知道，自然要尽力隐瞒不让他发现。事实上，不光是他，周围同事都没有发现。忆总，这点小伤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我是不想让赵总担心的，因为我爱他，就这么简单。” 她这样说，苏忆觉得不舒服。 “忆总，”素雅看着他，满是感激“以前听人家说过缘分的事，总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我真的很相信。你这样关心我、挂念我、维护我，忆总，实话讲，我非常感动，感谢你我相识的缘分、姐弟情分。但是，请你理解我，尊重我和赵总相处的方式，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既已如此，还能说什么，这确实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他真的只是外人，苏忆有些失落“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素雅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忆“我能理解，真的很感谢。” “我爱他”，这是素雅第一次表露感情，在苏忆面前，这样坦诚和赵凯的关系。 赵凯却是满心懊恼、自责，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 “还好，没有感染。”中心医院，医生检查着伤口，详细问过素雅的感觉后交代“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能大意。” 素雅四岁开始跟着师傅练功，皮肉伤曾是家常便饭，自然知道怎样护理，这次虽然缝了几针，对她而言却不算什么，自然没放在心上，可苏忆和赵凯太紧张，非拉她过来，现在听医生这样说，她笑了“我就说没事吧，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 绷带解开时，虽看不见伤口，缝合处映入眼中亦是那么刺目，赵凯提着一颗心沉默许久都未开口。 苏忆亦是心疼，看着素雅，又看了看赵凯，表情复杂，也没说话。 “这下可以吃饭了吧？”素雅问，又嗔怪着“我说吃了饭来就行，你们都不听，我可真是饿了。” 因为苏忆要来，他们预订了小食堂的饭，可知道她受伤后，就都来医院了，用赵凯的话“你都能忍着疼，就不能忍会饿”，那时他真的生气加自责，苏忆说的对，他没有注意、不够关心，也是他做的不够好，让素雅不能倾心撒娇。现在，他们在中心医院，在市中心，只能在外面吃饭了。 看素雅没事，吴俊伟也松口气“我吃过饭了，等会还要值班，你们去吧，好好养着，好好照顾。” 后一句是说给赵凯听的，他们早已是好朋友，对于素雅和赵凯的关系，大家心照不宣，各种流言也会听到，可这是他们的私事，做朋友的不会在意这些，只是此刻看素雅这样，吴俊伟内心涌上说不出的感觉，回到办公室恰好接到刘海涛电话，就说起了这件事。 刘海涛是刑警，听说素雅受了刀伤，立马觉出不对“怎么伤的，伤口如何？” 吴俊伟说“伤口是人为的，现在还好，苏忆说她当时被挟持了。” 刘海涛难得休班，听吴俊伟这么说，立即和赵凯通了电话，赶到他们吃饭的餐厅，而后唐磊、林枫、岳晓曼也赶到了，原本普通的晚餐变成了聚会。 第四十四章 真的明白爱情吗 “素雅，到底怎么回事？”职业敏感，刘海涛特想知道事情真相。 “素雅，得多疼啊。”岳晓曼正好去找唐磊，接到刘海涛电话，就一起赶过来了，看着素雅脖子上的伤口，仿佛自己受伤一般，呲着嘴，面孔都有些变形。 “你们……都不忙？”看着前后脚赶到的朋友，素雅觉得吃惊。 “忙什么忙？”岳晓曼急了“你都受伤了，多吓人，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真没事，本来不想告诉大家的。”素雅看了看赵凯，叹口气“好吧，既然都想知道，我就说说……都不要担心，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那天我就是想看看大上海的夜景，沿着马路走，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走偏了嘛，也没注意，旁边过来两个人拿刀架我脖子上，就给划了这道伤口，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呢，周围那么多警察就把我给救了，不过在打斗的时候，伤到我了，就这样……” 刘海涛做刑警多年，知道被挟持时逃脱的几率，事发现场绝非素雅说的那样轻松，但既然她刻意轻描淡写，他也只能配合着来了句“你也算幸运”。 苏忆从肖刚口中听到的自然不是这样，但也和刘海涛一样选择支持素雅，不去多说什么。 “赵总，素雅回来，你没发现？”岳晓曼问。 不等赵凯回答，素雅抢先说“我觉得没事，就没敢告诉他，怕他担心。” “对了，忆总，”岳晓曼又问苏忆“赵总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赶巧了，医院让我姐第三天去检查的，她没去，肖队不放心就找来了，正好在大厅碰见……” “肖队？哪个肖队？”苏忆话未说完，刘海涛就插话了“不会是肖刚吧？高个子，戴副眼镜，我们认识，合作过的。” 苏忆翻出名片，读着手机号码，正是刘海涛认识的肖刚。 “这个世界还是小啊！”刘海涛感慨道。 是啊，这个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不过是缘分二字。 ..... 这个晚上，苏忆感触最深，也难得安静，当他急匆匆悬着一颗心来到冰海，到医院确信素雅没事时，自然高兴。 在康利第一次听素雅说了那么多话，关心没错，可她和赵凯的事，外人应该学会尊重。他和素雅一样相信缘分，对她真的就是纯粹姐弟之情，很难解释，外人也很难相信，可为什么要管别人信不信呢，苏忆知道，如此关心本无错，却多少影响了她和赵凯的感情，换位思考确实如此，今后他还会挂念这个姐，还会关注她，只是会掌握好度的。 素雅明白苏忆的感觉，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多说，中午苏忆知道她受伤，想给她出头，其实打个电话就行，可他改了路线直奔冰海，耽误回南原正事，这份冲动实在不应该，希望他以后不要再这样，要分清缓急，拎得清轻重。 赵凯心情也很复杂，素雅的话透着真感情，替他考虑，为他争了面子，可若不是苏忆赶巧遇见肖队，他可能永远不会发现她受伤，若是那样，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他的人？ ..... 平时工作都忙，今天虽然少了吴俊伟，但终归凑巧聚在一起，自然要聊聊现状热闹一番，看素雅轻松忽视伤势，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别处。 “我也出去一下。” 素雅起身，跟着岳晓曼出了包间，走到无人处，犹豫着问“晓曼，唐总还是……这么久了，你们……” 这么多年如此主动，如此坚持，唐磊习以为常不为所动，所有心思还在那个失踪的嫣然身上，岳晓曼满脸忧愁“我不想放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么久了，”素雅不太理解“他还不死心？那又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人。” “要是现实生活就好了，我可以公平竞争，他或许就会死心。”岳晓曼说“就因为虚无缥缈，突然失踪，所以无法释怀。而我无法竞争，着实崩溃。” …… “嫣然还没有消息？”素雅和岳晓曼出去了，赵凯终于忍不住问。 唐磊状态不佳，摇摇头，苦笑着“没有。” “确实不好打听，”苏忆说“我找人问过了，演艺界擅长剑舞的人不多，没有听说过有受过伤退出的；音乐学院也没有听说过，武术学校也没有，烧伤科也帮忙留意，没有消息……” “谢谢你，这么费心，你够忙的，不用这样。”唐磊没有想到，苏忆竟然会这样帮他打听。 赵凯不由得佩服，苏忆如此用心，不光对素雅，对朋友都这样，相比之下他就太不够义气了“抱歉，真对不起，我没有帮你打听。” “没关系，真的不用。”唐磊忙说“嫣然和我们不一样，她就是不想让我找......” 刘海涛之所以约唐磊一起来，担心素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机会大家聚聚，苏忆是最青春阳光的，有他在，很容易调动气氛。可没想到，今晚，苏忆藏着心事不如往日活泼，而赵凯又提及嫣然，唐磊的心情可想而知。 逃避不是办法，该劝就劝，想起问犯人时常说的一句话，刘海涛劝道“唐磊，你和嫣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看得很清楚，你却不明白，作为朋友，我本应该支持你，可是……” 同学多年，谁不知道岳晓曼的心思，每个假期，每次聚会，毕业后工作，她都以唐磊为主，唐磊却视而不见，尤其现在。纵然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刘海涛还是忍不住坚持“不为自己，也得为父母考虑。你该知道，这些年晓曼对你.....你还要怎样？” “我知道，”唐磊仍是一如既往的态度“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我没法说服自己，真的很难做到。” 素雅进门，恰好听见这句话，她看着唐磊，如岳晓曼所言，自嫣然走后，他就像病了一般，一个男人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如此，值得吗？ “唐总，你真的明白爱情吗？你爱嫣然什么？”素雅突然发话“按理说我不该多嘴，可我不明白，你到底爱她什么？你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住哪，不知道她平时喜欢什么，你凭什么说爱她？就因为喜欢她的歌舞？那你这样，和喜欢明星有什么区别？我们经常看电视电影，自然有喜欢的明星，但要是说爱，是不是夸张了？要再为了这个明星生病，是不是有点……” “素雅，”岳晓曼急忙制止，不让素雅把话说完。 聚会时，素雅都是跟在赵凯身后，很少主动聊天，可今天她却向唐磊发难，谁都知道她是为了岳晓曼。 这话未尝不是刘海涛他们想说的，只是爱情怎么讲的清？ “素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迎上带着怒火的目光，唐磊却是语气平淡“你说的对，我不了解嫣然，不知道她是谁，说爱情有点夸张，可我……就是爱她，爱她那份孤寂、那份落寞、那份才华……还有，虽然认识时间不长，更没有相处过，但又能说明什么？若爱情都按时间论，怎么会有一见钟情？”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看着唐磊一本正经痴情的样子，素雅不再说话。 岳晓曼如同坠入冰窟一般，唐磊短短几句话，给她多年的单相思判了死刑，她端着笑，掩饰着内心的悲哀，同时也在思考，爱情到底是什么？爱他什么？这么多年，混在他们中间，如哥们一般表达着爱意，固执坚持着，差点就要失去自我了...... 赵凯知道自己不该挑起这个话题，可已然如此。 “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苏忆化解着尴尬“马上就要到感恩节了，接下来还有冬至、圣诞、元旦，年底了，大家都很忙，我估计年前也不能来了，今天提前把节都过了，节日快乐。” 刘海涛急忙响应，调节着气氛，年前最后一次聚餐就这样结束了，人不全，气氛也不对...... 第四十五章 又见嫣然 “素雅，对不起，我......” “赵总，真没事。咱们多少年了，别在意这些小事。” 他这么差劲，她不应该介意委屈吗？ 朋友面前，对这次意外，轻描淡写，其实就是照顾他的面子、维护他。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可以抱屈叫冤，可以怪他批他，可以发脾气，什么都可以的，可她竟把这归结成小事...... “素雅，要不……” “赵总，别说要照顾我的话，你这几天可以接送我。” 好吧，依她，这次，他没有坚持。 仿佛是为了安慰他，下车回家时，素雅主动拥抱了赵凯，虽然受左臂影响，不够自然，不够亲密。 而赵凯怕伤到她，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男士外套是肖队的，赵凯心中无比透亮，酒会上的事，她不在意，这场意外，她有心淡忘，他也该就坡下驴，不去添堵，此事翻篇吧。 这样想着，又想起离开林敏公寓时心中只有素雅的感觉，可怎么给她说？说出来是想感动还是刺激她？说不清道不明了的场合情景，她会愿意听？ 好吧，现在表白实在不妥，还是以后找合适机会吧。 ...... 第二天一早，回南原路上，苏忆对张涛说“抱歉，没有介绍你们认识。昨天，我真的心情不好......” 张涛不是杨哥，理应正式介绍给赵凯、素雅认识。可这次算是来处理私事的，实在不方便。 “没关系，忆总，以后有的是机会。”张涛虽是第一次来，但知道这趟目的，所以昨天到冰海没有跟去康利，而是直接去了酒店。没有见到赵凯，他倒没什么感觉，可听苏忆这样说，仍觉温暖。 苏忆点点头，没再说话，过了一夜，他依然觉得这趟来得值，依然心中憋气，掌握度说来容易实施难，他得努力调整。 ..... 一周后，素雅接到岳晓曼的电话“没有提前给你说，实在抱歉。村里留守儿童太多，缺老师，我早有这想法，这次正好时机凑巧，我爸妈都从事教育工作，他们很支持，走了绿色通道，手续很快，我已经到任了，年前熟悉一下，年后专心工作。你就放心吧。” 晓曼去支教了，远离喧闹的城市，要到偏僻的山村寻求一份属于自己的安宁——这个消息冲击着素雅，从小生活的城市，多年相识的朋友，谁愿轻易离开？她的眼睛湿润了…….. 晓曼说了句“你知道就好”，素雅明白这意思，若非唐磊那席话，若非心灰意冷，即便再有想法，也不会这样神速，虽是自愿，可朋友若知道，都明白其中原因，多少会给唐磊压力，晓曼不愿给他道德负担。 快挂电话时，晓曼欲言又止。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猜到她在那头的表情，素雅安慰道“我没事，真没事。” 别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何止在劝晓曼，她也是在安慰自己，一切会好的，真的，都会好的。 ...... 这天下午，唐磊在去俱乐部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作为生意人，作为金连城、户外俱乐部的老总，常会接到陌生电话，有客户想要合作的、有推销产品的，也有咨询探讨户外攀岩事宜的，早习以为常，他并未在意。 却不想，电话那头，传来了记忆深处最难忘的声音“我是嫣然”。 猛然急刹车，唐磊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喉咙一热，声音哽咽“嫣然？真的是你吗？嫣然，你在哪？” 嫣然并未回答，只留下一句话“晚上六点，金连城六楼，请提前开门，不要有外人，切记。” 不等他反应，电话已被挂断。 “晚上六点，金连城六楼，晚上六点，金连城六楼”，反复念叨着，唐磊泪流满面，嫣然回来了，嫣然回来了，她要见自己，她终于要见自己了。 足足有二十分钟，他才平复心情，擦擦眼泪，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半，已无心思再去别的地方干别的任何事，直接开车来到金连城，打开六楼门。 金连城是晚上八点开门营业，林枫他们一般是七点才到，此刻整个金连城只有唐磊一个人，他返回五楼办公室，不停地看着时间，坐立不安。 这是本地号码，这是嫣然的电话，唐磊默念着，期待着，不敢提前探望，不敢守候，害怕食言，害怕失望，可当他六点准时上到六楼时，空空无人。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来自灰暗的舞台。 “嫣然……” 没错，是嫣然，一定是嫣然，并无音乐伴奏，她的歌声却更为绝妙。 “嫣然，”唐磊轻呼着，不敢相信嫣然就这么出现了，迟迟不敢开灯，不敢，害怕一切都是梦，害怕梦醒会失望。 歌声停了，舞台上的灯亮了，没错，熟悉的面具，熟悉的嫣然，是她开的灯。 “嫣然.....”唐磊这才上前。 嫣然走向唐磊“唐总，你早该忘了我，晓曼是多好的女孩……” 唐磊一把揽过她“晓曼虽好，却不是你，我怎能忘了你，我怎能忘了你？” 嫣然拍拍唐磊，待他平静下来，牵着他的手来到化妆间，这间独属于嫣然的房间，设施一应俱全，三年了，门锁、屋内一切仍和从前一样，仍是干净整洁，而她显然也保留着那把钥匙。 “唐总，谢谢你还记得我，谢谢你没忘记我，”嫣然摘下面具，正对着他“这么狰狞，你也不害怕？” 唐磊温柔地看着嫣然，想去抚摸那伤痕，他怎会怕？他是心疼啊，嫣然却躲开他，递过一个盆“唐总，麻烦帮我接点水，好吗？” 嫣然站在化妆镜前，布满伤痕的脸看不出表情，见唐磊进来，忙接过水放在桌子上。 唐磊鼻子一酸，侧过脸擦了擦眼角。 “唐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想会这样，真没想到……” “嫣然.....”唐磊隐约听出来不一样的感觉。 “唐总，你坐那，听我慢慢说。”嫣然打断他。 “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通过运动来调整，我喜欢走路，曾经走到金连城楼下，想要进去却说服了自己，直到那个晚上，特想发泄，想放纵，就拿出早准备好的舞衣和面具，冲出家，来了。” 嫣然转过身，背对着唐磊，坐在镜子前，拿出化妆盒里的东西，在脸上擦抹着，悠悠地继续讲述“我本来只想排解内心的压抑，可到金连城后，不能自拔了，每次演出，虽然只有半个小时，却最放松。面具下的我，见到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人和事，唱过舞过，心态就慢慢平和下来。” 唐磊莫名紧张，不敢看镜子，低下头默默听着。 “只是，唐总，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上我，你的关注，我早有感觉，我理解那只是关心甚至怜悯，不敢相信你会喜欢上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可你那么坚持那么高调来表白，一而再再而三……无奈之下我给你看了面具下的伤疤，你却找来美容医生，实话讲，我真得很感动。可你爱的是嫣然这个舞女，是这歌声舞姿，怜悯的是这张面具这伤疤，而非真实的我。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能再让你沉陷了，所以选择告别逃离，希望你能够冷静，能够现实。” “我以为随着嫣然的消失，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就会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你到底爱的是什么，要的又是什么，我以为你会理解晓曼多年的坚守，以为你们会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坚持、如此固执。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选择逃避，不该犹豫……不该浪费你们的时间、你们的青春年华。”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我不能再隐瞒了，不能再让你们这样了。所以鼓足勇气，坦诚面对你，我要让你知道，你喜欢的嫣然到底是谁？” 嫣然起身，转向唐磊。 唐磊也站了起来，一张熟悉清秀的面容出现在面前，他倒吸一口气，瞬间石化。 第四十六章 请假 “素……雅……”唐磊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居然是素雅，几分钟前明明还是嫣然…… 素雅就是嫣然？这…… 素雅，不，嫣然，哦，不，素雅走到他面前“是的，嫣然就是素雅，素雅就是嫣然，在你印象里，素雅是老实安静的乖女孩，嫣然却是这个城市最疯狂的舞者，怎么也不该有交集，对吗？你没有认出我来很正常，我们并没有深交，别说你，赵总、忆总他们不也是吗？我来金连城的衣服平常从来不穿，我在这说话不多，压着嗓子用的变声配音，很累。” “好了，现在听起来是不是熟悉些？还是正常说话得劲。”素雅调回声音“虽然戴着面具演出，我担心面具会掉或者被别人有意无意揭开，所以，在脸上画满了伤。面具摘下的瞬间，伤疤灼目，你们不敢直视也没能仔细看，自然认不出来。” “对不起，唐总，虽然到冰海后，我就想做个普通女孩，过安静的平凡生活，可我没有做到，来金连城招惹了你，影响了晓曼，还自私地想要保守秘密，选择逃避。可我错了，逃避不是办法，我让你们的生活变得复杂痛苦，我耽误了你们太多时间。” “唐总，你们在凉山救了我们，大家有缘成为朋友，聚会热闹，但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我们私下并没有交集，你根本就不熟悉现实生活中的我。我曾经问过你了解爱情吗，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你好好想想，喜欢的是素雅，还是那个带着面具的嫣然？那种感觉确信是喜欢是爱、是你说的爱情吗？” 无法形容的吃惊，唐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恍惚着，不确信眼前这一切是否真实。 “素雅，这……”沉寂，长时间的沉静，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唐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会？ 看着素雅，这个从未深交过的女人此刻像谜一般让他害怕，性格看似完全相反的素雅和嫣然怎么就是一个人呢？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几乎有些瘫倒的唐磊，素雅只觉得抱歉，却不得不说出真话“唐总，你不了解我，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嫣然，你其实喜欢的只是那种虚无缥缈，哦，不，你不是喜欢，你是同情加怜惜，你不了解爱情，你和嫣然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可岳晓曼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最值得你爱的人，你要清醒，你要明白，你要知道！” “唐总，给你带来的困惑我很抱歉，也很遗憾，刚刚这首歌曲不过是为了证明我的存在，面具、脸上的伤痕、声音都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就是嫣然。你不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可以恨我怪我，只是希望你尊重我，尊重自己，希望你能正视现实，珍惜身边真正爱你的人。还有，我希望，如果可以，请你替我保密，多谢。” 嫣然说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穿上外套，丢下钥匙，飘然而去。 唐磊的手停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她远去，如同当年一般…… …… 用过的卸妆棒、湿巾、化妆棉等直接丢在垃圾桶里了，但用过的脏水还在化妆台上，当时情景来不及处理，就留给唐磊收拾吧。性格使然，她总是会想到这些细节。 回家后，枯坐在沙发上许久没动，回想着生命中出现的这几个人，素雅心情复杂。 若非晓曼突然调动工作，她不会这样出现在唐磊面前，虽然曾经考虑过要告诉他真相，可终究下不了决心，这毕竟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可若早一点说出真相，唐磊和晓曼还会这样吗？ 晓曼去支教了，在新的环境，或许会慢慢放下痴念，或许会遇见属于她的那份爱情，或许会等来唐磊的回心转意。 素雅无比愧疚，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晓曼，只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 想起唐磊，相信他会想明白的，他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晓曼已换了工作？不管以后和晓曼如何发展，总归是要他来决定的。 想起吴安，想起他那气质优雅迷人的未婚妻，两人是绝配，也该结婚了。而他们，早没有关系了。吴安的出现刺激了她的神经，他可以冷静平和面对她，也可以笑着报复她，她都能接受。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欠下的该还、能还的就都还了吧。 想起许久没有出现在记忆里的闫庆云，想起他就想起她曾经卑微的乞求，从小到大他那样照顾她，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曾以为他会是依靠，却没想到他会拒绝，如果当初他答应了，现在会怎样？她不敢想，也无力去想。 哦，赵凯，你是谁？我又是谁？素雅觉得这个名字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这么多年来，两人假假真真，对赵凯，她自我控制着，却总是有着感情，所以痛经那天晚上会无意识拨打他的电话，被他抱在怀里是温柔幸福的，可这属于她吗？ 赵凯说过爱她、喜欢她，外人面前公开坦然，虽然不如苏忆用心，但人和人性格不同，他做的可以了，对她真的也好。长久以来他知道她的犹豫，可他又何尝不在犹豫，至少是有所顾忌的，不是吗？那个酒会就是最好的证明。 门当户对，从来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的。这几天，他加倍的关心体贴，是在愧疚那天晚上她受伤吧，难道不是么？或者不完全是，可一定有愧疚的成分。 素雅，你该清醒，该冷静冷静了，你不能陷进去，不能再受伤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吗？结束吧，本来就没有开始，不是吗？没什么的，这一切本就不属于她，停止吧，素雅自我安慰着，却感觉透不过气来，突然想回老家一趟，想去看看母亲。 …… “请假？”赵凯愣了。 “就明天——周五一天，”素雅解释“我理了理，手头上没有急活，日常的交代给宋艳了。” 赵凯不是担心工作，他没有想到素雅居然会请假，按理说这很正常，他却觉得不安，可除了同意，竟不知该说什么，直到看她快要走出办公室，才追上去，没有理会刚到门口的何总，直接关上门拦住她“素雅……” 素雅看着他，并不说话。 “素雅，我要好好给你解释一下，我和林敏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不，只是家族生意场上普通的合作者。酒会那天晚上我很犹豫的，没法带你去，怕你在那尴尬，又担心你误会，我是想过后再给你解释的。可你表现得不在乎，我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想惹你不高兴。没想到那天你受伤了，我真不知道……我不够关心......我心里只有你，真容不下别人，可我做得不好，说出来就像口是心非，自己都觉得丢人。素雅，你是为了躲避我吗？如果我让你如此苦恼，我很抱歉，我承认以前很自私，过多考虑工作，可现在我真的......对你天地可鉴......你别离开我，求你……”说到最后，他竟哽咽了，他害怕，是的，害怕素雅一走不回。 那天晚上，素雅问唐磊知道爱情吗，赵凯又何尝没有想过，他是反应迟钝慢热型的，长这么大，除了和陈晓敏那短暂的爱情，就剩下素雅了，小火慢炖熬老汤，他们也该熬到了吧，可他们之间总是有着若有若无的隔阂，时而近时而远，时而连自己都认为恋爱了，时而又觉得好远好远。 素雅突然明白了他的担心，静静地说“我想回去看看母亲，很多年没回去了，我想她了……” 赵凯松口气“我陪你去，我开车，咱们一起去。” “谢谢，”素雅拒绝着“不用，这次真的不用。” …… 第四十七章 近乡情怯 再次如同丢了魂一般，欲哭无泪伴着各种复杂感情涌上心头，唐磊只觉得被现实狠狠嘲弄一把，实在想不通，素雅怎么就是嫣然？嫣然脸上的伤疤怎么能是画上去的？请的美容医生怎么也没看出来？ 这几年的痛苦、思念、担心、执着，现在看来都是笑话，他头痛欲裂，尴尬烦闷，脑中不停回放着素雅上次聚会时突然发问的情景，回想着她留下的话…… 素雅和嫣然是多么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谁会想到竟是一个人？昏昏沉沉数天，唐磊才慢慢冷静下来，试着接受这个现实，他生性冷淡，对女性并无过多关注，而素雅总是那么安静，他们真不熟。他相信，若不是为了岳晓曼，若不是为了让他死心，素雅绝不会让他知道这秘密。 现在，他知道了，他如此困惑。 如果嫣然就是素雅，那些深夜，她是怎么回家的？尤其是那晚下雨，他坚持送她，车停到凤凰小区门口，看着她走进去的，曾以为她就住在那里，这几年也多次在那守候，却不想是她的障眼法。可那离她家还很远，她得等他走远了才敢猫出来吧，那么晚那样的天气不一定能打上车，她到家得什么时候？ 如果嫣然就是素雅，本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为何现实中这么低调，这么沉静？ 没有如果，嫣然就是素雅。 她没有受伤，也不是可怜的一个人，她有工作，有年轻多金的总经理男友，多少女孩羡慕嫉妒。 她说，如果可以替她保密，她没要求他一定保密，可唐磊又怎么忍心说破。只是，为什么？她说要做个普通人，可她怎么会普通？她的过往想必是精彩的，只是看样子赵凯并不知道她真实的情况，这又是为何？若赵凯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选她做助理？真的因为“情人”？ 刘海涛常会过多关注素雅，唐磊这才明白她确实不一般。 即便素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知道一点她的消息，多了解一下这个神秘的女孩。只是他清楚，这样的了解，已开始慢慢少了对嫣然的疯狂与爱意。 看嫣然的表演，很明显有两下子，刘海涛也曾经佩服过她的坚韧，这次素雅在上海受伤，过程真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在唐磊脑中来回打转，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思绪泛滥。 这是后话。 …… 周五一早火车抵达南运市，素雅第一次体会到了近乡情怯的感觉，紧张得无法形容，近乎颤抖。离开七年多了，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可这里已没有母亲、没有师傅，没了曾经的一切。 来到南运宾馆，这是她在路上反复考虑后选择的，市西区的招牌酒店，远离以前的环境，遇到熟人的可能性会小一点。 “对不起，小姐，暂时没有空房，不过一会就有退房的了。” “没关系，我先出去办点事，中午回来，行李先存在前台吧，麻烦给我留个房间，好吗?” “好的。” “对了，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花店，好一点的？” “有的有的，我们对面有个心语花店，很不错的。” “多谢。麻烦再问一下，这周围有早餐店吗？小摊也行，只要能吃到传统小吃就行。” “有的呢，出了门右拐，十字路口有好几家。小摊的话，还是往右，不用走那么远，能看到一个胡同，拐进去，里面不少的。” “非常感谢。” 长款羽绒服，厚厚的帽子，大大的墨镜，素雅将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仿佛是因为这寒冷的天气，只是有意无意，任谁也难以认出来。 油饼、煎馍、小菜、特殊调拌的豆腐脑，熟悉的特色小吃，多少年没吃过了，挨个慢慢品尝，似乎要把多年欠缺的补回来。 饭后，素雅转回南运宾馆对面的心语花店，为母亲精心挑选了康乃馨、白百合和满天星，为师傅挑选了白菊花、黄菊花，亲自包装，然后打车去了陵园。 七年了，母亲墓前如所想一般，干净整齐鲜花常在，母亲为人友善，桃李满天下，不泛看望之人，这也是她放心所在。 将精心包装的花束放在了正中心，素雅强忍着眼泪，跪了下来，她知道母亲不希望她悲伤，不希望她不堪一击。可是，面对墓碑终归是和面对遗像不同，她有太多的情绪想要发泄，有满腹的话要对母亲倾诉，她感到孤独了，太想念母亲了。 七年了，七年了，知道母亲能够理解她，不会怪她。可她突然间无法原谅自己，泪水如打开了闸门，一下子涌出眼眶，迅速泛滥开来…… 跪了好久，聊了很多，直到稳定情绪，她才起身，来到师傅墓前。 “师傅，徒儿不孝。”当年她是师傅为数不多的女徒弟之一，是最小的，也是跟着师傅时间最长的，师傅格外严格，师娘对她格外关照，可惜一场车祸中师傅为了救人牺牲了，临终前还不忘让她坚持练功保护自己，还不忘交代师娘监督她、照顾她。 从陵园出来，沿着马路往前走，走了很久，竟然走到了印象中家附近，小区早已拆迁，新建成了一处大公园，人来人往，素雅惆怅又闲散地走着，漫无目的。 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城市，这有她无数的朋友同学师兄们，可现在，她却怕被别人认出来，她谁也不想见，确切说是谁也不敢见。 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小吃街，这里竟然还没有拆迁，以前最喜欢最熟悉的饭店“老妈妈手擀面”居然还在，素雅有点惊喜，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这个时间，刚过午饭点，就餐高峰期已过，人不算多，她上到二楼，找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份手擀面。 似乎还是熟悉的装修，熟悉的口味，素雅慢慢咀嚼着。 突然，背后桌子刚坐下的女顾客声音传了过来“两碗手擀面，一大一小，一份凉拌土豆丝，一份海带丝，可以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这都多少年了，这家店还在。庆云，你知道吗，其实我今天都不敢去看素姨，到那就想起素雅，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在哪，过得怎么样？以前她喜欢拿这的手擀面和素姨做的对比……庆云，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不对……”一个男人仿佛在喃喃自语“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了……怎么了？” “不对，不行，我们得回去，走，快走……” “怎么了？干嘛去？服务员，对不起，不要了，对不起，不要了……”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声音，素雅低着头，捂着嘴，静静地听着，直到两人离开，她才抬头，已是满脸的泪。 匆忙经过师娘家，让出租车带着她在南运市转了一圈，素雅就决定离开了，虽然她原本就没打算停留太久，可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闫庆云，他刚去过陵园，凭他的智慧与细心，一定觉察出了什么，如果是，那她只能逃离了。 …… 第四十八章 擦肩而过 闫庆云昨晚值夜班，今天休班陪返乡的朋友张海霞去陵园看素姨。 素姨是他们初中三年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可和素雅一起长大，他们还是习惯叫她素姨。 素姨为人热情开明，做得一手好菜，还教他们弹琴唱歌，突然生病去世，别说对素雅了，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打击，都觉得失去了亲人一样难过。这些年，在外工作的朋友只要回南运都会去看她。 这次去陵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一时想不出来，直到被海霞拉到老饭馆吃饭，看到熟悉的装修，看到餐桌上的红玫瑰，直到海霞提到素雅，他才恍然大悟。 今天素姨墓前的花束不一样，是的，不一样，一定是的。 待他拉着海霞再次回到陵园，正中那捧花格外醒目，素姨善良真诚，注重仪式感，经常会有同事、学生过来看她，墓前一直鲜花不断，可这一次不同。 以红色的康乃馨为主，白百合、满天星都是点缀，这还不算，而且这包装，显然是……闫庆云左右翻看这花束，突然起身跑向别处，张海霞跟在后面，来到另一处墓碑前，闫庆云喃喃道“这花也是新的，也是这样包的。” 转身又回到素姨墓前，盯着花束，闫庆云斩钉截铁地说“素雅。” “你说什么？”张海霞吃惊地问。 “是素雅，素雅回来了。” “什么？素雅？” “是，一定是她，这两束花都是她选的，也一定是她亲自包装的。海霞，你看，花是新鲜的，香气还在，也就是说，咱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应该刚走不远。”闫庆云分析着，话语里充满着兴奋、紧张与激动。 “那，她会和大家联系么？”张海霞也很激动，问完觉得多余，素姨走后这些年，素雅从不露面，而这次，她特意选择周五这个工作日回来，或许也是不愿意见到故人吧。 “海霞，咱们分头，你去花店看看，多跑几家大的有名的花店，问问早上有没有人去买花，而且是自己包装的。”闫庆云冷静了下来，安排着“我回局里，找李局，查一查酒店登记，素雅如果回来不找咱们，一定会住酒店的。” …… 素雅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局里，闫庆云直接进了局长办公室，申请查看酒店住宿人员监控系统。 “好，冲你这真话、实话，冲你这份真感情，我今天特批了。”闫庆云是当年局里专门从军校挑出来的高材生，工作多年，谦虚好学，能力突出，为局里拿过功获过奖，只是快三十的人了至今还单身，看着欣赏的下属第一次因私事申请使用公共系统，李局长破例同意了。 打开市酒店住宿人员监控系统，输入素雅的名字，查询无，输入身份证号码，查询无。怎么会，怎么会？他不敢相信，素雅不住酒店，那她会住哪？会到家里来吗？原来的老职工楼早已拆迁，她知道新楼地址么？不，她一定不是这样的安排，莫非当天就要走？不不不，她不会这么残忍，多少应该会有点留恋吧。 电话响了，张海霞的声音传了过来，透着激动，带着颤抖“庆云，是的，有。”。 闫庆云赶到心语花店，店员对素雅的印象很深刻“她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很严实，戴着大墨镜，看不清脸，两束花都是她一朵朵选的、自己包装的，很特别，我特意看了看，和我们学的不一样……” “这是我的工作证，你们这有监控么？麻烦让我们看看，多谢。” 虽然全副武装，虽然不曾抬头，可闫庆云还是一眼认出了素雅，是她，绝对错不了。 可现在，她在哪里？ 闫庆云一时没了主意，南运这么大，这样找无疑大海捞针。 “海霞，如果你是素雅，不想见我们，那你会去哪？”闫庆云抬头问海霞，内心猜想着各种可能。 “这么多年了，怎么也得看看住过的地方吧？”海霞说。 “走……” 两人开车来到以前居住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何处去找？闫庆云四下看了看，有了主意。 在广场的监控里，果然看见素雅包裹严实漫无目的漫步着。 闫庆云不停地查看着几个监控画面，职业的敏锐性让他迅速地找到了素雅的动向——小吃街。 素雅去了小吃街！ “啊~~啊~~”一旁的张海霞突然大叫一声“她.....” “怎么了？”闫庆云不解地看着她。 “刚才，刚才……”在心语花店监控里看到素雅时，张海霞总觉得那身装扮似乎见过，可她不敢确定，甚至怀疑是幻觉，看到广场监控，闫庆云分析出素雅去了小吃街，她才恍然大悟：老妈妈手擀面二楼，不经意瞥见的那个身影，是素雅。 “麻烦问一下，刚刚有没有一个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戴着墨镜的女士过来用餐？”闫庆云急切地问，二楼服务员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刚刚在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士？”张海霞连忙补充“就我们俩个刚刚点了餐没来得吃就走的时候，有没有？” “哦，是的，是有这么一个人，你们走后，她接着就走了，要的手擀面都没怎么吃。” 闫庆云一下坐在凳子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强迫自己冷静，思索接下来怎么办，手机又响了，是大民师兄“庆云，刚刚有人给老太太送来脑白金还有钱，老太太非说是素雅回来了，我觉得也是。” 师娘？闫庆云猛然反应过来，急忙拉着海霞赶到师娘家。 “庆云，是小素雅，一定是小素雅。”一见闫庆云，老太太就急忙说“一定是小素雅回来了，她在哪？她给我东西干什么?她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你们告诉她，我不要她的东西，不要她的钱，我要她回来......” “师兄，怎么回事，谁送来的？”闫庆云问，看着这两提脑白金，还有装着一万块钱的信封。 “我回来取点东西，前脚刚进门，一个小姑娘就跟进来，说是一个姐姐让她送来的。我赶出去没看见人，小姑娘说那人穿着黑羽绒服还戴着墨镜，老太太说是素雅，我想了想也只有她，所以就给你打电话了。” “走，我们出去看看，”肯定是她，可她在哪，闫庆云和大民出了小区“去对面超市问问。” 确实是在超市买的东西，查看附近的监控，素雅上了一辆出租车。 待他们联系上了出租车司机，赶到南运宾馆时，素雅已经在火车站了。 待他们赶到火车站，素雅已经上车了。 一步慢，步步慢，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刚才能够老老实实地和海霞吃顿饭，那他应该会注意到素雅；如果能够仔细想一想，该猜到素雅是因为听到他声音走的；如果冷静分析，就该想到素雅既然回来，一定会去看看师娘的；如果再好好捋捋思路，就该知道素雅喜欢坐火车外出；如果直接在师娘家，或者在火车站守候，或许能够见到她，能够给她解释一下，能够和她说句话。 可没有如果，刚刚他还和素雅背靠着背，如此之近，可此刻…… 命运像和他开了个玩笑，闫庆云被自己所谓的聪明和迟钝狠狠捉弄了一把，无比沮丧靠着墙，盯着进站口，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看闫庆云痛苦的样子，张海霞疑惑不解“庆云，素雅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就不愿意见大家？这么多年朋友，咱们这么想她找她，她怎么就不想我们呢？” “与你们没有关系，她不愿意见的人是我，是我让她伤心了，是我对不起她......” 第四十九章 肠子都悔青了 “师娘，这是素雅孝敬您的，您就留着用吧。” “我不用，我要这钱干什么？你把她给我找回来。” “师娘，您放心，我肯定把她找回来。” 老太太指着闫庆云，不满地说“你说说，要不是你，小素雅能走吗？你说说，你这么懂事，怎么不把她留下来呢？” “妈，你这是干什么？素雅不回来和庆云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了，你总是怪庆云，还讲不讲理了？”一旁的大民听不下去了。 “怎么没关系，怎么没关系？你问问他，从小到大，小素雅是不是最爱缠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挨批了、受委屈了是不是先找他？有好消息、高兴了是不是也先告诉他？小素雅那么依赖他，离不开他，要不是他做错了，小素雅能不回来吗？” “妈，你干什么？要是庆云真做错了，素雅那性格，能饶了他？”大民急忙对闫庆云说“庆云，老太太越老越糊涂了。” “我怎么糊涂了？小素雅从小在咱南运长大，慧走后，她一个人能去哪？这么多年，一个女孩子啊，你们想想，她这次还是一个人回来，是不是还没有结婚？这日子怎么过的？” “师娘说的对，是我的错，都怪我。”闫庆云诚恳地说“师娘，你别生气，你别着急，素雅武功那么好，在外面没人能欺负她；她那么聪明，学习那么好，还会好几门外语，肯定在大城市有好工作；她给你留下这么多钱，说明一定过得不错，你就放心吧。” “什么不错?有钱就幸福吗？就开心吗？”老太太越说越生气。 “妈，你讲点理吧，庆云不是为了安慰你吗？素雅有钱最起码证明不用为生计奔波吧，再说了，那庆云不也担心吗？他已经够难过了，你还要让他怎么办？”大民忍不住替闫庆云抱屈“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光想着素雅，不关心关心庆云？这些年他容易吗?” “师哥，你别说了，师娘说的对，是我的错。”闫庆云忙打断他“师娘，你放心，我一定把素雅找回来。” “庆云，师娘也不是要怪你。”老太太缓了缓情绪，拉着庆云的手“我就是担心小素雅，我挂着她啊，她是女孩子，一想到马上就春节了她还是一个人过，我就心疼啊。” 春节举家团圆热闹非凡，可对单亲家庭长大的素雅而言截然相反，母亲去世，与与恋人分手，重要的打击都在春节，她该怎样面对？ 想到素雅，闫庆云岂止是心疼，他是后悔啊，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曾经的犹豫、沉默不语，是曾经自以为是的善解人意、所谓的君子所为，这么多年，闫庆云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比素雅大八个月，他们是邻居，一起拜师练功，大学以前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从小到大，她叫他庆云哥，叫他师兄，撒娇的时候叫庆云哥哥，不高兴的时候叫他闫庆云。 高中毕业，他上了军校，素雅考上威曼大学，两人会有来信，听她讲大学趣事、丰富多彩的生活，记得第一次听她说恋爱了，他内心苦楚，却为她高兴，尽量豁达地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军人时间紧张，能聚的机会不多，有限的时间里，他们聊天逛街、切磋功夫，喜笑颜开。 那个春节，他在学校值班驻守，待大年初八回到家，素姨已到生命尽头。 那天下午，素姨特别高兴，拉着他的手，把素雅交给了他。 初九一早，素姨走了，她没有娘家，没有亲人，朋友、同事、学生来了不少，葬礼简单低调。 素雅一言不发，沉静空茫，让人心疼。数天后，却奇迹地恢复了，冷静收拾东西返校，临走时抱着他说“庆云哥哥，我要和他分手了，我只有你了”。 没问原因，她不会无缘无故做决定；没有劝解，她一定考虑了很久。不放心，却不知如何是好，他会做她永远的后盾，保护她照顾她，那时，闫庆云这样承诺。 后来，在宿舍接到电话，她说想他了。 七年了，闫庆云无数次地回想着素姨的话“庆云，你是个好孩子，我把素雅交给你，拜托你代我照顾她，交给你，我放心”，无数次想起素雅在电话里撒娇“庆云哥哥，你来看看我吧，我想你了”，无数次想起在校园里，她无助期盼地近乎乞求“庆云哥哥，你娶我吧，我们结婚吧”，想起他当时的沉默、所谓的理智，无数次的回忆让他懊悔不已。 是的，素姨临终前的委托突如其来，是责任，是幸福，闫庆云这一生愿意用生命去呵护素雅，他从不缺乏爱的勇气，可他不愿让素雅委屈。 迎娶素雅是从小到大的心愿，可面对她的主动，他迟疑了，她刚分手不理智、不真实，他可以配合她扮演恋人到处招摇，可以帮她抵挡四周射来的目光，可以帮她绝后患，但更希望她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不愿她冲动后悔，所以没有接话，两人陷入沉默。 走时，素雅说不想先工作、想准备考研，他觉得不错，他是五年专业还有一年才毕业，素雅若考研，他工作后可以供她读书、可以等她。 他以为沉默是理智是善待，是君子所为，他以为等她平复心情再谈爱情来得及，他以为他们还是学生说结婚太早，他以为他们还有时间，可在暑假拉练时的某一天，他突然明白了、后悔了：素雅没有父亲，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当失去母亲和男友时，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可在她最痛苦孤独无助寂寞的时候，他的沉默给了她最大的打击，她以为他不愿意，她的救命稻草没有了，她的苦谁能体会？ 世上没有后悔药，醒悟过来一切已晚。 素雅并不准备考研，她顺利拿到双学位毕业了，户籍档案转到人才中心，家里东西送人的送人、扔的扔，房产移交回学校，最高效率办好一切后消失了。 当他结束拉练第一时间去找她时，怎么也找不到了，去过她的学校，找过同学老师，却是一无所获，毕业后她彻底消失了。 工作这些年，有限的空闲时间总在找她，见过太多重名，经历过太多失望，她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她会去哪，会在哪，会干什么？她有语言天赋，会几门外语，或许就出国了；她才华横溢，那么爱热闹，或许在某个大城市某个跨国公司；她那么漂亮，那么善良，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闫庆云常常会这样猜想，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那时，他没答应她，她会不会随便找个人求个依靠成个家？那人和她三观一致吗？对她好吗？她性格直爽，受不来委屈，如果遇人不淑，会忍吗？她武功不错，身体上应该不会受伤，可精神上呢？偶尔，他也这样想过，只是偶尔，却吓得浑身发冷。 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他不相信她会不好；不能这样想，他怕低沉的意念影响她的运气。尽管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心疼，当然还更后悔，弄丢素雅，他愧对素姨，愧对素雅，他不能原谅自己。 ...... 她回来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愿意踏进这片土地了，可她不愿意见他。背对背坐在小饭店时，听见他和海霞的声音，她是什么感觉？她会想起以前种种吗？还愿意想起曾经的快乐时光吗？ 她走了，匆忙离去。他知道，她需要时间，七年一个轮回，历经七年她回到南运，或许下一个七年，她就会原谅他，若是那样，他愿意等。 可他，还是想早点知道她的消息、早点见到她。这次她一个人回来，她这么优秀，怎么还是一个人？这些年，她怎么过的？ 现在网络正火，或许可以发布煽情文章，借助互联网平台寻找，只是那样，素雅人能找到，生活却会被毁了，闫庆云不会那样做。 军校的同学朋友大部分都在公安系统，找个人其实不算太难，尤其现在全国联网，可她是公民，有个人隐私，不是通缉犯，不应该被监控，他怎忍心因私心影响她？ 所以，他只有最笨的办法，坚守着找她等她。 …… 第五十章 决定 在南运火车站看到最近一趟列车终点是南原时，素雅决定前去看看， 买票进站不过十来分钟，她走的虽干脆却并非毫无留恋。 当年，母亲走后一周便正常返校，庆云哥哥是在这里送她上车的。能感受到他的心疼，知道他对她最好，可为什么不愿给她一个家？那时，她多么希望有个家，多想有个伴啊，哪怕不能常在身边。 他只把她当妹妹，或者，他有喜欢的人了，照顾她的面子，他沉默，没有解释，没有当面让她尴尬。认识那么多年，骄傲惯了，第一次，在他面前没了自尊。 其实，不用伴，一个人也能过好，真的可以，事实上，她做到了，不是吗？ 这是一趟慢车，人不多，素雅坐在靠窗位置，看着沿途风景，思绪纷纷扰扰。 晚上九点半，列车才抵达终点站，这些年，除去工作原因，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来这里。 中午没怎么吃，晚餐也只在火车上吃了碗方便面，她却不觉得饿，选了市中心的商务酒店入住，想好第二天安排，倒是一夜好梦。 …… 苏忆曾经说过，不论春夏秋冬，只要不出差，老爷子天天早上六点准时会在人民公园锻炼，素雅一早赶到，依旧是怕冷似的全副武装，却没有如期盼的那样偶遇。从公园出来，来到南原市市政幼儿园，看到紧闭的大门才反应过来今天周六孩子们都放假了。 实在是都不凑巧，素雅不免失落，沿着马路走，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你好啊，小姑娘，包包上这个小挂件真特别。不过啊，天冷，人穿暖和，包包也得看严实了，拉链要拉好哦。” “谢谢您，我知道了。”快三十了还被称为小姑娘，素雅笑着答谢，只一眼却愣了，想跟又不敢跟，看对方走远，情绪激动，没有想到会这样偶遇。 问了路人，到附近早餐店品尝当地特色，随后找到花店选了几束花，坐出租车来到南原陵园，根据曾从苏忆口中套来的消息，找到几处墓碑。这座城市，这些人，本是最亲的，却这样陌生。虽是如此，处于此，仍是泪流满面。 返回时，走了一会，上了公交车，换乘几次才到市中心。 午饭过后，回酒店休息半个小时，随后来到苏为总部，刚到大门口又担心碰到苏忆，忙让出租车掉头直奔苏氏总医院。 这里很暖和，人来人往，抱着羽绒服，戴着墨镜，她细细看着宣传介绍，乘电梯楼上楼下转了个遍，想见的竟都近距离见到了，运气真好。 天黑了，便想绕着南原看夜景，熟悉这个城市。省会城市的夜晚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出租车司机本就热情，又接了大活，更高兴，政府机关、小学高校、商场酒店、优秀企业，统统过了一眼。 周日早上仍去公园，仍没有偶遇，静静坐了一会，突然就不想逛了。回到酒店，靠在床上看电视，来回搜寻着新闻节目，省台、市台一个也不放过，自然会有苏为的信息，只是没有看到期盼的人；无意间又看到盛达集团捐助贫穷学生上大学的新闻，想到那个人，想起母亲，一阵心痛。母亲从来都是为别人考虑得多，宁愿在外清苦孤独。 其实早明白，纵然重新选择，她依然会和母亲一样，不会去打搅他人早已平静的生活，不愿影响任何人。如果她是不光彩的存在，那就让这秘密永远烂在心里，她不能让自己难堪，让外人别扭。 这一趟，见到、没见到的也就这样了，以后或许不会再来偷偷见他们了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上天安排的轨迹总会让你遇到该遇见的人。正如释迦牟尼所说，无论遇见谁，他都是在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母亲一生如此，而她在错过吴安后，难道要再一次错过爱着的人么？猛然发现这不是她想要的，母亲逃避太多，她也一样，有的无可奈何，有的其实不该躲。 是的，不是所有的都该逃避。她也是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也渴望爱情，渴望美好的幸福生活，即便只是一个孤女。 就在这一刻，脑海里满是赵凯，特别想他，特别想。 下午回到冰海，穿过熟悉的城市，素雅终于确信，赵凯占据着她的内心，一直都是。 看了看时间，赵凯可能在住所，精心梳洗一番，看着镜子里这个人不算太疲惫，素雅出了门，直奔宝胜佳苑。 她不想放弃，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和亲人已经很少了，她要争取一把，至少要让他知道她的在乎。 一路上，都在鼓劲加油，琢磨着想说的话，她没有提前打电话，有些话得见面亲口说出来。 刚下出租车，熟悉的沃尔沃竟迎面停下，上天都在助她，素雅雀跃着。 “赵凯，”看见他下了车，素雅忍不住喊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素雅，”赵凯吃惊地问“你回来了？” “赵凯，我想告诉你……”刚开口，一个漂亮迷人的女人从副驾驶下来走到赵凯身边，却不是林敏。 “赵凯，这位是？”对方微笑着问。 素雅一愣，继而快速反应过来，冲着来人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赵总的助理素雅。” 她又看向赵凯“赵总，你们忙，到公司再给你汇报……抱歉，我还有事……” 几乎是落荒而逃，到路边飞快拦住一辆出租车，鼓起的勇气瞬间被击溃，素雅黯然失色，泪水在眼中打转，喉头涨满，捂着心口，安慰自己“没什么，没什么……要坚强……” 可另一个声音在心底传来：那个女人又是谁？ 她不敢想…… ...... 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打开一个带锁的小盒，素雅翻看以前的相册，思绪万千，她从不相信母亲没有亲人，从不敢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带着自己躲在南运，那些年，她不敢问，不忍去触摸。若非担心有着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会自然相互吸引，若非因为牵扯伦理，想必母亲临走也是不会告诉她身世的。 母亲让她选择，她选择一个人生活，如今，她也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生活，真的习惯了，真的吗？她问自己，不确定内心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她可以如同母亲当年一样与家人朋友隔绝，可她却不如母亲那样勇敢，就像现在，她舍不得康利，舍不得赵凯，真舍不得了。可是，纵然舍不得又能怎样，赵凯身边那个笑容满脸的女人又是谁? 母亲的远离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她，只能是重复多遍提醒自己收敛内心、安安静静工作，不管怎样，在赵凯身边，看着他也是幸福。 桌上放着陶艺零钱罐，这是庆云哥哥教她的，曾经她以为即便什么都没有，也会有庆云哥哥做依靠，可在她最需要归宿的时候，他没有接受她。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在小饭店的时候，他们就在身后，她只需要回头即可，可她没有回头，不敢回头，不能回头。 素雅摇摇头，仿佛想要甩掉那段记忆一般，所有的一切，不能再去想了，过去的，统统都过去吧，她已经无数次这样劝解自己，真的很难做到，可必须做到。 …… 第五十一章 我爱你，你是我的 “她就是素助理？我听过你们的传闻，开始觉得只是谣言，现在看来却未必。” “对不起，我吓着她了，可我要是不下车，误会更大，所以回头你得好好给她解释一下。” “赵凯，真的，你很独立，但我以前真觉得你更适合单身，真没见过像你这样没有情商的人，不会照顾人、不会甜言蜜语，不懂浪漫，没有情调，你曾说喜欢我，我老在想，怎么证明呢？你喜欢我的表现是什么？和你在一起，就是一起去学习，一起去食堂，偶尔逛逛街，其实和普通同学差多少，没什么特别的，顶着恋爱的名号，却几乎没有心动甜蜜的感觉，真得很难受，至今我都不明白最初咱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欧阳看上去是比你条件好，但他更懂得疼人，更懂得爱，跟他在一起，我几乎什么都不用管，特别省心，又常常会收到很多小惊喜，所以即便他没有钱，我也会选择他。” “赵凯，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吗？素助理刚刚明明有话要说的，可看见我，就说不出来了。她刚看见你特别激动兴奋，突然就变成公事公办的样子，你没想过原因吗？和我打招呼，貌似很冷静自然，其实她很别扭。虽然她反应很快，又能管理情绪，但毕竟看见我太突然，她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找借口跑了。你说她这两天在休假，我猜，她是遇见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了，突然就想到你，想到你们的关系，所以不管你在不在家，迫不及待过来碰运气，应该是想说心里话甚至是来表白的。” “赵凯，你没有邀请我上楼去坐坐，我猜，不光是我，换做林敏，换做别的任何人也不行吧？想不到你还挺传统的。不过越是传统的人，对爱情越执着忠诚。” “人和人之间需要交流，你现在虽然明显比以前好多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主动些，不管素助理个人条件怎么样，如果你欣赏她爱她，就要把握，回应她，好好和她谈一谈，你要知道，爱一定是要大声说出口的。” “赵凯，我走了，希望你能把握住幸福，好好努力，好好珍惜。” 此前，早有想法；如今，被人点拨，更是豁然开朗。 他是赵凯，凌家公子，父母长姐都能做到爱情事业兼顾，他又能笨傻到哪里？ …… 周一，素雅正常上班，而赵凯一直没有露面。 陪着美女呢，想起年轻同事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素雅不由得有些心酸，逼着自己藏起这淡淡的感觉，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忙碌着。 临下班时，赵凯才回来，敲开她的办公室“一会晚点走，有事”。 “什么事？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 不用准备？会是什么事？ 从宋艳那得知，上周五她休班时并没特别的事，周末到刚才他都不在公司，想必是和那位美女在一起的，哦，不能想偏了。 拉回思绪，算了，不用准备就不准备了。 下班后，同事们慢慢都走了，她在办公室考虑是否该去主动找他，该去问问有什么事吧？正犹豫着，门被敲开了。 不容她说话，赵凯吩咐“跟我走”。 她忙穿上外套，拿上包，跟在他身后，机械地上了车，稀里糊涂地被拉到新开的西餐厅。 …… “就按我定的上吧。”赵凯交待完服务员，坐到素雅对面。 这是一间精致的雅间，装饰考究，淡淡的轻音乐从房间四周传过来。 “素雅，我想了想，咱们必须得好好聊聊。”赵凯先开口“实在是太忙了，我今天和白经理一直在银行开会。” “还有别人吗？”素雅转换着话题。 “没有别人，就咱们两个人。” “那……”她站了起来。 “坐下吧，”赵凯示意她落回座位“我想告诉你，昨天下午我只是回去换件衣服，中午吃饭晚，服务员不小心把汤洒我身上了。她一直在楼下等我，没有上去，没有进我家，更没有睡我的床。” 素雅一愣，突然就反应过来赵凯说的什么意思。 “先吃点，”赵凯给她夹了一块菜“我都饿了”。 她却是满腹疑虑，吃不下东西。 赵凯只得放下筷子，问她“你是专门去找我的吧？”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复“哦，我正好经过办事，就……” 没错过她的表情，赵凯笑了“经过办事？打着出租车经过？叫我赵凯？” 她不说话，把玩着桌上的小茶杯。 “素雅，如果陈晓敏没有出现，你想给我说什么？” 原来她叫陈晓敏，挺好听的名字，素雅不看赵凯“没什么……” “鼓足勇气，一路上预演了无数遍，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可是一个女人出现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事实上是什么也不能说，”赵凯看着她，慢慢地分析着“素雅，那一刻你一定很沮丧很受伤吧？” 岂止是沮丧受伤？听赵凯真实地剖析还原着她当时的感觉，素雅眼睛湿润了，把头扭向一边，不让眼泪流下来。 而赵凯，开始了自己的述说…… “素雅，还记得咱们一起来康利面试的情景吗？当时，我和陈晓敏分手了，谈了两年恋爱，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还不会照顾人，她有享受更好生活的权利。” “原本我来康利是暂时的，可我遇见你，命中注定再也不能离开冰海了。” “以前，我们说过要以工作为主，我曾经确实是一门心思在工作上，我忽视你的生日，其实压根没想过你的生日，我做的不好，我道歉。我不如忆总那么用心，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在上海受了伤……” “以前，以为来日方长，林敏来过多次，我没有顾忌到你，或者我以为会让你更主动，不知道是我没有给你信心和勇气。我是男人，更该表现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素雅，陈晓敏是我的初恋，那时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以为她嫌贫爱富所以分手，后来在忆总的影响下才发现，是我没有情商，是我不会照顾人，当年不怪她。” “你还爱她吗？”素雅小心翼翼地探问着。 “仔细想来当年不能完全算爱，我曾经以为多少还有一个影子，可这次陈晓敏出差经过这里，我们仔细聊过，她又说了当初的感觉，帮我分析，我才彻底明白爱是什么，我的感情终归在何处，我爱你，你是我的。” 这是怎样的一个夜晚，他们聊着往事，当然，除了偶尔蹦出一两句，大部分时间素雅只是个倾听者，基本都是赵凯在说话，回忆着和陈晓敏的过去，更多的却是回忆着和素雅相识的点点滴滴。 “素雅，你昨天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赵凯再次追问。 躲开这炙热的目光，她低下头，却被赵凯握住了双肩。 “素雅，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好吗？” 他是什么时候坐到身边的，怎么一点没注意，素雅神游了起来。 “好，你不想说，我不勉强，若你什么时候想说，我会很高兴。素雅，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你是我的！” 温馨浪漫的包间，很适合恋人不是吗？若是就这样离开，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环境这个氛围？素雅胡乱想着，又期待又恐惧，又高兴又失望，矛盾似乎一直在充斥着她，直到赵凯再次重复“我爱你，你是我的”，直到突然被拥入怀中，直到炙猛的吻袭来，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她的眼泪再也锁不住了，满出眼眶。 第五十二章 恋爱了 正式恋爱了吗？ 她问他“赵总，我们这算什么？是要谈恋爱吗？” “当然了，必须的！”他笑眯眯地刮着她的鼻子“不过呢，不在单位，你能不能别叫我赵总，听着就远，也不亲密。你那天还叫我名字的，怎么又忘了？你还可以叫我凯哥，也可以叫我赵凯哥哥，嗯对，就这样，这两个随便你叫。” “哼，我才不听你的，我就叫赵总，我愿意、我喜欢、我就叫、我偏叫：赵总，赵总，赵总……”她故意气他。 “想故意气我，我才不生气呢，你爱叫啥就叫啥，只要你高兴就行。”他可不上当。 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男人，她自嘲——流言成真了。 是的，流言成真了，在这个年纪，和这个熟悉的人，他们恋爱了，在圣诞、元旦来临之际，在春节、情人节之前，他们恋爱了。两个人一起迎接这么多节日，想想就开心。 纵然年底工作很忙，但不开会、不出差、没有应酬的时候，他接她上下班、一起在小食堂吃饭，偶尔跟她去职工餐厅，自然是引来欢呼声一片。 在办公室，四下没人，他常会偷偷拉下她的手，甚至会吻一下她。 她在认真汇报工作，不提防被他偷吻，一时又急又羞又生气地吼道“赵总，你干什么？” “我在听你汇报啊，你接着说，我听着呢。”他收起小动作，故作严肃。 “你，你，这是办公室，注意影响！”她急了。 “注意什么影响？”他不解地反问“恋人之间还需要注意影响？再说了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我还要注意什么？” 她气恼着“现在是工作时间，谈工作。” “谈吧，”他装模作样坐下来，拿起纸笔“你走近点，接着汇报，我记一下。” 她无奈继续汇报，却不忘提醒他“不许胡闹，不许耽误工作。” “我没耽误工作啊。”他嬉皮笑脸地回应，乘她不备，拉到怀里又吻了一下。 她急忙跳开，更恼了“你干什么？” “我在亲你啊，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想让大家都进来看看吗？好吧，让宋艳叫人进来看吧。宋艳，宋艳……”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要脸，她满脸通红逃走，他在身后哈哈大笑，喜形于色。 虽然没有时间、精力去过圣诞，但他从市政府开完会特意去挑了礼物，想给她一份惊喜，她得空也去挑选帅气的领带，礼物是各自私下选的，拿出来的那一刻都愣了：他为她选了水蓝色围巾，而她挑选浅蓝色领带作为礼物。他们不经意间选了情侣装扮，心有灵犀就是如此吧，天意就是这样吧，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呢？ 休了一天班，他带着她去郊外滑雪，吃惊地发现她一学就会，而她的平衡、协调能力太强，反应敏捷超过他想象，不过一小时就可以和他在长滑道上比赛，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是天赋，他们在滑雪场追逐欢闹，笑声传遍四周。 元旦狂欢时，他致辞后下台，大方地走到她跟前，示意旁边让出空位，挨着她，握着她的手，众人面前温柔地笑着，不理会老守旧们的惊愕。对他们的关系，传言、议论从来不断，或好奇、或猜测、或故意、或是幸灾乐祸、亦或恶意，虽然这两个当事人从来不反驳、不阻止、甚至坐实，总还有人是持怀疑态度的，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真的恋爱了，因为恋爱让人年轻快乐，让人精神抖擞，走路带风，说话带笑，恋爱的光芒是掩不住的。 再一个周末，他们有半天空闲，她带他去福利院，给孩子们送了课外书、玩具等，陪他们做游戏，孩子们叫她“素雅姐姐”，叫他“赵凯哥哥”，干净纯净的声音传入耳中，这般舒畅。 “晓曼不是在这工作吗？”回去的路上，他问道“怎么没见她？” “她去支教了……”她说了晓曼的决定，声音带着低落。 “晓曼这样做是对的，”看到她降了情绪，他分析着劝她“远离熟悉的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未尝不可，虽然山村条件差一点，但目前来说对她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可我还是觉得……”她轻声说，内心深处带着自责。 “不用担心，她需要冷静。要是一直在唐磊身边，时间再久也无益于她的爱情，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唐磊习惯了晓曼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知道了，”她说“有空，我们去看她吧？” “好好好，依你，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她。”他答应着“不过咱们难得抽出空来，不要再去想别人了吧？” 她笑了，工作这么忙，难得拥有不谈工作的个人时间。 即便只是逛街散步，吃饭看夜景，微微小事都是幸福，他如此享受。 下车时，他递过来一把钥匙“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拿着，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她急忙收下，放进包里，和自己的钥匙串在一起。 “我的呢？”他摊开手看向她。 “什么？”她不解“你的什么？” “钥匙啊，你家里的钥匙，我也要一把。”他说“你放心，我要想去的话，一定会先给你电话的。” 她笑了，家里的钥匙可以给他，只是家里的秘密他会发现吧？发现就发现，她知道应该把秘密告诉他，也决定都告诉他的，可是该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会更好更合适呢？她有点困惑，她需要一个时机，她在等这个时机。 看她进去锁好门，他也回家休息。恋爱归恋爱，他答应过她的，他们还没有结婚，自要掌握分寸。 浓情似蜜的感觉真好，果然这才是热恋。至于家里——嗯，这个春节，他得明确态度，宣布决定，父母支持则罢，若反对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他的幸福生活，绝不会受外人左右。 ...... 素雅的消息总会第一时间传给苏忆，确信她和赵凯真的热恋了，大名鼎鼎的忆总在电话那头过于兴奋，不知如何嘚瑟，当时正在房产公司一个售楼处，恰遇一对外地老夫妻想要买房，忙让人调出内部优惠房源，给了优惠房价，与陌生人分享快乐。 好吧，他是忆总，就是这么任性，心情好了，谁遇见他都有好运。 ...... 真亦假时假亦真，再次来到康利时，吴安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直想知道酒会那天晚上她失踪去哪了、回来时身上的外套是谁的，从苏忆口中套到真相，没有想到她武功那么好居然会受伤，忍不住担心、心疼。纵然年底这么忙，也执意抽出时间来冰海，他想看看她。 当素雅微笑着给他递上一杯茶，当她和赵凯相视一笑转身离开，吴安敏感地觉出了不同，赵凯嘴角带笑，眼中满是深情、满是温柔，而素雅走路轻盈，脸上堆满了羞涩和幸福，这种状态、这种表情他见过，曾经他们也是如此。 莫非这次的消息是真的…… 不敢问赵凯，不想确认，害怕心中的猜测成真，害怕验证得到的信息。该为素雅的深谋远虑叫好吗？该为她的梦想成真庆贺吗？该为她的苦尽甘来高兴吗？原本就是想帮她的，可现在看到他们这样，吴安有了深深的醋意，他控制不了情绪。 第五十三章 亦如当年 和赵凯正在热恋，素雅不再计较吴安的眼神，只是看见他多少还有些别扭，急忙回自己办公室，可没多久，又被叫过去。 “吴总带来两件样衣，很漂亮，你穿应该合适，快试试。”刚进门，赵凯就拿着衣服，示意她试穿。 样衣？在这试？ “外套，怕什么？”赵凯看出了她的犹豫。 “不用了，我有衣服。”她拒绝着。 “这是新款，明年才推的，用的可是咱的面料，必须试试。” 当年曾许诺给她订做衣服的，今天吴安做到了。 想说不用试，可赵凯急切又不容拒绝，她只得试穿。 “合身，款式好，颜色也不错，都适合你。”赵凯欣赏着，很满意“这两件你穿都好看，咱都留下，不给别人了，正好过年穿新衣。” “先放我这，下班咱带回去。”这才想起吴安还在身边，赵凯有些不好意思“一激动把吴总给忘了，谢啦，吴总，以后这个号的新款，如果方便可以的话就请给我们带过来，放心，我给钱。” 吴安说好，又让赵凯看他带来的意大利面料小样，却看似不经意地问“赵总，他们让我确认一份英语材料，我真懒得看，从你这找个人先帮我初审一遍吧，就一页纸，不多。” “找什么人呀，近在眼前，素雅就行。”赵凯很得意。 “素助理？真的可以吗？” 吴安怀疑的语气让赵凯不乐意了“吴总，你太小看我们素雅了，别说你一页纸，十页也不是问题。” 他说的是“我们素雅”，吴安听着不舒服，却是大喜“太好了，那一会有空了，麻烦素助理去我那帮忙看一下吧，多谢。” 叫她来就为了试衣服啊，试完便没事了，素雅给两人填上水，转身正要离开，听到这话忙回头，见他们的目光都在面料上，轻声回复“好的”。 看似平常的请求，她莫名紧张，却只能安慰自己放平心态，不要乱想，待手上工作安排妥当，待情绪平复，才去六楼。 ...... 六楼以会议室为主，多出四间办公室，一间是苏忆的，一间给了吴安，另外两间则是苏为和大展驻康利人员日常办公用。 “请进！” 吴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深邃地盯着她。 素雅深吸一口气，开口问“吴总，材料呢？” “恭喜你。”吴安却是答非所问。 她不接话，仍旧礼节性笔直地站着，吴安则指向电脑屏幕示意她过去看。 走上前，映入眼帘的竟是大学照片，当年所有的照片可都当面销毁了，他怎么还有？还弄成电子版？ 只看了一眼便错开目光，可回忆瞬间浮现，百感交集的情绪一股脑涌来，她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这些年，我从没有停止想你——恨你。”吴安语气很淡，挑开话题。 她点点头“我知道”。 “想过我吗？” 呼吸一滞，想过吗？曾经，那些失眠的深夜、孤立无助的瞬间，记忆深处的爱情一直都在。只是，她早移情别恋，他该知晓；只是，她和赵凯刚恋爱，他就来了。 “你太残忍，折磨我这么多年，可恨我还忘不了你。你居然躲在冰海，这是我们约定的城市，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丝心痛，却也感受到他的痛与怒气、不甘不平。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逃呀，躲呀，结婚呀，为什么来冰海？你把我们的爱情当成什么？我们那么相爱，我们是最亲密的爱人，你说要让我宠你，你说过要一辈子缠着我。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应该告诉我的，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 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消失已久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无法呼吸了。 吴安却在这一刻，突然把她拥入怀中，排山倒海的心痛，排山倒海的窒息，她的拒绝加深了他的不理智，他不再放开她，此刻，他不想放开她。 素雅拼力抽身，猛推一把，冲出房间，跑到楼道口才停下，擦掉不知何时涌出的眼泪，僵硬而又尽量优雅地返回办公室。 不愧是练武的，这一把够用力，吴安后背撞得生疼，靠在墙上死死盯着房门，双眼酸胀。 明明心疼她，明明知道她有苦衷，明明说过不再逼她、不让她作难，明明希望她幸福开心，明明想要为她祝福，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为什么看见他们相爱，内心这般不甘？ 就那么一直站着，直到电话铃声响起，赵凯的声音传来“吴总，素雅在你那吗？” “没有，在我这待了三四分钟就走了，好一会了，怎么了？” “哦，座机、手机都没接，办公室也锁着门，”赵凯说“没事，我再找找她。” …… 反锁了门，依着墙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在腿间，素雅就这么待着，任固话响了一遍又一遍，任手机屏幕不停跳跃，任房门被敲。 她不能这样，去吴安那一趟回来就不对劲了，任谁都会疑心，何况赵凯？他们才刚刚恋爱，甜蜜刚要满月，她不能影响这份爱情，她需要这份爱情，她要守护这份爱情。 可她一时无法平静，片刻后，大口大口吸气，调整好情绪去见赵凯。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成静音了，你找我什么事？” “哦，没事了。对了，今天不忙，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们……”赵凯想说什么，却又改口“快过年了，我们请请吴总。” “吴总也算老熟人，还用得着每次都请？”她反问，又撒娇着“我只想和你吃饭，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上次她说和他有约，他却答应苏忆吴安一起，没想到那天是她的生日，今天莫非又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想到这，赵凯笑了“好，就咱俩……不管他……” 素雅随即笑开了花，却又不好意思地问“这样好吗?” “管他呢。” …… “我们有事，早走一会。”离下班还有一刻钟，赵凯就带着素雅走了，纵然一直是“情人”，纵然真的恋爱了，但这样弃客人而不顾、高调翘班还是第一次。 他们在超市挑选蔬菜、生鲜、水果、零食、日用品，堆满购物车才出来，随后来到赵凯家。 他说“我来做饭，你在客厅看电视。” 她却说“不要，我要给你打下手，我要看着你做饭。” 这是最好，这才是恋人的互动，才有家的感觉，他们在厨房笑着闹着亲昵着忙碌，很快餐桌上就出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拿出一瓶红酒，他提议“喝一杯吧？” 她点头同意。 倒上酒，放开轻音乐，房间里充满着浪漫的气氛。 这是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他们面对面坐着，美食、红酒、音乐、彼此，享受着浪漫晚餐，吃了什么，聊了什么，仿佛并不重要，只为这难得的两人世界，只为感谢缘分，只为享受爱情。 素雅慢慢起了醉意，站起来步伐不稳。 赵凯急忙扶住，而她乘势倒在他身上，贪婪依偎着，仿佛害怕丢掉一般，喃喃着“赵凯……赵凯……” “我在，我在的。”赵凯搂着她，轻轻回应。 素雅却在此时，抬头猛然吻住他，不复往日的羞涩。 小酌微醉，感觉甚好，却又隐约觉出一丝不对劲，第一次她这么主动、热情，又似乎透着小心翼翼，可不容赵凯多想，她的依恋、她的轻声细语、她的吻成功点起他内心的渴望。 来到卧室，看见她胳膊上的刀疤，赵凯竟猛然清醒了，曾经承诺过的，不想她后悔懊恼，他忙起身，冲出卧室。 “不，赵凯....”素雅在身后哭喊着，今晚，她做好了准备，从撒娇要吃他做的菜，从进这个屋，从喝第一口酒，就想和他在一起，可他却丢下她。 窝在床上，泪流满面，她不是借醉壮胆，她是真想和他在一起，可若不是吴安的刺激，还会这样吗？ 赵凯就这样抽身离去。亦如当年她说“娶我吧”，几尽祈求，疼爱她多年的庆云哥哥却没有回应…… 第五十四章 我是有秘密的 在这里，这样中途停止的爱意已是第三次了，再这么折腾几次，他得废了吧？赵凯苦笑着。 一个人待了很久，眼前浮现出素雅紧闭的双眼，眼角隐隐的湿润，今晚，她太反常，不复以往的理智，她的热情带着放纵，她的依恋带着无助，若非有醉意，她一定不会这样。 还有，她喊的真是自己，不是别人？ 好吧，不想这些了，可她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什么时候变的？ 想起下午怎么也找不到她，那段时间她在哪里在干什么了？其实，他还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莫名想找她，没有缘由。可就是找不到她，她说手机静音了，真的吗？可她没说去哪了？当时，他也没想起来问。 在此之前，吴安吴总——赵凯猛然想到了问题关键，一年来发生的种种浮现在眼前：第一次在会议室，吴总突然提问……让她帮忙熟悉康利，一起吃小吃……生日也在.......她痛经那晚，明显也很关心，第二天过来送药……上海展会，请她帮忙，素雅没说，他也从来没问过当时去帮什么忙了，至今也不知道……带她去酒会，买衣服、做发型，为什么带她去？真的只是临时帮忙吗……还有这次，年前这么忙，吴总来似乎并没有紧急的事，虽是漫不经心，却像是铺垫了很久，样衣，那么合适的样衣，真是凑巧吗？ 素雅虽然淡漠，却有着独一无二的魅力。吴总是一开始就注意到她？还是在后来接触中被吸引的？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他想干什么？他对她是什么感觉？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 夜已深，素雅慢慢平静下来。不管吴安是否存心要折磨她，记忆深处，还是当年那个潇洒温和善良的吴安，他曾经那么优秀，那么爱她，可她直接下命令分手，猝不及防，狠心摧残他的尊严，那时他一定很痛苦，如今就是报复也不过分吧，一报还一报嘛。或许应该和他谈一谈，若想报复就来个干脆，而不是这样反反复复；不过，或许他就是故意的，若真是这样，那她就承受吧，只希望不要连累赵凯。 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她装圣女讲理智，一而再拒绝赵凯，曾经是她拒绝的，曾经是赵凯承诺的，如今他管住情欲遵守承诺，她有什么理由伤心？即便知道他不是因为这个，不仅仅因为这个，反常必妖，对她的表现，他一定心存疑虑，可那又如何？他是爱她的，他只是不想伤害她。 可若是这样，那闫庆云呢？从小到大，他那么疼她、宠她，当时的沉默或许是不想她后悔，即便还有别的原因，但能抹去他多年的关心吗？他在军校那么忙，挤出时间去看她，还要怎样？怎么能贪得无厌呢？ 以前，她从来不敢想，不忍回想，如今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无比后悔。果然，情绪低落时，真的会不由自主把所有事情往坏处想，让自己伤心，让别人为难。这次在南运，庆云哥哥就在身后，明明知道他要回去找自己，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要逃离？她得固执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 这个晚上，素雅第一次认真反思，回想过往，发现她太自私太固执，只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只想到自己的难处，不考虑别人，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她不要做这样的自己。 过去的已经过去，失去的再忧伤也于事无补，唯有抓住现在，珍惜当下。 真想和赵凯在一起，可横在他们之间的是她的秘密。这些秘密迟早要告诉他的，可如果要说，就不该有所保留。可以告诉他，她上过大学有双学位、她从小练武、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嫣然，可以把和吴安的过去告诉他，这些统统都可以。可别的呢，该怎么说？即便想说一半留一半，扯出萝卜带出泥，赵凯以后知道了怎么办，他会怎么想？ ...... 隔壁房间，赵凯裹着浴袍躺在床上，情绪也慢慢稳定。素雅的情绪十有八九来自吴总，看她的表现，她的反应，她是无辜的，是被刺激的，赵凯突然脑补了很多情景，汇聚成一个结论：吴安关注了素雅，给她带来烦恼，而他是助推凶手。 他们之间真是一波三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前两次是她理智，今晚她这么主动，他居然会临阵脱逃，或许真不该想这么多，你情我愿快活了事，真不够爷们，真不够干脆，这世上也就他这样神经了吧，真是怂包。 丢过一次林敏正常，连最心心念着爱着的素雅都能丢下，不想则已，越想越懊恼越烦躁，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巴掌。 给不了女人安全感，他算什么男人？给不了女人干脆，他算什么男人？ 想了这么多，恼了这么久，他依然没想再去隔壁，好事多磨，继续磨吧。 …… “素雅，不早了，起床吧。” 天亮了，赵凯做好早饭，过去敲门，和平时一样语气温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素雅起身，穿上衣服，又抱着赵凯的衣服出了房间。 赵凯穿着浴袍正在布置餐桌，素雅走到他跟前，直截了当“赵凯，你猜的对，我是有秘密的。我想了一夜，不该瞒你。但是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只想说，我是爱你的，请你相信我。等我调整好，捋捋思路，时机成熟，我会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 她叫他“赵凯”，语气严肃又认真。 赵凯站在那，一时有些激动“素雅，你说过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尊重你，你不说，我不会问，你若想说，我愿意听。我还是那句话：我爱你，你是我的。我希望你可以依靠我，而不是什么事都压在心里自己承受。” 素雅点头。 赵凯又说“昨晚对不起，是我……” “不，是我，我不应该……” 赵凯制止着“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快去洗洗，吃饭了。” …… 虽然曾经爱过、很爱，可毕竟过去了这么久。 他们早就分开了，如今他恋爱订婚，即将结婚，难道还不允许她有爱情吗？ 很明显她已经不爱他了，完全不爱了，这些年，她已经爱上赵凯了。 为什么要在康利这么冲动对她？为什么要让她作难？她是一个坚韧的女人，下午赵凯找不到她的那段时间，她会哭、会发泄、会调节，却不会倒下，她一定会更坚定地站在他面前，一定会用事实让他退缩远离。 当天晚上，吴安就离开了冰海。他后悔了，后悔他的嫉妒与冲动，他不能快速适应素雅和赵凯的亲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小心眼。他知道，若再这样，只怕以后她都不会再看他一眼，只怕她会更鄙视他，若到了那一天，他不能原谅自己。 ...... 早上到公司时，得知吴安已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同样浮肿的双眼，萎靡不振的精神，外人眼中，恰似疯狂了一夜，需要养精蓄锐。 而他们，似乎更亲密了，可都敏锐地感受到一道无形的横沟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中间，虽然才刚刚正式恋爱，还在热恋中；虽然已经说开，虽然他尊重她，虽然她计划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她到底有什么秘密？会和吴总有关吗？她什么时候会告诉他？偶尔赵凯这么猜想着、期盼着。 第五十五章 还是一个人 转眼到了年根，总结表彰大会结束，腊月二十六开始放假，赵凯坚持到二十八上午，素雅亦然。 站好年前最后一班岗，锁了门，赵凯拉着素雅去西餐厅吃午饭，他并非偏爱这餐饮，只是喜欢这里的氛围而已。 年末这段时间太忙，两人很久没有约会聊天，甜蜜浪漫的爱情仿佛昙花一现般招摇过后趋于平静，看着她，想着这些年全家团圆的春节她都是一个人，赵凯忍不住心疼，虽然有着说不出的隔阂，可他们毕竟才刚刚恋爱，他仍要丢下她，让她独自过年。 他艰难开口“我下午走，初六回来。” “你平时很少回去，乘着假期好好陪陪父母。”素雅安慰他“我去福利院和孩子们在一起，一年也就这段时间有空。” “这几天你去我那住吧，”赵凯建议“我不在，没人影响你，我那暖和，东西也全。” “不用了，我家虽然没你那好，但还行，不冷的，还是在自己家方便。” 赵凯不再坚持，握着她的手，抱歉地说“对不起，还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冰海。” “没关系，习惯了。”素雅并不在意“晓曼回来了，我们约好去逛街看电影，难得有时间，正好过过瘾。” 赵凯不再说话，她不会撒娇让他陪着，不会让他放弃家人留在冰海，也不会卑微地陪他去凌家凑热闹，不会露出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不会让他左右为难，她只会轻松地试图让他放心。 晚餐上齐了，他们低头吃饭，时不时抬头看看对方，偶尔他喂她一口，她笑着吃下，仍是心中有爱，仍是情意悠悠，只是趋于安静趋于羞涩，或者说更趋于小心翼翼了。临走时，赵凯狠狠地拥抱素雅狠狠吻着她，好久都舍不得分开。 腊月二十九，素雅上午在家里打扫卫生，整理收拾，下午和岳晓曼约着一起去福利院，给孩子们送新年礼物。 不到两个月，如今已是恍然，岳晓曼不禁热泪盈眶，这原是她的大本营。 素雅不知该如何安慰，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没有一个人不留恋亲朋好友。 “你那个山村怎么样？”素雅问，缓和着晓曼的情绪。 “条件不太好，好几个村子并到一个学校上学，一到五年级总共就六个老师，一个老师要教好几门。村里全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很多留守孩子几年都见不到父母，放假了还愿意在学校待着，所以老师们轮流值班，保证学校有人。” “有什么需要，你就开口，大家能帮就帮。” “先谢了，以后肯定要麻烦你们的。”岳晓曼来了精神“我初步有个想法，想在学校建个好一点宿舍，不光是给我们老师，还要给孩子们，有的村子离学校远，上学放学都得两个小时，孩子回到家没有父母，只有爷爷奶奶，有的甚至就是自己一个人。” “你这想法不错。”素雅赞同“到时候，大家赞助。” “必须的，我就是这样想的，赵总、忆总还有海涛一个也少不了。”晓曼掰着手指数，没意识到她没有提及唐磊。 两人哈哈笑着聊着，分开时，岳晓曼提议“你上我家过年吧？住我家好吗？” “不用了，”素雅忙拒绝“我要出去的，和赵凯约好了。” “哦，”岳晓曼明白了，不再说话，知道赵凯的家境，想着素雅这样的恋情终将不易，这么多年了，她知道那种感觉，作为朋友只有祝福。 岳晓曼回家了，素雅拐去超市采购年货，再出来时天已黑，领着满满两袋子站在路边，竟是怎么也打不上出租车。 “素雅，”一辆车停在跟前，车窗落下来，是唐磊和刘海涛“你怎么在这？” “唐总，刘队，我过来买点东西。” “回家吗？现在不好打车，我们送你。”唐磊下车，刘海涛也从副驾驶下来，想帮她拿东西。 素雅直摇头“不用，真不用，我的车马上就来了，多谢。” 唐磊疑惑地看看后面，瞬间明白了“好，那我们先走了。” 唐磊正好去车站附件办事，接上了刚出差回来的刘海涛，听出素雅的意思，示意刘海涛上车。 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素雅，他们何尝不知道她在说谎，年二十九，该放假的都放假了，赵凯也回去了，她能等谁的车？ 唐磊知道素雅不想和自己有过多交集，刘海涛却把想法说了出来“素雅不想麻烦人，可以理解。不过这么晚了，现在年根，不太平，咱还是帮赵凯看着她吧。” 唐磊调转车头，停在能看见素雅的远处。 看见出租车过来，她都会满怀希望招手，却总遇不见空车。 一辆又一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她这样打车，得到什么时候？”唐磊急了“这么冷的天，人都冻干了，咱把她送回去得了。” 刘海涛却说“素雅不会上你车的，她宁可自己走回去。” “这……都是朋友，她这是干什么？”唐磊说着，语气低了下来，她为何这样，此时此刻，只有他最清楚，可他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掩盖着情绪。 刘海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一辆面包车停在素雅面前“你好，要打车么？” 素雅已被风吹得有些发僵，看了看前后，正规出租车是很难打上了，可这种黑出租…… “现在可不好打车，这么冷，又是饭点，看你一个女孩子怪不易的，收个油钱就好。”司机开口说道，那是一个看上去比较单纯的小伙子。 若他说免费送，她肯定不会上车；可他说只收个油钱，倒叫她放心。 可刚上车，车子就飞速发动了，她这才发现，后排竟还坐着一个男人，不由得别扭“还有别人啊。” “这位大哥也打不上车，天这么冷，都想早回家，他到前面小区就下，”司机解释“你放心，我不多收你钱，也不指望这个挣钱。” 素雅点头，留意着后排男人，又警惕地看着外面，还没告诉司机要去哪，可正要说话，视线触及到的表情让她确认这两个人是一伙的，不是好人。 “大哥，从哪下？”她故意缓和着气氛。 司机抢着说“放心，马上就到了。” 这一瞬间，她后悔了，该让唐磊他们送她回去的，可时间只允许她后悔一秒钟。 一把强有力的手从后排伸来，正好捏在上次的刀伤口上，原本早无感觉的伤口此刻竟被捏得生疼，素雅的身体僵硬了，来不及反应，已被对方强行从侧面拉到后排，这样的力度，这人不简单。 “小妹妹，你着急回家吗？” 素雅疼得直咧嘴，并不回答。 对方又问“天这么冷，你等了那么久，也没人管你，真可怜，有男朋友吗？” 看她点头，那人又问“他不管你？” 她轻声说“他回家了。” “哦，快过年了，都得回自己家。”男人故作沉思，看着她“哥哥把你捏疼了，是不是？” 看她难受的样子，男人松了手劲“好，哥哥轻点，你猜哥哥是干什么的？” 她摇头。 男人笑了，拿出一把刀在她脸上比划着“哥哥呀，是犯事的人，刚刚出来，什么都不怕的，你知道吗？” “小妹妹，你别害怕，哥哥不会杀你的，你这么漂亮，哥哥怎么忍心呢？”素雅仿佛吓呆了，男人见状放轻了声音，边说边把手伸向她的脸“哥哥会疼你的。” 素雅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看她这样恐慌，男人皱起眉“小妹妹，你怕什么?你男朋友不管你，哥哥管你。他不疼你，哥哥疼你。这样，你陪哥哥玩会，哥哥就送你回家，你放心，你男朋友不会知道的，不过，你可别告诉他，要不他更不疼你了，知道吗？” 话音未落，手就伸向她的衣服。 素雅急忙往后缩，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这里不舒服？”男人若有所思，收起了刀“有道理，要玩就玩得高兴…….老六，去你那……” 车子七拐八拐，开进一个老小区…… 第五十六章 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她等的车？”看素雅上了面包车，唐磊有些疑惑。 “黑车，”刘海涛敏感地觉出不对劲“快跟上。” 瞥见刘海涛紧绷的面孔，唐磊顿时紧张起来，急忙开车跟在后面。 刘海涛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麻烦帮我查一下这辆车。” “怎么来这?”看前车拐进一个老小区，唐磊不安地问“这小区可是出了名的乱。” 刘海涛却很冷静“暂时应该没事，你放心，素雅不会冲动的。” 是啊，如果真遇见坏人，只要冷静，不冲动，就会有时间。 “可是，可是……”唐磊却急了，脑中出现了无数画面，他想到了可怕的后果，如果这个车上还有别人，如果素雅一上车被打晕迷晕，或者……“他们要带她去哪？海涛，不行，我们要让这辆车停下来。” 他的担心，刘海涛也想到了“开到前面，别住这辆车。” 刘海涛刚要加速，面包车却减速，停在一栋楼前。 …… 车停了，男人看着素雅说“小妹妹，这可是哥哥的地盘，如果你乖乖的，哥哥高兴了一定送你回去，如果你敢不听话，后果……，你可要好好想想，大过年的，可别因为你一个人，让亲朋好友都伤心，明白吗？小妹妹。” 素雅不由得感慨，这人的攻心术着实厉害，她装作顺从的样子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司机打开车门“大哥，到了。” “明白就好，乖，”男人又是大笑，在素雅脸上摸了一把后下车，看了看四周才说“小妹妹，下车吧。” 男人拉她下车，又伸出手臂来搂她，素雅装作腿软的样子，踉踉跄跄几近摔倒，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乘那人又要拉她，一个用力，踢到男人胯下，转身就跑，可男人虽被踢中，却一把拽住她的头发“跟我玩这手”。 强劲的力度，使素雅反弹回来，知道不能浪费时间，她顾不上疼，抬脚上踢，却被男人轻松躲过，司机也围了过来，两人把素雅困在了车跟前。 “噢哟，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男人恼羞成怒，挥拳而来“不让你尝点苦头是不行了，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话音未落，就被踹倒在地。 素雅抬头，看见出现在面前的刘海涛和唐磊，心头一热。 …… 刘海涛下车后冲过来用全力飞起一脚，男人落地时知道遇见了对手，都是练过的，不顾疼痛急忙起身，大叫“谁敢多管闲事？老六，叫人下来。”原本他有把刀，只是看素雅弱小又顺从的样子根本用不上，就留在车里，现在再去拿已不可能。 那个老六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唐磊狠狠撞到车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刘海涛和唐磊各对一人，势均力敌，双方都气势汹汹。 素雅却退到一旁看起了热闹，那人说他犯过事刚出来，现在就是玩命，而刘海涛是军校毕业，干刑警多年，一出手就不给对方机会；唐磊和那个老六纯粹是乱打，只是唐磊的愤怒压制着对方。 片刻后，刘海涛和唐磊将两人制服压倒在地。 一旁观战的素雅上前，走到被刘海涛压在身下的男人跟前，蹲下去，伸手捏住那人手腕…… “啊……”男人大叫，他的手腕断了，而紧接着一阵刺痛传来，低头看时，右手已是鲜血淋淋。 “我的手……”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入空中，这一刻，他无比后悔不该招惹这个女人，她故作可怜的样子迷惑了他，刚刚还是一副极为害怕的样子梨花带雨，那么紧张以至于浑身颤抖如同待宰的羔羊，而现在，周身寒气逼人，目光如刺，她残忍地折断他的手腕，划破了右手所有的手指，他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如此会演戏、如此凶残…… 做完这一切，素雅起身，情绪不动，居高临下，冷冷地扫视着对方。 刘海涛没有制止，这一刻他的愤怒不比她的少，只是作为警察，他得控制情绪。 唐磊吃惊地看着素雅，不知道她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而她速度之快，下手之狠，超乎想象。 “大姐，小的有眼无珠，请饶了小的一命，我们错了，我们错了。”男人嚎叫过后，瞬间明白惹了不该惹的人，看素雅的手段，知道她不是一般人，眼前这三个人也是一条道上的，于是他开始告饶“大姐，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大姐求你了，我错了，我赔我赔……” 很明显这个女的是头，这两个男的是保护她的，看刘海涛拿出手机，他猜想是叫人的，按道上的规矩，如果对方的人来了，他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一定会比现在更惨。虽被刘海涛压制着不能动弹，那人却感觉自己看清了现实，极力嚎叫告饶“大哥，我们错了，放了我们吧，你们要多少钱，我赔我赔，别叫人，别叫人，大哥，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求你了……” 刘海涛冷笑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两人沮丧又怨恨地看着对方，原本可以很好地过个春节，可脑子发热节外生枝，他们自诩会看人，看素雅一人站在路边迟迟打不到出租车，以为碰见了一只小绵羊，本想图个快活赚个便宜，却搭上了自己，此刻后悔没有用，一切都晚了…… 两人被押上警车，素雅这才开口说话“我的东西，还在那个车上。” 唐磊上前取出那两大购物袋，放到自己车上。 他们一起去做笔录，正如刘海涛猜想，那辆面包车有问题，是从临县偷来并套的牌，两人均有前科，他们在停车场闲聊时发现了素雅，看她一直在路边等车，确信只有她一个人后才临时起意的。 从派出所出来，三个人去附近小店简单吃了晚餐，基本没有说话。 到素雅家门口时，已过十点，车刚停稳，正要下车，素雅手机响了，不用说，这个时候一定是赵凯。 这个晚上，刘海涛和唐磊的手机都响了多次，有家人问几点回家的，有朋友想闲聊的，有咨询事情的，有请求帮忙的，有讨论工作的，而素雅，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手机一直很安静，直到这么晚才有电话。 示意他们安静，素雅接通了电话，带着困意声音微弱“睡了……今天逛街时间太长，累了……晚安。” 没有委屈，没有哭诉，听着她自然的应对，唐磊和刘海涛都有些心酸。 取下东西，唐磊不容拒绝抢先说“我们送你进去。” 这次，素雅没有拒绝，打开院门，按了一下门后的开关，淡黄的灯光照亮了小院。 跟在她身后，唐磊和刘海涛一起进来，屋内没有集中供暖，比室外暖和不了多少，干净整洁、清冷毫无生机，把袋子放到茶几上，他们对望一下，目光同时转到墙中间挂的遗像上，回看对方，又看了看素雅，沉默着。 素雅打开空调，一时无法驱散寒冷。 刘海涛和唐磊家中、单位都是集中供暖，冬天很少进入这样的室内，这还是一个女孩子的住处...... 不等他们说话，素雅感激又抱歉地下着逐客令“今天非常感谢，只是现在太晚了……” 他们异口同声“我们这就走。” 唐磊还想说什么，几次张嘴没有说出口。 刘海涛则拿出手机“素雅，你电话多少？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呢。我给你拨过去.......你也存一下我的，如果有需要，一定联系。” 虽有些犹豫，却无法拒绝这热心。在他们出门前，素雅请求道“刘队、唐总，今晚的事只是一个意外，请不要告诉别人。” 他们说了声好，与她道别。 第五十七章 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磊缓缓地开着车，夜深了，明天就是除夕，走在依旧热闹非凡的大街，眼前浮现出素雅那个冷冷清清的家，他和刘海涛沉默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刘海涛打破了沉静。 “知道什么？”唐磊不解。 “素雅就是嫣然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磊愣了，一个急刹车，看向刘海涛“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刘海涛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开车“第一次在凉山，那种情况下，她能拉住忆总，能坚持那么久，绝非易事，我下去第一眼看见她特吃惊也特佩服。上次，她在上海虽然受了刀伤，但从歹徒手上逃脱并不容易，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我和肖刚聊过，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不是肖刚他们救了她，是她帮他们抓住了那两个人。我们猜她学过功夫，是真功夫。今晚这个人也是练过的，素雅明显感受到了，她很冷静，所以故意示弱拖延时间想办法。” “素雅不想上你的车，不是矫情，是不想和你有过多交集。而你，以前并不怎么关注她，可这段时间，有意无意会提到她……我想你是最近才知道她就是嫣然吧，是她告诉你的吗？” “你猜的不错，我从来不敢这么想，性格完全相反，怎么也不会把她们两个人联系起来。”唐磊点头，讲述了素雅那天约他的情景“......真没想到，她满脸的伤都是自己画的，惟妙惟肖，所以摘了面具，咱们也没认出来……在金连城，她是压着嗓子用的变声配音，她居然会那样……” “哦，对了，”唐磊再次停了车“你再给我对一下她的手机号，刚才她说的时候，我没好意思拿手机存，在心里记着的，出了门给忘了。” 竟然还是上次以嫣然名义约他去金连城时的那个号码，唐磊当时过于激动，只盼着见她，发现是本地号码就没再关注。知道她是素雅后，以为那是她随便找的，甚至是买的一次性号码，虽然暂存在手机里，却再没翻看过。 “没想到，她这么坦然，高看我，信任我。”竟真是她的号码，唐磊有些激动，启动车，又回到刚才的情绪中感慨着“今天看她这个样子，心里真不舒服，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大过年的……” 接下来的话，唐磊没有说下去，单就素雅而言，他们并无交集，他其实没有资格去怜惜去关注，可他心里还是很难过。 刘海涛又何尝不是如此？素雅和他们始终有距离，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称呼他们“唐总”“刘队”，平时若非赵凯相陪，即使有岳晓曼在场，她也不会和他们在一起嬉闹、聚餐，她始终不想和他们走得太近，可除了赵凯，她还有亲近的人吗？ 她和赵凯的关系人人皆知，事实上嫁入豪门并非易事，而她真的在期待这份姻缘吗？人人都感觉她配不上赵凯，没有学历，没有条件，可她真的毫无资本吗？她是嫣然，怎么会没有资本？可她为何要如此低调，藏匿自己，把自己放在普通的位置，到底是因为什么？还有赵凯，是真不知道素雅的底细还是故意？这个女孩，有着太多的秘密，让人惊喜又让人怜惜。 “看样子，赵凯可能真的不知道……她不想和你有过多接触，因为晓曼……” “是仇人么？”唐磊突然打断了刘海涛，激动地问。 “仇人？”刘海涛疑惑地问“什么仇人？” 唐磊再次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着刘海涛，一脸认真地说“海涛，你说会不会是素雅的仇人？他们练武的人会有仇人吧？上海那次，还有今天，一般人怎么可能接连遇见这种事？” 刘海涛哭笑不得“你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还仇人？现在什么年代了，哪来的仇人？素雅就是赶巧了，这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可是，这也太……”唐磊回了神，重新发动车“她买这么多东西，是打算春节就窝在家里？” 这是很明显的，刘海涛仿佛自言自语吐出两个字“……如果……” “如果什么？”听出刘海涛的欲言又止，唐磊追问“如果什么，你什么意思？” 刘海涛叹口气“我想说，如果你当初理智一点，没有爱上嫣然该多好？” “我……”唐磊说不出话来。 “也怪我们，没有好好劝你。”刘海涛表情沉重“素雅总是一个人，虽然习惯了孤独，可情绪难免会低落，她去金连城就是想排解发泄的，可你……，晓曼又那样对你，她只好逃了。有了你这档子事，她不敢再出去招惹人，又没别的法子缓解，得多难受？她既然练过武，又能歌善舞，以前肯定外向活跃，一定是经历一些大变故后，才变成现在这样……” 刘海涛看了看唐磊，继续说道“现在，她存了我手机号码了，如果有事真需要帮忙，或许可以想到我，至于你……” “我……”唐磊急了“海涛，实不相瞒，在嫣然消失这几年，我真是天天想着她挂着她担心她，或许是有同情成分在，可当时我心里真的只有她。那天傍晚，知道素雅就是嫣然，那种感觉……最初那一周我根本缓不过劲来……” “后来，才慢慢冷静下来，你说的对，我确实很冲动，当初对嫣然，有欣赏有爱怜也有同情，人总是这样，习惯了别人的好，冷不丁看见不一样的，就会心生幻想……可现在，我真是希望她好，看她一个人还有她那个没有温度的家，心里 特不舒服。” 刘海涛又何尝不是，他们做刑警的，见惯了太多的分离割舍，看见素雅母亲的遗像，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孤寂…… “今晚的事替她保密吧。”下车时，刘海涛提醒着。 …… 刘海涛说的对，唐磊现在对素雅过于关注。 曾经，他对嫣然有着浓厚的感情，纵然她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份感情一直都在，只是素雅出现了，打破了嫣然的神秘感，让他在痛苦自嘲别扭过后，开始重新审视内心，也开始留意素雅。 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举家团圆热闹非凡的春节，她一个人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小院……唐磊心情无法平静，纵然他知道，因着岳晓曼，因着赵凯，素雅躲着他，可他还是忍不住会关注会挂念。 …… 这个晚上，刘海涛做了个梦，在梦中有两个人围攻素雅，却被她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解决了，他挤在远处围观的人群中看着，禁不住拍手叫好，可就在此时，旁边有人拿枪对准了素雅，他看见了，却不能行动，也发不出声音，就这样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她应声倒下…… 刘海涛一下急醒了，翻看手机，并没有素雅的来电。 这才起身擦了擦满头的汗，依着床头坐着，想起第一次在凉山看见素雅，想起她拼命拉住苏忆的坚韧，想起她腿上那么大伤口却能忍痛坚持走下山；想起她化为嫣然在金连城舞剑的潇洒；想起她抬脚就踢的干脆以及一下折断那人的手腕，那力量、速度绝非一般；想着自己在梦中看见她的身手，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她的功夫绝非一朝一夕，也不是心血来潮临时所学，可她是什么时候学的？怎么学的？她的功夫到底如何？若是和自己过招会怎样？ “过招”两个字蹦出来时，刘海涛一个激灵，很多声音回想耳边，很多画面浮现眼前。 第五十八章 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就你们这样，不用我出手，我师妹一人揍你们五个不成问题。” “师妹的功夫嘛，和我不相上下，和她过招我都很少赢的。” “好好练，别找借口，师妹四岁开始练功，天天坚持，也没耽误学习。” “实话告诉你们，师妹不光武功好，学习还非常好，威曼大学，你们听过吧，厉害吧，佩服吧？” “师妹英语、德语都很厉害，和老外交流没有问题的。” “这叫唱歌？鬼哭狼嚎的，还好？你们是没听过我师妹唱歌，我告诉你们，师妹要是愿意，当歌星都不成问题。” “今天是师妹生日，哥心情好，饶过你们。” …… 那人一口一声师妹，在他看来师妹是全才，无所不精，他们不信“女孩子功夫能好到哪去？你是故意让着师妹吧？” “切，师妹可不像你们，不用让。” 他们笑着问“班长，师妹漂亮吗？” “还用问？必须漂亮，师妹是最漂亮的。” 他们故意逗他“班长，师妹这么好，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去去去，不许瞎说，那是师妹，是妹妹。” “班长，你要是不爱师妹，把师妹介绍给我们吧，我们喜欢。” “看你们想得美的，告诉你们，师妹有男朋友，人家也是威曼大学高材生，比你们强一百遍，看看你们，一个个歪瓜裂枣的，还想追我师妹？做梦！” 无意间看见他从钱包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目不转睛痴痴地看着，他们几个转到身后，凑过去看，那是一个秀丽的女孩。 “哎呀，这就是师妹吧？”他们惊叫“果然漂亮。” “还用说？”他笑着，继而吼道“干什么你们？” …… 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对脾气，大学五年，他是他们敬佩的班长、朋友。 打小的基础，历练过三伏三九，又从没间断过，他的武功无人能敌，满足了一众男生看武侠小说时对英雄的崇拜与向往。 他又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冷酷傲气神秘，有人想学功夫，他利用课余时间认真指导。 作为班长，他总是善解人意，爱帮助人，那么阳光，难得见他情绪低落，不用猜，一定和师妹有关。 他们军校女生很少，低年级认识，别的同学都亲切称呼“师妹”，而他永远只叫名字。 大家都知道，他嘴里的师妹不是群体统称，而是特指专人，不仅是妹妹，更是他的心头肉。 …… 师妹！素雅师妹！ 刘海涛忍不住脱口而出，想起来了，终于知道素雅是谁了。 军校时，他在班长闫庆云那听过素雅这个名字，见过她曾经的照片，是她，错不了！四岁开始学武，刻苦认真，武艺精湛，能歌善舞，学习优秀，威曼大学高材生，会多门外语，一定是她，错不了！ 这一刻，刘海涛无比确信。 尽管他认识的素雅只有高中学历，低调普通。可她既然是嫣然，怎么会普通？ 只是为什么？猜她经历过大变故，性情发生了变化，可到底因为什么？ 刘海涛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知道应该尊重他人，可他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不管已是深夜，给闫庆云发了个信息“闫大班长，提前祝新年快乐，有空来冰海玩。” 当年毕业时，他们的联系方式只有传呼机，工作后各自忙碌，慢慢失去了联系，直到去年才和闫庆云联系上，偶尔打电话叙叙旧，许是因为工作性质，许是因为都单身，电话中都不聊个人情感。 却不想，手机还没放下，就收到了回复“收到多谢，有空也到南运来玩。” 原来都没睡觉，刘海涛立即拨了电话“大班长，这么晚了，怎么不睡？今晚值班？” “没有，在家里，睡不着。” “快过年了，你也像小孩子一样激动啊？”刘海涛故意逗他“还盼着收压岁钱吗？” 闫庆云却没声音，没有回应他的玩笑，片刻后才说“海涛，不早了，睡吧，提前祝新年快乐。” 听那边要挂电话，刘海涛试探地问“大班长，你是不是担心师妹？” 电话那头，闫庆云猛然一惊，语速急促“你说什么？” “我想问，你是不是在担心师妹？” “你怎么知道？” “猜的嘛，大学五年，你念叨了五年，如今还单身，不是因为师妹还能有谁？” “挺能猜的，”闫庆云问“那你呢，你单身又是因为谁？” “问你的，怎么问到我了？”刘海涛急忙拉回正题“大班长，有空来冰海玩吧。” 闫庆云说好，挂了电话，不过一分钟，就回拨过来“海涛，素雅是不是在冰海？你是不是见到她了？她……好吗？” 刘海涛叹口气，他知道闫庆云的睿智，自己莫名其妙半夜三更来电绝非心血来潮。 和赵凯他们聚餐闲聊的时候，刘海涛曾经聊过军校，自然而然就聊到大学里难忘的人和事，对于他特殊的军校生活、传奇的闫大班长，大伙都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而素雅要么专心地搅拌饮品，要么在喝东西，或看别处，对他的话题貌似不感兴趣，总是沉默不语，可他捕捉过素雅的目光，曾经以为是性格使然，如今回想起来，很明显是想回避又说服不了她自己。 “你先把师妹以前的照片发给我，我再确认一下……嗯，错不了，就是她。我和她没有深交，大概给你说说.....她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还没结婚，还是一个人，能好到哪去？不过，健康平安也是好。何况，她现在是总经理助理了，真不简单，真不愧是他师妹。 闫庆云静静地听着，沉默了一会，才说“海涛，麻烦你多照顾她，拜托了。” “不用我照顾，她男朋友是康利总经理，对她挺好的。” “总经理？得多大年纪？” “大班长，别瞎想，和咱差不多，人家是企二代，特聪明，跳级上学的那种。” “哦......那就好.....” 果然人人都有倾向，都有偏爱，都有远近亲疏，刘海涛就这样把素雅的消息透露出去，虽然作为朋友，他也担心她，心疼她一个人过春节，可不管怎样，她和赵凯如今是相爱的，应该让闫庆云知道，那是他们尊敬的大班长，是他们心目中痴情的大班长，这么久了，该解脱了。不过有些细节，闫庆云没问，他也没说。 闫庆云问他又为了谁，刘海涛苦笑着，这么多年，这是他心中的秘密，永远的秘密，他不能让友情变了色，不能让爱情乱了套。干他们这一行的，时间精力都有限，而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也极为现实，以后肯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婚姻的，只是得以后了。 …… 苦思多年就这样有了消息，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太多想问的想知道的都问不出来，放下电话，闫庆云满脸的泪，她在冰海，她很好，这是个好消息，只要她好就行，这是最好的新年消息。 一直以为她会在大城市，没有想到她那么爱热闹却选择了冰海，同样是小城，她没有回到熟悉的南运，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她，让她伤心失望。 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她有男朋友，这个春节，对了，这个春节他们肯定是在一起，只要不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就好。 企二代又怎样？总经理又如何？素雅师妹配得上任何优秀的男人！ 总经理、总经理助理，珠联璧合，他们的工作生活一定都不错。这样想着，闫庆云终于放心舒心了。 如果有可能，他会偷偷去看她，偷偷的，远远的，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给她添负担，不让她尴尬；如果再有可能，如果她肯见自己，和她说句话，哪怕一句话也行，也知足。 …… 第五十九章 哪能不痛 刘海涛和唐磊走后，素雅放下紧绷的神经，没有洗漱，直接倒在床上。 她真有些后怕，错上黑车，在封闭空间里，当时的紧张并非全在演戏。这些年虽然坚持练功，可无人监督，无人切磋，长进不大，若非他们及时出现，她并不容易脱险。 怎么回事？她这是怎么了？母亲曾经说过，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磁场灰暗，容易招惹不好的东西，以前不以为然，通过这两次来看倒还真是。 不应该这样的，不能再这样了，可她还是难以平静。 好想要个安慰，好想赵凯就在身边，可是，他丢下她回家过年了。 其实不是他丢的她，是她本来就在这。 其实她早习惯了这样的春节，可她仍是格外难过。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人的春节，没有一个人。 可不管怎样，天亮了，今年的最后一天，该辞旧迎新了。 …… 上海，凌家。 凌云峰夫妇坐在客厅沉默着，赵凯则阴着脸走进卧室去接苏忆的电话。 “赵总，在上海了？什么时候回去的？” “对，前天晚上回来的。” “现在干嘛呢？忙吗？” “嗯，忙着呢，怎么了？忆总，有事？” “没事，刚和我哥聊到你了，就打个电话，有空来南原玩啊。” “好，没问题。” “那行，你忙吧，我挂了。” 对于苏忆这没有实质内容的电话，赵凯本习以为常，这次却觉得别扭。 他知道，苏忆是想变相询问素雅的信息。 上次素雅说的话够直接，苏忆也算知趣，不管是因为真忙还是别的原因，这段时间都没有打搅他们。看来，这是忍不住了。 以前，苏忆会直接问，他也会仔细回答，可这次苏忆没问，他更没心情主动提。 这个苏忆，真是的，不知道素雅在和他谈恋爱吗？还挂着，真是瞎惦记。 正想回客厅，又接到吴安电话。 什么意思？闲聊半天也是没个主题、正事，也是想问素雅的消息吧？还故意不说，想给他挖坑？想让他先提？想想都不爽！门都没有！和素雅怎么有的小隔阂，他可忘不了。 重新坐到父母面前，赵凯继续刚才的讲述“这几年，我自认尽职，康利虽然比不上其他子公司，但效益逐年增长。” “没说你做得不好，也没嫌弃康利，是说你在那锻炼好几年了，有收获，也得到认可，该回来了。” “我不想回来，我在冰海挺好的。” “这是什么话？冰海怎么能和上海比？老在那干什么？”凌云峰有些生气“过了节，捋捋工作，给你半年时间，把这个总经理辞了，回凌氏上班。” 赵凯急了“董事长，我在康利是有成绩的，我绝不辞！如果你想解聘我，就开董事会出决议吧。” “你，这是什么话？” 看父子俩都这么生气，赵曼云忙低声劝儿子“凯，不说别的，你不回来，怎么结婚？还能总是两地分居？” “我就在冰海结婚，我就在那生活。” “你还好说，林敏怎么办？她肯定不习惯。” “谁说我要和林敏结婚？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喜欢的是素雅，我要和素雅结婚。” 凌云峰接过话“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助理？” “对，就是她，我就喜欢她。” “知道她工作认真，你们配合得不错，但她基本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虽然学历不代表什么，上大学也不一定能学到多少知识，但眼界、思维、接受事物能力绝对不一样。你们搭档工作，我一直不反对，但是…….” “你们考虑的是门当户对，是不是？”赵凯嘲讽着打断了父亲“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也得往远处看，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夫妻两个得在一个层面上，得有共同语言才长久。” “我们同频，三观一致，一直相处得很好！” 得，转了一圈，又回到争吵的起点。 赵曼云又开始圆场“好了，好了，不说了，凯的事年后再商量。今天可是除夕，咱好好过个节吧。” .... “姐，来南原玩吧，我们这春节可热闹了。” “不用了，忆总，我和赵凯约好了，过两天去找他。” 忍不住还是给她打了电话，可她竟说要去上海，怎么可能？这谎话编的也太没水准了吧？在小城市待的视野不开阔，说话不大气，连个谎也不会撒。 人人都要自尊，都爱面子，苏忆终不忍说破，不想她难堪。 .... 和赵凯通完电话，吴安气得有些发颤，虽没直接聊，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竟真把素雅一个人丢在冰海过春节，怎么能这样呢？他们不是在恋爱吗？ 既然如此，那么听到的消息有可能就是真的，这个春节，赵凯将和林敏订婚。 素雅呢？她是否知道，她若知道又该如何？ 记忆中，她特爱热闹，受不了一点寂寞。她以前说过，除夕夜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她们家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可她不敢伤感，要开心地陪着母亲闹腾。 可现在，她只有自己了，她已慢慢习惯孤处了吗？举家团圆的除夕夜，她一个人过，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过的……或许她会在福利院去凑凑热闹，可终归要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家，她怎么能够忍受？ 明知不应该，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素雅的电话。 “在哪过年？”完全就是朋友的语气，似乎忘了在冰海闹得并不愉快。 他既如此，她更应坦然“吴总，我在上海，和赵凯一起。” 没说“赵总”，她说的是“赵凯”，吴安却没留意这细节，听到她正儿八经的胡说，气不打一处，发着狠问“在哪？我去找你们。” “抱歉，吴总，实在不方便，”素雅坦然拒绝“我和赵凯时间有限，真不能招待你。” 吴安故意问“除夕了，他不得陪家人吃饭，怎么和你在一起？” 素雅则是应付自如“他刚从我这走，先陪家人吃饭，晚点再过来……呀，怎么说漏嘴了？怪不好意思的。麻烦帮忙保密，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惹事。” “那你们这是偷偷摸摸啊。” “吴总，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单身，都没订婚没结婚，就是正常恋爱，又没违背良心道德。怎么叫偷偷摸摸呢？再说了，就算是偷偷摸摸又怎么了？不行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形式不重要吧。” 这样的说辞，和真的一样，吴安败下阵，不忍揭开她虚荣的谎言。 她也太能装了，他气得在墙上砸了一拳。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这么要强干什么？这么假干什么？ 可她不这样又该如何？让她哭诉一个人过节的寂寞，让他看笑话？还是…… 若她真的对他哭诉，他会怎么办？能撇下家人，丢下朱媛媛去冰海陪她吗？心乱如麻，他还在牵挂这个女人，却不知道答案。 ...... 一早上倒是热闹，前有苏忆，后有吴安，没闲着，不管怎样，他们是在关心她，该感激的，不是吗？ 一年了，该犒劳犒劳自己的，可突然像憋了一口气似的无比窒息。 多年前，即便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除夕也是温馨的，大年初一，庆云哥哥也会过去找她玩，那种感觉仿佛还在昨天，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人心在动，哪能不痛？明明早就习惯了，可为何今天感觉这么孤独，这么难过？ 按着赵凯的号码，她无数次想要拨过去，却都忍住了…… 第六十章 除夕旅行 素雅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呆，直到门铃响了才回过神，来人是村委会的吴大姐，当年她买下陆琪的小院，成了这的一员，可她极为安静，除了村委会那几个人，和左邻右舍鲜有交集。 “素雅，今晚还是去我家吧，一起吃个年夜饭。”村委会的人生来热情，吴大姐早上看见素雅，便让去她家过年，被素雅婉拒了，这会又经过这里，想着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过年总觉得心疼，便想着再次邀请。 走进素雅家，吴大姐不由得感慨，这个小院绝对是个安安静静的魔咒，以前那么多年只有陆琪和老太太两个人，老太太过世后，陆琪的父母恰巧找来将她接到国外，小院卖给了素雅，这些年，这里貌似永远只有素雅一个人，比以前还要冷清。 “谢谢吴大姐，不用了，我要去男朋友家里过年，一会就走”，素雅仍是婉拒，她不习惯也不愿意麻烦人，更不会去外人家过除夕的。 吴大姐见过赵凯，对他印象不错，听说素雅要去他家过年，并未怀疑真假，只替她感到高兴。 送走吴大姐的一瞬间，素雅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出去旅游过个别样的春节。 以前她很少外出，害怕遇见熟悉的场景，害怕遇见故人，如今，她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何况这个春节，明显受了众人影响，关心的电话、邀请让她感受温暖的同时，不经意却会对比，而这对比让情绪更为低落。 这样的状态非她所愿，还是换个环境、换个方式过节吧。 想法既起，装好行李，带上赵凯留下的红包，说走就走。 除夕的火车站，难得清净，旅客寥寥可数。素雅买了最近一个车次的终点，又研究时间买好回程票，开始随意的旅行。 其实可以回南运看看的，检票进站时，素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上次回去时还困在以前的思维里，心情不好，没有勇气见大家，不过半天就匆匆逃离。如今虽刚过两个月，心境已大不同。甜蜜的恋爱真得让人心情愉悦，知道换位思考，看问题想事情完全换了一面，若现在回去，她会勇敢地走进师娘家，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她也会大方地走进闫家，叫一声庆云哥哥；她会和海霞她们聚会，甚至会喝一杯…… 可是，或许还缺那么一点点勇气，缺那么一点点渴望；或许真的是因为想法来的迟了点，行程已定；或许因为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或许需要等待更合适的机会……最终，她还是踏上了买好票的这趟车。 也好，下次再回去吧。 说不定下次可以带赵凯回去，让师娘见见，让庆云哥哥见见，让旧时好友都见见。 列车上旅客并不多，素雅找到自己的床铺，才意识到是下铺，很方便。 刚要放行李箱，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你好，我来帮你吧”。 不待她反应，有人就把她的箱子接过去，放到了行李架上。 她礼貌地轻声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对方看着她，突然问“素雅？是你吗？” 素雅茫然地看着，并未觉得面熟“抱歉，请问你是？” “果然是你，”对方微微一笑“我叫肖刚，在上海，你帮过我们的。” 长这么大，素雅最大的缺点是没有人脸识别能力，不大记人，再加上那天情绪低落，虽然从被挟持刺伤后去医院，一直是肖刚陪着她的，他们聊过几句，她还在他家住了一晚。不过，她能记得他家地址回去还衣服，对肖刚本人，却一直是模糊的，这几个月过去更忘了长什么模样，此刻听他这么说才恍然大悟“你好，肖队，实在抱歉，我真不记人，刚刚没想起来。” “没关系，呵呵，这很正常，我妹妹也不记人的，”肖刚笑着，看了看四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你是一个人？” 素雅点头。 “去哪？” “我要去……哦，我到终点。”素雅突然觉得自己失忆了一般，怎么也想不起要去哪，只确定是终点。 “是吗？太巧了，我也是，”肖刚热情地问“我家就在西安，你也是西安的？” “不，”素雅急忙回答“我去看个朋友。” “哦，”肖刚若有所思，转换了话题“对了，你脖子上还有印吗？胳膊怎么样？” “没事了，已经好了，多谢。” “降温变天的时候有感觉吗？千万别大意了。” “没有，挺好的了。” 在上海遇见素雅，在香格里拉大酒店找素雅时又遇见苏忆，后来接到刘海涛电话，偶遇的人都能转圈认识，肖刚不禁感慨缘分的神奇，这个世界有时真的还挺小，在刘海涛那，对素雅有了大致的了解，当然了，只是简单的了解，知道她并不是苏忆的亲姐，她的名字是“素雅”两个字，她在康利当总经理助理这些基本信息，至于别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再好奇也不会开口问的。 这次他加班到除夕，回老家时能在火车上碰见素雅，两人还恰好是同一车厢相对着的下铺，肖刚从心里涌出来说不出的惊喜与高兴，仿佛早在期待这一刻似的。 肖刚本不是健谈的人，只是看见素雅，不知为何有太多的话想要聊。 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能找出很多话题，比如或许可以聊聊她的身手。可车厢还有别人，素雅不一定喜欢外人知道她练过武功。 可以聊聊西安，可又看她不善言谈，确切说是不愿意说话，仿佛有心事一般，他亦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一时有些尴尬，所幸列车员过来换票，又邀请大家到餐厅参加列车春晚。同时，广播也传来声音“旅客朋友们你们好，列车新春联欢晚会马上开始，欢迎大家到餐车来，你可以尽情歌唱，尽情欢笑，列车就是你的家，除夕之夜我们工作人员将和你一起过年团圆……” “列车春晚？有意思，一起去看看？”肖刚提议。 素雅本能拒绝。 “咱们不能在家过除夕，火车上庆祝一下也挺好，走吧，去看看。”看素雅如此安静带着落寞，想起在上海见她时也是一个人，肖刚此刻就想带她去感受除夕夜这份特殊的热闹。 不忍拒绝肖刚一再的热情，素雅最终跟着他到了餐车。 列车春晚已经开始了，一个列车员正在演唱《今天是个好日子》，餐车张灯结彩，整列车厢贴满福字和对联，洋溢着浓浓年味。 素雅和肖刚找了个位置站着，随后列车员又陆续表演唱歌、吹奏、小品等节目，很明显是精心准备的，围观的乘客也踊跃上前表演，很是热闹。 “来个节目吧？”肖刚来了兴趣“要不，咱们合唱首歌？” 素雅忙摇头，若是当年，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来个，”肖刚举起手，自告奋勇“一首《为了谁》送给保家卫国无私奉献的英雄们，送给在座的各位，祝大家新年快乐，健康平安。” 肖刚嗓音不错，浑厚干净，虽是清唱，委婉动听忧伤动情恰到好处，只听得众人热泪盈眶。 这首歌，当年，她曾学过唱过。 本想看一会就走，却在不知不觉中忘了时间，等到列车员端出了水饺，才发现时间已不早。 第一次，这样的除夕夜，素雅如此，肖刚亦然。 第六十一章 陌生城市的温暖 大年初一的清早，列车到了终点站——西安。 素雅有心避开，却架不住肖刚热情，只得一起出站。 “我好朋友过来接我，咱们一起吃早饭吧。”肖刚邀请“等会你要去哪，送你过去。” “不用了，谢谢，我朋友刚刚有急事耽搁了，在路上马上就到，让我在售票厅等一会。” 自见到素雅后，肖刚一直在留意观察，没听她和外界通过电话，也没看她发信息，刚刚准备下车时更没见她看手机，当然了，或许他去洗手间或者休息时，她和朋友联系的，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作为刑警，他无比肯定，素雅在西安并没有所谓的朋友。 不过，看到她眼里的拒绝和坚决，他没再坚持，停下脚步“素雅，记一下我的号码吧，如果有需要，一定给我电话。” “好的，谢谢，我先出去了，再见。”存好了手机号码，素雅道谢，在他前面出站，拉着行李箱朝售票大厅走去。 肖刚虽不舍，却不得不赶快离开，他知道自己不走，她只能躲在售票厅的。 “刚子，那女的谁呀？” “一个朋友。” …… 等了一会，确信肖刚和他朋友离开了车站，素雅才拉着行李箱出来，在路边好一会才坐上出租车，来到大雁塔附近，她需要在这先找一个落脚点。 “对不起，客房全满，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今天没有退房的。” “很抱歉，没房了。” “抱歉，最近几天都没有空房。” “没了，都住满了。” 临时决定，没做攻略，没有预定，没想到大年初一宾馆生意会这么好，连续进了五家都没有空房，她只好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你好，请稍等一下。”一个声音传来，素雅回头，一个长发女孩在叫自己。 看见素雅满脸的疑惑，长发女孩笑了“就是叫你的，西安是省会、旅游城市，每年春节酒店都爆满，我查了一下，这几天附近的星级酒店都没有空房。” 素雅愣了，真没想到。 “你是一个人吗？”长发女孩问。 素雅点点头。 “要不你住我家吧？”长发女孩眨着眼睛提议“正好，我下班了准备回家，你跟着我吧。” 看素雅在犹豫，她又说“哦，我叫杨云，就在这工作，现在真的不好找宾馆，你一个女孩子，小旅馆不安全，住我家吧。” 一阵感动，素雅同意了，本不愿和外人接触，时隔多年，又一次这样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我叫素雅，我付钱。” “不用，素雅，谢谢你相信我。”杨云笑了“你刚到西安，还没吃早饭吧，这样，我带你去吃我们这有名的油茶麻花。” 大年初一，既然酒店爆满，那这早餐店开门营业、座无虚席就不足为奇了。 素雅抢着买单，杨云倒坦然，没有和她争。 饭后，回家路上，杨云边开车边介绍着西安城，素雅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接话。 如此相似的场景，多年前她刚到冰海，举目无亲，在火车上偶遇的陆琪，虽没有说话。可陆琪却从大街上把她带回家，又在离开冰海前把小院卖给她，给了她一个心仪的落脚地。 没有联系方式，相处也不过数天，陆琪去国外后她们再无联系，虽如此，那份温暖一直都在。 快到家时，杨云才说“平常家里就爸妈和我，我哥今天刚回来，他在外地工作，你放心，有地方住。” 停好车，帮素雅取行李，杨云一进门就大喊“爸妈，我回来了，我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不过有点急事出去了，这是？” “这是我朋友素雅，她来西安旅游，在咱家住几天。”杨云介绍着“素雅，这是我爸妈。” “叔叔、阿姨，你们好。” “欢迎欢迎，杨云总是觉得家里冷清，这下可好了，这个春节够热闹。”没听杨云说过会来朋友，看见素雅虽有点突然，杨云的父母却不在意，慈祥又热情“把东西放楼下，先吃点饭，等会再收拾。” “妈，我们吃过了，油茶麻花。” “你这孩子，怎么不带素雅回来吃？家里这么多好吃的。” “我想带她尝尝特色嘛。” “行行行，杨云，你带素雅上楼休息吧，一会家里得来客人。” ...... 这是带着小院的老式二层小洋楼，杨云带着素雅熟悉着布局、设施。 她被安置在二楼一间雅致的小房间里，杨云解释“这是备用房，家里偶尔来客人朋友就住这，不过好久没人来了，你放心，这床铺都是干净的……哦，隔壁是我的卧室。我爸妈住那，那个是我哥哥的，我爸妈都是老师，退休了，我哥哥是警察，你放心，他们都是好人……” “素雅，你先洗漱歇会，中午尝尝我爸妈的手艺，他们退休后，厨艺大增……我昨晚上夜班，现在要补会觉，你休息或者看电视随便想干啥干啥，有事叫我。” “对了，一会楼下肯定很热闹，我爸妈有些学生过来拜年，你可以下去和他们聊天，或者就在上面，怎么都行，没事。” 人家来客人，她在这不方便，还是出去转转的好。 可不等她说话，杨云又说“初一到处都是人，不好打车，你又不熟悉，出去不方便。你也稍微休息一下，一会麻烦给我爸妈帮忙做饭呗。下午咱出去逛庙会，好不好？” “好的，没问题。”想得很周到，这么照顾她，她怎能不领情？ “你放心，不会让你太累，”杨云调皮地补充着“那些学生不在家里吃饭，他们都是去饭店聚的。” 杨云进房间休息，素雅将东西放好，洗涮完毕，也躺了会。 不一会楼下就很热闹了，听声音有不少人，她忍不住贴着门，扑捉着听不清的声音。 不是想要听他们聊什么，是这杂七杂八的欢笑声让她仿佛回到从前，那时妈妈还在，每年过年，除夕就两个人，初一却总是挤满了妈妈的学生，那是一年中家里最热闹的时候。 欢笑一波一波的，终于又安静下来，看来，学生都是结伴来的，这是都走了。 不早了，该下去给老人帮忙了。 素雅出了房间，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呆住了，有人刚刚上楼，向她迎面走来，再不记人，也记住他了。 ...... “素雅！”这是惊喜的声音。 眼前总是素雅雄赳赳气昂昂走向售票厅的样子，那是故意想打消他的疑虑，是故意让他放心的。肖刚知道，该尊重她的，可还是想关注她。 她是一个人来，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应该是随机选的终点站，否则开始时怎么会想不起从哪下车。 西安对她是陌生的，她没有提前预定宾馆，否则就会说她要去什么地方，即便不说确切位置，也该说个大致区域，或者会直接打车去，而不是等他走了再慢慢琢磨。她并非是预定了住所，牵扯隐私故意不说，绝对不是。 肖刚很清楚春节期间西安宾馆的入住情况，她这样临时找，很难找到，如果找不到正规宾馆，怎么办？虽然西安治安很好，春节又加强巡逻防控，她更会武功基本能自保，应该不会出事，可他还是不放心。 幸好在出站前留了联系方式，可素雅的电话居然关机了，他怎能不担心？ 随便吃了几口就告诉父母有急事，开始漫无目的寻找。西安这么大，他从没这样瞎碰靠运气找人，可没有任何线索，可一年难得回家该陪父母，所以只能是转到火车站又转回来。 和父母的学生一起进的家门，他忙着招呼，听他们回忆校园生活、共话师生情。大家都知道他们全家难得相聚，没有多停留就走了。 父母这才有机会说家里来客人了，一个女孩子，是杨云的朋友叫素雅，就在楼上。 巧了？同名？激动，雀跃、窃喜，紧张.......这一刻的心情啊。 坐不住了，急忙上楼想找杨云，却不想在楼道遇上，哦，上天，真是她！ 第六十二章 她笑起来很好看 “肖队？” 怎么是他？他怎么在这？他和杨云什么关系？ 知道她在什么，肖刚介绍着“我是杨云的亲哥哥，我跟我爸姓，她跟我妈姓。” 不想有过多联系，不愿麻烦人，不去吃早饭，不让他送，结果倒好，直接跑人家里来了，世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素雅，你手机呢？怎么关机了？没丢吧？” “没有，是没电了，在充......”他怎么知道她关机了？ “我打电话给你了，没打通，就出去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 杨云补了一觉，醒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刚要出去，听出是哥哥和素雅的声音，忙在门口贴着耳朵，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好巧，可这两人怎么才说两句就不说话了？ 打开门，她故作吃惊地问“哥，你回来了？怎么站这？哦，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素雅......你们认识？” 肖刚坦诚“是的，认识。” “我和肖队......”素雅在想怎么解释“我们.....” 自家哥哥眼睛发光，明显很激动，可素雅似乎有些不自然，杨云看在眼里，想起早上见到她的情形，笑了“素雅，别叫肖队，生疏……” “对，叫我肖刚就好，”肖刚也说“或者叫肖哥。” 她比他小吧，应该是，他其实更想听她喊名字，可又觉得她会觉得别扭。 ...... 肖刚和杨云兄妹俩一个在公安局，一个在酒店，工作性质都比较特殊，赶巧这个除夕都没能在家，今天初一才全家团圆。 肖母当了一辈子小学老师，性格温和，态度和蔼；肖父虽是大学物理教授退休，却也是风趣幽默；他们都不是传统守旧的人，没有问素雅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父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春节一个人出来玩，没有好奇，没有问东问西，而是热情地介绍当地过节习俗。 肖刚在家里，不如单位那般严肃；杨云更不用说了，外向活泼，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素雅也被感染着，再见肖刚的尴尬慢慢散去，虽还是不大说话，但偶尔也会接几句，久违的家庭生活，久违的温馨氛围，她贪婪地享受着。 下午，他们全家带着素雅去逛庙会、赶大集，直到很晚才回来。 肖刚终于在素雅脸上看到了灿烂的笑容，看过她的落寞，看过她的冷酷，看过她的平静，第一次看她这么开心，原来她笑起来真好看，这么感染人。 期间，肖刚接到了刘海涛拜年电话，聊天时他没有提偶遇素雅的事，若正常状态、正常朋友，一定会惊叹这份缘，一定会忍不住分享，可他无意间听到素雅接电话，说她在上海，想起最初在车站的拒绝，他知道她不想让熟人关注，不想让大家知道她的情况。 前期了解的信息有限，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怎样练的身手？她经历了什么？虽然忍不住会猜，虽然怜惜，却不会去打探她的隐私。既然有幸相遇，既然共渡佳节，那就将尽所能让她开心吧，肖刚这么想着。 随后几天，肖刚和杨云轮流陪素雅游玩，逛古迹、尝小吃，日程安排得很紧，自始至终，没人打探她的私生活，大家自然随意地相处着，如同熟识多年。 素雅是初四深夜回南运的票，临走前她买了礼物送给肖家人，又定了餐厅请客表示感谢，大家没有推辞，没有让素雅欠下这份感情债。 杨云吃了一半就去上班了，今晚她要值班，不能去车站送素雅和哥哥。 饭后，老太太说“肖刚，我吃得有点多，你带你爸回家收拾东西，我想和素雅走路消消食，”说完又微笑着看向素雅“素雅，可以吗？” 素雅点点头。 看肖刚的车子远去，肖母说“素雅，辛苦你陪我”。 “不辛苦，我喜欢走路。”素雅走上前去扶着肖母，两人沿着马路慢慢往家走。 走了一段路，沉默了一段时间，肖母才开口“我这两个孩子，工作都很特殊，每个春节，特别是除夕，经常是我和你肖叔叔两个人过的，今年好一点，他们初一都在家……” 素雅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肖母继续“素雅，你知道做父母的最挂念什么吗？是子女平安健康。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内心藏着难以释然的情节，旅游散心是有必要的，或许你的父母很支持你外出，可你有没有想过，全家团圆的春节，你父母在家里，是怎么挂念你的？” 她停下脚步，轻声问“素雅，你来西安这几天，有没有给家里报平安？如果你相信阿姨，可不可以和阿姨说说心里话？” 素雅被一股暖流包围着，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肖母又追问“素雅，你的爸妈还好吗？” “我……”素雅吸口气，坦然回复“杨阿姨，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每个春节都是和母亲过的，我们没有别的亲人。我母亲……是春节去世的，已经八年了……这几年，都是我自己过，今年想出来逛逛……” 素雅忍住泪，说不下去了。 肖母第一眼看到素雅就很喜欢，对于一个女孩子春节外出，虽不问，却猜测过，担心着，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是这样。 “孩子，”她一阵心疼，一把搂过素雅“你很棒！” 她说“你很棒”，而不是“可怜”，这一句，素雅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素雅，有空来玩，什么时候想来什么就来。”临走前，肖母握着她的手说。 肖刚改签了车次，与她同车返程，素雅的心暖暖的，一丝不舍，这是自母亲去世后最温暖最开心的春节。 …… 初四中午，闫庆云到了冰海，虽然早知道素雅不在，但他仍是抽空赶过来了。 “大班长，素雅现在真不在冰海。”见面后，刘海涛急忙再次强调，他没有告诉闫庆云腊月二十九素雅还是一个人待在冰海，没有讲述那天的事。 闫庆云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她工作生活的城市，你带我去看看她住哪吧。” 她住在这里，依山的村庄，僻静的小院，恰好独处一角，左邻右舍离得略有点远，仿佛并不在村子的规划里，只是后来补建的一般，别致却冷清，她以前那么爱热闹，喜欢人多的地方，如今...... “这是她租的地方吗？”闫庆云问。 “不是的，”刘海涛回答“我了解过，这是她刚来冰海时买的，那时比较便宜，不过现在值钱了，这里交通还算便利，她上班、去市里都很方便。” 当年，素雅一定是用素姨留下的全部积蓄买了这个院子，给自己求一个稳定，她向来思虑长远周全。 “我没有她现在的照片，实话讲，她没怎么变，不过性格和以前听你常说的完全不同。” 闫庆云神情暗淡“她以前很爱笑，笑起来更好看，现在估计很少笑了，你应该没怎么见过她笑吧？” 刘海涛默认，两人开车来到了康利门口。 这是她工作的地方，确实如刘海涛所说，不算太远，又有公交车通过，闫庆云四下看着，问“这个企业什么性质?她男朋友叫赵凯？是这里的总经理？他家在哪？对她好吗？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素雅什么时候开始给他当的助理?” 如刘海涛所想，闫庆云果真是要打听清楚的，面对一连串的发问，一时之间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说多少为好。 第六十三章 如此，知足 对于素雅，刘海涛其实了解的并不多，除了知道她就是嫣然，除了腊月二十九那天的小惊险，其余也没什么，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答应过素雅不告诉别人，这秘密又只会增添闫庆云的担忧，他自然不会说，所以最终闫庆云知道的就是：素雅现在喜欢安静，隐瞒学历才华低调地陪在赵凯身边好些年了，以及和刘海涛他们熟识的过程。 而对于素雅的过去，对于她和闫庆云由亲密的师兄妹变成现在这种状态的缘由，刘海涛没问，闫庆云也没有说。 包括吃饭时间，总共待了不到三个小时，闫庆云就离开了冰海，看到想看的地方，得到想要的信息，虽然不多不全，对他而言已很知足，来日方长，他不能急。 …… 初五中午，素雅到站下车了。 上车时已是深夜直接休息，天亮后才有机会单独聊天，只是话题终是有限，许是知道肖刚的挂念，下车前，素雅主动说起：“肖哥，我四岁开始学武术，是师傅比较得意的弟子，不管在哪都能保护自己，你就放心吧。” 送她下车，看她走远，肖刚心里悠动着。 到家那天，好友大龙去车站接他，两人聊了一路，除此外，这个假期，他没再单独和好友聚。以为他要陪父母，朋友们倒都理解，去家里见一面都知足。 这是一个特别的女孩，莫名会吸引人，如果世上有一见钟情，该是如此。可肖刚不能这样想，即便相处四天，他却知道自己是不会走进素雅心中的。有缘相见，有幸相处，就应珍惜，这世上，男女之间不是只有爱情的。 如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祝福她一切都好吧。 …… 就这样回到冰海，那个按了数次的号码终是没有拨出去，而赵凯亦没再来电话。这个春节，除夕过后，除了信息，他们居然没有通话，没有听到彼此的声音，明明知道赵凯回到上海会有大量的应酬，会比工作还要忙，可内心还是多少有些失落，他们才刚刚恋爱，竟是如此…… 初五是赵凯的生日，这也是素雅一开始就买初四回程票的原因。尽管知道他不在，晚饭后，素雅仍是来到宝胜佳苑，开门走进赵凯家的一瞬间，突然决定在这里过夜。 躺在他的床上，发了个信息“生日快乐”，她知道这个祝福迟了，可直到很晚了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生气了？还是没看见？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舒服。 …… 对赵凯而言，这个春节是不同的。 许是因为除夕起了争吵，许是为了缓和彼此的关系，家人突然有了仪式感，开始重视他和姐姐在春节期间的生日。 以前在他们凌家可是被淡化的，聚餐一直都是以母亲为主，以至于他没有这个概念、没有想过素雅的生日。 可他今年刚有了这个意识，林敏到冰海时赶巧去过生日，家里竟也…… 初二那天，和祝家一起隆重地给姐姐举办了生日宴会，他知道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初五他的生日，简办就好。姐姐给的意见是——中午和家人一起庆祝，晚上再和朋友一起过。 有点懵，他没什么讲究，沾姐姐光一起过就行，可大家说，主角不同应单过。 有点不习惯，以前他还小的时候，一直被放养着几乎不闻不问，现在都独当一面了，突然被热情关照着，真有点不太适应。 不管怎样，这是家人的心意，中午自不必说，热闹的家庭聚餐。 晚上几个朋友小聚，林敏不请自到，上次酒后差点发生关系，赵凯这次回来尽量躲着她，可她来了，淡定优雅，赵凯只能礼貌地关照着，一顿饭倒也自然。 饭后众人约着去k歌醒酒，赵凯记得自己唱了一首歌，然后……天亮时，他在林敏的公寓醒来，两人赤身拥抱着，她羞涩地看着他，他不敢置信。 “你喝多了，非要来我这。”林敏说“我说送你回家，你不让……” 似晴天霹雳一般，赵凯不能接受，可他是男人，他也没有完全失忆，不记得怎么进的家门，可模糊中有那份释放的愉悦。 林敏的身上有他的痕迹，脖颈的吻痕如此刺目，他不敢看，不能看，胡乱套上衣服，整个人滑到地上，不知该说什么，却不得不开口“我……我……对不起，我……” 该说什么？他想说这是他的第一次，居然是在如此的酒后；他想说他以为是素雅，是他爱的素雅；他想说如果清醒，他一定不会这样做，可是……可那样，他不就是个混蛋吗? “没关系，”林敏化解着难堪“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对不起的，没什么的。”是的，没什么的，这是她仅有的机会，她只是用了一点小手段而已。 这个春节，外界氛围对她有利，私下都传开了他们要订婚，可什么都没有。她原本只想弄成既成事实的表象，她原本还有底线，她原本只想借此给他试压。可她看见了素雅的短信，简单的“生日快乐”四个字表明着淡然的态度。 删掉短信，林敏不由感叹素雅好手段，看似不经意却紧紧捆住了赵凯。 想起上次被丢下，耻辱记忆犹新，看着醉了的赵凯，她突然来了激情，开始，他没意识没反应，后来他喊素雅，她喃喃地答应着，他开始回应，开始吻她，半醉半醒中要了她，随后又沉沉睡去。生平第一次做了别人的替身，可她不在意，她觉得值。 …… 林敏说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 除夕那天，父亲让他离开康利，离开冰海，母亲又提到和林敏结婚，争吵情景犹在，他已明确表明了态度，内心坚定，绝不会变。 也有朋友问过“订婚”传言，他觉得无聊又可笑，什么年代了，是林家还是凌家已经到了需要联姻的地步？不可思议！ 可这传言怎么来的？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晚你为什么要来？我根本就没有通知你。”赵凯突然清醒了，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站起来恼了“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赵凯，你怎么这样说我？”林敏趴在床上，抬头看着他“我们是朋友，当然要给你过生日了，是你让我一起去k歌的，是你喝多了非要来我家，不信你问问，是你非要来的……” 林敏说不下去了，把头埋进被子里，断断续续地哭了“你非要，我不怪你，这是我家，是我愿意……可你不能这样说我，我是女的啊……” 赵凯蒙了，他是男人，理应敢作敢当，可他不想当，可是怎么办？沉默片刻，俯下身子，拍着林敏的背“林敏，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林敏仍是不动，声音哽咽“赵凯，不要再说了……” 第六十四章 逃回冰海 生来就情感迟钝，又在冰海小城市呆久了，再加上受素雅的影响，赵凯相对比较传统，对于这样的第一次，对于这样的“占便宜”，他恼火又不甘，甚至还有些委屈、恶心。 他竟觉得委屈，恶心？男人劣性——赵凯脑中蹦出这几个字，上次只喝一点酒就起了欲望，何况这次？再懊恼也无济于事，说到底他是男人，虽是稀里糊涂，可也算是沾了光。 林敏嘤嘤地哭着，虽有预感，却没想到赵凯的反应如此不加掩饰，想到素雅的做法，她也需要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林敏，我们谈谈吧，你想让我怎么做？怎么补偿你？”赵凯慢慢冷静下来，既然做了，就该承担责任，只是他有原则“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正谈着恋爱呢，不想这件事影响我和素雅的感情。” 林敏不回答，她知道赵凯虽然面上好说话，实则倔强，她是真没有想到应对的方法，不知该如何进退，不知怎么掌握这个度。 “林敏，你说怎么办？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我所能，咱们来个痛快。”赵凯继续说“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如果需要双方父母出面，没关系。” 听出赵凯的丝丝怨气，林敏终于不再哭泣，吼道“你走吧，走……走……走……” 又是如此狼狈逃离，却是不同心境，此刻，他岂是要逃离这里?他是要逃离上海的，他已经不适应这个大都市，不适应这里的人和事了。不管他姓什么，不管他在哪里，他都是凌家的儿子，应该有所担当，可面对这样的事，他这般不想不愿。 在大城市，时尚青年一夜情应该没什么吧，他宽慰着自己。 年前就定好今天回去，没想到有林敏这个插曲，本该直接走的，想了想还是和父母说了几句，强调了想法和态度。 晚上回到冰海，躺在床上才想起素雅连个信息都没有，她不记得自己生日，沮丧的情绪浮上来包围他，感情之路走成这样，好失败。 既然回来，就该和她联系的，何况还不算太晚，打个电话、发个信息都行的，可他心中隐隐有愧，又上邪赌气。算了，不差这一天，明天再说吧。 天亮起床时，无意间挪了枕头，一个陶艺小挂件赫然出现在眼前，赵凯急忙抓起来捧在手上，一阵狂喜，素雅，她来过了，她没有忘记他的生日。 拿起手机，拨过去“素雅，你在哪？” “我在办公室。”电话那头，素雅已在康利了，明天初八（周一）正式上班，以往赵凯也是提前一天要到公司的。 素雅今天醒的早，比平时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公司，打扫整理好赵凯的办公室，在楼上转了转，回到自己屋，坐在电脑跟前，浏览新闻。 “素雅，”赵凯推门进来，满是激动。 素雅站起，恍然隔世一般，竟是来了句“新年好”。 而赵凯不管不顾，上前把她拥在怀里，吻她，长久不说话。 “春节就是不停应酬，实在是比上班还忙……”赵凯小心翼翼带着愧疚解释“天天喝酒，闲下来就很晚了，怕耽误你休息，一直没给你电话，其实很想听到你声音的。” “我去西安逛了逛，”素雅说“第一次去，很热闹，玩得很开心，也没有给你打电话。” “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才知道她外出了，节前并不知道她有这计划。 “突然就想去了，除夕走的，初四晚上回来的，坐的火车，很方便。” “开心就好。”除夕家家团圆热闹，她却一个人在火车上，这感觉该多心酸，可她说玩得挺好、过得充实。 不管真假，已经这样了，除了走之前强行塞给她一些过节费，其余他什么都没做，这样的男朋友，不能称之为男朋友吧？ 可节后第一次见面，不该悲春秋叹过往的。 想到这，他拿出钥匙，上面晃动着挂件“居然藏在枕头底下，也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忘了呢，白伤心了。” 素雅笑了“这么快就发现了?” “顽皮，”点着素雅的鼻子，赵凯扬起了眉毛“不过老天帮我，一早起来就发现了……很喜欢，谢谢你。”话音刚落，又忍不住吻她。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传来，赵凯愤愤地放开素雅，清清嗓子说道“请进”，伸手拉着素雅，不让她走开，完全忘了这是素雅办公室，该走的是他啊。 进来的是何庆明、刘裕民两位副总，他们一直很欣赏素雅，此刻看她红着脸，被赵凯拉着想躲躲不了，禁不住笑了，都是从年轻过来的，他们明白这种感觉，也庆幸刚刚在门口多等了一会。 随后，高层们陆续到齐，今天就是碰个头，到各处转转，中午大家聚了一下，晚上自然是赵凯和素雅的约会时间。 饭后，赵凯坚持去买礼物，素雅没有推辞，他们手拉手在商场里逛游着，给对方推荐挑选着礼物，自然是赵凯付款。 随后又去电影院看电影，在情侣包间，素雅偎在赵凯怀里，吃着爆米花、干果，时不时被吻着，像小女孩一般享受着恋爱时光。 电影结束已是很晚，该回家了，赵凯没有提议去他家，把素雅送到家，亦没有要求留在这，两人吻别。 这个晚上这些安排，正是恋爱中情侣相处的最佳方式，看赵凯离去，素雅有些不舍。 赵凯能感觉到素雅的渴望与依恋，他又何尝不是？ 可毕竟做贼心虚，即便回到冰海也忘不掉发生过什么，还不知道林敏是否真不在乎，不敢回想，不能回想，先这样掩耳盗铃，先这样瞒着素雅吧。 …… 上海，朱媛媛约了林敏，她们上次见面还是去年林氏酒会上。 “你和赵凯怎么样了？”一见面，朱媛媛开门见山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林敏也不隐瞒了“人家在冰海正谈着恋爱的，你见过的。” “那个助理？他们到底是真是假？到什么程度了？”朱媛媛不解地问“凌伯伯会同意？” “凌伯伯同不同意有什么用？”林敏冷笑着“赵凯从小就没人管，现在又一个人在冰海，天高皇帝远，谁又能做他的主？那个素助理，长得还行，可惜没上过学，就是个高中生，要什么没什么，不过我看赵凯对她挺上心的。男人在外面，总有需要，总得有人照顾，先这样吧。” 高中生？朱媛媛暗自嘲讽，这到底是谁的手段，玩的一手好牌，可她没有点出来，又问“赵凯总得回来吧？” “肯定了，早晚的事，我就不信，他能把助理再带回来？就算带回来又怎样？” “是啊，他们那样在冰海倒没什么，要是回到上海，你就有优势了。” 优势？林敏看似得意，心里却是别样滋味，不过再好的朋友也隔着秘密，也会虚荣对比，她没接话。 朱媛媛却又感慨着“咱们几个可真够奇葩的了，这个岁数了，都没成个家，都成大龄青年、业内笑话了。” “媛媛姐，你们不挺好的吗？什么时候结婚？”林敏问，在她眼中，吴安和朱媛媛就是金童玉女很般配，让人羡慕，她相信若自己和赵凯在一起，也会如此，可是……想起赵凯的反应，她的心都是恨的。 朱媛媛自然是要和吴安结婚的，只是吴安的情绪起伏波动，虽不会悔婚，却也不提结婚，她需要耐心地等着、守候着。 第六十五章 赵凯去哪了 回来一周了，林敏没有纠缠，家人也没说什么，看来，讨厌的插曲翻篇了。赵凯说不出的轻松，再次开始认真经营爱情。 而素雅，有赵凯陪伴，初九母亲忌日，不如往年那样难过。虽忙却也开心过了元宵节、情人节、二月二龙抬头、三八妇女节这些大大小小中外节日，没有外人打搅，他们的感情持续升温。 果然，生活就像波浪，波峰、波谷起起落落，轮转不停。 三月底，素雅隐约感觉到公司弥漫着说不出的紧张，赵凯突然忙起来，和公司副总们、财务部长、副部长没日没夜在六楼小会议室开会，而后带着几个人居然消失了，这时刚刚进入四月份…… 这段时间，赵凯安排她负责检查体系运行情况，没让她参会，没告诉她开会内容，没让她帮忙审核会议材料，没告诉她外出目的，这是自他们共事以来的第一次。 难免失落，更多却是担心。 赵凯是在路上给她电话，只说了一句“有急事，回趟总部，回来聊”，不等她说话，便挂了。 她该善解人意，该相信尊重理解他，该等他回来答疑解惑。 可她还是不放心，第五天晚上，给赵凯打电话，没人接。 第六天中午，无法接通。 第七天上午，依然无法接通。 她终于忍不住了，去找行政办公室马主任，得到的答案也只是回总部去了。 真回总部了？她不信！ 她不是好事的人，向来知道不该打听的不打听，可赵凯这样，她觉得不对劲，一定有事，什么事呢？会是哪里出了问题？想到一向沉稳的财务总监白利民那几天走路居然都跑了起来，她猜测是公司财务的事。 虽说不该动的资料不动，可这次毕竟特殊，在赵凯办公室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素雅第一次决定行使总经理助理特权“宋艳，让财务把上个月报表拿给我。” “素助理……”财务部小高怯怯地进来，手上什么也没带。 “小高，你们上个月报表呢？麻烦给我拿一份过来。” “对不起，素助理，报表……报表还没出来。” “怎么可能?刘部长呢?我找他。” “刘部长家里有事，休班了。” “休班了?”素雅沉思了一下，直截了当问“小高，我不为难你，你说实话，财务报表真没出来?” 小高到底年轻，支支吾吾不说话。 素雅摆摆手，让她回去，又示意宋艳想办法打听。 宋艳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虽颇费周折，却得到了信息“财务报表暂不对外，白总监走前交代，任何领导都不能看，包括你……” 果然是财务问题，可会是什么问题?能到什么程度？民营企业，最差也不应该牵扯到检察机关……无非就是资金周转，可赵凯有凌氏总部做后盾，康利也不应该出现大问题呀。 赵凯外出带走了监事会主席、财务总监、技术副总，剩余留在公司参与那几天会议的人员中，生产副总王丰应该是自己比较有把握能得来信息的。 打定主意，素雅来到了王丰办公室。 “王总……” “素助理，你怎么来了？” 从王丰的眼中竟看到了躲闪与惊慌，素雅更确定自己找对人了。 “王总，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素助理，我正要去车间呢。”王丰急切想出门，却被素雅拦住了。 “王总，你为什么要躲我？” “没有，素助理……”王丰暗叫不好，受担保链影响，银行抽贷，公司确实遇到了很大的资金困难，但是高层和财务开会的第一天，赵凯就特意交代要先瞒着素雅，不到万不得已不让她知道，更不能让员工知道。至于原因，赵凯说的很直白“我和素雅正在谈恋爱，作为男人，我也好面子，确实不想让她担心，所以烦请大家照顾我的私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由我来告诉她的。” 直白得让众人不敢不忍心违背，只得同意。 而临走前，赵凯在交代好马晓宇后，又猜到素雅会找王丰，特意交代他保密“素雅不是爱打听事的人，但是如果我们在外面时间太久，我怕她会起疑，到时候你可以……” …… “王总，”素雅直直盯着他“我就想知道赵总他们去哪了？第七天了，音讯全无，神秘失踪，你放心吗？” “素助理，没事的，赵总就是带着他们回总部述职去了。” “年后述职？有什么特殊事吗？手机也打不通?” “没有，真没有，公司临时内部审计，可能是全封闭吧?” 素雅明白了，这是赵凯特意交代要瞒着她的，不再为难王丰，她回到了办公室。 翻遍业内新闻，搜寻凌氏总部新闻，依然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只是简单述职？素雅完全不相信！ ……… 万万没想到，苏林居然一口回绝了。 这样也好，苏林够君子，直接说“不”总好过玩文字游戏白给人虚无缥缈的希望，何况他给的理由也很充分。 是啊，纺织本来就只是苏为最小的一部分产业，又是精纺，虽然一直和康利合作，相对来说却是康利的弱项。而今若苏为真计划把这部分剥离出去，自然不会投资合作的。 再次碰壁，再次失望，步伐沉重下到一楼，苏忆在身后急匆匆赶来，握着赵凯的手，表情复杂“抱歉，赵总，我刚知道这件事。你也知道，我就是玩的，不管这些，而且……” 赵凯回握着苏忆，表示理解，没找苏忆，就是不想他左右为难，不想伤害朋友感情。 正要走，苏忆指着手机给他看“我姐电话”。 “如果问我就说没见到，不要告诉她。”赵凯交待着，却不放心，站在旁边不避开，有意听他们打电话。 苏忆明白赵凯的意思，当他的面接通了电话“姐，你在哪？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忆总，开门见山麻烦你个事。” “姐，跟我客气啥，啥事？你说。” “忆总，你叫我一声姐，这事就不瞒你了，我和赵凯的关系你也知道，我们前几天闹别扭吵架，他一气之下就走了，公司这么多事呢，你也知道我离不开他的。”素雅如同小女人一般诉说着“忆总，我就想知道他在哪，走了这么久也没个信息，手机也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别人结婚去了……忆总，我没有别人可以帮忙，只能冒昧找你了，希望你看在以往叫姐的份上帮帮我。” “这……”不光苏忆，一旁的赵凯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素雅居然会这么问，这样的理由，对恋人来说最合适不过了，可是素雅，你怎么能找苏忆还用这样的借口呢？赵凯在感动之余有些小生气，却不忘拿出本子用笔写上“总部述职”递给苏忆。 “姐，我还真不知道赵总在哪，”看着赵凯的提示，苏忆编着瞎话，只觉得头皮发麻“听说凌氏最近有考核，是不是回去述职了？” “哦，我还以为他生气了，”电话里传来素雅轻松的口气“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多谢。”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财务总监白利民则在一旁自言自语“如果素助理来了，忆总还会说他不管这些吗？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第六十六章 我尽力 白利民虽像是自言自语，赵凯却听得一清二楚，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苏忆。 幸好苏忆拿着手机正在发呆，并没听见白利民说了什么。 “我和你姐没吵架，我们好着呢。我不想让她知道公司现在的状况，没让她参与这个事，又没告诉她就直接出来了。”赵凯拍了怕苏忆的肩膀，解释着“她刚刚故意那么说，就是想找你打听消息……” 赵凯这是把他当成了小舅子，苏忆淡淡地说“我明白”。 “忆总，真没事，我们走了。” “好，慢走。” 若非苏忆听到消息追下来，赵凯是不会找他的，更不会用素雅来个情感绑架。亦如最初商定拜访名单时，何庆明提议大展，被他一口拒绝、不容商量，他忘不了素雅的异常因何而来，忘不了节前吴安看似随意的电话，他可以去求助任何一个企业，但绝不会去找大展。 赵凯年轻，平时温和，但到底是凌家人，血液里留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他决定的、不想做的事没人再敢建议，何况众人清楚，即便都被回绝又能如何，最终还是会有凌氏托底，不是吗？赵凯也知晓最差的结果，他不会牺牲员工利益，无非是一场交易而已，无非是要他妥协而已，可真要到了那一天，他怎能甘心？ …… 康利的情况，苏忆知道的晚，了解的不多，看赵凯失望，他也觉得遗憾。 哥哥疼他不亚于父母，不说老爷子和凌董事长认识，就凭他和赵凯是朋友，在康利还有素雅这个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若他们给的方案可行，哥哥一定会有所倾向。 既然回绝，看来是真不合适。 经营企业不易，他不能给哥哥帮忙，也不能添堵。 苏为帮不上忙，别的企业呢？赵凯能找到合作方渡过难关吗？不过有凌氏在，康利肯定不会有事的。 可赵凯为什么要瞒着他姐？企业经营中遇到困难，很正常，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姐深明大义，善良真诚，对康利忠诚无二，对他情深意重，为什么要瞒着她？ …… 门铃响起，透过可视窗口，满脸通红的赵凯一看就是喝多了“素雅，我想和你说说话。” 眼看赵凯就要歪倒，素雅急忙奔出去，打开大门，酒气袭来，只见赵凯晃着钥匙还想试着开门。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喝这么多？怎么来的？没开车吧？” 把赵凯扶进卧室里，一阵手忙脚乱，才安顿好。 躺在床上，赵凯拉着素雅的手，眼神迷离“素雅，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怕失去你，好怕。我知道吴总很关注你，我知道他比我优秀，可他有未婚妻，你得离他远点，小心吃亏。我会吃醋，会不高兴……真的会不高兴……” 酒后吐真言，原来他担心这个，素雅答应着“你放心，我一定离他远远的，你不高兴，我就不见他。” “康利这样的困境……我太失败了，我把康利带上了这条路……我害了康利。” 素雅猜到了可能面临很大的困难，听赵凯这样说，不免担心“你说什么？康利到底怎么了?” “是我能力不行，我还是太年轻了，不能胜任……” 素雅急忙安慰“不，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困难是暂时的，今年所有的形势都不是太好，这是大环境，和你没关系。” “是我签的字，是我同意担保，可是我们担保的企业没有还款，只能康利代偿，银行又抽贷、授信降低，一系列连锁反应……太急，太快.......” “素雅，我不敢告诉你真相，当初签字的时候，你还问过我的，我没在意，我太相信人了。商场如战场，终于体会到了.......” “最近的会没让你参加，我不想你知道，知道你不会嘲笑我，可我真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困境……” “我们的商业计划书没有问题，可没有人愿意合作投资，没有人……我不明白，从小他们放养我，为何现在这样……” 赵凯断断续续地说着，到最后迷迷糊糊睡了。 素雅坐在床边，摸着赵凯的脸，几天不见，他瘦了憔悴了，睡着了也不安生，压力可想而知。 沉思片刻，走到隔壁屋子，拨通了财务总监白利民的电话，她要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 接到素雅电话，白利民虽吃惊却又高兴，作为财务总监，资金出现问题，他的压力可想而知，自然会有私心。 赵凯专门交代不能告诉素雅，可她已经知道，只是想了解得更清楚而已。 放下电话，按照和素雅定好的，带着两本商业计划书来到她家门口。 看见他，素雅表情严肃，接过商业计划书，塞进包里“白总，麻烦你送我去火车站吧。” “素雅，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猜到她想干什么，白利民再着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这么赶时间。 “没关系，白总，走吧。”冰海和南原的交通往来车次，她早就烂熟于心，知道晚上有一趟车，既然能赶上，自然不想错过。 “素雅，你要去南原找忆总吗？忆总不负责这一块，怕是……”她能找，能说上话的只有忆总吧，忆总是叫她姐，是对她好，可毕竟这不是一般的事，何况苏总说的很明白，苏为的十二五规划中没有纺织产业，她这样去........。 “我知道，我尽力。” 她说“我尽力”，白利民没明白她的意思，心说“尽力有什么用？得看你这面子到底管不管事，得看忆总愿不愿意帮忙”，虽这么想，却真心佩服，感激她，不管怎样，不管有没有希望，总得试试不是？话又说回来，素雅这样去，其实不妥，可不是没办法了吗？哎.... “白总，麻烦你再给我讲讲这个计划书吧。” 一路上，素雅仔细询问，白利民详细介绍着。 下车前，她说“白总，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找过你，记住，你今晚没见过我！” 这操作，和赵凯真像，白利民答应了。 …… 赵凯醒来，环顾四周，这似乎是……天，这是素雅家，他居然在这过夜。 昨天下午，他们一伙人回到冰海，出去一趟行程紧张，毫无收获，个个心情郁闷，都直接回家休息了。 工作以来，他从没受过这么大磨难，从没有！见识到各种拒绝方式方法，听到各种各样合情合理的措辞，也算是得到另一种锻炼。 郁闷、烦躁、不甘，睡了一觉，醒来天黑，一个人在家喝酒，突然特别想见素雅——下楼——拦了辆出租车，来到这里……他拍着头，记忆凌乱模糊。 素雅呢？他猛然想起，急忙起身喊着“素雅，素雅……” 没有回应，却在桌上看到一张便签“赵凯，我有点私事很急要请一天假。你这样累，我很心疼。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切都会好的！我爱你。” 她请假去做什么？临时急事，赶巧了？就一天？够用吗？ 她叫他“赵凯”，满满的关心，尤其最后那句，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她第二次说“我爱你”，上次是在苏忆面前给他找回面子，那时他们还没有正式恋爱，恋爱后她却没说过，今天居然写出来，为这三个字，他要换个思路，寻找更好的解决方案。 第六十七章 太冲动了 不是周末、节假日，晚上临时出门也能买到卧铺，不错，看来这次一定很顺利。 素雅去苏为，并非找苏忆帮忙，却需要他牵头。 苏为这样的大企业，领导肯定很忙，不会天天在办公室的，贸然去，很有可能见不到人。不过，董事长和总经理同时离开公司的可能性也不大，苏嘉勇和苏林见一个人也行。即便他们都不在，她亦有计划。 没想到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他们，为了康利，为了赵凯，她虽紧张却豁出去了。 第二天，素雅在列车上吃的早饭，八点四十，到站下车，坐出租车来到苏为总部，调整好情绪，看了看时间，拨通苏忆的电话。 “姐，早啊。” “忆总，姐问你个事，苏董今天在公司吗？苏总呢？” 素雅难得以姐的身份自居，苏忆吃惊又高兴“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实不相瞒我父亲刚下飞机，还在回公司路上呢？我哥哥在。” 素雅松了一口气“忆总，我在苏为门口，我想见苏董，可不可以上去等他？” “姐，你来南原了？什么时候到的？我下去接你。” 很久没见，太想她了。 最初大家都以为他是开玩笑认的姐，可慢慢都知道他并非心血来潮，虽难以理解，却无人敢开玩笑。而他，对这份感情一直很珍惜。 年后第一次见，她略带憔悴，苏忆有些心疼“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走，去吃点早饭。” “不了，谢谢，我在火车上吃过了，苏董还有多久回来?” “估计得二十分钟左右，不过一会要开会，时间很紧张，我怕你没机会见到他。”苏忆提醒着。 “我知道苏董很忙，我有重要的事找他，麻烦你一定带我见他。” “姐，你不会是为了康利的事吧？赵总来过了，很抱歉我没能帮忙，实不相瞒，苏为有意将纺织产业剥离出去，我哥手上有更合适的投资项目……” 素雅打断他，恳求着“忆总，我知道的，麻烦先让我见到苏董好吗？拜托了。” 苏忆不忍心了，尽管知道父亲到公司后很忙，还是把素雅直接带进他办公室。 坐在沙发上，素雅盯着门口，右手隔着衣服按着胸前挂着的玉佩，一丝紧张，其实她知道不用拿出来，只要说出母亲的名字，苏为一定会帮康利的，一定…… …… 第一次近距离站在苏嘉勇面前，看着这张温和的面孔，素雅百感交集，只是时间不允许她有过多的情绪。 待苏忆介绍完，她便拿出商业计划书，直截了当“苏董您好，我这次来还是为了康利的事，多年来，尽管业务只有少量交集，但康利和苏为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为苏为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这次受担保链的影响，资金链断裂，连锁反应太快太广……，康利举步维艰，不过，只要过了这个坎，就能创收增效，希望苏为能够重新考虑评估一下生产线投资合作。” “姐，你……”苏忆没想到她真的还是为了这件事。 苏嘉勇并不接资料，只是看着素雅，自进门第一眼，他就感觉这个女孩眼熟，她是谁？康利的总经理助理？应该不是因公见过她，可到底在哪见过？ “你说的事我知道，你们赵总已经带队来过了，”苏嘉勇不温不火地说“很抱歉，苏为有更好的投资项目。” “苏董，康利的情况……” “小姑娘，我很欣赏你对公司的忠心，只是放弃合作是结合苏为长远发展考虑的，苏忆有没有告诉你，我们不打算再涉足纺织业了？”苏嘉勇解释着，继而又严肃起来“优胜劣汰，这是自然规律，任何企业都要面临的，你也要接受这个现实。” “苏董，康利这些年创新发展，依托新技术、新装备、新产品，赢得高端市场的认可，大展现在也是我们的客户。我们不是落后产能，不应被市场淘汰。”素雅有些激动“只是受到了牵连，我知道苏为有这样的能力，恳请苏董能重新考虑，我相信长远来看，这次合作，苏为一定会受益的。” 苏嘉勇不为所动，对苏忆说“你这个姐似乎弄错了，病急乱投医。你带她去隔壁休息一下，送她走吧。”说完又看向素雅“抱歉，小姑娘，我一会还有个会。” “苏董……” “姐……” 素雅并不理会苏忆的暗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句地说“苏董，求您，求您k……”” 正在这时，有人在敲门的同时直接开门进来，打断了素雅的话。 “爸……”进来的是苏林，看见素雅，他愣了“素助理，你怎么在这？” “我……”素雅的情绪被瞬间打乱，她又试图劝说苏林“苏总，我来是希望苏为能够重新考虑合作的。” “素助理，”苏林看着素雅，吃惊地说“你是明白人，不知道康利为什么会有此次危机？” 素雅茫然了“为什么？” “素助理真不知道？”苏林不相信地盯着她“担保链问题是每个企业都可能会遇到的，康利仅仅是这个原因吗？凌氏不是小企业小集团，家底有多厚你该知道，康利是全资子公司，伸手拉一把理所应当、小菜一碟吧？还有，你们的商业计划书我看过了，做得很用心，方案很好，针对性很强，选择性很多，很有吸引力，可惜与苏为的规划有冲突。我想赵凯一定去过很多企业，为什么没有找到合作方，应该不都是因为和各自的战略冲突吧？不是大家不想，是不能……就算这次帮了康利，难免不会有下一次，而这会不会是个无底洞?人是最复杂异变的，这样的不确定性没有企业会喜欢。” 素雅已是脸色苍白，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无形中陷入了当局者的困惑中，若非苏林几句话，她不会想到康利此次危机只是父子之间的一场争斗，凌氏在逼赵凯妥协，说严重点，谁伸手帮康利那就是在掺和家务，在与凌氏为敌，甚至也可能会与林氏为敌。过后呢，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依然是父子，出手的企业则很有可能被认为是趁虚而入。 素雅此刻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次事件开会包括外出谈判都没有叫她。 “对不起，我……对不起……”她语无伦次，近乎恍惚地飞奔出去，顾不上说告辞。 “姐……”苏忆追上她。 “对不起，对不起……”素雅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看到雷厉风行、风轻云淡的素雅这副样子，苏忆心酸地劝着“姐，你别……” “我没事，”素雅打断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忆总，谢谢你，我回去了，谢谢你，对不起。” 电梯来了，苏忆跟着进了电梯。 “你快忙吧，我没事，不用送，真的。” 素雅让他回去，苏忆却按下1楼“你现在就回去吗？怎么走？我让车送你。” 素雅摆手“不用，我喜欢坐火车，我打车去火车站很方便的，你不是要开会了吗？快去吧。” “我让杨哥送你去火车站。”苏忆安排着。 素雅没再推辞，杨哥是苏忆的专职司机，跟着去过多次康利，和她也算熟悉。 在苏忆和杨哥面前，素雅尽量冷静着、淡定着，不失态，可当她进站后，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太冲动了，怎么不仔细想想缘由呢？若非苏林及时出现，她差一点要陷苏为“万劫不复”了。 现在，她知道了…… 第六十八章 苏为出手 看素雅出去，苏嘉勇和苏林父子俩对视一眼，竟都是沉寂。对于素雅，或许是受了苏忆的影响，他们内心都有着共同的感觉——熟悉、似曾相识，只是谁也不提。 苏嘉勇没有女儿，遇到和苏林、苏忆年龄相仿的女孩，常忍不住会用父亲的口气去交流，可这次，面对这个眼熟的女孩，没有一丝温柔。 苏林见过素雅几次，以前是以赵凯为主，和她没怎么说过话，可毕竟是弟弟认的“姐”，是有“亲戚关系”的，为了弟弟，也得高看她。她和赵凯的关系，本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可今天，这样变相点出她的痛处，他竟有些心疼。 足足过了有一分钟，苏林才开始汇报会议准备商量的内容。 看到苏忆回来，他停下来问“你姐呢？她没事吧？走了吗？怎么走的？” “走了，情绪不大好……安慰我说没事，我让杨哥送她去火车站了。”苏忆心情不好，刚刚他才明白康利此次危机的根源，顿时来气，却不能在素雅面前表现出来。从小被家人宠爱，他一直认为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是那样疼孩子的，却不想还有另类的。 “你这个姐是什么情况？”苏嘉勇问“她是哪人？多大了？” 苏忆简单介绍了素雅的基本情况，想起她年前才和赵凯相恋，想起她勉强的笑容，带着乞求地喊道“爸……哥……” 知道苏忆想说什么，苏嘉勇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咱去开会”。 “好。”苏忆咽下满腹的话，闷闷不乐地走进会议室。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苏嘉勇在会议结束时提出了考察康利、共建染整生产线，并把这项工作交给了苏忆和财务总监梅傲寒。 苏林略感吃惊，他已经明确拒绝了赵凯，可对父亲的安排又有些说不出的期待。 苏忆自是不必说，内心雀跃着，跟在苏嘉勇身后回到办公室，刚进门就堆着笑容“谢谢爸爸”。 “满意了?”苏嘉勇看着他，又对一旁的苏林说“看看你弟弟，连‘爸爸’都出来了，酸不酸？你再看他这张脸，变得可真快。” 苏林笑了“可不是，这就是六月天小孩的脸”。 苏忆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突然反应过来“可是，爸……”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苏嘉勇打断他“我们是想把纺织剥离出去，但即便是战略还是会有个紧急调整的。那个姑娘最后放弃了劝说我们，只这一点，就是替别人着想的人。再说了，你难得这么上心认个姐，人家指不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找上门的，不容易……从小到大，你的要求，我们不都尽量满足吗？” 苏忆又不放心地问“那凌董……”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也不给他电话，”苏嘉勇说“他现在就是迷糊急眼了，竟和孩子玩别扭，你们看着吧，等他回头缓过劲来，肯定要还咱一个大个人情的。” 苏忆欢喜着“爸，那我现在去找梅总，我们研究一下。” “你对康利最熟悉了，这件事你催着傲寒抓紧，多听听他的意见。”苏嘉勇叹口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你哥，看来，真是把你惯到骨头里了。” 苏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出去了。 苏林这才收起笑容“爸，我们做个实体经济投资?” 苏嘉勇点点头“让傲寒他们评估一下，你把好关。” “好的。爸，我明白了，你其实是想帮凌董吧？” “……” 苏林走后，苏嘉勇脑海中反复浮现出素雅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她没说完话“求您，求您k……” 她最后要说的应该是“求您，求您看在……”吧？ 她到底想说什么？如果苏林不进来，她会说什么？她想说看谁的份上吧，谁？苏忆？苏嘉勇一生洁身自好，此刻只想到素雅要借苏忆这个弟弟的面子，既然苏忆这么念着她，这么认真地叫姐，那也该有个弟弟的样子。 可真是这样吗？她到底是谁？只是赵凯的助理？ 虽然有些好奇、猜测，可苏忆刚刚介绍了她的情况：父母双亡，高中生，经历简单，是赵凯的女朋友，哦，就是因为她…… 学历是低点，不过可以再上嘛。小姑娘看上去倒不错，积极、勇敢有魄力，也知道考虑别人，看来，苏忆认这个姐是有道理的。苏嘉勇在心里赞许着。 至于为什么要考虑共建染整生产线，不仅是因为听说他们的商业计划书不错，做个投资；也不仅是因为苏忆想要开口，帮帮他姐；主要还是苏林说的那样，他是换个角度考虑，心血来潮想帮凌云峰一把，免得这人后悔。 孩子大了，做家长的干涉太多可不好。 …… 一路上情绪都不好，几个来电都没有接，看着赵凯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素雅不禁流出泪。 回到家中还没完全释然，如此轮回，如此境遇，以前有母亲，能帮她抉择，宽慰她，这次却要一个人面对了。 人人都有自私的一面，都留恋美好的一切，素雅内心升起深深的不甘，各种想法上下浮动，尝试做出各种决定，终是舍不得，终是不想轻易放弃。 “素雅，你去哪了？”电话又响起，她终于按下接听键，听着熟悉的声音“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昨晚梦见我妈妈了，我回去看看她。” 听素雅这么说，赵凯松了口气“哦，你该让我陪你去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明天回去。”素雅突然反应到自己刚刚说的是“回去看看她”而不是“回来看看她”，不禁担心赵凯会发现这个语句，继而猜到她其实已经回到冰海了。 “素雅，下次让我陪你回去。”赵凯却未留意，只是突然换了语气，轻快地说“你知道吗？苏为打算和我们合作了，明天让我们过去商讨具体事宜。” 她愣了，为什么？怎么会？走时不是这样的，出什么事了？难道苏忆任性开口了？ 待赵凯挂断电话，她忙拨通苏忆手机，不等他开口，便急切地问“忆总，怎么回事？苏为不是想要剥离纺织产业吗？为什么要往里陷？苏为到今天多不容易，真的不要这样做，不要……有更好的方法，有更好的方法……” “姐，我们仔细研究过商业计划书，确实挺好，前景广阔，收益不错，想了想，如果放弃多可惜。” “不，忆总，不……” “姐，你不会是害怕苏为从康利获益吧，放心吧，我们要的是双赢，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苏忆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你姐？”一起吃饭的苏林问，看苏忆点点头，又来了句“她这次来，赵凯不知道吧?” “肯定不知道，谁舍得让女朋友抛头露面，听说他俩现在可好了。”苏忆由衷地替素雅高兴，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 看他如此坦然，苏林松口气，一闪而过的担忧从此不再有。 “对了，哥，你不许说漏嘴，谁都不许说我姐来过苏为。” “好好好……” 不管素雅如何试图劝说，也不等她做出什么决定，苏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化解了康利的资金危机，也向外界证明了赵凯的能力。 对于苏为前后的变化，赵凯虽吃惊，更多的却是感激，是的，感激。 而素雅，内心却是纠结复杂....... 第六十九章 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这个春节，吴安过得并不轻松，他不能接受素雅又是一个人过节，不能忽视赵凯“订婚”的私下传闻，亦不能逃避应该被提上日程的婚礼，没出正月，他就去了意大利。 回国后知道了康利的困境，大展有实力，完全可以合作。吴安希望赵凯来找他，甚至自私地希望素雅来求他帮忙。她爱赵凯，对康利有感情，应该来找他的，可他没等来赵凯，更没等来素雅。 没有想到，苏为明明想要剥离纺织产业，听说已经拒绝，可最后却合作了。很显然，她找了苏忆，也只有苏忆能让苏嘉勇和苏林改变主意，可她用了什么办法？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任何真正的无欲无求。 一个人行驶在午夜的街道上，吴安只觉得沉闷不已，她居然去找苏忆，而不来找他，他们曾经多么相爱啊。 如果没有再遇见素雅，他应该结婚了，顺理成章、开心幸福。可命运如此捉弄人，分手七年后，他们以那样的方式重逢，他未婚她未嫁，他有未婚妻，而她是别人的情人。 打开收音机，正是当下年轻人喜欢的“温情夜话”。 节目刚刚开始，一个女孩打通了电话“璐璐姐，我很难过。” 主持人璐璐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姑娘，不要着急，慢慢说“。 “璐璐姐，我听过很多类似的故事，但没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我们在一起五年，很相爱，可我家条件太差，他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母亲找到我，求我离开他，我挺理解他母亲的，从家境、学识上来说，我确实配不上他，和我在一起确实会影响他的前途，他的一切。”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女友，我不想让他左右为难，于是提出了分手，告诉他我爱上了别人，我宁愿他骂我恨我，也不想耽误他的大好前途。” “璐璐姐，和他分手后，我就来到这里。离开熟悉的环境，还是忍不住想他，理智上不应该的，可真得很难做到，好难过。我打电话给你，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 电台中这个女孩的话一下击中了吴安，他猛然刹住车，眼前浮现出素雅当年决裂的样子…… 直到今天，对于他们的分手，吴安仍是不甘，难以释怀。 尽管素雅坦诚给出理由，分析解释到位，可他总有那么一点点感觉——那不是真的，他想听真话，他不喜欢不明不白，可素雅就是那个理由——订婚了、对方算是高富帅、也给她安排了工作，她觉得挺好。 “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我就是势利.....分手吧。”她不会委婉，向来喜欢快刀斩乱麻。 他愤怒，他胡思乱想，想象出各种场景各种原因，猜忌她或许临近毕业真的也就现实了，开始嫌贫爱富；她单亲家庭长大缺少父爱，或者真的如她所说想要享受生活了；分手后见过她的“男朋友”，高大潇洒、气宇轩昂，见过他们牵手漫步校园，他以为她真的移情别恋了…….他用各种理由告诉自己接受现实，告诉自己需要开始新的恋情，他做到了。 可她隐瞒学历爱好，以截然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他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素助理、凌氏公子的“情人”，潜在的愤怒重新燃起。他控制不了情绪，多年前压在心底的未解之谜终究是块石头，他仍然想要真相。 她来到当年相约共度余生的城市，小院是他们曾经共同想像过的，他知道她其实忘不了那份爱情，感受到她的不得已，猜测过她不想提起的过往。 后来知道她的母亲是在他们分手时，确切说是在分手前去世的，那时她应该是最需要关心和照顾的，尽管她武艺高强，他也想过最不可能最不堪的猜测，他以为她真的曾经委身于他人，后来却后悔了。 什么理由都想过了，可从来没想到还有一种可能，他居然从来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现在看来这该是中国国情下最常见最套路的理由啊！他怎么能想不到？可他又怎么能想到？ 上学时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父母从小作坊起家，饱受干事创业的不易，要求他谦虚低调，支持他打工赚钱磨炼意志，他也喜欢那样的简单生活，尤其是享受和素雅相处的快乐时光。 那时，大展刚与意大利知名公司合作，进驻国际市场。父母自然想让他出国，也劝过多次。可他知道素雅家境一般，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肯定不会出去的，她去不了，他也不想去。 不过，他给的理由是“没兴趣、不想去、以后再说.....” 每次回去，父母都要念叨出国的事，可那个春节突然不管了，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他自以为聪明，一直以为父母不知道素雅的存在，他还没做好准备告诉家人，亦如还没把他的真实情况告诉素雅。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一切都在父母的掌握之中，他们一定去找过素雅了，一定，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的纠结、愤怒与不甘，他的吃惊、不解与困惑，此刻全都不复存在，一切的根源似乎找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素雅……怪不得会变成现在这样…… 吴安的喉咙发胀，眼睛模糊，按耐不住，他要问个清楚，他有权知道真相。 父亲出差了，母亲一人在家，这么晚了不应该影响她休息的。熬到天亮真的不易，一早赶过去，耐着性子陪母亲吃完早饭。 “有什么事？”吃完饭，吴安的母亲刘睿问“你赶过来是有急事吧？说吧。” 吴安吸吸气“妈，虽然以前我从来没说过，但你知道素雅，也去找过她吧？” 做母亲的对儿子是极为敏感的，吴安的变化、朱媛媛的担心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康利，也听说过赵凯的情人或者是女朋友叫素雅，双方合作这么久了，她还没去康利，没见过那个女孩。 她以为儿子是因为那个同名想起过往才会情绪起伏，她以为时间久了会好，现在她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高中生并不是重名。 儿子应该是昨晚就想过来的，这一夜熬得多难受，她只得实话实说“吴安，别说国内，放眼世界，类似的例子很多，做父母的都是没办法，门当户对，自古就有。虽然我们也是一般家庭出身，可毕竟走到了这一步，我和你爸创办大展不易，你是家里的独子，身负重担……我不得不。” 意料之外，吴安居然很平静，沉默了很久很久“妈，我理解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刘睿叹口气“我没敢去你们学校，怕你知道，我去了她家，看她母亲身体不好，我也犹豫过，可时间不等人，我不能让你左右为难，只好当了这个恶人。我希望她提出分手，也给出了几个主意。走的时候想给她们留钱，人家没要，后来知道她母亲去世了，心里很不安，真的很对不起她，我是太自私了，可我不后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为了大展，为了这份事业，我必须让你承担这份责任。” 吴安松了口气“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曾经很痛苦，恨她，不甘心，我其实一直不相信所有感情都脆弱、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的，我不能接受她给的分手理由，觉得另有隐情，也想过很多可能，现在明白了……” “她还好吗？你们……” “她有她的生活，还不错。”吴安知道母亲想问什么“妈，你放心吧，类似分手的不止我们，我不会再纠结的，世间有太多无奈，有太多取舍……” 第七十章 他又想干什么 在母亲面前，吴安很冷静，没有情绪，既然猜到了，无非是要证实而已，一夜过去，他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来接受这样事实。 这么久了怎能再去责怪母亲？这个年纪这个地位，创业不易，创新更难，他能体会母亲当年考虑的利弊得失。 就这样知道了真相，多年苦苦不得解的问题突然得到了答案，却是如此残酷，万万没有想到，怪了多年，恨了多年，却是怪错了恨错了，如果要怪要恨，说到底该怪他一开始没有说实话，怪他没有替她想一想。 这世上像母亲这样的家长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故事一抓一大把，可像素雅这般遭遇的又有几人？ 那段日子，她是怎么度过的？他失去爱情是那样痛苦，可素雅，失去的又岂止是爱情？要知道，在那个春节她已经失去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母亲，自那后她就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她只会比他痛苦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她一个人来到冰海，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捱了那么久，那些日子她是怎么过的，怎么熬的？吴安不敢想，不能想。 以前不明白她为何隐藏自己，不明白她怎么变得那般内向，她那么爱热闹，怎会喜欢这落寞孤独的日子，现在才知道，她是没办法啊，过去有太多甜蜜回忆，却都戛然而止，她不想沉溺过往，她是想重新开始新生活的。 可他出现在她面前，时而冷淡，时而暗示，时而嘲讽，时而逼问，就连这次，明明可以帮康利，却故意想要她出面，最后却逼她去找苏忆，她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为了赵凯得下多大的决心去求人…… 吴安泪流满面，心如刀剜。 …… 在赵凯办公室看见苏忆，白利民自然就想到素雅。 康利上下都知道，以前苏忆不定期就会过来，每次来基本上第一个找的人是素雅，第二个才是赵凯。去年年底到今年，却是好久都没来，直到这次双方决定共建生产线后，才带着苏为的财务总监过来，习惯也变了，不再第一时间去素雅办公室了。 白利民看在眼中，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整个公司只有他清楚苏为改变主意的原因，只是答应了素雅保密，他自然不会说的。 如他所想，她出面，一切便不同。 不管怎样，白利民是感激的。 他第一次认识素雅，是在赵凯上任那天的例会上，当时，赵凯他们改了英文宣传材料，找了好几个人分别去打印，包括研究生小文在内，只有素雅这个高中生发现错误纠正了。 白利民从事财务工作多年，更注重实干能力，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随后几年相处，对素雅更是欣赏。 这个女孩，工作起来沉着冷静，思维敏捷，有条不紊，专业高效，吸引着赵凯公然维护，用时髦的词叫公众面前秀恩爱，她却从不恃宠而骄，一如既往谦虚谨慎；大展的吴总选她当向导，当助手，赋予她可随时进入他办公室的特权；她又被忆总称为姐，真心对待，这次竟让苏为变了主意。 这样的素雅，何其厉害！ …… 素雅窝在办公椅中，精神不振。 宋艳看着她，担心地问“素雅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宋艳来自偏僻农村，家境不好，毕业工作后待人待物谨慎小心，工作生活中，常以职务称呼别人，并不“哥姐兄弟”来拉近距离，唯对素雅例外。 “没事，只是有点累，你把材料放这，我一会再看。” 宋艳放下材料，出门前告诉她“素雅姐，忆总来了，在赵总那。” 素雅点点头，她知道苏忆在尽量掌握度，有意减少来康利的次数，有意控制与她的相处，不想她和赵凯误会，不想影响他们的感情。对于陌生的女人，不是爱情却极为挂念，可怜的苏忆一定困惑于这种感觉，一定说服不了自己，他不知道骨子里的亲情会自然吸引。 素雅内心是想见到苏忆的，看见他就看到那随时可以依靠的坚强后盾，就会有底气。可现在，她亦不敢过多接触苏忆。 这次双方合作，虽然苏忆不承认，也给出了貌似合理的投资理由，但谁都知道，唯有他开口，才能让苏为改变主意，出手相助。可正如苏林所说，人是最复杂易变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康利过了这次难关，难免不会有下次，到那时，该怎么办？ 根源是她，是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条件。 或许只有她离开，才能免去康利的后顾之忧，才不会让苏为陷入无底洞。 可她万分不舍，真的不舍，她不是圣人，怎会没有私心？纠结，苦恼、犹豫、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隔着衣服摸着胸前的玉佩，最近，素雅常常会不由自主想着它。 它有名字，它叫“流水”，戴着它，就会感受到温暖的依靠。可这些年，夏天或者穿低领衣服时，她是不敢戴的，她不想让外人看见它。 母亲临终前，她才第一次见到这块流水佩，才知道还有一块叫——浮云佩，才知道它们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浮云流水佩，才知道母亲的身份，才知道她们有亲人，才知道她是谁。 母亲没说太多，不让她多想，她却能轻松猜出。知道的加上顺理成章想出来的这些秘密，有欢乐幸福，也有难堪别扭，完全是两个极端，却相依相存，想要幸福，自然躲不过别扭；不想难堪，就得不到欢乐。 所谓两难不过如此，没有折中的好办法，她宁可选择躲避。 吴安曾问她为什么躲在这？为什么？和吴安分手是一方面原因，却不只是因为他....... 没人过来打搅，没有电话影响，素雅完全沉浸在思绪中…… 房间却突然被人直接推开，竟是吴安，他拖着银，声音发抖。 “素……雅……” 素雅站了起来，迎上他沉重的表情，想起去年刚和赵凯恋爱时，他在电脑上让她看当年的照片，这次居然直接来到她办公室。 他又找到了什么？他又想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要报复她，真的要无休止吗？难道他真的要毁掉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吗？ 虽然这两天，她想过再次放弃爱情的，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此刻看见吴安，她警惕着，惴惴不安。 站在素雅面前，吴安眼睛酸涩，喉咙发胀，说不出话来，再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上一次仍想逼问原因，而这次他什么都知道了。 …… “赵总、忆总”，赵凯办公室，宋艳急匆匆进来“吴总和林经理来了，他们都有点奇怪，都去找素雅姐了。” 刚刚她又经过素雅办公室，正巧碰见吴安，礼貌地喊着“吴总”，吴安表情沉重，仅是点点头算作回应。她刚要下楼，在楼道口又遇见了林敏，同样严肃，却理都没理她。 回头看时，林敏也是朝素雅办公室去的，看见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宋艳顿时觉得不对劲，急忙过来告诉赵凯和苏忆。 第七十一章 晴天霹雳 吴安一步步走上前，表情复杂，满是愧疚。 素雅急忙往后退，碰到书橱不能再退，索性站直了，昂起头，压制着紧张和恐慌尽量淡然以对。 他们两个就这么对视着，沉默着，都看不出对方的情绪。 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吸了口气，吴安又喊了声“素雅.......” “你们……”门口传来淡淡的声音，有人打断了他的话，顺着声音望去，林敏正戏谑鄙视地看着他们，确切说是盯着素雅。 “林敏？”吴安回过神来，不禁疑惑她怎么也来了？ “抱歉，打搅了，”林敏瞥着嘴角，语气怪异地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收回心思，吴安转身走向林敏，感觉她的出现并非偶然。 “我来找赵凯商量婚礼的事。”林敏看似漫不经心，又不解地问“吴总怎么在这？” “婚礼？”吴安立即抓住了关键“你要和赵凯结婚？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看看素助理，”林敏只是简单回答了一句，往前走了两步，坐在沙发上，看着素雅说“素助理，这些年，你一直跟在赵凯身边，扶持他照顾他，我很感激。在我和赵凯结婚之前，有些事应该先和你商量一下，赵凯不好开口，我来说。这样吧，你过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一句“婚礼”超过了素雅的预期，她瞬间像坠入冰窟，浑身发冷，看看吴安又看看林敏，莫非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他们一前一后进来，似乎并不是约好的，可真不是一起来的吗？ “素助理，你别站着，过来坐吧，要不，你坐那也行，”林敏俨然成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吴总，我和素助理要说点私事，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吧。” 素雅不动，仍是那么站着。 看吴安没有回避的意思，林敏也不坐了，放下手提包，站起来摆弄着旁边一盆三叶草说“素助理，吴总和媛媛姐已经订婚，他们快要结婚了，你还是不要招惹吴总的好。” 素雅不出声，看着对方。 “林敏，不许胡说！”吴安厉声制止。 “素助理，我知道这样说，你心里不好受，你和吴总认识的时间比较短，请你不要影响他和媛媛姐的生活，为了赵凯，你也不应该再招惹别人了，除非你想结婚。”林敏并不理吴安，仍在研究那盆三叶草“我知道你喜欢赵凯，赵凯也喜欢你，这种感觉我懂，只是，我和赵凯的婚约是双方父母定的……” 把素雅的表情尽收眼底，吴安打断林敏的话“林敏，你说这个干什么？” “吴总，素助理能干优秀，对男人有着神秘的吸引力，赵凯是，忆总是，你也是，我知道的。事实上，我也很欣赏她。”林敏终于丢下那盆三叶草，转向素雅，悠悠地继续说道“素助理，我不想瞒你，我也爱赵凯，这个春节我们其实已经订婚了，可我知道赵凯心里有你，他很纠结。我想说的是，我不是那小气的人，如果你依然想跟着他，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果，你有了他的孩子，我愿意视为亲生……” “住口，”林敏话未说完，身后传来赵凯的声音。 吴安进来后，素雅的办公室一直开着门，林敏来了，更吸引着爱听八卦传闲话的几个人围过来偷听，看见赵凯和苏忆，这才四下散开。 “你什么时候来的？跑这干什么？”赵凯怒视着林敏。 “素助理这么能干，我知道你欣赏她喜欢她，我想和她做朋友，我不想让你为难。”林敏委屈地说“我只是想告诉素助理，咱们结婚后，你们还可以在一起……” “结婚?”跟在赵凯身后的苏忆大惊，看了一眼林敏，盯着赵凯问“你们要结婚？” 林敏看着众人，恍然大悟一般“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林敏，在上海，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赵凯急了“我说过的吧？你说，我说过没有？” “赵凯，我知道你说过的，可我爱你，我对你是专心的，”林敏几乎要哭了“你怎么忍心让父母伤心？我已经说过了，就算我们结婚了，你还可以和素助理在一起，你们永远都可以在一起，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帮你们带，我什么都可以……” 女人都是多面的，在商界，林敏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现在，她却像农村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梨花带泪，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见。 “你……” “赵凯，我怀孕了，我有了咱们的孩子。”林敏一下抓住赵凯，委屈地哭泣着“我舍不得这个孩子。” 赵凯一下愣了，怎么会，怎么可能？是呀，怎么会，怎么可能？天，他猛地打了冷战，他几乎忘了，盯着林敏，这是真是假？ 不应该以恶意揣摩人心，可现在他的脑中满是阴谋诡计论，那晚她不请自到，后来他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就怀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相信！ “赵凯，我真的怀孕了，”林敏急忙去拿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我这有医院的化验单，我不骗你，真的。” ...... 晴天霹雳，素雅一下蒙了，她知道林敏那一句“怀孕”意味着什么，坐回椅子上，无力地撑住办公桌，不去理会他们说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怎么办？ 刚刚还在纠结，现在上天就帮她做决定，不容犹豫。 好吧，她认了。一分钟后，突然就无比清醒了，飞快关了电脑，拿出笔和纸，胡乱写了几个字，压在键盘下，起身拿着包，往外走，所有的一切，一气呵成，淡定自如，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经过吴安身边，她说了句“谢谢”，又看向林敏“林经理，恭喜你，好好照顾孩子。” 赵凯不去理会什么化验单，挡住路“素雅，我可以解释，这件事我会......我会处理好的，你要相信我。” 素雅本是淡定的，听到赵凯的话，又瞬间浑身发颤，冲他僵硬地笑了，拿开他的手，说了句“好好珍惜”就跑了出去。 “姐……”素雅表现得还算冷静，却让人担心，苏忆急忙追了出去，出门前狠狠推了赵凯一把。 赵凯歪向一旁，倒退两步，刚站稳就要往外跑。 林敏伸手死死拽住他“赵凯，忆总已经跟去了，素助理不会有事的……” 赵凯看着她，狠狠地说“放开！” “我不放，”林敏又哭了“我不放，赵凯，我有了咱们的孩子，是真的。” “松手！”赵凯厉声吼道，不容拒绝，眼中冒火，在林敏松手的一瞬间，蹿了出去。 “赵凯，赵凯......”林敏喊着追在后面，却被吴安拦住。 “林敏，你冷静一下。” “吴总，我怎么冷静？你看赵凯什么意思？” “你和赵凯的事不该牵扯素雅，你不该给她说这个。” “我说错了吗？” 吴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很委屈，赵凯是对不起你，可你太冲动了，不该来找素雅。” “吴总，我怀孕了，我有了赵凯的孩子，”林敏极为委屈“同为女人，我想素助理能明白我的心情。” “林敏，素雅是无辜的，”吴安担心着素雅，却不忘安慰林敏“照顾好自己，和赵凯好好谈谈。” “她无辜，我呢？为什么你们都向着她，就因为她没有父母吗？就因为她可怜吗？”林敏吼道“我错在哪了？”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缘分的事谁又说得清……” 没有意识到他今天一直说的是“素雅”而不是“素助理”，很显然林敏也没有留意，吴安脑中回想着刚刚素雅丢给他的那句谢谢——她以为林敏是他找来的，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不祥的预感袭来，愈来愈不安，吴安丢下林敏，也追了出去。 第七十二章 我是苏晓慧的女儿 外面是阴天，乌云密布，素雅冲出办公楼，更觉得胸闷气短，时而跑时而疾走试图化解，却似乎更难受了。 上天已帮她做出决定，可前后左右？现在该去哪？站在康利大门口，她茫然了，扭过头，看见苏忆不安的脸庞。 “苏忆……”她苦涩地叫着，气若游丝“苏……忆……” 苏忆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上前一把拥过素雅，随即感受到她的颤抖与不安“姐，有我呢，姐，没事……” 在苏忆怀里，素雅逐渐平复了心情，沉思片刻，抬头“苏忆，求你，带姐回南原吧……” 只这一句话，却是下了很大的决定。 “好，咱现在就走”，苏忆急忙拨通司机杨哥的电话。 赵凯追过来，看着倒在苏忆怀里的素雅，伸手去拉“素雅，素雅”。 苏忆冷冷地制止“赵总”。 赵凯不理他，断断续续说“素雅，素雅，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我只是……” “孩子是无辜的，我从小没有父亲，那种感觉很不好……”素雅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把头深深埋进苏忆怀里，再也说不下去。 车来了，赵凯上前挡住车门，不让他们上车。 苏忆哼了一声，喊了句“杨哥”。 杨哥曾在特种部队服役，身手不凡，是苏家重金聘来保护苏忆的。这些年，苏忆还是第一次发狠让他出手。 杨哥抓着赵凯，闪到一旁。 赵凯一动不能动，只得悲痛地喊着“素雅，素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素雅上了车，苏忆回头，接过赵凯，让杨哥先上车。 “赵总，我姐一心一意对你，对康利，可你呢？这些年，你给她带来什么？除了闲话侮辱还有什么？你有婚约没关系，你订婚也可以接受，现在你们都有孩子了，你让我姐退到什么地步？你放了她好吗？你如果真的爱她，就请替她考虑考虑！” 苏忆一个人制不住他，赵凯仍想上前，赶来的吴安拖住他“赵凯，你冷静一下，你让素雅也冷静冷静。” 不想素雅这样离去，赵凯又试图推开吴安，侧着身子喊“素雅，素雅……” 吴安急了“赵凯，你想干什么？林敏在这里，你把素雅放在什么位置？” 赵凯终于冷静了，哑口无言，无助地看着苏忆他们离去。 …… 康利上下已是议论纷纷，众人脸色神情都极为复杂，个个心思翻涌。 “知道了吗？林经理来了。” “听说了……” “惨了，惨了……素助理这下可惨了……” “谁说不是，哎，赵总这么宠她，到头来……” “你们没听见吗?那个林经理怀孕了，我的天，赵总这下可要结婚了。” “素助理也够可怜的，自己的没了，人家却……” “哎，没办法，她能和人家比吗？人家才是门当户对呢。” “什么呀，赵总和林经理已经订婚了。” “啊？是吗？什么时候的事？赵总订婚是大事是喜事，也没听说呀，那素助理……” “素助理是不是跑了？” “忆总追去了，赵总也追出去了……” “吴总也去了，素助理够厉害的，三大黄金男……” “别说，她还真是有魅力，啧啧….” “真是邪门，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也没长相，到底有什么法宝呢？把这些人迷得团团转？” “什么法宝也不管事，还不是让人正房追到办公室了？” “胡说什么？赵总又没结婚，哪门子正房？” “哎，别说了别说了，注意注意，赵总回来了……” 宋艳沮丧地坐在办公桌前，耳边闲话四起，她工作后一直跟着素雅，自是了解素雅的为人，知道素雅和赵凯的感情，看他们恋爱，由衷地高兴，可今天…… …… 吴安确信，赵凯是爱着素雅的，可现在林敏怀孕了。 很想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可又张不开嘴，想想也是，明摆的事，再问就显得故意，只会让赵凯难堪。 可他，该顾忌赵凯吗？ 这次来，他是想给素雅道歉的，一句话还没说，就变成了这样，还被误会是他的手笔，素雅现在怎么看他？怎么看他倒是次要，关键是她该多难受。 这一切，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赵凯，即便这样想，看赵凯失魂落魄的样子，吴安不忍再刺激，只是劝着“我走了，你振作起来，快回去吧，林敏还在，你们好好聊聊，这是大事。” 说完，便打电话叫车，这次他来康利，前后不过半个小时…… …… 再不愿意，也不能逃避。 顾不得去想吴安这次来的目的，赵凯冷然上楼，周身从未有过的寒气让沿途遇见的每个人不寒而栗。 他先去素雅那，没看见人，便回到自己办公室。 林敏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他，急忙站起来。 赵凯满脸阴郁，却不说话，直看得林敏头皮发麻。 “赵凯，素助理没事吧?”林敏紧张又害怕地说“对不起，我……”。 满满的恨在听到林敏发抖的声音时散去，林敏有什么错？素雅又招谁惹谁了？赵凯瞬间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 “林敏，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只是……”他语无伦次了。 林敏慌忙捂着肚子“赵凯，这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真的很想留着他，赵凯……” 赵凯一时无语，他说过要放弃孩子吗？那是一条生命呀，可是…… “赵凯，我知道你不爱我，我知道你爱的是素助理。”林敏再次流下了眼泪“我知道你痛恨这个孩子，可我真的想留下他，求你了。我一个人照顾他就行，我可以的。” 林敏从小到大是什么样子？她在商界是什么样子？众人面前何曾像今天这样？看见她的眼泪，赵凯心软了“别哭了，咱们回上海再说吧。” …… 闭上眼睛，素雅只觉得心痛，林敏和她谈过，她知道现实，可她也有小心眼也自私，贪恋这份爱情，一直以来不想太敏感太患得患失，没有留意赵凯的变化，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订婚了，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现在，林敏怀孕了，怀孕了！ 什么时候她真的成了第三者？是的，就是第三者！林敏有什么错，孩子有什么错？可她又算什么？ 苏忆揽着素雅，感受到她的无力，轻轻地说“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素雅却没有哭，只是反复喃喃“我要回南原……我要回南原……” 此时此刻，她想远离冰海，想逃避这一切，普天之下，或许真的只有南原才是躲避之处。 “姐，现在就是回南原的，你放心。”苏忆眼睛湿润了“姐，你躺一会，我在这看着你。” 素雅点点头，慢慢躺下。 苏忆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抓着她的手坐在一旁。 为什么要让苏忆带她回南原呢？总该给他个理由吧，该怎么说出口？可一定得告诉他啊。 “苏……忆……”她轻轻地喊着。 “姐，我在这。”苏忆蹲下，看素雅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急忙把耳朵凑过去。 “苏忆，我是……”她说不下去了。 “姐，你想说什么？别着急，我们慢慢说。” 素雅仍是闭着眼，带着苏忆的手隔着衣服感受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我是……苏……晓慧……的女儿……” 短短八个字，隔了这么多年，说完后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素雅努力让自己睡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是没想到，这一觉竟睡了那么久。 第七十三章 早些知道该多好 南原苏家，曾是中医世家，家中子女从小接触、世代行医，直到苏嘉勇这一辈情况才有所改变。 苏嘉勇兄妹四人，除了大哥苏嘉祥，苏嘉勇和一对双胞胎妹妹苏晓娴、苏晓慧均对中医毫无兴趣，所幸父辈开明并不勉强。 如今苏嘉祥及儿子苏康经营着苏氏总医院，全国有名；苏嘉勇一家走上了商界，苏为集团是全国五十强民企；苏晓娴则是南原音乐学院赫赫有名的钢琴教授，儿子刘小山夫妇则顺着兴趣爱好经营着婚纱店；至于苏晓慧，他们最小最疼爱的妹妹，那个聪慧多才又善解人意的妹妹，消失于29年前的一次意外，成了全家永远的痛。 …… 苏氏总医院，苏家人陆续赶到。 不用看那块玉佩，苏嘉勇知道素雅一定是他的外甥女，若非这样的场景，她不会说出真相。这性格像极了晓慧，回想着上次见面时那种特殊的熟悉感，此刻才明白她的欲言又止。那天，他第一次见她，语气严厉，并不友善，想想都后悔。 这么多年晓慧是怎么生活的？她们过得好不好？ 只要有心，想知道的一定能知道，当苏林以最快的速度拿到最全信息时，众人难以平静。 素慧——原来，他们的妹妹苏晓慧改名了。 而素雅，长久以来，作为康利总经理助理，外界知道的一切竟都不是真的。她也曾上过大学、出过彩.......可是，威曼大学双学士……威曼大学？这不是…… “爸，素雅和小山、米珊是同班同学，和米珊还是一个宿舍的……”苏林声音发颤，这样的信息他不忍接受“姑妈是2001年春节，也就是素雅毕业前那个春节走的。素雅毕业后一直在康利，我们2002年4月开始委托康利做面料后整理，那时她是知道的……” 苏林终于说不下去了，真相让他无比心痛，晓慧姑妈离去时，他六岁，堂哥苏康才八岁，全家都很忙，晓慧姑妈陪他们时间最久，对他们最好，那天是姑妈跳进水里拼尽全力把他们一个个推上岸的。 姑妈失踪了，一周打捞无果，所有的人都确定了噩耗，而他久久不愿意承认，不敢相信疼爱自己的姑妈就那样没了。经历了这件事，他仿佛一下子长大成熟了，变得沉默寡言，也变成了如今的冷酷“无情”。苏忆总说他像个冷面铁人，可他又何尝愿意？若不是贪玩，姑妈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来，他从来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姑妈一边推，一边说“大康、大林，使劲爬，好好活着，不要哭，姑妈爱你们……”，懊悔与自责从未离开过他的内心，而游泳则成了他常年坚持的运动。 想不到姑妈居然得救了，想不到居然还有个女儿，怪不得苏忆说有缘，怪不得第一次见到素雅时他也注意到她，怪不得他的感觉也很奇特，亲情真的很神奇，可恨他从未往深处想。他对商机如此敏感，可为何会忽略这种特殊的熟悉感？如果稍微上点心，如果早一点知道素雅的身世，是不是就会避免今天的一切？从未有过的懊恼包围着苏林，他无法呼吸。 苏康的感觉一点不比苏林好受，作为哥哥他本应看好弟弟，可他带着苏林乱窜乱跑，他们想躲姑妈才出的意外，与苏林相反，直到今日他甚至不敢看见水池，多年来救死扶伤，多少带着“赎罪”的感觉，而今天，当素雅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去抢救，他的心情难以形容。 和苏康一样，苏嘉祥也是第一次见到素雅，一辈子行医，看惯了生老病死、人间百态，早已修炼得无悲无喜、心如止水，可看到毫无生机的素雅，他忍不住泪。作为家中长子，对最小的妹妹总是会多疼爱几分，对晓慧的离世有太多愧疚与遗憾。该说什么呢？是什么让亲爱的妹妹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什么让亲爱的妹妹得救后有家不敢回？难道她不知道再大的难事有父母有兄长吗？语文老师、乳腺癌去世——这样的调查结果怎能让他心安？苏氏总医院，全国数一数二的三甲民营医院。晓慧，怎么能年纪轻轻因为生病而离开？ 快三十年了，这块心病搁在心里这么久了。苏嘉祥和苏嘉勇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生气，该庆幸妹妹当年并未离去，该心疼妹妹这么多年的孤寂，而他们的外甥女竟也是如此，隐瞒真实学历，近在咫尺却不相认，为什么？ 而苏忆，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名字中的“忆”字恰是为了晓慧姑妈，没有想到叫了这么多年的姐居然是真的，只是知道的太迟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素雅，回想着点点滴滴——第一次见面时的熟悉感、她不经意的凝视；他叫她姐，她有些激动；在凉山搏命救他，想想仍后怕；她不爱热闹却尽量参加有他的饭局；好几次，来到她家门口，她不让进，想来家里有姑妈照片或者别的东西，不想他发现；还有那一次，解她的丝巾想看伤口，她开始很紧张，后来明显松了口气，她当时一定以为他想看的是玉佩......这么多年，点点滴滴，如果自己上心一点，如果早些知道该多好？还有，她说的是“回南原”，而不是“去南原”，原来，南原在她心中一直就是家...... 苏忆懊恼着、痛苦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想着这么多年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想着她受的委屈，心底的怒火蹭蹭地往上蹦，他猛地往外走。 “你去哪？”苏林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去找赵凯，给我姐讨个公道。”苏忆带着哭腔带着恨。 苏林一把拉住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冷静点，等素雅醒来再说。” 是呀，素雅还在昏迷中呢，再大的事也得先等她醒来，何况…… 何况还有一个吴安呢，本来就知道的信息再加上调查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吴安和素雅这一对大学时轰轰烈烈的恋人，而这一年来竟表现得如同陌生人一般，素雅，你的内心到底承受了多少？ 苏忆终于爆发了，哭喊着自责“我总觉得见过她......感觉很熟悉.......一直叫她姐.........我怎么不去查........明明很简单......我怎么不去.......” 他的嚎啕大哭，再次惹出了所有人的泪。 ...... 拍着苏忆的肩膀，待他慢慢平静，苏林擦了擦眼角，稳着情绪安排“祥伯、爸，吴安和赵凯交给我，医院这边康哥多操心。” 苏嘉祥和苏康常年执着医术，医院之外一概不操心，苏家上下大小事基本全是苏嘉勇和苏林负责的。 苏嘉勇看了看脸色凝重的苏林，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晓慧当年“离世”对这个儿子打击最大，那种感情将会加倍回报到素雅身上，他点头同意“医院这边苏康和苏忆先负责，你晓娴姑妈在路上，等她回来咱们再开个会。” “还有，素雅的身世……” “对外暂时保密，”苏嘉勇打断他的话，和哥哥苏嘉祥点头示意后说“一切等素雅醒来再说。” 第七十四章 暂时保密 吴安时间紧张，日常安排很满，本想来冰海和素雅道个歉说句话再去别处开会，可他还没来得及道歉，林敏就来了……. 有时，就是这么巧，无语，无可奈何。 幸好，苏忆在，她可以依靠，她愿意依靠。 这些年，苏忆对她一直很好，极为用心，别人若这样，不说外界闲言碎语满天飞，家中父母也少不了要有些微词，可那是爱谁谁的忆总，家人惯着依着的，岂容外人多嘴？ 有苏忆护着，他该放心的。 何况现在，他是大展的总经理，肩上责任重大，常会身不由己，再不放心她，也得工作第一。 只是，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在南京开会时，不经意就走神，两夜难安，实在不想去参加下一个会议。 “华明，杭州的会你去吧，我有急事需要处理。” ...... 赶往南原时，吴安联系上了刘小山。 刘小山是素雅的同班同学、闺蜜米珊的男朋友，在学校时，他们因此相识，曾聚过几次，后来他和素雅分手了，和她的同学朋友更无联系。去年有次在飞机上遇见刘小山、米珊夫妻，彼此才留下手机号，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联系。 到南原已是下午，见面后，没有多余的客气寒暄，吴安直截了当“小山，我想麻烦你帮忙打听素雅的消息，她跟苏忆来南原了。” “什么？素雅跟苏忆来南原了？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听完吴安简单介绍，刘小山更吃惊了“怎么会？苏忆口口声声说的姐竟是咱们的素雅？康利董事长助理居然是她？不是说只是个高中生吗？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这么多年……”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早在吴安的预料中，他并不回答“一言难尽，以后再说，她那天走的时候情绪很不好，我很担心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刘小山却安慰他“这个你放心，跟着苏忆肯定没事。我们家苏忆想干的事、想护的人，全家都支持的。不过具体情况还得问苏忆，看来你不方便找他，那这样，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苏忆没接电话，刘小山又打给杨哥，却连苏忆在哪都没打听到。 放下电话，他无奈地摊开手说“杨哥啥都没说，看来苏忆不想让人知道，我只能回家找他了，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素雅现在的状态，苏忆一定是让她避开所有熟人的，吴安理解苏忆的做法，所以找了刘小山，本以为稳妥，却突然觉得似乎走错了，可只能如此“你先别告诉米珊，等见到素雅再说，我这两天就在南原，等你的消息。” 刘小山刚要说话，表哥苏林打来电话，让他立即到苏氏总医院。 与吴安匆匆告别，一路胡乱猜测，飞快赶到大舅苏嘉祥专属小接待室。 满屋子人，舅舅、表哥表弟都在这？就等他了？家庭聚会？怎么没有家属？母亲不是出差了吗，怎么也在这？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小山，你先坐下，”二舅苏嘉勇打断了他“人都齐了，咱简单开个会，今天在这里说的一切暂时保密。” 看似普通的家庭会议，却是紧急神秘又震惊。 苏嘉勇电话里已简单说了几句，在苏林详细讲述了解的情况、苏康介绍素雅现在状态后，苏晓娴只是擦着眼泪，并无过激的表现。 吴安带来的消息尚未完全消化，苏林和苏康的话更让刘小山震惊，很明显，他们都是知道的，母亲似乎也知道一些，而他作为素雅以前的朋友同学却什么都不知道。 “小山，我们这两天刚知道。”苏林看着他，解释道“苏忆以前也只是凭感觉叫姐。” “刚刚吴安找我了，他想知道素雅的消息。”刘小山说。 没想到吴安这么快找来，苏林吩咐“吴安的事我来处理，素雅的身世暂时保密。” 刘小山点点头，不解地问“素雅和米珊是闺蜜，姨妈去世后，她明知道这关系，怎么就不来找我们呢？可以不认我们，但不应该不和米珊联系。素雅以前不这样，她性格外向，是学校的红人，记得是她先和吴安分手的……姨妈去世是很打击人，可也不至于让她……” “这些以后再说，”苏晓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看向苏嘉祥“大哥，素雅什么时候能醒？” 苏嘉祥摇了摇头，苏康在一旁接过话来“姑妈，这个不好说，我们给她做了全身检查，从医学角度来讲，除了胳膊上以前的刀伤，基本没别的什么，她现在实在是……不过爸已经邀请了吴院士，他明天回国，我去接他来南原。” “明天？”苏忆大叫“康哥，你的意思是我姐明天也不一定能醒？是不是？祥伯？这都几天了……” 苏康心想岂止是明天，依父亲和他多年的经验，素雅这样只怕会很长，只是医者不自医，他们还需要吴院士来确诊。 苏晓娴却很冷静“我明天就请假，素雅交给我来照顾，她还在监护室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该上班上班，大康安排人过来帮忙就行……小山，我知道素雅以前和米珊是好朋友，但是素雅的事现在只能咱们知道，不许告诉米珊！还有，这段时间小虎就交给他姥姥带吧。” 小山点点头，他和米珊恋爱结婚时，父母很反对，但他们相恋多年感情至深，后来亏得小苏忆帮忙才走到一起。婚后，妈对米珊一直很客气，谈不上亲热，而对他的岳父岳母更是冷淡，两家人鲜有来往，生下儿子小虎，也没能缓和两家关系，母亲从不主动提到岳母，这次算是例外。 “姑妈，我让小雪过来。”小雪是高级病房的护士长，苏康绝不允许素雅有事。 “姑妈，祥伯和康哥这么忙，我也要照顾素雅姐，”苏忆说“我叫了她这么多年姐，我和她最熟了，我可以在医院办公。” “这....”苏晓娴有点犹豫，苏忆是和素雅近，可他哪会照顾人？ “这样也好，”苏林却说“姑妈，就让苏忆在这吧，有些事还得他来处理。” …… 突如其来的一切冲击着刘小山，他恍惚着走出医院，在车里坐了很久。 这么多年，晓慧姨妈一直是家里挥之不去的忧愁，是母亲不能触摸的伤痛，常常见母亲拿出那块浮云佩，他知道，有一块流水佩在姨妈那。 常会陪着母亲去陵园，却从来不敢提及姨妈。 姨妈出事时，他还不到半岁，毫无意识，可他偶尔也会想到这个姨妈，想起她的传说。 怎么也不会想到，姨妈会有这样的后半生，难以理解，难以接受。 监护室里那个生命迹象微弱的素雅更让他无法接受，素雅是谁？威曼大学的高材生，曾是校园风云人物，毕业后突然就失踪了，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知道苏忆在冰海有个姐，曾经听过康利赵总的情人，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熟悉的素雅。若非见过太多的同名同姓，若非外界盛传的高中学历，普通平凡，若非潜意识的优越，若非主观猜测的“灰姑娘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或许…… 没有假设，没有如果，她就是素雅，他的表妹，消失多年后，突然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方式出现。 吴安和苏林的介绍基本吻合，这些年，在她身上，已看不到从前的影子。 到底怎么了？多才的素雅为什么要选择低调？那个高傲的素雅怎么会去做赵凯的情人？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有母亲，为何要让他瞒着米珊？是顾忌素雅的传闻？ 虽是满腹疑虑，可这次开会，包括舅妈在内的家属们都没参加，刘小山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吴安还在等消息，可他把握不好度，还是不要回电话了，直接让林哥处理吧。 第七十五章 苏林相约 第二天上午，吴安终于等到了电话，却没想到会是苏林。 他这次来南原只是为了素雅，随时有空，苏林又恰好能抽出一个半小时，他们约定见面详谈。 走进苏氏茶楼，报上名字，服务员热情地把他带进了三楼包间，苏林已经等候在那。 “苏总”，他们只见过几次面，对这个年长自己几岁的苏氏总经理，吴安总有着莫名的敬畏。 苏林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来，并不说话，只是专心娴熟地地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一切就绪后，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尝尝”。 吴安接过来，闻了闻，品了一小口，嘴里回味，又喝下一大口，赞叹“好茶”。 苏林又给吴安沏上茶，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问道“吴安，你和素雅当初为什么分手?” 这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吴安并不意外，这个问题曾困扰他那么久，如今，了然于心，他只能苦笑着坦诚“是我对不起她”。 “具体原因？据说当年是她提出的分手。”苏林追问，带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符的威严，眼睛不容欺骗地盯着吴安。 吴安只得老实回答“苏总了解得很清楚，想必也知道，当年我在学校很普通，没人知道我是谁，素雅更不知道。那时，大展刚刚进驻国际市场，父母特别希望我出国，可我没同意。那年春节前我母亲去了南运，找到她们家，素姨身体很不好，我母亲于心不忍，却还是狠心劝她和我分手。父母忙于工作，没精力管我，我就是散养长大的，一直以为他们不知道我在学校的情况，不知道素雅，没成想.......我才知道的......” 苏林的手停顿了一下，那个春节，姑妈去世的春节，可以想象会是怎样的场景，姑妈病危之际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接受？又该怎样埋葬女儿的初恋？又怎能放心丢下她的女儿?他转动茶杯故作若无其事，心已痛到极点，半天不说话，许久才恢复平静“你和素雅在康利是怎么相处的？你明知道她是赵凯的情人。” 吴安已有猜测，现在更确信，苏林终是要过问这件事的。 “她对我只是个普通的同事，我们私下并无交集，”不知为何，他极力想要维护素雅的名声“素雅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你们相爱那么久，她对你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还是碍于赵凯？”苏林又问。 “素雅这个人很干脆，从不拖泥带水，说分手就要分彻底，以前在一起时拍的照片、送的礼物都当面销毁了，她说话很有技巧，把我想争取挽回的，想骂的想恨的都说了出来，她绝不藕断丝连，也不允许我再纠缠。后来，我离开了伤心地，她毕业后也消失了，这么多年，她变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同，对我真的只是普通同事朋友，并无半点僭越。” “那你对她呢？据说这次你去康利先找的素雅。” 吴安吃惊于苏林的了如指掌，却很快明白过来“这些年，我确实会想到她，没想到会在冰海见到她，冰海这个小城.——其实是上学时我告诉她的。我不甘心，也有点怨她，总是找机会逼问她分手的原因，可她还是以前的措辞，后来我无意间知道真相非常内疚心疼，那天要去南京开会，看了看时间合适，就先去康利，我是想给她道歉的，可我还没来得及……” “她以为你还是要逼她的？”苏林接过话来。 吴安点点头，她以为林敏是自己叫来故意“恶心”她的，她一定是这么想的，一定是。 苏林明白这种感觉“吴安，素雅现在对你还有感情么？还是已经全部给了赵凯？” “我想她……”吴安刚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这才是苏林最想知道的，他早已明白素雅爱的是赵凯，可现在她和苏忆在一起，作为哥哥，不论何种身份何种理由，苏林都有权知道真相，有权过问与关注，可是…… “苏总，你调查过也知道，素雅非常有才华，她并非真是赵凯的情人，他们那样是为了让别人知难而退，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那个关于“流产”的谣言并不是真的，她只是痛经休养而已，那天晚上是我和赵凯送她去的医院……她和赵凯其实才刚刚正式恋爱。”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苏林端着茶杯看他。 吴安站了起来，在屋内走了两步，又坐下说“我知道她现在很难过，一点不亚于当年素姨去世的那个春节，我很抱歉带给她的一切，也很后悔，如果当年，我能冷静分析，就会明白她的苦衷……从没想过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和以前完全不同，这么久都是一个人，一个女孩子，想想就心疼。现在，忆总是她唯一的稻草，唯一的希望，如果没了这根稻草，我怕她……”。 “你还爱她吗？” “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没有资本爱她，她再难过也不会向我倾诉半分，我对她而言，可能只是普通的同学朋友。苏总，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素雅的确对忆总只有姐弟之情，可现在，忆总是她唯一的依靠，求苏总让她……” “你放心。”再次打断吴安的话，苏林平静的外表下已是汹涌澎湃。 “苏总，素雅现在在哪？她怎么样？”吴安反过来问。 见苏林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吴安心中沉甸甸的，试探地问“不大好，是吗？” 苏林仍是一言不发，吴安更急了“她在哪？忆总在哪？他们……” 苏林看了看手表“走吧，我还有事，有空再聊。”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吴安紧跟其后不敢再问却又不想放弃，直到看苏林要上车，才又问“苏总，素雅……” 苏林停下来看着他“苏忆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素雅在哪？我想见她。”他脱口而出。 “见她做什么？” 听苏林这么问，吴安顿时泄气，是呀，见她做什么？他能给她什么？道歉？有用吗？有意思吗？ 苏林的车没了踪迹，吴安还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拨通了刘小山的电话，却得到同样的回复：“吴总，你放心，苏忆会照顾好她的。你这么忙，先回去吧。我临时有急事，出差了，下次过来请你喝酒。” 不等他再问什么，刘小山已挂了电话。 既然如此，他该回去了。 是啊，苏忆要护的人，整个苏家都是要护的，正如苏林所说，在商界多年他们都有些圆滑世故，既然有条件，就要随苏忆心愿，全家总是要维护苏忆这个单纯的孩子不为世俗所及。 有苏忆在她身边，没什么不放心的，可回大展好几天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刘小山说他出差了，真的吗？那天他可是接到苏林电话走的，隐约提到了苏氏总医院，他去那干什么？家人生病了？不对……莫非他们在那？可会是谁？苏忆还是素雅？他（她）怎么了？ 仔细回想苏林和刘小山的话，吴安这才反应过来，素雅出事了。 不！ 第七十六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一周了，素雅还是那么躺着。苏嘉祥束手无策，国际顶级专家亦是爱莫能助。若是别人，苏嘉祥和苏康早就提出建议，可这是素雅，他们终是下不了决定。 苏氏总医院，众人齐聚。 素雅的主治大夫陈恩河主任倍感压力，知道他们特别是苏晓娴的感受，却不得不如实讲述“专家们会诊过了，确实是病人自己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苏晓娴一听急了，看向苏嘉祥“哥，陈主任什么意思？素雅并没有……是她自己……” 苏林则问“祥伯，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看着大家疑惑的表情，苏嘉祥点点头“有时病人受到强烈刺激，不想面对现实，就会选择逃避。素雅不愿醒来，就是这个原因，她这是心病。” 他说不下去了，示意陈主任解释。 一旁的陈主任再次做了详细介绍，并建议“心病还需心药医，重症监护室对她没有好处，在病房里，亲朋好友和她说说话，应该会有帮助”。 苏嘉祥早有此意，众人皆同意，随即把素雅转到顶层家化病房。 这是苏氏总医院最好的一间四居室家化病房，从素雅刚入院的第一天就调整留好的，里间是四居室，素雅一间，苏晓娴一间，苏忆一间，护士一间，外间则是客厅、厨房之类的。 一切安排到位，苏林工作很忙，却不忍离开，久久地站在那看着素雅。 他知道，在长久的相处中，素雅对赵凯动了感情，而这感情深不可测。没有家庭依靠，没有优势亮点，太过普通，凌氏确实很难接受她，现实社会，可以理解。只是痴情如她，为了赵凯为了康利差点来认亲，这份感情谁能理解？ 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素雅，你的心病怎么医治呢？林敏怀了赵凯的孩子，他们势必要走到一起。素雅，你一定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定不想面对这样的感情，你不能面对的，还包括这么多年不来认亲的真正原因吧。 这几天压抑的情绪此刻不管不顾地冒了出来，苏林陷入无尽的自责与心疼中。素雅今天的状态，他有责任，一次又一次，虽觉奇怪，虽有疑惑，却没有往深了去想，如果早一点知道真相，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 此前，见素雅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面多少总会有熟悉的感觉，他曾想或许是因为苏忆，因为爱屋及乌，从未想过探究。如果不是现在知晓素雅的身份，苏林应该奇怪他竟然记得每次见到素雅的情景。 她随赵凯拜访苏氏，苏忆不顾场合夸张地亲自介绍“哥，这是我姐素雅”，而她笑着回应“苏总你好”，那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见面，她淡淡地微笑，礼貌客气尊重又有点不同。不经意发现她偷偷地盯着他看，再看时，她又看向别处，打消他的疑惑。 那次在冰海，康利项目开工，他喝得稍微多了些，素雅悄然递过来一杯醒酒茶，曾经感叹于她的细致，猜测那是迷住赵凯的地方，现在才知道原因。 她不善公关，基本不参加公司招待，可她的例外是苏忆，是苏为，康利人人知晓，是苏忆的坚持，是她说的为了那一声姐。 一个人生活，想想都可怜，她对亲情该是多么渴望啊，苏忆叫她姐，多少还能给她温暖，可是素雅，你真的好傻…… 有限的见面时间，都在关注着亲人，怎么就能忍住不叫一声哥哥呢？ …… 苏康曾以为他是第一次见素雅，可盯着这张没有脸色的面庞，曾经一闪而过的瞬间浮现出来，那个语无伦次的奇怪“病人”，不是她又是谁？她全副武装插队，看似来咨询，实则只是想近距离看一看哥哥，他却客气地让她去排队…… 苏晓娴看见素雅包上的小挂件，这个手工编织的装饰品，独一无二，那个早上，那个女孩，居然是她“素雅，你怎么这么调皮，你包上挂件这么特别故意让姨妈看见吗？你怎么不叫一声姨妈啊，你这个孩子……” “姐，你说要请我吃饭的，什么时候？” “姐，我给你挑了一条丝巾，你肯定喜欢。” “姐，你工作效率那么高，什么时候能帮帮我。” “素雅，有架钢琴，是姑妈以前用过的，还挺好的，你不想试试吗？” “素雅，你还没有叫过哥哥呢，你起来，哥哥给你出气，想怎么样都行。” 苏晓娴暂停了所有活动，苏忆的办公桌设在家化病房客厅，苏嘉祥和苏康不用说，其余的人不管多忙都会抽空来到这里，和她说说话，只是素雅一直那么安静地躺着，没有回应。 …… “吴总，你找我？我在外面，不方便......什么，你在苏氏总医院？你有什么事？见面？” 素雅的消息封闭很严，外人很难知道，吴安怎么找来了？他这次来不是为了素雅姐的事吧？ 苏忆这么想着，挂了电话，却是走了出去，下到一楼，迎上一脸焦虑的吴安。 “素雅怎么样了？”吴安本是试探的询问，在看到苏忆脸色苍白的瞬间，心沉到了谷底。 “苏忆，忆总，不要瞒我了，好吗？”吴安恳请着“素雅——你姐到底怎么了？我不是外人，我和你姐......不，不说这个，你让我看看她吧？” “你那天怎么在我姐办公室？”苏忆冷着脸问“你和林敏一起来的？” “不是，忆总，你听我说，我是想你姐说对不起的。”吴安又把给苏林说的话讲给了苏忆“我太激动了，还没说呢，林敏就来了，我根本就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该让吴安去见见他姐，道个歉，多少能让她释然吧。 …… 忐忑而沉重地跟着苏忆走进病房，目光一下锁住那个安静的人影，从没有过的恐惧、惊慌涌了上来。 “素雅……”吴安轻声地叫着“素雅，我是吴安，素雅……” “素雅，你怎么了？素雅，我是要给你道歉的，我没有说出来，是我对不起你，素雅……” 他的素雅，他爱的素雅，热情积极乐观不服输，即便是安静的素助理，也是坚强倔强充满气场的，怎么会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他不明白，她怎么了？ 良久，吴安起身看着苏忆“她怎么了？不是和你走了么？她到底怎么了……” 面对吴安的狂轰乱炸，苏忆沮丧地垂下脑袋。 “苏忆，你说话，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到底怎么了？” 苏忆吸吸鼻子“那天上了高速就这样了……” 吴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那天离开冰海就这样了？十天了？” 苏忆点点头“是的，我姐一直没醒。” 吴安倒退了两步，看看苏忆，又看了看床上的素雅。 十天了，怎么会？ 纵然一直有着不祥的预感，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相信苏氏总医院的能力，只是……”逼着自己冷静，吴安说道“苏忆，这样不是办法，去上海或者北京，我可以帮忙联系医院，找专家。我不是不相信苏院长，只是……” 苏忆摇了摇头“祥伯都请过了，没用的……” “国外还有，我找，我找……”吴安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忆却是从没有过的冷静“吴总，不是医院的事，不在专家，是我姐，是她自己，她不愿意醒过来，她心里不想，去哪也百搭，她是心病，心病……” 心病，心病，素雅的心病在哪，他当然知道。 她从小没有父亲，猜测过自己尴尬的身份，她能接受情人传闻，能不管不顾别样的眼光，可林敏怀孕了…… 吴安知道那是素雅内心深处最致命的一击，爱得深伤得深，她能等能盼，却不能让自己残忍，这样的现状，她无法接受。果真，她骨子里爱惨了赵凯。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吴安只觉得心里压着千斤重石头，双腿如同灌铅一般，能为素雅做点什么？ 第七十七章 必须承担的责任 苏忆就那样带着素雅走了…… 赵凯眼前不时浮现着素雅无望的表情，他知道她很痛，他其实更痛。可是，林敏怀孕了，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万万没有想到林敏会把商场的手段用到他身上，面对这既成事实，还有难得一见的柔弱倩影，赵凯满腔怒火却只能克制。 若是换做苏忆，一定是不管不顾绝不会委屈自己的，可那是苏忆，是苏家众人一心捧出来的，这世上只有一个苏忆，只有一个苏家，而他只是赵凯。 “林敏，这几年我们在一起待的时间全部加起来有一个星期吗？”赵凯笑着问她，语气平淡。 林敏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不等她回答，赵凯又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对孩子负责的，毕竟那是我的孩子。” 那两个字“我的”说的很重，赵凯的嘴角竟是露出了笑容，而那笑容在转向别处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一起回到上海，陪着林敏去见双方家长，赵凯并不如父母担心的那样激烈与敌对，自始至终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对林敏也非常照顾。所有的人都很高兴，结婚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谁都明白这得赵凯心甘情愿主动提出才好。 可赵凯只字不提。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就去医院……”林敏换了说法，小声提议。 “胡说什么，那可是我的孩子，你不许胡来！”赵凯板起脸，生气地说“林敏，你放心，我会负责任的，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赵凯，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林敏说。 “怎么了？”赵凯疑惑地问“我怎么了？你担心什么？” 是啊，除了最初在冰海时震惊、质疑，上海后，赵凯的表现一直合情合礼，也很高兴，有什么可担心的？ “素助理怎么办？她还会回来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林敏小声哭了起来。 “不要胡思乱想，和你没关系，”赵凯拍了拍她“那是我和她的事，我来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 “赵凯，我……” “林敏，”赵凯打断了她“你现在主要任务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明白吗？别的不许乱想乱操心。” “我知道，我知道……”伏在赵凯肩膀，林敏心里别样滋味。 …… 凌雅然回到娘家，难得与父母、弟弟一起在家里吃个晚餐。 赵凯的情绪似乎很高涨，饭桌上有说有笑“爸妈，我有个要求。” 凌云峰一惊，就知道这小子没有表面上这么冷静“说吧，想要什么？” 赵凯笑了“爸妈，马上就抱孙子了，你们应该很高兴吧？我想请爸妈把浦东新买的房子给孙子住，可以吗？姐，你有意见吗？” 这是什么要求？与众人猜测的完全不同，不过一处房子而已，虽然价值不菲，可这真是赵凯的要求吗？ 儿是娘的心头肉，不管再怎么放养，赵曼云此时此刻终究是心疼“凯，如果你觉得委屈，我们可以……” 而赵凯却笑着制止了她“老妈，浦东的房子可以吗？姐，可以吗？” “房子没有问题，只是……”赵曼云还想说什么，被凌云峰拦住了。 “那就好，”赵凯松了一口气“谢谢爸妈，谢谢姐。” 赵凯春风满面，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在家人面前随意的笑或者哭、不再表露真实情绪了？是从当上了康利总经理那一刻，还是从林敏回来后，亦或是从年前那场争吵开始，或者只是在康利的危机开始时？赵凯自己都不记得了。 “爸妈，我今晚回小公寓住，明天一早回冰海，林敏就麻烦你们帮忙照顾。”饭后，赵凯说“出来两天，活肯定堆成小山了，还得替苏为考虑呢，做生意的哪能白投资？” 看似漫不经心，跳跃性很强的几句话，却传递着无数的信息。看着一脸淡然无所谓的儿子，凌云峰知道，赵凯心中是不满、不愿意的，可是，事已至此。 凌雅然开车送赵凯回公寓，路上打开了话题“听说，素助理走了，这样也好……”她知道弟弟是个重感情的人，其实她也很欣赏素雅，可赵凯一定要对林敏负责的。而以她对素雅的理解，以素雅的骄傲，定不会再让赵凯为难了。走了也好，虽说有些不忍、不舍，可做人得有担当，生活得有取舍。 “对，走了。”赵凯淡淡地回复“是我对不起她。” “那次你不该让她流产，应该把孩子留下来，或许那样你们就……”凌雅然无比感慨，又有些遗憾“不过，事已至此……” 赵凯茫然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姐姐说的“流产”事件。 “姐，我和素雅什么关系都没有，传言是假的，那几天她只是生病了。”即便不能和素雅走下去了，也不能破坏她的声誉，赵凯给凌雅然解释道。 凌雅然愕然“那你们？她不是你的……？” “我们只是朋友，我们才刚刚开始谈恋爱，我们还没有更近的发展。”赵凯补充。 “凯，你和姐姐说实话，你是怎么打算的？”凌雅然停下车，看着赵凯“你别太委屈自己，爸妈也不是非要……” 赵凯打断了凌雅然“姐，我不委屈，这有什么可委屈的？男人嘛敢作敢当，该承担的必须承担，再说了，马上就当爹了，这是好事不是吗？不过我绝不会舍下康利的，那是我的事业。” 说着容易吗？似乎容易。 …… 安顿好林敏，返回冰海，赵凯犹豫再三拨出了素雅的号码，却是冰冷的“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知道素雅最后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苏忆一定会照顾好素雅，可他无法安心，只得拨出了苏忆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苏忆才接，并不回答关于素雅的任何消息，只是不冷不热地问“赵总，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你放心，我姐的礼金少不了。” 感受到苏忆语气中的冷漠，赵凯忍不住发狠“让素雅接电话，我和她说。” 而苏忆，果断地挂了电话。 赵凯无力地靠在办公椅上，盯着素雅送的领带，想起他们甜蜜的时光，又想起素雅悲伤的表情，只觉得胸口发紧。 他岂止想听到她的声音，他是想见她的，可见到她说什么？给她解释吗？解释什么？给她道歉吗？道歉管什么用？他们才刚刚恋爱，她那般信任那般依恋，可是，他却这样，她一定失望到了极点……素雅，对不起，我也不甘心，可我没有想到更好的处理办法。 素雅的电话依然无法接通，而苏忆要么就是拒接，要么仍是淡淡地无情的讽刺，仍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苏忆说的没错，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找素雅。可是，没有她的消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赵凯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来到素雅办公室，让人打开，走进去，坐在她的办公椅上，静静地…… 她平时会将工作详列清单，随时更新工作进度、分项安排，如果她有事，宋艳会及时接手，所有工作丝毫不会受到影响。键盘下压着一张纸，赵凯拿在手上，飞舞的字迹刺入眼中，那是她走前以最快速度写好的辞职报告，那天她明显是强迫自己冷静的，在听到林敏怀孕的瞬间，她就决定要离开了…… 眼泪满了一脸，再抬头，吴安站在眼前。 看见一脸憔悴的赵凯，吴安也是不忍，只有一句“出去喝杯茶吧”。 第七十八章 吴安的故事 其实康利有很多事情，需要赵凯出面或定夺的，但他状态不佳，能不出面的就不出面，事能拖的就拖着。知道这样不好，可他就是没有心情，就想抛开工作惆怅懊恼，就愿望和吴安出去坐坐，有什么办法？ 一路无语，来到两人常去的茶楼。 “素雅怎么样了？”赵凯问，坚信吴安这次来就是为了素雅。 吴安并不回答， “尝一口。”吴安倒了一杯茶，递给赵凯。 赵凯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拿在手上，看着对面专心致志玩茶的吴安，再次问道“素雅怎么样了？”。 “怎么会问我？”吴安仿佛不经意地接话。 “吴总，你一直很关注素雅，你只要找过她，她的情绪就会变。” 吴安沏茶的手停在半空“你想说什么?” “吴总，我不明白，你已经订婚，你为何要来招惹素雅？你来我康利不仅仅是因为业务吧？” “赵凯，”吴安放下茶壶，喊着赵凯的名字“你曾经说过，当初你以高中生身份和素雅一起参加康利的招聘，一起在车间一线实习工作，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赵凯解释“那时，我刚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我选择凌氏最偏远的子公司，不想别人认识我，就想从基层锻炼几年然后再回去的，那时候，我无意欺骗……” “我明白，赵凯，你曾经和我聊过你和素雅的事，”吴安说“今天我来讲讲我的故事吧。” 赵凯没有接话，猜测接下来的故事应该和素雅有关。 “你可能也知道我在国外的经历，其实在出国前我在威曼大学本硕连读，和你一样，我也多次跳级。在威曼，我有一个全校出名的女朋友，她漂亮迷人，风采夺目，天生一副好嗓子，拿过校园歌手大赛特等奖、探戈大赛特等奖。她学习非常好，每次都拿一等奖学金。最重要的是，她会武术，她虽然张扬，却一直藏着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很少，我是无意间才发现的。喜欢她的人很多，可她选择了我，我们好了三年……” “千禧年时，我已经毕业，用父母的话说就是浪费时间逐所谓的梦想，他们想让我出国，而我更想和心爱的恋人在一起，天天看见那张灿烂的笑脸。父母工作很忙，我们不常见面，但一见面就会提到大展、提到出国，我给了一堆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拒绝出国，后来他们不提了，全家渡过了一个祥和快乐的春节，我以为自己赢了，天天期待着开学后见到亲爱的她。 可是节后一见面，她就提出分手，她说寒假和一个富二代订婚了，打算结婚。我和你一样，上学时低调普通，对外就说是一般工人家庭。相恋那么久，我们一起吃路边小吃，甚至为了一张正版cd犹豫过。 她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母亲为她吃了很多苦，如今，一个富家公子想要娶她想要照顾她们母女，分手理由充分，我不知如何辩驳，一开始撒的身份之谎，竟再无法说清。” 吴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赵凯，我们的故事是不是很像？” 赵凯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的故事并不完全一样，陈晓敏不是因为这个分手的，那时是他没有情商不会照顾人的。 吴安继续讲述着“她很霸道，说一不二，直接给我们的爱情判了死刑，她直言势利，属于爱情过错方，坚定这是分手理由，让我必须接受。看她那么坚决，那么担心我会纠缠他，我没有解释，没有说出真实家庭条件，这样分手的结局我无力改变，我想说我也可以照顾你们母女，可我没有勇气告诉她真相，只觉得被命运狠狠捉弄了一把。我们就这样分手了，恋爱三年，分手只用一个晚上。我只有出国去逃避。我爱她也恨她，试图理解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还是不甘心，还是忘不了她。 回国后进入大展工作，我常常在想，如果她知道我的家境会怎样？有很多时刻我会突然想见她，想让她后悔当初的选择，我甚至想要报复她。可我找不到她，她和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联系。是的，所有人。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没人能找到她。 我知道她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为人妻为人母，可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见到她的机会，只是太难。偶然间，在我们当初热恋时约定的城市，我见到了她。 可她性情大变，早已不是原来的她。当年的风采不复存在，才华横溢、精通数门外语的高材生，如今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开朗外向爱热闹的她，如今却是什么爱好兴趣都没有的寂寞者。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甚至怀疑这是她吗？ 我以为高傲如她，为了面子装清高装不在乎，只是为了不让我轻视。我想，她装，我也装，看谁能耗过谁。 可我慢慢发现她不是装，那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她完全已经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陌生的人了。除了名字和外貌，她连声音都变了，变得平和落寞。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猜想她被富家子抛弃，或者一开始原本就是少东家的情人。可情人能怎样？终究难被接受。我曾经甚至有过一闪而过的快感，可我高兴不起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无法释怀。 那个晚上，和你一起来到她家里，看她晕倒在地，我的心都碎了。上海那个舞会，我原本想让你看看真实的她，我想和她在众人面前共舞一曲，可是一切未曾如愿，她却因此伤了胳膊，你要知道，她从小练武，反应敏捷，却被刀刺中胳膊。 她变了，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无数次的公事公办，无数次的冷漠以对，我受够了，控制不了情绪，时而逼她，时而嘲讽，时而又心疼她，因为我还是放不下爱和恨。 明明已经分手，可她为什么一个人跑到我们说好的城市，农家小院，院里的池塘秋千都是我们曾经规划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我想知道原因，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什么也不说。 偶然间，我知道了原因，是我母亲找到她家，在她母亲病重之际逼她分手，是她为了我的前途提出分手，这根本就是极其普通常见的原因，可我居然没有想到，我知道得太晚了。 她性格开朗，为人坦荡，从来都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在校时那么多有钱的追她，她都没同意，怎么会突然订婚？所有的一切若能冷静理智分析定能看出她的痛苦和无可奈何，可那个时候，我怀疑过她，有过犹豫，你应该明白，我们虽然装得普通，其实骨子里是高傲的。 如今回想起来，她在母亲去世后又失去了我，那份心痛谁能够体会？” “她曾经的心灰意冷我理解，我恨自己。”吴安扭过头，极力抑住眼泪，是的，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可是，素雅已经慢慢爱上了别人，可是，她却昏迷不醒。 “赵凯，素雅有她的无可奈何，以前我万难理解，现在我却明白……” 如果不是素雅沉睡不醒，吴安不会给赵凯说这些，这些原本该是素雅亲口说的，可如今，她没有求生的欲望，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素雅曾经说过她是有秘密的，也说过时机成熟都说出来告诉他，赵凯猜过盼过，却没想到她的过去会是这样。 第七十九章 现在，她是我们苏家人 故事讲完了，吴安慢悠悠地喝着茶，缓解着情绪。 太过震惊，赵凯没有接话，很久以前曾希望过素雅和他一样不是高中生，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那样坐实了学历，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什么活也干，什么苦也吃，他的想法只能是幻想一般。可如今，她竟真的……从没有想过她和吴安有过那么一段缘，想想那定是难忘灿烂，也更痛心无奈的，可今天吴安找他说这些，主要目的是什么？ 接连喝了三杯茶，吴安才又开口“赵凯，我和你一样很羡慕苏忆，羡慕他有家人庇护，可以随心所欲，可纵然如此被宠溺，苏忆任性却不妄为，口碑一直很好，说到底，不是有苏家依靠，而是他向来干脆，知道取舍。这点上，你我都不如他。我们被放养又被束缚着，很多时候犹豫不决，其实责任不在家人，而是自己。” 停顿片刻，吴安又继续着“赵凯，我也很羡慕你，这么多年素雅一直在你身旁，隐匿才华扶持你。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可她怕再受伤，所以很慎重。我知道，你也爱他，可你不勇敢，拖泥带水、瞻前顾后，不替她考虑，可你，竟让别的女人怀孕了!” 吴安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 听着犀利的分析与指控，赵凯只觉得难以呼吸“我，我……” 不容他缓过神，吴安又砸过话来“赵凯，你听好了，那天跟苏忆离开冰海时，素雅在车上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已经十天了!” 赵凯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吴安，不相信地问“你......你说什么？” 盯着他，吴安一字一句地加重着音“医生说，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赵凯身子晃了一下，强迫自己站稳“带我去见她”。 …… 苏忆阴着脸拦住了赵凯“你怎么来了？走开！” 一旁的吴安急忙劝道“苏忆，忆总，让他进去，见见素雅吧”。 苏忆冷冷地瞪了一眼吴安，仍是不放行。 “苏教授，”吴安见状，看向一旁的苏晓娴，又满怀希望地看向苏林“苏总”。 苏林刚到医院，刚上楼，正巧碰见两人，沉默片刻“让他进去”。 “哥……”苏忆虽是万分不乐意，却也只好放行。 没有想到素雅竟然会成这样，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赵凯两腿发软，一下跪倒在病床前，伸手去抓素雅的手，双眼早已模糊不清，嘴里喃喃着“素雅，素雅……对不起，对不起……” 而素雅只是那么躺着，一动不动，没有埋怨、没有责怪、没有回应……. 吴安直直盯着素雅，过往一幕幕浮现，喉咙一阵发紧。 苏忆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姐姐生命中这两个重要的人，想起她这些年的一切，眼泪下来了。 苏林则偏脸看向窗外，故作漠然地麻木着自己。 看着这几个年轻人，苏晓娴仿佛看到了晓慧的过往，她不忍再看，出了病房。 屋内几个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直到有人敲了病房门，陈主任带着几个医生、护士走了进来。 “陈主任。”苏林打招呼。 “苏总，现在需要做个检查，麻烦大家避让一下。” “好的，我们先出去，”苏林招手说“走吧。” 吴安上前去扶赵凯，而赵凯并不起身，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内心的痛苦一般。 吴安只得强行拉起他往病房外走，出了门低吼“赵凯，你冷静点，医生要给素雅做检查，你这样做什么？” 赵凯此刻才有了神志一般，眼睛痴痴地往门内看去。 ...... 门开了，医生护士都走了出来，他们围了上去。 而陈主任，只是看了苏林一眼，又摇了摇头。 赵凯在一旁问“医生，素雅，素雅……都这么久了，如果……” “业内专家老爷子都亲自邀请过了，大家意见一致，病人主观意愿不想醒来，换再好的医院再好的医生再好的药也无济于事。”陈主任看着赵凯，这样焦虑担心的表情，他已在无数人脸上看到过“有时候病人遇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人和事会选择逃避，国内外都出现过这种情况，我知道有病人昏睡过十五年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们还是尽量找出她的心病来吧。” 苏氏总医院，国内少数的三甲民营医院，实力与省中心医院不相上下，这样的结论让赵凯害怕，再看众人，似乎平静如水，他们早已知晓了，也是啊，苏氏总医院，也是苏忆的天下。 无力靠在墙上，赵凯只觉得被抽了灵魂一般，是素雅不愿意醒过来，不愿意面对现实。素雅，你不愿意面对的是我！我又何尝愿意面对自己，面对这样的现状？可是素雅，你还是要醒过来，求你，求你！ 苏林打破了沉静，看着他说“素雅的情况就是这样，她没有怪任何人，只是在惩罚她自己，不过相信她很快就会想明白。赵凯，你在这里无济于事，回去吧。” 随后他又看向吴安“谢谢你们还挂念她，也不枉她爱过你们。现在她由苏忆照顾，我们全家都会尽所能照顾好她，你们放心吧。” “我.....”赵凯想要争取，却发现自己无力也不知道该争取什么。 “吴安，赵凯，”苏林又一语双关地补充“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们在素雅的生活里，现在她成了这样，其实没有什么对错，你们都无需自责，一切都是缘分，都是命。素雅没有怪你们，她要是怪你们就不会是这样，她只是不肯原谅自己而已。现在，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责任，我希望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招惹她了，你们开心幸福了，素雅就会少些愧疚少些负担。你们也是总经理，工作都很忙，还是要先干好本职工作为好。” “现在，她是我们苏家人，苏忆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会全力照顾她，我姑妈也在，医院这边安排有专门的团队，你们尽可以放心。该说的话，你们也给她说过了，她能听见的。她应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新生活，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打搅她了。我一会还要开会，先行一步。”苏林说完就走了。 “她的状态你们也看到了，”苏忆看着两人，难得语气平淡“我哥说得对，都是缘分，好吧，我不怪你们。只是，如果你们还想让她醒过来，就请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苏忆转身就要回病房，赵凯一把抓住“忆总……” “你们的诚意我看到了，也算你们有良心。”苏忆撇着嘴说“但说实话，我现在真的不想看见你们，我想她也一样。你们回去吧，别再来了。” 看着苏忆的背影，吴安叹口气，冲赵凯说“走吧”，刚转身，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吴安眼尖，急忙打招呼“苏院长”。 苏康却不回话，目光像刀一样刺向他们，随后进入屋内，留下两人如芒在背。 第八十章 唯一能做的 全家开会时，苏嘉勇特意强调：知道大家都很心疼素雅，觉得她委屈，可是年轻人的感情无法用对错来衡量，所以要理智对待康利，更要冷静和赵凯、吴安相处。 苏嘉勇的话是说给几个年轻人说的，苏林自不用说，可苏忆永远都是不管不顾完全看心情来的，至于苏康，虽然作为这一辈中的老大，可他其实是最不懂人情世故也是最不善交际的，多年来，他的精力都在业务上，有苏嘉勇和苏林，有苏为做后盾，他和苏氏总医院不用浪费时间精力在无谓的交际上，对赵凯和吴安，他自诩是不会打交道的。 可今天，这两个人竟然出现在眼前，原来就是他们，长这个样子啊。 叔叔说要冷静对待这两个人，当时他觉得没什么，可看见真人时，这才明白，太难了。他们是素雅的心病，是害得妹妹如此的“罪魁祸首”，他却不能揍，不能去责怪，更无法要求他们什么，太生气，太别扭了。 知道苏林和苏忆会处理好的，不用他去应付，可看见他们，他如此心烦，不愿意搭理，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走进病房，苏忆正在和素雅说话。 苏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在一旁坐下来，轻轻说了句“素雅，想不想揍那两个人？你起来，哥哥帮你.....” 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以前，苏忆早笑了，可现在只觉得心酸“康哥，姐……还得多久?” 不想给苏康施压，可苏忆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 苏康摇摇头，看着素雅“咱家忆总想问，他姐什么时候能醒，素雅，你替哥哥告诉他……” 救人无数，面对自己的亲人却无能为力，身为医生，苏康深深感受着这份无奈残忍。如今，他们能做的或许真的也只是过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 苏林已经这么说了，苏忆也明确要求了，就连没有接触过的苏康也传递着不容亲近的态度，吴安知道为了素雅，他和赵凯都不应该再来了。是啊，他们来能干什么？除了给苏忆添堵，惹他不快，而惹苏忆不快，就是惹苏家众人不快，惹苏家众人不快，对素雅应该是没有好处的，他们还是不要再惹事了。 不管愿不愿意，吴安带着赵凯离开了，也和赵凯强调不得贸然再前来。素雅今天这个样子，他们两个都是有责任的，不分大小。 素雅总是习惯替别人考虑，苛责自己多一些，相信有一天，她会想明白，会为了苏忆，为了那一声姐醒过来。目前，他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干好本职工作，静静地为她祈祷。 …… 赵凯认识的素雅，谦虚淡定，普通略有孤僻。可是在吴安口中，他看到了另一个素雅——外向热情、乐观青春、犀利俏皮，多才多艺。她曾是个骄傲的女神，是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是忍痛放弃恋人时的无奈，让她放下过去，收起锋芒。 多年“情人”，她才刚刚接受他，他们的爱情才开始就这样戛然而止。 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现实？赵凯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他知道素雅不愿意面对他。 吴安说的没错，是他赵凯，不够干脆，害了自己，害了林敏，更害了素雅。无比自责、无比焦虑、无比担心，无处发泄，这样的现实面前，他无法原谅自己，又无计可施。 苏林说素雅现在是他们苏家人，苏家人..... 传闻终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大，苏忆放在心上的人，苏家上下果然重视，苏林这么忙，工作时间竟在医院；那个只顾业务不喜人情往来的苏康也去了；还有，吴安说那是苏教授，苏忆的姑姑，著名的钢琴教授，钢琴教授啊，竟也.....姑疼侄虽是天经地义，但能帮侄子在医院照顾人的没几个吧？果然，在他们苏家，在苏忆身上，一切皆能被理解，被接受，被支持..... 人和人真不能比！ 真不甘心，可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本？ ...... “赵总……” 见是宋艳，赵凯仍靠在椅背上，无力地问“什么事？” “赵总......”宋艳欲言又止。 赵凯这才起身，疑惑地问“怎么了？” “赵总，素雅姐是不是出事了?”宋艳哽咽着。 见赵凯复又坐下，宋艳心一缩，几乎是质问的口气“赵总，你是不是真的要和林经理结婚？” 不等赵凯回话，她深情悲壮，满是担心“赵总，你这样会要了素雅姐的命！” “宋艳……”赵凯刚要解释。 宋艳却打断了他的话“赵总，跟了素雅姐这么多年，我都明白她的心，你怎么能……” 话没有说完，她就跑了出去，冲进卫生间不让自己哭出来。别人不知道，她怎会不知道素雅对赵凯的心，一点一滴，一心一意，竭尽全力，看似平淡，看似冷漠，实则满心。 那天，看忆总追了出去，宋艳倒也放心，她知道忆总对素雅绝对的好，可她担心素雅过不了内心那一关。 这么长时间，电话打不通，邮件无回复，借工作之余侧面向苏为打听则是一点消息没有，她的担心与日俱增，而就在刚才，无意间听到小文提到素雅。 凌氏不能接受她，苏氏又怎么会接受她呢？ 虽然素雅对苏忆只是姐弟感情，可现在她一个人能去哪里？ 素雅走后的每一天，以小文为首的几个女孩子私下都在八卦、猜测，充满着讥讽热闹，毕竟，这么普通的“赵总情人”早让他们眼红。 “咳，素助理可真是好命，跟不了赵总，还有苏总，再不济还有吴总……她的命怎么这么好呀？” “好什么呀，哼，无非都是地下而已。” “地下也很厉害，你们谁有这本事？” “我听说，跟着忆总去了南原，忆总和家里人都闹翻了呢，圈里都传遍了……” “什么呀，听说和吴总也有一腿，那天吴总可是来找的她。” “可不是嘛，你们听说吗？这次可惨了，被正宫娘娘找人给揍了呢。” “不能吧，那可是违法的。” …… 听到的八卦，让她愤怒，忍不住去找赵凯核实，可赵凯一言不发的默认更让她痛心。 看着宋艳的背影，赵凯岂不知她想说什么？ 素雅的感情，她的支持付出，这么多年，他岂会不知道？ 他对素雅更无二心，好不容易他们才正式恋爱的，他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甜蜜瞬间，可他贪酒惹事，可这样的现实面前，他该怎么办？一失足成千古恨，世上哪有后悔药？ 关于素雅的闲言碎语本就不少，从未断过，现在想想都知道又多了新内容，以前，依着她不去管，任其自然散去。可现在，他怎有耐心？怎能不管？ “的确，言论自由。但是我告诉你们，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这句话传达到每一个员工，各部门回去管住自己的人，康利不是八卦场，谁要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蛋！”周一例会结束时，赵凯丢下这句狠话。他现在唯一能为素雅做的，就是强硬杜绝康利内部的闲言碎语，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赵凯没有明说，可大家都知道他说的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却没人敢接话，没人敢反驳，没人再敢和别人议论。 第八十一章 我知道你们是谁 虽然有素雅家的钥匙，但赵凯以前如果要去，一定先打电话的，可现在…… 不能去南原，只能来到这里感受她的气息。周末吃过午饭，赵凯开车过来，打开门，熟练地浇水、喂鱼、擦桌子、打扫卫生，在她母亲的遗像前点上香磕了头，只是想让这里依然有家的样子，仿佛她在家一般。 素雅在时，赵凯只来过主卧和厨房，其余的小屋都没有进过，她曾经说过那是仓库，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让他进去，赵凯深信不疑。可已知道她并不普通，那些小屋又岂会真的只是仓库。 不管以后怎么发展，不管她醒来后会不会拒绝他再来，走进她的小院，好奇占了上风，他忍不住要进去看看，更多地了解她。 果真不是仓库，是比卧房更好的房间，类似于书房，却又不完全是。 赵凯站在门口扫视着，径直走向一角的钢琴，按了按键盘，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猜她应该会经常弹琴，却不想让外面听见，只是这样弹哑琴，有乐趣吗？ 一旁放置着刀剑，很有分量，赵凯拿在手中并不轻快，吴安说过她从小练武，这应是她练功用的，她到底有多厚的武功？这个年代女孩子练武，真的很少见。她肯定不会出去练，那就只能在她这个小院，也得经常练吧？一个人，有意思吗？ 靠墙的书桌上放着一排书，赵凯翻了翻，不是英文就是……德文吧，对，是德文，吴安介绍过的，她在语言上有天赋。很多人会放大自己的特长优势，为的是找个好单位，寻求好机会，可素雅却藏着这些才华，在他身旁“充愣装傻”一般，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按捺得住？光学不用干什么？ 赵凯在这一刻内心升起了淡淡的不解不满，又扫视到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台历，上面写着“补一期”，“邮箱回复”……赵凯痴痴地看着，不明白素雅写的什么意思，随后打开旁边的小纸箱，里面全是剪下来的《四季留声》，这是晚报为著名的散文作家“四季”留的专栏，她收集这些做什么？ 翻开的另一个本子上赫然是中德互译，她在做什么？平时的工作琐碎忙碌，她哪来的时间？赵凯又疑惑了。 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居然隔着这么多的秘密……她说过一定会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他的，如果没有这次事件，如果吴安不说出来，她什么时候告诉自己，她说的时机会是什么？ 太多的疑问来不及细想，细想也毫无结果。 偷偷窥视着她的秘密，静静待了会，赵凯走出小院，锁上门，转身迎上两个人——刘海涛，身边是一个陌生人。 “闫庆云”“师兄”，听到这个名字、这个称呼，他就知道没有什么可掩饰的了，他们之间也该好好地谈一谈。 ...... 闫庆云知道得太晚了，春节期间，他来过一次，前后待了不到三个小时，在这个小城，看过她居住的小院、工作的地方，算是放心而归。 回去后便是接连出差办案，后来听说有人在打听素姨、在关注素雅，内心莫名紧张，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休班了就直奔冰海。 刘海涛工作也忙，和素雅接触不多，传递的消息少又片面。 遇见赵凯，她的男朋友，闫庆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她的消息，却不想会是这样的..... 没有资格，也无法苛责什么，因为他错在先，如果当初答应了素雅，她不会一个人来冰海，不会孤单这么多年，不会受这么多罪。总是晚了一步又一步，却不想再晚，闫庆云在第二天清晨赶到苏氏总医院。 正好只有苏忆在，而苏忆对他并不排斥，仅仅只是疑惑了消息来源。 一路上心都在疼，可他不是来伤感的，是要帮她振作起来的，一言不发地站在素雅的床边，足足有二十分钟，他才开口问“我能做些什么？” 苏忆摇摇头“我姐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别人没有办法。” “可以和她说话，是不是？”他又问。 苏忆点点头。 闫庆云刚要说话，门开了，苏林进来了。 得知他就是闫庆云，苏林把他叫到一旁“听说素雅一直很黏你，怎么后来不和你联系了？” 这是苏林一直的困惑，在他掌握的信息里，闫庆云是最疼素雅的，也是素雅最能依靠的，可他不明白，素雅为什么要离开她的庆云哥哥。 闫庆云吞着口水“是我对不起她”。 苏林猛然一惊，声音高了起来，颇为严厉“说具体！说实话！” 闫庆云若胆敢伤害过素雅，今天一定不会饶过他。可听完闫庆云的讲述，苏林才明白真正爱素雅疼素雅的依然是眼前这个小伙子。 “素姨把她交给了我，我答应要照顾她，可是我…….如果我当时没有犹豫，就不会这样，是我对不起她。”闫庆云无比痛苦，他不去想这些人和素雅的关系，不去考虑太多，看见这样毫无生机的素雅，再次讲述过去所谓的理智，他后悔得无以复加。 “庆云，不怪你，你也是不想委屈她，是素雅想偏了。”苏林的态度又是大转弯，安慰着他“我们出去，你陪她说会话吧，她曾经那么依恋你，离开你也是不想太尴尬，她心中对你应该还有芥蒂，你把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别让她误会，她能听得见。” 这个至今没谈过恋爱的小伙子，一直在寻找等待着素雅，苏林能理解闫庆云的感情，能理解那份自责与懊悔，他们每一个人何尝不是如此？ 闫庆云向来是个干脆的人，可面对这样的素雅，他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愧疚要告诉她，曾经的快乐时光、当初考虑的种种、突然找不到她的恐慌、这些年的懊悔……素雅，庆云哥哥错了，你醒过来，你想怎么样，庆云哥哥都答应你。 …… 苏林从公司转了一圈，再回到医院时，苏晓娴正在做饭，苏忆在客厅里发呆，而闫庆云还在自己的情绪里。 拍了拍苏忆的肩膀，苏林再次强调“咱们首先得振作，才能感染带动她，对不对？” “庆云，素雅现在最依赖苏忆，苏忆也很照顾她，我们全家都是依着苏忆的，你放心吧。”苏林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如果可能，一定选这样的妹夫，不过现在，他却不想不能说破和素雅的关系“有时间就过来陪她说说话吧，她能听见的。知道你工作很忙，这边有消息，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 闫庆云在刘海涛和赵凯那早就知道了苏忆的感情，如今也感受到了苏林的实在与真诚，他们对素雅是真心的，正如外界所传苏忆想护的人一定是苏家众人要护的，他该放心的，不是吗？ 一起吃了午饭，要走了，想了想，闫庆云终于开口“苏总，我知道你们是谁。” 苏林愣住了。 闫庆云则是无比淡定“我见了苏教授就更确定了，你们是素雅的亲人家人，她终于又有家了。” 第八十二章 相信她会好的 来南原的路上以及见到素雅时，闫庆云一直揪着心，一直在考虑能做些什么、能怎样帮她，别的顾不上多想。 毕竟干刑警多年，当情绪平复下来，不再只盯着素雅时，那些零散看似没关联的信息一股脑地齐聚过来，习惯性迅速分析整合，闫庆云慢慢有了初步判断，再仔细观察众人，直至苏晓娴出现，虽然在他面前，他们并没有说漏什么，可他自信没有猜错。 没想到闫庆云如此敏锐细心，苏林淡淡地拍着他的肩膀“还有你，我们都是她的亲人家人。” 一句话，让这个刚毅的汉子眼眶又湿润了。 回到南运，闫庆云却仿佛从没有听过素雅的消息，对她的近况只字不提，也仿佛忘了她一样。 有时间他会去南原和她说话，没时间就祝福她。 佛之意念，该相信她会好的、她是好的，该给她传递好的气场，他努力往好处想，努力确信她没事，必须让好的意愿隔空传递过去。 是的，她很好，她一定会很好的。 …… 送走闫庆云，苏林回头，只见刘小山定定地站在身后，表情复杂。 “小山，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了？” “林哥，他又是谁？” “闫庆云，素雅的师兄，南运的。”苏林简单回答。 “哦，”刘小山若有所思，又想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便向苏林求助“林哥，我妈不让把素雅的消息告诉米珊，可米珊好像听到一些传言起疑了，昨晚还问我的。我都想告诉她了。” “传言？什么传言？哪里来的传言？”苏林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是这的医护团队没有职业道德需要整治了？还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不是……”谎话被戳穿，刘小山干脆直接说出想法“林哥，我真觉得这其实没什么的，都是一家人，干嘛非要这样？你给我妈说说，我只告诉米珊，行不行？我们两个从来没有秘密，我不想瞒她，每次还得偷偷摸摸来这，很难受的。再说了，米珊和素雅以前是多好的朋友，现在又是亲戚，于情于理都该告诉她吧。” “等等再说吧，”苏林理解他的感受，劝着“素雅现在这个状态，很多事情都要好好琢磨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要多替她考虑，她这么多年不回来，是有苦衷的。” 此前，刘小山不解，也是有怨言的，他和米珊在一起这么久，两个人无话不说，可现在却要瞒着她这么大的事，实在是很难受，在他看来，素雅的身世早晚要公布的，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啊。可母亲没有松口，他是不敢直接说的，若是那样，肯定会影响本来就很微妙的婆媳关系。 在他们这一大家人中，唯一敢不听父母话自作主张的人就是苏忆，而苏忆鬼点子也是最多，当年他和米珊能顺利结婚，多亏苏忆出力帮忙。可是这次，当他说想把素雅的事告诉米珊时，苏忆却不客气地怒怼“不是说了暂时保密吗？怎么着，你媳妇什么都得知道？她是太后老佛爷还是王母娘娘？什么都得告诉你媳妇？不告诉就不舒服？是你欠呢，还是你媳妇金窝里长大就这么矫情？我姐还没醒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连嫂子都不称呼，苏忆直接说的是“你媳妇”，还蹦出太后老佛爷和王母娘娘讽刺，被一向顽皮却礼貌十足的苏忆这样噎着，刘小山愤愤转去找苏康商量，可苏康只是长时间盯着他，最后才说“不着急，以后再说。” 以后是多后？刘小山有些郁闷，不死心地又来找苏林，没成想苏林仍是这么劝他，真的应该要等等再说?或许真的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众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莫非有什么事是他也不知道的？ 刘小山向来不爱琢磨问题，纵然觉得奇怪，却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既然大家都让他瞒着，那就瞒着呗，实在瞒不了再说吧。 虽然瞒着媳妇很难受，但再难受也得忍着，他可不敢惹母亲，更不敢惹苏忆。 …… “苏忆，忆总。”跟着吴安，赵凯最近学会了这样连着称呼苏忆。 “赵总，什么事？”说服自己接听赵凯的电话，苏忆淡淡地回应，真是邪门，赵凯和吴安的电话总是一前一后，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又仿佛是赵凯想要核实吴安传递的信息一般。 “素雅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苏忆尽量不让自己激动“她就是太累了，以前总是操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替别人考虑太多，现在正好休息休息。” “苏忆，忆总，我……”赵凯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听出赵凯声音里透出来的艰难与犹豫，苏忆又急又气“赵总，我也是服你了，一个大老爷们，就不能干脆利索些？男人得有担当，已经这样了，你和林经理抓紧结婚就是了。你可别再想着我姐了，你这样拖拖拉拉对大家都没好处，我姐一定不喜欢你这样！” 说完这句话，苏忆直接挂断了电话，知道赵凯的无奈，可是他恨！能不恨吗？接吴安电话时，他也是开始尽量平静，最后却几乎要发火。 这两个人怎么都这么讨厌，一个咱就订婚，一个马上就要当爹了，还想缠他姐？想倒没什么，关键是他们感情都有别的牵扯，拖泥带水！怎么着，还想给他姐惹闲话？可若他们真的不打电话不关心素雅，他只怕会更生气吧？ 姐姐这一生爱过这两个人真够遭罪了的，若没有他们的出现，若没有这些糟心的爱情，若能和她的庆云哥哥共度一生，别的不说，最起码是永远被疼爱的吧。可这两个人，还有他们的家庭，什么大展，什么凌氏，有什么呀，素雅现在可是苏家最宝贵的千金大小姐，等她醒过来，他们就该知道，以前看不上，以后可没资格看！！！哼！苏忆狠狠地想着期待着。 …… 苏忆说的对，素雅一定不喜欢他这样，谁会喜欢？相比之下，他不如吴安，不，他比吴安更可恨。 一次又一次，听到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留给赵凯的只有无奈、自责、悲哀与不安。苏氏总医院最好的家化病房，苏忆就在病房办公，苏林又承诺了会照顾好素雅，可他仍是不放心，可不放心又能怎样？ 真的像闫庆云那样“掩耳盗铃”吗？如今他和闫庆云就是患难兄弟，有着共同的挂念，有着相同的自责，闫庆云不让他乱担心，让他相信素雅会好的，真不敢相信，作为一名刑警，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居然会那么相信意念，好吧，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多少有点道理，他们真的不应该乱担心，该相信她会好的，该把最好的意愿传递给她。 周三，又是一年520，她的生日。 他已经有了过生日的概念，想了一年，准备给她庆祝的，可现在.... 第八十三章 我这个人不吃气 “赵总......” “什么事？” “苏为现检人员要求面料返工，这是近来的第三批了。”分管染整的刘经理略有忧愁地看着赵凯“这段时间，他们越来越苛刻了……” “什么原因？” “疵点……他们要求倒也合理，我们产品虽然还是一等品，但疵点较多，没有达到苏为的优等品标准。这些年其实一直是这样，以前苏为都能接受，不过最近他们质检越发严格了。” 赵凯严肃地说“刘经理，精纺不是康利的优势，但既然接了这样的订单就该认真对待。以前苏为很宽容，无形中助长了我们的疏忽懈怠，和苏为合作时，我们答应的一定要做到的。疵点是可量化，可柔性的检测指标，人家要求返工并不过分，不能有情绪，你回去开个会，认真对待，自我检讨。” 刘经理刚出门，办公室马主任进来汇报“赵总，刚刚苏为来电，忆总一行五人明天上午来康利，召开合作委员会会议，同时通报这一批面料情况……” 马主任说的是“通报”，在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苏为用的这两个字也是加重的语气，他不得不原话汇报。 这么多年了，苏忆以前来康利，不管是随性游玩，还是打着工作旗号，从没麻烦过别人，要么突然出现，要么直接给他电话。 可自从上次把素雅带走后，苏忆再没主动和他联系过，无独有偶，苏为派来了业内最有名的包公——苏为毛纺公司质检部部长，康利的产品自然而然被更为苛刻地要求着，一切工作上的事则是完全按程序来办，由办公室通知办公室。 这次居然也走了形式路线，看来，这是要和他划开距离。赵凯知道这是苏忆的态度。而这态度，这变化，和素雅有关，不过苏忆能离开南原，是不是说明素雅有了好转？赵凯期盼着。 ..... 若非是来冰海，在素雅醒来之前，苏忆是不会离开南原的，也正是因为冰海，因为康利，他来了，他心中还窝着火带着脾气的，他还有怒气怨恨没发出来呢。 终于不用顾忌赵凯的感受，可以给她过个生日，可她却只能静静地躺着、毫无反应，当全家人在病房摆上蛋糕说着“生日快乐”，谁不是泪流满面？他亲爱的姐姐，这些年还没好好过个生日呢？这份遗憾、担心、懊悔，一直藏在心中，积攒成苏忆来到康利时罕见的强势。 这一次，苏忆一改往日康利人眼中的温和嘻哈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苛刻与咄咄逼人，言语中透着前所未有的不屑与挑剔，霸道而又过分，时而还会露出难以言喻的冷漠，面料通报用词更是不加修饰，直接得让人难以接受。而赵凯，则史无前例的大度，一退再退。 中场休息，苏忆没有上前和赵凯寒暄，直接带他的所有人出了会议室。 当着苏忆的面不好多说，可会议室只剩下康利人员时，有人忍不住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赵总，苏为今天这么过分，真不该对他们一让再让。” “如果没有苏为，大家今天都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风呢。”赵凯说“合作双赢的事，让点利给他们有何不可？再说了，我们的面料确实有问题，这是不争的事实，这可是我们的责任。” 众人无语，这是让利、感恩的事吗？这是责任的事吗？可赵凯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苏为当初不出手帮助，康利现在真不知道会是怎样。新的生产线项目荒废不说，原有的一切也会……只是，数月前那个轻松幽默的忆总，一下子变成了今日这样，谁都知道其中原因。 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不公平会议，赵凯接受着苏为不近人情的批判，满足了苏为提出的所有苛刻条件，不允许他人反对。 会后已到晚饭时间，赵凯安排在康利小食堂。 “今天抓紧简单吃点，”坐在主宾位的苏忆开口便说“谢谢赵总的热情款待，我们一会要赶回南原的。” “忆总，不用这么着急吧？”赵凯急忙劝着“今天太晚了。” “谢谢好意，我今天必须要赶回去的。”苏忆淡淡地重复。 赵凯不再坚持，竟是难得专门享受了美食。 晚餐快结束时，临时加入晚餐队伍的侯庆国突然问“忆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是哪位？”刚刚赵凯专门介绍过的，其实不用介绍，和康利合作这么多年，苏忆自然认识侯庆国，也知道他长期看不上素雅，可他现在仍装糊涂“你是干什么的？” “我叫侯庆国，在康利负责人事工作。”第一次面对这么没有礼貌的年轻后生，侯庆国咬着牙谦虚。 “哦，侯经理，人事工作......这方面我不懂，没接触过。”苏忆冷眼看着他，连表面上的客套话都懒得说，傲慢得让人无法接话“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自己琢磨吧，觉得合适就讲，不合适就不要说了。不过我这个人不吃气，说话直接，听到不喜欢的话就会反击，一般人都不爱惹我。” “忆总，我们知道你担心素助理，事实上，大家也都很担心她，尤其是赵总。”侯庆国是康利的元老，知道今天苏忆过来，也听说了他的强硬，晚上故意加班，故意在赵凯他们去餐厅时出门，就是为了凑巧一起吃饭能有机会说这些话，此刻看苏忆如此，知道他对自己有意见，硬是坚持说道。 “我姐怎么了?你们担心什么？”他看着侯庆国，一脸不解。 素助理的事终究是传闻，侯庆国倒也老练，知道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心一横，索性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忆总，咱们公是公，私是私。” “侯经理在说我公私不分？”苏忆不疾不徐地问。 侯庆国看着年少气盛的苏忆，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赵凯，继续说“忆总，咱们毕竟是两个企业之间的合作，效益为先，合作共赢，又不是因为素助理……” “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我姐？”不客气地打断了侯庆国，苏忆看向赵凯“侯经理不知道，赵总应该很清楚，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同意共建生产线的，苏为的投资方向很多。新的染整线见效太过漫长，要不是我姐出面，苏为是绝对不会投资康利的，” “你说什么？”赵凯惊问“素雅出面？” “怎么，赵总是想不到，还是猜不到？”苏忆哼了一声“赵总，我哥可是当面拒绝了你们，后来突然又同意了，老爷子还让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人负责这件事，你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这......那时只是太过高兴，潜意识以为是苏忆帮忙了，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那天酒后醒来看到素雅留言说要请假，后来她说的是回去看母亲了……如此说来……素雅对他对康利做了太多，不过，她是怎么说服苏老爷子的？靠在椅背上，赵凯思绪飞远。 “我叫她一声姐，就会对她负责，”扫过众人的表情，苏忆继续“我姐救过我一命，她的要求，我会竭尽全力满足……” 眼前浮现出素雅躺在病床上的情景，火辣辣的苦涩充满喉间，苏忆的声音低了下来。 第八十四章 为难她就是为难我 公共场合，特别是在康利，苏忆从不掩饰对素雅的关照，这次更是坦白得不顾忌众人反应。 饶是如此，侯庆国仍坚持“即便是因为素助理，可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是企业之间的行为……” “噢哟，侯经理刚刚不是说负责人事工作吗？怎么生产的事也归你管？虽说员工都应该为公司发展尽心尽力、建言献策，但有一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都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苏忆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侯庆国“依我看，你也不是能力强职责广，你是对赵总的安排不满意，或者还是在质疑他的工作能力吧。也对，侯经理是元老，赵总很年轻。不过年轻怎么了？我就年轻，在苏为我想说了算就说了算，我爱干啥干啥，有人给我兜底，我不怕。侯经理，你倒是年纪大，在康利你能倚老卖老、说了算吗？” 一席话说得侯庆国面红耳赤，可苏忆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发难“都知道，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但大家别忘了，尊老和爱幼是相辅相成的。年纪大应该受人尊敬，可也得值得人尊敬是不是？” 苏忆的话太不中听了，赵凯忍不住制止“忆总”。 苏忆看了一眼赵凯，错着牙调整情绪“言归正传，说点工作上的事，既然咱们合作了，就得互相配合，这点你们尽可放心。我虽然不管生产，但还算是有面子，我对我姐做事放心，有她在，为了顾及她，甚至可以说，为了讨好她，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对你们后整理越来越差的质量也尽量包容。但是，正如侯经理所说，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康利后整理的质量还是提不上去，那咱们以后的合作就得重新考虑了。我知道你们不擅长精纺，既然不擅长实在做不好做不了就不做了呗，用不着难为自己影响别人，是不是？” 众人尴尬着、吃惊着，沉默不语。 可苏忆的气势似乎刚开始“刚刚提到了我姐，咱们就说说她，我不管以前康利上下怎么对她，现在她归我管、她是我的人、是我们苏为的人！今天，我把话放在这：以后谁要再为难她就是为难我、对她不敬就是对苏为不敬！谁要再编排她，别怪我不客气！” 满是悲愤地说完这句话，苏忆端着水杯沉默了。苏为集团是纯民营企业，虽然不上市，却是业内关注的大企业，股东结构极其简单众所周知，四大股东分别是苏嘉勇苏老爷子、林江峰林老爷子、苏林还有苏忆，因为苏忆坚决不同意比苏林股份多，所以目前苏林是最大的股东，苏忆第二。林老爷子没有子女，只有苏忆这个干儿子，再加上众人特别是苏林的宠爱，苏忆的分量可想而知，不过他一般也还低调，今天这般嘚瑟用意很明确。 一直都很清楚侯庆国看不上素雅，苏忆肯定也有所耳闻，依着苏忆对素雅莫名其妙又张扬的维护，这些年赵凯是尽量避免让这两人相处，可今天来餐厅的路上竟遇见了侯庆国，原本只是客气的邀请，没成想他竟是一口答应，现在看来这是计划好的，只为了说这些话。 赵凯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知道侯庆国对凌氏对康利忠心耿耿，为了康利鞠躬尽瘁，只是太看重学历了，总以为素雅蛊惑了他，多年来的偏见固执无人能及，有些话，作为康利总经理他没法说，可苏忆却能说，就像现在。虽然觉得苏忆说话有些过分，可看着侯庆国被苏忆如此哽住，他竟有那么一丝痛快。 只是，苏忆那句“她归我管，她是我的人”让他无比胸闷，这原是他的台词，素雅本是他的人啊。 侯庆国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像他儿子一般大的年轻人当面嘲讽，却无法反驳。都说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明明酝酿得很好，又以为年龄大占优势，却没想到，会这样没脸。 赵凯没有说话，项目副总刘裕民也没打算开口，分管染整的刘经理以及康利其他陪同人员更不敢主动解围，事实上，他们欣赏素雅，对侯庆国的偏见也是不满。 包括张涛在内，苏为人员也都没有说话。若是别的领导，或许会有人出来说句话缓和一下，但这是苏忆，谁敢？话又说回来，别的领导也不会把饭桌上的氛围变成这样了啊，可也不能怪他们忆总，谁都知道，忆总其实对人一直礼貌谦和，今天要不是这个姓侯的挑事，能这样吗？ 一片沉默后，苏忆起身“吃饱了，今天就这样吧，赵总，多谢。” 晚饭就这样结束了。 上车前，赵凯叫住了苏忆“忆总”。 苏忆冷漠又客气地看着他“赵总，还有别的事？” “素雅……” “赵总，我姐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 “赵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或许这就是她的命，看在她尽心爱过你的份上，请你放她一条生路，你现在的状态，若是继续纠缠她，就是害她，就是自私！” 苏忆一行绝尘而去，康利众人各有心思。 侯庆国没有出来送人，赵凯想回去告诉他不要在意苏忆的话，想劝慰几句，这念头却只是一闪而过便放弃了，最后只是对刘裕民他们挥了挥手“都回去休息吧”。 …… “忆总，赵总确实戒酒了。”回去路上，张涛再次说道“看着憔悴了不少。” 苏忆没有接话，他也看出了赵凯的状态，算是他自作自受吧，不过连累了他姐，实在不应该。 “我姐这些年为康利付出了这么多，可恨！”姐还昏迷不醒，侯庆国竟是那样的语气，苏忆太恼火了，这些年，姐那么认真努力，可就是因为所谓的学历，康利上下尤其是那个侯庆国总是冷嘲热讽，这样的人怎么能负责人事工作？康利真是要走下坡了吗? “姐，你快醒过来，让那些轻视你的人看看，你是怎样的？姐，求你，醒过来。”靠在座背上，苏忆模糊了双眼。 车内缄默，那一句“可恨”吼出来苏忆内心的愤怒。与苏林的稳重截然不同，苏忆以前都是悠闲羁傲地出现在公众面前，最近一段时间，却仿佛变了个人。虽然谁都不知道具体内幕，但都清楚是因为他姐。 …… “凯戒酒了，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们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插手了。”赵曼云把头靠在凌云峰肩上“峰哥，怎么办？凯和我们生疏了，我们真的太对不起孩子了。” “哎……”凌云峰早后悔了，可能怎么办？现在问题不是出在他们做父母的身上，是赵凯自己惹的事，他得负起责任。 若是赵凯吵一吵闹一闹发点脾气倒也好，可是没有，在他们面前，他始终微笑，在林敏面前也是表现极好的，可越是这样，他们做父母的越难过，尤其是现在，作为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居然戒酒了，饭桌上他的理由很自然“很抱歉，我喝酒犯过错惹过事，所以必须戒酒，一点也不行，请理解。” 很快，康利总经理赵凯戒酒的消息传开了，对林敏而言，这是残酷、赤裸裸的羞辱，眼前浮现出赵凯礼貌微笑的样子，她绞着手沉默着。 与此同时，素雅病床前，苏林看着妹妹，想着赵凯，想着林敏，一个人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 第八十五章 是梦?是回忆? 素雅做了个梦，梦见了太多的人和事，又回放着过往种种。 从小，母亲只逼她干一件事———练功！ “小雅，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希望你能练好武功，能保护自己，如果还能保护妈妈，我会更高兴，所以，妈妈承诺这一生只逼你这一件事，别的都可以商量。”她永远记得母亲说这句话的表情和神态，虽然那时候还小，却暗下决心练好武功，她有天赋，学得很快，又很认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再苦也坚持，即便高中再忙，也是坚持练功，包括上了大学。 不想张扬，不想让人知晓她练过武，个人爱好特长也从未写过这一项，可是，她只是习惯了练功，只是早起挑选偏远安静的无人角落，可吴安怎么在那？她居然没有发现他，警觉性怎么差了？曾经无数次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 吴安，你怎么出现了？怎么会是你？ 新生报到时，母亲没有送她，后来才知晓是怕遇见熟人，一个人背着包拉着行李箱就去了，下了火车，看到学校接新生的条幅，直接走过去自我介绍。是他接过了她的行李箱，帮忙办理各种手续，他说“这叫老生接新生”。开始对他没有概念，只是感激地笑笑，只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有着练武的基础，军训时她是最标准的典范，连教练都吃惊，休息时击鼓传花到了手上，她张嘴来了一首《青藏高原》，众人目瞪口呆……校园卡拉ok大赛，她就想试一试，一首《我爱你中国》，第一名，哎，怎么会这么嘚瑟呢？学校每周五都有舞会，她只是去看看，众人怂恿下去试试，极好的乐感，得体的舞姿，没人相信她是第一次跳舞，只有她知道或许真是天赋。 众人起哄“你应该去参加探戈大赛”。 她年轻气盛“要不我去试试？只是我没跳过，不会跳，也没舞伴。” 很快有人给她找教练、找舞伴，她学得太快，每个舞伴都觉得会拖累她的成绩“你应该找个更好的舞伴。” 她说“没事啊，跳着玩呗。” 即便如此，却没人再敢和她搭档，自然没法参赛，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学生会的师哥师姐们不干了，四处给她找舞伴，恨不能张榜选人，一时闹得纷纷扬扬，而她就像没事人一般。 那天她走出假山，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可以当你的舞伴，去参加探戈大赛。” 她急忙回头，愕然看见了吴安，冲他笑笑“谢谢，不过我不想参加这样的大赛了。” 他说“我们系从来没拿过探戈大赛冠军。” 她不解“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艺术学院。” 他继续“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是吗？如果我们能战胜艺术学院该有多好，我们都盼着这个冠军的，难道你不期待吗？” 她很淡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没把握，也没想过。” 他转移了话题“你的武功不错。” 她愣了，他怎么会知道？ 看着她表情变化，他说“参加一次试试吧。” 她是新生，他也是第一次参赛，没想到他们配合默契，初赛复赛决赛场场第一，一时成为威曼大学最火爆的新闻，他是学霸，却不是书呆子，她又何尝不是？ 他说“你武功这么好，怪不得你爸妈放心让你一个人报到，女孩子，这么远。” 她放低了声音“我没有见过爸爸，从来没有。” 他似闪电击住一般，回过神后则是心疼地拥着她“以后我会陪你”。 有那么多优秀的男生喜欢她，追求她，她却这样被他俘虏。他们恋爱了，欢声笑语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是威曼大学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多么美好的日子，怎么就变了？变的那个人却是她。 他若是如外表般普通该多好，若是普通的家庭该多好，她说分手吧，分手吧，一句分手撕碎了两个人的心，可是又能怎样？ 母亲是她的神，在心中知晓母亲无所不能，那个年代家中有钢琴绝对是是奢侈品，会弹琴的肯定不是普通家庭出身，可母亲就是没有亲人，那么多年，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家中有琴声、歌声、读书声，那是最和谐温馨动听的声音。 人的情绪都是周期性的，怎会不孤独？怎么可能？可母亲在她面前总是神采飞扬、热情四射，从来没有落寞颓废的状态，周身永远透着高贵。 好奇过，猜测过，不知道母亲是在怎样的家庭中长大、是否真的已无亲人朋友，可直到母亲临终前才知晓，可有些事想来该是母亲的禁忌，她想知道的终究没有都知道。 母亲走之前，放不下的就是她，现实就在眼前，值得托付的只有庆云哥哥。 一起长大的庆云哥哥，从小宠她，陪她练功，也答应了母亲照顾她，可为什么不愿意娶她？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一个家？ 一直以为庆云哥哥是爱她的，曾经也怕他爱她，那一刻才明白，他对她和她对他一样，只是兄妹，只是兄妹，可毕竟他们不是兄妹啊，也好，也好…… “可是庆云哥哥，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多么害怕一个人的晚上，多么害怕一个人的将来，多么想要一个家吗？” 从来没有经过那样的撕心裂肺，没有想到会那样看着母亲离去，那是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啊，她的家没了，没了……从来没有那般低声下气，没有想到会被那般无声拒绝，还是她最粘着的庆云哥哥，是她以为有求必应的庆云哥哥啊！ 这世上，果然没有谁会无原则无条件地惯着你依着你，想想也对，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一就是一，想怎样就怎样？ 是这么个理，可话一旦说出口，再见面只有尴尬，到那时，怎样面对？ 顺着心来到冰海，不想再和以前一样招摇，太耀眼了上天就会嫉妒，若是低调一些应该会好吧。 还不够低调吗？认识赵凯的时候，高中生、无特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非认识他，或许就是普通普通的工人了。赵凯，赵凯，为何又是这样的状态出现？为何又是那样的出身？为什么会慢慢爱上他？外人道她高攀的“助理”，可谁有知道为这一份信任，她付出了多少。似近又远，传闻不少，但终究不想再错过，不想委屈自己，终究还是有点自私，他们恋爱了，高调张扬。 “赵凯，我知道你爱我，我能感受到；我知道你有你的不得已，我知道你无可奈何，我能理解，不强求；可你让林敏怀孕了，我如此难过，我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赵凯，我好难过......” 若非苏忆出现在金连城，若非唐磊爱上嫣然，金连城还有她的舞台，还可以去释放去发泄，去欣赏众人的掌声欢呼声。可是苏忆那般敏感，唐磊又是高调求婚，只能选择离开，断了唐磊的念想，不让苏忆起疑。 “苏忆，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听你叫那一声姐，多么喜欢......” 生活如此奇妙，如此诡异，多年后，吴安就那样出现在面前，如同陌生人一般，选她当临时助理，近距离单独相处，时而自然相处，时而又想演绎过往，面对他常常要提着一颗心，不敢放松，有时候真的很累。 “吴安，欠你的，带给你的痛苦，可以一股脑加倍还回来，可以的，我真的不怕。” 没什么，不是吗？她终究是有强大后盾的，可是再有后盾又当如何？ 所有的一切一股脑袭来，不论是梦还是回忆，都不想面对、不能应对，真的不愿意，真的想远离，真的希望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永远留在杂乱无章的梦境中。 第八十六章 浮云流水佩 素雅这一觉，睡了好久，做了很多的梦，梦见自己无忧无虑地笑着跑着，梦见母亲在弹钢琴、剪报、冲她笑，梦见师傅夸她动作标准，又梦见闫庆云，梦见吴安，梦见赵凯、林敏，梦见唐磊、岳晓曼，梦见刘小山和米珊…… 她竟然知道这是梦，有很多以前的场景，有很多朋友，这感觉也挺好啊。 本是时光清浅，却在突然间，好多人从四周围过来，都在喊她的名字。 她莫名紧张，无比害怕，原地转圈，触目所及都是熟悉的人——吴安一个劲地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闫庆云摇着头说“我不能和你结婚”、唐磊生气地大喊“你干嘛要装成那样骗我”、林敏摸着肚子说“我怀孕了”、赵凯亮着婚戒给她看“你看，我要结婚了”，哦，还有米珊，她站在那吼“这些年你躲哪了”，随后大叫“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头疼不已，她猛地冲出人群，向远处躲去，却一下滑落深渊…… 她在拼命呼救，赵凯跑过来伸手想拉她，却不等她抓住又笑着转身，越来越远..... 不，赵凯，不，她绝望了！ …… 快三个月了，素雅毫无起色。 “心病还需心药医”，心病，心药？ 可是素雅，要怎样解开你心头的一切？你的心病是赵凯，不，不仅仅是赵凯，还有吴安，还有闫庆云，还有你不愿意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身世吧？ 这样的现状，别说你，换作任何人也难以面对的。 “素雅，不要这样，你还没有叫我一句姨妈呢。”苏晓娴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素雅，姨妈求你了，你快起来，你看看姨妈.......姨妈的心都要疼死了，我们知道得太晚了。” 是呀，知道得太晚了，若是早知道，早把素雅接回来该多好，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苏晓娴抚摸着素雅的脸，泪眼中又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挂绳，不由自主掏出“流水”佩。这玉佩和她那块本是一个能拆能合的双层双面玉佩，是苏家祖上得到的皇家赏赐——“浮云流水佩”，隔代相传，只传给长孙媳妇，当她和妹妹出生后，爷爷做主，改了规矩，把玉佩拆开，送给她们姐妹一人一块，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双层玉佩，自从晓慧出事后，她的“浮云”再没戴过。 那时，爷爷才走没两年，妹妹又那样消失了，她固执地以为“浮云”“流水”这两个名字不吉利，听起来看似浪漫飘逸，仔细想来都抓不到手。这样想着，恼火地把“浮云”收了起来，却时不时经常拿出来看着想着。 本就是一个整体，那么现在该合一了。 老祖宗传下来的，虽说能拆能合，但最好是合在一起吧，没准合在一起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对，或许有用。不，祈祷有用，一定有用。 苏晓娴回家取来她的“浮云”佩，苏林的妻子明珠轻轻地托着素雅的玉佩“流水”，轻轻地拼在一起，靠近再靠近…… 众人静静地看着，屏住呼吸，期待着祈祷着。 仿佛有一股吸力在两块玉佩靠近时将它们紧紧吸在一起，伴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奇迹发生了——两块玉佩合二为一，一块双层双面玉佩出现在众人面前…… “晓慧，你已经走了这么久，已经让大家痛苦了这么久，求你把素雅留下来吧，求你了。”仿佛看见晓慧就在眼前，苏晓娴泪流满面。 而众人亦是泪眼朦胧。 …… 迷糊中，素雅看见了舅舅们，看见了姨妈、小山哥，看见了苏林、苏忆，他们围着她，着急万分，最后.....那是母亲，哦，是的，错不了。 “小雅，我的小素雅，你要好好的，你要替妈妈好好享受生活，知道吗？” 母亲就在不远处，可为什么又离她越来越远，怎么追也追不上“妈，妈，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不要一个人……” “不要追了，好好享受生活，素雅，不要让我担心，不要让我担心。”母亲越来越远，可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素雅不再追逐，知晓一切只是徒劳，不要让母亲担心，不能让母亲担心，她躺在草地上，慢慢地冷静着、沉静着。 “素雅啊，你看看大舅舅，看一眼也行.....” “素雅，那天舅舅其实也觉得你很面熟，却没有多想，还对你那么凶，舅舅后悔啊。” “素雅，我是你姨妈，你还没有叫过我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和你妈妈长得像不像，你看看.....”苏晓娴沙哑地哽咽着。 “我是苏康哥哥，咱们苏氏总医院治病救人，连自己的妹妹都叫不醒，哥哥对不起你.....”这是苏康哥哥。 “素雅，我是苏林哥哥，你还没有叫过我哥哥呢，不是没有机会，是你偏心，你偏向苏忆，你允许他叫你姐，你和他那么近。不怪你，是我们做的不好，不，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可是，素雅你岂止是没有叫过哥哥，‘舅舅’‘舅妈’‘姨妈’‘姨夫’……太多太多，你都没有叫过，你知道家人多难过吗？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苏林的声音在耳边。 “姐，我就知道你是我姐，我知道，可我怎么会那么笨？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姐，姐，求你了........”苏忆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 素雅躺着，却什么都能听见。 妙手回春的大舅舅，最疼母亲的大舅舅，还有德高望重的二舅舅，母亲以前爱黏着的二舅舅，曾经差点就要叫出来了，可终是忍住了，请原谅我。 姨妈，我听过你的讲座，路边你提醒我包包拉链没拉好，为了那神奇的相遇，我觉得怎样都值，可是现在，我有点贪恋了…… 苏康哥哥，不管你的事，苏家医术没得说的，你和大舅舅一样厉害，一样出名，怪我自己，是我，是我真的想逃避。其实，我在你面前问过诊的，你一定不知道。 林哥，好想叫你一声哥哥，我知道你的深沉是因为妈妈，好想劝你放松点，妈妈去世前也很遗憾让你变成这样。 苏忆，第一次见面，你就叫我“姐”，你知道我多激动吗？嘴上说不敢当，内心却是欢呼雀跃，这些年你就那么一直叫着姐，我觉得好幸福。现在，我告诉你真相了，你知道我真的是你姐姐了，你应该高兴啊，可你怎么哭成这样？不要哭，苏忆，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哭过啊？男人有泪不轻弹，你的眼泪都是因为姐姐，姐姐错了，不该让你这样难过。苏忆，别哭，别哭...... 我是素雅，我从小爱热闹，我也曾是校园风云人物，可现在是什么？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消沉了这么久，不，不，不……世上哪有绝对的安宁？纵然自己默默无闻又能躲得了吗？“情人”“第三者”，这不属于我，这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母亲的骄傲，我怎能让她如此蒙羞？有你们在，我怎会没有亲人？我怎会没有家的温暖，怎会没有人疼？我怎么忍心舍了你们？我好想被你们疼着宠着，好想...... 母亲希望自己幸福，自己也该幸福，不让她担心，可现在算什么？ 这样躺着，这样睡着，近在咫尺却让亲人这样难过，让苏忆哭成那样，于心何忍？ 素雅，不要睡了，醒来，素雅，一定醒过来！ 练武时摔倒，再怎样受伤也要起来，现在会比以前更难吗？ 不，素雅，你是素雅，你是母亲的素雅，是大家的素雅，醒来，醒来，起来，起来，不要让大家担心，不要让大家难过…… 仿佛只是过了一个晚上，素雅睁开眼，陌生的环境，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温暖明亮。 第八十七章 这样的相认 环顾四周，床边不远处站着三个人，素雅仔细一看，正对着的是苏康，对，是苏康哥哥，他正在和旁边的护士说话，侧面站的是苏忆。 素雅静静地看着他们，随后又闭上眼睛，是苏康哥哥，是苏忆，没错。 想了想，确信自己做好了思想准备，她再次睁开眼睛，试图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想说句话打声招呼，却发不出声音。 ...... “康哥，怎么了？”见苏康抬手让大家安静，苏忆不解地问。 苏康没有说话，刚刚无意间仿佛看见素雅睁开眼睛了，再看却依然是那样。 “康哥，你是不是看见我姐醒了？”顺着苏康的目光望过去，苏忆隐约猜到了。 “你也看见了？”苏康急切地问。 “没有，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幻觉，”苏忆的声音很失望“康哥，你不是说，如果我姐醒了，陈主任那会第一个知道的吗？” 苏康点点头，又看向素雅，只一秒，他就来到床边。 与此同时，房门在他们身后被推开，陈主任带人冲了进来。 ……. 素雅只是睡得太久又一时太激动才发不出声音，半个小时后，就恢复正常可以说话了。 醒来是好事，只是她身体各器官功能需要慢慢恢复，陈主任征求苏嘉祥和苏康的意见，会议商量敲定了调养恢复方案。 检查完毕，给素雅继续挂上营养液，医护人员先都出去，屋内只有苏家众人围在床边。 “大舅舅……”素雅轻轻地喊着，眼泪流了下来。 苏嘉祥坐在床边，他一向不善言辞，此刻更是激动万分，只是重复着“好，好”。 “姨妈……” 苏晓娴刚刚下楼去买东西了，回来后就看见满屋子的人，又紧张又激动，第一次听素雅叫自己，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点头。 “康哥……”素雅又把目光转向苏康。 “素雅，别着急，慢慢说。”苏康仿佛最镇定，轻轻地回应着。 苏忆拿着手帕给素雅擦眼泪，听她一个挨一个叫人，每一声都让他心潮澎湃。 “苏忆……”素雅轻轻地叫着，伸出手去拉他。 “姐……”叫了这几年的姐，终不如这一声激动，苏忆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 不得不说，上天这几次对他们还算偏爱。当素雅鼓足勇气来到苏为时，苏嘉勇出差刚回来，苏林本就在公司；当苏忆带着她回到南原，苏嘉勇和苏林又都在公司；这次，她醒了，他们也没有外出。 感谢上天，感谢这缘分，感谢这么凑巧，苏林不禁感慨着。 为了不让素雅太过于激动，按照苏嘉祥的吩咐，苏嘉勇和苏林等到傍晚时分才赶来，虽然确信她已经醒了，可没亲眼见到本人，他们总还有些不踏实。 “二舅舅，”看见苏嘉勇，素雅想抬头起身，却仍是无力，苏晓娴在一旁急忙摇头不让她动。 “对不起，二舅舅。”她又小声补了一句，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机会，最终却是这样相认。 商场这些年，苏嘉勇早都修炼得冷漠稳重、不漏声色，此刻一声“二舅舅”却让他瞬间红了眼，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开口“好孩子......好孩子.....” 许久，素雅才看向苏林，叫出那声“林哥”。 对苏林，因着母亲，她有着特别的感情，这是母亲最疼爱的、最后时刻说最多的亲人，所以以前，她不放过有限的近距离见面机会，总喜欢盯着他看，仿佛要代母亲多看几眼似的。这个哥哥，也是她的；这个哥哥，也会很宠她的，她知道。 苏林只是点头，没有说话，蹲下来握住素雅的手，又伸手抚摸她的脸。这是姑妈的女儿，这是他的妹妹，看她这般虚弱，他如此心疼，若非她刚醒，他有太多的话想问想说。 素雅现在不能太激动，不能说太多话，还需要慢慢调养。 他们退了出来，内心计划着安排着。 苏林是比较喜欢闫庆云的，出门后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 “苏总，素雅怎么了？”周末从南原回来时，素雅仍是那样，现在突然接到苏林电话，闫庆云知道一定与她有关。 “庆云，素雅醒了。”电话里的声音透着轻快。 “真的吗？太好了，什么时候醒的？她现在怎么样？感觉好吗？”闫庆云激动地问“我可以去看她吗？” “下午醒的，现在还好，不过还不能说太多话，不能太激动，需要慢慢休养。”苏林解释着，又劝解他“你别着急，现在还不合适，过两天素雅好点了你再过来吧，到时候我给你电话。”苏林明白闫庆云的心情，就像刚听到素雅醒了时他和父亲第一时间就想过来，却不得不坚持到刚刚。 “苏总，谢谢你，我明白，我等你电话。” 虽然内心已迫不及待，闫庆云却很理解，也很感激苏林的安排，放下电话，不由得喜极而泣，他要去看素雅，这次再也不要错过了，要给她说一句对不起，要听她再喊一声庆云哥哥。 …… 米珊要坐晚上的飞机去深圳出差，刘小山把她送到机场，回来路上给母亲打电话时才知道素雅醒了，便急匆匆赶到医院。 “小山哥.....”醒来后，素雅并没有问过每一个人，只是看见谁才称呼谁的，最难面对的或许就是这个哥哥和嫂子两口子了，好在现在来的只有刘小山。 刘小山心情很复杂，他和素雅是大学同班同学，整整四年素雅和米珊一个宿舍，关系那么好，也因此和他相对熟悉，却没想到她会是姨妈的女儿、会是自己的妹妹。就算只论同窗情谊，他们也该是最熟悉的，可面对素雅他觉出了陌生。 “好了，小山，不早了，素雅要休息了，你快回去吧。”隐约感觉出素雅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苏晓娴催着刘小山回家，出门前又提醒他“你小子给我记住了，素雅的事不要乱说，谁都不许说！以后时机成熟，我们会挑选合适机会对外宣布，会给素雅身份的。” 不要乱说？能给谁说？妈的意思还是不想让米珊知道吧？这有什么呀？知道又能咋的？内心深处的疑惑与不满其实一直都在，刘小山又突然想到素雅刚刚没有问到米珊，按理说不应该，又不像是刚醒来一时顾不到，毕竟看见他就应该想到米珊的。 看来果真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不能让米珊知道，这样突然出现在昔日好友面前，难道真的有那么尴尬？素雅是因为现在的状态尴尬，还是因为和赵凯、吴安的事、因为业内传言尴尬？ 还有，素雅是下午醒的，可没人给他电话，没人没告诉他。 如果今晚没给母亲打电话，他会什么时候知道？ 第八十八章 要去看她 飞机上，刘小山的妻子米珊再次劝解自己“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世上很少有夫妻像她和刘小山这样，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一直在一个学校一个班，从来没有分开过，彼此太熟悉了，能轻易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变化，自然早就知道刘小山有事瞒着他。 可会是什么事？ 和她的表妹周静有关？周静非常喜欢苏忆的好哥们石中伟，可人家不喜欢她。前两天，小山告诉她，苏忆打来电话，让他们提醒周静别惹事，别惹石中伟……她已经劝过表妹，按理说这件事不算什么，即便有后续剧情，也不该瞒着她呀。 应该是别的事，看来还是与苏忆有关。 这段时间多少听到了一些关于苏家、关于苏忆的传闻，她曾经试图和小山聊一聊，却被轻易换了话题，看得出他不高兴、不想说，可苏忆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告诉她？有什么事是两口子不能共同面对呢？ 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小山这样，她是着急又有些生气的。 父亲米建国看出她的情绪，劝她“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即便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人有时就要难得糊涂，因为真相有时并不像亲眼看到的那样，何况别的？” 米珊是个情商相对高的女人，经过父亲劝解，便装作没有感受到异常，不在意，也不再打听。 这次，她故意选晚上时间出差，就是想给小山更合适的自由时间，让他冷静考虑。她相信，他的秘密早晚会告诉她的。 …… 做父母的，对子女面临的各种问题，不论是管或者不管，不论是劝还是别的任何方式，目的只有一个——永远希望子女幸福。 在上海，为了林敏的事，林家父母这段时间是越来越着急。 “小敏，你说说，你和赵凯到底怎么回事？” “妈，你又问这干啥？” “问这干啥？你身体越来越不方便了，赵凯怎么想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这个孩子他到底是要不要？” “妈，你又来了……” “什么我又来了？你说这么长时间了，他回来过几次？陪你去过几次医院？对了，听说他戒酒了，说什么酒后坏过事？他坏什么事了？惹什么祸了？他什么意思？” “妈，你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我们自己处理，你别操心了。” “能不操心吗？你是我姑娘！” “妈，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们管。” “什么你们的事？这是你们的事吗？这是我们林家和他们凌家的事，这个孩子也是我们林家的。我和你赵姨说了，赵凯要是还不打算结婚，这个孩子我们不给了！” “妈……” “你现在给赵凯打电话，让他这周就回来，让他给我个说法！” “行了，妈，我回小公寓了。你要说法是不是？求你安静几天，也让我安静几天，我们很快就给你说法！” “哎，你慢点，别那么着急，你等等我，我送你过去。” “不用，医生都说了我身体挺好的，完全没问题。” “......” 林敏下楼，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手放在肚子上沉思着，虽然一直比较瘦，但小腹已明显隆起，这是她的孩子，这是…… 三个多月了，除了第一次陪她，赵凯只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面带微笑非常关心的样子，但她知道他心中是恨着的，他对她本来就没有感情，现在更甚，戒酒就是最好的证明。 素助理走了，是和苏忆走的，传闻五花八门，都没有可信度。她曾经试探地问过赵凯，也拜托朱媛媛问过吴安，均没有得到答复。相比之下，苏忆比赵凯条件好很多，又那么关照素助理，还可以任性而为，只要素助理愿意，应该是可以进苏家的。可就在她胡乱猜测的时候，却得到一个消息——素助理在苏氏总医院。 手机铃声打断了林敏的思绪，她拿起来“于帅”。 电话那头传来于帅着急的声音“小敏，我在小公寓门口呢，阿姨说你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呢？没事吧?我去接你。” “没事，我在路上，马上到家，你不用接我。” “好，那你慢点，别着急啊……” 于帅，从高中起就一直在身后陪着她，关心照顾她，毕业后也进了林氏，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她不是没有感觉，可她太高傲、太爱面子了，为了所谓的事业，为了虚荣，一心想着凌氏，想着赵凯，总是把他当做替补后备，孤单悲伤的时候才想起。就连这次…… 是她错了吗？她到底想要什么？难道要一错再错，要让所有的人都遗憾吗？ …… “苏忆，忆总，素雅醒了？” “是的。” “我能和她说句话吗？” “不能！” “苏忆，我就说一句。” “赵总，你想说什么？如果想说对不起，我替她回复''没关系''。我姐不会怪你的，真的。” “苏忆，我……” “赵总，你和林经理也该结婚了。很抱歉，我姐耽误了你们这么久，现在她醒了，你该担起男人责任了吧。”苏忆尽量语气平淡“你放心，经过这件事，我姐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但她现在需要的是静养，你明白吗？” 赵凯默默放下电话，素雅醒了，可他都不能和她说一句话，不能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凭什么？赵凯突然似乎明白了问题所在。凭什么？素雅只是苏忆口头上的姐，即便他们会有进一步发展，但凭什么限制他们？他要见素雅，他一定要去见素雅，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说走就走，还没出门，林敏的电话来了“赵凯，你在哪？我们见个面吧，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我现在很忙，你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不，我的事很着急，我必须马上见到你。” 即便再烦厌，再窝火，林敏毕竟是孕妇，赵凯忍着气“林敏，我要去趟南原，你的事回头再说好吗?” “你要去看素助理吗？她怎么样了？” 素雅的事本应保密，可林敏毕竟不是局外人，而且不管是真是假，她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在关心素雅，赵凯直言不讳“她醒了，我要去看她。” “我也想去看看她，”林敏明显松了口气，提议“咱们一起吧。” “林敏，这是我和素雅的事，我一定能处理好的，你要相信我，你现在要养好身体，照顾好孩子，明白吗？”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和她聊聊。” “我知道你想和她说什么，不过她现在应该还不能见你，你去了只会刺激她，明白吗？” “可你去不也是刺激她吗?”林敏脱口而出，话刚说出去就后悔不该这样说。 而听到林敏的话，赵凯也有所清醒，他去又能怎样，可内心深处还是想去看她一眼，哪怕偷偷的…… 两人沉默了很久，林敏才又开口“赵凯，我理解你的心情，咱们在南原汇合，见一面再说好吗？我有重要的事要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相信我。” “你是孕妇，别乱跑，我先去南原，回头立马去找你，有什么事上海见面说吧。” “我说的事非常重要，和你、和素助理都有关系，我们就在南原见面，你放心，于帅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赵凯想了想，只得同意。 第八十九章 孩子不是你的 林敏能有什么重要事和他、和素雅有关？ 想了一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孩子，赵凯不是没有过小心思，潜意识知道那是不人道的，哎，除那之外，实在想不明白，算了，不想了。 …… 南原市名典咖啡厅 林敏早一步赶到，点了饮品，和于帅坐着闲聊等赵凯。 “小敏，你别急，不管什么事，好好说。”于帅再一次提醒着。 林敏点点头“赵凯来了，你不用回避。” 于帅自然知道一会仍将面对阴阳不定的赵凯，想了想，确实应该在小敏身旁，陪着她，给她勇气。 果真，赵凯一见林敏就明显不高兴，他本来是要直接去苏氏总医院的，却不得不先来这里“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来这干什么？你不知道怀孕了不能到处跑吗？” 林敏还未说话，于帅抢了先“赵总，小敏一路赶来还没顾上休息呢，她……” 赵凯则不满地打断他“于帅，这是我和林敏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他没关系？”林敏接话“赵凯，我要说的事和他也有关系。” 于帅愣了，却不忘急忙阻止她“小敏，你别乱说。” “我不会乱说的，我再也不乱说了，说一句假话需要一百句甚至更多的假话来圆，还圆不好，太累了……”林敏不看他们，只盯着手中的杯子慢悠悠地说“我想告诉你们，以前我骗了大家，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 赵凯屏住呼吸，内心期盼着。 一旁的于帅更是万分紧张。 停顿数秒后，林敏才抬起头来看着赵凯“对不起，这孩子不是你的，是于帅的。” “你说什么？”赵凯站了起来，不敢相信林敏会如此荒唐。 于帅也是吃惊不已“小敏，你别胡说，你别胡说。赵总，她骗你的……”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林敏满是歉意地看着于帅，又看了看赵凯“你们听我说，随便你们怎么看我，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无所谓丢不丢人。赵凯，我对你谈不上爱，只是不甘心而已，从小到大，那么多人喜欢我，偏偏你总是尽力避开我，我曾经想过要拿下你证明我的魅力，也想过要用凌氏来增加我的身价，所以极力让二老喜欢我。很抱歉，那天晚上我是故意的，不过第二天我的小日子来了，所以，不是你的孩子。 于帅，这么多年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随手得到的常常不会在意、不知道珍惜，我总是利用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对不起你。” 林敏没有那么传统，赵凯的态度刺激了她，于帅的心疼温暖了她，赵凯是在迷迷糊糊中，而于帅亦在微醉时，她都是主动心甘情愿的，无非想要证明自己魅力，赵凯把她当成了素雅，清醒后只有生气。而于帅就是喜欢她，就是借酒壮胆，过后激动又忐忑不安。 她没有想到竟然怀孕了，不知道该喜该悲，一时糊涂狠下心来欺骗大家。 感受到赵凯面上关心内心却在敷衍，她何尝不生气心痛？听到赵凯戒酒理由，何尝不知道那是她自作自受自取其辱？ 赵凯的父母很高兴，送了那么多礼物，她是不安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愧疚感越是强烈。 一天又一天，于帅陪她去检查，默默地无怨无悔，她又怎么会是无动于衷的人，又怎么能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 对赵凯，她不是爱，可素雅是爱啊！这么多年一直跟在赵凯身边，几个人能做到？如今昏迷不醒，难道不是因为她那些谎话？再看到赵凯的表里不一、两面情绪，她又何尝不懊悔？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虚荣，难道要让四个人都终生痛苦吗？难道要在这条路上一错到底吗？ 面子，去一边吧！ “赵凯，父母那边我去说，你放心。当务之急，我想去看素助理，我一定要告诉她真相。”林敏站了起来“我们这就去吧，我不能一错再错，不能再让你们这么难受……” 客观地说，赵凯是一个有着悲悯情怀的人，即是被捉弄造成现在这种状况，他也不愿意以恶意揣摩人心，此刻他百感交集，再恼火再生气也想到林敏难挨的自责懊悔，更感谢她今天的坦诚“林敏，是我对不起你，谢谢你，谢谢你。” 于帅早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在林敏说孩子的父亲是赵凯时，虽然有些难过，却仍如以前那样关心照顾她，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林敏高兴幸福怎么都行，甚至想过若赵凯不愿意负责，他愿意照顾林敏母子，每次陪同去医院，看孩子健康他比林敏还要兴奋，医生都常常以为他们是孩子的父母。万万没想到，孩子居然真是他于帅的。 …… 让于帅和司机在外面等他们，赵凯带着林敏上楼。 没想到楼道口居然设了保安，还是两个人同时在岗，这种奇葩操作想来一定是苏忆的手笔。 赵凯尽量微笑着“我们是忆总的朋友。” “对不起，没有经过忆总同意，我们不能让你们过去。”两个保安同时礼貌地拒绝着。 赵凯恍然大悟一般“我这就给他电话”。 放下电话，苏忆不情不愿地走出来，看到一起出现的赵凯和林敏，更来气了“你们来做什么？” “素雅醒了，我们想过来看看她。”赵凯尽量忽视苏忆眼中的敌意。 “我姐醒了，两位可以大婚了，打算什么时候？你们放心，礼包一个也少不了。” “我想见见素助理，”林敏说“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要给她说。” “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们。”苏忆声音发冷。 ....... “怎么回事？”苏林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凯像见了救星似的“苏总，麻烦让我们见见素雅，我有话要和她说。” “素雅刚醒，现在需要静养。”苏林婉拒。 林敏急切地说“可是，我这话非常重要，应该对她的恢复有好处。” “你们……”苏林疑惑地看了看赵凯，又盯着林敏问“想说什么？” “请让我们进去吧。”林敏恳求。 “她现在情绪不能太波动，”苏林仍是客气地拒绝“你们先回去，等过了这阵让苏忆安排你们见面，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赵凯还想坚持“我想看她一眼，远远地，不让她发现。” 看着憔悴的赵凯，想起他往日的风采，苏林终是不忍心“你也知道，在门口是看不见里面的，她这两天还是静养，更不会出来活动。这样，过几天让苏忆拍张照片发给你，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赵凯没再坚持。 就在此时，林敏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苏总，我和赵凯不会结婚，我……” “抱歉，我们改天再来。”赵凯打断林敏的话，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知道她急于想说出真相好让素雅释怀，他虽然也希望这样，可再怎么说，林敏是女人，而苏林、苏忆只是外人。 “赵凯，你干嘛不让我说出来？”下楼时，林敏问。 “这么多人，没有必要，”赵凯淡淡地说“以后吧。” 林敏怎会不明白赵凯的保护，鼻子一酸，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第九十章 开始新生活 真是邪门，来了两次都能碰见这兄弟俩，遇见苏忆意料之中，可苏林苏总怎么也爱来这里？就为了看看他弟弟？ 上次来的时候，多亏苏总才能进去看素雅，可这次怎么不让了？什么情况？ 这样回去真是不甘！赵凯忿忿地想着，素雅果真是像闫庆云说的好了吗？可闫庆云不也没见到吗？不过看苏忆的表情，虽然生气但状态还好，想来素雅应该没事了。 “赵凯，你不占优势。”林敏打断了赵凯的思绪。 “什么意思？”赵凯扭头看她。 “你知道忆总多受宠吗?父母常常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疼孩子、为孩子考虑，可忆总的家人完全是无条件宠他，大家说即便他喜欢上一个老太太，也没阻力的。” 赵凯当然知道，苏家人惯苏忆是出了名的，无人敢学无人能比，可是，感情的事能这么比吗？ “好在，你也有大优势，素助理爱你，很爱你，”林敏继续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惹的祸一定给你补上，但得想办法见到素助理本人。赵凯，你放心，我一定……” “林敏，谢谢你。”赵凯没让她说下去“不过，这是我和素雅的事，怎么说也是我做的不好，没有给她足够的信心。我们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要做的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回上海，先处理眼前的事。” “不用，赵凯，你工作这么忙，我回去说清楚就好。实在是对不起，凌伯伯、赵阿姨还以为能抱孙子了，这下得失望了。赵凯，你一定好好表现，要主动积极，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期待早些听到你的好消息，我和于帅结婚的时候，希望你能和素助理过来捧场。” 虽然林敏不忍心耽误他的工作，但赵凯仍坚持一起回到上海，面对双方家长说明情况。 凌云峰夫妇对林敏的故意多少有些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看儿子脸上多了真实的笑容，人也精神了不少，他们松了一口气，感慨着，琢磨怎么能弥补以往的亏欠。 林敏的父母大惊大怒后，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于帅父母只是普通的高中教师，家境比赵凯差了不少，但他对林敏是真心的，人品不错，工作能力又强，而且一直在林氏陪在林敏左右，是林敏真正值得托付一生的那个。 一场乌龙宣告结束，林家和于家很快敲定了时间，准备着两人的婚礼。 …… 素雅醒来后，苏忆突发奇想在这安排两个人值班，对他这举动，苏林本是哭笑不得，可从今天来看，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管赵凯和林敏想干什么，若贸然见到素雅，谁知道会怎样。 赵凯怎么知道素雅醒了？想来是闫庆云告诉他的。闫庆云这个人，明明心疼素雅，对赵凯很生气，却总是会及时告诉他素雅的消息，怎么想的？ 不过，赵凯明明知道林敏会刺激素雅，为何还要带她过来？他们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回想着刚才的对话，苏林沉思着，猜测着。 苏忆则没想那么多，只是哼了一声，走向两个保安“你们做得很好！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一定看好了，这里绝对不许空岗，没有我的同意，不是我给你们说的这几个人，其他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能进来！交班的时候记得再强调一下。” 两个保安忙点头答应。 …… 回到房间时，苏晓娴还在喂素雅喝粥。 “姨妈，我自己来就好。”被当做小孩子一样，素雅有些不习惯。 “不行，就得姨妈喂。”苏晓娴不容拒绝。 “姨妈，我喝不了了……” “姨妈知道你该喝多少，来，最后一小口，最后一小口。” 素雅只得张嘴又喝一口。 “哇，好香呀，姑妈，我也要喝，该我喝了吧?”苏忆孩子般撒娇。 “好好好，你姐喝不了的都给你。” 苏忆不容分说，端起碗一口气喝个光，称赞“味道不错”，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看素雅笑了，苏忆只觉得自己没白灌这么多。 素雅怎会不知道她的情绪时刻影响着众人，虽然还有些难过，可与亲人团聚终究是最幸福的事，她没有理由去想太多，没有理由不开心。 “林哥，”看见苏林，她总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苏林温柔地看着她“刚开完会正好有空，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你要多听康哥，还有陈主任的话，不着急啊。”仿佛明白素雅心中所想，苏林劝慰着。 素雅点点头，转向苏忆“忆总不是有事么？怎么这么快？” “哦，电话处理好了，”苏忆晃了晃手机，扭头看向苏晓娴“姑妈，我姐醒了以后，你一直霸占着，也该给我们留点空吧，我想让她看看这次新出的家具，帮我搭配一个样板间。” “臭小子，你姐现在还不能太累，聊一会就让她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知道吗？” “遵命！” 素雅暖暖地感动着，醒来后一直享受着这种“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着”的感觉，亲人们疼她宠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如何掌握度，从老到小都是谨慎小心近乎极致了。 苏晓娴原本是退休返聘回学校的，从知道素雅的那一刻起，便向学院告假，暂停了教学活动。那些年，她总感觉妹妹没有离世，只是残酷的“现实”让她不敢再提，素雅昏睡时，她陪在家化病房，如今素雅醒了更是寸步不离，完全当做自己的女儿，介绍着苏家、亲朋好友，又聊南原的情况，只想素雅走出病房时，能最快融入南原，适应新环境。 苏嘉祥和苏康的空闲时间也是这里，和素雅聊天，哪怕看着她都觉得很幸福。 苏嘉勇和苏林，不论多忙，只要不出差，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有时太晚，素雅已经睡了，他们就在外面站一站，即便看不到，也愿意如此。 苏忆更不用说了，仍是住在这里，个人活动减少了很多。 至于刘小山，原本该是与素雅最熟悉，可现在似乎是最远的，见面时不知该聊什么说什么，彼此都有些尴尬，再加上还要瞒着米珊更让他不舒服，所以来的次数最少。 “素雅，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孩，你是名副其实的公主，以后要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过新生活。你放心，这里有你的一切，无人能比。”如苏晓娴所说，众人都传递着这样的信息，想起母亲临终前也这样说过，她忍不住激动。 在冰海安静独处了这么久，骨子里却还是爱热闹的，素雅很快就适应了人来人往的场景，习惯了亲人们的欢聚，也享受着公主待遇。 可毕竟睡得太久，身体的各种机能尚在恢复中，只得继续住在家化病房，这里即便有医生护士出现，也几乎看不到医院的影子，倒给人居家过日子的感觉。对她而言，内心深处竟喜欢这样。 若是出院该去哪里？亲人们肯定是希望她留在南原，可是，南原真的可以吗？这么多年，她的一切都在冰海，说放下就能放下吗？还有，若在这里，有的人该怎么面对？偶尔，她这样紧张着。 第九十一章 庆云哥哥 若非公益巡回讲座，苏晓娴绝不会在这段时间离开素雅。可是，教育厅、文化厅联合组织的公益讲座，她义不容辞，只得反复交代众人注意事项。 素雅暖暖地答应着“姨妈，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练武多年，她的身体基础很好，也知道该怎样恢复，只是有的人有的事得抓紧解决了。 姨妈走后，房间里只有她和苏忆两个人的时候，素雅问“吴安和赵凯在哪？” 苏忆正在电脑上搭配家具，准备给素雅看，听她这么问，一时愕然“姐……” 素雅很淡然“我的情况他们知道吧？” 苏忆点头，不想让素雅知道太多他们的消息，可也不能让她心寒，只有实话实说“他们来过医院，后来，哥不让他们来了，他们都会经常给我电话，前两天你刚醒，赵凯就来了，我没让他见你。” 看苏忆难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素雅有些感动“苏忆，你别担心，我会放下的。这两天，我在想，其实真不该逃避，应该给吴安一个解释；赵凯也有他的无奈，我很理解，就是一时钻了死胡同……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应该轻松过日子，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影响他们，那样我会不安的。你帮我打电话，我想见见他们，尽快。” 苏忆考虑后还是决定先听听苏林意见。 苏林刚出差回来，听苏忆说后不假思索吩咐“你先别打电话，我一会过去，见面再说。” 放下电话，安排好手头工作，苏林来到医院，先去找陈主任，又来到苏嘉祥办公室，最后和苏康一起来见素雅，路上两兄弟聊了聊，统一了意见。 “康哥、林哥，”看见他们，素雅知道苏忆已经告诉他们了，索性直接请求“我想见见赵凯和吴安，想和过去做个了断，我不想拖泥带水，要不然他们过得不痛快，我心里也不舒服。” “好，这样是对的，咱们苏家人就要这样。不过素雅，哥哥想问问你，要不要先见一个人？”苏林说“因为当年的犹豫，因为不想委屈你，他一直很后悔，其实你该知道，他是最关心你的人。” 素雅没有接话，她知道苏林说的是闫庆云，她的庆云哥哥，她曾经失望过、怪过，也猜测过、想念过，对，其实应该先见他的。 “素雅，闫庆云毕业后就回南运市公安局工作了，受过两次枪伤，立过功，现在是最年轻的刑警支队副队长，未婚，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等你，又怕影响你的生活，没有动用网络系统，就用笨方法碰运气。”苏林继续补充“他是偶然知道你的消息，正赶上你在这……就过来了，这段时间只要休班，他就会来看你。知道你醒了，他很激动。” 素雅看向窗外，思绪飘到很远，屋子里陷入沉默，许久她才点头“上次回去我遇见他了，当时还没有想明白就躲开了没有说话。后来才想明白，打算抽空再回去的，还没来得及。我确实应该先见他，不过庆云哥哥工作很忙，不知道最近会不会出差，有没有空。赵凯和吴安他们也都很忙的，要不，看谁有空就先见谁吧，反正都要见的。” “素雅，”苏康在一旁插话“他们会影响你的情绪。” 苏林也轻声劝“素雅，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还需要静养，过一阵好吗？” 素雅摇了摇头“康哥，林哥，我没事，真的。有些话，我要给他们说，早一天说，早一天解脱，要不憋在心里很难过，真的很难过，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苏康冲苏林点点头，苏林又问“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给闫庆云打电话，如果他在忙，我再让苏忆通知赵凯他们，可以么？” 素雅知道从身心健康的角度出发，先见庆云哥哥比较好，而大家也希望她那样，毕竟那是从小到大疼自己的庆云哥哥，有着太多温暖的回忆，迎上苏林殷切的目光，她同意了“好，先给庆云哥哥打电话”。 苏林又补充“不过你得注意，不要太激动。素雅，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去面对，现在你要记得，你有亲人，凡事无需顾忌，我们是你的后盾，你尽可随性而为，知道吗？” 素雅点点头，他们她的哥哥，宠她疼她，有他们在，她怎会不随性？有他们，她可以肆无忌惮和过去说再见，不会再孤单无助了，她要替母亲享受家庭、亲人的温暖，开始全新的生活…… …… 上天终于眷顾了闫庆云，这几天他难得清闲，没有出差，没有执行任务，接到苏林电话的时候正准备休班。 素雅妹妹想见他，这是闫庆云听过最动听的话，一时热泪盈眶“有时间，苏总，我有时间，我正好休班……” 他怎会没有时间？他当然有时间。今天晚上过去，明天天亮去看素雅，这样不会影响她休息，自己也能调整状态。 一路上预设了无数场景，整理了太多想说的话，在见到熟悉的面庞，听到那一句“庆云哥哥”的时候，闫庆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来了几次她都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现在看她醒了，冲自己笑，虽然面容瘦弱，精神却还好，终是放下心来。 素雅坐在沙发上，话一出才发觉有些酸涩，历经这一切，一切都看开了，可为何还会有隐隐的痛？上次在南运背靠背，听见他的声音却没敢好好看一眼，今天近距离面对面坐着，她的庆云哥哥仿佛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看上去更英俊潇洒，目光中坚毅和温柔并存，多年未见，太多的话想说，可从何说起？一时间她亦无语。 “素雅，庆云哥哥对不起你。其实，和你结婚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我不能委屈你，不想你在那样的情绪下无奈选择，我不想你后悔，因为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哥哥。”压在心底太久的话，今天才得以说出来，闫庆云打声音哽咽“我后来才想明白，你是想要个家，要个依靠，要个安稳。可我找不到你了，怎么也找不到……素雅，庆云哥哥对不起你，不该在那样的状态下理智，不该伤你的心……素雅，庆云哥哥对不起你，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 泪水喷涌而出，这么多年了，素雅猜测过当初闫庆云拒绝自己的理由，也听苏林解释过，今天亲耳听到终是释然，了却心中一块郁结，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失望难过也害得庆云哥哥这么多年一个人，实在不应该。 “庆云哥哥，”素雅上前扑到闫庆云怀里，就像小时候一般，只是一切与过去是如此不同。 第九十二章 很高兴爱过你 果真还不能说太多话，不能太激动，悲伤也好，高兴也罢，都是情绪刺激，与庆云哥哥聊天，与师娘通话，泪眼婆娑中挂了电话，素雅呼吸紧张，咳嗽不止，众人一阵忙碌。 苏林今天有重要客人来访不能过来，这里交给苏康，他虽不善言辞，但总归比苏忆稳重。 “实在抱歉，以后再过来吧。”素雅这样迫不及待和朋友见面，同样激动，感受却是完全不同，苏康自然紧张。 “我明白，见一面都值。”来的时候，苏忆就提醒过了，不0能和素雅聊太久，再不舍不忍，闫庆云也得回去，解开心结，彼此都轻松了，看她与亲人在一起，被呵护，他该放心的。 送走闫庆云，苏康再次给素雅号脉，手刚搭，额头就皱了起来。 “康哥，怎么样？”苏忆问。 “素雅......”苏康没有回答，看向素雅，试图劝她以后再约吴安赵凯。 可不等他说出来，素雅就抢先喊“康哥，我不能等，我不要等，我就要见他们，我一定控制好情绪。” 知道这样不好，可她真的等不了，对她而言，他们始终是心中的刺，早拔早好。 苏康没再坚持，凡事都有两面性，素雅的情况虽然不是太好，但也不算太差，想怎样就怎样，顺她吧，在这里一定没事的。 …… 这段时间吴安寝食难安，情绪欠佳，只能拼命工作不让自己有时间有精力胡思乱想。愧对素雅，却无计可施，什么也做不了，医学上，他认识的人能找的关系远不如苏氏总医院：人文情怀上，他只会刺激素雅，让她更加烦厌。 而在外人面前，他向来君子自居，善解人意，能看脸色，不逞强不添乱。所以，如此境况，他唯有远离。真的只能远离吗？如果时间能够倒流，那天一定直接说出歉意，不该酝酿情绪磨磨唧唧，不该和林敏碰巧一起，让她猜测误会。 “素雅，这一生欠你太多太多，对不起，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素雅，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开心，要我怎样都行。”无数次，他在心里祈祷。 是祈祷起了作用吗？素雅醒了、要见自己，放下苏忆电话，吴安不理会接下来的工作，直奔南原。 迎上吴安，苏忆吃惊于他的速度，也理解他的心情“我姐想见你，她在里面……我不进去了，她不能太激动，你注意点。” “多谢。”拍了拍苏忆的肩膀，吴安敲敲房门，走了进去。 素雅依着靠背坐在床上，明显瘦了一大圈，吴安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素雅却是淡淡地笑着“你怎么这么快？耽误工作了吧？” 吴安缓过神来，摇摇头“没有，刚忙完，顺道就过来了。” 示意他坐到床边，素雅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素雅，”吴安满是愧疚“是我对不起你，我曾经承诺要照顾你一辈子，可我没有做到。” “都是因为我，一直以来我总是逃避，其实逃避不是办法，应该面对，不是吗？”素雅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吴安，你知道吗？我一直很高兴爱过你，你这么优秀，这么能干，大学生活是我最幸福开心的时候，与你相爱，是我的大学生活最难忘的事。可是……” 她停了一下“可是，我不能自私，真的不能，用那样的方式和你分手，对你很残忍，对不起。” “不，素雅，该说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是我母亲，我已经知道了。上次去康利，我是想给你道歉的，可是没来得及。” 素雅愣了，他怎么知道的? 吴安握住她的手继续说“你说分手时，我不敢相信，觉得伤了自尊，从小到大，我没有受过那样的挫折，当时很生气也不冷静，没有好好分析，没有了解情况，让愤怒控制了情绪，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素雅接过话“吴安，你听我说，这些话，我一直在心里，我想让你知道。母亲去世后，我很难过，没有亲人，也要失去你，我那么爱你，你又那么爱我，可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家庭，你有你的责任，我不能影响你，过，也不只是这个原因，是综合因素导致。不管怎样，那时，我无处可去，就想到了冰海。” “或许是缘分，我刚到冰海，就住进那个小院，正好赶上出售，正好母亲留给我的钱够，我就买了它。吴安，缘分神奇吧，以前我们规划过的，以后的家就是那样的……那时候，我非常想你，可是我不能。我不想让人因为我的学历、母校，提及你，我只能躲，所以说自己是高中生。吴安，为了不让自己有时间想你，我拼命工作、看书、写字，拼命练功……” 说好了不激动的，可是回忆让素雅无法平静，至少让她做不到想象中的平静，她轻咳了起来，监护仪发出了警报。 吴安紧张地拍着素雅的后背“素雅，你不要说了……” 陈主任带人跑了过来，苏忆跟在身后，而苏康坐在电脑前没有动。 “素雅，有话慢慢说，不要太激动。”检查一番，看着面前两个人，陈主任终于明白苏康的心情，也理解他为何不跟着过来。 素雅点点头，吴安亦回复“好的，我们改天再说。” “姐……”苏忆不安地喊。 “没事，”素雅安慰着“苏忆，你先出去，我想再和吴安说几句话。” 众人离开，素雅平静了一刻，待完全平复后，故意说笑“吴安你看，初恋真是像刻在心里一般，过了这么久，再回想起来还是无法平静，我还以为能心平气和说话呢。” “素雅，你别激动，”吴安不放心“回头我们再聊，好吗？” “我又不是心脏病，”素雅揶揄“吴安，我们曾经相爱过，很爱，很爱，而我爱了你那么久，那么久。” “我知道。”吴安用纸巾拭去素雅脸上的泪“我知道。” 素雅继续“忘记你，虽然不容易，可也不难，慢慢地我发现好像喜欢上了赵凯，不是好像，就是喜欢上了他，放弃过一次，就不想再放弃了。可是，不放弃却很遥远，终究都会过去，不是吗？” 吴安隐约明白了她的用意。 果然，素雅话锋一转“吴安，我也算为你做过牺牲，所以更希望我的牺牲是值得的，我只求你开心幸福，家庭美满。只有那样，我才觉得自己做的有意义有价值。吴安，请你一定要幸福！我们会是好朋友。对你，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幸福，好好待她……请你答应我……” 素雅说不下去了。 吴安搂过她“素雅，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会幸福的。也请你答应我，你也要幸福。我们大家都要幸福，都不要让对方担心。” 一种怎样的心情走出医院，咀嚼素雅的话，吴安难以忘怀，不同于多年前的校园分手，这一次，他才是真的彻彻底底失去了素雅的爱，他们再无爱情可言。 还能是朋友，不是吗？是的，她是心底最永远的存在，永远都在。 接下来，轮到赵凯，吴安知道素雅要做选择了。只要她开心幸福就好，可是，素雅不会轻易爱上别人，爱上便是刻骨铭心，这一次，她要再次放弃爱情，她怎么能对自己如此残忍如此狠心?即便如此，她真的能忘掉过去，真的能开心起来吗？ 揪着一颗心，吴安不忍离开南原。 第九十三章 归还戒指 吴安走后好久，素雅才缓过来，看苏忆他们担心的样子，她抱歉地挤出笑容，却仍要见赵凯。 意料之中这般坚持，苏康点点头让苏忆去打电话。 “康哥，我知道现在这样不好，可是一直在心里堵着，很难受，我想早点解脱。”素雅解释着“我不想影响他们的生活，不想欠他们。” “你谁都不欠，知道吗?这也不是欠不欠的问题。”苏康劝慰着“有哥哥在，没事的。和赵凯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怎样都行，我们大家都支持你。” 这就是底气，这就是后盾，素雅早就知道自己会得到强大支持的，她又问“康哥，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有人知道吗？” 苏康一愣，随机反应过来“也就闫庆云知道，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不亏是干刑警的，善于观察分析。不过让他先保密的，我们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再……” “怪不得。”想起闫庆云的反应，素雅明白了，松口气“那就好，等赵凯来了，我想让苏忆配合我。” 苏康盯着素雅，隐约知道她想做什么，心疼地说“素雅，你又何必……” 素雅尽量若无其事放缓着语气“康哥，林经理人不错，和赵凯也般配，我不想让他们心有芥蒂，不想让他内疚……我在赵凯面前，一直是隐藏着的，以后不用那样了，我是怎么就是怎样了……也好……我对吴安也做不到完全放松，何况赵凯？不过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保证没问题。” 看着素雅故作轻松的表情，苏康内心一阵痛“可惜哥哥不能在这陪你。”和赵凯见面将是素雅的一次大考验，他和父亲却不得不去参加重要的医学研讨会，不能陪在她身边。 素雅却说“康哥，你和大舅舅就放心开会吧，不用担心我，有苏忆陪我就好，再说还有嫂子她们呢。对了，还有林哥哥呢。” 两人正说着话，苏嘉祥过来了，他亦是习惯性地先给素雅号脉，亦是刚搭上就问“刚刚是不是不舒服?” 素雅吐吐舌头，调皮地崇拜着“还是大舅舅最厉害。” 苏嘉勇苦笑不得，压下内心的担心。 …… 斟酌着用词，反复预演和赵凯的对话，每次都让自己泪流满面，素雅有些沮丧，慢慢梳理调整着情绪，强迫自己洒脱自在，思索着怎样说会更好，她在数着时间静静地等候着赵凯。 如她预料的一般，第二天上午赵凯便来了。 把赵凯带进来，苏忆并未离开，径直坐在素雅床边，握着素雅的手。 此情此景，如同一对恋人，刺得赵凯心痛，他知道苏忆不会给他和素雅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这是素雅默认的。 “赵凯，”素雅开口，没有如以前那般称呼赵总，声音略有沙哑“你坐下，我们聊几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等赵凯说话，素雅又抢先问道“你现在，知道我上过大学了吧？” 赵凯点点头，想起吴安和他说过的话。 “你知道我和吴安……是他告诉你的吧？”素雅又问，得到赵凯确定后继续说“大学时，我和吴安很相爱，可是，现实摆在那，不得不……我去冰海，确实是因为他。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起工作这么久，也曾正式恋爱过，有过美好的回忆，你能感受到我的爱吗？” “当然了，素雅，对不起，素雅，我让你失望，让你伤心。”赵凯扶着额头，扭过身，不想让素雅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是我对不起你，你瞒了我三年，我却瞒了你这么久。”素雅尽量放平了语气，极力忍住情绪“我和吴安那么相爱，那么纯真的初恋，说放下也就放下了。而咱们才刚刚相爱……我也是个现实的人，我也会累。我从小没有父亲，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承担该负的责任，我相信你能做到。” 靠在苏忆身上，素雅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过往种种，猛然想起赵凯还在眼前，又睁开眼睛“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挺开心的，真的。把康利经营好，好好和林经理结婚，好好过日子，你要享福。这样，我会觉得安心。” 苏忆拿过纸巾，为素雅擦拭眼泪“别着急，慢慢说。” “赵凯，我从不愿意欠别人，我希望你们大家都好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现在也得过自己的生活了，我也是有理想有梦想的……你我不相欠，我很高兴爱过你，很感谢你爱过我，感谢给我的帮助照顾。希望我们都好好的……只是你结婚，我就不去了，我的身体可能还不允许……” 赵凯内心剧烈地翻滚着，他想说没有婚礼不会结婚，他想说出林敏怀孕的真相，可看着素雅，看着苏忆，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说出来，正如苏忆所说，他把素雅当成了什么？ “你家的钥匙还给你，我家的也给我吧。” 颤抖地接过钥匙，赵凯的心一阵冰凉，机械地回复着“钥匙我没带。” “好，改天给苏忆吧。”素雅不再理会钥匙的事，慢慢取下手中的戒指，让苏忆交给了赵凯“这个也还给你，谢谢……” 赵凯把戒指握在手心里，这是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第一次留宿后主动要的，他们去选了戒指，他帮她戴上，从此她再没取下来，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那是她要的生日礼物。每次看到她带着这枚戒指，即便离自己再远，赵凯也会有底气。可是今天，她当着苏忆的面，取下了。 有几秒钟，赵凯大脑一片空白，他逼着自己冷静，不想错过素雅说过的每一句话，可如此模糊，记得最后，她冲他笑“我说过要把秘密告诉你的，可没能好好说一说，好在你都知道了。不过，还有一个小秘密，我要告诉你：我就是嫣然……” 此刻这一句“我就是嫣然”对赵凯而言并没有什么，完全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一旁的苏忆则是有些惊呆。 只记得素雅又说“我们还是朋友，我们都好好的，有空，我会去康利看看的，我希望，我爱过的人永远优秀。” “素雅，你要好好的，你一定好好的，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认识就是缘分，相爱就是缘分。缘来缘去，我们说了不算的……” 赵凯很想说“我们可以说了算的”，可他终究是忍住了，素雅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如果她努力把心交给苏忆，他怎么能让她再左右为难呢。即便没了婚礼，他和素雅之间终究有了隔阂，伤得这么重，她的心寒到极点了吧，能有今天的心平气和，想必是苏忆的功劳，苏忆比他负责…… 素雅和赵凯聊天时表现的平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赵凯终究在内心刻下了太深的痕迹，这么些年他终是那恰在喉咙的鱼刺，取不了咽不下，今天，终于有个了断，疼了痛了，过后也就好了，她希望如此。 待赵凯的身影消失不见，她只觉得胸口闷痛，一阵咳嗽过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 就是任性 苏林有些后悔，或许不该这么快让他们见面，可已然如此。晓娴姑妈走时交代得很清楚，他们却还是考虑不周全、照顾不到位。今天上午他和父亲有客人，留苏忆在这陪素雅，因为知道赵凯来，明珠和康哥家嫂子杨柳原本要在的，可素雅坚持不让，她说这段时间把家里人折腾得够可以了，大家因为她耽误了不少工作，再说她真的觉得不用这么多人的，有医护人员，有苏忆足以。 “郁结于心，吐出来反而好一些，只是要多休养，不能再受刺激了。”虽是这样安慰苏林，可看着素雅，陈主任心情复杂，素雅的特殊身份，苏家人并没有瞒着他以及专门负责的家化医护人员，干这行多年，他们感动于这份信任，也自觉坚守“不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职业道德。素雅的状态，苏嘉祥早有预感，走前和他专门交流过，他们亦有所准备，可仍是紧张，为之担心。 慢慢平复后，素雅沉沉睡了小半天，醒来精神好了些，看见苏林，她第一句话就是“林哥，我没事了。” 看她试图证明自己没事，想起陈主任的话，苏林知道素雅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只是这样的坚强，希望不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在哥哥面前想哭就哭一会。”坐在床边，苏林轻声说，现在只有他们兄妹俩，素雅不需要伪装坚强。 素雅一下红了眼，潜意识里感觉苏林哥哥更为熟悉更能依靠，虽然才刚刚相认，却如同被宠溺多年一般放松，在苏忆面前的故作坚强不复存在，眼泪哗哗往下落。 果然好受多了，素雅抬头看着苏林“林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说过放下的，还是这么难，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苏林劝她“如果非要说对不起，是大家对不起姑妈，是哥哥对不起你，如果当初家人能好好找一找，就不会让姑妈这么多年……如果哥哥能仔细看看你，如果苏忆能上点心，就不会让你在外面这么久……”是啊，苏忆无数次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苏林更是懊悔自己觉得奇怪却没有查过什么。 “林哥，”素雅没想到亲人们会如此自责，忙劝道“我们不说这个，不说了，妈妈不想我们这样不开心，不想你们这样。” “好，我们都开心点。人生很长，凡事往前看，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吧，今后所有的一切从新开始，大家都期待早日看到自信阳光多才多艺的素雅。”苏林安慰她“南原不像冰海，你这个年纪不大，我妹妹这么优秀，喜欢的人排着队呢。” 话说到这，苏林有些犹豫，他刚刚知道了赵凯和林敏的最新消息，在考虑是否要告诉素雅，是否要由他来说、什么时候说又最合适。 没有留意到苏林一闪而过的迟疑，素雅没想到一向严肃冷酷的哥哥居然还会说笑，忍不住笑了。 说到多才多艺，可聊的就太多了，兄妹俩开心地聊着，直到苏忆回来。 “哥、姐，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苏忆问。 “你姐在说她弹哑琴的事呢。” “哦，对了，”苏忆立马来了兴趣，凑过去问“对了，对了，姐，我想起来了，你说你是嫣然，金连城的嫣然，真的吗？怪不得我第一次看你表演就觉得有点熟悉，真的，真的，当时我真觉得纳闷，怕他们说我见谁都说熟悉，所以没说出来。可声音不像啊，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那面具哪来的？金连城离你家那么远，那么晚你怎么回去？还有……” 苏忆有太多的话想问，却被苏林打断了“你姐还能骗你？这个以后有的是时间聊，现在不早了，该吃晚饭了，素雅想吃什么？” 素雅脱口而出“我想吃蓝莓”。 “好，让苏忆给你买去。”苏林笑着看向苏忆“给你姐买去，快去。” “不要，我想自己去买。”素雅嘟着嘴。 苏忆忙说“姐，你现在不能到处活动，我去给你买，我知道哪里有最好的，很快就回来。” “我要自己去买，”素雅不甘心地看着苏林“我想出去转转。” 看着素雅带着期盼的表情，苏林想了想答应着“好，我们一起去。” 苏忆提醒“哥，我姐最好不要活动的。” “憋坏了吧？”苏林看着素雅“没关系，我们不走远，先去买蓝莓，然后去静雅吃饭。” 和陈主任了解了注意事项，用轮椅推着素雅出医院，水果店选了蓝莓，驱车来到静雅。 素雅这次出来其实是要一份别样的热闹，可她现在不宜走路，虽然已近傍晚苏林仍担心她坐着轮椅被人瞩目，买水果时是苏忆拿到车上让她选的，到静雅后，又从地下停车场走贵宾通道直接来到包间，没有被外人看见。 这样的外出不是她想要的，素雅不加掩饰，明显有点不高兴。 明珠嫂子已在房间等候，看她情绪不高，疑惑地看向苏林。 苏林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他何尝不知素雅的感觉，只是为了保护她，只能如此。 把菜单递给素雅，苏林问“想吃什么？你来点菜。” 素雅看都没看，脱口而出“我想吃麻辣香锅、我想吃冰激凌。” 不待苏林说话，苏忆先急了“姐，你今天可吐血了，不能吃刺激、凉的东西，苏康哥哥和陈主任都专门交代的。” “什么？吐血了？”明珠惊叫“怎么回事？素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们也是的，怎么能把她带出来呢?” “嫂子，是淤血，吐出来更好的，现在没事了。”素雅仍是不管不顾任性地说“我想吃麻辣香锅，我想吃冰激凌”。她何尝不知道现在不能受刺激，尤其是这一冷一热，可她就想吃麻辣香锅，想用那种麻辣刺激的感觉来掩饰所有的情绪；又特想吃冰激凌，想要那份冰爽清凉来安定自己的心。 她倔强地坚持着，用双手按着太阳穴撑在轮椅上，低着头，不看菜单，不再看众人…… 明珠蹲下来，轻声劝她“素雅，你现在身体还很弱，需要好好养养的，咱今天先不吃，等以后好了，麻辣香锅和冰激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可不等她说完，素雅又轻声地说“我想吃……就想吃……” 素雅柔弱而又任性的声音透着无助与渴望，明珠一时竟不好再劝。 苏林却道“好，想吃就吃。” 菜上齐了，素雅听从明珠的照顾，先喝了口粥，随即麻辣香锅转到她面前，夹起一块鱼豆腐，咬了一口，眼泪却叭叭地往下掉。 为何流泪？是委屈，是感激，是满足，还是别的？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竟是不由自主。 大家自顾自喝粥夹菜，不由自主地以此掩饰内心的紧张，饭桌一片沉静。 素雅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他们提着的心也随即放了下来。 目光转向冰激凌，素雅把它拿在手中，舀了一小勺，却怎么也不往嘴里送。 苏林见状说“想吃就吃一口吧。” 把那一小勺倒在盘子里，慢悠悠地用筷子夹了一小点，送入嘴中，只这一口，她已知足。 随后，把冰激凌推给苏忆“给你，便宜你了。” 第九十五章 素雅的父亲是谁 出去这一趟来回虽不到两个小时，对现在的素雅来说却已是极限，回到家化病房后，她立即躺到床上，不等检查完已闭上眼睛睡着了。 苏林夫妻和苏忆在另一个房间静静坐着等着，虽然被告知没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是异口同声“素雅没事”“我姐没事”…… 一个小时后，素雅睡醒了，看他们还没走，顿时就不高兴，突然上了邪不让任何人在医院陪她，也坚持让苏忆回家住，许是养足了精神，她振振有词一口气说了很多，还不让人插话“现在开始苏忆不许在这办公了，晚上也不许住这，你是男的，在这我们都不方便。接下来我要做康复训练，你们都不许在这陪着，你们在这太影响人家医护人员了。还有，不能这样宠我依我，你们越宠我惯我，我就会越弱的，我可不想那样，我以后可是要像铁娘子学习的，要做那样的女强人。你们到底想不想让我早点好起来？要是想就放手。都走，都走，现在就走！” 既然如此，众人唯有服从，可对苏忆来说实在是措手不及，这段时间他早习惯在这工作生活了，冷不丁连夜搬家，回家去住竟是有些不适应了。 苏林和明珠嘱咐素雅几句，也回家了。 路上，苏林一边开车一边解释“明珠，素雅现在心情不好，说话急了些，你别怪她，她只是……” 明珠打断他“怎么会?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她那是故意的，咱们都在医院，把小石头留在家里不管不顾，素雅是怪咱们不管孩子不管家，所以赶咱们走。这个妹妹总是替别人考虑太多，还不让大家有负担。” 苏林也感慨着“是啊，素雅就是像姑妈，善解人意好是好，可也太委屈自己了。” “林哥，你说……”明珠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张嘴就要问，刚一开口又急忙打住。 “怎么了？想说什么？”苏林问。 “我在想，素雅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找咱们？”明珠有些疑惑“只是怕咱们担心吗？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你说，她的父亲是谁？会不会就在南原……” 明珠话音未落，苏林一下刹住了车。 在素雅昏迷的那段时间，这个问题他曾经想过，只是因着繁忙的工作和对素雅的担心，仅是一闪而过却没再想过。而在素雅醒来后，兴奋占据了更多，这个问题也抛之脑后。可现在，明珠这么一提，苏林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才开口“明珠，这个事，不要再问了，以后我再告诉你。” 明珠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立即收起了内心的好奇心。 而苏林，在几天后姑妈结束公益讲座回到南原时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毕业前，素雅专门和小山、米珊拍过一次合影，可随后再没联系……素雅是rh阴性血……”苏林一边说，一边看着姑妈“我想，晓慧姑妈是在走之前才告诉素雅的……” 苏晓娴静静地听着，待苏林说完，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你姑妈得救后却不回来的原因，也是素雅不愿意认咱们的原因，她们应该都很纠结也很痛苦，毕竟这是家人亲人。咱们过得都很好，她们不用担心，只能委屈自己。她们永远都是先考虑别人，不替自己考虑，太善良了……可是，素雅这血型，如果出点事，想想都后怕……” 苏晓娴断断续续说着，话没说完，苏林已知道她想说什么，那时他五岁，最喜欢黏晓慧姑妈了，姑妈的笑、姑妈的很多秘密他至今还记得。 苏晓娴顿了顿“素雅现在的任务是休养、康复，不过这段时间还要给她找点事，对了，那边怎样了?” “快装修好了，是素雅选的风格，家具还没选完，等她精神好了再继续选。” “那就好，等她出院后，还是要把她的日程安排满一些，别的顺其自然吧。”苏晓娴吩咐。 而这，和苏林的想法不谋而合。 …… 无独有偶，这个晚上，在外开会的苏嘉祥苏康父子也在休息时聊到此事，苏林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爸，素雅的父亲是不是……” 苏嘉祥点点头，知道儿子猜出了真相，素雅的血型太特殊了，这应该才是晓慧让她练武的原因，她的确需要良好的身体素质保证自己不出意外。陈年往事浮现眼前，晓慧出事时间、素雅的年龄，还有她们久久不来南原认亲的原因，真相可想而知。 “姑妈也太......”苏康不禁有些小生气“幸好素雅这些年没事，如果稍有差池，怎么办？姑妈这是拿素雅冒险啊！我就不相信，素雅从没住过院，多危险.......” “你姑妈应该一直有准备，如果素雅有事，肯定会联系咱们的。好在，这些年还算顺利，可是她.....”苏嘉祥忍不住心酸，这个妹妹，怎么这么傻？ “是不是勇叔、姑妈都知道？” “是的，”苏嘉祥说“我们都知道，哎，素雅和你晓慧姑妈一样都是不愿意影响别人的生活，只有委屈自己。” “那……”苏康若有所思“如果大家知道素雅是晓慧姑妈的女儿，肯定……” 苏嘉祥没让儿子把话说完“这件事就交给你勇叔他们，你要记得，素雅永远是咱们苏家的孩子，永远都是！” …… 这天苏嘉勇没有来医院，送走客人后，他迎来了一位老朋友——苏氏集团的股东之一、苏忆的干爹、很久没露面的林江峰林老爷子。 “最近听到了很多传言，快说说什么情况？”林老爷子一进门就急忙问道“既然电话中不好说，我猜一定很重要。” “江峰，先给你说一声抱歉，”苏嘉勇知道自己应该早说的“一开始没告诉你，实在是情况特殊，当时素雅一直没醒，怕你干着急.....” “谁？”林江峰截住他的话“素雅？哪个素雅？不会是苏忆认的那个姐吧?她怎么了?” “就是她，开始我们没在意，都见过，都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只是都没好好想，也确实没想到她竟然是……” “怎么了？是谁?她是谁?”林江峰急忙问，脑海中闪过绝不可能的假设。 叹口气，苏嘉勇慢慢地说“素雅她……是晓慧的女儿，我们知道得太晚了。” 林江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不可思议，刚刚他内心这么就这么想的，若那是晓慧的女儿就好了，可怎么会?许久后他又坐了下来“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待苏嘉勇讲完，林江峰走到窗边，沉思着，待慢慢踱回刚才的位置，才问“晓慧真的.....走了吗？” “江峰，这次是真的......” 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许久后林江峰才又开口“特殊的血型？是他的女儿，对吗？” 苏嘉勇点点头。 “他知道吗？他们知道吗？”林江峰追问。 “还不知道，不过估计很快就会知道。”苏嘉勇说“素雅的身份还没公开，我想等她完全康复了，在苏氏庆典上再公开。” “那样最好，今年是苏氏大庆，这也算是喜事一桩。”林江峰不知该喜该悲，晓慧的女儿，想来该和她一样聪慧漂亮善良，只是晓慧太委屈太可怜了。 “今天太晚了，”看看手表，林江峰说“明天一早我去看看这个孩子。” 第九十六章 最是那一眼千年 送林江峰住下，苏嘉勇回到家中，看见苏忆，不免吃惊。 苏忆正在陪母亲看电视，见父亲回来，立即站起来喊了声“爸”。 苏嘉勇盯着儿子，上下左右地看着，满是疑惑“你怎么回来了？谁陪你姐？你姑妈回来了？” 刚刚母亲已经问过了，现在父亲也这么问，苏忆心想真不愧是两口子，张嘴便说“爸，你和我妈问的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 苏嘉勇笑了，又重复着“你怎么回来了？谁在那陪你姐？” 刚刚还眉飞色舞的苏忆瞬间沮丧了“我姐把我们都赶回来了，现在那就是雪姐和小冯照顾她。”苏忆说的雪姐是高护的护士长，小冯是专门照顾素雅的护士。 “怎么回事？”苏嘉勇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赶你们？” “今天她见赵凯了，情绪不大好。”苏忆详细讲述了今天的情况，最后又说“说什么我是男的在那不方便，她就是故意那样说的，她是觉得我在医院耽误工作，又不能回家陪你们，她觉得对不起你们，所以借着发火把我们都赶回家了。唉，行吧，她现在是老大，我听她的，今晚先回家住，明天再说。” “听你姐的吧。”苏嘉勇说“她如今在南原没有私人空间，你们随时都在身边，她也是不舒服的。你和你哥抓紧把那弄好，到时候也好让她安心。” “知道了，爸，那我明天怎么办？回公司上班？”苏忆又问。 “嗯，”苏嘉勇点点头“对了，你干爹来了，明天中午，算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我干爹来了?什么时候来的？”苏忆尖叫着“怎么没给我电话？不对呀?” 以前干爹每次来南原都是先给他打电话，他要是在南原，晚上一定是陪着住的，可这次居然不知道。 苏嘉勇自然明白儿子的想法，急忙解释着“有点急事，你干爹晚上才来，正好也累了，就没给你电话。” “回翠湖苑了吗？田姐应该刚打扫过，我现在就去找他。” “别去，这么晚了。”苏嘉勇阻止着。 “哦呦，我明白了。”苏忆恍然大悟，怪笑着问“爸，你说我干爹是不是带别人来的？他是不是给我找了个干妈？这就对了嘛？早该找的嘛，不过现在也不晚。怎么样，你见了吗？多大年纪？干什么的？长得怎么样？和我干爹配不配？” 没想到苏忆居然会这样猜想，苏嘉勇急忙阻止他“别胡说”。 “怎么了？这件事我举双手赞同，我早就劝他老人家找个伴的。”苏忆一本正经地说“爸，不管我干爹找什么样的，你都要支持他，哪怕年龄比我还小，只要他老人家喜欢就行，你可不能阻拦。” 苏忆的母亲一直在旁边听父子俩对话，听儿子这么说，急忙问“嘉勇，我们忆说的对，不管江峰找什么样的，你可都得支持。现在可不是以前，年龄不年龄的都无所谓，有人陪着他照顾他那就太好了。” 这个苏忆满脑子装的什么?没想到他的胡说八道居然也让媳妇相信了，苏嘉勇哭笑不得“没有的事，别瞎猜，没别人，你干爹一个人来的。” “那不对呀，他怎么不让我陪了？”苏忆仍是觉得不对劲。 “你干爹每次看见你都兴奋，你们爷俩能一晚上不睡觉聊一宿。他最近太忙太累了，想好好补个觉，所以没找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哎，我还以为……”苏忆失望了“爸，妈，你们说我干爹咋想的，年龄大了也不找个人陪着，他是天生不喜欢女的，还是眼光太高了，沧海难为水，现在一个都没看上？还是……” 苏嘉勇是真急了“去去去，睡觉去，明天不许在你干爹面前胡说八道。” “爸，你就放心吧，不会的，不会的。”苏忆急忙说“我可是尊重他老人家的，其实找不找都无所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开心就行。” 看着苏忆回房，两口子相视一笑，苏嘉勇说“看看你的好儿子，现在了不得了，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怪不得江峰每次看见他，都有聊不完的话。” 说到江峰，想起他这一生，苏嘉勇则是有些心酸，哎，造物弄人。 是啊，造物弄人，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带他来南原，没有遇见晓慧，他的生活不会这样。 当年林江峰第一眼看见晓慧就疯狂地爱上了她，可是晓慧心中只有别人，只把他当做哥哥，即便如此，纵然晓慧后来出事没了，他依然那般挂着她，心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不止一次，苏嘉勇愧对林江峰“江峰，是我对不起你，若我当初不邀请你来我家就好了。” “不，你说错了，我要感谢你的。”林江峰总是这般回复“这一生能遇见一个心中挚爱、能见到世上最好的女孩已是幸运，我不求别的。你不用再劝我结婚，你也不许再给我介绍对象，我的心中有晓慧足以。” …… 翠湖苑是苏为开发的别墅区，林江峰在这有一栋，他很少来，每个月初有人固定打扫一次，他一般要来的话，会临时安排人提前过来打扫。这次没告诉苏忆，可这家里还是很干净。 靠在沙发上，林江峰脑海里满是过去，满是那个靓丽的身影，那个甜甜的笑容，那一声“江峰哥哥”。 苏嘉勇总后悔当初不该让他见到晓慧，说他一眼误终生。可他从没这样想过，对他而言一眼千年，喜欢她爱她都是自己的事，与她无关。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仍是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 年轻时，他是吸烟的，可自从晓慧有一次无意间闻到烟味咳嗽一声后，他便熄了火，从此戒了烟。 为她，为了记忆中永远的回眸一笑，他什么都愿意的。 可是，她没了，先是意外，最后却是乳腺癌。 心狠狠地疼着、懊悔着，为何当年没有好好再找一找?为何让她一人孤独在外?那时，他们顺着河道下游细细找，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自以为找的仔细，哪成想...... 孤儿寡母过了那么多年，谈何容易？她本是娇弱的苏家公主，本是哥宠姐疼的小妹妹，一个人带着孩子，养家糊口，面对生活中所有的酸甜苦辣，得受多少罪啊！她是怎么做到的？是他做的不好，不能让她孤身在外无法求助家人的时候想到他，说到底还是他这个“江峰哥哥”不称职啊！ 猜想着晓慧的生活，想像着她临终的凄凉，林江峰的心都要疼死了。 无尽的痛心、无尽的自责，虽说再懊悔都没有意义了，可他还是恨不能让时光倒流......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她的女儿回来了，带着她的思念回家了。 …… 第二天素雅开始做康复训练，她自小练武身体基础不错，训练效果很好。 刚结束回到病房，苏嘉勇和林江峰就进来了，他们其实早到了，得知素雅有康复训练，等到她结束才过来。 “素雅，这是你林舅舅。”苏嘉勇介绍着。 “是浙江的林舅舅吗？”虽然提前没有得到一点消息，但灵光一闪，素雅一下猜到来人是谁，看到两人点头，又说“当初妈妈能死里逃生，就是因为脖子上有苏家的玉佩、手腕上有林舅舅给的吉祥马手链，这两样都是妈妈的护身符，是妈妈的宝贝，是她永远的纪念。妈妈临终前把它们都给我了，吉祥马我现在放在冰海。” 值了，值了，对林江海而言，听到这些感觉这一生值了。 第九十七章 从长计议 在摄影界，人人都知道林江峰是大名鼎鼎的国家地理摄影师，拿过很多国际大奖，谁也不会把他和大企业苏为集团的股东联系在一起，即便听到了也以为不过同名同姓而已。 在企业届，林江峰则是个神秘人物，他从不在与苏为有关的公共场合露面，从不过问苏为经营情况，甚至很少来南原，很多人至今怀疑是否真有其人。 林江峰是在苏为成立初期经济困难的时候动用家里资金帮了苏嘉勇，入的股。不过，他对除了摄影以外的其他工作都不上心，自然不会对苏为指手画脚，何况原只是本着帮忙的心态，从未想过别的，若非苏嘉勇坚持，他也没想当股东的。实际上，用他的话来说，这么多年得到的早超过最初的投入，早赚大发了。 林江峰的祖父曾是浙江有名的丝绸商，历史原因现在林家只有他一人，家族资产以及这么多年苏为的分红，还有摄影工作的收入，用一句俗话来说，他可不是一般的富翁。 不过，这样的富翁，这个年纪却是洁身自好、孑然一身。 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早就荣辱不惊，可今天直到晚饭时，林江峰还是很激动，于他而言，这是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怎么也没有想到上天如此善待他，让他知道了晓慧的消息，见到晓慧的女儿，如她那样聪慧善良招人疼爱的女儿。 依然是只叫了苏家父子三人聚餐，人全了，菜上齐，还未动筷，林江峰抢先开口“我有个重要决定要告诉大家，关于苏为。” 苏忆听闻笑着问“干爹，你这是要在饭前开股东会吗？” 可不嘛，他们父子三人加上林江峰，正好是苏为四大股东，听苏忆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 林江峰笑过之后，又立刻严肃起来，极为认真地说“是的，就是开个股东会。忆啊，干爹要先给你说声抱歉，本来想以后把股份留给你的，可现在，干爹决定改主意。” “干爹，”苏忆急忙摆手“干嘛说抱歉，那是你的股份，我可从来没想过的，再说了，我也有股份，要那么多干嘛，又不缺吃缺穿的，何况我也不懂经营，爸爸给我那些都是浪费。” 苏嘉勇叹口气，他知道林江峰想说什么，从今天的状态就能看出来。外界总以为林江峰不解风情，一心只爱摄影只有工作，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果然，林江峰直接了当“今天，在这里召开股东会，我决定退出苏为，把股份全部送给素雅。” “江峰，”苏嘉勇一下急了，虽然有预感，却没想到林江峰竟真的会这样“你不能这样，素雅的股份我们有安排，我和苏林、苏忆都会从自己的股份里抽出一些送给她的，这个我们早定好的，你的不能动，你绝对不能退出苏为！你放心，素雅是我们苏家的女儿，我们绝对不会委屈她的。” “不，你们听我说，当初虽说我有能力帮苏为，但主要原因还是晓慧，实不相瞒，我就是冲着晓慧才出手的。给不了她什么，就想着以后把这股份送给她，可是……不过幸好现在有素雅，所以我是一定要把这股份还给素雅的。”林江峰说“还给素雅”，他用了“还”字，在他心里确实认为这原本就应该是素雅的。 “江峰......”苏嘉勇开口想劝他。 “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心意已决，就这样办。”林江峰打断了苏嘉勇。 苏嘉勇不再开口，他早就知道林江峰有多固执多坚持，也领教过的。 旁边苏林见状忙说“林叔，我理解你，但我想素雅不会同意的，你的都给她真不行，她一定不会接受的。你想想如果是晓慧姑妈，她会同意吗？她能接受吗？” 林江峰不说话了，素雅会接受吗？至少目前不会。 “江峰，你的心情我明白。”苏嘉勇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在小辈面前毫不顾忌地说“我知道你对晓慧的感情，这么多年，真的是.....不过你也知道晓慧的为人，素雅肯定也那样。这件事不着急，从长计议，好吗？” 林江峰只得同意，却坚持自己的想法“好，以后再说，只是我希望你们三个支持我，有机会帮我劝劝素雅，让她有个思想准备。我真的希望她能接受，要不，我这心……” 林江峰的心情，苏嘉勇再理解不过，他点了点头，内心说不出的悲伤。 苏林依然，他早知道林叔这么多年是因为晓慧姑妈，这份执着感天动地，让人敬仰。 唯有苏忆此刻才明白干爹这么多年单身竟是因为晓慧姑妈。而对于素雅姐的父亲是谁，他以前还真的没有想过，在他的意识里，姑父早没了，没了就没了，再提不就是惹姐生气吗？管他是谁呢，反正已经没了。可是今天此刻，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干爹就是传说中的姑父?可似乎又不像，那到底是不是呢？看样子，哥是知道的，改天问问，苏忆这样想着。 …… 周末，米珊又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娘家。 母亲周芸聊了表妹周静的事，周静还是痴迷苏忆的好朋友石中伟，对方已明确说出绝不可能，而她试图走的家长路线也被堵死了，尽管如此，还是不死心。 “米珊，有空你还是要多劝劝周静，这孩子太痴情，可惜爱错了人用错了地方。”周芸疼爱侄女不亚于亲闺女，现在侄女走入爱情旋涡，又一根筋钻到底，着实让人头疼。 感情的事必只有你情我愿才如意，米珊自然明白“妈，我早就劝过了，可她不听，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惹得前两天苏忆还放狠话了呢。” “苏忆放狠话？怎么还有他的事？” “这人重义气，肯定是替石家老二说的。” “那你更得劝劝周静，别惹苏忆这个祖宗。” “放心吧，妈，我已经告诉周静了。” 周芸这才放下心，却突然问“对了，你婆婆到底怎么了？听说现在除了公益讲座，不再上课了，你们家有事？” 米珊神情恍惚“没有啊，没听小山说。” “小山呢，多久没来家里了，他忙什么？”周芸又问。 “他出差了，分店上的业务......” “你多久没见你公公婆婆了？”父亲米建国刚下楼，听到她们母女这句对话，插了一句“你们做晚辈的，应该多回去看看老人。” 米珊沉默着，她和小山的婚姻是双方父母都反对的，可是爱情第一，他们坚持走了下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得不到婆婆苏晓娴的疼爱，即便是外人面前，也仅仅是维系着面上的客气。结婚后，他们就在外面单住，只有周末全家才聚一次。可今年，这都连着好几个月了，当她提议回家时，小山要么说有事，要么说婆婆出差了，确实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而小山也好久没陪她回娘家了。 她当然知道小山有秘密、婆家包括苏家都是有秘密的，相信父母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只是父亲总告诉她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要难得糊涂，可今天怎么又这样问她？ 迟疑了好一会，她才回话“我知道了”。 第九十八章 不要让她尴尬 米建国突然感受到异样的情绪，前一阵米珊曾抱怨小山似乎有事瞒着自己，是他劝女儿要相信小山，不要想太多，不要乱打听，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可是今天，很明显他们夫妻两人潜意识都想知道刘家、苏家到底有什么事，而这恰是女儿的心事。 因为他们夫妻，晓娴姐作为婆婆对米珊始终心有芥蒂。女儿无辜又委屈，虽然没有婆媳矛盾，可面对的是一个过于客气冷淡的婆婆，要做到孝顺有礼，做个好儿媳太不容易。 若非下午无意间看见苏嘉勇和林江峰，他今晚应该不会在妻子问话后又加了一句。这么多年，不光晓娴姐不愿意看见他，连林江峰这个很少露面的老朋友也对他避而不见，就连苏嘉勇……作为南原市两大龙头企业——盛达和苏为的法定代表人，他们经常会同时被邀请参加一些大型会议，特别是市级会议，可作为亲戚，看见他，苏嘉勇永远只是客气地点点头，如同外人一般。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一切都会不同吧？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他亦无法逃避，无法选择。 …… 米珊这次没在娘家待多长时间，借口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就把儿子留给母亲，一个人走了。她很少这样说假话把孩子留下，可今天不知为何就想这样做。 上大学时，她原本只是觉得好玩才去选修的婚纱设计，想着认识几个设计师以后结婚的时候好给自己定制婚纱，当时好朋友素雅还笑她动机不纯。没想到她越听越感兴趣，发现自己有婚纱设计和鉴赏的天赋，毕业后没有理睬父亲的盛达集团，坚持开了南原市第一家婚纱定制店，生意竟是越来越好。 别样情绪满在心中，米珊慢悠悠地开车，东拐西拐，沿着整个城市乱逛一圈，回了家，开门后发现本该出差的刘小山竟在家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带虎子去妈那吗？” 几乎异口同声，两人同时发问。 “我刚回来。” “我把虎子留那了。” 他们还是经常会这样，突然同时发问、同时回答。 忍不住就笑了，像往常那样拥抱着，米珊依偎在刘小山怀里问“咱们多久没回家吃饭了？爸妈不生气？” “没事，爸妈知道咱们都忙，年轻人嘛，哪能光在家待着？还是忙了好。” “老不回去也不好呀，正好你回来，给妈打电话，咱今晚去家里吧。”米珊提议。 “以后再去吧，妈最近也没空，”刘小山急忙阻止“对了，我还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 扑捉到刘小山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却装作没看见，待他出门，米珊紧跟其后，一路来到了苏氏总医院。 “他来医院做什么？谁生病了？谁在医院？”米珊疑惑了。 要不要上去呢？犹豫片刻，她决定就在车里等着。 虽然两家大人关系很淡，可她和小山从小到大一直很好，小山性格温和，对她也很好，他们很少争执，彼此之间很信任，除了这段时间隐约存在的秘密。 到底怎么了？刘小山来医院干什么？米珊从没这样心慌难捱，站在女人角度，忍不住胡思乱想，想了无数种可能，却越来越不敢再想，害怕小山难堪，害怕自己承受不住，在车里等了片刻后，先回家了。 …… “小山……哥，”看见刘小山进来，素雅主动打招呼，只是那一声哥叫的有点晚拖得有点长。 “毕业的时候，你故意让咱们合影的吧？”问过她身体恢复情况，刘小山才聊起以前的事。 素雅点点头。 “米珊还不知道呢，”刘小山又说“妈说先不告诉她。” 素雅没有接话，顺其自然吧，她心里想着。 刘小山在医院待的时间不长，或许是因为米珊的存在，他对素雅的感情有些复杂，不如苏忆那般亲昵，不如苏林苏康那般疼爱，也是挂念，却也会别扭。 米珊到家没多久，刘小山也回来了，进门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动也不动。 看着满腹心事的刘小山，米珊故作轻松地问“出去吃饭还是在家里吃？或者去我妈那，去接虎子？” “米珊，你坐这，”刘小山终于下定决心“我给你说件事，我想你有权知道。” 米珊的心悠然一紧。 “你还记得素雅吗?咱们班的素雅，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室友。” “素雅，当然了，这么多年她都失踪了，怎么你有她消息了？” “她现在在南原……”刘小山突然就噎住了。 片刻震惊后，米珊就明白刘小山去苏氏医院看的素雅，只是素雅怎么会在那？他们怎么会联系上？难道…… 这一瞬间，米珊不知该不该乱想，可不容她多想，耳边传来刘小山的声音“你知道她是谁吗？你一定想不到，不光是你，谁都想不到，她是晓慧姨妈的女儿。” 没有听错吧？米珊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她是谁的女儿？” “晓慧姨妈的女儿，咱们的表妹。”刘小山又认真重复着。 “怎么会？晓慧姨妈不是早已经……” “别激动，我慢慢给你讲。”刘小山简单介绍了素雅的情况“米珊，妈让我先不要告诉你，可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不仅仅是我的妻子，是素雅的嫂子，你也是她曾经最好的好朋友……她经历了那么多，迟迟不醒……醒来后，见了吴安、赵凯，他们都曾爱过她，可却不得不。听说那天赵凯走后，她都吐血了……她现在只有咱们这些亲人了……” 米珊无比震惊，怎么会？怎么会？ 素雅是谁？开学第一天，一个人报到，虽然来自小城市，但个人素质条件无人能及。她们一个宿舍，脾气性格极为相似，很快成为好朋友。 因为和吴安分手，她帮吴安说话，两人有过小别扭，可毕竟还是她们最近最亲，虽然不明白素雅的决定却尽量理解。没想到毕业后，大家就那样失联了，这么多年，同学聚会时都会聊到素雅，都想法打听过，却毫无消息。 她和刘小山都知道苏忆在冰海有个姐，是康利赵凯的情人，条件一般，当时她还开玩笑说又一个同名，也算有缘，还说要张照片看看长得像不像，刘小山劝她别多事。 怎么也没想过会是一个人！ 素雅曾经那么优秀，那么光彩照人，怎么就当了那么久的高中生，那么久的情人，怎么就能昏睡这么长时间？ “小山，怎么会这样？”米珊的眼泪出来了，她心疼素雅，特别心疼“素雅不是别人，你不应该瞒我，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 “你别急，听我说，这么长时间瞒着你不对，我也很别扭，咱们两个之间本应该没有秘密的。开始是因为她一直不醒，妈着急又生气，现在估计是怕她尴尬。你想想，若你是她会怎样？” “妈考虑得对，”提到婆婆，米珊便冷静下来“素雅肯定会尴尬，她曾经那般张扬，不会莫名其妙突然那样……不过，我还是很想见她，要不你瞒着妈偷偷问问她？我们是闺蜜，我不是外人啊。” 刘小山没敢说已经问过素雅了，只是劝米珊“改天吧，我得提前和她说一下，让她有个思想准备，别让她太尴尬，或者等她完全康复了，你说呢？” 这个晚上，米珊和刘小山时而回忆大学生活，时而想象素雅这些年的经历，时而感叹晓慧姨妈的不易，彻夜难眠。 第九十九章 探望被拒 刘小山去看素雅的次数并不多，面对她，总有些别扭，也能感觉到她的不自然，一个班级待了四年，原本可聊的很多，可暂时似乎都不能聊。 毕竟是他表妹，毕竟是母亲心尖上的宝贝，他也挂念，也关注她的康复情况，只是更想带着米珊过来和她聊天，如同当年一般。 只是母亲还没松口，又总是堵他的话，不让他问出想问的问题。 只是素雅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米珊“我现在这样，状态不好……等我好一点吧。” 只当是母亲更疼外甥女，只当是素雅不想米珊看到她躺在病床的样子，故而刘小山也不再多想。 “米珊，等等吧，素雅说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大好，想以后……”当米珊再次提出想看素雅时，他这样解释。 米珊略有所思，她比刘小山考虑得多，素雅真的只是在意自己的状态么？她们曾经那么好，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介意？可既然素雅介意，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时隔几日，把儿子送到学校，经过父母小区时突然就想去看看，没想到父亲居然在家，正和母亲说着什么，看见她，两人表情怪异。 米珊也不知道怎么了，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爸妈，你们以前和晓慧姨妈熟吗？” 似乎是特意专门来问，却是一阵寂静，米建国和周芸对望一下，都不说话。 米珊又追问“你们应该认识晓慧姨妈吧？” 米建国看了一眼周芸，又看向米珊“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今天专门回来说这个？” 看着低头沉默的母亲，又看了看父亲，米珊大着胆子慢慢说“晓慧姨妈的女儿现在就在南原。” “什么？”米建国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晓慧的女儿？” 而周芸，亦是震惊“晓慧的女儿……怎么会？” 米珊心中已有猜测，一边观察着父母的表情，一边轻声说“当年，晓慧姨妈并没有……她得救了，不过没和大家联系……” 米建国疾步走到女儿面前，急切地问“那她现在在哪？” “晓慧姨妈已经走了，是生病去世的……” 米建国倒退数步，一下瘫坐在沙发上。 世人常说的巧就是这样，以前除了特殊日子去陵园看晓慧，平时他在家中很少说起往事，今天，他难得睡得沉醒的晚，不知为何醒来后突然就想起往事，也就是刚刚，还在和周芸聊以前的事，米珊突然进门、直接发问，又说出晓慧的消息，没想过真假，只是这信息刚让他窜上云尖，又沉入海底。 良久后，他才问“小山说的？” 米珊点点头，又追问“爸妈，你们和晓慧姨妈很熟吗？是吗？” “是的……很熟……”周芸慢吞吞说了一句，曾经她们那么好，晓慧那么善良，可自己利用了她的善良，明明知道她和米建国互相喜欢，明明知道她是真心对自己好，可仍是狠心骗她，却不想随后她出事了…… 周芸也后悔也痛心，她知道自己自私，可她还是更爱米建国。 米建国则是痴呆了一般，目光悠远，思绪飘到了过去，那场意外改变了他们三个人，那时大家都以为晓慧没了，他更是伤心过度，那段时间周芸不怕风言风语前后照顾他，具体是什么场景他早忘了，只是周芸怀孕了，晓慧最好的朋友，晓慧放在心上的朋友，他应该负责的，只是他们结婚时，晓慧刚走没多久…… 晓慧居然得救了，她回来过吗？肯定回来过。肯定知道他结婚了，所以又走了.......她尸骨未寒，他却和她最好的朋友新婚燕尔，善良如她也不能接受那样的现状吧…… 陈年旧梦，总是伤人，米建国没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又急切想知道晓慧的事情，这把年纪，该冷静的，该冷静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情绪，打破那诡异的沉静“她的女儿，那孩子在南原做什么？”。 米珊一直观察着父母的表情，起着心思，情绪上下波动。 “在苏氏总医院……”米珊深呼吸，把小山告诉她的又转述给父母“素雅的身世只有自家人知道，我也是刚知道的，我婆婆还不让小山告诉我呢。” 她确信，父母和晓慧姨妈那时候还年轻，一定是有着感情纠葛的，若不然，不会如此，若不然，婆婆不会总是那态度。 “建国，你想去看看？”周芸似乎总是很善解人意，不待米建国回答又说“我也想去，不管怎样，该去医院看看的。” 米建国没有接话，晓娴姐不让米珊知道，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知道横在中间的芥蒂和怨恨，他想说“算了吧，以后再说”，他想说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可他知道了，他如此急切地想去看看。 远远看一眼也好，这样想着，忍不住冲动，一家人立即赶往医院。 米珊在路上拨通刘小山电话，直问详细病房。 ...... “对不起，你们不能过去。” “这……”米珊看着拦住他们的两个保安，奇怪地问“家化病房这还设保安？是小苏忆安排的吧？我们可不是外人，我可是他嫂子。” “抱歉，没有忆总吩咐，你们不能进去。” 米珊知道苏忆的任性，也知道他说话的分量，故而不再为难保安，拿出手机拨通了苏忆电话。 “你有什么事？”苏忆并没有让她把电话交给保安，只是很不友好地问。 “苏忆，我听你小山哥说了，我和素雅是好朋友，该过来看看她的，还有，我爸妈也来了......” 苏忆没有回话，竟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摸不清苏忆的脾气、态度，不知道他挂电话是为了给保安电话，还是出来接他们，米珊只能和父母干站着。 等了一会，出现在面前的却是苏晓娴，她看着米珊，又看了看米建国夫妻，冷冷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米珊上前“妈，我爸妈过来看看。” “娴姐，”周芸卑微地解释“我们来看看晓慧的女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晓慧早就走了，你们不知道吗？”苏晓娴声音带怒又尽量压低了声音问“她的墓碑你们不知道在哪吗？”。 “娴姐，”米建国声音发抖“我已经知道了……你让我见见她的女儿吧。” “你看我们都来了……”周芸讪讪地说。 “做什么？”苏晓娴厉声问道。 “晓娴姐，我们就看一眼。”米建国近乎哀求“就看一眼”。 苏晓娴目光带刺地盯着米珊“米珊，带你爸妈回去！” 不等三人离去，她又走向保安，大声吩咐“看好这里，闲杂人等不许放进来。” 在两个保安的印象里，苏晓娴是优雅的，每次看见他们都是面对笑容，说话和风细雨，可这次…… 有过思想准备，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却没想到会这样，米珊无奈只好送父母回家。 父母堂堂盛达集团董事长和夫人，在婆婆面前总是给人一种低三下四的感觉。今天，婆婆竟这样厉声拒人千里，还有那责备发怒的话，怪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怪她告诉父母素雅的事？可她是外人吗？她的父母也是外人吗？ 多年不正常、不对劲的根源似乎找到了，米珊想确认是不是因为晓慧姨妈两家才生疏的，她想问父母当年和晓慧姨妈到底什么关系，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猜测，看到父母的表情，她忍住了。 第一百章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苏忆已经回公司办公了，接到表嫂米珊电话，知道表哥刘小山没沉住气，顿时气得肺要炸了。 表嫂还好说，但她的父母也来了，再怎么说，苏忆也是晚辈，掌握不好分寸，忍住没发火没表态度，给姨妈电话征求意见，却不想姨妈正好在医院。 “就是这么巧，好你个刘小山，果然和媳妇近，你行！看姨妈怎么收拾你。”苏忆幸灾乐祸地想着，反正姨妈在，接下来的事自然会处理好的。 ...... 看着米建国一家三口的背影，想到那个善解人意、永远只会为别人着想的妹妹，想到她多年孤寂，苏晓娴无比恼火又无比心疼。 若晓慧还在人世，苏晓娴应该会责怪一番，怪她忽视父母兄姐忽视亲情，怪她不爱惜自己委屈自己，可她那样离去，不给家人疼惜与责备的机会，可她终究给家人留下了素雅。只是现在，素雅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南原，又长时间不愿意醒，除去个人情感原因，自然也有身世的因素。可这身世、这秘密又能瞒多久？尤其是在南原，尤其是她那特殊的血型。 心情再复杂，走进房间，出现在素雅面前的依然是那个端庄温柔的姨妈。 “姨妈，你有事忙就好了，我自己可以的，晚上也行，真的没事。” 听说素雅把苏忆赶回家后，苏晓娴就知道问题所在，结束巡讲回来后，故意忽略，不过多关注。现在听素雅这样说，她便笑着仿佛自己很忙，仿佛刚刚出去真的只是处理工作上的事“素雅，姨妈又要忙了，你在这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谁打都行，但一定要打电话，明白吗？你大舅舅和苏康都在这，很方便的，知道吗？” 素雅答应着，待苏晓娴离开，明显松了一口气，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出生的时候身体可能弱一点点，但也弱不到哪去，后来母亲逼她练武，多年坚持，身体素质基础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说什么睡了一段时间需要康复训练，哎，虽然是有必要的，可对她而言，三五天足以。 她早该出院的，也该主动提出，可她只愿这样呆着，也幸亏最近众人都在忙减少了过来看她次数，就连在这工作的苏嘉祥和苏康也不大露面，要不时时面对他们的关心，她只会心虚内疚。 这阵生活很有规律，也很清闲，上午两个小时专业“康复”训练，中午顺着性子点菜做饭午休，下午自主锻炼，空闲时间时而帮苏忆点评新上的家具、搭配装修风格，时而一个人静静地看书看新闻甚至是看娱乐节目，可她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沉默走神。 苏林曾经想要和她聊聊赵凯，被她直接换了话题，她知道哥哥心疼她，也知道应该淡然聊起赵凯，可对她而言还是有点难，唯有选择先远离这个话题。可独处时，她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冰海，想起康利，想起赵凯，想起他们曾经短暂的甜蜜时光，那是一段猝不及防却又期盼已久的难忘时光，那是这些年在冰海最开心的时光，她怎会忘记？可是她应该忘记。 冰海，她不能也不应该再回去了，她做不到自如地面对赵凯，真的做不到。 出院后该去哪？做什么？留在南原是肯定的，在苏为工作也顺理成章，工作她是不怕的，任何岗位也能快速适应与胜任，素雅对自己有信心，可是她该住在哪里？早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亲人们会怎么想？会允许吗？姨妈、舅舅们都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恨不能用一切来补偿，他们会允许她一个人再次单独生活吗？ 还有，小山哥屡次提及的米珊，那是她的表嫂啊，那是同窗好友、曾经最好的闺蜜呀，怎么可能永远避而不见？可是该如何面对？怎么面对？ 素雅时常这样沉思着，没有找到最好的答案，除了逃避，除了以后再说，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索性就在这继续“康复”治疗吧。 …… 苏晓娴看见保安，想起米建国夫妻，刚压住的火又冒了出来，抓起电话，狠狠批了刘小山一顿，千叮咛万嘱咐居然还是敢擅作主张，不懂事的玩意！ 发完火，平复着心情去找苏嘉祥，没看见人，她便去找苏康，待苏康忙完，才有机会说话。 “姑妈，你从素雅那来的？她情绪怎么样？” “情绪怎么样？”苏晓娴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苏康苦笑着“姑妈，你不就是因为这才过来的吗？素雅是早就康复了，她身体素质其实很好的，只是现在她喜欢在这待着，所以还是很配合继续康复训练，害得这段时间我和爸都不敢去看她了。她一看见我们就很明显做贼心虚，浑身不自在，我们都不忍心。” “哦，”苏晓娴明白了“怪不得，苏忆那边还得多久？” “也就半个月吧，”苏康想了想“我昨天去看了，很不错，别说素雅眼光真好。” “我一会也去看看，”苏晓娴说“老这样不是办法，素雅这性格，闲的时间长了可不好。让苏林给她找点事，忙起来好一些。” …… 刘小山后知后觉地想起苏忆在楼道口安置有保安，明白那保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应该他带着米珊、带着岳父岳母去看素雅才行的。 他急忙抓起车钥匙，又拨电话想让米珊等着他，可电话没人接。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半路上接到米珊回电，得知被母亲碰见了、没见到人、现在已经和岳父岳母回家了。 既然母亲在那，估计他得挨批，不出所料，电话追过来了，挨批没什么，只是母亲如此固执、如此不通情理超出了刘小山的想象，可他也没有办法。 与米珊在婚纱店汇合，夫妻二人满腹心思，疑惑不解着，情绪都不高涨， “我爸妈和晓慧姨妈他们很熟，关系不一般。”米珊说着今天父母的异常，又继续猜测“妈不让你告诉我，应该就是不想我爸妈知道。” 刘小山点点头“我知道，妈刚刚打电话狠狠批了我一顿，批就批吧，你是我媳妇，反正我不能瞒着。不过你说的对，主要不是瞒你，应该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应该是不想你爸妈知道，素雅肯定也知道姨妈和你爸妈的关系，要不然也不会……” 米珊何尝不知道素雅不见她并非因为状态不好，更多是因为她的父母。 当年父母和晓慧姨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管怎样，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呢？还有，父母那时候应该也正年轻，青年男女无非是感情……感情？米珊不由得胡乱猜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吃一惊，看着一旁反应迟钝的刘小山，第一次藏起了心事。 第一百零一章 总裁培训班 关于晓慧，关于素雅，米建国想知道的很快就都知道了。 和苏家兄妹一样，这消息痛得他喘不过气来，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 这个周末，米建国来到南运，让司机把车停到陵园门口，一个人挪到晓慧面前，放下手中鲜花，抚摸着眼前的照片，甜甜微笑着的晓慧，如此淡然，与世无争，她明显变了，却依然有着当年的影子，她就那样看着他，不急不恼不怪不恨。 米建国泪流满面，重重地跪了下来，久久不动。 …… “康复”中的素雅，并不知道米建国和米珊曾经就站在这个楼道口、离她不过百步。她现在主要任务是“静养”“康复”，她的日子这样重复着、继续着。 两天后的周五下午，许久没露面的苏林过来“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毕竟心虚，听苏林这样问，素雅立即紧张起来，挺直了身子，后背僵硬，假话说不出口，实话不想说，索性不回答。 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苏林继续说“素雅，下周一开始市里有个五天的管理培训，封闭式的，没有和你商量，我就给你报名了。” 原来如此，素雅放松了表情“哥，什么培训?我去合适吗？” “当然合适了，”苏林笑着说“发改委组织的，请的都是知名专家老师，挺好的课程，不是简单的开会听课，这次培训目的是提高企业家管理水平，学习任务很重。我现在就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不过，你可以先去试试，如果累坚持不下来就给哥哥电话，这课咱就不上了，没关系的。” “没事，哥，你忘了，我从小练武，这没什么的。”素雅说道，随即吐吐舌头。 “那好，我给陈主任说说，你也准备准备，后天下午我来接你，这次咱们商贸公司的徐东徐总和你一起去，有他照顾，我也就放心了。等培训完，检查过身体，如果没事的话，咱们一起去南运看看姑妈。” 素雅点头，默默听从苏林的安排。 …… 周日下午，苏林说的总裁培训班报到时间。 苏林带着素雅来到南原大学时，苏为旗下商贸公司徐东总经理早已等候在那。 简单介绍过后，苏林交代“徐东，素雅交给你，一定照顾好她。” “苏总，您请放心。”徐东答应着。 “如果觉得累，吃不消，别硬撑，课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体可是第一重要的，知道吗？” “知道了....” “素雅，跟着徐总好好上课，”苏林再次重复“你是威曼的高材生，不用隐匿自己。” 明白苏林的良苦用心，素雅自信地说“放心吧，哥。” 最早得知要和素雅去参加总裁培训班时，徐东惊讶过，而苏林一下猜出他的心思“素雅对我们而言是很重要的，她的身份现在不便说，时机成熟了，会告诉大家的。” 素雅称呼苏林“哥”，任徐东再不八卦，因着潜在的敏感，外界的传闻，他猜着，要么真是苏忆的未婚妻，要么就是……若是苏忆的未婚妻，怎么不是苏忆来送？依着素雅以前的传闻，苏家居然能接受？不过在苏忆——忆总身上，一切皆有可能。话虽如此，但还是不大可能。如此想来，更像是传闻中苏董的私生女，苏董这样的老企业家怎么会？再说了，若真是苏董私生女，苏林、苏忆举动倒不像……满腹疑惑在见到素雅的那一刻不复存在。 这个下午很轻松，只是报到、领取学习资料、开班前班会、学员与老师自我介绍、成立班委、安排住处、熟悉校园。 学习资料里有一份学员花名册，是根据报名信息提前印好的，徐东的工作单位写着苏为商贸有限公司，而素雅的工作单位写着“苏为集团”四个字，拿到花名册的每一个人都被素雅这个名字吸引着吃惊着。 这是南原市财政出资的总裁培训班，参加培训的都是市里效益良好的各个单位高层，要么董事长，要么总经理，最不济也是副总经理，以企二代居多。 苏为集团赫赫有名，高层管理人员在南原企业界人尽皆知，可突然冒出的素雅让众人疑惑。 素雅是谁？以前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她在苏为做什么？可偏偏学员花名册很简单，只有姓名、性别、工作单位、联系电话，没有职务职称这一栏，更让众人好奇。 “我叫石中铭，南原建材集团，今天有幸和各位一起回归校园，深感荣幸。”学员自我介绍开始了，石中铭坐在第一排，首先站了起来。 与其他人不同，石中铭对素雅这个名字、这个人相对熟悉，他的堂弟石中伟和苏忆是铁哥们，早听说过苏忆这个姐，也曾好奇过，却是第一次见到，与想象中的略有差距，却是别样感觉，不过现在还不是联络感情的时候。 南原规模以上的企业以及负责人、高层管理人员情况，素雅都听苏晓娴和苏林简单介绍过，这次参加培训的单位、人员，苏林也提前打听到，刚刚来之前告诉她了，她也隐约记住了几个名字。 仔细听着大家的介绍，遇到像石中铭这样熟悉的名字就会多看一眼，她知道石中铭的堂弟和苏忆关系不错。 “我叫徐东，来自苏为商贸有限公司”，徐东站起来自我介绍，冲着认识或不认识的企业家微笑。 徐东的介绍很是简单，随后他看向一旁的素雅“素雅，到你了”。 素雅起身“大家好，我叫素雅，初到南原，请大家多多关照。” 亦是很简单。 这一期总裁培训班一共19个人，有5个女性，其余4位平时或熟悉或有耳闻，只有素雅完全是陌生横空出现的，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代表苏为，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人重视。 漂亮、端庄、恬静、温和，和徐东一样，大家对素雅的第一感觉即是如此。 班长选定了这一期培训班的老大哥，中开公司的尚书记，副班长则是石中铭毛遂自荐，用他的话来说是自己年轻要多为大家服务，众人鼓掌赞同。 再次回到校园竟是如此的感觉，总裁培训班面对的是企业高管，课堂上主要是理论实践结合的学习和大讨论，虽然这些年素雅名义上是赵凯的助理，却不是康利的高层，不曾有实质性的企业管理。不过所幸在医院时，苏林和她聊企业，聊管理，也给她推荐一些书，这次培训课件包括互动，她虽感觉紧张，却不觉得太吃力。 偶尔，有老师会提问到她，她的回答见解总是会让大家眼前一亮。 石中铭有心在课间寒暄，本想以苏忆拉进距离，却困惑于素雅的身份，再加上她似乎并无兴趣，只得作罢。 培训安排得很紧，只有吃饭休息的时候，大家才能放松聊天，可是素雅，从来都是微笑着在一旁做听众，仍是安静的素雅，除了徐东，并未与任何人过多接触。 仍会早起，仍会和当年在威曼大学一样，选择无人处锻炼。 晚上有时上课，有时忙作业，她的注意力全在培训上，没有胡思乱想的空隙，虽是忙碌累着，精神倒是越来越好。 第一百零二章 她的希望 “素雅，你爸爸在哪呢?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我没有爸爸，不是早说过了吗？怎么总是故意要问？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做人要厚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吗？” 那时候素雅才五岁，练武一年，基本功已经练得不错了，摆着功夫造型义正言辞应对着那个年龄而言相对难堪的问题，许是反应回复到位，许是大人口气言辞凌厉，许是架势吓人，小朋友不敢再问。众人散去，坚强的素雅却在无人角落偷偷擦着眼泪。 闫庆云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心疼却没有上前，这一幕藏在他脑海中多年，这样的问题，他从来没有提过，也没有想过。即便现在知道素雅的亲人在南原，即便见到大名鼎鼎的苏家老小。 素雅醒后，闫庆云只见了那一面，害怕自己出现给她无形的压力，虽然这压力不一定有，但他控制着内心的渴望等待着以后的相聚。好在彼此解开了心结，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有空的时候他就去看看师傅，看看素姨。 素姨性格很好，为人热情善良，作为一个有秘密的人，与同龄人特别是异性始终保持着距离，淡如水地相处着，同事关系虽好却远，只是对学生、对与素雅同龄的孩子们极为疼爱，一生深受学生、学生尊敬爱戴。 这些年，陵园素姨墓前，闫庆云见过太多的人，陌生的、熟悉的，悲伤、忧愁、怀念、痛惜……太多的情绪他身同感受，可很少有像眼前这个人这样的。 从师父那过来，闫庆云一下看出来人的不同，这就是前几天出现的那个人吗？他和素姨什么关系？他会是谁？满腹疑虑却压着好奇心没有上前打扰。 …… 周四晚上，培训中的素雅从睡梦中惊醒，突然想起母亲的遗物，也瞬间反应过来应该把母亲遗像接过来的。这个问题她曾经犹豫过，想到还住在医院，想等以后定下来再说，当时决定那样，没再思考。可这个晚上她突然觉得不该这样，不该把母亲一个人孤单地留在冰海这么久，连个伴连柱香都没有…… 不应该啊，不该这样混乱，不该瞎考虑，这是南原，这是母亲的家啊！素雅懊恼不已，不顾深夜，抓起手机给苏忆发信息，要他看到后立即回电。 …… 第二天上午，苏忆来到冰海，得知赵凯在康利后直接寻了过去。 见赵凯一人在办公室，他伸出手“钥匙给我吧”。 “什么钥匙？”赵凯不确定地问。 苏忆史无前例有了耐心，温和地回答“我姐家的钥匙啊，怎么？没带？还是丢了？” 寒气顿起，弥漫夹裹着全身，赵凯迟疑了一下，艰难地说“在我家里放着的，得回去拿……” 许是知道了林敏的事，许是看出赵凯藏着的情感，苏忆脾气好了很多“没关系，赵总，我陪你回去拿钥匙吧。” “我现在很忙，不能回去。”赵凯语气很轻。 “有意思吗？”苏忆扬起眉毛，提高声音故意问“赵总，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干脆点？” 赵凯不说话，把头转向一旁的材料，抓起来胡乱地翻看着。 “你放心，我不拿走，”毕竟曾是朋友投缘，毕竟这是姐姐爱过的人，苏忆了解赵凯的心思，故又缓了语气放低声音“我去家里拿点东西就走，钥匙还放你这，反正我们也不回来。” “反正我们不回来”早在意料之中，赵凯不去理会，留在脑中的是那句“钥匙还放你这”，对他而言，已是最好。 …… 打开院门，干净整洁，生机盎然，苏忆不禁感动。 走进主屋，一眼看见晓慧姑妈的遗像，即便衣着普通，即便岁月流转，仍是和晓娴姑妈这般相像，怪不得以前数次来到门口，姐都没让进来，说什么简朴脏乱，说什么好面子怕笑话，原来是这样的秘密，苏忆鼻子一酸眼眶发热，仰起头止住了泪。 案上并无半点灰尘，香炉里香灰半满，姐懊悔留姑妈在这没人照顾，却不想赵凯在此替她尽孝，苏忆看向赵凯，真诚又感激地说“有心了，谢谢”。 赵凯没回话，看苏忆挪凳子要取照片，急忙拦住“你干什么？” “带去南原。”苏忆并不过多解释。 赵凯松了手，素雅已走，该带的自然要带走，只是他好难过，这段时间，这个小院、素雅的母亲，都是他的精神支柱，可今天素雅最近的家人要被带走，此后他的心里话只能说给自己听了。 取下相框，静心包裹后放在桌上，苏忆走到床边，蹲下去，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 环视四周，这是姐一个人居住多年的地方，简朴冷清，苏忆不忍再看，无法久留。 “吃点饭吧，你这样赶路，杨哥吃不消……”赵凯建议。 苏忆本想拒绝，迎上赵凯恳求的目光，想到这次过来他们两人到现在说的话还不到十句，知道他的用意，于心不忍，点头同意。 餐厅坐好，赵凯数次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苏忆动了恻隐之心，主动说道“我姐挺好的，完全恢复了，这几天在封闭学习，你不用担心。” 苏忆如此态度，如此对他，赵凯很是感激“谢谢你，谢谢你们这样照顾……” “你这话不对。”苏忆打断了赵凯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做的不好，很不好。” 是啊，他做的不好，不够敏感不够关心，素雅姐对他够特别的，他该注意到的，本可以找到机会应该认出她的…… “她的新号码可以给我吗？”赵凯吞着口水问。 苏忆犹豫了…… “你放心，我不给她打电话，不会打搅你们的，就想存着她的号，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苏忆叹口气，把素雅新手机号码告诉了赵凯，随后从包里拿出数码相机递过去“上周给她拍的照片”。 当时天气不错，素雅下楼散步的时候，苏忆抓拍了几张照片，这次为什么要把相机带来，苏忆自己也说不清楚。 赵凯则是一把抓过去，贪婪地翻看着，如获珍宝。 这顿饭赵凯几乎没怎么吃，对他而言，听苏忆介绍素雅的情况比什么都重要。 临走时，苏忆拍了拍赵凯的肩膀“打起精神，多保重，你要好好的，我姐希望你过的好一些，把康利经营好，这是她的希望！” 这是素雅姐的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以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苏忆没有把话完，不过，既然林敏不会和赵凯结婚，既然赵凯还喜欢姐，既然姐还挂着他，那以后…… 可有个成语叫“破镜难圆”，赵凯让姐太伤心，伤透了心，谁知道两人会不会再续前缘；若说感情，还有个闫庆云呢，只是这人工作性质特殊，好久没露面了；另外，姐现在培训，那里可是聚集了南原新一代商界精英，不少单身，既然重活一回，就不能和新的人开始新的感情吗？所以，以后的事还真不好说…… 从小到大，苏忆是倾向于吃喝玩乐的，感情的事他可不大懂…… 第一百零三章 爱已不能爱 不是同一个人，闫庆云做了判断，素姨墓碑这八年如一日，变化不大，可是前几天被精心擦拭后布满了鲜红的玫瑰花，那应该是一个热情的爱人或者仰慕者所为，代表着深深地浪漫爱意。可眼前这个人带来的是玫瑰和百合，这个年纪如此长时间跪着传递着深深的愧意。 是的，愧意！做刑警多年，闫庆云自诩不会看错。 当年素姨怎么到的南运，为何来到南运，无人知晓。 现在，闫庆云无比确信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因为他，素姨才会远离家人多年在外。 他是谁？他会是谁？他和素姨什么关系？他和素雅又有关系吗？闫庆云站在远处，一动不动，思绪万千，不敢乱猜测。 许久后，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从远处跑来，四处搜寻，来到此人面前，低声劝说后扶起，两人慢慢离开，拐弯处，那人回头，长久回望后转身离去。 …… 长这么大，赵凯经历过最邪门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苏忆每次来他都在冰海、都不算太忙，即便苏忆不打招呼心血来潮突然出现，他也有空陪着。 就像这次，他这段时间出差考察、迎接检查调研汇报，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今天才能安稳待在公司，开完高层会议交代完工作，刚松口气，苏忆就出现了。 这都什么情况？这小子什么命？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缘分？ 赵凯相信他和苏忆冥冥之间一定是有缘分牵扯的，或许就是因为素雅吧，或许上天真的安排了苏忆来替他照顾素雅，不愿相信却不能忽视这现实。 苏忆要走了，赵凯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其实有很多。 比如“希望你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委屈”，可人家本来就照顾得很好，这话岂不是多余？ 比如“谢谢你照顾她”，可他算老几？有什么资格一再说感谢？ 比如“代我问好”，可她现在好好的，他何必多嘴添堵？ 比如“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幸福。”可这非他所想所愿，即便是为了素雅，即便知道素雅和苏忆在一起比和他开心幸福，可他不愿意接受，他说不出口。 其实真的应该理智，应该现实，应该坦然大度大方，可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最终除了“慢走”别的什么也没说。 …… “素雅就是嫣然，你知道的，是吗？” 苏忆走后，赵凯终于决定和唐磊摊牌了。 素雅说她就是嫣然，在南原亲耳听到时，赵凯没有在意，当时信息太多，他的情绪太满，根本顾不上。回到冰海好久才慢慢琢磨反应过来，她说过要把秘密告诉他的，可最终吴安说了太多，而这个关于嫣然的秘密才是唯一她说的。 她就是嫣然，她居然会是嫣然。真是不可思议，若非她亲口说，谁能想到？谁会相信？她如此多面，如此全才，可惜他知道得太晚，好在他有幸见过了。 可是唐磊…… 赵凯仔细回想，确信唐磊是知道的，只是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总想找个机会约唐磊聊一聊，可时机、情绪、氛围都不凑巧都没到位。 这个晚上，两人都有时间，好好聊一聊吧。 唐磊略有迟疑，这样的话题应该早在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赵凯会这样直截了当。 见他不说话，赵凯补了一句“是素雅亲口告诉我的”。 唐磊这才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赵凯又追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海涛也知道吧？还有谁知道？” 唐磊叹口气“还记得我们年前最后一次聚餐吗？苏忆那天来、你们带素雅去医院看胳膊、晚上咱们聚餐那次？那天素雅说了很多，我们还争执了。过后没多久，她以嫣然的名义打电话约我在金连城见面，我才知道……海涛是后来猜到了，他是职业敏感，现在就我们两个知道。” “没顾得问她，她是怎么做到的？我们都见过她脸上的伤，还有声音......”赵凯仍是困惑。 “伤是画的，她在我面前当面洗掉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相信。至于声音，我听到她瞬间变过来了，她也解释了，在金连城是压着嗓子用的变声。” “在你那每次都不早，她怎么回去？一个人打车吗？”赵凯想起了一些细节。 唐磊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打车啊，她又没有交通工具，那么远那么晚总不能不行吧。 赵凯不再问了，原本想聊的似乎很多，此刻问了这两句，别的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们都知道了却没有人告诉他，可他们应该告诉他吗？这秘密由他们来说合适吗？ “素雅说人人都有秘密，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想……应该她告诉你才好。”唐磊明白赵凯的心情，解释着，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年前有件事……” 喝口水，调整了情绪，唐磊慢慢讲述着腊月二十九素雅遇见黑出租的事。 “我……”赵凯不能呼吸了，他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这是素雅经历的第二次危险，第一次是苏忆追过来他才知道；这次竟是过了这么久，这样的场合下才得知，虽然唐磊说没有实质伤害，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是惊险后怕的，即便她从小学武。那时他们已经恋爱了，尽管有了秘密隔阂，也是恋人啊。他表现太糟糕，不能让爱人敞开心扉述说委屈，他太失败了。 “素雅不想你担心，再说当时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唐磊理性分析劝解着。 赵凯点头，不管怎样，事实如此。 “听海涛说过……前两天我带朋友去南原找苏忆，是别的急事，不方便.....她现在还好吗？”唐磊问，又补充着“你放心，我曾经喜欢的是嫣然，确实如素雅所说就像喜欢一个偶像一般，有崇拜有同情，落到现实也清醒了。我对素雅，只是朋友。” “睡了很久，醒来后我们见了一面。”赵凯说“今天苏忆来了，帮她拿点东西又走了，说现在很好了。” “苏忆来了？你们……那他们……”唐磊有些吃惊，继而又吞吞吐吐地问，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这样问实在太不合适。 赵凯反而似乎释然了，刚刚听唐磊说起素雅年前的遭遇，他更肯定自己不是称职的男朋友，做的不好配不上素雅，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素雅一个人过的春节，恋爱后仅有这个春节她竟遭遇了那一场也算惊心动魄的状况，却没让他知道，他终究是不能让她依靠信任的。 可是，他们也有快乐的时光，不是吗？他们也曾甜蜜过，正大光明的拉手众所皆知，偷吻她的场景还在眼前，福利院孩子们的偷笑声还在耳边，滑雪场上亲昵的照片还摆放在家中…… 若不是因为吴安，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有隔阂，可这和吴安有什么关系？人家相识在前。 若不是因为林敏的故意，素雅不会灰心失望，他们不会这样结束，可是能全怪林敏吗？林敏只是压倒感情的最后那根稻草，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果真是没有资格再爱，不能再爱了，再爱也不能爱了…… 第一百零四章 勿念勿怪 在苦苦找寻素雅的这些年，闫庆云没拜托过外人，也没用过所谓便利的信息化手段，仅有的一次就是曾请示局领导动用了内部酒店监控系统。他不想在网络平台上留下任何痕迹，不想给任何人窥探素雅隐私的机会，对素雅，他虽做不到保护，却尽量不去伤害和影响。 如今，知道素雅的亲人是谁，他更该不去探寻什么的。可是，在素姨墓碑前没有见过的那个人和见到的这个人让他犹豫，他们最近才出现，一定是知道了素雅或者见到了她，他们是谁？一定认识素姨吧，和素雅会有关系吗？ 这段时间，尽管内心渴望，闫庆云还是很少给素雅打电话的，可自从发现有两个特殊的人出现在陵园后，他就特别想和她说说话，担心晚上打电话影响她休息，所以选择白天空闲时间，没想到连着四天都是关机，这可是她在南原的新手机号码，出什么事了？ 虽然知道在苏家保护下，素雅一定没事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了苏林。 “庆云，你放心，没事的，她这几天在封闭学习，白天手机会关机。” 原来如此…… 她在学习，那就好。闫庆云放心了，她一直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在冰海那些年，可惜了...... …… “苏忆确实比你上心，也很会照顾人，但素雅对他不是男女感情，你应该知道。”既然挑开了这个话题说到赵凯的痛处，唐磊索性继续“你和素雅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她一直那么对你，你该积极主动……” 赵凯打断了唐磊，苦笑着说“没什么该不该的，世上的事哪是一个“该”字能解决的？这么多年，她对我用尽全力，可我又做了什么？我对不起她，配不上她，以前她在康利，在我身边，我都不了解她，不能让她信任，何况现在……” “以前做得不好，以后可以补嘛。这应该不是事，毕竟这么多年了，素雅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唐磊仍是慢慢帮他分析着“我知道她不普通，可她愿意那样跟着你，也是对你的欣赏和信任，这也不是一下子说没就没的啊。” “我这人情商欠缺，曾经也很自私，不过第一眼就感受她与众不同，感觉我们有点相像，都有点冷傲孤僻，我开始有意无意留意她。”赵凯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剖析着自己，回忆着、分析着“后来锻炼身体的时候偶遇上了，聊了几句，当时在公司就我俩是‘高中生’，很多工作需要配合的时候，只剩我俩，只能是我们俩一起，没想到居然在一个频道，能聊到一起，合作也很默契出成绩。虽然留在康利有一点点她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想挑战想出成绩。” “我上任的时候让她当助理其实很自私，一方面确实是匆忙只有她算是知己可用，另一方面她理解、统筹能力很强，工作效率极高，对我有帮助。就因为这，流言蜚语漫天，她不在乎，还问对我有没有伤害……时间久了，越来越离不开她，就想着……可是，你也知道，毕竟我是凌氏的人，现实社会，又总是讲究太多……很多场合也好面子，没有考虑她，对她太不公平。” “就算是我们恋爱了，我也是……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自己作的，伤害了她，对不起她。现在这样也好，她不用再受委屈了。” 他们几个人中，除了刘海涛，平时也就赵凯最冷静了，此刻看他这样，唐磊感同身受，也不禁伤感起来，却不忘继续劝说“可是……” 赵凯摆摆手制止了他，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了，不说我了，你怎么样？” 唐磊一下就沉默了，知道赵凯想问什么，在冰海这个小城，他是典型的大龄青年，让父母头疼不已。 这么多年，岳晓曼一直强势站在他身边，虽是哥们，却打消了无数女生的想法，他又似乎真的不懂感情，除了曾经说过喜欢“嫣然”想和她结婚，对别的女生都没任何特殊感觉。 对晓曼，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方式，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当然，可习惯归习惯，从不甘心那是男女感情，只是习惯突然被打破，他才觉得生活少了什么。 他是最后一个知道她去偏僻贫穷山村支教的，春节他们几个聚餐时，她没透露半分，和往常一样开心潇洒，却不想那时她早已报到工作了。 唐磊知道晓曼对他不仅仅是哥们，曾经为了帮他向嫣然求婚，出点子精心布置前后忙碌，那时她是什么心情？她为何突然去支教？是在那次聚餐时，他和素雅争执的话让她寒心了吧？ 失去才会想到拥有时的好，他就是这般贱皮子，不是吗？ 心中思绪翻滚，却不想表露一二，唐磊僵硬地笑着敷衍赵凯“我还那样，你还不了解我？挺好的。” 赵凯点点头，不再聊感情的话题。 …… 回南原的路上，苏忆紧紧地抱着姑妈的照片一言不发。 南原陵园有苏晓慧的墓碑，逢年过节家人都去祭拜，上面是她年轻时的照片，那是苏忆刻在脑海中晓慧姑妈的样子，都说两个姑妈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可毕竟是两个独立个体，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毕竟是不同的生活环境中。 这段时间除了他，亲戚们已零散去过南运看过晓慧姑妈，他今天才见到姑妈最后的样子，在素雅家中，赵凯在身旁，他压抑着情绪，直到现在才得以表露。 “姑妈，我是苏忆，你都没有见过我。”苏忆泪流满面，他是贪心的，从小被众人宠爱，唯独这个姑妈没有看过他“姑妈，你知道家里多了个我吗？你知道我也是你的侄子吗？姑妈，你怎么就不回来看看我呢？” “姑妈，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姐姐的，一定不会让她再受委屈的。” 母女两人一生为伴，姑妈最放不下的就是素雅姐吧。苏忆是被宠大的，众星捧月有应必求，他不能想象姐姐的生活，没有父亲，连别的亲人都没有，从小到大，缺失了多少疼爱与照顾？那份孤寂怎能忍受？ 他要把自己得到的全部给姐姐，从今往后，他有的，他的姐姐一定要有，他没有的，姐姐也要有。 …… 每个人的面相中都藏着她的心境和生活状态，苏忆回来后，苏家上下今天在南原没有外出的齐聚一堂，近距离面对晓慧，都在试图找寻她的过往。 苏忆带回来的和在南运陵园的照片是同一张，照片中，晓慧淡淡地微笑着，温和的面庞是那般端庄大气，那般优雅知性，完全保留着苏家气质，透漏出她生活的从容淡定，这应该就是晓慧特意要让大家记住的样子，这就是晓慧试图告诉亲人的——她很好，一直很好，大家勿念勿怪勿恼勿伤感。 第一百零五章 曾经那样以为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课后学员合影，简单的毕业典礼过后，培训结束了。 苏忆按照预定时间准时出现接走了素雅，尽管他面目清秀礼貌客气，可毕竟这是苏家少爷，毕竟牵扯个人隐私，故再多疑惑猜测，也没人去明着探视他们的关系，只是终会有人心境不平。 “姐，姑妈让你住她家，”刚上车，苏忆就说“今晚咱们聚餐，姑妈姑父现在就准备呢，是不是早了点？” “你怎么不问问我学的怎么样？”素雅看向苏忆“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见面第一句话应该是问‘累不累、适应不适应’这样的吧？” “哈，姐，你放心，一会有的是人这样问你，你最好准备个复读机帮你回答吧。”苏忆笑了。 两人一路嘻嘻哈哈来到了苏晓娴家。 看见素雅，苏晓娴果然无比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累不累？走，去你房间看看，一会先补个觉。” 苏忆在一旁，冲素雅来了个“哈哈，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又奇怪地问“姑妈，现在几点就补觉？” 苏晓娴瞪了一眼苏忆“你姐天天上课，多累？中午肯定没午休好，是不是？” 素雅笑了“姨妈，我不困，我帮你。” “你们聊天，我忙就行，难得有空正好给你们露一手。”说话的是苏晓娴的丈夫刘德刚。 “谢谢姨夫” “谢谢姑父” 素雅和苏忆异口同声答谢。 二楼给素雅安置了卧室，苏忆带回来的遗像和遗物就放在房间里。 素雅走过去上了一炷香，目光落在箱子上，那是母亲的遗物，是现在打开？还是等人全了再说？她犹豫着。 苏晓娴知道素雅在想什么，转移话题问“苏忆没别的事吧？要没事，和你姐帮我收拾书房，我这书房正乱着呢，对了，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干煸豆角、酸菜鱼还有熏猪蹄。”素雅抢先点了三个菜，恰似一个撒娇的孩子，却是苏晓娴最开心的事，她怕素雅的懂事，怕素雅的礼貌，怕素雅的生疏，只有敢撒娇会撒娇才是把她们当做了家人。 “我要红豆沙。”苏忆则说“姑妈，我特想吃红豆沙。” “好，没问题，”苏晓娴笑着吩咐“你们先帮我收拾书房，累了就让你姐休息。我下楼帮你姑父。” 素雅和苏忆收拾着书房，发现好书两人就凑到一起翻看着。 苏晓娴则下楼，两口子准备着晚饭，直到门铃响起。 来的是苏嘉祥、苏嘉勇两人，苏晓娴见状问“哥，嫂子们呢？苏康和苏林呢？” “一会过来。”苏嘉勇看了看四周“素雅回来了吗？” “回来了，和苏忆在楼上呢。” 三人边说话边往屋里走，门铃在身后又响了，苏晓娴转身开门，见是亲家米建国，原本微笑的脸庞立马阴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姐，我知道素雅在这，过来看看她。” “奇了怪，你这消息倒是怪灵通。”苏晓娴哼了一声，在门口说话终究不方便，她不得不让进米建国。 米建国进屋才发现苏嘉祥、苏嘉勇也在，讪讪地叫了声“祥哥、勇哥”。 这么多年，他一直管苏嘉祥、苏嘉勇、苏晓娴叫着哥姐，不管三人如何冷视他，从不改变，好似在替晓慧叫这一声哥姐一般。 苏嘉祥和苏嘉勇都只是点点头，却不说话。 “我想看看素雅，祥哥、勇哥，当年……” 当年的事不提还好，一提苏晓娴就怒不可遏，她盯着米建国质问“米建国，我知道那时候你喜欢晓慧，晓慧也喜欢你，可我问你，你和周芸怎么对的晓慧？” “晓娴姐……” “不要叫我姐！”苏晓娴打断了他。 “我不想辩解，但是我对晓慧是真心的，我也从来没有变过，直到现在！我根本就不知道晓慧怀孕，一点都不知道，晓慧从来没有说过……我和周芸只是……” “只是什么？逢场作戏吗？假结婚吗？如果你和周芸不是那么迫不及待地结婚，晓慧得救后会不回家？会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苏晓娴嘲讽道“我想，事情并不简单。米建国，你当年承诺过什么，你都忘了吧？你和周芸，那样对晓慧，我真恨不能撕了你们！还有，周芸一定给晓慧说过什么……她吃透了晓慧的善良，吃透了晓慧看重友情……” 苏晓娴一向端庄，却在米建国面前发了疯，完全没有形象气质可言，可她根本不顾这些。 米建国不敢反驳，也不能反驳，他也猜到一些，事实应是如此，晓慧总是替别人考虑，若非周芸说过什么，她不会那样，不会在劫后重生时选择了远离，孤独一生。而自己出于责任，在晓慧“尸骨未寒”时和周芸结婚了…… “你知道晓慧怎么走的吗？”苏晓娴擦了眼泪，盯着米建国，狠狠地问。 调查了解的不比他们少，米建国点点头，只觉得胸闷气短，强烈的自责感袭来，他无法原谅自己。 “晓慧原本有很好的生活，可是，因为你，因为周芸，她一生孤独、辛苦，苏氏医院全国出名，她却因病而走……”苏晓娴厉声喊道“还有素雅，这些年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米建国，素雅是我们家的孩子！你，米建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姐。”米建国失声喊道。 “不要叫我姐。” “我知道素雅吃了很多苦，我想补偿她，我想尽点责任。”米建国心塞又痛苦地说。 “你怎么补偿她？你能还她一个母亲吗？你能给她一个温暖团圆的家吗？米建国，你能给她什么？钱？素雅缺钱吗？你又能给她多少钱？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苏晓娴说不下去了。 “素雅是苏家的孩子，”一旁沉默的苏嘉勇接过话“建国，你先回去，这么多年，素雅之所以不相认，还有这次长时间不愿意醒来，是她自己还没有做好面对大家的准备，咱们就别让她为难了。” 苏嘉勇既然这样说，米建国只得同意，不急，不让素雅为难，他相信会有合适的时机见到素雅。 米建国走后，兄妹三人回头，一眼看见素雅靠在二楼的拐角处，苏忆亦在。 苏晓娴心慌，飞快上楼，走到素雅面前，轻轻地喊道“素雅”。 素雅无意偷听，只是隐约听到楼下有声音，便拉了苏忆出来，没想到大家说的是母亲和她。 母亲临终前一天，她才知道她们的亲人在哪是谁，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可母亲终是不想不能说太多，而她不忍追问，太多疑惑没有解答，那是相依为命的母亲，给了她生命和一生呵护的母亲，她不能用伦理道德去评论，却隐隐地定义着，一直以为母亲迫不得已或者不经意地闯入了别人的婚姻生活，成了第三者，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孩子，她不能让这尴尬的身份在南原出现，不能让世俗评判母亲的“不堪”。 却不想，事实竟是这般，母亲并非曾经想的那样，而她自己，也不是曾以为的“私生女”。 不想让舅舅、姨妈看见自己，明明急于逃避，可两条腿却没有动，她就那样直愣地站着，目瞪口呆，心碎神伤，直到听到苏晓娴的声音，才恍惚隔世一般地惊醒过来。 “姨妈......” 又看了看苏嘉祥、苏嘉勇“大舅舅、二舅舅”。 素雅脸上的泪痕尚在，苏晓娴试探地问“你听到了？” 素雅点点头“母亲临终前告诉我……有你们……我是谁……可她没说全……我一直以为母亲是……我居然会误会她……我以为她……我以为我......” 断断续续不完整，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第一百零六章 回忆那天 跑进房间，跪在母亲遗像前，素雅嚎啕大哭宣泄着情绪，为这突然得知的信息，为母亲多年的委屈，为她潜意识的误会。 苏晓娴和苏忆在一旁，亦是泪眼朦胧。 “姐，起来吧，姐……”许久后，在苏晓娴的示意下，苏忆上前扶起素雅。 苏忆的声音带着哭腔，作为家中最不操心的人，他唯一期盼猜测过素雅姐的父亲若是干爹就很好，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姐的为难，体会到她的心情。 苏嘉祥兄弟俩在楼下拦住了后到的一伙人，静静地坐着，直到素雅下楼。 回到南原，确切说是在素雅醒来后，为了她的情绪和身体着想，尽管有太多想知道的，却没人问起过往。 今天，因着米建国的出现，因着认知的调整，素雅主动提及母亲临终前的事。 饭后，大家围坐一起，跟着素雅回到了过去…… …… 2001年春节前，素慧（苏晓慧）办了出院手续，她想在家里把自己最后的时光留给女儿。 初八，吃完晚饭，靠在床上，母女俩亲密地聊天。 素慧（苏晓慧）精神没由得好转“素雅，今天妈妈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妈，你说，我一定记住。”素雅轻声说。 “你先答应我，不要激动。” 素雅难得见母亲如此严肃，不禁坐直了“妈，你要说什么？” “素雅，你要答应妈妈，任何时候都不要怪别人，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对不起你。” 素雅不解地看着母亲，满是疑惑。 “如果不是妈妈，你不是这样的生活，你的爱情不会如此。”素慧（苏晓慧）心疼又愧疚地看着素雅“妈妈对不起你。” “妈，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呢？” “素雅，我们其实不姓素，妈妈也不是孤儿，我有家人的，他们都在南原市，都很了不起。你记住：妈妈原名叫苏晓慧，在南原，我们苏家很厉害的。你的大舅舅现在是苏氏总医院的院长苏嘉祥，二舅舅是苏为集团董事长苏嘉勇，我的双胞胎姐姐也就是你的姨妈是南原音乐学院教授苏晓娴，你的亲生父亲是盛达集团董事长米建国，你常常提及的好朋友米珊其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男朋友刘小山是你表哥。” 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释放了出来，素慧（苏晓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觉得无比轻松，这么多年来，对于父亲，素雅善解人意不问，她也不提，若非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她不会以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说给素雅。 不顾及素雅的吃惊，她又说“素雅，对不起，妈妈当年出了意外，后来没再回去，如果不是我自私，你会有好的生活环境，你的爱情不会这样断送的，妈妈对不起你。以前，我觉得自己没有错，现在只觉得对不起你，委屈了你……” 素雅愣在那里，什么？母亲不是孤儿，她们有亲人，只是……所有的消息袭来，她却迅速抓住了重点“妈，你说什么？大舅舅在苏氏总医院？” “是。”素慧（苏晓慧）轻轻点头。 “妈，我们去找大舅舅，他一定能看好你的病，一定可以。”素雅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素雅，妈妈的病太晚了。” “妈，大舅舅一定有办法，我现在就去找大舅舅。”素雅急了，恨不能立即出去。 “素雅，不要。”素慧（苏晓慧）拽着素雅，怕她冲动“素雅，你知道妈妈这病，多少明星因它而走，明星们有钱有关系，她们都看不好的。如果我们现在去找你大舅舅，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苏氏总医院全国有名，如果连亲妹妹的病都看不好，他们得多难受。素雅，这是命中注定。妈妈的病如果发现早一点，肯定能看好，就算普通医院看不好，去苏氏总医院也能看好的，即便看不好，也能多陪你几年。只是太晚了，神仙也无力，我们就不要给亲人徒增烦恼了。” 素雅泪流满面，多年来母亲教给她的善解人意已根深蒂固，说服自己听从母亲接受现实，不去想太多，只需要知道亲人在哪就行。 素慧（苏晓慧）没有多说她和米建国的关系，只说是个美丽的误会，只说米建国是个好人，“素雅，当年我落水后侥幸得救，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的。米建国他们都不知道我还活着，也不知道有你，如果知道，肯定会找咱们的，肯定很负责的，可是素雅，如果那样，你周芸阿姨怎么办？素雅，妈妈一直以为能养活你，不应该去影响他们的生活，可是现在，因为这样的家庭，害得你连爱情都没了……” 素雅擦了眼泪，故意洒脱“妈，爱情没了还可以再有，你女儿我又不丑，爱我的人多得是呢，你放心吧。” 素慧（苏晓慧）笑了“素雅，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我看闫庆云这孩子就挺好，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妈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我走后，你要是能嫁给他，有他照顾，我也放心了。你闫阿姨人也好，不会委屈你。” 素雅点点头，转换话题“妈，你给我讲讲家里的事吧。” “我们苏家是中医世家，悬壶济世。不过到妈妈这一代，就你大舅舅喜欢，我们几个都不是太喜欢。妈妈是家中最小的，你那两个舅舅都很疼我，还有你姨妈，她就比我大几分钟，可总觉得她比我大好多，凡事也很喜欢照顾我……”素慧（苏晓慧）回忆着，满是幸福。 “这块玉佩叫‘流水’，还有一块叫‘浮云’在你姨妈那，它们能拆能合，是皇家赏赐的“浮云流水佩”，原本苏家是隔代传给长孙媳妇的，我和你姨妈出生后，爷爷特别高兴，破了祖上规定，留给了我们……” “你那个苏康哥哥从小就很稳重，和你大舅舅一样喜欢号脉，苏家中医只有靠他们。” “你苏林哥哥很顽皮，小时候最爱缠着我，我也爱带他们玩…….” “还有一个人你要记住，你二舅舅的朋友林江峰林舅舅，这个吉祥马是他送给妈妈的，那时候多亏有了流水佩和吉祥马，我才得救。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他，替妈妈说一声谢谢，他们都是妈妈最温暖的回忆。” “妈妈落水时受了损伤，导致你出生的时候身体不算太好，你的血型又这么特殊，所以妈妈一直逼你练武。素雅，妈妈知道练功很辛苦，但只能让你这样辛苦。” “素雅，留你一个人，你一定要坚强，别害怕，妈妈相信你，你有知识有武功，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妈妈走后，如果你想去找舅舅他们就去，即便没有这流水佩，你舅舅他们也一定会认你的，也会把你当自己孩子的。妈妈不给你出主意，你跟着自己的内心走，只要觉得不别扭舒服就好，如果你想认父亲，就去，都没关系。” “这一生，妈妈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没有在你外公外婆面前尽孝，没有给他们送终，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你舅舅他们，替妈妈说声对不起，妈妈让他们难过担心，真的对不起……” “这是妈妈的宝贝，留给你……” …… 那个晚上，母女俩聊了一晚，素慧（苏晓慧）精神出奇地好，交代着所有的一切，素雅忍着泪坚强认真地记着每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素慧（苏晓慧）便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一百零七章 物信皆催泪 素雅尽量平和着心境去回忆过往，只是每一句对众人而言都是刺心的痛，晓慧总是那么善良，临终前也是考虑亲人，考虑外人，受委屈的只有素雅。 可怜的素雅，大年初九仍是春节啊，那段时间她是怎么渡过的？此后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的？一个女孩子，冷冷清清，自己照顾自己……若非到了绝境，怎会来投奔亲人？ “这是我妈妈的宝贝……” 素雅打开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众人思绪被拉回，围了上去。 五大本简报，两本是关于苏氏总医院的，三本是苏为的消息，从1990年省城晚报创刊第二年，苏为、苏氏总医院第一次被宣传到2000年晓慧去世前的报道，整整十年，晓慧一直在实时关注着。 六个厚厚的大档案袋打开竟是——照片！有父母散步照片的，有相视对望的；有苏晓娴在上课，有在新春晚会上演奏的；有苏嘉祥的工作照，有在学术交流的；有苏嘉勇开会照片，有他项目开工照片…… 同样也有苏康、苏林、刘小山、苏忆这几个年轻人的照片，这是苏康刚工作那年的，还有他结婚时照片……苏林接受采访的照片，也有他结婚照，刘小山的……还有这张是苏忆的？什么时候的？苏忆拿在手上疑惑不解，翻到背面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高一暑假照片…… 若非每张照片都标有姓名时间地点，当事人有的都想不起曾经的瞬间。他们百感交集，谁也想不到，远在南运的晓慧，居然收藏有全家人的照片，时间跨度这么久远，这并非易事，她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疑惑地看着素雅。 素雅解释“妈妈走的时候我才知道有这些照片的，妈妈说只要有心就能做到，她实在是太想家人了。妈妈有相机，林舅舅曾经教过她拍照，也告诉她怎么洗相片，妈妈就会了……” 可是，即便有心就不难，但这么多记录着家人重要时刻的照片，这么多年……晓慧还有工作，还要照顾素雅，她怎么可能做到？怎么不可能？她毕竟做到了！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似乎永远是个秘密了…… 从苏晓慧的遗物中大家也了解到素雅的成长轶事，看到她小时候的模样，还有她练功、弹琴的样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素雅最后拿出的是一封信，她表情沉重，递给苏嘉祥“妈妈说这封信是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们，如果见不到你们就销毁了。” 苏嘉祥接过信，上面清晰地写着“哥哥姐姐们亲启”，这是晓慧留给他们的，兄妹三人走到一旁，拆开了信。 “亲爱的大哥、二哥、姐姐： 见到素雅，相信你们是欢喜雀跃的，小妹我在人世间多活了这么多年，你们当更为高兴。 我知道，你们一定也会难过，会懊悔，其实我也懊悔过，在爸妈相继去世后的日子里，我的内心备受煎熬，却没有回头。这一生，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素雅。只是说太多也无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上天安排我即是如此。 你们当知道，在南运这些年，我收获了很多。多年教书育人，将所学奉献社会，带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人生有价值有意义，对我而言太值。 我有一个优秀的好女儿，素雅漂亮懂事、善良心细、能文能武、好学上进，有女如她，我很欣慰，这一生太值。 这些年，或许错过很多，但我听到患者对大哥的感激，看到二哥和苏为的报道，欣赏过姐姐的演奏，我很开心；参加过大康和大林的婚礼，我很幸福。穿白大褂的大康、西装革履帅气逼人的大林，他们也是我的骄傲，还有小山居然和素雅同班同学，亲情缘分就是如此神奇；唯一遗憾没有抱过的就是小忆，我在人群中仔细辨认，故意上前问路，善良如他竟亲自带我前去，那是一段最幸福的路程，虽然没有听他叫声姑妈，我已知足。 你们曾经疼我宠我，小妹永远怀念，住院时，我很想大哥，很想你们。可你们当知我的心情，我一向爱美，怎会那样回到家中？我知道对此你们有不同意见，好在我走了，你们不能批评我了。 哥哥姐姐们，我的日子不多了，或许就在这几天。今天写这封信，最主要是想拜托你们替我送上两份恩情。 原本这恩情该由素雅承担，只是我自私地把她带到这个世上，让她过着单亲生活没有享受过父爱，又要自私地把她撇下，已经够对不起她的了，实在舍不得给她这份责任。 一份恩情是要送给原大河镇的陈德良老两口（已过时）和他们的儿子陈小兵大哥，当年我被水冲到岸边，醒来后是抱着木板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来的木板，想必是上天怜我吧），迷迷糊糊乱走后来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已在卫生所，是陈大哥救了我，那时我身体精神都不好，不愿说话，故意装作哑巴胡乱比划。陈大哥送我回家养病，他的父母一直在照顾我，把我当女儿一样疼惜。我在那养了三个月，身体痊愈了，才告别了他们。他们那时候叫我“小荷”，这名字是陈大哥给我起的。 另一份恩情希望送给冰海市儿童福利院。我是随意坐着火车到的冰海，刚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大街上乱转，火车上同车厢的一位老大姐一直不放心我，跟在我身后走了半天，最后带我去了她家，她是儿童福利院的杨小宪院长。后来，杨院长邀请我和她一起工作，福利院的同事们对我都很好，素雅就是在那出生的，杨大姐专门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我的月子都是她照顾的，当时我的名字是肖慧，孩子叫丫丫…… 丫丫半岁的时候，我说要回家了，就离开冰海来到了南运，改名素慧，丫丫才有了素雅这个名字。 后来，我偷偷去大河镇，发现陈大哥的父母已经过世，而陈大哥也不知去向。对了，陈大哥是抱养的，我所知道的信息就这些。 而杨院长，我没再去看她，这些年，我不想认识熟人，不想让素雅感受到别样状态，也实在是精力有限。 哥哥姐姐们，我说的这几个人，你们一定要找到，一定替我表达谢意。 至于我在南运这里的人情素雅自然会还，因为这是她温暖的记忆。我把素雅交给闫庆云，这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交给他我放心。 哥哥姐姐，替我谢谢林大哥，他送我的吉祥马，我一直都很喜欢，那是我的吉祥物。也感谢他曾经教我拍照，我才能留住你们美好的瞬间。 另外请你们答应我，相信你们见到素雅的时候一定什么都知道了，我希望你们不要怪他，他从来就不知道我怀孕了，我们曾经真心爱过，只是缘分尽了，而他终是素雅的父亲…… 还有一件事，我听素雅说过，小山和米珊很好，希望姐姐不要阻拦他们，人这一生能和喜欢的人结婚是种幸福，姐姐，请你成全他们吧。 请允许我这般任性吧，哥哥姐姐们，我爱你们……” 第一百零八章 上天这样安排 晓慧的信很长很厚，前面介绍着她这些年的经历、生活状态，解释着苏嘉祥兄妹三人的疑惑，又回忆了很多在南运精彩的瞬间，通篇语气轻松，传递着淡然舒畅的情绪，丝毫看不出是离世前夕所写。 信中又表达着对家人深深的思念和愧疚，却尽量俏皮地道歉、“认命”。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用意，他们岂会不知？ 从头到尾晓慧没有提及米建国的名字，这三个字对她而言是温暖浪漫却又残忍的，为了这三个字，这么多年她放弃了太多太多，痴念如她…… 心疼、心酸，虽然是写给他们的，看完信后，兄妹三人一致同意给孩子们看看。只是这孩子们不包括今晚不在这的刘小山和米珊，刘小山出差还没回来，米珊更不在邀约之列。在苏晓娴看来，为了素雅，为了给他们彼此时间适应，在素雅回忆过往的这个晚上，刘小山不在家中是最合适的，也恰是天意。 “你们也看看，这个不保密。”说话的是苏嘉祥“素雅，你也一起”。 听大舅舅这样说，素雅急忙放下手中的相册，拉着苏忆围了过去，这封信，她已好奇许多年，也曾犹豫过想先打开看看，却没敢实施。 看过信后，素雅这才知道，原来她竟然出生在冰海，真是不可思议。那晚母亲聊了那么多，却没提过这些，她竟也没问过。母亲不想把这恩情责任交给她，却不想她会在当年出生的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而她初到冰海的场景居然和母亲一样，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杨院长……”素雅喃喃“现在是刘院长……” “这个应该好找……”苏嘉勇说道“陈小兵可能不好找。” 苏林接过话“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众人点头，这也就是苏林的事。 知道了晓慧的经历，在她人生重要时刻给予照顾的，就算她不说，他们也必是要重重感谢的。 围绕着晓慧信中提到的趣事、收藏的简报照片等，大伙又聊了起来，直到很晚才相继告辞。 …… 被苏晓娴数落一阵，米建国沮丧懊悔地往家走，心再次痛到极点已近麻木。 晓慧，晓慧……他那么爱她，她的沉静、她的善良、她的与世无争、她的孩子天性，她的才华横溢，他曾经发誓要和她相守一生一世的，可在她失踪后，他居然和她最要好的朋友结婚了，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时他怎么了？明明很痛心，却和周芸……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周芸哭死觅活，他怎么会失忆? 不敢想不敢问，毕竟过了大半辈子，毕竟有着懂事的女儿，毕竟周芸堪称贤妻良母典范，一直在为家庭付出，让他无后顾之忧，全心忙事业。 可晓慧呢，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带着素雅，不曾结婚，是怎样的力量支撑着她？她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她可是苏家最受宠的女儿，她以前从未吃过苦的，她应该回家的啊。 恍惚回到家中，进门的瞬间，周芸已发现他的异常“建国，今天这么早？怎么了？” 米建国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周芸，果真会像晓娴姐说的那样吗？ 周芸可是晓慧最好的朋友，当年晓慧出事后她的伤心程度不亚于自己，怎么会？可他，不也有所怀疑吗？仔细回想起来，当年在出事前，晓慧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似乎在躲他的。 还有，她若得救，黄金72小时，就算加上在外面休养，一个月可以吧，也该回来的。为什么没回来？是不是因为听到什么，让她犹豫了？ 也许，她当时犹豫，过后想清楚了，想家人了，想面对他了，却赶上他结婚了。 是他，是周芸，是他们迫不及待的婚礼让她最终无法面对，无法回家。 这是合理的解释，是的，合理。 她视为好友，对方面上也是，谁知道心里会怎么想，背后又会怎么做、怎么说？ 可是，晓慧到底听过什么？ 这么多年，作为亲家，晓娴姐基本不会正眼看他们特别是周芸，以前他一直以为是晓娴姐的偏见，也理解这种偏见。可现在他疑惑了，她们姐妹俩可是双胞胎，有心灵感应的，可为何没感应到晓慧还活着呢？ 米建国思绪万分，直到有声音传来“爸，怎么了？”“姥爷，姥爷……” 回过神来，迎上女儿担心的目光，又看向外孙，想到素雅只比米珊大几个月，和晓慧相依为命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米建国更觉得郁结难平，又不想影响到女儿和外孙，缓缓情绪“哦，没什么，在想一件事。” “想什么呢，爸？”米珊又问。 “工作上的事。”米建国说完，带着外孙一起去下棋，只是，面对乖巧的外孙，第一次心不在焉，笑的多少有点勉强敷衍。 晚饭也是味同嚼蜡，心思不定，借口太忙太累，饭后便上楼休息，却是捂着心口，难以疏解。 周芸回房后，两人相对无语。 良久，米建国自言自语一般问“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自晓慧出事后，周芸虽然安慰自己这是天灾人祸，可想到曾经欺骗晓慧说她有了建国的孩子，想到晓慧当时的反应就觉得愧疚，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场灾难，她不会欺骗晓慧，不会破坏他们的感情。可她也是那么爱着米建国，却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心里喜欢，却只能看着他们两个在眼前卿卿我我。 她当然委屈，当然不甘，她也年轻漂亮，家境也不错，可为何走不到他的眼中心中？ 晓慧没了，她也难过，却又不善良地暗自庆幸，看他那样悲伤，她表现得更悲伤，他不放弃去找晓慧，她亦做伴，他们结伴同行，接触多了，自然就有了机会…… 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得到了想要的婚姻，视若珍宝全心投入，这么多年，对米建国，对这个家，她付出了全部精力，用心体贴，在每一个与晓慧有关的日子，她都会陪着米建国去陵园，甚至比他更为伤心重情。 面对苏晓娴的冷嘲热讽，她表现得极为大度隐忍，换得米建国的安慰疼爱，她已知足。 怎么也没有想到，沉静这么多年，突然就有了晓慧的消息，却是多年孤身一人、因病离世，周芸不免心中悲戚。至于晓慧的女儿，虽然还没见到，可那出生年月、独特的血型无不告诉她这是建国的孩子。而那孩子居然和米珊曾是闺蜜，上天竟会这样安排。 一丝欣慰、一丝内疚，一丝恐慌，一丝心虚，太多复杂的情感，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素雅、米建国还有逝去的晓慧。 现在听米建国发问，她不由心惊胆战，可不等说什么，米建国又问“你说，晓慧为什么不回来？她为什么不回家？这么多年，她有没有回来过呢？” 只觉得发冷发虚，该来的总会要来，她已做好了被审判的准备“建国，怪我……” 米建国却打断她“与你无关，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 “我……” “不说了，睡吧……” 却是各有心思，一夜难安…… 住在另一个房间的米珊其实早已从父母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一夜睡得也不安稳。 第一百零九章 这是你的家 第二天，苏氏总医院。 “放心吧，恢复得挺好。”陈主任微笑着说“素雅基础好，身体素质不错，要是换作别人，可没这么快，这么彻底。” “也亏得你们照顾得好，”苏晓娴发自内心真诚地感谢“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大家了，非常感谢。” 素雅其实早就痊愈了，因为内心的犹豫坚持“康复训练”，平白占用着太多的医疗资源，也给医护人员施加着无形压力，现在回想起来，这做法有些不应该，不过既成事实面前她仍是有些矛盾，只是庆幸现在只有姨妈陪着她，不然面对大舅舅这样行家，可真是太惭愧了。 素雅掩着思绪，顺着苏晓娴的话“谢谢陈主任，谢谢护士长，谢谢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专门护理的病人痊愈，作为医护人员更有成就感，雪护士长心情愉悦抢先说“素雅，你现在这样真好，我们都替你高兴。” 一句“真好”说出了所有人的感受，是啊，真好。 陈主任又交代“虽然痊愈了，不过也要注意，不要太累了，昨晚没睡好吧？” 素雅不好意思地笑着，昨天在姨妈家聊得太晚，思绪纷扰，入睡较晚。 “可不嘛，”苏晓娴接过话“昨天确实有些晚，以后咱可都得注意。好了，我们收拾东西，正式出院，回家。” 回到病房，素雅感慨万分，在南原这也算是属于她自己的地盘，如今……出院……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她该回哪里？正忐忑不安，苏康推门进来“姑妈，素雅，你们好了吗？咱们该走了。” “好了，主要就是素雅的书。”苏晓娴指着一箱子书说“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你们什么时候给她弄来这么多书？” “还真是不少呢，放在书橱里感觉倒没这么多。”苏康边说边蹲下去抱箱子，却是太沉，试了试还是找人一起抬着出门。 “走吧，素雅。” 在姨妈的催促中，素雅和医护人员告别，依依不舍离开了苏氏总医院。 …… “陈主任，陈主任，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送走素雅她们，陈主任许久没回过神来，直到雪护士长的声音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您是不是还在想素雅？”雪护士长问“我们其实也舍不得她，大家都很喜欢她，不过这里再好也是医院，不该多留。” 这段时间，雪护士长见过陈主任发过几次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想想也是，苏家这么看重素雅，她们这些专职护理人员都觉得紧张丝毫不敢放松，陈主任作为主治大夫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好在素雅出院了，她们在高兴的同时也是长长松口气的。 当然了，也有些不舍，在家化病房照顾过各种各样太多的病人，素雅绝对是最特别的一个，除却她的受关注度，苏家众人特别是传说中忆总的在乎，家化病房楼道头一回出现了保安岗；单单就素雅而言，不论是看书、锻炼、做饭都是极为认真，全心投入，从来都是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房间里永远干净整洁，待人温和礼貌，对她们说最多的就是“感谢”“辛苦”……这般受宠，竟是这般谦和。 “没什么，快忙吧。”陈主任迅速调整着，进入工作状态。 …… 出院了，回家了，可她的家在哪？她该回哪？康哥哥要带她去哪里？是回姨妈家？还是舅舅家？坐在车里，素雅有些茫然，数次想要开口，却没说出来。 苏康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素雅，明白她的疑惑与紧张，有些心疼，却只是摇摇头，没办法，谁让他们答应了苏忆保密。 苏晓娴则是握着素雅的手，介绍着沿途经过的街道、建筑等。 半个小时左右，苏康停了车。 素雅下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别致的独栋楼房，苏嘉祥、苏嘉勇等昨晚姨妈家相聚的亲人们居然都站在门口。 挨个称呼完，看着他们，素雅不禁疑惑“怎么都在这？今天什么日子？有什么事吗？” 不待别人说话，苏忆抢先一步上前挽着素雅的胳膊说“姐，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件大事……” “大事？”素雅不解“什么大事？” 苏忆却不回答，指着四周问“姐，你看这环境怎么样？” 素雅环顾四周“幽静，精致，挺好的，这是？” “这里是新城区，在南原发展核心位置，周边配套设施丰富齐全，交通便利，往南有咱们新开的商场，步行也就十来分钟，去市中心开车半个小时。”苏林简单介绍后，递给素雅一把钥匙“素雅，带大家进去看看。” 素雅接过来，挑出一把符合大门钥匙特征的，一下打开了。苏忆拉着她走了进去，众人跟在后面。 穿过小院，进入屋内，素雅愣了“这……” 房子装修精致考究，是她钟爱的风格；家具设施很是眼熟，竟是苏忆曾让她点评过的；客厅里放置着一架古朴的钢琴，这是此前没有见过的，素雅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 “这是你母亲以前的钢琴。”苏晓娴在身后说“当年，我们姐妹一人一架，很奢侈。这些年这两架一直在姨妈家，我每天早上起床弹自己那架，晚上弹这架。” 素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登登登登……”苏忆欢欣雀跃地喊着调子，托着一个盒子滑到素雅面前“姐，这是大家送给你的礼物。” 素雅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鲜红的房产证，在周围鼓励期待的目光下翻看，赫然写着她的名字，果真……她又惊又急“这……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嘉勇带头打断了“素雅，这是你的家，你在南原有属于自己的家，知道吗？你母亲以前的东西也都在这，你得陪着她。” 来不及感动，来不及说什么，亲人们用这样的方法留着她，照顾着她的感受，素雅只觉得温暖。 “姐，这里面的家具可是你选的，搭配起来还真是不错呢。” 她只是依着自己的喜好风格给苏忆点评新代理的家具，却没想到竟是在给她选…… 看素雅几乎要感动得不知该怎么办了，苏忆忙说“姐，你带我们转转，时间紧张，有些地方还不是太好，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咱都补上。” 这是二层小洋楼，只看楼下客厅就知道有多用心，这么短的时间弄得这样精致，够费心思，怎么可能缺呢？ “姐，喜欢不？” “当然喜欢了，喜欢的不得了。”素雅不再矫情，坦然接受这份大礼，却又像个孩子般忍不住喃喃地问“这是我的家吗？真是我的家吗？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傻孩子，当然是你的家了。” 看素雅这么激动开心，大家由衷地舒心，却又隐隐地心疼着，这是他们苏家的女儿...... 第一百一十章 说过什么 素雅接受了这份大礼，确认这是她在南原的家。 一起看过房间后，苏嘉祥、苏嘉勇和妹夫刘德刚从楼下开始郑重其事地挨个房间走一圈。南原习俗，搬入新家时，家中老人要在每个房间走一走寓意压房镇宅，今天素雅入住新家的第一天，他们都抛下工作，特意抽出时间来给素雅压房镇宅。 作为兄弟，苏康、苏林和苏忆则是虔诚站地在院中朝四方拱手弯腰拜礼，以期为素雅带来福气。 素雅和舅妈、姨妈以及两个嫂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连碗筷、油盐酱醋都备齐了，一应俱全，苏晓娴示意素雅打开燃气灶“这是你的家，你第一个开灶，我们煮面条下饺子。”面条、水饺是她们按照习俗今天带来的。 昨晚在姨妈家聚餐时一点消息都没有，一晚上过去竟迎来这么大的惊喜，只是至亲中表哥刘小山夫妻一直没有出现。素雅知道若不是她的身世，不会如此，抱歉地看向苏晓娴“姨妈，小山哥……其实我没事……” 苏晓娴却轻描淡写地说“你哥正好出差去了，等他回来，专门过来给你送礼。” 围坐一桌，简单又周全的搬家小餐过后，每个人都拿出了红包，素雅问“怎么还有红包？” “必须有啊，这是送福。”又是苏忆“姐，这个红包必须收的，你这是搬新家，谁第一次来你家都必须给的，要是没给，你得管他们要，必须要。这是习俗。” 有这样的习俗吗？素雅觉得不太可能，不过既然苏忆这么说了，她得把红包一一收下。 “晚上正式给素雅温居，下午你们带她转转，熟悉熟悉周围环境。”苏嘉勇吩咐完，看向苏晓娴夫妇“小山是今晚回来吗？几点到？早的话让他也过来吧。” 苏晓娴摆摆手“他回来得九点了，今晚就别过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 一夜难眠，天刚亮，米建国出门去了陵园，不同于南运，这里是晓慧年轻时的样子，是记忆深处他们相恋时的样子，这么多年，每次想她了，他就来这里，看着她，和她说说话；这么多年，不管多么难过多么想念，晓慧从未进入他的梦中。 为什么？晓慧，为什么？ 对不起，晓慧，对不起。 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的晓慧，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他，不会的，一定是他，是他们让她寒心了。 如今，素雅在南原这么久了，他连一面都没见到，那可是他的女儿啊，可他凭什么说那是他的女儿？ 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没付出一分一厘，没有只言片语关心关爱，什么都没有给过，有什么资格当她的父亲？ …… 忙完工作，苏林和苏忆先去素雅家，苏嘉勇则去找林江峰。 “今晚我就不去了吧，你看我……”按老话来说，林江峰一生未婚无儿女不能为素雅压房，所以上午没去，可今晚他能去吗？这可是搬家第一天，他这样可以去吗？ “我们都压过房了，晚上给孩子温居，送祝福的，你还给不给孩子送祝福？”苏嘉勇知道林江峰的顾忌，也理解他矛盾的心情“走吧，素雅还等着你的红包呢。” 一早就到了南原，不就是想在这特殊的日子送上自己的祝福吗，不就是想明天一起回南运看晓慧吗？林江峰不再犹豫，欣然前往。 “爸，干爹，就等你们了。”苏忆开门，把一块饼干塞进了林江峰嘴里“干爹，你尝尝，我姐做的。” 冷不丁嘴里被塞进食物，林江峰没法说话，先嚼了起来，清香不腻。 “我姐做的膳食纤维粗粮饼干。”看到一旁苏嘉勇的表情，苏忆急忙解释“爸，你不知道，我姐什么都会做，可厉害了。” 林江峰和苏嘉勇对视一笑，走进屋内。 …… 这个晚上，同在南原的米家弥漫着冷清压抑的气氛。 外孙参加学校活动去农庄住宿了，女儿米珊回自己家住，保姆也回去了，家中只有夫妻两人。 回到卧室，米建国再次和周芸聊起晓慧，经过这一天一夜，他心中疑惑越来越重，有些事忍不住想要确认。 “周芸，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梦见过晓慧，你梦见过她吗？” 周芸摇摇头，没有说话。 米建国继续断断续续说“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不回家……她是不想看见我吧……这么多年，她没有结婚，一个人带着素雅，多不容易…….那也是我的女儿……周芸，你该知道我的心情……仔细想了想，有点不对劲，那时你有没有给晓慧说过什么。” 周芸一愣，继而明白米建国指的是什么“我……” “我想知道……”盯着周芸，米建国一字一句地严肃问“你说实话，有没有给她说过什么？” 多年相敬如宾，周芸知道他们不如平常夫妻般亲昵，米建国对她从来就不是爱，更多的是责任与亲情，此刻他冷冷地刺向自己，似乎什么都已经知道，只等待着犯人坦白从宽。该来的终于来了，这么多年，饱受良心煎熬不是一件好事，每次陪同建国去陵园都是自己难捱的日子，今天，该坦白了…… “是的，我说过。” “你说过什么？”米建国急切地问。 “我告诉她，我……我有了你的孩子。” 脑子嗡的一声，米建国大脑瞬间空白，良久才缓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周芸“你……怎么可以？她对你那么好！” 周芸苦笑着说“所有的人都围着她，她在苏家受宠，在外面一样受宠，我当然羡慕她嫉妒她，她对我越好，我越嫉妒她……何况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她爱你，我也爱你，我那么爱你，可你的眼里只有晓慧。我的生命中只有你，晓慧呢？那个林江峰天天在后面，我都知道他的感觉，晓慧能不知道？我和你，晓慧和她的江峰哥哥，不是两全其美吗？我就是这样想的……没了你，她还有她的江峰哥哥，还有别人，选择对象还很多……可我，只有你……不过，我真不知道她怀孕了……” “……”指着周芸，米建国说不出话了。最近虽有疑惑，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人怎么这么恶毒，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晓慧对她那么好，怎么能接受她说的消息？ “你还想知道什么？那次是吗？”一辈子了，该说了，周芸不再隐瞒“你那么爱晓慧，她没了，你怎么会和我……我在一本书中看过，后来查了资料，就用那手段……我原本可以不说实话的，反正也没别人知道，拒不承认也挺好的，是吧？可是再说谎话有什么意思呢？” 是啊，这把年纪了，自欺欺人还有何意？ “周芸……”米建国无力地摆摆手，过了大半辈子，却没看清枕边人是什么样，却没想到这么会演戏，却不知道伤心欲绝不相信晓慧没了、相伴到处寻找晓慧、哭着喊着要轻生……这一切居然是一场戏……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后一个知道 房间门外，米珊目瞪口呆、浑身发冷…… 本已回家，想到昨晚以及早上父母的状态，她不放心临时决定今晚还是回娘家住，却在进门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悄无声息，上楼后父母的对话就那么传入了耳中，自她说出素雅是晓慧姨妈的女儿后，父母就很激动不自然，回到家中总感觉压抑中带着诡异，她曾隐隐猜测过，没想到猜测虽成真却竟会是这样…… 原来母亲和晓慧姨妈是情敌，原来父亲一直爱的是晓慧姨妈，怪不得父母总是客气有余恩爱欠佳，怪不得婆婆反对自己和小山、不喜欢自己，就连冷冷的只言片语都是敷衍，怪不得两家亲家不怎么联系，怪不得父母都到了医院却被拦住…… 血型一样，相差不到一岁，原来素雅果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只是自己不如潜意识里以为的那般正统、优越。 素雅一定知道的，是的，一定知道，要不然毕业时不会那样看自己，要不然不会消失，不会这样回到南原，不会不见自己…… 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不敢久留，不能多停，做贼一般溜下楼出了门，米珊只觉得世界变了样…… …… 所有的人都知道林江峰对晓慧的一往情深，对他多年单身都有着无法言表的遗憾，却也有着深深的敬意，特别是苏忆，再见干爹，更是多了心疼，就想多照顾他，不离左右，调剂着他的情绪，尽量让他开心。 面对素雅时，林江峰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可这是素雅入住新居第一天，他不敢到处乱转乱看，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如同与多年丢失的女儿重逢那般紧张，直到素雅交给他一样东西。 “林舅舅，你看……” “吉祥马……”再见多年前送给晓慧的吉祥马，林江峰握在手中泪如泉涌。 留好缓冲时间，看林江峰情绪稍微稳定后，苏忆打岔着“干爹，干嘛呢？早知道不让我姐把这送给你了，今天我姐温居，咱都得高兴不是吗？” “高兴，高兴……” “红包，红包，干爹，你准备红包了吗？快拿出来，拿出来呀。” “准备了，准备了。”经苏忆提醒，林江峰擦干眼泪，拿出红包递过去“大吉大利，幸福百年，孩子，拿着，拿着……” 热闹再次袭来，弥补着多年的空缺，这样的时光真好，温馨愉悦，素雅幸福地享受着…… …… 出差回家，打开灯，米珊居然坐在客厅里。 刘小山一边换衣服换鞋，一边问“你在家？怎么不开灯？” 没有回应，走过去，米珊满脸是泪，手里拿着一个空酒杯，脚下躺着一个空酒瓶。 “米珊，你喝酒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米珊外向开朗，即便被婆婆忽视丢冷脸，也从未有这样的状态，刘小山不禁担心着。 米珊却不说话，只是摇头。 “米珊，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你别吓我。”拿过酒杯，把米珊拥进怀里，刘小山问。 怀里的米珊哭出了声音“小山，你早知道，你们都知道，就是不告诉我。” “你说什么？知道什么？我们知道什么？”刘小山不安着。 “素雅，素雅……” 原来米珊说的是素雅，刘小山松了口气，扶正米珊，郑重其事地看着她说“米珊，的确，一开始没告诉你，这是我的不对。不过，你听我说，素雅的身份我没有瞒你，只是你也知道她是这样回来的，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又主观不愿醒来，家人没办法，天天都是急的。” 米珊只是摇头“不让我知道……” “米珊，这么多年来，素雅一直没回来，她和赵凯在业内也不是什么秘密，传言对她很不利，这次闹成这样，她和赵凯的事情要好好处理一下，而这一次，我们要选个合适的时机对外宣布，在此之前，要做很多铺垫，大家不想委屈她，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公开……” “你还知道什么？”米珊问“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 “米珊，我们之间就是没有秘密，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事？”米珊等着刘小山的坦白，等他说出真相。 “明天我要和舅舅、妈一起去南运看看姨妈……” 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听出了别样的感觉，米珊追问“你们去，不带我是不是？我也是你们家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 刘小山急了“米珊，你听我解释，这次不是全家去，不光你，明珠嫂子她们都不去的……” “哈哈.....”米珊笑道“刘小山，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我和素雅多好的朋友，她突然说失踪就失踪，说回来就回来，只是吴安的原因吗？只是那个赵凯的原因吗？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们到现在还没见过面，其实是她不愿见我……” “瞎说，”刘小山解释道“素雅怎么不愿意见你，她只是有点尴尬而已。” “尴尬？尴尬什么？她为什么要尴尬？为了照顾我吗？”米珊的泪流了满面“尴尬的应该是我，好不好？我的母亲抢了她的父亲，尴尬的应该是我，是我……” “你说什么？”刘小山愣住了。 “小山，你不要再照顾我的感受了，你不要再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米珊哭着喊“素雅是我的姐姐，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的母亲抢了她的父亲，是我的母亲抢了她的父亲，怪不得我们的婚事大家都反对，怪不得我们两家从来不亲密，小山……不要再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瞒我了......” 米珊就这样哭着睡着了。 而刘小山，才是真正的愣了，这样的真相，这样的关系，于他才更为震惊，怪不得……怪不得……如今连米珊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么？ …… 天刚亮，米珊睁开眼，刘小山正靠在床背上发呆，他其实也是没心没肺型的，很少这样。 “小山” “米珊”刘小山几乎一夜未眠，此时一张嘴，嗓音沙哑。 “小山，你……” “米珊，”刘小山缓缓地说“一会我们要去南运看看晓慧姨妈。” 米珊不语，他亦是沉默，片刻后，才打破沉静“米珊，昨晚你说的，我并不知道，家人都没有告诉我素雅的身世，而我也没有想过，我才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最后知道……” 是啊，上学时，他和素雅当初因为米珊才比别人熟悉，私下并无交集；工作这么多年，不同行业，他从来没有见过素雅；而今，素雅这样回到南原，醒来后并没主动提过他和米珊，反而和苏康、苏林、苏忆他们亲近。他有过一点小小的说不出的醋意，却也不曾深想。 现在，却是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过往已然存在 “她应该相信我的.....” 晓慧为什么相信周芸，不相信他米建国呢？为什么能信一句话，不相信他们的感情呢？ 她为什么不发火，不来质问他，不来求个真相？ 她那么聪明，不应该上这个当，不应该被别人的挑拨离间左右，真不应该的。 所有的一切原本都可以避免的，原本都不应该有的。 苍天，周芸只是一句谎话，很容易被戳穿的，怎么就像事实一样，怎么就改变了这么多？ “她怎么就信你，不信我呢？”米建国始终不明白，他如此困惑。 “她当然信我了，那天晚上，你说有事不能陪她。”周芸淡淡地说“可她看见你和我在一起。” “什么？”米建国一个激灵“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骗过她？我什么时候单独和你在一起过？我......我怎么不知道？你胡说！” “你果然忘了.......”周芸的眼泪流了下来“你的空闲时间是晓慧的，偶尔你们才会捎带上我。那天，你就是陪我的，你居然忘了......” 米建国实在没有印象，真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失忆呢？怎么和周芸有关的、影响到他和晓慧感情的重要事，他都失忆了呢？ “你忘了没有关系，我永远都记得，那是你第一次单独陪我，第一次抱我，第一次骑车带我转了半天。” 米建国忽然有点印象了，那天晚上，父亲让他陪着去见个老朋友，后来父亲和朋友聊的高兴，让他先回家了。 他骑着自行车，快到家时看见了周芸，确切说看见周芸在哭，人之常情，何况是晓慧最好的好朋友，他当然得关心了。可不等他问什么，周芸就像受了委屈的妹妹见到哥哥一样，扑进他怀里哭了。 他当时也觉得别扭，有些不自然，可周芸那么无助，他怎能把她推出去？ 拍着她的后背，只是安慰她，真的只是安慰她，真的只是兄妹、朋友般的安慰。 他问她出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不问还好，越问她越哭得伤心，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 男人嘛，对于柔弱女子总是不由自主会怜惜关心。 那天月中，天气晴朗，明月高照，夜晚很亮，骑着车子带她散心，她坐在后面搂着他的腰，他们无声地走了很久，其实就在转圈。 后来，她还是没说为什么伤心，只说心情好多了，只说谢谢他，完全是客气礼貌的，没有任何僭越啊。 哦对了，她还说只是一时难过，别让晓慧知道，不想晓慧担心。 他也知道人的情绪会周期变化，有低有高，也不想晓慧乱操心，自然避而不谈那晚碰见周芸。 是那晚，是那个场景让晓慧看见了？有这么巧吗？有这么巧吗？他不相信！！！不相信！！！ “你怎么知道——她看见我们了。”米建国又问。 “你抱我的时候，她突然就来了，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她应该是有急事想去找你的。” 米建国想说“我没抱你，是你自己过来的”，可他忍住了。 “你骑车带着我，她就在后面跟着，你带我转了好几圈，她没再跟......你送我回家的时候，她藏在我家附近，你走后，她就问我干什么去了，她说看见咱们了.......” “你就在那个时候，骗她，是吗？”米建国猜到了后续，却还是想问个清楚。 “是的，她问我刚才哭什么，我说对不起她。她要去找你，我求她不要，求她一定要装作不知道。我说我退出，不让你左右为难，我说我错了，我给她道歉，我说我以后离你远远地，求她一定不要让你为难。” 周芸仔细回忆着那天晚上，她为什么在路边哭，她根本没想到会碰见米建国，她是真难过的，耳边传来米建国“周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现在眼前的可是她最爱的人啊，那一刻，长期以来压抑委屈的感情爆发出来，她不管不顾，享受着他的关心。 无巧不成书，她看见了晓慧，就在米建国身后。晓慧没有上前，没有当面质问发火。 上天作证，她没想到会这么巧，她没有约晓慧，没想让她看这出戏。 好凑巧，上天既然给她机会，她怎能不抓住？要知道，爱情可是自私的。 现在想来，根据时间推算，那晚晓慧急匆匆去找米建国只有一件事——晓慧怀孕了。 人人都有软肋，这个秘密晓慧没说出口，她这个好朋友抢了先。 ...... 米建国又气又恼，一下病倒了，天亮便被送进苏氏总医院，不管和苏家关系怎样，在南原，看病就医首选永远都是这里。 周芸知道他的病根，和司机、保姆来回照应忙碌着，又让他们一起瞒着女儿米珊，一如从前。 米建国却只和司机、保姆、医护人员说话，不再理周芸。 不过，周芸倒很知足，这现状比她预想的好，他只是不和她说话，并没有赶她走，那就好。 ...... 周日的南运之行紧凑丰富。 除了苏忆、刘小山，其余人都零星来过了，这是所有人第一次陪素雅紧凑集中在南原陵园。 苏嘉祥、苏嘉勇均是老泪纵横，感慨万分。 中医世家，一辈子望闻问切，苏嘉祥懊悔当年对晓慧关心不够，居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可他也尽量控制着，和苏嘉勇一起不去影响感染众人的情绪。 苏晓娴哭得眼泪汪汪，双胞胎真是有心灵感应，她总觉得妹妹没有走，曾多次感受到妹妹就在身边，却总以为幻觉，总以为自己不肯接受现实。却不想，晓慧真的曾多次在她身边...... 一行人中林江峰最显眼，即便在小辈面前，依然带着鲜红的玫瑰花，毫不掩饰对晓慧的爱意，当年她有爱的人，他只能是“江峰哥哥”，而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让她知道他的爱意，她不是孤独的。 作为摄影师，林江峰走遍大好河山，到过很多城市，也曾来过南运并在这逗留，却没能遇见晓慧，让她一人孤独到老，怎不叫他懊恼？ 再次过来，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悲伤得不能自已，素雅和苏忆劝了好久才缓过来。 对素雅而言，林舅舅如此爱母亲，是她从未想到的，她深深地感动着，想象着母亲曾经的风采，隐隐又遗憾着。 苏忆第一次来，他认真地磕头，庄重承诺着“姑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 过往已然存在，懊悔无济于事，唯有积极面对，这就是生活。 从陵园出来，一行人拜访了素雅的师娘。 感受到大家对素雅的疼爱，感受到素雅发自内心的幸福，老太太终于放心了，临行前却不忘劝她以后有天大的事也得和家人说，不可选择逃避，不应再让大家担心。 素雅含泪答应着。 闫庆云因公出差在外，他的父母激动又热情，庆云把素雅弄丢了，他们总觉得对不起素慧，看见素雅，多年愧疚终于有所释然。 素雅的身份尚未公开，知道的人有限，却也装作不知道。 这一天，刘小山得到了很多讯息，最近家中很多活动他都不知道，晓慧姨妈的遗物他至今没有见到，素雅新居亲人聚会聚餐没有通知他。 他悲哀地发现，随着素雅的出现，他和米珊被亲人孤立了……他有什么错，米珊有什么错？可换位思考，素雅该怎么办？家人又能怎么办？ 愤怒、矛盾、悲哀相互包裹充斥着他，刘小山忍了忍，太多想说想问的终究没说出口，亲人中他依然是不操心、不多想、“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慢慢融入 南运回来后，素雅即被安排到驾校开始全天候一对一学车，苏忆的司机杨哥负责接送她。 苏林常会带来一些集团内部资料，让素雅晚上空闲时间了解熟悉。 日子忙碌又紧张地进行着，她开始慢慢融入南原的生活。 几经周折，苏林终于找到了姑妈提到的陈小兵。报恩要乘早，自看到姑妈的遗信后，他就开始找关系多方寻找，数天后消息传来，陈小兵已更名为陈恩河，现是苏为总医院神经内科一科主任。 陈恩河，这不就是前段时间一直素雅的主治大夫陈主任吗？ 太不可思议了，细回想，陈主任看素雅的眼神，那份关怀，本是因着苏嘉祥和苏康的原因，本是医者仁心使然，殊不知不经意间竟有着特殊的感情。 “小兵，你还记得小荷吗？”一向严肃的苏康，第一次用了这种语气。 陈主任这才知道猜测没错，素雅入住后，从苏康口中听到苏晓慧的相关信息，记忆中的片段慢慢浮现，他怀疑过，数次欲言又止，却不想小荷果真不是哑巴，果真就是苏晓慧，而素雅果真就是小荷的女儿…… 众人不禁感慨缘分的神奇，再次面对陈主任更多了感激之情。 同时，苏林让人匿名给冰海福利院捐了一笔钱。 曾经的杨小宪院长如今退休在家，女儿是普通工人，儿子腿有残疾仅能做些零活，家中条件一般。 某个晚上，两个陌生人来到家中，代表肖慧和丫丫表示感谢，得知肖慧已离开人世，而丫丫暂时走不开，她已明白。五十万现金则是巨款，购买一套三居室新房绰绰有余，虽是她及家人需要的，却不能要，只是不容她拒绝。 而更让她吃惊的是，第二天得知儿子被聘为康利集团保安，不用说丫丫的功劳，只是这丫丫到底是……唉，孩子不方便就不要打听了，儿子有了固定工作，她总算放心了。 …… 一天，林敏挺着大肚子和于帅再次来到南原，出现在驾校。 让素雅和赵凯的感情出现嫌隙，让素雅长久昏迷不醒，林敏良心不安，不顾行动不便执意找到素雅仔细解释表达歉意，希望素雅能原谅她，希望他们两人能回到以前，更希望他们一起参加她的婚礼。 素雅真诚地送上祝福，事实真相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只是她和赵凯终究不像林敏想象的那样简单，终究不是误会解开重归于好那般容易，他们终究没能携手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林敏深感抱歉，赵凯却仿佛看开了，感情之路本就不平，林敏的恶作剧其实只是引线，他和素雅……曾经隔着太多的秘密，隔着太多的真相，她再委屈也没向他倾诉，他不是那个让她放心、能诉衷肠的人。 闫庆云亦有联系，却并不多说，只是简单兄妹叙旧。 吴安打来电话，尽量自然、平和，作为好朋友希望素雅遵从本心，不要委屈自己，选择想要的。 客观来说，除了比素雅小，苏忆也是堂堂一表人才，苏家二公子，千宠万宠被小心呵护随心所欲的二公子，不在乎传闻，时刻想着照顾着素雅，如果真的在一起也是不错的。 只是，吴安总觉得两人之间没有那么简单，潜意识里，苏忆的顽劣，真假难辨，给人一种不踏实、乘火打劫的感觉，他对素雅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随后听到各种传闻，越发觉出不一样的感觉。 “赵凯，当年我那样错过了，错失了，我有多后悔多遗憾你知道吗？我不希望你和我犯同样的错误，如果你还爱她，就勇敢一点，不要放弃，不要让你们都后悔！” 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可赵凯依旧是毫无举动，明明是爱素雅的，却非要这样……吴安生气地摔了电话，深深地体会到皇上不急太监急…… 相比之下，苏家众人则似乎是放任不管，素雅自带苏家气质，有着不为人知的个人高素质以及优越的经济条件，感情的事现在并不是重点，他们不担心更不着急。 …… 总裁培训班后，南原企业界都知晓素雅是苏为的人，可她毕竟还没到苏为工作，仍是神秘存在着。 她到底是谁？ 冰海康利赵总的“情人”？苏嘉勇的私生女？苏忆的“姐”？“女朋友”？亦或是？ 外界传闻不断，却只能是传闻。 堂弟和苏忆关系那么好，石中铭却始终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看来这人是被有意识保护的。 坐在办公室，石中铭仔细研究着毕业合影，他们这次培训，本来只有18个人，素雅是苏林专门找市里增加的，以前不论开会还是培训，通讯录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这次应该也是苏林的手笔。 为什么？ ...... 苏林工作很忙，精力有限，向来抓全局、大事得多。 可这次，或许是市经信委分管技改的副主任专门打来电话，苏林突然对纺织公司申报国家项目来了兴趣， 在粗略看完申报材料后，却是生气地丢下一句话“请素雅帮忙审核材料”。 在苏为集团，苏林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最近一段时间却一改常态，春风满面，亲切幽默，当他冷不丁发火时，纺织公司总经理宋元明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仍是那个严肃认真的苏总，心中再有疑虑亦不敢再多问，想了想，不再顾忌，找到了苏忆。 “不行，我姐没空，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苏忆不假思索地拒绝。 “忆总，时间有点紧，还是想请素经理帮帮这个忙吧。”宋元明再次请求道，同时将心中犹豫的“素雅”“素助理”改成了“素经理”。 “我姐真的很忙，元明哥，她现在不能太累。”苏忆仍是拒绝。 宋元明仿佛明白了什么，苏忆的拒绝，一方面说明素雅真有这样的能力，另一方面再次肯定了素雅的位置，果真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听传闻。 “是苏总的意思。”宋元明的部下低声解释。 “忆总，这个材料很重要，要的很急，咱们项目很符合这个政策，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还是麻烦素经理帮个忙吧。”宋元明诚恳地说“你也知道，我刚分管纺织，这次项目又是经信委牛主任专门打电话给苏总的，你就帮帮老哥吧。” 纺织产业本要剥离的，却因为和康利的合作又重新做了规划，宋元明是现任负责人。 苏忆岂不明白哥哥的意思，素雅姐的才能不应该总是隐匿着，他刚刚的拒绝只是不想他姐太累而已，听宋元明这么说，勉强同意帮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露锋芒 作为大型综合性民营企业，苏为有着实体经济强烈的务实性，注重企业内部的经济效益，国家有限的产业政策扶持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相关项目很少申报，只是这次南原市经信委极力推荐，纺织公司技改确实符合国家支持方向，不得不重视。 苏林虽不擅长，可一眼就看出申报材料差强人意，自然很不满意，却一下想到素雅，她在康利特别是给赵凯当助理这些年，恰好负责过项目申报、组织过相关文字材料编写。 最近一直在考虑素雅进入苏为工作的事，这次感觉契机正好，知道宋元明一定会去找苏忆的，也猜到苏忆会怎么回复，他太熟悉这两个人了，想到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苏林不禁哑然失笑。 素雅清楚项目材料的时效性紧迫性，接到苏忆电话后立即定好了晚上加班审核修改材料，放下电话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没有推辞，没有谦虚说审核不了。呵呵，为什么要推辞呢?怎么会审核不了？康利与苏为不同，规模小，自然不会放过国家专项资金，项目申报工作相对成熟，她当然有信心。 原本只是普通的审核材料，晚上六点约定时间，当苏林、苏忆带着素雅走进小会议室时，宋元明等人瞬间紧张起来，他听说苏林晚上有安排的，居然先过来，看来这个素雅…… 简单介绍了双方，苏林说“素雅现在不能太累，按理说不应该麻烦她，但这个项目有多重要，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今天破个例，我有事先走，你们注意别太晚。” 苏林走后，苏忆亦如此“我也要忙一会了，你们别让我姐累着了。” 一时，会议室只剩下素雅和宋元明的项目人员。 “素经理，这个材料很急，麻烦您给审审。”宋元明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是“您”。 素雅笑了“宋总，太客气了，这个你放心，我尽力。只是我还没有看到申报通知以及咱们的材料，能否先给我介绍一下起草思路？” 看宋元明如此恭敬，第一起草人何玉刚也谨慎起来，认真介绍着。 素雅一边听一边记着，待何玉刚说完，说道“宋总、何主任，我是吃过晚饭过来的，现在要先看看现有材料。这样，你们去吃晚饭，回来咱们再商量，如何？” 苏忆给宋元明和素雅联系定好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常下班若吃晚饭再过来的话，时间有些紧张，张元明他们干脆没吃，想着改完材料再说。听素雅这么说，点头同意，带着项目团队离开了，留下素雅一人在会议室。 简单工作餐，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回来了。 “宋总，看这次申报通知，国家支持的重点方向是技术改造项目的建设，苏为确实非常符合。”素雅看着众人，徐徐说道“咱们的材料是下了功夫的，如果科技创新的项目，这个是非常好的，只是这次技改项目侧重点有所不同，项目背景、意义、申请理由与政策依据、技术先进性这些稍加调整即可，企业特点、项目建设方案、产品市场需求与建设规模、项目建设方案、建设进度、建设条件落实以及资金筹措、经济效益测算这些都得调整，相互对应，还有要补充风险分析与控制……所以我建议这样来突出项目特点、完善申请报告……” 素雅一口气说完，条理清晰、重点明确，宋元明暗自佩服，这才明白苏总为何这般重视，这个素雅，绝非传言的那样普通，她对国家政策的把握，对项目材料的认真熟悉，绝对算得上专家。 听取素雅的建议，修改完善后的材料过五关斩六将顺利通过市、省、国家评审，对于这个消息，宋元明一点也不吃惊了，他甚至觉得那是必须的，这个素雅，够厉害——他这样想，当然，这是后话。 …… 素雅从小练武，协调能力强，加上一对一教练，学车很是顺利。 科目二考完，苏忆过来吃饭“姐，你够厉害，王教练说你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学员。” “你以为我从小练武，白吃那么多苦了？”素雅很是得意“我们天天练的可是协调能力。” “姐，你喜欢什么车？干爹说要送你一辆车，让我带你去选。” 素雅哭笑不得“不着急，等我考完拿到驾照再说吧。” 苏忆正要接话，手机响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苏忆接通电话，刚听两句，暴跳如雷“抓紧另找呀，没找到？怎么会？这么巧？我告诉你，今晚都别睡觉了，翻遍南原也得给我找到，明天敢给我出错……” 看苏忆放下电话仍是怒气冲冲，素雅问“出什么事了？” “姐……气死我了，算了，不和你说了……” 素雅拿出当姐的威风，毫不客气“把话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姐，明天德国嘉怡集团要来公司洽谈业务，现在告诉我没有德语翻译了，你说说什么事？” “没有接待方案？没提前做准备？不能吧？苏为外贸部不是好些吗？调拨一个很难？” “姐，当然早就做好接待准备了。可也太邪门了，你不知道有多不凑巧，都出发了，原本预留的两个，一个父亲生病住院昨天请假，一个嗓子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英语还好说，可偏偏是德语，刚刚外贸部给我电话说他们已经联系了几所高校，都不凑巧，这不……” “有这么难吗？找个德语翻译？” “姐，这是德语，不是英语。”苏忆着急地摆摆手“我得赶紧给老哥说一声，看看有什么办法，希望明天一早能给我抓住一个。” “现抓一个能抓着么？就算能抓着，只会德语，不熟悉行业，合适吗？”素雅问。 “姐，能抓着都不错了，还管那么多？”苏忆无所谓了“再说了，对方不是还有翻译吗？” “对方的能和自己一样？” “姐，那怎么办？要是对方会英语就好了，我们都可以应付，可据说那老头只会说德语，头疼，姐，你陪我去给哥哥汇报汇报吧，这是我第一次负责这种事，出现差错挨批是小，只怕要影响业务了。” 看着苏忆着急的样子，素雅想了想“要不，我来吧。” “姐，你说什么？” “我来做翻译。”应该可以临时补救，她这样想。 “姐，他们只懂德语，”苏忆盯着她“是德语哦。” “我知道。”素雅满是自信“你不知道我大学兼修德语？” “知道，”苏忆带着试探的口气“不过，这么多年了，你……” “英语、德语这么多年我从来没丢过，私下里也翻译文章赚外快呢，再说最近不是给我这么多资料嘛，应付你的洽谈绝对没问题。”素雅看着他“只是……” “只是什么？姐，怎么了？” “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明天需要正装啊。”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苏忆听闻狂喜“姐，你放心，明天一早鞋子服装统统到位。” “那我就放心了，你现在把对方公司资料给我，给我讲讲前期沟通的情况……” 第二天，精干时尚的着装，流利的德语，得体的举止，素雅带给众人太多的惊喜。 苏嘉勇没想到素雅的德语这么好，而她对业务的熟悉，竟是比公司的翻译更为合适，嘉怡集团的迈尔董事长那满满的笑意就是最好的欣赏。 苏忆也是全程陪同，内心的得意自是无人能及。 第一百一十五章 特事特办 康利会议室 “大家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咱就散会。” “赵总，有个事。”看别的领导表示没事，侯庆国大声说。 “侯经理，你说。” “赵总，在座的各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苏为网站上昨天的新闻？” 苏为？昨天新闻？什么新闻？ 侯庆国打开电脑，进入苏为网站，德国嘉怡集团的考察新闻，却另类地采用简单的图片新闻报道，是牵扯商业机密还是别的？赵凯他们来不及多想，投影仪上几张照片已赫然醒目。 侯庆国专门放大了一张合影照片，照片上除却外方人员，苏嘉勇、苏林、苏忆父子三人罕见同框出现，而在苏忆旁边…… “是素雅，素助理……” “素助理怎么会在那？” “怎么是素助理呢？” 赵凯不说话，听着众人议论，慢悠悠地问“侯经理，你想说什么？” “赵总，前一阵南原市有个总裁培训班，苏为派了两个人，其中就有素助理，可她是我们的员工，是你的助理，公司的事她知道得可不少……” 赵凯并不说话，直直地看着侯庆国，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宋艳，把我办公桌左边最下面抽屉那个档案袋拿过来。” 放下电话，赵凯身子靠后看着投影仪上的照片并不说话，众人皆沉默，直到宋艳进来。 “宋艳，你等一下再走。”赵凯接过档案袋说，随后打开它，取出一张纸，冲着众人晃了晃“这是素雅的辞职信……” 众人皆惊。 赵凯又说”素雅走后，宋艳接手很快，公司的事一点都没耽误，为什么？因为她一直有良好的工作习惯，又有风险意识，随时详细记录手上工作进度，同时又努力培养新人。即便那天走得匆忙，辞职信可也是写了的，只是我一直没有签批，实在不想放手，舍不得………，看来，到了今天，不批不行啊。” 说完，他拿出笔，写了同意，随后又在旁边加了几句话，递给宋艳“你现在就去给素雅办手续，领导们都在这里，需要签字的我们现场办公，对了，财务多发一年工资，我已经备注了，还是打到她以前的卡上，虽然素雅不在乎也不稀罕，但这是她应得的，去吧。” 看宋艳出去，赵凯语气严肃“是的，素雅是特殊的，既然特殊，那咱就特人特事特办，各位领导都先别走，咱们现场办公，把素雅辞职手续办好办彻底。素雅只是我的助理，苏为虽然有纺织板块但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恰又是咱们少份额的精纺，所以不存在竞业限制。” 随后，他话锋一转“侯经理，业内新闻关注得很及时，南原消息很灵通，不过南原市陶瓷厂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见他摇摇头，赵凯笑了“我给大家讲讲，这个和忆总有关，当时人家刚上高一，有一次出去玩的时候，在附近小镇看见一个老人在捏泥人，非常喜欢，得知老人的手艺快要失传了，当即表示要拜师学艺，回家就办了休学，不光他，还花钱雇了一批学员跟着老人学手艺，再后来就有了陶瓷厂……” 迎上吃惊的目光，赵凯又说“不可思议吧，这世上谁敢这么任性？除了忆总，恐怕再没别人了，反正我肯定不行，你们认识的吴安吴总也不行。作为企二代，从小压力都很大，年纪轻轻说休学？父母不得疯？揍一顿都是轻的。可忆总就行，为什么？全家宠呗，无底线地宠……我说这什么意思呢，惹天惹地千万别惹忆总，别和他作对，实在是惹不起…… 侯经理，我其实知道你为什么总盯着素雅不放，原因咱不管。我就是不明白，上次忆总来，饭桌上说得很清楚了——为难素雅就是为难他，对素雅不敬就是对苏为不敬，我都记住了，你怎么记不住呢？ 我也是企二代，但我根本代表不了凌氏。人家忆总上面还有苏林苏总经理，但他就是能代表苏为，年轻冲动，想干啥就干啥，这人人都知道，都不敢惹。侯经理，我就不明白，你干嘛总想挑衅他？你是不相信他说的？还是觉得无聊有意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说完这些，赵凯又换了话题，指着投影仪上的照片说“言归正传，侯经理让咱们看苏为的新闻，看这张照片，咱就好好看看，马主任，你说说。” “赵总，各位领导，”办公室主任马晓宇接过话“这个我了解过，嘉怡集团迈尔董事长只懂德语，来访当天苏为的德语翻译恰好都有事，出现空缺，素助理是给他们当德语翻译救急的。” “什么？德语……” “救急……” 不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赵凯冷笑着说“不可思议吧？素雅居然会德语？是不是不正常？一个高中生怎么能说德语呢，不应该啊。” 众人不语，赵凯继续“各位领导，什么是人才？人才的标准是什么？有时我还真有点困惑，今天有时间，咱们好好聊一聊。” 赵凯的情绪自哪而来，大家都很清楚，此刻没有一个人接话。 赵凯自言自语般“别人咱不说，我也不知道，就说素雅吧，从男人角度，我喜欢这个女人，不，我爱这个女人，她漂亮善良洒脱；从领导角度，我欣赏心疼她，能干有才低调，做我助理这么多年，尽管我也算明目张胆护着，私下反对质疑声却从不消停，为什么？她的能力有目共睹，为何总有杂音？不就是因为她是高中生吗？哈哈哈，高中生，哈哈哈，高中生，怎么了？高中生怎么了？不就是一纸破文凭吗？……总裁培训班，苏为居然派素雅参加，好奇怪，是不是？侯经理，你觉得这仅仅是因为忆总吗？” 第一次赵凯在办公会上如此提及素雅，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嘲讽无奈，流露出满满的心疼懊悔与愤怒。 无人打断，无人接话。 “侯经理，公司倡导以人为本，你是分管人力资源的，如果一味地重学历轻能力，如果长期不能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员工，我想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习惯了赵凯的温和、宽容，第一次看他如此在例会上批评否定一个人，众人愈发惊愕，却没有人替侯经理说话。 …… 赵凯离开会议室，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素雅办公室门口，一阵心闷，他已知道素雅大学兼修的德语，对于她的表现倒不奇怪，他纠结的只是另一件事——在刚刚照片中，苏忆大方地揽着素雅，是的，这样的商务活动中，苏忆居然揽着素雅的肩，也就苏忆敢那样，也就苏忆能被允许那样，而苏为居然会挑出这样的作为商务活动新闻照片，放在网站上公开宣传，寓意合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照片效应 回到办公室，赵凯打开苏为的网站，将所有素雅的照片都存在电脑上，仔细盯看着。 人虽说瘦了，但很明显自信阳光、精神百倍。她以前不爱拍照，这刚去南原就变了，也罢。 只是，不顾忌男女，三张照片都被苏忆揽着，这个年龄，这个场合，也太随意了吧。这是商务活动，还有外商，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不能？个人行为，别人管的着吗？好吧，苏忆任性随意，想怎样就怎样。 照片拍了也就拍了，怎么还放在网站上？试问哪个企业网站宣传会放这种明显不庄重的照片？ 普天之下，也就苏为，也就苏忆。 真有点想吐血，他果然不能和苏忆比，根本没法比。 前几天，苏林亲自打来电话，麻烦他帮忙提供一个腿脚不便人员的岗位，工资待遇由苏为集团负责。为残疾人员提供就业机会本来就是企业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他们康利乐意安置也不用苏为出这个钱。电话中，苏林没有坚持，沉思后说了声多谢。 他当然知道苏林的电话是为了素雅，苏为集团在冰海唯一熟悉的就是他，就是康利，安置的那个人恰是冰海人，其母亲还是冰海儿童福利院的前院长，只有常去儿童福利院的素雅才有这样的牵扯或者叫牵挂吧。 这人比他们年龄大，腿有残疾，多年打零活，日子过得很紧巴。可素雅这些年从未提过这个人，如今人在南原，却想起来照顾，看来真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意料之中，正常，没什么，赵凯自我安慰着，想到居然是苏林而不是苏忆打的这个电话，不禁感慨苏家对素雅的重视，这样就好，就好...... ...... 在康利多年，素雅是不照相的，所有的宣传报道中从没有她的身影。这次，苏为集团选用那样的照片来宣传，正如赵凯所想，有意为之。 这是素雅自工作以来第一次公开亮相，上学时她是风云人物，全校师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业后消失多年，而今同学朋友才反应过来，原来素雅是在苏为工作，口口相传，一时间刘小山和米珊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大伙都没有素雅的联系方式，自然只能找他们夫妻，而他们只能匆匆挂断电话…… 素雅在南原，在苏为，就在他们的身边，她们是闺蜜，是同学，她们的关系实际更近，可至今还没有见一面，还没有坐在一起，盯着素雅的照片，米珊久久不动…… 苏为网站上所有带有素雅的照片都被米建国放在电脑上，一一放大，前几天他只能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而今，终于能够近距离仔细地看看自己的女儿，春风满面，淡淡的笑容，优雅的气质，看着屏幕都能感受着她的魅力，这是他的女儿，这是晓慧养大的好女儿。 在南原，同样收藏这些照片还有石中铭。总裁培训班只有五天，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堂弟石中伟因为个人情感问题，开始外出频繁开会，虽然和苏忆关系特好，却不能为他提供有用信息。 苏忆叫她姐，一直就是这么叫的，这个“姐”到底是个怎样的姐？他们什么关系？哪个传言是真的？石中铭困惑着。 …… “吴安，到底什么情况？素雅怎么去苏为了？”说话的是吴安大学好友、行业办公室的刘辉，去年展会上他才知道素雅居然一直在康利工作，而今却又发现素雅出现在苏为，实在好奇忍不住拨通了吴安的电话。 吴安不想在电话中解释，又不确定素雅的现状，只是简单来了句“说来话长，见面详聊吧。” 素雅在康利多年都是沉寂的，在苏为却直接如此，不用说一定是因为苏忆。 素雅是爱赵凯的，吴安知道她的爱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可也知道她一向对自己最狠，一向说到做到，他的心情很复杂，几次按出赵凯的号码却没有拨出去。 …… 冷汗袭来，侯庆国呆坐着，只觉得懊悔与羞愧，为着他的自私与偏见，是啊，派素雅参加培训，只是因为忆总，真的仅仅只是因为忆总吗？ 马晓宇的话让他惊愕，德语翻译，他确实没想到素雅会德语，事实上每一个康利人都不会把素雅和德语联系在一起，内心里，他一直排斥素雅，说不清的为什么，明明欣赏她的能力，却总是纠结于她的学历，或许是为着他所欣赏的研究生小文吧，这么多年了，对于素雅，他给予太多的挑剔，她怎么就会德语呢？她不是高中生吗？话说回来，高中生难道就不能学德语吗？ 赵总说惹天惹地别惹忆总，上次忆总已经那么说了，自己还揪着不放，为什么？真的只是为康利着想吗？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对素雅有意见，总是挑剔一二，赵总那双冷冷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或许早就猜到今天会议上自己会说什么吧，他就在等着自己呢，对，一定是的，他和马晓宇早就知道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侯庆国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康利了。 正想着，有人敲开办公室，进来的是小文。 “小文？” “侯经理，”小文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那个宋艳，她居然让我去管理项目档案，侯经理我不要做那个。” 侯庆国在心里叹了口气，劝解着“项目档案非常重要的，可以从中获取很多信息，对你成长有好处。” “不就是整档案吗？”小文满是鄙弃“初中生都能干的活让我干，她就是故意打击报复。” 看着小文愤怒的面孔，听着她控诉的说辞，侯庆国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小文，我知道，你是研究生，是公司为数不多的高学历，可你更应该脚踏实地地从基层做起积累经验，我觉得宋艳这样恰是为你好……” 不等他说完，小文打断了他的话“侯经理，你说过的，在康利我的发展空间很大的，可现在她们一直压着我，根本就不给我空间，侯经理，你给赵总说说，我不要在宋艳手下干活，她和素助理是一伙的，她们故意的。” 侯庆国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文，终于确信原来他一直看错了人“小文，对不起，这次，我帮不了你，我真的要退休了。” “你退休？”小文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侯庆国“我早过年龄了，退休手续也早办好了，一直是返聘留用的，现在该走了。” “侯经理，你先不要退休，你再帮我这一回吧。”小文请求道“侯经理，我知道，你对康利最忠心了，这么多年你一心为康利招揽人才，可你看公司都重用了些什么人啊，侯经理，你得为我负责啊。” “小文，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了，你还是脚踏实地地好好工作吧，”侯庆国继续劝解“康利、赵总绝对重视人才的，你要记住，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小文转换了话题“可是你走了，以后谁负责人力资源？” “我不知道，”侯庆国语气平淡“这得领导们定。” “那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了。”小文转身离去，留下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小文，或许我不应该把你招进康利，是我害了你，也害了康利。”侯庆国自言自语，有些话该给赵总说说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说声抱歉 看见侯庆国进来，刘裕民知道他和赵凯有话要说，急忙起身“赵总，我一会再过来。” “好。” 侯庆国却拦住他“刘总，我有话想对你和赵总说。” 刘裕民看了眼侯庆国，又看看坐着一直没动又瞬间阴了脸的赵凯，隐约猜到了什么。 三人围坐一起，赵凯、刘裕民都不说话。 侯庆国开口“赵总、刘总，很抱歉，我不称职，这么多年愧对公司……这么多年对素助理确实不公平……”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刘总，你曾经问我，素助理是不是得罪过我？哪有呀，她这人虽然高冷，但其实平和善良知进退，工作能力又强。不过，人嘛，多少总会有些偏向，我对她的偏见来自于她的学历，来自于对小文的喜爱。 你们知道，小文是我招来的，是我第一次招来的研究生，我希望给康利留下这个人才，我也是尽力给她提供平台机会，我确实一直在帮她，其实我知道她自持学历高，不肯脚踏实地……” 听侯庆国这么说，赵凯的脸色才稍微有所缓和。 “侯经理，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偏向小文？”刘裕民问出了心中疑虑“若论学历，康利研究生不止她一个，工作态度能力都比她好很多。” “侯经理，”刘裕民说完，赵凯接过话“你是康利的元老了，今天这没有外人，你给我和刘总交个实底，你和小文到底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有亏欠小文的地方？看在以往的份上，我和刘总可以再帮你一次。” “不，赵总，刘总，你们别误会，我和小文没有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侯庆国急忙摆手解释“从我在招聘会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就想把她招过来的。没想到她也愿意来康利，毕竟冰海离她家不远倒也方便，我偏爱她只是因为……因为她长得太像……她太像我的欣欣了……” 欣欣？侯庆国意外去世的女儿？侯庆国本有一儿一女，女儿欣欣在一次意外去世了。怪不得，赵凯和刘裕民这才明白。 宋艳提议让小文去管理项目档案，虽然项目档案对于一个人能迅速掌握项目材料是捷径，但以小文的性格，不一定会理解也很难接受，想到这，赵凯对刘裕民说“这样吧，再给小文调个岗位。” “不，千万不要！”侯庆国忙阻止“赵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这个，不是想让你们给她调整工作。我是发现自己从没有看清过她，自打进公司以来，她私下找我的次数不少，每次都是哭诉受到的不公与偏见，都是别人对她的羡慕嫉妒恨，都是素助理宋艳对她的打压，我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她从来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从来都是别人的错。” “她总是哭诉没有机会施展才华，可是面对机会又不能认真对待。赵总，刘总，你们还记得有一次和苏为合作新生产线时的项目书吗？对不起，是她求我帮忙找的规划院……那天晚上咱们一起吃饭，是我告诉她你回家时间……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直接拿了别人写的初稿就给你，也没有完善补充添加我们公司的信息……” “如果别人是这样，我早反感了，就因为小文像欣欣，我一次又一次纵容，一次又一次质疑素助理，揪着她的学历不放，我也是鬼迷了心窍。”侯庆国苦笑道“刚才，小文确实又来找我，还是哭诉还是抱怨。其实我知道宋艳那样安排是对的，通过项目材料档案能更便捷全面掌握项目材料，可惜她还是认识不到。这样的员工，这样所谓的高材生，真的是扶不起。如果再一味向着她，是对别人最大的不公，是对公司不负责任……” “赵总，我这次真的要退休了。”侯庆国接着说“刘启不错，他对员工很负责任，我提议由他接手我的所有工作。” “侯经理……”赵凯叹口气，会议室时对侯经理的反感甚至是讨厌到了极点，现在听他说了这么多，不禁后悔当时说话重又那么难听，不过当时若不那样说，他会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吗？ 刘启算是素雅潜在的同盟，因为对素雅的维护常常让侯庆国不满，没想到侯庆国竟然推荐了刘启。 “赵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决定了，回家陪陪老伴。我也相信，你们年轻人比我们这些老人干得更好！”侯庆国没让赵凯往下说“请替我给素助理说声抱歉，实在对不起，这么多年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她。” …… 在康利，素雅对拍照极为敏感，看见摄像机、照相机会自然往一边躲，当翻译那几天，一心只想工作，想把苏为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迈尔董事长，并未刻意留意相机，而通过与外方人员交流，她越来越自信，成就感十足，考察结束拍合影时，在迈尔董事长的欣赏下，在二舅舅的鼓励下，在苏忆有意无意的保护下，她自然又淡定，并未觉得不妥。 送走嘉怡集团考察人员，素雅仍是往返驾校专心学车，对于苏为的宣传新闻并未关注，也无暇去想自己的照片会引起什么。 又一个同学聊及素雅后，刘小山终于忍不住了，反问父母：“米珊有什么错？哪里做的不好？” 苏晓娴无言以对，冷静下来，多年迁怒米珊确实不妥，可又能怎样？人总是会有偏向。 刘小山又跑去找素雅，看见她从杨哥车上下来进了家门，却怎么也不能上前，这是她的新家，还没邀请过他。 大家都在逃避，他又怎么能要求素雅呢？换做任何人都不会那么轻松地面对这样的关系吧？ 时间，时间，真的只是需要时间吗？心中无解却又无法，仍是回归到难得糊涂的状态中。 ....... 岳晓曼打来电话，却只是叙旧，只是关心，并未劝解一分，不同的处境，不同的无奈，她们都不需要安慰。 这个下午凌雅然突然来到南原赶到驾校，看见她，素雅没由得心头一热，却极力稳住情绪。她在驾校学车，似乎人人皆知，随时都有人出现在面前，所幸他们只是来驾校找她，无非耽误一点学车时间而已，也权当休息。 凌雅然也关注了苏为的新闻，小道消息听了一些，心中总是向着弟弟的，她知道林敏来过解释过，也知道感情的事没那么简单，应该赵凯亲自努力争取，可弟弟那般，可两个当事人都如此……她只是来看看素雅，只是代父母说声抱歉，只是随意聊一聊…… 凌雅然所为何来，素雅虽感动却不愿多想，戒指已还，痕迹近无，她已和赵凯划清界限，他们已无关系……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登陆康利的网站，还是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还是会想他，还是会泪流满面……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再逃避 苏晓娴心情很复杂，这段时间她怒怼米建国，不见米珊，连儿子刘小山都捎带着冷落。儿子越来越委屈，忍不住质问她米珊错哪了，凭什么那样对待？老公也劝她不要太过激，该为素雅想一想，他们再亲也不能替代亲生父母；也该为儿子儿媳想一想，两家弄成这个样子，无辜的孩子们受的罪已经够多了。 多年的疙瘩不是想解就能解的，可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素雅从未享受过父爱，一定非常羡慕非常渴望，她的内心才是最纠结矛盾的，作为长辈，他们应该看得远一些，应该先放下成见，不给素雅压力，应该鼓励素雅往前走一步。 …… 这些年，苏嘉勇眼中没有米建国这个人。 晓慧出事后，米建国特别伤心，沿着河道疯狂搜寻，尽显痴情。 他们兄妹几近崩溃还要照顾父母，根本无暇顾及外人。不成想，没多久得到米建国结婚的消息，居然是和晓慧最好的朋友。虽然只是简单婚礼，但也太不顾忌晓慧了，实在是太过分、太虚伪、太可恶。 作为大哥，身为男人，苏嘉勇不能像晓娴那样冷嘲热讽发泄情绪，只有以冷漠表达着反感，公开场合总是冷冷地回应着米建国的恭敬。这么多年来，在南原，他们的纠结众所周知，每次有会，主办方都尽量把两人错开，若同时出席位置也相距较远。 素雅回来后，特别是昏睡期间，想到是米建国和周芸的婚礼让晓慧没法回来、病亡异地，苏嘉勇又猜测着此前种种，更为生气，对米建国更多了厌恶。 直到素雅醒了，苏嘉勇情绪才得到缓解。 再后来，素雅恢复健康出院，他自然是情绪高涨，精神十足，慢慢对米建国变着态度。 今天市里开会，他们被安排在圆桌的两侧。或许是心中敏感，在苏嘉勇眼中，对面的米建国容颜惨淡，甚是憔悴，想到那天在晓娴家他说的话，又想起大哥苏嘉祥说他住院了，他的内心该是充满低沉愧疚吧，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来自内心的谴责，强烈之极能把一个人摧毁。毕竟是晓慧曾经的最爱，毕竟是素雅的父亲，这么大年纪也不容易，苏嘉勇开始同情米建国。 散会后，慢慢踱步，苏嘉勇并不急于离开，米建国走上前如往常一般恭敬地叫声“哥”。 苏嘉勇不再冷漠，难得点点头“素雅现在住在翠湖苑，晚上如果没事的话，她会去翠湖公园锻炼身体。” 米建国惊喜发呆中，苏嘉勇又丢下一句话“想她就去翠湖公园吧”。 …… 逃避不是办法，这段时间，虽然亲人们嘴上不说，但想要劝解却又担心委屈她，纠结矛盾的感觉她能体会，是的，逃避不是办法，她应该勇敢面对。 机会正好，不是吗？叹口气，停住脚步，素雅想了想，猛然转身径直朝那个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米建国躲避不及，如同做坏事被抓现行一般尴尬，搓搓手，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素雅，讪讪只有一个字“我……” 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对方，心中都是波涛汹涌，想说的似乎都很多却一时又说不出别的什么。 眼前这个老人此刻想看看自己却又不敢一直看，又不舍这难得机会，像小孩一般手足无措紧张万分，素雅看在眼中心有不忍，轻声说着“咱们走走吧……” 不敢相信这是素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米建国激动万分，心中其实早已做好准备迎接素雅的责骂抱怨，甚至是赶他走，却没想到会这么简单这么平和。 他们并肩往前沿着公园漫步，都沉默不语，身边人来人往，波光荡漾的湖面上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歌声，这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夜晚，一支快走的队伍从身边经过，服装统一、动作一致，在音乐的伴奏下快步列队行走，素雅激情澎湃。 不远处有孩子们在练武，她急忙奔过去，走到跟前站立，扭头看向紧跟身后的米建国，打破两人长久的沉静“我给你打个拳吧”。 话音刚落，人已上前，稳健扎步、出手迅猛，动作行云流水，灵活敏捷，一旁正在训练的教练和孩子们停了下来，四周的人也围了过来，越来越多。 干净利索的一招一式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喝彩声不断，收势、站立、抱拳谢礼，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素雅笑着挥手，继续往前走。 米建国尚未回过神来，却不忘跟上去。 “我四岁开始学武，也算是师傅比较得意的弟子，师傅说我有天赋，说我要是去打比赛一定能拿奖的，不过我从不去比赛。”素雅介绍着“你不用担心。” 干净利索的出手，一眼就看得出是多年苦练而来，四岁开始，那是吃了多少苦才换来的啊，米建国深恨自己“对不起，素雅，我......对不起你们......” 答应过妈妈任何时候都不要怪别人，可他们逍遥一生，而她们母女孤独清苦，这真的不公平。 是他对不起妈妈，是他迫不及待结婚让妈妈无法面对、有家不能回。 可是，该怪他吗？他原本也不知情啊；可是，不该怪他吗？ 长久以来，心中曾经反复出现的所有想法随着这一声“对不起”消失不见…… 两行热泪簌簌而落，素雅转过脸看向别处，良久才回头“妈妈说不怪你，你并不知道……” 米建国心中又酸又热，摇摇头，老泪无声落下。 …… 素雅的辞职手续办完了，从此后不再是康利的人了…… 想到这，赵凯便如万剑钻心般难受，痛恨侯庆国会议室找事，又懊恼自己不该签下同意，若没会议室一激，若没为她办辞职，她还是康利的人…… 可这样的无赖行为终归不属于他，他也就一瞬间想过，一瞬间又推翻。 早就看开了，看淡了，可为何想起来还是会有心绞的感觉。 姐姐说“你们可以重新开始的，你应该重新追她。你比小忆总有优势，要有信心。” 他有什么优势？他连人都见不到，而他们，应该是朝夕相处吧，他不敢想不能想却忍不住还是想。 已经够自私了，哪能再不放手？ 吴安说的不对，爱并不能决定一切，何况爱本是就是不确定的，爱情久了可以转为亲情，同样亲情也可转为爱情。 他做不到的事、他所纠结犹豫的，在苏忆那绝不会有。 那般受宠，那般受不得委屈，跟着苏忆，别的不敢说，最起码能随心所欲。 当素雅把吴安和他叫到南原，当她醒来后急于处理这些事，说明她想彻底与过去说拜拜了，有恨才有牵挂，她不恨不怪是不想让自己太累的。正如三毛所说，世上的事本来就是恩怨一场，怎么算也是枉然，不如随风而去。 赵凯明白素雅的想法，他其实早就释然了，可记忆深处的难忘片段总会时不时蹦出来折磨他。 常会来到她的小院，尽量让这里保持着主人仍在的状态。 会带着电脑在这里给她写信，只是不会发出去。 这是她的家，倾注了心血和爱的家，她一个人在此生活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走了。 上次没把钥匙交给苏忆，苏忆后来似乎也忘了，她也忘了。 忘了好，这个地方，她不会回来，苏忆也不会来的，而他还是会来，若她再不回来，若她想出手，转给自己可好？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果真是血浓于水 “不早了，回去吧。”素雅提议，米建国真舍不得。 “您先走，我住的很近。”素雅又说。 米建国知道素雅的想法，他伸手想拍拍素雅，却瞬间收了回来，压下太多的话，只留一句“那好，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会武功，没事的。” 恋恋不舍走向停车场，回到车上才反应过来，刚刚太激动了，没有给素雅留下他的电话号码，也没有留下素雅的联系方式。 可是，人不能太贪心，这个晚上，他已知足。 本来只是想看看素雅，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锻炼，没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他是没资格奢望什么的，上天却如此厚待他，他和晓慧的女儿今晚就在他身边…… 虽然没有说太多话，虽然更多只是静静散步欣赏夜景，对他而言，如此良好的开端，值得庆祝。 …… 看米建国走远，素雅眼睛湿润，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知道他对母亲的感情，知道他挂念自己，她又何尝不是？再多犹豫也逃避不了亲情二字…… 米建国走后，素雅沿着翠湖公园慢跑了一圈，在跑步中收敛情绪，然后往家走去。 刚两步，有人迎面走开，经过她身旁又倒了回来，拦在面前“素雅？你好……” 素雅茫然，这人是…… “哦，我，石中铭啊，建材集团的，南原大学咱们一个培训班，我是副班长……”看素雅有点犹豫，一时记不起自己，石中铭赶紧自我介绍。 “石总，实在抱歉，我…..”素雅不好意思地解释，或许夜晚光线灰暗，或许真是因为自己不记人，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有点面熟，他们一个班上了五天课，他还是他们的副班长呢。 石中铭却不介意“叫什么石总？叫我名字呗。咱们都是年轻人，私下里还是叫名字舒服一些。” 素雅笑笑却不接话。、 石中铭又问“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我准备回家......” “你住哪里？”石中铭追问“远不远？” “不远，翠湖苑。” “翠湖苑？也不算近啊。”石中铭看看四周“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这样吧，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没事......真的没事......”素雅急忙拒绝。 石中铭却坚持“反正我就是出来锻炼的，陪你走走吧，正好去看看你们小区的夜景。” 素雅倒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石中铭平常应酬较多时间有限，一般有空就在小区健身中心或者家里锻炼，晚上还真没来过公园锻炼的。今晚他和朋友聚餐后准备去k歌，无意间看见素雅穿着运动装走进了翠湖公园，急忙取消活动，把车停好，跑来偶遇素雅。 在南原的企二代中，石中铭也是相对有名的，工作能力、为人处事都十分老练，却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从上学时就开始谈恋爱，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工作后依然，再繁忙的工作也不耽误谈恋爱，只是恋爱归恋爱，要结婚对他而言却是不可能的。他结束恋爱有的就是因为对方提出想结婚，他选择分手永绝后患。 石中铭英俊帅气，家境良好，上学时成绩优秀，工作后业绩突出，尽管花心名声在外，可这么多年只要他想恋爱，基本随时都会有女朋友。 不过随着年龄增长，他终于觉出了愧疚，明白恋爱也要承担责任，女孩恋爱基本都是为了结婚，若自己还只是想玩，就不要再轻易招惹女孩子了。 和上一任女友分手已经快一年了，期间不乏女生靠近，也有印象不错的，不过他都克制自己选择了收敛，他还没做好准备，不想为了虚荣、为了需求再去随便交女朋友，他不能再去害人了。 他知道自己不会再轻易恋爱了，可是总裁培训班上，素雅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沉静的心再次蠢蠢欲动。他懂市场，知道利弊得失，明知她是苏为的人，她和苏忆有关，明明知道不能去招惹苏忆，可还是这般鬼使神差走进了翠湖公园。 人来人往中，石中铭终于找到了素雅，看见她和米建国在公园散步，两人复杂的表情尽收眼中，来不及多想，又看见她打拳，吃惊的同时却又无限欣赏。 米建国走了，跟在她后面跑步，看她似乎要回家，他急忙穿过侧面，第一次成功“偶遇”。 可是，素雅如此不健谈，他亦不好多说什么，客套地聊着天气、聊着翠湖公园，素雅只是听众，近乎一路沉默，直到走到家门口，才开口“好了，我到家了，多谢。” 在石中铭以往的恋爱史上，面对有好感的女孩，此刻他基本都会厚脸皮调侃“不请我上去坐坐？” 一般女生要么会邀请，要么会说“太晚了，不方便，改天吧。” 不管哪一种回复他都能往下继续，都会成为两人发展的开始，可这次面对素雅，他没有开口，只是耸耸肩，笑着说“好，我走了，晚安。” …… 素雅进屋，自始至终都没发现石中铭穿的并不是运动装，没有发现他并不是出来锻炼身体的。可是这个晚上她的情绪已太满，没有过多精力关注这些。 小时候她很羡慕那些爸爸妈妈在身边，特别是坐在爸爸肩头得意万分的小朋友，曾经也幻想过那样的场景。 上大学时，虽然照顾她的情绪，但室友们也会不经意提起宠她们的爸爸，女儿都是小棉袄，每个有爸爸的女儿都是幸福的。不过那时她早已淡然，她有吴安，疼她爱她的吴安，足以弥补。 毕业后这些年，她也曾幻想过某一天父女相认，幻想过面对面的那一刻，既然能见他了，应该会淡然吧，没想到翠湖公园这一面果真是自然的。终究是隔得太久了，内心的紧张、激动、期待似乎早已消磨殆尽，一切如此顺理成章。 回到家中的一瞬间，素雅才感受到内心的波澜壮阔，她并不如外表那般轻松淡定，那是她的父亲，是她曾经想了千遍万遍的父亲，是她曾经偷偷看过的父亲…… “姨妈，我见到他了......”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告诉姨妈晚上的事。 隔着电话，苏晓娴感受着素雅的激动与幸福，不禁感慨果真是血溶于水，不待她说什么，素雅又说“姨妈，我想见见小山哥和嫂子……明天晚上去你家吃饭吧？” 苏晓娴一愣，回了句“好，我让他们回家。” 人的思想真的很奇怪，在此之前，素雅有一万个理由不能见、不敢见米珊，她怕自己尴尬，她不能想象那样的场面。 可就在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想见他们。她的身份不是谜，家人都知道了，米珊怎会还蒙在鼓里？住院时，她拒绝了刘小山的提议，没有和米珊见面，这段时间，苏康、苏林、苏忆常会抽空看她，常会出现在她身边，可是刘小山不曾露面，她知道因为母亲的原因，姨妈对米家人不太友好，和米珊关系也很微妙。 母亲常说要善待他人、宽容待人，她自诩做得不错，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做得并不好。 在南原并非只有她会尴尬，刘小山和米珊也会，且会比她更甚！她的身份是随时可以引爆的雷，是恒在中间的鸿沟，是难以面对的现实，可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她无辜，他们特别是米珊更无辜，她不能让米珊再受委屈了，她要解开这个结！ 第一百二十章 喜欢就好 “晚上回家吃饭……” 一整天米珊都在重复着婆婆早上说的这句话，结婚多年这还是婆婆第一次给她打电话，以前有什么事可都是通过刘小山告诉她的…… 怎么可能是简单的回家吃饭，是有什么事吧？能有什么事？现在家中最重要的不就是……是要摊牌审判还是讨债？她这般想着，不由得紧张起来，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母亲犯的错她来接受惩罚无可厚非，勇敢地面对吧。 是把孩子带回家缓解气氛呢，还是让他躲开更好？米珊犹豫着，最终决定还是让孩子在娘家更好。不想让孩子看到不该看的，不想因为孩子让本该彻底解决的事情凑合了事，而放在娘家也能让孩子多少调剂一下父母的状态吧。 母亲前几天给她说出当年真相，她不会告诉母亲曾经偷听过，她已渡过最初的崩溃期，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面对母亲的懊悔难过，唯有心疼。 她知道自己不公正，偏向母亲；她知道母亲太爱父亲了，爱到自私，爱到不惜伤害别人；她知道母亲错了，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既成事实面前，又能怎样？ 唯有劝母亲不如暂时和父亲分居，让彼此都冷静冷静；住在别处一个人安安静静也好，至少能缓解心情，可母亲摇头说她不能离开父亲，哪怕父亲横眉怒对，哪怕父亲冷战，母亲也绝对不会离开家，因为这么多年，父亲习惯了被照顾，父亲根本不会一个人生活…… 的确，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母亲照顾父亲的，父亲除了工作，在家中向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若是换做晓慧姨妈会怎样？若父亲当年娶的是晓慧姨妈，还会这样吗？肯定不会的，恋爱中、婚姻里，爱得最深的那个人向来付出最多，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 见到刘小山和米珊，苏晓娴难得露出笑容，对两人没带孙子回来也没有多问。 儿子儿媳从小就是同班同学，这么多年，一直关系很好，按理说，她该为孩子们高兴才是，可一想到儿媳妇是米建国和周芸的女儿，她就觉得别扭生气，所以宁愿——眼不见心不烦。 母亲第一次给米珊打电话，米珊紧张了一天，刘小山也紧张了一天，却没敢给父亲打电话探探口风，直到和父亲在厨房准备晚餐时，才偷偷问晚上是不是有事。 “吃个饭能有什么事？”刘德刚疑惑地看着儿子，却又恍然大悟地加了句“对了，一会素雅要过来。” 刘小山大吃一惊“啊，怎么不早说？米珊还不知道呢，我得给她说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不用你操心，你妈会给她说的。再说了，这有什么可准备的？” “哦。”刘小山回应着，有些不放心，却忍住没出去，米珊和老妈关系本来就紧张，他现在出去估计就是添乱。 客厅里，米珊想去厨房帮忙，苏晓娴拦住她“不用去，让你爸和小山他们忙吧。” 米珊坐下，知道婆婆有话要和自己说。 果然，苏晓娴问她“最近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米珊急忙回答。 “生意没个头，悠着点，要注意身体。”苏晓娴说“累了不想回家做饭了，就过来，我和你爸都有空，家里比饭店吃着干净舒服。” 婆婆第一次这样关心自己，米珊心头一热，忙点头抑住眼泪。 “待会素雅要过来吃饭，她想见见你们。”苏晓娴话锋一转“我其实应该早点告诉你和小山的，不过素雅也不是外人。” 原本以为只是婆婆要和自己摊牌，却没想到是素雅。米珊一时有些恐慌，也突然明白婆婆这句话的意思，若是早知道今晚素雅要来，自己或许会以出差等理由逃避吧。说到底，终归是他们家人理亏，是自己胆怯不敢面对她。 “素雅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看到米珊的紧张，想起上次儿子替米珊抱屈时的悲愤无奈，苏晓娴第一次觉得儿媳其实也挺可怜的。 米珊点点头，心中无比凄凉，有时她宁愿自己不知道，有时又庆幸自己知道…… “你们都是无辜的，长辈们的事不该牵扯你们……”苏晓娴慢慢说“这么多年，不该迁怒你，你受委屈了。” 米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婆婆说她受委屈了，是婆婆说的…… 不容米珊反应，苏晓娴又说道“这么多年，都不容易，该放下了……” 仿佛是对米珊说，又仿佛是说给自己，苏晓娴叹口气，起身补充“素雅住在翠湖苑，最近一直在学车，小杨负责接送她，她学得蛮快，听说快考科目三了。” 走到钢琴跟前，苏晓娴随意地演奏着，音乐中感受不到情绪变动。 …… 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米珊思绪万千，门铃响起时，一下站了起来，她知道素雅来了。 “米珊，去开门。” 这个门确实应该由她来开，她毕竟是刘家的儿媳妇，是主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素雅甜甜的声音传了过来“嫂子……” 听着自然舒畅的声音，米珊想回复，却没发出声音。 这是素雅第一次叫她嫂子，过后米珊无比后悔此刻没有回应。 素雅却极为淡定，不在意地招呼着“愣着干嘛？帮忙拿东西呀，我一个人拿不了。” 这才看见素雅身后站着杨哥，米珊急忙喊了声“杨哥”，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和杨哥说再见，两人沉默着往屋里走去。 挨个打完招呼，素雅指着刚刚带进来的一堆东西“我准备了礼物，希望大家喜欢。” 苏晓娴接过属于她的礼物，边打开边好奇地自言自语“我看看素雅给姨妈选的什么……” 一对珍珠耳环、一个珍珠胸针还有一条丝巾，苏晓娴是钢琴教授，优雅端庄，这三样恰是她最钟爱的配饰，众人齐称赞漂亮，她得意地展示着，抱了抱素雅“姨妈很喜欢，谢谢。” “姨夫，我知道你爱钓鱼，我不会选，人家给推荐的。”刘德刚接过渔具，满意地看着，他爱钓鱼，也爱收集渔具，对他而言只要是渔具没有不喜欢的，何况素雅送的怎会是一般的渔具。 “现在还玩吗？”上学时刘小山喜欢雕刻，素雅选了一套篆刻工具“知道你不缺，不过实在不知道还能送啥，凑合用吧。” “当然玩了。”刘小山喜滋滋地接过去“怎么不缺？这工具很费的。” 素雅又把另一个盒子塞给他，不满地嘟囔“我给豆豆买的枪，你们也不带他来，哼。” 最后一个袋子了，素雅没有递给米珊，却是直接打开摆在桌子上，两个盒子，两条手链，她努努嘴“你选一条，剩下给我。” 米珊噙着泪，抓起一条，戴在手上“谢谢”。 素雅不示弱，把另一条戴在手上，也学着米珊挥着手“喜欢就好”。 此情此景，何曾相似，只是换了场景，换了台词。 分开多年后，她们再次站在一起，以这样复杂又亲近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担得起 受得住 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家庭晚餐，吃喝说笑、热闹非凡。 期间，素雅讲述白天学车的趣事，教练说她适合开车，教这样的学生太有成就感了；又说当年和师兄比武不分输赢，师傅说她天赋极好；上学时跳舞，都佩服她天生就是这块料…… 她半苦恼半得意地炫耀“我怎么天生什么都适合干呀？” 苏晓娴拍着她的手“哎呦，厉害，瞧我们素雅这得意的，第一次见还有这样夸自己的。” 众人哄堂大笑，素雅则是扬起眉毛，调皮又骄傲。 米珊深情恍惚，这场景仿佛梦境一般，这般随意，这般自然，与她想了一天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晚饭后，刘小山和米珊送素雅回家，一路却是沉默，直到车子进了翠湖苑停在她家门口，素雅才说话“我的新家，你们两个还没去过呢。” 刚刚，她根本就没有指路，刘小山却能找到她家，应该不是姨妈告诉他的，想来是他自己提前找来过。 跟在素雅身后进门，刘小山说“今天没准备红包，改天一定补上。”他们这是第一次来素雅的新家，应该准备红包的，可临时决定实在来不及。 “好啊，不过得给我补个大的。”素雅立刻接话，她是不会和他们客气的。 苏晓慧遗像前，米珊点燃香，跪下来磕头，替父母，替自己，刘小山急忙跟着跪下，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南原看见这样的姨妈。 素雅站在一旁没有动，他们的跪拜大礼，母亲担得起受得住。 “可以了，起来吧。”良久她才说话，收好所有的情绪。 “我原本也不敢见你们，总想逃避。”客厅里，素雅打开话题，没有客套，直截了当“昨天晚上，我在翠湖公园见到他了……才发现没有想象的那样……突然觉得逃避果真是没有意义，尤其是咱们。” 米珊知道素雅说的是父亲，有些吃惊却没有说话。 看了米珊一眼，素雅继续“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母亲临终前，才告诉我的。就是那个春节。母亲走了，我最初很难过，可又不能难过，也不敢。 我去冰海的时候，其实很惨，是精神状态惨，特别孤独，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有好几次，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后来，看看福利院的孩子们，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不过，也就是刚去那几年，都挺过来了。 想想，缘分真是很神奇。咱们以前开过玩笑的，竟然成真了，不可思议吧。 在威曼那几年，我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你和吴安，可一下子都变了……所以我只能说自己是高中学历，就想安安静静的。 没想到康利和苏为有业务，苏忆又非管我叫姐，你们知道我的心情吗？想见他，又害怕，就是特别复杂。 我并不想打搅、影响你们的生活，真的，以前从没想过，可这次实在是……” 听着素雅断断续续的讲述，刘小山和米珊眼前浮现出各种场景，万分心疼，素雅曾那么张扬热闹，谁会想到那个春节后竟变成孤零零一个人，而后这么多年，不愿影响别人，只能委屈自己，若非到了绝境…… 仿佛知道两人在想什么，素雅笑了“我武功那么好，没人能把我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怕。” 素雅淡淡地笑着，她说的是事实，这么多年虽然一个人，但在康利有赵凯护着，还有苏忆，够幸运了。想到赵凯，心中又像被尖刀划过，却在感受到刺痛的瞬间被她拉了回来。 “其实真的不公平，我们母女的生活和你们完全不同，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母亲又因病离开，我不是圣人，自然也会抱怨也会生气，多少有些愤愤不平，我不想也不敢见你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郁闷、尴尬又矛盾……，可是能怪谁呢？说到底是我母亲的选择，那是她自己的决定，她的命！” 是啊，母亲的命，素雅停了停，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按着太阳穴，继续说“说到底，这是他们上一辈之间的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和你我有什么关系？我们被带到这个世上，幸运又无辜……” 素雅语气平静，似乎真的已经完全看开了。 “素雅” “素雅” 刘小山和米珊忍不住同时喊了出来，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参加有素雅的所有活动，被亲人孤立的感觉确实很不好，可素雅的心情就好吗？她不也是纠结吗？撇开上一辈的恩怨，他们是同学、是兄妹、是闺蜜、是姐妹、是姑嫂，是亲人，他们该最亲才是啊。 …… 生意场上，米建国知道掌握距离进退自如，生活中却似乎乱了方寸，昨晚刚见到素雅，今天其实不该再去，可他早早结束了饭局，不由自主又来到翠湖公园。 转了两圈没有遇见素雅，不知她是有事还是刻意躲开了，米建国好生失落，正欲离开却碰见一身运动装的石中铭。 ‘米叔，这么巧。”石中铭礼貌地打招呼“您锻炼？” “随便转转。”米建国声音很轻，随口又问“中铭也在这锻炼？” “哦，有空就出来，这一片的公园挨个跑，都逛逛。”张嘴就是谎话，石中铭却说的自然顺畅，如真的一般。 米建国不知真假，也无意多想“习惯不错，年轻人就该这样。我先走了，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 没有见到素雅，石中铭也很失落，不过他不急于离开，坐在湖边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远处。 她是谁？她和米建国什么关系？ 他是情场老手，曾视恋爱为游戏，取舍拿捏，想爱就爱，说分就分，爱得轰动，散得干脆，好在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分手时从不小气，不让别人白白付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一直是那般潇洒的。 可昨晚，他第一次失眠了，他居然会失眠，还是因为女人！ 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 这些年，他经过太多女人，极漂亮的、霸气个性的、小鸟依人温柔可人各种各样，终都是过眼云烟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晚上脑中只有一个人，她的名字，她的身影，她的一举一动，轻声说话淡淡一笑，反复出现，挥之不去。 他有过数次心动钟情，知道那感觉，这次他依然想要主动，依然也会争取，却不会也不允许自己如以前那般，不是因为她是忆总的“姐”，不是因为苏为，不是因为看见她会武功，统统都不是…… …… 把豆豆接回家中，米建国却迟迟没有回来，周芸只好和外孙两人吃了晚餐。以前米建国若有事都会提前说一声，可最近他不再有电话，而不管他回不回家吃饭，她依然会准备他的晚餐。 不回家吃饭也好，只要他心情舒畅就行，如同昨晚一般就好。 昨天晚上难得见米建国那般神态，看他心情不错，周芸也觉得轻松不少。上次两人谈过以后，米建国就生病了，也不再和她说话，想来也是，有什么可以聊的？她这般可恶这般算计，他怎能不恨？可她也是这般难过，上天不会饶过谁，果真…… 和米珊聊过，不想让女儿蒙在鼓里成为最后知道的那个人，想让女儿做好思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人和事，女儿是无辜的，却因为她不得不承受太多。 女儿疼她，建议她换个环境避开一段时间，可再难过她也不会离开米建国半步，即便他赶她走，她也不会离开。她走了，他怎么生活？他怎么办？他可是什么都不会的。而照顾他早是她全部的生活，她如此贪婪地享受着，绝不放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都是缘 十二年前的这个季节，她们在威曼大学相识，一个是省会城市知名公司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偏远小城单亲家庭长大的耀眼明星，不同成长环境，不同的兴趣爱好，却都爱热闹阳光积极向上，脾气相投相处舒服，再加上一样的稀有血型，大学四年她们是最好的闺蜜，曾带恋人相聚，支持对方为兴趣跨专业，见证了彼此精彩瞬间，留下太多美好难忘的瞬间。 最后那半年，不说了，都过去了…… 毕业八年，未曾联系，她们彼此挂念。 如今，尴尬逃避过后，她们这样重逢，更近更亲，只是一个已为人妻为人母、事业小成，一个仍是单身、暂无工作尚无驾照，又如当年刚认识时那般，开启新一轮相处模式。 南原这个北方城市，地理位置特殊，夏天倒不太热，九月份所谓的秋老虎也不过中午太阳毒一些，快考试了，素雅练车时间变成了每天早上两个小时。 还没上班，理论上应该比较空闲。 只是素雅发现时间突然就不够用了。别的先不说，单米珊给她安排的聚餐逛街访友休闲活动就够满，敞开心扉畅聊过后，这家伙仿佛一下满血复活了，瞬间重回到大学时代的精神状态，对她开始指手画脚。 10点练完车，杨哥把她送回家，刚换了衣服，就被米珊拉着出去：“这么热，天天在外面练车，晒成啥样了？不保养怎么行？你还没上班呢，改天一露面，哇，黑妞！你丢得起这人，我可丢不起。” “不用啊，练车的地方树很多，不大热啊。”素雅想拒绝，“我觉得睡觉前敷个面膜就行，再说了，哪就黑了？你不知道黑妞是特色吗？不懂吗？” “姑奶奶，哪就黑了？你还想黑成啥样？防患于未然不懂吗？要是晒成黑炭了来得及吗？”米珊像看怪物似地看着她，“还特色？敷个面膜？怎么想的？不让你自己动手，躺着休息还累着你了？” “累倒不累，就是耽误时间嘛，你看这一折腾最少也得两个小时。” “祖宗，两个小时怎么了？你还想干啥去？一下午还有一晚上不够用？”米珊气呼呼地问，完全忽视了她还会给素雅安排别的活动。 说不过她，素雅干脆直接投降。 米珊还在继续：“你现在不上班，我正好也不忙陪你去，等你拿了驾照，我才懒得管你呢。” 素雅无语，嫂子送的美容院贵宾卡放在家里都还没用呢，可谁让眼前这人是米珊呢，谁让她们在一起就会自然开启霸道模式呢。 几天后，素雅顺利通过驾考。 林舅舅早就说过要送她车的，苏忆记在心上，便不允许她再拒绝。 看见忆总，就看见了财神爷，每个4s店的工作人员都比以往热情百倍，只是素雅没有点头，她对车完全没有概念，宝马、奥迪在她眼中完全一样，直到看见了熟悉的沃尔沃。 果然让哥哥猜到了，苏忆心中暗想，素雅姐估计只觉得这车标、车型熟悉，毕竟赵凯就开这车。 不用说，相中就买呗。 至于价格，虽然大名鼎鼎的忆总不缺钱，但这可是面子问题，销售经理宁愿自己赚点，也得博个好感，只是没想到大老板石中铭会抢先一步送这个人情。 没错，就是南原建材公司的石中铭，他这人很有商业头脑，大学没毕业就拿到了沃尔沃南原总代，工作后精力多在家族企业，这些4s店平时是得空才来，今天路过这家店临时起意就进来看看，万没想到会这么幸运，看见素雅实在激动，苏忆在旁又让他有些不舒服：“忆总，素雅，买车？” “石哥，”苏忆点头示意，一点也不奇怪他认识素雅，“给我姐选的。” “看好了吗？”石中铭问，看素雅点头，立马招手，低声吩咐：“按我说的价格”。 苏忆实话实说：“石哥，我可没想打你和中伟的旗号来砍价，是我姐逛了这么多就相中你们家了。” “太客气了，忆总光临，小店蓬荜生辉；素雅能看上，我们荣幸之至。”石中铭笑着说，“这可都是缘分，我正好赶上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再说了我和你姐是同班同学，我这当副班长的，理应照顾一下班里同学不是吗？” 听他咬文爵字，素雅忍不住笑了。这段时间，她早上或晚上去翠湖公园锻炼，除了米建国，碰见最多的就是石中铭，虽然两人并不多聊，但毕竟是相对熟悉了些。 石中铭看向素雅的目光带着欣赏，苏忆再傻也能感觉到那潜在的炙热，伸手拉着素雅，用挑剔审视的目光扫过石中铭，看向一旁的杨哥：“杨哥，办手续吧。” 素雅的车定好了，米珊有些失落，她知道父亲的心情，怎么也要给素雅送件礼物的，可素雅太固执，没让他们破费。 “米珊，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不是清高，非要和你们见外划距离。”素雅这样解释，“只是，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林舅舅都是一个人，我要是不接受他的礼物，他会更难过。” 是啊，林舅舅一生未婚，只为了母亲，现在又恨不能把所有的都给她，前几天在商量她工作的时候，大家说林舅舅居然想把股份送给她，这怎么可以？她可以接受林舅舅送的车，多贵都行，但股份是绝对不要的！不光林舅舅，二舅舅他们打算送她的股份她也不要。她已经有小别墅了，马上就要有车，进苏为工作还会有高薪，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别的真不能再要了！ 素雅如此坚决，坚决不“理解”亲人们的心情，坚决不肯接受任何人赠与股份，最终没有谈拢，苏为的股权结构暂时没有变化。 不过，她接受了亲人们的建议给苏林做助理，冥冥之中上天这样安排，在苏为，苏林一直没有助理，工作事务由总经办负责。这几年，苏嘉勇筹划逐步退出公司管理，落在苏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用他们的话来说，苏林太累太忙，太需要有人分担了，可苏忆是家中宝贝，从不操心，指望不上也不忍心指望，只能委屈素雅了。 “委屈”，林哥说只能委屈她了，素雅何尝不知他的用意，当年赵凯让自己做助理时的话如同一辙，时隔多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责任，这次，她依然有信心。 米建国也有私心，米珊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帮他，私下商量后两人都希望素雅能去盛达，虽然都知道希望不大，却都分别试着说出了想法，自然都被谢绝了。 十月八日，国庆长假上班第一天，苏为庆典前两天，素雅的任命文件下发了——总经理助理，她正式在苏为集团公司上班了，外界依然可以称她素助理，而她不再是以前的素助理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只要他们认识你就行 国庆期间，素雅开始在苏为露面，熟悉环境、认识同事、迎接庆典…… 参加总裁培训班、项目申报指导、嘉怡公司来访德语翻译，只这三件事，苏为内部，素雅的名字已不陌生。她的工作，苏林早私下和公司高层分别聊过，又在经理办公会上专门提出，当红头文件下发时并未引起过多反应。 在工作场合，素雅一直自然淡定称呼苏嘉勇、苏林、苏忆“董事长，苏总、忆总”，苏家没有挑明，苏忆一口一声姐又习惯性亲昵，她的身份、他们的关系，外人给予了太多猜测，只是再好奇却无人敢议论。 十月十日是苏为成立三十五周年，这是苏为喜事，是南原市的喜事，也是行业喜事。 九日庆典活动拉开帷幕，政府、协会、企业界领导朋友陆续到场祝贺。 素雅作为总经理助理，站在苏林身旁，全程陪同接待。 苏林和客人交流，常会先介绍素雅，又总是照顾着她，他的态度表明她绝不是普通的助理。 今天是以自助餐为主，部分领导朋友则由苏嘉勇父子、素雅陪同桌餐。席间，苏家父子特别是苏忆毫不避嫌对素雅的照顾，更代表着她在苏为及苏家的地位。 “这个素雅，绝不能小瞧，绝不能得罪。”来宾们默默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 十日是庆典正日子，上午主要是参观、合作伙伴战略峰会。 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了素雅太多天赋，让她几乎做什么都轻车熟路，却让她记不准人，从小到大，她是真的没有人脸识别能力！ 国庆期间天天在苏为，总部的高层她差不多认识了，可是这次，如此大范围集中出现这么多陌生人，饶是她按照苏忆教的方法，拼命刻意地去寻找每个人的特点，转眼遇见顶多也只是觉得见过。 “素雅，不要急，以后接触多了慢慢就会认识。”看素雅有些懊恼，苏林笑着安慰“这次主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谁，只要他们认识你就行了。” 是的，这次庆典活动，素雅不用费心劳神去记人，所有的人都会认识她，都会记得她，都会知道，她是精干大气的助理，是他漂亮迷人多才多艺的妹妹。 下午活动也在苏为大礼堂，观看苏为三十五周年纪录片、表彰颁奖，集团公司、股份公司、各产业板块代表发言，苏林简短工作报告，随后庆典文艺演出。 吴安、赵凯的位置恰在一起，这是苏忆的手笔。 不愧是苏为集团，节目大气精彩，高档有水平，可以堪比省台春晚了。吴安暗自评论着，素雅以前最喜欢这样的热闹，可毕业后这些年她都远离了，这次，跟着苏林坐在前排领导位，总算能过把瘾了。 节目单上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了，演员退场，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优雅的钢琴声仿佛天籁之音从舞台上传了过来，这不在节目单上，是的，不在，可是没有人关注这一点。 华美的音符从指尖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扣人心弦，又似微风拂过海面，自然舒缓……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如醉如痴，待最后一个音符完美落下，片刻沉静过后，狂热的喝彩声、掌声充斥着整个礼堂。 灯光亮了，一身白礼服的演奏者起身，轻柔飘逸，款款走到舞台中间，弯腰答谢，待她微笑着抬头，众人惊愕——苏为新上任的总经理助理素雅，站在这个舞台上竟是与上午完全不同的仙女甜美气质。 苏嘉勇上台答谢，主持人宣告文艺演出结束，庆典晚宴将于18:30拉开帷幕。 周围人陆续散去，赵凯却久久不动，苏为目前主要有商业地产、连锁百货、医养健康三大核心产业，纺织是极小的一个版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康利这样的合作伙伴更是微不足道，除却老爷子之间的交情，若非与苏忆相识，若非因为素雅，他和吴安都拿不到邀请函，见不到上午知性干练的素雅，听不到刚刚她的琴声，他们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年，她再普通不过。而今，她是苏林的助理，如此华丽出场，带给外界一个又一个惊喜。 旁边的吴安亦没动身，这首经典的《爱的纪念》是素雅最爱，音乐响起时他已猜到舞台上的演奏者非素雅不可，刚刚苏忆带她出去后就没再过来，看来那时就是去做准备了。 只是他没想到，素雅今天本已是焦点，却会再次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绝非偶然，苏林是业内有名的冷酷成熟，再热闹喜庆的场合顶多也是微微一笑，可今天完全不一样，想起苏林上午频频侧向素雅的举动，笑中带宠，吴安暗自猜测着。 昨天到南原后，吴安带赵凯和刘小山米珊聚了一下，侧面了解素雅的情况。 “她挺好的，节前驾考过了，也刚买了车，就等发驾照呢。”米珊介绍，“放心吧，有苏忆护着的。” 为什么他从来就没想过让素雅考个驾照开个车？在第一天知道她学开车时，赵凯就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今天听米珊重复，只能确信自己不够爱她，不配说爱她，他这般痛恨自己。 “你们不该凑这个热闹，”米珊说，“素雅这几天忙晕了，哪有时间和你们说话？” “不打搅她。”赵凯解释，“就是过来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米珊嘲讽着，“我看你们是故意的吧，素雅现在好好的，你们这些前男友凑过来干啥？你们是想让她不舒服？” “米珊，你这是什么话？”看吴安和赵凯变了脸色，刘小山赶紧缓和，“米珊说话有点重，她就这样，你们别介意。” “我瞎说了吗？”米珊急了，“吴安，我问你，当年素雅和你分手，你就不觉得奇怪？你母亲去找素雅，你是真的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也一点猜不到？你一个公子哥故意装成那样骗素雅，你有良心吗？你害惨她了。你神通广大的，怎么就没想过去她老家找找看看？还有你，赵大老总，你招她惹她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她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爱上就是伤筋动骨……” 面对米珊一句接一句的轰炸指责，吴安和赵凯无言以对，已自责千百遍，已痛到无法再痛。 这次，他们来南原凑苏为的热闹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见又不敢见，又忍不住想见，可见了又能怎样？素雅说他们还是朋友，可他们几个真的还能是朋友吗？ “不过逃避确实不是办法，你们这样自然也好，她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米珊最后这样总结。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的新生活华丽忙碌，外人难以靠近，就像今天到现在他们还没单独说上一句话…… “走吧。”吴安拍了拍赵凯，站起来才发现旁边还有人没有动身，冲对方笑了笑，两人离开礼堂。 ...... 如此琴艺，非一日之功。知道今天她会很忙，没指望能聊天叙旧，只是想借此机会多看她一眼，却没想到再次见识到她的多面，石中铭确信自己沦陷了，越陷越深，该喜该悲？ 旁边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他却认得他们，至于为何碰巧坐在一起，不用说，苏忆故意的。 这个苏忆，和石中伟那么铁，一向对他这个堂哥也算客气，可最近，总是在有意无意和他划着距离，他知道这态度，这感觉。 哎.....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主角 “非要这样吗？”素雅不解，刚刚穿的礼服和装扮完全可以参加晚宴啊，可杨柳、明珠两个嫂子还有米珊带着形象顾问等候在换装间要给她重新捯饬，好吧，她承认，都是为了她好，可这真的有点资源浪费，想到这，不禁吐了吐舌头，“不用这么夸张吧？” “哪夸张了？”米珊毫不客气地反问。 “素雅，咱可是主人，就得隆重点，这也是对客人的尊重。”大嫂杨柳说。 “苏忆出的点子，要是不顺着他还不得炸锅？别说，他这主意挺好，祥伯和爸也觉得不错，既然是庆典，咱就好好热闹。”看着素雅，明珠满是欣赏，虽然和这个妹妹接触不多，但她们也是打心里喜欢的。 好吧，换上礼服，做好发型，补了妆。 “不错，能给我们长脸。”米珊仍是这口气，一句话说的素雅忍不住想去拍她。 “太漂亮了，别说，我们素雅绝对的百变女神。”杨柳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够。 晚礼服仍是白色，却是少见的缎面精练款，正好到脚腕处，镜子里的自己透着性感和优雅，素雅再次感慨果真要靠衣裳的，这么多年了，除了去年参加上海行业年会时被吴安拉去装饰了一番，今天这是第二次这样打扮了。 “今晚庆典开场舞是特色，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受委屈了，现在回来了，怎么也得闪亮登场不是吗？”明珠补充，“再说了，苏忆和你练了这么久这么好，早想上去露一手了。” 素雅想说这么多年她也不算委屈，可她理解亲人们的心情，也知道这样安排的用意，唯有感动与配合。 明珠又说：“好了，时间快到了，苏忆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先过去，一会等你们出场。” “拿出当年气场来。”米珊如是说。 …… “非要这样吗？”素雅忍不住矫情地再次问道，对象却是苏忆。 “当然了，姐，你就听我的安排吧，咱也得学学国外，有点风格特色，也洋气洋气，正好我也沾沾苏家公主的光闪亮一下。”苏忆抬起胳膊，顽皮又绅士地说，“来吧，姐，咱们准备登场。” 素雅笑笑，上前挽着苏忆，骄傲又得意地款款向前。 宴会厅里，苏康、苏林、刘小山分别在招呼客人，看见杨柳、明珠和米珊进来，三兄弟急忙聚到一起问道：“怎么样？” 明珠说：“放心吧，一切ok，咱这个妹妹呀，漂亮不张扬，又温和谦虚，可真招人喜欢。” 苏林点点头：“素雅骨子里还是像姑妈，不过当年在威曼可是风云人物。” “这么好的妹妹，不知道今天要晃煞多少眼？”想到苏忆的恶作剧，明珠忍不住笑了，“你们说说待会他们出来，大家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顺着这小子的意思想呗。”苏康哼了一声，哭笑不得，“这小子……” 苏林也笑了，随即刮了一下明珠的鼻子：“你呀，还想看热闹啊。” 杨柳在一旁说：“不过，咱家苏忆也不小了，也没个……” 话未说完，苏康伸手制止了她，这小子的事他们可不能议论，今天人家非要开场领舞，本来中规中矩的庆典晚宴非要西化，随他吧，他高兴就行，只是不得不分成两拨，这个大宴会厅是年轻人的主场，老爷子他们则在旁边。 米珊和刘小山安静地站着没有说话，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今晚这主角不一般，绝对是另一种惊艳。 “有请今晚主角闪亮登场为大家开场领舞……” 主持人话音刚落，宴会厅大门徐徐打开，一对才子佳人款款走来，苏忆，一身洁白的西装，素雅，洁白的晚礼服，众人眼中皆是如此相配。 刚刚主持人用的词是“今晚主角”，不管怎么说，这可是苏为三十五周年庆典，苏忆他们是主角？再看苏康、苏林还有刘小山三对夫妻并排站着，宠溺地看着两人，笑容满面，丝毫没觉得不妥。 所有在场的无不羡慕，南原苏家果然不一般，上一辈中，苏嘉祥身为老大却只研究医学，家中大小事全由老二苏嘉勇负责。到了这一辈，又是如此，苏康身为苏家长子长孙，只协助父亲负责苏为总医院，只关注医养健康板块，苏家事也并不操心。而苏晓娴一家更是不涉足苏家业务，除了像今天这样的特殊场合出席，别的很少参加。苏家上下和睦相处，没有半点豪门世家常见的争权夺利，让人佩服。 …… “刚刚弹钢琴的就是她吧？” “可不，苏总刚上任的助理，没想到是个全才。” “是啊，上午咱见的可不是这样，那气场，啧啧。” “真漂亮，看样子应该是忆总女朋友吧。” “不会吧，听说忆总管她叫姐……” “又不是亲姐，忆总可宠她了。” “现在真是流行找姐.....” “两人真般配。” …… 周遭议论声此起彼伏，吴安和赵凯却是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走过来的两人，可人家并没有往他们的方向看。 走到中央，微笑着看向彼此，圆舞曲的前奏适时响起，素雅在苏忆的带领下起步，轻快旋转、极速飞跃，他们舞技都是一流，又在家中演练多遍，此刻搭配得天衣无缝，一场华丽的演出瞬间呈现在众人面前，整个宴会厅惊艳了。 一曲舞完，雷鸣的掌声从四面八方热烈响起，为他们精湛完美的表演喝采，久久不绝。苏忆玩世不恭地冲大家飞吻致谢，而素雅却只是半笑地看着苏忆，一切在众人眼中有了各种各样的寓意。 带着素雅走上舞台，苏忆挥手致意：“诸位，再次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姐，素雅，现任苏为集团总经理助理，下午大家欣赏到的钢琴演奏就是来自她。我姐这个人呢，多才多艺，不过她有一点——天生不记人，实在是记不住，这也是没办法的，所以还望朋友们多多担待。” 素雅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似乎不经意，苏忆的话顺着音响传了出去：“姐，今天真的很漂亮，走，我们去隔壁，一会再过来……” 华尔兹响起，一对对相识的不相识的舞伴走向了舞池。苏忆带着素雅去了隔壁，苏康、苏林、刘小山则继续在这招呼客人。 赵凯曾以为自己够理智，可以心平气和地看看她，可他越来越不能呼吸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赵凯，”吴安的心情也很复杂，可还能稳住自己，看着赵凯明显要虚脱了，提议，“咱们打声招呼先走吧，我请你出去喝一杯。” “你知道我戒酒了，真的戒了。我想等等，和她说句话，一句就好。”赵凯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理论上他应该走，应该为了她的幸福走开，可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自私。 “赵凯，咱俩不一样，你和素雅是误会，应该心平气和聊一聊。素雅现在看我只是普通朋友，可她对你还有爱，不管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想她还是爱你的。”吴安劝说，“你和林敏的事解决时，我就劝你抓紧和素雅聊一聊，你不听，好吧，你有你的道理，可我还是那句话——你真的不应该这样放弃！你和素雅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不管今晚会怎样，不管他们在隔壁定下什么，一切都来得及。” 赵凯苦笑，来得及？来得及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生失望 隔壁，宴会也已开始，不过这里更像是苏家亲朋好友聚会，四个大桌，苏嘉祥三兄妹及老伴在招待客人。这次庆典活动，林江峰难得出席，却把自己当成了客人。 刚刚，苏嘉勇介绍了素雅的情况，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苏家兄妹多年老友，包括晓慧旧识，对于这样惊天的消息，众人惊骇，悲喜交加。 苏嘉勇最早是想在庆典晚宴上公开的，可苏忆提议今晚活动分成两拨，一拨是年轻人时髦的舞会晚宴，一拨是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在一起叙旧，这样以来，素雅的身份自然就选择在他们这公开。 “嘉勇，怎么不早说？” “咱们知道得也太晚了吧……” “晓慧当了那么多年老师啊，她那性格倒也适合。” “晓慧也太苦了，她怎么过来的呢？” “可怜的晓慧，怎么那么傻？她又是何苦呢？”有人哭出了声音，“咱们医院怎么也能多留一些时间……” “素雅，就是一直站在苏林旁边的那个，给他当助理的？怪不得我见这孩子第一眼就感觉有点面熟，你们也真是的，瞒到现在才说。” “刚刚弹钢琴的也是她，这孩子不是学音乐的？琴弹的不错，不亏是晓慧的女儿……” “素雅什么时候过来？我要仔细再看看，你们也真是的，不早说，都没给孩子准备礼物。” “是啊，头回见，身上也没件像样的东西能给孩子，你们呀。” “素雅还没结婚？没关系，不着急，孩子这么优秀，可得找个好的，我们都留意着。” “羽飞就不错，就在隔壁呢，让他们接触接触。” “你们可扯远了，别吓着孩子。” “对对对，看我急的，这个以后再说.....” …… 晓慧，晓慧，那个备受哥姐宠爱的善良女孩，那么漂亮温柔，当年突然意外“离世”曾带给大家太多遗憾痛惜，现在回想亦是痛心，所幸今日还有素雅。 翘首盼望中，房间门打开了，看见素雅进来，所有的人都不说话，齐刷刷站了起来，一个个上前围了过来。 素雅停下脚步，看着表情复杂的众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素雅，”苏晓娴上前，一一给素雅介绍，原来几乎都是认识妈妈的，一时她也激动了。 “这孩子和晓慧一样，不大记人……”苏嘉勇在身后解释。 这才知道原来妈妈以前也不记人，素雅无比吃惊，可不对啊，妈妈当了那么多年老师，每个学生都是记得的，怎么会不记人？ “不用记，我们记得孩子就行。”不容她多想，有人拉起了她的手，再次自我介绍，“我是你林明宪阿姨，小时候天天在你姥爷家玩，阿姨的针灸是和你大舅舅一起学的呢。” “你林阿姨是有名的儿科专家，”苏嘉祥在一旁补充，“也是咱们医院的客座专家。” “素雅，快让我仔细看看。”旁边又有人抢话，“我是你张小悦阿姨，我也是你妈妈的好朋友啊。” “素雅，这么多年，苦了你们。” “孩子，见到你真高兴，知道得太晚，没给你准备礼物，明天就给你补上。” “对，明天补上……” …… 被包围着，被关爱着，每个人都有太多的话要问要说，却不想引起素雅难过的记忆，许久后，林明宪提议，“先让孩子在这吃点东西，一会还是去隔壁多待会吧，多和年轻人聚聚热闹，咱们再找机会。”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普通，都在各自工作领域有着一定成就，可素雅出了门，闭上眼睛发现自己仍对不上号，有的甚至已经忘了名字。 “啊，怎么回事嘛？”好生苦恼，不记人实在太不舒服了，素雅冲着苏忆喊，“以后不能再强调我不记人了，我怎么发现你们越说我越记不住人了。” “好，姐，不说了。”苏忆灵机一动，“要不，就说你可擅长记人了？没准多说几遍你就真的记住了……” “顽皮……你敢逗我……”素雅伸手要去揪苏忆的耳朵，苏忆急忙躲开，兄妹两人在走廊追赶了起来。 拐弯处，苏忆停了下来，转身走向素雅，故作暧昧地搂着她。 素雅疑惑不解，却瞬间反应过来。 “吴总、赵总，怎么在这？”苏忆嘻嘻地笑着，“实在抱歉，今天真是太忙，照顾不周，还望谅解。” “我们出来抽支烟，”吴安回答，他和赵凯刚出来就听见素雅爽朗的笑声，那是真的开心，今天这么重要场合，两人嘻嘻哈哈玩闹毫不在意是否会被外人看见影响形象，果真和苏忆在一起可以任性随意。 赵凯没有说话，目光一直锁在素雅身上，无法忽视她和苏忆的亲密。 苏为庆典，他认识的人并不多，也无意借此机会结识朋友，吴安带他认识了刘小山夫妇，昨天被冷嘲热讽，刚刚又被激了一下，他不是没有触动，这次过来见到了不一样的素雅，多才多艺，更为漂亮迷人，她的魅力一层层展现，这一切是苏忆带来的。她的舞姿那么迷人，她曾和吴安拿过探戈大赛一等奖，又和苏忆开场领舞，而他以前竟不知道她会跳舞。 “素雅，素雅……”赵凯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却没张嘴仍是沉默。 素雅心跳加快，知道吴安和赵凯会来，也早做好了思想准备，她可以在欢迎他们的时候强迫自己淡定，相视一笑，却不能在此刻面对赵凯，她竟是这般紧张。 “抱歉，我们得进去了，姐，咱走吧……”看赵凯并不说话，苏忆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丢下一个蔑视的眼神，揽着素雅。 明显感受到素雅姐的在意，苏忆知道她心中还忘不了那段感情，无法如她所说淡定地面对赵凯；看到赵凯炽热深情的目光，知道这人还爱着素雅姐，也听说他经常去打理姐的小院。可没想到赵凯竟这样窝囊墨迹，这样痴痴呆呆久久站着有什么意思？想要给谁施加压力？谁有那时间精力玩木头人？ 看他们就要走远，赵凯突然横下心，上前追了两步，抢过素雅的手往自己身边拉。 “赵总，你要做什么？”苏忆扬着眉毛，似笑非笑，声音发冷。 怎能让素雅为难？她今天是主角；怎能让苏忆别扭，他是素雅的依靠，赵凯犹豫着，慢慢松了手。 “哼……”苏忆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凯，冷笑着扬长而去。 好生失望，还以为这人要霸气表白了，没想到竟是这样…… 此前苏忆是要捉弄、考验赵凯的，可现在是真的轻视、怀疑赵凯了。 真不明白，赵凯既然来了，不管是因为业务还是私人关系，总之是出现了，也看到了姐的风采，也该惊艳了，怎么就不能勇敢表达心中爱意呢？若今天赵凯敢当着他的面说还爱素雅姐，那他今后或许还能帮一把，可这人竟这样懦弱，对，就是懦弱！ 爱要勇敢表达，爱要努力争取，若是真爱自然不会放手，看来赵凯这个人也不确定自己的感情，看来所谓的爱也没那么强烈，或许在意的只是习惯，这样的男人不勇敢，没有担当，真讨厌，真不是一般的让人讨厌，苏忆这样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一直叫姐啊 素雅心中也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早就决定两清的，也把戒指还给了赵凯，可毕竟在一起待了七年，怎么可能说清就清，怎么可能如普通同事一样？被赵凯拉着的瞬间，她是矛盾却也有所期待，可最终什么也没有听到，他仍是考虑太多，仍是会犹豫。 回到宴会厅，仍是不平，可无数目光盯着，素雅吸口气，缓着情绪。 “怎么了？”米珊迎上来问。 “没什么。” 米珊四下搜寻一番，没看见吴安和赵凯，瞬间知道素雅的异常：“我知道你的纠结在赵凯身上，按理说今天不适合说这些，可我觉得还是不要回避的好，昨天晚上我们和吴安、赵凯吃了顿饭，我感觉赵凯这人吧不够干脆，磨磨唧唧的，你说他这性格怎么当总经理的？” “他在单位雷厉风行，并不这样，”素雅忍不住替赵凯辩解，“他只是习惯替别人考虑。” “行了，姐，你还向着他？”苏忆不满了，“别的不说，你看刚才他那样，想说什么就说呗，我又不拦着他。” “苏忆，你悠着点……”米珊提醒着，“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了？”苏忆反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米珊无语，心想：“还怎么了，你故意和素雅这么亲密，故意让人家误会，和你没关系？若没有你这样，人家或许……” 可转眼又想，说到底还是赵凯性格使然，大老爷们该争取就争取啊，哪能像他那样？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素雅回到南原，两人既然分开就分个彻底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天苏忆这样捣乱，明天真相解开，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英俊才子蠢蠢欲动呢。 几个人正聊着，苏林和明珠过来，带着素雅转了一圈，介绍一些新朋友。 素雅全程堆笑，谦和温柔。 “刚才见赵凯了？”无外人时，苏林问，“你们确实应该再好好聊一聊。” 素雅点点头：“见了，不过没说话，他和吴安在一起。” “不用委屈自己，想怎样就怎样。”苏林安慰，“现在分开对你们都有好处，日子长着呢。” 素雅点点头，这道理她懂，刚要回话，徐东带着几个人朝他们走过来。 “苏总……”徐东介绍，“素经理，这是咱们培训班上的同学，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印象？” 真有意思，同样都是总经理助理，在康利时，所有人以职务称呼素雅都是“素助理”，可在苏为，都称呼她“素经理”，虽是一字之差，态度却是天壤之别。 “素雅不记人，估计也就觉得好像见过。”一向严肃的苏林笑着说，“你们聊，我们去那边看看。” 素雅真的只是觉得脸熟，除了徐东，也就记得石中铭了，亏得大家知道她不擅长，都不介意，徐东又轮流介绍了一番。 “素雅，我教你个法子，先不用记全名，记住姓就好。”石中铭偷偷说，“姚总是做医药的，你看他眼角那个痣像不像小药丸子？你这样想——姚总是做药的，天天照镜子就能看见小药丸。” “哈……”素雅忍不住笑了。 “你们笑什么？”看两人盯着自己笑，姚总好奇地问。 “我教素雅怎么记住你呢。”石中铭说完自己的建议，众人哈哈大笑，这联想虽然有点无厘头，但对姚总，素雅确实有了印象。 …… 苏忆飘然而去，那般霸气，那般不屑，忽视着他们…… 吴安点燃了一支烟默默看向远方，许久才说：“赵凯，我要再说真的就太啰嗦了，可我不能不说！素雅对你怎么样，你最清楚，你知道她一向对自己太狠，绝对会为了别人委屈她自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凯仍是沉默。 吴安继续：“如果她还爱我，我现在就带她离开这里，可是她早就不爱我了，她爱你啊！你也看到了，刚才她的表情，她那样子，你知道她心里在期盼什么吗？” “她本来很开心，是我影响了她的心情。”赵凯吐了一口烟，“苏忆虽然年纪小，却比我有心，很会照顾人，对她很好，一直都是，跟着他更好些。” 这样分析是对的，吴安不得不承认赵凯很冷静，摆摆手：“看来咱们性格真是不一样，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能怎样？她开心就行，世上的事哪能都如意？ “走，我们也进去吧。”掐了烟，赵凯说，“苏董一会还得过来，咱们不能失了礼。” 再回宴会厅，看她谈笑风生，落落大方，淡定完美地融合在这样的圈子中，她属于这里。 一群人围在素雅周围，其中有个人眼熟，很明显是和素雅熟悉的，而且似乎不一般，吴安指给赵凯：“那个人下午在礼堂时坐在我们身边”。 米珊过来本想聊点别的，恰听见吴安的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那是我们这建材集团的少东家石中铭石总，单身。对了，南原的很多4s店都是他的，要不介绍你们认识？” “不用了，就是好奇。”吴安说。 “你们看，那是苏康哥的小师弟，江羽飞，眼科医生，留英博士，也是单身。”不理睬两人，米珊自顾自介绍着，“那个，林老师，钢琴教授，单身……” “才发现，怎么这么多单身？还都这么优秀？越优秀越单身？这是什么情况？”米珊吃惊地看着他们，“现在流行单身吗？” 两人无语，流行单身？谁愿意单身？ …… 宴会结束时，毫无异常，只一天，素雅和苏家的真实关系尽人皆知。 “苏忆，你可真行。”电话那头，吴安有些恼火，他有过猜测，也感觉自己快找到答案了，却没想会是这样，“骗我也就罢了，你折腾赵凯干嘛？他都去了。” “吴总，说话可要讲道理。”苏忆懒洋洋地反问，“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又怎么折腾他了？” “你故意和素雅亲密，你让赵凯误会。”吴安真有些生气，“你明明知道……” “咦，吴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怎么让他误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叫姐啊！又没叫别的，我说了多少遍了这是我姐、我姐、我姐！怎么？和自己的姐不能亲密？赵总不是也有姐吗？难道他们姐弟在一起很生疏？”苏忆毫不客气反击。 吴安被堵得无话可说，苏忆没有说错，人家确实一直在叫姐，可他叫的“姐”是那个“姐”吗？分明就是故意，也太……可就算故意又如何？ “你姐还爱他，你不知道吗？”吴安又说，“你这样做……” 苏忆却打断了他的话“爱？吴大老总，我姐没爱过你吗？结果如何？” “苏忆，我和赵凯不一样。”吴安坚持。 “你们确实不一样，一个比一个厉害，都是大门大户，我姐高攀不上。”苏忆嘲讽着。 “苏忆，我的好忆总，你这话可……” “行了，吴总，你就别乱操心了，我们南原优秀的单身男人多得是，喜欢我姐的也不少！怎么地，我姐不能找别人，就非得吊你们这树上？” …… 赵凯终于知道苏忆的鄙视从何而来，也明白了昨晚米珊远距离给他们介绍那些单身男士的用意了。 素雅的身世不再是秘密，她竟真是苏忆的姐，不可思议！ 姐姐凌雅然、林敏、吴安都有电话过来，所有的人都替他看到了希望，都劝他主动再积极。 可他清楚，自己恰是没了希望，苏为庆典，素雅是亮点是主角，直到散场走时包括刘小山、米珊在内都没说出真相，他们是在考验他，也是给他留了最后的机会，可惜他太过犹豫，不够勇敢，到底是配不上她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起吃个饭 “梅总，我真的记得你啊。”看着财务总监梅傲寒也带着工作牌，素雅哭笑不得。 庆典过后，大家都知道她不记人，每个人见她第一句话都是“素经理，您好，我是xxx，在xxx部门负责xxx工作”，后来几个年轻人灵机一动，将自己姓名、所在部门做成胸牌，不出两天办公楼上所有部门都制作出各自特色的工作牌，对素雅而言确实方便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财务总监梅总居然也…… “哈哈......”梅傲寒笑得很灿烂，“素雅，我知道你记得我，这是我们财务部门那几个小姑娘统一制作的，我看不错，就要了一个。” “是挺好，没想到财务人员还这么有创意。”苏林看了一眼称赞着，继而提议，“我看好多部门弄的胸牌都不错很有特点，要不让办公室安排统一做……” “不要。”苏林的话还没说完，素雅就抢着说，“要是都统一佩戴胸牌，我就形成依赖了，更记不住了。” “记不住就不要记。”苏林说，“这个没什么，不用伤脑筋。” “不，不要。”素雅却不愿意“哥，不是说妈妈以前也不记人吗，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不记人，她当了那么多年老师班上每个学生可都记得的。” 不用说，自然是听她的，素雅心想，妈妈行她也行，随着环境的变化、时间一长接触久了，肯定也能掌握适合自己的技巧熟练记人，只是她没有想到，竟是那么难。 类似细节如此周到的照顾和配合，加上以前的工作经验，天生的统筹协调能力，还有先入为主的欣赏偏爱，不到半个月，素雅就熟悉了全部业务，工作井井有条，从容不迫，完胜总经理助理一职，赢得苏为上下一致好评。 …… 上一辈的南原人都知道苏晓慧，都知道她是苏家的禁忌，却没想到，时隔近三十年，她的名字再次被提及，却是因为她的女儿。 感慨，惊讶，当然也有猜测。 石中铭轻松猜到了素雅和米建国的真实关系，解开了所有谜团，可这并不是他的关注点。 原本还感慨，苏忆、石中伟这两个人，怎么不经意都喜欢比自己大的？却没想到，苏忆这是亲姐，无人敢惹的忆总不再是情敌对手，这样的事实并没有为石中铭带来多少轻松，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苏家公主，受宠程度不亚于苏忆。 石中铭知道自己的劣势在哪，过往疯狂的恋爱史是这一生最大的污点，他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太多女人，有过太多所谓一见钟情的，有过太多拿下证明自己魅力的，也有过无聊逗乐的，他曾是那么混蛋，那么儿戏。 现在他如此懊悔，不敢正视自己，如果早知道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这样的素雅，他宁愿此前一直孤单。 第一眼，就心动，再往后，在心里扎了根。 年龄到了，浪子回头，素雅让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恋爱、结婚、共度一生的念头，也让他尝到了失眠、懊悔的滋味。 劫数到了，他知道未来并不容易，而他仍然想要争取。 …… 这两天，石中铭和苏忆合作帮石中伟处理一些事，期间，他向苏忆表达了想追求素雅的想法。 苏忆当即翻了白眼：“石哥，看中伟份上，咱们近，我应该支持你。你有能力，长相、家境也不错，但你这人太花心，虽说这一年多改了不少，可还是配不上我姐。不过呢，我们家比较民主，我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她说了算。” 苏忆的态度很明确：不支持、不看好，但不阻拦，对石中铭来说，这就是最好，也给他增添了信心。 这不，今天他就来到了苏为集团，不过，先去了苏林办公室。 “苏总” “中铭，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我……苏总，素雅晚上有安排吗？”本是鼓足了勇气，可迎上苏林的目光，石中铭的声音还是慢慢低了下来“我想请她吃个饭，正好也快到下班时间了。” 庆典晚宴时，石中铭看素雅的眼神就很特别，当时明珠在远处就发现了，苏林也有了预感，却没想到他今天会来这一手，专门来请素雅吃晚饭，却先过来问自己，会来事，也很有心眼，果真是情场高手，知道从哪先下手为好。苏林心中既生气又有点欣赏，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苏总，我和素雅是在培训班上认识的，”石中铭心一横，继续说“实不相瞒，我很喜欢她，从见她的第一眼就心动，我在翠湖公园遇见过她，我们聊过，开始我以为她和忆总，我心里很矛盾很难过……” 石中铭是怎样的人，商业头脑、工作能力没得说，为人也很仗义，可这是南原有名的花花公子啊，虽说这一年来风平浪静，但确实不是上选之人。 “苏总，我以前很不像话，确实混蛋。”仿佛知道苏林在想什么，石中铭自我检讨着“但是，我不小了，真的改了。我对素雅不是冲动，真的是深思熟虑……” 苏林仍然只是看着他，石中铭心中略有胆怯，却仍是继续“我知道江医生在约素雅，江医生人很好，但他们不合适。” 庆典晚宴时，苏林他们兄弟几个多少带着为素雅考虑的私心，邀请了很多单身男士，苏康当时邀请了小师弟留英博士、著名的眼科医生江羽飞，几天这人确实在约素雅。 对于江羽飞，苏林并不算太熟悉，不过，这是林明宪阿姨的外甥，可以说不是外人，何况，入了苏康的眼，那就应该很不错，却没想到石中铭居然会这样评论。 “这你得问她，看她有没有时间。”许久后，苏林才开口，“素雅的事我们不会干涉，但是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虽然素雅年龄不小了，但感情的事不用着急，他们都希望她开心随意就好。 “你放心，多谢苏总。”石中铭松口气，急忙去找素雅。 …… 什么情况？素雅疑惑地看着石中铭，这人过来到底是干嘛的？刚刚来说是找苏林哥，把他带进总经理办公室这才几分钟，就过来说想请自己吃晚饭。 “我……”素雅今晚还真没安排，可是…… 若要彻底忘记赵凯，就该试着接受别人，为了自己，也为了亲人。米珊说她以前圈子太小，所以会陷在赵凯的感情下难以自拔，建议她多和不同的人接触，慢慢寻找合适的那个。可是她总觉得那样不好，不应该和好几个人“约会”，算“约会”吧，青年单身男女，怎么会是普通的吃饭、散步，应该就是“约会“。可米珊说她脑子有问题，说什么一家女百家求很正常，说什么还没正式确定恋爱，说什么她应该多接触感觉感觉…… “这也快到点了，我等你，一起吃个饭吧。”石中铭知道她在犹豫，知道她的顾忌，“我有话要和你说，一定要和你说。” “我不知道公司有没有事。”素雅忙说，“我得问问苏总”。 而苏林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晚上没事，你忙你的就好。” 她有什么可忙的？林哥肯定知道石中铭要请自己吃饭，那就去，用米珊的话说不就是吃顿饭吗，能咋地？ 优雅静谧的环境，耳边飘着悦耳的音乐，精致的刀叉轻举的水杯，碰出动人的心弦，看是恋人相处的氛围，可他只是介绍菜品，分享美食，哦，还有，帮她切牛排，剥松子。 果真就是单纯的吃饭，素雅轻松就吃饱了，暗笑自己多心，可他说有话要说的啊，可他想说什么？可这样的夜晚，单身男女，他还能说什么？ 可他居然真的开口了：“我以前很差劲……” 双手紧紧握着水杯，素雅屏住呼吸，恍惚沉浮。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想瞒你 “我以前真的很差劲！” 石中铭重复了一遍，将自己混乱的青春托盘而出“……真的不记得有过多少女朋友，不记得伤害过多少人，每段感情时间都不长，厌倦了就分手，分手就给钱，相当于买断感情，换自己所谓的干脆，如果有女孩不依不饶来纠缠，再给钱就是了，直到不再出现。当然也有女生提出分手的，分就分吧，我真觉得无所谓，也没觉得伤自尊，反正我是不缺女朋友的。” 素雅目瞪口呆，没有想到石中铭居然是这样的人，而她亦不明白他为何要给自己说这些。 “你没有遇见这样的人渣吧？”石中铭问。 素雅摇摇头，别说遇见了，她连听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人不该千刀万剐吗？ “这种混蛋该千刀万剐吧？”石中铭苦笑着，竟是说出了素雅心中所想。 “以前，我从没想过认真对待感情，对女人更多也就是玩。” 石中铭喝了一口水，停顿片刻，话锋一转开始了另一段讲述“我母亲不是本地人，她能力很强，家里条件不错，上学的时候认识了我父亲，执意跟他来到南原，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生活才稍微有点好转就遭遇了背叛。 结婚时，母亲的家人不同意；离婚时，父亲的家人不同意。 父亲和那个女人在全家人面前写了保证书，承诺绝不生小孩，我母亲才同意离婚后把我留在石家的；母亲也写了保证书，承诺每年会回来看我一次，父亲的家人才同意他们离婚的。那年，我三岁，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他们的保证书一直在家里放着…… 刚离婚，父亲就娶了那个女人。 母亲回到娘家大病了一场，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恢复了。后来，她和一直等着她的那个人结婚了，生了两个孩子，很幸福，她遵守承诺每年会来看我，即便怀着孕、即便刚生了孩子。 我长大了偶尔也会去看母亲，他们全家对我都很好，弟弟妹妹都很友善。 父亲也遵守承诺，没再要个孩子，客观来说，那个女人对父亲不错，对爷爷奶奶不错，对我也很照顾。母亲曾经劝我尊重那个女人，可如果父亲和刚认识母亲时那般困苦，这女人怎么会跟他？她仗着年轻漂亮，抢走了我母亲的一切，让我们母子分开。这样的女人，我看见都烦。 人人都说我有商业头脑，我哪有什么商业头脑？我只是爱挣钱而已，有了钱，就能干自己想干的事，就能有各种各样的女人，过去很多年，我一直那样，即便上学，也是挣钱花钱换女人。” 素雅只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对于石中铭，其实也只是认识，只是锻炼时遇见聊过几次，可此刻，他把她当成了知己。 “我是南原有名的花花公子，谁都知道，谁也管不了，父亲和那个女人就是那样走到一起的，更没资格说我。而我的母亲，她并不清楚我的真实情况，她只知道我学习优秀，生意顺风顺水，她一直觉得我很优秀。 去年母亲突然知道了我的情况，那时我又结束了一段感情，仍是觉得无所谓。 她来看我，坐在我对面，沉默了一个下午，临走时才开口，她说一切错在她，是他们离婚伤害了我，是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她一辈子教书育人却没有教育过我，害我多年思想走偏，她不希望我再伤害任何人，她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我痛改前非、管好情感，做个有担当的男人。 那个下午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日子，母亲的痛惜和抱歉，刺耳灼目，深深印在我心里。她那两个孩子都很善良纯洁正直，而我竟变成了这样……我从小讨厌父亲那样的男人，可我一路走来竟比他还过分。” 石中铭说不下去了，这些话一直在他心里，连最好的哥们都没提过，今天却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倾诉。 素雅看见了石中铭的眼泪，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乐观潇洒的男人背后竟有这样的故事，没有想到他曾那般荒诞无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告诉自己，他留给自己的印象还不错，没有必要说这些吧？ “素雅，你在想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吗？” 素雅没有否认，他又猜中了自己心中所想，他会读心术吗？ “素雅，在你面前我不想隐瞒，也不想为自己的过去开拓，我只是想让你了解真实的我。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瞒你，我想说以前我就是那样的人，真的很混蛋。但是今后绝不会那样。过去犯了那么多的错，今后绝不负人。” “因为我喜欢你”，早有思想准备，却没想他会这样直接说出口。 人应该往前看，理智上，她应该开始新的恋爱，也在试着接触，和他来到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内心深处，她还没想这么早直接面对。 素雅摇头，不知如何表达，心好乱。 “素雅，我喜欢你，从培训班上第一面就开始留意你，我本想慢慢表达感情，可我也很害怕，害怕外人口中的我在你这没有一丝机会。素雅，我知道江医生在约你，人和人只有通过交往才知道是否合适，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希望你比较一下谁更适合。” “我……”素雅犹豫了，迷惑了，该说什么？说自己还没准备好，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谈恋爱？说自己和江医生约会亦如答应和他吃饭，只是不想伤了亲人们的好心？ “我……石总，谢谢你信任我、欣赏我，我很感激……”素雅斟酌着用词。 “但是呢？”石中铭接过话来，在决定要把老底和盘托出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接受她的“但是”。 “我到南原没多久，你不了解我。”素雅说，“实不相瞒，我其实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下一句该是“我还没忘记他”，话就在嘴边，生生被咽了下去。 “不急，”石中铭说，“我们可以慢慢了解……” “不，我，不要逼我……” “素雅，我不是也不会逼你，我想说我们可以从普通朋友做起，我们可以一起准备，准备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 “素雅，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和江医生约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你有选择的权利，希望你给我被选择的机会。” “……” 她变了，真是变了，不再有以前的霸道和干脆了。 在威曼大学时，在吴安之前，没人能入她的眼，没人能约得了她，她不会给任何人无谓的希望，不会浪费别人时间和精力。和吴安对了眼，恋爱了，轰轰烈烈，决定分手了，亦是坚决干脆。 工作后，在冰海，在康利，赵凯之前，试图走进她的异性，都被她生生冷了回去。 她从不给任何人无谓的幻想，她的字典里没有“犹豫”和“墨迹”的。 可现在，她给自己留了后路，让别人看到了希望，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怎么着都行 撇开男女情感，单亲家庭长大的经历，让素雅自然同情石中铭，理解他对于“那个女人”的认知，介入他人的婚姻、影响别人的生活、让三岁的孩子不能同时享受父母的爱，这女人即便为人处世得当，但怎么也不能算“好”吧？就算不能站在对方立场，外人不该评论，但她就是欣赏不了这样的女人。 此前包括苏林、苏忆在内，没有任何人在素雅面前评价过石中铭，没有提过他的过往，没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石中铭主动揭短让她震惊、触动，却也让她理解，理解他混乱疯狂的恋爱史，理解他曾经偏颇的观念。 素雅知道其实自己这种想法不是太好，可人总是这样，难免偏颇有倾向，总是习惯自然顺从内心深处真实想法。 可他们，毕竟是青年男女，毕竟终极目标是情感，不，应该说怎么也逃不了情感二字。 她这个年龄，不论在冰海还是南原都是大龄，都是应该谈恋爱成个家的，她应该积极面对，不该让亲人操心，可真不确定该往何处走。 她的车在公司，这个晚上是石中铭开的车，在饭店后来又说了什么？路上还有分开时两人说了什么？她居然有些恍惚了。 隐约记得他说明天一早送她上班，她说自己打车就好。 隐约记得到家门口的时候，她依然没有邀请他进去，他依然绅士地没有要求进去。 到家后，素雅站在窗口朝着林舅舅家的方向看了很久。 林舅舅现在的家也在这个小区，是翠湖苑一期的经典别墅。不过以前，他只是在与母亲有关的日子才回南原，才过来住。 现在，她来南原了，住在这里，林舅舅回来次数虽然相对多了，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更多时间仍是一个人忙碌在外。 从没想过世上会有林舅舅这样的男人，会有他对母亲那样的爱意。 如果当年，母亲没有相信那句谎话，没有被他人挑拨离间，如果能当面把事情问清楚说明白，生活不会这样。 如果当年，母亲没有离开，在南原和家人在一起，过好日子、幸福了，林舅舅不会走上这条孤独路吧。 一个误会，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影响了这么多人，这是世上最深的遗憾，最残酷的事实。 这些话，亲人们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事已至此，谁也不愿重揭伤疤在伤口上撒盐。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现实生活，看上去，她不会走母亲这条路，但情感上，也不会吗？ 她和赵凯，哦，天，在江羽飞约她那天晚上，在石中铭约她的这个晚上，她都自然而然想起他：“赵凯，你还爱我吗？你在犹豫，你在纠结，你的生活中并没有别的女人，林敏只是一个误会，我觉得你对我还有爱，可你为什么不勇敢说出来？你到底爱我吗？我不知道，我想知道......” “赵凯，我爱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和江医生吃过一次饭，我今天又和石中铭去约会，我这算什么？我这也不能说还爱你吧？赵凯，我也是纠结犹豫的，可我是女生，赵凯，你别让我犹豫了，好吗？求你了。” 这个晚上，她睡得不好，胡思乱想，折腾到大半夜。 ...... 看素雅关上门，石中铭没有着急回家，开着车在翠湖苑慢慢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保安盯上请了出去。 不确定今晚揭短亮丑走这步险棋的真正效果，但他并不后悔。堂堂正正面对她，有一说一，不隐瞒，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处处会考虑到别人；她也不小了，就算为了苏家人也该有个家的。 她和赵凯分开了，破镜尚难圆，何况伤得那么重，何况他们现在分处两地。他不是乘人之危，他只是在努力抓住上天给予的机会。 江羽飞只是个优秀的医生，对病人对医术在行，但性格使然，没有情趣，不会照顾人，和素雅不是一路人，不是劲敌。 他有机会，真的有。 他如此自信。 ....... 江羽飞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感情生活还是空白。正如米珊所说，有时就是这样，越优秀越单身。 他有着所有“优秀学子”的特点，高傲冷漠，学业、专业上倾注精力较多，众星捧月中，难有入眼的女孩。 从英国留学回来，听取姨妈林明宪的建议，放弃北上广，选择南原，接受了苏氏总医院的邀请担任主治大夫。 工作中，接触人不少，仍是没有动心的，他好像就缺这根筋，骨子里就没有情感思维。 苏康邀请他参加苏为庆典晚宴，姨妈也劝他多参加年轻人的活动，虽然多少有些别捏，但他去了。 宴会厅里，欣赏着才子佳人完美的舞蹈，看到了被忆总宠溺的她，感受到她的特殊。 “羽飞，介绍一下，这是素雅。”苏康介绍他们认识，当时略有疑惑。 直到宴会结束，送姨妈回去的路上，他才知道她的身份，才明白苏康的用意。 “羽飞，素雅这孩子真不错，现在还单身，你也不小了，遇见好女孩，就该积极，”他的姨妈林明宪是苏家兄妹的好朋友，言语中都是对素雅的欣赏疼爱。 作为医生，很多时候，时间自己说了不算，可在陪姨妈给素雅送过礼物后，他便自然地邀请她一起吃晚饭，她同意了。其实什么都没聊，他们都不是会聊天、能聊天的人，可也算加深了印象。 她这样的女孩，条件这么好，给人感觉却很接地气，并不会觉得高不可攀，横空出现在南原，太多人蠢蠢欲动。 不确定心中所想，工作忙，时间有限，又不会主动出击，自那次晚餐后，他们并无任何联系。 可这个晚上，他看见她了，她却没发现他。 她和南原有名的花花公子走进了西餐厅，不用说，她成了那人的目标。 他于她尚不是爱情，连朋友都算不上，但他多少也有过想法。 即便没有这想法，站在普通人角度，她这样优秀，绝不能被石中铭这样的人所迷惑。 可是，若苏家人，若她的亲人都不在意、都不担心，他有什么资格、资本去多虑？ 虽是这个理，江羽飞却过了个难捱的夜晚。 ...... 第二天，素雅仍醒得很早，在翠湖公园慢跑两圈，突然就想给闫庆云打个电话，却没找到人。 闫庆云是练功后给素雅回的电话，苏为庆典，苏林也邀请了他。只是，假期前后都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实在走不开。 及时关注着苏为新闻，看到师妹靓丽的风采，闫庆云心中柔软。不过，一早接到电话，还是让他有些担心：“素雅，怎么了？刚刚我在练功，没留意手机。” “庆云哥哥，我没什么事，就想和你说说话。” 三十的人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叫“庆云哥哥”，坐在清冷的公园长凳上，她没觉得别扭。 就是闲聊，却自然说出心中困惑，他仍是她愿意述说衷肠的亲师兄。 ..... 素雅说不用接，石中铭仍坚持过来，她没开车，早高峰出租车并不好叫。 不成想，她已经到公司了。 态度一目了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管怎样，他不会轻易放弃。 ...... 昨晚就明确告诉石中铭早上不用接，这人怎么还去了？早上坐异性的车，实在不妥，幸亏，她出来得早。 日子怎样继续？ 管它呢，爱咋咋地。 苏林哥哥说“没关系，有哥哥，想怎样就怎样，怎么着都行。” 庆云哥哥说“顺其自然”。 米珊说“想那么多干嘛？” 苏忆说“随便，无所谓。” 这些话，于她，极为受用。 她果然变了，其实，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只是，她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让自己越来越忙；只是，她有意无意减少了去翠湖公园锻炼的时间。 第一百三十章 我不是圣人 石中铭和江羽飞各有想法，却因为工作等原因，都没再贸然行动。 素雅松口气，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享受着忙碌带来的成就感。 转移又是一年展会期，去年这个时候，素雅第一次参加纺织行业展会，第一次公开亮相，那样的身份那样的状态。 时间过得好快，如今她已是苏为的人。 “姐，咱们去展会逛逛吧？挨个看看，以前你都没机会。”苏忆建议，去年他极力说服素雅姐参加展会，却让她受尽委屈，还受了伤。 素雅摇头，纺织行业展会，赵凯、吴安都会去，一个是供货方、参展方，一个是采购方、顾客，都是焦点。 苏为的纺织产业虽说极小，只涉及精纺，但站在纺织公司角度，也得参展宣传，也得站位亮相。 想去就可以去的，可素雅并不愿去“招摇过市”，也无意如苏忆所想“换了身份”“扬眉吐气”。 可是，苏忆这一问，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不争气地再次想起康利，想起赵凯。 所幸，接二连三的电话、忙碌的工作不允许她情绪深陷，如此甚好。 下午一点半刚上班，苏林和她商量：“素雅，你没出去过，这次调研你跟着梅总去转一圈吧？” 苏为每年会对子公司进行一次经济运行情况现场调研，基本是在年中开始的，今年因为各种原因推到了第四季度。 “好”，这样的机会，素雅自然喜欢，何况现在心中压抑，经苏林提醒，倒真想外出，真想暂时离开南原，远离这里的人和事，很想出去转转开阔眼界。 “那好，3点开会安排一下调研活动。” 估计苏忆也想去调研，苏林说，以前人家是没兴趣，今年她去，这小子应该也要去。想着苏忆总不按套路行事，素雅忍不住笑了。 这时，有人敲开了办公室。 “小山哥，”看见刘小山，素雅很惊奇，这个表哥可从没主动来苏为找过她的，“你怎么来了？” “正好经过，上来看看，你现在忙吗？” “还好，3点有个会，有什么事吗？” “想和你聊几句。”刘小山开门见山。 素雅倒了水，坐在刘小山对面，猜测着他的来意。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被素雅接受，米建国很开心，精神状态也好，可对周芸却有了深深的隔阂，回家后基本不说话，在他的冷战下，米家一直弥漫着压抑的别样感觉；作为女儿，米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有心劝劝，可刚开口，父亲没让她继续。 米家状态，让刘小山特别不舒服，而米珊的焦虑更让他心疼，那是他的妻子啊，他不想她难过。他想帮忙解开这困局，最近一直在犹豫，不确定是否该找素雅。今天，经过苏为集团时，突然就想上来看看。 若素雅在忙，就说明老天不让他说，他便不会开口。没成想，上天在帮他，素雅有空听他聊几句，看看时间，离她说的开会还有半个多小时，足以。 刘小山打开话题，仔细讲述米建国夫妇现在的关系、米家的状态，讲述米珊的为难。 素雅静静地听着，待刘小山说完，轻声问道：“你专门过来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素雅，我想……”刘小山原本想得很好，也打算以此来劝素雅，此刻听素雅这样问，一时又有些犹豫，说不出话来。 素雅沉思着，又问：“你是希望我出面缓和他们的关系，是吗？” 刘小山点点头：“素雅，你也知道……” “这是他们的私事啊。”素雅打断他，放缓了声音，“外人怎么好插手？” “素雅，我知道，可是他们家现在真是没有家的样子，老两口冷战，米珊夹在中间很难受，我想如果你出面会好一些，毕竟是因为你。” “因为我？”素雅吐了口气，“因为我来到南原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因为是我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对吗？” “素雅，你听我说，毕竟……” “毕竟什么？”素雅打断了他，提高了声音，“毕竟他们原本生活的很好，因为我才变了，对吗?” 素雅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刘小山忙解释，“素雅，我……” 素雅抬手再次制止了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刘小山看着她的背景，琢磨着用语，没敢轻易再说话。 良久，素雅转过身，盯着站在身后的刘小山：“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我没有来南原，便不会这样。小山哥，你真的想让我出面？你觉得我合适吗？” 刘小山急忙说：“素雅，我知道有点委屈你，可只有你最合适，希望你看在……” 不等他把话说完，素雅突然伸出右手，用力飞速推了过来。 这一掌带着愤怒，用了全力，刘小山毫无防备，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素雅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凌厉：“刘小山同学，你太高估我了，我不是圣人，我没有那么伟大！” 说完这句话，素雅没再看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记本和笔，出了办公室。 学武先学德，师傅重视武德教育，拜师学艺第一天，先讲“武德守则”和“习武十戒”，让他们背熟领会，并依此建立良好的道德修养和行为规范。这么多年她牢记在心，从没轻易出手，可今天却用尽全力击向表哥，她愧对师傅。 可是，她太生气了，她不是圣人，真的不是圣人，她没责怪也已经接受了米建国，也已经和米珊友好相处，毫无隔阂。可是对于周芸，虽说那是米珊的母亲，是小山哥的岳母，可她真的做不到宽容，她没有那么伟大。 她已经知道了当年事情经过，米建国告诉她真相，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也不是批判周芸，只是想告诉她这个女儿，他从未忘记她的母亲，他当年结婚只是为了责任，而这责任让他现在这样懊悔。 母亲这一生怎么过的？怎么走的？因何而走？她怎么能忘记？ 周芸过的什么日子，母亲和她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如今，让她去劝米建国原谅周芸，让她去帮周芸维护幸福生活，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凭什么，凭什么？ 刘小山，同学，表哥，他居然会这样要求她，他怎么确定她一定会大度？他凭什么要求她大度？素雅的心在发冷。 一个人坐在会议室，越想越觉得委屈，太委屈了！真的，替自己委屈，替母亲委屈，眼泪竟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宽容大度是美德，是胸襟气魄，可她现在不想要这美德，她也确实没有这样的气魄。 有同事过来开会，本以为是第一个到的，看见素雅不免吃惊。 而她只是机械礼貌地打着招呼，深呼吸，慢慢调整着情绪，努力不去想太多，看着过来开会的人越来越多，突然反应过来想起该去提醒苏林开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何苦委屈自己 突然挨了这一掌，刘小山在巨大的冲力下后退两步，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上身往后倒去，落地瞬间本能地扬起脑袋，又试图用手撑地缓冲，收效甚微…… 过了许久，他才相信自己是被素雅一掌击倒的。 习武者突然出手、对方后退倒地……这场景在电视上看过，除了他没有像剧中演得那样吐口血，别的都真实上演了。 胸疼、手疼、后背疼、腰疼、腚疼、胯部疼、骨头疼……似乎浑身都在疼，从小到大，即便是曾经和小伙伴打架，也没像现在这样，也没这感觉。素雅果真是从小习武的，果真不是玩花架子的，真真切切感受着来自身体的疼痛，刘小山龇牙咧嘴，眼前这状况有点难以接受，他是她的表哥，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啊。 这个表妹一向宽容，善解人意，在南原这段时间已笑对过往，和岳父、米珊都相处较好，父女、姐妹关系融洽，过去的算恩怨也好、误会也罢都是过往云烟，他以为她把什么都放下了，以为她早就看开了、会看在彼此的份上欣然帮忙劝解，却不想她竟会这么生气、发怒，以至于动粗，完全出乎意外，对了，最后还以同学称呼讽刺他，刘小山一时缓不过劲来。 办公桌上的电话在身后响起，铃声不断，刘小山猛然想起表哥苏林就在隔壁，他这次是直接来找素雅的，现在这样若被苏林哥发现……被他发现还好，若被苏忆看见……刘小山可真不敢想。 幸好一直没有人过来，电话铃声也停了，素雅刚刚说3点要开会，刘小山看了一眼手表，知道他们到点了…… 忍着痛试了数次才站起来，却只能一瘸一拐慢慢往外挪，每一步竟都是钻心的疼，这般狼狈，这般难堪，还要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甚是困难，幸好，这层楼的办公室都关着门，应该没有人看见。 进了电梯才稍微放松下来，可是，哪能真的放松？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假装在用手机办公，假装很忙顾不上飞快走路，假装在不经意缓缓往外走，祈祷着别遇见熟人。 “刘总……”怕什么来什么，在这里遇见熟人几率太大，苏为商贸公司的徐东迎面跑来，虽是匆忙赶路却不忘和他打招呼。 刘小山忙打岔：“徐经理，过来开会？快去吧。” “是啊，我有点晚了，回聊。”徐东在外面临时处理点急事，紧赶慢赶也是稍微有点晚了。 幸好没再遇见熟人，幸好他的车停在角落，以为缓一缓就会没事却不想竟是越来越疼，刘小山趴在后座上郁闷又恼火，不早了，他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一会可就要下班了，可他现在坐不到座位上。 这样的状态不想任何人知道，自然是无人可以求助。 吸口气，狠下心，忍着痛，发动车，一口气来到苏为总医院，停下车时已到极限。 …… 不等素雅提醒，苏林已推门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苏忆。 “姐，干嘛去？”看素雅的样子是要出去，苏忆忙问。 “没事了……”迎上苏林，素雅松了口气。 苏林坐定，看了看问：“徐东还有多久到？问问他。” 素雅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门开了，徐东冲了进来。 会议开始了，讨论确定参加调研人员、调研时间、路线，果不其然，苏忆这次也要同行的。 素雅安静地听会记录，却在苏林说到外出时间时，抢了先“苏总，明后天就出发吧。” 她没说理由，又没在会前商量，苏林心中起疑，却表示同意，又提了调研要求，结束了会议。 最终给调研人员留了准备时间，确定两天后出发，这趟调研一圈转下来差不多得一个月了。 有什么可准备的？素雅恨不能明天一早就走。一个月算什么？她都想在外面待个一年半载的。 ...... 散会后，素雅慢吞吞回到办公室，刘小山已离开，仿佛从没来过。 她伸出右手，刚刚是有点轻微的痛感，不过早好了，那一掌是用了全力的，算是出了狠招，如同对待敌人一般，不该这样对表哥吧？可为什么到现在内心深处还是豪无愧疚？ 这段时间，她也如别人想的那样以为自己够宽容，可事实证明，她终不如母亲。 可是母亲真的够大度没有恨意吗？如果没有，为什么不回苏家？为什么多年不与外人深交？为什么留下的信中没有提到那个名字？母亲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不甘心的吧？也是生气恼火的吧？可再怎样，母亲从来没有给她传递过一丝埋怨、一丝忧愁，从来都是积极充满正能量的，不管日子怎么辛苦…… 心里堵堵的，没处发泄，是她太敏感了吗？是她不够宽容吗？管它呢，就算是吧，哪有怎样？她是真的做不到，也真的不想那么伟大。 心中有恨，恨就恨吧；有过不去的坎，过不去就过不去吧。没必要委屈自己，没必要装得大气，没必要！ 恰巧没人过来打搅，素雅窝在办公椅中，发呆发愣，思绪悠长，情绪泛滥，直到苏林打电话找她。 原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苏林想带她出去吃饭，她拒绝了：“哥，我想去逛街，想买些东西。” 苏林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好，从抽屉里拿出苏为商场的购物卡递过来。 “不用，哥哥，我有钱。”她急忙摆手。 “有卡不用，用现金？”苏林却不容拒绝，“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去咱的商场逛逛吧，顺便感受感受那的管理。” 大家总是想法设法惯她依她宠她，总这样好吗？可有什么不好的？收下了林哥哥才高兴的，不是吗？ 的确，见她收下卡，苏林笑了，他不会像苏忆那样直白表达情感，他对素雅的关心，有时就真的只能这么物质，这么简单。 看素雅出了办公室，苏林收起了笑容，素雅果然有些不对劲，在隐隐压着情绪，刚刚没有提醒他开会的、没有了解到会人员情况，若是别人倒也无所谓，可她一直很认真，细节考虑很到位，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 她的眼眶至今还有些发红，开会前她早早去的会议室，开会时她的笑容更多偏礼仪，外出时间是在她的建议下提前的，她恨不能明天就去调研，她今晚并不是真想逛街…… 苏林仔细回想，这段时间，素雅确实很开心，神态轻松自在，可现在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上午还好好的，不对，下午刚上班说起调研时还好好的，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 这条领带有些眼熟，似乎是去年送给赵凯的，哦，仔细看并不一样，这个是新款，相比更好。 这件衬衣质量真好，这件大衣是纯羊绒的，这两件搭配起来很好，颜色款式都很适合他…… “你好，给男朋友选礼物吗？”导购员微笑着上前问。 素雅一怔，急忙摇头，跑开了。 怎么逛着逛着逛到了男装？怎么看着看着就给他看起了衣服？ 过往片段又是这样不管不顾地浮在眼前，那些带给她温暖与甜蜜的瞬间永远都在。 突然好想他，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好想和他说句话，甚至好想看看他，好想，好想…… 想得心痛，忍得难受，何苦这般委屈自己，何苦要这样？ 不就是打个电话吗？又能咋地？普通同事熟人也能通个话吧，没什么的。 待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曾开口，已是满脸的泪。 第一百三十二章 肺腑之言 冰海，康利小食堂。 “晓宇，难得有空，聊几句。”看着坐在对面的马晓宇，赵凯别有深意地说，“今天，咱不聊工作，聊聊私事。” 马晓宇一时有些不适应：“赵总”。 “上次，多谢你。” 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侯庆国也离开了康利，赵凯仍记得那天在会议室的情景，若非知道马晓宇、宋艳的尽职，若非临时把问题丢给马晓宇，他多少会有些被动，不会有那天潇洒的态度。 “是宋艳先看见那新闻的，她告诉了我，我问的苏为，才知道素助理给他们当德语翻译，没来得及告诉你。” “宋艳确实不错，素雅一直很欣赏她。”旧话重提，赵凯自有目的，见马晓宇果然又提到了宋艳，便直截了当，“我知道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啊。” 宋艳喜欢他？怎么可能？马晓宇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一直在拒绝他，工作以外都是躲着的，若不是这两天特殊，私下里她不可能允许他走近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就是喜欢你。”赵凯知道马晓宇在想什么，解释道，“你虽然结过婚，但是家庭、个人条件都很好，宋艳来自偏僻山村，面对你多少有些自卑，欣赏你、喜欢你却不敢靠近，应该是很矛盾的，不过你看她那么配合你，维护你，就该知道她的心思。晓宇，咱们年龄相仿，你比我多走过一步，按理说比我更有经验，更有话语权，但这件事上，你信我的，宋艳就是喜欢你，很喜欢你。另外，我还要提醒你，咱们男的，应该主动，千万不要轻易放手。” “好好表现，好好把握，不要让自己后悔。”这是赵凯的经验之谈，他知道马晓宇喜欢宋艳，也看出宋艳对马晓宇的不同，原本没想去多说什么，他没那么爱操心，自己的感情又是一塌糊涂，怎么有空去管别人？可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幸福，自然不希望别人走自己的路，将来也后悔。 马晓宇是唐磊、刘海涛同班同学，虽然关系中等没到铁哥们层面，虽然没有加入他们的聚会队伍，但赵凯对他总是特别。 前天早上，马晓宇突然打电话请假说宋艳不舒服需要照顾，想起素雅上次痛经的事，赵凯猜测着。 休了两天假，马晓宇今天一早过来上班，却是一整天表情严肃，赵凯有心聊几句，一直没空，直到刚刚加班才逮着机会，叫他一起简单补个晚餐，顺便聊一聊。 话题尚未深入，赵凯的手机响了，拿起来瞥了一眼，却是呼吸紧张，急忙抬手示意马晓宇安静。 竟是素雅的来电，离开冰海这么长时间了，这是她第一次给他电话，赵凯站起来激动地喊着：“素雅”。 “素雅？是你吗？”电话那头没有回应，素雅不会突然给他打电话，一定是有事，就像那天晚上，想到这，赵凯不由得紧张起来，声音急切，“素雅，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你在哪？在自己家吗？你别担心，我这就给苏忆打电话让他先过去。” “我没事……” “哦。”听到熟悉声音，听她说没事，赵凯放松了下来，不知她打电话的用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拿着手机的两人竟是同时沉默了，随后却又同时问道：“最近好吗？” 又是同时回答：“挺好的。” 隔着话筒听到彼此的笑声，这般亲切。 “工作忙吗？”这次是赵凯抢先问的，他生怕沉默会让彼此挂了电话。 “还好，准备出去调研子公司经济运行情况。”素雅仔细回答，“梅总带队，我跟着去学习，大后天走，第一站先去沈阳。” “沈阳比南原冷，现在得穿羽绒服了，你最好拿件长款厚的，别穿大衣，小心冻着。”赵凯提醒着。 “嗯” 赵凯又问：“苏忆去吗？” “他也去。” “哦，那就好，苏忆比较细心，有他跟着你，我就放心了。”随口的话传递着潜意识的关心，赵凯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担心或放心。 “你……挺忙吧？”轮到素雅发问了。 “确实忙，明天一早要回总部开会。” “我也没事，那……有空再聊……” “素雅，”快要挂电话时，赵凯补了句，“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电话已挂断，他小声说道：“想你了……” …… 听到是素雅电话，马晓宇知趣地退出去，在隔壁包厢思绪万千，他曾经是闪婚闪离的代表人物，恢复单身这些年相过亲也交往过，都不如愿；公司内外有不少女孩示好，他却不经意喜欢上了普普通通的宋艳，可不管他怎么表现、怎样争取，她总是礼貌客气地公事公办，工作上配合融洽，私下却是极为疏远。 宋艳极有原则，不能惹她烦厌，害怕物极必反，只能尽量远远地偷偷地关心她。 晚上她加班时，没有特殊事，他都在办公室，直到她骑着电动车回家，才开着车慢慢地跟在后面，远远看她回到租住的小屋，看那小屋亮起了灯才回去。 大前天晚上依旧如此，她在快到家时又拐进了那条小路，他依然开着车走大路转过去，只是已经到了她的楼前，却没看见熟悉的房间亮灯。心生不安，急忙下了车，冲进那条小路救了她，随后把她带回自己家，直到现在仍是后怕…… 第二天一早请假时，赵总并没有问什么事，只是让他照顾好宋艳。 他也想好好陪陪她，她确实吓坏了，开始根本不敢离开他，浑身哆嗦，睡不安稳一直做噩梦，两天都不大说话，可今天一早，她却突然冷静，坚持让他去公司，直言道：“我没事了，你上班去吧，咱俩工作都很重要，不能都耽误的。我还不想上班，在你这偷个懒，我会自己弄饭吃，你就放心吧。赵总明天要回总部，今天肯定有很多事要安排，晚上加班不用担心我。” 她在他家里，她的情绪好多了，马晓宇却还是有些紧张，刚才加班时给她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才有所好转。 原来赵凯早就知道他们的不同，但肯定猜测有误，不过误解就误解吧。虽然年龄相仿，但毕竟是上下级，却又因为唐磊关系微妙。今晚难得聊私事，这样支持鼓励，很让人感动。 马晓宇知道赵凯说这些话的意思，知道他和素雅走到今天状态的遗憾，知道珍惜二字是多么重要。 …… 待马晓宇重回到包间，赵凯坦诚地说：“晓宇，世上没有后悔药，真的没有。” 他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 马晓宇不知该如何安慰，赵凯又继续：“我姐说康利的单身男女都是因为我，我没结婚，没起个好头做个好榜样，害得大家都是工作第一、个人生活第二了，这样并不好；又或许是磁场效应，互相影响，周围不少朋友——唐磊、海涛这些都是大龄，好像我们这小城也在流行晚婚晚育。” 马晓宇仍是静静地倾听着，没有插话。 赵凯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晓宇，我希望你以我为戒，真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一定不要轻易放手，切记。”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切肤之痛，知道素雅过得很好，他已无憾；当两人故作自然地聊天、说再见时，他已知足，不敢再奢望别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都有偏向 素雅完美地调整了状态，控制着情绪，轻松聊了几句，挂电话时，在心里说：“赵凯，我想你了……” 是的，想他了，非一般的想，可是想了又能如何？他们走到了这一步，已是越来越远，像这样，能突破自我打个电话，能尽量轻松聊几句已是幸福。 该回去看看的，很多东西还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了…… 和赵凯聊过后，素雅心情好了很多，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身子往后仰，想起长久以来没有面对的问题，暗自决定，等调研回来元旦放假时回趟冰海。 ....... 一个人在车里这么久，她在想什么？从停车场看见她开车出来，缓慢行驶却不是回家的方向，似乎是随意地开车乱转，却把车停在偏僻的路边，她心情不好？还在想那个人吧？苏家给她最好的条件，可内心需要她自己调节吧。 不敢上前打搅，只能远远地看着，石中铭知道素雅这两天在躲着他，上次约她吃饭说的那些话，不管影响如何，他都不后悔，他都愿意用真实的自己面对她。 她需要时间，而他愿意守候。 …… 两天后，素雅出发了，跟着梅总一行人开启全国各地子公司的经济运行调研，坐上飞机那一刻，她无比轻松，早就想出去转转，这也是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去东北，想来这一趟必定是有所收获的。 苏忆发来了照片，茫茫雪地里，素雅在兴奋地玩雪、滑冰，有这小子在，这次出行自然是丰富多彩，绝不会只是调研，素雅没出过门，但愿这一趟她能玩得开心，苏林这样想着。 今晚他和苏康大哥都能抽出空，便叫了刘小山，有些话他们兄弟三个得好好聊聊的。 苏林约人，常去的就是茶楼，依旧是曾经见吴安的单间。 “大林，你给我透透，叫小山来到底什么事？”苏康有些好奇，“干嘛不去他家里？他现在行动可不大方便。” “他怎么了？”苏林娴熟地冲茶，不紧不慢问道。 “摔了一跤，臀部软组织受伤比较厉害。” “什么时候？怎么摔的？”苏林追问。 “前几天，应该是不小心吧，细节我没问，”苏康同情地说，“你不知道这家伙多无知，摔那么狠还自己开车，也不知道让人送他。” “很厉害？”苏林仿佛在自言自语，“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苏康不解，“你在说什么？” 苏林倒了一杯茶给苏康：“康哥，我也不确定，一会问问他。” 兄弟俩安静地品茶，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手表，又看向门口。 门开了，刘小山走了进来，从接到苏林电话的那一刻，就知道躲不过的，再不敢再觉得别扭也得过来，却不想是两个哥哥都在：“康哥，林哥”。 “小山，今天感觉怎么样？走路还疼吗？”苏康站起来，关心地问，“你怎么过来的？” 苏林却没动，指着一旁：“坐”。 “能坐吗？可以吗？”苏康仍是不放心。 “没事，好多了。”刘小山边说边轻轻坐下。 “难得有空，咱们聊聊。”兄弟三人坐好，苏林给刘小山倒了一杯茶，“素雅已经告诉我了，小山，你怎么说？” 看看苏林、看看刘小山，苏康发现就他蒙在鼓里，什么情况？什么事？怎么还扯上素雅了？ “康哥，林哥。“刘小山喝一口茶，放下茶杯，表情极不自然，“我只是想让她帮个忙，真没想到她会那么生气，直接给我一掌，把我推到地上，我……” “等一下，给你一掌？什么意思？”苏康打断了刘小山，“你不是自己摔倒的？是素雅推的？” “你让她帮什么忙？”苏林的关注点则是不同。 “她没告诉你？”刘小山这才明白。 “你让素雅帮什么忙？”苏林又重复着问。 “对，怎么回事？”苏康这才反应过来，“你让素雅干嘛？” “我……”刘小山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当天的情况说了一遍，“不帮就不帮嘛，那么生气，她可是从小练武的，你们不知道当时把我给摔的……” 果然没有同情的目光，苏林和苏康此刻看他都是带着火。 “小山，过分了！”苏康狠狠放下茶杯，生气地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素雅？什么叫不帮就不帮？你太自以为是了。” “怪不得她那么想出差。”相比之下，苏林相对冷静，“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和我说，我看她状态不对，问了别人才知道你见过她，想着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不过真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康哥，林哥，我只是……” “到现在为止，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素雅不该那么生气，是吧？”苏林问。 “我……”刘小山说不出话来，他错了么？ “小山，我们对素雅确实偏向，这我承认。一来从小到大，她也实在委屈；二来，咱家就这一个女孩，这么多年才回来，干嘛不宠？”苏林徐徐道来，“不过，这次的事，客观说，你确实做得不对。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你想全家和睦没有错，可你有没有换位思考？如果你是素雅呢？宽容行，大度也可以，但是凭什么？她已经尽力了，和你、和米珊、和米叔都做到自然相处了，为何还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她逼成圣人？” “对于周阿姨，确实是她的错，是她破坏了姑妈和米叔的感情，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可时间久了就能完全一笔勾销吗？姑妈是怎么走的？素雅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你这个表哥就一点不心疼？你的心也在偏啊！你那时还太小，对姑妈没概念，偏向岳母可以理解……” “素雅不去追究过往、不迁怒米珊已经可以了，换作我们任何一个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苏康亦这般补充，“你还要她怎样？你这么迫不及待干什么？你为什么要逼她？她也是你的表妹，你就一点不替她考虑？你就一点不心疼她？” 刘小山哑口无言，是啊，素雅刚回来，刚接受了他们，为何这般急切让她接受“夺父仇人”？终归是偏向媳妇、偏向岳母，苏林他们说的没错，他刘小山确实不公。 …… 苏晓娴和刘德刚正准备休息，门铃响了，打开门却是儿子刘小山。 “小山，这么晚过来有事？” “爸、妈……”刘小山虽有所犹豫，却不忘来的目的，慢慢讲述了他去素雅办公室的事。 “小山，你怎么想的？怎么不提前商量一下？”听了儿子的话，刘德刚就急了，不放心地看向苏晓娴。 苏晓娴脸色苍白，良久才开口：“看来，你真的是和媳妇关系更近，这倒没错，应该的，毕竟你们是要携伴走完一生的。” “妈，不是，我只是……”刘小山急忙解释。 苏晓娴抬手制止了他，站起来说道：“人，果然不能太……” 话未说完，她转身就想上楼，却眼前一黑，一头往地上倒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得知道感恩吧 苏晓娴睁开眼睛，扫过围在身边的众人，看向苏林：“大林，素雅到哪了？” “姑妈，她到沈阳了，苏忆也在，你放心吧。”苏林忙回答。 “大林，”苏晓娴说，“素雅没出过门，你让苏忆带她好好转转，一定好好转转。” “我知道，苏忆跟着肯定能玩好。姑妈，这次调研拖到现在，也就是给下面提个醒，行程不急的。” “那就好。”苏晓娴点点头，“那就好”。 “姑妈，你感觉怎么样?”苏康在一旁问。 “我没事，没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不要告诉我哥哥他们。” “没说，爸爸他们都不知道。” “扶我坐起来，”依在靠背上，苏晓娴把目光转向刘德刚，“老刘，你还记得当年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妹妹说过什么吗？” “当然记得。”刘德刚自然知道苏晓娴为什么这样问，“咱们结婚的时候，小妹比爸妈还上心，忙前忙后，还特意警告我不能欺负你，平时看上去那么温柔的小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严肃，还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威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我永远都忘不了。” “以前我和晓慧说好的，要一天结婚的，结果我先结了。”苏晓娴聊起了陈年往事，“我结婚的时候，她是又高兴，又难过，真是比爸妈还夸张。” “后来，我怀孕了，这家伙比我还激动，天天让我回娘家吃饭，她要和宝宝说话。我每次去检查，都是她陪着我去的，她是一定要陪着我去的。老刘，是吧？” “是啊，”刘德刚感慨道“小妹一次也没落下，比我尽心多了。” “那天，她不放心，非要跟我一起进产房，谁劝她都不听，就是要陪着我，硬逼着医院开了先河。孩子生下来，她倒先哭了，我迷迷糊糊中记得她说‘姐，孩子健康，你就放心吧，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整个月子，她竟是比妈还上心。以前全家都宠着她，可我坐月子的时候，她天天照顾我，怕我冷，怕我热，怕我吃不好睡不安，她以前哪照顾过人，可那一个月，她无微不至，竟像是我的姐姐……” “对女人而言，生孩子是一道坎。这么长时间，我从来不敢想象我妹妹当年怀孕、分娩的情景，她怀孕时谁照顾？她生孩子时有人陪吗？她的月子是怎么过来的？好多次，我都想去冰海问问照顾她的杨院长，问问当年的情景，可我又不敢去，我害怕听到实情，我怕自己接受不了。” 苏晓娴泪流满面，看向了苏康：“大康，你们还有你们的孩子都是在全家人的期盼中出生的，都是在咱们医院，一大堆人围着照顾着的。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全家人跟着紧张忙碌的。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素雅也肯定在晚上发过烧生过病，她病了，我妹妹怎么办？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从来都不敢想。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把素雅养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想想都痛心......” 苏晓娴说不下去了，从刘德刚手里抓过毛巾捂着眼睛，不再说话。 刘德刚眼睛湿润了，心疼地拍着苏晓娴的背，安慰她。苏康他们也都擦着眼泪，没有说话。 哭了一会，苏晓娴继续：“我刚刚这样，你们都赶过来。我妹妹呢？她生病了谁照顾？素雅在身边还好些，最起码能帮忙叫邻居帮个忙。素雅在外面上学那些年，她一个人怎么过的？她查出病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么短的时间，她走得多难过啊！” “我真后悔，不该那么早结婚，该等着她一起，如果那样，为了我，她也会回家的。我真后悔，明明很多次感应到她在身边，可总以为是幻觉，双胞胎明明就是有心灵感应的嘛……” “晓娴，”刘德刚声音哽咽，“我也有责任，我也后悔，你以前说过的好像看见小妹了，我以为是你太想念她了，晓娴……” 苏康和苏林有心劝劝姑妈，无奈两人都是泪眼汪汪，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他们哪能控制情绪？ “我妹妹太傻，她不该那样，不该委屈自己。如果换做是我，不管他是否新婚，我一定回来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定搅得他们鸡犬不宁！”苏晓娴声音虽轻却带着狠劲，“人总该狠下心自私一点，太善良了会怎样？自己委屈，孩子受罪，别人还觉得理所应当！” “不管周芸现在为人怎样，当年她太自私太坏，害得我妹妹背井离乡、辛苦一生，她却享受婚姻，过着多年阔太太生活，她行……她行……” “我们素雅回来了，才回来几天，她就觉得别扭了、委屈了？才委屈几天，她又委屈什么了？她知道错了，错哪了？她有没有给晓慧认错，有没有给我们素雅道歉？没有！就算有，一声抱歉就想一笔勾销吗？凭什么？凭什么善良的人就该什么都包容？凭什么她耍坏的成本这么低？凭什么？”苏晓娴声泪俱下。 刘小山万分后悔，不管苏康、苏林如何劝他，始终跪在地上不起身：“妈，你别这样……我错了。妈，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我……”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他错了，真的错了，他本来只想所有的亲人都能和睦相处，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苏林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就是不想他告诉母亲，可他不想隐瞒，知道母亲会生气，却没想到会这么“夸张”，超乎想象的反应震惊了他，而那声声担忧、后悔刺痛着他…… “我和老刘都很普通，全家能自在逍遥，无忧无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弹琴教书授课，享受丰裕物质生活，享受爱情婚姻，无非是有哥哥们做后盾，提供资本而已。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我两个哥哥多辛苦，一个从小学医，枯燥熬人；一个经营企业，三教九流，我这两个侄子，一个比一个优秀，一个比一个有责任，从小被严格要求，又极为自律，为了家族事业，为了肩上责任，他们都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太多……” “姑妈，”苏康和苏林异口同声，“姑妈……” 苏晓娴摇头不让他们说话，把目光投在跪在地上的刘小山：“你，起来吧。” “小山起来，听姑妈话。”苏康和苏林上前架起刘小山。 “姑妈，小山考虑不周，他已经知道错了。”见姑妈仍不表态，苏林看向姑父，却不想姑父只是握着姑妈的手，并不接话。 “刘小山，你虽然比不上苏忆，但也可以说是随心所欲，我们从没逼过你做什么，就连你的婚姻，我们再不高兴，也是顺了你的心。”这是她的亲生儿子，苏晓娴从没像今天这样，“从小到大，你享受的幸福生活，是我哥哥侄子辛苦努力提供的保障，苏家不要你回报，但最起码你自己得知道感恩吧？我也不求你什么，就希望你看在我妹妹曾经照顾你的份上，多关心关心素雅，多为她想一想。”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真切切后悔了 母亲声音发冷，生平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刘小山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是真真切切后悔了。 苏康、苏林说他“偏向岳母可以理解”，母亲也说“和媳妇关系更近，倒没错”，五个手指不一样齐，人有偏向本是正常，可他仅仅是偏吗？ 两个表哥发怒带火，说他没有站在素雅角度想问题，指责他在逼素雅，却在走前提醒他不要再提此事，就是不想他告诉母亲。 他知道自己不公，做法欠妥，本应到此为止，可仍是立即跑回来告诉父母，的确是不想隐瞒，却还是带着那么一点点私心与幻想，想着母亲会生气，同时也期待母亲能明白他的苦心，该心疼他，该从另一方面处理两家的关系。 万万没想到，母亲身体一直很好，却因他几句话垮了。 母亲倒地的那一瞬间，刘小山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心慌，原来担心失去亲人竟是这种感觉，心真会痛成那样，而他感受到的，有母亲的十分之一吗？ 苏林说的对，他对姨妈确实没概念，所有的感情来自于母亲、舅舅们的影响；他对素雅，同班同学，嫡亲的表妹，又何曾真正关心过？ 米珊血型特殊，每次生病都如临大敌，特别是生孩子时，全家上下齐到场，苏为总医院高度紧张，就连母亲再不愿意见岳父岳母，也是到医院候着的，那排场，那阵势...... 素雅同样血型特殊，她也生过病吧，她身边只有姨妈一个人，还在南运那个小城的小医院。 还有，那年春节姨妈走时，她一个人是什么心情？此后她怎么过的？ 米珊刚知道素雅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时很是心疼，可他呢？ 刘小山，你自诩善良，对陌生人都能关心一二，为何对自己的表妹如此残忍？ 母亲那一声声痛心疾首的懊悔，悲愤恼怒的控诉，一字一句，于他，都是锥心的痛。 ...... 本就不会撒谎，在一起久了，情绪上细微的变化彼此又都能感受到，在米珊的追问下，刘小山说出了自己受伤的真实原因，在妻子面前，他终究是藏不住秘密的。 听到刘小山想让素雅帮忙劝和父母，米珊很感激，人人都是自私的，都有偏向，她何尝没有这样的奢望？父母之间的隔阂就是素雅，若素雅能原谅接受母亲，想必父亲肯定会释然的。 被父亲转移话题后，她没再试图劝解，亦不敢去找素雅，因为她清楚换做是她自己绝不会选择原谅和接受的。 即便如此，也多少会有些幻想。如今刘小山帮她出面，虽然被拒绝，但老公这般对她，米珊心里暖暖的。 素雅的反应很正常，情理之中，果真是在意的，果真这伤害难以忘怀，米珊知道，素雅能接受她想必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若要接受母亲，则是太难。 “你去找素雅，这事……妈知道吗？”米珊突然很担心，暗暗祈祷婆婆还不知道。 “嗯。”刘小山却是老老实实回答。 米珊瞬间紧张起来：“妈一定很生气，一定……你不该……她说什么了？她怎么样了？” 亦是没有隐瞒：“……你也知道，妈肯定是向着自己的妹妹，毕竟这么多年了……妈现在没事了，你就放心吧。” “妈会不会……” “不会，”刘小山明白米珊在担心什么，“妈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和你没关系，妈不会怪你的。” 刘小山果然单纯，想问题简单。 米珊突然有些同情他，有些事或许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若不然他不会这样：“老公，实话讲，虽然没有结果，但你这样做我真的很感激，谢谢你。” “说的什么话？”刘小山搂着米珊，“你是我媳妇啊，又不是外人。” “可是，这件事你真的冲动了。”米珊继续说，“我爸妈和晓慧姨妈的恩怨你并不知道。” 他不知道？刘小山疑惑了，不就是青年男女的爱情抢夺战吗？不就是岳母插手了姨妈的爱情，抢走了岳父吗？站在姨妈的角度确实悲哀，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男朋友走到一起实在是难以接受，但是另一个角度，爱情向来都是自私的，岳母和岳父也是为了爱情不得已。当然了，姨妈接受不了事实，走了极端，着实让人……可是，不对呀，岳父似乎…… “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和妈妈冷战吗？” “不就是因为晓慧姨妈和素雅吗？” “因为她们什么？” “这……”米珊这样问他，刘小山突然迟疑了。 看着发蒙的刘小山，米珊却不急于解释。 刘小山确实困惑，姨妈、素雅有关的事情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米珊说岳母从姨妈手中抢了岳父，母亲说岳父和岳母结婚害得姨妈不能回家，苏康哥说长辈们的恩怨不该影响年轻人特别是他们两口子……没有人完整讲述事情缘由。 他理解的一直是：岳父本和姨妈相爱，后来却和岳母走到一起，姨妈落水“遇难”了，岳父和岳母就结婚了，当然结婚得有点急有点不近人情。现在素雅回来了，岳父良心不安，想起当年觉得对不起姨妈、对不起素雅。老人嘛，看见自己骨肉自然是亲切的，知道素雅不愿见岳母，他也懊悔当年不该招惹岳母，不对，应该是埋怨岳母招惹了他，害他背叛晓慧姨妈，所以现在看见岳母就生气了，两人就冷战…… 应该就是这样的，他觉得合情合理，却说不出来，可米珊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是难以启齿的，却不想再瞒着他，米珊慢慢讲述了事情的真相：“……爸爸出于责任才结婚的，可他一直爱的是晓慧姨妈，从来没有爱过妈妈，对妈妈更多的只是亲情，从没有爱情，你应该能感受到的。” 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的剧情？刘小山终于明白了…… “如果你早知道，应该不会去找素雅吧？”米珊问。 刘小山没有回答，若他早知道是这般，若早知道岳母是这样的人，他怎会…… “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米珊说，“她毕竟生养了我，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希望她能有个安稳的晚年生活。” 这一生米珊是他的最爱，是他的生命，此刻听她这般说，刘小山自然理解：“我明白，我明白……” 知道了事情真相，也明白家人瞒着他的原因，刘小山这才彻底明白母亲生气的根由，本就后悔的心情更是无以复加。 …… 儿子潜意识的偏向在苏晓娴心中扎了一刀，她心寒到极点，好几天缓不过劲来。 挂念母亲，不敢再惹她生气；知道了以前真相，看岳母就有些别扭；又仿佛是为了缓解各自家中氛围，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刘小山和米珊有意无意避开了对方父母，在各自父母家吃过晚饭后才回他们的小家。 有表哥们宽慰，有父亲调节，可是两个星期多了，母亲都不拿正眼看他，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刘小山生生受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怎敢奢望别的 那天开会时，苏忆也注意到了素雅的异常，不过，他以为仍是赵凯的原因。感情这种事，他不太懂，却也明白外人作用微弱，需当事人自我调节才好。 在他看来，这次调研来的正好，他这个姐姐真的需要外出开阔眼界、舒缓心情了。 苏忆暗自计划着，挪到梅傲寒办公室：“梅总，这次咱别太急吧，我想带我姐多逛会，也让大家都歇歇。” 梅傲寒心中了然，却不想，临行前，苏林也和他交了底：“这趟苏忆跟着，估计你们得慢，慢就慢吧。素雅没出去过，你们带着她好好转转。这次不用省，费用别让子公司出，咱们集团出。” 这是苏林的心里话，满满都是对素雅的关心，而这关心，不知不觉中超出苏忆。 苏为的调研团向来简朴高效，可这次素雅同行，又有苏忆在，享受着高规格的待遇，放缓了速度。 从北到南，苏忆打定主意要带素雅好好逛逛，依着他的性格，每到一处办完公事，怎么也得有三五天的游玩时间去感受风土人情文化特色。 知道苏忆是为了她，可素雅分得清轻重。 “行了，第一次来，大概有个了解就好。怎么？以后不想让我来了？”看苏忆还不想动，她便这般说，由此保证了行程。 苏林吩咐过了，梅傲寒已做好思想准备，素雅的举动让他吃惊又不禁赞许。 林江峰在采风途中和苏忆他们汇合，带着素雅和苏忆参加了一场聚会，尽显得意与幸福，结束时，满场都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是他的女儿和儿子…… 这趟出行，素雅收获很多，近距离熟悉所有子公司，了解着相关情况，工作上自是不必说。 而最开心的莫过于意外遇见了几个老朋友。 她虽不记人，却在肖刚看见她之前发现了对方，拉着苏忆直奔过去满是激动。在机场看见素雅，看见苏忆，肖刚很惊喜，虽然大家都在出差，却忙里偷闲聊了片刻。 子公司汇报工作的，竟有高中同学、南运旧识，看着桌牌，看着本人，素雅忍不住笑了；外出就餐迎面走来大学同学，虽没再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擦肩而过，却都忍不住回头看。毕业后，素雅玩起了失踪，与众人皆断了联系，这样突然遇见，实在兴奋。 果真是在外面待了近一个月，元旦前一周，调研团返回南原。 原本都忘了，可踏上回程，刘小山的话又轻松回到耳边，素雅按着太阳穴，宽慰着自己。 飞机落地正是傍晚，一行人直接赶到饭店，参加苏为内部的接风宴，这样的场合，素雅早已习惯。 只是，苏林说第二天晚上有家宴，她却是犯愁，走前给了刘小山那一掌，也没去关注他会怎样，现在怎么面对？还有米珊？ 看她在犹豫，苏林关心地问：“素雅，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不想告诉苏林：“没事，林哥。” 苏林却一下猜出了她的顾虑：“哥哥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在意，小山给我说了，他知道错了，想得简单，没考虑太多，有些事不该急的。你出去这么久，大家都想你了。” 原来林哥知道，怎么知道的？小山哥说的？说这干啥？他知道错了？这……. …… 不到一个月，却像是隔了很久，看见她，苏晓娴忍不住心疼，和苏林一样，对素雅的挂念，慢慢超出了苏忆。 当着素雅的面，苏晓娴终于给了儿子笑脸，也说了几句话，素雅眼中，并无异常，没人告诉她，姨妈为她生过病，她若知道，该是内疚与心疼。 在这热闹的家宴上，看见素雅一个人，刘小山再次受到了触动，果然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果然是彼此还都有些尴尬，可不管怎样，她的状态好多了，他也在临走前说出了那句“对不起”。而素雅和米珊自然也是比旁人更“亲近些”。 ...... 第三天晚上，素雅把时间给了米建国，这趟出去所见所闻都是交流的话题，父女俩第一次聊了那么多，且没有伤感。 “素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米建国言辞恳切，虽然素雅曾勉强收下了一张银行卡，可他知道，自己还没有为素雅做过什么。 不想他有太多的愧疚，上次收下了他的钱，可现在…… “我也不能照顾你，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好，心情好，就是最好的事情。”她这样回答。 “素雅……”这不是米建国想要的答案，他希望能真真切切做点实事，哪怕难一些。 “哦，对了，”素雅突然想起来了，“有件事……妈妈临终前给舅舅们留下一封信，拜托了一些事，妈妈欠着别人的恩情，我觉得你应该去替妈妈偿还。” 必须的啊，这是他米建国的福气啊，那般照顾晓慧、给予晓慧温暖的，是他米建国一辈子的恩人啊！ ....... 冰海，康利，赵凯办公室。 “给你的，”吴安递过两个袋子，“你不是说有这个号的新款就给你带过来吗。” 这两件衣服，颜色款式自然是适合她的，只是……，赵凯沉默片刻，看向吴安：“其实，你可以直接送给她的。” 吴安摇摇头：“这可是你要的样衣，去年就在你这，你亲口说的。” “其实，不用了。” “怎么不用？不管是什么关系，说过的就得做到吧。” “你们也是朋友，你直接送她就好。再说了，本来就是你先答应给她定做衣服的。” “不一样嘛，我现在有媛媛，我得避嫌，要不女人吃醋了，我可受不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合情合理的解释，赵凯却知道吴安是想要成全他，想让他再争取一回。 想让他再争取的又何止是吴安，就连父母也明确表示支持他了，只是这支持太晚太讽刺。 “你也不小了，自己的事得上心点。素雅真挺好的，你们毕竟这么多年了，你是男的要主动点，可别放弃啊。需要我们做什么，你说就行。” “真有意思，素雅还是素雅，人又没变，你们怎么现在突然看出好来了？你们到底是觉得素雅这个人好，还是觉得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好？你们也不想想，我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本、有什么了不起的？伤了人家又掉过头去追人家？素雅在南原，追她的人多得去了，条件好得有的是，人家怎么就不能选个条件更好的？” 上次回去，面对家人再次催促，他忍不住这样回复，只把父母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曾经百般挑剔，如今竟变成了万种好，果真现实。 怼父母的话当然是气话，他很清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单一原因造成的，不是父母影响的，所有外因其实都不是问题，主要原因还是他自己。 后悔、懊恼、痛苦.....各种心情已在慢慢调整，他不能再陷入其中，亦不愿素雅受此影响。南原是省会城市，优秀的单身男士多得是，喜欢她的大有人在，她确实可以好好挑一挑的。 不管怎样，如今素雅能和他像普通朋友那样通个电话说句话，他就知足，怎敢奢望别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感谢冰海 元旦假期，苏忆陪素雅回趟冰海。 一个人生活多年的城市，居然是母亲随意闯入过的，居然是自己的出生地；常去的福利院，竟是她们母女生活过的地方。若非母亲留信，怎会想到上天在冥冥之中这样安排。 汽车驶入冰海，素雅想像着母亲当年踏入这个城市的情景，感受着她的心情；又想起毕业后第一次来这里的心情，感慨万分。 再次踏进冰海，苏忆亦是别样感觉，征求着素雅的意见：“姐，我们先去……” “先回家……”是的，大半年了，得先回她的小院，她的家。 打开大门，姐弟俩一下都有些吃惊。 小院干净整洁，并无半点荒芜的痕迹，一排金黄的腊梅传递着勃勃生机，仿佛主人从未离开一般，衰败的荷叶、荷茎固执地坚守在小池塘里，以前常用来种菜的一角搭起了塑料棚，简易的棚门随意敞开着…… 苏忆知道赵凯会过来，本以为只是为了感怀，简单收拾，却没想到他是如此用心。 素雅忍不住走过去，只两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塑料棚中走了出来。 赵凯，是啊，只有他有这里的钥匙，不是他还能是谁。 “素……雅……”赵凯语无伦次了，没想到会这样再见素雅，没想到素雅会愿意再回冰海。而素雅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 去年今日那般甜蜜浪漫，如今…… 秋千依旧在，几度相思泪。 刚刚杨哥说想在附近转转所以没进来，苏忆当时没太在意，现在却无比佩服杨哥的睿智，厚脸皮如他，此刻也觉得自己甚是多余，尴尬之下急忙钻进了塑料菜棚，却在心里暗自琢磨：“赵凯这个人，明明在这，怎么还锁着门？怎么来的？门口没见他的车啊。” “你弄的？”素雅看着赵凯手里的西红柿，又看向菜棚，缓着情绪，打破了沉静。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赵凯点点头，”我……” “挺好的。”素雅也进了菜棚。 倒是像模像样，西红柿、黄瓜、辣椒这些家常菜长势喜人。 苏忆摘了根黄瓜，称赞着：“赵总，行啊，想不到你还会弄这个。” “私下里，还要这样称呼？”赵凯问，似乎只是在提醒苏忆。 “弄得挺好的。”素雅也找不到语言，只是机械地重复。 “进屋吧，天这么冷，我熬了点粥，不知道你们过来，熬得不多，多少喝点。”赵凯提议，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自己并非真是这里的主人。 素雅和苏忆却并不在意，也没说什么。 赵凯熬的粥不多，三人各分了半碗，围坐在茶几上慢慢喝。 “我是回来拿东西的。”再不忍也得说出来，素雅直接挑明此行目的。 “我帮你们整理。”虽是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早晚的事，只是他有个小请求，“我替你看着这里吧，天天住楼上挺烦的，偶尔过来弄个菜挺好的。” 素雅点头同意。 苏忆提前给唐磊他们打过电话，下午，便去汇合，留下素雅和赵凯单独相处。 素雅和赵凯则来到了福利院，家里的钢琴已安排运过来送给孩子们，虽是用了几年，音质依旧很好。 米建国行动很快，也很实际，捐赠给福利院的钱财物资早已到位。 “素雅，谢谢你。”刘院长看见素雅亲切又感激，“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真的替孩子们谢谢你。” 素雅没有否定，没有解释，像以前一样和孩子们渡过了开心充实的半个下午。 离开福利院时，她告诉赵凯：“毕业后，我的状态不好，来冰海其实谈不上随意，这个城市，是吴安告诉我的，我是想躲开过去的，却还有些挂念。没有想到我竟然是在这里出生的，妈妈带着我在这生活了半年才离开的……我前一阵才知道的……没想到，和这个城市这么有缘，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没躲过他，没想到会遇见苏忆，真没想到……” 其实，她还想说：“没想到，遇见了你，没想到，仍是这样无疾而终。” 不过，她没有说下去。 赵凯也没接话，素雅本是为了躲吴安，却遇见了他。 原本，这该是上天的安排，可他没抓住..... ...... 晚上聚餐，难得一个也不少，大家的话都不多，情绪很低落，房间里笼罩着略带悲壮的氛围，甚是压抑。 “外面有架钢琴，我给大家来首曲子吧。”素雅来了兴致，起身出了房间，来到大堂，直接坐在钢琴前，试了试音，随后便开始了忘我的演奏。 众人站在旁边，感受着动听旋律传递的情感，缓解着情绪，待音乐缓缓收住，耳边传来雷鸣般的掌声，他们才发现，似乎整个餐厅的人都围了过来。 饭局结束时，素雅问：“唐总，金连城今晚还有空位吗？” 唐磊：“今晚没有营业，我们可以去玩，就我们几个。” 元旦假期，应该是最赚钱的时候，怎么没有营业？素雅吃惊地问：“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苏忆提前约了今晚一起吃饭，我就想大家开心一下，只有我们，没有别人，所以停业一天。”唐磊解释，“我真不知道你回来……” 素雅没有深究，拉起岳晓曼的手：“晓曼，咱们去放纵一晚吧。” 赵凯这才知道，苏忆提前约了唐磊他们吃饭，却没告诉他。若非他在素雅的小院，这次他们能见一面吗？好吧，算是老天可怜他，他也就没什么可吃醋的。 再次登上金连城的舞台，没有面具，没有服装道具，开心地唱着舞着，素雅难得没有掩饰。 没有喝酒，却似乎有了醉意，素雅霸占着话筒，断断续续抒发着情感：“我和冰海有缘，感谢冰海，在这里遇见赵凯，遇见我弟弟苏忆；感谢你们在凉山救了我们姐弟，感谢友谊........感谢所有快乐的日子，感谢所有难忘时刻......” 素雅就是嫣然，岳晓曼难以置信，素雅说对不起自己，可她有什么错，她藏了那么多的秘密，那般孤独那般苦那般难。 看着舞台上的素雅，感受着她曾经的孤独与痛苦，赵凯的眼泪竟是止不住了，今晚，唐磊他们没再催促他努力表白，没再给他打气加油，所有人都知道，现实面前一切都过去了。 唐磊心中酸楚，看看旁边岳晓曼，两人已是回复到简单普通的朋友同学关系。 刘海涛眼前浮现出他的闫大班长，五味杂陈。 苏忆能体会到素雅姐今晚的感觉，虽比她小，却恨不能余生都来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丝苦。 刚刚素雅说她要以真实身份再上这个舞台，她居然就是嫣然，看众人淡然的表情，吴俊伟和林枫这才发现他们两人是最晚知道的。 这是一个别样的夜晚，沉闷、伤感、疯狂、兴奋……各种情怀包裹着众人，他们都知道，这样的相聚以后很难再有。 第二天上午，素雅和苏忆去拜访了曾照顾妈妈的杨院长，她是肖慧的女儿，她是丫丫，苏林、米建国再感谢都不能完全代表她，都不如她的出现让人激动。 随后来到康利，她的办公室竟还没有动，吴安送的样衣挂在衣橱里，赵凯曾想顺便去趟南原捎过去的。素雅试了试果然很合适，感谢的话多说无意，她欣然收下。 刘裕民、马晓宇、宋艳恰都在值班，中午在小食堂一起吃了饭。 饭后回到家，和村委会的吴姐等邻居告辞，所有的事情办完了，该回南原了…… 还是有些不舍，素雅忍着泪，心中默念：“赵凯，赵凯......” 赵凯非要送他们一程，高速路口说再见时，他突然不管苏忆在场，拥过素雅，狠狠地抱着她，又在额头长长吻了一下才放手，眼泪随即滚落。 看素雅在后座哭得稀里哗哗，苏忆眼睛湿润，不知该如何安慰，赵凯和姐明明彼此相爱最后却变成了这样，他们是否真的彻底结束了，他们的爱情该走向何方，或许真的需要时间吧。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见了，冰海 “再见了，冰海；再见了，赵凯。” 早就结束了，理智如她，还是这般难受。她的感情生活其实没有那么丰富，可她付出过的、藏在心里的都是真感情。 吴安、赵凯，都是她用心爱过的，都这样散去了，上天在这点上对她是否太过残忍？可是，做人哪能太贪心？可是，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感情的事谁又说了算？ 缘来珍惜、缘去珍重，最后再哭一次，以后不要再为过去的感情掉眼泪了，以后不应该也不会再伤心了。 在南原，她有舅舅、有姨妈、有表哥表弟，有那么多亲人，有好工作，有新生活，她相信会有更好的将来，包括爱情。 ...... 回到南原，素雅认真想了想，仍是确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暂时都不想开始新的恋情。 知道江羽飞、石中铭对自己都有感觉有想法，这个年龄了，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她便主动约他们分别谈了谈，表示感谢，表明了态度。 虽是姨妈鼓励撮合，江羽飞看素雅却是不同，没想到素雅会给他电话，只是不等激动，就听到她真诚的拒绝，这样主动干脆的女孩，实属少见。尽管在情感方面反应迟钝，江羽飞也觉得不爽，但绅士如他，客气礼貌地理解、尊重、接受。 早有预感，却没想到素雅如此直白，石中铭自然理解，他们都需要时间。只是，他们也是同班同学，他们算是熟人，他们的堂弟、表弟那么铁，他们又都是年轻人，除了爱情，可聊的还有很多。 日复一日，时光流逝，生活就这样继续。 ...... 春节，又是新的一年，这一年比往年多放了一天假。 苏家遵循传统，却不古板。 大年三十，苏嘉祥、苏嘉勇两家老少以及林江峰齐聚翠湖苑素雅家中一起过除夕守岁。 热闹过后，各家散去，苏忆依旧跟着林江峰，苏晓娴和米珊带着豆豆却赶了过来。 其实，苏嘉祥、苏嘉勇、苏晓娴家中都有素雅的房间，都希望她去住几天的。 其实，不就是休息嘛，素雅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没什么的。 可这是她来南原的第一个春节，家中一定要有人气的。 好吧，她乖乖听话，任大家商量安排，反正，忍得了孤独，享得了热闹，她怎么着都行的。 只是，人心总会偏，真的有远近亲疏。 她在舅舅、姨妈、表哥家穿梭来往，感受亲情，撒娇使性；她能和米珊肆意打闹，完胜姐妹角色；能在家里、在外面见米建国，聊天吃饭，能接受他的礼物，却仍没想要踏进米家一步；对米家亲朋，她亦尚无感觉。 而米建国，只是提醒自己不可太贪心，眼前这幸福已远远胜过失落，他不曾幻想，没想过得寸进尺提要求。 …… 这个春节，贴春联、放鞭炮、办年货，祭祖、逛庙会，走亲访友，招待客人，红包收到手软、发到尽兴，感受着与南运略有不同的传统年味儿，忙碌又幸福，从小到大，素雅从没这样热闹开心过，原来，在亲人身边，没有最幸福时刻，只有越来越幸福。 初八一早，挂着南原牌照的四辆商务车来到南运。 在苏晓慧离开九年之际，苏家兄妹看望妹妹的同时，拜访妹妹旧识，中午在南运最豪华酒店宴请众人表达感谢感恩之情。 苏林提前电话联系，闫庆云专门调剂时间，帮忙组织安排。 上次回来时，素雅身份尚未公开，这次众星捧月，多少有些“衣锦还乡”的感觉，可大伙眼中，她依旧是那个谦虚温和、真诚爱笑、惹人疼爱的小素雅…… ...... 虽说还有些隐隐的不甘，可总得面对现实。 订婚这么久了，这个春节，吴安终于向朱媛媛求婚了，两家商定好结婚日期，开始准备婚礼。只是时间尚早，他没对外公开。 ...... 初九周一正式上班时，如同当初突然上任一般，赵凯宣布辞去康利总经理一职，他要离开冰海，离开康利，回到上海凌氏总部了。 在康利这几年，他已得到足够的锻炼，而长期在冰海小城，环境影响，思维多少受限，不论姓什么，他都是凌家公子，都有他要承担的责任。 刘裕民被选定任命为新的总经理，赵凯离任审计结束，办好交接手续，该走了。 和素雅电话商量后，山脚的小院交给宋艳和马晓宇照顾，这两人正式公开恋爱了，近期将订婚，接下来就是结婚了。 再见了，冰海。 恋恋不舍离开这个城市，这是他成长锻炼的地方，装满了收获的喜怒哀乐；这里有他的爱情回忆，藏满了浓情蜜意，夹杂着懊悔伤感。 再见了，冰海。 他和素雅都离开了，留下彼此的房产，留下工作生活过的痕迹，也留下了他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 刚出正月，米建国接到电话，母亲要和妹妹一起回南原了。 客观讲，周芸算是个称职孝顺的儿媳妇，可许是受米建国的影响，许是真没有眼缘，老太太对周芸总是亲切不起来，五年前老头子走后，便跟着女儿去了北京，期间只是偶尔回来。这些年，南原人几乎要把她忘记了。 老太太前两年没回来过年；去年春节，在米建国再三请求下，回来待了几天；今年，仍不想回来，米建国便没再坚持，却不想这次竟是突然要回来。 安排人收拾，采购物资，在南原，老太太只认自己的家。 按照老太太的吩咐，米建国只带着司机去车站接人。 回到家，刚送走司机，老太太便开口问道：“建国，这么大事，怎么不说一声？”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老太太怎么就知道了呢？ “哥，怪我，太忙了，这不才听说。”妹妹米建萍很懊恼，“不过，你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 去年苏为庆典过后，大家都知道素雅是晓慧的女儿，或许真有好事者无聊者去猜测她的父亲，可也仅是私底下吧，只是母亲和妹妹一下就知道这是他们米家的孩子。 老太太说：“我想看看这个孩子，” 米建萍说：“哥，我也想看看。” 她们就是为素雅回来的。 可是，这么久了，素雅虽能和他聊天，却从未称呼过他，亦从未问过他家中人和事，现在怎么让母亲和妹妹见？该怎么见呢？ “孩子不容易，别为难她，我们偷偷看一眼就好。”老太太说，“叫米珊和小山两口子带着孩子过来，我想她了。” 姑姑姑父在北京经营一家养老院，奶奶说待在那方便，可米珊知道主要原因，婆媳关系这个千古难题，有时就是毫无道理，没有对错。 母亲虽说对不起晓慧姨妈，可这些年，她对全家绝对尽心，付出一生却得不到认可，真不公平。在奶奶家聚餐的这个晚上，母亲竟被排斥在外，米珊替母亲委屈，却没有表露出来，她和刘小山知道奶奶和姑姑回来用意，一起商量着办法，满足她们的心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个安静的好前任吧 素雅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米珊约她吃饭，在大厅一角，随意闲聊，看似正常，可她从小练武，虽没有武侠小说中描写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么神奇，却能敏感发现周围的异常，自然不会错过隔壁两人频频扫来的目光。 突然反应过来她们是谁，可他们这样操作，想必是不愿她知道，她便装作不知道。 事实上，她也真的宁愿不知道。 早就听说，老人家这些年不在南原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还走吗？以后还会这样吗？ 这种感觉实在别扭，可又能怎样？ 她真不是圣人，最初，虽能坦然和米建国、米珊相处，但仅限于单独分别面对；现在，慢慢能接受三个人坐在一起，可这已是她的极限。至于别人，她真没想好怎么面对，一点没想好。 幸好，前后也不过两个小时；幸好，就这一次。 ...... 看过素雅，老太太又和女儿返回北京，临行前告诉米建国：“我在你妹妹那再待一阵，素雅什么时候认你了，认咱米家了，我便回来不走了。” 都说落叶归根，上了年龄一般都不愿外出，可老太太居然习惯了在外面，虽然身体看上去仍是硬朗，但毕竟快八十了，难免让人担心。 素雅什么时候认米家？米建国真不知道，不管怎么样，明年老太太八十大寿，该在南原过的。 送走奶奶和姑姑，米珊终于忍不住了：“爸爸，你对妈妈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这么多年相处，你觉得她真的罪大恶极、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大家这样孤立她合适吗？” 米建国没有说话，从知道当年真相后，他便选择冷战，刚刚过去的春节是多年来最别扭的一次，他们夫妻别扭，孩子们也别扭。 这次母亲和妹妹回来竟没一个人告诉周芸，她知道后怎么想？外人怎么看她？女儿问的好，她多年辛苦付出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不管她做过什么，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妈妈。”米珊接着说，“爸爸，如果你还是不能原谅妈妈，如果要永远这样对她，不如离婚，放过她吧。” 米建国却是愣了，再恨再怨，他从没想过离婚的。 ..... 包括女儿在内，所有人都瞒着她，可周芸还是知道婆婆和妹妹回来了，她们竟没见她，这种被忽视被孤立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可这就是命吧。 女儿结婚时，她是反对的，知道因为她和米建国，晓娴姐肯定不会对米珊热情的，她受了婆婆多年冷处，不想女儿再走她这条路。 她这一生，不管怎么努力，婆婆和她总隔着一层，晓娴姐对米珊的冷淡是因为她，可婆婆对她是因为不入眼不投缘？或者，还是只认苏晓慧？ ...... 回上海后，赵凯天天忙碌着，半年了，关注康利的同时，常会关注苏为。 知道她很忙，知道有人约，该替她高兴的，可他高兴得起来吗？ “我说赵总，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姐现在一不是你的员工，二不是你的什么人，她想和谁约会就和谁约会呗，碍你什么事了？”苏忆没好气地怼着赵凯。 “苏忆，那可是你姐啊。”赵凯急了，“她约会可以，可也得分人吧。石中铭是谁？你不比我清楚？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一肚子花花肠子，还不得把你姐哄得团团转。” “哄就哄呗，”苏忆却不在意，“那我姐是女孩子，别人想哄她就哄呗，只要她高兴就行。” “苏忆，你什么脑子？”赵凯怒吼，“你知道重点在哪吗？石中铭是什么人？他交过多少女朋友？他对你姐能是真心吗？” “真心怎么判断？什么是真心，什么不是？”苏忆疑惑了，“让她高兴不算真心，那让她哭、难过就是真心？” “苏忆，咱冷静一下，你听我说。”赵凯降低了声音，“你看哦，江羽飞江医生不是也很喜欢你姐吗？他不比石中铭好？人实在，工作也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又是苏院长的小师弟，知根知底，我不信他不会哄女孩子，你就不能帮帮他？他和你姐才是一对啊。” “我也是服了，赵总。”苏忆哭笑不得，“什么年代了，拉郎配？是，你说的对，江医生人不错，不光是康哥小师弟，还是我们林阿姨的外甥呢，最初也是想给我姐一个选择的，可我姐不喜欢啊。干嘛要让她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人生苦短，她就不能选择开心的生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凯耐心地解释着，“苏忆，你不了解你姐，你姐这个人啊，认死理，我怕她会吃亏。” 苏忆反问：“有我们苏家在，谁敢让她吃亏？再说了，我姐从小练武，谁又能让她吃亏？” 是这个理，在现在这个年代，素雅的武功确实少有人能比，可是武功高强又如何，尤其是女孩子，再说了，他说的吃亏是苏忆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赵总，说句不该说的话。”苏忆补充着，“我发现，你和吴总还真有点像，你们都算是我姐的前男友吧，你看哦，你和我姐在一起的时候，吴总捣过乱吧，影响了你和我姐的感情。现在，你和我姐分开了，吴总安分了，你又想捣乱，我就不明白，你们到底想干嘛？见不得我姐好吗？” 怎么见不得她好？正因为恨不能她好，所以才会担心啊。 “苏忆，我不和你说，你还年轻，你不懂，你姐这个年龄，找对象是要结婚的，得找个过日子的，石中铭确实能陪玩陪乐，但居家过日子还是得找个老实人啊。”赵凯感觉和苏忆说不到一块，“我可告诉你，那是你姐，你得上点心，不能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和你说了，我还是找苏总吧。” “我说赵总，你是老糊涂了吗？”苏忆哼了一声，“你找我哥干啥，那我哥能不知道吗？他都没意见，你操什么心？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石总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呢，人家就不能改？” “可你也别忘了本性难移……” “只要让我姐高兴就行呗，有我们苏家在，他敢犯浑？他要敢骗我姐，我第一个废了他。” 赵凯真要疯了，苏忆这是什么理论？让素雅高兴就行？高兴怎么定义？花花公子最擅长的可就是哄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甜言蜜语，结婚后会怎样？那么多电视、小说、生活中，不都是狗改不了……人心可是最难管的，到那时候怎么办？就算苏家再厉害，又能怎样？废了他？就算你废了他，素雅不也受伤了吗？ “苏忆，忆总……” “好吧，赵总，赵大哥，我承认你是好心，可能也是真的希望我姐好。”苏忆突然认真了起来，“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姐只是一个女生啊，当然希望有人宠有人哄有人陪着玩，也想有人给她过生日了……” “等等，”赵凯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石中铭给你姐过的生日？你不是说你们给她过的吗？” “我姐有阳历有阴历生日吧，过生日有中午有晚上吧？行了，你的礼物我姐收到了，也很喜欢，你呀就当个安静的好前任吧，不要再搅和了。”不等赵凯反应，苏忆便挂了电话，满是得意，这人是啥情报网？得到的信息也是真……也真不经逗，也不想想姐能让石中铭给她过生日？不过，哈，看样子着急了、担心了，急吧，担心吧，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被苏忆挂了电话，赵凯真的要窒息了，前年才知道素雅的生日，去年她在昏睡中，今年已是普通朋友分隔两地，他只是选购了礼物，可石中铭，真不愧是花花公子，才认识几天竟是……不能细想，越想越着急上火越担心。苏家怎么这样宠孩子？完全是没底线啊，苏忆是男孩子可以随便玩，可素雅是女孩子啊！ 第一百四十章 巧了 素雅说暂时还不想谈恋爱，当面清楚划了界限。石中铭也表示尊重完全理解，可还是会时不时打个电话，或是简单聊天，或是邀请她周末参加读书会、户外俱乐部这样的活动等等，尽管被推辞拒绝的多，他却掌握着度，锲而不舍。 而这次，更是夸张，居然想要素雅一起去见他母亲。 “对不起，石总，我知道你想让老太太高兴，但是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去演戏。”素雅在电话里直接拒绝，“我们只是最普通的朋友，我不想欺骗她老人家。再说了，你们母子相聚时间有限，外人不应该打搅吧。” “素雅，不是演戏，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石中铭急忙解释，“我就是希望你能以普通朋友身份……就是想让我妈知道，我身边也有很好的普通女朋友。你放心，老太太绝对不会多想的。” “怎么可能不多想？”素雅反问，“单身男女，谁会无缘无故带异性去见自己的父母？石总，这种见家长的行为绝对不行。” 对石中铭谈不上反感，也确实知道他一片孝心想让母亲高兴，但是现在，他们真的只是相对熟悉一些，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绝对不能一起出现在他母亲面前的，这是她的原则！与善不善良，帮不帮忙无关。 石中铭当然很失望，他怎没有私心？这想法原本就是一个小策略，可被她直接破解了，她果真干脆，果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也罢，以后对她，不能耍任何心眼的，真的不能，否则可能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更不用说进一步了。 母亲如期而至，依然住在酒店，依然只匆匆见过长辈，依然不在石家吃饭，依然选择在外面和他畅聊。 母子俩转了半天，他依然喜欢陪母亲逛街，母亲依然喜欢为他挑选衣服。 晚上，带母亲品尝南原特色，介绍近况，了解弟弟妹妹的情况。他这个年龄了，母亲却不催问个人生活，自然是想让他多沉淀的。 第二天，母亲让他陪同去见个朋友，至于见谁，母亲没说，而他知趣地没有多问，只是没想到，到达约定地点时却是那般意外。 …… “杨阿姨……” 素雅确实不擅长记人，可她在西安度过的春节，带给她温暖的肖家众人岂会不记得，只是杨阿姨怎么和石中铭在一起？ 看见素雅，石中铭的母亲杨永清很激动，上前抱住她：“素雅，见到你真高兴。” 这个孩子，和他们有缘，认识肖刚，又被杨云带回家。 这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去世了，举家团圆欢聚的春节独自外出，让人心疼又让人佩服。 这个孩子，从见第一面就很喜欢，她一直挂念的。 肖刚说素雅在南原，她这次来看大儿子，就想见见的。 “素雅，好孩子，给你介绍一下，我儿子石中铭。”杨永清原本想说若有需要可以找中铭帮忙，可肖刚说素雅的亲人在这，有什么问题是赫赫有名的苏家解决不了的呢？故只简单介绍两人。 “中铭，这是素雅。” 话音刚落，就发现这两人的表情，一个喜大于惊，一个应该是惊大于喜，杨永清忍不住猜测：“素雅、中铭，你们是不是认识？” 素雅抢了先：“是的，阿姨，我们认识，一个培训班上过课，石总是我们副班长。” 怎么也没有想到，石中铭的母亲居然就是肖刚和杨云的母亲，居然就是约她见面的杨阿姨，不想去见他的母亲，却是这样聚到了一起。 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认识素雅，也太巧了，石中铭说不出的惊喜，却不忘解释：“我真不知道……不过，素雅，咱们认识这么久了，私下里还是要叫石总吗？难不成也让我称呼你素经理？” 知道素雅并不愿意和外人太近，杨永清替素雅解了围：“好了，中铭，职务也好，名字也罢，都是称呼，你和素雅不要在意，怎么顺口怎么来。” 素雅确实是个好女孩，看得出，中铭很喜欢她，原本是好事，可自家孩子过往实在不堪。只是做母亲的，都希望儿子有个好姻缘，若素雅也能喜欢他再好不过，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随缘。 ...... “素经理，您的花。” 这是从哪天开始的节目？每天固定时间，一大捧火红的玫瑰花搭配洁白清香的百合都会准时出现在她面前。 鲜花第一天送来时，苏忆就知道了，不过他当时在外面出差，回来后第一时间跑过来了解情况，又连续观察了几天。 “姐，我问了花店，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定的，你知道吗？” 素雅翻翻白眼，把苏忆赶出办公室：“闲操心，快忙正事去”。 苏忆吐吐舌头走了，心说：“我的姐呦，怎么就一点不好奇呢？” 不过五分钟，苏林过来：“今天的花又来了？很漂亮！知道谁送的吗？中铭吗?” 素雅摇头，杨阿姨的到来确实让石中铭和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但也仅限于朋友之间，石中铭情商很高，自然知道如何掌握进退，应该不会这样做的，不过也不一定吧。算了，不想了，既然不写名字，就是不想她知道，她正好也懒得去猜。 苏林笑着换了话题：“素雅，刚刚纺织公司的宋总过来，和康利共同承担的项目这个周五验收，你要不要过去？” 正常项目验收，宋元明是没有必要汇报给苏林的，可考虑到这是素雅在康利时经手的项目，就多了个心眼，过来请示一下总部这有没有人去参加，苏林哪能不明白他是想问问素雅去不去。 这么快就要验收，素雅这才想起来确实到时间了，却摇头：“哥，我不去了，下个周末有喜事，以前跟着我的宋艳，她也是这个项目的管理人员，要和办公室的马主任结婚了，我想到时候再回冰海。” “马晓宇吗？”苏林问，“我记得他，小伙子倒不错，人家结婚，苏忆也得去吧？你们正好让杨哥开车去。” 素雅还没回答，苏林却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下个周末?18号初七？” 素雅点点头。 “那不是和吴安一天结婚？我记得吴安是那天的。” “是的，就是同一天。” “这么巧？吴安是在上海举行婚礼吧？没邀请你吗？还是……” “哥，”素雅神情淡然，“邀请我了，不过没有宋艳他们早，所以我得回冰海。再说了，吴安那人肯定多，不少我一个的。” “结婚是人生大事，人家小姑娘跟你那么久，你确实应该去的。这么说，你去冰海，让苏忆去吴安那？” 素雅吐吐舌头，她就是这么安排的嘛，让苏忆坐飞机去上海，杨哥开车随她回冰海。 并不是她非要带车摆谱，实在是宋艳家境贫寒，娘家人全是农村的，而马晓宇虽是二婚，家境却不错，两家亲戚悬殊太差，她又听说马晓宇的父母多少有些不乐意，所以她得去撑撑场面、陪着宋艳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是她姐夫 7月17日，周六，素雅已定好下午赶去冰海，可是该出发了，苏忆却说杨哥家里临时有急事实在去不了，给她换个司机换辆车。 杨哥家里有急事？出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苏忆要去上海，她得打电话关心一下吧。 隔着电话，苏忆猜出了她的想法：“我的姐啊，杨哥的事，你不用操心，管好自己就行。在家等着哦，车一会就到了，你就放心吧，司机你认识，没外人，随意差遣。好了好了，我要登机了，挂了啊。” 好吧，杨哥那不用她管，换车倒不要紧，只是刚刚忘了问开车的是哪一位，苏忆说她认识，认识就好办。哎，看来还是得练练车技，虽说这次要带司机是为了给宋艳撑撑面子，可不争的事实是——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敢上高速。 正想着，门铃响了。 开门的一瞬间，迎上熟悉的面孔，却是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素经理，我们现在就走吗？” “……” “稍等一会好吗？我渴了，先让司机喝杯水再走吧。” “……” “愣着干嘛？不让我进去？” …… 他已经进屋了，她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捎你回冰海啊。” “不是，你不忙吗？你怎么过来了？你这……” “好久不见，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堂堂苏为总经理助理，就不能稳当点？麻烦给司机倒杯水，咱一会出发。” 怎么会是赵凯？苏忆这小子怎么能瞒着她开这么大玩笑？真是欠揍！ 没有想到他会过来，没有思想准备，完全没有。吴安也是明天结婚，那可是大客户，又在上海举行婚礼，他应该去那的吧，怎么能在这？ “别说，你这家里装修得不错，带客人参观一下吧。” 不等她回答，他已起身，从楼下开始转起…… “你……” 他回头看着她：“怎么了？有话想问？一会路上再问，乖……” …… 出发了，上高速了，她却是沉默。 “刚刚是不是有很多问题吗？想问什么？怎么现在不说话了？”他扭头看她。 她急了：“看路！你干嘛，好好开车。” “ok、ok……想问什么？问吧。” “你从哪过来的？怎么自己开车？司机呢？” “我就是司机啊，出来开个会，顺路。” “在哪开会？怎么就顺路了？” “想顺就顺了嘛，谁不想给美女当司机？” “你……明天吴总不是也结婚吗？你怎么不去那？” “他那又不缺人气，多我不多的……” “……” “还有没有问题？没有了？那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睡一会？怎么能睡得着？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痛，虽然一遍遍提醒自己两人已经彻底分开了，一遍遍告诉自己要面对现实，尽量刻意不去关注他的消息，可她知道自己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干脆，那般洒脱，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犹如洪水泛滥，如同当年初到冰海，不，比当年更甚！ 半年多没见了，情感并未减轻半分，如今他就在身边，闭着眼睛又如何？怎么可能睡得着？ “花是你送的，是不是？”她突然明白了，忙睁开眼睛。 他却不回答，调高了背景音乐。 这算是默认吧，猜过极小的可能，幻想过是他，却没想到竟真是他，他什么时候知道给人送花了？ 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他又调低了音乐，随意问：“一会到冰海了，咱先去哪？” “先去看看宋艳吧，她家人都来了，我想去看看她们。”宋艳家在偏远的农村，结婚当天从老家接亲很不方便，所以选择了酒店，“其实，她可以从小院出嫁的，可她不愿意。” “你还没结婚，她当然不能从你家出嫁。”赵凯说，“知道你是为她好，可她也不是那自私的人。” “听说马主任的父母不是太高兴……”素雅有点不放心。 “要结婚的是他们两个，晓宇对宋艳一直很好，他父母不是问题，要不怎么能同意他们结婚？” 话虽如此，可是…… “我想明天送亲，我要当娘家人。”她决定着，“我要坐在娘家席上。” “好啊。”他说，“宋艳肯定很高兴。” …… 到冰海后，赵凯把车直接开进宝龙大酒店，这是一家三星级酒店，在冰海属于中等偏上，马晓宇的父母都是有身份的人，家里亲戚条件也都挺好，不管平时怎么省，宋艳都决定在奢侈一回，让父母享受一回，也让晓宇面上有光，当然了，钱必须由她来出，虽然他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看见素雅和赵凯，宋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晓宇说吴总也是明天结婚，赵总肯定会去那的；素雅姐说一定会来，想着她能明天中午赶到婚礼现场就很好，却不想两人都来了，还是这么早。 “素雅姐……”宋艳太激动了，眼泪快要忍不住了，却不忘给父母介绍，“爸妈，这是我给你们说的素雅姐，这是我们……” 不等宋艳介绍，赵凯抢了先：“叔叔、阿姨好，我是她姐夫。” 他礼貌又认真地介绍自己，微笑着辨识宋艳父母的方言。 等等，他说什么？他是谁？姐夫？素雅的脸一下红了，整个人呆在那一动不动。 宋艳捂着嘴偷偷地笑着，满心欢喜。 “你姐说明天要送亲，要坐娘家席；姐夫也去送你，让他们婆家好好招待咱们。”赵凯说，却不忘提醒宋艳，“今天新娘新郎不能见面，知道你和晓宇好，一会你们打电话的时候可要保密，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来了，明天我们可是要拦门的，你可要向着娘家人的，记住了！” 宋艳心中一热，忙点头，热泪盈眶。 ...... 一起在酒店简单吃了晚饭，了解婚礼的议程和准备情况，宋艳平时就很细心，需要准备的也已备妥，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遍遍慢慢教着家人演练明天活动，毕竟父母从来没有经历过，希望他们尽量自然面对。 和宋艳全家告别，下了楼，素雅并不问去哪，最早计划是要住在隔壁酒店的，可在看见赵凯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一趟无须她再操心。 车停到了宝胜佳苑，他果真是要回去住的，可这么长时间了，他的家还能住吗？ “放心吧，每周五晓宇会找家政过来打扫卫生的。”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解释着。 “这……为什么是周五？” “万一我想周末过来呢？” 真能胡说…… 不管怎样，他带着她进了家，她竟是这般顺从，这般没脑子，没记性…… 果然挺干净，果然还是一应俱全。 洗过澡，吹干头发，该休息了，赵凯张开双臂：“来，抱一下，晚安，好好休息吧，明天得早起，娘家姐姐。” 他仍住隔壁，人都走了，她还在发愣，居然是渴望发生点什么的，他这一手欲擒故纵玩得真好！ 他又何尝不想，可现在时机还不到，好吧，赵凯承认他还是想得有点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婚宴迎客 夜已深，送走婚礼帮忙的亲朋好友，马晓宇坐到父母对面：“爸妈，我岳父岳母都是农村的，明天麻烦你们一定要照顾点他们。” ”照顾？怎么照顾？”对于儿子的要求，马晓宇的母亲很不高兴，“你说说，你这条件什么样的女孩找不着，非要找这么个人家。” “妈，你应该知道，你儿子条件并不好，大专学历，又是离过婚的，人家宋艳可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生，长得又不错，能看上我，你就烧高香吧。” “我烧什么高香？你看看那一家子都是什么人？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有那样的……，也是……他们家就没有一个能上得台面的吗？明天我们非得要让亲戚们给笑话死。” “妈，他们家亲戚都没走出过山村，没见过世面，但都很朴实真诚。”马晓宇语气很轻，却很坚决，“明天可是儿子婚礼，你可不能让儿子难堪。你要是真不喜欢宋艳、不喜欢她家人，我们结婚后就住小家，不回这，她父母以后来了也只去我们那，保证不上你这，不和你们见面，不丢你们的脸。” “好啊，你……老马，看看你的好儿子……” “行了，少说两句。”马晓宇的父亲开口了，“宋艳这孩子倒不错，只是这家里条件实在是……，我们和亲家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也听不大懂，不过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放心吧，明天你妈妈肯定会顾大局的。” 父亲这么说，马晓宇便放心了，两家经济条件相差太大，宋艳曾提议简单吃个饭就行了，没必要大操大办。他知道她为了顾及他家人面子，为了他的感受，可不管怎样，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该有的礼节、程序绝对不会少，一定要给她一个盛大完美的婚礼。 太过兴奋，很难入睡，终于等到天亮，迎亲的队伍出发了，十辆奥迪浩浩荡荡开往宝龙大酒店，他要迎娶自己的新娘了。 …… 吃过早饭，素雅和赵凯赶到酒店。 宋艳的伴娘和帮忙人员都是康利员工，看见素雅和赵凯紧张又兴奋，这才知道两人要作为娘家人送亲的，对宋艳满是羡慕。 不一会，伴娘接到同事电话，迎亲队伍已到酒店。 “不给红包，不唱情歌，不许放行。”素雅安排着，“一会先开门，门链可不能随便开。”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站满了酒店走廊。 “开门了，新郎来接新娘子了。”伴郎高声大喊，其中一人竟是林枫。 “有没有带红包啊？”伴娘在屋内问。 “带了，带了，把门打开才能给嘛。” “好，我们开门了……” 门开了小缝，伴郎们正欲往里挤才发现——好嘛，居然挂着门链，只得先老老实实递上红包。 “我们这么多人，这几个红包咋行？” “还有，算了，都给你们了，开门吧？” “不行，我们要考考新郎官，请问新郎官怎么称呼新娘子？必须说出十种不同的称呼。” 十种？门外众人哈哈大笑，看着马晓宇：“快喊吧，马哥。” 马晓宇清清嗓子，大声喊道：“艳子、亲爱的、宝贝、老婆、媳妇、达令……” 这一层没有外出的客人过来围观，马晓宇这般大声却不觉得难为情。 “不够，不够，才六种……” “小心肝、娘子、孩他妈……” “孩他妈都出来了，你可真行。”身后传来声音，来自对面开着的房间。 听到熟悉的声音，马晓宇也忍不住回头，却是愣了：“赵……” “还缺一个，还想不想娶新娘子了？”赵凯急忙提醒他。 马晓宇忙回头，对着门大声喊着：“艳宝宝”。 “这一关过了，还有一关，必须当众唱个情歌。” “小柳，干嘛呢？不许为难马哥。”有人冲着伴娘大喊，“宋姐肯定不让你们这样，快开门吧。” “不行，就得唱情歌，必须唱。” “好，我唱……”马晓宇倒也自然，开口利索地唱了起来，“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过关了，过关了，我们要开门了……” 门终于开了，马晓宇带人进了房间，递上手捧花，佩戴胸花，美丽的新娘这般炫目，他这般激动。 男方迎亲的正在为女方亲人分发胸花，赵凯伸出手：“我的呢？” 马晓宇结婚工作人员中康利年轻同事居多，看到赵凯和素雅都是无比震惊，素雅要胸花，赵凯竟也要胸花？ “ “怎么，我这姐夫不是贵宾？”赵凯干脆抢过一个胸花自己戴上。 毕竟在酒店，仪式相对简单，给父母敬茶，跪下磕头、拍照……一切忙完，马晓宇急忙走向赵凯和素雅：“赵总……” 赵凯纠正着：“赵什么总？今天我妹妹出嫁，我们是送妹妹的娘家人，叫姐姐、姐夫。” 良辰吉时已到，众人出门，赵凯和素雅果真站在娘家人的队伍中，分别压车前行。 在城市广场拍了户外照，到两口子新家闹一闹，11点，新人及娘家众人抵达酒店。 仪式开始前，新郎和新娘需站在门口正中迎客，双方父母则在后面两侧迎客。 宋艳的父母第一次来到这么豪华的酒店，面对这么人，局促不安，过往客人不经意投过的表情更是让他们紧张不已。 宋艳不安地频频回头，忍不住走过去陪着父母，马晓宇见状也跟过去握着宋艳的手。 “你们干嘛呢？”马晓宇的母亲有些不悦，“哪能站在这？客人来了像什么话？得去前面，快去……” “去吧，不用管我们。”听亲家母这么说，宋艳的父母忙用方言催女儿、女婿过去。 “你们去吧，我陪叔叔阿姨在这。”说话的是素雅，她刚刚在娘家人包间里和陪客的婆家亲戚聊了两句，这才出来的。 宋艳感激不尽，和马晓宇重新站在门口，再回头时发现赵凯竟也在那迎客。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多谢捧场。” 参加婚礼的客人，除了康利同事，其余均是马晓宇的亲朋好友，分布冰海各个行业，自有认识赵凯的。 “赵总，好久不见。” “张主任，好久不见，这是我叔叔、阿姨。我妹妹以后可就是你弟妹了，还请多关照。” “赵总，怎么是你？新娘是......” “陈总，你好，这是我叔叔、阿姨，我妹妹嫁给你家晓宇了，咱们可是一家人了。” …… 谁说新娘家人都上不得台面？看新娘的姐姐、姐夫在那迎客，温和谦下，自带人格魅力，就算不说话，周遭都是气场。 听说新娘的姐姐是苏为总经理助理，苏为知道吗？苏氏总医院总该知道吧？ 人家姐夫以前是康利总经理，是凌氏公子。 没想到老马这儿子二婚居然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还有这么厉害的亲戚，客人们私下议论纷纷。 赵凯、素雅微笑地扶着宋艳父母，礼貌周到地与客人打招呼。马晓宇的父母不再别扭，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人嘛，多少都有些虚荣爱面子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应该也还爱着我 “我愿意……” “我愿意……” “亲爱的艳子，谢谢你相信我，你的余生我来守候，我将尽我所能疼你爱你宠你！” “感谢缘分让我们相爱，感谢你选择我……” “马晓宇先生，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 这是素雅第一次参加婚礼，置身于浪漫温馨的环境，马晓宇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宋艳，动情地说着誓言，台上宋艳泪崩，她在台下亦是热泪盈眶。 接过赵凯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下一秒就被拥入怀中，唇落额头，什么话也没有，泪又涌了出来。 宋艳亲戚不多，都是从山村来的，不会说普通话，按照习俗得婆家人陪娘家人分男女两席，马晓宇拜请了工会的孟主席和刘大姐作为娘家人坐在女席，又请了何庆明副总和李帅主任加入男席。其余特别关照的席位就是康利刘总等，他们是和马晓宇的表哥——市经信委的张主任、电力公司的陈总等一桌。 马晓宇曾说过赵凯来不了，当康利人员看到他和素雅的一瞬间，消息就传到了婚礼总管处，就餐安排及时做了补充，他该和刘总一桌的。可是，他坚持坐到了娘家席，和何总带着赵艳的父亲叔伯面对婆家男宾。 甭管人家是什么姐姐、姐夫，人家能站在那迎客，能坐在娘家主席位上，就知道这个妹妹的分量，人家那姐夫听说生意场上都戒酒了，今天可是喝了，怎么可能只是一般的妹妹？ 马晓宇和宋艳无比感激，无比激动，素雅和赵凯却只是淡然一笑：“不许欺负我妹妹，好好待她。”“你们要好好的。” …… “你喝多了。” “高兴，必须喝，谁让我是姐夫，婆家人敬咱，咱必须得喝。你不是也喝了吗？” “嗯，喝了点红酒。” “好久不喝，酒量都下降了，这下没法开车了，咱们明天再走吧？” “好……” “找人把咱送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唐总今天光帮忙没喝酒，他说送咱们。” …… “唐磊，下次回来咱再聚……” “好，咱下次再聚，我走了，你们多喝水，有事打电话。” …… “唐磊走了吗？” “走了，你喝点水吧。” “家里有水吗？” “我刚烧的，来喝点。” “我有点多了，可能会管不住自己，你赶紧去隔壁休息一会，锁好门，有些话咱回头再说。” …… 素雅虽然比赵凯强很多，却也是有些晕，何况她喝的红酒后劲大，回到隔壁不一会便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黑，赵凯坐在床边，看她睁眼，开口便问：“醒了？我记得让你锁门的，怎么不听话？” 素雅慢慢坐起来，没有说话。 “饿了吧？走，咱们出去吃点饭，中午光喝酒了，没怎么吃。” 两人下楼，打车到了餐厅，难得认真地吃了顿饭，又打车回到家。 什么套路？什么策略？ 他突然出现，当司机带她过来，顺着她说是姐夫，又那般公开亮相，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可他一直到现在什么话都没有，到底想干嘛？一切尽在不言中吗？可私下这又算什么？ 她真的要蒙了，真的有点生气了。 “素雅，有些话，我不想酒后和你说。”他终于开口了，“刚才本想走着回来聊一聊，可你穿着高跟鞋走路不方便。” 她不说话，在心里生着小气。 “今天参加婚礼有什么感觉？”他又问。 她仍是不回答，他却自问自答：“看人家结婚，挺感动的，我都想结婚了。” 在婚礼现场，岂止是他，任何一个单身的都会想要结婚吧，可是想又怎样？ “谢谢你。”她竟是无比冷静，“我替宋艳谢谢你。” 叹口气，听出了她的赌气：“素雅，到下个月，我们就认识九年了，九年，抗日战争都结束了，我们呢？我知道，这些年，我做的不好，很不好，不了解你，没有给彼此了解的机会，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以为，你回到南原，有苏家宠爱，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共度一生，我以为，我可以祝福你，可是素雅，我放不下你，真的放不下。你有谈恋爱的权利，你可以选择适合的人，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我爱你，一直都爱，你还爱我吗？” “你不说话代表着……你在考虑，在犹豫。素雅，这两天，我依然能感受到你的热情，挺高兴的，真的特别高兴。你知道下午为什么让你把房间门锁上吗？我不是柳下惠，如果我坚持，我们会在一起，昨天、今天下午、甚至现在，可我以前答应过你，我不想因为冲动，因为别的，让你后悔。在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 “素雅，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你，我一直爱你，我想你应该也还爱着我，应该是的。我们总是考虑太多，总是不够勇敢，反正我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我想你应该也是。今天晚上，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明天早上，我要你的答案。” 曾劝过自己要爷们点、干脆点，可依然不忍心，依然要控制自己，依然不能把握时机。赵凯呀，赵凯，你这是啥性格啊，他这般拷问自己。 …… 他要答案，要什么答案？哼，真是笨蛋。 很想现在就回答他，却这般委屈，这般生气，忍不住想要气他、报复他。用米珊的话来说，一个男人，这般不干脆，也是真行！ …… “来吃早饭，吃完咱们就走。”他依然早起，依然下楼买饭回来。 看她吃饱，收拾妥当，他才问：“别着急走，我的答案呢？” “什么答案？”她故作茫然。 “你还爱我吗？”他温怒，“想好了认真回答我。”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想回南原了，送我回去吧。”她来了气势，并不看他。 有那么一丝泄气，不过她说的是“不知道”，并不是“不爱”，那就好，咱们南原再说！ 赵凯的情绪居然还是那么高涨，他怎么能这样？看他一路上时不时还哼着小曲，素雅可真是生气了，不应该嘛，他应该郁闷，应该情绪低落，甚至应该再问自己，可是，统统都没有，怎么感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是怎么做到的？ 聊宋艳和马晓宇的故事，看视频、听音乐，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们回到了南原，车子开往翠湖苑。 电话响了，是石中铭打来的，素雅犹豫着接通了。 “素雅，你回来了吗？” “刚回来……” “到家了吗？读书会的几个朋友想中午一起吃个饭，这新开了一家烤鱼馆，味道很不错。你别开车，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石总，我中午有事，以后吧，谢谢。” 赵凯所有的稳重和自信在听到“石总”两个字的时候轰然消失，若是别人让她不知道是否还爱自己，他可以忍，可以等，甚至可以放弃，唯独石中铭不行，绝对不行！绝对绝对不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能再等了 到家后，素雅开门，不等邀请，赵凯便闪过她径直往里走，又急又快冲进卫生间。 原来是憋不住了，素雅暗自偷笑，不对呀，一路上也没喝多少水啊，再说，中间不是进了一次服务站吗？谁知道呢？ 赵凯并非内急，他是心急心焦，原本一直是淡定自若的，不管她怎么回复自己，他都有底气。可是刚下高速，刚进南原，石中铭的电话就过来了，是巧合？还是她一直在汇报行程？ 这两天虽然没发现她看手机发信息，可各自休息时呢？按常理说那正是聊天的最佳时候。天，她会说来参加婚礼、会说被感动了吧？可她会说和他在一起、共称姐姐姐夫、共处一屋吗？或许这个姓石的还以为是杨哥带她去的，可这人心思这么多肯定知道杨哥没出南原，肯定轻松就知道是他带素雅回去的。 喜欢的女孩和前男友一起回到曾经恋爱的城市去参加朋友婚礼，这小子够能忍，装作不在乎，或许确实不在乎，花花公子嘛，思维和常人肯定不一样。但在素雅看来人家就是大度，就是真男人吧。 好家伙，果真是老手，怪不得连苏林、苏忆都放任不管。这次苏忆能帮他，能让他带素雅回去，也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只是这情分还有多少可用？近水楼台先得月，来日方长，姓石的占着优势呢。 面对这样的对手，真的只能…… 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捋捋思路，拿定主意，是时候了…… …… “喝点水吧。”水刚烧开，她冲了茶。 赵凯接过来，喝了一口：“素雅，我们聊聊”。 “聊吧，”她漫不经心，毫不在乎，还聊什么？这人可真行。 赵凯严肃地说：“我再问你一遍，你还爱我吗？想好了再回答！” 又来了，真讨厌，也不知道换个词，好吧，你不换，我也不换，素雅随意答道：“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赵大老总。” “好，你不知道，也就是说可能还爱对吧？” “随便你怎么想。” “那我就这样想了，素雅，你还爱着我，但这也不妨碍你和别人交往，你可以试着和别人接触、谈恋爱，我能接受！真的能接受！但是必须得分人，这是我的底线！这个社会有多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的，你知道吗？” 素雅扭头寻找遥控器，她居然想看电视了。 好嘛，油盐不进，真是让苏家给惯的，他在和她说正事，她居然开小差，居然去抓遥控器。 赵凯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夺过遥控器扔在一边，一把抱住她：“素雅，我在和你说话呢，你不许分心。” “你干嘛？放开我。” “不放！” “放开！” “不放，你不是会武功嘛，你出招吧，看我会不会放手。” 她却怎么也使不出劲，头一低，冲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下去。 她是真咬，他是真疼，却仍是紧紧地不放手。 力度在减轻，她终于松口了，抬头看他，亦是心疼，亦是泪流满面：“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他笑着吻住她，深深地不容拒绝。 随后把她抱到楼上，这是她的家，他要让她终身难忘，要让她知道，她一直都是他的人。 …… 竟是这样跨过了这一步，浑身酸痛，昏昏沉沉，他却仍是搂着她不放手：“睡一会，宝贝。”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他们在一起多次都那般不可思议地守住了底线，可是今天，他如此霸道坚持，她如此顺从，他们放弃了理智，遵从了本心。 她这般爱他，时间只是让她更明白这种爱，长久醇厚。 他这般爱她，本想尊重她依着传统留在新婚之夜，可花花公子虎视眈眈，她居然敢有所犹豫，他怎敢放心？怎允许自己后悔？ “啊……”她突然大叫。 “怎么了？”他忙问。 “惨了……”她小声嘀咕，满脸通红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恍然大悟，以为她从小练武，天天锻炼，那层所谓代表女性纯洁的东西应该在不经意间早已消失，怎会想到，一直都在，她的第一次，这般传统…… “没事，我去洗……”他笑着安慰，却被她一顿猛锤。 坦诚相见，毫无保留，终于知道了她所有的事情，从小到大的生活，她的酸甜苦辣，在苏家的开心，与父亲、妹妹相处的状态，她的纠结犹豫，好心疼她，他要给她一个真正完整属于她的家。 “那个石总……” “你还敢提他？这个人很有商业头脑，做生意是把好手，不过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我不在这的时候，你可得注意点，离他远点。” “他以前确实很疯，我们其实不是……” 原来如此，也算是有缘，这人的成长经历也是坎坷，怪不得，给姓石的标签由“差”转成“中”吧，素雅虽然没心思，可这人绝对是有想法的，还是要划到敌人方队的。 …… 下午快三点，两人饿得饥肠辘辘才起身，翻找一圈，只发现几个鸡蛋，一包挂面。 “这个点出去估计都找不到吃的，我给你下碗面先垫垫，一会咱去超市买点东西。” 他做饭倒也快，不一会端了两小碗鸡蛋面出来：“凑合吃点吧，这么累其实应该补补的。” 装作没听见，她低着头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开吃。 这就脸红了？真有意思，他心中如此欢喜。 “你这家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平时该备点存粮。” “中午在餐厅吃，晚上有时候在外面，有时候去姨妈家，有时在舅舅家，很少在家吃的。” “哦，对了，你等一会……好了，我在威哥鲍鱼定了包间，晚上我请家里人吃个饭。” “干嘛？” “总得见见家长吧，正好我在这，你快打电话约约。今晚先去饭店见一面，下次来我正式登门拜见。” “又不是没见过，不认识......” “那不一样，意义完全不一样，你听我的。” “那，要不以后吧？这么急干嘛？你还回不回上海了？” “什么就以后了？等了这么多年，可不能再等了，就今天晚上。最近不忙，我明天回去来得及。快打电话，快点，乖……” “这个点太晚了，这样不礼貌啊，再说了，没准都有安排了。” “现在打电话是有点晚，但还好，主要是赶巧了，相信大家都能理解的。快打电话吧，要不更晚了。” “怎么说啊？好别扭，下次吧？晚上就咱俩，你给我做饭吃，好不好？” “不好，今晚我要见家长，有什么别扭的？要不，你把电话给我，我来约，或者我找苏总，让他帮忙约，不过我觉得还是你打电话比较好。” “哎呀，就算约，那也不该是你请，你来南原，是不是该他们请你？” “宝贝，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得有点早啊，姨妈要听见了，还不得吃醋？我是男方，当然得我请大家了，快打电话吧，乖。” 坐在沙发上，看她在客厅里来回转悠，面红耳赤，斟酌用词，挨个打着电话，他竟也紧张了，今晚要拜见家长，面对苏家众人，面对她的亲人，这一关对他亦是考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叫早了啊 远远看见素雅，石中铭无比兴奋，只一秒就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又像被雷炸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 认识她一年了，从未见她像今天这般灿烂娇美，步伐轻盈，任人拉着手，侧耳轻语。 她没看见他，她在撒娇闹腾，而在她身边，任她捶打之人，不正是曾让她神伤忧虑的赵凯吗？怎会不知道？怎会不认识？可他们不是已经彻底分开了吗？什么时候和好了？是在这两天吗？ 知道最近有人给她送花，看来就是赵凯了，没想到她居然吃这一套…… 送花本是他的示爱方式，还没敢，没来得及呢。 看见素雅开心，他本该替她高兴的，可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自己彻底没戏了吗？石中铭不敢想。 …… 苏忆有大学同学过来开会，本已定好今天晚上聚餐，接到素雅电话，不得不改到明天，看见赵凯，多少带气：“赵大老总，以后请客能不能提前说？你这样可太不尊重人！怎么地，我们一大家人是缺你这顿饭还是太悠闲？随叫随到啊！我姐这一个电话，好嘛，我这提前定好的请客都推了，影响很差的哦。” 赵凯刚想道歉，素雅却抢先责怪道：“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我第一个可是给你打的电话，我还问你有没有事的，你要早说今晚不合适，不就下次了？” “姐，我就和他开个玩笑嘛，你们这是大事，我那是小事，不要紧的。” 众人陆续到齐，赵凯临时起意，安排得太急，苏嘉勇和老伴在外地还没回来，甚是遗憾，所幸其余亲人都在南原，都推开原有活动。 “实在对不起，没有提前说一声，影响了大家的安排。”赵凯坐在主陪位上，今晚一定是他请客的。 “赵凯，”苏嘉祥坐在主宾位，故作不知，“你这么着急，今晚这主题是什么？” “大舅舅，”赵凯忙回答，“今晚，我是以素雅男朋友的身份来见大家的……” “哎，赵大老总，叫早了啊……”苏忆在一旁打断了他，这家伙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可真是了不得，突然来个全家见面，还直接改称呼了，脸皮可真厚，“你的意思就是见家长呗。” “大舅舅，”赵凯却是坚持，“我和素雅都不小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现在都想往前走一步。” “你是想结婚了吗？直说不就是了？还想往前走一步？走哪一步？真是的，玩什么文字游戏？”又是苏忆，他撇着嘴看着赵凯。 “对，想结婚了。”赵凯看着众人，态度诚恳，“大舅舅、大舅妈、姨妈、姨夫、哥哥、嫂子们，我想和素雅结婚了，请你们批准。” “哎……”苏忆又不满意，“你不问我这弟弟意见？这次谁帮你的忙，怎么地，要过河拆桥？” “哪敢哪敢？”赵凯忙说，“苏忆弟弟，我想和你姐姐结婚了，希望你同意，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我同意有什么用？这事得问我姐。”苏忆得意洋洋，“你求婚了吗？我姐同意了吗？你们还没订婚吧？按程序还早着呢？” 素雅又羞又恼，不是说见见家长吗，怎么扯到结婚了？这人怎么不提前商量一下，谁要和他结婚了，真是的。 素雅既然让他们见面，自然是心中有爱有期待，过去的毕竟已是过去，年轻人经历了风雨才知道珍惜，苏嘉祥倒是很欣赏赵凯的直接：“赵凯，我们家是讲民主的，恋爱结婚是你们自己的事，只要素雅喜欢，你们真心相爱，你能永远对素雅好就行。” “您放心，大舅舅，我会的。” “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实问题？”苏嘉祥话锋一转，“你现在在上海，素雅在南原，你们这以后怎么安排？总不能两地分居过双城生活吧？” “对，必须得现实。”苏晓娴补充道，“赵凯，按理说，没有你这样请客的，要不是素雅打电话，我们可不会参加的。你们家人什么意见？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大舅舅，姨妈，你们放心，我家人全力支持我的，这次是我唐突了，改天我父母定亲自登门拜访。还有，你们说的现实问题，我有考虑，也有决定，不过我需要时间，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方案。” “素雅，你怎么说？”苏康接过话，“今天可是你打的电话。” “康哥，别难为她了，”苏林笑了，“她既然打电话让咱们过来，这态度还用说？” “当然要说了，赵总，你也别太得意了。”苏忆却不依不饶，“万一我姐是想让大家帮忙教训赵大老总呢？是不是，姐？” 哎，苏忆真够能捣乱的了，素雅涨红着脸：“先吃饭吧，我饿了。” 这个赵凯感觉还好一些，那个石中铭可真让人头疼，倒不是说是个坏孩子，实在是太荒唐，苏晓娴知道石中铭喜欢素雅，虽然知道素雅没有和他约会，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现在看见赵凯积极主动，看见素雅这么开心，她总算放心了。 早就知道会这样，兜兜转转，他们总是要走到一起的。从她买的那个车，从她拒绝他人约会，从她忍不住上的网站，点点滴滴，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素雅长情，怎会轻易放弃？赵凯的目光总围着她，她红着脸偷笑，这个妹妹啊总算没白受委屈。又想起赵凯说的已有考虑，他会怎么做？苏林忍不住猜测着。 …… “赵凯，你不是戒酒了吗？” “我现在是工作的时候在外面戒酒，今晚家里人聚餐，高兴，就喝点呗，可以吗？素雅。” “赵大老总，态度不错，不过你假不假？”苏忆今天就是专门来挑刺的，“你看看这桌谁喝酒？祥伯和康哥本来都不喝酒的，我们可都是开车来的，怎么喝酒？” 赵凯有点纳闷，苏忆前两天还帮自己呢，怎么今晚尽是挑刺？ “苏忆，你干嘛？”素雅忍不住了。 “姐，你还没结婚呢，怎么就向着他？”苏忆大叫，“姑妈你看，我姐偏心了啊。” “好了，苏忆，别捣乱了。”苏康难得主动安排，“赵凯，我和爸要拿手术刀一直都不喝酒，但是姑父能喝点，你敬姑父两杯，苏林、小山、苏忆，你们也喝点，姑妈是喝红酒还是别的？今晚高兴，大家能喝的适量喝点吧，一会挨个送大家就是了。” …… 在这样的大聚会中，米珊总是安静的，此刻却忍不住去问素雅：“喂，你说这人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好嘛，直接说到结婚，吓一跳。” “听他瞎说，”素雅急忙撇清，“哪跟哪就结婚了，他就是想见见大家。” “哈，我明白了，怎么样？是不是这次去参加婚礼受刺激了？”米珊放低了声音偷偷问，“对了，你们晚上住哪？有没有……嗯嗯？” 素雅推开了米珊：“讨厌不讨厌！” 米珊则是恍然大悟，嘬着嘴不怀好意地笑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能不着急吗 “宝贝，该起床了。” “宝贝，知道你很累，我也舍不得叫你，可是再不起可能就会迟到。” “宝贝，如果迟到了，不许批我哦。” 好困好累好想再睡会，可这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真烦人，素雅并不睁眼：“几点了？” “七点五十五……” “几点了？” “七点五十六了。” “啊……”她一下惊醒，这么晚了？忙起身，抓过他递来的衣服，飞速穿上，冲进洗漱间，收拾妥当后就往楼下奔。 “我做了早饭，你多少吃点，来得及。” “吃什么吃？几点了还吃？今天周一，路上肯定堵车，要迟到了……我什么时候迟到过？” “别急，你这样急慌慌的怎么开车？我送你。” 半路上，她才想起来：“你不是今天回去吗？什么时候走？” “不着急。” “快点，绿灯了……” “放心吧，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今天周一好不好，路上车……” “亲爱的，今天星期二……” “你说什么？今天星期几？” “今天星期二啊，昨天星期一，晓宇他们不是星期天结婚的吗？” 天，怎么会？昨天怎么能是星期一？她怎么以为……，可宋艳确实是周日结婚的，她在冰海住了两天，昨天可不就是星期一？也就是说她翘班了！没有请假！可林哥哥昨晚聚餐的时候怎么也没问她？ “我早就帮你请假了。”他倒很得意，“林哥批准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不提醒我昨天是星期一？”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下次一定提醒哦。” 真要气疯了，怎么会这么晕？她居然把日子过糊涂了，这还不算什么，从小练武，天天早起，工作后基本都是六点起床，康利是早上八点上班，她最晚七点五十得到办公室，苏为虽说是八点半上班，她也是八点左右就能到的，可今天，都怪这个人！真得是！ “你快上去。”他吩咐。 她急忙下车，刚要走才反应过来：“你现在走吗？路上慢点。” 他却催她：“快上去吧，再墨迹真的就迟到了。” 冲进办公室，长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卡着点，没有迟到。 居然连休了三天，真尴尬，昨天没上班，有什么事吗？有什么急活呢？得问一问，捋一捋。 可是不一会，赵凯竟然提着电脑包带着早餐进来了：“白瞎了我做的早饭，家里也没个保温盒，要不都给你带上了。我刚刚在外面买了些，你凑合吃点。” “你怎么上来了？你没走啊？” “过来吃点早饭，用不了几分钟。” “行，你先放那，我一会吃，你啥时候走？” 他并不回答，却是催她：“乘着现在没人先吃饭，一会就得忙了吧。” 有道理，她也是觉得饿了，多少吃点。 吃完早饭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还不走？快回去吧，要耽误工作了。” “你办公室不错，这花喜欢吧？” “嗯，喜欢，不过以后可别这么浪费了，这花至少能开一个星期，你看周五送的现在还挺好，每天送真的很浪费，我们楼上办公室都是你那花。” “呦，原来都发出去了啊，发的好。” “哎呀，怎么被你带偏了？我问你话呢，什么时候走？快回去吧。” “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你出来几天了？” “我在这还有业务，再待两天。” “你在这能有什么业务？待两天？在哪待？” “在你办公室啊，怎么，借用一下不行吗？我只要个沙发坐一下就好。” 这人什么情况？素雅真是要被气晕了：“老实说，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正好有事需要着急处理，我就在你这连网办公就行。我保证，不影响你。” 他像模像样打开了电脑，看来真是有工作，可她怎么还是有点怀疑呢。 “素雅，过来一下说个事。”苏林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 “好。” 待她回到办公室，却是冲向他，炸了毛一般疯吼：“你怎么这么讨厌？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太过分了！” “怎么了？”他一脸无辜，“谁惹你了？” “姓赵的，你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她是真生气，也真是要急哭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看她真在着急生气，他亦紧张起来，忙扶住她的肩膀，“别着急，慢慢说。” 刚刚林哥说凌氏集团董事长带队前来，估计11:30到，中午安排公司高层陪同吃饭，下午再参观考察。素雅当时就蒙了，两个不相干的企业，考察个豆啊！当她看到来访名单的时候更是要晕了，他的父母、姐姐姐夫居然都来，怎么可能是公事，鬼才信！ “来苏为考察？还有这安排？这我还真不知道。”他也觉得奇怪。 “你真不知道？”似乎真冤枉他了，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却又立即吼道，“那你为什么赖在这不走？” “我真不知道要来苏为，真的不知道。”他很认真地看着她，“不是说就来拜访亲家吗？” 素雅身子一软，差点背过气：“什么时候说的？二舅舅还没回来呢，你们拜访谁？你们太不尊重人了！” “怎么敢，怎么敢不尊重？”赵凯忙哄着，“亲爱的，你听我说，昨天晚上不是说好的吗？二舅舅今天下午就回来，我父母晚上拜访大家。” “什么时候说的？昨天晚上？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聚餐时定的嘛，大舅舅、姨妈都同意的，哦，对了，你正好去洗手间了。” 正好去洗手间了？也太巧了吧，她真想揍人：“你……太气人了……” “我说素经理，不用这么夸张吧，又不是不认识，有什么呀？再说了，凌氏考察苏为这不正常吗？我相信你这临时接到的考察活动也不少吧，作为总经理助理，怎么这么不冷静？” “能一样吗？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哪里就不一样了？哦，明白了，你害羞是不是？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正常公务接待就是了，该怎样怎样。再说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早晚的事。” “你……你……你干嘛这么着急？” “能不着急吗？我都多大了？先不说我姐孩子小学快毕业了，就咱认识的这几个人，林敏她姑娘现在满地爬，听说吴总马上就当爹了，晓宇宋艳不也结婚了吗，我要再不着急，都落哪了？再说了，你要是有个情况呢，咱不得提前准备。” “滚滚滚……”素雅又急又恼又羞，“你早说嘛，我也好有个准备，你看我今天穿的……” “准备啥？不用准备。今天穿得挺好，够好的了。别紧张，你可是总经理助理，什么场面都要面对的。对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中午见。” …… “您好，冒昧拜访，实在是抱歉。”赵凯满是歉意。 “没关系，恰好有时间。”米建国心情很好，“我知道你，你和素雅现在怎么样？” “我们挺好的，昨天晚上和舅舅姨妈见了一面，今天我父母过来，想亲自拜访一下。” “哦，好，好……”他们和好了，这是好事，米建国由衷地为孩子们感到高兴，可也掩不住内心的失落。 “对不起，这次应该……还不能……”赵凯斟酌着用词。 “没关系，你能这样来见我，我真的很高兴，我对不起她们母女，素雅这孩子太不容易，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拜托你以后一定照顾好她。” “您放心，我一定会的。素雅这些年一直很关心您，很关注盛达，她也很矛盾很犹豫，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别的真是还需要时间，请您理解。”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们都不小了，该准备结婚了吧？什么时候？有什么打算？去上海吗？还是两地？” “是想结婚，但得等一等。素雅一定舍不得离开南原，这次我父母过来，就是要来商量一个方案。” “那就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早有计划 出去一趟？神神秘秘的能去干啥？对于赵凯的安排，素雅虽是第一时间生气着急，可冷静下来竟也有着隐隐的欢喜。 不过，凌氏这时候来考察？她才不信真有正事，可他刚刚说什么？晚上拜访亲家？怎么拜访？果真是昨晚定好的计划？她得去问问林哥。 看她火急火燎进来，却又不说话，苏林好奇地问：“素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哥，那个……二舅舅是下午回来吗？” “对啊。” “昨晚真定的……今天他家人来……晚上……”素雅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看素雅难为情的样子，苏林忍不住笑了：“这事吧，早晚的，早定早利索。昨晚赵凯不都想结婚了吗？他们家人不得来见见亲家？你们还没订婚呢，该有的程序仪式咱一个也不能少啊。不过今天晚上要按咱这的习俗，吃过晚饭后，他们要挨家走一圈的。” “啊……这样啊……” “我们都会在家里，你到时候带他们过去就好……” “哦，这……” “怎么？赵凯没告诉你？他人呢？” “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 “这家伙，不商量、擅作主张确实不太好，和他闹就对了，使劲闹，”苏林扬起了眉毛，“咱可不怕他。” 啊，素雅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林哥知道自己刚刚在办公室和赵凯发疯，可他怎么知道的？他是听见的吗？刚刚声音很大吗？外面都能听见？素雅一下又红了脸。 “下午正常接待就是了，没什么。”苏林笑着安慰，“晚上看赵凯怎么安排，我们可是推了所有活动，都回家吃饭，在家等着你们的。” …… 正如苏林所说，凌氏来访就是正常工作，不用太在意，素雅的关注点忍不住转移到晚上的拜访活动，做助理多年，习惯考虑细节，晚上怎么去？具体怎么弄？可她越着急，越想见赵凯，这人却是一去不回。 直到午饭时，赵凯才随凌氏一行出现在酒店餐厅，神采飞扬地与等候在那的苏林等人挨个握手，到素雅时则夸张起来：“你好，素经理，又见面了。” “你好，赵总。”素雅亦是满脸堆笑，手上却是暗暗使劲。 赵凯则惊叫起来：“啊，素经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这般闹腾与苏忆有的一拼，好在苏忆中午有安排，要不然两人在一起肯定打嘴仗，得有好戏看。 众人看过来时，素雅忙放手，心中温怒，却礼貌又微笑地闪过赵凯。 赵凯这一闹，所谓商业化的饭局顿时轻松了不少。 “怎么没见小忆总？”赵曼云笑着问。 “哦，抱歉，他中午已有安排，实在推不掉。” “不碍事，不碍事。” 虽然苏嘉勇还没回来，凌云峰却不在意，一顿饭倒也热闹，凌雅然坐在素雅旁边，有心多聊几句，无奈弟弟总是捣乱，丝毫不给她机会。 “还有大事没和你商量呢，”赵凯此刻才找到机会，“今晚咱俩单独吃饭，省得你别扭。不过饭后你得带着我们去舅舅姨妈家，具体安排到时候再定吧。” 素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赵凯知她已有心理准备，得意地看向偷听他们聊天的姐姐。 午饭没有过多的客套，结束得倒也早。这是凌云峰他们下榻的酒店，饭后，凌氏众人稍作休息，苏为人员返回公司。 下午果真是出现在苏为集团，果真是正常的考察，期间一行人竟又浩浩荡荡到苏为商场转了一圈，凌氏随行人员众多，居然还有负责财务、对外投资的几位副总，要干什么？素雅忍不住猜测着。 晚餐分成了两波，怕素雅尴尬，赵凯坚持两人单独享用，饭后才和父母汇合。 看儿子神采奕奕，凌云峰非常庆幸今天能调整行程来到南原，原是有别的安排，可赵凯一个电话，他便急忙做了调整，到这年龄，没有什么能比儿子的终身大事更为重要。更何况，本就亏欠孩子，从小放任不管，长大工作了插手管一管又差点酿成大错。儿子又极有主意，林敏事件时，倒也承担责任，表面功课毫无挑剔，却公开戒酒，笑着与父母有了隔阂。如今，儿子给机会让他们弥补，怎会不抓住？ 不过商业本性，父子同心，这趟南原之行目的并不单一。 第一站来到了苏嘉祥家中，凌云峰、赵曼云先是表达歉意，又说着感谢，最后送上了礼物。苏康、杨柳作为大哥大嫂，和凌雅然夫妻聊了聊，又对赵凯针对性考核一番。 在苏嘉勇家中停留时间比较长，除了正常拜见亲家，苏嘉勇、凌云峰、苏林、赵凯还单独在楼上会客厅聊了聊。 工作中看不出来，私下里赵凯竟是如此嘴甜，舅舅、舅妈、姨妈、姨夫、哥嫂这些称呼早已顺口，不管苏忆怎么提醒纠正也是坚持，直让苏忆佩服脸皮竟比自己的还厚。 苏晓娴更不用说了，她这姨妈可是相当于母亲的，刘小山又是难得有机会摆谱，不顾素雅维护，配合米珊对赵凯教育一番。 从姨妈家出来，赵凯与父母告别：“爸妈，我们回家住，不送你们去酒店了。” 他说的那么随意自然，凌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素雅羞涩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进门一瞬间，素雅却一下把赵凯推到墙上：“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宝贝，怎么了？” 人真的好奇怪，此前多年，他一直叫她的名字，这两天才这样称呼她，可她没觉得不妥，竟是很自然地受用了。 只是此刻她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你爸妈这次来还有什么事？凌氏来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到底要干嘛？你们和二舅舅在楼上到底说的什么？快说，是不是有别的事？不许再瞒我！” “嗯……是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快说。” “宝贝，别急嘛，现在能不能别管这个，咱们还有正事呢。” 不待她发恼，他便吻住她，又是一个浪漫的晚上…… …… 此时的冰海，城东新区一栋居民楼内，一场预谋已久的计划正在实施。 身边男子已然昏睡，女子却不放心，起身找出早准备好的尼龙绳，紧紧勒住对方的脖子，确信他已无气息，才松手，没有害怕，没有后悔，这一天，她准备了很久。 坐在灯下，奋笔疾书，讲述她曾经的优越与辉煌、曾经的不甘与嫉妒，她本该有不一样的人生，走到今天这一步却是咎由自取，没有退路。 她有一手好字，却是多年没有写过这么多字了，良久，起身，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都是事实真相，是她要说的，没有什么可补充的。将书信整整齐齐叠好，又仔细用塑料袋包好，装进裤子带拉链的口袋里，这才出门。 刚刚是在顶层的房间，她轻松就站在天台上，这是新区相对比较高的楼，整个城市似乎都在脚下。站在高处，眼前浮现出一直藏在心中的面孔，她贪恋地欣赏着，这般苦涩，纵身一跃的瞬间，竟是无比干脆，没有犹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咱们结婚吧 “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夜已深，虽浑身乏力该休息的，却仍想知道。 “你呀，可真是个好奇宝宝。看来今晚要是不告诉你，估计都不睡觉了吧。” 从得知石中铭这样的花花公子在她身边，从恼火于苏家放任不管，从决定开始重新追她的那一刻，他就着手做长远打算，时刻留意南原市的招商引资、企业动态，又特意参加相关活动，已针对性地锁定目标范围，也与父母做过交流。这次与素雅关系飞速发展，自然一切都要加快步伐的。 “所以，你们明天是正式考察南原企业？今天故意造势？”素雅一下发现了问题，“还是想走康利的路子？” “初步这么打算，不过还得看南原政策、企业的具体情况，今天和二舅舅商量了一下，方案倒可行。”岂止是和二舅舅商量了一下，他连米建国都拜会了，也得到了支持，只是这可不能告诉她。 “是不是已经有目标了？哪个？” “明天看看，没这么快，怎么也得比较比较，放心吧，定好了肯定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呀，是不是应该少操点心？小脑袋瓜里装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好了，不早了，睡吧。” “可是，可是……要是这样，你……隔行如隔山，你要不懂，会不会很累？累还好说，会不会再弄糟了。” “不懂可以学嘛，企业既然能到破产这一步，说明原有的管理方法弊大于利，咱们学企业管理的，框架还是有的，也好上手。实体企业，只要我们留住核心技术人员，管理上的漏洞补一补，再加上资金保障，应该不成问题，再说了，还可以请教二舅舅这样的管理专家呢……” “可这样一来，你不是又要远离凌氏总部了吗？” “远就远呗，没什么的，天高皇帝远，我在这多自在，何况凌氏和苏为不大一样，再说了，还有什么比和我家宝贝在一起更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都行。” 她的亲人都在南原，她好不容易才和他们相认，无论如何他都要确保她享受亲人的关爱，为了她，他愿意过来，何况南原作为省会城市，经济也是没得说。 他的情话看似平淡却透着深情，她忍不住怀疑这还是那个木讷反应迟钝、不会聊天的赵凯吗？谁还敢说他情商欠缺、不解风情？ …… 做好饭，叫她起床，一起吃过早饭，送她上班后，赵凯赶到父母所在的酒店。 南原市招商局副局长朱亚洲一行也刚刚赶到。 凌云峰：“朱局长，我们就是随便转转，怎敢劳烦你亲自过来。” 朱亚洲满是真诚：“凌董来我南原，怎么也得表示诚意。” 如今市里几家国有企业都在破产边缘，数千职工饭碗朝夕不保，南原市政府牵头全国寻找上家。朱亚洲肩上担着招商引资任务，他一心想要做点成绩，为企业、为职工，当然也不排除为了自己。 凌氏集团是他们上个月在上海招商引资时接触过的，对南原很有兴趣，也明确表示有空实地查看，只是这所谓的有空还真得是不好凑。没成想昨天一早竟是接到了凌云峰电话说要过来，他自然满怀期待。听闻凌云峰去了苏为，他又和苏嘉勇通了电话，只希望今天能有所收获。 …… 明明知道赵凯这一天都在考察，中午和晚上都有饭局，可素雅还是忍不住等他。这才两天，怎么就习惯了呢？想想真是可怕。 可他迟迟不来，或许今晚就不回来了，百无聊赖，上网看看新闻，不知怎么地，就在一瞬间，突然有什么刺激了脑神经，特别想知道他有意向的企业到底是哪一家？突然就想进他的邮箱寻找蛛丝马迹。 他的vip邮箱果真还是老密码，只是进去的一瞬间，就被“草稿箱（86）这几个字所吸引，怎么有这么多草稿？这般好奇，忍不住点开。 赵凯回来时，她还在翻看，听到门铃响，急忙擦擦眼泪，奔出来，见到他的瞬间紧紧抱住不松开。 “想我了，等着急了？”本是要开两句玩笑，却立即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这般吃惊，这般担心：“怎么了宝贝？出什么事了？” 她却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她抱进屋内，拿过纸巾擦着鼻涕眼泪：“宝贝，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别让我着急。” 抽抽搭搭良久，她才平复，过去这一年多，她忍痛提出分手，想要彻底分开，那么痛苦，那么想他，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他竟是同样难熬，这个男人把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恋、所有想说的话都保留在草稿箱里，竟是忍着没发出来，他对自己也够狠，他们果真是一路人，只是幸好，他到底主动了，她到底没放弃。 对赵凯而言，那些日子早已过去，却时刻提醒他珍惜现在，珍惜怀中这个人。 “赵凯，咱们结婚吧，我不想等了。”她没有矜持，看向左手，上面戴的仍是曾退给他的戒指，他一直在车里放着，昨天刚刚给她戴上。 他虽雀跃，却很冷静：“我也不想等，不过还是得等一等，结婚是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咱们可不能留遗憾。” 是啊，结婚是大事，不应留遗憾。今天，二舅舅专门找她，和她聊了米家上下，聊到在外面的老人家，聊到米建国、米建萍，最后让她考虑带赵凯抽个时间先去见见米建国。 她虽然能淡然面对，可以一起聊天说笑，可要带男朋友见他，实在有点犹豫……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待她出嫁时，两个舅舅甚至三个哥哥都可以把她的手交给赵凯，但她也曾希望那个人是他。 …… 在冰海，第二天下午，随着调查深入，小文杀人、自杀的消息已慢慢传开，康利员工无不震惊。 康利现仅有四个研究生，三个男生，机械、电子专业，现在都是技术中心科研骨干，而小文，管理专业，从进公司第一天，被侯庆国偏爱着、各种推荐，可赵凯和素雅上任后，对工作要求很严，两人极为欣赏的却是本科生宋艳。小文自带优越感，工作浮躁，项目材料问题百出，即便如此，康利仍想留住人才，给她机会锤炼，只是多年过去，收效甚微。 若不是她的遗信，谁会想到，她这样一个研究生，竟与混社会的在一起多年。她的眼光也很挑剔，曾爱恋马晓宇多年，可马晓宇的眼中只有宋艳，嫉妒让她发了疯昏了头，预谋在宋艳加班的晚上予以伤害，却不想竟让马晓宇和宋艳关系明确了，而她却永远搭上了自己。 马晓宇结婚了，和那个穷丫头结婚了，赵总、素助理都回来了，竟以娘家人身份出现，这般讽刺，这般刺激。她也去参加婚礼了，马晓宇明明知道她是爱他的，可帅气的他竟连个笑容都没有给她，赵总和素助理压根就没看见她，他们眼中都只有那个宋艳。 这人叫王强，是她的高中同学，混社会的，从她想利用他的那一刻就被吃得紧紧的，无法脱身，或许死亡是最好的解脱，她选择了这条路。 马晓宇和宋艳躺着中枪，蜜月旅行还未出发先配合警方取证调查。事实真相虽让人恼火，可小文已结束了生命，看着她悲伤的父母，唯有叹息。 不管怎么说，她是康利的员工，刘裕民安排工会去她家中帮忙料理后事，又送上慰问金。至于那个叫王强的，警方在随后的调查中查出他涉案很多，铁的事实面前，其家人不再和小文父母争要什么，这是后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放下 刘裕民今天很忙，上午接待重要客户，下午又参加了经信委的调研座谈会，直到傍晚散会后才有空详细了解小文的情况。 找关系看到了那封遗信，小文岂止是嫉妒宋艳，她更嫉妒素雅，是带着恨的嫉妒——作为康利曾经的副总、现任总经理，刘裕民心里非常清楚。应该告诉赵凯的，可这个点了，赵凯若知道，这一晚上甭想休息了。如此想来，他便决定天亮后再打电话。 此时已是凶案发生的第三天上午，赵凯和大部队一起刚要出南原，准备返回上海，放下刘裕民电话，匆忙和父母打了声招呼便掉头奔向苏为。 …… 素雅身份公开后，与她多少沾边的消息都会传到苏林耳中。 昨晚知道了小文的事，苏林第一时间也是后怕，等到天亮看见素雅时，想问的话却没问出来，只简单讲述了这个消息：“……那个小姑娘，听说还是个研究生，白上了这么多年学。” 经常会在电视、网络上看到类似的新闻，虽是唏嘘，但毕竟是陌生人感触有限，可这次，这是和自己工作了数年的同事，素雅一时缓不过劲来。从工作角度，虽实在欣赏不了小文这样心高气傲的员工，却从未想过她能办出这样的事。暗恋、嫉妒，竟能让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迷失方向，走入歧途，真是可怕。 “真的没有救回来吗？”素雅眼前浮现出一对老人的身影，白发人送黑发人，多么凄凉。 苏林摇摇头，正要说话，办公室被推开，苏忆闪了进来：“姐......” 他也是昨晚知道的，当时刘海涛才出差回来，听说小文的事牵扯到马晓宇，又得知留的信中提到素雅，便和他通了电话，而他也刚从别的渠道知道了消息，想起那小姑娘找他告过状，嫉妒他姐，又有怨恨，自然是紧张，却不想让家人跟着担心，又不愿影响素雅休息，硬是熬到现在。 “姐，姐，那个小文害过你吗？找人害过你吗？” 素雅来不及说话，一个身影又闪了过来。 不顾苏林、苏忆在场，赵凯冲过去紧紧抱住素雅，多担心多后怕，想起唐磊曾说过她在除夕遇见过黑出租，不知道还遭遇过什么？有多少是那个小文找人使坏的？ 这人刚走又回来，看来也是才知道消息，苏林知道他的担心不比他们少。 “真没有。”素雅仔细回想，确信没人对自己下过手。 虽是万分庆幸，赵凯却还是懊悔：“那次你遇见坏人，要不是海涛和唐磊，谁知道会怎么样？我从来都不敢想，也一直后怕，这些事你都不告诉我，是我做的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很明显，赵凯说的并不是素雅在上海被人挟持的事，苏林打断他：“你说什么？” 苏忆也反应过来：“哪次？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 素雅急忙接过话：“林哥，苏忆，没事了，都过去了……” 苏林却不依，看向赵凯。 苏忆则一把抓住赵凯，急了：“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得不转述了唐磊的话。 苏林脸色突变，竟还有这样的事，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那两个年轻人担心一路跟着，情况会怎样？素雅独自生活这些年，谁知道还经历过什么。 苏忆亦是阴了脸，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唐磊和刘海涛他们都没说过。 “哥哥，没事了，都过去了，就那一次，真的就那一次，就是赶巧了。”迎上苏林的目光，素雅又补充，“上海那次，也是，真的就是赶巧了……哥哥，真的，我发誓，就这两次。” 私下里，她习惯叫“林哥”，此刻却是撒娇地叫着“哥哥”，知道是不想他担心，苏林缓了表情。 “苏忆，就是赶巧了。别说冰海治安良好，即便像上次那个特殊情况，老姐从小练武，真不是白练的，自保绝对没问题。再说了，你经常带着杨哥去康利，人家都知道你叫我姐，都知道你对我好，估计没人敢惹，也懒得惹你，犯不着吧，所以，真的没有……” 是呀，亏得苏忆大张旗鼓叫着姐，亏得他公开维护，亏得他“恶名”在外，走黑道的，只要不是末路穷途，不会触这个霉头走这条自杀路的。 …… 退休在家的侯庆国也知道了，他一个人呆坐了很久，想了很多，随后又专门去看望小文的父母，悲痛自责的一对老人深深刺痛着他。 小文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是有责任的，从事人事工作多年，本应公平公正，可就因为她长得像逝去的女儿欣欣，从把她招进康利的第一天就潜意识纵容偏向，提供方便，没有正确引导，没有严格要求，无形中助长了她的浮躁，促使她走偏了路。侯庆国无比遗憾，无比懊悔。 …… 赵凯早就相中了南原市丝绸厂，这家国有企业曾是当地明星企业，产品优良效益好，职工待遇优厚，老职工都享受了福利分房，实现了集中供暖，只是人人挤破脑袋往里进的历史早就成了过去，如今市场份额锐减，企业负担过重，银行贷款多，又受担保互保影响，已是连年严重亏损，职工基本保障难以维系。 国字号企业走到今天这一步，着实遗憾，赵凯分析过原因，也和长辈们探讨过，此次现场调研更明白了根本所在，由此也坚定了目标。 受小文事件的刺激，赵凯不想浪费时间，不愿再多动用谈判技巧。回到凌氏总部第三天，董事会一致通过决定，收购南原市丝绸厂。 十月二十六日，凌雅丝绸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赵凯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新企业接收了原丝绸厂全部职工，这是今年南原市历史上最快、最成功的招商引资事件。 赵凯上任第一天，在全体职工大会上提出公司将新上高端工艺设备、引进高技术人才，坚持产学研合作，同时全面导入卓越绩效管理模式，实施《卓越绩效评价准则》国家标准（gb/t19580-2004），以先进理念和经营方法争取早日实现扭亏为盈。 上任只是新的开始，可有凌氏做后盾，雄厚的资金投入，现代化的企业管理，工资福利有了保障，职工工作状态空前高涨，赵凯在南原立足了，终于有资本考虑私事了。 ...... 2011年了，元旦过后，农历小年前一个周五，素雅打电话给米珊：“明天晚上我和赵凯想去你家吃饭，麻烦帮忙问一下你父母是否方便。” 虽然还做不到能直接打电话，但有赵凯在身后，她确信自己能够面对他们了，哦，是能面对那个人了。 怎么会不方便呢？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米珊直接给了回复，她知道父母从不敢期盼会有这一天却还是会忍不住奢望的。 周芸激动不已又忐忑万分，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压在心底的惭愧、多年负担急剧袭来，她不敢面对素雅，不愿逃离米建国的冷战、不忍与矛盾，把自己困在茧中难以解脱，她迅速苍老，不再有往日的光鲜亮丽。 这般寥落、黯然，这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素雅如此震惊，这个从未给自己说过抱歉的女人，当着全家人的面，猛然跪下道歉，她始料不及，心生悲戚，残存心底的最后那点不甘与怨恨再已不复存在。 第一百五十章 竟是这般好 小年那天，天寒地冻，工作再忙，凌云峰夫妇和女儿女婿也赶到南原参加苏家兄妹家庭聚餐。 第一次，苏家聚餐加上了米建国夫妇，看见母亲能和婆婆坐在一起说话吃饭，米珊忍不住热泪盈眶。 就是家庭聚餐吗？素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吃饱喝足聊痛快了，无意间发现赵凯貌似有点紧张，他紧张什么？康哥、林哥似乎总在看她，怎么了？苏忆和刘小山在嘀嘀咕咕说什么？两个嫂子和米珊又在商量什么，还时不时瞥向她，别以为她没发现？凌雅然拉着她的手，七聊八聊也没个主题..... 好吧，她突然猜到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叫嫂子，素雅，你懂不懂礼貌？以后必须叫我嫂子！” “叫姐姐，米珊，你懂不懂礼貌？以后必须叫我姐姐！” 又一轮斗嘴，又是互不相让。 和米珊嘻嘻哈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却找不到熟悉的包间了。 好吧，她的预感快要验证了，配合一下，让去哪去哪，让怎样就怎样。 认识这么久，赵凯还从没有给过她什么热闹，连个像样的生日都没有，要知道，她以前可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 难为他上心，难为他精心准备，重要的日子，重要的仪式，亲人们都来见证。 “宝贝，请嫁给我，咱们结婚吧。” 其实刚刚已经猜到了，可她还是热泪盈眶，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岂止是她，赵凯盼这一天也盼了好久。 除却工作，知道她心中犹豫，不想她有遗憾，当她主动提出去见米建国夫妇时，他才敢筹划。 ...... 只是，这个晚上才刚刚求婚，他们还没去领结婚证呢。 只是，这个晚上到家后，赵凯又仔细盯着素雅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问：“宝贝，你的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她一愣，不曾留意，似乎好久没来了。 “是不是有情况了？”想起她最近饭量大增，他隐隐猜测着，抑住心底的欢喜。 “不能吧？”她摇头，却没有那么肯定。 “刚才我买了测试棒，你试试吧。” 啊，他刚才半路停车不是说去买医用酒精消毒吗？怎么去买测试棒了？ 赵凯确实是去买医用酒精的，是康哥建议他在家里备点的，可旁边一对年轻人挑选测试棒时兴奋的讨论声传入耳中，那一刻，他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 说明书上写着早上测试最准，可他催她现在去试：“我买了好几个呢，现在试一个，明天早上再试一个。” 她心中犹豫，却也有着隐隐的期待，一个人进了卫生间，锁了门，久久没有出来。 他在门口越来越急：“宝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咱不急，正好还没办婚礼呢。”“宝贝，没什么嘛，孩子可是讲究缘分的呢，该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的。” 满是颓废地出来，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似失望，似伤心，他嘴上说的不急，心里指不定盼成了啥样，要不然怎么想到买测试棒，还买了好几个，还非要现在就试？ 自然是有一点点失望，但真的只是一点点，她的小日子不准了，想必是工作太忙太累影响的，明天该带她去好好检查检查调养调养的，他这样想着。 可是，临睡前上卫生间时，发现用过的测试棒放在置物架上，怎么放这？这可不是她的风格，随手就要丢进垃圾桶，目光却被深红的两道杠紧紧锁住。 这个女人，居然敢耍他！ 这个女人，这样的大事，居然敢开玩笑！ ...... “这个，不一定准吧？一般不都是吃着饭，突然恶心想吐了，然后才发现怀孕的吗？” 素雅振振有词，万分不解。 她身体素质相对较好，长这么大只有那么一两次痛经，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受影响，与电视上演的完全不一样嘛，不一定就是怀孕吧？ 赵凯无语，却是深信不疑，太过奋，又太想与人分享，他要当爸爸了，他要当爸爸了，哈，这感觉真美好。 数着星星盼天明，吃过早饭来到医院时，除了苏康，赵曼云、凌雅然、苏晓娴和米珊还有杨柳也已早早等候在那。 素雅恼火地看向赵凯，多大点事，还不一定是呢，怎么就这么着急让大家知道？兴师动众的，如果检查出来不是得多尴尬？ 赵凯一脸无辜，他只是告诉了姐姐，只是告诉了康哥，哪成想来了这么多人。 检查结果出来了，果真是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而且居然是——双胞胎，真是意外，真是让人狂喜。 素雅以前下过决心，不在婚前走这一步，没成想一再食言，却没有心理负担，没有想象中那么纠结，那么担心，毕竟他昨晚求婚了，毕竟全家都很高兴都在祝福，毕竟她也觉得幸运。 ..... 米珊拉着她的手问：“高兴吧？” 素雅点点头。 米珊又狡黠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们昨晚就知道你有情况了，就等着你们自己发现呢。” 素雅：“......” 米珊：“要不然你家赵凯怎么突然去买医用酒精？买就买吧，怎么又买了测试棒？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提醒，就他那智商，能想起来？不过还不孬，没笨死，一点就通。” 素雅：“......” 米珊：“你也不想想大舅舅和康哥是干什么的？这阵子他们都没见你，要不哪能等到现在？不过，外人给的消息哪有你们自己发现来的惊喜？还有，主要是咱俩这血型特殊，不敢冒险，你又习惯武来武去的，所以就只能提醒你们了。你不知道，这一夜我们可都没睡好。” 昨晚大舅舅和康哥确实都给她把过脉，但当时都没说什么，她以为是定期习惯性动作没在意。怪不得席间觉得不对劲，怪不得大家都看她，后来还以为是都知道赵凯想求婚的，不成想还有这原因。 可是，一向严肃的大舅舅和康哥怎么也来这一手了？ ...... 凌云峰他们这次来南原，是为了见证儿子求婚，是为了表个态，本是今天要回上海的，昨晚听说素雅有情况，现在又得到了证实，暂时又不回去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当务之急，除了正常工作，除了好好吃饭养好胎，就是准备结婚啊。 婚礼日期破费心思，素雅没概念，觉得即便生完孩子补办婚礼也没什么的。赵凯却是着急，生了孩子怎么补办？等她身体恢复了？等孩子能跑会走？那得多久？万万不可！ 不能太晚太显怀，还得是传统好日子，千挑万选最后竟选定了2011年4月12日，农历三月初十，一个周二。 时间有点紧，不到三个月时间，中间还有春节，虽然婚房现成，但还得拍结婚照、定制婚纱、订酒店等一系列准备工作，是有些紧张，的确考验人。不过，对凌家和苏家来说，这还是问题？ ..... 这个春节，凌云峰夫妇在南原过节，提前开启了亲家相处模式。 又是刚出正月，米建国的母亲和妹妹全家回到南原，素雅开口叫出那一句“奶奶”“姑姑”。 这一年，凌雅公司步入正轨，赵凯春风得意中迎来大喜日子。 虽不是周末，所有的亲朋好友却都齐聚南原。 素雅以前算标准身材，现在五个月身孕，却已明显显怀，双胞胎果真不一样，穿着婚纱感觉这般不同。 “行了，祖宗，这个婚纱真的很适合你，看出来咋了？让他们羡慕吧。”米珊这样称赞，“你真得真得很漂亮。” 她是真的很漂亮，又带着孕中女人的神圣与自豪，迎面走来如同骄傲的女皇，石中铭、吴安、闫庆云等人看着她，见证她最美丽的时刻，心中万千滋味，她这般幸福，这般得意，他们亦释然了，唯有祝福。 她是真得很幸福，躲了那么多年，躲爱情，躲亲情，最终都没躲掉，最终竟是这般好。 这是米建国第二次嫁女儿，上次将米珊交给刘小山时，他的心情很复杂，为米珊高兴又为她担心，晓娴姐面上客气有余，却因为晓慧、因为他和周芸，和米珊是隔着距离的。 这次，没奢望却有幸有机会能把素雅交给赵凯，看到两人的亲昵甜蜜，感受到来自所有亲朋好友的宠溺，他这个女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万人娇宠，他这般激动。 ..... 这一年的六月份，米建国在南原给母亲过八十大寿，苏家众人悉数到场，结束了两家多年冷淡相处历史；凌家人也来捧场，多个亲家感觉真好。 这一年八月六日，恰是农历七夕节，素雅在上午剖腹产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小名分别叫“吉祥”、“如意”，填补凌、苏两家这一代女孩空白，成为各家新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尾声 2019年，凌雅公司已是有名的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示范企业、行业突出贡献奖企业，产品走向世界，效益连年稳增长。 赵凯，省质量管理先进工作者、行业优秀青年企业家、感动南原年度人物等荣誉加身，只是对他而言，所有这些与家中两个古怪精灵的双胞胎小仙女相比，都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吉祥、如意八岁了，聪明可人，学习优秀。老大吉祥偏文静，自小就表现出有很强的音乐天赋，1岁半开始把钢琴当玩具，4岁正式结下不解之缘，入迷、刻苦又极其自律，近年来参加比赛获奖不少。老二如意则偏活泼，略有男孩潜质，自小喜欢金箍棒，崇拜母亲和闫舅舅的武功，亦是4岁正式拜师，如今占据同师门武术交流比赛、舞台演出的c位。 他这一对双胞胎，又是非一般的天生优越。国家放开二孩政策后，都讲究人多兴旺多子多福，可说来奇怪，他的姐姐凌雅然二胎又生了个儿子，苏康、苏林、刘小山包括苏忆家也都是儿子，吉祥、如意竟像素雅一般成为这一辈中仅有的女孩，大家把对素雅的愧疚、疼爱加倍都给她们，不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宠，舅舅舅妈、姨妈姨夫宠，就连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哥哥们都是各种宠，要天要地一般似乎都能满足，所幸虽是万般宠，却是礼貌懂事。 而赵凯，一出差就很想念一家四口的日子，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这种想念更幸福的。 这不，11月4日下午，2019“中国丝绸联结世界”主题展刚结束，他就急忙返回南原。 晚上到的南原，刚落地，他就接到女儿们的电话：“爸爸，爸爸，你今天回来吗？” “是的，爸爸下飞机了，一会就到家。吉祥、如意，爸爸想你们了，你们在家吗？妈妈呢？” “爸爸，我们也想你，妈妈在家呢，我们在姥爷家，周姥姥给我们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那，爸爸一会先去接你们吧。” “不要，爸爸，我们今晚在这里住，明天姥爷送我们去上学。” “……” “爸爸，你答应我们的事，你可不能忘了。你说过的，要给我们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好多同学都有弟弟、妹妹，我们还没有。” “……” “爸爸，爸爸，你说话要算数的。” “放心吧，爸爸答应你们的一定做到。” “噢耶，爸爸，你最好了，最好最好了，爸爸，那你快回家陪妈妈吧，我们就不回去影响你们了。” “……” 赵凯哭笑不得，这两个活宝啥都懂啥都知道。 这个春节，女儿们突然缠着想要弟弟妹妹，最初他这样劝解：“妈妈血型特殊，生你们的时候身体受了损伤，得好好养养，暂时还不能要宝宝的。“ 可这两个小棉袄一唱一和：“爸爸，我们问过大舅姥爷、大舅舅了，他们说妈妈身体早好了，早就可以再生宝宝了。”“爸爸，大舅舅说你的身体也很好哦。” “姥姥家的浮云流水佩只能分成两块，你们两个一人一块，如果再有个弟弟妹妹就没有了，怎么办啊？” “没关系啊，爸爸，我们两个都不要了，还是合成一块，就给弟弟或妹妹啊。” “可是，爸爸妈妈工作这么忙，真的没有时间照顾……” “爸爸，不用你们照顾啊，就像我们两个，有爷爷奶奶、有姥爷、周姥姥，有姨姥姥，有大舅姥爷、二舅姥爷的，有林舅姥爷，还有舅舅舅妈、姨妈……，有这么多人帮忙照顾的呀，再说了，我们也可以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啊。” 这倒是真的，他和素雅工作忙，这两姑娘总是被抢着照顾的，别说再生一个，再生两个、三个都是没问题的。 “这个呀，爸爸还得和妈妈商量一下，你们有没有问过妈妈呀？” “爸爸，妈妈那得你去说，忆舅舅说你最会哄妈妈了，你肯定有办法、肯定能做到，爸爸，我的好爸爸，就给我们生个弟弟妹妹吧。” 虽是不忍心让素雅受累，可他也是传说中的女儿控，轻易就被说动，只是素雅，似乎还…… 不过正如苏忆告诉吉祥、如意那般，他当然是有办法的…… …… 回到家时，素雅正在书房码字。 半年前的一天晚上，半夜醒来发现她在电脑上敲字，每个人都有秘密嘛，他没有过问。可是随后发现竟是常态，这就奇怪了，不能不关心。他问了，她才说是要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留作纪念。他这才知道她竟是多年前晚报上著名的散文作家“四季”，认识这么久，结婚这么多年，她这座宝藏还能这般给他惊喜，让他意外。 他劝她工作这么忙、这么累，以后有空再写，可她问：“以后是多后？” 是啊，以后是多后，改天是哪天？下次是哪次？总以为时光漫长，以后可以很久以后，可有时，真的就会在等待中换来遗憾，在犹豫中换来后悔。 他不再劝说，开始全力支持她，为她百忙中码字提供方便，只是…… “你可不可以把我写的稍微好一点，要不孩子们长大了万一看到，会影响我的形象吧？” “可不可以少写你和吴安的事？你们以前那么好，我其实还是有点吃醋的，你就照顾一下老公的感受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写那个石中铭，我看见他还是不舒服，你看看他现在还想往你身边凑。” “你可不能写石中铭四十了还不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痴情呢。好吧，写可以，不过得告诉大家他可不是林舅舅，他就是以前造孽太多，现在老天罚他呢。” “你写的我能先看看吗？好吧，好吧，我不看，不看，等我老了再看，老了给看吧？” ……… 这一章写完起身，素雅才发现赵凯回来了，码字就是容易入神，也亏得女儿们不在家。 赵凯搂着她，开始老生常谈：“国家政策放开这么久了，我们也该再生一个了吧，吉祥、如意都想要个伴。” “她们两个就是伴，还要？” “不一样啊，孩子们是想要个比自己小的，你看她们这个年龄都有弟弟妹妹的，就她们没有，多可怜。” “这有什么可怜的，她们能说可怜？” “宝贝，我用错词了，你小时候不也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吗？孩子们虽然有石头哥哥、豆豆哥哥、阳阳弟弟这些陪伴，但还是想要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宝贝，要不咱再生一个，大舅舅说过了，你的身体没问题的。” “……” “宝贝，我都答应吉祥、如意了，你不能让我这当爹的说话不算话吧。” “你……怎么什么都答应她们？” “宝贝，已经答应她们了，你再批我也晚了。你不是说答应孩子就得做到嘛，咱们这年龄，可不能再拖了，抓紧再要一个吧。” “……” “宝贝，不说吉祥、如意她们，我也是想再要个宝宝的，男孩女孩都可以的，就想家里热热闹闹，孩子成群，就想这样幸福下去。” “好，听你的，可是你说过孩子也是讲缘分的，不能苛求的。” “不苛求，不苛求，绝对不苛求……对了，你的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 “我买了测试棒，先试试吧？” “姓赵的，你算计我！”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这是意外、意外，不，不对，这是天意、天意，这是缘，这孩子和咱有缘……” ----正文完 2019年12月16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番外篇 （一） 决定放弃的那一刻，岳晓曼知道她这辈子不会有爱情了，会在余生找一个人结婚生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但永远只是过日子而已。 曾经有人问：“你为什么喜欢唐磊，到底喜欢他什么，爱他什么？” 她笑笑，没有答案，无法回答。从认识的那一刻，头碰头探讨数学题的瞬间，他以为她是哥们，她以为他是终生。 爱情终究是讲究缘分的，时间再久又如何，她再坚持又有何意？ 多年单相思被残忍判了死刑，她终于意识到没了自我更最可悲。 走进山村不是为了赌气，只是想换种生活，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 她有想法，有资源，一年时间山村小学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基础设施逐步完善，教育资源越来越好，孩子们欢声笑语，成就感满满。 山村自然环境虽好，终究不如家中那般舒服，她越来越黑，越来越糙，她虽无所谓，可父母看到忍不住流泪，可有人睁眼说瞎话：“你真美。” 她已过了青春幻想的年龄，已能直面现实，礼貌笑笑算作回复对方的客气。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那人坚持，“我相信爱情，相信一见钟情，相信缘分，相信遇见你是上天的安排。” 她茫然紧张，他们才刚刚认识，彼此并不了解。 可她终究是勇敢的女孩，人总归是要结婚的，选不了自己爱的，选个爱自己的没错吧。 那个周二，她第一次请假休班去参加素雅的婚礼，看这两人在爱里兜兜转转多年才修成正果，她触动太多。 那人说结婚吧，她说好。 他对她好，她愿意接受，这就够了。 对她而言，余下生活，柴米油盐，点滴融入，责任也好，义务也罢，均是幸福，两人相处亲情多又如何，爱情少又怎样？亦是美好。 （二） 岳晓曼结婚的时候，唐磊想送点特别的礼物，挑挑选选没找到合适的，最终也只是封了礼金。 “恭喜。” “谢谢！” 他们客气地寒暄着，他没忽略她的紧张，没表露自己的失落。 认识这么多年，全世界都知道她爱他、不允许别人靠近他，全世界都知道他习惯她在身旁，就像左手和右手。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对她，只是习以为常，只是习惯了享受被爱。明明知道她是爱，明明知道自己不爱，却总是那样相处着。如果没有嫣然的出现，会怎样？他不知道，但是没有嫣然肯定会有别的人吧。 现实逼她远离，她走得那么干脆，没有留一丝余地。 而他终于明白，多来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友情（爱情）翻篇了，旧有的一切结束了。突然之间，怅然若失。失去才知道遗憾，可他终究不是那火热的人，终究不是那有爱的人。 她开始了新旅程，她在与过去说再见，在努力划着界限，回来时不再参加有他的聚会，拉赞助的时候也没想起他，时间果真能见证一切，而他最终被赶出了局。 朋友都在遗憾，熟人都在感慨。 不会有人更爱他，不会有人更念他，他不是慢热，他只是个混蛋而已。 他终于走上了相亲这条路，对方是个小学老师，年龄也不小了，长相甜美，声音温柔，与她天壤之别，家人很中意，对方亦满意。那就结婚、安安分分过日子吧，生活可不是这样吗？ （三） 刘海涛心中藏着一个秘密，藏得自己狼狈痛苦。 朋友曾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他回避着：“我这工作，现在不适合找对象。” 闫大班长曾问：“你现在单身又是为了谁？” 他亦换了话题。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曾回味过，却一次又一次逼着自己不去想。他爱她，她爱着另一个他。她当他是哥们，另一个他又当她是哥们。这般狗血，这般可笑，他人习以为常的普通，竟是自己奢望的幸福。这秘密，他永远不会说出来，永远不会让彼此尴尬。 人这一生常会做各种选择，常会考虑过多，亲情、友情、爱情、事业……万事如意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他们都是现实中人，远非琼瑶剧的主角：毫不顾忌，唯爱至上，飞蛾扑火，歇斯底里。 她结婚后，他才慢慢学着饶了自己。 有声音怯怯传来：“师哥，你能请我吃顿饭吗？” 这才意识到，小师妹和他一个队多年了……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四）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以浪漫爱情为上，林敏恰是那特殊的另一类。 虽天生丽质，却被当做男孩子养大；虽毕业后才正式工作，却是早就接触到家族事业，利弊得失，了然于心。 若非凌家实力雄厚，资源价值大，两家又多年关系；若非赵凯对她不感冒，伤人自尊，又帅气拿得出手，她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好在，她的算计有度，又还有良知，没有一错再错，没有铸成大错。 只是，她向来开放，没爱过任何人，即便穿上婚纱、腹中有子，即便身边这人安稳妥当值得托付，却不是爱情。 只是，世间无物，百种情感，相依相存。 只是，人终在不经意间慢慢改变....... （五） 闫庆云这辈子最后悔莫过于所谓的理智善待、君子所为，曾经的自以为是断了她的希望，弄丢了最爱的素雅妹妹，那是曾经最黏他的师妹啊。 茫茫人海中如大海捞针，却从不放弃，等了七年，盼了七年，找了七年，终于等到她回来，却只是擦身而过。 七年一个轮回，他已做好再等七年。 不经意就有了消息，看看她生活工作的环境，亦是幸福。 再见面时，她那般昏睡，他那般心疼。 他是共产党员，却坚信意念，要把最好的意愿都给她，相信她会好的。 “庆云哥哥”，这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称呼，这是他听到最好的声音，她仍愿意这样叫他，他知足了。 她说：“庆云哥哥，我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来。” 他说：“好。” 第一时间跑去提前请假，工作这么多年，两次特殊都是因为她。 她是快乐的，他就是幸福的。 “梦中青山小河边，儿时绿树白云间”，他永远是她的庆云哥哥，永远是吉祥、如意的闫舅舅。 （六） 石中铭很清楚，他真的只是在接受上天的惩罚， 曾经有多少个女朋友、女人，她们都长什么样，早已模糊不清，他说爱就爱、说分就分，爱时真实轰烈，分时干脆决裂。爱上他是不幸，被他爱上是灾难，若有道德法庭，他早就下在十八层地狱了。 他所谓的优势，所谓的商业头脑，不过是母亲遗传给他的冷静与睿智。原生家庭的影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给他的荒唐提供借口而已。 认识素雅时已太晚，若知道会有一天这般遇见，他宁愿从不知女人为何物。 过往荒唐，面对她该是自卑的，可他终究是石中铭，终究有着潜在的优越，终究懂得三十六计，坦白面对，逆向而行，他以为多少是有机会的，可他终究败得猝不及防、一塌糊涂。 她这般善良，这般有才，这般漂亮，配得上人间所有的美好，受得起世上所有的宠爱。 而他，能作为朋友偶尔相聚亦是幸福。 年过四十，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都已结婚，母亲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他，可是却不会催他。 婚姻，是担当，是责任，是上天赐予的福气。 世上只有一个林舅舅，而他永远不配相提并论。 （七） 结婚时邀请了素雅，时间不凑巧，她没来，虽有遗憾，他却也理解。 或许，这就是命吧。 这世上最讽刺的莫过于苦苦追寻的答案就在身边。 这世上有人放弃你只是因为心中有爱。 不曾想过她的难处，潜意识的优越唆使，长久怨恨不甘，最终发现罪魁祸首恰在自己，这般可笑。 过往历历在目，却终究只是过去， 他是吴安，爱过她、被她爱过的吴安，不希望赵凯再重复他们的悲剧，不希望她再经历一次。 所幸，上天终究是垂怜她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他们都要好好的，不负青春好时光。 站在远处，知道彼此幸福就好。 （全书完） ——2019年12月16日 后记 心中有个故事，总想把它讲出来，《躲不掉亦好》由此诞生。 其实，这是我的第一篇小说，比《白水恋痕》《南原月明》更早。 《白水恋痕》《南原月明》是临时起意，并无一字存稿。本文却是近三年酝酿，零星时间码字积累。 个人目标任务中，四十岁以前要完成一部中长篇小说。 然而这个梦想一直在计划中，并没有真正实施。 到了考核的年龄，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最初是别的书名，最初是从素雅踏进冰海第一天讲起，故事很长，情节很多，几经犹豫，最终选择从知道赵凯真实身份开始。 第一次写长篇，虽有初稿，仍需不断删减补充完善修改，上有老下有小，工作生活确实超忙，时间精力着实有限，能力范围之内，算是对得起自己。 开头了，坚持了，完工了，点灯熬油均是收获，“呕心沥血”均是纪念。 感谢亲们关注喜欢。 愿亲们有梦就去实施，坚持总有收获，或许评价标准不一样，但行动了、付出了、努力了就对得起自己，祝好。 ...... 其实，特别想在昨天（12月15日）完工，9.15—12.15，想想都有意义。 可惜，没如愿，略有遗憾。 不过，天地尚且不全，小说便不苛求了.... 自我总结评价：本文——凤头欠缺、猪肚实在、豹尾名副其实.。 今后，为了梦想，仍将努力，休息一阵，2020年再见。 ——2019年12月16日，《躲不掉亦好》完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