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雪中轩辕大磐》 第一章 初到徽山 徽山,牯牛大岗。轩辕大磐悠悠转醒,他疑惑四处望去。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拥挤的单人床变成了大木床,屋子富丽堂皇。旁边还站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侍女。难道穿越了???轩辕大磐目露出迷茫,转回头问向旁边侍女。 “此为何地?我在哪里。”轩辕大磐问了问旁边的侍女。侍女眼中疑惑一闪而逝,随机战战兢兢回答道。 “离阳王朝,徽山,大雪萍。老祖宗昨夜宿醉,刚刚醒来。” “什么?”轩辕大磐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声尖叫。“那我是谁!” “您是轩辕家老祖宗轩辕大磐啊”那侍女吓得头都抬不起,浑身颤抖。眼前这位可不是常人,喜怒无常。死在他手上的无辜女侍可不下一掌之数。 “穿越来了雪中,还是这个老不死身上。真是要死了。”这位新轩辕大磐骂骂咧咧。看了看黄铜镜中自己现在还算的很是帅气的面庞,又感受到身体内磅礴的真气。心中平衡了少许。 “这身子还不赖。不行,得想办法自救。等徐凤年那小崽子来了,怎难逃一个死字。我记得轩辕大磐貌似是被轩辕敬城打的灰都没了。”轩辕大磐猛一拍脑袋,双眼微眯成缝。喃喃自语。 突兀,刚醒来的轩辕大磐脑中一阵摇摇晃晃欲要晕厥。属于本身轩辕大磐的记忆如潮水般向他脑海中涌入。 旁边一声轻微闷响。那侍女面色苍白已是倒地不起。却是听到那个死字,活生生吓晕过去。 在牯牛大岗又是沉睡了数天,轩辕大磐总算是明白了现在的年代。 “敬成刚刚成婚几年,离阳也才平定天下。徐瘸子受封北凉王。”轩辕大磐好容易整理好脑中两段繁芜复杂的记忆,一个人站在大雪坪中央,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还有救,还有救。这还早,要是刚来就被轩辕敬城请赴死,不是当场成灰了?下面就要好好谋划谋划了。” 这时一个紫衣小姑娘躲躲藏藏的从山石后面探过脑袋,眼神闪烁有些畏惧的看向轩辕大磐。轩辕大磐搜刮了两翻记忆,这是轩辕敬城唯一的姑娘,轩辕青锋。 “是青锋啊,哈哈哈哈”轩辕大磐眼神一转,做出一副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 “见过老祖宗。”紫衣小姑娘唯唯诺诺点了点头。她一向喜在大雪坪玩闹,这偌大徽山最神秘的老祖宗怎么出来了。还被她给撞上了。这位老祖宗听闻最喜欢和人。。。。外面还传言说这位老祖宗想和娘。。。紫衣小姑娘洁白还稚嫩的小脸蛋差点哭了出来。 “哈哈哈,小青锋想不想习武。来来来,这是老祖宗的令牌,从今天起,我徽山武库藏书,青锋随便看,想撕了折飞机也没事的。”轩辕大磐心头一片大好,给腰间玉佩摘下,放在轩辕青锋手上,顺便捏了捏轩辕青锋肉乎乎的小脸蛋。 “老祖宗真的吗?”轩辕青锋眨了眨眼,传男不传女,徽山的绝学她可是没资格去学习的。 “真的,谁拦你我杀谁。谁和青锋过不去,就是和我徽山我轩辕大磐过不去。”轩辕大磐双眸中闪过一丝杀气。继续和善的摸了摸轩辕青锋的脸蛋。 “这老祖宗没传言那么坏呢。”轩辕青锋心头暖暖的,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再没对他这么好的人了哩。 轩辕大磐继续摸了摸小姑娘的发丝,微微笑言道。“青锋,你爸爸呢?” 轩辕青锋把玩着手中的令牌,抬头回道:“爸爸在家,不过刚刚路上好像看到妈妈了。” “妈妈?”轩辕大磐感觉背后渗出冷汗,他的记忆里,貌似轩辕敬城刚刚成婚,自己这位老祖宗便恨铁不成钢的要轩辕敬城他媳妇来牯牛大岗,要行人伦。。。。。不过,记忆里轩辕大磐没做这事啊? 要做了轩辕大磐想到记忆中书中轩辕敬城请老祖宗赴死,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 轩辕大磐朝轩辕青锋尴尬一笑,他干涩道:“青锋啊,要不你就先下山玩?老祖宗想出门避一避。” 说罢,轩辕大磐不管轩辕青锋,快步离开大雪坪,想要找条山路,下山躲躲。 不过缘分之事,哪那么容易避开?从山头转回府邸,一宫装妇人拦在了轩辕大磐身前。 “老祖宗难得不在府邸闭关,来这徽山山头行走。”妇人轻蔑一笑。不似有其他人见轩辕大磐的畏惧。 “哦?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轩辕大磐双眸微眨,不为所动。他不认识。这位徽山独享陆地清福的老祖宗还真不认识,这妇人有着七八分的姿色,放穿越前有着校花级的水准。要以前是他可追而不可求的存在。而现在嘛。轩辕大磐府中哪个侍女没个上佳的面貌,不是个上好的炉鼎。刚刚一翻养眼,这妇人比起那些还是有些大差距。 “呵。”妇人心中厌恶,鄙夷不已。却是眸中打了个转,变得媚眼如丝。“老祖宗要妾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儿媳今日亲自个送上门来,老祖宗怎装着不认识了。” “原来是你啊。”轩辕大磐莫名头上流下几丝冷汗,儿媳这话一出,他瞬间明白了面前这妇人为何人。是轩辕敬城之妻,这可半点碰不得。碰了再逍遥十几年,那轩辕敬城可不得给他打的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回去!”轩辕大磐摇了摇手。他板起脸。“我放出消息要你来我处行双修之道,也就是想激励激励敬成,可不想做这有违人伦之事。” “懂了,老祖宗这是要做了事,还想立个牌坊。如今山下杂事无数,除了我那夫君敬成,没人知道妾身来老祖宗住所。”妇人再不掩饰心中厌恶,流露眼中,双手抬起一展,盈盈腰间,腰带竟是直接滑落,外侧宫衣飘落而下。露出玉臂与那光洁白皙秀腿。竟是内里只着一件肚兜与亵裤! 这女人!轩辕大磐差点一口老血喷吐而出。返老还童的身子再有变老之势。“你这是成心让本老祖晚年不保,被轩辕敬城打成粉啊!” 轩辕大磐咬牙,体内运转内力,那衣服竟是自动批回妇人身上。一巴掌打在了那妇人脸上。那妇人竟是直直被打的倒飞出去。撞在山崖之上。半张脸肿胀,牙齿碎飞而出。晕死过去。六窍鲜血直流。 “还是不太会轩辕大磐的这一身大天象的功夫啊。不过这不会打死了吧!我很轻轻的啊。”看着半死不活进气没出气多的妇人,轩辕大磐欲哭无泪。 第二章 轩辕敬城房中坐 敬成!”徽山牯牛大岗长房所在,随着长房的没落。已是门可罗雀。 伴着一声轻换,轩辕大磐左手拖着晕厥的宫装妇人,右手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屋内,依是一身书生打扮,轩辕敬城自若读着手中的书卷。头也不抬。 “老祖宗不在山上,怎有空出来了。”轩辕敬城缓缓开口。不急不徐。 “你媳妇来本老祖山上做的好事,你倒是不急!”轩辕大磐冷哼一声。走到床边。宫装妇人被他置到床上。“连你媳妇都管不住,你凭什么管的住整个徽山!” “徽山自有二弟三弟守着。”听到此,轩辕敬城古井不波的脸上罕见闪过一丝狰狞。轻念了一句子曰平复心神,终是抬头面向轩辕大磐。 透过轩辕大磐,依稀看到轩辕大磐面前脸色苍白的宫装妇人。他的眸中终是红了起来。一步起身上前。 “上山便上山了,老祖宗又何必给她重伤送至敬成面前!莫非是感觉敬城真是如此可欺?” “你老祖宗我可没碰她半点!”轩辕大磐轻咳一声,大天象修为四散,笼罩徽山上空。逼的轩辕敬城寸步不得动弹。 “你老祖我守身如玉,义薄云天,功高盖世,武功不差那东海王仙芝,又风流倜傥不下当年李纯罡!怎会做这等腌攒之事!”话语伴随着大天象修为滚滚传出,一江之隔的龙虎山都被震上了一震。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天师府之中历代天师象摇摇晃晃,有一尊更是看起来即将晃倒。 “这几十年不动作的老东西,今天是在抽什么疯!”气运金莲之上,赵姓天师眉头一皱,跺了跺脚。天师府回归安宁。他想了想,欲言又止终归是没有再过说话。 先是徐骁马踏龙虎,再是北边武当大掌教王重楼一指断江。武当有了压倒龙虎的势头。要是再和老邻居徽山轩辕家闹点纠纷,断了这多年的香火情。龙虎山,现在真是流连不利啊。 “老祖宗。”轩辕敬城愕然,在他的印象里,这位老祖宗可从来不是个什么爱多说话的人。更不屑于和他解释什么。 “收女人,得收心啊!”轩辕大磐面色瞬变,一把搂住轩辕敬城的肩头,一脸语重心长。“我放出消息磨砺你这么久,你还是悟不透啊。你看老祖我,纵横花场这么多年,可有什么烦心事?答应老祖宗一件事,老祖宗我帮你给这娘们心收了。” “放心,放心,来之前我先找了一趟刘神医,又给他渡了一番真气,性命无事,休养休养便可。” 轩辕敬城望着床头,却是甩不掉搂住他肩头的老祖宗。“老祖宗要敬成做何事?” “这辈子不能和老祖宗打架,更不可请老祖宗赴死。” “敬成不敢。老祖宗独撑徽山,不负敬城,轩辕敬城岂敢欺师灭祖。”轩辕敬城感受着身边浓郁不散的大天象口吐一口浊气,回道。 轩辕大磐抚掌大笑,他用力拍了拍轩辕敬城的肩膀言道:“好好好,以后徽山情报和江湖事宜都给你负责。你爱看书就看书。武力不够没事。有老祖宗我给你撑着。如今我也想开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就好好读书,我等徽山读书读出上一个陆地神仙。” 轩辕敬城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厚重,疼的咧了咧嘴。“老祖宗言重了,天下江湖九品分级,敬城五品都无,怎敢痴痴望那超一品上的陆地神仙?。” “我的玉佩在你闺女那,拿去用,二房,三房那里,谁不服让他来找我。记住,你就是我徽山未来的继承人。等你一步陆地神。。。。” 轩辕敬城疑惑,他直视轩辕大磐的眼神,轻咦道。“老祖宗说什么?” “都快醒了,还不快去看着你老婆?就说你情商低。”轩辕大磐一笑掩饰尴尬,一把扔开轩辕敬城,一步踏出屋外。 “对了,你现在见过龙虎山赵黄巢没?”一步踏出房门,还有一只脚刚刚准备伸出,轩辕大磐猛然回头。 “龙虎山后山那位老道人?那位黄袍老道人给了敬城一本书,一卷秘籍。”轩辕敬城再度疑惑,他出生言道,他记得那位老道人说过,如今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头了。 轩辕大磐只是冷哼一声,他看着轩辕敬城一字一句缓缓言道;“此人心坏,欲图谋我徽山,敬城怕是已经被他迷惑一阵了。” 那日,龙虎山上雷声震震,数万人见一老道人被轩辕大磐自地上追逐上天,又被从天空直坠而下。最终天师府中数道华光飞出,龙虎山归于平静。 第三章 京城有白衣 “老祖宗,探子消息,北凉王妃准备进京了。”脚步声急促,轩辕敬城奔赴后山轩辕大磐府邸。 “什么?终于是去了。”左手正伸在一名道姑衣领之中,向那温润如软玉探去,轩辕大磐一把抽出,全盘不顾那自龙虎山掠来道姑面上的潮红,跳下床榻。 徽山情报系统都交给轩辕敬城后,他便让轩辕敬城立刻将侧重点放在北凉与京城。他印象里白衣王妃吴素上京城,引发了京城白衣惨案。直至最后引发王妃逝世。到今天此事还未发生。 龙虎山那一架,龙虎山丹字辈四大天师齐出,终是护着赵黄巢跑进了天师府。感受着天师府之中那隐隐传出的几道陆地神仙的威亚,轩辕大磐终是没深追,他这实打实大天象圆满半步陆地神仙的境界,对付个武力不佳的赵黄巢还行,可真是抵不过天师府中那尊真真正正的陆地神仙。 不过终究是赵黄巢算计徽山在先,龙虎山目前这道教祖庭位置岌岌可危。此时又不太想和徽山这老邻居断了香火情面,私下给了徽山数箱宝物秘籍赔罪。也没追究了轩辕大磐走时泄愤掠走龙虎山上数名道姑。作为回报,徽山大房轩辕敬城亲自上龙虎致歉,被天师赵丹萍礼送下山,此时算是一笔揭过。 之后一顿安定时光,轩辕大磐让轩辕敬城盯着北凉一处动向。自己占着轩辕大磐的府邸,没羞没臊的无遮大会倒是没少开。不得不说,轩辕大磐攒下的炉鼎各个皆是上佳颜值。但留的最好的还是这大天象配上双修功法,这夜御十女而不倒的体魄。。。。。。 “老祖宗我要出趟远门。去京城。此事凶险。徽山大小事宜都交给你。”轩辕大磐披上道袍,向外疾步而去。 “老祖宗想去京城趟那混水?我徽山。。”轩辕敬城皱眉,想要阻拦。被轩辕大磐一把推开。 “徽山?徽山个屁。徽山这一群傻货。要谁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徐凤年这主角。。。。王仙芝那老匹夫都活不得。”轩辕大磐一步远去,声音远远在轩辕敬城耳边回荡。离阳王朝京城,太安城。皇宫。风雨夜,病虎杨太岁静静立于龙椅一旁,面相无喜无悲。心里滋味倒是无人可言说。 其下,柳蒿师执剑,整个皇宫大殿人头簇拥,层层叠叠,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器都齐全了。他脸色阴沉地站在台阶上,外侧,近百号臂力出众的弓箭手占据地利,蓄势待发。 离阳开国以来所招揽的巅峰高手倾巢出动,放眼望去竟是最低都是一品层次,指玄天象,更是不在少数。 正中央,一席白衣丽人手持大凉龙雀,衣袖飘飘,卓尔不群。小腹有着一丝凸起,看起来是有孕在身。 她不停咳嗽,渗出血丝。胸口起伏不断。 “停手吧,留你个全尸。对你,徐骁,离阳都好。七年前你就该死了,不过终究当时天机混乱,没下的定手,今日你再怀一子,朝廷,容不得北凉再出一个传人。”柳蒿师轻叱,这天罗地网之下,哪怕面对的是这吴家剑冢最杰出一位女子剑客,也断无生还的道理。 “本王妃腹中这孩子,还未出世就要葬送在此?”吴素面色中有着嘲讽,轻蔑看着直立王座一旁的病虎。 “你们这群的货色,还真以为能吃定本王妃了?”浑厚不失骄傲的嗓音在皇城激荡。她是吴素,徐骁出战,在城头白衣锤鼓的那位的白衣王妃。 皇宫中,在这雨夜被风吹的飘摇的火焰,此刻反而是静止不动。 如同暴雨来前的宁静。 “杀,她准备强转伪陆地神仙。一旦破境,可就真留不住了。”病虎杨太岁,自围杀开始,闭口不言。首次开口。 他对不起徐骁,此刻要是让吴素走脱,离阳他也对不住了。 吴素不言,体内气息如波涛汹涌,令她压抑不住,破境伪陆地神仙,对她身体而言,损害极大。可以说是拿命换来修为。但只要能杀出这皇城,腹中胎儿才有那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嘿嘿嘿,皇家还真是腌攒事多。”大殿外一声长啸。却是有黑衣人双手如钩爪,一路杀入。 围困吴素的诸多高手已是鏖战小半个时辰,内力消耗不小,竟是无一人是这黑衣人一合之敌。 “哪里又冒出来这么个实打实功力不下于吴素的大天象!”柳蒿师面色阴沉,看向身后杨太岁。这场围杀变数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这路数不是北凉来人,也不是那曹官子。”杨太岁摇了摇头,心头一口气本该提起,确有丝快意。轻声道。“守在外面的顾剑棠,没能拦住。此人实力怕是在你之上。” 柳蒿师嘴角抽搐。望向外侧提刀,有点姗姗来迟的顾剑棠。 顾剑棠提刀,没入皇宫。里面围杀吴素。他负责拦住外围。既然是没拦住冲了进去。但他也绝不会进皇宫,和吴素有半分交手。 “功夫认识,但气息不太像。而且,我认识的那人,没像这么年轻。”顾剑棠沉吟少许,声音传入皇宫给予提醒。 是夜,太安城全城无眠。皇城轰鸣,天雷阵阵。皇城中人只见九天之上两道天雷如雷龙气势汹汹涌下,长贯皇城。 第二天明。小半皇宫被打成齑粉。柳蒿师重伤,离阳招揽数载的指玄天象高手折损大半。 皇宫放出消息,有黑衣人夜袭皇城,疑似西楚旧臣。劫走北凉王妃重伤逃出皇城。 却有小道消息传出,白衣王妃遭离阳高手围剿,幸亏得神秘天象高手拼死相助。不知王妃有没转那玄之又玄的伪陆地神仙,但两人重伤逃出生天是板上钉钉了。 数月后,北凉传来消息,王妃回北凉产下一子后离世。起名,徐龙象。 头七过后,密室之中,徐骁披麻戴孝搂着北凉世子徐凤年看不出悲伤,拍着旁边面色苍白的轩辕大磐一脸笑意。 “大磐兄弟,我媳妇就交给你照顾了,离阳无数碟子进我北凉探查,听潮湖下头都摸进去好些个,又不好打杀,北凉是藏不住了,还是你徽山藏的住些。” “包在老弟我身上,不过徐骁大哥,我看凤年这孩子挺机灵的,可得在他面前说老弟点好话。”轩辕大磐摸了摸北凉世子徐凤年的额头。内心的感想却是不足言语的。 “老弟这什么话,还给不给我徐骁当兄弟?这大恩,你凤年这孩子干爹!”徐骁装怒,转眼又是好奇起来。“不过,老弟要姜泥那小丫头和脂虎同去徽山做什么呢?” “哈哈哈哈,感情得从小培养啊,哈哈哈哈哈哈。”轩辕大磐干笑不已。引得徐骁一阵怀疑。这老东西现在称兄道弟,可这江湖风传为人。。。。 是夜,一辆马车带着数人,趁着暗淡月光向徽山驶去。京城白衣案就此埋落,被北凉与离阳同时沉封不再。 第四章 时光匆匆如水过,有红衣下江南 十几年匆匆而过,离阳王朝的江山是越来越稳当,除了北莽蛮子常常犯境,但有那异性王徐骁坐镇,也掀不起多大麻烦。 徽山一江之隔。龙虎山香火是越佳鼎盛。特别是大天师赵丹萍亲去京城后,更是坐稳了道教祖庭的地位。不过,这大好形式下,龙虎山也是有着头疼之事。 赵黄巢这位在龙虎山结炉闲散的大真人,名声臭了。先是和轩辕大磐一番打斗,让全江湖都知道龙虎山有这么个赵家皇室真人的存在。随后徽山上更是传出无数版本的流言。 传的最为广泛,可信度最高的是说那当年,轩辕大磐刚刚发迹,就被隔壁龙虎山老真人看上,老真人有那龙阳之癖,喜好男色,多次下手。谁知轩辕大磐境界步步提高,竟是没能得手。后来又盯上了和轩辕大磐颇为相似的轩辕敬城。逼的轩辕家这位长房,年少大门都不敢出。现如今都只敢于躲在徽山读书。可不是说一个惨字。 后来这位大真人赵黄巢更是去往徽山。打伤了轩辕敬城夫人来威胁。总算是被轩辕大磐所救,一路打上龙虎山头之上。此事还被徽山首席医师后来所证实,轩辕敬城夫人被轩辕大磐送来看病之时,怎的个惨字。半张脸都肿的看不出人形。 龙虎山对此也难得解释,总不能说这位大真人谋划徽山,暗中给轩辕敬城布下套子坏徽山风水吧。徽山怎么说和龙虎多年香火情面。徐骁马踏龙虎更是全山门来帮忙,真捅出去怕是龙虎名声也得臭上一臭。谁捅的篓子谁去扛着吧,不见轩辕大磐有空没空就在龙虎山下盯着,赵黄巢出来一次追着打一次。齐玄真兵解,龙虎山一时还真拿轩辕大磐没辙。 此事就被这么默认下来。直到赵家皇室来人上了趟徽山,不知许下了什么好处。轩辕大磐不再天天在龙虎山下徘徊。徽山也不再放出流言。不过这离阳江湖就是这样。泼出去的水哪这么容易收回来。赵黄巢龙阳真人的名号是彻底响彻江湖。 江南,最是风景好。数百辆马车车队缓缓前行,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子。车队送亲人中,不少精壮汉子,目中有着杀气,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北凉王长女远嫁江南,明眼人一看这便是北凉前来的送亲队伍。 不远前方,接亲队伍却是不多,稀稀拉拉不足百人,各个眼中没那半分喜意。这北凉来的女子,着实不让他们感到欢喜。 “赵黄巢这老匹夫在不在这?”突兀,天边一声暴呵滚滚传来。一股大天象修为自天边传来四散而出。不说在场众人,便是花草树木在这一刻都为之静止。 护送北凉健卒反应倒是迅捷,抽刀护住正中央车马,满眼警觉。中央马车之中窗帘微动,掀起一丝角落。露出半截精致的脸蛋,一双眼睛滴溜溜向外看去。露出些惊喜。 倒是不远处接亲的众人各个丑态尽出,不是倒地不起,就是被威慑得说不出话来。更有那胆小无甚修为的,是屎尿齐流。 虽说这与北凉兵精锐不无关系,但到底是天边喊出这句话的来人故意针对一方又放过一方。 “前辈,我等为北凉送亲队,龙阳。。。不赵真人不在此地。”护送首位,有人拍马而出,手持双戟。人长的粗犷,语气倒是有些女人般的秀气。宁峨眉上前,略有些头疼。 要说江湖最近最大的谈资笑柄是那龙阳真人赵黄巢,这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也有重回诸多江湖人士口中的势头。 作为老一辈巅峰人物,本就该归隐山林追求那武学巅峰嘛。但轩辕大磐打了赵黄巢之后倒是四处下山闲逛。看啥都新鲜。也不像往日里找顾剑棠,李纯罡,王仙芝那些神仙人物比斗。反而是喜好到处闲逛逗弄那些个有名的江湖女侠,遇到有那看不过去自诩正道的江湖人士上前阻拦,便是一声大喝,看你像那龙阳真人赵黄巢!然后便露出天象修为,吓唬对面个半死再一顿胖揍。 说来也怪,那些被打的不似个人形的江湖人士不光不气,还是各个莫有荣焉。出去吹嘘起来“咱可是和那天象境界大高人交过手的!” 天地良心,这离阳江湖,二品小宗师这些行走江湖的大半辈子都不一定能见上一个,更何谈一个天象? “区区三品武夫,本座让你说话了吗。”轩辕大磐冷哼一声,落地衣袍一震,宁峨眉感觉身体如遭重击,倒飞出去。胸中一口瘀血自嘴角缓缓溢出。 “车驾之中可是我北凉。。。。”宁峨眉扶着胸口话音未落,轩辕大磐已经是来到了他的面前。右手抬起锁住他的喉咙,给他双脚离地拎了起来。 “你北凉有本事来一趟马踏徽山呐!本座倒是想看看北凉三十万铁骑还有没那十年前的威风!” “宁叔叔,退下吧。”马车中人软糯糯的话语也听不出恐慌,反倒是有些藏不住开心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还是这北凉长公主别有一番胆识!”轩辕大磐一把扔开宁峨眉,穿过散开一条道路的北凉众军卒。暗中对那马车中透过掀起的帘布,露出半张俏脸的北凉长公主使了个眼色。 他故作傲然仰头似是在欣赏这北凉长公主的美色。暗中传音道“江南那边我是看过啦,你那夫君本就是个病秧子,我又给他下了个猛料,以后能活多久不知道。不举是肯定的了。” “武当那边我倒是偷偷溜上去今日想给那洪洗象偷出来,怎奈走一半撞上那王重楼。不过大侄女放心,来这江南,北凉鞭长莫及,可离我徽山不远!” 轩辕大磐传音完左脚轻轻点地,整个人一掠,向天空之上跃去。随后声传数里。 “那徐瘸子长腌攒样,生个闺女还真是精致。算得上我轩辕大磐见过美人前十甲之列。下次胭脂评,上榜也是不差!看在江南几个世家家主的面子上我不下手,不过若是你们江南世家不想要,让美人垂泪委屈,可一定要知会我轩辕大磐一声!我亲自来抢人。” 话语声声震震,荡彻四周。刚走天象威压之下起身的各个前来迎接的江南各家家主面色又是一阵阴晴不定。 “荡妇,还没入门就引来这么大的祸事!”看着轩辕大磐消失在天际,有江南名宿轻轻唾骂。他倒是不敢骂那连横龙虎山敢与藩王叫板的轩辕大磐。只敢暗中指责一番徐脂虎。还想着入门后好好羞辱一番这徐脂虎,好踩着那远在天边的北凉王蹭蹭名声。如今倒是不敢了。要让那轩辕大磐真抢走入门的媳妇,江南门阀的脸面可是要丢的干干净净不说,北凉也得第一个问责! 马车之中,徐脂虎放下帘头轻轻舒了口气,脸颊倒是微红。自小时候跟着吴素姜泥同上徽山住过十月有余,这轩辕叔叔对她是出奇的好。好到那哪怕是想出海看蛟龙,都被轩辕大磐带着一路东出武帝城。“不过,轩辕叔叔怎知道武当山那胆小鬼。”她轻叱一声,微红的脸蛋是更红了。 不远处山头,轩辕大磐驻足看着继续前行的车队喃喃自语“徐凤年啊,又是救了你娘亲,又是小时候治好了你姐姐的暗疾。今天更是来给你姐姐撑腰。以后天上见了真武可得多给我些好处啊。还有那洪洗象,我可是尽心尽力帮你媳妇了,一步入了陆地神仙,可得带带我啊。送我口气带我入陆地神仙我就满意啦。” 一月后,徐脂虎江南大婚。这中途,只听北凉王大怒摔杯,他轩辕大磐竟敢辱北凉,要那徽山上下尽悬北凉刀。还好,被李义山,陈芝豹等人拦下。朝廷因而下旨斥责徽山,月余后却又让人送来了一副据说是离阳皇帝亲笔书写的牌匾。上书六字。独享陆地清福! 第五章 北有世子刚长成,劣马老黄同出游 徽山脚下,一艘偌大五层福船缓缓驶过江面,船身百米有余,船头轩辕大旗在江风之中猎猎作响。在这福船之上,诸多徽山轩轩家与龙虎山上等当权人物的后辈小生,谈笑风生。 江畔芦苇荡草丛,一阵悉悉索索声中。四个脑袋剥开芦苇仰头望向上方福船。在福船第一层不少权贵女子身着华服探头向外看着两边江岸风景。船边缘延伸向外,延伸地板设成透明琉璃。扶靠只设扶杆,用于防人落水。自下方向上望去,有江风吹起女子裙摆,船上之人无甚感觉,在这江边望去隐隐约约倒能看到裙摆下的风景。 “这轩辕老祖还真是妙人!是个技术活,当赏!”四个脑袋之中,左数第二个啧啧称奇。他满头长发乱如鸡窝,上面还粘着芦苇荡之中枯萎草枝。看着狼狈不已。不过这脸蛋,倒是透露着一股子帅气。 “是极,是极!这轩辕家的老祖宗听说从前就是我辈中人。这福船设计,当的是为我辈人物造福啊!”左边起第一个脑袋站起了身子。将腰间挎着的木剑正了正。他满脸痞意。砸吧了两下嘴角。 最右边一个脑袋是个老头憨憨傻笑了声嘿嘿,张开了嘴,露出了那缺口的门牙。右手扶了扶背后的剑盒。眼神倒是不移的盯着上方。 “那不是,老子说这地头有好风景吧!”最后一个没说话的脑袋吐出了口中的狗尾巴草,不是轩辕大磐又是何人?咋一看不知是双修有方,还是为何。竟是又年轻了不少。他一把搂过了那鸡窝头的帅气公子。“哈,风景独好呢。” 下方这四个脑袋聊的起劲,除了轩辕大磐略有感知,便是缺门牙的老头也未曾发觉。福船五层,那只能由内向外望到东西的透明琉璃之中,有白衣背剑女子望着下方鸡窝头的帅气公子泪如雨下。 “凤年。”这位离开北凉数十年的王妃,一时哭泣双手紧握栏杆,颤抖无言。 身后,跪坐着的轩辕青锋将桌上的茶水,一口饮尽。嘟囔的皱皱眉。这位十多年前被老祖宗带回来藏在牯牛大岗的白衣女子功力深不可测,自称思北。这些年常游玩在牯牛大岗的轩辕青锋还从未见她如此激动过。 “青锋,想下船逛逛吗?”吴素按耐下心中的激荡,依旧是望着船下。笑问道。 “啊?思北姐姐?想下船去玩吗?”轩辕青锋诧异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白衣女子说要出去逛逛。 “是啊,走。我装作你的侍从。待会儿,到渡口下船。”吴素轻颌首。应了一句。 徽山渡口,福船靠岸。准备修整上一个时辰,再度南下龙虎山渡口。这渡口边,在徽山经营下各市营生都有的买卖,也是热热闹闹。船上自都是些不差钱的阔绰大户。船上呆久了,下来采买的大家闺秀也不在少数。 好在是福船行进不是很快,缺门牙老黄咧嘴,一手夹着徐凤年一手夹着温华,背上挂着轩辕大磐,后头再跟着匹老黄马。在芦苇荡中跑的倒是不比水上的福船慢。赶上了这波下船流。 “凤年兄,看那紫衣的小妞!”下船人群中,温华一眼就瞅中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绕,位于正中的轩辕青锋。“我温华发迹了,就要娶上这么俏的个媳妇!” “哈哈,温兄是好眼光,可知道这姑娘是哪家的?”轩辕大磐一口唾沫吐出一摊泥。这老黄真不是个东西。最后几步,急着看姑娘,最后一个急刹车,给他直接往地上直直一扔,脑门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大石兄弟知道?不愧是轩辕家远房的亲戚。说来听听,我以后也好来提亲。”温华朝轩辕大磐竖起个大拇指,贴身过来搂住轩辕大磐的脖子。可怜轩辕大磐被他半月没洗澡一身味道熏了个够呛。他是算计的精明,早早在徐骁那套了话,世子殿下出了北凉就化名轩辕大石跟了过来。 “啧啧啧,徽山脚下,哪家人下船能让这些大家子女有意避开一个身位?只有轩辕家嘛。”轩辕大磐喘了口气,推开温华一手指着那紫衣姑娘。“轩辕家哪个女子爱着紫衣?还能有这么多江湖豪杰一旁充当护卫?” “大石兄莫不是说那徽山的大小姐轩辕青锋?”温华吸了口气,眼里头闪出点光彩。“跟着大石还真有肉吃,早想见见这闻名江湖的徽山紫衣女侠了。” 轩辕青锋虽说习武资质不是很好,但奈何轩辕大磐宠着,徽山各个灵丹妙药几乎是当饭吃的。加上吴素在牯牛大岗时不时指导。如今倒也有三品的修为,几次下山还闯出一个紫衣女侠的名头。 “唉?凤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也对这紫衣小姑娘看对眼了?”温华回头,想拉上徐凤年一同前往。谁知道徐凤年早就盯着那紫衣女子的方向离不开眼。 温华顺着他的眼神再度色咪咪看去,那紫衣姑娘不知为何也看到他这里。狠狠瞪了他一眼。 “登徒子!!色胚!”轩辕青锋轻叱一声,看着离他不远处这四人。不怪她注意到,这渡口来去盯着她看的不少,可四个衣衫褴褛如乞丐的人,其中有个缺门牙老头,一个还算养眼的少年也是破破烂烂一身衣服还死死盯着她看,好像她是他娘似的。还有个跨木剑的少年,眼中只能看出一股色咪咪的淫荡。剩下的她老祖宗轩辕大磐,这一脸泥都没抹干净。就这一身破破烂烂麻布衣,谁能认得?这四人组和旁边衣着靓丽的江湖游侠们比起来,格格不入,极度吸引人眼球。 徐凤年轻轻收回目光,他可没注意到轩辕青锋,但一眼就看中了轩辕青锋身旁的侍女。虽说那侍女头戴白纱,但就是让徐凤年有股亲切之感。 “本世子可没记得有认识啊?”徐凤年苦恼摇头,正赶上轩辕青锋瞪来。他轻飘飘竖起了个中指。回瞪了过去。这娘们不没事找事嘛!没事瞪我干什么。 轩辕青锋大气,右手指了过去。“去,给我教训他们一顿,这等登徒子。怎么来我徽山地界的。” 一声落下,她身旁那些个徽山江湖人嗷嗷叫着冲来。能在轩辕青锋这轩辕家主独女面前露脸,成为徽山客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教训四个乞丐,真是简单至极! “风紧,扯呼!” 老黄一跳,一把扯过徐凤年,再一只手拎着温华,掉头就跑。 “哎!你个没义气的老黄,缺门牙的老农夫,带上我大石啊!”轩辕大磐脸还没抹干净,脚下倒是不慢,跟着跑去。 四人迅速跑进了芦苇荡之中,按照老黄的脚程,怕是半柱香就能跑的没影,让这些江湖人再看不见背影。 跑着跑着,老黄脸色一苦,回头认真的看着轩辕大磐一字一句道。“风紧,难跑。” “孩他娘,不用扯。”轩辕大磐传音道。 身后,有白纱蒙面女子一步掠来,穿过轩辕大磐,拎住了徐凤年的胳膊。 老黄想了想,看着年轻的世子殿下,抱歉笑了笑。放下了手。任由那女子抓小鸡般抓住了徐凤年。 “老黄,你个没义气的。”徐凤年被揪着骂了一声,回头就被那女子另外一只手揪住了耳朵。挣脱不得。疼得求饶。“姐姐咱们有话好说。” “是这张脸皮,还真像他。也像我。”那女子没由来说了一句。自己反倒是笑了起来。徐凤年似是看到有水渍打湿了面纱。 “也没下雨啊?”徐凤年想挠头,却是动都不能动? “一样,是个色胚。”吴素嗅了嗅鼻子。强忍住眼泪。取下了背上的长剑。扔给了徐凤年。 “送给你。” 徐凤年莫名其妙,伸手接过剑。剑鞘上有着大凉龙雀四字。 老黄啧啧了一声。又笑了,露出了那缺了门牙的一排牙齿。 女子送了剑,脚尖一点。不见了踪影。她怕忍不住。现在就摘了面纱和徐凤年相认。 “在这!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写几个登徒子!”吴素不见踪影,这芦苇四面传来喊杀之声。竟是被轩辕青锋带着徽山江湖人围了起来。 “风紧,扯呼!”轩辕大磐大喊一声,四爪鱼般抱住老黄。 五日后,远离徽山山头的一座破败土地庙。四个鼻青脸肿的乞丐偷偷摸摸走了进去。回头看到再无追兵。温华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这娘们真火爆,不知道哪个老王八教出来的脾气。” 话音刚落,被轩辕大磐一脚踢中屁股,飞了五六米远,温华骂骂咧咧起身。 “老黄摔得你,大石你踢他去啊!不行,这一脚我得算在那娘们身下,下次见面可得好好给她屁股来一下!” 徐凤年抱剑,若有所思。他点点头。“是极是极,我们兄弟下次见她,就得给这娘们屁股来上一脚。” 轩辕大磐满是泥的脸更黑了,倒是有些像那南洋来的昆仑奴。 老黄露出门牙,看着世子殿下。他又笑了。 第六章 木剑轻跨有别离,北有稚童初丧母 游历有终。徐凤年终究是要踏上回北凉的路,道路不同温华还是要分开走了。 温华跨着他的木剑。和徐凤年,轩辕大磐,老黄各自互击一掌。 他要去练剑。拜那最高明的剑士,哪天真正有自己的剑。 “咱可是北凉顶大顶大的公子哥,混不下去了,可以过去找我”。徐凤年等他掏完拿出回味的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温华嗤笑了一声;“顶大是多大?大的过北凉王的儿子?”说完,他转头离开。婆婆妈妈不是他温华的性格。 “一块蹲着拉个屎再走啊。这么急,莫不是刚刚看上哪个姑娘了要回头?”轩辕大磐叫唤了一声。温华走了,突然一下要少了这么个总喜欢搂着他肩膀称兄道弟的兄弟,他有些不习惯。 温华停步,回头笑容盎然。:“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娘胸脯。” 徐凤年笑意醉人抢先回道:“荷尖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 轩辕大磐仰头大笑。下次再见,怕是要等襄樊城中了。 等到温华的背影在夕阳下彻底消失不见,徐凤年转头望向轩辕大磐。“大石兄弟,你是要和我一同去北凉啦?” “对头,去找个白狐儿脸,顺道陪你,还要去看看上次在北凉我用玉簪子,救下的那个小丫头。” 徐凤年轻点头,他想起了和轩辕大磐的第一次碰面。 那年,世子殿下还不是这般落魄模样。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鲜衣怒马,身边跟着数百北凉铁骑。周围人大抵都是猜到这是北凉将门权贵子弟,纷纷避让。 风雨之中,只有一个小姑娘跪坐在路边不为所动。身前放着一卷破旧凉席。里面裹着一具刚逝去不久的女子。面向与这小姑娘有着几分相似。 卖身葬母么?徐凤年轻抹了把脸上的雨滴。轻轻从身上脱下袍子,准备下马。 “好可怜的小丫头。”轩辕大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先世子殿下一步走身上脱下了皮裘。帮着那冻的可怜的小丫头裹得紧实了些。将她抱在怀中。 “这是你母亲吗?”轩辕大磐抚摸着小姑娘的秀发,在她耳边轻声道。 “帮我葬了,我,我,我就是你的。”小丫头被轩辕大磐抱在怀中初始有些抗拒,但风雨中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身子。迫使她不自觉的往轩辕大磐温暖的怀里钻了钻。 “我不要你。”轩辕大磐微笑,一副和善。他从头上拔下玉簪。递去了小丫头手中。“拿去当了吧,有点闲钱,给你娘买个好棺材。多的,自己留着好好过段日子还是够的。” 说完,轩辕大磐抬头,望向下马已经走到近前的世子殿下。“这位公子,能否帮衬一把。帮着去前头挖个坑帮这小丫头埋了母亲。” “这倒是小事。”徐凤年点头唤过青鸟。青鸟微颌首。几个北凉军士上马向着城北乱坟岗疾驰而去。 “先生何方人士?看着不像北凉人。”徐凤年道。这大雨天,又不是商贾路途。遇到外乡人实在有些怪异。 “人在江湖,刚下马车。在下轩辕大石,江东轩辕家族人。来北凉闯荡闯荡,碰巧看着可怜。顺手帮忙。”轩辕大磐弯腰一礼。 “哦?原来是江湖豪侠!”世子殿下此时正对江湖人士仰慕的紧。赶忙点头适意。不在怀疑其他。江湖人嘛。天下哪里去不得? 风雨夜,有小姑娘披着不合身的皮裘,跪于坟前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身旁。有轩辕大磐站立陪同。他望着那数百骑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点愧疚。 “刚刚那位公子也是好人呐,可不能忘了。”轩辕大磐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轻声道。 小丫头似是哼哼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身旁这位脱了皮裘先生的话。 徐凤年回神,他轻叹了口气。伤感的吟道“是该回北凉啦!回头你要找人,本世。。。帮你找找!” “不用,路上会遇到的。”轩辕大磐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是更加愧疚了。这些个都是世子殿下的缘法啊。给他先一步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都是徐凤年干爹了,又救了他娘。这点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江湖人的偷,这能算是偷么? 第七章 世子回走北凉城,武帝城中有劣马 三个乞丐临近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终于是见到了那让轩辕大磐念念不忘的白狐儿脸。 “当真是一副上佳的脸蛋,大石兄追这么一位,哪怕是男子也着实不亏!”徐凤年看着前方那白狐儿脸,嘴中喃喃。“大石兄弟,还真是走江湖老了,果真是有眼光!不是你我兄弟这么久,我都想给这女子抢回去。”无怪世子殿下这般失态。眼前那白狐儿脸能上胭脂评第一的脸蛋不说,腰配双刀,满眼英气,真是太符合世子殿下的审美了。 “凤年啊,这可是我先看上的姑娘!”轩辕大磐干咳一声,大步向南宫仆射走去。夜长梦多,要让南宫仆射先看上了徐凤年那比他还帅的脸蛋被勾走了,他不是白来这么一趟? “走开。”感受到有人靠近,南宫仆射左手轻挥动,轩辕大磐不为所动,一把倒是握住了南宫仆射的手。顺势这么一拉。白狐儿脸倒是被他拉进了怀里。 “啧啧啧。”后方徐凤年倒吸一口气。“这大石兄弟还真是妙人!当街之上也敢霸王硬上弓。也不怕这姑娘抽刀给他当头来一下。” “这姑娘还不反抗!哈,又学到一手!” 南宫仆射想动弹,但哪是准备充分轩辕大磐的对手。被死死揽在怀里。 轩辕大磐凑近白狐儿脸的耳垂,道“别急着跑,和你谈个条件。” 感受着身旁来自天象境界的威胁,白狐儿脸轻点了点头“什么条件。” “我从徽山来,徽山武库比不上北凉听潮湖里头那些,也能算入眼。你想要,我也能送你进听潮湖。” “直接说条件吧。”南宫仆射冷笑,大街之上能遇到个有意而来的大天象,提这等优厚条件,她还真不信天上能往下掉馅饼。 “就一个,以后我有难,帮上一帮。你想杀人,我也帮你搭把手。”轩辕大磐笑呵呵,放开怀中的南宫仆射。“去徽山吧,直接去后山。要看完了,我再送你去北凉那处。” 南宫仆射面色阴晴不定。被放开身段,她双手各握一把刀柄,冷声问道。“你是谁?” “轩辕大磐!”轩辕大磐愣了愣,报出自己的名字。 “懂了。”南宫仆射冷笑,开口道。“双修之道独享陆地清福的轩辕大磐?徽山我会去的。” 说罢,南宫仆射转身折返而去。与世子殿下徐凤年擦肩而过。 “咱可真没那意思啊。”轩辕大磐抽了抽嘴角。这剧本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这天,世子殿下徐凤年与南宫仆射擦肩而过。 三天后城墙外一座杏花酒摊子,有三个醉醺醺的乞丐蹒跚落座。略有点帅气一个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小二,上酒!” 一头鹰隼般的飞禽如箭矢掠过城头。 世子殿下被接回了北凉王府。轩辕大磐一同进去,夜里头与徐瘸子在暗室偷偷碰了头。 细细叨叨从天黑谈到旭日东升。最后轩辕大磐走胸间口袋掏出厚厚一沓书信。 “苦了我这徽山老祖宗,年年到头都得给你们这两夫妻送信件。”临终,轩辕大磐苦笑摆手。 “轩辕兄弟能者多劳。这事,放给别人也是不太放心。”徐骁接过这一沓书信,放在手边。“不去看看小年了?” “不看了,和那小崽子都一块走这么久了。不过待会儿倒是要去和小姜泥好好聊聊天。”想到一直兄弟相称的徐凤年不久以后明白真像,少不得得喊一声干爹,轩辕大磐诡孑一笑,转身离去。 “真是独享陆地清福啊,我是年年觉着老去,轩辕兄弟是一年看着比一年年轻。”徐骁盯着轩辕大磐走出暗室,直到大门缓缓关闭,终是按耐不住,拆开信封,仔细研读了起来。 与许久不见的姜泥好好叙了几个时辰旧占且不提,离了北凉王府,轩辕大磐顺带拐走徐骁一匹好马,一路南下,疾驰而去。方向嘛,倒不是那住久了的徽山。反倒是偏东而去,目标东海武帝城! 武帝城,有老头儿与劣马一匹走到那巍峨城门,各自都是饥肠辘辘。装扮不似周围往来江湖人物的体面。反倒是有些邋遢。 突然,老头笑了。露出一口缺门牙的大黄牙。“你也在哩!” 他的面前,有那紫袍公子哥,看着面向也就三十不到,正是笑着对他招手。走到他面前。顺手牵过他那瘦的连骡子都不如的劣马。 轩辕大磐拍了拍老黄的肩头。“这天下哪块地方,我轩辕大磐去不得?” “还是叫大石亲切来些。”老黄咧着嘴,也不管轩辕大磐一路的啰啰嗦嗦。自顾自沿着中枢主城道向前走去。直到可以看到那座城中墙头,才在路边酒摊停步。 老黄回首,轩辕大磐还在叨叨些个诸如人生苦短之类的废话。 “没钱请你。”老黄撂下话,就在路边酒摊坐下。将钱囊中的铜钱一股脑的倒出。 “小二,开壶上好的黄酒,替我煮一煮。” 店小二自恃是武帝城的当地人,从来不看不起那外来武夫,更别提是这样个老家伙,没好气白眼道:“这点铜钱,换一口黄酒都勉强。” “这酒,我请了!两壶。多的算你的。”轩辕大磐在老黄对面坐下。对着小儿扔出一块三两大小的黄金。 小二手忙脚乱接下,迟疑一下,还用嘴咬了一咬。却信了这还真是纯金。两眼笑得快眯成一条缝。三两黄金唉,黑市换了白银还能溢价不少。十几年也未必能攒出来。他弯下腰,匆匆道“好嘞,客官。马上来。绝对是武帝城上好的黄酒。” 上桌的黄酒,被老黄与轩辕大磐几次对杯后,酒瓶见底。 “风景扯呼?”轩辕大磐将手中最后一点酒水一饮而尽。 老黄抬头望向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也不知是在与轩辕大磐说话,在与谁言语。只听他轻声道“公子,风紧,可这回老黄不扯呼了。” 在轩辕大磐与周遭来来往往江湖人惊愕之中。那有些邋遢的身影是一步踏出,跃上了武帝城城头。 “”西蜀,黄阵图。来向王仙芝请剑。” 武帝城满城喧嚣,在这一刻突然无存。随后又是轰然沸腾。武帝城,多久没有人来挑战那独占江湖鳌头数十载的天下第二了? 城中,无数江湖人抬首,望向城头。有那看似不高的老头,将紫黑剑匣缓缓自背上取下,打开。有六柄古剑在其中,熠熠生辉。磅礴剑意自其中泼洒而出,荡彻半城。 “请。” 武帝城头,有白衣跃出。东海武帝城城主,屹立江湖不倒的天下第二。立于那插满天下武夫兵器的城头。 “剑一。” 老黄手指自剑匣中一抹,一道长剑自其中掠出,直扑向那白衣身影。 白衣人大袖轻挥,轻描淡写的拦下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剑。 “剑二。”老黄手指再抹,又是一道长虹倒挂,剑意滂沱。到王仙芝面前,有如撞上一墙海绵,消失不见。发丝都不曾激起半分。 当年老黄和王仙芝对阵,折损了那一把剑长留武帝城。如今,这王仙芝的功夫是又见长了。 “搞不动,搞不动呐。”轩辕大磐轻生叹道,他见店中从那店小二到掌柜,包括吃喝的路人,都是脸朝天,便自去提了一壶温酒。倒出一碗再望去。 直到老黄匣中五剑尽去,已六剑式出。吸引尽了武帝城头无数眼神。他发丝中白发轻飘,周身滂沱剑意如雨,已是让旁人看不清他的脸庞。 轩辕大磐动了,直奔武帝城头。城上,有王仙芝的武奴,发觉拦路。 轩辕大磐左手成拳,一身大天象修为尽入其中。 一拳挥出,拳风所至。前来阻拦六名武奴尽数吐血倒飞而出。当头一位,全身骨骼清脆咔擦声可闻。倒飞撞墙后,如一滩软泥趴倒在地。 王仙芝察觉,斜眼望去。轩辕大磐身如鸿雁,于城墙一处拔出一剑。再转头,好似是觉得有些亏,右手一揽,将周遭数十件兵器收进怀里,走腰间掏出一方麻绳子。顺势一捆,都背到背上。 武帝城头偷兵器?武帝城在此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在他王仙芝眼皮子底下,武帝城众目睽睽之中这么做。毕竟没实力的做不成,有实力的不屑做。 “尔敢!轩辕大磐!”王仙芝语出带怒,向下望去。虽说轩辕大磐是变年轻了脸,他还是认得出。要知道轩辕大磐可也是老辈中知名人物,斗法齐玄真,剑比李纯罡,问刀顾剑棠。武比王仙芝。虽说次次都是输的,可这一步一步杀到天象,实力也是实打实的。 偷剑几刻的功夫,老黄剑势是一点不减。剑招八出之后,终于是让王仙芝重回目光,不得不侧目认真看向这西蜀老剑客。 突兀之间,老黄周身剑意消逝一空。他全身意气,精神在这一刻似是达到了最巅峰。 “剑九,六千里。”老黄出剑后喊道。他头朝北望。全身生机在缓缓被这一剑抽空,经脉在寸寸接近断裂,一旦第九剑全出,便是死期将至。 这时老黄反倒是在笑。他似是看到徐凤年来到眼前,最后再言道。“小二,给公子上酒。” 剑动,挂银河侵泄千里。有如要从天而降,将武帝城一辟两段。 王仙芝终于认真出手了,他左手挥出,依如刚刚轩辕大磐一般,只是一拳。 “黄啊,黄啊!风紧扯呼啊!剑偷到手了,你师傅没死啊,凤年还在家等你喝花酒呢!”轩辕大磐绕过王仙芝来到老黄身后。手掌贴住老黄的背,真气倒灌,在老黄体内真气被抽空的一刹那续上。止住了那筋脉寸寸炸裂之势头。 拳剑过后,武帝城中众人只看到城墙之上有两人直立。一人白衣英武甚是有些怒气,左手袖袍断裂几丝。一人紫袍而立,看着年轻却有着不相符的老气沉稳。一手拖着已经晕厥,刚刚还问剑天下第二的老剑客。背上还背着杂七杂八一堆兵器。 “是那徽山的老祖宗,轩辕大磐。传闻双修有术早已功参造化,如今看来果真是返老还童了!”有人刚刚听到王仙芝那一声怒斥,老辈江湖人物说出了轩辕大磐的根底。 “当年轩辕大磐和王城主就有过一战,今日难不成还能看到一场巅峰对决?”武帝城中人声沸腾,徽山老祖宗这等深水老王八久不出世,没入评江湖十大高手之列,可这战力,真排起来怕是前十得下去一个。要真能看得上这一场巅峰对决,怕真是开了眼界。 “想打?”王仙芝对视半刻,冷冷吐出两个字。体内真气涌动。他倒想看看这位独享陆地清福的轩辕大磐数十载后有多大的底气和他斗上一斗。 “打?我是来和你比的!”轩辕大磐也是冷哼一声,气势不弱。大天象气息四散。 看这架势真要打起来了?武帝城中人声逐渐安静。皆是望向城头。 王仙芝挑了挑眉,对面轩辕大磐看着气势不弱,可拳架也没摆出来一个,哪有半点准备打架的势头。言道“比什么?” 话落,王仙芝运功两成试探性的一拳抵出。 轩辕大磐一步前进,在城下众多江湖人眼中摆出一式白鹤亮翅。随后右手划掌迎击。触拳后便倒飞数百米出去。只是左手拖着老黄,还稳当当的站立不倒。 “不愧王老城主,功力不减当年。如此全力一拳,我还是差了些。认输。此次救老友心急,走了!”轩辕大磐一脸正气凛然右手成拳,向前一报。随后起身,带着老黄竟是直接向城门外跑去。 直至跑出城门,见王仙芝没追逐而出,倒松口气。红肿的右手略微是有些抖,偷着嘀咕了一句“比你王老怪物脸皮厚哩!” 武帝城中无数人见这护老友快速离去的轩辕大磐无数人感叹少见了一场大战,但多有人点头仰慕。 “这才真英雄,为了救老友宁可舍了名声认输。” “啥?我怎么感觉他就是找个理由跑了。” “屁!当年轩辕前辈就和王老城主几乎打个平手,一招惜败,现在能差了?你有本事去挨王老城主全力一拳?” “没看见那么厉害的老剑客王老城主也就一拳给打的半条命就没了?你这竹笺侠,就会诋毁江湖前辈。” “不过我咋感觉轩辕前辈背上的那些兵器有些个眼熟?” “。。。。。。。。” “轩辕大磐?京城白衣案追这么久。倒是忘了还有你这号人物。”武帝城外荫蔽角落,有身着离阳宦官服白眉人冷笑一声。 身侧,数十江湖人跪倒瑟瑟发抖。 第八章 徽山自由劣马来,襄樊城中有棋局 徽山,轩辕大磐带着半死不活的老黄回来。牯牛大岗反倒是多了几点生气。 “大磐兄弟,你这里也是气派不差北凉王府。”老黄露出门牙,看着来来往往接近三十来号女婢眼睛都有些直。 从前的轩辕大磐各种方法找来掠来的女子,被这新大磐是全全当当接手了,特别是吴素接来徽山后,更是禁止她们其中任何踏出牯牛大岗一步。门口大雪萍都是进不去。如今十数年过去,各个最小的也芳龄二十八了,大多数正是三十有余,这风韵,正是老黄看的上眼的。 “干啥?都是我的。你要自己抢去。”轩辕大磐一斜眼,看着那半死不活还有空到处乱瞅的老黄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老黄是因祸得福,剑九出,竟是一举破入天象境界。要修养个数月,精气神回来了,靠着他这剑客的手段,与背上剑匣里头十大名剑中的六把,怕是能和轩辕大磐打个平手不说还略胜一筹。 “苦唉,双修也没落下,十多年了,除了这脸蛋一天天看着年轻了些,陆地神仙咋的就一点感觉没得。”轩辕大磐覆手拍额,这徽山老祖宗是一脸垂头丧气。 老黄听了稍稍白了一眼,继续乐呵呵看起了姑娘。陆地神仙,这天底下有几个?到实打实的大天象,能临门一脚陆地神仙,还能有返老还童之势。已是大运气喽。 “你继续看吧,都顶好!”看着不远处有白狐儿脸走过,轩辕大磐突然嘿嘿一笑,对着老黄指了指方向,自己倒是向外溜达。 留着老黄摸不着头脑,对着南宫仆射笑笑,反倒是露出一口黄牙,看着猥琐至极。 牯牛大岗老黄传出来的惨叫,跑的老远的轩辕大磐是听不到了,下了牯牛大岗,他抬头望了望一江之隔的龙虎山,没感觉到半分赵黄巢的气息,倒是找不到可以来练手欺负的。 独享清福这么多年,这两天不知为何他心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怕是这几天机缘抢多了,撑了!”轩辕大磐自己嘀咕一阵,直奔鬼城襄樊而去。 襄樊,为了镇城下春秋冤魂,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大醮,有龙虎山天师常驻于此。 春秋几十万冤魂飘摇不散,进城轩辕大磐便稍稍感受到了些许煞气。不过在镇压之下,对人也未有什么影响。 他在弄巷之中左绕右绕,倒是避开龙虎山各个醮口。也不是怕那龙虎山,只是若被天师发觉时刻盯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直到钓鱼台旁巷口,他钻身进入。这巷子名叫永子巷,这大白天,倒有不少野棋士在此博弈。 轩辕大磐来到一名目盲棋士身侧坐下,盘膝坐下。 “来一局?”他坐了一手请手势。 “自无不可。”目盲棋士温言道,“阁下请,听到落子声,我便知道落子于何处。” 轩辕大磐点头轻道“不按照规矩先赌一把?” 目盲棋士一愣,回道“阁下想赌什么?” “我这人喜欢刺激,一把定输赢。我输了,你想去哪里身居高堂。朝廷还是北凉或是这靖安王府都能送你上高位。赢了,你给我用十年。”轩辕大磐打了个哈欠传音道。顺带走腰间排出一两铜钱。 周围看客嘘声一片,还当此地能出什么大赌,就一两铜钱。 目盲棋士摇头,他缓声道。“赌注太大,不来。” “无妨,在这襄樊。您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而我自信,棋艺比你高一筹。”轩辕大磐自再传声道。 目盲棋士罕见有些犹豫。在这襄樊,他一直在等机会。可机会已经是等的太久了。最终,他面带愧色轻点了点头。“我赌注不够,认了。” 说罢,他掏出一文铜钱。 对局开始,轩辕大磐一招落一角星位,目盲棋士对角。果真是有那听声辨位的本事。 “呵。”轩辕大磐暗笑一声,前唯一留下会的就这围棋棋艺了。 一局棋下了半晌。目盲棋士终于是以两子之差,投子认输。到底是故意让输,还是真被轩辕大磐天马行空超越数千年的手谈功夫而败不得而知。 轩辕大磐微笑起身,走桌上拿起那两文铜钱再度传音道。“我赢了。会安排人来给你安顿好,后头嘛,你等就够了。等到有人给你请进靖安王府邸。只要你真有那水准,我保你十年内能搅动起天下风云!” 目盲棋士听着,稍稍点了点头。在他背后,徽山轩辕家二代硕果仅存的轩辕国器微微弯腰致敬。 轩辕大磐对着轩辕国器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半个时辰后,走到城中一处冷落府邸门前。 凭借他的感知,门外盯梢的探子是不下十人。门内,有个女人。样貌酷似靖安王妃裴南苇。 “天下大势,都是翻书人。他黄龙士搅的,我轩辕大磐就吹不起一点皱纹了?”轩辕大磐伸出手掌,天空有雨水飘落。淅淅沥沥。落到他手掌上竟是慢慢凝结成冰。 “我要,我想要的雪中。我要我想要的结局。” 冷落府邸斜侧门不远,有家客寨。当中一老人发丝半白,躺在掌柜位上晕晕欲睡。身旁,有个小丫头。肩上扛了个向日葵,突然她抬头。正看向府邸门口。 “呵呵。”姑娘说了一声。 “呵呵,呵呵,呵呵!”店中有五色鸟跟着学舌。 第九章 徽山有劫出人猫,群雄尽出有战来 轩辕大磐在武帝城那一雷声大,没下雨的仗江湖还未是传出多少,又一个重磅消息在江湖中砸下一摊子水。 北凉那位世子殿下,带兵出游了。听闻是有着大戟宁峨眉带队,带了足足数百北凉精锐护送。 倒有不少当年被北凉铁骑马踏江湖吓足了胆子的江湖游侠们骂骂咧咧,打不过徐骁,还不能杀了这北凉纨绔出气了? 至于北凉报复嘛,没看见徽山那位都隔空叫唤对顶北凉多少次了,也没见掉跟汗毛,还有空和王老匹夫斗法呢。大不了投奔徽山,也是个好去处。北凉,看着好像就这样。 徐凤年的车队刚刚出行,便是遇上了一尊符将红甲,有那过气的独臂老头在,自是没半点危机。 不过徽山脚下,危机是刚刚开始。有白眉宦官稳了稳官帽,抬头望了望头顶,正是离阳先帝亲手书写的独享陆地清福牌匾。 宦官冷笑一声,手中有红丝绕结。在指缝中游走。 “封锁这徽山!让轩辕大磐亲自出来见我。”韩貂寺低头知会一声,身旁自有朝廷鹰犬上前将话原翻不动喊出。 “这如何是好?老祖宗什么时候惹上了这遵煞神?”徽山山门内,轩辕家首席供奉神色灰蒙,暗暗叫苦。 来的要是别人,哪怕是王仙芝老匹夫亲至,他自信拿人命填,填到牯牛大岗耗干了力气,那位老祖宗也能应付过去。 可来的是这狗日的韩貂寺!专擅指玄杀天象的人猫韩生宣!还带了这不下四五百之数的朝廷鹰犬!怕是把这周遭朝廷能调动的人都带来了。这是要给徽山灭门的节奏啊。 徽山上,青衣书生拾阶而下。现任轩辕家家主轩辕敬城穿过徽山一群人心摇动的诸客卿,来到最前。 “韩貂寺来我徽山何事?先帝亲批老祖宗独享陆地清福。莫不是您韩貂寺杀旁些江湖人士感觉不过瘾,还想来徽山杀一通。”轩辕敬城声音如雷,震震传出,说罢轻捂着嘴唇,咳嗽两声。指缝中有鲜血溢出。看着身体并不是极好。 “让轩辕大磐出来吧,轩辕大磐涉嫌协助朝廷叛逆,并疑似藏匿。”韩生宣尖锐嗓音荡彻,徽山诸招揽来的江湖人士更是面色苍白。有什么叛逆需要首席大宦官亲至? “可有证据?”轩辕敬城面色从容,缓缓开口言道。没证据,可没人能奈何徽山的。 “证据?”韩生宣眼神玩味。他轻呵一声。“轩辕敬意!” 徽山阵营,轩辕敬城左侧。轩辕家二房主事立地跪拜而下。“敬意证实,轩辕大磐老祖宗后山牯牛大岗私藏叛逆!请韩貂寺入牯牛大岗搜查便知!” 在这关头,徽山二房,叛变了!徽山江湖人士在瞬间分成两派,从中间裂开一道路。泾渭分明。 只是原本二房阵营的几个功力深厚的客卿依旧没走,团结在轩辕敬城周围。大房这里倒是有十多位目光躲闪,走去了轩辕敬意身旁。二房亲自作证,徽山,今日看起来是凶多吉少了。 “可有证据?可能抱上叛逆姓名?”轩辕敬城内心一叹,也不管面露痛快的轩辕敬意,此次大劫,老祖宗真要倒了,你轩辕敬意还真以为自己能坐稳徽山? 韩生宣不言,他眯了眯眼。名字还真不能报。那死了几十年的北凉王妃吴素?是叛逆?这话一出,北凉那头的徐瘸子怕是当场就要带兵杀回来给他剁个十段八段。离阳皇帝也拦不得。 气氛沉凝半晌,轩辕敬城冷眼直视这位当红权柄赫赫的大貂寺继续言道“既然名字也不知道,可有实质证据?就凭这轩辕家叛逆一句话?” “轩辕敬城你!”轩辕敬意面色阴沉如水,大声怒喝。“若不是老祖宗亲封你,怎么比,我都才是徽山家主!我是救徽山,你才是叛逆。” 轩辕敬城不理,他目中有嘲讽,依旧是看着韩生宣。轩辕敬意还真不值得轩辕敬城来正眼相待。他喊道。“名字没有,半个做不得数的人证,物证可有?” 韩生宣继续不言,内心是自语是有些着急了,小看了这轩辕家的底气。探子报轩辕大磐离去徽山不知所踪,正好有轩辕敬意投诚,证实徽山牯牛大岗有私藏女子剑客。 有轩辕敬意带路,查探一番牯牛大岗,没有便撤,有便抓了吴素就是大功一件。还能顺带捞了这轩辕家数百年的家底。这才急匆匆召人,压上徽山。 没成想,外界盛传的这位只会死读书的轩辕家软弱家主,竟是这般几句话就能给他顶的进退不得。 “不用废话了,当年那段时间,轩辕大磐正好是不在徽山。杀上去,无论吴素有没死,是否藏在这徽山。但凡有事,我担着。”赵黄巢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步来到韩生宣。望着轩辕敬城,面容有些玩味。 “杀。”得了这一尊龙虎山外姓天师的意会,韩生宣轻点了点头。不再犹豫。提当喝了一声。 “龙虎山与我徽山世代盟友,如今是要一同灭我徽山?”轩辕敬城转头,望向徽山一江之隔的龙虎,大声呵斥。这位盛传只会死读书,不会修炼,为人软弱的轩辕家主竟是一呵响彻龙虎上下! “赵黄巢与我龙虎无干系!此事过,无论如何,龙虎山周围再不允赵黄巢踏足。”几刻后,龙虎山天师府中,有声传回复。也是响彻大江。 听口音,是龙虎山上相传的小吕祖齐仙侠。 赵黄巢面色不变,眼中终究是闪了闪。几番折腾。和龙虎山最后一点香火情是糟蹋了干净。 江这边,韩生宣带着朝廷鹰犬已经是杀至徽山山门楼梯之下。 轩辕敬意周围江湖人士互相看看,朝廷鹰犬没对他们动手,直冲轩辕敬城身边。龙虎山喊话过,局势不太明朗,能不动手便不动手。 “谁敢杀?”徽山内,有老人牵劣马而下。面色蜡黄,身背剑匣。颇有几分出尘。 “还有天象?”韩生宣翻掌变指,迎了上去。“我专杀天象!” “剑一”老黄咧嘴,金光自身后剑匣而出,铺向韩生宣。 “跟我冲杀。”赵黄巢亲自下场,手持桃木剑,杀气腾腾。被轩辕大磐折腾的名声臭熏江湖,这位老真人心中憋着的怒气可想而知。要杀上几百轩辕家人出出火气。 “我不死,你别想上前!”徽山上,又有人冲下。轩辕国器报剑而出,这位徽山二代人物竟是也有着一品金刚的实力,只是差距还是太大,一合之下,便落了下风倒飞而出。 “你还差了点。”赵黄巢语音未落,徽山上有白狐儿脸自武库而出,手提春雷刀向他砍去。 赵黄巢举桃木剑全力迎击。老真人一身实力早就通玄,南宫仆射没轩辕大磐那等深厚内力,勉强还是弱几分。 “呵呵。” 赵黄巢突遭偷袭,背后鲜血直流,左背后差点被手刀砍了个通透。要不是躲得快,整个后背脊梁骨都要被抽断。 忍着痛,他余光扫见,有扛向日葵小姑娘一闪而逝。 “好,好,好。一尊天象剑客,一个指玄刀客,一个一品金刚的轩辕国器。加上大天象轩辕大磐,加上一个能偷袭的刺客,五个一品高手。不差吴家剑冢了,不愧江湖大派。”韩生宣红丝再绕,闪过老黄险之又险的一剑。 他转身后退,身前地下冒出三尊符甲。 “是甲将,竟是三尊。当年四尊符将红甲便已是名列四大宗师。这三尊怕是抵得上一位指玄。”轩辕国器变色。 老黄重伤未愈,扛不住多久。他和白狐儿脸两人勉强顶的住受重伤的赵黄巢。 再来三尊符甲,怕是真要交代这里。难道真要吴素出手?那徽山可就真完了。要被朝廷针对至死。 第九章 群战方来终觉少,险境何处有生还 轩辕大磐回不来了,襄樊回来路上。已经是能看到徽山山头,被人拦住了去路。吴家剑冢老家主亲至,给他拉在路边酒肆。点了一碗绿蚁。 轩辕大磐一口饮尽这北凉特产,轻叹一声。“何必呢?非要拦着我铺路。” 吴家剑冢老家主嘴唇微微沾了粘,微笑道:“老儿可没带剑,轩辕兄想走就走。只是,你去了怕是情况会更糟。” 轩辕大磐看着这笑呵呵的老剑客,想想徽山,倒是有些忧郁。他轻叹口气:“老家主有什么指教?” 对面吴家剑冢老家主沉吟半刻终道:“我不知道那姓徐的瘸子当年怎么找到你,许了什么好,让你舍了徽山家当冒这么大风险去救我那姑娘。” 说着吴老家主眼中露出一丝回忆:“当时我也去了,但我不能如你那般光明正大。你带素儿走后,我拦住了韩生宣。” “如今,素儿死了。白衣案了结,他韩生宣没捅出去此事,今日我拦住你,和他韩生宣便两不相欠了。而且,你也不能露面,你以为韩生宣真就会没准备的上徽山?” 轩辕大磐举着空酒碗,酒碗在他手中打着转转,他问道。:“还有谁?” 吴老家主对着东方指了指。 “他也出京城了,也不怕离阳皇城被曹官子掀翻个底朝天!”轩辕大磐冷笑。看着面前这一脸老好人般的吴家剑冢家主。 这位家主也是好算盘,他来拦住轩辕大磐,有说有笑,尽心尽力。徽山那里什么都没搜到,自然是好说。若是吴素真在徽山,吴家剑冢出人帮忙抓捕了,也连累不到他吴家剑冢! “拦我去路,不如打一架?”轩辕大磐放下酒杯,一拳出,被吴老家主出掌拦下。余波散出,酒肆屋顶被吹飞出去。 酒肆中其他来往江湖人与武夫声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逮!韩生宣那老匹夫看我得罪了他想保的皇子,竟敢如此陷害我徽山!欺辱我徽山无人!”轩辕大磐这声是用尽了毕生修为。自此地到徽山龙虎,甚至襄樊城都清晰可闻。 “住嘴,韩貂寺怎是这等人!去徽山只为寻叛逆!”吴老家主面色古怪,乐的配合。也是声传千里。 “何等叛逆?证据呢?报上名来!可敢与老夫圣前对峙。自私自利没卵蛋的玩意,只为新主子做事。这没卵狗!”轩辕大磐厉声大喝,语气是冤屈至极。 “不知名字,不知证据。韩生宣说的话就是理。我吴家剑冢自是跟随。”吴家剑冢家主再次附和。 “你信不信咱们这吼的一嗓子,我在武评,胭脂评里头都有入股。明天就让他韩生宣小道消息传的天下皆知,赵黄巢都不如。”轩辕大磐换了个拳架,偷偷传音无吴老家主。 吴家剑冢老家主嘴角抽动,他想到了那位龙阳真人赵黄巢。现在名声真真是连老魔头都不如。江湖上连他看上七旬老翁想强上一事,都传的一板一眼,好似就亲眼看见一般。 “轩辕大磐!”围攻徽山的韩生宣打斗没停,听着这一唱一和。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杀人多是不在乎名声。可这风言风语各地言官必然弹劾,离阳皇帝本就为他参与夺嫡一事很有意见。多次打压,轩辕大磐这捅的人尽皆知,怕是以后朝中日子更难过了。 徽山众人听到这几声传声,有些喜忧参半,不过总算有了主心骨。能安心不少。只是轩辕敬意面色白了白。 这几刻的功夫,朝廷人马已是死伤大半。毕竟安逸许久,比不得徽山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混人! “你们真以为今日,若是我们输了。轩辕敬城能给你们好日子过?谁杀了轩辕敬城,封徽山首席客卿,赏金万两!”看着韩生宣冷眼扫来,轩辕敬意心中惧意更甚,有些后悔。他连踢手下数人,一脸凶相。 本以为徽山也就轩辕大磐这一个天象,谁知竟是还有藏着这么多不知名的一品高手!早知道谁还脑袋抽了联合韩生宣来对付徽山? 围绕在轩辕敬意身边原本徽山的几个有实力的客卿,互相望了望,眼神中闪烁。依旧是出工不出力。实在是徽山两个分量最大的客卿,原本是轩辕敬意手下头号人物。如今都死死围绕在轩辕敬城身边。让人捉摸不透。 只有些只知江湖舔血没脑子的拼命货色,听了轩辕敬意的话是目中通红,上前冲杀。一时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决定如今徽山存亡的,还是在他们头顶上。这几个一品高手的对决。这几人除了韩生宣没一个进了武评前十。倒是都有问鼎前十的实力。 这边赵黄巢卖了个破绽,想引扛向日葵的小姑娘来攻,没成想小姑娘呵呵一声。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一记手刀又是差点命中赵黄巢要害。 赵黄巢怎么说站力再低,都是破入陆地神仙的道家大真人,左手桃木剑掷出,打的轩辕国器猝不及防。手中长剑倒飞,整个人摔出去数十丈远。颤颤巍巍再没站起来的力气。 再是口吐真气猛地一吹,身前隐隐绰绰出现一道符箓虚影。竟是完完整整挡住了南宫仆射春雷一击。 右手划圈,有黄龙闪过。龙啸带怒。一口咬向身背向日葵的小姑娘。小姑娘留下一摊鲜血。再度消失在众人面前。 老黄这里剑匣中六大名剑齐出,剑诀九鸣。剑意更是滂沱如海,他端盘坐正中。手指轮番弹动,剑仙风范十足。 可他对面的是那天下武评前十的人猫韩生宣!生剥过符红甲将这位前任四大宗师。 韩生宣手中红丝缠绕,数次差点近身老黄。三尊符甲亦是在周围游走不断寻找破绽,只要红丝碰到一次,他便能一举生剥了这位新晋天象剑仙的皮。他是韩生宣,那最擅指玄杀天象的韩生宣。 “徽山那里,要还没有底牌。就挡不住了。”吴家剑冢老家主传音,他和轩辕大磐你一来,我一往。外面江湖人看起来是激烈万分。旁边山石擦边成粉,好不气派。 只是这飞沙走石其中,两个岁数合起来能过双古稀的老不死汗都没出一滴。传音不断。 “不急,我徽山的家底。足的很。”轩辕大磐轻摇头。“最不济,不说他们。哪怕是王老匹夫亲至。都得拉着一块见见地下的风景。” 吴老家主只当轩辕大磐在和他说梦话,这天底下武帝城那位自己不想死,谁能带他走? 第十章 江上有剑东来,徽山战事终有结 徽山斗战继续趋于白热化,直至南宫仆射也撑不住赵黄巢轮番的手段,春雷脱手是再也捡不起来。失去了继续打斗的本钱。 赵黄巢口道一声“散。”桃木剑无风自起,在天空飘摇分散出两道淡白,只听嗖一声,是无影无形划过天际奔向轩辕国器与南宫仆射两人。 赵黄巢嘴角狞笑,今日,他赵黄巢就要让徽山先死上两个一品境!好叫人知道他这个道教大真人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突然这位笑容还未散的大真人面色恐慌,整个人慌张后退,端的是狼狈万分。 但依旧是晚了一步,他左臂齐肩斩落而下。掉落地上手指还在动弹,左肩处鲜血止不住向外流淌。 在他刚刚身处位置,露出十柄长短不一却都玲珑袖珍的小剑,小剑颜色迥异。 此时,南宫仆射,轩辕大磐面前各又出现一柄玲珑小剑。叮当二声响过,两柄黯淡无光的桃木剑坠落于地上。 波涛汹涌的江面之上,有木板小船。船上一头疲态毕露的老毛驴踩踏着蹄子,不时瞧着江水,一名书童装扮的少年倒骑驴,两手握着老长的船桨,有气无力的划着水花。前头,有中年男子左手牵着驴绳,右手拖着打开已是空无一物的剑匣。 “邓太阿,来还个人情。”中年男子声音顺着江水传开,徽山之下打斗中的双方听着这声音都是一愣,战场上出奇的安静。 韩生宣撤回红绳,三尊符甲也不再老黄身边徘徊。退回到断了手臂的赵黄巢身侧。警惕的看着江面。那个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中年男子。 桃花剑神邓太阿。人情?肯定不是还他韩生宣的。韩生宣望向山头那侧,虽是看不到,但能听出吴老家主和轩辕大磐的打斗是愈发激烈。特别是邓太阿来了之后,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砰砰啪啪的声响。 这位出吴家剑冢行走天下的剑仙人物什么时候欠下轩辕大磐的人情了? 徽山东侧,立着几位缚剑白衣人。身着白衣上有条纹,明显是东越剑池的装扮。柳嵩师看着那一苇飘荡的小舟,中年男子好似有意与他对视了了一眼,他口吐一个撤字。 有邓太阿在,加上他柳嵩师也别想强闯徽山山门。得罪人的事韩生宣来做就够了,不说这等没证据,没由来的事,便是当年真是轩辕大磐。当年皇帝如今也成了先帝,徐家两子也活的好好的。现在再杀了王妃,除了能让皇帝那边了个旧案,定是还得得罪死了北边那个瘸子。 柳嵩师说撤就撤了,他不似韩生宣这般孤家寡人。他还有东越剑池。若得罪徽山对东越剑池下手。他的损失就大了。 韩生宣此时骑虎难下。进,邓太阿看着柳嵩师一走,再没机会。退,今日他这大貂寺算白来了这一遭。而且这事过了,轩辕大磐绝对会在江湖上给他编排的比赵黄巢还要黑上一黑。 “邓太阿那脾气,他会欠你人情?而且,我都不知道他邓太阿在哪,你凭什么能请到他过来。”见徽山脚下是再打不起来,吴老家主收起一身功力,与轩辕大磐各立酒肆一头,传音再问道。 “欠吴素的。此事无论如何他都得帮。至于请,徽山与龙虎同处一州,龙虎自诩道教祖庭看不上江湖这点门道。可徽山传承近千年,州内哪一个家族和我徽山没关系?韩生宣这动作瞒得住我?”轩辕大磐开口回答。他转而展颜一笑。继续言道。 “走,收拾残局去。我亲自送他韩生宣上牯牛大岗搜。” 吴老家主了然,吴素在邓太阿这位如今吴家最巅峰的剑客最潦倒将死之时给了半碗米饭。救活了如今的桃花剑神邓太阿。作为家主此事他知道。这人情,自不浅。至于送上牯牛大岗搜,吴老家主面色古怪。他韩生宣如今还敢上? 轩辕大磐,邓太阿,剑九黄,要再发现个十多年前就是能强入伪境陆地神仙的吴素。关门打狗起来,如今这江湖除了王仙芝谁杀的出来? “干嘛呢都?这么多前辈向上我徽山逛逛?武林大会也没这么热闹啊。”轩辕大磐缓缓踱步,走到满地血流成河的徽山脚下正中央。一脚是正踏在了一条坠地的断臂之上,脚尖半旋,稍稍用力一拧。 断臂成了残块,四散打向周遭各处。有鲜血正好是洒上了山门上挂着的牌匾,独享陆地清福六个大字染血缓缓又顺着向下滴落,全场冷清。 赵黄巢愤愤,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怒意。那断臂,是他的。成了碎肉,这是再没接回去的道理了。 “韩貂寺,听说我牯牛大岗藏了叛逆?我送您上山看看要不?有,我恭送。没,老儿我亲自去京城讨个说法,看看这天下还有没王法,先帝定下的独享陆地清福还是不是真独享陆地清福!”轩辕大磐皮笑肉不笑,上前拍了拍韩貂寺的肩膀。“按年纪算,我比你痴长几岁。你还得叫我声前辈,今日我请您上山,亲自给你送茶水,就当我与那位殿下赔罪了。” 韩貂寺白眉跳了跳,压抑住心中的怒气。他是看清楚了。这徽山地界轩辕家就是个真真正正的地头蛇,如今的一切,都在面前这轩辕家老祖宗的掌握中。怕是他召集人手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切。 “不用了,徽山独享陆地清福,有叛逆,如今怕是也逃了。一切都是为陛下办事,轩辕老祖随口就是一个殿下,怕是不好。”这位掌权的大貂寺现在真是只觉得脸皮被打的啪啪作响。执掌离阳内廷权柄这么久,他太久没这种感觉了。 “哦韩貂寺是累了,不想上山,没事,赵黄巢大真人带人上去搜查,也不过分。我徽山背不起私藏叛逆的名声啊。”轩辕大磐装着一脸惋惜,再度望向赵黄巢言道,眼中是有些跃跃欲试。 第十一章 战局稍歇又起伏,龙虎有童山上来 “轩辕大磐,此事,本真人认栽。可别做的太过分。”赵黄巢被轩辕大磐盯得心情烦躁。手臂流血处被他封住,但断臂之痛,加上失血之下,终究是大伤元气。 轩辕大磐再走,来到气喘吁吁的的白狐儿脸身前。道了一声抱歉,伸手想帮着南宫仆射擦擦嘴边的血迹,被她一脸嫌恶,甩脸躲开。 自讨了个没趣,轩辕大磐收手,摸了摸下巴。没胡子,意思不大。他捡起地上那柄桃木剑。转头望向赵黄巢缓缓言道;“怕是过分的是你,先图谋徽山就算了,我卖龙虎山个面子,不追究,今天我徽山是差点给你掀翻个底朝天啊。要死上两个一品高手。” 说完,轩辕大磐手握成拳,向前递出,他长吸一口气。全身天象力气都放置拳中,一气撼昆仑! 韩生宣一步上前,挡在赵黄巢身前。他两掌成爪分开双腿绷直。双目中杀气泠然。你有一气出拳撼昆仑,我便以爪指玄杀天象。有那位桃花剑神邓太阿在,拼起来他与赵黄巢难得全身而退。但死一个,换掉此地除了轩辕大磐和邓太阿任意一个一品高手绝对是绰绰有余! “轩辕道兄,火气何必这么大?”隔江龙虎山之上,有声音朗朗传下。声音清澈,有些奶声奶气。 轩辕大磐闻言,在离韩生宣半丈处停住,拳风吹过,韩生宣两鬓白发吹拂。双眼禁不住微微眯了迷。 龙虎山上,有道袍稚童立于天师府门口,一脸笑容,抱拳对着徽山略微鞠了一躬。只是那笑容配上身材,怎么看怎么透出一股喜感。 轩辕大磐收拳,朗声而笑,抱拳回道:“数十年不见赵宣素道兄,道兄修为是比我深厚多了。我不过面容年轻个几岁,道兄是已破入陆地神仙,返老还童了。” 龙虎山上的娃娃脸,还在笑,这次是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他再度笑颜道:“贫道这有礼了,还请轩辕兄看在多年邻居的面子上放过我这苦命的兄弟,当年我这兄弟也为了龙虎山好好出了份力气。此事过了,贫道做担保,我龙虎山这位外姓天师不会再对徽山有半分作对。” 劝架的来了。轩辕大磐也跟着笑,这老不死的赵宣素算岁数,比他辈分还老。天师府辈分,宣,稀,丹,如今丹字辈当家。十多年前,追赵黄巢龙虎山上下来的就是他,今儿,又是他来了。还担保?老家伙的修为怕是过几年就要压不住飞升了,我找谁去? 真是个深水老王八,轩辕大磐内心轻轻骂道。不过他看得出,赵宣素如今并不想出天师府太远,他正在飞升的关键期,真真出来打一架,可就得被逼的飞升了。龙虎山齐仙侠还未成长到陆地神仙,他再飞升走难不成偌大龙虎靠着那个名声臭大街的赵黄巢? 轩辕大磐瞥了一眼准备上岸的邓太阿,轻笑道:“赵老神仙既然如此说话了,大磐哪有不答应的?” 赵宣素望轩辕大磐如此好说话,有些迟疑,他倒感觉这位老邻居此次得狮子大开口。这不是轩辕大磐的风格啊。他再言道:“轩辕道兄如此给贫道面子,贫道受宠若惊啊,此事不然就此打住?” 轩辕大磐却是再度哈哈大笑:“就此打住?也是极好的。不过嘛,不过徽山百年没被人欺负到这般田地了,客卿惨死大半,先帝所赐牌匾染血。总要些赔偿的。” 来了。稚童道人嘴角抽了抽,他道是面色变了变,不再笑,反而是一脸正色:“轩辕道兄徽山家大业大,这等琐碎物何必在乎?放心,山门我让丹萍自京城请皇帝给你写个新的,这些死伤,我龙虎山亲自让天师做法,好让英灵早日安息。”说着稚童道人打了个道号。真真是一副大公无私的嘴脸,满脸痛惜。 “不用不用,这点事哪里要烦的宰相大人?听说龙虎山有那气运金莲?咱也不狮子大开口,给上几株,留我观赏观赏,这事,就过去了。”轩辕大磐打了个哈哈,唯唯诺诺谦虚至极。 刚刚上岸的邓太阿古今不波的脸上罕见动了动。气运金莲是什么?这是龙虎山的气数凝结!每一株都是龙虎的命根子。几百年不过攒下十二颗,历代天师动都不敢动。轩辕大磐倒是开的好口,这不是狮子大开口,这是饕鬄要吞天! 稚童道人愣了愣,竟是一下躺在地上哇哇大叫起来:“轩辕大磐!你这讨债鬼!你还是要赵黄巢命吧,居然要气运金莲,还要几株!老匹夫,老东西,老不死的,老不羞的,老王八犊子,金百岁了还要儿媳伺候的老缺德货,你.......” 轩辕大磐被骂的倒抽几口凉气,真真活生生十几年了,没被人这么指鼻子骂过。还是这么个娃娃脸。他哆哆嗦嗦手指龙虎山山头。“赵宣素,你个深水乌龟万年的老王八,比老子年纪还大,你年轻时候和赵黄巢一块卿卿我我的当老子没听说过?半边厚脸皮,你还好意思说我!” 龙虎山徽山,连着中间江水。数万人听着龙虎山徽山两个山头最大的两个老祖宗破口大骂。没人敢言语。怕是数百年规模最大的骂架就是今天他们见证的。一个武道顶峰一品大天象,一个道教陆地神仙大真人。 “真是和面皮一样,越活越回去了。脸皮都不要了。”吴家剑冢老家主对登岸邓太阿点头致意,半晌不知用何形容,吐出这一句话。 驴上坐着的小徒弟折着枯萎桃花枝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 “你不答应我动手了,老东西,拼一身剐,我送赵黄巢见吕祖去。”轩辕大磐终究是话不多,骂不过赵宣素这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深水老王八,恶狠狠发言道,手成拳,要再出手。 邓太阿十二袖珍小剑再起,寒芒刺眼。 趴在地上惹得一身泥的小道士这才慌忙起身,连连摇手:“别别别,一株一株,不能再多了。不能再多了。你徽山要也没用啊!” “老祖我乐得要,我摘叶子玩!”轩辕大磐骂骂咧咧。他闪身右去。一拳捶向右侧,将右侧一位朝廷鹰犬一拳打飞。那位三品剑客斜飞出去。摔了个全身变浆糊。再不成人样子。 第十二章 、曲终人有散,徽山多金莲 “一株半,顶了多了一株半。再多道爷我不管了!”赵宣素再一屁股坐天师府山门口,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怎么算怎么感觉自己亏的很。 轩辕大磐摇头,他一脸气急;“三株,三株,你龙虎山十二个,一个都舍不得。就这还想来劝架,空手套老祖我的白狼?” “一株半。” “三株。” ............ 两山江湖人又听着两尊老祖宗老太太卖菜般讨价还价小半个时辰,终于算是谈拢了价钱。 赵黄巢自龙虎山除名,自此以后龙虎山与这位龙阳真人再无瓜葛,龙虎山自天师府中摘取一株气运金莲,赵宣素亲自做法移去牯牛大岗。 此外,龙虎山再出十粒天师府中刚出炉的六转丹,与一粒据说上代大天师炼出的七转丹药。用来治疗徽山几位重伤的高手。 谈拢了价钱,自然不得再谈仇怨。赵宣素蹦着小步子,双手捧着一束金莲花,脸上有些肉痛的跑下山来。 龙虎山数百年也就攒了这十二株,这是龙虎山气运凝结,凝实了才是气数,再龙虎山历代天师用秘法加持,将这如水的气数转为金莲实物。历代天师都不敢乱为使用,要知道气数虚无缥缈,无论多大的凶险,消耗一定气数,都是可逢凶化吉。这凝结成实的气运金莲一株便能冥冥之中化去一桩灭门大祸。 金莲妙处也不止避祸,有气运金莲在山中还能吸收周遭范围内大部分气数。再将之转为龙虎山的气数,可谓神妙无比。如今给了徽山一株,徽山又正是龙虎山一江之隔,气运相冲,怕是冥冥之中还要分上一成气运去徽山造福造福。 传言当年徐骁马踏龙虎,这一池气运金莲是齐齐出现枯萎,当年十三株气运金莲,也挡不住那位破尽六国,助离阳一统中原北凉王的大军,龙虎山危在旦夕。辛亏赵黄巢一夜千里奔走,要取来先帝圣旨。奉旨回京。生生拦住了徐骁的步子。徐骁带兵转走,有一株金莲直接枯萎破败。这才只剩十二株。 今日救赵黄巢,再用上一株。龙虎山上只余下十一株。 赵宣素秘法念诀,那一株气运金莲自他手上飞出,缓缓升空,自己再是平渡向徽山牯牛大岗。稳稳地在牯牛大岗前大雪坪扎下根子。大雪坪一片,肉眼可见有枯木逢春,枯草重绿。 “妥了。”赵宣素抽了抽嘴角。他那娃娃脸差一点就要哭出来。这可不是向之前龙虎山门前的惺惺作态,而是真真要哭。太肉疼了。 轩辕大磐点头,他百无聊赖的招了招手。哈哈笑道:“真是个小气,活这么久还看不透这身外之物。我和你赌,两年,不,一年,你这龙虎山一池子气运金莲怕是得不剩这个数!” 说着轩辕大磐伸出两根手指头。 赵宣素望着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不过童子身牙也没齐,倒给人卖萌之感:“借你吉言,一年内我龙虎山再凝结出一株来,再凑回十二株。” 轩辕大磐故作瞪大眼睛,他再疑惑道:“十二株?我这是两根手指头。两株哎!” “滚滚滚滚滚,老不死的,老子飞身了龙虎山这气运金莲都不会再少了!”赵宣素咬的牙直响。要不是得压着修为防止飞身,他现在就要提手给这老不死的打成个痴呆。 不过说起来,还是这帮子江湖人来的悠闲。天下武学九品,唯独一品分四境。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 佛教入一品直达大金刚,一身金刚不坏。那位两禅寺的李当心,位居天下武评前十,靠的便是这一身佛门大金刚的本事。 道教一入一品便是指玄,瓶颈不高,水到成渠便可。武当山王小屏,龙虎山齐仙侠,都是此中代表。 儒家,入一品则为天象,与天地共鸣,体内气机深厚,滔滔不绝。这也是最难走的路,这些年来,唯有那以西楚旧臣自居的曹长卿位居此境界。 至于那些三教之外的九流江湖人,这一品四境都要走一遭。金刚、指玄、天象。一层是比一层厉害。虽说每层都比不得三教中的实力,但到了天象之后的战力,着实难以评价。就如那邓太阿,如今不过也是个天象,照样是轻轻松松剁了赵黄巢一条手臂。 不过终究是殊途同归,三教佛教大金刚,道教指玄,儒教天象,还是江湖九流这些一步步踏出来的人物,再上一步便是陆地神仙。 佛道二教中人入陆地神仙境界后,便有接引要飞升上界,享受那大长生。不过凡间的乐趣哪是这么容易抛弃的?总有陆地神仙心有羁绊选择压制不飞升,那赵黄巢,赵宣素都是这等。 只是不可妄动,飞升也有劫难。真气外露太多,难免会被察觉,给天地之间强制飞升上界。而当时若没准备好,身子骨有些个差错。怕是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那好不容易到手的大长生,也别提了。 相比于儒家和江湖人物,到了陆地神仙就自在的多。他们自己不强开天门强上去,没人接他们走。虽说下面比不上上界没得大长生,但延寿两百也是足够享福完了再上去。 轩辕大磐掐指,突然是一本正色。他言道:“赵道友,我徽山下埋着块碑文,上书独享陆地清福,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赵宣素被问得莫名,还真有些古怪。这都多少年代的事了?江西龙虎山底下当年据称还埋有一枚篆刻“奉天承运”的神仙玉玺,才得以成为百神千仙受职敕封之所。才有了这般香火鼎盛。 现在嘛,碑文除了轩辕家说有,却没人见过。神仙玉玺,龙虎山都没见到过的。 “这碑文有通天纬地之能,能看清未来。看在多年邻居面子上,我与道友说道说道。道友今年不得出远门。特别不得东去。去了,怕是。。。。。。”轩辕大磐说着面露惋惜,再度言道:“大长生可不一定啊。” 赵宣素不屑一笑,言道:“你当道爷我是吓大的?轩辕大磐,道爷我往东,就是遇到王仙芝那老匹夫,打不过想飞升我是轻而易举!” “那我就不管喽。”轩辕大磐放下神棍的架子。大手朝天一招呼喊道:“徽山众,打扫战场。至于诸位,朝廷的英雄好汉们,还是撤了吧。” 韩生宣闭目再睁开,带头转身离开。朝廷剩余不多的鹰犬,跟着一块撤离。轩辕敬意想跟上,身前是直挺挺是落下一柄轩辕大磐刚刚从地上刚捡起本属于赵黄巢的桃木剑。 剑身体直入地面。只余手柄在外微微摇晃。上有裂纹,轩辕大磐捏出来的手指印清晰可见。轩辕敬意面如死灰。 “他和我走。”韩生宣回头,有些生冷。 第十三章 人散不再入江湖,自有桃花向东去 轩辕大磐目光过去,那位权倾朝野的离阳大貂寺双眸之中透露着不一般的阴冷。鹰顾狼视大抵是如此。 “韩貂寺是还准备继续和我徽山过不去?”轩辕大磐与韩生宣对视,不觉有些周身皆被寒气所笼罩。有些想打个寒颤。若是十余年前那位敢与王仙芝比武力,与李淳罡比剑,与顾剑棠比刀的轩辕大磐自是不惧,不过现在的轩辕大磐,真真是银枪蜡头。一身浑厚大天象的内力,却是没有单属于武林鳌头的心境。比之这位活剥上代江湖四大宗师之一的大貂寺是差了太多。 韩生宣如鹰的目光如炬。望着身体微微向后摇晃的轩辕大磐,他孑然嘴角升起一个弧度。开口道:“既然是投入我门下,轩辕敬城也算是我内廷的人了。” 轩辕大磐沉默半刻,微微点了点头:“他自宫入你门下,就再不算我徽山轩辕家人,你可以带走。其他此次叛变徽山人,不允。” 轩辕敬意白色苍白如锡纸。 “允。”韩生宣惜字如金,一字说完,手中红丝掠出,自轩辕敬意小腹穿插而过,穿透后,又自两腿之间嗖然回到他的手指之间盘旋。 轩辕敬意双腿下,鲜血淋漓。蹒跚着步子,一步一步跨过地上那桃木剑柄,跟上到韩生宣身旁。立于韩生宣身侧,这才有胆望向昔日都不敢直视的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 再无半分敬意,只剩仇恨怨毒充斥。 轩辕大磐不介意,别说这位孙子对他来说根本没关系。就是是从前的轩辕大磐,怕是更不会在意。 韩生宣也再不多言,转身带头离去。独臂赵黄巢,与轩辕敬意等其他朝廷人,紧随其后。再不复围攻徽山之前的嚣张跋扈。 “诸位,上山一续吧。”轩辕大磐看着韩生宣走远,对着周围众人拜拳深深鞠了一躬。温言道。他扫视四周,唯独是不见了呵呵姑娘。也不知道她伤势如何。 一群人上山走向牯牛大岗,只有轩辕敬城带徽山客卿留下善后。 小半天后,徽山重归宁静,血腥不再。那独享陆地清福的牌匾也是擦得透亮。不见一点血迹。 邓太阿上山饮茶一杯,在轩辕大磐带领下和吴素见面轻谈数刻,便要离去,轩辕大磐起身一同送至山门口。 直到门口,这位不善言谈的桃花剑神终于是开口,有些疑问道:“轩辕兄道心不明?按说你走的是海纳百川的路子,辅以双休合道,大道可期。今日看起来,功力愈发深厚,离那陆地神仙倒是越来越远了。我没见过李淳罡,也没见过龙虎山齐玄帧。但自东海畔偶见过王仙芝。轩辕兄当年可与王仙芝以武斗,一招之差而落败,如今武斗,怕是不足王仙芝全力十拳。生死战怕是一招便分生死了。” 轩辕大磐轻颔首,目中稍稍露出些许忧虑。邓太阿一眼是看出了他的根本,他问询道:“从前的路,安逸久了,忘了。桃花剑神可有解决方法?” 邓太阿止步,从来只听说过越老越江湖,可没听说过老了还忘了。莫不是这位惠山老祖宗清福享受多了,返老还童到得了那老而痴呆症状,忘却所有,重头再来了? “再走一遍江湖,重走一遍当年的路,可能有效。”邓太阿沉思片刻,如此说道。 说罢,这位桃花剑神牵着驴下山。他是怕轩辕大磐再问,看得出,不代表他邓太阿能医啊。 驴背上,他那布衣小徒弟对着轩辕大磐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虽然只是几刻,但他对轩辕大磐感觉是极好的。 要不是邓太阿拦着,这位老前辈差点要送他一柄自武帝城头顺来的古剑。还传授了他好多与江湖女侠谈风月的法子。这可是人家老祖宗的多年经验啊,没见牯牛大岗藏着那么多女子?听师傅说都是这位老不羞的内人。 布衣小徒弟伸手去衣领之间,数了数自己钱囊中二十多文铜钱。囊中羞涩。“要多久才能攒够了买剑的钱啊!”哭丧着脸,他整个身子趴在毛驴身上。闷闷不乐。 “师傅,我感觉徽山的剑,挺好看的。” “人家的东西,不许要。没剑就整天心不在焉,有了,岂不是要给我这个师傅忘了?驴儿这两天都给你喂瘦了。”邓太阿毫无高手风范拍了拍小徒弟的脑门,训斥道。倒也听不出什么严厉。 布衣小徒弟瘪瘪嘴,啊了一声。原来师傅想的是这个坏肠子哩。 “太阿兄下山后可东去,或许可了解了这番人情,还有那小徒弟,东边去别带剑,运气好说不定能天上掉,捡几把。”行至半山腰,徽山之上远远传来轩辕大磐的呼喊。 布衣小徒弟来了精神,望向师傅邓太阿。眼中一下是充满期待。 “龙虎山说我信,徽山没听过会算卦的,天上掉剑,你能信?”邓太阿白了小徒弟一眼,又给他脑门赏了一拍。“好好想着怎么喂驴吧。” “师傅,说不定呢?” “没门。” “去嘛去嘛,师傅,海边有海鲜吃。” “不去,吃不惯。” “驴子说不定爱吃。” “他吃草,不吃海货。” 夕阳中,有两人一驴,悠哉远去。只是下山后,折道向东,缓缓而行。也不知是徒弟劝的,还是邓太阿真听了轩辕大磐的话语。 徽山,轩辕敬城与轩辕大磐对坐。身旁,轩辕国器吃了龙虎山送下来的六转仙丹,伤势趋于稳定,也是坐着椅子。老黄不知哪里温了碗黄酒,自己砸吧的嘴坐在地上喝。也不嫌弃脏。他是伤上加伤,与韩生宣一战着实凶险,韩生宣红绳能切断天象与天地之间的感应,如果邓太阿再来晚片刻,他就要被周围寻找契机的符将生撕。 白狐儿脸手捧书,还在看着,打量都不打量轩辕大磐一下。她反倒是伤势最轻。来徽山这么久。徽山武库怕是已经被他看了个小半,轩辕大磐都琢磨要不合时去北凉借两本。 徽山最顶尖战力皆是聚集于此。 “敬城,看出什么来没?”轩辕大磐轻咳嗽一声,缓缓开口问道。 第十四章 殿内意事起,人猫传天下 轩辕敬城眉头微皱,他左手扶着椅子把手,龙头把手被他磨的蹭亮。思虑有半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开口:“敬成感觉,此事分内外也分利弊。” 轩辕大磐扶掌一笑,他端起茶碗,不急着喝。:“何为内,何为外?又何为利,何为弊?” 轩辕敬城不缓不急的开口:“内,我轩辕家二房叛逃,各客卿死伤近半元气大伤,看起来是大弊。但我轩辕家从今日起,应当是洗清了大半心怀不轨之徒,剩下的即使有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比起之前,我轩辕家现在是空前团结。” “至于外...”轩辕敬城这位轩辕大磐独爱长孙,在轩辕家独掌大权却又因只知死读书在徽山毫无威信的长房停住话,在此不再言语。 “你说,有意见还是有问题。这都是可靠的。”轩辕大磐微点了点头,饮了一口茶水。 “外,此次明面上给韩貂寺挫败而回,日后江湖能给徽山名声一时风起,能有更多江湖人来投。看起来是大利。但敬成感觉实则大弊。让朝廷察觉北凉王妃在徽山,这次韩貂寺带走敬意,便是标志着他贼心不死。下次韩貂寺准备充分再席卷而来只怕我轩辕家。”轩辕敬城盯着自家这位老祖宗,眉头紧皱。 韩生宣在剑州召集人手时候徽山便已经收到线报。这剑州除了徽山和龙虎,还有哪一家值得这位离阳大貂寺这么动干戈?而龙虎现在好的和朝廷穿一条裤子。因此轩辕敬城连夜快马通知轩辕大磐是否要转移北凉王妃。并将轩辕家一切与朝廷有关的情报卷宗隐藏。却被轩辕大磐回绝。 硬生生和这位大貂寺斗了一场法。在轩辕敬城思虑之中,便是让韩貂寺上山又有何妨?查不到任何,洗清了罪责。他们自当只能灰溜溜下山去。对韩生宣这位离阳大貂寺,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人猫低头。不丢人。到时候再向朝廷哭诉,也能捞到不少赔偿。 而如今一战过后,若是败了。如今徽山怕是已经成一片焦土了。还好是胜了,但得罪朝廷。真真是未来堪忧。 轩辕大磐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如牛饮。再砸吧一下嘴。摇头言道:“来的不是他韩生宣,便是顾剑棠,或者柳蒿师亲自来。哪怕是随便来个探子,不带人我也会选择提前转移吴素,让他上山搜查。” “可这位人猫,你当他真真就是为了朝廷抓北凉王妃来了?这位大貂寺为了扶持那位皇子,如今是甘愿亲自下场,带头拼。给他上山,我轩辕家要么臣服绑上他的战车,要么被他找个理由抄家。他杀了北凉王妃,了了离阳皇帝那里一个念想,他保着的那位皇子自然大功一件。要是抓住了北凉王妃,也可以此威胁徐骁支持他扶着的那位皇子。怎么都不是亏。而且他来徽山你真以为是准备不充分?” 轩辕大磐说着目录冷笑,手中茶杯被他一把捏碎。散落地面叮叮当当响声不断。白狐儿脸双目从书上放开,皱了皱眉。又再次看回她手中的武学书籍。对她而言,手中这部百余年前北莽大魔头亲笔书写的修炼心得,比轩辕大磐的话有意思的多。 轩辕大磐冷笑完,继续自问自答言道:“充分的很。吴家剑冢老家主挡我,人猫韩貂寺亲自下场杀人,陆地神仙赵黄巢压阵出手。远处还埋伏着柳蒿师带着东越剑池不下二十位三品以上的剑客。我轩辕家明面上高手有什么?” 轩辕敬城低头,轻声回道:“老祖宗天象,再向下,父亲国器初入指玄。首席客卿黄放佛二品巅峰,差一步指玄。” “所以啊。”轩辕大磐叹息一声。“这么多还不够他韩生宣一个人杀的。没有个陆地神仙,轩辕家再大,也就是个江湖门派。随朝廷生杀。” 轩辕敬城动了动,张嘴欲说话,最终是没开口。 “有什么话,你就说。”轩辕大磐斜眼望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长孙。越看越像个穷酸书生,做事说话还都唯唯诺诺。 “哪怕老祖宗请来这么多高手,今日要不是碰巧请到邓太阿,我们还是败啊。放韩貂寺上山,他什么都搜不到,若是他真敢如老祖宗所言,威逼我轩辕家,敬成自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天外仍有人。”轩辕敬城说到最后一句时昂首,眼中有说不清的色彩。 老黄坐在地上喝酒,抬头望着这位突然是像变了个人的书生,笑了一声。露出缺门牙的一排黄牙。这徽山,还真是有趣呢。 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陆沉。儒家读书人的傲气啊。这眼神,年轻时他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位还在为西楚奔走的大官子曹长卿。 “匠气。谁说没邓太阿就输了?”轩辕大磐翻了个白眼,他手掌拍了三声。有人自他身后屏风一闪而出。 屋内所有人都一瞬间抬头,白狐儿脸右手是直接是握到腰间春雷,这人在这么久。除了轩辕大磐他们竟是无一人察觉! 看到来人,老黄笑得更大。声音是都笑了出来。他指着轩辕大磐笑道:“大石兄弟,你还真是怕死啊!这都请来了。你怕不是防韩生宣,是防他王仙芝!” 来人有些英气,身披甲胄都还未卸下。甲胄前胸有猛虎,精钢打造,正是北凉军中的工艺。 他双手抱拳,对着所有人转了半圈。“北凉,徐堰兵。见过诸位。” “噗...” 一直喝茶不语的轩辕国器倒喷一口茶水,徐堰兵没入武评,江湖上人听的不多。但他可是知道的,早些年就是天象,如今这功力,怕是已经入陆地神仙了。得嘞。老祖宗还藏着一位北凉来的陆地神仙人物。今儿见过的人物,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高手都多。 茶水正渐到轩辕敬城衣摆。轩辕敬城回头望去。爷俩对视,皆是满脸苦笑。还是低估了自家这位老祖宗的手段。 轩辕大磐没好气摇手道:“王仙芝?我让人一直武帝城盯着呢。要他敢来,我卖了姜......”说到这里轩辕大磐不再言语。 老黄打趣道:“卖谁?王仙芝想要你命,你得再找两个陆地神仙护法。” 轩辕大磐心中盘算哼了哼没说话。卖了姜泥能拉来曹长卿,呵呵姑娘真受伤了黄龙士那老“前辈”不来救人?没见识的养马的。 不过说起这黄龙士,他还真不敢去见面。谁知道他翻的是哪本子书?书上有他没他? 当夜,轩辕大磐下徽山,一路再向北去。人猫折戟徽山的消息第二天传遍江湖。徽山一时名声大噪。 同时,韩生宣谋划立储,谋害江湖同人的事情更是一夜传彻江湖。昔年韩生宣做下的旧案更是被人一一排出。江湖言论不提,天下各地言官弹劾书如雪,递去离阳皇城那位皇帝桌前。 第十五章 徽山书生出胆气,武当有人入天象 轩辕大磐离徽山再度北上,北凉那位世子殿下出北凉,与随从已出北凉境内。他要去通个信。江南那里,徐脂虎也有信来,拖他带去武当,给那位只会倒骑牛的小道士。 一直到轩辕大磐走,轩辕敬城心中最深的疑惑一直未吐露出,轩辕大磐也懒得为这位匠气太重只认书上死道理的长孙去解释太多。 轩辕敬城不了解轩辕大磐为何要死死和北凉绑上关系。私藏北凉王妃,调集徽山所有物力情报于配合北凉,私底下这二十年里轩辕家几乎是与北凉亲如一家人。这一切都是自家这位老祖宗一手操办的。 在这离阳江山日渐稳固,朝廷已经动了削藩念头的日子里。轩辕敬城看来,只要那老北凉王徐骁大限一去,北凉那位情报中的纨绔继承人徐凤年根本压不住场,要么死于朝廷之手,要么投身北莽。私下他推算最好的下场便是这位世子殿下与北凉三十万铁骑同死于北莽铁骑之下。朝廷还能给个上佳的谥号。 望着老祖宗再度下山奔走,轩辕敬城轻叹一口气。坐望山头,身旁,轩辕青锋手中捧着一卷书,正有气无力的念着。她不喜欢读书,对这位集轩辕家两代宠爱于一身的女子而言,她感觉江湖上的风风绕绕更适合她。 “儒家讲天地君亲师,老祖宗每次都说敬城匠气太重,读书人当有傲骨。二十年来敬城其实读懂了。”轩辕敬城起身,直立在牯牛大岗最高的山石之上。轩辕青锋抬头望向这位总是劝自己读书的父亲,轻轻眨眼有些好奇。她父亲是从不爱站在高处哩。 轩辕敬城不似往日读书驼背,竟是直立起腰杆。他有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爱妻上牯牛大岗,女儿不理他,长房处处被欺辱的境地。此刻他站立的有如劲松。“老祖宗只要为我轩辕家,便是我轩辕家的天。为天地立心。匠气不代表无信念,二十多年,全靠老祖宗厚爱得意在徽山可享受一席之地,如今老祖宗也逐渐不支,我得撑起轩辕家这片天,对吧青锋。” 山风吹过,轩辕青锋手中书哗哗直响。紫衣姑娘抬头,望着自己这位平日总让他念书的父亲。总感觉今天的父亲有点不一样。 风渐大,轩辕青锋手中的书一个不慎吹飞出山头,向下飘去。 “啊,我就带了这一本书。”紫衣小姑娘惊叫一声,倒有些欢快。书没了是不是就不用读了? 然后,紫衣小姑娘见到了她此生最意外的一幕。 他那胆小的只会看书,从未练过武的父亲轩辕敬城自山顶一跃而下,在紫衣小姑娘第二次尖叫声中,单手于空中握住那本书,再一脚踏空,整个身体直直站回山顶。 “看书。”轩辕敬城将那本荀子轻轻塞回轩辕青锋手中,口中轻轻呢喃。 “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沉入海。书生意气,大抵如是。” 话语随山风,絮絮洒落徽山。 轩辕大磐还未到武当,一个重磅消息已经是自北凉向南,快速传遍整个江湖,甚至是盖过那场徽山大战。 武当山掌教王重楼仙逝于小莲花峰。 随着这个消息从北凉向东西南蔓延开去,天下道门轰动。不是说一指断沧澜吗?不是说才修成了大黄庭吗?怎么说登仙就登仙了?要知道此登仙非龙虎山的证道登仙,而是死了,与凡夫俗子一般病死老死,武当山对此更是并未丝毫遮掩。 对此,轩辕大磐倒是知道一些,武当掌教王重楼那一身道教最难练的大黄庭,便是以北凉世子徐凤年一身穴窍位置修炼的。王重楼给徐凤年灌顶传功,自然将全身生机修为一点不剩,全部传出。 与此同时,世人得知王重楼逝世后,掌教武当山的并非山上德高望重仅次于王重楼的陈繇,不是最年长的丹鼎大家宋知命,也不是剑术超群的哑巴王小屏,而是不到三十岁的武当年轻师叔祖洪洗象。 洪洗象是谁?连许多北凉香客都不知姓名,耳目灵敏的,最多只知这位被王掌教器重的小师弟无甚野心,只是做些骑牛散心、注疏经义、筑炉炼丹的琐碎事情,偶有士子文豪登山作赋,达官显贵上山烧香,都见不到这个年轻道士的身影。 轩辕大磐听闻消息,已是到了武当山不远,可遥望小莲花峰。小莲花峰上,有异象。靠着他大天象的眼力,可见小莲花峰上,有人踏出一步。 这一步远达十丈。直接踏出了龟驼碑,踏出了小莲花峰。 武当七十二峰朝大顶。 七十二峰云雾翻滚,一齐涌向小莲花。 一身朴素道袍洪洗象踩在一只黄鹤背上,扶摇上了青天。 “一步入天象,好气魄。”轩辕大磐直到望着武当山头云雾不再汹涌,这才缓过神来。突兀他有些感叹。来这世间时,便是踏着山巅,还没怎么看看山巅的风景,怎么的就感觉自己落后了呢? 往日江湖一品指玄高手便能位列潮头,如今怕是陆地神仙才算山巅得分个三六九等。相传黄龙士搅乱春秋气数,将无数气数灌注入这江湖,会令五十年内江湖高手辈出。如今看来真真是做不得假。 “难道真要如那邓太阿所言,入江湖走一遭才能入陆地神仙,好好看看这天底下的美景?”轩辕大磐自思虑,再度向武当山上出发行去。 一直行走到武当半山腰,轩辕大磐终于是看到了这位刚刚一步入天象的武当新掌教。 洪洗象蹲坐在地上,身旁老牛自顾啃草,绳子就拴在一旁断木桩之上。不过道袍是不似刚刚入天象时候的朴素。云履白袜,以一根尾端刻有太极图案的紫檀木道簪别起发髻,整个人反倒是透露着一股俊雅。 洪洗象起身,见来人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顶的发簪。缓声道:“前辈不知哪来?来武当上香吗?” “当不得前辈,入了天象,都是我辈人。在下徽山轩辕大磐。我本是来找你的。”轩辕大磐抱拳做了个江湖礼数。感受着面前这看起来三十不到的年轻掌教体内的气机汹涌,不免竟是有些自惭形秽。 靠近了感觉,这一步入天象的年轻掌教,全身内力,竟是比他身上的一身大天象巅峰修为,还要高上几分。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找我?”洪洗象继续挠头不解,目露疑惑之色。自己从未下过武当山,他不记得往日自己有见过这位徽山老祖宗啊? 第十六章 武当有信来,掌教脸红去 轩辕大磐点头肯定道:“当然是找你,江南有红衣托我送信给你。我这堂堂徽山老祖宗都快成了他徐家的邮差了。顺道又赶上了老掌教羽化,顺带上柱香。” 说着轩辕大磐自怀中捏出一封红色信封,上面金黄印泥封边,印泥中间小巧刻着脂虎二字。 洪洗象挠头的手不动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年轻道士太久没听到过那红衣现在的消息了。 徐凤年那位北凉世子殿下前几日在武当山絮絮叨叨,倒是说了他那位大姐的许多。不过都是陈年旧话。 当年,他十四岁。每天就在武当山上骑牛想着参悟天道。再与二师兄陈繇习道德戒律,与三师兄宋知命请教丹鼎学说,与四师兄一同研究玉柱心法,看五师兄练剑。自己闲来无事再逗弄逗弄地上蜘蛛蚂蚁,聊有趣味。 直到有一袭红衣上山。 只是一面,就令这位被掌教王重楼那位一指断江的大真人誉为武当当兴,兴在洗象的年轻道士。念念不忘。甚至是耽误了掌教师兄王重楼给他布置的功课。 一见钟情,大抵是如此。有如是洪洗象与徐脂虎前世的缘分。只一面,两人皆生情。红衣爱这个小道士,小道士更爱红衣。 数周后,红衣下山。他跟在后面,直至山脚。那红衣喊他要不一起。年轻道士抬头望着头顶吕祖留下的四字牌匾羞赧一笑,终是摇了摇头。 武当当兴,还未到下山的时候。 红衣不是那拖沓的性格,见到小道士摇头,上马车便走。 那天,年轻道士在山底。望着红衣离去车马,站了整整一夜。这事第二天倒成为武当诸位师兄的谈资,每每提及都让这年轻道士双脸渐红,不好意思言语。 殊不知那天有红衣,离了武当范围便停车。北凉车队在深山路中央等了整整一夜。 再以后是数年,再相见红衣说她要远嫁江南,再不相见了。 过了几天他壮了胆子跟大师兄说要下山,大师兄当时好似与人刚打斗一番,衣衫不整问他还回不回来了。 他没说,他从不说谎。可大师兄依然不生气,只是说小师弟等会儿,等大师兄修成了大黄庭,你便下山去好了,当年师父要你做天下第一才准下山,是骗你的。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了,总待在山上跟一帮糟老头厮混,的确不像话呀。 他便耐着性子等到了大师兄王重楼修成了大黄庭。可等到王重楼修成大黄庭,他自己倒是不敢了,蹉跎至今日。每每走到山下,也只是看看吕祖牌匾,看上几个时辰到眼花,再回山上。 这桩缘分,轩辕大磐想干涉过。被刚好下山的王重楼拦住。当时没能直接将这个年轻道士偷偷拐走。 这独属于洪洗象的情,冥冥之中,别人干涉不得。哪怕是他轩辕大磐。 “喂,你要不要,别发愣啊!”轩辕大磐伸手在年轻掌教眼前摇了摇。神情不满道:“你们武当山怎么尽出这么愣的?上次我来抢你,王重楼也是愣,两句没说完就要和我打架。” 洪洗象这才回神,郑重接过信封。压着心中的激荡,当着轩辕大磐的面,他也实在不太好意思就此揭开查看。 洪洗象再轻轻将手中信封收入道袍袖中口袋。恍然大悟开口道:“原来当年是前辈上山与掌教师兄打斗一番。” 轩辕大磐翻了个白眼,他看出了这位年轻掌教此刻的心不在焉。一身精气神怕是全去袖口信里头去了。“按道理说我是脂虎干爹,还算是你个长辈,咱俩就在这吹风?还带不带我去上香了?” “哦哦哦,前辈是她的长辈,和贫道来。上香直接去莲花峰顶便可。”洪洗象忙不达跌挤出个笑脸伸手相迎。 轩辕大磐摇手,一阵无言道:“算了算了,你自看信去罢。莲花灯就这么大,上次也来过,我自己去上柱香。” 洪洗象稍稍点了点头,转绝不对,有些失礼。略有歉意的望着轩辕大磐,也没再开口。 轩辕大磐哼了一声,两眼望天,没好气道:“脂虎那性格,怎么喜欢上你这么个胆小鬼?” 说罢轩辕大磐自上山去。留下洪洗象一人闪身不见,也不知躲哪个草堆角落去看那封徐脂虎亲笔书信去了。 小莲花封与王重楼上了一柱香,轩辕大磐哀了一声,便转身下山。他与王重楼也就那一次一面之缘,也谈不上多伤感。 不过一路之上倒遇到武当其他几位洪洗象的师兄弟,都是打了个道礼,唱个喏就过去。 闲散的很,没有龙虎山那么重的尊卑,就如普通香客上山。礼到了就好了。 一直到武当山脚,轩辕大磐这才遇上姗姗来迟的洪洗象。大体这位年轻掌教是躲在哪里看完了信上的内容,总感觉失礼了,前来送送。 “我走了,不用送。”轩辕大磐颇有江湖侠客豪放的样子摇了摇手。总要装出个前辈的样子。 洪洗象再弯腰一礼,再见时总算有了点掌教风范。一字一句道:“前辈慢走,洗象不便出这山门。不送了。” 轩辕大磐走出数步,再回头,洪洗象还在微笑相送。他缓缓叹道:“能早点下山就早点,毕竟脂虎的暗疾,我只是稳定。要不来龙虎山那一颗便能上一品的九转金丹。你要再晚几年,怕是只有想法子直接送她入天门,否则神仙难救。” 洪洗象点头称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徐脂虎是和他寸话未透露病情。如徐脂虎这种女子,总是不想让人担心她什么。 “晚辈明白了,会择好日,下江南去。” 轩辕大磐再走两步,又回头。走腰间甩出几本小书,扔到洪洗象面前。有些戏谑道:“不占你便宜,给掌教一点见面礼。这几声前辈我就收下了。” 说罢,不再转身。一路前去。 洪洗象等轩辕大磐不再见,低头向身前望去。几本小书封面都是极好的,名字都是响当当的武林秘籍。 正当洪洗象感觉过意不去,想追去还了,有书被风吹开几页。 书内有画两小人,一丝不挂,栩栩如生。随风翻页,动作如真人。 洪洗象脸蹭一下,又红了。他悄咪咪转头看看四周,风吹草动,看着毫无有人的踪迹。 随即他又是思虑了片刻,终是觉得没人来,放着胆子蹲下,一点一点挪到书上方蹲下。 手伸下去,不着声色的捡起来,又走身体下方,不着声色的塞到衣领里。倒是有些轻车熟路。 这书,貌似比徐小子上次带来的。要好上不少呢。 二师兄陈繇不知何时来到洪洗象身后,轻声笑道:“掌教,以后再看禁书,就正大光明一些。没人管的你了。” “哪有,这次没看什么。”洪洗象红着脸,讪讪回道。 陈繇哈哈大笑,转身离去。留下年轻掌教,不住苦恼挠着头,怎么又被人发现了呢?还是这位看似板脸正经,实则是个大嘴巴的二师兄。 轩辕大磐行至北凉交界,终于是从脑海中翻出当年龙虎山大真人齐玄真的样貌。 “真像。”轩辕大磐如此自言自语道。 第十七章 徽山所下有天庭,青州城内有长卿 轩辕大磐见过齐玄祯,不应该说是旧的那位也曾独步天下鳌头的轩辕大磐见过。还与那龙虎山上代最强天师齐玄祯坐而比道法。 齐玄祯与轩辕大磐的那一代江湖还是四大宗师为江湖魁首。 剑神李淳罡,酆都绿袍儿,枪仙王绣,符将红甲叶红亭。这四位便是上代江湖的四大宗师。 李纯罡一剑开天门,却懒得飞升享受那大长生。用剑独步风流天下。那时的江湖,被他白衣剑来吸引出不知多少女儿心。可惜是他与酆都绿袍儿有一段情伤。 最终是一剑穿了心中人酆都绿袍儿的心,自己也走不出杀了心中人的苦楚,实力大跌。于武帝城同王仙芝大战,折半柄剑于城头。不知去向。 符将红甲叶红亭,这位拥有五尊符将红甲,防御天下无敌的的四大宗师之一,折戟在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韩生宣手中。整个人被那人猫韩生宣活剥,死状极惨。 不过这还是不够惨,要论最惨的是枪仙王绣。死在自己徒弟陈芝豹手上。王绣首徒白袍陈芝豹,如今在北凉军中几乎称得上是威望徐骁以下第一人。但许久不入江湖,所以武评天下前十也没排上他。 四人中以李纯罡巅峰时最厉害,但哪怕是巅峰时的李纯罡,与齐玄祯一战,也是不能取胜。算打了个平手。 齐玄祯在,龙虎山当之无愧的是天下道门祖庭。不过后来这位大真人未飞升去享受大长生,反倒是自行兵解。闹得隔壁徽山牯牛大岗某位老祖宗吐槽许久。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飞升天门开的大,也能偷渡一两个天象进去是不是?齐玄祯有开的大这个本事。但同为龙虎山陆地神仙的赵宣素就要差的太远了。 洪洗象与这位齐玄祯大真人着实是有几分相似的。神似。不过这天下除了轩辕大磐应该没几个人看得出。首先得有那见过齐玄祯的老不死又见过洪洗象不是? 出了北凉入青州境界,轩辕大磐走到一处客栈坐下。客栈上挂的泛黄旧旗直飘。 旧旗的下侧,有一小团带翅膀的蜥蜴画着。不过不仔细看也就是一团污黑泥脏了。轩辕大磐设计的标记。 这是徽山的联络点。轩辕大磐这二十年里,真正的也只做了这一件事。撒网铺下了这遍布离阳天下,甚至周天下的联络谍报点。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北凉的协助。不然是做不成的。徽山与北凉情报共享,离阳境内再依着徐瘸子留下的后手,配上徽山近千年的家底,硬生生打造出连离阳朝廷都没察觉出多少来的情报网络。这也与离阳灭了六国后,离阳朝廷自身的谍报机构懈怠不无关系。 毕竟这天下安定这么久。除了那个励志复国西楚的曹长卿,再无什么造反的了。 轩辕大磐取名天庭。离阳天下各地,凡是发生重大事情,皆有鹰隼穿空,离阳国内情报五日内必传递至徽山。 有天自然有地。离阳外,包括北莽,西域,甚至西北。再囊括武帝城向东的茫茫大海中无数海岛。也有情报机构所在。轩辕大磐取名地府。 不过地府的花销比天庭少的多,甚至每年还有海量金银送回徽山。地府兼职行商天下,离阳的物件,无论是出了西域,还是出了东海。都是可以翻上数百倍的价格向外卖出。 天庭地府同归轩辕大磐总管。天庭大小事宜皆轩辕敬城负责。 轩辕大磐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坐下,正好方便柜台那里看到。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于桌角轻轻敲击了三下。 再装着无意掀开衣袍,露出内部挂在腰间内刻天字的玉牌。 “小二,上好黄酒来一壶!” 客栈柜台,有裹着头巾小二昏昏欲睡,听到这话陡然提了提精神,连爬带滚的赶了过了。边走边匆匆道:“客官,咱们店的黄酒可贵了。武帝城运来的。不如来个北凉绿蚁?出了北凉再远些,可就喝不到了。” 轩辕大磐哼了一声,左手一推那店小二的肩膀,顺势右手自腰间掏出有四五两的白银,摔去店小二的脸上。破口大骂道:“看不起人呢?费什么口舌?老子就要喝最贵的!还要去包间喝!” “好好好,客官来。楼上雅间请。”店小二见了银子也不恼,笑呵呵一个个的捡起地上的银子,手上毛巾往背上一甩,弯腰上前带路。 旁边有袒胸露乳喝酒大汉喝的正酣,斜着眼望了过来。半开玩笑道:“好你个丁小乙,老子一年里有半年来你店里喝酒,你都不给我带上雅间,来个外人就带!忒不给面子。” “滚滚滚,别耽误小子我赚钱。你个衣服都穿不好的,哪天拿银子甩我脸上,我也带你去!”店小二不耐烦的冲那大汉摇了摇手,也是笑着脸说道。 周遭人群哄堂大笑,看得出,此地生意还是不错。店小二丁小乙与这周围的客人都是熟的很。 “玄级指挥使,丁小乙见过天主。”带头进了楼上雅间,店小二反手锁上门。纳头就拜。 轩辕大磐招了一下手,轻语道:“情报,北凉世子徐凤年现在到哪了?” 丁小乙顿了顿,沉声道:“已经到了青州境内,前日传来消息已出青城山。地帅推测青城山应该为北凉暗桩。此刻世子徐凤年应当已经快要抵达襄樊。襄樊城中此刻有吴家剑冢新剑冠吴六鼎,还有探子疑似见到排名武评第十一王明寅。至于北凉世子身边,已证实独臂老人为上代四大宗师之首的李纯罡。恐有陆地神仙境界。” 轩辕大磐眉头微微拧了拧,襄樊他得去上一趟。靖安王府那里的谋划,需要他来坐镇。 思虑片刻,他再望着丁小乙问道:“曹长卿呢?青州部有他的消息没?” 丁小乙没有一丝停顿,明显是所有情报都记得很熟。再迅速言道:“青州地帅那有消息,曹长卿就在青州,正在向北凉方向前进。具体位置十个时辰前鹰隼来报,位于青州靖江城。” “懂了。”轩辕大磐起身,拎了门口一壶黄酒,向嘴里灌了一口,再摇摇晃晃打开门离去店门口。 丁小乙这才起身,才这短短不足半柱香,他的背后已经是湿透。 天庭分级,天地玄黄。地主管一州,玄主管一城。黄主管传递消息做事。至于天,整个天庭只有八人。除了地帅,无人见过。 上面前些天便传来消息,有大人物即将来青州。他还以为是别州哪位地帅,跨州做事需要配合。 没想到来青州的是位天主。青州,怕是要出大事了。 随即丁小乙摇了摇头,大事,能有什么大事?不归他想的自不用想。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哈哈,老兄受不了他家的黄酒下来了吧?啧啧啧,这家绿蚁味道老子都偿着比北凉还正宗,老兄喝不了,要不送我?” 轩辕大磐到楼下,刚刚那袒胸露乳的大汉出言大笑道。还是那般袒胸露乳,也不在乎面子,他手中的酒是已经喝完,身上无钱,正准备走。 轩辕大磐轻笑一声,拎起手中的酒壶,对着那大汉晃了晃。笑言道:“刚买来,喝不了,我也舍不得送。下次要有缘再欲,送老兄一坛。” 袒胸露乳大汉轻吐一口唾沫呸了一声,叫骂道:“你个一看就是走江湖体验的公子哥,有钱人,真真个小气。” 轩辕大磐装作未曾闻见,此刻他已是走远,直奔靖江城曹长卿那位西楚大官子而去。 第十八章 靖江城外遇官子,天象对立与天象 靖江城外的官道,转转悠悠有两天,轩辕大磐始终是没看到那位西楚大官子曹长卿的踪迹。他也没有图,也没见过这这西楚曹长卿。 不过这位西楚大官子平日也不爱穿别的,一身青衣,儒生打扮。总是这个装束。遇到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靖江城不大,说是个城,也就是个小镇。轩辕家也没个探子来帮忙盯梢。 要是召集人马来,也是行的。不过这位曹长卿大官子,到哪里朝廷人马就跟到哪里。他也懒得打发了。跟着就跟着呗。反正也拿它没辙。 如今天下武评前十人。东海王仙芝排首位,不过他自称天下第二。没辙,第一的位子是空出来了。王老匹夫称第二?谁人敢称第一?向后再排排是那桃花剑神邓太阿,第四便是他西楚曹长卿。儒家大天象据说陆地神仙也就一步。 便是离阳王朝所有密碟不要命的往他面前送人头,人家都不带收着手软的。到了天象不似指玄境界,天象都能沟通天地,体内气机源源不断,有一口气就能回满,累不着。 除非召集万余铁骑不间断冲锋,夹杂数位三品以上高手压阵,不给这等武道高手换气的功夫,倒是有可能拼死六七千杀得一品天象高手。 不过哪家高手傻了给你铁骑冲锋碾过去不跑?天象都能踏空一段距离,那等剑仙人物更是可以御剑不下。一走了之便罢了。 数代江湖,也就当年西蜀灭国之战,徐骁的北凉铁骑由北凉悍将褚禄山带队,七千骑兵死伤剩两千余,拼死了那位初入天象的西蜀皇叔。 那位皇叔退不得,退了,西蜀就亡国了。大抵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与北凉铁骑拼死一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杀了数千那马踏六国,一统天下的北凉铁骑精锐,够本了。 情报总是没错的,又兜兜转转转悠了数个时辰,到了一处偏僻山岗,有一处卖大碗茶的摊子,坐下来后轩辕大磐总算察觉到周围多了一大圈高手。 二品小宗师一个没有,三品两人。四品五人。二品小宗师也算是能开山立派的人物了,朝廷招揽了几位,但也不多,舍不得派过来让曹长卿一个个捏死。弄点三四品的小高手远远吊着,不至于被甩开来。死了也不至于太心疼。 这个不至于被甩开来,也是看曹长卿的,曹长卿真想甩,怕是也就只有陆地神仙跟得上。不过何必呢?甩了一批,下次露头又来一批。他曹长卿也不喜欢躲躲藏藏。 坐下,找卖茶的老者要了半盏。轩辕大磐丢下两个铜钱,有些笑呵呵的望向前头。有青衣儒生,转过身,一步一步缓缓向这茶摊子走来。 轩辕大磐身侧,几个朝廷鹰犬如临大敌。全身紧绷,各个都是手摸向随身兵器,心里是叫苦不迭。退是肯定难退的。他们家人都在京城,要给朝廷知道他们遇敌逃跑,退了那是是满门抄斩。打又是肯定打不过。好歹拿着兵器死,死的壮烈些,朝廷收尸家里亲眷说不定还有赔偿。 这位曹长卿跟了一个多月都好好的,今儿,怎么就想着回头了?莫不是走错折回,能和和气气过去,还是就不要打好,都是卖命人嘛。 轩辕大磐咕噜咕噜灌了半碗水,招呼那卖水的老者。再给续上。左手伸出,是拍了拍身侧那位朝廷的四品带刀客。 “兄弟?有酒不?” 那位朝廷背刀鹰犬突遭人拍肩,呲一声响,手中刀是拔出来小半。转头是恶狠狠盯着轩辕大磐。身侧这人,没有一点气机流转,面相不大,也就二十来岁。是个凡人。带刀客面上有小拇指长的刀疤,随着说话,倒是直动作如蜈蚣。他历声喝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老子这没酒!” 轩辕大磐一脸惊恐,面露恐慌。讪讪收回了手,独自嘟囔道:“没酒,别拔刀啊,我也是读书人,咱们讲理啊!” 朝廷那两位三品高手中其中一个,冷冷斜视,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刘老四,废什么话。左右今天这除了我们。也就老头和这人,杀了他们。没人看见我们跑了朝廷那边也没人知道。” 四品带刀客有些犹豫,望了望身侧一脸惊恐向旁边躲闪的轩辕大磐,刀抽出一半,没再抽出来。他望着那位三品带队,有些迟疑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婆婆妈妈。真他么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这差事的。”刚刚说话那位朝廷三品客卿骂了一声,自背后抽出弯刀,手起刀落,那位刚给轩辕大磐打水的茶摊老者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是人首分开。血液四溅。 手中那碗水哐当落地,地上沙石多,也没碎。只是水洒了大半,还是正面朝上。地上盘旋两下,老者刚好扑倒,脖子中血水是装满了那一口茶碗。猩红一片。 轩辕大磐右侧,又一位朝廷四品高手抽剑,正向他脖子。刘老四这位带刀客还在犹豫,他是等不及了,要抹了他好赶紧逃命上路。那青衣儒袍书生,是越来越近了。 轩辕大磐头一转,身子轻弯,做了个后仰。险之又险躲开这一当头一剑,剑锋自他脖子前端不足半指距离划过。他脖子明显能感觉到剑意上透露着的冰凉。 “点子硬,一起动手!”那位四品高手还在好奇自身刚刚那一剑,怎的就被身旁年轻人躲过去了。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那位朝廷三品高手是大喝一声。 都是老江湖了,哪有未习武的人能躲过四品高手随手一剑的?不是鬼魅,就是藏着实力憋着坏。 朝廷几人闻言兵器全部亮出,同向轩辕大磐杀来。没谁是新鸟,提点一下,自是看出这其中虚实。 “你们一起动手,怕是也打不过的。”远处缓缓前来的青衫儒生隔着还有二十余步,淡然开口。 近处了,倒是看出这位青衫儒生的俊雅不凡。头顶普通读书人的发带,腰间挂着酒壶。双眉中似有忧郁,观其行走,倒是洒然。 “真不愧是西楚棋艺无双的棋带诏曹官子。好一个天下才情独占八斗的风度。”轩辕大磐望着这儒生,心生感叹。轩辕敬城也是读书人,与这位曹官子比起来,多了几分匠气不说,更少了那天上天下那股唯我青衣的霸气。 说着轩辕大磐全身轻颤,再一静。一股望不见的劲气自他身体散出,呈圆向四处扩散。 四周七位杀来的朝廷高手尽数倒飞而出。兵器脱手,一时竟再没半个能站起来的。 两个三品高手勉强能起半个身,五个四品高手四个是当场七窍流血晕厥过去,剩下一个没晕的是那位带刀客刘老四。也好不到哪去,胸口内凹一大块,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手中那刀也不知飞何处去了。 那青衣曹长卿轻朝轩辕大磐点了个头,有些凝重的眉头是皱了皱:“城周山路处处都留着一股大天象的气息,故意引我察觉,还这么年轻的面相。徽山轩辕大磐,你是专程找我来的?” 那位朝廷三品高手听了死死瞪着轩辕大磐,目露绝望之色。 刚刚他们要杀的人是他轩辕大磐?那位独享陆地清福的徽山老祖宗。大头领韩生宣才不久前带人杀上徽山,也给打的铩羽而归的轩辕大磐。 轩辕大磐对着曹长卿抱拳一礼,开口道:“自然是来找曹官子的,难不成本老祖是要来找这帮朝廷杂碎聊天?” 说完,轩辕大磐也不待曹长卿回话,继续接口问道:“曹官子此刻欲前往何处?” 曹长卿不明自己与这位徽山老祖宗有何交集,心中不解也不露出。凝神道:“去趟北凉。” “北凉,找人?你要找的那位现在不在北凉。你的消息不准。”轩辕大磐一副了然,开口言道。 曹长卿与轩辕大磐之间有出现沟壑,从最开始的一道,再到五道,至十道。 沟壑横向展开,直至扩散到周遭整个茶摊,轩辕大磐开始后退。 茶摊几张桌椅瞬间化作齑粉。轰然炸开。旁边朝廷靠近茶摊木桌板凳的几位高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千万木屑穿心,死不瞑目。 只有轩辕大磐之前坐着的那一桌一椅独存。 轩辕大磐一退,再退。直至退后十步才稳住。 直至稳住,刚刚坐下的那桌椅,才不堪重负裂开成两半,直接坠地。 一位徽山独享陆地清福,二十年前便功参造化一身到返老还童的大天象的江湖高手。 一位是武评前三甲,一身青衣儒衫数次杀入离阳皇城杀两代皇帝的曹长卿。 最近一次杀到离阳皇帝五十步的距离,若非有人猫韩貂寺回援及时,就要摘了现任离阳皇帝尊贵的头颅。 几次都没成功,但一路带走的离阳重臣不下二十,破甲士数百。 视离阳皇城太安城如无物。据传这位曹青衣曾面对皇帝笑言,天子一怒固然可以让春秋九国伏尸百万,我匹夫一怒,如何? 有曹长卿在一天,能让离阳一国不得安稳。 一人抵一国的大天象。 第十九章 西楚国亡仍有运,轩辕与曹说赌注 轩辕大磐再退,一步,两部,步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到脚腕的脚印。 直到又退五步,轩辕大磐总算是感觉曹长卿给他带来的压迫不再是那般难以抵挡,只是能让他稳住身形,呼吸依旧是急促困难。 三十五步,曹长卿全力有没有出他不知道,他的全力,止步曹长卿三十五步。再向前,就是要被曹长卿那股儒家大天象的气息压迫出内伤了。 “同样是大天象,儒家的天象,真真就比我辈江湖人高这么多?”轩辕大磐苦笑摇了摇头,这差距也太大了些。难怪这曹长卿可以数入离阳皇宫,面对离阳王朝所有高手动手杀人,再随意而出。 两代离阳皇帝被一个西楚亡国旧臣曹长卿压得生不敢出皇宫,睡都睡不安生。 而他,配合吴素,两个天象面对离阳王朝半数巅峰战力,都得重伤才逃脱。这逃脱还是离阳王朝朝廷那位光头觉得欠了徐骁,有意放水。 这等青衣无敌人物,还只是天象,等到他入了那陆地神仙境界,又该是怎么个无敌风范? 曹长卿止步不动,至此他才冷冷开口道:“轩辕前辈说我曹长卿去北凉找谁?” 轩辕大磐嘴角有些干涩,微微挤出笑颜道:“曹官子想找谁?我便说的谁。西楚亡国也有二十余年了。您家那位,如今也是长大了。” 曹长卿再动,一连向前十步,轩辕大磐步步跟着退,连退十二步。 徐骁兵灭六国,西楚最后灭。也是抵抗最深一国。西垒壁一战西楚最后精锐尽数葬送在徐骁铁骑之下。而后北凉铁骑尽数破入西楚国都。 西楚皇室在那一天未听闻有人生还。后来整理尸首,唯独少了那位刚出生不久的西楚小公主。 二十年前,在国都攻破最后一刻,西楚皇帝将西楚所有气数。灌注入西楚传国玉玺之中。再将传国玉玺印在那位刚出生还在襁褓中公主的背部。西楚全部气运尽数入了那位公主的身体。 然后西楚太师孙希冀带那再无一丝国运的传国玉玺,向徐骁以外的离阳军队献国投降。如今,离阳灭六国。其余五国都有残余气运存在。慢慢消散,被离阳国运吸收,反哺离阳国运。 只有西楚,点滴无存。或者说是国运一直都在。在那位小公主的身上。只等有朝一日复国再出。与那离阳再争一回天下。只是孙希冀献城投降后,徐骁再杀入城中,想要一举将西楚连根拔起。 这直接导致西楚皇室尽数被屠,那位身负西楚国运的公主也不知所踪。 这隐秘,西楚上下知道的,只有三人,老太师孙希冀算一个,有带玉玺投降的大功,如今孙希冀贵为离阳太师。另两位知道的尽数告诉曹官子,暗中准备复国。 这等隐秘,对离阳天下其他人来说是个秘密,但对翻书人轩辕大磐而言,了熟于心。 曹长卿停步,望着面前那位返老还童的徽山老祖宗,他两眼之中已经是隐隐有些红了,西楚灭国当年他就远赴两禅寺找那位精通算数的两禅寺李当心算过,公主还活着。为此西楚灭国二十年,他曹长卿已经找了二十年。没有那位公主,西楚复国就是一句梦话。 他儒衫轻飘,只是吐出两个字:“在哪?” 那两字出来,轩辕大磐总算是再感受不到那股压迫,平淡而言道:“要知道在哪得谈条件的,我与那位公主呆过一段时间,虽然很久不再见了,不过身上沾着点你西楚国运,做不得假。” 曹长卿一言不发,冷冷望着轩辕大磐。若不是感受到那略微的大楚国运,他才懒得回头与轩辕大磐说上这些废话。二十年,在这总算是找到一些真正的踪迹,属于他大楚的气息。 曹长卿不说话,轩辕大磐也不说。他等得起。证明了有货,这边就是谈价钱了,谁先开口,谁先吃亏罢,反正打不过曹长卿,他自信隔着三十多步,跑,还是没问题的。他曹官子要能绑了他问话,他就不是天象曹长卿,是那从未听闻过的儒家陆地神仙! 两人沉默对视了有小半柱香,曹长卿终于是轻叹了一声,双手背负。缓缓问道:“告诉我公主在哪,什么条件?我曹长卿力所能及,都能答应你一个。便是帮你杀了那人猫韩生宣,也行。” 杀一个天下武评第七韩生宣,给曹长卿说的如此容易。有如淘米做饭一般。 天下第四曹长卿答应杀一个人,除了重重保护下的离阳皇帝,和武帝城的独坐鳌头的王仙芝,与桃花剑神邓太阿,其他人只怕是都无生还的道理。人猫韩貂寺。不过也就是排武评第七。三千红丝截断天象与天地感应,最擅指玄杀天象,杀得轩辕大磐这等,可杀不动他曹长卿。遇到曹长卿也就只有跑的份。 轩辕大磐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曹长卿近前,这位儒生还是这么的自傲。双目死死盯着轩辕大磐。 扶起地上烂成两半的板凳,轩辕大磐将之并拢,伸手去拍了拍灰尘,顺手抹去沾着的血迹,言道:“不用,人猫还奈何不了我。总谈打打杀杀,多没意思。而且杀人猫。我岂不是太亏了?他和我顶多有仇,对你西楚而言,韩生宣活着,离阳情报机构还在他掌握一天,你西楚便更难复国。” 曹长卿懒得再与轩辕大磐废话,他心中急迫。这位徽山老祖宗虚虚实实就是在和他拖着等他等不及,好开更大的价钱。匆匆言道:“那你轩辕大磐要什么价钱,给我公主的消息?” 轩辕大磐坐着,手伸出想找碗茶水,可着实什么都没。都被刚刚他与曹长卿气机冲突,炸裂成了齑粉。哦,地上卖茶老者无头尸体身前还有一碗。不过猩红都是血,喝不得了。 望了望那皆是血水的茶碗,轩辕大磐干脆伸手摸了摸下巴,另外一只手竖起一根中指。想了想开口道:“第一我徽山有个读书的儒家人,读你们儒家的书,感觉快傻了,要你去帮我指导指导。” “可。”曹长卿微点头,轩辕大磐竖起一个手指那就代表后头还有了。大头在后面。 轩辕大磐在竖起食指,缓缓言道:“第二,我要你曹官子欠我个人情,随叫随到。事情绝对是你办的了的。如果你自觉难办,可以不去做。” “也可。”曹长卿面色微松再点头,轩辕大磐的条件都还不过分。 轩辕大磐再竖起第三个手指,继而凝重道:“事不过三,这第三,也是我最后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曹长卿望着轩辕大磐,不说一句。这是背负的双手紧了紧,向掌心内勾了勾。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这第三就是我要与你曹官子打个赌。赌你西楚复国的成与否。”轩辕大磐起身,他和曹长卿个头是差不多的。站与曹长卿平视而见。 这位平日里嬉笑没几次正形的徽山老祖宗罕见有这么严肃的眼神。 曹长卿瞳孔微微缩了缩,面上是有着几分杀意。:“我赌西楚复国成功,你,轩辕大磐赌我复国不成?赌注下什么?” 轩辕大磐学着曹长卿背负双手,倒也是有股意气风发,顶着杀意,继续凝重道::“我赌你复国不成,西楚不说能覆灭离阳,但凡有兵打到剑州周围二十里,我轩辕家便举剑州相投。徽山轩辕家为你西楚卖命。由南向北,过了剑州,有路可直插离阳皇城太安城。那一路有守军,将领皆为我轩辕家人。这是我的赌注。若不能。” 轩辕大磐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嗓音变得有些沙哑:“若不能,你西楚覆灭那一刻,你不准死,给你那位西楚公主,活生生的带回徽山,你为我徽山客卿。” 曹长卿沉默不言,西楚复国不成,他没考虑过,也不用考虑。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曹长卿自会代表整个西楚,以一身修为好好让离阳知道,天下还有那西楚有人可撼他太安城! 轩辕大磐这是与他大赌,赌注是他曹长卿和轩辕大磐。谁赢谁与谁卖命。剑州有路直插太安城,偷渡过去兵临城下,这诱惑太大了。 轩辕大磐望着曹长卿久不答应,不为意动。略微是皱了皱眉头。补充道:“或者你布置好,西楚败亡前,会有人接你们西楚公主走。只要你不去太安城拼命。” “你好像感觉我西楚输定了?”曹长卿总算是开口,满身杀气是一点不减,涌向轩辕大磐。轩辕大磐是倒出一口气,曹长卿没一口回绝,还有的谈,这就好说。 “离阳有春秋刀甲顾剑棠,他近四十万大军现在除了看着北凉不反,顺带拦着北莽,也没去处。而北莽那里,徐骁一天不死,北凉三十万铁骑还在。北莽那位掌权老妇人就一日不会南下。各路藩王驻地皆在西楚要地有如一个个钉子,皇城还二十万禁军,加各路能调动的驻守军队,离阳还有近六十万。朝堂之上有碧眼儿张巨鹿,坦坦翁联手稳定朝局。如今是国泰民安,稳若泰山。你西楚,凭什么反?” 第二十章 与曹长卿论公主,青衣拳杀徽山人 轩辕大磐一口气说完,双眸微微眯了眯,注视着曹长卿的举动。 当着这位励志于西楚复国的大官子的面说他毕生谋划不成,还是有些风险的。 曹长卿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什么生气能给轩辕大磐看出来。离阳的江山确实如此,如他轩辕大磐所言这么稳固。 鼎定离阳灭六国的那帮老臣都还在。他们只要还活着,西楚想要复活就很难。 所以几次杀进离阳皇城太安城,皇帝没能带走,他曹长卿顺手带走了二十多个人头。见一个,杀一个。杀不死的等老死。反正,也快了。 曹长卿望着轩辕大磐,突然的是一笑,收起了那股子杀意。展颜说道:“轩辕大磐,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像一个人。除了离阳皇帝我一直想杀的那个人。” 轩辕大磐微微一愣,不知道曹长卿干嘛说句这个,像哪个他一直想杀的人?他都准备好这位大官子一怒先跑几步。 “像谁?”轩辕大磐疑惑开口道。 那股刚散去的杀意又一次笼罩在轩辕大磐身侧,比之刚刚更为浓郁。曹长卿一字一字咬着牙厉声道:“黄、龙、士。” “你轩辕大磐刚刚那眼神,与他春秋搅乱六国的黄龙士一般无二。看穿一切,又仿佛觉得自己什么都对的自负。” 是他。轩辕大磐呼出一口气。身子微微晃了晃。 黄龙士,春秋七国时期,搅乱天下引得七国大战的罪魁祸首。 春秋有一份排名,号称十三甲,分别是排出各个领域最高成就。如李纯罡剑道无双为剑甲,西楚名将叶白菱用兵如神为兵甲。而他黄龙士独占三甲鳌头。 黄龙士用一张嘴游历七国,引发各国内乱,国战。将七国之间的平衡统统打破。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引发战争而来。 西楚灭亡,与黄龙士不无关系。在西楚国力最巅峰的时刻,黄龙士在西楚后方,将西楚国内所有暗藏矛盾,全部捅出。这才导致前线溃败。占劣势的徐骁逆风翻盘,带兵彻底杀破了西楚的脊梁。使得西楚再无与离阳争霸的实力。 各国都受黄龙士所害,经黄龙士挑动起的五十万人以上的国战便不下十次,死伤数百万。所以黄龙士能与差点血洗六国与江湖的徐骁,擅指玄杀天象酷爱剥人皮的韩生宣,并列春秋三大魔头。 同时,这位也是轩辕大磐二十年来最不想见到的人。黄龙士也是穿越者,他作为雪中的翻书人,他知道。可黄龙士知不知道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穿越客? “曹官子赞誉了,搅乱春秋。我轩辕大磐没那么大本事。”轩辕大磐摇头嬉笑道,是换了个不同的表情。 曹长卿也未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自家西楚的亡国公主。他展眉收起杀气说道:“按照你轩辕大磐的意思,我这第三条要是不答应,就不告诉我公主在哪了?” “是这个理,毕竟姜丫头也跟着我过了好些日子,好歹叫了我快一年义父不是。不能看着你给她往火坑里送。”轩辕大磐看着曹长卿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答道。他有些吃不透这位曹官子的喜好,一会杀意冲天,一会暮气沉沉。 “义父?”曹长卿冷哼一声,颇为嫌恶的望了轩辕大磐一眼,杀意更浓。右手上前就要捏住轩辕大磐的脖子。 这位徽山老祖宗这些年收敛了不少,可当年可是自家儿媳妇听闻都不放过的人物。徽山轩辕,双修功法天下皆知的。他曹长卿能不知道?这义父和干女儿。。。。。 想到小时候还可爱趴在自己腿上开心叫着棋诏叔叔的姜泥,有可能被面前这装嫩的老东西糟蹋。更可能前几日还在这徽山轩辕老祖宗身下婉转承欢,今儿得到消息就要来卖给他。曹长卿一股怒气就要冲上头。 “你发什么疯!”轩辕大磐还好是一直警惕着这位大官子。发现不对,右腿绷直,大天象修为灌注。整个身子倒飞而出。 曹长卿一手先,步步都是先手。右手再成拳,一拳轰向轩辕大磐。 竟是比轩辕大磐躲避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轩辕大磐无奈,一个驴打滚。弄的一身尘土。翻身再跃向后。 “我说坐地起价,落地还钱!都是一家人,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啊!”呸出一口尘土,轩辕大磐勉强站起,真是受不了这位大官子的阴晴不定。 这拳拳出全力的,得亏他时刻警惕,也是个天象躲得快。要没个准备被一拳近身,他这位徽山老祖宗不是一条命都没了? 听了轩辕大磐的话,曹长卿跨出一脚数十步,竟是一下来到轩辕大磐身侧继续出拳,冷哼一声怒道:“谁和你这江湖污浊败类是一家人?” “疯子,疯子,疯子!活该你西楚亡国!”轩辕大磐躲无可躲。口中大骂,同时他两眼余光四处观望,寻找一个能迅速撤离的地方。他与曹长卿实力差距太大。只能想着跑。 不过,曹长卿这含恨一拳,得是实打实的接下来才行。 一瞬之间几乎可以看清楚轩辕大磐手背上爆出青筋,条数分布远比常人筋脉要密麻繁多。抬起双掌,要硬接曹长卿这天下第四的一拳。 轩辕大磐一身大天象的修为聚于掌中,双掌可见一片金黄有虎啸传出。双掌抬起直迎而上。这是轩辕大磐前身与齐玄祯坐下黑虎交战时悟出的掌法。 一掌出,可撼动山岳。 拳掌交夹,没想象中那么大声响。轩辕大磐双掌上露出的金光,在与曹长卿那一拳触碰的刹那便已经散去。 虎啸转而变成哀鸣,一声悲吼便是不再。 轩辕大磐双脚将地面踩出两个较浅脚印,手掌之中已是再也感受不到那一拳有丝毫力气。 他的双掌之内还有几丝力气剩余可以反攻。 曹长卿,盛名之下,也不过如此。也就和我轩辕大磐一个水准。 嘴角轻笑,抬起一丝弧度,轩辕大磐泄气抽掌,准备回手再出掌,好好交一交面前这位西楚大官子做人。 一番用力之下,手掌竟是没能从曹长卿拳上拔开。 轩辕大磐心头暗叫不好。 曹长卿那一拳中是之前十倍力气自其中传来。 身下土地炸裂,轩辕大磐自双脚,一直到膝盖。尽数陷入土中。动弹不得。 曹长卿收拳,冷眼看着被他打入地下半个身子的轩辕大磐。 双耳,口鼻,两眼。有鲜血自其中缓缓流出。轩辕大磐七窍流血。满眼直欲昏厥。 他感觉到五脏都有热浪冲袭,自内而外。要将他全身炸裂开来。好在体内天象气息涌动,压制住了那股热浪。这是暗劲,随着曹长卿后一拳轻松入了轩辕大磐的体内。按说都是天象不至于这么轻松,可轩辕大磐毫无战斗意识,对这一拳后的暗劲是丝毫没抵挡放了进来。 双腿已经快没了知觉,唯留下了点疼痛,能让轩辕大磐感觉到双腿小骨碎裂。 一拳,这也就是曹长卿一拳。早知道宁可是刚刚直接逃命,让身子挨一下。也好过如今硬接的下场。 身子如今陷在土里拔不出,他是半点再跑不掉了。 “我真是好奇,你当年是怎么和李纯罡比剑,与王仙芝比拳,同齐玄祯斗法的。”曹长卿再度背负双手,儒衫飘飘,低头仰视这位半截身子入土的徽山老祖宗。 “有这身大天象修为,换个哪怕走了几年江湖的指玄,接我一拳接不住,但绝不会这么惨的。” 轩辕大磐重重喘咳了两声,喉咙里那口瘀血喷出,总算是舒服了几分。断断续续言道:“老了,忘了得了老年痴呆。” 曹长卿眉头微抬了抬,右手伸出,卡住轩辕大磐的脖子。面色微嘲言道:“轩辕大磐,我也不管你是什么老年痴呆,告诉我公主在哪就行。” “都说了老年痴呆,忘了。”轩辕大磐咳嗽都难,曹长卿这位大官子手劲不大不小,正正好让他在死不了又喘不过气中间徘徊。能出气说话,却不能吸气。难受得很。 不一会就是满脸涨的通红,两个眼珠外凸。猩红充斥眼球。 不过这时候打死也不能说,说了这位阴晴不定的曹长卿只怕当场就会下死手。 脑袋断气快憋成浆糊,轩辕大磐左想右想想不出如何得罪了这位西楚大官子。 谈条件时候也没这样啊!怎的难道我这条件当不得姜泥那小丫头义父了? 曹长卿手松了,回到刚刚手背在背后的姿势。昂头又是儒士风范,缓缓言道:“不说也没事,让人生不如死说出来的法子,我曹长卿自认还是有几番的。” “大可一试,不过我不去亲口和那丫头开口,你信不信你的公主打死不会跟你走?你要强抢,我敢保证西楚复国一文钱的可能都没。”轩辕大磐深深喘了口气,没了人卡着命门,沟通天地,体内真气迅速回满,倒是能恢复一点伤势。 曹长卿也不阻拦,他能一拳给轩辕大磐半个身子打入地,就能有第二拳给他只留个脑袋出气。 第二十一章 西楚官子道凶色,离阳人猫谋徽山 许是轩辕大磐刚刚的话有些作用,等轩辕大磐面色不再涨红,曹长卿冷哼一声言道:“你和公主什么关系?发生过了?” 轩辕大磐面露诧异,仰头答道:“发生什么?刚刚不和你说了么,我是她义父。怎么我这辈分当不了那丫头义父了?” “我说那种关系有没发生。”曹长卿顿了顿,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好若是轩辕大磐答错一句就要给他千刀万剐。 轩辕大磐想伸手挠挠后脑壳,看着曹长卿那杀人的目光,举起的手又放下了。这位号称天下文采独占八斗的曹长卿曹大官子怎么尽说一些奇怪的话。 “你到底说哪种啊?”轩辕大磐欲哭无泪。 “就是问你,有没有与我西楚公主有双修之事。”曹长卿憋了半天,终于是问了出来。右手从背后抽出,又有要捏住轩辕大磐脖子的势头。 然后这位曹大官子见到了轩辕大磐一脸望傻瓜的眼神。 “那丫头我见时候才四岁。而且,你家公主是有情郎的。不是帮衬着我那位义子,你以为我会管你们西楚公主死活?” 轩辕大磐总算是明白了曹长卿阴晴不定的由来了。感情我轩辕大磐就长了这一副色咪咪的面相? 离阳王朝,襄樊城。最近盛传北凉那位最大的纨绔,北凉王嫡长子徐凤年即将抵达。 对普通襄樊百姓来说也就是个谈资。毕竟春秋年间,那场最惨烈的围城大战,徐骁带兵给襄樊围的水泄不通,围城大半年,城内易子相食。近八十万人口的重城,最终城破活下来的不到两千。 随后离阳靖安王封地襄樊,数十年发展才恢复过这城市的元气。城中已经没几个老襄樊人,全是外来搬迁人口。徐骁的儿子如何,对他们来说并不多在乎。顶多无事闲聊骂上几句没**。 不过下层百姓不知道,襄樊城江湖与上层都隐隐感觉这城市逐渐变成了一座暴风眼。 离阳现任皇帝图谋削藩,离阳藩王中除了兵力雄厚的那位异姓王北凉王徐骁,这位封地襄樊的靖安王赵恒麾下兵马却也不在少数。要知道离阳先帝去世,这位靖安王可是最主要争夺王位的人选。只是运气稍稍差了些。如今也正是削藩的主要目标。 北凉世子车驾临近,靖安王府谋划不断,不知有何图谋。徽山天庭暗谍在轩辕大磐示意下也向着襄樊集中。更有徽山败退下来的韩生宣带朝廷人马悄悄潜入。几方势力环绕,在城中不分彼此。更是乱上加乱。 “从今日起,轩辕敬意愿为韩貂寺尽忠。”襄樊城东偏僻小楼,光线都不太照射的到几分。轩辕敬意面色苍白,双手颤颤巍巍抱拳,单膝跪于韩生宣面前。低着头看都不敢抬头看半分。 他胯下伤口已经是被包扎,但被韩生宣一道红绳穿过,这功能是再也没了用处。 韩生宣坐于主座,也是这小楼中唯一一处能被光线照到的地头,手中捧着一尊雕绘四爪金龙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向前挪了挪身位,正好是让光线照射在他的双眼前,韩生宣抬头望去,光线之中数不清的飘浮灰尘在空中摇荡。 “说说吧,把你知道的徽山所有消息,都说出来。好让咱家知道你还有些作用。” “徽山,明面上的实力,和公公了解的一样。我负责徽山江湖人物的招揽,轩辕敬城被老祖不轩辕大磐看上,负责徽山的情报。并且代理家主监管我们所有事宜。” 韩生宣放下茶盏,饶有兴趣的望着单膝跪地大气不敢出的轩辕敬意,缓缓问道:“徽山情报?一个江湖门派也有情报机构?” 轩辕敬意略带畏惧偷偷抬头瞧了眼这位权侵朝野的大宦官战战兢兢道:“有,徽山本来就有暗子。当年是小人负责的。徽山轩辕家在剑州数百年,早已经渗透进各行各业。剑州有风吹草动都能知晓。” 韩生宣喉咙里呵呵发出了两声笑声,自顾言道:“有意思,江湖被徐骁杀了一批,便没再重视,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些百年世家的实力。” “那是二十年前我管情报时候的状况。后来轩辕大磐让轩辕敬城接手情报机构,我不知轩辕敬城怎么做的,我只知道徽山的家产两年里被他挥霍一空,甚至于招揽江湖人所发的银钱都不够。只是过了几年好了些,山上多出了许多蒙面神秘人,应当是轩辕敬城招揽来的,有次我偶见到,有金发碧眼的蕃人。” 韩生宣嘴角抬起一丝弧度,缓缓言道:“和极西之地还有联系,有些意思,继续说。没咱家想要的,你也没用,有你才能活。” “后来小的数次去后山牯牛大岗,想求见轩辕大磐,让他不再看重轩辕敬城那个只会死读书的废物。可轩辕大磐他就是不听,就只用他轩辕敬城一个人。其中一次上山小的见到了吴素。小人当年徐骁马踏龙虎时参加过那一仗,对峙时有见过这位北凉王妃吴素,记忆颇深。” “不知多大规模的情报机构,西域蕃人,北凉王妃,西蜀黄阵图,不知名的白狐儿脸,能破陆地神仙的神秘杀手,呵,轩辕大磐,你还真是越发掘越神秘啊。”韩生宣说完起身,扶起身前单膝跪地到快变成五体投地的轩辕敬意。单手拖着他的双臂,再度缓缓言道: “如果我要你去对付徽山,你先对付谁?” 轩辕敬意颤颤巍巍半起身,思虑了片刻,轻声言道:“轩辕敬城,他是徽山最没实力的了,平日也不出徽山。只会读书。抓了轩辕敬意,徽山隐秘就知道了大半。” “轩辕敬城不下山怎么抓?再组织人上徽山么?”韩生宣目露奇色。朝廷那里皇帝已经下旨斥责他了。 不知皇帝是真不信吴素藏在徽山,还是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敲打一番他韩貂寺。 他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大貂寺,内廷权利最大的人物。没有哪个皇帝会容许如他这般的人物去全力投靠某个皇子。这是会出大问题的。 皇帝能忍到如今弹劾书如雪花,还不将他的大貂寺职位卸掉,已经是很有容人之量了。 第二十二章 徽山不值得,官子忍不得 “能杀上徽山并将徽山封锁的水泄不通自然是极好的,徽山核心便是轩辕大磐与轩辕敬城。小人敢与韩貂寺保证,这徽山之上,藏着大秘密。只要抓住轩辕敬城那个书呆子,再让小人入牯牛大岗盘问搜查三日,若无发现,小人提头来见。”轩辕敬意思虑片刻,再度唯唯诺诺开口道。 有红丝自韩生宣手指间而出,顺着手臂,如毒蛇般在轩辕敬意眼前徐徐游荡。 轩辕敬意眼中灰暗,面如土色。 韩生宣单手捏着茶碗底座,左手大拇指稍稍用力向下按了半分。精致白釉茶座被他整个掰下一块。茶碗坠于桌面,摇晃而点点发出声响。在这安静密室中如巨锤敲打在轩辕敬意心头。“说点有用的吧,能直接杀上徽山。今儿你就是徽山主事了。” 闻言轩辕敬意面露恨意,眼神一转计上心来,匆匆道:“小人还有一计,轩辕敬城有一女。轩辕青锋。为轩辕敬城独女,此女经常下山。我们只要抓住以此威胁,轩辕敬城必然得下山来。” 韩生宣再度坐下,留着半弓着腿如蹲马步般的轩辕敬意立于原地,双腿不住发抖。 有近十条红丝自轩辕敬意脖颈处钻入,贴着这位曾经徽山二房主事的肌肤,向下游走。 气氛沉闷安静了有十息,所有红丝皆被韩生宣收入袖中,他与轩辕敬意挥了挥手,脸上微笑深处透露着一丝血红,缓声道:“可,这事你去操办吧。有什么要的和雨公公说就行了。能在徽山挖出什么,都是你的功。” 身侧黑暗中有身着掌印太监红鱼服的白须人一步出,转头对着韩生宣弯腰微微一礼。 “轩辕敬意,走吧。” 门开,阳光照射入房内。再度感受到外面的阳光,轩辕敬意只感觉在里面与韩生宣呆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秒所过时间都是那么长。 带头掌印太监雨辰拂尘搭在左臂,回头关上屋门。有些冷淡的对着轩辕敬意道:“轩辕敬意,你先去给自己处理处理吧。” “什么?”轩辕敬意转头时注意到庭院内池水。 倒影之中,有人满脸鲜血。衣服上也尽是血红。由内而外,还在迅速扩散。 韩生宣的红丝,穿身而过的每一处。都是在他身上划出深过表皮,直开到肉的缝隙。竟是一点感觉不到疼痛。 轩辕敬意咧嘴惨笑。脸上瞬时撕开有三十道密密麻麻的血口。再不见人形。如同修罗鬼魅。 韩生宣活剥人皮的手段,他是先尝了一半。 “轩辕敬城,轩辕大磐,若非你们,我轩辕敬意岂会沦落如此。莫怪我叛徽山,只怪徽山太不公。”血口涌动,全身血红的鬼魅自嗓中呢喃言道。 屋内,赵黄巢自一侧走出望向门外,这位道家大真人断去的手臂不知为何,又再生出来。只是还不太好活动,竖直垂下,只有手指偶尔动弹动弹。 “你用他?”赵黄巢透过大门,能看到外面那全身鲜血游走的轩辕敬意。 “用用,自己人对付自己人。往往比外人狠,比外人更有效。徽山还真是有趣。哪怕没有吴素,咱家也是真有了大兴趣。”韩生宣对着赵黄巢大真人笑了笑,再度言道。 “都是为了离阳。皇帝如今不太信我,有些事,还是烦请真人去朝中帮我解释解释。” 赵黄巢轻蔑一笑,转头与韩生宣四目相对,这位道家大真人声如洪钟,笑而言道:“好说,一点面子,我这些孙辈还是要给给的。要能杀了轩辕大磐,本真人亲自帮你扶你要扶的那位皇子上大座。” 帝王家有龙气盘绕,与真气自相冲突。所以皇帝练不得武艺。除非放弃了帝王位子,投身儒,佛,道三家中任意一家或是练江湖路子,才有那修习的可能。 而皇帝近亲所传各个都带着龙气,练武能练,但前途都不长。再好的苗子也就止步三品。 赵黄巢,离阳还未一统六国之时。就已经不知用何法修习至道家陆地神仙。也为离阳王朝赵家还活着最老的祖宗。只是碍于龙气难得进京。 “轩辕大磐一个,不足为惧。”韩生宣亲自倒满一两杯茶水,为赵黄巢递上一杯,自己举起茶座缺口那杯,两人同笑一饮而尽。 靖江城外小道,青衫儒生与紫袍公子哥并肩行走。 紫袍公子哥看着有些腿脚不便,走路是一瘸一拐。 “曹长卿,你还真是能下的狠手。我这伤,没个一个月养不好了。”紫袍公子哥龇牙咧嘴,不住抱怨。他两腿如今走路是钻心的痛,二十多年来,除了当年白衣案重伤而归,再没受过这么痛的伤过。 被叨咕烦了有一路,西楚这位青衣大官子终于是受不了轩辕大磐这话痨的毛病,心里头是白眼了一番,要不是他自己打的出了多少力气他自己有点数,他都以为自己给轩辕大磐打的内伤极重,半身不遂了,无奈言道:“你这伤,随便来个江湖人都能扛的一句不哼,又不是断手断脚,哪来那么疼?” 轩辕大磐没好气一巴掌拍到自己腿上,这一下疼的是直咧嘴,抽了口凉气,嘶了一声痛苦言道:“好你个曹官子,感情不疼在你身上,骨头裂了,腿上肿了拳头大的一块,你来试试?” 青衫儒生摇了摇头,涌起了一股要再一拳下去的冲动,好给身边这徽山老祖宗一口银牙打碎,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哪次我从太安城回来伤比你这小了?你这天象修为,难不成是靠话痨话出来的?” “本老祖真真是长见识了,你这西楚独占天下文采八斗的大官子也是这般泼皮无赖!自己心中不纯,给本老祖想的如此不堪要对小姑娘有非分之想,还一言不合就动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儒家落寞到要靠你来撑场面。龌龊,无。。。。。” 轩辕大磐话未说完,曹长卿一股真气渡出,封住了他的嘴。总算是世界清净了一刻。 不过也是封不长,轩辕大磐天象修为还是稳打稳扎的,几息不到再次张嘴又是继续起来。 “够了!我是答应你的约定一同来寻公主,要寻不得,莫怪我打断你一身骨头。”曹长卿右手抬起做拳势,狠声言道。 第二十三章 襄樊城外芦苇荡,西域观音中原行 轩辕大磐抬起左臂,做势要挡,拉出个笑脸道:“曹官子,多大的技术做多大的活,没有那金刚钻我来揽什么瓷器活。你跟我走,保证带你见到姜泥。不过见到了人家不许走,你可不带用强的,我来劝劝人家一对小情人儿。” 曹长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对轩辕大磐的话,也就是信三分,做不得全信,只是跟在这位徽山老祖宗身边总好歹有个盼头,不至于自己无头苍蝇一般不是? “你这是要去襄樊?” 跟在轩辕大磐身边走了半日,又折返上了另外一条路,曹长卿眉头略微一皱。 轩辕大磐也不藏着,在这位大官子面前,藏着也藏不住,缓缓言道:“是的,不过不进城,城外有好戏,我会带你先见一面公主,让你吃个定心丸,顺便看一场好戏。这个把月,你曹官子跟着我,等到了徽山,教了我家那位匠气书生,我们第一桩约定,就算是了了。” “你倒是好算盘,拉着我还能当你一个月打手。”曹长卿讥笑,青衫侧左手捞起酒葫芦,稍稍润了润嘴角。只要能找到西楚公主,被他轩辕大磐利用一个月,也是无妨的。 轩辕大磐斜眼而视,旧西楚的贡酒,闻着这酒香倒有点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不过不好意思,也没这胆子问曹长卿要上一口喝喝。嗅了嗅鼻子,轩辕大磐摇头道:“曹长卿,谁敢让你当打手,你现在要同我一块谈笑风生,被离阳碟子发现去京城参一本,加上我徽山那一档子事情,那皇帝老儿还不直接下旨要我徽山灭门?” 天空有鹰隼长鸣,在轩辕大磐头顶高空盘旋。双目向下盯着,扑腾着飞行速度减慢几分。轩辕大磐吹了声口哨,右臂抬起,那半手臂大的北凉鹰隼闻到号令,双爪向下,自高空直坠而下。 接近轩辕大磐翅膀扑腾了两下,减速几分,两爪稳当当抓牢,停在了轩辕大磐右臂之上。 北凉与徽山合作,最值价钱的便是这千里隼,认定了目的,比信鸽还要有准头,速度更是极快,赶得上一品天象境界的剑仙人物御剑出游。而且在天空飞行,一般人根本发觉不到。二十多年也就培养出不到六百只,北凉境内抓没了,便由北凉骁骑深入北莽草原抓捕,为此折损的北凉精锐骑兵便不下数百。 轩辕大磐自鹰爪左腿的细长木条之上慢慢旋了三下木盖,走其中取出一条红线系着的暗黄卷纸,右臂动了动,向天一抬:“去吧,我这没吃的,自己找食回去。” 千里隼鸣叫一声,扑腾飞起来两下,回头望了轩辕大磐一眼,再迅速冲天而去。几息之后,便是以曹长卿的目力,在天边也只剩下一个黑点。 “好一个千里隼。”曹长卿叹了一声,西楚有豹园,藏着天下各国的奇珍异兽,这千里隼自北莽运来,在西楚也就独一只,当时价值连城。 轩辕大磐倒不管曹长卿没事的感叹无病呻吟,运气掌心,将这刚刚取下的暗黄卷纸于加热后再撕开红线封条缓慢展开。 曹长卿无意斜眼过去,纸条之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点,看不出规律的分布在纸条各处。 看了有十息,就见轩辕大磐微微点了点头,手指搓了搓卷纸左上角,一簇暗蓝色火苗自其上燃烧而下,竟是将这卷纸在轩辕大磐手心中烧的只剩一小堆颗粒。 口中呼出一口气,手心中那一小堆颗粒随风飘落不见。再转头轩辕大磐望向曹长卿,凝重道:“走吧,我们得加速了。有了变数。韩生宣那老狗在襄樊,估计赵黄巢也在。有人要拦北凉世子徐凤年的车驾。你的公主也在北凉车队里头,就怕韩生宣也参合一手。” 曹长卿点头,用冷峻表情来掩饰住他心中的激荡,与以之带来的心神不稳。西楚长公主原来一直在北凉。二十年,公主总算是有下落了。 轩辕大磐调动修为于双脚,用上龙虎山那能日行百里的神行秘术,迅速向襄樊疾驰而去。那张纸上的情报远远不止这些,还有一条消息。 离阳唯一异姓藩王,离阳上将军,大柱国北凉王徐骁,自北凉前赴离阳京城太安城。为他的嫡长子徐凤年,谋求一个世袭罔替。 能促使徐骁这么做的只有一个原因,徐骁的身体不行了。这位为离阳王朝破灭春秋六国,功高到赏无可赏的大藩王,开始为自己的子嗣安排后事了。也许还有五年,或是十年?亦或者是两年都撑不下去了? 襄樊城外,由坦途官道岔入一条小道,便是繁茂成林的芦苇荡。轩辕大磐与曹长卿匆匆赶至,却是风吹草动,静的很。 “看来是来早了,没错过好戏。”轩辕大磐笑笑,突然朝天望。又有天庭鹰隼在天空着急盘旋。 翅膀上罕见有红色,格外醒目。 “紧急情报?”轩辕大磐面色紧了紧,嘀咕一声再朝天招手,收下这传讯鹰隼。 待到他读完了这整篇情报销毁,面色是黑了黑。 “怎么了?”曹长卿于芦苇荡湖风中儒衫轻飘,疑惑问道。 轩辕大磐立于芦苇荡边,按耐住心中的烦躁。“麻烦了,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头,各路仙佛纷至沓来。西域那位大观音也来了。应该是看上你家公主的小情郎了。” “西域大观音?”曹长卿闻言瞳孔微缩。他听说过这位西域的女观音,十年一度的文评武评胭脂评刚刚重现天日,武评开篇便说天下三教鼎立,佛道中惟观自在,仙道中惟吕祖,神道中惟荡魔天尊,三者最是杂处人间,与人最近。故评西域大观音入一品,龙虎山小吕祖入一品,武当新掌教入一品。 这位西域大观音武评与吕祖齐名,更是比轩辕大磐还要大一个辈分。出自西域烂陀山,久闭关二十年不出世。 中原佛家以两禅寺为代表,两禅寺李当心一身佛门大金刚便是站着给曹长卿打,一百拳下去怕是也打不出什么名堂。 但就这等实力,两禅寺与烂陀山有教义不和,却也依旧不敢拦这位大观音的来路。 第二十四章 有观音西来,同双修东去。 有些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的。轩辕大磐话音未落,芦苇荡前官道就走来两个人。 有一女子,头顶剔尽三万三千烦恼丝。 穿着一袭雪白僧衣,手腕上以一条白蛇当绳咬住一枚白壶。 赤脚,一双玉足却不惹纤毫尘埃。一路行走来,唯独她好似一尊观自在菩萨,超度众生。 身侧是个红衣袈裟大和尚,来自烂陀山的龙守僧人。 轩辕大磐凝神望去,远了总有些看不清她的脸,仔细看看望到那绝美容颜,愕然惊呆。浪荡这么久,还真未见过如此绝美的女子。 一旁曹长卿首次露出极为凝重的神情,不再悠闲,竟是全身绷直,打起十分防备。 这女观音,是直直冲着他们走来的。 “一人一个,你对付这女观音,我来对付那个大和尚。”轩辕大磐回神,转头望向曹长卿,谨慎开口。 徽山情报里头有西域这位大观音的介绍,佛门人物谱高居探花的密宗红教上师,大慈法王,补处菩萨,六珠上师……名头多的几张纸写不出。 四十几岁的老女人了,轩辕大磐本以为早已是人老珠黄,即便驻颜有术,也不会青春纯澈到哪里去,可眼前女子除去身高过于高了点,容颜与二十岁女子无异,眉目慈悲,额心天生一点红痣。也太好看了些。这返老还童的本事,比他要高不少。 “为什么不换换?他是来找你的,不是找我的。”曹长卿双手结印,自是后退一步。让轩辕大磐独自在前方。那位烂陀山的大观音,两眼只看着轩辕大磐,并没有冲着他来。 “帮帮忙,你都打不过,我明显打不过嘛。”轩辕大磐被看的心中有些发毛,暗中传音道。这位大观音的目光似乎是能看穿他的全身,直至灵魂。 按说被这般漂亮女子直勾勾看着,心潮澎湃还是免不了的,可这眼神,只能让轩辕大磐感到凉气从心脏直到肺腑,贯穿三魂七魄。 “求我出手,就当我们的条件二用掉了。”曹长卿不为所动,乐的看笑话。暗中传音回道。 这位大观音来的没杀意,顶多也就是给轩辕大磐打的半身不遂罢了。打死之前救下来就行。 轩辕大磐面色苦了苦,心中暗骂一声二五仔。愤愤低声道:“我发现,遇了你曹长卿,就再没几次运气好过。” 曹长卿笑而望向轩辕大磐,只是全身依旧调动真气警惕。那位菩萨不像敌,可也绝非友人。 十五步,轩辕大磐所能容忍这位烂陀山来的大观音靠近的最近距离。 他有旧轩辕大磐的记忆,可灵魂里头的作战意识和操作天象能力的本事怕是都不如江湖随便一个三四品的小高手。 不然也不会近身被曹长卿打的那般惨烈。 隔的远,用些天象手段,对他而言反而更有利些。 轩辕大磐口吐一道青气,左腿微微一弓,右腿紧直,身侧真气稳如山,凝神而立地不动。 曹长卿诧异望去,没想到轩辕大磐还有这本事。他感受到一股压力,由天降,如山压顶般沉重。便是不在这气势主攻范围的他一下也是面色微红。 我自昆仑,周围皆昆仑。 曾经的徽山轩辕大磐三教皆通,自悟出这最强防御法门,立地便如山,硬接王仙芝有二十拳不动。 红衣大和立于十五步远停留不动,那尊白观音再向前走了一步。入了昆仑。 她抬手,伸出那肌肤胜雪的玉臂。有佛门金光传出,玉臂之上白蛇盘旋,似有如青龙盘柱。 她再望了轩辕大磐一眼,轩辕大磐体内天象气息波涛汹涌。 我撼昆仑。 三息,有如被另山轰击,昆仑山崩塌小半。由那女观音再向内走动了五步。 “别着她道了,佛门一品大金刚防御天下无敌。和佛门比防御是大不智。由她一点点深入,她内力消耗比你低,你耗不过。”曹长卿出言提醒,与佛门比防御,这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是当与这位佛门女观音一同练功呢? 轩辕大磐惊觉,立身一跺脚,身体旋转半圈,掀起一圈尘土,四周芦苇荡以他为心,向四周软倒而去。水中波纹跌宕,震耳欲聋。 天空之中似有巨山,直向那烂陀山来的女观音压下。 昆仑再起,我自天降。 女观音止步,金光被压制入体内。一直古井不波的红衣大和尚首次睁大眼睛,望着前方战局。 多修行了有半百年,轩辕大磐的天象功底,比这烂陀山女观音要深厚一些。虽说打不破女观音的防御,但压制还是够的。 曹长卿看的真切,这烂陀山的女观音显然也是闭关多,人也是谨慎。没敢近身探探轩辕大磐的底。 不过也不怪,真拼内力,轩辕大磐比他有差距也差不太多。要不是他近身给试过,谁能想像这是个只能靠天象内力张牙舞爪的纸老虎? 打斗出拳暗劲也不会。 红衣大和尚双手合十,他未到一品,有些接不住这大天象的气势,低头道:“我师此次入世,并无斗勇心,阁下不要怪罪。我师这趟出襄樊,超度恶鬼十万,是为攒无量功德。” 轩辕大磐白眼,势头不对找个理由就要收手,还真是佛家的路子。不过他也不敢深追,与女观音现在谁都奈何不了谁,干脆见好就收罢。 他稍稍收功,那女观音也后退五步,散了修为,稳稳立于大和尚身旁。 女观音立定,眼中有神光流转,轻启梵音:“我观世音,你有古怪,你不是你。你还是你。诸天世界。不在三界,不存轮回。” 轩辕大磐听的毛骨悚然,来这世间头次被人指出自己的出处。愕然微笑,便开口道:“你们佛家的话,我听不太懂,要走就走,要打我再陪。” 女观音微微摇头,自再向前走。轩辕大磐也没的阻拦,只是给曹长卿使了个眼色。任由她过来。 玉足点地,女观音与轩辕大磐擦肩而过。 她再亲启梵音,开口言道:“不入轮回,不来六道。有大自在。虽无大运,可有大变数,可愿与我双修?” 曹长卿面容古怪,大和尚道了一声佛号。轩辕大磐面容僵硬。 第二十五章 再到襄樊城,青衣曾感叹 “还是不用了,观音乃佛门栋梁,怎能与我双修?大谬,大谬。”轩辕大磐僵着脸,缓缓拒绝道。 天下没白掉的午餐,以他的身份,漂亮小娘子想要多得是,顶天了是没这位女观音漂亮。可这女观音可说不准是什么好货色,又貌似看穿了他的跟脚,佛门可是有吸食别人本源的双修功法,过去曾造就出好些个大魔头,后来辛得是总有高僧出手伏魔,才没为害世间太多。要是他半夜双修时给这女菩萨吸空了一身功力。。。。。真真是老寿星吃砒霜了。 女观音见他不同意,也不再说什么,她来中原是去找那身负大气运之人,只是路上偶遇这书上所言不入五行,不走轮回的人有点兴趣罢了。她对佛门观气数的修习,早就是到了历代菩萨未曾抵达的地步。 与红衣大和尚同轩辕大磐两人擦肩而过,女菩萨才是悠悠转头,眉心红痣如火一亮,又瞬息灭去。与轩辕大磐再望了一眼再度开口道:“施主若有兴趣,不妨去趟我烂陀山,山中有曾经明教法王,也是不入五行轮回中人,留下秘籍,我等无人能明,圆寂前最后留言,看明者为新法王,施主说不定可。” “多谢多谢,有空就去。”轩辕大磐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他可不想没事跑去那般远在天边的烂陀山。 女观音说完便翩然远去,留下红衣大和尚这位烂陀山的红教法王,神情木讷的再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佛号。同为法王一脉,他对那位圆寂的明教法王的了解倒是比女菩萨更懂一些。 烂陀山从当年一座山头小庙,发展到如今传教西域,几乎大半都是那位明教法王的功劳。后来传道中原,半道遇大敌才差些同归于尽。最终重伤回山。留下几句话,一本书便圆寂升天。这一是女观音没能奈何轩辕大磐,二是周围不是西域,中原终究是道家天下,佛门式微不好强抢。若是在西域,便是动武也要请轩辕大磐去上一趟烂陀山。 悄然收起身上功力,曹长卿有些玩味望着轩辕大磐道:“你还真是有吸引力,这位烂陀山的女观音见一面就要和你双修,真不打算去趟西域娶回去?” 轩辕大磐装的一脸遗憾道:“现在不去,有那陆地神仙修为说不准去一趟,好好教教这位女观音,为什么徽山双修功法独步武林。” 曹长卿的脾气,也不再往下说什么,只是望着轩辕大磐,眼神询问他后头该往哪里走。 轩辕大磐歪着脑袋,思考一会儿道:“两个想法,要么在这,等上一场大战来临,不过来早了,咱们估摸着还要等上几天,要么跟着那位女菩萨,咱们去襄樊城门口,在那倒是能先让你见一眼你们西楚的公主,不过我不让你接,你不准动。而且我们过去容易引发变数,有事你要出手,这出手不算在我们的约定条约内。” “那便第二个。”曹长卿点头没有半点迟疑。 轩辕大磐望着道路尽头正向襄樊走去的烂陀山女菩萨,这一会,已经走出去数百步。 “我们跟上,还有戏看。” 一个紫袍公子哥,一个青衫儒生悄悄跟了有一个时辰,两个烂陀山的得道大师终是在黄昏快至时抵达了襄樊城外。 襄樊雄城,城高十八丈六尺,底宽九丈,城墙长达十一里,基座全花岗岩和石灰岩条石砌成,墙面由三州特质的巨砖砌成,每一块砖头的砖侧皆印有制造地、监造人和造砖人的姓名,砌砖时,缝隙中浇灌糯米汁与高粱汁以及石灰与桐油混合的夹浆,更有蒸土筑城,负责襄樊造城工程的将作大匠持有利锥,若锥入一寸,即杀造城人而并筑之,故而坚密如铁。 襄樊城楼外,可以望见城墙更上的著名城楼钓鱼台。鱼台一柱撑起十年半壁。城楼匾额写有“孤钓中原”四字。 砖头缝隙之中隐隐还能有些血腥味,这是龙虎山的周天大阵也压不去的。 “稳坐钓鱼台啊。。。。。”曹长卿远远望去心中莫名一叹。这襄樊城,是西楚最后丢失的的一地,西垒壁主力被徐骁屠光,京城破灭,襄樊城依旧在坚守。从前他曾前往劝过这位襄樊守将,大可保留实力,留存以后,但被一言拒绝:“哪怕大楚只剩此城,我城中再无粮草,还可城中粮尽食马,马尽,罗雀掘鼠,雀鼠再尽再食人。我要叫天下皆知我大楚还有王阳明。大楚还有襄樊城。” 这位扔下此言的春秋时天下第一守将王阳明坐守十年才被徐骁攻破。最后半年中强攻一战,西楚最后的江湖人士尽在城中,与城共存亡。真真是战到最后一刻城内再无能抬起手来的,导致徐骁麾下精锐部队损失大半。 也因此,后来被册封北凉王的徐骁与江湖结下大仇,后来马踏江湖不知杀光多少门派,直到龙虎山才被皇帝拦住。也因此,江南之地,自龙虎再向南,如今再难有江湖有名的大门大派,最巅峰的也不过一个南水宗,宗门内有二品小宗师坐镇。 襄樊城外护城河异常宽阔,河上吊桥并未收起,襄樊夜禁森严,但这些年吊桥一直平铺,甚至连正门都一夜不曾关闭过,似乎按照龙虎山天师的授意,设三万多用作超度九幽拔罪好事的周天大醮后,不闭鬼门,任由冤魂离开酆都襄樊。 传说龙虎山黄紫天师离城前,亲手绕城画符书篆,最后更在钓鱼台内顶楼悬有一张道教天符,上书“天罡尽已归天罡,地煞还应入地中”,说等到何时襄樊游魂散尽,此符便会燃烧精光。 但天符书成多年,始终不见消失。无疑成为襄樊城数十万人心头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 烂陀山女观音与红衣大和尚一步踏上河上吊桥。举头向上望去。 “别感叹了,要打起来了。”轩辕大磐也是抬头望向城头,捅了捅曹长卿的腰。上次来襄樊,他故意躲着不想给那位龙虎山外姓天师发觉,如今倒是能一见这位天师真面目。 第二十六章 襄樊城中有老道,西域菩萨送万鬼 襄樊城楼中为首那名道人姓齐,与大真人齐玄帧同姓,身材修长,穿普通道袍,脚踏麻鞋,道髻别木簪,手挽拂尘,钓鱼台顶楼是禁地,有数位龙虎山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驻守,便是靖安王都不得入内。当年大天师离城时明言非天师府真人不可踏足。 轩辕大磐目力可测,那位龙虎山外姓天师少说也有一品道家指玄修为了,不然哪怕是有着这三万六千五百大醮,也镇不住这拥有数十万怨魂的襄樊城。其他几位老道士二三品境界不等,也就龙虎山一下能拿出这么多人来。 “则啧啧,原来是他。怪不得能被叫做“太公坐昆仑”。”轩辕大磐砸吧两下嘴道,他从记忆中翻出一人,旧时的那位轩辕大磐曾经上龙虎山天师府中的祖庙。上香画像画的极为逼真,倒是让他记忆颇深。 曹长卿疑惑回头,他与龙虎山道人不是很熟,回头疑惑道:“你认识?” “龙虎山上天师府里祖庙中左侧第四位,与这齐天师样貌颇为相似,怕这位就是那老家伙的转世。我记得不差,这家伙前世杀性不小,杀魔不说,杀起自己人也不手软,龙虎山与他同代有位天师犯规收了银钱,被他当场杀在天师府里头。”轩辕大磐笑望着那道人,脑中搜刮着之前的记忆。 曹长卿目光四处张望,未见到自己要找的公主,瞥了眼城头,缓缓言道:“转世天师,还是以杀为主,要如此对付这西域菩萨,这场子,还是能打的起来的。” 轩辕大磐摇头,继续望着城楼道。:“道家与佛家有约,这襄樊城中冤魂每教轮番上场,对外人来说是怨气加身是大灾,可佛道二家来说却是一桩大功德,数十万怨魂要能度化出的功德,一百辈子怕都攒不下来。这两位比的是度化怨魂的本事,还是看各自道法的高低。” “龙虎山轮换数代天师,离阳王朝投入银钱数十万打造的这大阵,周天大阵只能缓缓度化压制怨魂,阵眼布符箓,言何时襄樊游魂散尽,此符便会燃烧精光,如今符箓甚至是完好无损,佛教能耐何?”曹长卿是不看好那位佛家女菩萨,微作摇头。 无数人目光之中,那来自烂陀山的女菩萨伸出玉臂,白色小蛇盘旋而出,咬开她挂在手边的小壶。酒壶散发白光自其内倒出。 自她那一尘不染的玉足上白光盘旋,形成一圆,向着身侧盘旋而去。真有如观世音再世,独立莲台望断前处。 襄樊城外一片死寂,城墙上可见有草藤竟是破墙而出。 “好磅礴的生机。”轩辕大磐眯着双眼,喃喃自语。 天地好似突降大雪,襄樊城顷刻间在眼前直直亮了五六分,让人一下看不清虚实。 钓鱼台中,天符燃烧成灰。 齐姓天师一声轻叹,在他天眼见下,襄樊城中,万鬼出城。融入白光,再不可见。 “龙虎山输了。烂陀山赢了。” 一声轻叹后,众龙虎山道士同下钓鱼台,城内三万六千五百大醮同时自燃。天空之上白色纸灰缓缓飘落,大雪盖城。 “抬抬手就清了满城万鬼,毁了龙虎山天师亲自维护的大阵,按我一兄弟的说法,这技术活,当赏啊。”轩辕大磐喉咙呼噜一声,咽了口口水。刚刚还真没觉得,这位西域女观音本事这么大。做了这龙虎山二十年没做成的法事。 “佛家,有些地方还是很强的。”曹长卿赞同点头,突然抬头北看望向那处一排车队。 后有二百余着甲兵卒看装束为北凉兵,前有个羊皮裘独臂老头懒散向前踱步,中间马车前端,坐着两人。一位锦衣狐裘公子哥,一位看面向不到二十的女子,穿着倒是朴素。小脸有些白,也不知是不是吓得。 曹长卿双目是死死盯着那女子,半刻不移。 “公主。。。。。。” 轩辕大磐侧眼望去,这位西楚大官子目中竟满是泪水。脚尖微动欲向前进。 “人你也见到了,不过你现在不能去接。如今襄樊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错。你去惹出了乱子,可不妙。”轩辕大磐出言警告曹长卿,他可不想让曹长卿上演一出襄樊门口强抢姜泥的戏码。 在这与北凉世子徐凤年斗起来,别说他轩辕大磐里外不是人。北凉私藏西楚公主这等大事,要叫那人猫知道,上传离阳朝廷,正要到太安城的徐骁可就危险了。 曹长卿缓过神,但依旧是直直望向那位坐于北凉世子殿下身侧的女子,那位北凉世子正准备去握她的手,被她轻巧躲开。 “小泥人,不给本公子握着。今儿读书没铜钱!”那公子嬉笑,又去抓,姜泥再挣脱,没有用力,终于是被徐凤年抓住了自己软乎乎的小手。 回瞪给世子殿下一个愤懑的眼神,姜泥似是感觉哪里有人在望他,向左侧转头。隔着太远,她是什么都没看到。 前头带路的独臂羊皮裘老头儿倒是有感觉,望向姜泥眼神的方向。 有两个人。独臂羊皮裘老头儿咧嘴冲着笑了笑。都是老熟人。 轩辕大磐面带笑容,远远冲着羊皮裘老头儿摇了摇手,倒是曹长卿有些面色不愉的望着车上那位北凉世子殿下。 “小泥人,李老头你们看什么呢?”世子殿下看着好奇,顺眼看过去。虽说是被武当前掌教王重楼大黄庭灌顶,可终究十成还未吸收完一二,功力不够看不得那么远,与姜泥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姜泥摇摇头,一脸茫然。乘机抽回了被世子殿下揩油的手。 徐凤年再望向独臂羊皮裘老头儿,老头儿转头,半笑着打了个哈欠,没再说话。 “神神秘秘。”徐凤年翻了个白眼。马车已行到吊桥,那西域女观音转身,正与世子殿下一行撞面于吊桥两侧。 红袍大和尚打了个佛号,对着世子殿下徐凤年一礼。缓声道:“世子殿下,又见面了。” 徐凤年目瞪口呆,这位世子殿下想起了当初在北凉遇到这位大和尚,大和尚说烂陀山女观音见他大气运,要带他去西域,与他双修。 第二十七章 观音对皮裘,襄樊有旧友 “有意思了,这女菩萨看样子要与世子殿下动手。”轩辕大磐远望去,那位女菩萨又似有要对徐凤年动手的意思。手中有白光环绕,立于吊桥一侧,与世子殿下寸步不让。 曹长卿冷哼了一声,目光在独臂羊皮裘老头儿身上流转一圈,有些讶然道:“那是李纯罡?原来是没死,投身北凉了。” 轩辕大磐轻点头,李纯罡发迹便是在西楚,特别是在西楚广陵江畔一剑开天门,定顶了他剑道的天下无双。地地道道的西楚剑神,春秋剑甲李纯罡,江湖四大宗师,曹长卿自是认得。 真划分起来,龙虎山,徽山所在的剑州,也是西楚旧地。只是龙虎山与离阳王朝勾搭的比较早,由赵黄巢牵头,再连手徽山,离阳大军刚到便举州投降。徐骁后来大怒马踏江湖,龙虎山下被拦下,除了赵黄巢之功,朝廷也是念着这桩旧情。 那边襄樊城钓鱼台下,那位女菩萨还真是当着羊皮裘老头儿的面,对着世子殿下动手了。 老头儿也不含糊,收起了那一脸笑眯眯的神情,口中轻吐青芒,独臂手中有神符抽出。 青芒为剑罡,包裹住那神符。夕阳快落,神符在略显昏暗的夜幕中光彩流溢。 女观音抬手上前,没对李纯罡动手,反倒是有白丝穿向世子殿下。 “尔敢。”独臂羊皮裘老头轻呵,独臂手中有剑罡的老剑神手上神符如青蛇,罡气如青蛇吐蛇信,一股青气喷薄而出,整只独臂被青气萦绕。 下一刻,神符脱手而出。一剑自去。直直迎向那女观音的白丝。 这神符一剑去。真真是给襄樊城内外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剑仙风度。 线剑交汇,声响极大。李纯罡与那西域女观音是控制着没影响到那木质吊桥。吊桥摇晃,还是完好无损。 只是下方护城河的池水,自桥面向两侧扩散,竟是直接卷起水龙向两侧扩散。 “啧,雷声大,雨点小。这西域女观音也是个奇怪,见面先动手,试探一下没胜算就谈和。”轩辕大磐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 钓鱼台下,西域女观音动手之后又停手,由着身边红衣大和尚对世子殿下歉意道了个佛号。 两人再上桥,与冷眼直视防备着的李纯罡擦肩而过。她再与世子殿下擦肩,轻启梵音:“我观世音,你不自在。不配双修。但此次来中原不得不说,中原真是藏龙卧虎,处处都有高人。” 徐凤年不知为何,嘻笑回道:“既然我不自在,那求菩萨给个自在?” 红袍大和尚再道了一声佛号,打断世子殿下继续的话,缓缓开口言道:“就此别过世子殿下,襄樊城万鬼出城,也算了却了世子殿下的一身罪孽。” 世子殿下不理,与羊皮裘老头儿使了个眼色,自向城内走去。姜泥倒是有些好奇,望着那位西域大观音有些恋恋不舍。“真像个神仙姐姐呢。”小泥人心中如此说道。 “羡慕了?你和我学剑,三年,不你只要一年,也能有那婆娘的境界。”李淳罡回头望着姜泥,手中神符收起,扣了扣鼻中脏污,一指弹入护城河,哈哈笑道。 “才不,就不。”姜泥嗅了嗅鼻子,望向身边徐凤年。她若是习武,身边的这位世子殿下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她呢。 李淳罡也不恼,只是再向轩辕大磐与曹长卿所在望了望,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深后北凉世子殿下,小声喃喃道:“某些人坏事做多。怕是有大麻烦喽。” 襄樊城的守卫得到靖安王的示意,自然是不会阻拦北凉世子殿下一行人进城,襄樊城门大开,迎接这位北凉世子殿下的车驾缓缓进入城中。二百余精锐北凉士卒由大戟宁峨眉带队,踏入这被北凉王徐骁曾经近乎屠城的城市。 城门口声色渐消,直到夕阳坠下,轩辕大磐才带着曹长卿稍稍改变装束进入城中,只是进城以后,轩辕大磐稍稍咦了一声,城门外吊桥缓缓开始升起时,有一人赶着最后出城而去,看那身段,有些像那位离阳人猫。 “是他,一个人出去了。”曹长卿轻哼了一声,也是不漏痕迹的瞥了一眼。被离阳探子追了这么多年,太安城也杀进过几次,这位大官子对人猫韩生宣的气息可谓是了熟于心。 儒家讲究浩然正气,追求功德,立地造化,炼制丹药,鼓噪人心的本事,不如精通此道佛道两家,可身周围处处的各个人人心变化,与人的气机追踪,曹长卿倒是比这周围所有人都高一筹。 “怕是追那位西域女观音去了,要为他那位皇子加持一份大机缘。”轩辕大磐冷笑一声,地府的情报早就传递过来,这位西域大观音在中原物色了两个身负大机缘的人,作为双修的最佳人选,一位是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一位就是人猫韩貂寺一直想要扶持的那位皇子。如今既然嫌不自在,没看上世子殿下徐凤年,自然是追寻那位皇子而去。 不过这女菩萨也是说的三分真,七分假。西域烂陀山对中原来说,处于极西之地,除了商贾少有踏足的。所以中原势力没有察觉,其实极西之地更西处,地府情报称有堪比离阳王朝更大的王朝正在向西域进军。烂陀山组织起来的大军,已经是数战皆败,这才有女菩萨进中原找双修道侣的事情。说是看大气运,也就是看哪一家有实力,无非想拉着有人帮忙抵挡强敌罢了。北凉铁骑甲天下,却是鞭长莫及更要抵挡北莽南下,还是找个有机会登大位的皇子靠谱些。 人猫亲自出门拦截,怕是能给他带来一个大帮手。这襄樊城内的局势,西域烂陀山免不得也要被搅进去。扯入这中原巨大旋涡之中。 襄樊城中,轩辕大磐带着曹长卿,向城内一处前去,他所记得不差,城中有一处,有他一位同浪荡江湖很长一段时间的兄弟在。 那位兄弟喜跨木剑,想做那江湖第一等的剑客。 第二十八章 武评新出争议有,城中再遇木剑客 襄樊城中,依旧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谈论最热闹的便是白天的万鬼齐出,同那西域来的大观音。轩辕大磐带着曹长卿继续向闹市前行,行走有大概百十步,走在人堆之间倒是听到了别的谈论。 如今江湖新文评武评都出,武评前十是重新排了排座位。武当掌教王重楼故去,新掌教洪洗象没几个人认得,没记录在武评之中,龙虎山天师府中的赵宣素继续深水老王八,也没入武评,要上了,这位前五有难度,前十还是排的上号的。 王仙芝依旧是武评当之无愧的榜首,自居天下第二,第一位空悬,没人敢抢。毕竟江湖前十后面八位一起动手都不是王仙芝的对手。紧随其后依旧是邓太阿,曹长卿,韩生宣位居三四五。只是直到第八人变成了那随北凉世子殿下重出江湖的春秋剑甲李淳罡。高估了还是低估不好说,终究是没人见过这断了一臂的上代四大宗师全力出手过。扣掉断了一臂可能折损的战力,算上最近几次动手露出的实力,勉强安排在第八位。 王仙芝要是排第一,便能进前十的那位曾经排名第十一的王明寅倒是退了两位成了老十三,彻底无缘前十,前两个位置给了如今风头正劲的两个江湖老前辈,徽山独享陆地清福的老祖宗轩辕大磐如今位居十一,龙虎山除名老道龙阳真人赵黄巢位列第十二。 “啧啧啧,这文武评也不知道编的那家身后啥背景,我想买他家店,开出过二十万两黄金的标价,都是不给卖,反倒让我滚蛋。那么多深水老王八不挖,给我拿出来放第十一,我感觉我前十不是问题嘛。”轩辕大磐听得啧啧有些不满,他倒是感觉自己的功夫应当是能进前十的。 曹长卿嘴角微微抬起,似是有些嘲讽。这位轩辕大磐的跟脚排第十一还真是排错了,大天象巅峰修为,真打起来那排第十三的王明寅估计三十招就能让他原形毕露。还有那位赵黄巢,说是道家陆地神仙境界,能被轩辕大磐起手追着打,估摸着战力真不怎的。龙虎山一门,自从齐玄祯羽化后,陆地神仙飞升是没断过,可打架的本事,除了这一代出了个齐仙侠有些看头,其他人是差的太远了。 “文武双评,以至于胭脂评等等投放出的那家,自西楚立国之前就在了,平日里倒也是知趣,不愿意露出修为的,藏着与大权贵有些关系的都不会上榜,这天下这么多年,想动他们家探探根底的可不止一个,毕竟总有人对自己的排名不服的,不过用强的都死了。包括上代中原大一统那个大奉王朝,据说导致崩溃也有他们的影子。想买他们,劝你还是少打点主意。”曹长卿缓缓言道,他难得好心提醒了一番轩辕大磐。 轩辕大磐闻言罕见眼中有些深邃,收买天下小报,邮差,也是他布置给天庭的任务之一,不过中原天下影响最大的文评武平,是一直收买不来。他也没在意,毕竟这么大的金腰带,人不想卖也是正常。今日听曹长卿这一言,这背后还有个不小的势力。瞒得过天庭,更能每十年搜集天下信息的势力。 “不简单啊。”轩辕大磐口中呼出一口凉气,吹散那自天上而落,依旧环绕在眼前飘落的纸灰。 晃晃悠悠闹市没找着,曹长卿懒得再与轩辕大磐同行,想要找个与世子殿下徐凤年搭边的客栈住下,好能一直看到西楚公主,不过轩辕大磐倒是一直拉住,就是怕这位大官子一个忍不住拐走西楚公主。 直到夜幕中两人逛到那襄樊城中冠绝南北的瘦羊湖,快到湖边一个破败的凉亭,轩辕大磐终于是看到了。有个年轻汉子抱着木剑鼾声如雷,木剑也是普通样式,腰间挂着一尊酒葫芦,开口没了,里头的酒水,躺了满地。周围人尽是有些嫌弃,不再坐于那凉亭。如今凉亭倒是只有汉子一人在。 轩辕大磐嘴角一咧,带着曹长卿是一路奔上凉亭,探着身子小心翼翼来到那汉子面前,缓缓弯腰将脑袋与这汉子平视,做出了个鬼脸来。 曹长卿错愕中,轩辕大磐是飞起一脚踹在这汉子身上,汉子怒而睁眼,面前出现一张相貌恐怖又狰狞的大脸盘。他再惺忪揉了揉眼睛,过了三四息是立地尖叫:“呔,何方鬼魅!如今襄樊城内龙虎山的道爷们都还没走呢!吃小爷一剑。” 汉子左手托着想抽出身子,手中木剑拿起,向着轩辕大磐脸上呼啸,倒是舍不得脱手,还是自己紧紧握着。 轩辕大磐哈哈大笑。左手捏住木剑前头,右手拉住汉子衣摆,差点将这汉子半身衣服扯下来,还好是半挂着,汉子只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膀。 “还是只色鬼,我马勒戈壁,小爷我是男的,你还要非礼我!”汉子破口大骂,又是叨叨了两声鬼魅,这才怒起,壮着胆子再望向那个鬼魅。 眼中望见那位与他同走过一段时间江湖的人脸。再揉了揉眼睛,赶忙擦掉嘴边哈喇。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大石兄弟?你他娘怎么走北凉跑这里来了。” 说着木剑汉子不怒反笑,一拳砸去轩辕大磐的胸膛,轩辕大磐也不防御,回手也是一拳。汉子吃痛弯着腰抱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唤。惨叫两声汉子余光望着轩辕大磐竟是还站着咧嘴,约莫是感觉自己虽然打不过,但还是太吃亏了些,又是突然起身,冲着轩辕大磐又是两拳砸了下去,打的面前的徽山老祖宗节节后退。 “木剑小贼,我就打你一下,你打我三下!”轩辕大磐骂骂咧咧又是一手猴子偷桃,偷得木剑汉子一手捂着挡,又是哎呦惨叫,面色惨白。大骂一声后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头戳向轩辕大磐眼珠子。 曹长卿嘴角微微抽搐,望着身前这位独享陆地清福的徽山老祖宗,一点真气不用,故意收手成常人,有如地痞无赖的与人打着在地上翻滚,各种阴招无极不用。 但凡走过江湖有点见地的走路莽夫,也不会这么打架啊! 青衣儒衫大官子后退两步出凉亭,抬首望天,装的是这阴云幕布天空中,月色真是美呢。 第二十九章 雪中朋友一个半,瘦马湖边吃银鱼 两人折腾打闹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跨木剑的汉子终于是被折腾的有些累了,也不怪木剑汉子体力差,这厮闲晃这么久,兜中早就没几个子了,从头到脚一身行头,合起来都没十几文钱。 遇到轩辕大磐之前,在这襄樊已经三四天没好好吃过饭了。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都不能拿来说这位木剑游侠,这根本是连上顿也凑不出。 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的力气,没了精气神,木剑汉子饿着肚子躺了回去。倒是有些匪夷所思的望着轩辕大磐,轩辕大磐如今这一身紫袍衣服料子,可是不差。没十两银子买不下,说不得大富大贵,可比同他一起逛荡江湖时候是富贵多了。 “大石你小子富贵了?去趟北凉衣服都换阔绰了。”木剑汉子有气无力的上下打量两下,顺便扫了一眼旁边两眼观天的曹长卿,轩辕大磐没介绍,他也懒得理会。 轩辕大磐笑着在旁边坐下,两手抵着后脑勺,也是斜躺着。开口笑道:“屁话么,老子早就说过老子有钱,徽山我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倒是你温华,怎么还是这邋遢样?比我们当时还寒酸。” 顺手捞起地上刚刚温华酒壶里洒落的酒水,轩辕大磐放到鼻尖闻了闻,轩辕大磐更是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温华,你这酒葫芦里头装湖水,是怎么个想法?怎的不会游荡到现在馒头都不够,拿着酒壶装水当酒喝吧。” 温华翻了个白眼,倒是哎呦了两声。不出意外这辈子也就晃荡成这样的游侠晃晃手指头,点了点轩辕大磐挂在腰间的钱袋,倒是鼓鼓囊囊。没好气道:“你还有闲心思笑,徐小子不在,救你嘴最毒,还是个最爱抬杠的。有这闲心思,你干脆扒拉扒拉点行头带我找顿吃的。不会又是塞的树叶子瓜子撑钱袋子吧。” “行啊,说了老子有钱,当年是低调不露财。”轩辕大磐大气挺了挺腰,腰间钱袋子哐哐有着声响。 温华来了精神,伸手想去抓,给轩辕大磐收腰,一把躲开。惹得木剑汉子拍了拍身下的木椅,哼了一声道:“有个屁,顶多几两银子加上点铜板,塞了不知多少树叶子好听个响。什么徽山大人物,徐小子还号称北凉头一号公子哥呢。话说你见过徐小子不?” 轩辕大磐微笑点了点头:“门口见过,可气派了。啧啧啧,徐小子如今可发迹了,我就带了一个保镖,徐小子带了几百号!” 温华闻言倒是有些激动,坐直起了身子。眼睛又勾了两眼那鼓鼓囊囊的钱袋,摇头再望了望还是在抬头望天的曹长卿,问道:“徐小子也来了?还带人?还有这个,他是你保镖?啧,穿的也是气派啊,你不是说你在徽山端茶送水的是年轻姑娘,怎的找了这么个四五十岁一看就不太能打的书生当保镖,看着都不如老黄?” 曹长卿哼了一声,他也懒得和这个江湖最底层的游侠讲什么道理。月色没得看,头仰的酸了倒是转头望向远处一处客栈。有公子带人缓缓游湖而来。 轩辕大磐嘿嘿了一声,温华眼里,还是老黄厉害些,跑得快。多少次看人家姑娘直了眼,被包围要挨打了,都是靠老黄脚快,提着包裹似的给他们拉着跑走。 “他比老黄能打,老黄最近脚力是加了,我带他去徽山玩了。徐小子也在城里,他有钱。说不得能让他带咱们去那襄樊有名的大相国寺走一遭”轩辕大磐笑着说道,他望向远处,那位带着几个随从出来游湖的公子哥倒是离小亭越来越近了。 “大相国寺?他徐小子出得起?啧啧啧,前两天做梦都还去过呢。”温华砸吧砸吧嘴,满眼都是回味神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梦,这么的香。 “不过都来襄樊了,少说也要宰他一刀,大石兄弟知道他在哪不?咱们过去找找?”温华听着轩辕大磐不像是在骗他,爬起身子,想要起来走走。 轩辕大磐给他拉坐下,顺手走腰间扯过钱袋解开,颠了颠,倒出一两银子。放在手上上下抛了抛轻笑道:“先吃饭,找个馆子,咱们下一顿,吃完了说不得就碰上徐小子了。徐小子晚饭吃的肯定比咱们好。” “是极是极,填饱五脏庙最好。”温华抱起木剑,一把倒是抢过银子,带头找馆子去了。一两银子,这瘦马湖边山珍海味吃不得,可这特产蛋羹小银鱼是还能点上一碗尝尝鲜滴。 曹长卿看着吊儿郎当汉子摇摇晃晃带头,轩辕大磐紧随其后。皱了皱眉头,轻声对轩辕大磐传音开口道:“认得这么个江湖泼皮无赖,大晚上带我来找,有意思?” 轩辕大磐笑着也不回头,轻而传音道:“不一样,有的人总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来这天下我也就走过这一遭江湖,认真真在这江湖最下面认得了几个人。一个是徐凤年我故意去接近的,他当我是朋友,但我总感觉和他有些隔阂不知道算不算朋友。一个是老黄他是徐凤年的仆从,可呆久了也算是我半个朋友。所以,我能为了他去武帝城没什么利益的走一遭。唯一我一整个的朋友就是他温华,我呀在这雪中也就真当的是这一个朋友。一起偷鸡,一起偷看人家姑娘,是真的快乐。其他人,怕是都走上帝眼神向下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上帝?那是什么?”曹长卿眉头微皱。跟了上去。轩辕大磐说这话,给他一股看透凡尘的感觉,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透,我在世间,神在天上。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瘦马湖边,温华总归是游荡了数个月,哪有好吃的,哪的好吃的便宜,哪的贵,自然是一门清。很快便找到了一个老者的摊子,晚上人家快收摊,可还是没收完,留着一张桌子。有个小姑娘在这里坐着。百无聊赖掰着手指头。 “老头儿,我来了。给我来几壶好酒,上蛋羹小银鱼。”老远看着温华便大声叫唤起来,带着木剑冲桌子而去。 第三十章 温华做东,凤年前来 那摆桌摊的老头儿听到声音愣了愣,有些不耐的抬头怒冲冲道:“温华,今儿老头儿卖干净了,没吃的了。还想要小银鱼?你还是找找哪家比武招亲上去试试罢。” 温华倒是自己嘿嘿笑了两下,同与轩辕大磐徐凤年他们一同时一个尿性,这位总爱报木剑的汉子还是对那些抛绣球或是比武招亲的小姐情有独钟。而离阳刚出乱世,尚武之风还算是盛行。比武招亲也不在少数。每每撞上比武招亲的比试,温华总是会提着木剑上去。 就他这样个乱糟糟的造型,人家姑娘自然是看不上的。而且跨木剑三脚猫功夫也不算行,上去自然只有挨打的份,要再顺手掏个裆,不得了,人家家丁就要提着棍子来撵这有伤风化之徒了。 左手食指一弯,大拇指便使劲弹了出去。摆桌摊的老头儿一愣神,他那宝贝孙女捂着头哎呦了一身。 “温华哥哥带钱来了,爷爷。”小姑娘捂了捂脑门,眼泪差点没流下来。只是摸了摸头,眼中倒是看到了刚刚打到她头上的那一小块在月色下银光闪闪的一小块碎块。目测有一两的样子。 老头儿没看,不是多在意的摇摇头道:“又是一文钱还是两文?他这鬼样子再没带过多的钱了。” 温华哼了一声,望着那个正小心翼翼从地上捡起银块的小姑娘,喊了一声道:“王小姑娘,告诉你爷爷,你家温哥哥给你带多少钱来了?” 老头儿的孙女与温华倒是熟悉,温华好些次饿的没处去,都是这位小姑娘带着偷了点鱼鱼肉肉,拿百合叶子包好,带去给温华。 王小姑娘捡起了银块,怯生生的拿手捏了捏。没溜色,也还是硬的,真的是一两银子呢,她举起来冲着那对温华满肚子气的老头儿清脆喊道:“是真的,温华哥哥带来了一两银子。” 老头儿看到那亮闪闪的银色,这才相信整天抱剑当游侠的汉子真带了银钱来,还不少。他这小摊子一天也就半两银子收成。看着姗姗来迟落座的轩辕大磐和曹长卿,心里不禁腹诽两句温华不知怎的抱上了大腿,坑上了两个外地人。 “看什么呢,三盘子蛋羹小银鱼,今儿我兄弟来襄樊,也就你王老头家的这蛋羹小银鱼襄樊一绝,我就带兄弟来光顾你啦。”温华拍腿,颇有些傲气的介绍轩辕大磐与曹长卿坐下,再望向轩辕大磐剩着空介绍道:“你们要知道,这王老头平日里是有些扣扣搜搜的,可这做饭的味道,襄樊城我还真是没吃过更好的,相国巷那,咱也去过,不过说真的,这味道不如王老头这的正宗。别家酒楼也重金请过王老头,可是老头就喜欢带着孙女在相国巷摆摊子悠闲,咱们这些人没事也能分点剩的,啧啧啧,小王姑娘亲手递过来,香啊。” 腹诽着的王老头听着这话,倒是难得有了点笑脸,虽然对温华这游手好闲的游侠儿,他是不甚喜欢,可这话,着实是中听,对自己的厨艺,老头还是自信的很。 重新开锅,烧水,最后篓子里的瘦马湖特产小银鱼倒了进去,特有的瘦马湖小鱼鲜香倒是扑鼻而来。 “味道倒是真不错。”曹长卿难得点头,蛋羹小银鱼这般菜,作为西楚棋待诏大官子,他自然吃过,可这味道比当年在皇宫吃的还是要香上几分。 “凤年来了。”轩辕大磐忽然面色带笑起身,曹长卿也是随之望去,随即神色中有些失望闪过。温华是最心急,听闻又一个好兄弟到,匆匆抬头四处张望。 不远处瘦马湖拐角,有锦袍公子带着三人游湖而来,闻香而至。望着坐着的三人,锦袍公子的眼前嗖然一亮。 姜泥没来,不在徐凤年身后此列,小丫头今日见了西域大观音一场好戏是累了,所以早早在客栈睡去了。曹长卿没看到想看的人,自然是有些失望。 徐骁在这位世子殿下明出门游历前特地下了血本,配上了数位北凉王府招揽的江湖高人,早就为北凉供奉,助徐骁征伐天下的五斗米教老道魏叔阳二品小宗师境界。 用霸道剑的吕钱塘二品巅峰境界,在钱塘江打浪生生练出霸道剑的巅峰,发起狠来说不得能硬拼一品金刚高手。 西楚婆娘舒羞,精通媚术和易容,面具易容之道,甚至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曾经易容进北凉那血洗江湖得来无尽功法的听潮湖中偷书,最后离开时才露出马脚被发现。最后投身北凉王府卖命。 还有一位瞎了一眼聋了一耳的杨青风,精通湘西赶尸,驱鬼之旁门左道。能生祭活人为止驱使,也是端的厉害。 当然最后压轴的还是那位上代四大宗师之首,当代天下武评前十的剑甲李淳罡。外加北凉四牙将之一的大戟宁峨眉带队北凉风字营士卒。 真真是四高手宗师带一菜鸟玩家,水晶随身跟随,小兵全程护送,保证这阵容除了数万精锐大军围攻,没人能一下秒的干净。 而要谁真敢冒天下之大不愧,出数万精兵围杀北凉王世子殿下,不说有李淳罡保护,世子殿下想跑能不能跑的掉,真杀死了留下了痕迹,给那位北凉王知道哪位杀了他唯一能继承王位的独子,怕是北凉三十万铁骑当场就要南下来个清君侧了。 这次入襄樊,世子殿下来了兴致出门游瘦马湖,今天正好是大剑吕钱塘值班,跟着出门,世子殿下侍女青鸟相陪,不过出门之时,李淳罡这位平日不爱走动的羊皮裘老头儿,倒是自己跟了过来。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看到了是古怪笑笑,自己先一步上前,坐在了曹长卿的身边。曹长卿眉头微微皱了皱,身子侧了侧,给这位老前辈留下了一个身位。 “大官子怎么有兴趣来这襄樊了?”李淳罡是先传音,问向身边的曹长卿,这位天下第四要是坐在徐凤年旁边突然出手,他可来不及阻拦。 第三十一章 人走茶散,预警世子 “来这里接人。”接过小王姑娘递来的一碗饭前茶水,曹长卿轻抿了一口,淡然说道。 “接人?总不会是接北凉这位纨绔世子殿下归天吧。来抱这襄樊城徐骁破西楚时数十万的大仇。”羊皮裘独臂老头儿嘿嘿一笑,倒是有些半开玩笑的望向曹长卿。 曹长卿眉头微皱,却是摇了摇头:“不,和徐骁的仇,我还不至于算到他儿子身上。而且各为其主罢了。当年王阳明死守襄樊,是为西楚,还是为自己贞洁名声,还是两说。” 李纯罡得了结果,这才面色微松了松。独臂也是接过茶水小饮了一口。这位西楚大官子不来对徐凤年动手,其他人他自信还是保得住徐凤年的。 “温华,还有轩辕大。。。。磐。”徐凤年拍了拍身后青鸟的手,让侍女青鸟与跟来的吕钱塘站着等等,自己望着轩辕大磐神色闪烁,最后一个字等了半天,倒是不太叫得出口。 轩辕大磐咧嘴一笑,看这世子殿下的眼色,徐骁那瘸子少不得进京之前与这位世子殿下透了点底。 “坐下来一起吃,都是兄弟。哈哈哈,没那么多大礼。不用急着叫人。”轩辕大磐大笑一声,拉过徐凤年的手给他坐在自己旁边。 徐凤年这位北凉世子殿下,安然就坐,眼里也是笑眯眯,微点了点头,让人有些看不清想法。 温华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后脑壳,神经也是大条没想那么多,相比于徐凤年与轩辕大磐之间的对话,自己这位兄弟这一身发迹的穿着,着实让他惊讶。 一把过来搂住徐凤年的肩膀,温华轻咦一声,又松手围绕着桌子转了两圈,问道:“怎么的了?还真给轩辕大石那小子说中了,姓徐的,我还当他是逗弄我,你还真弄了这身行头出来了,这可得不少钱吧。” 徐凤年拿手指故意弹了弹衣衫,道:“早说我是北凉那边数一数二的富家子弟,现在信了吧?” 温华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道:“省省吧,轩辕大石还说自己是徽山大人物哩。刚刚还撺掇我带你去相国巷破个费,你这身行头,还不够一个人去潇洒一趟。去了你就得露馅。” 徐凤年问道:“相国巷?” 温华嘿嘿道:“馒头白啊白。” 轩辕大磐在一旁张嘴一笑,除了他们几人其他人是听不明白这暗语了,哦,老黄也听得懂。徐凤年游历到与温华碰面,身上银子早就无多。全靠老黄还私藏点家底,饿急时候保证还能有着吃食。不过窑子是逛不起了,只能远远看着。 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娘胸脯。指的自是那上好的窑子。 不过除了轩辕大磐这位独享清福的徽山老祖宗,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与这位抱剑理想远大的游侠儿。口上花花是没得个停,自己还都是没破过身的主。 一个不敢破,怕破了身以后没得办法修行,一个是等着,想要哪天发迹了能衣锦还乡,找到个好姑娘才去破身。 “上菜了,开吃了。”摆摊子的老王头总算是做好了最后一锅蛋羹小银鱼,由他孙女那位小王姑娘冒着热气端了上来。 一顿饭菜,几声旧时称呼。上桌的也就轩辕大磐,李纯罡,曹长卿,徐凤年,外加温华。 除了轩辕大磐与徐凤年温华这兄弟三个,李老头和曹长卿也就单吃了,实在与这三人说的这些江湖底层的荤段子聊不来。也就小王姑娘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听着三人曾经的过往。这等江湖故事。对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聊天半个多时辰。几人离开了桌,离别时温华倒是被一直站在身后北凉王府的侍女青鸟给惊艳了一番,然后是被青鸟几声公子说的心里痒痒。 “走了。”宴席散去,又游荡了一圈瘦马湖,抱剑汉子首先要离去。 徐凤年挽留,说要介绍剑道前辈给他认识,可并没有留住。抱剑汉子蹭吃蹭喝是大大咧咧,可自己练剑求助于自家兄弟还是不想,想要靠自己,在这江湖闯出一番出路来,不至于比自己这两位兄弟差的太远。 杨柳烟水长堤上,木剑温华与双刀世子殿下徐凤年,紫袍轩辕大磐一次击掌,擦肩而过。 等那一人,一壶,一木剑的汉子走远,轩辕大磐转头望向徐凤年,笑而问道:“要是温华知道你要给他介绍的是那剑道魁首李纯罡,他是不是要哭的肠子都毁青了?怕不得当场就要满地打滚。” 青鸟婉约而立,吕钱塘神情肃穆,却是一肚子狐疑,疑惑面前这位看不清身份的人为何与北凉世子殿下极熟悉。 徐凤年莞尔一笑,开口道:“我看悔归悔,哪怕恨不得满地打滚,也一样说走就走了,这便是我不如温华的地方,他总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好了,不提他了。本世子如今倒想知道,轩辕义父如今来这襄樊,有什么事?” 青鸟面色还是婉约,只是面色僵硬不动。吕钱塘面色大变,一股天象气息突兀弥漫,让他动弹不得。从头凉到脚,这位北凉最大的纨绔,北凉王世子殿下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义父了?还最低是个天象! 曹长卿眼神倒是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纯罡独臂扣了扣鼻子,羊皮裘飘了飘,这位老剑神再入陆地神仙境界,轩辕大磐散发出的天象气息,倒是对他没什么影响。 “没什么,主要来襄樊看看温华。其次才是提醒你,小心点。”轩辕大磐背负双手,看向瘦马湖。湖面在晚风中,不住飘动。半晚立于此,竟是旁人有些寒冷。 “小心?”徐凤年眼角微微竖起,襄樊不太平他知道,可有多不太平到需要轩辕大磐来亲自提醒他。 “韩貂寺,靖安王,龙虎山,西域大观音,除了这几个大头,还有别家。这襄樊城如今比武帝城都热闹。能早点出去就早点。”轩辕大磐掌中运出真气,形成针状,分四个方向,向不远处振动而出。 黑暗之中,传来四声轻微的闷哼。随即被掩盖在黑夜之中。 第三十二章 官子露头遇殿下,徽山伸手要一人 顺手刺掉了四个暗哨,轩辕大磐似笑非笑望着徐凤年。这四个暗哨分布不均,应当都不是一方势力的,论隐匿手段也是绝佳,二品小宗师吕钱塘都没注意到。不过这隐匿手段除了江湖早就失传的几个神功,其余除非本人入了一品,否则在一品高手面前都是无处遁形的。毕竟入了一品四境才算我辈人嘛。 李淳罡这位老剑神倒是有所察觉,不过嘛,懒得理会。这位独臂了的羊皮裘老头儿只答应了徐骁保护世子殿下徐凤年不死,可没答应路上清理这些弯弯绕绕的杂鱼。本身世子车驾队伍就被各方势力跟着,都要他来处理,也真是有的麻烦。 徐凤年面色不变,有探子跟着他早有意料,这襄樊城他这强龙没地头蛇跟着才有见了鬼,靖安王那位一直与徐骁不对付的大藩王不派人跟着才是真心大。 略微沉默片刻,徐凤年凝声再度开口道:“当真有这么凶险?凶险到李老剑神都护不住我?” 入这襄樊城,屁股都还没坐热乎,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干,就要急着赶路逃跑似的出去,这真不是这位北凉世子殿下的纨绔作风。 “兄弟还能骗你不成?”轩辕大磐一翻白眼,无奈耸了耸肩。伸手指了指他右侧的曹长卿,言道:“就我身边这位出手,你以为李老头如今这状态就护的住你?他就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招呼他先等等。等你出了襄樊城再找你。” 徐凤年转头望去,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身旁人。刚刚吃饭这位也就与坐在旁边的李淳罡随便聊了几句,与他几乎是半点没说话,只知道李纯罡叫他官子,心中还暗自好奇中有些觉得好笑,一个男子叫这么个名字。而且这在听潮湖下自锁有二十余年的李淳罡貌似还认得。 当时他只当这是轩辕大磐的朋友了,一个辈分的人,还真是有可能熟悉。 如今再看轩辕大磐身侧这位,一席青衫儒袍,表情是不苟言笑。明显是对自己这位北凉世子殿下没什么好感。 吕钱塘是听的再度愣神,有什么人是如今这位天下第八的李淳罡老剑神挡不住的?还是专门来找世子殿下麻烦的?半路知道了李淳罡的身份,这位被北凉王徐骁钦点给徐凤年当走狗护卫的二品小宗师可谓是心安了大半。 只见徐凤年面色突然一僵,回头有些苦着脸,望着李淳罡这正一脸不在乎扣着鼻子的老剑神。 “别看我,就是他,他真想动手。嘿嘿,二十步内我护着顶多一招,五步内你必死无疑。不然刚刚我就不用故意坐他旁边了,真让你一下死了成肉泥,我还真有些对不起徐骁那瘸子。”李淳罡乐的看到这位一路上总和他问东问西的世子殿下的窘迫,咧开了嘴说道。 青衫儒生双袖交相抱起,对着徐凤年微礼,一字一句缓缓道:“大楚,曹长卿,今日有幸见过北凉世子了。” 声音不大,只是在徐凤年耳边如炸雷响起。 如今天下都喊旧西楚,还有谁喊大楚?又有谁敢说自己叫曹长卿?如今的天下武评第四,离阳王朝头号通缉犯,却无可奈何。三次孤身一人杀入太安城,差点拿下离阳皇帝脑袋的西楚大官子曹长卿! 吕钱塘与青鸟听到名字如临大敌,双手滑向身后,吕钱塘背后重剑出窍作势就要拔出。 只求待会儿若要动手,能拖延一刻,给世子殿下拖延一息时间,让李淳罡来得及施救。 轩辕大磐出手,按住吕钱塘的手,将那重剑塞回剑鞘之中,再拍了拍这位二品小宗师的肩膀道:“别紧张,我在呢,徐凤年是我兄弟,这点面子曹官子还是要给我的。但你要动手我可就拦不住了。” 青衫儒士微哼了一声,明显是不太赞同轩辕大磐这话,若没之前的约定,并且轩辕大磐真带他见到了西楚公主,他曹长卿才懒得与这等欲与自己儿媳行不苟之事之人为伍。 轩辕大磐回头对着这位西楚大官子歉意一笑,再望向正面色阴晴不定的世子殿下徐凤年轻声道:“这位曹官子找你什么事,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事可以推迟一段时间,你自己想办法,怎么想是你的。当然不建议你跑。襄樊城外靖安王肯定是要对你动手的,城外我会跟着,有意外我会出手帮忙,不过最主要还是你自己,毕竟如果我动手,韩生宣那边肯定也会跳出来。” 徐凤年立于河畔,凝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 望着这位世子殿下,轩辕大磐再度微笑出声道:“姓徐的,咱们好歹兄弟一场,哪来这么大戒心。徽山与北凉的关系,徐骁应该没与你说过这点,我不妨也可以告诉你,北凉与徽山在中原情报系统连通一体。你收到的中原情报大多都是徽山发往北凉的,北凉再交由听潮湖上,给北凉首席谋士李义山整合好后以千里隼发给你,所以你得到的中原情报比我总是会慢几天。” “那便听大石兄弟的了,今晚过了我便准备走,都是兄弟,徐骁出门前和我说,中原你是最可信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想必大石兄弟不会骗我的吧。”徐凤年半歪着脑袋,听完许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轩辕大磐轻呼了口气,抬头望天。黑云竟是散了些,露出之下那些许光晕,有月光初出天际。龙虎山布置的大阵已是缓缓在天空之中燃烧殆尽,最后一点粉尘飘落后,除了微风吹拂,在这天地之间起身再度沉下在月色之中。 “还有,我要问你借一个人。”轩辕大磐继续道。 徐凤年眉头是皱的更紧,快是要眯成一条缝,重影之中望着故意站在阴影中,不让月光洒下沾身的轩辕大磐道:“要谁?” 轩辕大磐伸出食指,做了一个一字。“你那位护卫,舒羞。我有用,之后你的行程我会派人维护,保你这趟游历不会出太大的意外。” 第三十三章 世子有怒气,摊牌与官子 “舒羞?徽山不是传言说永不干涉山外纷乱事。怎么你要对靖安王府动手?”徐凤年双眼微微眯了眯。倒是有些惊讶地说道。 世子殿徐凤年下倒是极聪明的人。听到了轩辕大磐要人的名字,差不多就前后想了个通透。 “传言终究只是传言罢了,徽山没龙虎山那么大的体量,也没十二株气运金莲,能在剑州立足,自然只能在别的方向多使使力气。”轩辕大磐轻声道。 徐凤年点头道:“好,大石兄弟既然找我开这个口了,我也不会不给。舒羞那婆娘给你也无妨,不过亲兄弟明算账,日后你的保护可不一定做的数,总得给来点见的出的好处吧。” “见的出得出的好处,你姓徐的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是一点亏都不吃。还是不是兄弟了,一点都不大气。”轩辕大磐无奈摇头,双目中倒是闪了闪继续道。 “还记得徽山下我们遇到的那个女子吗?离了襄樊城你就奔着徽山去吧,到那边见到的你会物超所值的。” “给剑那位?”徐凤年对此倒是记忆颇深,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后来给他一把剑,回去给徐骁看到了徐骁偷摸了好久。 直到这次出行,徐骁才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将剑给他,偷偷嘱咐这剑可送给他想送之人。徐骁很少这般神神叨叨的,倒是让他一阵奇怪。 难不成是徐骁在哪里留的种,给放在徽山了?徽山还藏着自己某个姐姐?徽山与北凉,要不是这次出门前徐骁与他说了轩辕大磐的身份,从前哪怕是他也只与外界一样以为有些嫌隙,毕竟徽山老祖宗明着叫骂北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世子殿下怎么考虑,轩辕大磐再不管了。晃晃脑袋,再度背负双手轩辕大磐转身望着远方。 有数道黑影在这夜幕中向着这里靠近。都是襄樊城各方势力的探子,一段时间没情报传回,都是猜到自己人出了不测,加派来了新的人手。 “不早了,我先走了。襄樊城外少不得,你还有一番打斗。等你这一劫过去,我去找你要舒羞。” 轩辕大磐说完,向前缓缓融入夜色之中。 曹长卿紧随其后,只是最后这位青衫儒士转头望向世子殿下留下了一句不着头尾的话:“不用想着藏,也不用想着躲。” “曹官子还真是神气大发了,好威胁。” 世子殿下徐凤年望着瘦马湖,面色终于是阴沉了几分,有些烦躁。 “殿下我们现在回去吗?”青鸟上前为徐凤年披上狐裘,有些担心道。 徐凤年眉目解开,只是面中还有一些忧郁道:“回,准备收拾东西,明儿一早咱们就准备走。虽然不知道这位和徐骁又是义兄弟,和我又是义兄弟的徽山老祖宗卖的什么药,但襄樊城我们是待不了了,早跑早好。” 各方势力都没一个与他这位北凉世子殿下亲的,大多都是来要他的命。唯有一个轩辕大磐还带着曹长卿这位天下第四,曹长卿摆明了对他是敌非友。怕是巴不得他徐凤年早死了好省事带姜泥走,这谁还对付得了? “李老头儿能杀人不,我心情不太好。”徐凤年有些半开玩笑望向身边的老剑神。 羊皮裘老剑神嘿嘿笑了一声,没动手。他才懒得管这位世子殿下心里头的不满,只是再想了想伸手随意指了几个方向。 吕钱塘身后重剑出鞘,夜色之中向着李淳罡手指处踏步而去,嘴角狞笑。 带着曹长卿一路兜兜转转回到一处徽山于襄樊城的秘密驻点,轩辕大磐神色也没见有多舒畅。姜泥的事,徐凤年不说,但大体还是猜的到这位世子殿下心情不是很好。一块在北凉王府长大的小姑娘,这位世子殿下虽说一直欺负,可男女之间的感情不知不觉中的浸染,却是最复杂的。 这次还好是他亲自带曹长卿来见徐凤年侧面点了一番,要是曹长卿自己亲自来要人,按照这世子殿下的脾气,哪怕是天下第四也少不得要斗上一番。 轩辕大磐稍稍排除了脑海中的杂念,望向曹长卿略有兴致道:“这位世子殿下走出后,襄樊城我还有谋划,有兴趣和我一起不。这次说不得要搅一个老不死的局。” 文士青衫装扮的儒雅男子悠然直立,他现在脑中只想着怎么给姜泥接走复国西楚,摇头平淡道:“没兴趣。除非你用掉我欠你的那一个约定。” 轩辕大磐笑了笑,摇头道:“别那么着急回,不是我真的需要拉个帮手,我也不会给我兄弟提前找不痛快,在这个时候找你。王仙芝的老虎屁股我敢去摸,顶多挨一顿打,可那位,哪怕找邓太阿护着,我也怕。” 曹官子摘下腰间的酒壶,小小饮了一口皱眉间脑海中隐隐绰绰闪过一道人影,问道:“你说的谁?比王仙芝还让你怕,你还能笃定了我会出手。” 轩辕大磐微声道:“黄龙士,那位春秋黄三甲也在襄樊城里。而且就在我们隔壁一条街,他谋划靖安王府,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我知道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我要襄樊城靖安王府的势力。拿了靖安王府的势力,在这剑州我徽山才能真正坐的稳当。” 曹长卿直起身子,这个名字,在他耳边真有如炸雷狂响。 黄三甲,那位祸乱春秋的大魔头,居然也在城中。这襄樊城的水,比他知道的中还要深的多。 轩辕大磐房中无酒水,他也不习惯随身佩戴个酒壶。看的嘴馋也无酒,舔了舔嘴唇,继续言道:“这算一桩新生意,我徽山情报系统想必你这两天也大概看到一些,你答应在这与我一起,和那位春秋黄三甲斗一斗,不管成败,离阳江南的情报从你西楚复国开始我都能全都送到你手上去。这襄樊城中的状况我也不妨明说,我现在知道的靖安王府盯着北凉世子殿下有谋划,手上有靖安王府护卫私兵精兵上万,曾经那位武评第十一王明寅,还请来了吴家剑冢当今剑冠吴六鼎。韩生宣盯着北凉那位世子殿下,也盯着我。有赵黄巢在我估计龙虎山那位天象外姓天师少不得带人和他一伙。黄龙士自己谋划靖安王府其他的我还不明,不过我估计对北凉世子殿下也有谋划。北凉姓徐的我这位兄弟,身边一个武评第八李淳罡,加四个北凉王府的二品小宗师。外加北凉宁峨眉带领的精锐凤字营数百,我让他先离开这个漩涡,不过在襄樊城外和靖安王府肯定有打斗。说不得将彻底引爆襄樊这个大火药桶。” 第三十四章 官子欲杀人,瞎子与双甲 曹长卿心中波澜渐起,闭目心中开始有所衡量,这位几入太安城天下第四的青衫儒生也是被这襄樊城中的复杂情况有所震撼。 这是轩辕大磐有极为严密的情报网络,可以大致知晓襄樊城中各处情报。别家势力,哪怕是韩生宣掌控朝廷情报系统,怕是也不知道黄龙士还在城中。 这一城中随便哪个放出去不会惹得一州大乱?武评前几位,他西楚曹长卿,离阳人猫韩生宣,春秋剑甲李淳罡,徽山独享清福轩辕大磐,龙虎外姓天师赵黄巢,天下第十四王明寅,吴家剑冢新剑冠吴六鼎,不在武评内的龙虎山外姓天师,西域大观音,皆是一品境界。而那位黄三甲只怕早就是陆地神仙境界了。其他二品宗师人数更是难数的清。这还只是知道的,要再加上不知道的呢?离阳江湖只怕小半数人集中在这襄樊城中。他入太安城时都没遇到这等阵容。 再看江湖人之外,韩貂寺代表朝廷,靖安王府,北凉王府,龙虎山,徽山。各方势力能调动的人虽说单对单打不过一品高手,但一品高手就真能对付上万精锐悍不畏死冲锋的军队了? 曹长卿瞥了眼满脸凝重的轩辕大磐,笑意玩味道:“轩辕大磐你要我怎么个出手法?为你现在和黄龙士对面,我可是太亏了些。” 轩辕大磐心中松了口气,这位曹官子总算是没一口给他回绝了,还是有的谈的。他喟然轻叹道:“不用动手太多,有事保住我命就行。襄樊城事情了了我就带你去赶上徐凤年的车队,去徽山指导一番我徽山的一位儒家后生,你我的事就了了,如果你不想掺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去襄樊城外等,要我栽在这襄樊出不来了,你就自己去找姜泥,跟我万事无干系。要我成功出来了,我带你去。也省的你与那位北凉世子冲突。” 曹长卿淡然再饮酒,轩辕大磐的条件着实不算太过分。对他而言还是有些优厚。西楚在江南积攒实力,可情报系统确实是差了些。轩辕大磐能提供徽山布置的江南情报网络,对他的西楚而言,要起事,真的是能起到大用处。 “我这几天便跟你在一起,不过有事我会先保我楚国公主,至于这黄龙士,我曾说过,终有一日要割下黄龙士头颅,祭奠先帝。这两日也不晚。”曹长卿睁眼,如此说道。 “那便是说成了。”轩辕大磐笑着要与曹长卿互击一掌,伸出手望着这位大官子不苟言笑的表情,讪讪尴尬一笑收回了手。 一夜而过,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带着北凉的队伍趁着清晨早早自襄樊城收拾好东西,吕钱塘悄悄开门,一行车队向着城门口行去,趁着早日时间排去城门口,要做第一个出门的队伍。 车队出行,一直坐守客栈门口的各路探子迅速四处散去。有如众兽归巢,寻找各自的主子而去。 襄樊城都知道青州最狐媚的女子就住在相国巷里,她分明是沦落红尘的妓女,却没有谁敢将她视作勾栏女子,她叫李白狮,本名李小茹。 先世是在东越三流官宦家族,谈不上国破家亡,只是父辈不善经营,谢世后留下个烂摊子给年幼孩子,后来辗转流落到了千里之外的青州襄樊,在襄樊先是成了一位道姑,再进了相国巷,凭着精于音律歌舞,擅长察言观色,很快便一跃而成艳压群芳的名妓。 这次与江湖武评排行齐出的新胭脂评,排了天下前百的美艳女子,以妓女之身,这位李白狮是唯一一个上榜的。 评论一个声色双甲,每次出行都能引得满襄樊城男人都为之轰动。 襄樊全城知道白玉狮子李双甲,顺带着知道她有一名御用琴师,是个年轻瞎子,弹琴时从不露面。 清晨时分,目盲琴师来到这位李双甲位于相国巷的白玉狮子楼前,青楼前的小仆役看到李双甲的琴师来了,睡眼惺忪的从靠着的门口石狮子上爬起来,露出个笑脸,赶忙想要打开门。 这位琴师对他们这些下人,可谓是极好的。平日里有赏钱不说,与他们说话也和和气气的。有什么问题请教这位琴师,也是有问必答,还亲自教过他们几位李双甲的仆役写字认字。 在这白玉狮子楼,是真得人心。 小杂役欢喜道:“陆公子来了,我带陆公子进去。” 目盲却认路的陆诩点头道:“知晓了,我独自去就行,不麻烦宋小哥。” 仆役笑着领喏了一声,原路折回。 入门后免不得被一群莺莺燕燕好心或是恶意的出口调戏,目盲琴师也是一一应对。 今日白玉狮子楼的人不知如何得知陆诩要来的消息,李双甲的贴身婢女祈福早早站在院门口迎接,见着盲琴师,柔声笑道:“陆公子,小姐已经候着了。楼上还有位老先生,想见见你。” 陆诩摇头道:“今日来只是想与白玉狮子楼亲口说一声以后我不来弹琴了,可能以后也不在襄樊城了,李小姐当年借我的古琴画龙,我想将来每月挣得银两陆续还上一些,祈福姑娘,我就不入馆叨扰李小姐了。” 在白玉狮子楼地位比一些红牌还要高的美艳婢女惋惜叹息一声,略微欠身,朝盲琴师施了个万福,这才转身走向院中。 二楼窗口,站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愣愣望着下方的目盲琴师,祈福已经算是襄樊难得的美人,只是与楼上只露出一个脸的她对比,就失了所有颜色。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天下名妓花魁,道姑李双甲身后黄梨木椅上坐着一位正低头给一架二胡调弦的老头。 李双甲回头,竟是对这位老头有些惧怕。准备上茶的手也是有些哆嗦。 这是祈福说的那位老先生没错了。 有些低眉顺眼望着老头的李双甲低声道:“老祖宗,陆栩走了。去哪里不清楚。不是跟着北凉的路子,也不像跟着韩生宣有联系。靖安王府也不见联系。” 第三十五章 二胡弦动落子,佛珠落散染血 两鬓斑白的二胡老头只是闭目挑弦听音。 李双甲再出声道:“那个跨木剑的汉子昨夜丢失了一夜消息,一直盯着的探子死了。可能是李淳罡出的手,一招毙命。这一夜不知道做了什么。还有今早有消息,北凉世子徐凤年赶早出城了。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提点,这时间是极妙的。咱们哪边都没准备好。老祖宗要不要出城去那芦苇荡看看。” 被李双甲恭敬唤作老祖宗的二胡老头睁开眼,仍是不说话。 看出自己面前这位老祖宗似是有些生气,李双甲身体稍稍抖了抖,继续是有些畏惧的望着自己面前两鬓斑白的老头。 两鬓斑白老头拉起二胡弦,悲呛响起两声低音,面前的这位胭脂评声色双甲尤物是毫不入他双眼。目中不带任何感情,缓缓冷淡道:“老夫下棋,起手知收官,你这种中看不中插的花瓶,废什么话。有人是走到老夫前面了,截胡截到老夫后手上去了。端的是有意思了,棋盘上不用老夫自娱自乐。老夫落得子是随随便便来个人能吃的?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被羞辱的李双甲也没半点不满,收束纤腰跪地,这一望倒是有些楚楚可怜,低着头,有半个脑袋埋在她胸前那几乎要冲破衣衫的鼓涨里。 二胡老头两鬓斑白,可面容却是驻颜有术,只得四五十岁的面相的中年男子,屈指再弹了一根弦,老头说道:“陆诩这步暗子,老夫随手为之,教了他琴的本事,便没再管,如今他走了,走前来这一遭说法,意思就是和老夫以后只报恩,不为主了。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恩。老夫落子明子被吃有过,暗子还未发生过功效被吃还是第一次。老夫倒是好奇他投谁家去,是有意还是无意吃了老夫这一子。” 李双甲继续低头道:“老祖宗手谈的本领自然是当世第一。全天下都是老祖宗的棋盘哩。没人能是老祖宗手谈的对手。” 二胡老头置若罔闻,这位祸乱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黄三甲抬头穿过刚被他说成花瓶的女子,走白玉狮子楼窗户向着不远处望去。 东北角私宅里,有一个长的与靖安王府裴王妃裴南苇有六分形似七分神似的女子。如今已是被靖安王世子赵衡金屋藏娇。次次父亲不在都跑出来颠龙倒凤一番。 今儿也不例外,静安王世子赵衡的车马停在城东北角不远处,有布衣男子下车,四下张望无人,偷偷向着东北角屋子走去。 一条街远的客栈,黄三甲视角被这女子挡住的盲区,有紫袍客和青衫儒生踱步出客栈,紫袍客伸了个懒腰,略有兴致的望向白玉狮子楼上方隐隐绰绰出现的那纤腰背影。 “真的好看呐,这黄老头好享受。这女子给老黄抢过去怕老黄得乐的牙全掉干净。”紫袍客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青衫儒生顺势望去,女子的背影确实能猜的算是人间绝色。猜的出身边紫袍客口中的意思不止这些,青衫儒生转头望去。 “没事,是坚挺还是下垂,摸摸才知道什么样。”紫袍客大笑向着城门走去。 周围早起吃食的路人倒是诧异转身望来,惹得青衫儒生一阵不太自在。 楼上老头心中有感,左手向右扇了扇,头顶没长眼睛的李双甲低着头,竟是感觉到了,知趣向一侧挪了挪,给修二胡老头留了个位置。老头再望向这边,街上早起人流开始变多,却不见了看不见有紫袍与青衫。 “呵,北凉世子走了,这里没你事了,你准备去武帝城吧。”老头轻笑一声,起身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开这白玉狮子楼,他要去东北角的私宅,准备给他落下的一着暗子来一式收官。 春秋国战落幕以后,便是一盘崭新的棋局,老人退隐不出声不是真老了,而是已悄然落子十二。要在这崭新的棋局上再下一招大手。 不过在去这一趟之前,襄樊城外芦苇荡老人突然起了兴致想要去看看,好像有些意思。 靖安王王妃今天说是要出城赏景,早早出去,靖安王世子殿下赵珣亲自来送到襄樊城门,城门口分别就来了这私宅。 早时还未过,靖安王府侧门再次打开,靖安王自门内走出。王爷从未这么早出门过,身边侍卫没人看得他是什么表情,手中佛珠转动,靖安王心情好似突然大好,吸了口早上的凉气,笑了一声问向旁边的管家。 “你说,早上我让苇儿去送送那位北凉王世子殿下,这女人到了芦苇荡应该是回不来了吧。死成十段八段我可真是难过啊。” 打了声佛号,靖安王一脸笑呵呵,拍了拍身边老管家的肩膀。 老管家听的如坠冰窟,王妃待人是极好的,与人和善。做事也和善。靖安王只娶了王妃这一个,纳妾之事也不曾来,只是可惜后来信佛,不近女色。王妃未给王爷留下一子一女。从来这两人都是襄樊城中各个热恋男女心中的典范。 可如今,王爷与他说的话到底是何意? “哈哈哈哈,到底是真的有意思啊。要扫屋子喽。” 转动手上的佛珠,靖安王朗声大笑。身旁的侍卫视若不见,只有一人上前,腰间抽出剑自老管家喉咙一抽而过。 为靖安王服侍有三十余年的老管家双膝跪地,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喉咙被割断,老管家满脸泛白,挣扎的用指甲在地面上使劲挠了两下,很快便是气绝身亡。死不瞑目,满眼是不可置信的倒在血泊之中。 “走好,虽然苇儿不喜欢我。但是啊,他要走了,我准备送几个人去陪陪她,不是吗。”靖安王说着,脸上再次竟是出现怒色。 “贱妇,贱妇,贱妇。” 手中用力,不知哪来的力气,从未练过武的靖安王将早上刚刚戴在手上,那共计有一百零八珠天罡地煞数的佛珠被他一把按碎一珠,从中间两断。 佛珠快速散落到地上噼里啪啦,向着四处滚动而去,有的渐到血泊之中。粘着粘稠的鲜血,翻滚停下。 佛珠上,有雕刻佛头染血。大慈悲佛祖全身通红如杀神。 第三十六章 冬夜半碗饭,北方有真武 “禀貂寺,北凉那位世子殿下动了。出城南去。”谍报传入,静坐竖起手指用两指握茶盏的人猫韩生宣自椅子上一跃而起。 望着跪在身前的朝廷探子,韩生宣双眼微微眯了眯,嘴角上翘,看着人有些发冷:“早了,也不早,是有人和这位北凉来的通过消息了。” 门外,有黄衣老道士踱步而入。修整了一段时日,毕竟是掌握道教陆地神仙才会的“荣枯尽在手中移”的小长生手段,赵黄巢这位活过了几代江湖的老真人,终是回复了几分元气面色都红润几分。有着几分出尘气息。 只是两鬓多了几条白丝,在黑发之间倒是有些显眼。不复在徽山围攻时那般中年面向,看着老了五六岁,还多了几点皱纹。 伤势能痊愈,元气也有法子恢复,可真想要回到从前的境界,这位断过一臂的老真人怕是还要再苦修几年。 出尘如神仙的老真人,开口了却是充斥着血腥味,打了声道号,拂尘搭于左肩,缓缓道:“襄樊城外最适合埋伏的必经之路便是那片芦苇荡,北凉那位必定经过。可杀。” 韩生宣倒是嘴角有些玩味的撇了老真人一眼,那与他款式差不多的拂尘在他看着有些扎眼。摇了摇头,这位大魔头反而是悄然坐了下来道:“本貂寺为什么要去杀?徐骁此时在京城要拿那大柱国的头衔给他儿子换个世袭罔替,现在杀了老真人是独自孑然一身,为后辈子孙除去一桩大患,游山玩水去了。徐瘸子拉着我陪葬可怎么办?不妥不妥。” 老真人无喜无悲,半闭着的双眼在韩生宣说完才睁了睁,再度出言道:“你是离阳最大的貂寺,作为天子家奴,赵家的利益你要放在头位,而不是为了你自己。” 韩生宣闭目不言,老真人陆地神仙境界再高,也是看不透这位大貂寺在想些什么。只是直视与面前这位锦衣红紫貂寺服的男子,静静等待。 “我从未为过我自己。进皇城那一刻,我韩生宣就再不是一个人了。” 口中轻吐一句,闭目中的韩生宣眼前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那年冬天,七国土地战乱还才刚刚开启,偏距西处的离阳王朝边境兵荒马乱三国同破入离阳边境,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村庄中房屋在冬日中慢慢被焚毁着最后的残骸,无家可归的村民们变成了流民,在冷冬之中身着单衣双目无神的向着最近的大城前行,人总是要求活。 而那年冬天,据说是因为黄龙士将天下气数灌注入江湖,冬天比之往日要更冷数倍。东海边的武帝城当年还不叫武帝城,自那城向东,万里不见边永不凝固的东海都凝固成冰面,坚硬的可跑马。 天下江湖水更是一夜之间全部冻结,半点水都敲不出。数万人的流民队一路只能就着砸地上硬冰,吃下裹腹前行。 两天两夜后到达一座小镇,万人出村求活的流民队伍已经是只剩寥寥几百,这几百人还都是瘫软的只能在地上蹒跚等死,再无前进的动力。 路上冻死了母亲,父亲失踪不见的小男孩倚着最后的力气,倒在了一户春联残破,大门半腐朽的门口。这门对着南,可以稍稍挡着风。不至于让他在将死之时还要忍受着最为刺骨的寒风吹入身体。好歹有个遮挡。哆哆嗦嗦拉了拉衣服,双手抱着腿,身体蜷缩成一团,男孩想好好睡一觉,他太累了,这世间太不值得留恋。 许是门口的声音大过了寒风呼啸,残破木门打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女子半边身子。男孩寒冷着抬头,女子很是漂亮,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漂亮。他想伸出他那瘦的只剩骨头的手臂,要些吃的,他太饿了。 不过女子看了一眼,随着沉闷一声,门又关上。男孩绝望收手,想着闭目等死,门再一刻打开。 那女子用破了半个边的黑旧碗,放下半碗凉透坚硬的米饭。很是不耐烦的摇了摇手,示意男孩赶紧离开。 男孩将碗小心收在胸口,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给那女子磕了个头,默默转身离去。眼中记住了这个女子的相貌。 木门随着沉闷一声,再度关上。屋内,有犬吠不断。 数载后有女子被外出游玩的皇帝看上,一夜风流后,偷偷为皇帝产下一子。 皇帝私生子,没有名号。后宫更是争宠不断,勾心斗角。按照离阳不成文的规定,这种事情本该女子被杖责至死,孩子转给后宫皇后继下。 可这女子活下来了,还进了后宫封妃子,也不通政事,更不懂后宫争斗,在后宫地位稳固,皇后也动不得。 女子的靠山是那位离阳权侵朝野的大貂寺,韩生宣。韩生宣是那个男孩,女子是那给半碗米饭的女子。 再睁眼,见老真人还在直视着自己,韩生宣阴柔的眉头不察变了变。再缓声道:“杀徐凤年,等于断了北凉的根,徐瘸子定要出力死磕,到时候,哪怕是老真人出手也扶不动那位皇子上位。而杀吴素,徐瘸子顶多怒,这怒气他只要还想让徐凤年安然继位,就发不出,只能带棺材里去。而且杀了徐凤年对朝廷也不一定是好,徐凤年这等纨绔镇不住北凉三十万铁骑,徐骁死了北凉便是分崩离析,而要是徐凤年死了,徐骁与我们搏命,斗的两败俱伤,没了个世袭罔替的北凉王,北凉三十万大军给北凉二号任务陈芝豹掌握上下一心仇恨朝廷,这对朝廷来说,这怕是更大的祸事。” 仙风道骨摆姿势的赵黄巢拂尘再甩,古井不波的面上,有些阴晴不定。转身远远望着南方道:“那就放着徐凤年跑了?徐凤年的威胁更大。天道混乱结束,钦天监已经算过了,真武转世有可能是他,这种事,宁可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陈芝豹只是大祸,若他真是真武转世,他日后觉醒了记忆有了修为,来报仇当年围杀他母亲,离阳只怕要毁在这小子手里。” 真武大帝,天上四方大帝最尚武的一尊,北方最大真神!转世人间,疑似投胎徐凤年,这等消息要是传出去只怕全天下都要轰动。 第三十七章 真武有别论,黄袍与人猫 “真武大帝,不说这天上神仙怎么舍得大长生不要而要转世下界,就是我韩生宣都不信这些钦天监算出的卜卦,春秋年间还算天下大吉呢,天道混乱几年这些算卦的被黄龙士逗弄的团团转。算个出行黄道吉日我还信一信,算真武?便是真武敢来,本貂寺就不敢杀了?”韩生宣冷笑一声,对这一直隐居龙虎山的老道人不置可否。 他是谁,春秋与黄龙士,徐骁并列的三大魔头之一!他从来只信手中这三千红绳丝,可剥的去这天下众生人皮。不说真武虚无缥缈,便是真是真武转世要祸乱离阳,他韩生宣也敢断了这天上神仙的长生路,活剥真武皮作为离阳的贺礼。 黄袍道士头一次对着这位离阳大貂寺怒目而视。口中含紫气吐露,黄色龙虎山天师道袍无风自起。背影之中似是有黄龙影欲从紫气之中一跃而出。 真武大帝传道天下,龙虎山天师府内真武神像都在首位,对真武大帝不敬,这便是对天下道门不敬!老道士怒而直视身前权倾朝野的大貂寺,恶言道:“怎能对真武不敬!钦天监监证用二十年寿元换来了这一丝天机,真武不在天,徐凤年可能是真武便当杀之。既然我等在此遇到,哪怕是拼的贫道仙人元神出窍冒肉身大风险一次,也要杀得。真武面前,什么轩辕大磐都是蚍蜉之患。” 韩生宣坐着面无表情,对老道士所言充耳不闻。如无见面前道士的怒发冲冠。手指一息一次轻点身侧红木桌面。 点动之声如春雷,在这室内,一点点砸在赵黄巢这位与离阳皇室同姓的老真人心头。 老真人目中有怒色,欲抬起手中拂尘向着身前这位大貂寺挥动,好让他晓得什么是道家陆地神仙真正的威风。抬手之时竟是才发觉自己半点动不得。 更让老真人惊怒的是,不仅仅是自身肉身动不得,天象境界是可与天地之间沟通,而入了陆地神仙应当是与天地再无半点隔阂,气机融入天地,与天地一体,源源不断。而如今,他与天地之间好似被整个阻断,将他从这世间整个剥离。 低头望去,黄色龙虎山道袍上竟是不知何时缠满红色绳线,自双脚布鞋上起,直上双臂,令他动弹不得。而这红绳竟是没有规律如长虫般围绕着他的身体越缠越紧。 韩生宣十指缠丝,嘴角笑意莫名,森然笑道:“不要浪费时间,本貂寺三千红丝中百条便可断了普通天象与天地的沟通,这才有了这陆地神仙之下无敌的名声,轻而易举可指玄杀天象。像你这等陆地神仙,分出一半给你从天地之间拉出来,有什么困难的?” “韩生宣!你要做什么。”老道人怒发冲冠,久挣脱不开,却是无可奈何。此时望向韩生宣的眼中怒意底下竟是隐隐暗藏有了畏惧。 韩生宣凝神冷笑,露出森森白牙回道“做什么?你是龙虎山道士做多了要去挑北凉那位藩王的逆鳞,我无所谓,徐凤年杀了我也是大功一件,可杀也得等北凉那位藩王离了京城,为了杀一个徐凤年,惹得徐骁在京城撒泼求死拿大柱国名头换我韩生宣死,朝廷管不得你,还能舍不得拿我韩生宣全部前程性命去安抚这命不久矣的北凉三十万铁骑不去造反?” 杀机,在赵黄巢与韩生宣两人之间激荡,赵黄巢欲杀徐凤年,真武转世,真武大帝的名头在这位老真人的心头是至高无上。高到甚至是令他仰望。道家修炼到头求的就是个立地飞升享受大长生。 围杀过天上北方最大真神真武大帝今世的母亲,不说吴素如今是生是死,徐凤年都是二十多年未曾见过他的生母,这等深仇大恨,不说传言中杀性最大的北方真武神以后觉醒回天,会不会杀尽天上有关真人,如今真武就在这人间,觉醒要有了前世记忆实力,轻轻松松便能杀上太安城取了当年有关所有人的性命。而作为幕后主谋,他赵黄巢如何逃得掉? 他赵黄巢怕的不是真武大帝这道教神仙的名头而对此不敬,害怕的是日后真会被真武整个清算。轩辕大磐顶多是个威胁,占时杀不得他赵黄巢,而真武,说不准哪天就会要了他赵黄巢的命。 活的越久越惜命,特别是长生在望的道家大真人。 韩生宣对赵黄巢心里这些算计,看的通透。他不会去管赵黄巢怎么想这些,可想拉着他韩生宣的前程来为他赵黄巢杀徐凤年,他韩生宣是为赵家效忠,可不是为他赵黄巢卖前程。 没了他韩生宣,赵黄巢这等性情薄凉只为自身的人会帮着他想扶持的皇子?这位赵家老神仙当年做的腌攒事天下知道的的人虽说死的干净,可他还是知道的。 京城白衣案,他韩生宣同样是主谋。可不说虚无缥缈的真武,便是真的真武转世,在下界阻隔天地,又真能走的过他三千红绳?动手成神前杀了罢了。 赵黄巢全力而挣脱不得,心中不免有些无力。他倒也不怕韩生宣杀他,转而恨恨道:“你要怎么做,徐凤年当杀,轩辕大磐也当杀。” 见到赵黄巢服软,韩生宣手指轻弹,将赵黄巢这位老真人身上红丝收了收。不再困的那般紧凑,使得老真人感受到一丝天地气息,能有些安心。 “齐仙侠发话,龙虎山不要你了,如今既然跟在本貂寺旁边,本貂寺也不要求你听我的,可本貂寺要做什么决定还由不得你赵真人插手。本人自有计较。” 赵黄巢面色阴沉,虽说如今是感受到了一丝天地气息,陆地神仙修为能动用几分,却也不敢与韩生宣再撕破脸皮抢主动权。要再起争端,老真人看得明白,韩生宣如今是真敢叫这位老真人见见血。 这襄樊城中,虽说龙虎山齐仙侠发话他赵黄巢永不入龙虎,可这么多年的香火情不说,就与离阳赵家的关系,他与龙虎山也是丝断藕连,远的不说,这襄樊城中哪怕是那位外姓天师如今也是要听他赵黄巢安排的。 韩生宣这次对他发难,明着是拒绝他赵黄巢围杀徐凤年的要求,实际上是要以后只要决定日后的主动权,只要是在一起都要以他韩生宣为主。 特别是如今这襄樊城中加上龙虎山的天师赵黄巢的人手显然比之韩生宣更多。 第三十八章 京城有人带信来,王妃带信出襄樊 韩生宣不会允许同在一处,有其他人命令他,哪怕是赵黄巢也不例外,离阳最大的貂寺绝不会听从于皇帝以外的任何人。 这,是韩生宣的底线。 沉默许久,赵黄巢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数的老真人脑中终于是想了清楚,面色阴沉的轻叹声道:“韩貂寺要怎么做?” 韩生宣阴柔神情缓了缓,再端起茶水,缓声道:“芦苇荡,去还是去。这场大戏,靖安王王妃都安排出去了,赌注肯定不小,侧面能帮着就杀了,这因果靖安王背着就行了。记住,我们决不能露面。” 言罢,韩生宣起身向外打开门。门外,一直静候着坐镇襄樊的那位龙虎山外姓天师,见韩生宣先出来也不见神色中有多惊讶之色,悄然打了个道号。 韩生宣再向远方望去,谁也不知道,这位权倾朝野的大貂寺此刻心中竟是有着几分难以表露的焦虑。前一步刚收到的消息,有人也快到襄樊了。 韩生宣远望的方向,襄樊城外芦苇荡中心离着还有数十里路的距离,路边已是可见不甚茂密的芦苇,一名年轻人骑在当朝也是罕见的雄健西域白马之上疾驰于官道,微风起芦苇荡,轻轻吹拂着他鬓角发丝,十分闲情逸致。 他自认是一个很乐观的年轻人,从不去怨天尤人,幼年与娘亲孤苦相依,受尽白眼,在九岁那年,他的娘受到病魔折腾将死,被一位身穿锦绣爬着蛇说话尖声细气的魁梧男子所救下。一句话未与他与他娘言语。 然后带着他与他娘,去到了一座城墙很高的城,透过车帘子,都看傻眼了。下了马车后一路上都没有与他说话的男子牵着他仿佛走过了无数道城门,终于走到了一座湖,湖边上,站着一个怎么看与自己很像的男子,一身金黄,爬满了蛇。 再后来,他知道,这男子身上不是蛇,是龙。那说话尖声细气的魁梧男子,身上也不是蛇,是叫莽。当着全身是龙长得很像的男子,他认了这魁梧男子为二师父,哦,对了,魁梧男子还找了个光头做他的大师父。 拜师那天,他看到那见面就对他很好的全身爬满龙的男子十分生气,那表情让他不敢靠近。二师父跪在那男子身前久久不起,直到大师傅前去说道了几声,那长得很像他的男子才甩袖而去。 二师父跪了三日三夜,丝毫未动,他立于一旁,陪着二师父站了三天三夜,终于等来了另一个尖声尖气的男子带来一卷带字的黄纸。 那来的尖声尖气的男子读着黄纸说完,扶起他二师父。那天,他见到他二师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着他笑。大师父在一旁叹气。 从那天起,之后遇到的所有事,这个乐天向上的年轻人都是笑着面对。毕竟还有什么事情比他前九年将死的苦难,与三天风吹日晒不动更苦的吗?此刻,他的马后跟着四尊符将红甲。 这趟被大师父瞒着二师父偷偷送出学宫,最主要是帮大师父给靖安王赵衡送去一句口信,约莫意思就是世袭罔替本来呢,是没你赵衡啥事的,但只要你肯出力,北凉那边的那份儿就给你了。 靖安王是个大大的聪明人啊,以前魄力不够,这回儿学聪明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老婆都舍得丢出去。 年轻人抬头望前去,勒住了白马缰绳,眼神所去,是不见边际的芦苇荡,再过去,便是襄樊城。那里探子说有他的二师父在。这次来可是瞒着二师父来的,年轻人自顾笑道:“小舅子,城外我还没逛完呢?怎么就不等等我急着走呢?慢点慢点,可别怪你的未来姐夫不仗义啊,要知道这块地儿,风水是极好的。你娘在徽山让二师父丢了脸面,这里二师父也要靠我长长脸不是。” 芦苇择水而居,大簇大片,很容易成滩成塘,襄樊城外这一个芦苇荡本来见不着秋芦飞雪的美景,自从靖安王妃钟情以后,原本一到秋季就来砍折芦苇当柴烧或者做纸浆的襄樊百姓便自动不见了踪影。靖安王府管制是一方面,这王妃也确实受人爱戴。 所幸那位裴王妃菩萨心肠,每年都要补贴赠予附近村民一些银两,加上有她大驾光临,使得城中好事的士子文人给芦苇荡评点出诸如阡陌苇香和绿湖问渔的景点。白日里总有读书人在芦苇荡旁指点文笔,也是襄樊一大景色。 两名贴身女婢只有一小队轻装卸甲的王府侍卫。中间护着的马车还算豪华,外雕四爪金龙,这倒是这便是王妃出行赏景的全部人马。 相比于往年王妃车驾出行赏景,这次出行确实是简陋了不少。称得上是寒酸。 到底是靖安王府没了那财力,还是故意如此,也只有马车车驾之中那白衣丽人自己清楚了。 车厢内,便是在府内都事事亲历亲为的裴王妃亲自点燃一尊檀香小炉,跪姿而坐,臀部垫在双腿上,无形中挤压出一个饱满弧线,车内两名婢女哪怕同为女子,瞧见了这幅景象都要心动。 理了理那直坠腰间的三千青丝,裴南苇抬头望向车内一侧,她最为喜爱的铜镜便挂在那一位置。 铜镜之中,倒映着那有些柔弱,让人可见犹怜的脸庞。 来靖安王府是身带铜镜,如今离去,还是一个铜镜。 裴王妃胸口放着一封信,是出府前靖安王赵衡交给她的,说最好在芦苇荡边上亲手转交给那名北凉世子,若非如此,她不会这么早被强送来这片芦苇荡。 今早天还未亮,身子还未曾来得及擦拭干净,便被自己的丈夫,那位襄樊城最大的人物,可以说算得上是粗暴的赶上马车。出府时他站在台阶顶上,居高临下捻珠微笑说了一句话:“夫妻缘分一场,已替你祈福百万句,本王问心无愧。” 这位襄樊城最大的人物,没人比裴南苇更懂了,他什么话都不说透什么事都不做绝,留下来给人去猜,对谁都是如此。哪怕是同床共枕的她,与靖安王世子赵珣都是如此。 世子殿下赵珣的乖僻性格,便是被这位父王硬生生逼出来的,至于赵珣那些有违人伦的隐蔽眼神,她岂会不知?便是靖安王世子在外养了个与她相貌七成相似的女子,她也在靖安王案桌上看到这情报。 估摸着也是靖安王故意让她看着的,她倒是忘不了靖安王当夜的眼神。 今日能让靖安王如此连相敬如宾的样子都懒得做,再想到靖安王世子那对她一直有邪念的赵珣,今日送她出城所流露出的不舍与恼怒。想必她一生的下场就在今日了。 如此也好,赵珣生母死后,她嫁入靖安王府。贵为王妃,在这襄樊城,以至于整个青州都是最为尊贵的女子。这么大殊荣之中,可又有谁知道他这青州最尊贵的女子每天活着是什么样?那说着向佛,在外相敬如宾,其实在家中阴沉至极的靖安王每天是如何对她? 今日这一送,是直接送她去黄泉!这去黄泉的路,她那夫君竟是舍不得多派些人, 裴王妃突然惨笑柔声道:“你们下去看看北凉世子殿下是否近了。” 第三十九章 八方群至芦苇,王妃相遇殿下 两名女婢下车垫了半天脚跟,终于瞧见了那名恶名如雷贯耳的北凉世子一行车队,世子殿下并没有舒舒服服呆在车厢内,正与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乘马在最前,向前行进。身后车马,由着一个独臂老头儿赶车,在两个女婢看来,北凉王府也真是穷的很,北凉世子赶车人也舍不得派来个正常人。 两名女婢相视一眼,都看到双方眼中那一丝庆幸。出门前王爷可交代过了,这趟遇不到北凉世子殿下,他们一行便都别别回去了。其中一名女婢拉开车帘,对着裴王妃半跪了个万福。轻声喏喏道:“王妃,世子殿下到了。” 裴王妃收起悲腔神情,一手攥紧那封只有寥寥数字的密信,面色已是如常。缓缓下车再亭亭玉立站在车旁,望着那个不知是可恨还是可笑或是可怜的后辈登徒子缓缓接近,不知为何,手心渗出了汗水。 隔着老远徐凤年早看见了芦苇荡口子上的车队,离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肃容轻声问道:“魏爷爷,桃木剑都用上了?够不够用?” 这两曰一直躲着不见踪影的九斗米老道魏叔阳抚须微笑道:“桃木三十六,我五斗米教的剑阵已经准备妥当。” 徐凤年点了点头,阴沉道:“褚禄山密信上说襄樊王明阳的弟弟也来了,我就不明白当年徐骁襄樊攻守战了整整十年,他也不曾帮手,为何今曰却来凑热闹?良心发现了?” 身处风暴眼中间的北凉世子殿下今日是怎的也笑不出来。轩辕大磐示警让他离开后,半夜北凉褚禄山与李义山的谍报也相继而来,褚禄山的情报后到,字数不少,罗列出知道的人手,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北凉这位兼管情报的牙将人已经是到了青州,都未来得及先发回北凉,提前寄给了世子殿下。 而北凉首席谋士李义山自北凉来的密信中只有四个字“危险快走。”得要是多么紧急的状况才能让这位北凉首席谋士都来不及书写其他就匆匆寄出? 徐凤年再度喃喃道:“玄啊,褚禄山来信中暂时已知的有第十一和四具符将红甲,靖安王赵衡还有哪些后手?既然连裴南苇这位王妃都肯当作等同于一颗弃子的棋子,那必定就不止是这般‘客气’了。而且这城中其他势力,那位西域大观音,轩辕大磐,曹长卿,。。。。。最主要的是符将红甲来了四具,人猫韩生宣不知所踪,那他到底在不在?到底是什么让这位靖安王敢于这么冒险了?” 靖安王妃亲自来,远远见到这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徐凤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点是最让徐凤年想不清楚的,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靖安王赵衡这老乌龟疯了不成,要把身为王妃的她放在这几乎可以称作必死之地的芦苇荡?要引君入瓮可以理解,可需要付出这般惨重的代价吗? 进襄樊之前世子殿下可没想过有这么多凶险,靖安王赵衡是出名的能忍,有大才思虑全面,当年离阳先帝病重立储,他是最能继位的人物。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事到临头又因思虑过多不免有些畏首畏尾不能直下决断。要不是他的这大事前畏首畏尾的心性,当今离阳圣上只怕就是他靖安王赵衡了。 按照靖安王这等深水老乌龟的心性,世子殿下只要是不在这襄樊城中太为主动撩拨,顶多也就会明着恶心一番他徐凤年,万万不会在这朝廷准备削藩之迹,暴露实力来围杀他徐凤年。 这是两败俱伤,未杀成,元气大伤,只怕朝廷当场就能削藩了靖安王,杀了,朝廷都懒得动手,由着北凉王徐骁痛失长子而悲愤南下,最后朝廷再下旨收官,将离阳这两大藩王都一削到底,彻底平了满朝诸公心中削藩念想中的两个大患。 “世袭罔替。”五斗米教老道士魏舒扬勒住缰绳,轻叹一声说出最有可能也是唯一值得靖安王拿出全部家底出来拼命的理由。 都为藩王,北凉徐骁功高盖世,破灭六国赏无可赏,就这也需南下太安城,想法子用那大柱国的头衔给世子殿下换个世袭罔替,朝廷掌控不得北凉三十万大军,自然也就半推半就的可以答应了。 可他靖安王赵衡,没有世袭罔替,可以继承靖安王府的兵力,难道百年之后就让他的靖安王的世子殿下就这么在家中当猪给离阳养着,想杀就杀? 老道魏叔阳说完策马折回,他要去后面通知凤字营与宁峨眉准备好,血战要开始了。 “你小心些,别下车。今天不太适合你看笑话。” 等马车走到近前,徐凤年已经清晰可见靖安王府两名女婢的姣好容颜,他放缓速度,与身后的马车并驾齐驱,拉紧了帘子,给好奇探出脑袋的姜泥按了回去,轻声说了句,惹得这位在北凉当丫鬟,却又身为身负国运的西楚公主一阵不满,隔着窗帘确定徐凤年看不到她气恼的举了举小拳头。 马车内,青鸟看着姜泥微微笑了笑,开口道:“殿下有事,我们在马车里待着。” 徐凤年抬眼对赶车的独臂羊皮裘老头说道:“老前辈,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来了,符将红甲也来了,说不定暗中还有不弱的隐藏高手。” 李淳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鼻腔之中,嗯了一声。 说完这句,徐凤年这才夹了夹马腹,在吕钱塘杨青风舒羞三名扈从的贴身护送下快马前行。 徐凤年看到好像孤苦伶仃站在芦苇荡前的裴王妃后,没有急于下马客套,双手按刀,只是高坐于骏马上,无言俯视。 “你不跑?”芦苇荡微风吹过,世子殿下轻笑开口,口中语气甚是讥嘲。他是懒得再与这位前来点火的女子废话什么,直接开门见山。 两名女婢虽说惊讶于这名北凉世子殿下的英俊潇洒,但见世子殿下竟是如此与王妃说话,折辱王府脸面皆是面中有怒色,其中一名跟在王妃身边便水涨船高声势不输王府寻常管家的女婢怒目斥责道:“北凉世子,见到王妃,为何不下马!” 第四十章 世子有威风,大磐坐观火 徐凤年颇有纨绔世子风范的邪魅一笑,只是一直盯着那名胭脂评排名上比襄樊李双甲还要高,美艳冠名青州城的大美人,这是离阳六大藩王之一靖安王的王妃,如今是就被靖安王亲自送在了他的面前。 真的是准备用一个王妃来给他徐凤年扣上个强抢王妃的大由头,好杀了他徐凤年来对朝廷交差么?这靖安王也真当他徐凤年是个大纨绔好欺负了些,稍稍侧头,世子殿下对身侧吕钱塘使了个眼色。 “你也配让世子殿下下马?辱北凉世子殿下,当杀。”东越吕钱塘瞬间明了。满脸狞笑,驱马上前,世子殿下身侧有沉闷声音传出,血腥意味极浓,下一刻,有重剑自当头拍下。 没有用那重剑锋边,而是选择用那重剑一侧面,刚刚还对着世子殿下嚣张跋扈的女婢,惊恐都还未来得及流露出,整个脑袋如西瓜般爆裂开来。 鲜血真如西瓜汁般爆裂,也得亏是常年用重剑的二品高手吕钱塘出手,这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爆裂深红血浆多向着靖安王府另一个女婢洒落,少许洒到这位靖安王妃裴南苇的脚尖,竟是一丝一毫未溅脏了世子殿下的衣袍。 “啊。。。。。徐凤年你怎敢!” 满头是血淋淋另一个女婢愣了有五六息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转头微微一撇,口中是尖叫发声,与她同侍奉王妃裴南苇,前一日还争宠过的女婢,如今整个脑袋都是不见了,在她的感知里,头上每个触觉除了那粘稠的血迹,还有身边刚刚还出言说话女婢脑袋里浆汁般的物什。惊恐之中竟是直接喊出了平日里私下讨论时直说的世子殿下的本名。 他怎么敢,怎么敢!他只是一个藩王世子,当着靖安王妃的面,如此虐杀王妃的女婢,哪怕是离阳皇帝陛下如此做了也要被天下言官怒斥上那史书永世为黑点,万万不敢做下如此之事。发白的脸庞早就被血迹沾满,那女婢尖叫异常尖锐中,想着后退逃跑躲去王妃身后。 不带甲胄的几位靖安王府的护卫都是面色煞白之后,抽出手中的武器,满脸怒意的望向身前的北凉世子殿下,这是当着他们的面彻彻底底的侮辱靖安王! 靖安王妃裴南苇面色惨白如雪,手中一直握着的信封坠地,掉在地上是再不敢捡起来,转过头,这位王妃喉咙一动,昨夜还未消化掉的夜宵,在胃中翻滚欲出。这位一向待在府邸之中只知道风花雪夜的王妃哪怕是有点脑袋能想的清事情,可天下承平有二十载,这襄樊又不是在北凉日日都与北莽摩擦的边境关塞,哪见过这等血腥残暴之事? “有信?啧啧啧,还是赵衡那老乌龟给的。”徐凤年饶有兴致望了望,见到信封掉地沾血,马上一个翻身下来,两手捏着没沾染到血迹的一边,颇为嫌恶的捡了起来。 信封上署名写着凤年吾侄亲起。落款是赵衡,明显是那位靖安王写给他的。 撕开封面,掏出信纸,信纸之上只有寥寥数字,徐凤年倒是一字一字读了起来。 “括噪,靖安王府怎么尽出这等没有礼数的人”瞥了一眼见世子殿下没做阻止,自顾自念着信,显然自己是没意会错世子殿下的意思,吕钱塘与身边舒羞,杨青风对视了一眼,继续狰狞冷哼一声,再一剑挥出,将这名不知天高地厚喊着徐凤年本名的女婢斜劈掉头颅,那脑袋坠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鲜血与尘土混杂一起。 那女婢俏丽脸庞上犹自保持着鲜活的震惊神情,在旁人眼中,触目惊心,又这么被世子殿下身边的人杀了一个,一个脑袋炸裂,一个掉了脑袋,靖安王府剩下的护卫面露悲愤,举着兵器想杀向这位世子殿下,可却是一个都不敢先出,命是自己的,这摆明了先上先死啊,他们几人哪打得过世子殿下身边这凶神恶煞的护卫? 他们不上,可并不代表世子殿下身边这三位走狗会放过这些个立功的机会,杨青风与舒羞跟着同出手,一瞬间就将裴南苇除外的所有人给一通砍瓜切菜杀了个通透,其中一名侍卫更是被吕钱塘连人带剑劈成了两瓣。 “忒不济事了,一个练过武艺的都没得,靖安王赵衡那老乌龟的生怕他老婆死不掉啊。”远远观望这边血腥一幕,与曹长卿找了芦苇荡不远一方高地,轩辕大磐似是有些面露不忍,不过眉眼之间倒是充斥着一股看热闹的神情,出卖了他这装出的不忍心。死的人和他轩辕大磐真真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才没这么多同情心。 曹长卿望着一地血腥,嘴角抬了抬。这位大官子对离阳几个王爷之间狗咬狗更是乐得看热闹,要是徐凤年真死在这,北凉三十万铁骑联合北莽南下,彻彻底底拖住顾剑棠麾下的五十万大军,与离阳其他大半兵力,有了公主他曹长卿的西楚怕是复国彻底没了阻力,最不济也能与离阳划江而治,重捡回西楚旧土。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身边轩辕大磐肯定是不会让这位世子殿下就这么死了,而且不说徐骁不想反,离阳朝廷之中,张巨鹿,坦坦翁也都不会允许发生这些事。他倒是颇有些好奇的言道:“给王妃都送出来,这算是破釜沉舟?靖安王当年有这一半决心,离阳皇位就是他坐了。” “管他离阳皇位谁坐呢?好戏快上来喽。这江湖多少年没这热闹劲了?”轩辕大磐幸灾乐祸向着四处望去,来得早占了这高地,他倒是能俯瞰全局。 东方,足足有八百以上的铁骑兵甲从襄樊东郊大营直奔芦苇荡而来,这都是靖安王当年春秋征伐天下,麾下留下最精锐的士卒,皆是百战老兵。 世子殿下身后不远,北凉牙将大戟宁峨眉带着一百余北凉凤字营轻骑得了半路折回的五斗米教魏舒扬的通知,在急速赶来向世子殿下汇合。 第四十一章 翻书人看翻书人,扛葵姑娘笑呵呵 再望向西处去,有年轻男子骑白马悠哉进了芦苇荡,身后跟着四尊符将红甲人,这倒是看的轩辕大磐目中有些杀性,前些日徽山围攻战,韩生宣带的就是这四尊符将红甲人,当时他不在,只是听白狐儿脸说,这四尊符将红甲人韩生宣操纵的并不是多熟练,看样子并不是这四尊符将红甲的主人,只是代为用用,如今一看,只怕这四尊符将红甲主人正是这年轻男子。 微眯了迷眼,轩辕大磐认出这年轻人是谁,自嘀咕道:“有意思,他也来了。韩生宣被靖安王赵衡传染了,也这么舍得。这倒不像韩生宣的作风。” 北方官道之上,有些姗姗来迟的离阳人猫韩生宣与被龙虎山除名的道人赵黄巢等五人同策马赶来,赵黄巢马头是稍稍控制着落了韩生宣半个身子的距离,这位老道人还是选择服软了韩生宣。身后跟着龙虎山常驻襄樊城的那位已经入一品黄紫道袍外姓天师,神色倒是严肃。还有两位同行的,一位西域大观音照常是无喜无悲,剩下一位自然是那位西域红衣僧人了。 目中能看到了就这些,可这微风吹拂着的芦苇荡之中,还藏着多少人?恐怕没一方势力看得清楚,算的明白。 仔仔细细又看了一圈,最后在芦苇荡边角的一处凉亭,轩辕大磐目光锁定在一位看着年过半百,两鬓斑白,手拿二胡的老者。 老者正颇有乐趣悠哉的调着二胡弦,时不时抬头望着芦苇荡那头。正常人这么远距离,隔着浓密的芦苇荡,是看不到那头发生什么的。这老者倒是时不时抬头的方向正是芦苇荡徐凤年所在。 伸手,拍了拍曹长卿的肩膀,轩辕大磐向着他所看得方向指了指。曹长卿转头望去。轩辕大磐明显能感受到身边平地而起一股子杀意。 “黄龙士。”曹长卿咬牙,冷哼出这名老者的名字。春秋破灭六国,断了西楚国运的幕后黑手。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黄龙士。这悠哉指点江山的模样,曹长卿当年见过不知多少次,他又如何认不得? 曹长卿确认了轩辕大磐心中的猜想。这老者就是黄龙士。 那老者调着二胡弦,突兀好像是感觉到有些不舒服,抬起脑袋挠背,好像是发现什么更好玩的事物,正好是与远处曹长卿与轩辕大磐对望去。 “他发现了?”轩辕大磐能直直看到老者那带着戏谑,好似看淡一切的目光。第一次见到这位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黄龙士,从心底不明竟是升起一丝畏惧。 曹长卿再度沉重冷哼,心底涌起的杀意,与那望来的目光对视而去,凝重回道:“怎么也是个读书读出来的陆地神仙境界,我刚刚露出点杀意,他感觉到了。” 好在是那两鬓斑白的老者只是扫了轩辕大磐一眼,随后便一直与西楚大官子曹长卿对视,只是嘴角的戏谑,让轩辕大磐身边的曹长卿心中莫名烦躁,杀意有些压不住蓬勃而出。 “别介,有事待会儿解决。这会你们斗起来,那边就要乱了。你只能当着黄龙士的面带走你的公主,让他知道了这事谋划起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呢。”轩辕大磐出声提醒,他可不想这位曹官子此刻乱来,这打起来可真是神仙打架,他半个曹长卿都压不住。 曹长卿闭目不言,不再去看与黄龙士,他暗自运功,缓缓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意。这位西楚大官子本没那么容易被人激怒,失去理智。只是黄龙士一双眼竟是勾起他心底深埋着的那一股火。 见曹长卿不理会他,黄龙士放下了挠后背的手,打量了几番轩辕大磐。轩辕大磐摆出个笑脸,对与黄龙士微微欠身一礼。 黄龙士手拉二胡弦发出一音,嘴中笑了笑。他一直注意点在曹长卿,这时琢磨了两人站位,发现这高处两人,竟是紫袍人为主,一句话劝住了那天地不畏的曹长卿。他从未见过这紫袍人,到底是什么人能与曹长卿并列,他还未曾见过的? “有意思啊,比芦苇荡那头还有意思。”黄龙士出声轻道,又拉了奇怪一音。有趣打量着那紫袍人影。 紫袍轩辕大磐凝重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春秋三大魔头。再睁眼的曹长卿注意到,一直保持笑容的轩辕大磐背后脖子处内衣衣衫尽湿透。 一位春秋来的翻书人,如今已是两鬓斑白,早就在春秋便是搅扰的天下大乱得了春秋三大魔头的名号,另外一位是二十年前才至徽山的翻书人。第一次见面便是这般远远的互相对视。 一个饶有兴致如看到新玩具,一个满眼凝重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呵。” 人脸大的向日葵从两鬓斑白老者身后,拍向老者的后脑勺,老者哎呦一声,整个人向前倒去,好在是跌地上之前稍稍运功挡了挡,没摔得鼻青脸肿,掉几个大门牙。不过一脸狼狈是跑不掉的了。 有小姑娘从老者身后芦苇荡窜出,给老者来了一个狠手。随后也没想着要给老者扶起来,反而是抬头,望向老者刚刚望去的地方。这老者什么能耐她可是一门清,这么来一下别说伤,脑袋红都不会红。这么跌倒是装着逗她笑哩。 “呵呵。” 小姑娘又面无表情笑了一句。仿若她就只会说这一句话。 “呵呵。” 轩辕大磐读懂了这句的口音,笑着也是呵呵回了两声。对着她招了招手。这个当年他在北凉地界帮忙葬母的小姑娘长大了,样貌还是没怎么变化,当初徽山大战,她也去了。他回来只见了她一面,她便走掉了,除了呵呵他们俩也没说过别的话。 “姑娘啊,你爷爷老了,禁不住你打的,能不能学点好的,知道些尊老爱幼,每天挥着这个太阳花,整天就会这么傻笑。”黄龙士捂着脑袋爬起身,看着那小姑娘做了个鬼脸。 这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是再也装不起一点高人春秋三大魔头的风范。 第四十二章 世子有杀机,吴家新剑冠 “呵呵。” 小姑娘瞅了一眼老者,确定老者没什么大伤势,不得多碍事。便转身斜向身后扛着向日葵,向着芦苇荡里头跳去。 转身时那有些耷拉的向日葵又从身后借着转身的力气,甩向黄龙士的脑门,得亏这位老先生闪的足够快,险之又险后仰脑袋避了过去。 在芦苇荡下头,有个身体半黑半白的大猫,足足有山中灰熊那么大,也不知怎么来到这芦苇荡的,只是身子大,表情倒是颇为萌人,正无聊一屁股坐着地上,两只前腿耷拉在后腿上,着望着扛向日葵的小姑娘。看到黄龙士的狼狈样子,张嘴咧咧,颇有人性化的在笑。 正是豆蔻年华只想着笑呵呵的小姑娘,走到大猫身边,拍了一把那大猫的脑袋。大猫赶忙起身四只脚立地,让小姑娘坐到了背上。小姑娘再一拍大猫后背,大猫向着芦苇荡里头跑去。看着奔走的速度,丝毫不下于一般骏马。 一头扎进芦苇荡,这庞大的身躯也没折腾起什么动静,消失在茫茫芦苇之中。 “贾嘉佳,老夫真是给你惯出毛病来了。”黄龙士放下从地上捡起二胡,用力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望着一片芦苇无奈再坐下。 经这么一闹,黄龙士也没心思再看向轩辕大磐,目光再次注意到远处北凉世子殿下处。有意思归有意思,可这次来这芦苇荡可不就是看世子殿下这出大戏的么? 芦苇荡边,裴南苇这位从未见过血腥,杀鸡都未杀过的靖安王妃在身边护卫死光之后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背过身子,露出曼妙不可言的后背弧线,整个人蹲下,胸腹之中剩余的存货,伴随着苦水全部吐出还不够,又整个人蹲坐在地上干呕。 这战场也太残暴了些,裴南苇面色苍白,看样子没有当场吓晕过去已经是很不错了。 世子殿下徐凤年眨眨眼,估摸着自己是从这位王妃身上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再见这王妃哪怕是在呕吐,两眼都是冷冷的望着他,感觉有深仇大恨似的,开口言道:“别这么看着我,本世子和你可没仇,赵衡那老乌龟派你来的,今儿你要是死了,下去找赵衡去,想找本世子也无所谓,本世子债多了,不怕再多一个。” 要不要干脆一刀捅死这娘们算了?世子殿下内心思虑,干脆直接结果了她,少了个挡路的。赵衡那老乌龟再没心没肺,老婆被人杀了,总该有些大不痛快。 想到此,世子殿下徐凤年目露杀机,管你是谁,靖安王妃又如何?胭脂评上靠前的女子又如何?便是宫里头的娘娘挡在路上,该杀人时,他世子殿下徐凤年也会毫不犹豫一刀将其毙命,这世道命有贵贱之分,可天底下有谁的命,比自个儿的命值钱? “来了。” 曹长卿望着芦苇荡小路尽头,在那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小径上走来的两人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在这种时刻显得额外意气风发,一点没被身前的血腥场景所吓住。年轻男子肩扛着一根竹竿,身后十步距离跟着一个负剑的清秀女子,双眼紧闭,冷冷清清的气态。 轩辕大磐望过去,从前轩辕大磐的记忆里,没这两人的样貌,不会是哪个老不死的返老还童,不过这男子,与那位吴家剑冢的老家主,样貌上倒是有着三四分的相似。轩辕大磐瞬间明了这年轻男子是谁,惊讶出言道:“居然不是那位前天下第十一王明寅先出手,先出手的居然是他?世子殿下这下悬了。” 那两人中的男子手无配剑,不看徐凤年,反而是笑眯眯望向马车,朗声道:“李老剑神,吴家小辈吴六鼎,今曰携素王剑而来,只求一战!” 吴家剑冢新剑冠,这名号放出去江湖绝对是能惊起数层风浪的。吴家剑冢每一代剑冠都是剑道扛鼎人,一剑在手,武力少说排的进当年的江湖前十。文武评有个不成文规矩,对龙虎山两禅寺以及吴家剑冢等几个地方的世外高人一律不考虑入榜,所以这位新剑冠未入武评排行。上代吴家剑冢的剑冠便是那位手握大凉龙雀,在太安城一席白衣差点出世剑转入世剑杀入陆地剑仙境界的北凉王妃吴素! 二十余年后,吴家剑冢有剑冠再出,请出剑的竟是刚刚重回陆地神仙境界,位列新离阳武评天下第八的上代四大宗师之首,春秋剑甲李淳罡! 话音刚落,剑冠两侧芦苇荡无风而狂舞,衬托得这名未来剑道扛鼎人神仙出尘。 无形剑气瞬间弥漫天地间。尖锐剑意让夹在中间的世子殿下徐凤年难受无比,脸上感觉被无数细小长针戳入。 曹长卿注视着那位手中无剑的年轻男子,只是简单望了片刻,随后注意力反而是集中在了那个女子身上。眸中有些困惑,这位西楚大官子疑惑轻语道:“不对,素王剑可是天下名剑排在第二的绝世神兵,乃是这代剑冢家主的称号与佩剑名字除非胜过吴家剑冢老家主,否则吴六鼎用不了这把剑,吴六鼎如今实力虽有些,但不可能胜了吴家剑主。可吴六鼎既然以剑冠身份出了吴家剑冢,却不是亲手持素王剑,难不成胜了素王的不是吴六鼎,而是那名女子剑侍?” 轩辕大磐闻言望向那女子。吴家剑冢老家主上次与他会面,当时他还好奇这位用剑出名的老家主为何不带佩剑,以为只是和他拳脚做戏方便,如今看来,是剑早就传给了下一代。 不料那女子仿佛有所感应,立即睁眼望来。轻瞥了轩辕大磐这里一眼。身子微欠,不着痕迹略做了一礼。也不知敬的是曹长卿还是轩辕大磐,亦或是都有。 “少说入了天象。” 轩辕大磐对着那女子微笑点了个头,口中轻道。站在这高处,本就比较容易被人察觉,不过他轩辕大磐如今也不是多担心,毕竟这芦苇荡主角是他北凉世子徐凤年。韩生宣要敢这时候来杀他,真当他轩辕大磐费老大力气忽悠来的这位西楚大官子是吃素的? 第四十三章 王明寅出手,剑冠对剑神 对世子殿下出手的还好不是这位女子,而是吴六鼎,不过吴六鼎虽说一身剑道功夫比这女子应当弱几分,可手持素王剑拖住李淳罡还是够得,李淳罡的剑,木马牛如今还断在武帝城头,独臂羊皮裘老头儿身边可没趁手的兵器。而且,吴六鼎要是落败,那位女子会真的不出手? 李淳罡自马车中徐凤年侍女青鸟手中接过一把剑,凌空如蛟龙而去。 天下武评第八李淳罡对战吴家剑冢新剑冠吴六鼎。两位剑道都是近乎江湖巅峰水准的人物剑气先起于芦苇荡。 老道士魏书阳此时带着宁峨眉与北凉凤字营一百余兵卒赶到,看到徐凤年投过来的眼神,九斗米老道魏叔阳悄悄点头,率先掠入芦苇荡。舒羞,杨青风,吕钱塘紧随其后,老道士是一名精于布阵的术士,早已布下的剑阵埋伏在芦苇荡之中,来时便发觉有符将红甲,老道士要出手与之对敌,虽然只是二品小宗师境界,但靠着剑阵杀敌不足,阻拦一段时间还是绰绰有余。再由着舒羞,杨青风,吕钱塘三人合力杀人。 “我们退,入芦苇荡先撤。赵衡的目标是我们,后头后手肯定会更多。” 徐凤年见老道士入了芦苇荡,眸中微闪,放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裴南苇的想法,一手拽着这位王妃的玉臂,,大喊了一声,与杨青风舒羞带着马车中的几人准备离开官道,退入茫茫芦苇荡。 这时候自然没人再管这位王妃心中反复的想法,裴南苇被世子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也没什么用,带着待会儿说不定还能当做个人肉护身符不是? 轩辕大磐望着世子殿下退去方向的芦苇荡,喟然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该说是这位世子殿下运气好,还是赵衡那老乌龟算计的好,王明寅,来得正好。” 在世子殿下徐凤年准备退入的位置,一名庄稼汉子从芦苇荡中穿梭而出,不起眼而来,说道:“世子,借头颅一用。” 王明寅还是来了,这位曾经的武评第十一,天下第十人出手的时间恰到好处。一下便卡住世子殿下徐凤年的死穴。 世子殿下最大的靠山剑神李淳罡被吴家剑冢吴六鼎拖住,正在酣战,有着那位女子掠阵,老道士魏书阳操纵剑阵去拦着符将红甲人,世子殿下身边一时没有了与这庄稼汉子一战的人手。 现在世子殿下身边能出手的只有北凉四牙将之一的大戟宁峨眉和身后的一百轻骑。转头对着宁峨眉点了个头,不需问话,手持卜字铁戟的这位北凉猛将便点了点头,一手抬起,三十轻骑呈现扇形铺开,三十把劲弩直指那位在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高手,这是北凉军中扑杀江湖高手最常见也是最实用的阵容,无疑又是一场铁血军人与武林人士的宿怨较量。 世子殿下徐凤年见训练有素的凤字营北凉轻骑摆迅速好阵势,心中稍微安了安,摆出个豪放笑脸,与王明寅说道:“王前辈何必这时候动手?” 那庄稼汉子打扮的男子面无表情,摆出一手出手的拳架,冷言说道:“虽然我对王阳明当年死守襄樊不是很赞同,也没去帮我这位兄长守城,可他死后我说过徐家的人不许踏足襄樊城半步,世子殿下既然进了襄樊城还住了一晚,这就莫怪我出手了。” 那边李淳罡提剑腾空而去,吴六鼎直面这位成名一甲子的剑道前辈,非但一点不惧,爽朗洒脱一笑,单手跟着一拧,竹竿旋转离肩向前飞去,一袭青衫踏步而冲,握住竹竿一端,竟是以竹作剑,竹竿另一端猛然插入道路,轻喝一声,“起!” 竹竿是硬生生从泥路上撬起一大片厚重泥土,砸向独臂持剑的李淳罡,弯竹掀起遮天蔽曰的尘土后,竹竿再旋回肩上,一脚轰然踏地,踩出一个大坑,脚下顿时溅起尘嚣无数,本该当场脆裂的竹竿更被他双手曲压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弧度,双手再按一拧子诀,大竿如满月弓,弹向空中,弹中那片尘土,为其注入一道凌厉剑气。 身形掠空还未下的李淳罡嗤笑一声,起剑横击,自是一剑斩去,劈碎了障眼的尘土,同时一鼓作气将里头蕴含的剑气给砸得粉碎! 与这位曾经的剑道魁首对战,第一剑吴六鼎便落了下乘。着实是不该托大使用剑气,他光靠内力与老剑神比可能差距不是很大,可使用剑气,在李淳罡眼中可处处都是漏洞,一击便破。 漫天尘土,激射在四周,夹杂着充沛剑气的泥土落地后刺出无数坑洼,两人相距两百步的空档官道上,剑气缭乱纷飞,炸向四周芦苇荡,在以两人为中心范围向外扩散,出现了数十道横竖交错的沟壑。芦苇再不见,下方沟壑很快便被芦苇荡的湖水所淹没。 轩辕大磐看的眼睛有些发直,按照他的大天象实力,打出这等效果,也不是多大难事,可最起码的用上七八分的实力,而这吴家剑冢的剑冠与李淳罡明显只是刚出手热身,一剑试探而以。 咽了口口水,轩辕大磐问向身边的曹长卿道:“这位老剑神要与你斗,胜算大概几几分?” 曹长卿望着最决定这场战斗开局的战斗,目中炯炯如神,微言道:“李淳罡重入陆地神仙,境界比我高一分,看这实力,有王仙芝的七八成,若分胜负,七三分,我略胜一筹。若分生死,以他的剑仙手段我们大概是五五分,当然,我活着可能性更大。” “那你我呢?”轩辕大磐有些厚颜无耻的问向曹长卿,实在是他对自己这身能力,也不太了解。毕竟到现在他也没和实力相当的人一对一真正比斗过。要么是天象欺负三品四品的,人家见面就跪了,要么遇到曹长卿,一拳他就被打入地下如萝卜似的。 曹长卿思虑了片刻,这个问题似乎是比他与李淳罡的实力比较还要难一些。摸了摸衣袖,这位西楚大官子无奈回道:“比内力,我们七三分。天象你的底子还是够扎实的,分生死,你要之前不是装的,伤不到我半袖子,我一拳能杀你。” 第四十四章 战端全起,符甲出行 轩辕大磐嘴角微抽搐,这位曹官子还真是嘴里半点不留情面。不过他的战斗力真的有这么低?好歹也是个大天象呐,有着轩辕大磐前生的记忆,就如活在书山中,该会的书上都有,要自己打斗之时用出来,便如背书,脑海之中半点没背得住。 李淳罡与吴六鼎起手的功夫,世子殿下徐凤年处北凉轻骑已是在宁峨眉的带领下冲杀向王明寅。这芦苇荡对北凉骑兵来说实在是展不开,要是开放战阵,要是地处开放,由宁峨眉这位战场厮杀出差不多有三品实力的武将,带着这一百人人差不多都是六品左右实力的轻骑冲阵,王明寅还真要退上一步,暂时避开锋芒。 即将近身这位庄稼汉子打扮的男子,凤字营轻骑再变阵。后三十骑举起身侧挂着的弩箭,朝天斜举,北凉弩天下一绝,凤字营装备的皆是一发三连射,能轻松穿透普通轻布甲,若不着甲胄的普通人,当场洞穿都是轻松之事。 整整九十支弩箭自天再上斜冲而下,呈半圆形扇面散开,封锁住庄稼汉子四周全部地块。前三十骑陡然再加速,要在弩箭落地之时冲杀到王明寅身侧,对付江湖高手,绝不可给之任何喘息的机会。而这些也只有久经战争的老兵才能配合到位。凤字营是北凉军嫡系亲卫,所乘骏马皆属重型品种,高七尺,重两千斤以上,带人加速冲锋之下,气势如虹倒真是让轩辕大磐有些目眩神摇,感触到北凉军中士卒那悍不畏死的气势。 庄稼汉子打扮的男子怡然不惧,大踏步上前先迎向了那自天上而下的漫天箭雨,弩箭箭头闪烁的寒芒已经是快到庄稼汉子眼前。 布衣紧身,王明寅双手凝成金色,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内力补充充盈,双手成拳挡在头前,连续挥动。每一拳都是正正好好打在弩箭一半处,让弩箭折断成两半,再没了冲势,散落到地上。 半圆区域内斜向而下即将近身的箭雨,竟是无一可破开这位庄稼汉子的拳头。 曹长卿望着芦苇荡中的厮杀,北凉凤字营轻骑即将临近王明寅,继续盯着战场对轩辕大磐言道:“你不去帮忙?王明寅金刚境界打的极为扎实,比之佛门的大金刚也是差不太多。刚刚那一口气,指玄境界怕是也有大圆满,半步到了天象门槛,北凉这一百轻骑是精锐,第一波冲锋,勉强能拖住,可顶多半炷香时间这波冲劲过了,就只剩被王明寅杀的力气了。那时候,隔着这么远,到时候你再去救人,可没王明寅杀徐凤年的速度快。” 轩辕大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风透过水面吹入芦苇荡,这襄樊城中为之一绝的美景之中,不知又藏着多少的危机?他摇头轻语道:“现在不帮,徐凤年决定入了襄樊就知道自己一定得罪了王明寅,不说是不是赵衡请来的这位曾经的天下第十一,今日的天下第十四前来报复。终究是这位世子殿下自己做出的这等自找仇敌的找死勾当,自己的因果自己吃,这里他徐凤年对付赵衡请来的人,我现在出手就是帮倒忙了,藏着的人得群起围攻。谁先动手谁吃亏,我等别家先动手。” 曹长卿不置可否,眸中倒是淡然,他答应了保证轩辕大磐不死,不是多大的难事。别说轩辕大磐是个大天象,便是个普通人,这场上这么多人合力能杀的过他曹长卿?唯一担心的就是公主那里,在徐凤年死后救之不及了。 芦苇荡之中一处角落,突然炸响,芦苇荡滩涂之下泥土炸裂,一尊符甲自土中遁出,激起带水尘土与飘摇芦苇同时炸向天空。 这遁出两步之外,正是老道士魏叔阳。符甲人身体赤红,身体边有土色光线环绕。伸出一只手臂,臂前有银色刀锋,银光闪闪目标直指这位老道人咽喉处。 这是要一击毙命,出手就要了这位主导芦苇荡这侧战局老道人的命。 魏叔阳轻哼一声,一挥道袍,瞬间身前有桃木剑无风自起。大声呵斥道:“符将红甲拆分成五份,有金木水火土,水甲被老剑神破去,还有四尊凑不出五行大阵发挥出堪比天象的实力,剩下最厉害的是可遁入五行相应的物体之中加以偷袭,这土甲贫道等候多时了!” 短桃木剑横插在老道士与符将红甲土甲的两步之间,与那土甲手臂针锋相对。 对立相撞,那来势汹汹的符将红甲竟是破不得入那短桃木剑一寸。 不远处在芦苇荡之中骑在马上的年轻公子哥轻咦了一声。讶然道:“这芦苇荡,布置了阵法。” 他操纵的土甲周身竟是有如被万丝缠绕,难以活动。这能遁入大地之中任意神行的符将土甲,在地面之上竟是被束缚住。 魏叔阳语出后,左脚脚尖轻点地,一步如仙人后退数十步,再道袍大袖朝天一挥,左手点指在虚空之中作符,老道士出生九斗米道,一身道法能布剑阵符法自然也是精通。 虚空之中画出一符“道”字,瞬间自燃而起。这一侧区域方圆一里芦苇荡变得纹丝不动,与外界芦苇看起来格格不入。一片随微风中微微起伏,更被李淳罡与吴六鼎两人战场的剑气横飞,搅动的一片粉碎。而这一片如凝固如时间静止。 数十把桃木剑自虚空之中显露而出,魏叔阳再掐诀,这一片区域之中一处芦苇中出现一道半透明虚影,蹲伏地于芦苇之下。 吕钱塘一脸狰狞,手中重剑举过头顶,重剑之上隐隐可见有暗白色光彩。有剑气初成的势头。这位二品小宗师在广陵江边打浪数十载,能做到御重剑破浪,这一剑的威力,有赶得上初入一品指玄的手段。“在这里,我先动手。你们帮我压阵。” 舒羞突然俏脸瞬时发白,向着一处芦苇水泽凌波踏步而去,在那里一处水泽之下,有一具庞然大物正在急速掠出,口中急喊道:“小心脚下,下方还有一具。” 第四十五章 芦苇荡中三符甲,老道士剑指一处 吕钱塘身体呈一字,一身布衣衫鼓荡浑圆,直接改变身形,双手剑直刺而下,身体冲势随着重剑直下。真有那打浪潮头的惊人架势。 自芦苇荡水下冲上的那一尊足足有两人高的符将金甲人,拔地而起的冲势被这重剑硬生生按下。一寸一寸向下再按回地下。 金甲人不能遁地,是土甲人不知何时带着这尊金甲埋伏在此,等候多时。虚晃身影的那尊符将木甲出手了,没了就近的吕钱塘重剑的压迫,这一尊木甲人不再隐匿被魏叔阳大阵隐隐透露出的身形,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重坑,激起无数泥水,直冲而向吕钱塘。 吕钱塘无法闪避,他重剑每一出都是全力为之,不然也压不下这地底冲上只以力大著称的金符甲人。这位重剑汉子不做闪避,继续全力压向下方金符甲人。 那一出京城便骑白马出行的公子哥坐在马上,摇晃着双腿坐在马上,嘴里叼着一根纤细芦苇管,他姓赵,是天子人家的国姓,名楷,则是他娘取的,是楷体的楷,也是楷树的楷。操纵着二师父苦心给他制作的这几尊符将红甲人,一直处变不惊的赵楷微微蹙了蹙眉。 刚刚收到二师父传来的消息,二师父让他小心,不要参合靖安王的事情太多,恐有危险。赵楷自言语道:“二师父,不是徒弟不听您的,而是大师父说了,北凉世子徐凤年只要是死了,躲几年等徐骁死了,徒弟继位就有了七成胜算,七成呐,值得徒弟来夺一夺。更何况钦天监之前算过,本公子此趟出行,无险。我那位小舅子徐凤年大灾。小木啊在这芦苇荡,除了被李淳罡剑斩的小水,你就是最强的,全看你啦,杀了这几个徐凤年的狗腿子,徐凤年也就活不下去啦,这芦苇荡的风景,好啊。” 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最后出手的那一具符将红甲,犹如道门仙师从天庭请下凡间的神将,身高一丈,双手按在龙阙剑柄上那剑尖已经是临近吕钱塘,这尊符将红甲人披覆甲胄前便已是死人,杀气腾腾面具眼中只有吕钱塘,自然没有回应。这具红甲中的死尸来历尤为敏感,生前是屈指可数的一品金刚境高手,只可惜对上了指玄第一人的韩貂寺,下场凄凉。 舒羞弓着身子疾步到吕钱塘身前,腰间有长鞭挥舞而出,她要拖住这一木甲,给吕钱塘有的缓气撤离的机会,他们四人对四甲,外加靖安王府铁骑压阵,这分明是毫无胜算,只能是尽全力拖住,要是最擅长硬碰硬的吕钱塘刚开战便折剑芦苇荡,他们剩下两个,包括主持阵法的魏叔阳都没得活命的机会。 主战场还是在李淳罡与吴家剑冢吴六鼎,那边哪怕有击败吴老家主的剑侍女子压阵,也只有两成胜算能胜过曾剑开天门的老剑神李淳罡,而数百轻骑对战王明寅拿命拖住时间,就舒羞所知,世子殿下身边那位青鸟修为便是她都感觉深不可测,偶尔听世子殿下传言,这位是当年四大宗师之一的枪仙王绣的嫡传女。 得了王绣真传刹那枪,一身实力出手只怕是不比王明寅差太多,加上一百精锐凤字营北凉轻骑,估摸着也是五五开的势头。他们这里可要务必拖住,等到李淳罡杀穿吴六鼎过来回援。 老道魏叔阳并未直接参战,只是气定神闲地袖手旁观。老道是不急,最危险的苦力活还得由吕杨舒三人来做,没办法,作为跟着徐骁数十载,一手带着世子殿下长大的老道,瞎子都看得出这老道人在世子心中份量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还要重。要死。也不能让这老道士死在他们前头。 舒羞一鞭挥动,狠狠击打在木甲身侧,这灌注舒羞这位南疆出身二品小宗师全力的一鞭的力气,能硬生生抽炸数十重甲步卒,可在这符甲身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这木甲只是向前突击的身子晃了晃,速度都没减少多少。还有余力一手剑再举,要在插中吕钱塘的同时刺穿这位娇媚女子动人的身形。长鞭拿这木甲实在是没半点办法。 舒羞心中愤懑,又惊又俱之下娇斥道:“姓杨的,你在干什么?好意思让一个女人挡在前面?昨天晚上力气都丢在哪个娘们的肚皮上了?!” 杨青风早在吕钱塘出手时便动手,可是有意是慢了几步,发觉不对便,如落叶般坠地后,只是一瞬便如豹子弓腰再冲,踢中这木甲腰部,对于舒羞的讥讽谩骂轻嘲一笑,嘴上轻轻说道:“你老母。” 舒羞听见后大怒,却只能先应付这在正面木甲身上,美艳脸庞露出一丝狰狞,扔掉了无用长鞭,干脆伸手上阵,头颅坐侧避开迎头一剑,随后一掌贴在木甲胸膛,另一掌迅速叠在手背上,能使用出的三重暗劲倾泻而出,喝道:“去死!” 内部沉闷砰一声。 冲击向前的符将木甲终于在两个二品小宗师合力之下,止住了身形,向后退了半步,右脚在下踩出一个大窟窿。半只腿被冲进了芦苇荡之中。 那边,吕钱塘一气终于用尽,撤剑整个人向后掠开,容的这尊符江金甲离开地下,在地面立足身形。两袖之下,他虎口有血丝流出,受伤不轻。与一尊金甲硬碰硬,着实是不太好受。 不过自地下偷袭的符将金甲也不是没一点破坏,两臂之前的剑尖处被重剑砸开了深有半寸的豁口。这尊符将金甲手臂上的剑与手臂连成一体,除了这一身蛮力,其他唯一能出手动的也就是这连体剑,破损有了豁口,导致上方剑头内部符文破损,终究是少了几分杀伤,手臂剑处无法在运行自如。 术士魏叔阳眯眼一笑,察觉到符江木甲刚止步时时不远处有些异动,本准备再耗一耗符将红甲底细的老道,此刻终于动了,脚下步罡踏斗,行云流水,好似踏在了天上罡星斗宿,一身庄严道袍飘荡开来,最后一手双指朝天,一手搭臂,掐诀道:“不踩天罡兵不动。起!” 老道士魏叔阳一脚重重踏下。 虚空中漂浮许久的桃木短剑向着一个方向掠空而去。若是两手非这道家掐诀姿势,而是中有剑出倒真有些剑仙风范。 第四十六章 老道觉漏洞,人猫先出行 身骑白马上的赵楷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察觉到了?” 言语之间,他面前芦苇荡前洞开一道缺口,数十柄桃木剑自缺口内飞速掠出,风声呼啸,每一剑都有接近三品高手全力一击的能力,他再轻疑惑开口道:“这九斗米教阵究竟是布置了多大?这么远也能扑杀到?怎么就被察觉到了?” 擒贼先擒王,老道士魏叔阳自然深谙此中道理,四尊符将红甲人他身下用阵势困住一尊,吕钱塘面对金甲,舒羞,杨青风同对付一尊木甲,三尊露面,那还剩下一尊未曾露面。要么在主人身边维护主人安危,要么便是埋伏在这九斗米教剑阵之外,或是埋伏在大地之下。位于地上剑阵内便是他老道士的天下,花费这么多手脚布置出来的阵势,拦不住四尊符将红甲人合力,可逼的甲人从暗中现行还是绰绰有余的。 发觉到了主人所在,只一出手老道魏叔阳便将布置阵势的桃木剑尽数用出,务必是想要一击之下,哪怕有一尊符将甲人保护,也要让那操控之人挨上一剑。至于说这操纵符将红甲之人是否实力滔天,有那一品的实力可以无视剑阵中的桃木剑齐去,老道魏叔阳望着撕开的芦苇荡中显现出的那骑白马年轻公子的身形样貌,目中有笑。 真要是当年活刮四大宗师之一的韩生宣出手,或是别的一品境界高手,何必在芦苇荡中躲躲藏藏布置符将红甲人挨个出手?干脆一起上罢了,一品高手跟着随手一击便能将他们四人尽数屠戮。然后自有在阵势外正冷眼旁观的靖安王的精骑去解决剩下的世子殿下。 这几十支桃木剑只要是有一支能够命中,他魏叔阳能保证重伤了这位年轻公子哥,让这几尊符将红甲人缺了动静,再没了操纵之人。 赵楷身边没有出现剩下的一尊符将红甲人,年轻公子哥锦绣华袍一甩,骑在白马之上没有半点的害怕。在他的身前出现一条手臂长的四脚小蛇,竖直着身子,张开嘴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叫唤了一身。 数十支桃木剑应声自天上坠落,再不受老道魏叔阳的控制,布置一夜消耗颇多的剑阵也是跟着爆碎,虚空之中有数百张符箓浮现,自燃成灰缓缓落地。 老道魏叔阳笑容还未去,面若死灰。他望去,那年轻公子哥起身下马,双手抱拳,对着身侧芦苇荡轻轻做了师礼。口中敬重言出三字道:“二师父。” 身侧芦苇荡有一位龙虎山黄紫道袍天师开路,缓缓走出几道人影。位于最中,有一位身着离阳大貂寺服,面向还算年轻的男子,这人老道魏叔阳岂不认识?跟着徐骁数次在离阳见过这位了,权倾朝野的离阳最大的貂寺,人猫韩生宣。 这人猫韩生宣怎么来了?亲自下场对付世子殿下,真的不怕正在京城的徐骁以大柱国的头衔,以死相逼换他韩生宣去死?或者说今日这场围杀,本就是离阳王座之上那位布下的局,宁可逼的北凉三十万铁骑叛国,与北莽同南下,也要杀了徐凤年与徐骁? 真是这样他们几人包括世子殿下徐凤年,自然无生还的道理。哪怕是老剑神李淳罡,在韩生宣面前怕是也难带着徐凤年全身而退。 韩生宣身边西域来的那位大观音盈盈玉臂之上缠绕的四脚小蛇不见,这一声破灭剑阵的功效自然是这西域大观音的四脚小蛇发威。谁看起来都只是以为这是个装饰的四脚小蛇,竟是有这般大的功效。 韩生宣微微皱眉,嗓音有些尖声细气恼道:“特地与你加急信件,让你不要来此处,你倒好。不听劝,还是过来了。” 公子哥有些羞涩低着头,也不言语,任由着他的二师父责怪,自己这位二师父对别人动不动就是剥皮抽筋的手段,对他是真的好,每次气恼了他,好生听着责骂两句,也就过去了。 不出赵楷猜测,在这芦苇荡之中当着外人面,韩生宣没再多责备他,只是略有深意的望了正两眼观天的赵黄巢一眼,再扫视向已经面露苦涩,一脸死灰的魏叔阳与吕钱塘,舒羞,杨青风三人。 符将红甲人是他祭练给赵楷当做防身手段用的,其中的操控方式他自然也是明了,魏叔阳布置的剑阵,不差,也只是不差,要让这符将红甲人察觉到主人的位置,真是难以做到。能让魏叔阳通过剑阵一下找到这年轻公子哥的位置,只怕不是这老道棋高一着,便是暗中有人给使了手段。 李淳罡正与吴六鼎战正酣,没空管这里。而是老剑神深谙剑道,符箓之道倒是涉猎不多,这地头真对符箓之道钻研深入的怕只有这位龙虎山出身的道家大真人赵黄巢了。不过老真人赵黄巢一直与他同行,怎么瞒住他韩生宣传递消息,人猫也想不透。而且此地鱼龙混杂,暗中藏匿的高手韩生宣也不知有多少,说不定暗中是还有别家符箓大师通知呢? 他韩生宣看不得自己这位弟子受半点伤,哪怕是明之此刻跳入这暴风眼,会扯上无数因果,他还是进来了,这位人猫也有自信,他韩生宣,加上赵黄巢与龙虎山外姓天师,与西域这位大观音整整四位一品境界高手,多大因果,在此地也能镇得住。 赵楷低着头,两脚踩着地面轻声嘀咕道:“弟子想要赌一赌前程,有机会就来了,大师父说不碍,临行前钦天监卦象大吉,有大运。” 韩生宣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道:“愚蠢,京城你大师父久不管情报,钦天监那帮人十算九错,不值得信,此地风险便是你二师父我都得思虑几分,你自以为你已经比你二师父强了?” 言罢,这位权倾朝野的大貂寺望着他们不远处芦苇荡正中的四人目中有着一丝杀意。肃然道:“既然刚刚对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动杀手,那便都下去吧。” 有红丝自指尖缠绕而出,一丝向一人,要将这四位北凉世子殿下的护卫当场剥皮,顺道好放那外界靖安王府铁骑进入芦苇荡,找那位世子殿下不痛快去。 第四十七章 轩辕大磐终出手,西域观音再谈修 听闻韩生宣言语,魏叔阳,舒羞,杨青风三人目中再无求活生机,只想闭目等死,谁不知道这位春秋三大磨头之一的人猫韩生宣最喜欢做那剥皮的手段?折腾的人想好死都难。 魏叔阳抬头北望,那里可听得见有北凉凤字营骑兵的冲杀之声,只可惜了世子殿下,刚出北凉不久就要身陨在这芦苇荡之中。怕是见不到北凉薪火相传喽。老道内心一声长叹。 人猫韩生宣,春秋四大魔头之一,他的实力根本不是他们几个可比的,更何况这一出现便是四位。感知之下只怕都是一品的境界。人猫说你们当死,谁能当活?一般天象境界的高手在这位人猫面前都只有被剥皮的命,何况他们? 吕钱塘手持重剑,一步拦在最前面,面无表情手持重剑对着韩生宣指了指。他倒是没其他几人那么多绝望,那夜与世子殿下出行,坐在旁边看着世子殿下与人喝酒,吃那蛋羹小银鱼。同吃的有四人呢,这手持重剑心中弯弯绕绕并不是很多的汉子只知道,自己护着的这位北凉世子殿下只怕还有外援。最起码那位与世子殿下同称兄道弟的,他就看不透。 要么跑也是个死,还不如拿着剑比划比划,说起来也是对战韩生宣死的,不丢人。要么有人来救场,活下来了等这场结束他也能被世子殿下高看几分。 舒羞面如死灰的脸上有些许疑惑,张了张嘴,颤声绝望道:“吕钱塘,老娘还真是看错你了,你还真是个汉子。你先下,下去之后老娘欠你一杯酒。” 吕钱塘注视着那迅速来袭的几丝红绳,每一丝上都能让他感觉到凝重的血腥,韩生宣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红丝速度没有放的很快,如要让他们多感受死亡的绝望。 见有人挡在前面,四道红丝聚集向吕钱塘一处,要将这重剑汉子整个剥皮作为人猫在这芦苇荡的第一个祭品。 “韩生宣,老夫路过此处,见你欺负二品小宗师快活不?呦还带着赵黄巢呢?你两配对了?也是龙阳真人一个带把的就够了,两个人谁攻谁受还是麻烦。” 有略带戏谑嘲讽声音自高处传出,用大天象的修为加音,荡彻整片芦苇荡。正在作战的几处战场闻音都是抖然安静几分。吕钱塘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起码暂时不会死了,红丝即将靠近,在听闻这声音时戛然而止后撤而回。 天空之上,有紫袍人一步数米,拾步到吕钱塘他们所在的正上方,再是轰然一步而下。炸开这方圆有尽十米的芦苇荡砸下深坑,泥水四下溅落。 西域大观音咦了一声,抬起左手,玉臂轻挥在她们身前形成一桩白玉盾盘,挡住这丝溅的泥水。倒是杨青风,吕钱塘与老道魏叔阳躲避不及,三人被泥水砸了个满身。 舒羞看到人影向下坠,这南疆出身的娇媚娘们最是敏捷,一弯腰躲在了杨青风这足有一米九的个头身后,躲过了泥水盖身。 韩生宣有些皮笑肉不笑,微哼了一声尖锐恼怒道:“轩辕大磐~~~真是哪都有你。” 轩辕大磐这荡彻襄樊城外整片芦苇荡的声响真真是不怕别人不知道,要的就是惊天动地,惹得满襄樊内外人尽皆知人猫韩生宣来到了这。在高处等了这般许久,他等的就是韩生宣先出手。 这位权倾离阳朝野的人猫韩貂寺躲在暗处想要偷袭,便是曹长卿想救人也是极难,如今现身先入场这襄樊城外的暴风眼,更给了他轩辕大磐一个插手的机会。为拦韩生宣而来。 离阳人猫韩貂寺,龙虎山赵黄巢,徽山轩辕大磐。接连出现的三个名字让满芦苇荡都是一静,世子殿下处庄稼汉子打扮的王明寅一人双拳打飞近身数十北凉凤字营轻骑,一路势不可挡冲杀向世子殿下徐凤年,听到这两方对话一直古今不波的面色也不免变了变,这几人,每个江湖实力都高了他不止半筹。主宰战场的地头已经不再他处。 心稍稍一横,王明寅目中闪过一丝决然,双手拉出拳架,一腿踏地,将身侧芦苇荡炸出有五米左右的气浪,整个身子轰然撞向前方,向前掠去之时,身前有罡风浮现,这庄稼汉子要拼尽一切,要在其他两方战场决出胜负之前抢先杀了徐凤年,了却之前自己许下的那一诺。 北凉凤字营轻骑冲杀至近前,变阵之后,三人一排呈品字状阵的举矛对准汉子,见强不退。这全力一冲之势整整冲垮了三组轻骑,整整九人倒飞而出当头三骑连人带马被炸成四块,直至第四组,有凤字营统帅,北凉牙将大戟宁峨眉带头压阵,手持双大戟挡在头前,坐于马上,硬生生拦住这冲来的庄稼汉子。 —————————— 黄袍道人赵黄巢面露狰狞,口中杀意森森言道:“既然来都来了,想帮那位北凉世子徐凤年那就不用了废话了,都一起杀了吧。” 轩辕大磐摇头,一声大天象修为蓬勃而出,直接无视了这位被龙虎山除名的龙阳真人赵黄巢,反而是略有惊奇的望向那位西域来的大观音,轻笑开口道:“女观音,又见面了。” 这位当日与轩辕大磐比拼内力的西域大观音盈盈一笑,表情还是那般圣洁,出口道歉一声道:“当日未曾认出,原来是徽山老祖轩辕前辈,当日多有叨扰,得罪了。” 轩辕大磐抬手抱拳又是一礼,温然开口道:“不知者不怪,女观音当日说的双修之事,大磐这几日想了一想,还是很有的考虑空间的。” 龙虎山外姓天师道了一声道号,轻扫了一眼身边同行的这位西域大观音,这位自龙虎山天师府内出山便坐镇襄樊城的天师心中古怪,他有耳闻,这位西域大观音来这襄樊被韩生宣拉来,原因就是韩生宣承诺会让世子殿下赵楷与这位西域大观音双修,用双修之道,可提升赵=赵楷自己的实力,毕竟赵楷被韩生宣找到时太晚了,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月,也没有好底子,补不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 与人猫谈礼数,皇子与世子 至于这位离阳人猫韩生宣给了这西域大观音什么承诺,他便不得而知了。不过还没谈拢是真的,这次也是这位西域大观音第一次与赵楷见面,满意还是不满意,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 韩生宣开口,打断了轩辕大磐刚刚与西域大观音挑起的话头,这位离阳人猫双掌之间有红丝缠绕,冷然开口道:“既然你徽山赌死了要上北凉的车,那本貂寺便送你的人皮去北凉吧,躲在徽山一时半会儿本貂寺还奈何你不得,可出了徽山到这青州地界,死在本貂寺手上的一品人物多你一个大天象也好。” 轩辕大磐挑了挑眉,嘴角罕见有着一丝玩味,面对这位春秋便已经成名的离阳人猫是丝毫没有惧意,背负双掌,不做任何防御,淡然开口言道:“韩生宣,你这区区一位指玄,学了点杀天象的屠龙技,就敢当着天象的面这么撒野了?江湖上喊你一声陆地神仙之下无敌,你还真就当自己无敌了?指玄当着天象的面,不来个江湖后辈礼数也就罢了。前辈也喊不出一声来了?真真不知礼数。” 九斗米老道魏叔阳嘴角有些想抽搐,当着人猫的面这么得罪这位人猫,又是让韩生宣礼数,又是让喊前辈,这样真的好吗?怕是北凉王徐骁在此,即便是有几万大军护着当着这位离阳人猫这么近的距离,也不敢如此羞辱这位当朝大貂寺。说不准直接就被这位人猫万军之中摸了脑袋。 您是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一身大天象修为这气息荡彻芦苇荡没错,可您也没到那陆地神仙境界,可以无视这位离阳人猫啊。更何况对面这是四个一品高手。合力之下,只怕江湖之上只有坐镇东海武帝城自称天下第二的王仙芝老匹夫可以应付的过来。也就那江湖相传的龙阳真人赵黄巢提了一声想要杀您,韩生宣可没想在这动手的心思,到时候您见势不妙一溜达,身后他们可就没命了。 轩辕大磐不知道在他身后的九斗米老道感觉他颇有作死之嫌,只感觉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颇为之解气。来这世间有二十年,头一次被人杀上山门最后临走时还拿正主没办法,虽说如今也是拿韩生宣没辙,可他也不怕这位离阳人猫在这手杀他不是? 敬礼?喊前辈?多少年了?春秋国战结束后,这位被封为离阳大貂寺,已经数不清多长时间韩生宣没受到过如此大辱了。哪怕是离阳皇帝与他也是大伴相称。只有他自愿与离阳当朝皇帝执尊卑礼。可如轩辕大磐这等江湖人物,武功比他低的不敢如此,比他高的,如那东海武帝城王仙芝不屑如此。 韩生宣面色阴沉,张嘴露出森森白牙,熟悉他的赵楷知道,自己这位二师父今天是真的怒了。红丝在十指间摇动,人猫准备出手,要让这位出言不逊之辈享受一番剥皮痛楚,他惊怒道:“无敌不无敌,你轩辕大磐试试本貂寺的手段,也就知道了。” 轩辕大磐起手,摆出了个我自昆仑不动的起手拳架,不忘左手拳便掌,对着韩生宣招了招,示意这位离阳人猫先出手,又是口含天象真气,更是大声的传音数里,略带悲腔道:“试试就试试,当日因为本老祖得罪了你扶持的赵楷,你韩貂寺不惜污蔑我徽山,更污蔑朝廷围杀北凉王妃,造的我徽山门人客卿死伤大半,今日我轩辕大磐便在此,本老祖看你们谁能拿了我这项上人头!” 赵楷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年轻皇子可与轩辕大磐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轩辕大磐说他得罪过自己,他能对天发誓从未见过这位徽山老祖宗分毫,而且他武功不是很好,脑袋可不差,与徽山独享陆地清福同龙虎山并立剑州的势力老祖宗为敌,对他这位皇子来说可是大不利,早就赔礼道歉去了。 稍稍抬头正好看到二师父对着他不着痕迹一撇,他轻轻摇了摇头。 赵黄巢拂尘轻甩,这位老道人此行志在徐凤年,可今日这里有四位一品高手之力,能一同围杀了这位徽山老祖宗,正是了却了他心中最大的两个羁绊,他轻传音与韩生宣道:“貂寺直接动手,与轩辕大磐不用说太多,·貂寺若等他继续说下去,只怕皇子赵楷准备篡位都能信口开河出来,他徽山收购了离阳天下近乎一半的大小邸报,今日他说了什么,不出半月便能传遍天下。他想扣泥盆子,三人成虎啊,传多了也就是事实,到皇帝口中了。” “轩辕大磐!” 韩生宣目中犹欲喷火,轩辕大磐这话压到了这位离阳大貂寺的底线,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轩辕大磐刚出来搅局时他便压着火气,并不想直接冲突,否则他三千红丝齐出,轩辕大磐跑都没得路途。因为皇子赵楷还在这里,暗中围杀徐凤年杀成了是大功一件,可若是在这个时候让身在京城里的北凉王知道有皇子明着参与了围杀北凉世子,这可是赤裸裸的坏了当今圣上的谋划。 离阳圣上现在想要拖延徐骁给徐凤年谋划世袭罔替的时间,能多拖久些就久些,表明一下朝廷的态度,哪怕功高到封无可封的徐骁想要世袭罔替也是不那么容易的。毕竟在这削藩的关头,天下藩王都盯着如今身在太安城的徐骁,一个异姓王能获得世袭罔替,其他同宗赵家藩王就不能了?皇子参与围杀坐镇边关的藩王子嗣,这事捅出去,为了平息北凉王徐骁的怒火,离阳皇帝迫于压力必然给个世袭罔替草草了事。 如今各位藩王虽然过了鼎盛的年纪,但也都还没老去,有了一个世袭罔替,后头几位藩王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手段跟上,离阳当今皇帝与宰相张巨鹿如今实施的削藩大计,算是一桩打击。 私自出手,杀了徐凤年有大功不假,可如若失败了,人没杀成,反而出了皇子刺杀藩王世子的大事,从而坏了皇帝的削藩大事,这便是大过。 第四十九章 人猫出手还未至,青衫儒生前路行 要动手了么?轩辕大磐嘴角划过一丝诡异弧度,依旧是背负双手。双眼不可一世的扫视身前。 “一起动手,本貂寺杀轩辕大磐,赵黄巢你去杀那位北凉世子。” 韩生宣口吐真言,直接出手。这位离阳大貂寺如今是再没了退让的想法,赵楷是他的命门,如今入局被轩辕大磐强拉进这襄樊城中的暴风眼中,杀不死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便会坏了皇帝的大计。 之后不说谋划立储,能不能保证皇帝还将赵楷放在皇储备选人的位置上都不好说。 他韩生宣在皇帝面前的信任程度,从当年在皇城外跪着求当赵楷的师父,便已经崩塌大半。其他事情皇帝会信他韩生宣,有关他与赵楷的事情,这位生性多疑的现任皇帝决计不会再相信半分。 前几日围攻徽山,无数弹劾奏书上报皇帝桌前,皇帝都收起入柜,连下旨责罚都未曾有。这可不是皇帝对他信任到根本不信这些弹劾,而是皇帝认定了他韩生宣以公谋私!直到以后皇帝再也忍不住,拿出来这些将来都是攻讦他韩生宣最有力的罪证。 一个曾经差点被北凉王徐骁一起马踏的剑州江湖势力,参与到离阳朝廷与离阳最大藩王之间的阴谋,还私藏北凉王妃。此事本就旁人难以相信。若非韩生宣自己收到的情报有九成可信度,当年在皇城他也确切记住了那来人的气息与轩辕大磐的气息颇为相似,他自己也是不得相信,有人会舍弃了富贵日子不过,而去与一个从未谋面的藩王眉来眼去。 不过轩辕大磐将这事情与赵楷扯上关系,他事后哪怕将情报送到了皇帝的桌头,离阳这位现任皇帝也是半点不信的。 轩辕大磐大天象修为尽数勃发,发丝朝天倒卷,双拳紧握先移动一步拦住到赵黄巢想要去杀徐凤年的直线路前,颇有天人之姿,声如洪钟,大声喝道:“分兵?怎么你想让赵黄巢先逃?别想了,本老祖今日将你们全部解决!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独享陆地清福的大天象!” 一身黄色道袍赵黄巢神色发冷,黑楠木柄,白丝拂尘轻挥挂于手臂之上,再双手掐诀,口中喃喃一声龙虎山九雷正法,身侧有无尽黑云开始环绕。 这位龙虎山除名的赵家皇室同宗老真人左手捻兰花开,口道:“你轩辕大磐想提前去死,贫道便送你先下黄泉。” 这还真要打起来了?一尊道家陆地神仙出道法,韩生宣祭出三千红丝,外加一位大天象修为的轩辕大磐,对峙而出的威势,便是芦苇荡那头的吴六鼎与独臂老剑神李淳罡都为之侧目。 “真他娘的技术活,当赏啊。”徐凤年感受着那处传来的动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压抑了几分,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旁边王妃裴南苇很是不屑的扭过头,她对这位世子殿下如今的做派很是不感冒。向地上吐唾沫,这哪有半分藩王家世子的做派。 轩辕大磐斜扫了一眼身后魏叔阳几人,使了个眼色,急促言道:“你们还不滚?打起来本老祖可护不住你们。” 魏叔阳转神望见几尊符甲已经再度消失,融入虚空躲藏,不知去了何处,布置的剑阵已破,再也发现不出了。老道内心暗叹,只希望轩辕大磐这里能顶住,开口道:“走,我们去世子殿下那里。” 舒秀,杨青风,如临大赦。他们这等走江湖走的二品宗师自然知道韩生宣的恐怖,至今除了那位曹青衣,西楚大官子还没有他杀不掉的人物。 听的老道一声令下,掉头跟着便走。留在这里他们也无济于事。这里随便哪个出手对他们都说横扫。 只有吕钱塘缓缓收起重剑于后背,他滞后了一步,前晚共坐桌前,他的记忆力还有个青衫儒生。 红丝掠出,看不出一丝痕迹。已经掠至轩辕大磐面前,轩辕大磐出拳,昆仑气势从他身上而起,笼罩周身范围数十米。 坚若磐石,我自昆仑。 就这点能耐怎么有胆子口出狂言?韩生宣心中冷笑,红丝阻隔天地,不惧万法。自不出他的意外,毫无阻拦穿入轩辕大磐周身天象拳法起势的防御。 再有两息便能毫无阻拦穿入这位徽山老祖宗的身体,让这位徽山老祖宗感受到什么叫天象不觉天地,人皮不再自身。 赵黄巢掐诀而出的龙虎山道法紧随而至,五道正雷自这位黄袍道士指间呼啸。如五条银龙盘旋而出。霎是震撼人心。 有青衫儒生走芦苇荡而出,看似悠然,也就一刻而至轩辕大磐身前,神情似笑非笑,转头扫了一眼轩辕大磐,右手伸出一食指。 食指前正好是有红丝,轩辕大磐如昆仑能压制着西域大观音不得动的拳法起势,都丝毫拦不住分毫的红丝,被这位儒生一指便全部拦下,不得寸进。 轩辕大磐微微一笑,后退一步。 青衫儒生转头再收起似笑非笑的神情,肃然立地望向前方四人,特别是那位人猫韩生宣,正声出言道:“陆地神仙下第一人?曹长卿也未至陆地神仙,倒想见见第一人什么样。” 这位西楚大官子出手了,他与轩辕大磐约定会保证轩辕大磐活命,也就是轩辕大磐遇到必死的情况出手,当时答应了,可着实没想到轩辕大磐能站在人猫韩生宣面前来找死。 红丝近身,这位曹长卿大概知道武道糟糕根脚的轩辕大磐显然是挡不住会直接没命,曹大官子要保轩辕大磐活命不得不直接出手。 不过答应出来的事,曹长卿也不会反悔。韩生宣而已。离阳人猫也不是第一次碰面,太安城那么多高手几次他杀进去都全身而退杀出,差点就能摸了皇帝脑袋,逼的离阳每任皇帝都不敢轻易出皇宫,哪次韩生宣不在场?再加三个一品高手,能耐他何? 韩生宣还未出声,赵黄巢这位道家真人是先一步面色大变。 第五十章 官子破道法,人猫怒上头 轩辕大磐撤势,五条雷龙盘旋以不可挡之势临近曹长卿,那一指拦下红丝的青衫儒生右手成拳,后退半臂距离,再向前递出。 儒家大道,坦坦荡荡,正气浩然。这一拳在这青衫儒生手中,也是如此,没有那繁芜复杂的掐诀手法,也没有那些花哨的色彩。 就是普普通通一拳,远远便能感觉到浩然正气。 五条雷龙齐齐哀鸣,迫于这儒家浩然正气的压力,竟是都不敢直视这一拳,个个拼命掉头,要抢先逃离。再没刚刚那一往无前的势头。 不过曹长卿这位大官子出手哪有这么好躲避的?拳势一出,四周虚空如遭某种气场凝固,让五龙速度变慢到极致。一拳正中五条龙合力的一点,以硬碰硬。 曹长卿这一生走来,这位西楚大官子虽是儒家堂堂正正,可也成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霸道,一往无前,无所畏惧。自己选择的路,无人可阻。这股霸道让本就恐惧准备后逃,又跑不开多远的雷龙彻底吓破了胆子。 悲鸣响彻芦苇荡,五条雷龙在虚空之中从头部开始寸寸解体,瞬息之间炸成齑粉,消失在天地之间。 全力所做出的道法被破,老真人赵黄巢身边黑云骤灭于无形,哪怕他赵黄巢自身是道家陆地神仙境界,也未曾料到自己引动天地元气形成的雷龙被那青衫儒士一拳便炸裂,哪怕是听到曹长卿这个名字便自道不妙,可已容不得他再掐诀让雷龙后退。刚刚掐诀引动出的天地元气没了出口,直接在他身体经脉之中澎湃四散激荡,等到雷龙彻底崩散,他胸腹间的一口冲突真气是再也逼不住,自口中倒吐而出,有一摊黑红色精血同出,在他黄色道袍衣襟上缓缓扩散。双眼,耳鼻之间也是有深红色发黑的粘稠鲜血沿着他的脸庞向下滑落。 道法反噬,七窍流血。这是内伤,也是道家陆地神仙境界的大真人最不想受的伤,哪怕是断臂,断腿,总有神药可以接骨续上,不留一点痕迹,可内伤久了甚至是可以伤及神魂,给本就风险极大的飞升再加上一倍。几乎无望。 这时的这位老真人是再没了半点仙风道骨的样貌,反倒是凄惨至极。 离阳人猫韩生宣面色此时黑如锅底,西楚大官子曹长卿,都不用这位青衫儒生再做自我介绍,这一身装扮,韩生宣太熟悉了。红丝退回指间盘旋,他咬牙开口道:“曹长卿。你倒是来的好地方,什么时候你又与徽山勾结上了。” 心中有股憋屈,憋得韩生宣这位春秋三大魔头之中武道第一的高手无处发泄,第二次了,或者说这应该是第三次,三次聚集离阳顶尖高手的围杀,在遇到轩辕大磐后都是困难重重。 第一次是围杀北凉王妃,那场震惊天下却只在高层流传的京城白衣案,北凉王妃被轩辕大磐护送走,集合二十年前离阳所有一品高手之力,北凉放出话来说是王妃重伤不久后病逝,可参与围杀的武道高手对皇上是这么说王妃重伤,可哪个心中不明白王妃与那来搅局的黑衣人顶多内伤,都不曾逼的王妃强入伪陆地神仙。 第二次是他自己确定了轩辕大磐为强闯皇宫的黑衣人,差点抽空太安城的高手,就为围杀徽山,可这联系上龙虎山联手近乎必死的杀局,被徽山不知从何处请来的桃花剑神邓太阿一人破去。有偷潜入徽山的暗装后手,一个都没能或者出来,他临走前只感觉到徽山后山还有一股陆地神仙的气息,一闪而逝,也正是这股气息,逼的龙虎山天师府上藏着的赵宣素不得不出手和谈,割了一株气运金莲,也没能探出徽山藏着的是哪位陆地神仙。 第三次,这次四位高手同在,围杀轩辕大磐应当是势在必得,可半路杀出个曹长卿!横生变数。这位一向独行的青衫儒生,刚在青州地界失去踪迹,没想到几天功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曹长卿面不改色,略显冷峻收手背负于身后,清冷嗓音再度响起道:“勾结谈不上,被你韩貂寺手下小鬼跟踪烦了,遇到了轩辕大磐,正好轩辕大磐出价钱让我这段时间,保他的命,我就答应了。你刚刚不下杀手,我还懒得出手。” 韩生宣不知是怒过头还是气急反笑,讥笑而道“那么说朝廷在青州布置的人手,是你曹长卿动手杀了?本貂寺倒是不信,他徽山有出多大价钱?雇得起你曹长卿正事不做来保他轩辕大磐的命。想借这襄樊混乱局势配合轩辕大磐取本貂寺的项上人头,你曹长卿一个未到陆地神仙的还不够格。既然来了,多一个不多。本貂寺这里三个一品高手一尊陆地神仙,加四尊符将红甲,胜算还是大的。” 配合轩辕大磐杀韩生宣?曹长卿眉头轻微一挑,他曹长卿想杀人,皇帝也就一个人杀过去了。这位离阳人猫显然是不知道想了什么,误会了他和轩辕大磐之间的关系。不过误会便误会了,他也懒得做什么解释,朝廷专门有一批游曳潜伏在江湖上的大内侍卫,个个武功绝顶,更有军数目可观的伍锐士辅助,常年刺探消息,只求剿杀掉他曹官子。领头人便是他人猫韩生宣。 “想杀?那就来吧。正好你死了,我下次再去太安城,杨太岁佛心崩坏,就剩下几个歪瓜裂枣的天象,拦不住我杀进皇城。” 那边曹长卿微笑轻语道,他丝毫未曾给他对面四位高手放在眼里。全是江湖路子出身的实打实天象他曹长卿还要正视几分,道家陆地神仙赵黄巢,加上道家指玄境界那位龙虎山黄紫道袍天师合起来都不是他一合之力,也就韩生宣值得重视,至于那位佛门女观音,也就小心点佛门烂陀山的古怪手段,体内真气凝聚都不如轩辕大磐。 也有近十年不见,韩生宣也太看不清自己实力了些。 韩生宣桀桀冷笑,红丝绕指而出,第一个向前奔袭而去一力喝道:“一起上,今日没法善了了。” 第五十一章 混战开启,天有大劫 “曹官子,你对付这位人猫和赵黄巢,剩下这位龙虎山的天师与西域大观音交给我。” 见韩生宣先一步向前,轩辕大磐双眼别人微不可查的一亮。声若洪钟。挑了这位人猫韩生宣这么久的怒火,加上龙虎山出身的赵黄巢不知何等居心的旁敲侧击,总算是让韩生宣真动了怒。 而一旦韩生宣对他轩辕大磐动手,答应了维护他安全的曹长卿能不动手帮忙?曹长卿一旦露脸动手,无论韩生宣心中都不愿,都要与这位西楚大官子斗上一番。韩生宣主要负责的便是离阳的谍报“赵勾”,天字一号任务便是杀了这位几次孤身杀入太安城,差点拿了两代皇帝头颅,逼的离阳皇帝至死不敢离开太安城的曹长卿。 赵勾头领遇上曹长卿,不去动手诛杀反而退?这事传扬出去,如今本就对韩生宣插手立储事件而心存芥蒂的离阳皇帝才不会管韩生宣有什么苦衷,哪怕不会当场就废除韩生宣大貂寺的名号,也会彻底剥离了他赵勾指挥使的实权。 曹长卿再轻瞥一眼这位嘴角带笑的轩辕大磐,暗自摇了摇头。自己找不自在,逼他曹长卿出手护卫,这位轩辕家老祖宗就这么相信他曹长卿会遵守这口中承诺护卫的约定。他不出手,韩生宣红丝临身只怕就能探出他的虚实,一击毙命。 不再去想那其他,曹长卿朗声道:“就如轩辕兄所言吧。尽量小心点。” 龙虎山上刚出天师府便来坐镇襄樊,随后败于烂陀山女观音的外姓天师无奈道了声道号。一个成名江湖许久的大天象老祖,传言都快跻身陆地神仙境界的人物,对付一个佛门一品境界的女观音与龙虎山一品道家指玄境界的天师还叫他要小心点。到底谁才应该多做上一些小心? 曹长卿起身,一脚脚尖才触及地面,那三千红丝铺天盖地就已直撞而来,青衫人影与五尽红丝间距不足三丈。 见这遮盖住眼帘,杀意蓬勃的红丝曹长卿也不着急,由脚尖点地变为踏实地面,另外一脚脚尖则点在后一步地面上,没有任何躲避,直直一拳轰出。 儒家的霸道,加上读书人的傲骨,在这一拳之中融合的淋漓尽致。 铺天盖地如同天幕的红丝,在青衫儒生一丈外猛然“止步”,从前端触及拳罡处开始炸裂,前端炸散开来,四散成红色散花,然后向后方收缩,一阵律动之后在三丈距离外再恢复秩序,重新向着青衫儒生扑杀而来。 作为韩生宣的压箱底功夫,这三千红丝只要近身,便能阻隔住天象境界与指玄境界最大的差别,可与天地共通,体内内力源源不断,以支持天象境界高手对局时的体魄,能换气一口,便是能将体内真气重回圆满。因此,作为武道境界一品最后一境界,天象也是这世间最难杀的一批人,要么真的实力绝强,能一击毙命,要么手段源源不断,逼的天象高手换气功夫都没得。 红丝阻隔天地元气,只要一条红丝临身,便如附骨之疽,死死缠绕,让天象高手再不能换气,以本身之力,出手顶多半个时辰,便会被韩生宣硬生生耗死。上代四大宗师之一的符将红甲人,防御力天下无敌,支撑了三天三夜,终是被人猫韩生宣一丝一丝剥下了皮。 不过这点手段对付曹长卿还是差了一些。这位青衫儒袍的西楚大官子为了西楚复国,数次杀上离阳京城太安城,在数万精锐禁军与朝廷招揽的江湖高手围攻之下,险些都能摘下皇帝头颅,哪次前往太安城时韩生宣不在?连让曹长卿受重伤都做不到。 曹长卿一拳出,还有一拳跟上,拳罡跟红丝接连对撞,竟是没有一根红丝可以触碰到曹长卿丝毫,两拳抵三千,那后撤形成的花形,在拳罡之下寸步不得向前。 从之前的身形始终岿然不动,保持拳罡稳定,到后来,这位大官子像是耐心磨光,很快就不愿再站着等红丝再前来,后脚一步踏出作前脚,左手又挥出一拳,一拳威力无匹,不光是直接砸散了这不断往复形成的花形,继续向前的拳罡顺着红丝延伸,逼的十指操纵红丝的韩生宣不得已后退数十步,暂避锋芒。 大概是摸清楚了韩生宣此时的境界,青衫儒袍的汉子再出一拳,轻声笑道:“韩生宣,十数年没见。指玄还是指玄,没半点变化。沉迷于指玄杀天象,当年曹某人入太安城,你尚能挡我近百息,如今曹某已是到了陆地神仙临门一脚的地步,你倒是差了些。” 十指横动,红丝律动而回,在身前形成半圆装环绕防御,韩生宣微眯了眯双眼,如毒蛇般瞥了眼赵黄巢。没有开口说话,那位被龙虎山除名的老道人知道韩生宣一人大概不是曹长卿的对手,再不出手,杀了韩生宣,这位西楚出身的曹长卿怕是也不会放过他这位与离阳皇室关系甚密的老真人,黄色道袍无风自起,稍稍压下身体里受内伤的不适,左手再拈花掐诀,厉声开口喝道:“现如今的江湖,还有你曹长卿这的不服管教的人物,贫道今日倒要让你这陆地神仙临门一脚的人物,体悟一番什么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之威。” 黑云再度环绕在老真人身边,这次老真人再无半点留手,黑云甚至是有泛黄之势,五龙成一龙,半黑半黄的四爪黄龙自老真人胸前黄云浮现而出。 黄龙出现之时,整个芦苇荡碍于这般气势都是有些压抑,九天之上有黑云不断涌动,向着身着黄色道袍的老真人赵黄巢头顶急速涌来,甚至是有当头欲劈下之势。 抬头望天,老真人面色微沉,心底难免有些畏惧,接引天雷,入了陆地神仙全力出手,天上的接引发觉便会来临,难以隐藏,要过了这桩大劫,道家陆地神仙便会立地飞升,享受那不死的大长生而去。不过此时可不是渡劫的好时候。 第五十二章 真人天劫迟迟在,远有老道卦先行 不说此时老真人身体还吃不吃得住这天降神罚,有人在渡劫人周围,雷劫威力会成倍提升,天劫可不会管你是故意插手,还是无意来此,若将芦苇荡都认定为是来帮助渡劫人的,从而引出的天劫,怕是能将这在芦苇荡中近乎集中了离阳江湖半数左右的巅峰高手,都给劈的灰都不剩。 轩辕大磐口露轻笑,有曹长卿这位西楚大官子在,不说对阵的只是人猫韩生宣,便是东海武帝城那位独立武道鳌头的武帝王仙芝杀来,他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拳架再摆出,轩辕大磐亦是学的一身正气,口吐紫气而言,只是话语却不是这么正派:“官子不要惧这老乌龟,当年本老祖在龙虎山上追了他几条街,哪怕是等到龙虎山藏着的几个快羽化的老仙师出手相救,丢脸丢成这样,也不敢动用全部实力与本老祖反手一搏,和他那藏在龙虎山上的同命兄弟一样,都惜命着呢,才不敢全力引出天劫。” 曹长卿侧目斜视,轻呵了一声。龙虎山的老道士啊,这位离阳皇室祖辈赵黄巢,在比春秋剑甲李淳罡还老的那个年代的江湖做出的事,藏的住天下,可他曹长卿作为当年西楚棋带诏怎能不晓得?这老道人怕死到极点,甚至是比轩辕大磐有过而不及。轩辕大磐谋划算计,还有胆子近身面对他曹长卿,虽说当时下场不是很好。可赵黄巢,有的点胆子顶多与人同谋划,自己一人,作为一个陆地神仙,想他亲自出手诛杀后辈徐凤年怕是都得考虑许久。 再哄出一拳,曹长卿看那方轩辕大磐还一本正气,假着不知何处学来的口吐紫气,不伦不类装着儒家风范,无奈道:“你还是好好对付你眼前的事情罢,自己没点道心么,既然走双修的武道,何必在这学本官子说儒家打扮。” 轩辕大磐尴尬一笑,起身向前,紫袍掀起再抬手之下,不下于曹长卿的大天象气息自他身上勃然而发,惹得那正为轩辕大磐刚刚对龙虎山口吐狂言而不满的龙虎山外姓天师面色微变了变。这大天象的威势,不由得让这位道人想起了他师傅偶有回忆所言,当年轩辕大磐行走江湖时的种种风采。 哪怕近年轩辕大磐在江湖掀起一些风浪,可大多数人也是忘了这位轩辕家家主当年行走天下时的江湖传说了。同剑甲李淳罡比剑,与齐玄祯比道法,同王仙芝比武力,同顾剑棠比刀法。虽说每战皆是失败,没位列四大宗师行列,可这江湖上有几人与潮头巅峰人物在巅峰时比试自己的拿手武艺?不光未死还活生生熬到现在有返老还童之势的? 江西龙虎,江东轩辕。轩辕哪怕在剑州流传时间久远,可这也就算是一个江湖一流世家的实力,当不得与龙虎山这等道教祖庭的存在共分剑州。轩辕家真正在江湖上占据鳌头地位,使得龙虎山也客气相待,还是这位轩辕家老祖宗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天下。 只要轩辕大磐还在巅峰,除了北凉王徐骁当年携三十万铁骑兵欲血洗江湖到龙虎与徽山地界硬生生被逼停,与如今韩生宣这等春秋三大魔头似的人物召集离阳高手损兵折将而去,别的再没有敢兵进徽山的了。如今这一算来,春秋三大魔头,两大魔头都没能将徽山平了。在这江湖之上除了东海武帝城那位,怕再没哪方能做到了。 芦苇荡边小亭,放下手中调到满意音调的二胡,双鬓斑白的老者抬头,望向天穹那正在聚集的黑云。一层跟着一层,随着时间的推移,压抑感愈发严重。在黑云下方,赵黄巢的身前略小一片的黑云之中带着黄色彩云,黑黄色轮回相交杂的四爪龙已经形成了小半,鳞爪如真,龙首仰天而起向外腾出,怒目长啸。 “天劫?道家这群陆地神仙还是这般无趣啊。这等程度也算劫?天上人也太维护道家自己人了些。不过轩辕大磐?老夫听这名字记忆里倒是有些印象,当初看乡野史记,这厮似是被孙子请赴死了?掐指算算也就一两月内了,要不老夫帮他一把,提早化成灰后世好有个好传说?那等死法也太丢人了些。” 两鬓斑白的老者突然伸出食指一弹脑勺,刚刚被只喜欢呵呵笑一声的小姑娘向日葵扫下的脑袋,隐隐这会儿有些阵痛。自言语了两句,老者翻掌,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内四方,外八卦。边镶嵌紫铜的风水罗盘。 罗盘之上,尖针不知何物做成,前头半圆扁平状,这倒也不算太怪异,只是正北方向当为乾卦,这是道家通识,而在这老者的罗盘之上,正北方向赫然为坤卦,乾坤倒转,尖针转动不明,反倒是让人看着十分怪异。 一拨罗盘,老者双眉微凝了凝,左手小臂托着罗盘,右手掐指,双目微闭,嘴中穗穗念叨,一算是有七八息时间,老者再睁眼,手中罗盘尖针稳之又稳的停在了正北方向之上。 坤卦,乾坤再逆,拨乱反正。 也只是稳当当停了一两息的时间,那指针再次动作,这次是一点都未有停下的迹象。 颇为疑惑望向远处那一身紫袍,已在与那龙虎山道人与西域大观音交手的轩辕大磐。尖针还在无规则的盘旋,一时半会收不起这罗盘,老者嘴中轻呢喃道:“必死卦象,求活有道?乾坤翻转,死门全无?古怪,古怪。算那真武转世的徐凤年也没这般古怪的卦象啊。老夫盘算整个春秋也没出现这等古怪之事啊。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顿了一顿,老者巍巍然一笑,他看到那紫袍人不远处,有身上黑白色相见的大猫。托着一位身扛向日葵花的小姑娘悄悄冒了个脑袋,也只是一下,被一直注意着的老者发现,别的,便是曹长卿也不曾发觉有人缓缓靠近他们的战场。 再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袋,老者苦恼摇头继续自言自语道:“惨了,这傻姑娘怎就接了靖安王府给的刺杀徐凤年的单子,杀那小子也就算了,干什么扯上那边的神仙打架?” 第五十三章 大磐一对三,青衫拳七重 龙虎山那位外姓天师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大天象气息,望了一眼身边的西域女观音。轻开口传音入耳道:“女观音,我们便保守一些,不要冒进,守住便好。主战场还是在于曹官子与韩生宣那头,这位徽山上的老祖宗,看气息与曹官子也差不了多少,你不在中原江湖,不知这位轩辕大磐当年江湖的风采,他曾经更是身经百战,如今返老还童,今日战力估计不在曹官子之下。我等守住,便是给那边最大的帮助了。” 自烂陀山而来的西域女观音动人面庞微展,眉头蹙了蹙。思考半刻,终是点了点头。之前半路遇到过这位徽山老祖宗稍稍出手切磋之下,被这位徽山老祖宗深厚的内力所碾压,输了一筹。若这位名叫轩辕大磐的徽山老祖宗真是深谙那对战之道,他们本就落于下风,稍有不慎只怕就是两条命交待在这里了。 来这中原是给烂陀山找到援助的,以对付从那极西之地奔袭而来阻挡不住的黑色大军,可不是为韩生宣卖命死于此处,要她身陨中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烂陀山怕是真没救了。 红唇不露声色的轻启,女观音悄然传音回给龙虎山老道人道:”既然如此,那此时便听从真人的。拖住这轩辕大磐我等也算是对的起韩生宣这一遭了。” 龙虎山外姓天师点头称是,开口朗声言道:“天尊无量,女观音,既如此,我等便同出手抵挡为好。” 身后一直不言半句的红袈裟和尚双手合十,走上前与二人同立于一排位置,对着女观音弯腰稍一礼。道了一声佛号:“无量寿佛。” 谈话之间,轩辕大磐步步向前,大天象气息蓬勃,如海浪一卷接一卷向身侧扩散。浪头位置便是龙虎山外姓天师与那西域大观音三人。 几人身侧芦苇荡随着这一股股肆虐而出的气息在一层层的律动中被逐渐撕的粉碎,向着更远的地方裂散而去。 三人见轩辕大磐临近,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放出内力抵挡,虽说与天象比拼自身气机深厚以劣势对强势在武道对立之中实属大忌,红袈裟和尚二品境界更是不支更是面色已有发白,可轩辕大磐不先动手,他们打定主意不主动先出手,自然也不会主动先手。 轩辕大磐直到离他们数十步距离,止步不前,对自己几斤几两大概有了判断的他,别人不先出手,他自然也懒得先动手。虽说对面前这三人出手,以他大天象威势压人,他也是不怕如遇曹长卿那般吃亏,可战场那边还有个人猫韩生宣不是?让他看出什么只怕以后有的被算计了。 赵黄巢这位黄袍老道全神掐诀道法唤出的四爪金龙正在成型,要不触及引发天劫的红线,从而引得天劫降临让在场所有人灰飞烟灭,老道虽为陆地神仙,在这芦苇荡也只有李淳罡在这境界。可依旧不是这么好操纵的。这倒不是老道害怕伤及无辜,而是在这芦苇荡与一群江湖人换命,在这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道看来,太不值当了些。大长生都已经到手,随时可摘取,便是整个离阳赵家都灭门,也不至于用他赵黄巢的大长生来换。 韩生宣全力托着曹长卿一拳接着一拳的霸道拳罡,红丝缠绕已经是溃不成形。只能是勉强拖住。等赵黄巢前来支援。两个主力皆是无力援助,只能留着龙虎山异性道人与女观音加上才二品境界的红袈裟和尚抱团与轩辕大磐源源不断的气势硬顶。 女观音为佛门一品大金刚境界,虽说内力不如轩辕大磐深厚,可佛门最擅防御,烂陀山对这等气机对抗,也是有着自己的密术,虽说有些吃力,可还是能多撑一段时间。 龙虎山外姓天师,虽说道家一品指玄境界气机相对要差上几分,可本身终究是龙虎山前代老祖的转世之身,虽记忆未开,魂魄本源之中的意识还是有的,气机对抗之下的状况并不比这西域女观音差上多少。 这边一时之间竟是隐隐形成一种平衡,三对一,轩辕大磐一人略占上风压制三人。 红丝支撑不住撤回身后,韩生宣一脚踏地,炸起芦苇荡之中一片泥泞,起掌与曹长卿正面硬拼。曹长卿右拳还未至,拳罡先一步霸道杀至,拳罡当头荆棘不断流转,摩擦的韩生宣双掌血肉模糊。 拳掌交夹,韩生宣双掌之中不多的血液夹杂着几块碎肉,四溅而出,曹长卿手臂一息之中数次回抽,有再次吸附在韩生宣双掌之上,力道叠加一次比一次沉重,数重暗劲接连不断向着韩生宣的身体袭来,不过韩生宣的应战手段比之轩辕大磐这等只是脑袋里知道,运用不出的天象不知高处不知多少档次,近身之后拼着双掌受伤,也在自己体内做好准备,体内内力轮回不断涌动于双掌之间。力求挡住曹长卿这全力而来的霸道一拳。 当代,甚至可以说是这世间儒家历代先贤,天象也出过几位,可一只脚踏足陆地神仙的境界,更是转霸道将力气增加数倍的儒生,只曹长卿一人而已。这全力一拳怎是韩生宣轻松能抵御的? 二重暗劲轻松抵御,紧随其后的便是第三重,在曹长卿如江水般滔滔不绝内力支持之下韩生宣丝毫没有修整换气的功夫,第四重便如约而至。 轩辕大磐气势压着心中默默为这位人猫韩生宣祷告了一番,曹长卿的拳哪是这么好挡的?暗劲源源不断,他当大天象的内力给一拳数重暗劲半个身子按到地下去,当时曹长卿还未出全力,如今全力之下,天象之下除了王仙芝,估计也只有那两禅寺佛家大金刚境界修到不坏的李当心挡得住,只是指玄境界的人猫韩生宣还是不够的。 第五重再至,那股曹长卿独有的霸道气息已经是从手掌延伸到了韩生宣的手臂筋脉。青筋一段段膨胀,几乎欲炸裂,让他手臂整个如火烧除了疼痛再感受不到其他。 曹长卿小臂再回退有一掌伸直的距离,右拳前拳罡内吸,再死死粘住韩生宣已血肉模糊可见骨的手掌,不给有丝毫撤力的机会,随后小臂送着拳头再向前进,第六重,如潮水般再泳上,韩生宣整只手臂都膨胀近一倍,经脉全部扩张,没了知觉。 第五十四章 符将红甲入身,龙撼昆仑上入 剧痛刺激之下双眼微眯了少许,便再度恢复清明。心中默念静心梵文,他内心轻道:“还有一重,挡到第七重便够了,当年太安城,七重内力,他便退了。” 第六重撤劲,第七重出乎意料没有急速前来。正当韩生宣手掌一力抵空,错愕之下,身体不由自主想要换气好补充完好体内已经耗尽的的内力,那霸道重拳连回缩两下,再前推而去。 曹长卿第七,第八重暗劲故意错后两息时间,两劲叠加相隔不足半息,再全力而来,韩生宣本就被曹长卿步步紧逼到旧气耗尽,新气还未来得及回复的指玄内力,再是抵挡不住,丹田内循环不断的轮回再是支撑不住崩散开来,危急之下不得不强行收手,拼的挨上曹长卿最后一拳直直轰杀向他的胸口,胸前一阵抑郁发紧,韩生宣一口逆血倒吐而出,整个人倒飞出去。 硬接儒家半步陆地神仙全力一拳,倒飞数十步后,韩生宣整个身体颤颤巍巍晃动两下竟是还是能直立站着,来不及擦拭嘴角血迹,韩生宣匆忙急道:“赵黄巢,先对付轩辕大磐,本貂寺这方还能先挡得住。两位,麻烦全力出手,此次本貂寺能诛杀这两位朝廷重犯,龙虎山与烂陀山所求本貂寺担保都能如愿。” 曹长卿一拳轰中韩生宣胸口,没有想象中的能一拳到肉,反倒是感觉拳罡撞击到如鳞片般棘手的刺甲,将拳罡之力半数再反震回去。收回拳罡,曹长卿倒是疑惑望向那面色惨白的韩生宣,轻咦道:“符将红甲?你自己身上还有符将红甲?不对,是这四尊符将红甲。” 视线展望,见多识广的西楚大官子瞬间了然,刚刚还偷袭于这芦苇荡之中的符将红甲,此时已经是丝毫没有动静,表面本来还有些符文波动的纹路如今也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光泽。 符将甲全部不见,这几尊符将如今是只剩下内部炼制的傀儡假人,外部符文甲应当是尽数被韩生宣用不知何等方法容纳进了自身之外。 韩生宣右掌五指深可见骨,鲜血早已被曹长卿拳罡蒸发干涸,再轻咳出一口鲜血,这位春秋人猫咳血而笑,声音尖锐道:“官子看出来便好了,当年的符将红甲叶红亭被本貂寺耗了三天三夜,直至力竭也剥不下这覆盖全身的红甲,最后被本貂寺自他面部找到破绽,直接走面皮下手,连皮带甲抽离开来,最后只剩白骨落地,这符甲本貂寺研究十余载,内部置一品高手活炼的傀儡用以操纵,保留作战本能,外部符甲分成五份,各配置上五行神物打造,都有神效,分开都有指玄战力,五行能合力,能发挥出符将红甲巅峰时的天象战力。”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韩生宣再度轻咳出一口淤血,剩着这机会回了口内力,总算是调整了一番状态,再度言道:“而五尊符甲在危急之时可直接覆盖到主人身上,只是可惜,水甲在本貂寺徒儿截杀徐凤年时被李淳罡出手斩杀,符将红甲头部整个被北凉世子徐凤年所得,不然要有头部面甲在,防御可生生不息,本貂寺站着给你曹长卿打三天三夜又有何妨?” 曹长卿听完洒然一笑,还是颇为厌烦的摇了摇头道:“恢复差不多了?韩生宣便身着符甲好了,由着本官子今日在此彻底打烂这符将红甲人留在世间最强的甲胄。” 再望向那龙虎山老道人赵黄巢,黑色已经彻底淡去,黄色四爪真龙整个浮现在天地之间,龙尾拍打盘旋,第一声带着邪意的龙吟,荡彻整片芦苇荡之中,接着更是连啸三声,让这芦苇荡周边没有任何武道修为之人是直接双膝跪地,不敢再抬头一丝。 老真人赵黄巢掐诀停手,先望向天穹,这龙控制的还是极好的,天劫形成的黑色卷云盘旋愈加深重,有雷电在其中呼啸穿插,可始终未曾落下一丝。 这龙威,还是未曾触及到那天地之间冥冥的红线。 拈花掐诀手指拿住拂尘,赵黄巢一甩拂尘边,听了韩生宣的言语,再不去管那身着符将红甲与曹长卿再度缠斗的韩生宣,反而是拂尘指向不远处那正以天象势压着三人颇占上风的轩辕大磐,满面正气怒斥道:“急急如律令,黄龙孽畜,诛杀那方贼人。” 黄龙翻转龙首,邪神般龙眼随着龙首半转,望了老真人一眼。再一声长啸,四爪抬起朝前,腾云驾雾向着轩辕大磐而去。气象恢弘骇人。 轩辕大磐望向那条势如破竹,足足有他数十倍大的黄色腾龙,嘴角不免为之抽搐,愤愤不言道:“你瞧不起曹长卿那位大官子呢?他那边一对一,怎的到本老祖这你们四个对付我一个?还来条这么大的召唤龙?你赵黄巢还真是龙阳之好,道家仙法就学了这么条大龙?” 愤愤归愤愤,那方曹长卿面对身着符将红甲的韩生宣,压制着无虞,可要抽手出来帮忙,也着实是不能够,半步儒家陆地神仙,对付这指玄杀天象的韩生宣配上防御甲天下的符将红甲,想抽手帮忙,可不是一两息能解决的事。要让那红丝近身,纵管他曹长卿内力再身后也得阴沟里翻船。 轩辕大磐握紧双拳稳稳抬起在胸前摆出拳架,曾经的轩辕大磐最为拿手也是用的最熟练,让新神穿二十余年的轩辕大磐潜移默化无意中学会能用的拳法,随着本就潮水涌动蓄势到最巅峰的大天象修为,挥动而出。我自昆仑。 千里芦苇荡之上仿佛响起一声撞钟巨响。 以他为圆心,无数黄色芦苇向外迅猛滚动散开。 与此同时,黄龙腾云未至一口龙息先至至。 远方,一直为吴六鼎压阵的女子剑侍睁眼前掠,背后那柄古剑素王颤动似是要即将出窍。 双方交战,只有王明寅还在一直向着世子殿下冲杀,便是李淳罡与吴六鼎也是稍稍撤离力道向着这处望来。龙撼昆仑。 第五十五章 飞剑横出,技术活儿 高手对敌,不是比拼花哨架子,而要讲究蓄势之时敛而不,起势后出手则一击毙命,如韩生宣与曹长卿,李淳罡与吴六鼎大体皆是如此,争斗之人凶险万分,外人只有跻身一品境界的巅峰高手,才能看出些端倪,不然只是看着红丝纵横,剑气肆虐有些震撼。 而轩辕大磐与赵黄巢这般交手却不同于他们,一个道法唤龙蓄势良久,一个大天象修为层层叠加势到巅峰出手。这样的出手就是一招定胜负没半点留手,哪怕是当年的龙虎山齐玄祯大真人道法无双,一生伏魔无数也罕有这么做过。委实太托大了,而且鸡肋,这就是纯粹的比拼各自能调动的内力与心态。谁内力强压倒对方,谁胜。谁先心生恐惧,先撤力想跑谁败。 能一路闯荡到一品境界,刀剑拳法十八般武艺起码有一样是巅峰的,用这等如孩童打架般最野蛮的对撞,输赢皆是难受。不过最好看也正是这种。 陆地神仙境界大真人掐诀施法出的最强道法,真龙本就比之其他走兽强几分,四爪真龙更是强中最强。只是带出的龙息便能吹的二品境界以下的人物魂飞魄散。全力跟去的目标,其威力不可想象。这也是赵黄巢这位大真人心中所想能对付轩辕大磐或是曹长卿的最大手段。 其他陆地神仙境界的神妙手段,多了便会引来天劫,少了对天象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要与天象境界的江湖中人近身厮杀,赵黄巢自诩性命宝贵,稍有不慎便会阴沟翻船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轩辕大磐最不怕的便是内力比拼,近百年寿命的积攒,被邓太阿道破心境不稳后又被曹长卿一拳打醒了自己几斤几两,他还能拿的出手最引以自傲的便是这一身扎实的内力了。虽说不如武当新掌教洪洗象那般浑厚,也比曹长卿差上一些。可这天底也就一个武当掌教能一步天象,一个儒家青衫能三入太安城。 起手的轩辕大磐默念道:“我即昆仑,坚若磐石。” 身侧气浪缓缓凝实,放眼要从远处望去,隐隐能看到高达数百丈的山峰虚影。 保留着几分气势防备着并不打算出手的龙虎山外姓天师与烂陀山女观音出手,轩辕大磐起手出拳。 身侧山峰化作璀璨光芒骤起,瞬间绽放出成百上千缕从四周向中间凝聚汇集。山峰随着这一缕缕缩小成拳头大小。 拳头正前方便是迎来的黄龙龙首,近人大邪性龙眼死死盯着那迎来的拳头。 带着身侧无尽黄云,直撼轩辕大磐。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李淳罡一记神符逼的一时分神的吴六鼎连连后退,侧头冲着世子殿下极速喊到:“徐小子,这芦苇荡能跑多远跑多远。二品以下承受不住冲击的波动,你能跑多远跑多远。” 一言完,手中神符化作青色剑光脱手而出,在半空之中一阵轻吟流转向那刚刚一力手撕了两位北凉轻骑的王明寅。 吴六鼎笑嘻嘻的再回来,手中持着的竹竿直接丢到了地上,丢之时还不忘再看看那边的轩辕大磐与黄龙,笑道:“老剑神也太老看不起我吴六鼎了些,这才热身完手中神符就扔出去,不大好。” 独臂老头一剑出,也不再看,独臂一只手伸出扣了扣鼻子,摇头不耐烦道:“老夫早就无剑胜有剑,不在乎那半点神符,你还想打?老夫是没这心情耗下去了,等那边胜负分出来,老夫待会可要出杀招了。” 这一代刚出吴家剑冢剑冠吴六鼎收起笑嘻嘻的神情,衣袖无风而响,不知是体内气机运转所致,还是那冰冷刺骨的剑罡压制,他转而神情平静,双指掐剑诀,轻声道:“还未领教过前辈的两袖青蛇与剑气滚龙壁,晚辈还想欺前辈无剑,领教前辈一番,开匣。” 女子剑试手捧的剑匣大开,素王剑仿佛被一物牵引,自吴六鼎后背而出,绕出一个弯月弧线,速度不减反而愈飞愈快,最后甚至已经完全快到肉眼不得见,显然与术士魏叔阳布下的桃木剑阵不同,这才是仙人飞剑取头颅! 世子殿下在黄龙出来的时候便准备了充分,给青鸟使了个眼色,准备带着马车中的人撤离。 李淳罡一声后神符飞来,王明寅心中一声轻叹,他前冲的势头已经被轻骑耗尽,没法硬接这一记飞剑神符。 李淳罡陆地神仙境界哪怕是缺了一臂,战力有些水分,可那剑意可是足的很,不是他准备不充分可以硬扛的。 扛了免不了就是受伤,若是受伤了不说杀这位世子殿下,极有可能被世子殿下身边那青衣女子与手持双戟,后撤游走的北凉凤字营轻骑统帅宁峨眉联手留在此处。 再一拳轰炸冲来的北凉轻骑坐下一匹北凉马,布衣庄稼汉子遥望那神符飞剑,左脚点地,向后掠去,给世子殿下留了条路。准备等神符过去再取这位北凉世子殿下的头颅。 北凉近百凤字营精锐轻骑,已是被他一人两拳之下折损过半。 神符目标不中,离地二尺之时竟是又飞起而上,不依不饶,再迎向了庄稼汉子的面门。 又是一尊仙人飞剑的手段,只是控剑人换成了李淳罡。 王明寅心中火起,这位庄稼汉子从出现,到现在,开口次数并不多,打斗开始后头次张开了嘴,语气颇有些乡土气,喊了一句道:“李淳罡!” 可一步退了,已经失去了继续杀世子殿下的机会,总不能再去接剑。庄稼汉子继续面朝神符而连连后退。等这剑离远了,李淳罡再没心思操控,没了杀伤力。 路开出来了,徐凤年一把抓住缰绳上马,拨马先行。上马前这位北出生后便仰慕江湖的北凉世子殿下仰头望了望远处那与黄龙对撞的昆仑山,再撇了一眼不远处两把无人握而自飞的剑,不禁一口粗口再次爆出,“真特奶奶的技术活,这一个个都没法赏。” 第五十六章 冲击向前,同开天门 世子殿下拨马先走之时,魏叔阳带着吕舒杨三人同时赶到。青鸟左手拎起长枪,右手自马车之中抱出姜泥。 小泥人睁着眼,一动不动望着不远处那正一拳拳出的青衫儒生。听到那自报家门的曹长卿三个字,她想到了几乎快被她所遗忘的过去。 当年的西楚,也是这位青衫儒生,在她年幼之时,叫她下棋,给她扶在腿上,同她的父王谈论天下国士。 她的母亲在一侧,将水递给这位连她父王都要称一声官子的人。 西楚有曹长卿,天下才气一担,他独占八斗。当年天下文风最胜的西楚,无人去反驳这句话。哪怕至今离阳得了天下,依旧无人去质疑这一句。 被青鸟抱在怀中,姜泥小声痴痴念道:“官子叔叔。。。。” 徐凤年嘴角抽了抽,骑在马上向后仰过身子,一捏姜泥微红的耳朵,不过这次没以前欺负姜泥时那般用力,恶狠狠的道:“喊什么喊,还不快抓紧了青鸟赶紧跑!待会儿搅动进去,给你整个人都变成碎肉!还有宁峨眉,来我前方来路。” 姜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变成碎肉,想想这也太可怕了些。然后半个脑袋扑腾在青鸟怀里,由着青鸟抱着她上马跟着世子殿下,只留了只眼睛在外面悄然望着曹长卿方向。 宁峨眉得令上马,没了那庄稼汉子王明寅的阻拦,带着北凉轻骑先行变阵开路。 舒羞紧跟在最后,她可分不到马,不过好在二品小宗师的境界,想要跟上世子殿下也不麻烦。临走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想到什么,一只手拉住被扔在地上愣愣无神的靖安王妃裴南苇的后脖子,给这位王妃抓鸡一般的拎了起来,继续跟了上去。 黄龙撼昆仑。 没轩辕大磐想象的那般会惊天动地。那腾云而来的巨大黄龙在半空之中撞到浓缩成人大的昆仑后静止不动。 龙首上的胡须盘绕,停在了相撞的样子,眼角,龙身所有鳞片,包括是龙尾之上的的片尾巴,甚至是周身不断翻滚的黄云,都是静止在了这一刹那。时间好似是在这一刻停摆。 再是刹那无声,整片芦苇荡以轩辕大磐与黄龙为中心区域,方圆一里内,哪怕是就近的曹长卿与韩生宣都是在这一刻宛如失聪,耳中听不到半点声响。声音的传递彻底停滞。 这般状况整整是过了十余息,随着黄龙与轩辕大磐中间一道白光闪烁,只是半息不到,这一道白光便扩散为整片天地。 如天地初开那一片白色,再看不到其他。 中心处,轩辕大磐隐约能看到在白茫茫之中,有半人大小的更白色在不断波动。其内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感觉都精神了不少。 从黄龙撼昆仑,到时间如静止,再到双耳听闻不到半点声响,他只是在将体内内力源源不断的使出,灌注昆仑之中,其他的想不到,也做不了。 体外五感尽失,什么都感觉不到,身体就如不是他自己的,他只是一缕精神,只能精神调动着体内真气。 这种感觉不知过去了有多久,轩辕大磐感觉自己能动。身体有些冰凉。想动弹一下都是全身如被锁缚住,想动一下,都疼痛不已。 “难道输了,要凉?” 最终念叨一句,轩辕大磐颇有些艰难的低头向下望去。他身外的紫袍寸寸在化为灰飞。 体内已经是没有半点内力供他维持对周身的保护。 有青衫儒生自他身后而来,一片在白茫茫之中挡在他的身前。望着前方半人大不一样的白色,曹长卿轻叹一口气道:“凉倒是没凉,本官子倒是敬佩你的胆子,又不是攻敌所必救,硬扛这黄龙是想证明一下你轩辕大磐的内力比他赵黄巢的道法深厚?这一龙算赶得上有王仙芝的全力一击。对冲之势,天门都开了,还好在是你轩辕大磐道佛儒神万法皆修,金刚境界体魄打磨的都快接近佛家大金刚不坏境界,内力空了肉身扛得住这席卷而来的余波。” 说完,曹长卿脱下身上的青衫,给轩辕大磐扔了过去。轩辕大磐身上这套江南产的上等苏绣紫袍可没金刚不坏的体魄。在冲击余波下彻底化成灰烬。 有曹长卿在前挡着余波,没那个经历再问曹长卿问你摆脱的韩生宣,轩辕大磐忍着痛,穿上大上一号的青衫想要回口气,将身体内枯竭殆尽的筋脉补充一番内力。可全力一吸,没半点内力尽入体内。 曹长卿一手拖着轩辕大磐带着他向后撤去,手指间渡了口内力进轩辕大磐的身体。摇头再言道:“离远点再回气吧,你们两这动作给周围的真气消耗的干干净净,连这破开的天门内散发出的也是消耗的干净。” 白光逐渐散去,天地之间再度回归清明,整片芦苇荡依旧是没有多少声响,所有的战斗都不再,被这对冲打断。 襄樊城外这方芦苇荡,彻底化成烂泥滩涂,所有芦苇都是不再原地,离轩辕大磐之前身处近的直接是化为齑粉,芦苇荡下方湿地成圆形深坑,湖水不断涌入,远一点的随着湿土炸翻而出,扔飞去湖中。满目一片狼藉。 世子殿下徐凤年终究是跑的慢了一步,被白光晃了眼,冲击波扫过,哪怕是有魏叔阳帮忙维护,也是不免是落下马来,摔了个狗啃泥。伤倒是没受什么伤。 等白光散去,世子殿下回头望去,这等如天上陨石坠地的烂状,让这位北凉世子殿下倒吸一口凉气。早先就是听闻武当前任掌教王重楼一指断江,给他吸引的想习武,如今见到这等余波将方圆近一里芦苇荡打成废墟的手段,真真让他见识到了山巅上武人的神仙风范。 舒秀拎着的裴南苇却没这么好的运到,落在最后受到的冲击最大,南疆出身的舒秀自然没这个心思自己受伤去保护被抓在手上当人质的靖安王妃,右手提溜使劲向前使劲一扔,将这位靖安王妃前扔七八步,落地摔得鼻青脸肿,再直接被白光后的冲击扰的不省人事。 斜眼,世子殿下徐凤年望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正盘坐在地上一脸无所谓的李淳罡,愣愣问道:“李老头,你说,你全力出手能有这威力不?” 第五十七章 一剑开天门,杀人可灭口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打了个哈欠,伸出仅剩的一支手,指了指刚刚轩辕大磐所在的方向,轻声道:“徐小子,你抬头看,眼睛睁大点看看那黄龙与轩辕大磐对撞的地头。” 徐凤年抬头望去,有白色一团圆形光圈,漂浮在虚空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变小。他疑惑道:“这是什么?” “天门。”独臂羊皮裘老头儿眯了迷眼,轻声说出了那光圈的名字。他一眼望去,可不仅是白色,在这缓缓变小的白色光圈里头,也有个世界。那里有永远不死的大长生,有历代过去的无数陆地神仙。 徐凤年看着那一圈白色,挠了挠头。漂浮在虚空之中,看着是很奇异,可这和他刚刚问李淳罡的问题驴头不对马嘴啊,再疑惑问道:“本世子问李老头你能不能造成这般动静,你提门做什么?” 李淳罡看白痴一般望了眼身边这位不学无术,整天又想着练武的北凉纨绔子弟,摇摇头,懒得再和世子殿下解释。天门都不知道,还解释下去做什么? 有疲倦声音从一旁响起,轻咳一声缓缓言道:“天门外是另一个世界,我辈武人到了陆地神仙境界,便能强开天门,去那方世界享受不死的大长生。当然道家陆地神仙实力差点,没法子跻身过去,不过各大道统祖师都在那,帮着后辈子孙安排安排还是没多大问题。而李前辈当年二十二岁入天象,在广陵江前一剑开天门数百丈,横穿天际,天上一线天,与地下广陵江交相呼应,大磐当年偶见,深感震撼呐。” 身着青衫的轩辕大磐来到世子殿下身边,满脸疲倦的四处望了望,消耗太多,体内,内力一时半会着实是恢复不好,想要坐下。可这周遭芦苇荡之前的余波吹散的只剩烂泥一堆,哪有什么可供他坐下的地头?望来望去,就见地上有个不动的身着女子衣服之人背朝上脸朝下,衣衫看着有些熟悉,也不知是这芦苇荡里头,哪家的姑娘被吹这来了,看这样子也不被世子殿下多重视,他干脆一屁股在那人背上坐了下来。 总不能让他轩辕大磐直接做地下嘛,不说有些丢人,便是弄脏了曹长卿这看样子几年都不换的青衫也是极为不好的。 那女子突遭重压,昏迷之中免不得唤了一声,轩辕大磐一手抵着那女子脑袋,朝着这女子后脑勺来了一指,这女子瞬间又昏死过去。 李淳罡呵呵笑了笑,没被轩辕大磐这没由来的一句前辈说的有多开心,羊皮裘轻甩了甩,没好气道:“现在要叫老夫一声前辈了,当年老夫年轻时广陵江边是哪个在老夫一剑开天门完了力竭后去找老夫比剑来着?就这还被老夫剑气滚龙壁连二十四剑杀败,要说剑道,你轩辕大磐也不差,过了剑意的门槛,不过这滚刀肉到处找人实力不济时比斗的水准,天下第一。” 轩辕大磐马屁拍到马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脑海中翻了翻,好像李淳罡当年剑开天门之后,当年那位轩辕大磐提着一柄古剑,追着李淳罡而去,连追几个山头拦着要体悟这位新晋剑神的剑道。再尴尬一笑,他微微言道:“当年为了提升实力,不得以而为之,不得已,不得已。李前辈没药见怪,莫要见怪。” 李淳罡扭过头,给有些快下坠的羊皮裘拉了拉。轻点头道:“也是,你轩辕大磐别的老夫不知道,只是这万法通玄汇聚一炉的手段,老夫活了这么久再没见过你这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今日一见,这天象底子着实是稳当,道家陆地神仙的大杀招老夫不剑开天门都不一定挡得住,你靠内力生生耗没了,这身内力,比老夫强。” 再转头,李淳罡望向那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继续轻声言道:“这黄龙,赵黄巢应该是走大运见过真身,而且待在一起时间很长,不过还未曾炼化为自己的,用不出龙威太多。所料不差,赵黄巢不上天享受大长生,反而滞留下界,为的便是这条黄龙。老夫手中有剑,用那一剑开天门能阵斩,不过若是不用剑,只靠内力少不得要受些伤。” 徐凤年此时面容古怪,没理会老剑神突然来了兴致的讲解,对着轩辕大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啧啧一声道:“大石兄弟还是好雅兴。我辈典范,我辈典范。” 轩辕大磐大笑,坐下感觉更软了些,点头道:“可不是,本老祖出手还不是一个顶俩,什么赵黄巢之流都不是大事。挥挥手的小问题。” 徐凤年伸手指了指轩辕大磐屁股下方,半笑出声道:“本世子说的不是那个,本世子是说,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靖安王妃放在身下当坐垫,大石兄弟还真是头一份,头一份呐。” 轩辕大磐瞬间神情呆滞,呆若木鸡。 自己屁股底下随便坐着的是那位靖安王妃裴南苇?这是赤裸裸打那位万年老乌龟靖安王的脸,他轩辕大磐可没有徐凤年一样有个统帅北凉三十万铁骑的爹。靖安王不敢杀去北凉要人,马踏徽山还是有这个胆子的。而且徽山所在的剑州与青州相隔不远,中间是一马平川。青州一日发兵,七天内足以抵达徽山脚下。 手不自觉向着有些坐立不安的屁股下面摸了摸。正摸到两团温软。身下那女子脸埋在原本芦苇荡的污泥之中,似是醒了,咬着嘴唇又是一声轻微呜咽。 这声很轻,普通人不太可听闻见。可在场皆是练武之辈,耳力皆是出众,这点轻微的声音与在耳边大声喊话并无区别,而且还多增添了几分旖旎。 轩辕大磐抬头,面色发苦扫视四周,徐凤年面带诡笑,独臂老头李淳罡也是笑得略显尴尬,曹长卿面无表情不说话只是站着,这三人身后,北凉凤字营铁骑皆在。魏叔阳带着舒羞三人尴尬望着此地。 继续苦着脸,轩辕大磐望向徐凤年出声道:“看到的人也太多了,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灭口得了?” 帮助中心|联系客服|关于我们|诚聘英才 第五十八章 胜算几成,剑冠先离 “杀人灭口?” 这位外界一直相传在北凉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徐凤年大笑一声,手向远处指了指道:“本世子麾下这些人带回北凉下个封口令没大问题,可咱们百步开外还有这小几百人马也看到了,怎个办呢?” 轩辕大磐嘴角抽搐抬头望去,在他们正前方百步外,近二百余人马聚集在一处相视无言。 靖安王府麾下六百轻骑统帅虽说是身经百战,可终究是未曾见过江湖上山巅高手搏命打斗,世子殿下徐凤年带人拼命跑时反而是乘着这个空缺带兵疾驰靠近冲击中心,欲在徐凤年逃跑的半途路上一波铁骑冲锋让这位北凉世子殿下在马蹄之下变成肉泥。 很是不幸,还未靠近徐凤年,黄龙与轩辕大磐的昆仑相撞,冲击波与白光便已经覆盖这整整六百骑。等余波散去,再回神,靖安王这自春秋攒下的六百精锐重骑,已经是死伤大半,多数是身上甲胄俱在,身外无伤,连人带马倒在原地,七窍流血活生生被震死在甲胄之中。 活下来了靠外的二百余骑也是五脏六腑皆伤,再没了去冲阵的能力与胆子,撤去了后方与韩生宣几人并立。 春秋便身经百战,天象都杀了不止一指之数的人猫韩生宣身披符将红甲,伤势倒不是多大,指间红丝在不断律动,神情灰暗,一言不发。 与轩辕大磐硬撼的赵黄巢便无这般好的手段,老真人如今半瘫倒在地上,眼都有些睁不开。身上黄色道袍不知是什么制成,没有与轩辕大磐的紫袍一般化为灰飞。之前便被曹长卿一记先手逼出了内伤,又被黄龙反震的余波伤及肺腑,如今内伤外伤齐聚再也压不住,同时爆发,面色蜡黄隐隐有油尽灯枯的架势。 四尊炼制的符将红甲人内部傀儡为了保护赵楷,在冲击来临之时结成人墙,没有符将红甲的配套保护,身上符文在冲击中尽数毁坏,再不能作为单个傀儡使用。 韩生宣望着周围伤势惨重哀嚎声不断的人马,再死死盯向远处力竭瘫坐在地上的轩辕大磐,突兀惨然一笑,叹声而道:“徒儿撤吧,我们走。此次回去皇城路怕是有点远。” 这位自春秋开始便为离阳效死,掌管离阳最大谍报机构赵勾,一句话便能将江湖大半高手头颅拿下,传首江湖九千里,让江湖人闻名便胆颤心惊,令小儿止啼的大魔头,在这一口气叹出后,似是一口叹出了身体内所有的精气神,老态尽显。 赵楷盘膝而坐于烂泥滩涂地之中,愣愣的抬头望向了这位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二师父,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师父老了。两鬓斑白,本来一看也就四十余岁的面相,如今竟是多了几点老人斑,皱纹横生。 这位入了太安城便一直感觉世界之大,再未有不开心之事的少年,头一次感受到了难过。他没有听从韩生宣的话起身,愣愣盯着韩生宣,在他的身侧,躺着四尊干尸般黑糊的尸体。手指抚摸过去,感受着这几尊干尸身上断断续续的符文,少年心有不甘,苦涩开口道:“师父,论战力,咱们这里还是占优势的,师父拖住曹长卿,王明寅继续去杀徐凤年,轩辕大磐估计也没一战之力了,吴家剑冠继续拖住李淳罡,龙虎山齐前辈与女观音同出手那徐凤年身边三个二品境界的小宗师抵不住。赢面,我们有七成。” 老态尽显,在这一刻如霭霭老者的韩生宣没有说话,望向自己这辈子唯一收过的徒弟,又是一声轻叹,眼底有些失望,不过这失望也不是很多,自己这位徒弟,聪慧机智,江湖阅历却是太少了。 吴六鼎素王剑归鞘,由着身后剑侍女子收于背上。双手抱拳,对着韩生宣一礼,缓缓开口道:“韩貂寺,再打下去,李老前辈可没闲心思照顾我们这些江湖剑道后辈了,再出手李前辈可就要真出杀手了,晚辈自认挡不住老前辈的一剑开天门,今日答应靖安王尽力刺杀徐凤年,晚辈尽力,既然靖安王麾下人马已经失败,晚辈今日当撤了。” 言罢,也不管韩生宣这位春秋人猫什么脸色,吴六鼎笑嘻嘻的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女子剑侍,嘿嘿道:“翠花,咱们走喽。今儿可给小爷累死了,没能偷学到李老前辈的剑气滚龙壁和两袖青蛇,咱们下次再找机会。” “好。” 这位名叫翠花的女子剑侍与剑主吴六鼎说话,大概就是这么个腔调,惜字如金。 “翠花,想啥呢,心不在焉的。” “在想那人会不会喜欢吃酸菜。” 吴六鼎纳闷问道:“谁?李淳罡李老前辈?” 剑侍翠花没有说话。 “他娘的不会是那世子殿下吧?” 她还是不作声。 吴六鼎走在前继续说,剑侍翠花走在后面,两人在吴六鼎的絮絮叨叨之中越走越远。 赵楷双拳紧握,不望这远去如调情般的两人,转而看向身旁四具破损的符将傀儡,嘶哑着口音继续说道:“五五开,不过钦天监算过,徒儿此次出城大吉,五五开,胜算九成。” 韩生宣继续不言,眼底深藏着的失望之色,更浓,他也未出言点醒自己这位弟子,有些事情,总要经历了才能深刻知晓。 龙虎山那位外姓天师黄紫道袍轻挥,对着韩生宣深弯腰一礼,未有多尊重,开口道:“貂寺,此次贫道前来只为赵真人在龙虎山的香火情,既然赵真人重伤不醒,貂寺围杀北凉世子的大局,龙虎山牵头不得,还请见谅。贫道此时回山,立誓五年不出天师府,算对貂寺的赔罪。” 龙虎山这位外姓天师言罢,布鞋轻踏,不带一点泥土,脚尖轻点湖面,朝龙虎山方向步步远去。 赵楷失魂落魄,咬牙再开口道:“四成,还有机会。” 那烂陀山来的女观音玉臂轻挥,摇了摇头。 身侧红衣大和尚道了一句佛号。 第五十九章 明教法王卍,割臂肉喂龙 一声佛号念完,大和尚面容和煦,温言道:“韩施主,佛曰,不可为不为,既然没有这个机会。还是早做撤退打算。赵施主执念太深,莫要入了魔道。” 赵楷双目微颤,面中有怒色,紧握着的双拳不住颤动,心中却止不住黯然,愤然开口:“女观音所来为我,此次赢了,本皇子他日上位,担保离阳借女观音二十万军队前赴西域支援。今日若离去,朋友我们可就没得做了。” 一直闭口不言的韩生宣突然瞠目怒视,满腔怒言道:“赵楷住嘴!什么身份说什么话,这天下还是圣上的,无人可言他日。” “南无药师王佛。” 红衣大和尚再道了一声佛号,转而望向身着白衣四脚小蛇盘旋于手臂之上的烂陀山女观音。女观音摇头一句不言。 大和尚瞬间了然,双手合十,对着赵楷微微一礼。再言道:“道不同,佛路不通。执念太深欲成魔。与韩施主言一声抱歉,本僧与观音大人,同韩施主并不相欠什么。” 言罢,这位烂陀山出生的红衣大和尚再仰头望向坐也不是立也不是的轩辕大磐,展颜出声道:“轩辕施主刚刚所言,观音有考虑,日后有缘,不妨长谈。今日就此别过。烂陀山法王殿永远当韩施主为上座客。” 轩辕大磐搓了搓手,听着这大和尚一本正经的话,他思虑自己是不是今日没看黄历,这也太命犯桃花了些。刚刚对敌,随便说说挑逗人家关系的攻心做法,他可没真想着和这位女观音双修。看着大和尚说话,这位烂陀山下来的两位还当真了。 屁股底下坐着的的这位王妃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还多了个西域大观音?佛家双修现在这么开放的嘛。心中腹诽一句,轩辕大磐抱拳,对着那位女观音做了个江湖礼节,朗声道:“日后有缘,日后有缘。” 西域烂陀山下山便很少在人前说话的女观音,双臂盈盈竖直交叉,做成一个“卍”字造型,纤腰微弯,玉颈轻抬,双腿微屈在地成直角,朝轩辕大磐点了点头。不再起身。 轩辕大磐不明所已,眼神轻瞟了一眼曹长卿,想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官子给点提示。大概搜了搜脑海中前任轩辕大磐有关佛家的记忆,并没发现有这种礼节。 曹长卿沉思,他读懂了轩辕大磐的求助,可即便是他这位通读西楚藏书的大官子也不知晓这位西域大观音这等做派是何意。 终于,这位西楚大官子摇了摇头,给了轩辕大磐一个无奈表情,传声道:“不知,烂陀山离中原太远了,而且不太往来,两禅寺本官子倒是常去,佛家这等姿势一般是一种真言,以身演化,这姿势可能是摆给你认得吧。” “认?”轩辕大磐一头雾水,尴尬的对着那位女子大观音笑了笑,抱拳的手势没有放下来,总算是在自己来到这雪中之前的记忆中翻出一个字来,愣愣言道:“万。。。。卍?” 西与烂陀山下山的女观音收起姿势起身,眼神无比纯澈打量着轩辕大磐空灵无比。那张美的不像话的脸庞上焕出一种宝相庄严的仙佛光彩。许久,这位女观音呢喃轻语道:“六珠菩萨,见过明教法王转世。” 明教法王?转世?轩辕大磐心中百转,活生生想不通这位西域女观音怎么认出他为法王转世了。若说转世他轩辕大磐怎么也应当算是黄龙士那等翻书人嘛。好好地徽山老祖宗已经扯进许多纠纷了,他轩辕大磐可不想再牵扯上烂陀山的事情之中,摆摆手,轩辕大磐拨浪鼓般连连摇头道:‘观音此言差已,我轩辕大磐这等模样,算不得什么转世。佛家怎么能出本老祖这模样倒出抓漂亮女子上山双修的高僧。” 烂陀山下来的女观音面颊微红,再次轻语道:“本未认为轩辕前辈便是法王,可此次一试,除了烂陀山明教一脉,天下佛门无人可识得卍,明教法王坐下有观音三百,佛家欢喜佛坐下第一法王,便是明教。” 轩辕大磐无话可说,转头与世子殿下徐凤年面面相觑。 “会有缘的,本观音等法王觉醒前世。烂陀山恭候法王回归。此次中原行,遇法王转世,观音死而无憾。之前与法王为敌,多有得罪,送法王护教白龙,护法王觉醒路、” 言罢,那烂陀山来的女观音玉臂抬起,四爪小蛇转头望了望。眼中有些不舍,被这西域女观音严厉眼神制止,一口咬断女观音手臂上缠绕着的红绳,叼着女法王手臂上挂着的银色酒壶,飞向轩辕大磐。 四爪小蛇临空飞行,盘旋两圈,来到轩辕大磐手臂之上,张嘴露出一口银牙,对着轩辕大磐的手臂一口咬下。轩辕大磐抽调真气,没让那四脚小蛇咬破手臂破皮。 青衫给了轩辕大磐的曹长卿脸色依旧云淡风轻,但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有些艳羡轩辕大磐的运道,在他眼中这小龙可是大运的象征,当年离阳吞西楚,西楚有这么一条小龙吞了西楚国运,何必要将西楚国运藏于公主体内,苦他曹长卿寻找二十载,这龙只要活着在大地之上,何处复国都有西楚国运笼罩。叹气一声,这位西楚大官子轻声道:“防着干什么?这烂陀山不知哪里挖出来的幼龙,竟然还未认主,吸你一滴血认主。本官子都有些佩服你续断片的运道了。天地间多久没见过蛟龙了。” 轩辕大磐放开防护,由着这小龙一口咬下,竟是将他手臂上整个一片肉都咬去吃下,直接吞入腹中。 “嘶~~~~曹长卿,你不是说吸一口血?这分明给本老祖当肉吃。”轩辕大磐惨叫面色铁青。这四脚小蛇太凶了,一口一点不留情面,差点就咬到了骨头。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幸灾乐祸,呵呵笑道:“佛主割肉饲鹰,烂陀山不是两禅寺,金刚不坏肉体发肤生于父母,不可弃。烂陀山养出来的龙,自然是吃肉的。” 第六十章 观音离去,荡下杀手 轩辕大磐肉疼,血流不止。这四爪小蛇一口所撕咬下来的肉,留下的伤口还极难止血,内力调动过去想要封住出血口,竟是在手臂上直接溃散,带动着体内血液多流出来几分。 “这作孽的四脚蛇。嘶~~~迟早给你炖肉吃。”轩辕大磐又是一声惨嘶,那四脚小蛇咬开带来的银色小酒壶,饮了一口,用力是直接喷吐到了轩辕大磐流血处,让这剧痛增加数倍。 随后这银白色的四脚小蛇像是累了,颇为人性化的白了轩辕大磐一眼,似是有些赌气,将喝了一口的银白色酒壶用力盖上,用嘴一叼扔到了轩辕大磐的手上,再盘旋着身子绕在了轩辕大磐的左臂之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小家伙身体之上龙鳞还未生成,覆盖在手臂之上略有些冰凉,没有半点刺扎。 西域大观音再一礼,正经言道:‘还望明教法王早一日前往烂陀山,极西之地所来的危机太大,烂陀山教徒宗国数十,已经三国被尽数屠戮。烂陀山一旦失守,下一战便是中原了。” 言罢,这位西域烂陀山来的女观音莲步轻移,转回西方而去。红衣大和尚再道一声佛号,双目有神,双膝下跪,对着轩辕大磐五体投地趴了下去,整整对与轩辕大磐拜了三下才起身,紧随女观音而去。 两人离去,竟是无一人看与之前寄予厚望的皇子赵楷一眼。赵楷面色铁青,之前忍不住出言的那一句威胁,在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呼出一口浊气,赵楷睁眼悄然瞥了一眼远去的西域大观音,揉了揉眉言道:“败了当撤,今日有些惨。众叛亲离,是徒儿执念太重,考虑不周了。给师父遭了难。” 韩生宣再轻声一叹,望向已经闭目,一句话说不出来的赵楷,这位出手围杀失败,前途叵测的春秋人猫此刻竟是在笑。不是如之前的凄凉,现在的笑有些欣慰。他缓缓开口道:“懂了?还不算太晚。此次你犯得错,不多,可都太大。江湖人,没有靠得住的。任何时候都只能靠自己。为师多次告诉过你这些,你都没重视。树倒猢狲散,江湖就是这样,优势众人随,劣势各扫门前雪。这点,徐凤年看得懂,所以他任何时候只与李淳罡站的近,剩下三个二品小宗师徐骁肯定给了牵制,可徐凤年依旧只当炮灰用。而你,只依托于这些外力,唯一凭借的手上这几尊符将红甲人够做什么?” 赵楷目中若有所思,轻轻点头。深宫之中跟着大师父那位离阳佛门魁首,黑虎杨太岁修习,知识积累许多。年轻时颠沛流离,看尽世间百态。可这还不够。在江湖的绝对实力,与修习多年不知经历多少生死的这些人面前,这点谋划,只能成空。 停顿片刻,韩生宣向盘膝坐于地上的赵黄巢走去,想要再扶起这位被龙虎山除名的老真人一起走。口中继续道:”今日一役,你还是考虑的不够充分,赵勾的情报为师相信送到你手中了,随后为师加急送信,还是到你手中了。你依旧是决定动手。钦天监算算黄历还行,算你的大事。只有实打实的情报最有效。要都听钦天监的天命,徐骁如今还是军中小将,当不得这北凉王的位置。离阳也得不下这偌大中原。而。。。。尔敢!” 离阳大貂寺怒目圆瞪,在他分心他言,向着赵黄巢靠近之时,在这位龙虎山老真人身下,泥泞一片的芦苇荡旧地之中,有一只小巧手掌,自下方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来到闭目养神的老真人身后,自心口后部穿背而过。直接穿透,从前胸而出。 然后整个手掌直接缩回,身后不太高的女子全身带着漆黑一片的淤泥,向着远处急速后退。自轩辕大磐与黄龙相撞,开始时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是一直有个人藏在这芦苇荡的淤泥。任两方如此多的一品高手甲陆地神仙都没有察觉分毫。 红丝自手心而出,汹涌如浪潮,韩生宣含怒出手,要裹住那凭空而来的女子。将她斩杀当场,当着指玄杀天象的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离阳人猫韩生宣的面偷袭杀一位道家陆地神仙。这种事自顾未能听闻! 在场所有人都心口一震,所有人,甚至天下第四的曹长卿也没有例外。这位女子未出手之前,便是他也没察觉到有这样一个杀手。藏在芦苇荡的淤泥之中。 深藏不露万万年,一招出手·惊天下。这位淤泥之下藏着的女子看着面向看着很年轻,不是如轩辕大磐这般返老还童,身体内没有那等长年累月积累出的气息。而且她绝不是一品高手,二品境界都还未达到。哪方势力能培养的出这等高手,二品以下刺杀陆地神仙?要能批量如此岂不是天下高手行走江湖都要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拿了性命。 徐凤年目中惊疑不定,这位北凉出生的世子殿下记忆很好,读书看字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这女子的面孔他见过。现在变化有些大,记忆中很久远,远到不是轩辕大磐在他的身边,他都不太自信自己能不能想得起来。 当年轩辕大磐还是化名轩辕大石,与他和温华闯荡江湖,分离前会北凉的最后一次,便是在北凉的小镇,那年雨夜,轩辕大磐在那里救下了一位小女孩。帮她葬下了逝去的母亲。那女孩,与这位女子,相貌相似。 抬头望向轩辕大磐,徐凤年悄然开口言道:“那是。。。。。她?同你。。。” 轩辕大磐先点头,后摇头。开口回道:“是她,不过,我同你一样,那次之后再没见过她了。曹官子,此女与我有一面之缘,待会儿若是危急,烦请出手帮忙。算用掉我与你所约定的哪一个人情。” 曹长卿转头望了一眼轩辕大磐,点头道:“可,那女子要有危险,本官子出手帮忙” 第六十一章 龙虎龙翻身,徽山敬城问 那藏在芦苇荡下的女子,一击中,丝毫未管被她一掌穿透心口的赵黄巢。甚至是不曾回头半下,脚踏芦苇飞速离去。身后韩生宣无尽红丝铺天盖地而至。 芦苇荡早就被冲击波扫荡的干干净净,成了一片烂泥滩涂,没有一点掩体,可以供这女子躲藏。这女子也未向轩辕大磐等人所在逃跑,反而是向另一道方向远掠。 未到一品,内力终究是不够,女子远遁一里左右踏步速度逐渐变慢,口中喘着粗气,双腿变得沉重。 “咳咳。。。。。”黄色道袍之下,赵黄巢重咳,口中鲜血带着内脏碎块吐出。老真人哪怕身为陆地神仙,这伤势也难以承受。整个左胸口被贯穿,音乐察觉到危险时,他整个身体都已经无法再做出规避的动作。恢复一点的内力在体内用尽,勉强拖动着重伤的躯体,将整个心脏右移,免于被捏碎的风险。 可那一掌带来的力道,还是贯穿全身,左半身肋骨断裂近半,除了心脏其他内脏尽数有了不可逆的伤势,这等伤势也好在是陆地神仙,可以勉强吊着一口命。换成别的一品高手,哪怕是天象这等伤势也是直接殒命。而若是心脏被直接捏碎,别说是陆地神仙,便是陆地神仙再上一步也只能抛弃这一身皮囊,魂飞天外。 一掌凝聚内力,吸收外界有些稀薄的天地元气,赵黄巢竭力稳定自身伤势。这芦苇荡天地元气太稀薄了,李淳罡,吴六鼎,曹长卿,太多能身化天地的一品高手在此地战斗,吸收了太多的天地元气,而最后赵黄巢召唤的黄龙与轩辕大磐的对撞,消耗空了最后一点。而四周飘逸来的天地元气,有轩辕大磐在全力吸收,刚刚韩生宣这位一品高手下杀手时,习惯性的抽空了他周围的一点。 能给老真人赵黄巢吸收恢复伤势的天地元气太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全力吸收,心脏回位,也只能看着自己的伤势不断恶化。这一点应该也是这位下杀手的女子算计好的。正好韩生宣在附近分神时出手。 目光渐渐涣散,赵黄巢已无多余内力再压制自己的伤势。生机,从他的体内流逝。再重重咳血,几块不知何处的破碎内脏吐出,赵黄巢默默号了一声真武大帝,艰难转头遥望龙虎山方向。 剑州龙虎山上,有稚童模样的道童盘坐,四周金色莲花围绕池水,奕奕泛着金光。最边角一株,只剩莲花下节,上半身不再。 “赵黄巢,当年的约定,我们谁先飞升谁输,你倒是好,当年齐玄祯入陆地神仙斩妖除魔天下无敌都不曾对这老邻居徽山动手,你先对轩辕大磐出手,如今倒好,落得这般,在望的长生都快没了。还连累贫道先丢了一株气运金莲,他奶奶的,有能耐你赵黄巢让赵家花气数救你啊,扒拉着我龙虎山干什么。” 道童盘膝坐着,嘴中不断嘀咕,眉中纠结,凝成川状。寻思片刻,这道童双手锤着身下的莲花台坐,整个身子直接趴在了莲花之上,两只小拳头不住的锤着莲花座,拳头没用力,莲花也是极为柔软,诶呦半点声音传出。 “不帮不帮,你这老东西,那边轩辕大磐开了天门,哪怕就一个缝,你丢了这一个皮囊元神去天上重铸,享受大长生难道不好?祖师爷肯定在路那边等着接引,赵黄巢,你个老不死的,老丧门星,老缺德货,你就是赖上我龙虎山的气运金莲了。贫道不救,不救,不救,不救。。。。。” 龙虎山不远的一处荒废山峰,周遭人烟稀少,村庄没有,便是上山的猎户樵夫·都不常见。算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地界,可天师府从未让天师在这山头结庐而居。代代相传,这山中,有邪气。大凶,只能慢慢化解。 上代龙虎山天师齐玄祯曾经待带剑入这山峰之中,行走两日后天师府中人儿呢都感受到有邪气蓬勃,近处有道士听闻有龙啸。半日后齐玄祯冷笑而归。留下一句胆小者藏内,便不再管这山峰。 在天师府内莲花台上小道童模样的赵宣素决定不帮赵黄巢而盘膝坐下后,这荒废山峰中有无尽黑色邪气蓬勃而出,大地震颤,整座山峰,连带着龙虎山天师府所在的主峰,天师大殿都在抖动,房梁不停震颤。许久不动的灰尘接连散落。 江水翻滚,波涛不休,龙虎山周侧,不知多少小船被卷入江底。哀嚎不断声甚至是传到了龙虎山一江之隔的徽山之上。 徽山顶上坐于徽山主峰山顶,一天白日所有时辰都有日光沐浴的日光岩之上的轩辕敬城轻轻合起手中的书本,望向那滚滚黑云抬起的山峰,微微皱眉轻道:“龙虎山,赵黄巢。” 二十余年前,便是在那座山峰之下,轩辕敬城遇到了位隐居龙虎山的道人。道人身穿龙虎山道袍,面容平平,道袍有缝补,只算是简朴素洁,并非最能彰显天师府身份的纡黄拖紫。 轩辕敬城缓缓走近,真人正在钓鱼,没有丝毫管过来的他,手中提着一根青竹鱼竿,竹竿长线沉潭,也不知鱼饵下了多少,道人身侧摆了个竹编小笼,放了几颗香气扑鼻的朱红野果。 轩辕敬城轻咳一声,微笑走近道:“是不是打扰了仙长垂钓?” 中年样貌的道人目不转睛,嘴角泛起笑容,摇头道:“不打紧,惊扰不到贫道想要钓起的鱼儿。贫道想调大鱼,偶有小鱼上钩,胜负后手也是极妙。” 轩辕敬城错愕,作为徽山最不成器,又不被轩辕大磐所喜的长房,他熟读诗书却不知这道士所言何意。 见轩辕敬城不知晓,道人不喜不气,出声再问道:“徽山来的,轩辕敬城?前年徐骁马踏龙虎,贫道偶见过你。记住了你的名字,贫道钓鱼,也钓人。愿者上钩。” 轩辕敬城两袖合起,做了儒家一礼,温言再问道:“敢问道长今日所钓何物?鱼,还是敬城?” 道士也丝毫不藏着掖着,以淡然语气说了个石破天惊的真相:“下方是一尾大龙,它曾吞了件器物,贫道想讨要回来。不过你也是钓上钩,都有为之。” 第六十二章 神仙真言,道法自然 道人提起鱼钩,没有半尾上钩,也不沮丧,继续甩勾下水,缓缓言道:“徽山,位列天下名山。剑州与龙虎一东一西,互为犄角。本该是一家邻亲,可惜了,龙虎如今蒸蒸日上,徽山却群魔乱舞啊。” 轩辕敬城面色微黑,听的一个刚见一面的道人谈论徽山群魔乱舞,总归是让人恼火。他对徽山有不满,可他说的,外人说不得。轻摇头轩辕敬城沉声道:“徽山不比道教祖庭,可总得也算是扶摇直上。老祖宗入天象,前些年入龙虎与齐玄祯大真人坐而论道法,也只以一招败北。徽山轩辕家在武林中不说独占鳌头,也算前三的势力了。” 道人甩下鱼竿,也不去看轩辕敬城表露脸上的不满,笑了一声继续道:“呵呵,群魔乱舞不是看江湖实力看出来的。一般也只有实力强了才称之为魔。不然天下这些个大魔头,何必齐玄祯那小家伙一个人到处跑着杀?别人不是没这个实力就是无伏魔的心思罢了。” 敢随意叫道家降魔无数的大真人齐玄祯小家伙。轩辕敬城心中惊骇莫名。猜不透这位道人在龙虎山到底何等地位。齐玄祯可是道家这代第一强者,硬生生杀的中原再无半点魔教。 中年道人继续自言自语道:“徽山传承至今也是算得上正道传承了,只是可惜徽山老祖宗那位独享陆地清福的轩辕大磐,是魔。心中对龙虎山不敬,对天下无敬意,只重此身,这本就是大谬。而且如今你徽山那位老祖宗更是走上了双修合欢之道,惹得剑州无数良家女子闻声而泣。强抢民女,更是要有违人伦,轩辕家多女子被祸害不说,ruin欲纳儿媳入后宫,这等魔头手段呐。天下当共诛。” 轩辕敬城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何为对。言何为错。轩辕大磐有错,轩辕敬城心中早有不满。可轩辕大磐人在徽山坐镇,天象境界无双,自身独享陆地清福,连带着徽山也因这位老祖宗的崛起而一同崛起,在江湖上位列前三甲。可这位中年道人说的字字句句都恍若天音,直摄人心神。 轩辕大磐为魔,**当诛,徽山已经不干净,遍布灰尘,当一扫而空,听了这道人一言,轩辕敬城心头有一句话这一句如附骨之疽,在心头不断徘徊。 一言说完,湖水之中依旧平静,未见有邪龙漂浮而上水面。轩辕敬城静立湖畔不动,双目之中空洞无神,已是被这中年道人一言所述说的心神魂飞天外。 单手握住钓鱼竿,中年道人拾起身侧篓子之中的朱果,咬下其上最鲜红的一块。陆地神仙对五谷所需不多,一周一食问题都不是很大。可无意之间有鱼上钩这种事情,总得吃下点庆祝一番不是? 整个朱果被道人吃下肚,轩辕敬城依旧是双目无神,没有醒来一丝的迹象。道人嘴角笑意依旧,甚至是还变的更多了些。时间越久,轩辕敬城被他影响的也就会越深。直至再无法根除。 “赵黄巢!我齐玄祯如今还未羽化而去,龙虎山还容不得你在此搅扰是非!贫道只要一日不羽化,你什么谋划都不要想着做,后山那恶龙你一日也不用想着炼化!龙虎山是道家祖庭,不是你赵家算盘的龙虎山!要让贫道转世回来,知道你盘算龙虎山,杀至天外也要诛了你这恶道!” 远山之上天师府中有天音传来,如天雷阵阵,回荡千里在这废山四周徘徊。有陆地神仙的气息自天师府上飞速而至,压向被直呼大名的中年道士身体。不过气息控制的极好,只在这山头周围,不曾流落到江畔那头。 中年道士面无表情抬头望向龙虎山山头那天师府的方向言道:“齐玄祯,贫道等你这降魔大真人转世归来,好好羽化仙去转世不好么?都不敢入天外,再来后山惹贫道。贫道大可舍了这身修为,让你转世成空!” 天师府方向传来的声音一顿,随即变得有些讥嘲,声音继续传至:“你不敢。我齐玄祯舍得这身修为,你赵黄巢不敢。舍不得。” 中年道人一直无表情的脸,微微变黑。不再与那龙虎山上天师府中的传音言语,只是道袍轻挥,收了道法,望着逐渐恢复清明的轩辕敬城,这道人瞥了一眼天师府,用只有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言道:“贫道等你齐玄祯羽化而去。转世?贫道看你多不多的过钦天监的监察。” “咒我?赵老道你当贫道听不到么?贫道今日在此立誓,你赵黄巢永生不得踏足天师府一步!龙虎山正道听凭贫道敕令!赵黄巢踏足天师府一步,龙虎山龙虎运诛他陆地神仙道果!” 天师府中声音如炸雷,怒气冲冲,在赵黄巢周围狂响,有无数风水气息向着龙虎山主峰天师府内运动,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个敕字。天地敕令成,有违背者龙虎山无尽气运同诛。 中年道人面色铁青,满脸怒色再也掩饰不住。仰头怒道:“齐玄祯,当年徐骁马踏龙虎不是贫道出手,你龙虎山今日早就是一片死灰了,今日拿龙虎山的气运来对付贫道,龙虎山就是这么店大欺客?” 天师府那边天雷滚滚,有清气自山头凝聚,羽化升清,屠遍中原魔头的大真人齐玄祯羽化在即。不可逆转。依旧是出声传出道:“你赵黄巢赖在龙虎山想做什么,别人不知道,贫道一清二楚,救了龙虎山一命,这段香火情,贫道准你再贫道羽化后收了后山的黄龙,其他的,就用不着扯着龙虎山来做事了。直接挂着赵家的旗号,岂不是更好?” 天师府中又有陆地神仙气息传出,小童幼稚声音生生分开了怒气冲冲的两人,无奈在其中插言道:“两位大真人,都少说两句好不?天师府都要给你们闹翻天了。该羽化升天的升天,该钓鱼的钓鱼,道法自然嘛。” 第六十三章 徽山有敬城,龙虎赵宣素 争吵声逐渐消去,三道陆地神仙气息缓缓整个龙虎山重归寂静。半个时辰之后。龙虎山天师府中央道钟九响连绵不断,羽化钟音声传剑州。天下道门宗派所有古钟闻声同响,直至北武当山顶小莲花峰上,掌教王重楼轻叹一声,飞升上亲自手执钟锤敲钟。武当正殿之上,吕祖排位摇摇晃晃。一直挂于山门之外的吕祖配剑更是起声悲鸣。 钟声同九响。这是道教宗门对天师的最大尊敬。历代龙虎山天师府府主羽化,只有龙虎山天师府钟声八响。上一次天下道门同九响还是百年以前,武当山吕祖吕洞玄坐化。天下道门同悲。 天下皆知,龙虎山降魔无数的大天师齐玄祯,于今日羽化于龙虎山顶。龙虎山上,有黑虎悲啸。一直很跟随齐玄祯伏魔。早已通灵的黑虎盘坐于齐玄祯尸首旁,久久不愿离去。废山,赵黄巢立于水边,水下隐隐有龙啸。嘴角冷笑,这位道人望着转醒的轩辕敬城,轻讥笑一声道:“死就死了罢还这么大动静。转世重修?等贫道得了黄龙,再修成大长生,贫道亲自去揪出你齐玄祯的转世,让你再无复活的命!” 九钟结束,只闻简短余音,赵黄巢将水中鱼竿抬起,随手一挥,十多点水滴点至轩辕敬城脸上,让这位徽山长房嗖然转醒。眼中迷茫闪过。略有些疑惑的望向面前的道人。 目中迷茫,未有确认,轩辕敬城并没有全被他的道法所迷惑。也不知是他本身身心就够坚定不会轻易被动摇,还是齐玄祯使了手段。中年道人装扮的赵黄巢摇头一叹,自道袍左袖之中取出一卷半指厚的金色书卷,轻声道:“痴儿,龙虎山天师齐玄祯羽化,有大事要发生,贫道要走了,你且去徽山罢,贫道手上有儒家真文一卷,你且去修习,不得与外人言同贫道认识,贫道姓赵,这江湖上认得贫道的也不多了。好好休息,二十余年后说不准有机会成事,贫道等你在徽山伏魔。” 轩辕敬城双手伸出,接过送来的书卷。未去望道人的脸庞,只是低头望着书卷,温言道:”多谢道长,敬城若确认徽山有魔,定不会负道长重托。” ———————— 合起手上书卷,轩辕敬城立于日光岩之上,微笑自言自语道:“二十余年了,道长魔高一尺,抵不过家主道高一丈呐。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家主修身不行,治家,平天下都是上上,定非魔,只是道长先魔了。无论当年何心,儒家经文不假,当年一书之恩,敬城今日还了。今日起,敬城与道长,两不相欠。” 徽山顶上,有人凌空而至起,一步踏出,跨过滚滚怒江,来到天师府上空,声线微变声传千里:“赵宣素,你救贫道还是不救!贫道今日若陨落,贫道保证离阳皇室诛你龙虎满山!” 气运金莲之上,小道童打扮的赵宣素抬头,瞪大眼眸。龙虎山顶上来人隐匿九天之上的云端,看不清丝毫面目,声音装的像赵黄巢,可这人绝对不是赵黄巢,身上的气息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道童气急败坏,话都说不顺,结结巴巴开口道:“我操你个二五八万的,你又事哪儿来的老家伙,老子龙虎山又不是医馆,我救你奶奶个腿!妈了个巴子,反了你赵大爷的天了,诛我龙虎满门,你当你是当年徐骁那老瘸子啊,老子弄不死你!你给我下来,露个脸,老子给你祖坟扒了!” “话贫道就说到,贫道本尊将死,神游千里至龙虎山,赵道友若不救,贫道话说到这,将来定由我离阳赵家后人诛你龙虎满门。” 一言落,龙虎山顶上那人踏步远去,一步走空,再不见半点踪影。 道童目瞪口呆,趴在气运金莲之上婴儿肤色的短小手臂气急败坏的敲打着身下气运金莲,两眼之中有水珠流转,再是直接蹦起来,踩着金莲下方气运凝结而成的水汽,直打着转转。 任他是龙虎山剩下的最后一位陆地神仙,也一时没了主意。他确定来人不是赵黄巢,却不确定这来人就不是赵黄巢早已埋伏好的后手。就等有急事时,前来逼他赵宣素出手相救。 左手不断敲打着右手手背,赵宣素唉声叹气,咬着脑袋沮丧道:“罢了,罢了。龙虎山扯上你赵黄巢是龙虎山活该倒霉,谁让他奶奶的龙虎山后辈子孙里头半个陆地神仙都没有?齐玄祯翘了连个接班的都没有,否则老子直接就能享受大长生去了,妈的,当年老子怎么由着你去搞徽山那一帮屎坑,丢了一株气运金莲一堆金丹就够老子肉疼一辈子了,今儿你特奶奶的还要我救!” 天师府内,无数道人走出自己道府,刚刚那声音没有遮掩,整个龙虎山都听得见。有偶见过赵黄巢的道人轻点头,确认刚刚说话的是赵黄巢的声音。对视之下的所有人都是面色发苦,双目望向天师府最中央。那里是气运金莲所在,龙虎山正传唯一一位陆地神仙所在。 龙啸哀鸣,自龙虎山不远处的废气山头传出,更多的邪气冲天而起,向着龙虎山方向侵蚀,只是被气运金莲所形成的的金光挡住,尽数消散在龙虎山山边。 “嗷吼!” 龙虎山山头有黑虎仰天咆啸,这一啸,似有讥嘲之意。黑虎旁有老道拉着一位少年的手,望向不远处的气运金莲中央。被拉着的少年与世子殿下徐凤年有着六七成相似,只是目光之中有些憨傻。他是这位龙虎山上硕果仅存的四位希字辈老道之一,赵希传一辈子所收下的唯一一位徒弟。生而一品金刚境界,也被钦天监疑似为真武转世的徐龙象。北凉王徐骁的二子。 老道士赵希传身上道袍有些破损,带着补丁,倒是和别的龙虎山锦绣黄紫道袍不同,对比起来颇有些寒酸。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老道士略有歉意对自己的徒弟道:“徒儿啊,为师得让老祖救一救赵黄巢,若不然此时是真,龙虎山必亡,此事若假,朝廷那里龙虎山多年经营的香火情也没了。龙虎山啊,再不好,也是贫道的家。” 第六十四章 龙虎再折气运莲,忌惮再生步后退 望向气运金莲所在,赵希传扬声开口道:“老祖,出手相助吧,赵黄巢与韩生宣围攻徽山当日,仙侠当日放话让赵黄巢再不许上龙虎山,老祖也出手转圜付出重礼,此役过后龙虎山再救赵黄巢一命,我龙虎山与赵黄巢也算是两清,还了春秋时的恩情,自此以后,我龙虎山再与赵黄巢没有任何干系,对离阳朝廷那里,我龙虎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直传响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龙虎山之上一片死寂。天师府上各位天师皆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天师府最深处气运金莲所在,只有里面那位陆地神仙才能决定龙虎山今后的路。 片刻后,气运金莲深处,有一声稚童的无奈轻叹缓缓传出,陆地神仙气息膨胀,一株气运金莲自半身折断,随着金光闪过,向着半空之中飞去,瞬间在众多天师眼中消失不见。 废山后龙啸停止,龙虎山上众天师只觉天地浑浊几分。有几人心中愤懑,带着伤感一直望着金莲消失之处。 龙虎山天师府最年轻,也是实力最强的掌教接班人齐仙侠怒视赵希传这位希字辈的老道士,身上黄紫道袍无风掀起,显然已经是怒火冲到极致。 又折一株,龙虎山数百年可也就只攒下这区区十二株的家底,先前因政策围攻徽山,作为赔偿,送出一株,只余十一株这还不算伤了龙虎山的根本,今日再拿出一株,只剩十株。道家九为极,这剩下十株一旦再有所丢失,便是伤筋动骨,龙虎山气数,怕是要将这数百年从外界吸纳所得,全部吐出还归天下。没了气数盘绕,怎能当得了道教祖庭的名声?一旦那时武当崛起,天下道门北望,龙虎山再无崛起的希望了。 心中有不甘,齐仙侠望向天师府深处气运金莲所在,惨声道:“老祖除了用气运金莲便再无救法?仙侠宁可龙虎山与离阳赵家断了情分,也不想折损了龙虎山的气数。龙虎山还未有半年内为外人,连续折损两株气运金莲的做法。武当山新掌教洪洗象一步天象,一人压了我龙虎一山,道门气数北去,龙虎山这段日子气数本就大不如前。再没了一株金莲,这么多天师哪有好日子过?当年之事,说是赵黄巢请来圣旨让那北凉徐骁退兵不再上龙虎,可徐骁杀上龙虎未尝不是因为龙虎山上有赵黄巢?” “仙侠,当年之事过去便过去了,即便是有什么传言也请慎言。”老道人赵希传胡须颤抖,魏巍出声道,拍了怕自弟子的肩膀,让听到有人说徐骁便满面怒气的徐龙象镇定,再出言传音道:“今日再出一株气运金莲,龙虎山看似因为赵黄巢吃了大亏,可彻底断了与赵黄巢的联系,朝廷那里因为此事,少不得也会有些赏赐。是得,是亏,现在也说不清楚。” 齐仙侠闻言不再开口,也不回话,对老真人点了个头,道袍大袖一挥,转身向山下而去。他要去武当,见见那位据说是有吕祖再世之姿的洪洗象,用手中的剑,去抢来那武当大殿门口的吕祖配剑,为武当夺回一丝道门气数,让世人皆知,龙虎作为道教祖庭,比武当年轻一辈更强! 气运金莲深处久久无言,道童装扮的赵宣素手中掐诀,望着那断了莲花的花柄缓缓解体,化作金色灰飞才口中喃喃自言道:“不入陆地神仙,你们什么也没资格知晓。钦天监算出来了真武转世降临,贫道也算出来了。徐龙象生而金刚境界,贫道观气他不是真武转世,那真武转世定然是徐凤年,无论是你为了报你母亲的仇要灭离阳从而牵连到龙虎,为了不让真武现身武当,让武当重归道教祖庭位置压龙虎一头,贫道都要诛了你。” 顿了一顿,道童继续喃喃道:”赵黄巢,为了龙虎,贫道再容你一次,不让你死了,这次活了等你收了后山那恶龙,贫道与你一同出手,诛杀那徐凤年。还有这天杀的轩辕大磐,贫道算过你没几个月活头了,等你死了贫道亲自去上香,咱们剑州龙虎徽山一家亲,收回那株气运金莲,再吞了你徽山基业。龙虎气数也差不多又回来了。” 突然,口中喃喃的道童神情呆滞,眼睛变得通红。气急败坏望向远方天空。在他的感知里,横渡虚空前往赵黄巢所在的气运金莲,在芦苇荡上空被人劫了。、整个脱手,再感受不到丝毫龙虎山气数的气息。 陆地神仙气息带着声音声传千里,直接来到芦苇荡上空,赵宣素气急败坏声音荡彻整个已经只见烂泥地的芦苇荡:“他奶奶的,哪个老不死的截胡我龙虎山的气数!赶紧的给贫道交出来,不然贫道平了你全家。” 芦苇荡,赵黄巢天人五衰尽显,面向之上老人斑全部浮现,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感受到龙虎山上有气数来,老真人眼神中多出几分光泽。 气运金莲,一株可以挡得住灭龙虎山的大劫,让一位陆地神仙的道家真人瞬间起死回生,这真是绰绰有余,隔着这么远,也就只有气运金莲能救赵黄巢一命。 追杀那名女子杀手的韩生宣在红丝即将碰到那女杀手后背之时止步,曹长卿出手一拳已至他后背,缓了口气的轩辕大磐也是起身,托着受伤的身体向前行,深怕曹长卿一个不及时出什么意外。 不过这都不是让这位春秋人猫突然收手的理由。那女子杀手身边如突然冒出来一般,出现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老者嘴角带笑,拉住了女子杀手的手臂,女子杀手回瞪过去一眼,没有挣脱。 见到人猫,老者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有些嘲弄,挠了挠头出声道:“韩生宣,好久不见呐。” 韩生宣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没理会这两鬓斑白老者面色中的嘲讽,右脚后移,先一步向后退去。 第六十五章 龙虎无黄历,再要一株莲 抬头,两鬓斑白的老者再是一声轻笑,望向天穹之上。在这老者眼中,有无尽气数自九天之上化作金莲而来。 伸手,对着虚空之中轻轻一捞,老者淡然开口道:“在老夫面前玩弄气数,老夫也就不客气了。春秋之后,还未见过如此大的气数,多谢龙虎山馈赠了。” 已无半点力气的赵黄巢双目睁大,一口鲜血止不住的吐出,急促出声呵斥道:“韩生宣,快出手拦住他!快!” 韩生宣向身后望了一眼已是再无半点力气的赵黄巢,面色之中有着些许犹豫。春秋在江湖杀人无数的人猫韩生宣,位列春秋三大魔头之一,效忠离阳王室,敢杀江湖天象,也敢围杀手握北凉三十万大军的北凉王徐骁王妃,更是敢带离阳赵钩追杀江湖第四曹长卿,可对着两鬓斑白的老者,却是轻易不敢下手。 春秋十三甲,三甲独占鳌头的黄龙士,挑动的春秋天下江湖大乱,彻底摧毁了整个大陆之上列国纷争的乱局。惹得千里白骨,礼义道德十不存一。数百万人家家破人亡。他韩生宣虽说是敢指玄杀天象,可对这位自从离阳一统便藏身天下,近二十余年没有现身的老者却是丝毫没有出手的想法。 不敢,在这位老者面前哪怕是他韩生宣进入陆地神仙,也是没这个胆量。历代以来,对这位老者动手的人基本都已经死了。夷九族,死无全尸。 曹长卿轻哼一声,出拳一半生生止步,西蜀大官子没了一点轻佻,拳罡停滞,可握紧的双手是一点没有收起来。导致西楚灭亡的罪魁祸首,就在他的面前。容不得这大官子没有怒气。 拳头微微再抬起,曹长卿左手被人轻用力拉住。轩辕大磐自后方赶来,与这位大官子同排而立,身后李淳罡护着徐凤年也姗姗赶来,危险差不多过去,有的热闹看,这位世子殿下再开心不过。眸中略显好奇的望着那出场护住杀手女子的两鬓斑白老者。 世子殿下徐凤年轻瞟了两眼那老者,转而望向老剑神轻声问道:“李老头儿你们好像都认识嘛,那有些白头的老头儿是谁?啧啧啧,韩生宣都怕他。莫不是那武帝城的王仙芝?这面向有些老啊。” 羊皮裘独臂老头出声笑笑,罕见没出太大声,不过向来江湖独来独往的老剑神,对黄龙士这搅动天下风云的老头儿倒是没有多大的忌惮,回声道:“老夫当年也就见过这老头儿一面,求着要老夫教剑道,可惜,老夫当年正年轻,也就走了。后来听说他练了别的剑,也不知成没成。还别说,今儿见到的故人,比我出来后这么久见过所有的都多。” 徐凤年眼珠子晃了晃,还是没猜到这老头儿是谁,无奈道:“李老头儿,到底是谁,你倒是说个明白话。亏得本世子在你被镇压时给你带了那么些个鸡腿,藏藏掖掖不像你的风格哇。” 李淳罡神情复杂,望向天空已经快至正午的阳光,轻声道:“如果给你算徐骁的话,春秋三大魔头就全在场了。” 徐凤年哦了一声,再无下文,望向那两鬓斑白的老者,背后有冷汗淋漓而出。徐骁不止一次说过,春秋最当杀的就是他黄龙士。可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让徐骁说杀却又不去杀的? 两鬓斑白的老者抬手,一株金莲稳当当的落在了老者手心,没有半点迟疑,老者张嘴,在赵黄巢绝望眼神中十分没有吃相的一口吞下。 口水咽下,难得老者打了个饱响,伸手拍了拍有些瘦弱的肚皮,面色中有些满足。 突然,老者皱了皱眉头,隔着老远,他便听到了龙虎山上带着陆地神仙气息,故意传来的那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很重,很难听。 老者望着龙虎山方向,平淡出声道:“老夫以前听不得别人骂,脾气烈。现在听得,可只听得升斗小民的。听不得别的大人物的。一株金莲而以,老夫取了便是取了,要杀老夫全家?老夫孑然一身,还真没个家人给你杀,春秋没动你龙虎山,怎么,龙虎山或腻歪了想要被推平?再给一株金莲,老夫算你赔罪了。” 老者话语没有半点威胁之意,可谁都听得到这其中蕴含着的可怕。 声传千里,又是陆地神仙的手段。轩辕大磐苦笑一声,望向身旁的曹长卿出声道:“官子,我所看不差,黄龙士修的是儒家的道吧。” 曹长卿点头,心中涌动着着杀意,消散出去不少。这一手千里传音陆地神仙的专属手段露出,是说给龙虎山听得,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得。这手段一出,在场所有人再无联手对付黄龙士的打算。黄龙士与在场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过节,算计天下,结怨了整个春秋,以至于在天下太平之后不再露头。微微摇头道:“是,比本官子快一步,他已经是儒家陆地神仙了。不过他的道与儒家正统背道相驰,这陆地神仙多大战力本官子也不清楚。” 龙虎山之上再有声音传来,赵宣素声如雷声阵阵,明显已是气急:“你他奶奶的算是个什么东西,几百年了,还没见有人敢强抢我龙虎山气运金莲的!还想再要一个,报上名字来,没家人,爷爷也挖你祖坟去!” 只见老者扶了扶腰,再轻笑一声,眯眼道:“千年的龙虎山,齐玄祯死了怎么就剩下你这么个口无遮拦的遭灾货色。老夫黄龙士,不给就莫怪老夫亲自去取了。” 龙虎山再度满山寂静。赵宣素觉得自己今日说话没看黄历。婴儿般的小手不住的颤抖。黄龙士,作为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道士,他怎会不知道是谁? 龙虎山众天师刚刚准备回府中,尽是呆在了原地,各个面如死灰。 半晌,赵宣素咬牙开口道:“贫道说是谁,原来是黄龙士,既然都是春秋活到现在的老熟人,贫道就当送了这金莲给你老人家当刚出山的贺礼了。” 第六十六章 九为极数,气运之说 两鬓斑白老者轻摸了摸下巴,没有多长的胡须反倒感觉有些扎手,摇摇头,颇为淡然道:“刚刚老夫还是想要一株,不过这时候老夫都自报家门了,一株可就满足不了老夫的胃口了。再送来一株,不想老夫亲自去龙虎山拿,赵小道士还是亲自送过来吧,老夫省事,你也省事。” 龙虎山满山寂静,气运金莲池水中又没了一株,更隐隐是有着衰败之意。赵宣素咬牙,目中怒火中烧望向襄樊城所在出言怒斥传音千里道:“黄龙士,你他娘的别太过分,别忘了你也是离阳赵勾排名前三甲的通缉要犯,中原如今皆是离阳的天下,离阳如今忙着捉拿西楚旧臣没空管你,我龙虎山全力配合离阳全力缉拿,任你是儒家儒家陆地神仙,这中原天下也别想踏足一步。” 黄龙士没空再与那龙虎山仅存的道人再废话,若不是只喜欢呵呵笑的小姑娘有些拖大刺杀赵黄巢,而被韩生宣盯上快被抓住,他都懒得在此地露头。可既然露头了,总不能空走,龙虎山的气运金莲对他来说,还是大补的。不耐的冷笑一声黄龙士再出声道:“再来一株,用不着你与老夫在这里污言秽语,老夫给你三个数,不给现在老夫就立地斩了赵黄巢,让天下皆知,赵黄巢死都是因为你龙虎山不救!老夫倒要看看,离阳朝廷是恨老夫,还是先淡了你龙虎山二十多年打下来的关系。” 龙虎山一片寂静。天师府上所有天师皆是无言。自从搭上离阳朝廷,天师府上两位赵姓天师进京拜为宰相。龙虎山一日比一日蒸蒸日上,道教祖庭已经是到了无法撼动的地步。北方武当山与北凉王徐骁关系亲密,被离阳王朝多次打压,这些年也没了夺道教祖庭的机会。二十年了,第一次龙虎山在陆地神仙老祖坐镇之下,被人欺压至此。 “贫道再为龙虎出一株气运金莲。黄龙士,你最起码要分一半气运给赵黄巢,赵黄巢今日若羽化在这芦苇荡,贫道担保,你们在场所有人都别想开天门去享受大长生!我龙虎山祖师数百飞升前辈将追杀其至死!” 芦苇荡上空再有无奈声音传出。龙虎山那位返老还童的陆地神仙赵宣素最终选择了服软。芦苇荡所有人皆是冷笑,一品境界都无望的几人且不提,陆地神仙在望的李淳罡,曹长卿等人不惧这等威胁,他们对大长生兴趣不大,而且即便是上去了又能奈他们何?曹长卿,李淳罡几人入了陆地神仙,一身战力怕是也不下天上人。 而天人下界,难度之大不用言说,上界这些年传言下界的也就是真武大帝转世而来了。东海武帝城那独坐天下鳌头的天下第二正愁没对手呢,若是龙虎山天师老祖自天门而下,只怕会被那位敌视上界人的武夫直接双拳轰杀。 龙虎山上又一株金莲腾空而去。整山气数再不外放。全部龟缩于龙虎山内。龙虎山山下无论天师还是杂役,皆再不享受气数加身的运道。便是龙虎山也就只有接着气运金莲池的天师府还有大气运加身,其余气运皆是减少大半。九为极,九株气运金莲是龙虎山的冥冥中的底线。再少整山便要衰败了。 一月之内连丢三株气运金莲。此事,自古未有。见证过此事的所有龙虎山这代天师皆受辱。 “今日起龙虎山封山三月,不见外客。诸位道友皆要记住今日之耻。黄龙士,为我龙虎山公敌。” 随着天师府中沉闷带着疲惫的声音传出,龙虎山上方有华幕徐徐展开。笼罩住整片山头之上。众天师沉着脸,一句不言缓缓回府,便是山巅黑虎都是面露凶意,望向襄樊城所在。整个龙虎山都 襄樊城外芦苇荡,两鬓斑白的老者再从虚空之中接引下一株气运金莲,漂浮在身前半身位置,老者伸出左手食指,向前微戳,金莲散开成如水般金色气体,老者再是掐诀稍稍一点,那如水般的气运灌注到身侧姑娘体内,有浊气自那姑娘体内流转而出,被那老者厌恶甩开,扫向赵黄巢所在。 韩生宣凝眉望向折扣浊气,想了想,终究不敢去沾染这浊气。气数之说颇为玄妙,道家也只是知道如何运用,像面前这两鬓斑白老者曾经做过的将气数灌注入江湖,令这代江湖高手辈出的手段,天下其他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了解的事情越是令人恐惧。能不去沾染,自然没人想去沾染。 羊皮裘老头儿啧啧称奇一声,感叹出言道:“好手段。那丫头还未入一品,便被黄龙士整整塞了一整株气运金莲入体,改变了整个人的命格,这整个龙虎山百年才能积攒出的气运容纳于一人体内。逆天改命的手段呐,也就他做得出。今日起,这丫头便是天生富贵命喽!” 轩辕大磐望向只喜欢呵呵说话的姑娘,闭目眉头舒展,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动作。听了李淳罡的话心中也没有多担心。黄龙士对这姑娘的上心程度,只怕天下也只有他能明白。 再转头望向满脸疑惑的徐凤年,轩辕大磐翻出脑海中前一位轩辕大磐留着的知识,出言解释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这是道家的说法。命最前位,就好比一个人出生大富大贵命好,这辈子基本便不会受苦,这是命。好命会带来好运。这姑娘出生贫穷命格极差,可如今改了命,今后冥冥之中可能走路都会撞大运。” 说完轩辕大磐不着痕迹望了望身边不远处的姜泥,这位西楚公主依旧是被青鸟抱在怀里,曹长卿不知何时已经去了她旁边。 浊气没有丝毫阻碍入体,老道人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在迅速恢复。这一株气运金莲内的气运虽说是被黄龙士打散让小姑娘吸收光,可终究是还有漏下的,伴随着浊气,灌注人了老道体内。 第六十七章 翻书人对翻书人,后手对后手 黄龙士一套做完,嘴角抬起轻笑一声,环顾四周望了望周围,缓缓出言道:“呵呵,老夫算是结了,没事都先散场吧各位,这好好地芦苇荡,后世是再也见不到喽。不过天下江湖,不论是放眼前百年,还是后千年,也凑不齐你们在场这么多一品以上高手为一炉喽。” 轩辕大磐唇角抬起,双手抱拳与黄龙士一礼,没有附和黄龙士这春秋三大魔头之首的话语,反开口道:“不忙,徽山轩辕大磐,想请黄老先生小坐片刻,喝喝茶,聊一聊事情。” 黄龙士眉头轻佻,目中有一丝玩味闪过。身侧小姑娘睁眼,疑惑地眨眨眼,冲着轩辕大磐挤了挤眼神。示意这在她幼年时救过她,又给她母亲安葬下来的男子赶紧离开,不要与黄龙士发生冲突。 轩辕大磐面带善意冲着小姑娘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继续望向黄龙士,等着这两鬓斑白的老头给个答复。 亲身入局,出手拦住韩生宣与赵黄巢只是顺手为之的一招手段,来这芦苇荡最主要的还是与这位翻书人赵黄巢见上一面。 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搅乱天下风云而坐而不动,自诩翻书人。不是一家人自然不懂这翻书人是什么含义。离阳庙堂或是江湖别人,也只是以为位翻书人是黄龙士对自己对天下局势了如指的自夸言论,而轩辕大磐则是清楚得很这翻书人是真的翻过书。 他轩辕大磐翻的雪中,而黄龙士翻得什么书,他可就不清楚了。这书中有他没他,他也不清楚。 黄龙士与轩辕大磐对视,离阳天下承平二十年不出世,老者只是布局落子。从未现身过这世间,第一次现身就有人想找他,还是从前从未有过什么交集,更是不会正眼相看的人。 上下两代翻书人面对面第一次相视于这世间。 背负双手,两鬓斑白的黄龙士微微咳嗽一声,轻语道:“春秋纷乱三十载,离阳承平二十载,所有人见到老夫不是唯恐避之不及,就是恐慌到战战兢兢,还是第一次有人想找老夫聊聊的。怎么,以为有曹长卿护着,便以为老夫杀不得你?” 轩辕大磐撇嘴道:“老先生也太无趣了些。都是读书人,咱们何必总说着打打杀杀的事情?聊天,下棋,哪样不是舒舒服服的事情?实在找不到乐趣,我徽山双修之道也是收藏颇丰的,古书金瓶梅也全册皆在,读一读也无妨嘛。” 黄龙士再挑眉,与他四目相对的轩辕大磐毫无惧意,眼中反而是熠熠生辉。再出言,老者玩味道:“下棋?老夫春秋十三甲棋甲的位置无人可撼动,无论是方寸之间的横竖十六道,还是天下棋局也都未曾输过,你轩辕大磐凭什么和我下?上天庭还是下地府去比都不成的。” 天庭,地府。轩辕大磐耗尽徽山百年基业,更是联合北凉徐骁打造出的谍报机构被这两鬓斑白的老者一语道破。不知是否是在试探,还是真知道天庭,地府皆为轩辕大磐所掌握,不过这两大情报机构都被人探出底细,肯定是哪里漏出了问题。 背后有冷汗缓缓溢出,轩辕大磐面色不该分毫,依旧是带笑望着黄龙士。天庭,地府可不是如离阳赵勾,与北莽蛛网那般做着情报机构,又兼职着天下传授追杀他人,为帝王家震慑江湖,与别国探子的机构。天庭,地府外出从来都是打着别的旗号。除了打探情报也没做过别的诸如刺杀之类的事情,只有内部众碟子们知道组织的名字。 黄龙士也有谍报机构,这是不用猜想便能知道的事情。不然仅凭一人之力,再知道天下大势也搅不动这天下浑水。远的不说,近处襄樊城中的那位声色无双的李双甲便是一个。 天庭查到这位李双甲还是因为轩辕大磐笃定黄龙士就在城中,全襄樊按图索骥寻找两鬓斑白老者与身侧有黑白大猫女子时锁定到的。先查到黄龙士才知李双甲。 天下有多少李双甲?天庭不知。李双甲背后黄龙士属下又有多少人?天庭亦是查不到。至于盯着已经离开襄樊城远去太安城的李双甲一路遇到的所有人,不用轩辕大磐安排,天庭青州分部已经去做了。 离阳的天下没有金瓶梅,这部轩辕大磐前世传天下的图书,在武风盛行,天下风气开放的离阳大地,没有一点知名度。轩辕大磐一直盯着黄龙士,黄龙士没有因为轩辕大磐提到这本书而神情有一点变化。只是纠结于下棋一道。 大概率这位搅乱春秋的大魔头,与自己出处不是一个。这倒是个能让他轩辕大磐心中微松的消息。轩辕大磐再开口道:‘’老先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大磐天象巅峰,大长生有望,不是很想与老先生地府下棋去,天庭还是很有希望的。无论纵横之道,还是天下棋局,咱都是略通的。” 目中闪烁,有些晦涩不明。黄龙士再开口,儒家陆地神仙气息隐隐散出,道:“哦了。当年没发现,你们剑州两大江湖势力,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你轩辕大磐今日是故意在此地等老夫的了,所料不差襄樊城中的那人也是你轩辕大磐拿一枚铜钱,截胡老夫的吧。” “如果老先生说的是他,便是了。见贤起意。不知是老先生布置的后手,莫怪,此次请老先生正好为此事赔罪。” 黄龙士面色复杂。襄樊城中他布局的重点,明面上是在那酷似靖安王妃裴南苇的女子,被靖安王世子偷偷养在外宅,要布局于靖安王府。可实际上最关键一步棋却是在那无聊的一步后手,目盲棋士陆诩。 陆诩另投他处,他黄龙士其他布局便是再妙也是没用了。便是搅得靖安王府全灭又能如何?掌控不了这整个王府了。 等若是半路发现有人与自己对弈,出一子,屠戮了自己大龙。真是一方好手段。 “见贤起意罢了,不知是老先生的后手,大磐正好给老先生一同赔罪。” 第六十八章 读书人走,官子要人 黄龙士摇头,拉着小姑娘转身准备离去,没再看着轩辕大磐一眼。只是眸中又重归淡然,衣摆轻摇,黄龙士再道:“罢了,无聊一出后手而以,老夫没空与将死之人坐而论道,三个月后你轩辕大磐还活着,老夫等你约个地点。书上人,老夫从来懒得正视,这一摊水中,跳出书,老夫便是能看一眼。如曹长卿,王仙芝,老夫能容的他们活,便是因为这都是变数。” 三个月,将死之人。轩辕大磐眯了眯眼。按照世子殿下这脚程,两个多月时间大概就是能到徽山。如果没他魂穿过来,三月之后便是他轩辕大磐被轩辕敬城请赴死的时候。轩辕敬城应当不至于请他赴死了,可天道无穷极,谁又知道那个轩辕大磐该死的时间点又会发生什么事? 天道其数,也许细微末节有大能可改的掉,可重大环节便是天上人也动不得。这点靠着前生轩辕大磐的记忆,翻遍道家,佛家史书,轩辕大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不然黄龙士这等翻江倒海扰乱春秋的手段做过了,春秋为何还是被离阳一统了?之后的事情黄龙士还是可以算得出?书上该当离阳一统罢了。 曹长卿眸光微动,轻开口道:“虽然本官子不喜黄龙士,但他说的话,罕有不成的。他言你三月内死,你肯定是有生死大劫,陆地神仙也躲不掉。” “无妨。”轩辕大磐盯着愈行愈远的黄龙士,拉着小姑娘身影愈加孤单,如天地就他一人,再无其他。孤寡一生,无后存在。应了那些被黄龙士手段惨死一家众多魂魄死前的诅咒,他的神情略有复杂。如自言语轻呢喃道。 再回神,轩辕大磐伸出五指,放于眼前透过指缝,朦胧间望向那离去的老者道:“那轩辕大磐三月后便在徽山恭迎黄龙士大驾了。还望老先生守约,我等所谈,有所得,必超老先生心中所想。书上人说书上话,千百年之后史书写的如何,还是得看前人如何编撰。” 老者背对着步伐停滞小半,只是再留下一个字:“哦。” 小姑娘回头,对着轩辕大磐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一声。 借着这个空档,韩生宣背起坐地不起如死尸的赵黄巢离去,皇子赵楷上马,跟着离去。身后老道人依旧是进气多,出气少。 自家事,只有自家清楚。黄龙士拿着金莲给他牵着的小姑娘逆天改命,吸收掉的气数,与改命剩下的劫数一股脑都扫向了赵黄巢。 赵黄巢不接,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弃了肉身,魂飞天上,乘着天门还未消,去赌天上有人接应,保下个大长生。二是困死肉身内,落得个身死道消。这等油尽灯枯的架势,日后转世重生都有些困难。 而接下这气数,其内充沛的能量,足以让赵黄巢吊着最后一口气,稳住伤势。可同样也要结下这黄龙士逆天改命的因果。 逆天改命本就是不让天地所喜,日后天劫倍增。而这浊气是黄龙士改出小姑娘身上的苦命,命苦加上天厌。日后做任何事,诸事不顺都是轻的。 拍了拍世子殿下徐凤年的肩膀,轩辕大磐一脸语重心长道:“又是一次重伤离场。二十年了,这赵黄巢遇到本老祖不是被打就是断手断脚。这次只怕陆地神仙大长生都要断了,所以凤年啊,这个人告诉我们,坏事不能做多,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世子殿下徐凤年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从轩辕大磐身边抽身,双眼眨了眨轻嗤一声道:“罢了罢了,大石兄弟不用和本世子这么学长辈说话,今儿甭管你怎么讲,是我义父轩辕大磐还是本世子拜把子兄弟轩辕大石,不把这曹官子解决了,本世子都同你不共戴天的。有你这样带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兄弟的?” 说完,世子殿下伸手勾着轩辕大磐的脑袋,将他转过去的脑袋又掰了回来,望向青鸟所在。 青鸟已经将姜泥放下,曾经的西楚长公主,如今北凉王府世子殿下徐凤年的贴身丫鬟姜泥,正不知所措的望着这脱了青衫依旧是儒雅俊逸,令轩辕大磐这穿越之后自感长得良好之人,都感觉有些嫉妒的男子。 曹长卿一声长叹,双目之中竟是有泪水涌现,双袖交相一挥,似要掸去尘埃以示莫大尊崇,然后轰然下跪! 话语从他口中一字一字咬牙说出口。 声音不大,却在在场众人耳畔炸开。 “西楚罪臣曹长卿,参见公主殿下!” 轩辕大磐有些头疼,找来曹长卿之时,他就预算过这个情况。不过这事就发生在眼前,还是很让人头痛。 曹长卿找了二十年,为了这西楚公主,实现西楚复国的大梦,断然不会放弃他的公主殿下,让这二十年的奋斗成空。世人谁能让这位西楚大官子心甘情愿跪下?也就这样一位西楚长公主罢了。 可世子殿下就舍得姜泥这陪着一直长大的姑娘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最是难懂,情不知从何所起,亦是不知从何而终。世子殿下一路上总是欺负这小丫头,但只是在这芦苇荡,从世子殿下几次看姜泥的眼神中,不说轩辕大磐,便是曹长卿也看到了那几丝情愫。 世子殿下徐凤年轻步行来到曹长卿面前,挡在了曹长卿与姜泥之间,面容带笑打趣言道:“曹官子有必要带走嘛,大家和和气气多好?刚刚还一个阵营呢,说翻脸就翻脸不太好吧。” 曹长卿记得这个与他所仰慕的西楚王后面容相似的,一样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抬头看去,真像她啊。 再望向那挡在身前的北凉世子殿下,曹长卿清冷嗓音再度响起,“谁敢挡我。” 羊皮裘独臂老头儿再上前,挡在了世子殿下与曹长卿之间。掏了掏耳朵,老头儿难得有些凝重,但还是嗤笑道:“曹长卿,你大可以试试看老夫的剑。” 轩辕大磐赶忙插到中间,拦住这正在上升的杀气,打哈哈道:“别啊,别啊,好好聊天,都是一伙人。” 第六十九章 拖延片刻,清场进行 曹长卿缓缓摇头,平淡道:“用不着你轩辕大磐在这和稀泥,无论公私,公主本官子都会带走。由本官子先挑出来,总好过让你轩辕大磐扭扭捏捏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徐凤年在一侧,嬉皮笑脸道:“不给,姜泥是我的。” 姜泥撅了撅嘴,怒道:“谁是你的!” 曹长卿面色依旧,略有些杀意在众人四周徘徊。摇了摇头心中暗叹,曹长卿对这两人如同调情一般的话语视若不见。 徐骁兵灭西楚,西垒壁一仗打断西楚脊梁,襄樊城一战战果又是近乎屠城,不过为帅各为其主,曹长卿看得透,他会恨那祸国天下的黄龙士,却是不会去恨徐骁,更不至于迁怒徐凤年,可这也不代表曹长卿会对这位北凉王世子殿下徐凤年有什么好脸色。 有轩辕大磐在一侧,顾及到与轩辕大磐的约定,曹长卿忍到现在才对世子殿下发难,隐忍功夫已经是极好的了。不然放任韩生宣杀了徐凤年,他最后出来救下西楚长公主直接回西楚复国,岂不是更好? 公主就在身边,毫发无伤,曹长卿此时心情不算太差,再出声道:“与我讨价还价,徐骁还可以,你不够。北凉王府照顾公主这么久,带走公主回西楚,作为回报,本官子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本官子做得到的,都行。” 徐凤年还是没个正形的样子,笑眯眯道:“别的事情不敢保证,但这事儿,真没得商量。本世子要什么没有?” 羊皮裘老头儿李淳罡从青鸟手中接过一柄古剑,出鞘一半。虽是独臂,如今实力打不过正是巅峰的曹长卿,可答应过徐骁的保徐凤年,要是曹长卿这位西楚大官子真出手伤人抢姜泥,出身西楚的独臂老头儿出剑的能耐还是有的。 曹长卿瞥了眼世子殿下徐凤年双手正握紧身侧一把刀,再看了一眼李淳罡,嘴角微翘起玩味道:“李老剑神也不要想着出剑了,本官子儒家拳走的霸道路子,不惧剑修。而且刚一场大战完,哪怕会陆地神仙体魄也吃不消再斗一场,还有世子殿下,你学来的那点皮毛,和周围人加起来,哪怕轩辕大磐正处巅峰,也不是本官子的对手。” 曹长卿说完便不再说话,徐凤年不说话,加上姜泥不说话,一时间这烂泥一片的旧芦苇荡气氛凝重。 轩辕大磐轻抚额头,想了想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这较真起来的曹长卿,干脆用气拖字诀,朝着徐凤年使了个眼色,出言道:“官子这话言重了。给个面子嘛。都是一家人。咱们等这里事结束,找个地头好好商量一番。反正官子也要与我去徽山,凤年老弟也是要转道剑州的,咱们去了剑州再谈这事吧。” 曹长卿皱了皱眉头,思虑片刻点头,不再有杀意散出,出声道:“行,给你个面子,不过这段路公主殿下需要与本官子呆在一起,西楚太多事公主殿下不知道,人既然找到了,本官子便拖不得了。” “可。” 世子殿下徐凤年有些艰难点头,吐出一个字。没再装的那般嬉皮笑脸,手从腰侧刀柄上放开。脸上轩辕大磐一点看不出,不过猜也能猜得出心中气恼至极,若是对面的不是曹长卿,世子殿下徐凤年早就让人拔刀相向了。 可惜了,对面的是西楚大官子天下第四的曹长卿,两次进太安城刺杀皇帝,离阳一朝都无可奈何的曹官子,一个出门远游的北凉世子殿下能如何?装着这么久的嬉皮笑脸也就是为了避免直接起冲突罢了。 看着气氛缓和,轩辕大磐转身,有些头痛的望着还趴在地上的靖安王妃裴南苇,这位裴王妃早就醒了,也不知道是羞于见面,还是故意为之,闭着眼睛装死。可这装的也太不像了些,随便瞅两下,眼皮子便在动个不停。既然裴南苇装死,轩辕大磐也乐得视而不见,出言道:“好了,不打起来就好了。你们聊。本老祖先给那边的杂鱼处理掉。你们不是大佬就是背景深厚,不在乎这些个杂鱼。本老祖还是怕得很。” 接连几步颇有些缩地成寸的意味,赶上远处正缓缓后撤的靖安王府派出的精锐骑兵,背负双手,摆出一副严肃表情拦住这群早已没了主心骨的骑兵,笑道:“我的名字你们刚刚应该听到了,所以你们这帮人现在,谁是头头?” 所有人皆是安静,无人应答。各个内伤在身的骑兵冷眼望着一人前来的轩辕大磐。刚刚损失的袍泽与战马,可以说都是轩辕大磐导致,如今这位徽山老祖前来,顶多就是一战后死罢了。都是春秋杀到现在的百战老卒,可没有一个害怕的。 面上笑容转瞬即逝,轩辕大磐冷笑开口道:“不说?说了本老祖能放条生路,不说就干脆全死吧。今儿死的人不少,不差你们几个。” 一脚踏地,轩辕大磐身前出现一道宽有两丈的裂缝,前方数十名士卒脚下一滑是直接坠落下去。裂缝随即再合紧,那数十人只剩头颅在烂泥地之上,身体全部皆是陷入地下。不仅如此,便是露在地面上的头颅也在缓慢下沉。 拍拍手,轩辕大磐一脸无所谓道:“慢慢来,本老祖不急,让你们一个个在泥地里头尝尝闷气而死是什么感觉也不错。” 有甲胄还算光鲜的一人一瘸一拐拨开人群上前,长戟点地整个身体靠着长戟笔直立定,个头要比轩辕大磐高上一头,要知道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这身体可不矮,过了一米八的门槛,这士卒怕是有两米,与轩辕大磐对视轩辕大磐不免也要抬头。 来人狠声开口道:“在下青州靖安王府麾下三品游击副将军邓升,前禁军营主将赵广围北凉王世子失败身死,按军规,某家继任统帅,要杀要剐,轩辕老祖一句话,别在此如此折辱我军士卒!” “低点和本老祖说话,本老祖不习惯抬头看人。” 轩辕大磐抬手,地上再裂开一道缝隙,邓升整个人坠落而入,与之前的士卒一般,只留一个脑袋在外,怒视轩辕大磐。 第七十章 靖安兵乱,庄稼有怒 心中憋闷,邓升怒视轩辕大磐,决然开口骂道:“江湖小人,要杀要剐随意,何必如此折辱我!只恨当年北凉王马踏江湖没踏上你徽山,连带着给整个江湖血洗一通!” 轩辕大磐眯眼,等着邓升一句话说完,轻哦了一声,手掌掌面向下,再是一压。这足有两米的健硕汉子整个身体是被压到了土地之下。呜呜咽咽一点声音再发不出。 “忘说了,本老祖也不太习惯与口吐芬芳的人讲话。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这样子的,活该有接近四品境界的修为还是个游击副将,太没有眼力劲了。” 甩了甩衣袖,轩辕大磐继续接口道:“今儿这一仗,按道理说是本老祖赢了,走了的丧家之犬,本老祖管不着,而你们,照惯例应当是直接处死的,免得出去嚼舌根。不过咱们江湖人做不出那等杀神手段,给你们个活路的法子,你们想听的跪下,不想听的站着等死。活埋简单,省事。” 靖安王府麾下残余士卒惊疑不定,主将一个身死,一个被活埋,如今是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听着轩辕大磐这冷到肌肤的话语,迟疑了片刻,开始有零散一两人在其余众士卒鄙夷目光之下扔下兵器,双膝着地跪下。 有了带头,后面自然是好的多,等了五十余息左右的时间,逐渐是有有六十余士卒扔下兵器,直接跪地。 还有一大半士卒忍者内伤,挺着身体站着。这些大多都是跟着靖安王,从春秋杀到离阳一统,再一路夺王位失败撤来襄樊城的。忠心之大,不是一句两句可以撼动的。 再过二十息,一直再没有人跪下,气氛安静凝重的有些可怕。轩辕大磐等的有些不耐烦,翻掌准备给这烂泥地再开个口子,有士卒再站出,略有些畏惧的望向轩辕大磐言道:“敢问轩辕老祖,要我等怎么来个活路?” 轩辕大磐露出一口白牙,轻笑不过这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胆寒,随后张嘴道:“不可能让你们活着回到靖安王府嚼舌根子,想活的,本老祖安排你们去别处给本老祖卖命,家眷什么的表现好,日后接过去也好说。不想的,当本老祖没说过,一起下去嚼舌根子也不错。快些,时间快没了,马上要有人来围观到,本老祖只能让你们下去当靖安王府的兵了。” 那出头的士卒转头与其他士卒互相使了个眼色,回头再有些畏惧的望向轩辕大磐出声道。“既然如此,我文营还有活着的三十余人,同意轩辕老祖的条件,还请老祖从地下放了邓将军,属下可劝将军一同求活。” 再回头那士卒朝着旁边立着的一群人轻点了点头,又是三十余人一同扔了兵器,跪地而下。 轩辕大磐抬掌,地面裂开,面色苍白的邓升浮出地面,大口喘着粗气。还未来的及开口,轩辕大磐使诀封住了这位靖安王府的游击将军,再双眼眯起道:‘好了,本老祖也不等了。咱也不要废物。你们杀了刚刚还站着的那些废物,待会儿本老祖安排人带活着的走。这些站着的待会儿但凡让本老祖发现一个能喘气的活口,你们中杀十个。’ 邓升双目瞪直,目次欲裂。一群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士卒皆是目中充满了不信任,拿起兵器,刚刚跪下与没跪下的分成两个阵营。出头的那士卒拉过被轩辕大磐用内力封住嘴的邓升,站到了跪地一派。 邓升怒目,挣扎两下终究是颓然放弃。 “杀。” 终于那士卒轻吐出一个字。没有别的言语。这时候再多的话,也无济于事。血水带着喊杀冲天而起。 转身,轩辕大磐向着芦苇荡已经灰飞烟灭的官道对面走去,那里还有一个人没走。庄稼汉子王明寅在该走的人都走后,依旧是矗立在原地。 轩辕大磐朝那庄稼汉子摆摆手,淡然道:“那庄稼汉子,还不走?等着本老祖给你茶吃?” 王明寅真如庄稼老农般古朴的摇了摇头:“该杀的还没杀成,我发过誓言,总得尽力试试。无非生死罢了。” 轩辕大磐听得这番话心中不免翻了个白眼,什么尽力试试,这里有曹长卿,有李淳罡,便是轩辕大磐如今受伤不轻,便是他王明寅一个半步天象能对付得了的? 这庄稼汉子无非求死罢了。为了当年那一誓。守对兄长的那一诺。 曾经的王阳明,为了守西蜀最后一个重城襄樊城,不惜全城人一同陪葬与城同亡,今日他王明寅为了徐家人不得入襄樊,舍得自己一条命。 轩辕大磐摇头道:“年轻人,不要那么较真。何必想着以前的事前。想想现在嘛,再看看以后。为了已经死去的人而让活着的不好受,老婆要是改嫁,儿子不姓王,要是变姓徐了,这多不好。” 庄稼汉子打扮的汉子一愣,目光一闪整个身体如被冰封僵住。只是望着轩辕大磐。 轩辕大磐伸出一根手指头,再是呵呵一笑道:“王明寅,和那边小兵不同,你这边本老祖给你个选项,一生一死。死嘛就是你想杀徐凤年,我想那边李老头不用劳烦我出手,一招剑气滚龙壁送你归天,问题不大。至于生,你可以考虑考虑继续问下去。我给你个理由让你杀不了徐凤年。” 王明寅目中有凶光,一身杀意压抑不住,有些沙哑道:“你想说什么?” 轩辕大磐收手,轻叹口气道:“襄樊过去十五里,有个小镇。所料不差,现在应该有人带着我的手令,请一位村妇带着她儿子前去徽山。哦,理由是他丈夫听了某个老板的。现在出去干活了。这位丈夫是死是活,取决于你怎么做。不过没事,这位村妇与孩子,徽山负责养着,亏不到。” 那庄稼汉子一直处变不惊的面孔变得极度难看,杀意腾腾望向轩辕大磐道:“作为堂堂江湖顶尖高手,你,你徽山老祖宗,怎能行如此下作之事!” 第七十一章 江湖不是这么走,两难选择决其一 轩辕大磐瞥了一眼那握紧双拳的王明寅,摇头轻声道:“过奖过奖。本老祖一向自己命为大,没多安排几个后手,还真不敢往这芦苇荡里头闯。王明寅,你既然决定出山杀人了,自然就要做好被人抄了老家的准备。所幸是本老祖先一步请走了你妻儿,若是你杀了徐凤年,你以为你王明寅逃得掉发疯的徐骁天下追捕?别忘了离阳现在通行的天下传首是谁发明的。” 这位曾经的天下第十一的出处,轩辕大磐记忆中依稀记得。靠着前世翻书记忆中的方位,天庭碟子在轩辕大磐下徽山准备参和这芦苇荡乱局之时便已经派出,青州范围内一个村一个村的挨个寻找。 二十年前外地进村,这段时间刚刚离开无故远去的男子。这边是轩辕大磐记忆中的王明寅。 王明寅江湖上有画像流传,乱世大定,扎根村落的农民突然离家的本就不多,加上按图索骥,天庭不到一周便找到了消息。千里隼传音到轩辕大磐处。 心中莫名有着一丝怜悯。轩辕大磐望着全身肌肉在微微颤抖的王明寅心中暗叹一声。进了江湖的厮杀场,就不要抱着金盆洗手的想法。人在入局中,不进则退。 这道理曾经的轩辕大磐早就明白,也看得清楚。所以才一手一脚带起徽山不放下俗事,哪怕是拿着轩辕家自家人双修也要提升修为。徽山家底薄,比不上龙虎山传承千年的底蕴,也比不上吴家剑冢坐拥藏剑无数剑冢代代剑仙不断的气运。 徽山全靠轩辕家,轩辕家崛起也全靠一手一脚打出来的轩辕大磐。所以哪怕轩辕大磐做的事再让天怒人怨,再有违人伦,只要能让轩辕家大部分人在江湖之上能昂着头走路,数钱数到手软,他便是最好的家主。 无非几个被轩辕大磐纳入后山的女子与其亲眷心中不满罢了,要有不满谁还敢得罪徽山大部分人反轩辕大磐?打又打不过,还会没了现在的好家业。剑州发展至今,各大豪族中还盛行另外一件事。轩辕大磐曾经玩腻了赶下山的轩辕家女子是各大豪族联姻最想要的人选。 一个是曾经的轩辕大磐这位轩辕家老祖宗眼光确实不差,轩辕家女子样貌皆是极美。二个嘛,丝断藕连。与轩辕大磐双修过的都在那位轩辕家老祖宗面前露过脸。玩腻了被赶出来也有个香火情面。以后有事麻烦上徽山,只要女子上趟徽山回个娘家,徽山自然是鼎力相助的。 近二十年轩辕大磐魂被换了人,没做什么强抢民女或是让轩辕家女子入后山的戏码,江湖风传变好,可剑州那些大族,豪族没了这么好的联姻目标叹气的也不知多少。 江西龙虎,江东轩辕。可不是自吹自擂说着玩的。剑州两大势力鼎立,抱上一个便能在剑州再无烦恼。 后世穿越来的轩辕大磐刹住了这股风气。最开始原因是怕了日后,他知道后世的历史自然知道日后徽山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女儿立地成儒圣。 以半日儒家陆地神仙的威势,将早就在邪路上越走越远的轩辕大磐扫成尘土。扫的整个徽山满堂清正。后来后世魂穿来的轩辕大磐对这等有违人伦之事确实不太感冒。牯牛大岗轩辕大磐藏着的几十个女子被他清掉大部分人,留着还有几十个家破人亡无处可去的女子,潇洒一段时间也没了兴致。 美人嘛,没个半点感情,次次如行尸走肉一般苦着脸,他也懒得教训或是杀鸡儆猴,见多了也就腻了。对比而言,出手搅乱天下风云,得一个自己感觉过得去的雪中结果,更有意思。 王明寅退出江湖十余年不露面过安生日子,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了。既然憋不住再出山,心中还顾着家,这就太不江湖了。在江湖上激流勇退,退而不全,还又顾家,背后也没有大势力照着,这种人,只有死路一条。 庄稼汉子收起双拳,闭目长叹,也不知是恨还是气道:“把他们放走。我王明寅今日在此立誓,此生不杀徐凤年,此生不与徽山作对。” 轩辕大磐不屑切了一声,指着王明寅连连大笑,后来笑得近乎是弯下了腰,直不起来。最后当着那不敢再出手的庄稼汉子的脸冷笑道:“你的誓言有用?江湖传言你重诺,人家信,本老祖不信。当年发誓不让徐家人活着出江湖,今儿不还是破了?而且出手杀人,被人抄了家,低个头认错就想结束,你也是个老江湖了,哪里学来的这等好事。” 王明寅苦涩出声,“江湖是没这么好的事,你欲如何?要我王明寅的命,拿去便是。放了他们。” 轩辕大磐好容易直起了腰,伸手拍了拍王明寅的肩膀道:“老祖我没空收人头,冤冤相报何时了?给你个选择,人老祖我留在徽山,好吃好喝好招待个几年对徽山来说问题不大,你给本老祖卖命五年,之后这梁子我们就算解了。本老祖担保,日后北凉也不会追究你。” 一语闭,轩辕大磐也不再管那僵在原地的曾经天下第十一,背负双手脚不沾泥飘然远去,:“随你,想继续杀,就去找那边李老头送人头,不想你就往徽山去,待会路上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走。” 庄稼汉子僵在原地,一点不动。很久很久。 再回原地,靖安王府士卒厮杀已经结束,地上还站着八十余人,地上已经无能喘气的存在,这群百战厮杀的老卒下的去死手,地上躺着受伤的人也不乏之前跪下投降之人,受伤没了行动能力倒在地上立马就被别人补了一刀。 命是自己的,一旦决定了背叛,曾经的袍泽便是生死大敌。没什么可以多说的。有还喘气一个死十个,这是他们的杀星,也是救星轩辕大磐说的。 只有文营麾下之前最后跪下三十多人,如今还剩二十八,五六个重伤在身,已经紧急处理过止血,被其他人扛在肩上。 邓升面色复杂,望着飘逸而来的人影。 第七十二章 西域秘闻到,世子非良配 轩辕大磐轻瞟了一眼,呵呵一笑。这笑容在在邓升与众靖安王府士卒眼中满是讥讽。“处理的不错,没活口。都想明白了你们这些人。待会儿我安排人带你们走,中途路上若是有一个走散,全部杀绝。包括你们靖安王府边上住的家小。徽山做得到,我相信靖安王也懒得管你们的家小。” 邓升身后之前一开始发言的小卒上前半步,戳了戳自家愣愣不知说何话语的统领腰间,在邓升耳边轻声说道:“头,兄弟们的命可全在你手里头了。咱们没回头路了。” 邓升仰面无言,这位身高两米有余,自春秋年间便在战场厮杀到现在的精壮汉子,痛苦的低下了头颅。 刚刚轩辕大磐挑起内乱,他作为统领没有能第一时间出言去阻止,直到厮杀结束的现在,该死的全都死了。不该死的也全都死了。 这些躺在地上的曾经袍泽,刚刚抵抗的有一部分是故意寻死,给曾经的战场兄弟谋求提条活路。 这趟靖安王临时换将组织起来的芦苇荡之役就是给他们来送死的。他看不明白,他背后那名小卒看的明白。赢了,杀了北凉王世子徐凤年。靖安王会不会被暴怒的徐骁拿去以命换命不知道。他们这参与围杀的功臣,家小皆在襄樊城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靖安王也是肯定懒得保的。 只怕会被北凉那位春秋杀出来的屠夫尽数屠戮三族。几百号人命拿去消北凉王徐骁的怒过火,对靖安王来说,不亏。要真能换的来靖安王府世子的世袭罔替,是血赚。 而输了,就是如今的下场。撤退回襄樊,损兵折将之下邓升也没有活路,连带着他们自己这帮苟活下来的士卒,敌人一根毛没碰到,自己先战损半数袍泽。不光是会被靖安王所厌恶,整个青州都没军队会要他们。 与武林中这等高手对战过的军队有,可不在青州。回去再怎么解释,都是自己无能。相比之下轩辕大磐开的这条路未必不是条明路。 既然招揽了自己这帮人过去,总不会就让他们送死去。晚死一天总比现在就死的好。 “统领。”身后小卒再轻唤一声邓升,声音有些急促。他在一直关注着轩辕大磐的脸色,刚刚轩辕大磐轻挑了挑眉,已经是有了不耐烦的架势。 能混到靖安王府最精锐骑军副统领的邓升不是蠢货。蠢货也混不到这么高位置。再被背后人提醒一声,长叹一声,直接双膝跪下,扣头拜倒道:“邓升听从轩辕老祖之言,只望轩辕老祖遵守诺言,日后能将我等家眷皆从襄樊城接出。” “那就这样了。”轩辕大磐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略带点深意的望了望邓升背后那位小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卒双手抱拳,目中有敬意,却也不见表现的有多少畏缩,低头报道:“文营统帅,襄樊城左军帐下头目龙波。” “哦。”轩辕大磐没再说什么,左手抬起,向身后招了招。 背后有一道人影闪出,身着朴素黑衣,面色也是普通的很,整个人毫无半点闪光之处。只是腰间有块腰牌挂着,随着人走动,有意无意之间,露出一角,上书有地府二字。 黑衣人轻弯腰一礼道:“天主。属下来的不算迟。” 轩辕大磐点了点头传音轻声道:“你安排地府的人带他们走,青州天庭最近事情了了,我会知会天庭给你们开好路。一路向西,六十多个精锐骑兵,够地府在离阳西北乱局中下一注了。” 黑衣人先是点了点头,再是摇头传音道:“能是能,可是地府刚传来的新消息,烂陀山属下的佛国又大败一次,三十万大军全都覆灭,还好烂陀山住持和尚亲带高手齐出才稳住溃败的战线。地府估计西域烂陀山撑不过十年。一旦烂陀山被更西方的帝国吞并,离阳西北定会被那边的兵锋所袭扰。而且北莽那边也有消息,最近北莽动作不断。在向离阳西北那片三不管地带渗透。有消息西北有人见过拓跋菩萨与提兵山山主同行,只怕徐骁一死,北莽会直接拿下那片土地,到那时候,西北在我们掌中也无用。” “拓跋菩萨。”轩辕大磐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再摇头道:“没那么遭。先带他们去吧,十年够很多事情发生了。佛国没那么容易被灭。北凉不灭,北莽也不会尽全力拿西北。” “是。”黑衣人说完西域情报,点了个头转身望向站在地上没了精气神的一众靖安王府士卒,出声喝道:“你们跟我走,天主刚刚说过的话,我就不用再重述了。” 羊皮裘独臂老头儿轻瞄了一眼,老剑神懒得也不屑于去偷听轩辕大磐的传音对话,只是对着世子殿下徐凤年笑道:“嘿,徽山秘密还不少。随便冒出来都是个二品小宗师。” 世子殿下徐凤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二品小宗师顶什么用?遇到你这样的,十个也不够几剑砍的。” 老剑神再嘿嘿一笑道:“就喜欢听你徐小子拍马屁,下次多说点,老夫开心了说不定就教你两袖青蛇和一剑开天门了。” 徐凤年白了一眼老剑神,现在他着实没心思去接这位老剑神的话头。一旁姜泥被曹长卿拉着,正讲着西楚种种秘闻。 姜泥听着,不过表情多有些心不在焉,听着听着不住眼光飘香那边的世子殿下徐凤年所在。 徐凤年没好气看过去一眼道:“好好听你的课,本世子知道自己帅气,小泥人,想来过来读书给本世子听嘛?” 姜泥做了个鬼脸,举了举拳头道:“才不,官子叔叔在,我听官子叔叔的。” 世子殿下抖了抖裘袍,有些忌惮的望了望曹长卿,可还是说道“还没谈完呢,小泥人,本世子还没答应放你走呢。别做梦了。” 曹长卿停住说话,望了世子殿下一眼。这人和自家西楚公主,真不是良配。 第七十三章 芦苇事了,有人南下 再转眼,望了望颇为春秋得意向自己飘飘然走来的轩辕大磐,世子殿下徐凤年心中有些不平衡,这一场大战,轩辕大磐好处倒是吃了不少,再放眼自己,虽说比预算中损失低很多,可宁峨眉麾下凤字营的损失还是让他颇为心疼。 望着正整顿凤字营士卒打扫战场的宁峨眉,徐凤年悄然叹气道:“靖安王府一支春秋一路杀到现在的精骑,放北凉军中都是一把好手,比得上徐家三十万铁骑中最精锐的大雪龙骑,这徐骁看了都得眼热,啧,还搭上一个王明寅,也不知道轩辕大磐走的什么狗屎运,给那位曾经的天下第十一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是狗屎运。” 曹长卿难得结果世子殿下的话头,望着越走越近的轩辕大磐,轻抿了抿嘴道:“本官子见过的人中,轩辕大磐是最惜命的。刚刚没心思去听他和王明寅讲了什么,不过猜也猜得出,他手上肯定有王明寅的把柄。能让王明寅无法拒绝的把柄。” 李淳罡有些疑惑的摇摇头,羊皮裘独臂老头当年与轩辕大磐交情不深,不过都是春秋年间江湖的翘楚,总有那么点交集。回道:“把柄?王明寅久不出江湖,跟老夫一样,都快被江湖上淡忘了,要不是武评给他加上,都不知是不是死了,从哪挖出的把柄。而且轩辕大磐这老家伙当年什么大奸大恶都能算得上,可怕死着实不搭边,怕死的人不会去挑战王仙芝,不会去挑战巅峰的齐玄祯与顾剑棠。只求万道归宗踏破陆地神仙的关卡。当年三道全通,无人有轩辕大磐的气魄。” 曹长卿轻瞥了一眼李淳罡,摸着姜泥的脑袋,摇头不太赞同李淳罡的话:“普通人做不出这么多。人是会变的,就像你年轻时候写意风流会想到如今这般?当年脾气的轩辕大磐不会来这芦苇荡,只会在徽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习大道。不过要一直走当年的路,轩辕大磐陆地神仙只怕有望,不似如今这般,路越走越远。” 李淳罡若有所思,闭口不言。不过转念又是一幅不修边际的模样。轩辕大磐怎么样,管他李淳罡什么事?心中一剑,手中一剑,天下再无其他罢了。 徐凤年笑眯眯的迎上走来的轩辕大磐,拍了拍轩辕大磐的肩膀,带着轩辕大磐向一处走去,边走边出声道:“大石兄弟,处理完了?来来来,这里还有一桩事。” 轩辕大磐抽了抽嘴角,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死活不肯顺着徐凤年向前走去,略有些狐疑的望着世子殿下徐凤年,挑眉出声道:“徐小子,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可别坑我,每次看你这笑就知道没好事,当年我和温华可吃够了亏了。” 徐凤年板起脸,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本世子光明磊落,才不会坑人。诺,看那边。你的事你解决。” 轩辕大磐面色一僵,世子殿下徐凤年手指之处正是躺着的靖安王妃裴南苇,这女人也真是能装,到现在还是趴在地上装死,“哦。那是世子殿下抓来的女子啊,那个让宁峨眉宰了好了,没多大事的。” 说完,轩辕大磐眼珠四转,想找个路先走。侧后方五斗米老道魏叔阳不知是怎么得了徐凤年的令,给轩辕大磐来了一个幸灾乐祸的抱歉眼神,带着舒羞吕钱塘与杨青风三人堵住了缺口。 旁边羊皮裘老头儿李淳罡看热闹不怕事大,这是来了点劲头,望着轩辕大磐明显没有让路的打算。 总不能穿过曹长卿跑吧,要是穿过去时候,这明显和徐凤年心生情愫的小丫头姜泥故意装被他吓到,曹长卿还不得直接剥了他的皮。 徐凤年咳嗽一声无奈的耸耸肩道:“说的哪里话,宁将军刚刚受伤在身,不能出手,杀人的事,还是轩辕兄弟亲自动手吧。” 那边宁峨眉闻言,这位北凉铁骑出身的精壮汉子竟是直接扔了一直没脱手的大戟,直接倒在了地上。凤字营一干将士呼喊着将军,冲上去要扶起宁峨眉,也不知是真是假。 轩辕大磐头痛,摸了摸下巴还是想不到要如何处理这位靖安王妃,连连摇头道:“合着你们这是在合伙欺负我啊,不行不行。这女人谁抓来的谁负责,不归我管。我就坐了一屁股,这事你处理,合情合理。” 一直躺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轩辕大磐这一番话面红耳赤,轻轻咳嗽,随即反应过来装死暴露了,干脆手臂撑地想要从地上起来。一下没使上力气,又是摔了下去。可怜靖安王妃,被靖安王迎娶了之后便一直生活在靖安王府之中,虽说日子没那么好过,可总是备受尊重,什么时候如这般被当成地摊货甩来甩去? 真真越听越要被徐凤年这混蛋与那名叫轩辕大磐的男子给气到肺炸。裴南苇咬着嘴唇,心中早有数百方法要这谈论着的两人不得好死。 徐凤年呵呵一笑,指了指拦在轩辕大磐身后的舒羞道:“舒羞抓来的。舒大娘是你之前问我要的,本世子当初给你了,算是你的人。你的人抓来的,你处理。” “你。。。。。” —————————————————— 世子殿下继续南下,李淳罡护卫,曹长卿带着姜泥也与之随行,一路要到徽山去。这一路的安危便是再悲观的人都没有什么想法。 除非武帝城那位王老怪物亲至,或是十万大军不要命的围杀,否则断然不会有人当着李淳罡与曹长卿的面取了世子殿下的命。 而王老怪物不会没事吃错了药帮离阳朝廷杀人而惹得徐骁拼命杀穿他的武帝城,离阳也不会有人敢私自调十万大军去杀第一大藩王的儿子。不至于,也不能够。 轩辕大磐苦着脸望着世子殿下车驾渐行渐远,身边两个女子站着,南疆来的舒羞心中百转交结到徐亚东都想不到,至于面上都是湿泥的靖安王妃裴南苇,心里头就只有愤怒了。 第七十四章 王妃有气,太安无眠 轩辕大磐有些无奈望着气鼓鼓望着自己的裴南苇,倒是一时不知该与这位靖安王妃说些什么。 徐凤年不带着这位靖安王妃走,自然有看着轩辕大磐不太顺眼,想坑他一把的想法。当然也是那位北凉世子殿下带不得。前方靖安王带着人在出芦苇荡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也没做什么躲藏,北凉与天庭的千里隼已经来报过了。 总不能放着王妃送还给那位靖安王吧。徐凤年单纯只是不愿,而轩辕大磐是不想。芦苇荡之中,活口出去的,要么是不会多嘴,要么是懒得多嘴。徐凤年那边北凉军也下了封口令,要来个死无对证。 放出去多嘴的活口越多,越是不方便轩辕大磐日后操作。等明日各地早报传言四起,听到的皆是轩辕大磐一家之言才稳妥。多一个认证反驳,他养着的这一群江湖小道记着就难写的多。 至于剩着四下无人,杀了这位王妃,也真是不好下手。北凉军凤字营可是看着王妃被交到他轩辕大磐手上的。要是死了日后不是坐实了王妃是他杀得了?而且,他下一步计划也与这位靖安王妃密切相关。真要杀了,也是舍不得的。 摊手,回头与裴南苇那如欲杀人的目光对视一眼,轩辕大磐继续无奈道:“这么苦着脸看本老祖干嘛?本老祖又不欠你钱,找你相公靖安王去报仇去,他找你来送死的,又不是本老祖。” 靖安王妃裴南苇杀人的目光依旧,一双美眸空洞如望着一个死人。却是如轩辕大磐所言,她沦落至斯怪不到轩辕大磐,只能去怪他的相公靖安王赵衡。靖安王给他送上这条死路的时候,可没有一丝迟疑。 “本老祖不用脑子想都能想得出,明儿靖安王府会放话,北凉世子徐凤年觊觎靖安王妃的美貌,出手抢夺。导致了芦苇荡一番大仗,王府损失惨重,王妃下落不明。奏本会发去朝廷,朝廷大怒,出点东西安抚靖安王,再剥夺了徐骁的大柱国头衔,然后斥责北凉王回北凉禁闭。” 摇了摇头,轩辕大磐想了想又对着裴南苇,一手托住这位曾经万人之上的王妃,如今只是阶下囚女子的脸蛋,对视着那双绝美的双眼,轻声道:“不对,这是那还没回去的。你要是回去,赵衡那性子会给你直接宰了,这样就可以上报是徐凤年杀了王妃裴南苇,又能多找朝廷要些好处。” 裴南苇冷笑,厌恶的一把甩开轩辕大磐的手道:“赵衡再不是,也不是你这江湖匹夫下贱人可以说道的!” 轩辕大磐不屑一笑,眼底的杀意倒是看得裴南苇心中一慌,向后连退了几步。轩辕大磐的神色如欲杀人一般,实在骇人。不光是裴王妃,便是南疆出身的二品小宗师境界的舒羞都是后退了两步。 抬手,再捏住裴南苇的下巴,一股内力渡出,让裴南苇上半身动弹不得,轩辕大磐冷然道:“剑州想给自家姑娘送上本老祖床的豪门世家多得是,下贱人不是你裴南苇可以说的。没了赵衡,你这等花瓶能干嘛?待会儿跟好了本老祖,本老祖下次再说一你说二,我让你直接下去陪芦苇荡那群死人。有个王妃一路陪着,我想,他们也不寂寞。” 靖安王妃裴南苇手心冷汗直冒,动弹不得。大天象之威,不是一个平凡女子可以抵挡的,急事有,也不是她。 回头,轩辕大磐改了一副笑脸,对着舒羞招了招手道:“走,咱们去襄樊城,靖安王这会带兵等徐凤年,等他发觉没机会杀就会带兵回头,估摸着会以剿匪的名义会杀光芦苇荡周边村落所有人,不放一个活口。他给朝廷那里瞎编省事,咱给天下瞎编更省事啊。就喜欢这样的。” 出身南疆的舒羞没裴南苇那般拘束,那等教化不多之地出来的女子多放荡不羁,给轩辕大磐做了个万福,舒羞红袍自脚后跟尖岔开,侧面开叉直到脚后跟,笑吟吟道:“不知道老祖宗问世子殿下要来女婢,是要做什么呢?” 轩辕大磐轻咳了一声,瞟了一眼。还真是有些风韵犹存。不过这姿色比起还在气鼓鼓的裴南苇,还是差了一筹,理掉脑海中莫名的思绪,轩辕大磐道:“给你找个好婆家,有意思得很。你会易容,这两天跟着这傻狍子女子,学他。” 原来不是这老家伙见色起意。听到轩辕大磐这一席话,舒羞瞬间了然自己想差了,本都想着到去徽山做个轩辕大磐的侧室,说不准还能混到掌握徽山大权女主人的位置。梦想一朝成空。她也不恼,给谁卖命不是卖?给这个曹长卿都说怕死的徽山老祖宗卖命,也不差不是。 还是一副笑盈盈的热情,舒羞拜了个万福道:“舒羞听轩辕先生的,轩辕先生叫向东,舒羞绝不向西。” 是夜,离阳太安城。作为一统中原后王朝最大的城市,也是整个王朝的政治中心,太安城皇城今夜灯火通明。 主政殿内灯火通明。离阳现任皇帝一身睡袍,明显刚从睡梦中醒来,满脸阴沉,望着堂下紧急召唤来的数人,轻咳一声出言道:“都来齐了吧,襄樊那里刚来了消息。你们传下去看看吧。” 身旁紫衣太监弯腰拾起皇帝桌头一卷密报,缓步放到堂下为首第一人手中,唯唯诺诺道:“张首辅,您过目。” 离阳现任首辅大臣张巨鹿接过密报,仔细从头独到尾,越看越是面色阴沉。直到最后面色之中怒容已经是掩盖不住。怒而将那密报扔给了一直在身后够头直看的坦坦翁手中。 “你先给杨太岁。他那好弟子做的事。” 朝中一直以笑面菩萨著称,游走在诸多势力之间,几不得罪的坦坦翁也不说什么,接过密报扫了一眼,便递给了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光头杨太岁道:“帝师请先看。” 堂上皇帝再是一声冷哼道:“不急,靖安王府的折子比赵勾情报还要快几分,你们不妨一起看看。” 第七十五章 春秋路人甲,不可置信言 怒而再拍桌,扔出靖安王府递出来的折子,皇帝顾不得在自己这些亲信面前再掩饰什么,踹了侍奉在一旁的太监一脚,斥道:“去,唤顾剑棠快些进来!坦坦翁都到了,他顾剑棠面子大吗?” “诺。”小太监顾不得回头,连忙宣旨而去。皇帝陛下已经痕迹勄发这么大的火气了,半夜召集大将军顾剑棠进皇城,定是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出门之时小太监对周围侍奉的几个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了然,一同退出了皇宫。皇帝陛下要商议大事了,这时候可不得别人听到。无意听到些不该听到的,少不得会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张巨鹿弯腰捡起地上的折子,上头靖安王府的大印盖得有些匆忙。这位新帝登基便得势,稳坐首辅十余年,带着整个离阳江山愈发稳固的丞相,很久没这么震怒了。 人送碧眼儿,朝廷定下的削藩大计便是他与皇帝提出的。离阳各项新政也皆是出自他之手。而他手上的这一封折子,上寥寥几句的内容足以将他前十年所做下的大半功绩,一朝化成空。 重重喘息一声,碧眼儿张巨鹿晃晃手中的折子,递给坦坦翁。微胖的坦坦翁接过,原封不动的递给杨太岁。张巨鹿瞥了一眼,继而说道:“靖安王上折子,痛诉北凉王世子强抢王妃,与靖安王府发生冲突,又擅杀靖安王府护卫。要皇帝陛下下旨责罚北凉王,给靖安王府做主。这折子可谓是声泪俱下啊,也不知道是谁主的笔。要是没之前那份赵勾的密报,这折子对咱们用出还真是不小。” 离阳皇帝陛下咳嗽一声,望着四处已经全部退下去侍从,从而变得空空荡荡的大殿目中愤恨之色毫不掩饰道:“朕这位兄弟的做法,朕如何不知?无非是下决心动手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双重秘报。最后结果出来立马快鸽传书,让准备好的人交出折子。呵,杀了徐凤年,逼朕拿离阳的江山社稷去保他,从而换个世袭罔替,杀不了徐凤年,也能把这祸水推给朝廷。朕这群兄弟,真是都该杀!” 碧眼儿张巨鹿摇头,自杨太岁手上接过第一份赵勾寄出的密报。原本这种会议,作为非现任皇帝嫡系的杨太岁,并不能到场。可这第一份密报,硬生生让皇帝将这位两朝帝师唤来这大殿之中。 坦坦翁闭目,如欲昏睡。头颅不着边的微微低了低。好似没听到皇帝这含怒的话语。 大门打开一条缝。当朝大将军顾剑棠一身戎装进殿,配剑都未交下。看的张巨鹿皱了皱眉。法家出身的这位改革派,亲自规范了皇城规矩,进皇城下马卸甲。不过作为春秋与徐骁齐名的顾剑棠,遵守与否,都是看他自己。 先帝亲点顾剑棠,可执剑入朝。这与前几日徐骁在太安城早朝时相同。当日徐骁在太安城早朝便是一身戎装,当殿打死一位正三品大员。无人敢阻。春秋年间杀到现在的彪炳武将,总是有些赏无可赏的特权。 当然顾剑棠比不过徐骁,做不得当殿打杀人的大事。这些年朝中风气被若有若无的影响,凡是骂了北凉的士子皆能升官。在太安城中诸多文士多多少少都有人将北凉蛮子骂的狗血喷头。导致北凉的名声可谓是差到骨子里。 但凭借着生生打杀六国的彪悍战绩,北凉王徐骁自然不在乎这些声望。也没法在乎。掌握着北凉三十万大军也就够了。 见人终于齐了,皇帝陛下坐上背后的桃木龙椅,咳嗽一声对张巨鹿道:“首辅,你把密碟中的事情,和大将军说说吧。” 张巨鹿点了点头。青碧色瞳孔微凝正声道:“襄樊城外大战。靖安王与士子赵楷,大貂寺韩生宣,赵家那位老祖宗联手围杀北凉世子徐凤年。” 顾剑棠瞳孔猛地一缩,手掌嗖然紧握道:“杀了?” 春秋到现在,二十余年,同为离阳武将徐骁永远是落在顾剑棠头上。任何功劳都是差一筹。以至于徐骁得以封王,顾剑棠只能守着二十余年一个大将军的位置。一路到现在春秋无数风流人物榜单,顾剑棠竟是没一点排的上号的。 最引以为傲的用刀也未曾入选春秋十三甲的刀甲,江湖上倒是风传有春秋第十四甲,路人甲顾剑棠的称号。 这等围杀阵容哪怕是拿出来围杀他这离阳用刀第一人顾剑棠,他也是必死无疑了。只是一个北凉世子徐凤年凭什么活?听闻这消息,顾剑棠心中倒不知为何升起一丝快意。 张巨鹿碧眼目中暗有些讥讽,摇摇头道:“要是徐凤年死了,今日就不用大将军前来了,商议怎么安抚徐骁本相与陛下就够了。徐凤年活着出来了,除了凤字营损失一半,并无大碍。至于那边,后果是靖安王妃失踪,靖安王府三百余精骑失踪,赵楷轻伤,赵家那位老祖宗重伤,韩貂寺轻伤,龙虎山折损一株气运金莲。” 顾剑棠目露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徐凤年身边只有一个李淳罡做护卫,拦不住韩生宣与赵家老祖宗联手。” 说罢,这位春秋路人甲望向台上坐着的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轻而点了点头示意张巨鹿继续说下去。 张巨鹿望着顾剑棠继续道:“本相不懂你们江湖的事,赵勾密报中参与围杀的还有王明寅,西域一尊一品高手,龙虎山一位一品高手。事后王明寅未见踪迹。疑似死亡。这世间没什么不可能的。” 顾剑棠摇头,依旧是不信道:“这阵容能拿去武帝城与王仙芝对阵。赵勾情报真的准确?” 光头杨太岁头一次出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轻叹道:“准确,徐凤年身边的阵容,比靖安王那里更大。重回陆地神仙的李淳罡,西楚曹长卿,徽山轩辕大磐。最后更是出来了黄龙士,隔空吞了龙虎山救赵家老祖宗命的气运金莲。” 第七十六章 世袭罔替,北凉人情 顾剑棠沉默无言。目中略有沉思。轻吟道:“曹长卿,轩辕大磐,黄龙士。徐凤年。这之中毫无联系。有谁能给他们牵线在一起。” 杨太岁继续再摸了摸脑袋,望着这位当朝一品的大将军,出声言道:“赵黄巢与轩辕大磐的恩怨二十多年前就有了。赵黄巢出手牵扯出轩辕大磐也是在情理之中,而曹长卿,黄龙士,就猜不透了。黄龙士藏身二十余年,第一次出手也他怪了。不像这老家伙的作风。估计这天下,又要乱了。” 离阳皇帝面色阴沉哼了一声,继续听着杨太岁所言。 张巨鹿摇头,碧眼儿打断了杨太岁的话道:“这事,还是讨论讨论如何安抚徐骁那个北凉王吧。徐凤年在襄樊被围杀是板钉钉的事情,不想明日早朝被徐骁掀翻个底朝天,讨论这个才主要的。” 昏昏欲睡的坦坦翁微微眨眼,如轻鼾出声道:“世袭罔替。该定了。” 离阳皇帝大袖挥起,扫过面前整个桌面,整桌的物品被全部扫到地上。其中那价值数万金的磨老砚台更是直接砸的粉碎。直接怒道:“如果世袭罔替就这么轻易定了,朝上诸公这些年对削藩所做的事情,都废了。都废了。都废了!” 这等能叫人胆颤心惊的帝王之怒,下方站立着的众人没有一个显示出畏惧。都是一言一行能决定离阳命运的人物,帝王之怒,见过太多了。 沉默许久,坦坦翁叹气言道:“废了也没办法。徐骁嫡长子徐凤年遭到这等大的刺杀,明日定然藏不住会传遍天下。如若不做安抚,不说徐骁闹腾,诸多藩王都会升起二心,以为朝廷削藩已经到了露骨的地步。而到时候若是压制不住导致诸王起兵谋反,北凉与北莽同南下,顾将军,你那四十万大军挡得住否?” 顾剑棠瞥了一眼还是如昏昏欲睡般的坦坦翁,正襟言道:“朝廷兵马能挡住徐骁南下,至于北莽。有北凉王坐镇北凉三州一日,北莽便不敢南下一次。无北凉牵制,西线众军难以抵挡,只能退守京师等全国之师集合。” “顾将军不妨直接说无能为力好了。没有北莽这等大敌,本相也不会容的徐骁与北凉这等脱离中央管束,手握重兵的藩王。”碧眼儿张巨鹿双手合起,大袖抱着对着离阳皇帝弯腰一拜再道。 “请陛下下旨吧,徐骁大柱国头衔不变,北凉多年劳苦功高,加封世袭罔替。愿北凉不忘本心,为帝国守住北方门户。陛下,我们还有时间。春秋活下来的人,不多了。徐骁最缺的便是时间了。北凉还有陈芝豹,徐凤年那个纨绔子弟世袭罔替北凉,手握北凉半数兵马的陈芝豹会甘心?我们急不得,朝廷大局宜温水,急了便如当年的大奉皇帝一般,二代而生死国灭啊。” 大殿之中再久久无言,光头和尚杨太岁轻叨了一声佛号。坦坦翁已是如同睡去,满面之中没半点精神。 小半柱东海檀香烧过,大殿之上才有声音轻微传出,“准。杨太师,麻烦从宫中找寻些宝物,送于龙虎山,朝廷不可亏待了龙虎山。另外徽山那个江湖人士叫什么?” 顾剑棠接言道:“轩辕大磐。轩辕家为剑州豪族。” 离阳皇帝沉思一刻道:“轩辕大磐维护朝廷藩王子嗣有功,赏金十两。另外,让赵勾散步消息出去。轩辕家主轩辕大磐欲图不轨,暗中再透漏消息给龙虎山,让龙虎山去对付徽山吧。东岳剑池会予以协助。另外勒令靖安王在府中修习,一日不得外出。不能给朝廷找回脸面来,朕这位兄弟就老死在襄樊城吧。” 第二日早,靖安王埋伏欲杀北凉世子徐凤年,襄樊一役曹长卿,李淳罡,轩辕大磐,王明寅,黄龙士,韩生宣,皆在。一日内这消息传遍江湖。 这年间高手不多见,谁能有幸见过武评前十高手这么扎堆出现?春秋三大魔头到了两个,沸沸扬扬之下无数江湖高手赶往襄樊城所在。 这路上要有幸遇到哪位前辈高人被收做徒弟,岂不是可以一日登天了?就是不成,听闻襄樊城外芦苇荡已经打作废墟一片,在其中定有高手留下的气机,感悟到后一朝顿悟,提升修为也是极好的。 靖安王府中洒落出消息,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掳走靖安王妃,导致王妃下落不明可能已经身死。可天下报纸小道消息大半为徽山产业,各类报纸更是说靖安王埋伏北凉王世子殿下,说的一板一眼。靖安王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话术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更是将听闻消息的这位离阳藩王气的吐血。 靖安王府放出的消息,更是几乎无人传言,直接石沉大海。 早朝之上,徐骁得了世袭罔替,预料中要丢掉的大柱国头衔也保住了,退潮之后兴致勃勃准备车马回北凉。相送的人倒是凄凉,只有光头杨太岁一个。 直到太安城外十五里左右,杨太岁停步,对着徐骁这位离阳第一大藩王颔首道:“阿弥陀佛,徐施主,老衲就不远送了。” 离阳第一大藩王笑笑,拍了拍杨太岁的肩膀道:“客气什么?杨秃驴,估摸着这就是咱们最后一次见了,以往的事情过去就过去吧,后面的事情,该让后辈解决,就后辈来吧。” 说完,徐骁转身上马车,腿略瘸。身形还有些佝偻。徐骁老了。黑虎杨太岁头一次从这位兵灭六国的藩王身上感受到一股老意。 春秋纷乱到现在,该老去的都老去了。未来又该是什么样?杨太岁抬头望天。正是午时,太阳正烈。当年围杀北凉王妃吴素后,这位当年佛门修为最高的老和尚违背本心道心崩溃,修为一落千丈。自不知,可在徐骁眼中也是老态尽显了。 马车之中,徐骁闭目喃喃自语道:“轩辕大磐,又欠你个人情了。本王可不想欠你太多啊。该找机会还还了。” 第七十七章 布局襄樊,叛逆勾当 襄樊城中离靖安王府不远处的一处宅子住进了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男人是轩辕大磐,至于女人嘛两人皆是头戴帘帽不露真面容,宛然一副江湖女侠的打扮。一位是靖安王府的王妃,裴南苇,另外一个便是南疆出身的舒羞了。 舒羞一同打扮,说自己不是江湖女侠都没人信,至于裴南苇,头上戴着帘帽依旧是有些掩盖不住神情,为了怕麻烦,轩辕大磐特地让舒羞给这位靖安王府的王妃制作了一幅面具。 只是三分形似的面具,能让一般人看不出戴着面具就够了。舒羞讲他能做神似的面具。那等神似境界的面具,便是陆地神仙来也看不出蹊跷。端是奇妙。不过耗材难寻,也是极耗用时间。也不知是舒羞自己的恶趣味还是准备的面具本就如此,裴南苇面上戴着的面具是个女子面容,可却难看至极,说得上丑陋,嘴边还有胡茬堆积,端的是与这丰满的身材格格不入。 襄樊城这两天不太平,虽说今日靖安王便下旨,全襄樊城封城,可早早收到消息的江湖人士多有提前进城的,这突然入住的三人也不显得多让人奇特。 脱下身上的裘袍,轩辕大磐躺在院子之中的太师椅上,悠哉晒着太阳。思绪倒是有些飘向远处的靖安王府。那里也有一出大戏,正在开始出演。 “喂,给本老祖接着,傻站着做什么?”冲着呆立在一旁的裴南苇招了招手,轩辕大磐示意这位王妃赶紧过来接住自己身上的裘袍。 晒着太阳,披着裘袍多不好,阳光都洒落不透了。这襄樊城街上刚买的紫色裘袍,花了足足数百两银子,贵得很。 裴南苇哼了一声,也不搭理轩辕大磐,转身向着屋内走去。轩辕大磐并没有给这位王妃捆住还是如何囚禁,而是由着这位王妃到处在院子中行走,这两日这位王妃也不是没有想着去逃跑,可任她如何总是踏不出这宅子的大门半步。 宅子里头其他仆人皆是天庭探子,不过都是毕恭毕敬,没有拦着着这位王妃。可每次直到门口,不是被舒羞笑着脸拦回来,便是被轩辕大磐一脸邪笑调戏一番给拉回屋子。想在一位二品小宗师与一位一品大天象的眼皮底下溜达出去,一个久居深宫的王妃还真是做不到。 尝试了几次,这位靖安王府也是认了命,反正只要不是对轩辕大磐出言不逊,轩辕大磐也不会对她如侮辱,向这般直接甩脸色轩辕大磐也只是笑眯眯的由着她去。直接欺负面具下这般美丽的女子作为徽山老祖宗还是不太下得去手的。 舒羞不知何时来到轩辕大磐身后,接过裘袍,嘴角轻抬起一丝弧度望向轩辕大磐道:“轩辕老祖要不要奴家去调教一番?南疆这种把戏还是不少的,轩辕老祖交给奴家,不出三天奴家保管给这位王妃调教的服服帖帖。” 轩辕大磐摆摆手,仰头眯着双眼。太阳还是有些刺眼。舒爽的再伸了个懒腰道:“用不着。就要她这般本性流露。舒羞,你感觉这位王妃如何?” 舒羞微微一愣,抬头望向轩辕大磐那如笑非笑的脸,不明白这位轩辕家的老祖宗到底是什么意思。 轩辕大磐再是一笑道:“裴南苇大处聪明,你是大处笨。猜不出本老祖的用心。你好好盯着这位王妃,本老祖要你学这王妃的一笑一颦,直到一气如何蹙眉皆要清楚。再给你一周的时间做一份神似面具。放心材料徽山都会给你准备好。这几日本老祖会尽量让这位王妃尝遍喜怒哀乐,各态尽显。” 舒羞弯腰,盈盈一拜,挑眉望了一眼已经进屋子的靖安王妃,轻声道:“舒羞明白了。定完成老祖的任务。”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轩辕大磐轻笑中有些杀气,缓缓出声道:“去吧去吧。你进去跟着她,时间不多,就这几天你就贴身跟着这位王妃好了,本老祖的事情做成了,给你的不会给北凉差,做差了,本老祖的手段只会比徐骁更狠。” 再抬头,轩辕大磐望向靖安王府的方向。那里,靖安王昨夜刚大怒回府中。有一位目盲棋士刚刚进入那装修精致的王府,手中杵着盲棍地头一言不语。 轩辕大磐安排下的一步棋子,劫了黄龙士这位春秋大魔头的胡,要在今日开花结果。一把收下这襄樊城最大的果实。 “黄龙士,你有一个与靖安王府三分相似的女子勾引那位靖安王世子殿下,本老祖这里劫了你的后手胡,手中还有一真一假两位靖安王妃,本老祖不知道你是在这城中,还是不在这城中。可即便你在这城中,靖安王府这盘菜,你怎么和本老祖抢?” 嘴中呢喃一声,轩辕大磐左脚点地,从椅子上爬起,双手之中不自觉有些紧握。谋划离阳七位亲王之一的藩王,这等大的手笔,他还是第一次。这是叛逆,杀头的买卖。一旦哪一环节出现了纰漏,泄露出去了一丝一毫,离阳太安城的皇帝与满朝滚滚诸公暴怒,等待徽山的可就真的是大军围剿了。 靖安王府内,身着四爪龙袍的男子顾不得衣衫不整,自殿内狂奔而出,身后仆役随从紧随其后都有些跟不上自己主子的步伐:“先生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啊,本王等候先生多时了。本王见过先生。” 陆诩本就低着的头埋得更低,手中盲棍依着在腰上,听着声音对那狂奔而来的男子举手一拜道:“襄樊城棋士,陆诩,见过靖安王。区区目盲小民,担不得王爷如此大礼。” “怎会!”靖安王赵衡扶起正礼的陆诩,一手搀扶着这位目盲棋士,带着陆诩向着殿内行走而去。一边慨叹出言道:“襄樊有先生这等大才,本王没能用的上,是本王的失策。先生快些请,我们殿内详谈。” 总算跟到的随从接过陆诩手中的盲棍,盯着自家王爷牵着一人进入大殿内,并亲手将大殿整个关上。 第七十八章 谋士入府,西楚反策 闭门内的大殿之中,靖安王府内的仆从们从未见过自己家的王爷如此礼贤下士过。扶着目盲棋士坐在正对大门的主坐之上,靖安王也不入坐,只是站在目盲棋士面前,轻叹一口气出声道:“刚闻先生大名,不知先生对我王府如今的状况怎么看?” 陆诩低头,双眼望不见任何事物,可黑色眼罩之下不知为何总给靖安王一丝镇静感觉。要是他人,落魄半辈子,突然遭到离阳藩王礼遇,怕是早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可陆诩从进门便是保持着这番镇静。 一窥以见豹,绝非凡人。靖安王赵衡心中自言一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位目盲棋士,知道这位棋士大才还是前几日王府密报收到的,又是几多派人暗中观察,直至今日一见,果然是与当年春秋纵横挥霍的几大谋士有些相似。 春秋几大谋士谋国谋人堪称无敌,靖安王赵衡见过的不多,只有三位,一个是北凉李义山,平灭西楚时在徐骁麾下有见过,并未重视。可后来李义山一手协助离阳第一大藩王徐骁定鼎这坐北望南的局势。各种谋划布局让世人皆震惊。二个是黄龙士,当年九龙夺嫡,他上门想请这位祸乱春秋的大魔头出山协助他夺得皇位,可黄龙士望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于他,连一句话都懒得与他言说。第三位便是另一位大藩王身边的谋士,当年谋划京城白衣案据说也有那位的影子。 靖安王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并不太好。春秋诸多谋士之中,与靖安王失之交臂的不少,可投奔靖安王手下的是一个没有。 目盲棋士不急不躁,换了个坐姿,缓缓开口道:“王爷说的是前日芦苇荡大战?陆诩襄樊城一届棋士,出谋划策还可,什么都不知便要说,便不知如何开口了。” 赵衡呵呵一笑,在主坐旁隔了八仙桌,找一把椅子端坐,“芦苇荡一败罢了,小事。我请先生来是问先生,我靖安王府在本王百年之后,如何留存。” 陆诩动作一顿,抬头凭着刚才的声音转向赵衡所在的方向道:“王爷是不满足朝廷钦定的藩王死后收回王位头衔,后代拿着家产过富家翁,而要世袭罔替?” 赵衡目中有一丝赞许,只是话语中有些模模糊糊的出声道:“是,也不是。” “那就是王爷不满意一般的世袭罔替,而是要靖安王府手握重兵权,最次也要保下如今的兵力,在今后天下大乱之时,有机会夺回当年丢失的?” 陆诩再开口。即便是在这大殿之中,这番言语也是让人心生胆寒,兵权,天下大乱,世袭罔替。这目盲棋士短短一句话之中所说的,任何一点拉出去都是死罪,当诛! 赵衡朗声大笑后嗖然变得满面阴沉,一字一句道:“先生就不怕本王将先生的话原封不动上报,让先生得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大殿之中杀意徘徊,君子一怒,浮尸千里。曾经离天下只是一步之遥的离阳藩王一怒亦是可怕。 陆诩依旧处变不惊,头颅转在靖安王所在,缓缓出声道:“王爷如果这么想,今日便不会带陆诩来此。而且陆诩沉沦襄樊这么久,只求一个能一展才华的机会,无非生死罢了。” 赵衡再笑,自桌上拿起一盏茶杯,缓解了这大殿之中的气氛,淡淡言道:“好一个一生一死,陆诩,王府要做到你说的这一步,需要怎么做?” “首先需要世袭罔替,没有世袭罔替,靖安王府的所有想法都是空谈。能不能拿到世袭罔替,是王爷下一步的关键。世袭罔替全看京城的衮衮诸公与皇位之上的那位,靖安王府坐镇青州,不似北凉一般与北莽接壤,朝廷不敢逼反,王爷也不如徐骁一般有兵灭六国的大功,无东西可换。朝堂之上削藩之风盛行,碧眼儿首先就不答应。想要世袭罔替,难。” 陆诩一语说完,有些欲言又止,可剩下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赵衡接口,顺着这位刚请进大殿的谋士的话语,面容似笑未笑,缓缓说道:“先生话还未说完吧,还有最重要的一项,前日襄樊城一役,本王失败,丢了朝廷脸面又害的徐骁轻而易举拿了世袭罔替,天下藩王闻风而动,皆派人进京,诸公削藩大计毁了大半,世袭罔替是更难到手了。如果世袭罔替到手,先生准备如何做?” 陆诩一愣,来前他已经拿到了轩辕大磐给的所有情报,做过许多的猜想,靖安王府拿到世袭罔替的机会太渺茫了。几近于无。当日与轩辕大磐说了,可轩辕大磐并没有与他解释什么,对赵衡拿到世袭罔替有莫名的信心。 今日见到这位靖安王府的主人,似乎是对自己拿到世袭罔替也有很大的信心。世袭罔替,得多大的代价能让满朝诸公答应? 愣了几息,陆诩缓缓掉头,出声道:“如果世袭罔替到手,陆诩保证能让靖安王府最起码能在日后天下大乱之时有能逐鹿的一席之地。” 再是顿了顿,陆诩昂头,声色激昂言道:“陆诩有三步,可说与王爷言。世袭罔替到手,陆诩敢言,十年内,南方必然大乱。那时候便是王府扩张之时。” 赵衡疑惑望着这位目盲棋士,缓缓抬头道:“哦?何以见得?” “其一,曹长卿复国奔走到现在,定然快有结果了。前日韩生宣出手都受伤而归,不管准备如何,朝廷拿这位大官子半点办法没有。其二,西楚国运未灭,依旧还在这是造反根基。其三,朝廷为了国内税收稳定,在江南富裕楚地税收调整的极高。江南西楚旧地不满之声此起彼伏。其四,西楚灭国,底蕴依旧,楚人占了离阳天下小半数量,对离阳依旧不服,各地贵族并未与其他国一般屠戮干净,这皆是大祸,满朝诸公不知作何想,并没有处理这些。以此,西楚必然反。” 第七十九章 小院上轿,三方瞩目 陆诩说完,轻轻舒缓了一口气,面上倒是有些骄狂,继续说道:“一旦王府在西楚造反,中原大乱之时做好准备,西楚弱则出死力效忠离阳,王府精锐尽赴死,得取离阳王室信任。西楚强则于青州摇摆不定,高筑墙,广积粮。谋得整个青州。以此,离阳胜,只能大赏王府,靖安王府万事基业便可存在,若离阳败于西楚,太安城沦陷。王爷便自青州起兵,剩着天下大乱青州兵齐出,那时北凉定被北莽所牵制,无法南下阻拦,而离阳,又有哪一家有青州的实力来统一大局?定鼎这天下指日可待,最不济,也能与西楚来个划江而治,以北向南功伐,大利。” 靖安王点头,起身,略显带胖的身躯行走起来有些臃肿,自桌上拿起一支火折子,呼出一口气,檀香火折子亮起一束蓝色火苗,噼啪几声后才逐渐稳定。 缓缓伸手,弯腰再自桌上拿出一盒龙涎香,火折子倾斜,有火苗缓缓直线垂落而下,带着整片香炉开始缓缓散发出味道,白色龙涎香灰烟弥漫,陆诩不习惯的皱了皱眉头,赵衡手再向下,按下去熄灭这整片蓝色,:“好一个高筑墙,广积粮,哈哈哈哈,先生大才,值得本王如此对待。” 直起身子,赵衡手从腰间瞬间摸出一柄匕首,刹那临近到陆诩的脖颈之间,寒芒在大殿之中熠熠闪烁。 谁能想到,这位当年夺皇位失败的靖安王赵衡,竟是个二品小宗师境界的高手?这些年在王府,一心向佛的一代藩王,武道功底之深厚,不说赵勾,便是天庭都未曾察觉到。 匕首离肌肤只是一丝,稍有不慎动一动,便是血液横飞的下场。这匕首上的光泽,只是看一眼便知是吹毛断发。陆诩依旧不动。看不到,便是瞎了。只是轻摇了摇头,略显惭愧道:“当不得王爷如此赞誉。” 收起匕首,靖安王仿若又恢复了“先生跟我来吧。本王带先生看看本王那不成器的儿子,以后,王府便要麻烦先生了。” “哦?”陆诩头次发出疑惑之声,不太理解的抬头,有些不太清楚这位王爷这句话的意思。靖安王虽说过了巅峰的年级,可还算壮年,多年养佛修身,身体应当是很好地。这一句话如同是在安排后事一般,端的是古怪。 赵衡不做回复,眼底有冷色,踏步走向殿外,陆诩看不见,没能见到这位王爷如今面色的复杂,不知是喜是怒的交杂在一处:“摆驾,去我那儿子的宅子。” 外面有老奴答应了一声,早已准备好的四抬小轿子放置在地上。四名轿夫身着布衣,可有两人面上便带着伤疤,分外吓人。气势骇人,明显便是久战老兵。 那老仆缓缓走到陆诩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半天见陆诩不动,伸出手拖住陆诩的手臂,低声说道:“先生,请。” 陆诩跟着上轿。一位王爷一位目盲棋士,坐于一轿内,往城内民宅而去。 襄樊城离靖安王府数里处,靖安王世子赤着身体,衣衫着地,坐于床头之上。床上,那位酷似靖安王妃的女子用苏绣被子裹着身子,已经是熟睡而去。‘明显是累的。 刚刚的战场看得出是一片狼藉。这里为了僻静,不引人耳目,也没半个下人,与以往一样,等着靖安王世子殿下心满意足走了,这位女子起身再行打扫。 坐于床头,盯着这位女子的面貌,靖安王世子殿下赵珣突然感叹一声,“真像。” 突然,赵珣面色狰狞,一巴掌甩在这床上熟睡女子姣好面容之上,那女子尖叫一声,被突然打醒,捂着左侧脸颊之上猩红的五个手指印,满脸惊恐的望着床边的这位靖安王世子殿下。 靖安王就这一个独子,没有第二个儿子再与之争王位。可这位靖安王府的独苗世子殿下,却不是现任王妃裴南苇所生。对自己现任的母亲,这位世子殿下是既有恨,又有莫名的情感。恨是恨的自己生母逝世,不知与裴南苇到底有没有关系,有情感则是见到王妃的第一面起,便恋上自己这位母妃。 外面养了这个与王妃相貌相似的女子,世子殿下自觉是天衣无缝的。要是叫自己那古板的父王知道,少不得要受到几年的皮肉之苦。有违人伦,这等丑闻,绝对是皇室大忌! 看着床上侧着身子捂脸的女子,不知为何,世子殿下赵珣心中有些憎恨。怒而不可揭道:“别捂脸,她永远不会这样子楚楚可怜做的,你这半点王妃的样子都没有!你给本世子记住,你是她的影子,你只能像她,去给鞭子取来,快去!” 床上女子身上如玉肌肤有些瑟瑟发抖,听了世子殿下的话,如猫儿一般自床上爬起,战战兢兢去取床后挂着的鞭子。世子殿下的话只能听,不能有半点反抗,不然这位世子殿下兴奋起来,会动手的更狠。最激烈的那次,更是打的她一月有余下不来床。 看着那爬去的身体,脑海中不觉有些快意,赵珣一脚踹在那女子丰润臀部之上,怒道:“快些,总是这般慢慢腾腾。那老家伙也是,不喜欢便养着罢,非要给她送去芦苇荡送死!如今尸首都找寻不到,真是暴殄天物!给本世子,本世子绝对舍不得让她这般出去送死!” 这小院一墙之隔的相邻院落之中,有两鬓斑白的老者冷眼看着这一切。从世子殿下进殿,一出活春宫到现在,也不知已经是看了多久了。天上有飞鸽缓缓落地,老者自飞鸽脚上取下一卷纸张,打开扫视两眼,便收入袖中。 抬手放出那刚刚飞来的白鸽,老者不觉眼中有些笑意,自言自语道:“来了,老夫这棋收官了,轩辕大磐,老夫的后手不是那么好截的。老夫倒是看你怎么收下襄樊这一场大戏。” 小院之外,有小轿落地,靖安王搀扶着一位目盲棋士掀开帘子,慢慢走出。轿子后头,有紫袍自墙角露出半个脑袋,嘴角带笑。 第八十章 王朝家业,传与谁人 “呵呵。”冷不丁有呵呵两声,打断了那两鬓斑白老者的笑意,少女一手扛着向日葵,一手摸着那头黑白相间的大猫的脑袋,有些不冷不淡的走到老者身边。 那头大猫体型巨大,放到外面能吓到一堆人,在这少女手边倒是听话,安静的跟着叫女的脚步,亦步亦趋,不紧不慢。 两鬓斑白的老者硬是干笑了两声,语重心长说道:“闺女啊,以后在外人面前给老夫一点颜面好不好,老夫将生平所学中最保命的武学尽数传授给你,不求你以后给老夫养老送终,好歹见面了给个笑脸不是?” 肩上扛着一杆向曰葵身后跟着一头黑白相间大猫的少女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板着脸挤出一个生硬笑脸。 老人无奈道:“罢了罢了。” 接下来都是老人的自说自话,有问没答:“早跟你说了不要随便接外面的单子,接了就要坐做下,好不容易接下了靖安王那个杀徐凤年的单子,你偏偏要去杀个赵黄巢,惹得一身骚还要老夫出手帮你救场这下可怎么办?身边跟着曹长卿和李淳罡,还有个古古怪怪的轩辕大磐,之后你不好杀喽。” “靖安王那边,你就别找他的晦气了,赵衡还是有点本事与气运的,王老怪此生无子嗣,当年与先皇约定,只认了赵衡这么半个义子。” “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的江湖便如前百年的士林一般群贤蔚起竞长争雄,再难如老夫和王老怪那样各自鹤立鸡群一切俯视之了,这次是赵黄巢差点被你所杀,接下来你还有的是机会。不过老夫先跟你说好,一品四境,那几个有望踏入陆地神仙境界的家伙,你别急着出手,一来怕你和这次一样杀不掉,还要老夫出手救场。二来更怕你杀了让江湖了无生趣。别跟老夫呵呵,不许假装笑声,老夫听着渗得慌。闺女你想啊,等他们成了天下人眼中的神仙人物,你再杀之,岂不是最好?” “还有这院子里头待会儿有大戏,老夫想看,你可别给老夫在这惹出点幺蛾子,不然这出戏就要毁了,老夫得被王老匹夫追着跑,不自在喽。” “唉,老夫此生也就拿你这闺女没辙,谁让你长得像老夫当年早夭的女儿呢。” 老人一叹再叹,问道:“对了,现在还喜欢收藏玉簪子吗?” 不杀人时总给人娇憨感觉的少女扛着向曰葵,总算大发慈悲嗯了一声。 老人破天荒露出一脸无奈。他袖中有刚到手的情报,未给这少女瞧见。当年的北凉,有人救下了少女,还帮忙葬下了少女的生母。救人之人,别人不认识,不过在一旁协助之人,有人认识,是北凉王世子徐凤年。 老人转头望向少女,喃喃道:“为了一根玉簪子,值得吗?” 少女还是嗯了一声。 老人摇头又点头道:“这世道人命比玉簪子轻,对也不对。这次出手吞了两株龙虎山的命根子,也算是赚的了。不说了不说了。看在让老夫见到闺女的份上,帮着你徐凤年一次,算是两清了,之后老夫下黑手,就莫怪了。倒是还差一人的人情。不知那人又是谁,不知道那北凉世子殿下知不知道。” 老人看到那边小院大门被人轰然踹开,嘿嘿一笑道:“好戏来了,咱们看着吧,什么魑魅魍魉待会儿都要露脸出来了。” 赵衡进门,怒气冲冲而入。虽说一年之前便知道了自己儿子坐下的这番丑事,可亲自见到,哪怕是泥菩萨,也是火气直冒三丈。 刚刚还意气风发,准备再提马来上一次的靖安王世子殿下赵珣听得门外巨响,准备怒骂出声,看的来人瞬时呆在这当场,直接是双膝一软,滚下床来,顾不得穿上半点衣服,瑟瑟发抖的是头也不敢抬。 这院落太小,世子殿下赵珣又是颇有恶趣味的敲掉了四周屋子,只留一侧卧室,外面正对大门修的院子,一开门,屋内一切清晰可见。 “真是王府之丑,如此丑事,你是如何做得出来?逆子!给本王滚过来!”靖安王气不打一处,依旧是保持着镇定,如望死人般望着自己的唯一的儿子。 赵珣缓慢在地上踱步,多年的威风,让这位靖安王府的世子殿下对自己的父亲害怕到了极点。 至于那女子,虽说是从未见过靖安王赵衡,可突然闯进来一个与赵珣面向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又是老上几分,还能猜不出这男子是谁?这襄樊城中也就这一个罢了。扔下刚刚取出的鞭子,与赵珣一般无二,跪倒在地上。跪地知识不忘自床上抽出被子,给自己一丝不挂的身躯,裹上了一圈。 趴在地上,赵珣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丝,口中战战兢兢道:“儿。。。儿臣该死。儿臣不该做这等有辱王府的事情。儿臣这就处理。” 赵衡没先看着自己的儿子,反而是望向了目盲陆诩,出声道:“带先生来看看这王府的乌烟瘴气。我儿在府外养了一个与本王王妃样貌相似的女子。真是可笑至极。” 陆诩的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有违人伦,不过世子殿下野心足够。实力足够强大,无人敢说什么。有野心这一点便够了。胆量欠缺还可以后天锻炼。” 跪在地上的世子赵珣不明所以,听到靖安王问询,才抬头,轻轻望了一眼靖安王身侧的那人,见靖安王赵衡的目光正在转来,吓得一愣,又立马将头埋的老低。 赵衡依旧是面有怒色,倒是奇异的不言语其他,点了点头。有些嫌恶的望了自己儿子一眼。终是无可奈何的深深叹了口气。 “敢于对自己母后有野心,总好过交给毫无野心之辈,那等人还不如就此当个富家翁,让本王这家业,三世而亡。本王欣慰于你有野心,可怒你是怒你有这野心却没胆量伸手!但凡有一点胆量,集聚实力造反傻了本王,满朝诸公定时乐于相助,最后再给你个王位封上。你却是一点胆子都未有。这等胆子日后如何在满朝削藩声之中支撑整个王府?” “本王给过你太多机会,你只会看着你喜欢的女人在本王身下婉转承欢,却是不敢行动一步,只敢来这外宅发泄火气!本王救你一个儿子!杀了你,你让本王这家业传给谁?传给谁?传给谁?” 第八十一章 离去回府,轿中托孤 赵衡的话在赵珣耳边炸响,这位靖安王府世子殿下迷茫抬头,有些没有理解自己这位父王具体的意思。这是要我在这里坐下弑父之举?怎敢,怎敢如此做呢。 慌忙之中再向前爬了爬,赵珣眼泪鼻涕纵横四流,竟是哭出声来,“正是父王是我的父亲,我怎能做出弑父之举?不能,不能啊!” 赵衡面中深深失望,站在地上有些发抖,他的身体有些冷,冷的冰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弑父?为了大位谁人不敢杀?本王当年差的便是这点胆量,当年满朝上下七成文官是本王的人,内廷宦官也被本王买通,可终究是没敢下手,被本王那个弟弟抢了先机,第二天上朝时台上坐着的不是本王,而是他!就是因为胆小,不敢做那弑父之事,让他抢了先,不然今日你便不是世子殿下,你与那赵楷一样,是皇子,不,比他赵楷更强,你是名正言顺的离阳太子!” “那时,本王不必如今日这般受北凉那个徐瘸子的气,不必听那个宗人府都没进的小子的话,拿全部身家去给你谋夺一个世袭罔替!不用哪怕一个韩生宣在城中,都让本王一步三算,不敢出错!本王可以天下大军齐出取了北边那个瘸子的人头!解了当年嘲讽本王之仇,本王还可以让韩生宣跪在本王脚下一句话都不敢说,本王可以让京城中我那位兄弟,因为本王一句话而吓得举家自焚而死!这一切都是本王的,你,作为本王的儿子,你要替本王拿回来,让本王不白送这一条命!”、 一口气说完,靖安王赵衡大口喘着粗气,在王府这么久,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口中吐露出如此多的话语。句句诛心。 陆诩双膝跪地,对着靖安王赵衡一拜。这位在襄樊城许久二等目盲棋士,已经是猜到了自己身边这位离阳藩王要做什么了。 侧着身子,听着身边靖安王世子殿下赵珣絮絮叨叨有些不知如何做的声响,内心轻叹了口气。果然如徽山轩辕大磐那边所给的情报一样,这位靖安王府世子殿下比北凉王嫡长子差远了。 空有野心,整个人在靖安王赵衡多年的压制之下,早就没了胆子。甚至是比靖安王的胆子更低。更不敢动作。靖安王赵衡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这位世子殿下还不敢动,这已经不是有没有胆子的问题了,而是赵珣根本升不起弑父的念想。 赵衡双目圆瞪,对自己“起来,今日你不起来,便是本王杀了你!这王府没有继承人,也好过继承人是个十足的废物。” 赵珣长跪地不起,全身颤抖,不敢有太多的动作。若是自己这位父王是在试探自己,自己爬起来捅上一刀,岂不是当场就要生死?反正靖安王也就自己这一个儿子,只要不做那谋逆大事,靖安王也舍不得将他怎么样。 最严重无非就是禁足到他死去罢了。 陆诩抬头,看不见丝毫的双眼藏在眼罩之下,让人猜不透这位谋士的心思:“王爷,世子殿下有野心,有心思,又有善心,日后天下之间,镇得住场面。守得住靖安王府这方基业。” “猜到了?”靖安王赵衡面无表情回了陆诩一声,一柄匕首自他的袖口滑落。冷笑着向着自己儿子走去。 “赵衡,本王给你上这最后一课,记得住也好,记不住也罢。但是一点,以后王府对外大小事情听先生的。明白没有!” 赵珣面色苍白,望着那匕首缓缓靠近,吓得闭紧双眼,大呼明白。 那裹着被子的女子,双臂支撑着,向前攀爬了几步,直到挡在了赵珣与赵衡这对父子之间,面容更是惨白的望着靖安王那吓人的面孔,张开了双臂。惨笑道:“王爷,是奴家诱惑了世子殿下,您惩罚奴家,莫要惩罚了世子。都是奴家的错。” 靖安王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有善心,滚!” 随后便是一脚踹出,那女子突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撞飞出去。直接是飞身后床上,将那价值数百金,纯木打造的雕龙床板,撞得爆碎。直接是不省人事。 陆诩心中一突。随即心道:“好聪明的女子。” 不见人面,但能猜得出人心,这女子是否真的如这行动一样,爱死了靖安王世子殿下,他不知,可这时候出来阻拦,看的就是这位靖安王是否真的有杀心,有,靖安王世子赵珣死后,她也逃不过一死,无,虽说生死也是未知,可死死保着赵珣,能挑动靖安王仅有的一丝恻隐之心,有那一丝活路。 听着这声音,这女子虽说是一身重伤避免不了,可靖安王是留手了,放过了她一条命。 匕首坠地,靖安王一掌拍在了靖安王世子殿下赵珣的额头,足足放置了数十息时间,待到靖安王世子赵珣惊讶睁眼望去时,靖安王赵衡已经是老态尽显,一点不符刚才的神采。 身体筋脉扩开数倍,赵珣有感觉,自己此时若是出手,是接近四品高手的实力,“父王。。。。。” “醍醐灌顶,也不枉费本王多年锤炼你的身体,再认真习武一两年,踏足三品境界足以,记住本王今日时所说的话,你不想杀,那就罢了,等到明日再回去,给本王收尸,记住,一切本王都安排妥当了。” “咳。。。。咳,记住,靖安王府的未来都在你手上,要是败在你手上,九泉之下,本王食你血肉!还有先生,本王这逆子,就交给先生了,希望先生能完成今日与本王所言的事情。” 言罢,靖安王赵衡一手扶起还跪地的目盲棋士,转身离开小院而去。留下世子殿下赵珣愣愣的跪在地上,望着自己父王蹒跚离去的身影。 起轿,护卫护着靖安王缓缓向着王府前行,消耗尽了身体内所有内力,为靖安王世子灌顶武学修为,便是自己绝生路,给那靖安王世子赵珣铺垫了一招后手。此时的赵衡已是油尽灯枯。 坐于这老王爷身边,虽说是看不到,陆诩依旧是能感受到一股英雄迟暮。也许你早日找到我,结果,不会是这样,如今,你只会是一个悲剧。心中默念一句,陆诩一句不言,轿子之中气氛倒是一下变得安静不少。 直到突然轿子落地,靖安王赵衡警觉抬起双眼,虽是已经老态尽显,身无半点武功,可那警觉还是在的。 第八十二章 书生一手杀人,王府二十五息 “赵权,还没到王府吧。怎么停了?”靖安王赵衡警觉开口,本该是闹市不断地襄樊城街道,此刻在他的耳中,竟是无比的安静,连一点鸟雀的声音都没有。 轿外,有紫袍人独立于外,身边和横七竖八倒着所有靖安王府的护卫,都没有见血,面色铁青,皆是中毒而没有了呼吸。出门之时,找舒羞要了一罐南疆的毒物,如今正好是派的上用场。 将手中还余着半罐的毒物收入袖口之中,轩辕大磐呵呵一笑,向着帘子微动的轿子,轻轻鞠了一躬。“赵王爷若是还是二品小宗师的修为,杀你不难,可要防止打斗声出现意外,还是有些困难的,可既然王爷自毁长城,破了这一声修为去灌顶,就怪不得本老祖抓住这好容易来的机会了。” 轿子之中沉重的咳嗽之声不断,赵衡喘着气面目狰狞,隔着那一道门帘,死死盯着外面隐隐戳戳那一道人影。“要杀本王?徐凤年是感觉还不够?当街之上杀本王,别说是世袭罔替没了,这天底下哪怕是徐骁也保不住徐凤年一条狗命!” 轩辕大磐拍了拍手掌,嘴角轻划起一丝弧度,缓缓道:“徐凤年?王爷既然猜的这么妙,还是当个糊涂鬼吧。做坏事最忌讳啰嗦,王爷,本老祖也就不啰嗦了,王府那里,会按照王爷的安排,继续走下去的。” 又是一阵沉重的咳嗽之声,轿子之中靖安王手捏着陆诩,在目盲棋士的手心写出快跑二字,断断续续说道:“老祖,你到底是谁?吴家剑冢?东岳剑池?朝廷要杀本王?本王死不足惜,世袭罔替,世袭罔替!” 轩辕大磐一步踏出,缩地成寸般来到轿子之前,身侧带有一丝卷风,掀开了轿门上挂着的帘子。 一手成手刀造型,向着轿子之内插去。只是行进了一半,轩辕大磐收手,向后退了半分。一手保持着手刀姿势,一手抬起支撑着帘子,望着轿子内。 轿子内部,靖安王瞪大着双眼,眸中还有一些不可置信,已经是没有了呼吸。嘴角有些干涩还在有意无意的动了动。手指再稍稍动弹了两下,无力垂落,再也不动。 身后目盲棋士陆诩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把凉刀,深深插入靖安王赵衡的肺部所在。血液不曾直接喷溅而出,身外看不到丝毫。只见陆诩另一只手在赵衡深上摸索,直到这位靖安王的嘴边,捂住了这位王爷的嘴。 刺肺部,人身体内血液不会如直接刺心脏般喷溅而出,反而过段时间后,血液会从食道中反溢出。自口鼻之中喷溅,这目盲棋士,对这等杀人手法,了解的倒是着实精妙,呆了轩辕大磐一脸。 坐于人身后,没半点武艺,还是双目失明。一匕首绕到正面,刺穿人肺部,再冷静捂住口鼻。要是设身处地换个位置,轩辕大磐若非来这江湖闯荡数十年,见过了那些血腥厮杀,也是做不出这般冷静。 天庭的情报之中,这位目盲棋士陆诩是个棋士,只是个棋士。从未杀过人,便是杀鸡也要身边仆人代劳。 叹了口气,轩辕大磐对着身后摇了摇手,整个人进了轿子之中,放下帘子,伸手给这纵横天下的离阳藩王合上了眼睛,“先生真让我震惊,好大的胆魄。一代藩王,就这么死了。若传出去,先生足以自傲了。先生就不怕来的不止是我,还有别人看到?” 陆诩任由刀插在靖安王身上,一手缓缓松出,也不转头望向声音发生处,反而是静静坐着,冷静道:“投名状而以,既然轩辕大人用一枚铜钱选择了陆诩,陆诩进了大人这场大局,便是大人的人了,没有个投名状,陆诩思虑再大的心,也不会有人会将王府交到陆诩手上。而被别人看到,我想谋划藩王这等大事,不会有人带上别人来一起。来了,也一定是极其亲密之人。大人不怕,陆诩亦是不怕。” 轿子外面有人抬起拾掇之声,周边又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喧嚣,听得几声甲胄叮当响声,轿子又被人抬起,向着靖安王府行进而去。 轩辕大磐坐在陆诩身侧,轿子之中挤了两人加一具尸体,有些略挤。扶着边角,将两边帘布拉紧,轩辕大磐出声道:“一共二十息,本来我给他们安排的二十五息,省了五息杀人的时间。这一段死角路段,外面所有走卒贩卖皆是青州天庭分部的人,为了这二十五息,青州天庭所有能调动的谍报探子,皆在。八名天庭探子换上靖安王府的盔甲,皆是四品实力,青州分部最巅峰的战力尽数给你,以后听你的命行事。青州天庭情报分部也给号令了,无条件协助你,控制靖安王府,以至于遥控整个青州,都看你了。” 陆诩点了点头,目盲眼罩之下依旧是沉稳如水。安排来的八名护卫,说是护卫,可又何尝不是监控于他?不过他也确实缺人,偌大王府,他孤身一个刚来的人,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不是监控你的,我从来都是用人不疑。你放心用就好。另外,不用叫我大人了,唔。。。。最近发现一直叫老祖有些老气,想换个叫法,天庭都叫我尊上,你叫也不太好听。哎,怎么叫好呢。不然你就和徐小子一样,叫我大石兄弟?这个听着亲近。” 陆诩终于转头,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死去的藩王还在这轿子之中,他着实是有些跟不上轩辕大磐这突然跳脱的脑回路,结结巴巴道:“好。。好的大。。。大人。不过大人刚刚说的天庭?陆诩不太了解。” 轩辕大磐敲了敲脑壳,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道:“他们会解释给你听的。放心去做吧,王府之中不止你一拨人,过段日子,还有人会来协助,给你一个月,靖安王死的这段真空时间里头,安排自己人接替王府所有要职。” 陆诩点头,站起来,一手扶着靖安王的尸体,将他放置靠在轿子一侧,“大人放心,靖安王已经给自己死后做好了安排,不过世子赵珣不知道,之后的这出大戏,陆诩会安排明白的。不过,靖安王这寻死的想法,也是北凉王世子围杀失败,才升起的想法,都没准备完善,陆诩好奇大人是怎么算到的?” 第八十三章 王爷有师,东海报复 轩辕大磐微微神秘一笑,缓缓道:“算?我从来没不算。当你情报来源足够多,天下就没什么所谓的秘密。天庭的情报机构密布天下,创建的宗旨便是离阳任何大事发生,五天之内一手情报必定到达我手上。中原情报机构,我敢保证,即便是离阳皇室重金养着的赵勾也不如天庭情报来的迅捷。” 陆诩再凝眉,嘴中碎碎叨叨念了一遍,“天庭?掌权天下,好大的气魄。大人是准备一直跟着陆诩进王府?轿子之中出现外人,藩王身死,只怕是不好安排。” 轩辕大磐摇头,有些神思不属的望向外界,刚刚他心生警觉,似是有人在别处窥探。冷笑一声,轩辕大磐出声道:“去,王府需要血洗一遍,更方便你接管。另外,还有位老者,在旁边看着呢,这把棋,我先手,不看着,我怕有人抢了所有子。” 轿子缓缓前行,一路轿子内气氛压抑,再无一点言语。陆诩一动不动,似是若有所思。轩辕大磐说情报,靖安王赵衡这以死布局的思想,就连靖安王府世子赵珣都没有做通知,王府内部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王府内,到底还有什么人是轩辕大磐布下的暗探? 刚刚轿子外的护卫,听声音便知,已经是全部被杀死换成了别人。皆是靖安王赵衡最亲近的亲卫,都死了,显然没有一个是轩辕大磐的人。 而且按照轩辕大磐所言,似乎是这襄樊城中海油势力在盯着这位襄樊第一大藩王?又是哪一方势力有这么大的胆魄? 离阳天下之乱,还真是超出人的想象。 不用等多久,还未到靖安王府,轿子停下,外面可听见有刀剑拔出之声。陆诩蓦然抬头,脑上有冷汗缓缓流下。心中微微一沉。 杀离阳七大藩王之一的靖安王,路上遇到变数,一旦事发,不管是谁,这都是必死之局。 轩辕大磐伸手,拍了拍目盲棋士的手背,半笑道:“不怕,他来了。不会杀我们,要杀芦苇荡就动手了。不来我还提心吊胆,露面了,我就不怕了。外面这人说不定你还认识。” 陆诩眉头皱了皱,疑惑道:“大人说陆诩认识?陆诩在这襄樊城之中这么久,下棋遇到的文人雅士很多,可认识名字的屈指可数,应当不在此列。” 轩辕大磐没回答陆诩的这一番话,盯着外面那一步步前来的人影,摇摇手轻声道:‘放下刀吧,你们也拦不住他,这天底下,也就王仙芝敢于拦着这老头了。” 轿子外刀回刀鞘,所有人左右散开一条路,由着外面那两鬓斑白的老者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进来的老者扫了一眼已经没气的靖安王尸体,没多大的兴趣,反而是扫了陆诩一眼,笑了一声言道:“呵呵,老夫在狮子楼拉了这么久二胡,陆小子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亏得那姓李的那么抬举你,有些言过其实。” 轩辕大磐拍了拍手,示意这进来的两鬓斑白老者找个地方坐下,拍了拍手掌示意外界轿子起来,别耽误了回府的时间。再斜着脑袋,望着这两鬓斑白的老者无奈道:“黄龙士,又见面了。还以为老先生已经离了襄樊城而去了,没想到还在襄樊城中。” 两鬓斑白的老者没多大兴致的看了轩辕大磐一眼,继续是摇头道:“布局这么久,想看看这把棋,截胡老夫后手的要怎么结局,这倒是有趣,杀人破局,有意思啊,老夫不过想着用外面一个女子套牢靖安王世子,等着靖安王放权,遥控襄樊,你倒是果断,直接杀这一代藩王。不怕他师傅来找你?” 轩辕大磐笑着问道:“他师父?谁会来找本老祖的麻烦?” 两鬓斑白的老者,难得有些想说话的时候,侃侃而谈道:“天庭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的太多。靖安王赵衡当年夺嫡时候,离阳先帝去了东海武帝城,其中一条密约便是王仙芝当当时还是皇子赵衡的师傅。哦了,也不能说是天庭太年轻,当年那场密约,知道的人除了老夫与王仙芝,现在其它人应该都已经下去了。” 王仙芝。有一个能压的轩辕大磐穿不过气来的名字。他轩辕大磐敢于对着曹长卿笑呵呵讲话,对那位独坐东海武帝城的武夫,没必要是丝毫不敢碰面。 这么多年,也就当初救剑九黄去了一趟武帝城,在王仙芝随意一拳之下差点就没回的来。江湖盛传的天下第三到第十合力都不是那天下第二王仙芝的对手,这可不是虚言。而是确实如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别人放出这话来早有人不服气了。 也就王仙芝,武林天下无人敢说能战过。二十年前的前任轩辕大磐,集百家之长,也只是在王仙芝武道刚小成时战了一场,一招之差落败之后是再也没战过后来步步高升的王仙芝。 武帝城头死侍不少,皆是大战王仙芝输了,再无力离开,自愿留在城头的。这些年能从真正从城头走下的,也就两人,青衣儒圣曹长卿,桃花剑神邓太阿。再向后也许北莽那位拓跋菩萨能成,只是他没去过。不知能不能遇到。 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轩辕大磐缓声道:“赵衡可是自杀,和我轩辕大磐有什么关系。所料不差,遗书这位藩王还放在书房桌上,前辈行走江湖这么久,这话可不能乱说。王仙芝那般的人物,前辈儒家陆地神仙修为不怕,我徽山庙小,还是怕得很的。” 黄龙士瞪眼,伸手指了指轩辕大磐,“自杀?乱说?徽山庙小?外界都说老夫深水王八,祸乱天下。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你徽山还是一摊浑水。倒是老夫小虚你了,你徽山,这如今天下江湖,朝廷不出大军插手,除了东海武帝城那位全力而出,只怕吴家剑冢也不是对手吧。” 轩辕大磐依旧是一副笑意,望着黄龙士缓缓道:“黄前辈谬赞,徽山还是太差了些。一点家底,您看这也快到王府了,大概棋局也看透了,您看您是与本老祖一同进王府?” 第八十四章 王府大案,朝廷定心 黄龙士轻笑一声,心中微有些恼,面上却是又丝毫不露出分毫,“这是就下逐客令了。看明白了结局,老夫这局棋输的也不算亏。天时地利人和,步步算到了老夫前头,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芦苇荡边,老夫应过的,过了这月,你轩辕大磐还活着,老夫亲自去徽山走一遭,看看你徽山还藏着什么秘密。” 轩辕大磐赔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徽山恭迎黄老先生驾到,想必本老祖命没这么差,几个月内还是活的出的。老先生放心准备好来徽山,就如当日所言,物超所值。当然,老先生下定决心不来,今日也当走了。” 黄龙士面中没有半点恼怒,一步踏出,也没有出手,用陆地神仙的修为好好教训轩辕大磐一番。无知武人才出手杀人,以杀止杀,极为不美。走出轿子的一刻,他回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轩辕大磐打了个玄机道:”天地如网,人如游鱼。生死之道除非逆天改命,不然成不了。老夫浸淫此道数载,也只是懂得个皮毛。给你个预言,父死孙不继,诚请赴死。呵呵,老夫走了。你轩辕大磐死了,老夫不介意接受你留下的摊子,还算有些意思。” 一句完,轿子门前帘子轻飘飘放下,哪怕是以轩辕大磐大天象修为的目力,再不见那两鬓斑白老者半点身影。双眼眯了眯,轩辕大磐眼底罕见有一丝凝重。 儒家陆地神仙,黄龙士未入那天下武评,这几次出手一观,只怕是已经超过了曹长卿,与东海武帝城那位,不知高下了。 要知道曹长卿动手,他轩辕大磐虽说难抵挡,虚实还是能看得清楚的。黄龙士,只是这一点,离阳皇室便不敢动他丝毫,一个曹长卿都能压得离阳够呛,更何况更胜一筹的黄龙士?况且,黄龙士位列三大魔头之一,可不是靠的这身陆地神仙的修为。 足不出户可祸乱天下。黄龙士最让着忌惮的是他的脑袋,其内,那破灭了春秋六国,令数百万人流离失所的无数妙计,让这天下无人敢小视于他。 从头到尾,目盲棋士陆诩一句话都未曾说出,只是静静的听着。直到听了轿子之中再无声响,才转头,泠然道:“是狮子楼之中拉二胡的老者?他是黄龙士?听到过多次,只觉得这老者拉二胡很是出众,未曾想到他就是黄龙士,能遇到到这春秋第一谋士,陆诩平生也足以自傲了。” 轩辕大磐瞥了这目盲棋士一眼,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是他的一步暗子,我知道,不过黄龙士没猜透本老祖到底是故意挖他墙角,还是无意为之。不过坏了他的棋子,靖安王一死,又给他下的棋局毁的一团糟,这老先生只怕是要记恨死我了。他还布置了一位长得酷似靖安王府裴南苇的女子去勾引靖安王那位世子殿下赵珣。可惜了,假的哪有真的有吸引力?” “所以他走了,襄樊这盘大棋,他留下来再无用处,除非掀开棋盘,让我们几方的谋划皆成空。不过他又笃定本老祖数月之后会死,想着到那时候出手来摘桃子。好一个父死孙不继,诚请赴死。” 陆诩皱眉,缓缓出声道:“父死孙不继,诚请赴死?传言黄龙士从不妄言。句句属实。大人还是好好研究一番再出手的好。” 轩辕大磐森然一笑,眼中有些猩红杀意,“不用,这句话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怕他这次是要算错了。马上快到了,准备洗洗这硕大王府吧。” 离阳春秋一统最惊人的消息自襄樊,很快传遍天下。离阳七大藩王之一的靖安王赵衡回府,在府邸之中遭到莫名刺客刺杀。 府内侍卫,门客死伤大半,十不存一,有人进去见过,王府处处染血。宛如人间炼狱。刺杀靖安王的刺客已经是全部被紧急回府中靖安王世子赵衡带着的王府护卫诛杀。一个不留,刺客手中搜出数十柄北凉刀具。 靖安王世子赵珣亲自书写的血书,隔了一日后抵达太安城城头皇帝陛下眼前。太安城震动,离阳皇室震动。满朝诸公皆动。 离京城已是三日的北凉王徐骁被朝廷派赵勾快马追上,勒令回太安城复命。那位纵横北凉地界的离阳第一大藩王大笑了一声,留下一句太安城是耍我徐某?那碧眼儿这就忍不住了,也亏徐某高看他一眼了。 前来宣旨的赵勾指挥使就这么一直跪着,直到北凉王车驾一路北去,后一个时辰才敢起身,匆匆擦了身上的汗水,纵马南下复命。 朝廷之上再有旨意传向北凉,北凉王徐骁骄纵,有擅杀离阳藩王嫌疑,下旨收缴大柱国头衔,世袭罔替不变。 靖安王赵衡之死,外界纷纷传言是北凉王世子徐凤年所为,不满于靖安王赵衡在芦苇荡的围剿,出手杀了靖安王满府上下,最终被干回来的靖安王世子所杀光此刻。 不过此中缘由,朝堂之上从碧眼儿张巨鹿向下倒是都看的明白,靖安王这手以死求活,给靖安王府开出了一条活路。 “昨日命案,今日折子就到了,不光前几日靖安王速度快,这位靖安王世子殿下只怕更快。靖安王满王府上下皆是神行太保,这青州襄樊到太安城接近千里,也就靖安王府一天能跑个来回。” 太安城内大殿,离阳现任皇帝陛下被靖安王府折腾的又是一晚不能睡,冷哼一声开口,不过听得出心里头还是带着些开心道。 堂下当朝首辅碧眼儿张巨鹿与坦坦翁站着,这次坦坦翁倒是没装着睡意,睁着眼,笑了一声突然是感觉这么做不太好,赶紧摆出一副严肃脸,咳嗽一声道:“赵衡这一手以死相逼,倒真是给陛下谋了一个好前景,只要是之后善待靖安王那唯一的儿子,朝廷给那党羽根基尽无的靖安王世子一个世袭罔替的名头,让天下藩王皆知,只要是和北凉王徐骁作对都有大赏赐,挑的其他几位藩王将矛盾对于北凉,朝廷削藩大计,执行起来会更是顺利。离阳之大幸啊。” 一侧光头杨太岁点头称是,轻道了一声佛号,这位一直对朝政不言多的和尚,竟是出言附和道:“不止如此,靖安王世子初上位,你们看了这折子没有,死的皆是与靖安王世子不对付的,功高难压之人,明显是给赵衡铺完了路。就等着朝廷给世袭罔替,完成交接了。不过如此也好,靖安王府自此离心离德,武力十不存一,彻底没了搅乱天下的能耐,之后朝廷再偷偷安插人手进去,青州自此大定,朝廷也少了一处祸处。” 第八十五章 太安城中纷纷乱 “让赵勾去传旨,靖安王世子赵珣护卫王府有功,朕深悲痛于胞弟之死,赏赐世袭罔替王位,望王子能为社稷,为其父,接手王府,为离阳效忠。” 皇帝陛下一拍桌,笑了一声,拾起手边狼毫毛笔,在手下圣旨上写了起来,缓缓继续言道,“张相,去找赵勾下旨吧。离阳之大幸啊。” 张巨鹿双眼微眯,手中捧着那一卷靖安王府刚地上来的折子,靖安王府的章印清晰可见,摇头,这位首辅有些迟疑道:“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不知是哪里说不上来。” 皇帝陛下闻言手中一顿,几滴污黑墨水洒落,迟疑抬头望向对面那碧眼昂首之人,问道:“张首辅觉得刚刚坦坦翁与杨太岁刚刚的分析有误?” 张巨鹿捧着手中的折子,俯身一拜,侧着再望了一眼笑得如弥勒的坦坦翁,张口言道:“坦坦翁与国师分析无误,比臣分析的更细致几分。不过臣与靖安王也算是有几面之缘,臣总是感觉以死求活这等算计,靖安王算得出,也做得出。不过这些太仓促了。” 杨太岁摸头,做不解状道:“仓促?” 张巨鹿摇头,只是觉得心中疑云更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总觉得靖安王这番安排有些对不上,分析起来却又是合情合理。 沉吟一刻,张巨鹿开口道:“臣请圣上多请旨一条,让靖安王世子带着靖安王赵衡尸体同进京城,离阳以国葬。倒时我等确认一番,防止有人乘机出手,谋划安排人控制这位靖安王世子,以控制朝廷王府。” “碧眼儿!” 一直是如弥勒微笑的坦坦翁瞪大双眼,怒视着身边的当朝首辅。多少年,这位一直以没脾气菩萨著称的三朝元老,第一次怒目相视于一人。 也是出了徐骁后,第一次有人当着张巨鹿的面,喊出了一声碧眼儿这带着不尊重的绰号。 坦坦翁怒目相视于张巨鹿,全身急的颤抖,左手食指伸出指向这首辅,颤声吼道:“天下孝为大,你让一代身死藩王不急着下葬,反而是先舟车劳顿送来朝廷,你以为你是谁?这事还要陛下亲下旨,这是要让陛下背上千古骂名,让这本朝一代所有官员全都蒙羞吗?” 张巨鹿望向皇帝陛下,一字不语坦坦翁言语。离阳朝堂之上诸多派系,如今说是以张巨鹿为首的改革派至上,压倒其他,可坦坦翁麾下的党羽也不在少数,只是坦坦翁如墙头草,几面不靠,只听从于皇帝陛下。 如若这时与坦坦翁叫板,导致坦坦翁一派不再听从皇帝与改革派站在一处,反而坚定地站在了反对派,张巨鹿这首辅位置就不保了。 上方坐着的皇帝陛下将毛笔放下,摇头面容一滞,手指点了点桌面,被张巨鹿一眼扫过。这是皇帝陛下生气,不耐烦的表现,作为天子最信任的首辅,张巨鹿自然熟悉这动作。 神情不为所动,张巨鹿依旧是盯着皇帝陛下,等着旨意下来。 皇帝陛下面色明显露出不愉,手指用力点了几下桌面,缓声道:“除了心中有些仓促的所感,首辅还有什么理由吗。” “臣想过可能靖安王假死,可能靖安王世子因事谋反,可能真是北凉世子徐凤年所为,想过襄樊城可能有黄龙士出手的谋划,都有其不可能的理由,不过臣总感觉漏了一环,觉得还是一起见一眼才安心。” 坦坦翁冷嘲热讽,满脸嫌弃道:“首辅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如孩童。” 皇帝陛下提起毛笔,旁边小太监研磨,倒上几滴清水,由着皇帝陛下继续书写,抬眼,扫视了下方的张巨鹿一眼,“罢了,朕下旨让靖安王世子赵珣亲自来一趟太安城,赵衡尸首就不用了,赵勾会去查探的,而且,就算是赵珣吃了熊心豹子胆杀父造反。朕给他个世袭罔替又如何?就这一出,让天下藩王矛头对准北凉,解了朝廷之困境,足以朕给他个世袭罔替!” 甩手,皇帝陛下示意下方诸人退去,“回去吧,此事就这么定了。” 拾级而下,张巨鹿抬首望天,九天之上星河涌动,在这深夜却是暗淡不清,迷茫混沌一片。 到底忽略了哪里,让本相心中如此不安?到底是哪里被本相忽略了,襄樊城外芦苇荡大乱,到如今的靖安王之死,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 另一侧步行台阶而下的坦坦翁望了这抬头望天的当朝首辅一眼,冷眼哼了一声,故意是绕着远路离去。 坦坦翁与首辅不和。这点眼力见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还是有的。明日这消息就会传遍京城,藩王暴毙横死,自然是首辅治国无方,逃不得干系。没了坦坦翁的支持,想必明日朝堂之上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不拿出几位改革派的基石人物当祭品,被压抑许久的守旧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南好,最是好红衣,朝堂之上的腥风血雨,与轩辕大磐自然是干系不大。任是张巨鹿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一个江湖人物胆敢去谋划靖安王这朝廷一大藩王。 江湖庙堂,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方,当年徐骁马踏江湖是让江湖安生不少,配剑游侠儿都战战兢兢,不过今日嘛,武林高手成倍出现,成井喷的势态,武帝城收纳了不知多少的犯了离阳死罪的江湖游侠儿。 只要不出武帝城方圆百里,朝廷赵勾无一人敢动手抓人。这是武帝城与朝廷都暗中遵守的规矩,出了武帝城方圆百里,朝廷再抓人武帝城也不会有人出手拦截。 帮着陆诩杀净了靖安王府中所有反对的声音,由着陆诩迎接那位靖安王妃世子殿下赵珣进王府,这位世子殿下没了父王倒没有显得多么乱了分寸。 取出靖安王暗中留给他的密信,让陆诩按部就班的安排下去。自己抱着靖安王的棺材先大哭了一通。这一切都在背后偷看的轩辕大磐眼中,一点不出轩辕大磐所料,靖安王赵衡留下的密信之中,正是让赵衡一切听从陆诩,只是之后加了一句,一旦靖安王府大局稳定,朝廷江山永固大事不可为之时,陆诩,可杀。 第八十六章 下江南出游 折扇一收,轩辕大磐扶着身侧栏杆,望着江南缓缓流淌的涓流,伸出双臂感受着水风吹拂,嘴角抬起露出一排亮闪闪的白牙,缓缓自言语道:“这江南的风,还真是暖和,不似青州那般冰凉,也不似徽山那般,干燥的恼人,真好。你说,几日之后,等到靖安王妃裴南苇进府邸,世子殿下赵珣所排斥的派系,应当都会涌向王妃麾下,到时候靖安王府麾下两大派系,都是徽山的暗桩。无论是朝廷安插人手去陆诩这边,还是安插人去王妃那边,皆是自投罗网。到时候再让陆诩安排一出毒计,让世子殿下,不,是如今的靖安王王爷与王妃春宵一度,让赵珣以为暗中掌握了王妃一系,呵呵。襄樊就算是瓜熟蒂落了。” 跟在轩辕大磐身后,有女子带着斗笠,面前有白纱卷下,面无表情的望着扶着栏杆的轩辕大磐,白纱之下那张面孔,自然是靖安王妃裴南苇了。 离了襄樊,要轩辕大磐当着没人的地头,一刀捅出去杀了这靖安王妃,他自然是难得下得去手,一刀杀了这胭脂评排名前十的美人,颇为大煞风景了些。而且留着日后若是舒羞假扮靖安王妃失败,还有个后手不是。 听完轩辕大磐一席话,裴南苇不由有些恼色,眸子盯着轩辕大磐,思虑着能不能给这徽山老祖宗丢下这不算湍急的水流之中淹死算了。 “等被朝廷发觉,本王妃倒是想看看你徽山是怎么被抄家灭门的。到时候本王妃拍着手给你轩辕大磐送终去。” 被这气恼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猜也猜得到这位昔日的王妃如今在想着什么不好的勾当,本不想与裴南苇顶嘴的轩辕大磐笑了一声,伸手迅速了捏了捏裴南苇的脸蛋,迅速又想旁处跑去,笑嘻嘻道:“哎哎哎,还别不服气,本老祖孤家寡人竟然还有送终的人,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怎么这么能吃,跟着这一路,小馆子不想吃,专门挑着大的店,点些上好的食材,本老祖这一身钱囊,给你吃都吃去了大半,真不知道这江南坑人的馆子同样的菜,盘子大,菜少不说,钱还是剑州三倍,店大欺客啊。” 面纱之下裴南苇俏脸讥嘲流露,这几日之间这位徽山老祖宗的抠门她可是亲眼见着了,走路全靠双脚,吃饭只想吃素,而且能讨价还价绝对是不含糊,一文钱都恨不得掰开来一半花,这最上说的大店,无非是路上还算看的过去的客栈罢了,要不是她寻死觅活的就要住客栈,只怕一路来江南,夜夜睡路边破庙。一日三餐山上打鸟烧烤吃。 跟着轩辕大磐这么久,总算是理清楚了一些这徽山老祖宗的路数,说话随便上纲上线,轩辕大磐是不会拿她如何,若是想着逃跑或是干脆自杀,就要被轩辕大磐服服帖贴教训一番了。 那南疆来的苗女临走前还特地给了轩辕大磐一堆南疆奇药,给着轩辕大磐在裴南苇身上做实验,有能让人大笑不止的白粉,也有能让人身上奇痒无比的药水,亲身尝试了几番,真叫裴南苇灭了别的心思。 连着讥笑几声,裴南苇道:“养不起不如给我放了,或者是给本王妃一刀,一了百了好了。” 轩辕大磐连连摇头,摆摆手道:“舍不得,舍不得,你没了我多伤心,北凉那头人人都知道王妃在本老祖手上,你要是一死,舒羞那脑袋一抽坏事了,本老祖怎么办,死球了啊。” “呵。” 言语上压了轩辕大磐一手,裴南苇也没心思再说下去,干脆望起了四处的风景,江南风光,一直是离阳朝廷最为美丽的,春夏秋冬各有特色,不似中原干热,也不似北凉苦寒,在这如今接近秋日里,风景着实让这最远只去过襄樊城外芦苇荡的王妃赞叹。 哦。那襄樊最美的芦苇荡也被身边这不知多少岁,长得面向也就二十余的男子毁的只剩一片烂泥滩涂。真是恶心人至极。 再瞥去一眼,裴南苇满脸嫌恶。 轩辕大磐不管,笑嘻嘻有回来,伸手想去抓裴南苇的手,想想还是没动,惹急了这王妃,不怕舒羞那些药非要与他寻死觅活,也着实头疼。 转手改拍了拍裴南苇的肩膀,轩辕大磐眉头一挑道:“走走走,徐凤年那小子慢悠悠也到江南了,让他先去和徐脂虎那丫头叙旧,咱们在这襄樊逛两圈,看看风花雪夜,哎,你眼光怎么样,徽山上青锋那姑娘还没来过江南,听说江南胭脂也是一大特色,帮我挑挑呗,好看了本老祖给你也带一盒。” 裴南苇没这兴致,愤懑恼了轩辕大磐一眼,没好气出声道:“王府什么胭脂没有?你让本王妃出来抛头露面买东西,你也不怕被人发觉,给你捅到朝廷去?” 轩辕大磐提起巴掌拍在她大腿上,裴王妃大腿一阵火辣生疼,只敢怒目相向,继续愤懑读望向他,想要一巴掌还回去,轩辕大磐快速跳开,眉头一挑道:“不怕,你又没怎么出去抛头露面过,襄樊认识你的都不多,何况这江南?顶多有人看上你了,想强抢你,不过嘛,江南除了徐凤年那一行,最厉害的也就那棠溪剑仙了,估摸着也就二品巅峰的剑修,本老祖一个对付他十个,去去去,我才不怕。挑的本老祖满意了,本老祖带你多逛逛江南,你要去哪里,去哪里。” 望着轩辕大磐,裴南苇突然倒是安静下来,冷笑道:“前方就是湖亭郡,那本王妃就去找,不过本王妃有个条件,不带面纱。” 轩辕大磐无所谓摊了摊手,“准了,你在人面前,别叫自己王妃就行。” 临近湖亭郡城阳春城,轩辕大磐与王妃一同走进城中。作为要么是在山上吃喝不愁,下山便是与世子殿下徐凤年同路吃喝拐骗着溜达的轩辕大磐,自然不知道那些奢靡物品在哪里卖的。由着裴南苇带着路。 第八十七章 江南豪族分八家 阳春城说大也不大,比不得太安城雄壮,也比不得襄樊城那般坚固,可说小也着实是不小。江南八大族,掌握着离阳王朝七成的钱财。 海运,河运,皆由江南流通离阳南北。出于不知道的原因,离阳朝廷对海运并不是多么重视,因此八大族负责了离阳与海外诸地的所有贸易路线。每年上缴给离阳各大小官员的孝敬,都是海量。 加上江南继承了旧西楚的文风昌盛,武风日益下降,朝堂之上出自江南的文人也是愈来愈多。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昔日地域抱团的第一大党派青州青党已经是日薄西山,有着无数读书人与海量金钱的江南党派投靠坦坦翁之后还不满足,六部尚书占了两个,已经是隐隐有了在离阳发言的权利,却是蒸蒸日上。 江南八大豪族,其中四家便安在了这阳春城中。徐凤年的姐姐,徐脂虎便是嫁在这阳春城之中。夫君逝去,如今已是成为了江南道最出风头的寡妇。为此轩辕大磐出力不少,天庭探子接连是下毒,刺杀,无奇不用,偷偷解决了徐脂虎的那位夫君。 进城找到闹市逛了逛,裴南苇深居王府,出门没有下人带路,自是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眼花缭乱的站在十字路中间,有些迷茫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还是未找到胭脂铺子,回头看到轩辕大磐那似笑非笑的脸,不免觉得有些没面子,有些负气讥讽道:“喂,你不是与那北凉世子徐凤年称兄道弟?他姐姐被人欺负了,打了一巴掌,你不去出手帮帮忙?” 裴王妃也只是道听途说,前不久才被一位隔壁江心郡的世家女子扇了一记耳光,这名才女独创地骂以破烂香炉一说,香炉多孔,隐喻荡妇,这个说法不曾见于任何书籍,让两郡士子回过神后纷纷拍案叫绝,一时间江南道徐香炉的说法愈演愈烈,尤其是江南道世族高阀内那帮对徐脂虎素来厌恶的贵妇闺秀们,平曰里闲谈三句不离香炉,说不出的通体舒泰大快人心。 轩辕大磐轻侧着头,对着裴南苇啧啧嘴说道:“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你以为这是什么意思?他北凉顾不过来,我倒是会帮帮忙,如今嘛,徐凤年没两天就要到这阳春城外,我徐兄弟手段可比我狠辣一万倍,等他帮姐姐报仇岂不是更好?” “对了,你莫非是想让我先得罪江南豪族,然后他们派重兵围剿我?别想啦,按照我对这些江南世家的了解,你这等做过王妃的美貌女子,自然是抓起来秘而不宣,沦为各位家主手上的玩物。我大天象实力,想走就走了,可护不住你啊。” 裴南苇面色白了白,想到靖安王府中曾经听闻到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恶心事儿,突然一阵反胃。哪里都有黑的,作为襄樊最大的势力,靖安王府自然不会少。其中一些事情,可比轩辕大磐描述的可怕的多。想象自己若真是沦落到那些境地。 相比较起来占时跟着轩辕大磐也还不算太差,回到王府,落到自己那名义上的儿子手上。想象更是让人感觉反胃恶心。 轩辕大磐侧头,神情一动,悄悄咧嘴笑了笑。没事吓吓这位王妃,看她这后怕的神情,还真是赏心悦目。 又走了半里左右,瞪了轩辕大磐那笑得略显猥琐的脸庞一眼,裴南苇伸手指了指左侧街道远处,那里有一卷半红半粉的旗帜飘扬,上头写着一个烟字。旗帜后头的足足四层之高的小楼,“看到了,前头有家凝烟阁,江南采自海外的极品香料胭脂,那里都有出售,也就江南有一些流出,高价散落给各个家族,其余的,都作为礼品赠送给其他世家了,就靖安王府,每年能收到江南世家数十盒胭脂香料,已是极多了。” 轩辕大磐有些心不在焉的先点头后摇了摇头道:“海外香料?我不要海外的,徽山不缺。有离阳这江南特产的没?裴南苇,江南可是靠香料出名的啊,海外的算什么事?” 裴南苇心中鄙视了一眼轩辕大磐的无知,眼中自然是毫不掩饰,谈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位王妃自然是昂起了头颅,傲然出声道:“都有。凝烟阁为江南八大家族联合营生,江南产的香料,远销海外听闻也是重金无数。可以翻上数百倍。而江南胭脂又分苏式,扬式,泰。。。。” 稍低了低头,裴南苇想看看这一路上一直以主人自居的轩辕大磐是不是被自己的博学给惊讶到了,却正是看到轩辕大磐两眼发直盯着自己的面部以下,恼怒不已的低下头,瞪着轩辕大磐,“你在看哪里!” 轩辕大磐微微一笑,做了个鬼脸道:“看你,你看,多抬抬头,你这样抬头看着多漂亮。人嘛,就是要这样有个性才美。” 裴南苇气恼的跺了跺脚,也不知为何,自己跟着轩辕大磐在一起,总是端不起那端庄的架子,三下两下便容易恼怒,“你与那北凉世子一样,登徒子一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那一家门。” “这还登徒子?那我要是说你身上不着衣衫最漂亮,我算是什么?” 裴南苇瞪大瞳孔,满面涨的通红。这等乡野粗俗的话语,她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与她这么说过。 “这般无礼之人是怎么进的来阳春城的?小姐哪里人?欲买胭脂,卢某可以作陪,一同前往。” 有折扇儒生从街道一旁串出,拦在了轩辕大磐与裴南苇中间,双手抱着折扇合十对着裴南苇稍稍一礼。 轩辕大磐抬眉,望着这突然站出来的人,来人看着倒是一表人才,青衫儒袍,头上蓝色学带,左侧腰间挂着圆碧玉下垂,右侧更是有玉如意挂在手中,一看便是大家出来的子弟。 真是运气背到家了,随便出口出来花花就遇到这么个行侠仗义的出来。轩辕大磐不觉有些牙疼。 第八十八章 冲突升级 轩辕大磐心中一转,眼中装着憧憬,轻弯腰做礼,将手中自己的折扇不自觉插到腰间,低声问道:“卢?你是哪个卢家的人?莫不是那阳春城江南四大家族的公子?” 那来的折扇儒生心中有些鄙夷,原本还担心暗叹这紫衣人不知道是哪家不学无术的公子,如今看来只是个乡下地主家的傻子,听得一个姓便吓得不知所措。 不过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前一条街偶见这女子的白纱被风吹起,整个人魂都差点被那面容勾了去。世间怎么有这么绝美的女子?这等容颜,只当跟着如他这般的豪门世家子弟啊。 拱了拱手,折扇儒生轻咳嗽了一声,点点头傲然道:“粗鄙。看你也像读过一点书,你不知遇到读书人当恭敬?尊称一声公子?在下不才,自然是那江南卢氏一族,家叔正视棠溪剑仙,江南第一。” 轩辕大磐拱拱手,眼中更是崇拜的闪光,腰是弯的更深,再做了一礼,随后伸手揽住这折扇儒生的肩膀,敬仰道:“原来真是卢家的公子哥,失敬失敬,刚刚听内人说过八大家族,厉害厉害,不过公子刚刚说的那糖戏贱仙是什么?我老家糖戏是说那用红糖糊弄成的糖人,小时候吃过,那滋味,至今难忘,难不成江南卢家是做糖人做到江南第一世家的位置?失敬失敬。” 裴南苇在一侧,嘴角带笑。她被轩辕大磐说多了,倒是不在乎轩辕大磐在这会儿口头占她的便宜,在轩辕大磐装着做礼时她便知道这徽山老祖宗心中没带好心思,果不其然,拉着这折扇儒生就是一阵乱损。 徽山老祖宗与道教祖庭分治剑州整整一州,能去敬仰江南一个行商大家族不知道是否嫡子的子弟,真是滑稽。 将江南道第一高手棠溪剑仙比作糖戏?再无知之人也不会如此,这是在赤裸裸打卢家的脸面!再不学无术也知道他被面前这人洗刷了一通。那折扇儒生面色铁黑,想要挣脱轩辕大磐搂着他的手,以他练了几年武术的功底,一时间竟是没有挣脱得出,怒气冲冲呵斥道:“你是何家之人?竟敢如此侮辱我卢家!今日不给我卢家道歉,给出赔偿,卢家灭你满门!” “灭。。。灭满门?” 轩辕大磐面色煞白,惊恐的连连后退,双手摆在身前,连连摇着,后退几步,甚至是差点踩到身后的石头,差点整个身子摔了到后面。 “不行,不行啊,我家也就是山里头的,家中我长辈都没了,世间比我辈分大的也没几人了,家中祖传算命之道,没算出过今日出门有血光之灾啊!” 折扇儒生看着这吓得不知所措的紫袍人,心中狐疑难道这真是个不知道哪个乡下钻出来的土包子?斜眼,望了一眼依旧是亭亭玉立于一侧的裴南苇,白纱之下只能隐隐戳戳看到那一丝红唇正在抿着,想都能再想出那如仙女下凡的面庞,心头不禁一团火热。 别说你是乡下土包子,今日便是这江南道随便哪家的子弟,只要不是八大家族的嫡子,这女子都得给我我留下来。 折扇儒生面中有淫色一闪而逝,被裴南苇一眼喵到,作为靖安王妃这么久,每次靖安王不在,见到那靖安王世子赵珣,他都是这般的神情,不动脑子都想得到这卢家弟子脑子里此时想的什么。都不如这轩辕大磐,轩辕大磐看人只要不是故意戏弄与她,绝不会如这般让人生反感。即便是那北凉世子徐凤年,那坏到骨子里的人物,看她也不会如此。 江南道的世家大族自诩书香门第,还不如被骂作蛮子的北凉。白纱之下眼神微动,裴南苇不说话,饶有兴致的看着轩辕大磐准备怎么教训这卢家子弟。 轩辕大磐一路上能不与人争斗,都是早早避开,遇到乞丐也是客客气气。可就是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前日进青州最后一座大城,她挑了城中最贵的客栈,遇到个趾高气昂的店小二,昂着头不许他们风尘仆仆进店住宿,反是被他点穴一动不动点了整整一晚。 后来离去时讥嘲问他,他倒是一本正经的古古怪怪说了一句,既然多活了一回,还活的这么滋润,为何还自己找那气受? 手拿折扇的卢家弟子冷哼一声,手中折扇合起,连连指着轩辕大磐颤抖不止,怒声喝道:“我卢友佳不管你是哪来的,今日不给足了赔偿就不用了想着走了,没钱,那就留人下来抵着。算命?” “我家没钱啊,身边只有内人女眷相陪,只会算命,您。。。您。。。您看,我道歉行不行。”轩辕大磐支支吾吾看着面上冷汗都快流下来。 卢友佳跺脚,怒声指着轩辕大磐身侧的裴南苇,此时周围已是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对着指指点点。“道歉?卢家的声望,是你这乡野之人道歉就能解决问题的了?给你这女眷留下,没有十万两银子赔偿,送到卢家门口,别想着赎回去。” 轩辕大磐继续是支支吾吾,周围人看着这紫袍人已经是被卢家公子吓得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哎。好好地一小伙子,怎就惹上了卢家这二公子。” “惹上什么?我看呐就是卢家二公子看上这紫袍人的女眷了,面纱之下不知什么样,不过看着身姿便知,绝对是好看。” “是极是极,可惜喽,被卢家二公子看上了,还是跟着为好,跟着世家子公子宗好过跟着常人受苦。。。。。只是抢就抢了,这卢家二公子看样子还想着继续。。。” “慎言慎言,卢家那位大剑仙听闻要去京城当兵部尚书了,卢家更上一筹了。” 卢友佳望着四周,面色有些发黑,恨恨道:“不知道什么别轮嚼舌根毁我卢家清誉!再让我听到,别怪我找上你家宗族!” 轩辕大磐用袖子遮眼,外人看着都快流泪,颤颤巍巍道:“卢公子,我家穷苦,久居山中,最值钱的也就这一身行头,十万两这时候实在是拿不出,不如。。。不如我给公子算个命,您看,您算什么?” 第八十九章 当街行凶城门封 卢友佳冷笑一声,一步上前想要扯住轩辕大磐的衣领,却是被轩辕大磐巧妙躲过,一手抓空,他凑到轩辕大磐的耳边,用不大的声音轻声道:“算命?都算不出你今日有这一灾,你算什么命?家里没长辈告诉过你,出门的规矩么?” 轩辕大磐面色一变,摸了摸鼻子,语重心长道:“家中长辈只告诉过小子算命之道,没人告诉过我规矩,话说公子真是无理,本来还想帮公子算算东西,如今到没想到卢公子什么东西都不算,难啊。” “噗嗤!” 轩辕大磐话音刚落,身旁裴南苇先是一步笑出声来,随后马上停止,她是瞬间听懂了这一句的含义,手自面纱下方伸入进去,悄然捂着嘴,虽说是这戴着面纱,别人看不清其中的面目,可当街那般大笑,王妃还是做不出来的。身子却是笑得不住摇晃。 一旁围观者还有不嫌事大的捂嘴偷笑,并悄悄的竖起了拇指,对着轩辕大磐抬了抬。 这阳春城几十年里头,在这大街之上还真罕见世家豪族子弟被人这般戏弄过。今日这一举动,说好不得成为阳春城未来数年的摊子笑料。 卢友佳倒是当局者迷,一时间没想出来,看着裴南苇在一旁偷笑,还是以为这神仙般长相的女子时在笑他驳了身边男伴的面子,而被他所吸引,试问,这阳春城中还有几家人敢与四大家族相冲突。 “我算什么东西你。。。。!你!” 卢友佳念叨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心头再细细念叨一句,方才醒悟过来,面色涨的通红通红,怒气冲冲道:“你这乡野之人!竟是又侮辱我卢家。今日哪怕你老子是那北凉王徐瘸子,也别想走出这阳春城一步。” 轩辕大磐立起身子,嘴角带笑,手中折扇打开,其上歪歪扭扭写着个傻字,这字可不一般,在出襄樊城时他玩心大起,买了这折扇自己手书这一字。 动毛笔的次数比他练武次数都少,怎能写的一手好字?这歪歪扭扭勉强能看清楚,已是让他十分满意了。 翻了个白眼,轩辕大磐没了耐性再戏弄这位卢家的二公子,上前一步,随手便是一拳挥出,打在了这卢友佳的腹部之上,缓缓而言道:“我什么时候侮辱你卢家了?强抢民女就直接下手,少来这些文绰绰的弯弯绕绕,你们读书人呐,就这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海,劝风尘女子从良,啧啧啧,孔夫子的书都读到猪肚子里去了。还好有姓曹的给兜着门面,不然儒家早被三道除名了。” 卢友佳应声飞出数十步,一路连滚带翻,不知撞烂了多少东西。直到撞到街角青石墙壁之上,一口鲜血吐出,头一垂是再没了刚刚的动静。 一个翩翩美公子,一拳之下狼狈的都不如街边的乞丐。这还是轩辕大磐留了手,只是用上了四品左右的实力,没真去下那死手。初到江南,虽说江南没什么大势力,可带着裴南苇出游还是低调些罢了。 当街打人虽说轰动,却也不会被人太过于重视到卢家全族之力追缴,可若是当街杀人,只怕那位棠溪剑仙当场就要发飙出手了。不怕虽是不怕,可若是这位即将就任朝廷兵部尚书的棠溪剑仙认出裴南苇,麻烦可就大了。 这会随便找地头绕绕,等个几日,只要北凉那位世子殿下徐凤年到了,这整个阳春城只怕都会忘了他这号人物了。 一把扯过还在捂嘴的裴南苇,拉着她的手,轩辕大磐冲着别处小巷子疾驰而去。轻声在她耳边道:“喂,呆婆娘,还愣着干嘛,跑啊!再不跑卢家快追过来了。” 直到这一个紫袍,一个白纱蒙面女子转瞬之间跑的无影无踪,周围围观之人才面面相觑,看了那躺在墙角生死不知的卢友佳,瞬间是鸟兽聚散。 便是那些一直坐在路边卖着货物的贩夫走卒皆是货物草草卷起,提脚便跑。 再待下去,卢家接到情报前来,抓不到人,将他们这些围观之人全部抓了可怎么办?若是定个同党的罪名,只怕小命都不保。 到底是何方神圣,来这阳春城还这般霸气?这不是乡下佬进城,这是过江龙啊。 “何方人来阳春城放肆!!” 凝烟阁有声音暴喝,坐镇这阳春城最大胭脂铺子,也是整个江南最大奢侈品铺子的一位客卿自远处疾驰而来。 刚刚那接近有四品高手出手的波动将他瞬间惊醒,匆匆自凝烟阁赶来,江南高手不多,四品高手已经是有了在江南开宗立派的底气,能在阳春城动手,绝对是少见。 人还未知,便看到了生死不知的卢家二公子倒在地上,前来的客卿面露吃惊,立刻前去探卢友佳的鼻息。 “公孙兄,二公子怎样?可有大碍!” 墙壁之上又有一人一跃而下,一身功夫竟也有四品,不弱于先一步赶来的那凝烟阁客卿。 先一步赶来的这被称作公孙兄的凝烟阁客卿点头微微示意,将卢友佳从地上抱起,交给了身后之人道:“原来是卢兄,二公子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有些严重,动手之人功力深厚,只怕四品以上,故意留了手,没去下杀手。我闻到气息便赶来,还是慢了一步,那人已经不在,具体的还是问卢公子为好。” 后来的那卢姓四品高手面色阴沉,望着四周没半点人影,狠声言道:“哪怕是三品,伤我卢家之人,也得去死。江南道是我们八家的天下,没人能来江南翻天,便是那北凉的香炉,在我卢家也得趴着守规矩,何况这动手之人!” “卢兄还是先禀报棠溪剑仙为好,四品以上的高手,在江南可不多,而且听范家的消息,北边那位即将前来阳春城,只怕这阳春城如今是多事之秋。” 那卢姓高手阴着脸,倒是没多少担心,抱着卢友佳有些心疼的恨恨道:“无妨,无非是一个北凉世子,他还敢在阳春城反了天了?靖安王死天下震惊,徐骁大柱国头衔都没了,一个世子算什么。还请公孙兄联系范家,封锁城门,一同找到那凶徒。” “不怕死的可以再来,” 第九十章 黑旗在海上 “怎么,不是不怕那位棠溪剑仙的么,一个卢家弟子而已,打了便是打了,徽山老祖宗跑路怎么也这般迅捷?” 轩辕大磐拉着裴南苇一直跑到一处偏僻屋宅,才停下了脚步,裴南苇嘴中喘着粗气,眉眼微弯讥讽的望着轩辕大磐。 这一路穿过人群狂奔,可是给这位裴王妃累的够呛,她可没轩辕大磐那般高的手段,就是个普通人,若不是有轩辕大磐一路拉着帮衬,早就累的走不动了。 轩辕大磐四下望了望无人,轻笑了一声,耸了耸肩道:“当然是不怕了,我就是光明正大的打上他们卢家门庭,他们卢家还能拿我怎么着?徽山离江南便是水路都得十多日的路程,还不是因为你在。江南那些个朱门豪族,有见过你的,我不就很难办了?” 裴南苇轻切了一声,不置可否,拉了拉头上罩着白纱的斗笠,讥笑一声道:“你是怕靖安王府中的那位假王妃露馅吧,暴露了一场谋划成空,还要面对离阳天下追捕,这种大案子,你跑到那江湖人中的圣城东海武帝城都活不了。” 跟着轩辕大磐这几日,讥笑的次数怕是比裴南苇这辈子的都多。在那王府之中,与靖安王是不敢,也不能,与下人则是处处端庄保持住王妃的架子,也就与轩辕大磐在这江湖之中,才是真的有些无拘无束之感。 轩辕大磐白眼,得亏这么明白的事,这王妃一路到今天才想的明白,一脑袋智商都跑去胸口填充肉了,背负双手,轩辕大磐突然一本正经道:“对了,我再问你个事,你与那靖安王那个了没?” “哪个?” 裴南苇转头,心中狐疑带着警惕。总感觉这位徽山老祖宗居心不良,在她身边,每次轩辕大磐一本正经的提问,接口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出裴南苇所料,轩辕大磐接着的话,让这位靖安王府面色通红。 “就是那个,你进王府这么久都没留下个崽,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 裴南苇全身颤抖,嘴张开一半,开口又气的一点话都说不出,最后只压着气,一字一句恨恨出声道:“轩辕大磐,轻薄之人,离本王妃远些!” 说完便是自己带头离去,理都不再理轩辕大磐一下。靖安王赵衡,膝下只有赵珣这一个儿子,还是前任王妃所留,与裴南苇在一起十余年,一子未出。 这在讲究多子的王室之中是很少的,与他相同这般状况的,只有一个北凉王徐骁,膝下二子,老二徐龙象还是个痴傻。那是因为北凉王妃吴素京城白衣案失踪后,这位离阳第一大藩王便终身没再娶过一位女子。 “哎哎哎,别跑那么快啊,不是没劲了。” 轩辕大磐喊着赶忙跟上,这话题跟挑了这靖安王府逆鳞一般,看这走向是往那卢家府邸方向,可不能让这女人脑袋一热,跑去卢家府邸通风报信了去。 卢家祖宅祭祀堂,四根实木柱子撑起来这整整占地数百平的屋子,最主位摆放着数百牌位,皆是卢家名望高的先辈祖先。 主位前,一张八仙桌横向摆放,自放置牌位的架子,直延伸到大门,大门紧闭,将外界光线尽数遮掩了去,只余桌子上不多的蜡烛,不断在噼啪声之中,暴散出光辉,照映着围着桌子坐着的二十余人,皆是正襟端坐,不少人都已经是白发苍苍。 主桌左侧,排在第一位白发老者咳嗽一声,缓缓出声道:“都齐了,先渊,你将今年海外贸易的收成,说说吧。” “是家主。” 坐于末端,这老者口中的卢先渊起身,布衣文士打扮,头扎着两根书绳,对着桌上二十余人皆是一礼,随即出声道:“今年,我们卢家在海外的收成,比之之前,还是低的。只有黄金两千七百一十三万两,这还是我卢家拿了范家,王家三条航线的生意。卢家的经营,已经是八家之中最好的了,江南八家,末尾四家收成合起来甚至是不足两千万两黄金。” “去年的收成,是三千一百万两黄金,至于六年前,我卢家一年海外收成便达到五千六百万两,比起六年前,我卢家的收入,是整整少了一半。若是再少下去,只怕用不了几年,我等家族便是每年要缴纳进京的供奉钱,都不够了。” 整桌皆是寂静,无一人出声,皆是望向主桌的那位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扫视四周,等待了有十余息时间,见无人回复,摇头一声问道:“原因呢?” 卢先渊对着老者再一拜,自袖口之中拉出一卷皂册,迅速答道:“与去年相同,黑旗势力抢了我等江南的贸易线,今年最是狠辣,自江南下南洋的所有国度皆不与我等江南船只贸易,如今我八家只剩自蓬莱向东与向北的海路还算畅通,这还是蓬莱看的我江南的情分,听闻已有他们势力的人去蓬莱接触,三房主事已经带着客卿前往蓬莱了,要杀了那群黑旗之人。” 黑旗,这是卢家对抢夺江南诛家族海外生意的势力的称呼,因为黑旗势力的商船上都挂着一杆黑旗,在一片碧蓝大海之上,用于互相辨认。 抢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南洋之上第一次出现这支黑旗商船,便被下南洋贸易的江南八家商船撞碎不少,只是后来这黑旗商船船只越做越精良,速度更是比江南八家的商船快了两倍有余,追追不上,做生意,也不如人家快,数年下来,竟是落得生意尽数消失的地步。 白发老者继续咳嗽一声道:“杀?他有这个本事,他就是长房了。今天召大家过来,便是要将这支黑旗船队全部剿灭。” 满桌亦是寂静无声。这已经是卢家祖宅之中第三次讨论绞杀那只船队了,第一次成功,剿灭了这支船队发现的所有商船,第二次这支黑旗船队改了新船,以速度飞快,船身长而硬并在船头装上铁甲,将江南八家的船队打得大败,再不敢动手和平了一段时间。 至于第三次,便是六年之前,江南尽起船只,并连通了蓬莱岛周围所有海盗,联手绞杀那只黑旗,依旧是惨败到大半船只沉入海底,江南八家再无力抵挡这支黑旗船队包揽整个南洋的贸易。 第九十一章 卢府有人来 “卢家主,还是做好准备再出手为妙,蓬莱与我江南八家情分归情分归情分,一旦再次失败,我等八家的商船被黑旗封锁,去蓬莱的上路运输不到,蓬莱不再与我江南交易,只怕我等八家的商路会尽数被断呐。” 下方有人起身,颤颤巍巍对着众人道。他是范家的主事,参加过六年前那场海战,江南八家至今也无能工巧匠能研制出那般快速的船只。 江南八家六年积蓄下来了诸多船只,虽说卢家如今势大,江南以卢家为首,可有关于自己的切身利益,没有哪家是傻子,拿着自家的船只去冒风险。 白发老者伸手,点了点坐于桌角的另一人,呵呵笑道:“白颉,说给范家先生听听。” 桌角那人头顶纯阳巾身穿脚踩布履的中年儒士,穿着素洁穷酸,双手捧着一柄古剑,黑檀剑鞘,裹以南海鲛皮,与一般名剑的剑气森然不同,此剑栖鞘时并无丝毫寒意。卢家祖堂,能带剑进入而不离开的,也就此一人了。 江南第一剑道高手,棠溪剑仙卢白颉。 那位身旁书童不捧书却捧剑的儒士作揖后,面朝那刚刚发言的范家主事,只是一揖,弯腰时说道:“卢白颉,即将去京城担任兵部尚书,想必范家早已知晓,而家族让我去担任兵部尚书的附带还有两个条件,青州水师会与江南海船一起,剿灭江南乱匪。到时候,白颉会亲自领队,并请蓬莱仙岛的仙师一同出手,作为白颉兵部尚书的第一役。” “王家,与卢家一同。” “赵家,与卢家一同。” 。。。。。 青州水师,离阳最强的两大水师之一,楼船战舰就数艘之多,那种强度的大船帮忙参战,便是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的西楚水师也是全军覆没。 更何况还有江南第一高手卢白颉带队,蓬莱仙岛修为深不可测的仙师助阵,此役卢家全力出手,怎么可能如前几次一般失败。 八家主事纷纷表态,只有范家那位主事目中还有担忧,最终看着众人激动,缓缓点了点头,颓然坐下。 白发老者摆了摆手,笑着示意众人不再出声,咳嗽一声继续言道:“好了,北凉世子徐凤年即将抵达阳春城,这是青州水师出兵的代价。在这阳春城,我等给那位北凉世子下几个绊子,丢了脸面,就够了。这点老夫早有布置,卢家那位北凉香炉,正可拿来一用。这位北凉世子也真是我江南的福星,在青州得罪了靖安王不说,还得罪了青州水师,让我卢家的谈判方便不少,到时候等那位世子殿下一到,就麻烦各位了。” 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有卢家人自侧门匆匆进入,在这白发老者耳边念叨几句,这位白发苍苍的卢家家主面色微变,双眼微眯,有些怒气。 缓缓睁开眯着的眼睛,他瞄了一眼卢白颉,出声道:“白颉,卢友佳在城内被高手打至重伤,估计修为有四品左右,城门已经封锁,定揪出此人,你先去,一旦有发现,将此人就地正法。” 卢白颉点头,抱剑而出,在众人不查之时,眉头微皱了皱。徐脂虎终究还是卢家儿媳,在这卢府祖地,众家主事面前,说自家儿媳为香炉,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自家家主如此说,他总不能在这卢家祖地说起自家老祖宗的不是。 “地府海外蓬莱地帅,见过尊上。” 阳春城中一处府邸,轩辕大磐躺在太师椅之上,摇摇晃晃的晒着太阳,身边一人全身裹在黑色袍服之下。 左手伸出接过身后裴南苇手中的葡萄,一口咬了下去,轩辕大磐伸了个懒腰问道:“地府海外路线怎么样。” 黑袍人依旧蒙面,在黑袍之下甚至是连眼珠都望不见一点:“地府已经拿下了南海所有航线,多亏尊上妙计,船上加铁板,并装上撞头,海洋之上无船是对手,我地府商船如今已是纵横南海。加上尊上给出的海图路线,只要解决蓬莱那群海外仙师,其他的不成问题。” 轩辕大磐双眼再眯了迷,心中已是想到了远处那一片碧蓝的大海。这片世界的海外,与前世记忆之中的真实世界没有什么变化,南洋,还是一块处女地,控制着南洋地府每年从南洋赚得数千万两黄金的收成,足矣天庭与地府两大谍报机构共同挥霍。更何况西域那三不管地带的陆地也遍布这地府黑旗的影子,“小心着点,江南八家虽说几次大败,可还是有些势力的,最好分化对付,而且,地府在南洋的经略不能慢了,本老祖说过,南洋之下,不要不臣之国,那些未开化的种族,不臣服便杀,最好是以蛮杀蛮。让地府的黑旗插遍南洋,在南洋,我们不光要控制商路,更重要的是那些买家,控制住这些当地种族,便是地府南洋的水师全灭,江南这些家族也撼动不来。” 那黑袍人扣头,头也不抬的道:“是,南洋乱星岛上有一对夫妻道侣,地府数次试探,全部是折戟,人员下落不明,估计这两人都有一品的实力,只要拿下乱星岛,南洋那些土著便再无阻拦之力,足下此次前来便是请尊上派高手协助,地府巅峰高手还是差了些。” 轩辕大磐轻笑一声,突然面色古怪的望向屋子外面,在外面,他听到无数脚步在向着他所在的小院围来。对着黑袍人摇了摇手他说道:‘知道了,过几日你安排,我带人亲自去一趟乱星海。你先想办法出去吧,记得走侧门,外面被人包围了,看样子是卢家,这些地头蛇倒是迅捷,裴南苇,你说待会儿我跑了给你丢在这你该则么办?” 裴南苇双手一松,手中的水果落地,葡萄倒出散落开去,然后双手十指交叉叠在腹部。轻轻坐在了太师椅旁边的握把上,抬头望天道:“你轩辕大磐敢给我丢在这,我就给你做的一切都说出去,看谁丢的下谁呢?实在不行在这里给我杀了也无所谓。” “都怪我怜香惜玉。这回轮到徐凤年看我的戏喽。” 轩辕大磐闭目哀声叹息,再睁眼笑如弥勒,起身走向门外。门外,数百卢府精锐家丁手执兵器面色狰狞。 第九十二章 昆仑撼百兵 院落小门缓缓打开,轩辕大磐身着紫袍缓步而出,在院落正门外,尘土飞扬,接近百余卢府家丁刚刚战立定住身位。 无人身着重甲皆是布衣前来,手持江南兵备道统一的横流砍刀。在阳光之下闪光熠熠,这等砍刀也就江南军队使用,锋利不及北凉刀那般,只是一次用力撞击便会出现豁口。 但胜在重量轻,刀身偏软,江南潮湿,水汽深北凉刀虽号称尖锐离阳第一,可到了这江南难以防止生锈,不出几年便会锈迹斑斑不能再用。 不过在对战时再被诟病,这也是军中兵器,能被卢府家丁全部装配,也能看出这江南第一大世家卢家的不俗。 最后两人直身而立,背负双手其中一人正是之前探查卢友佳时出现的那位四品高手。身边围了一圈数十人手握弩机,其中弦线绷紧,三连发的弩箭已是全部上膛。 回头,对着裴南苇做了一个止步的眼神,轩辕大磐转身伸手拉住两边门框,将院落小门慢慢关上。再转身,面对着身前百余手执江南横刀卢家家丁,轩辕大磐轻声笑道:“也太看不起我了,区区数百号人身不着甲,最高两个四品高手带队,数十把北凉弩,便敢过来围杀?你们卢家还真是小气,跟富甲离阳的名称比起来,也太对不上了些。” 卢家供奉停步,驻足望着出门直立的那一紫袍身影,门内隐约能见到那一个头戴白纱斗笠的女子,他嘴角轻抬,双掌不断摩擦森森然道:“在阳春城中,当街将我卢家子弟殴打成重伤,十年来你也是第一个,卢某习武至今,还未杀过四品以上的高手,今日你便是三品巅峰,我卢家也会将你诛杀。” 轩辕大磐向前走了几步,与最前方的卢家家丁只是一步之遥,胸口直对着刀尖,目光望着那位卢家四品境界的供奉,出声道:“我就很好奇,你们卢家出门打架前都不带查查的么?若是王仙芝或是曹长卿打了你们卢家人,你们也这么兴致勃勃的来围杀?” 卢家那位供奉抬手,冷声道“最起码你不是,那般高手不会做这等当街殴打别家后辈子弟之事,束手就擒,随我回卢家祖地认罪,等家主定罪,或者就地被斩杀,我给你两个选择。” “你不知道,我认识的很多人就都喜欢欺负后辈,比如我家隔壁有两个姓赵的老不死,还有我还认识京城里头一个姓韩的家伙,哦,其实大家都喜欢,只是没事懒得欺负。我选第三个,我就在这地上画跟线,随你卢家来多少人。” 一语闭,轩辕大磐抬脚,用脚尖在地上沙土之上,画了一条横线,正是身后大门宽度。微微一笑,后退了两步道:“但凡卢家有一人能过这条线,我杀你们卢家主家一个人,对了,自从当年从龙虎抓了几个鼎炉后,后山再没上什么新人了,老的散了,少了些人气,我不太喜,正好,听闻江南出美人,这样吧,只要有一人过线我抢你卢家一位直系女子。” 卢家供奉勃然大怒,他为卢家供奉,亦是卢家外房出生,岂能看着自己家族受此大辱?自腰间抽剑,他大喝道:“二公子说的果然没错,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耻之徒,不光欺辱我卢家,道教祖庭都敢如此欺辱,上,抓活的,送去西市凌迟处死,剩下那个女子,抓回去给二公子处理。” “无趣。” 轩辕大磐两字回复,在为首第一个卢家家丁踏过横线,他一脚踏地,满地尘土掀起,成圆形飞天而上,位于他身前所有卢家家丁瞬时都是感觉胸口一闷,面色发白的望向轩辕大磐。 与身侧另一位供奉对视一眼,那位卢家供奉面色大变,悄声与之说道,“不好,不是三品,是个二品小宗师,快去通知剑仙。我带人先拦着。” “没事,不用通知,卢白颉会来的。本老祖倒要问问这位棠溪剑仙,卢家子弟什么时候如此嚣张跋扈了,去北凉,也没遇到这般境地啊。” 本老祖,龙虎山,在卢家的地盘直呼棠溪剑仙的名字还不跑,卢家那位供奉面色发白,隐隐中他感觉面前这紫袍人并不是二品高手那么简单。 “你快去啊!好歹也是阳春城排的上号的高手,可别被这狂徒唬住。” 转头,卢家这位供奉望着身边那位一同前来的供奉呆呆站在原地,有些气急道,不说二品上,便是普通二品高手绝不是此地这么多人可以阻拦的。 江湖二品高手,一手已经是接近一品金刚境界了,一身体魄比不得金刚境界的坚不可摧,可也是让二品以下之人难以突破。不然江湖之上何来小宗师一说? 只有快速喊来这阳春城以至于整个江南第一高手卢白颉才能与之抗衡。 另一位供奉面色发白,他认出了这紫袍人是谁,心知强行阻拦是不用想,心中只想着尽量斡旋拖延时间,叹声道:“不用去了,二公子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位。卢剑仙来了也不一定讨好的了,老夫此时才想起来,当年江南徐脂虎初到,遇到过一人劫。。。。。当时偶见过一面,记忆尤深,是老夫平生所见武学功底最高之人,正是这位前辈。” 轩辕大磐动了,踏地腾空而起,双手成拳,起手撼昆仑。一身气势如惊虹贯曰冲向了这江南道第一大世家的家丁阵营。 一人对杀百余家丁,赤手空拳与手握兵器,并无多少差距。更何况如今的轩辕大磐并不会一点兵器使用,还是双拳用些拳架靠谱些。 一品金刚境界的王明寅双拳可直冲北凉凤字营由北凉四牙将之一的大戟宁峨眉压阵的军阵,他轩辕大磐天象巅峰,若是解决不了白余只是初步训练出来的家丁,也太说不过去了些。 百余柄造型冷清弧美的制式江南横刀出鞘后,在门外照耀刺眼。 一人携带昆仑如巨石坠入,当前十余人如遭重击,七窍流血倒飞而去·。 昆仑前移, 第九十三章 棠溪剑仙的霸秀 “全上,给我拦住他,棠溪剑仙马上就到,卢家众,死战不退。弩手全放,不要给他换气的机会!” 卢家那位四品供奉一声呵斥,他身侧数十弓弩手弓弩连发而出,近五十支弩箭半射朝天,以半圆弧度覆盖而下。 弩箭覆盖范围完全包笼前方倒地的那些卢府家丁,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让这一群卢府家丁拿命做掩护的准备。 轩辕大磐冷笑开口道:“换气?一品境界对付你们还用换气,那就这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起手,昆仑再起,一手拳成于身前,左腿至身后,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剑向前冲去,前方碰到他一支拳头的所有卢家家丁无不吐血向两边倒下。肉身触及处,骨肉尽碎,当场没了生气。 这一步踏地,轩辕大磐整个人向前腾飞十余步,躲开了这一轮蜂拥而来的弩箭。 一人一拳,有如神人天降,碾压整整一路,竟是无人可阻拦半分。 落地,双臂向外两处伸张,天象内力汇聚双臂,整个锤炼到极致的金刚体魄迎着当面而来的江南横刀而去。 都用不着等这些刀刃碰到他的肌体,只是身体表面覆盖着的那一层内力,在场卢府所有家丁就无一人可破,而卢府家丁有触及者,无不刀断,人亡。 在这些卢府家丁眼中,一身紫袍的轩辕大磐有如天神下凡。世间哪有人挨了数十刀竟是连衣角都未破损的? 自从离阳一统天下,江南太平许久,由于曾经是西楚旧地,江南也是离阳朝廷严防死守之地,容的江南读书人在朝廷结党晋升,却是容不得江南出现过强的军队。守城军队皆是老弱或是新兵,加上江南轻武,江湖人不多,更没什么围杀绝顶江湖人的经验。 以至于江南各豪族圈养的家丁已算是江南最高的战力,对于围杀江湖高手依旧是一团乱麻,换在无论是北凉还是青州,亦或是徽山所在的剑州,但凡军队遇到一品高手,要么铁骑围杀,要么当场后撤,绝不会做这些无用之事。 入了一品金刚境界高手,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得了的了,也就铁骑凭借着冲劲无穷无尽才能耗些力气,就如北凉凤字营对付王明寅,大体就是如此,即便有宁峨眉这种武力不输三品高手的武将压阵,也被王明寅斩杀好些。 身着重甲的步卒,让一品高手难以一招轻松毙命还能多耗一耗,而普通不着甲的士卒,能让一品高手抬手杀人累一累,已经是极限了。当然这一切取决于一品境界之人不会跑,不说陆地神仙境界那些真正神仙人物,便是指玄境界人物能踏空一段时间,没个十万二十万兵马在平原一望无际的地段围剿,也绝对是杀不死的。 江湖庙堂的平衡,大抵就是如此。朝廷一般不会出手控制江湖太深,防止逼的江湖人作乱,朝廷难以抓捕,而江湖人也不会没事来挑动离阳朝廷的底线。 徐骁马踏江湖之时,离阳对于江湖势力还算强势,直到东海那位武帝崛起,离阳朝廷无一人可以相制衡,这种平衡便持续了近二十年。 百息时间不到,近百家丁还站着的已不足十位围在两位卢府四品客卿身边,前头杀了三十余人,剩下的卢家家丁已经都是无力再面对轩辕大磐,哪怕两位客卿压阵,依旧是止不住的向后跑去。 命都是自己的,没人喜欢自己过去送死。而卢府家丁跑得快,轩辕大磐追的更快,跟在身后随手伸去便是一条人命归天。 卢府两位四品供奉没动,他也没先冲过去杀,绕了一圈,将门口其余卢府家丁全部杀尽,轩辕大磐站定,笑着望向那两位面色惨白无人色的卢府供奉,甩甩衣袖出声道:“你们看,没多难嘛,也就一个人过了我画的线,我记住了。你们两位想怎么死?” “在阳春城中何必造就如此杀戮。” 街边拐角,有人平静出声,而后,有寒士装束儒生缓步而出,身侧跟着一位抱剑书童。 寒士装束的中年人看了眼毙命于街道上的百余人,轻轻叹息,没有半点生还的气息,轩辕大磐与街角转出的这名儒士两两相望。 两位卢府供奉如临大赦,地头拜倒,急匆匆道:“见过棠溪剑仙,今日我们失职了。还请剑仙为卢家做主。” 那位身旁书童不捧书却捧剑的儒士先对着轩辕大磐作了一揖,缓缓出声道:“晚辈湖亭郡卢白颉,十一岁获赠古剑霸秀,至今习剑三十六载,为卢家,向轩辕老祖请剑一次。” “想打?”轩辕大磐笑意玩味,啧啧两声道:“你师父最巅峰时候,也没敢向我问剑,卢白颉,本老祖看得出你是二品巅峰,离一品金刚境界还差一丝,找我问剑,我不会,可我自信双拳全力而出,你挡不住。” 自报姓名的寒士儒生微笑,自身后书童手中接过长剑,微笑道:“前辈天象境界已至巅峰,白颉自然不敌,不过为卢家,不敌也不会让前辈轻松出城而去。今曰斗胆拔剑,一小半是迫于无奈这卢氏子弟的身份,更多是想砥砺自己这三十六年闭门造车的下乘剑道,若是败了身死,恳求前辈不要迁怒于卢府。” 轩辕大磐微眯了迷眼,这寒士儒生说的轻松,手中一点不闲着,那柄霸秀古剑,已是有锋芒流露而出,“武功是杀出来的,不能有二心,听说你要入朝堂,入朝为官,你的这一身修为是再也提升不了了。你师父羊豫章当年的剑术匠气天下一绝,虽说未入一品,可也是能以小宗师之力对敌金刚境界高手而不败,给你入朝为官,真是埋没了。” 说完,轩辕大磐也不再多言,双手起拳,昆仑再起。无非多杀一个人罢了,棠溪剑仙而以,放到徽山,还不如轩辕国器。 卢白颉洒然一笑,伸出双指,在剑鞘上轻轻一抹,名剑霸秀出鞘一半。 第九十四章 剑仙入金刚 轩辕大磐望着那把出窍一半霸秀,忽然收手,微微一笑道:“看起来你的运气不错,咱们不用打了,你卢家的新麻烦就要来了。要想继续问剑,我也无所谓,只怕你卢家祖宅就要保不住了。” 卢白颉皱眉,他是二品境界,耳力不如轩辕大磐可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去,阳春城城门口有轰然巨响,听声音有数百铁骑冲阵,蜂拥突破阳春城城门口。不用多想,这时候有骑兵进城,还真般肆无忌惮的只怕只有那一人,北凉王世子殿下徐凤年。 “比我预料之中还快一些,徐凤年来的真是时候,卢白颉,你说你是与我杀,还是回卢家?你不在,徐凤年看到徐脂虎,恐怕你卢家脸面不保啊。” 卢白颉有些进退两难,离了这里,卢家在轩辕大磐身上落下的面子,再也别想讨回来了,这位看着并不面善的徽山老祖宗只怕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按照他刚刚的说法,只怕这位徽山老祖宗还会进卢家讨要一番。 而卢家祖宅那边,更是让他担忧,徐凤年带着数百铁骑冲杀进城,首当其冲定是上卢家看他姐姐,而卢家对自家这位媳妇的态度,从这江南的传言便能看出来。那位传言纨绔子弟的北凉王世子,听说极为护着他的姐姐,到时候发起疯来,不说这世子殿下身边的那位剑仙李淳罡,便是这百余铁骑,在如今大半家丁死在轩辕大磐手中,卢府剩余家丁不过几十,绝不是卢家承受得住的,大事不妙啊。 “别愣着啊,棠溪剑仙,选个路子,不然我与你同行?阳春城不大,按照骑兵的脚程,一刻时间便到卢家,可别回去只看到一片血海啊。” 轩辕大磐笑着说道,卢白颉进退两难,他可无所谓,顺道拖一拖,徐凤年那头闹到风雨更大,给他这边杀人的消息盖住,也少些让人注意到他。 小院门内,靖安王妃裴南苇一直拉开一丝门缝,玩味旁观,坐山观虎斗,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这位江南道赫赫威名的棠溪剑仙卢白颉一点没让轩辕大磐折了面子让她有些不满意。襄樊城外见了那么些许的血,裴南苇对如今这一地死尸也没太害怕。都是一招毙命,比襄樊城外那种脑浆迸裂尸骨横飞好太多了。 还真是应了轩辕大磐的话,他不怕这江南豪族之首的卢家,八家联手恐怕也难让这徽山老祖宗动动眉头。 偷看者轩辕大磐的背影,裴南苇自言语道:“那徐贼子来的还真是快,这怀疑这两狼狈为奸之人早就串通好了,一个杀人拖住卢白颉,一个过去大闹卢家,只怕卢家经此一役,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卢白颉剑在手中,叹息一声道:“白颉今日退去,轩辕前辈会出城,此生不再与我卢家敌对否?” 轩辕大磐摇头,斜着后退几步,退到他所画的线后,靠着小院大门外的柱子,对着卢白颉道:“我说过,你卢家二公子折辱我女眷,那过线的一人,我去卢家嫡系抓一个美貌女子做鼎炉,如今一人全身过线,两人过了一条手臂,哦还有一人血流过去了,得算四个。麻烦卢家交人,我就走了。” “那就是没法善了了。” 卢白颉点头,也未见他有多害怕,目中坚毅一闪,手中霸秀古剑全部出鞘。剑指轩辕大磐。 果然,这位徽山老祖宗不是想善了,有徐凤年出来搅局,更是肆无忌惮。手握古剑,他战力不下于一品金刚境界之人,而有情报说襄樊之战,轩辕大磐受伤在身,并非不可敌。 “奉陪。你若是过线,我再加一个人,而我输了,今日你杀不掉,明日徽山一品高手尽出,屠你江南卢家满门再出走海外。” 轩辕大磐杀意森森,嘴角冷笑,依旧是靠着柱子,如根本不怕卢白颉一剑刺来。只是双脚站姿换了换,成了方便随时可以冲出对敌的身形。 卢白颉手握剑,又不动了。投鼠忌器前后为难。杀轩辕大磐,自己绝对做不到。按照这位徽山老祖宗的江湖传言,没准这事可能还真的做得出。 “行了行了,不难为你了。” 轩辕大磐摆了摆手,展颜而笑。一屁股坐在了小院门外的地上。 “换成卢家别人也许我就直接杀了,你和徐脂虎关系还不错,我不与你动手。不然脂虎那丫头可得找我埋怨。” 手指回抹,刚刚现世的霸秀古剑当下便归鞘,众人只瞥见一抹璀璨的湛蓝锋芒。有台阶下,自然该下,不然打的不死不休就真不好了,又叹了口气,卢白颉轻声道:“前辈果然还是为徐脂虎而来,只是说话也太欺辱卢家了些。” 轩辕大磐点点头,一脸无所谓道:“无妨,听到的除了我等,其他皆死了。你要不放心,我帮你杀了他们两个,再去杀了卢家二公子,放心,半夜偷偷去,给个安稳死法,比如喝羊奶呛死之类的。” 两位卢家供奉面色惨白,瑟瑟发抖。本以为卢白颉来了便得救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死。好在卢白颉没让这两位卢家供奉担心太久,当即摇摇头道:“不用。卢家记下了,以后会找回来。还请前辈见谅。” 轩辕大磐微笑,没当即回答,等卢白颉转身才缓缓出声道:“这还有些气魄。卢白颉,霸秀剑讲究匠气,你若是一直为卢家顾前顾后,再是入朝为官,只怕不说修为进步,保持如今的境界也难。你的差一丝一品金刚,永远是差一丝。我记忆里,霸秀走的是王道之剑,可不是那顾前顾后的江湖剑法。” 卢白颉止步,若有所思。突然,轩辕大磐瞪大双眼,感觉脸颊有些火辣辣的。跟着卢白颉一起走的两位卢府供奉是一脸羡慕。 周遭天地元气波动一刻后停滞。卢白颉身上有金光溢出,再缓缓迈出一步逐渐隐去。转头对着轩辕大磐点了点头出声道:“多谢前辈赐教,刚入了一品金刚,等有空,定会去徽山拜访前辈。承前辈的情面,日后卢家与前辈纷争,不牵扯卢家生死存亡,白颉不参与。” “还是你悟性高。”轩辕大磐面容有些抽搐,强装笑意。随便胡说几句,还真让这棠溪剑仙入一品金刚境界了。 卢府外,五十骁勇轻骑无视夜禁,强势入城,直奔而来。 为首一位白袍白马的公子哥并未停马,驱马而上,一拉缰绳,马蹄砸在卢府中门上,一轰而踏! 马踏中门后,策马长驱而入卢府。 第九十五章 范家与卢家 “想去看看热闹不?那边徐凤年给徐脂虎长脸面,肯定是热闹非凡。” 望着走远的卢白颉,轩辕大磐也不管这一地狼藉的尸体,转头微笑言道。 打开小院大门,裴南苇出门,伸了个懒腰。走到轩辕大磐身边微声言道:“不想,不喜欢看这种热闹,你不是想去买胭脂?与我一同去吧。” 轩辕大磐微微一愣,侧目隔着斗笠白纱之后,看不清裴南苇的神情,转而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小心着点,地上不太干净。” “我知道。” 裴南苇贴着轩辕大磐之前画在地上已是有些模糊的线条,先一步向着隔壁街道走去。轩辕大磐亦步亦趋跟着这位靖安王妃,两人一路默默无言。只是走着走着裴南苇加快了些步子速度,想和轩辕大磐拉远一些。 轩辕大磐没跟着加速,由着这位靖安王府的性子,与她保持了些距离。这一地血腥虽不如襄樊城外芦苇荡,裴南苇还是不太接受得了的。 直到再走到凝烟阁这江南第一大奢侈品铺子的门口,裴南苇才止步,出声开口道:“你走前面,前头不让我走了。” 轩辕大磐闻言,提步向前,快步来到裴南苇身侧,笑眯眯的望向看守在凝烟阁大门前的一人,缓缓出声道:“江南谁还敢拦你?教训那些不长眼的我在行。” 凝烟阁前站着的一人面色一僵,赶忙弯腰拜倒,满脸苦笑着出声道:“轩辕前辈可不要为难于晚辈,晚辈范家范申喜,今日轮到范家看值,见前辈到了,出来迎接。” 轩辕大磐抱拳拜了拜,行了一尊江湖礼节,笑了一声道:“范家?江南八家排倒数第三的那一家?你范申喜听闻是范家第一高手,久仰久仰。” 这徽山老祖宗说话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活该卢家那位二公子得罪了这位。范申喜面上还是微笑,心中不由得嘀咕一声,嘴中说道:“轩辕前辈说笑了,范家比起轩辕家还是差的一些的,这凝烟阁是八家共同的营生,范家做主,今日轩辕前辈所有消费,范家买单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刚刚得罪了这传言中如铁桶一家的江南八家中的卢家,这范家如今出来献殷勤,可不知是什么事。 轩辕大磐摸摸下巴,咦了一声道:“那我要是想盘下这个店是不是也可以?” 范申喜一本正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弯腰再出声道:“轩辕前辈想要,容我回禀一下家主,范家目前家底不足,这凝烟阁每年上千万两黄金的收成,范家想盘下来,得全家家底都掏出来。” 轩辕大磐双眼微眯了眯,点了点头开口道:“走吧。带我去转转?” 范申喜带路向凝烟阁内走去,没有先在各个商铺前停下,而是一直带路去了第三层,在一处关着大门的商铺前停下脚步。商铺看着门不大,左侧门梆前用行楷书写了一个范字。 此时正是过了晌午,正是各个有钱人家女子吃完午饭出门的时间,刚刚一路,一二两层,这凝烟阁内其他店铺都是人满为患,只是到了这三层各个门口挂着范字的店铺不是冷冷清清,便是如这般关门大吉。 范申喜弯腰一拜,凑到轩辕大磐耳边轻声道:“这位是前辈女眷?前辈相信否?” “信,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没必要这么磨磨蹭蹭的。” 上前敲门,连拍打了三下,范申喜咳嗽一声,这关着门的店铺打开门,门内一小二打扮的男子露出头来四周探了探,再对着范申喜点了点头。 “前辈跟我来。” 范申喜带头进入店铺,伸手与在大门外一般,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南苇不动,摇了摇头唇齿轻开,淡然道:“你们谈事,不是买胭脂,我就不进去了。” “你有钱?”轩辕大磐侧着脑袋翻了个白眼,不由分说拉着裴南苇的手臂带着她直接走进店铺之中。 拉着时轩辕大磐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裴南苇身形一僵,抽了两下没抽动,在别人面前着实不太敢说轩辕大磐的不是,不再挣扎。 轩辕大磐心中偷笑,暗中传音道:“别怕,我又不是什么世家豪族出来的,有什么隐秘你听着,顶多不该你听到的时候给你打晕了。” “呵。” 白纱之下裴南苇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她与轩辕大磐说的没错,确实是有些担心听到些不该听的,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她知道的事,够轩辕大磐满门抄斩十次,再能听到什么消息有刺杀藩王大的? 轩辕大磐进了商铺,小二关上了门,四周望了望,这商铺内四角摆有香炉的屋子,嗅了嗅,心旷神怡,轩辕大磐再轻轻看去,笑了笑,不愧是江南豪族,东西两炉分别是东越梅子青香炉和西楚粉红露胎五足炉,南北则是西蜀褐釉莲花茎香熏与龙泉斗彩瓷炉,光是这四尊原本该是皇宫内廷贡品的小炉子,就得好些银子了。 中间桌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也是一等一的黄花梨木,只是一个关门的商铺,装修的豪气就堪比轩辕家的中央大殿了。 轩辕大磐大摇大摆拉着裴南苇找了个椅子靠着黄花梨木桌坐下,自桌上拿起几块坚果,一口咬了下去,道:“说罢,这么神神秘秘有什么事?此时卢家那里和整个阳春城都被徐凤年吸引过去了目光,你范家想做什么?给那位卢家二公子寻仇?” “范家与卢家不共戴天。” 范申喜平淡一句,倒是说出了个令轩辕大磐为之一震的消息。 旁若无人瞄了几眼香炉,轩辕大磐这才看向正前依旧是站立着的范申喜,这是轩辕大磐第一次正视于这位范家的主事人。须眉雪白,两道长眉垂下,面向只有四十多,可这装扮着实有些老气。体内气血隐隐有些干枯之意,是受伤未曾痊愈,这辈子没了突破三品境界入那二品小宗师境界的可能性了。 轩辕大磐吃着坚果,缓缓出声道:“你若是只说这个,咱们可没什么可谈的了。我可不管你们范家江南的破事。” 第九十六章 最开心在胆小鬼 “我范家,在上次海外之战,虽是大败而归,海船几乎尽毁,但有一艘快船逃出,船上人在逃跑之时海中打捞上来一个人。” 范申喜不急不慌的坐到轩辕大磐的正对面,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缓缓开口说道。 “而那人虽是被海水泡过,可身体上那代表黑旗势力的衣服做不得假。打捞上来之后还有气,带回范家之后,我等从他身上搜出几样东西,一样是黑旗组织的一块令牌,上有地府二字,内衣是白色丝麻布,在我等沿海郡城中并不常见,出自剑州区域的关内地区。最后,再这人鞋底,还有一块徽山客卿令牌。” 轩辕大磐再捏起桌上几粒坚果,神情微眯,望向范申喜,天象气势缓缓外放,笼罩着整个房间,笑道:“徽山客卿只要上过徽山,便有令牌。怎么范家是怀疑,我徽山手伸来海外了?” “是,徽山广招天下江湖人,为江湖圣地,客卿自然如过江之鱼,可这人,恰巧我范家有人认识,是十多年前江南道一位屠戮整个村落的魔头,范家当时带头围剿。带头之人正是小子,直到那人逃上了徽山,我范家看在徽山的面子上才不了了之。” “那人知道犯了江南道众怒,这些年我范家也盯着,几乎没下过徽山一步,就这么一个人,下山,不知不觉到了海外,还参加了一场大战。” 轩辕大磐轻抬了抬嘴角,不管范申喜那越逼越近的话语,语气微重道:“当然是被你范家欺负了,下山报仇去喽。徽山从来都是随便上,也随便下,只是不收二次上山的,这是天下皆知的。” 范申喜长舒一口气,森然道:“范家没想以此威逼徽山。正当光明的海战,江南八家技不如人,活该丢了海路,这点范家并无一点不服。只是卢家之后做的事就难看了。那一场大战之后,我们末尾三家海船几乎全毁,卢家损失惨重只是海船还在,夺了我范家蓬莱一线的全部海路。就这也算了,卢家当时答应每年给黄金一百余万两,作为租借费用,只是这两年卢家每况愈下,朝堂之上子孙无能,也无钱打点,衰败到都快不如江南普通世家,而卢家已经两年没给过我范家租借费用了。日后这海路,只怕都是遥遥无期。” “正如前辈看到的这楼上店铺,当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可范家海路断绝,货物卖光,早已没了开下去的办法。再过几年,只怕范家将彻底沦为卢家的附庸。范家,想与徽山共进退,当年江南八家同进同退,外海海图卢家有的,范家一点不缺。黑旗船队虽说船快,可海图只怕比我八家数百年积累,少的多。范家愿全部交出,由前辈交给那黑旗船队,只求徽山与范家共进退,保我范家不被卢家附庸甚至吞并。” 轩辕大磐嘴角玩味一笑,手中刚刚抓起的坚果放回到桌上,手指缓缓敲击那楠木桌面。蹬蹬之声直震慑范申喜心魂。“范家,与徽山?” 范申喜只觉心跳与那手指之音同步,面色逐渐发白,但依旧是挺立站着,两道白眉垂下,一言不发。 轩辕大磐缓缓摇头,自言语如在分析,轻声说道:“徽山只是江湖势力,与朝堂之上并无关联。范家根基在江南,江湖再大注定不如庙堂上那几人纵横挥霍,弹指间十万兵出便是五六个徽山也抵抗不来。” 范申喜等轩辕大磐这如自言自语的轻声语句说完不再发声,面色发白,颤声道:“江南党人数众多,但势大无根,全靠钱砸出来的一片天。一旦钱不够了,江南党就是断根之水,直接就要灰飞烟灭。不然卢家也用不着这么拼命扶持卢白颉入兵部当尚书。谁不知道被庙堂牵扯了精力,武道就再无望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一旦商路真的断绝。最起码庙堂之上还有一部尚书坐镇。” 轩辕大磐玩味,望着面色已惨白如死人的范申喜,停住了手指,轻声道:“所以你范家想要放弃庙堂,转走江湖?” 范申喜点头道:“江湖徽山看着小,范家看着够了。徽山扶持范家在江湖立足,范家供出海图,另外,黑旗船队一旦拿了蓬莱以东或以北的商路,范家求取其中一条商路。” 轩辕大磐微笑,转头望向一直站着一言不发的裴南苇,缓声温柔道:“喂,你怎么看,你同意我就答应了,不同意我就杀了他们当我们没来过。” ———————————————— 北凉世子殿下进城了,马踏卢家中门,在闯入卢家的那一刹那,卢白颉堪堪赶到,拦住了气势如虎的北凉铁骑冲门,不过以这位刚刚踏入一品的棠溪剑仙可不足以抵挡这含怒而来的北凉纨绔,最根本的是门内有一袭红衣缓缓走出,身边跟着一位丫鬟装扮的小丫头。 小丫头腮帮子鼓鼓囊囊,气呼呼的道:“世子殿下终于来了,轩辕爷爷前些天不知道在哪里,小姐可给这帮江南人欺负惨了。” 寡妇徐脂虎拿手指刮了一下小丫头的秀美脸蛋,调侃道:“你自己掐指算算,这两天问他来了没,问了几次了?十次有没有?我这弟弟与干爹一起到了,能帮你出一通了。” 小丫头红着脸道:“奴婢是盼望着殿下能给小姐出气呢,可不是帮奴家,卢家这帮人与那悍妇实在太可恨了。” 徐脂虎丢掉书,伸了个懒腰,笑道:“出去吧,再不出去,卢家颜面尽失我们日子更不好过,听听这外面的马蹄声。他先来我这,不是先去她那里我是很开心的。” 被寡妇用十两银子从路边买来的丫鬟二乔笑出声,秋水眸子弯成一对月牙儿,乖巧伶俐道:“相比二郡主,殿下还是更喜欢小姐一些呀。不过这只是很开心,小姐最开心是什么啊。” 徐脂虎搂过这丫头纤柔的身子,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开怀笑道:“就你会说话,我最开心呢。。。。。是看到一个胆小鬼。” 徐脂虎抬头望天,双眼迷离。离阳北方境内,武当山上骑牛的年轻小师叔祖正在打拳,双手画圆,拳风轻飘。身后跟着武当十余弟子同练,这是这位新掌教悟出的拳法,圆润自然,可修身养性。掌教也不藏私,全部交授而出。 第九十七章 送别与下山 “走了,别送了。” 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一行人自阳春城离去,在阳春城外,只有那手捧古剑的棠溪剑仙卢白颉与那一袭红衣的徐脂虎相送。 徐凤年摇手道别,在这阳春城中,马踏卢家中门后,这位北凉世子殿下终究是事情没做绝,再进去杀了几个与徐脂虎不和的卢家人物。给他姐姐留了一份颜面,也给卢家留了一条活路。 轩辕大磐迫于无奈,早早带着裴南苇混上了北凉的马车,那位靖安王府真的是不想再风餐露宿的行走了,这几日感觉都走了往常几倍的路程。两人与来这阳春城时唯一的区别,便是只有一点,裴南苇背上多了一副书匣,足足有半人之高。从王妃一直不满的眼神中也猜得出,这匣子绝对轻不到那里去。 “小年,走吧。” 徐脂虎也是一句话,红衣翩然,没有再过多的言语。多的话,这几日拉着徐凤年聊天,也都聊得快干净了。徐凤年离去,他的处境不会变好,在卢白颉进京之后,会变得更差,卢家欺负不得徐凤年,会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他这位寡妇身上。 她不说,怕世子殿下担心,再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举动,可即便是不说,徐凤年又如何会猜不透? 目露担忧,徐凤年拉着徐脂虎的手臂,轻声絮絮道:“要不你和我走吧?卢家不值得你再待着。” “不用。” 徐脂虎还未出声,一直坐在一辆马车之中的轩辕大磐先是一步缓缓开道,掀开帘子,将那门帘挂在马车边柱之上。整个人自马车之上下来,冲着徐脂虎与卢白颉笑了笑。 “棠溪剑仙,我们又见面了。” 卢白颉转头,这才望见了车中坐着的轩辕大磐,礼貌弯腰又再看到轩辕大磐身后,整个人不禁一呆。 马车之中还有三人,一个面带白纱一直跟着轩辕大磐的女子,还有一位看年岁与世子殿下差不多的女子,样貌也是极好。最后一位,最是让他心神震动。 那人一袭青衫儒生打扮,手中捧着一卷西楚蓝卷书本,感受到有人望来,回头也是笑了笑,自马车中一跃而下,站到轩辕大磐身边。 翩然而至,恍若仙人。这位青衫人对着卢白颉点了点头。 卢白颉看不清这青衫人的境界,可这一手,哪怕是现在的他,也绝对是做不到的。结合之前襄樊收到的情报,已经猜出眼前儒士身份,抱拳再一礼,神情呆滞逐渐转为崇敬,恭敬道:“曹官子?” 曹青衣微笑道:“棠溪剑仙果真深得羊豫章剑道精髓,巍然正气。才是几日,已经突破到指玄境界,当年羊豫章也不过指玄而已。” 卢白颉将手中捧着的霸秀剑轻斜挂于后背之上,面朝青衣,再行礼恭敬道:“曹先生谬赞,卢白颉惶恐不安。” 怪不得棠溪剑仙如此谦恭,此时面对的,可是那个在皇宫内匹夫一怒双手撼城的曹青衣。而且,虽为离阳天下头号的通缉要犯,可依旧改变不了曹长卿为这天下儒家读书人的信仰。 一人双拳独守护旧国荣耀,儒家唯一天象高手,西楚国手棋待诏,无论于功,还是于节,都不亏为儒家第一人。卢白颉也是读书人,出声卢家外房,更是布衣出生的读书人。 他如今敢对轩辕大磐出剑,也敢对着李淳罡出剑,可唯独不敢对着曹长卿出剑。一是因为信仰,二是毫无胜算。曹长卿如果此行而来是要寻江南第一家族卢氏的晦气,事后如何姑且不言,当下卢白颉肯定一招身死,棠溪剑仙如今几近宗师境界,可惜对上曹官子何来半分胜算! 轩辕大磐有些摸不着头脑,摇头疑惑问向曹长卿道:“他不是刚入金刚,怎就指玄了?我可是亲眼见到他入金刚的。” 他倒是不怀疑曹长卿看错了什么,以他如今的眼力,也确实看不透这背剑的棠溪剑仙。只能证明这位棠溪剑仙这一两天之内,又突破了。 曹长卿微笑开口,目中略有遗憾道:“江湖路子之中,这霸秀巍然正气,本就接近儒家的路子,入一品儒家当得是立地天象,霸秀之剑,直入指玄,仅次于天象,不是什么难事。与儒家搭边的后辈,我是最看好卢白颉的。像我。可惜了。” 轩辕大磐狐疑抬头,这位西楚大官子是在可惜这位棠溪剑仙投身朝廷之后,会对他西楚复国大业造成什么阻碍?刚刚还在夸后辈,这如今也太小气了些。不过这倒是与他轩辕大磐的小气意气相投。 曹长卿看懂了轩辕大磐的眼神,叹息一声,懒得与这仿佛脑残修到这境界的徽山老祖宗解释。 卢白颉难免喟叹,曹长卿说的可惜,他心中是清清楚楚的,武道一途,最忌心有旁骛。心无旁骛,自然事半功倍,能在剑道江河上一曰千里,最终到达那独树一帜的气象。他这么多年清心寡欲,不沾俗务,很大程度上是不得已而为之,委实是武道修为唯有如此才有气候,可惜几近大宗师境界时,还是不能免俗,要入仕朝廷,这几日突破猛些,以后多半是无法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对于立志于登顶江湖的武夫来说,这种抉择,无异于自断一臂。 徐凤年面色不善,插在了几人中间,缓缓沉声说道:“你们就别叙旧了,姓轩辕的,你还是说说为什么不行吧。” 轩辕大磐扶着额头无奈,将世子殿下拉到旁边,凑到徐凤年耳边,左右望了望,细声悄悄说道:“你想啊,你带走了,那个骑牛的就没个信念,不敢下山了。顶多敢来江南偷偷看看。然后红着脸跑回去。蠢不蠢?你说,骑牛的心眼那么小,他卢家欺负徐脂虎的,骑牛的要光明正大下山,之后,嘿嘿嘿嘿。。。。” 徐凤年啧啧点头,用了拍了拍轩辕大磐的肩膀,点头赞许道:“大石兄弟,这么久,你终于是说出了一个顶好的主意。” 曹长卿与卢白颉神色各异,轩辕大磐小声,防得住别人,对他们而言,都能听得见。这江湖之上,又哪里还有个骑牛的高手了?还不敢下山? 第九十八章 车入剑州,路遇山贼 阳春城这一层层的冲突,在轩辕大磐走后,终究是没再起多大波澜。有卢白颉这个即将就任兵部尚书的卢家后辈出面,无论是认栽的不服的亦或是别有心思的统统先闭上了嘴。不过暗地里怎么说道的,就不为人知了。 这之后道倒是有不少人暗地里头对着卢家指指点点,堂堂江南第一高手出了面拦着城内行凶的轩辕大磐,竟是还客客气气连着又入城搅得一翻乱的北凉世子礼送出去。真是丢净了江南文人的脸面。不过棠溪剑仙不在乎。江南八家看似还是一体,可貌合神离已经许久,也就只有他这次进京说不得还能重将江南这摊泥捏成一片。 出了城已经五六日路程,没能带走徐脂虎,徐凤年心情本就跌落在谷底,看着一直占着自己马车,除了睡觉快五六日没下车的轩辕大磐坐在马上对着马车里头没好气的道:“你就准备在我车里头不下来了?本世子这马车大归大,你挤着这么多人算怎么回事?” 马车内,独臂老剑神的自顾坐在主坐,一边坐着西楚旧公主姜泥,再姜泥一旁坐着曹长卿。正在盯着姜泥一笔一画写着字。可怜下丫头刚脱离世子殿下无止境要求念书的烦恼,又遇到了这一直盯着自己学业的大官子,一刻没得歇息。老剑神身边另一侧自然坐着轩辕大磐与裴南苇二位。 坐在马车之上,端起一碗裴南苇刚刚送来的茶水,头摸着打量了一眼裴南苇跪坐的身形,轩辕大磐微微眯了眯双眼,想了想笑道:“这不是陪你一起嘛,我帮你防着曹官子偷偷拐走姜小丫头。你兄弟我如此尽心尽力,徐兄怎如此不念着兄弟的好?” 车内曹长卿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出了城这位大官子仿若是也看上了这马车,本着教育姜泥学业的借口,几乎是寸步不离姜泥小丫头。倒极像是个关爱孩子学业的学究。一点没有闯入太安皇城时候那如入无人之境的霸气。 “本世子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已经到了剑州,离徽山也没几步路了,今儿你不下也得给本世子下来。本世子的车。还给你占的没完了。这么大张旗鼓的骑马,若遇到危险有贼人远远给本世子射死岂不是要坏事?” 再吸了一口茶水,轩辕大磐捏了捏下巴,感觉着坐的也够累了,想了想起身准备下马车活动活动,不过他自己想下车,可不能让这位北凉出身的纨绔世子殿下觉得是被他北凉世子逼下车的,给这位世子殿下觉得自己有本事,后头指不定这位世子殿下还有什么花招慢慢对付他。 轻咳嗽了一声,轩辕大磐不屑于顾道:“这剑州,江西龙虎,江东轩辕。整个剑州被歙江一分两半,江西道教祖庭坐镇,与天子赵家同姓,以天师府为核心,峰峦对峙如龙虎相争,歙江以西整个剑州大半山头都属于龙虎山所辖,虽然我轩辕大磐与龙虎山不对付,但也得认,这天底下没有哪家贼人敢跑来龙虎山地头上又是得罪龙虎山又是得罪北凉的来刺杀你徐凤年。有这能耐的也不在乎在哪里杀你。” “至于江东,以牯牛大岗为中心,不是我轩辕大磐吹嘘,整个江东山头向来我轩辕大磐说一不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说山贼什么的早就被我杀得干干净净,便是武林之中超过二品的高手,没我轩辕家的号令,谁能偷来过去?之前韩生宣带人来不还是灰溜溜跑了?” “狗屁。” 马车里传来老剑神似笑非笑一声,独臂老头也不抠脚丫子了,嘿嘿露出一口牙,也不知从来不刷怎么会那般白净,如故意打击轩辕大磐道:“当年老夫在这一剑开天门,六条瀑布齐齐逆流,给你牯牛大岗都快冲塌了,也没见你拿老夫如何。别人越老越沉淀,你轩辕大磐倒是越老越会吹嘘了。” 平白无故遭怼,轩辕大磐白了一眼老剑神,没好气道:“放你个屁,当时我是敬仰你李淳罡的名气,与你比剑!而且你那是在龙虎山的地界,水倒灌,要找也是龙虎山那群缩头乌龟找你说事。” “李老头说的没错,徽山确实不太平,之前本世子游历至此被紫衣小娘一顿追赶。。。。。。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还不是地头蛇,,蛇鼠一窝。”徐凤年斜着眼,咧了咧嘴想到上次出游遇到的那般风景。如今想想是轩辕大磐这厮故意带着他钻芦苇荡去的。好看他徐凤年出糗。 轩辕大磐跳下马车,自马车旁一位北凉军士手中牵过一匹马的缰绳,让它与徐凤年的马匹并行,一阵没好气的道:“那都是过去,江东这二十年绝对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各个产业都是我轩辕家布置,自是户户安宁。在剑州江东镖局都快没州内生意做了。” “世子殿下,前方斥候来报,应该是有一队贼兵,包围了一队镖师。估摸着样子是要准备打劫一番。咱们是等着还是继续向前去?” 宁峨眉缓缓拉着马缰绳来到世子殿下身边,这位北凉四牙将之一一点没感觉着气氛不太对,大声说道。北凉斥候只要洒出去都很远,不在战时一般都在十里以外。大概是徽山地界。这一来一回通报,估摸着前面的大劫离着这边车队只剩六七里左右的车程。 离阳一统近二十年了。有碧眼儿张巨鹿与坦坦翁配合大体也算是国泰民安。国内山贼土匪日渐稀少。自北凉南下这一路也没有不开眼的土匪过来与北凉军过不去。遇到土匪这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在这按道理应当是安定的剑州。 这一个个的打脸还真是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响亮。 只听马车内传来噗嗤一声。听声音也知道是姜泥小丫头没忍住在偷笑。一直教育姜泥要认真的曹长卿头回没让在学业时间偷笑的姜泥挨板子。 难不成快到徽山了自己的运道变差了?轩辕大磐面色阴沉瞪了宁峨眉一眼,想给前面那一伙不知道哪里来的山贼土匪杀个干干净净。 宁峨眉摸着脑袋莫名其妙,被他看着的世子殿下亦是嘴角上扬,一句没说。 “上前,上前,天下前十咱们这三个,本老祖倒是要看看哪里来的不开眼的货色。”轩辕大磐翻身上马,带头向前而去。心中嘀咕着过几日到了徽山一定要给负责防务的轩辕敬城脑袋打开瓢。他坐镇徽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徽山有土匪包围镖师队伍。而且天庭竟是没一点通报。 世子殿下点头,示意宁峨眉招呼人跟上。山贼打劫,多好看的戏码,他可不能落下。也不想着进马车,翻身上马紧随而去。 第九十九章 剑州江东有镖局 剑州确实如轩辕大磐所言承平日久,龙虎山道家执牛耳,不说群道不允许江西有乱,便是离阳朝廷在龙虎山连续两位天师前去位列宰相之后,亦是布置了近三万余的府兵驻扎剑州,清缴了剑州江西所有的盗匪。而江东轩辕家本就武林世家,想要剿灭剑州江东的那帮绿林好汉们,比之官军还要容易上一些。 若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谈之不上,可在剑州地界内行商是半点镖师不用配的,曾经作为西楚离阳对峙前线,号称无镖不成州的剑州大小镖局业务是大大减小。要么合并成有几十好手的大镖行接下一些远处的生意,要么,便是倒闭解散关门了罢。 长安镖局在剑州大镖行之中算是小的,只有五六十人。这么点人按说早该关门大吉,可这些人大半是曾经绿林之中混不下去的好汉与退役的悍卒,战斗能力着实不弱。走南闯北,除了北莽的生意做不成,去别处的地头一点不少。名号也算得上是响亮。 韩响马骑着马,瞥了一眼就在他身边护卫着的镖箱,这箱子不大,可他是一点不敢不在乎,前头带路的俞老爹出这趟前专门手脚颤抖的告诉他这里头是一片家传美玉,成色起码能值得大半座长安镖局。若是丢了,整个镖局只怕都得赔命。 再转头,他身后一辆帘围重重的马车,里头两个人俞老爹说投保之人言丢了玉也不能丢了这两个人。虽说车马里头这两人几乎从不出来,出来也都带着面纱蒙着脸,可九岁就陪着俞老爹进青楼子里头几进几出的韩响马见到的第一眼就看出这马车里头是两个长相绝美的大美人。他几乎寸步不离马车,每次帘子掀起来里面隐隐透出的香味,都能让他心猿意马好一阵。 “这等角色,若是让我韩响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我韩响马这辈子也就赚了。可惜了,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能翻来覆去见一面也行啊。” 双腿夹持着马背,由着马自己向前走去,韩响马心思飞到天外,不免愣愣傻笑。碰的一声屁股挨了一脚,吓得他差点掉下马去。想骂过去,一眼看到是刚刚走在前头的俞老爹不知道何时竟是走到了他的身后,拍拍屁股韩响马腆着脸道:“老爹,啥时候给我你的弓传给我?这就和女人似的,耍了几趟心里头越来越痒痒,快给我用用,手痒痒。” 俞老爹瞥了一眼韩响马,没好气的撅了噘嘴。他是个目不识丁的莽夫,从前混绿林出生,徽山打击各个山头好汉时干脆从了良,倒是带着一帮弟兄,靠着一身力道建起了这一整个镖行,也算是个传奇。韩响马他从小捡回来养到现在,当着亲儿子养着。请了先生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干脆让他跟着自己,喝酒逛窑子是样样精通。 书没读好,好在韩响马这一身功夫是没有落下。心狠手辣也是学的一套一套。平日里没个正形,可对他也还算孝顺,俞老爹倒是觉得这样也不差,过几年等他老了接管镖局大抵是够得。他心情不错,指了指韩响马腰间的配刀,嘴角向着身侧马车努了努,笑骂道:“你小子,有了这把麟甲刀还不知足,总是没个正形,不怕惊了贵人?前方峡谷,算是出剑州最后一个险要之地,弓不能给你,你的准头太差,遇到了贼人,只怕一个射不中。” 说着,俞老爹摸了摸背后有他半人高的牛角大弓,深情款款,跟抚摸姘头柔滑肌肤似的,看的韩响马一脸肉麻恶心。也不知韩响马自己刚刚发愣时候的表情比俞老爹还要过几分。 有了俞老爹的提醒,他也不敢在马车旁边讲什么荤段子,拢了拢马绳等俞老爹到他身侧,颇为无奈道:“你这就是借口,舍不得传,你就说江西龙虎山嘎嘎窝里躲着三四个劫匪我还信,在这边算是江东,那帮绿林好汉早十年被徽山杀的杀收编的收编,不听徽山话的苍蝇都死绝了,哪能有绿林好汉躲着。” 他说着鼻子里倒是又闻到一丝清香,瞥了一眼马车,窗帘微微浮动。里面两个大美人刚刚应该是拉起过帘子。 俞老爹一瞪眼,拿起一副镖局老大的气派,瞪眼道:“出门在外就得小心,徽山势头大,可也不是没有来拔虎须的。前月韩生宣还带了一帮人来了,他韩生宣来这打劫,徽山管的动?” 韩响马一脸谄媚道:“老爹,这话说的,韩生宣亲自带人来抢镖,他不嫌丢了我们还觉得长脸呢,但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说一句自己是从人猫韩生宣手底下活着逃命出来的,那名声北莽的镖都敢拉出去走。路上绿林少不得得喊上一声好汉!您老还是先把弓传给我,儿子这一手箭术练成了,给您养老也多一成手艺不是?老爹,不是儿子说,好马配好鞍啊,儿子这一手握着弓,一手拿着刀,那模样。。。。。” 俞老爹白眼道:“滚滚滚去前面带路去,当年老子混绿林时候若是知道捡了你这样的少不得直接掐死,咱们这趟镖,应了主家的嘱托要小心隐蔽,连徽山那边都没派人走个招呼,专门处处挑的小路,真遇到不开眼的绿林好汉,折了镖局这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口碑,总不能再上山去吧?” 韩响马笑着说了句“得令。”两腿一夹马身子,向前挪去。看着放玉的箱子。俞老爹看着儿子背影,倒是有些欣慰一笑。之前当山贼,刀口上舔血的事没有少干,也称得上是杀人如麻,这剑州世道好了,不当土匪,老了由着儿孙照顾也是极好的。 韩响马能在镖局起色,可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本事。从小就缠着镖局里头雇的两个广陵军退伍老卒学架子,一点不怕吃苦。一身刀功,不下于六品的好手。连那帮老卒都说这小子是个实打实练武的好苗子。遇上名师,成就三品高手都是可能的。就是可惜,韩响马练刀用心,练剑是一点不上路子,明明天赋好的惊人,虎头蛇尾始终都不肯下心思。气的他到今天都不给身上这牛角大弓传给这小王八蛋。 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马车,想到车里的两位,俞老爹皱了皱眉头。这趟镖没有他告诉韩响马的这么简单。明面上护送那块价值连城的玉,实际上这趟镖走的是车里的这两个人。这两人来的时候打着货镖的名号,实际上怎么看都是在逃难的。而且要求这趟镖不能通知任何人。点名了连徽山也不许知会。 剑州江东有江东的规矩。有大价钱物件经过,和徽山打个招呼,只要十两银子办个牌子,徽山会有专门客卿下山一路送出境外。防止因意外出事,所以这几年剑州行商人是最多的,便是远处商人为了安全也绕道剑州。 这趟走镖光收的押金便有六百两白银,许诺到了松洲还有六十两黄金。算得上是徽山定的大价钱物品。客人这么定,定金这么足便是心中有些顾虑,俞老爹与几个老当家一合计咬咬牙便接下了。实在是生意不好做。 “马上出了剑州再走个一天到松洲就能收钱了。好啊,总算是没出什么纰漏。剑州有轩辕家坐镇还是安全的。” 脑海之中盘算着地图,俞老爹有些松了口气。这趟生意貌似也没想的那么复杂。许真的是哪家大户送两个闺女罢了。为了安全,多送送两个银钱。 整个车队突然止步。俞老爹抬头望向前方,镖师队前头韩响马抬手做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一手刀鞘已经出了一半。这手势什么意思这群老镖师们自然明白,纷纷抽出兵器,如临大敌。 小道旁边的密林之中哗啦啦窜出七八十号人,各个刀矛鲜亮,岔路上有二十余骑一起杀出,皆是高大西凉骏马,俞老爹不由心头一沉。这徽山地界什么时候出来的这号人物?按道理说这里不该有这等扎手的绿林好汉才对。俞老爹干绿林时候干过仗,自然看得出对面这伙人的水准,这些人,是他们家镖师队万万抵挡不住的。 “刀出鞘一半,明着拦路不撕破脸皮,是个老江湖规矩都懂。某不难为你们,江湖规矩给你们送出来的东西留下,人滚蛋。” 二十余骑带头,有年轻刀客骑在马上,双手抱胸,握着一把大刀,目光冷漠的望着面前这一行车队。 第一百章 徽山寿辰来土匪 俞老爹呼出一口浊气,一手捏着身后的牛角大弓,驱马上前,拍了拍带头在前的韩响马的肩膀,示意他退后,面对着面前这帮不知那个山头立脚的山贼,抱拳大声道:“剑州长安镖局俞汉良,向诸位好汉借道!” 一句话说完,对面群山贼毫无动静。大多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俞老爹,看的俞老爹心里又是沉了沉。往常遇到劫道的,报个家门,大多是听书过他这个曾经的山贼当家,抱拳也就放行了,没听说过的,礼数到了给点银子也就了了,一般也会意思意思报个拳。这般软硬不吃,只有是吃准这批货了。 可吃准了前方险要之地埋伏不是更好,何必在这里给他们团团拦住?俞老爹硬着头皮,再上前两步走腰间袋子里掏出两袋碎银子,向前一抛,准准落到当头带刀头领的脚下,未扎紧的口袋甚至是洒落处不少银子出来,他扬声喊道:“太岁钱过路,孝敬各位当家的。江东轩辕家的地盘,各位给个面子。” 这话说得很有水准,钱也出了,还抬出了轩辕家的梁子,一般再大的山贼也是退了。不过二十余骑毫无所动,甚至没有一人下来捡起。其余山贼兵马依旧是封锁小道,纹丝不动。 “忒不要脸,五十两银子都不知足,非要干上一下不成?”往年遇到山贼团伙,十两银子也就打发了,这次俞老爹发狠直接丢出去五十多两,竟是还不放行。韩响马见面前这帮子人如此不上道,暴躁脾气上来,纵马向前想去俞老爹身侧,当即便想抽刀。 刀出大半被俞老爹一眼瞪住。俞老爹转头,轻声喝道:“响马,不得胡来!” 韩响马只得再收回刀,突然面色一变,刀再出鞘,瞪着眼睛大声喊道,“小心,他们上来了!” 俞老爹再回头,那当头带刀之人已经是抽刀一指,二十骑纷涌向着镖师车队杀去。 “杀。 ”俞老爹目眦尽裂,调转马头便想向后撤去。他武艺再高也挡不住二十余骑一阵冲锋。长安镖局众镖师亦是见过世面,一个字说完,武器全出摆好了阵仗。 可有心算无心,马也不如对面西凉高头大马来的快,还未能跑出去几步带头年轻刀客刀出鞘如一点未用力那么轻轻一抹,俞老爹连人带马被当头自中间批成了两半。一身鲜血喷洒极远,甚至是到了俞老爹身前韩响马的身上。 “爹!你这贼人!” 在一块相依为命二十多年早就当成了老子的俞老爹当着面被劈成了两半,尸体从上到下断成两截,韩响马暴怒麟甲刀出鞘想上前与那刀客拼命。 “响马!是个高手小心!这一手刀功,老夫都未见过。”身后有镖师举起长矛,顾不得俞老爹刚死的悲痛出言提醒。他是广陵军退役回来的见多识广。算是韩响马半个师傅。也只是之前在军中万夫长手上看到过这等刀法。 “他妈的!哪个不要命的在江东搞事!轩辕家十五年前就说了剑州江东地界谁杀行商,轩辕家便杀谁一家传首江湖。你们一群人当轩辕家吃干饭的不成!”山贼身后小道尽头,有三骑疾驰而到。 三骑中央一人身穿紫袍,胯下一匹北凉骏马,样貌便是不凡。左侧身侧跟着一位配双刀的白马公子,右侧一人则是武将打扮,身披铠甲手握双戟,坐下亦是北凉骏马。 呦,还有不怕死的来搅扰事。袁庭山嘴角狰狞,手一挥,命令手下勒转马头,冷笑的望着身后出现的这三骑。剑州地界有北凉马不奇怪。徽山不知道从哪里和北凉搭上的线,买了一大批。看着这三人装束,应当是徽山客卿。 徽山客卿收了不少江湖人。朝廷赵勾对犯了命案的江湖人一般都是海捕文书下发之后传首江湖。对这些江湖人来说两大圣地便是东海武帝城与徽山轩辕家。大案犯徽山不会包庇,一般杀了几个人的小案件,躲去徽山求庇护,有徽山洒出的那么多钱打点关系,朝廷也不会如何。特别是如今徽山与朝廷隐隐有些不对付。投奔而来的江湖人更是接踵而至。 江湖人嘛。奇装异服不少。不过这三人白马公子一身装束与那一身重甲的汉子,这一身装束倒是不少钱。 “还特地找了这么个边界,就为了剩着前月大乱徽山客卿少了一半来动手,还能遇到这么三个不要命了,还真是我袁庭山这辈子运气差。不过在徽山这么久也没遇到这三人啊。” 摇了摇头,袁庭山自言自语了一句,双手抱拳,缓缓策马迎向那来的三骑,笑着点点头道:“是徽山客卿同僚吧。在下徽山客卿袁庭山,见过三位同僚。” 三骑中央紫袍人贴近闻言差点一头栽下马来。身侧白马锦衣公子捧腹大笑道:“原来是徽山客卿。果然大石兄弟你说的,徽山地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山贼清缴的干干净净。原来这山贼都是徽山家里的。” 只有身穿重甲的宁峨眉,望了一眼地上那成两半的人与马, “原来三位不是徽山客卿。”手中握刀的袁庭山听出了大概。再继续言道:“那就是听着声,想来投奔徽山的客卿了。” “是是是。我们都仰慕徽山,想要前去投奔。徽山这是在做什么?”徐凤年拿着江湖气,以刀鞘拍马,潇洒上前。捏着鼻子笑道。 “打劫。” 袁庭山呵呵回应了一句,示意七八十余步卒将这三人团团围住。继续道:“那边土匪车队里有两个绝美女子,徽山老祖宗寿辰快到了,抢来正好带回去给徽山老祖宗贺寿。” 徐凤年双手按刀,啧啧称奇道:“本世。。。。本人听闻徽山老祖宗武道巅峰,江湖泰斗,声名在外,以前见面也为人正道,这才想着和兄弟一道投奔徽山,怎么会喜欢绝美女子!” 这白马公子靠近,袁庭山不禁下意识的皱了皱两道剑眉。这公子坐下白马之上别着一副劲弩。这可是好货。一旦发现私藏,轻则发配三千里,重可是要以谋逆论处的。在这地界,也只有广陵王的驻军有资格配备。再仔细打量远处,那身披重甲的汉子马上也别了一副。有意思。难不成还是广陵王那边哪位公子? 我袁庭山最讨厌这等大家子弟在面前装成江湖人物来耀武扬威了。 心中所想丝毫不露,袁庭山继续道:“不然让给你们?几位可以上前,杀了那些土匪拿了女子给徽山老祖宗去贺寿?几位这一大礼说不得上山便能封的上位客卿。” 第一百零一章 土匪的道理 “大石兄弟,没想到啊,仰慕已久的徽山老祖是这种人。居然贪念女子美色。与传言不符合啊。” 徐凤年没有搭理袁庭山,转头望向轩辕大磐似笑非笑的道。这一路没拿捏到轩辕大磐一点短处,这到了徽山脚下爆出个这么劲爆的消息,可不得好好嘲弄一番?他作为北凉第一大纨绔,去做那强抢民女的事还得要偷偷摸摸一阵子,这徽山脚下倒是正好,遇到徽山老祖宗让人亲自强抢女子的戏码。 轩辕大磐气不打一处,简直滑稽如此,徽山脚下发生徽山人强抢民女!这事传扬出去,少不得本来江湖上逐渐被盖住轩辕大磐色魔的名号又被人重新提起。 哪个脑子这么缺,干这种事情还在徽山地界兴师动众上百人出来杀整个镖师车队?找个客栈偷摸着下药也好啊。 气闷的冷笑一声,轩辕大磐道:“徽山上面缺的不少,女子不缺。龙虎山道姑都有。路上随便两个胭脂水粉就能进老祖宗法眼?要去明抢?摆明了不是徽山人马。鬼知道哪里来的贼寇。” “都是西凉那边的骏马,只有和顾剑棠关系紧密的势力,或者财大气粗的家族才能买的到。而且这二十人都是军中气息,不是龙虎山的人。不是徽山就是广陵王赵毅的人。不过那些没骑马的,一股子江湖气息,在这地界除了徽山估计没二家了。” 宁峨眉说话总是不太符合时宜,口音像个女子,在头盔下面倒是闷声闷气。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轩辕大磐瞥了宁峨眉一眼,这位北凉牙将看着认真分析局势,这说出来的话真是啪啪打脸。他这位徽山老祖宗都说了不是他徽山的人,这话分析的一点面子都没留。 徐凤年笑着看戏。 广陵王赵毅,和北凉那个胖子褚禄山一南一北,号称南北双肥,都是好色如命。春秋结束抢了不知多少亡国皇后公主妃子,母女同床,姐妹同被都是小意思。曾经的轩辕大磐与他比起来便是说小巫见大巫也不为过。这场子热闹倒是越来越有意思。 不是广陵王那边来的什么公子哥。袁庭山心中明了。那就更没什么可以在乎的了。驱马,他带着二十余骑向着轩辕大磐包围而去。 “三位小心,刚刚我义父便是被这贼子靠近偷袭杀死!万万不要中计策!这几人乃是山贼,我们是镖师队伍。”远处韩响马不顾身边师傅的拉扯大喝了一声。 轩辕大磐不顾韩响马这番言语,纵马靠近问道:“所以,你刚刚和我讲你在抢劫匪的女子,你说的劫匪说你是山贼。你又说你是徽山人。我是知道的,徽山配备都是北凉马,上上下下可没有一匹西凉骏马。” 袁庭山笑着靠近道:“谁说的?徽山长房嫡女轩辕青锋不就有上一匹,赏给我了,就在我麾下骑着。” 轩辕大磐望了一眼袁庭山麾下那匹马,没有印象。出声道:“那剩下那二十匹呢?总不会也是青锋赏的吧。小丫头有这么多西凉马,我不信。” “自然也是。” 袁庭山点头,余光扫去,这边三人已经被里外几层团团围住。靠近之余继续说道:“江湖人,说的好听是江湖人。说难听点,也就是匪徒。既然几位不杀那边的匪徒,那几位是匪徒同党了。” 轩辕大磐点头破有些阴恻恻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个是差不多。不过按照我的道理,和我不对付的都是该死的土匪。所以我说你也是土匪。” “所以啊,这害人的世道,谁死谁是匪,活下来的才是官。” 轩辕大磐话音未落,袁庭山与他已经是只有十步不到,面色狰狞一声喝道,抽刀自马上一跃向前奔走而去。 三人之中锦衣白马公子哥大半最阔气,估计是个主,而那全身铠甲的武将看站位就是三人之中最低。估摸着这锦衣白马男子是个主子,这紫袍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是武艺最强的护卫,虽说三人的武力他都看不透,可这剑州偏垂还能有比他还强的路过不成?能一下杀了这人,剩下两个解决起来更是简单。 仅仅片刻,袁庭山的分析不算很差,这三人之中确实是紫袍这位武力最高,白马的徐凤年略微弱于宁峨眉。 “完了。”韩响马闭眼,面前这紫袍人只怕是要和他师父一个下场。变成两半。他也不是没见过血,可这一刀将人劈成两半,肠子,肝脏再一起喷涌而出的死法,他还是第一次见。而这第一次见,就是他爹死在了他的面前。 一旁广陵军老卒冷眼看着,拉着韩响马的手道:“你爹死了,你就是当家,这三人看着也是硬茬子,不知哪家公子哥,估摸着手段也不少,少说能搞一片动乱,待会儿乱起来,我们一起冲出去。” 韩响马点头,坐了个准备冲的手势。望了一眼被护在正中央的镖车,心一狠,又做了个手势。这是放弃镖箱的手势,这近百人围着,还有个用刀的高手,能出去几个人还不知道,这趟镖怎么可能还保的住?他们长安镖局可不是要镖不要命的那种。 周围镖师了然,都是俞老爹一手带出来的,不少都是山贼出生,命当然是自己重要。至于闯进来的三个倒霉鬼,刚刚劝了不听,谁还有能力管他们死活。 “宁峨眉。你说,几招之内会败?”徐凤年双手摸着刀,无聊的望着气势汹汹冲着轩辕大磐而去的袁庭山。颇有些大失所望。怎么这人就这么无趣,选了轩辕大磐这个角色单挑?还指望着自己出手对决一番来一趟英雄救美呢。顺道看看这要数百人抢的女子长什么样。一直戏文里头听说的英雄救美,实打实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属下估计,一抬手的事情吧。”宁峨眉翁声瓮气的点头,听着认真回答,可是没带着一点脑子考虑。 江湖之上,不入一品的谁能和这些独占江湖鳌头的人物斗过一回合? 第一百零二章 示敌以弱在杀手出 一刀出手袁庭山身如惊雷瞬息而至轩辕大磐身前,刀锋正对面门。在他眼中下一秒,身前这紫袍人便会与刚刚那长安镖局的俞老爹一般,连人带马,分成两半!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徽山那位号称江湖年青一代前十的轩辕青锋也决然躲不掉。 “刀法马马虎虎,路子太野。自学而成也算是不差。” 形式紧张至此,那紫袍人还不忘调笑一句。轩辕大磐双手不带兵刃只是抬起一掌到面前,食指与中指之间空出一道缝隙,刹那之间又紧紧合上。 如惊雷而至的拖刀纹丝不动,稳稳的被夹在两指之间。任凭袁庭山一身收力不住一脸撞在刀背之上,若不是刀背未曾开锋险些给自己这大好头颅开成两半。 他的双眼隔着这刀身短短的距离正是与轩辕大磐那嘲讽之色正浓的双眸直直对视。 真是蜉蝣撼树,遇到硬茬子了,袁庭山立马缩头,整个身子向后撤离而去,手未曾松刀却是想要将整个刀带着离身而去。 “收力不住,估摸着连二流武学典籍都没看过。你这等实力,顶了天徽山三流客卿。我倒是好奇,你这等人应该不可能见过轩辕青锋才对。你这刀,我有些映像,青锋去年用过,算是一流的器具。” 轩辕大磐再点评一句,没容的袁庭山给这刀带走,手指稍稍用力横向一下转动,想要这把袁庭山用了快半年最顺手的大刀自指缝之间断裂成两截。 刀未断开,跟着轩辕大磐指缝的转动整个横了过来。袁庭山竟是一手连刀都不要,虚晃握刀,任由刀直接脱手,整个身子如同灵猿翻滚直接弯下,一句话不说,不退反进,腰腹凭空做力,只听嗡一声轻响,自他左手袖口之间探出一柄半手臂长的短刃,直直向着轩辕大磐小腹刺去。 这短刃直刺的速度极快,竟是刚刚出刀速度的一倍有余,本就贴身相靠,是瞬间刺穿轩辕大磐的衣服,刺碰肌肤而去。 袁庭山嘴角狞笑,管你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内力深厚到能给老子刀捏住,只要被老子这一式手里剑刺中腹部来个洞穿,再给你在小腹之处拧着转上一圈,少说也得去了半条命。说不得过会儿老子再拿刀给你整个人劈成两半。 他袁庭山可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生的公子哥,自小便是在市井巷子之中一身血路杀出来的狠辣匹夫。没练过什么高上的刀法,一身接近三品的刀法水准都是靠着实打实血火之中杀出来的。一把刀而以,那等江湖高手讲的刀不离手,离了刀便是没了刀魂的讲法,对他来说都是狗屁!大刀长刀,杀得了人才是他袁庭山的宝刀。活着到最后才能问鼎那武林上方最强的宝座。 短刃刺入衣物,能清楚听到衣物传来的撕拉之声,只是再进,便是如抵到钢板,寸步不得动弹。 护身软甲?不对,穿着软甲自然会显得身子臃肿一些,面前这紫袍人显然不是那种人物。袁庭山瞬间反应过来,左脚腾空出马之后首次落地,也不拿刚刚出手的短刃,重重一用力跺脚之下整个身子箭矢一般直直向后暴退而去。 后退之余大笑一声道:“原来是修了佛门大金刚的高人,你们佛门秃驴什么时候还留头发了。后会有期,老子走了。” 轩辕大磐面色愠怒,一脚蹬着马瞪,整个身子离了马,向着袁庭山退去的方向追去。他的内力比之袁庭山这野路子上来的三品有如东海比小潭。震怒之下两息之间便追上了袁庭山。终日打雁,竟是被燕给拙了。先是一刀示敌以弱,再是一柄短刃的杀手锏。 本想着托大戏耍欺负一番这不知哪里来的在徽山脚下作乱的山贼匪徒,没曾想差点竟是被人刺了个对穿!与曹长卿他们对峙都未有这般被人照面就刺穿到肌肤过。 好在袁庭山只是勉强三品的水准,若是换了个人有着二品左右的力道,真刺穿他这半吊子佛门金刚身子可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小腹刺穿,若是再来个内力冲击一遍,这可是致命伤! “小子,偷袭了就想跑,哪里来的本事。” 轩辕大磐左手收着袁庭山的刀柄,右手握着短刃,冷笑着将那一刀一刃对准袁庭山的面门。要让袁庭山也受着这刀刃穿身的难处。 “世子小心!” 宁峨眉沉重大戟当空一轮,整个人策马来到了徐凤年的身前。那正对着轩辕大磐说着后会有期的袁庭山竟是右脚脚尖点地,整个人三百六十度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单手撑地再是整个人扑腾向世子殿下徐凤年而去。 轩辕大磐短刃够不着,但那柄袁庭山脱手的长刀,刀头处竟是延伸了有两指长度,自腰腹之处,沉重插入袁庭山的身体之内。逼的袁庭山身子再后撤一段,若是不退,只怕这延伸出来的长度足够给他拦腰变成两段! “这直娘贼,还有特么刀气。” 忍着痛,袁庭山心底怒骂一声,继续向着徐凤年扑腾而去。跑路显然不现实,他袁庭山敢拼命,同时却也惜命。他是知道想要在这武功深不见底的紫袍男子手底下跑掉的概率接近于零,便是实打实这百来号人一起上,都不够这紫袍男子杀的,打从那一刀被握住的一刹那,他就打定主意要擒贼先擒王! 拿下那锦衣白马的公子哥当要挟,才能活着升天得到性命。拼着身子挨了一刀,袁庭山速度不改忍着痛继续奔向徐凤年所在。 可那挪开身子的一瞬时,已经足够那位手执大戟的宁峨眉反应过来。这位身经百战的北凉四牙将之一一手大戟已经是挡在了徐凤年的身前。卜字大戟指在袁庭山前端,大戟前端微微晃动,阳光之下锋芒毕露。隐隐有嗡嗡作响之声传出。 又是一个估摸着实力过二品的武将!哪家公子哥出门这么多防护的,又是一品高手又是二品武将的,广陵王这离阳藩王出游都没这么奢侈的护卫。袁庭山心中怒骂。 第一百零三章 来自老祖宗的命令 袁庭山依旧不停,武将,在军中不说领着千军万马,便是带着百人军阵杀同水准哪怕是厉害些的百人江湖人也是砍瓜切菜。可在这,一对一的时候,接近二品的武将并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退,后面那紫袍手提刀已经转身赶来,死死锁定住了他的气机,后路已经完全被封死,他带来的二十余骑,自己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水准。有那紫袍人在根本不用想着带来的那些人有援助的本事。 不进就是死,进了只要挟持住这个公子哥,他袁庭山还有那一成不到的活路。一个锦衣公子哥哪怕江湖气的配着双刀总不会也有那能力敌袁庭山的武力吧。这等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向来被他看不起,吃好喝好学的上等秘籍,战斗力却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不下十个。 在空中再度腰腹借力,手无一兵刃却是在接近卜字大戟的瞬间加速前行而上。想要抓住那一杆卜字大戟让那披甲武将反应不及好容他踱到锦衣公子哥的身边。 那锦衣公子哥依旧是瞪着眼睛,满脸的惊讶,欣喜表露无疑。没有一点要逃得意思,倒像是对这披甲武将极其放心。上天何其的不公,若要我袁庭山有这好运道,生在这等世家,身边有一品能耐的人物随时教学,只怕早成了那江湖前十的人物了。 宁峨眉卜字大戟没有如他所料重重而下,反倒是当空向后拉了半个身位,再成半圆形弧度旋转而下。卜字大戟前半月刃是带着银光闪烁而至。只要他手至,整个手掌必然被那半月戟刃整个切下。 袁庭山再落地,放弃了直接拿住徐凤年的机会,身子趴着几近贴着地面,险之又险的躲过宁峨眉圆形下落几乎必杀的大戟,不过背部衣物依旧是被戟尖的锋芒划开,裸露的后背能感觉到森森凉意。刚刚腰腹之上被刀气切伤的口子鲜血开始奔涌而出。 戟是长兵器,过了就没那么容易收了,大戟过去袁庭山身子如游鱼,竟是贴着地面扭向了他认为武力最低的锦衣公子哥。 徐凤年看的乐呵,就快拍手叫好了。这等险之又险,接连逃过一个天下前十追击又逃过大戟宁峨眉一戟的身法,可是在北凉一点看不到的。北凉那帮子在它面前表演呼呼哈嘿能打上一个时辰没几个真本事,只为讨北凉世子一点赏钱的家伙可演不出这么惊险的画面。 不过既然来了,也是到了这位一直没机会出手的世子殿下动手的时候了。春雷刀出手却未曾出鞘,如破天惊雷,世子殿下缰绳拉起,白马知趣的抬起马蹄,由着徐凤年双腿夹持着马腹身子竟是转到了马下,春雷连刀带刀鞘砸向了贴地而来的袁庭山。 这位锦衣公子哥竟然也是个能耐不下他袁庭山的高手!马术还是这么一流。 退之不及,袁庭山脑袋重重挨了一刀鞘,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背后大戟力压而至锋芒直刺脑门。 那边七八十余山贼与二十骑西凉马的好手可没空管这边袁庭山的死活,袁庭山动手的瞬间,长安镖局已经是全部出动,在韩响马的带领下放弃了守卫着的镖车,冲杀前去。杀出去就能活,不出去就是个死。 虽然是人数劣势,但一句给袁庭山带来的这些山贼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后退。 “宁将军,留个活口。这人,我还有点用。” 轩辕大磐已经赶到手中短刃反卷,拦住了直刺袁庭山脑门的大戟,一脚是重重踩在了袁庭山的后背之上。踩得这位野路子出家的好手五脏六腑差点吐了出来。 “你们头头都被人制住了,你们还不跑?” 远处韩响马注意到了那边已经被踩在地上的袁庭山,大声呼喊了一声,又是一刀当头劈死了一个被喊得发愣的头头。 那头刚加入围杀镖师团队的二十余骑兵闻言转头有些呆滞,袁庭山的武功,他们大抵是有些数的,练刀刀不要命的境界,还是死人堆了爬进爬出甚至是被二品小宗师围上说不定也能毫发无损的逃出生天去。 这才撞面没多久就被人踩在脚下去了?对面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境界? 不过接下来,无论是韩响马还是那二十余骑都不用考虑了,小路尽头近百身披铠甲骑兵已经纷涌而至。看呆了这帮人的眼球。 近百骑尽数是披甲带马,马侧挂着劲弩。看一眼就知道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宁峨眉看了一眼徐凤年。徐凤年迟疑的望了一眼轩辕大磐。轩辕大磐面带冷色点了点头。徐凤年知道了意思,也是对着宁峨眉笑着点了点头道:“追上去吧,这帮人留不留活口你们看着办。” 百余骑领命摆出冲刺的架势蜂拥冲刺而去。倒是一片尘土飞扬煞是热闹。 轩辕大磐弯腰,那柄短刃被他直接顺着袁庭山脖子一侧,插入到了地面之下。刀刃贴合着脖子微微晃动,弄得袁庭山是口水都不敢咽下去一点。 拿着袁庭山的刀背,轩辕大磐瞅了一眼他正在溢血的伤口,还好,流出的血没弄脏自己的靴子。笑着用刀背拍了拍袁庭山的脸颊,轩辕大磐微笑道:“说说吧,土匪大人。哪里来的?别和我说徽山来的。你带来这帮杂号手下,小喽啰是徽山下面不入流的一群办事杂役倒是没错。可这骑兵绝对不是出自徽山的私兵。” 咳嗽了两声,袁庭山愤愤看着轩辕大磐转而讥嘲笑道:“我说了,能活?” 轩辕大磐先摇头再点头道:“活不活,我是不知道,不过不说,肯定是个死。我一向很随性的。说实话了我高兴了,说不定就有一条活路了也说不准。” 袁庭山望着轩辕大磐,等了片刻恶狠狠的说道:“行,老子说。认得你手上那一把刀不,那是徽山大小姐轩辕青锋的刀。告诉你,别以为你武功高就了不起,能打的过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老子可是老祖宗亲自下的令,要我抓两个女人!二十多骑兵是徽山老祖宗的私兵!你们不恭恭敬敬放了我就等着老祖宗找你们清算吧!” 第一百零四章 车内两人 北凉凤字营的铁骑到了,一直被护卫在凤字营中间的马车也已是跟到了后方,缓缓停了下来。许久没有遇到热闹事,马车上的几人也是逐一走下马车。只有那靖安王妃裴南苇,说着不喜这些热闹,固执的没被姜泥给拉下马车,听闻了马车下袁庭山那一句话也是好奇的挑起了马车一侧的帘子。 一双美目打量了一眼被踩在脚下的袁庭山,便又回到轩辕大磐身上,眉眼之间不觉是弯了弯,这里倒是真的有些乐趣。跟着轩辕大磐出来这几日没王府里头那般锦衣玉食,可一路上遇到的人人事事,比之他从前在王府见到的都多。 “轩辕家老祖宗的命令?小子,我怀疑你在这里无中生有。你见过轩辕家老祖宗没有?就在这里犬吠。人家轩辕家老祖宗功高盖世,江湖泰斗级别的人物,更是侠义无双,会让你这么个小喽啰来强抢民女?还大张旗鼓截杀镖车?” 轩辕大磐阴恻恻开口,嘴角勾起一丝,心中是杀意涌动。脚下力道再使了使,惹得袁庭山是再闷哼一声,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挤了出来。若不是还想再从这人口中套出一些个情报,他现在就要一脚让这个无中生有的混账东西知道什么叫四分五裂。 徐凤年乐呵呵的看热闹,双刀挂回腰间,眉眼乐得快眯成一条缝,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轩辕家老祖宗在自家地盘被当众甩了这么一口大黑锅,着实是百年不遇的热闹。 袁庭山话说了出口,自然是不带收回去的,心里头虽说恨不得将一脚踩在他身上的轩辕大磐剁成碎肉,可这形式比人强不是?总得说的个道理保命要紧。谄媚一笑,袁庭山畏畏缩缩道:“马车里头两个姑娘,当年轩辕家老祖宗出游时候就看上了。这几年老祖宗顾着面子,为了江湖上的名声,强抢民女这等事为了保密,都是小的给徽山办的。干什么事都要讲个分量不是,那位公子大可上前一观,那车上绝对绝色美人两人,值得徽山老祖宗亲自派人下手抢的。” “好个干什么事都要讲个分量。”袁庭山这话说的轩辕大磐都想拉起那边的帘子看看镖师车队里头都是什么个绝色,能让这被踩在脚下的袁庭山相信这谎话能骗得过去。松开了脚,轩辕大磐转了一副笑脸继续出声道:“不过我是深明轩辕家老祖宗为人的,绝对不会干出那等龌龊之事,不若你去掀开帘子告诉我,那里头到底是什么绝色美人?” 感觉身上的压迫感没了,袁庭山才颤颤巍巍爬起来,爬起时才发现刚刚踩着他身子之人松脚时竟是封了他身上的内力,一身功夫除了肌肉力道是半点使不出。 转头,那一边镖师队伍还没怎么动弹,北凉凤字营骑兵便如****般突进,没有主子带队,百十余山贼四散奔逃,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逃命是逃不掉的,杀人用刀,那些跑的远的久经战阵的北凉劲弩也不是吃素的。先行去逃命的二十骑都是跑出去没多远便连人带马栽在了小路尽头。 只是百十息,小路之上便已经没了半个山贼活命,能喘气的都不要想。边塞作战都是你死我亡,自然有负责补刀的,只要尸体全块,要害部位都来上一刀。 “心疼自己人?”轩辕大磐目中寒光闪烁,那百十余山贼虽说都是武力不高之辈,可其中也藏着不少好手。要不是这次是被北凉精锐撞上,要徽山那些私兵处理起来也不是容易之事。 “江湖儿郎江湖死,死得其所。” 袁庭山喃喃一句,回头尴尬道:“只是怕回去不好交差,看这位大说的,人心疼倒是不怎么心疼。能死在精锐手下,是他们的荣幸。不过大人若让我前去,那些个镖师只怕不让啊。” 轩辕大磐抬头望向那方的镖师队伍,韩响马比他干爹脑子是好使的多,北凉骑兵冲散山贼时压着没让镖师队有任何的动弹。军中割人脑袋领赏是看数量。杀良冒功也是常常的事。若是给了这帮看似官军骑兵一点借口,只怕收割他们人头比收割山贼还要容易不少。 这想法不对,不过也不错。若是镖师队伍真散乱出来,没有世子殿下的号令,凤字营这帮骑兵才不会去管是镖师队伍还是山贼,一起冲杀了便是。 看着那边似是谈妥了,知道了这趟镖是保不住的,韩响马不顾旁人的拉扯,大声扯了一句。“大人们若想看镖车,我等无力阻拦,自当放行。不过还请别伤害了车队随员。车内的两个贵人,能不伤害,还请不要伤害。” “该死。你们镖局竟是这般的没有道义。”马车之中有声音传出。轩辕大磐挑眉,与徐凤年对视了一眼,有些玩味。虽然隔了一段远,但轩辕大磐还是能听得出马车之中是个男声。 韩响马晃着头冷笑一声道:‘是你们给镖时候没说清楚价值!这帮人分明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害的我们当家的死了,还得让我们一起死不成?二位还是自求多福的好。待会儿若是惊了贵人,让我们遭灾,我韩响马死前除了杀了那边那个用刀的还要先连着你们一起杀。’ 马车寂静不知是被吓着的,还是被气的。再无一点声音传出。护送的镖师队伍神态各异,看着跟着袁庭山一起走来得轩辕大磐徐凤年等人,还是散开了一条路,让着他们进来。那些骑兵杀了人便封锁死了小路两侧,这明显这群骑兵主子的这几人不准备放他们走,他们就是插了翅膀也别想走了。 一步一跺,也不顾伤口一路淌血,袁庭山边走还边是谄媚介绍道:“不是我说,轩辕家主真是好眼光。这两姑娘我只是看画像便惊为天人。听说从小便是在剑州极富盛名的尤物,早前才十二三岁便已经被我们轩辕家老祖宗一眼相中,视作床帷玩乐的禁脔,这剑州之地大体上不是什么秘密。这次正好拿捏着去祝寿,刚刚好。” 说着,袁庭山拉起了镖师重重维护下的车队,一把扯开马车的帘子,露出里面身材几乎完全相同的两人。面纱之下看不到脸只是这身姿就是绝美。 两手抓着用力,袁庭山拉开了蒙着脸的两个面纱,袁庭山退让到一旁。 “本世子倒是有些相信他的话了。这两个面貌却是值得轩辕家老祖宗惦记着。”瞥了一眼那两张脸蛋,徐凤年哈哈笑着望向轩辕大磐道。 第一百零五章 徽山迷踪 轩辕大磐望了车内一眼,确实是两张清冷绝世的容颜。更为主要的是,这两张脸是一模一样。视线再向下挪了挪,看到纤细的脖颈处,才有了一点区别。左边一人有一块凸起。再向下区别更大了些,左侧这位是一马平川的胸脯,而右边那人是青葱挺拔。左侧那位正冷着脸看着车外围观过来的几人。 “雌雄难辨。一雌复一雄,雌倾城,雄倾国,双双飞入梧桐宫。啧啧啧,我大概知道他们是谁了。只不过不成想,比传言还要漂亮些。这容貌双双进胭脂评都不为过。” 赞叹了一声轩辕大磐摇了摇头,他倒是响起剑州从日里听到的一句民谣。这句话剑州士子只怕都能念叨上两句。之前徽山还未叛乱时,轩辕敬意便偷偷跑去牯牛大岗与他讲过此事。当时慕容家那位家主貌似就在徽山山外候着。说是两姐弟即将年满十二,已是到了年纪,愿意送上后山做书童,作为慕容家的礼物。 剑州慕容家生出的这一对并蒂双莲,姐姐是奇质美人,弟弟慕容桐皇更是美若莲花。慕容家都说自从两人诞生后,府中莲花池便不曾再绽放过,每年满池青莲只长至花苞,更为这两姐弟增加了一层神秘感。只不过当年轩辕大磐的谋划,宗宗都是灭门亡命的勾当。山上刚刚送下去不少,怎么还有心思再要上两个?还是一雌一雄。单送一个说不得也会收下。两个一起送。被轩辕大磐直接扬扬手让轩辕敬意打发了下去。开玩笑,虽说这天下龙阳之癖盛行,**已是大家豪门之中不算秘密的秘密,可他轩辕大磐对男人可没半点的兴趣。 “这位大人是听说过了,轩辕家早就订好了这两人。小的可一点不敢撒谎。人,诸位看上可以带走。都是江湖混口饭吃,放小的一马如何?”袁庭山眼巴巴望着徐凤年,一脸谄媚道。他刚刚听得是一点没差。徐凤年那一句本世子是字字入耳。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称得上世子二字?靖安王世子刚刚登基没有后人,离阳那边定然是称太子。这位锦衣华服,身下白马身配双刀的公子哥,必然是那剩下五家藩王的嫡系传人!只要这位公子爷开心了,放他的性命自然不难。 男人嘛,总是爱好女人的。见了漂亮女人,总是会软下心来,做不得杀戮之事。大人物家的公子哥,面子放的比谁都大。他都这么压着脾气低声下气的说话了。说不得这公子哥一个开心,就能给他放了呢? 出乎袁庭山的意料,那公子哥没回应,反而是望向那一身紫袍的青年人,玩味出声道:“你这么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喽?” “狗屁。”轩辕大磐眯起双眼,目中杀意闪烁,继而冷笑道:“没这位小老弟刚刚那一番话,说不定我还以为是下面哪个不开眼的干的。只不过嘛。。。。。” “既然贼人已经死了,你们还不快给我们放了?”左边胸脯一马平川的慕容桐皇冷眼盯着轩辕大磐说道。 这几人的眼神看着他,都让他很是不舒服。没有慕容家好些人那种淫邪迷了眼,一眼便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败类明显,可总是充斥着一些东西。世间乌鸦一般黑,这些年经历了太多,这几人他一眼便分辨得出绝不是善类。 轩辕大磐呵呵一笑,望着明显是硬撑着胆子说话的慕容桐皇眯着双眼道:“凭什么,他们死了你们算我的战利品,就这么让战利品离开,不是我的作风。” 慕容桐皇脸色愈加冰寒,感觉自己面前这紫袍人的颜色真的是吓人无比,令他身子不住发冷,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接着一咬牙一脸阴冷道:“不放了我,等轩辕家知道我们被你掳掠跑了,你们以为你们躲得掉轩辕家的追杀?” 轩辕大磐扬声大笑,一手撑着腰道:“这天底下,即便是王仙芝都见到他轩辕大磐都得睁眼看上一丝丝,可唯有我,有我在,轩辕大磐都不敢现身!” 袁庭山只当这人在口出狂言,可是一看那锦衣公子哥没有反驳,反倒是跟着笑了两声,咽了咽口水,他脑中想着莫不然面前这人也是个江湖前十的大人物?这么看不起那轩辕家名震江湖的老祖宗? 慕容桐皇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言语到:“口出狂言之辈。等徽山老祖宗到了,希望你们也能这么狂妄。” “救命之恩,不说涌泉相报,也应当以身相许。不带你这么冷着脸色的。”一声说完,轩辕大磐也不管其他,背负着双手带头转身离去。世子殿下哦了一声,招呼宁峨眉放下帘子给袁庭山捆起来,亦步亦趋的跟着轩辕大磐。跟轩辕大磐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位大石兄弟是憋不住话的。一句不说就离开,分明是有话要和他说。 直到走到小路边角,离开了所有人群,轩辕大磐笑着的脸瞬间变得阴沉,缓缓道:“本来,我以为,经历了上次的事,徽山应当是清洗了不少。这次一看,明显是还掺杂着不少别处的探子。那二十余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不过,这八九十山贼分明是我徽山的外门杂役。有几个,我面熟。” “你什么意思。”徐凤年歪着脑袋看着轩辕大磐,一下没明白轩辕大磐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徽山有危险,而且我是不信,有人拿好不容易安插进徽山的外门子弟来强抢两个花瓶。” “而且时间也卡的正正好,在我这个北凉世子不紧不慢到徽山地界,刚刚好碰到。这明显,是做给咱们看的一场戏。至于这场戏什么用意,,,,,” 徐凤年抬头,望着天空。骄阳一片,仿若能照耀去所有黑暗。他轻声呢喃一句,倒是没想到,看似最安全的剑州,进门发现危机四伏。 轩辕大磐转过脑袋,那边袁庭山还闷头闷脑的向这里四处探望。拍了拍世子殿下的肩膀,他轻声道:“世子殿下身边是有人会那逼人说话的功夫吧,麻烦,那人先交给你了,我这几天看着马车里那两个,想想对策。” 徐凤年鄙夷,望了轩辕大磐一眼,没好气道:“咱们怎么不换换?别以为我不知道,刑讯逼问,你也熟悉。” “小泥人还没走嘛,小子,我告诉你,若是让女子吃了醋。。。。。。她们干事不带脑子的。”轩辕大磐望着徐凤年笑得有些许猥琐。 “她让曹长卿这会带她走,可没人留得住她。曹长卿这会还留着,可是因为那小丫头还不想走。” 车队那边,传来两声轻声的咳嗽,青衫儒生一手拉着姜泥,凭空不知画着些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江南城中 广陵王 广陵城,在离阳拿下了天下之后,整个分给了广陵王。而广陵王下辖属地不止于靖安王那般只有一个襄樊城,是囊括了广陵城向南就西楚王朝外加小半个东岳国属地。整整一个广陵郡的属地净归广陵王掌控。 在这江南,要说权柄赫赫,非广陵王莫属。除了手下兵马不如离阳唯一的异性王徐骁那般精锐,其他相比起来是一点不差。而且在这江南之地是无人可制衡。北边徐骁手握北凉数州之地,但离阳在西线布置了顾剑棠,名义上是拦着北莽,暗中有没有看着徐骁这位异性王的意思,是朝廷与离阳心照不宣的事实。 而江南之地,离着广陵王就藩所在隔壁一州,剑州道指挥使就惨的太多了。手上说是握着三万离阳精锐兵马,实则都是开国后才新招募的新军。兵甲难得凑齐,战斗力要比起广陵王那等春秋年间一路杀出来的精锐,可就要差远了。 而剑州税收更是惨淡,龙虎山朝廷特批下辖州县不予纳税,整整少了江西半州赋税不到手不说,便是江东纳上多少税,还得轩辕家说了算。毕竟江东可以播种的土地除了几个大世家,其余都被轩辕家明里暗里采购干净,离阳当年为了优待剑州这一抢先投诚的州郡,可是下了旨意有官身或是大功家族免除农田税赋。所以年年收税也是简单,直接去徽山取就行了。反正江东几个家族,与轩辕家好的穿一条裤子,家里没官身的,税收银子都是先递交去徽山。轩辕家时候到了给银子一股脑押送去江南道指挥使。 也是离阳政策的离奇之处,江南道下属大半地方封给了广陵王,江南地方反而无多少地方可管,而剑州一半龙虎山自制,也是和江南差不多的境地,碧眼儿张巨鹿十余年前是干脆将剑州道划归江南,剑州虽为一州,却是给江南道代为管辖。设剑州道指挥使,不设剑州道府。剑州有军权,无政权。 这之中剑州大小官员对钱财是一点插不了手。上下其手或是扣下一半扩充军用是一点没辙。到了江南指挥使手上还想那位再拨款下来?年年给个口头嘉奖剑州赋税收的到位已是天大的荣幸了。再加上广陵王与这疑似布置来监事他的剑州兵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知产生多少次摩擦,向来都是剑州吃亏,朝廷也不帮忙拉了拉偏架,导致了这吃亏越多,越不被人待见,以至于剑州三万朝廷兵马越混越是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好在徽山年年冰敬,碳供一点不少。剑州大小官员们日子也算安稳。 江南文风盛行,朝堂之上是遍布江南党羽。而文风最盛的广陵城,在离阳京城国子监学子小半数皆是出生于广陵。加上出生于广陵的旧西楚老太师孙希济以左仆射身份掌管门下省,成为广陵世子心目中的定海神针,更是加强了广陵诸多世子心中的傲气。江南党联手之下朝堂能半数是江南的声音。 只是江南党势力再大,大不过就藩广陵的广陵王。广陵王赵毅城府极深,而且极好杀人。就藩二十年中杀了不知多少江南世子。彻底的是让江南之地再无一人敢明着念昔日旧西楚。哪怕是当年连杀江南二百学子,江南数百人联名进京告御状,又被数百骑杀得干干净净。朝廷依旧是优待这位藩王,半点惩处都未见到。令江南世子惊惧之下对广陵王是透骨的心寒。 “你是生了个好儿子。广陵王,朝廷大计,可容不得出半点纰漏。这个时候调二十余骑去徽山地界抢人?若是被徽山察觉到危险,让那老东西跑了,本貂寺戴罪之身罪上加罪无妨,而你广陵王所求,一个都别想得到。” 大殿辉煌,各处高度气势比之太安城内朝殿都不差一丝。各个大殿支撑龙柱之上都是雕着四爪金龙,气派万分。足足人高的龙涎香炉放于大殿中央,白色烟灰缓缓向上飘游而去。似是错觉,那向上升腾的白烟都是成龙形,腾龙行云直上屋顶才消逝散去,香味扑鼻散向整个大殿之内。 一身锦绣貂寺服,韩生宣目光阴郁,匆匆踏步进门,站立于左侧最末端椅子处,死死盯着这厅堂最上方主坐上坐着的那一个胖的近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主坐座椅足足有正常椅子三倍大小,可便是这般大的座椅,也被这一摊肥肉全部摊的满满当当。甚至是溢出不少。那身影蟒袍玉带,九蟒,金黄蜀锦大缎,也不知是怎么才束住的这一身肥肉。蟒袍分九级,就这色泽而言,甚至是超出了一般藩王的服饰。这是最正品的金黄色四爪蟒袍,哪怕是当今太子,也穿不得这种品级。 赵毅左手边第一个座位,比坐在主座上的广陵王赵毅要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胖子,哼哼唧唧的叫唤了一声,一身肥肉不住的颤抖不止,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嘴角先是流出长长的口水直拖到衣服上,胡乱拿袖口一擦,胖子恶狠狠盯着外面那一身貂寺服的男子,用力一拍身边的桌子大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在王府骂本世子!谁给你的胆子,区区一个老太监,没有我叔叔你算个什么玩意,在广陵王福里头犬吠!抢个女人而已,别说只是一个小家族的女人,徽山的女人本世子都敢抢!” “赵骠。” 主座上位的广陵王轻描淡写的呵斥了一句,左手撑着座椅扶手,艰难的换了个姿势,肥胖的身体微微前倾,望着刚进门整个身子照耀在阳光下的那一身就休貂寺服,离阳权倾朝野最大的宦官,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韩生宣不打招呼就进王府犬吠的道理?我儿的事,用不着你这宦官在这里多嘴。抢个人而以,坏不了大事。我也倒是好奇!你韩生宣这个在上京城被责罚跪地的家奴,只不过来这带句话而以,凭什么这么大的底气到这犬吠!” 第一百零七章 黑暗中的人影 韩生宣甩袖,望着上方那一坨肥肉,目中讥讽毕露,是毫不掩饰。广陵王赵毅,与当今离阳皇帝陛下是同母而生,是这当今天下唯一能与皇帝陛下同榻而卧的存在。 当年杀两百余世子弄得民怨沸腾,离阳皇帝亲自让他这个大貂寺赶赴广陵,替着天子传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口头责备。却在暗地里还是赏了数十箱子黄金。圣恩浓厚到无以复加。天恩浩荡方面天下其他藩王无一能与他相提并论。 “你问我凭什么?” 韩生宣一字一句说出一句话后,桀桀两声,左手探到腰间,缓缓掏出一方淡黄色卷轴举向他自己头顶。 哐当。 藩王赵毅身边偏身左侧站着一位瘦猴一般的老者直接五体投地跪了下去,身子趴扶在地,动都未敢动弹,大殿之中下方坐着的其他几人亦是直接起身跪下,哪怕是一直瘫坐着的广陵王世子赵骠犹豫片刻一身肥肉从座椅上滑落,艰难的双膝跪地,肥肉直直拖到膝盖下方,这几个动作都是做得额头有些汗水缓缓落下。 广陵王依旧端坐,只是目光变得有些许凝重。那被韩生宣拿捏在手上的淡黄色卷轴,即便是他,也不得不重视,虽是不用下跪,也得缓缓做起端正。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皇上有旨,离阳江南大小军队人政,本貂寺一应能调动完全。直到,诛杀恶首轩辕大磐!” “皇上口谕,广陵王府全权听从当朝一品貂寺韩生宣调令,事成,准世袭罔替。事不成。。。。” 韩生宣眼角阴柔划过一丝弧度,随后一脚点地,那不远万里自西蜀送来本是一体,千年山雨打磨都不曾造就一丝裂缝的天泉石炸裂,碎片四处崩裂,尘土四起之下,数块打着旋转飞自地上一飞而起,奔向这大殿主座上方那一身金黄的肥肉! “大胆!” 跪于广陵王左手边第一位的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将军怒吼起身,一手成拳,挥舞向那旋转而来的石块,却是晚了石块划过他玉树临风的脸颊,继续而去。穿过之后速度竟是更快了几分。 广陵王那足足正常座椅三倍的巨大龙椅之后,一名面容枯槁的老者一步上前,剑气冲天而起,双手按于抱胸的剑柄之上,也不看那飞来的石块,依旧是闭目。 旋转石块眼看接近赵毅座椅,突兀如撞到一股满是尖刺的墙壁,在空中炸裂粉碎,虽是挡住了大半,但依旧是不少粉尘依着惯性甩到赵毅蟒袍之上。 微眯起双眼,赵毅望了望身边这位年迈剑客,剑客正是东岳剑池硕果仅存的前代大剑宗。柴青山。剑术冠绝离阳东南,一身实力只怕有天象功底。为广陵王赵毅不知挡下过多少刺杀暗算。介于赵毅暴虐的名声,为了顾及剑池清誉,被东岳剑池当代剑主宣告逐出。 柴青山凝神屏气,不动声色的微微摇了摇头。 “这旨意,本王接了。不过今日这事。本王也记住了。伤了本王爱将卢升象,会让貂寺十倍还回来。”广陵王点了点头,一句话说完端起身边茶水,也未张嘴去喝,直接闭目不再言语。大殿之中安静的再无声息。 韩生宣转身离去,不带一点停留。事后报复,江南一个死活出去去广陵被当猪养的的藩王罢了。为那孩子铺平了路,哪怕他身死,管他洪水滔天! “说好了?” 一步踏出大殿,韩生宣背后传来一声沙哑低声,全身隐藏于黑袍之下,不管从何处观看,竟是连面孔都看不出一丝的黑袍身影从暗中走出。 “说好了,这边安排没问题了,你也快回徽山吧。那老家伙跟着本亮那个纨绔快到徽山了,见不到你,恐怕会生疑心。”韩生宣没有回头,仿若知道此人,轻点头道。 “无妨,你记得承诺就行。我总是值得所有人相信。只是你,别再出岔子了。这次事那个蠢猪竟然安排广陵王府在徽山的暗子袁庭山,好在老祖宗不在山上,这事我能压下去,若是老祖宗在山上,这种事是压不下去的。” 这一波山贼杀了个干净,徽山的路段接着倒是变得好走的多,风景也是一片独好,只是这一路轩辕大磐倒是变得忧心忡忡,眉头紧皱,再没散开来过。 “这个大人,我们镖师队伍,既然任务失败了,放我们走如何?我等跟着大人们也浪费大人们的脚力啊。” 韩响马哭丧着脸来到坐在马车前架着马车的轩辕大磐身边,满眼恳求道。实在是轩辕大磐忒不讲理了些,本来徐凤年都招手让这一波镖师队伍滚蛋了,他就停留下来给俞老爹埋了个尸首,又活生生让掉头回来的轩辕大磐给拦了下来。拦下来就拦下来,可什么事也不去说。就让他们裹挟着一起走。 北凉骑兵有马,马车也全。他们镖师队伍伙夫什么的都还是赤着脚在走路呢。 “哦。”轩辕大磐回过头,眨巴着眼睛望了望韩响马,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耐不住韩响马的眼神,自腰间掏出一块白玉牌子,随手扔过去出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韩响马双手捧着接过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玉牌,打量了两眼一脸惊讶道:“小的知道,这是徽山的同行牌。有此牌子,剑州江东地界与离阳凡是与徽山通商所在皆可通行,绿林江湖见牌立退。” “知道就好。”轩辕大磐转头,拉开帘子,对着马车内跪坐着的裴南苇颇为轻佻的勾了勾手指头,笑嘻嘻喊了一声道:“那个靖安小娘,出来一趟。有个事通知你。” 裴南苇一手捏着玉如意,美目没好气的瞥了轩辕大磐一眼,倒是风韵十足,看的轩辕大磐两眼有些发花。韩响马探了里面一眼,觉着鼻子里一股子热流就要向外冒。 这些个世家公子哥就是不一样,这一个马车之中坐着的女子各个都是他做梦想都不敢想的风韵!和这一比,哪怕是之前被俞老爹花重金带她看到的花楼头牌都是个屁!就是这几个女子中间做了个独臂老头儿,一身脏兮兮极坏风景。 “看?”轩辕大磐一巴掌拍在韩响马的头顶,一下是给这位绿林好汉转镖师带出来的义子打的头晕眼花。 第一百零八章 脱缰之绳 “不敢不敢。” 韩响马头缩了缩,是不敢再随意向里头观望。大家豪族的内眷,可不是轻易就想看就能看的。有的地主老才家中夫人被外人看了一眼,将人眼睛整个挖空这等残忍之事都做得出。 裴南苇起身,弯着腰缓缓探出半个身子,来到轩辕大磐身边,黛眉微微一簇,红唇轻启,柔声道:“什么事?” “你不是路上好几次想走嘛。” 轩辕大磐双手抱着脑袋干脆整个躺下,双腿翘着,一张脸正好从下方欣赏的道裴南王妃那两团高耸。舒适的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指了指缩着脑袋的韩响马,继续说道:“你跟着他,不用跟着我去徽山了。反正都到这儿了。你跑回去,估摸着你那位儿子也认不了你。” 韩响马悄悄抬起头,眼珠子转了转,傻愣愣的盯着轩辕大磐一下没理解这话死什么意思。跟着他?意思是这位爷要把这般好看不似人的女子。。。。。 “想什么呢。”手执勾了个弯,对着韩响马脑门子就是来一板栗,哼了一声,看着摸着脑袋上肉眼可见的肿包,还是呆滞神色的韩响马,轩辕大磐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当镖师,保着他的安全。若是遇到有人来抢人。你就意思意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跑路吧。在这找个山头等着就行。二十天。不管多大的事别出来。等我来。我到了,二十天的镖师费用,全给你,不到,你拿这块玉牌去徽山任意产业,都能换上千两黄金。” 原来还是镖师的生意。韩响马松了口气,跟着自家老子走南闯北这么久,他自然知道天上掉不下来馅饼,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一队人,突然送他这么漂亮的姑娘,按照戏文里头的套路,怎么都是想整死他们的勾当。不过这么一听,心里头反倒是莫名有些失望。 裴南苇是聪明人,起码比轩辕大磐要聪明得多。虽然说有些时候往往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这时候反倒是清醒无比。低头看到轩辕大磐躺着能正盯着她胸口的波澜起伏,面色微微红了红,干脆整个身子探出,双手抱着腿坐在轩辕大磐身侧,轻声道:“前面就这么可怕?既然你给本王妃拐带出来的,总得要负点责任的。” 轩辕大磐不可能轻易给她放走。靖安王府的谋划,无论怎么说都是抄家灭门的买卖。离阳朝廷知道一代藩王殒命,而王妃竟是被人李代桃僵,绝对会调动天下兵马来此镇压。将整个徽山荡平都不为过。哪怕徽山与北凉关系再好,沾上了这种事情,哪怕是徐瘸子都没法接受离阳朝廷的雷霆之怒! 波澜起伏不见了,轩辕大磐没转头,盯着马车顶上雕刻着盘身巨蟒的雨帘,叹息了一声,面色微微变了变道:“不知道。反正先等二十天嘛。没事我去给王妃接过来,如果有事,王妃就自求多福了。实在不行托身那位北凉世子也是不错的,做不了大的,没名分也是无碍。这等世道,长得好看就是罪过。离开了强势的男人,你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好过啊。” 裴南苇不再言语,手撑着一边扶手想着自己跳下马车,不料终究是没学过武术,身上无半点力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堪堪被身后轩辕大磐一把拉住右手,才免除一头摔到地上的命运。 “还真是柔弱无骨。”轩辕大磐捏着没松,嘴里叨叨了一句。 使劲,没能挣脱,裴南苇一手捏着衣角,皱着眉头讥笑道:“祝你横死山头。没了你,我是自在的多。别整天觉得离了你,天下就不是天下了,在我看来,你与那徐凤年就是一路人。只是,你比他地道上一些。那北凉世子是吃人不吐骨头,你装着不要脸,好歹还要些脸。” 说罢,这位王妃头也不回离去,走向镖师队伍之中。 轩辕大磐不理会这有些冷嘲热讽的言语,松了手,继续躺下装着死人,依旧是看着上方,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这也能扯上本世子?女人果然都是眼瞎的货色。哪只眼睛看到本世子比他轩辕大磐还要不地道?分明是反话嘛。”马车之中徐凤年冷笑着出来,盯着已经跟上了镖师队伍,准备离去的裴南苇,手横着脖子,做了个杀的手势。 “我不喜欢随便杀人。尤其是杀女人。” “当断不断,本世子也不喜欢杀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可这女人,放走了,离了视线,如果跑了就是大祸害。本世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时候,由不得你乱想。你不在乎你的秘密被知道,这女人跟了本世子这么久,本世子藏着的,可不能被人知道。” 轩辕大磐摇头,打消了世子殿下的念头。犹豫了一会儿,放低声音轻声说道:“派两个人跟上去吧。如果到时候,我没去或是有意外。。。。。” “妇人之仁。” 世子殿下招了招手,转身回了马车内。不再说话。一旁宁峨眉大戟轻轻挥了挥,与一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三骑凤字营精锐拨马追上镖师队伍。留着一地尘土飞扬。 轩辕大磐没心思与世子殿下斗嘴,越是靠近徽山,他眼皮是不住的挑动。仿若前方他住了二十余年的山头之上有着豺狼虎豹一般。其上的旋涡,深的能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 袁庭山被抓时看着没半点骨气,可真正让杨青风这个审问大师去盘问之时,倒是嘴巴硬的很。也怪没个好牢房,一时半点竟然一点话都没问的出。 二十不知何方势力来的骑兵。连着徽山八十多外门杂役,一同前进到徽山地界抢两个女人,一地尸体都没打扫,而剑州巡抚与指挥使按道理说是知道消息,可至今都诡异的没有半点动作。 最让他感到担心的是,天庭,这个一直针对离阳内部的谍报机构,竟是一点消息都没传递给他。这之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隐隐之中,他觉得这一手被他缔造而出席卷整个离阳的庞大谍报机构,似是逐渐在脱离他手中的缰绳。 第一百零九章 知章城中读书人 “你这路不对,去徽山用不着经过知章城,绕远了起码三天的路程。” 皱了皱眉头,轩辕大磐转头望向坐在身侧的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徐凤年亲自掌管着马车,临近徽山,反倒是换了个路子,顺着岔路撇开了去牯牛大岗的官道,上了岔路去了知章城。 徐凤年手中提着赶马棍,最终叼着根狗尾巴草,微笑道:“怎么不对?我是去知章城,来了这剑州不去知章城,那不是白来?谁说本世子来了剑州地界就要直奔牯牛大岗而去的?” 世子殿下这整个车队之上,路引官碟一应俱全,不过这一路除了需要补给,基本都未曾进过城池,如今车上补给是充足的很,根本没必要再去别的城池之中晃荡一圈。更何况是个小小的知章城? 知章城,剑州当时虽是首先投诚离阳,但徐瘸子南下依旧是拿了建中欧几个城池开了刀,春秋硝烟之中,剩着龙虎山与离阳皇室还未谈妥,一日之内铁骑拿下了整个知章城。当时还是旧西楚治下的知章城拼死抵抗,十户不余一户,只比襄樊满城上下活不下百人略微好上一些。 抬头望了望破旧异常的城墙,砖块零落,上面青苔杂草覆盖,里面勉强还能看得到春秋时候战乱的痕迹。如今离阳倒是也没必要,没这个钱来收拾这个城墙。 “城里面,二十多年前有个读书人。”世子殿下下车上马,由着三十余骑护送马车一同进了城,徐凤年一手抱着一壶酒,双目之中有些追忆,继续说道:“他叫荀平,正是上甚至是没有他的记录。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诗文传世,更没什么风流韵事给人茶余饭后传遍天下。” “不过当年,这位给老首辅论辩的嘴唇发紫,是离阳太安城之中最有远见的地鼠人。进了太安城之后,连续给离阳先帝上书《兵事疏》《取士疏》等足足二十一疏,当年全部石沉大海。只是如今,离阳天下一统,那二十一疏全部成了当今天下治国的纲领。只可惜,后来为了离阳当今皇帝背了黑锅,在这知章城就这么死了。听说死的时候被腰斩于城内闹市口,当年这里还是西楚地界,被全城百姓分取血肉归家烹食。” 轩辕大磐无聊的摇了摇脑袋,他也骑了一匹马,现在可没心思听世子殿下在这东扯西扯,徽山不知道如今成什么样,他想赶快着回徽山去。只不过山上有虎,他这重活一回,愈加怕死的性子,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溜达上去。 曹长卿现在和西楚公主天天连体人似的,睡觉都得看在马车边上,找了十几年,求爷爷白奶奶就差再杀进上京城一次才找到的公主殿下,才不想弄丢了。这会儿就是拿之前的条件,逼着他跟他轩辕大磐一块去徽山,他都不会去。 那边李老头洒洒脱脱,半句话不到就开始扣着脚丫子,根本和轩辕大磐尿不到一个葫芦里头,也肯定不会当他轩辕大磐的保镖,这算来算去,没了徽山帮忙,他手底下能帮着他的人竟是一个没有。只能勉勉强强跟着世子殿下身边吊着,有曹长卿,再有李淳罡,加上一个好歹大天象实力的轩辕大磐,不管多大的危急,一力降十会嘛。 双腿夹持着马身子,让自己身下的马儿与徐凤年平头共进,轩辕大磐放下缰绳,一脸没好气的懒散道:“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想这会儿快些个赶回徽山去。你徐小子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坏事做了不知道多少,今儿为了一个死人在这里多愁善感。” 徐凤年一点没搭理轩辕大磐,放快了点马速,轻声再道:“徐骁当年刚刚当上小将,进京遇到这个书生,哪怕是现在还一直提起他说过的话,读书人只会锦上添花,武夫才能给老百姓雪中送炭,春秋九国,就是一快大砧板,徐骁你把自己当做屠夫就行,别做其他事情,只要剁人再剁人,一路剁过去,就能剁出一个太平盛世了。徐骁就是这么做的,于是成了整个离阳王朝唯一的异姓王。” “这么一个人,徐骁没机会去雪中送炭,而他也没机会为了徐骁锦上添花。” “懂了。跟着你去一趟好了。”轩辕大磐点了点头,前方就可见一片坟地,这倒是徐晓的大恩人。怪不得徐凤年拎着一桶好酒。 荀平的坟头半点字没有,也不知是被风吹没了还是就是如此,破烂不堪到要不是还有一点凸起让人以为是哪边建造屋子剩下的一点石材干脆放置在这里了。徐凤年不知道是来过还是专门认得,拎着酒前去,轩辕大磐翻身下马,四下打量了一番。 这里分明就是一处乱坟岗,有钱人家绝不会葬在此地,靠着浑浊不堪的河水,乌鸦不时扑棱两下翅膀盯着地下不说,四处高高低低也不知道重重叠叠堆了多少人。 远处,倒是有一个人,趴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下。看样子也是来上坟的,北凉骑兵们也没赶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人身无半点武力,就是个年过半百,鬓发全白的老者。而且虽是有着裤子,这老者下半身是空空荡荡,靠着一双手在四处摸索。 轩辕大磐眨了眨眼,缓慢踱着步子左看右看两眼,极是无聊的来到这老者身边,压低声音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在这?” “这么大一出事,我总是能闻到一些。”那老者一手捧起不知是死是活的河水,小心拍打着脸庞,由着一股子臭气散出,再双手撑地,让自己能靠着大树舒服些,平静道:“这么大一出事,我总是能闻到一些。” 轩辕大磐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继续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呵呵。”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因为我知道你跟着这位北凉来的小家伙。那个小家伙来了,总会过来的,我只要在这里等就够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多情总是屠狗辈 轩辕大磐没有放松,反倒是眉头微微皱了皱,不动声色望了望不远处正在洒酒的北凉世子,侧头问道:“那你直说吧,他们都没注意到,有我在,别人不会听得到。” 那老者轻声道:“西域情况不是很好。烂陀山又败了。但是终究没全军覆没。北莽西部军董卓带队在更北的地方尽屠了最西边过来的一支两万人的先锋,那个三不管的地带,如今北莽倒是优势十足。不过这些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天庭,极西那边的势力,武力目前看起来差了些,但是情报机构是深远的很。” 轩辕大磐眉头皱的更深,望着这老者,目光凝重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边的手早就已经伸来了。地府和他们接触得多些,接触的越多,知道的就越多。本来我是猜的五年,这次董卓杀了两万,有几个人死前,倒是透漏出一点消息给北莽拿到了,从北莽蛛网那里,我也弄到手了。那边那位老先生,只怕碟子十年前就埋进离阳了。” “那会儿正好是天庭地府疯狂扩张的时候。地府方面从我去西域这几年拔出了不下三百人的死间,而天庭,离阳赵勾在韩生宣手底下从暗中碟子竟是逐渐竟是变成了明面实力,在暗中几乎没有敌人的状况之下扩张至今,对五年前进来的一个谍报机构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怕上面烂了不止一处了。” 轩辕大磐点了点头,望着这只有半个身子靠着树根的老者,想了想道:“你这样说只怕敬城会不高兴。” “有你这个神妙想法极多的存在离得近帮忙,他轩辕敬城还能让天庭变得和筛子一样。地府与天庭对接的消息,十成十都被对面拿了去了。这本身就说明了一种问题了。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纵容一个武学都练不好读书读傻了的废物。去掌管天庭这么大的摊子。” 老者冷眼看了过去,轩辕大磐依旧是那般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头想的什么,摇了摇头,他继续出声道:“也就和你,和别人我也说不了这么多话。当初你预言的天下大势,到现在为止句句皆准,应了帮你做事,我也没二话。这次来就是告诉你,第一小心,别的我不知道,江南那几个世家给私兵都收回去了,明着貌似是想与地府船队开战,但我感觉并不然貌似是往剑州集结。提醒你小心着点天庭那边,不是我诋毁,那边的情报系统不能全用。另外找时间需要尽快来一趟北边,北边需要最起码天象高手坐镇。” 轩辕大磐讶然,本来有些散开的眉毛,皱的是更紧了些。轻声道:“之前马队那边不是你派的后手?” “什么马队?地府从不越界进离阳。”老者摸了摸下巴,突然桀桀笑了两声。自顾自的道:“看来天庭那边事情不小嘛。要我说你就应该直接跑路去离阳外,徽山这破地方,地处离阳腹地,靠着龙虎山,就不是个干大事的地方。毁了干脆就毁了。” “徽山的事,你多帮衬帮衬。好歹经营这么久。说扔了也舍不得。”轩辕大磐转头看了看,那边世子殿下酒已洒尽,双手捧着不知何处挖来的泥土,将那坟头上方填高了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准备上马。回头再小声嘀咕一句道:“你对他意见太大了。我是相信敬城与别人不一样,能成大气候。不过徽山那边,现在确实是有点问题。” 半截身子的老者眯眼缓缓道:“随你,有些事你总是会自信过头。离阳聪明人不少杨太岁,李义山他们可都还活着。我就是不懂你有时候杀伐果断,之前徽山大乱,便是亲孙子说算计也就算计了。有时候,又是心软的不得了。一点不像个活了快九十年的老东西。” 从地上随便拔起一根杂草,手指弹去草根泥土,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轩辕大磐苦着脸道:“没辙,我准备走了,命重要。跟着这位世子爷,这边的阵容除非十万大军围攻我,不然逃出生天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之前只知道你的名字,没遇到世子殿,倒是没想到你还有那么激荡的过往。” 转身回到世子殿下徐凤年身侧,轩辕大磐翻身上马,跟着徐凤年同随行三十余骑,纵马离去。 骑行半路,徐凤年笑着问道:“不是从没点可怜新嘛,怎么有空和一个半截身子都没得人谈天说地。” 轩辕大磐哑然接口道:“我又没心思陪你上坟,总得找点乐趣。” 徐凤年点头,不再言语。速度又快了快。这趟出游自北凉一直走到江南之地,估摸着前面的路也不多了。 那半截身子的老者注视着几十骑离去,艰难的用双臂撑着地,缓缓再抬高了点身子,这时也不是清明时节,世子殿下走后,这整片乱坟地,除了几只乌鸦不是乱叫,再无半点声响。 “好啊,二十年了。倒是有人给我这将死之人上坟。上半载春秋听遍马蹄声,这下半载,总得为了自己活着不是?春秋诸多谋士,有人还记得那个上疏二十四的荀平?也就一个一面之缘的屠狗辈。” 自言自语一句,老者低头望向自己空空荡荡的身下,一句话都未曾再说。任由着乱坟之地微风吹拂起自己两鬓斑白的发丝。 牯牛大岗自从上次韩生宣围攻之后,勉强太平了一阵子。毕竟心存二心的,早都已经变成了那等刀下亡魂。山上的人倒也都变得懒散。只是最近新人变得多了些。 死了那么多老的,总得补充点新人,徽山这江湖可以算的上第一世家的家族招牌,外加刚刚挫败赵勾大统领韩生宣的围攻的势头,算得上是名声大噪。不少犯了大事在武帝城躲藏的江湖人也是暗中前往徽山投奔。武帝城安全是安全,终归太小了。与其在城中仰仗王老怪物的鼻息,安安分分做人,倒不如来徽山混个客卿。起码江东之地可以随便溜达溜达。外人一眼看过去倒也是蒸蒸日上的势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冰敬,碳供 进了深入剑州,再走陆路便不是多方便,毕竟山路十八弯,倒是走水路会轻松且快不少。无论是龙虎山的天师府,还是徽山的牯牛大岗,都是沿着歙江不远。毕竟依山傍水才会风生水起,一个道家门派,一个江湖豪门,起家的地头对于选地可都是极为讲究的。 气运金莲镇龙虎山千年根基,总得要个活水带气运,而徽山独享陆地清福可不是那等再桃花源中躲藏着享受,更是要靠近水边,正好是与天师府隔江而望。还能分一分天师府的气运,只是气运是好了,遇到事却是不妙。当年剑神李淳罡在下游一剑开天门,歙江江水倒灌第一个淹的就是牯牛大岗。损失不可谓不惨。也没法找人说理去。江湖十万剑修尽数以李淳罡为鳌头欧偶像,无数女子倾心那位白衣剑神。若是脑子坏了过去找李淳罡要赔偿,只怕不光要不到还得被一群剑修口水喷死。 出了知章城半个时辰到了歙江边,宁峨眉倒是早就安排害了船只,弄来了一整条楼船,自下向上仰望便要离了五六十步才能望到头,比之徽山专为轩辕大磐打造的楼船还要壮观几分。只怕也是北凉那个徐瘸子的产业,凭他怎么都不肯亏待儿子的性子,早早就备好了在这。 上船顺江一路而下,风帆都不用起,船速已经是几块,披风破浪之下不知超过了多少船只,让多少世家弟子仰望。 “不先去龙虎山见见你弟弟?我听说你弟弟现在可是龙虎山一霸,生而金刚,再修道家法,这天底下能打得过他的只怕不多。” 张开双臂,享受着许久未曾感受的江风,轩辕大磐觉着身上轻松不少。在徽山呆了这么许久,早就习惯了这等空气之中带着潮湿之感,一口气吸下去,能觉得一股湿气直润肺腑,比之北凉苦寒,东海咸湿,京城太安那等干热要舒服的太多。 徐凤年嗯了一声,手指摩挲春雷刀柄,点点头道:“你徽山不是不太平?就先不去看他了,等你徽山事情解决了我再去趟龙虎。反正隔着江,过去就到了。” “那个抓起来的叫袁庭山的还没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轩辕大磐转头望向一直板着脸,一句话不讲的杨青风,好奇问道。 他可是记得这一路上徐凤年对他吹嘘的,徐骁给他安排了三个二品小宗师境界的高手,都是身怀绝技,舒羞大娘那等能生造人皮,改换面容的,剩下还有审讯高手,做傀儡高手无一不缺。这都多少天了,一个袁庭山竟是还未开口。 杨青风抽了抽嘴角,面色略显尴尬的道:‘还未说,不过这船上,能施展手段不少,估计也快了。再硬的嘴我也能撬开,轩辕大人静候,天黑之前情报一定送到。’ 皱眉,轩辕大磐挥挥手示意杨青风赶快去,出声道:“快些,前头都快到徽山了。等我们上去了,情报到了估计也没用了。” 徐凤年是伸了个懒腰,身子趴在栏杆一侧,四处张望旁边船只,楼船居高临下,旁侧不少船只上坐着大家女子,天色正好,出了船舱来赏景,从上向下望去,能看着不少极好的“景色”。 轻轻一笑,徐凤年笑着道:“可以晚一点上去。在这多看看风景也是挺不错的,当年就没多长点心思看看,这么居高临下一看,剑州女子漂亮的还是不少。” “看你那德性。” 轩辕大磐鄙夷,平日里坐在牯牛大岗,不说牯牛大岗他前任那么多的收藏,便是以他大天象的眼力,走山上看山下江面之上的小鱼都是清清楚楚,这么些年哪家姑娘大,哪家姑娘翘都能分的清清楚楚。以至于他都寻思前任那位轩辕大磐是不是故意扎根在此,坐在牯牛大岗那有名的大青石上,看到哪里漂亮的干脆让人跟着抓上山。 徐凤年突然道:“我还派人去通报那位剑州刺史,说剑州地界死了一百来号人。按道理说这是震惊离阳的大案,应当有朝廷派人,地方巡查好好查个前因后果。” “只不过那位刺史大人是一点没反应,当着没发生没事人一样。这就是很有意思了。这等大案他也能盖得住?” 轩辕大磐白了一眼,对世子殿下这番言语表示十万分的不屑,切了一声道:“想什么呢?那位每年得收徽山几大箱子的冰敬,碳供,拿着这钱,稳住自己这刺史的位置不说,还得稳得住节度使那边三万大军的日常开销。大家两不耽误。他负责收钱稳着位置帮徽山擦屁股,徽山负责帮他做些黑事,上孝敬,不然你当他一个寒门出生的哪边党派都不靠,能顶着南边赵毅那肥猪的压力一直撑在剑州?” 徐凤年稀奇,看了看轩辕大磐,疑惑出声道:“冰敬,碳供?这是什么东西,你徽山的特产?” 轩辕大磐一脸骄傲,颇为自得的昂起了脑袋,邪魅一笑,起身凑到徐凤年耳边悄悄出声道:“对还是本老祖亲手发明的。年年剑州包括贺州连同赵毅那边大大小小都送。毕竟送了人家才好安心给你办事嘛。况且送了他收了你自己也安心一些。” “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徐凤年挠了挠脑袋,大概是知道送的是什么了,不过还是不明起这么个名字有什么用意。 “冰敬,顾名思义。夏天嘛,天气太热,我徽山有专门制冰的手艺,给每家大小官员送上做好的成箱冰块。只不过这冰块太热容易化了,那极为不好,所以里面得防着点东西压一压,送过去了,冰块化了,就是银灿灿一大箱子。碳供,是冬天送的,这些个官员们家冬天冷得很,得送上碳。” 徐凤年白眼直翻,送银子的事说的这么文雅,北凉那头从来都是干干脆脆几大箱,送的都是明码标价。切了一声无言道:“你这碳也容易化?” “你不懂,冬天啊,碳烧没了就没了。有些银光闪闪,金光闪闪的,经得住烧一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诛族,归乡 好一个徽山的冰敬,碳供。轩辕大磐说的这么轻松潇洒,但只要深深一想便知道这其中每年要洒出多少两白花花的银子。 离阳此时可不是那等乱世,国力正是蒸蒸日上。外患放眼四顾只有北方,而北方北莽与离阳中间正正好是被武德最盛的藩王徐骁挡着。不解决徐骁,北莽无人敢南下。哪怕是绕过去走西方顾剑棠驻地南下,北凉只要想出兵,随时可以断了北莽军队的后路。更何况,那位大将军顾剑棠也不是泥捏的。春秋无徐骁那等大名气,可若无徐骁,北凉王的位置只怕现在姓的是顾。 离阳当朝两大柱石,碧眼儿张巨鹿,坦坦翁,皆是智商上上之辈,打击贪腐更是下得去狠手。碧眼儿那滴水不进是出了名的,不然也得罪不了那么许多人。剑州,贺州,江南广陵,三州,江南党羽,广陵王党羽,各方势力安插来的官员,互相犬牙交错。互为牵制之下有一人贪腐只要露出马脚只怕早就被上报太安城,赵勾风闻而至了。 剑州之地此时横尸有百余就这么在大陆上,摆明了是有轩辕家的外门家丁。那位剑州刺史便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摆明了是不怕各方御史上报朝廷,或者说,各方御史不管轩辕家的事,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徐凤年摇摇头,他虽是纨绔,活在听潮湖边上师傅李义山,对这些自然是门清。收买到三州之地官员能一声不吭,这手段,难度简直不可置信。长嘘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你们剑州的风土人情了。还真是长见识,北凉那群读书人,离阳那头给点奶就是娘,徐骁还舍不得杀,说北凉出几个读书人不容易。都随便放走。哎。” “读书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轩辕大磐面露嘲讽微微笑了笑。抬头望向太安城所在。他最是看不起这些人了。这些年那个只剩半个身子的荀平天天如影子般出谋划策,离阳朝廷内部各方势力人手被理得清清楚楚,该收买的,值得多少价钱的,事事处理到分毫不差。 “这帮人,千里读书只为财。不为财也是为名。没看科举开了这方大多都是寒门?当年在任的贺州刺史,钱捞够了,想混个名声,我可是足足送了五十余柄万民伞,十里百姓相送砸下去上千万两银子。现在位列一品大员,年年冰敬碳供是一点不少拿。” “若是有那等不要钱的呢?”徐凤年摇头问了句蠢话,随即自己倒是笑了起来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来个不合群的,都不用你出手,那群早就停不住手的官员,各个定是如狼似虎,将那人吃的渣都不剩。” 轩辕大磐点头甩了甩袖子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对徐骁怜惜读书人这一点很不感冒。就是给不听话的全杀了又能如何?杀多了反而听话些。你像当年西楚,文风多盛。春秋几甲皆出西楚。文人士子无数,还不是被徐瘸子杀了个通透。” 背后一声咳嗽。这话题再也是聊不下去。青衫儒生踏步走到船头前,望向远处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面色阴沉道:“儒家道理,你怎么尽懂?赵广陵呕血身亡于西楚皇城外军帐,北凉李义山亦是为国风采卓绝。我大楚亡国,亡于武德不沛,绝非亡于你这等江湖人反手卖出的钱财。你这样的人。也是在离阳这等灭了诸国官员一时太少,管不来这么多的土地,士子稂莠不齐。若是在大楚当年,不说本官子,便是孙希冀也早将你拿下了。” 轩辕大磐对曹长卿这话纯当做儒生狂想。在这一点与他辩论,作为翻书人无论多少例子举出来,怎么辩证,他都是必赢的。什么大楚,离阳。他没见过大楚的官场,但与离阳又能好去那里?寒门士子,一家只怕是要饿死人才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小官来。这么大的成本,上了官位难不成就靠月月那几两银子度日?二十余年寒窗苦读本钱都还未归来呢。这时候有人送钱,收还是不收? 法不责众,儒家不似道家无为而治,可也无法家那般严苛之策。收了一次,便有第二次,收了二次,便有三次。当周围大多数人都收了冰敬,碳供,这一地,从根子便已经烂掉了。除非有人有大魄力,拼着三州动乱,一下拔掉所有的官员。可即便是拔掉了,又能如何? 太安城中倒是安然,早朝时间早就过去,有人却依旧未走。皇帝陛下的密室中,张巨鹿,与坦坦翁这两个常客,正襟危坐。 “江南,真的是丧落至此了?” 闭着双目,离阳皇帝陛下面色微沉,身侧奏折堆得有人高,看都未曾看上一看。 张巨鹿未曾身穿朝服,一身白色布衣弓着身,凝视着那人高的奏折,叹气一声道:“臣之错。其实早该发现了。这几年来,江南出生的士子,好几宗抄家灭门的大案之中,剑州贺州出身的官员,不少家中都能抄出数十万两白银之巨。当年只是以为西楚亡国心还未死,另外孙老太师还在朝中,便不曾太多理会。直到上次韩貂寺归来,无意之中查徽山查到了我朝如今的户部侍郎。堂堂一个侍郎,中枢一品大员。家中竟是藏着近万万两白银!赶得上江南一地半年的赋税!才深挖出剑州这骇人事实。” “此事情貂寺去办,臣无异议,但臣提议陛下,待徽山祸首伏诛,剑州当重刑。臣提议剑州贺州两州,七品以上官员,一个不留,尽数诛族!此事由臣亲自主办。当杀绝之后,臣恭请辞去宰相之职,就此归乡。” 血腥味,随着这一句话落,充斥着整个密室,张巨鹿双目泠然,碧眼深邃之下也有一丝落寞,只是一身身居高位已久的霸气散发而出。他还是那个为离阳呕心沥血的当朝宰相。亦是儒家当朝典范。 两州糜烂他之失职,此过失,他一人要血洗整个官场,人头滚滚怕不止数万。哪怕这之后骂名无数,甚至她想得到那帮早就被他压制许久的群臣惶恐之下,群起奏章要他死罪下狱,放入佞臣传书写至死。他依旧要做。此事他死不足惜。儒生,治国平天下。只做对的,是非功过,自由后人评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党争之辩 “此举不可。”坦坦翁摇头,面露犹豫,沉思片刻继续道:“离阳虽大,但朝中真正能接替首辅位置的放眼望去无一人。如今春秋纵横,羽扇纶巾笑谈家国天下的人,死一个少一个。新生一代,真的太少了。离阳一统天下,南边要节制西楚久难平复的反贼,北方北莽那位老太太南下野心一天比一天难以控制。徐骁治下北凉几州皆荒凉,又多被我等挟制以防坐大。一旦北莽倾巢而下破灭北凉,只有举离阳全国之兵马迎战。那时候,没有你碧眼儿乾坤独断,青党,江南党,鹰派,张系,大大小小党争只怕都会争到亡国。” 张巨鹿弓着腰,不曾起身,坦坦翁刚刚之言点名了一个张系,没有说张党,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一人之力做不得乾坤独断。他手握中枢重权,得罪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而因为各种原因投奔他的人更多。投奔他手下的这些官员多少水分,他一双碧眼看的透彻无比,能接他班的一点没有。他一旦失势力,只怕大半对他落井下石。“年轻人还有不少。坦坦翁未免太忧心忡忡了些。而且先帝将徐骁封于北凉,臣相信先帝的眼光,徐骁自己不会反,只要保证北凉不至于在徐骁死后尾大不掉,可以轻松收回北凉军权便可。而徐骁那个灭了春秋六国的武夫只要在一天,北莽绝对不会南下。不然以北莽的国力早以剩着中原刚刚一统无力北顾年年南下了。” “徐骁老了。” 坦坦翁扶正头上微微倾斜的高冠,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张巨鹿能为国不要命。你看不起那等手握军权的武夫,要发扬离阳儒家风范,让离阳众正盈朝。可这天下,终归是要那等武夫来守卫的。” 张巨鹿闭口不言。他年岁并不大这是相比较于徐骁那等春秋老臣。发迹也不似坦坦翁这等春秋便稳坐朝堂高位,两朝先帝屹立不倒。徐骁那个瘸子,杀了天下不知多少读书人,被众口铄金,天下读书士子口诛笔伐。前几日在朝堂撒泼打人,更是一股子枭雄气势,谋求了一个世袭罔替交给他儿子。这个人也会老了? “你们这些人,不想见那个武夫。虽然老夫知道你心里还是敬重他,但儒家的这些心思,私下见了那武夫一面都能引来无数士子激愤。老夫偷偷去私下见过。也只不过是个无妻子不成器的老瘸子罢了。” 坦坦翁再是一声长叹,这位历经离阳三朝风风雨雨几十载的老臣缓缓对着离阳皇帝跪下,将头上青色高冠摘下,放置于身侧,头重重磕于地面,声泪泣下道:“老臣恳请陛下,万万不可杀尽江南两州诸臣,此事只诸祸首。国不可一日无首辅。而事后无论如何,传闻那位北凉王妃在徽山也好,不在也罢,发现了万万不可下死手。此事,终归离阳亏欠他北凉。徐骁忍了二十年两人不曾见过一面,已是极深处罚,如今世袭罔替已成,更不能令北凉王离世后那位北凉世子倒向北莽!离阳还缺时间!” 扑通一声,张巨鹿一同跪下,面色坚毅,丝毫不为所动。他已决定的事,容不得更改!就当拨乱反正,还离阳朝廷一个朗朗清正! “未见有被外患亡国的朝廷,如今天下一统,武有亦有大将军顾剑棠,各地藩王实力皆在,北凉便是反了,也有诸多方案可以节制。贪腐一旦成风,便是亡国之征兆!乱世当重典!臣死不足惜。臣下狱之后,坦坦翁足以继承首辅之位!” 皇帝陛下面色阴沉,双手微微颤抖,停顿片刻后,最终面露恼色,一手扫向整个八仙木桌,无数奏章腾空而起,重重落下溅起一地尘土,西域传来那价值万金的琉璃花灯,坠地当即碎裂,密室瞬间一片黑暗,无数琉璃碎渣四处飞溅,一丝丝鲜血自皇帝陛下手中渗出,皇帝陛下连连说了三个准字,狞笑道:“堂堂离阳,先帝能做到天下一统,雄踞江南,国力雄浑的西楚都灭国起不了一点风浪,寡人呕心沥血,日日政事繁杂不敢耽搁,一日只睡两个时辰,看着离阳蒸蒸日上,可如今就连一个小小江湖势力处理起来都这么难?难不成真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坦坦翁面色惨白,缓缓闭目。三朝辅佐,他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什么性子。二十年前,亦是面前这人,在这密室之中,谈笑之间定下了削藩大计,当年,这里还有那人猫韩生宣在此,定计之后带人前赴北凉围杀那北凉王妃! 难不成这天下就认张巨鹿这等舍身取义之人叫为国为民?西楚如何亡国?党争,世家,门阀,哪个不比贪腐更甚?儒家所言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离阳在天子与张巨鹿治理之下蒸蒸日上,各方势力亦是逐渐进入朝堂,张巨鹿一旦失势,张党树倒猢狲散,朝中缺乏顶梁柱石,定是一片党争乱国之局!他坦坦翁见到过党争,才深知哪怕是众正盈朝,只要是有党争之祸乱,大于无数贪腐! 终是到徽山脚下,一行人缓缓步行下了楼船,徽山脚下码头,行云走雨般几个大字树立于一块足足三十余米的巨石之上,巨石分叉两边,只在中间下方留一洞,正好供人通行而去。自下向上看去,蔚为壮观。上刻有独享陆地清福。红字加粗,更是醒目的很。 徐凤年抬头仰望,抬起手指在虚空之中顺着字描了描,横竖劲道正好,正是大家手笔。随口笑对身边轩辕大磐道:“还真是有江湖第一大派的名头。” “世子爷说的有道理,只是徽山轩辕家终归还是当不得江湖第一大派的名头。在这江湖之上能与徽山相提并论的还有东岳剑池与吴家剑冢。东岳剑池手下败将冢中枯骨,上次随着韩生宣败于徽山,已无与徽山相提并论的实力,只是吴家剑冢,当年九剑破万骑,徽山亦是不如的。” 有声自巨石后来,一高大健壮的中年华服男子径直走了过来,双手袖子一拍,腰杆微斜,微笑大声道:“徽山轩辕敬悬,恭迎老祖宗回山,恭迎北凉世子殿下前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徽山三房 一手摸了摸下巴,轩辕大磐点头示意轩辕敬宣不必多礼,出声问道:“我走这几日,山上可还算安稳?” 轩辕敬宣直起身子,他知道自家老祖宗不兴大家族那些规矩,做多了礼数反而嫌烦,点到为止,笑着两声出声回道:“安稳得很,拖老祖宗洪福,如今江湖之上谁人不知徽山挫败了那人猫韩生宣,名声大噪,所谓不破不立,那等首鼠两端的人物,敬宣已经是清扫的干干净净,如今江湖无数人来投奔,往日里独来独往的二品小宗师客卿这几日都收到了三人投奔。只等老祖宗一步入那陆地神仙,我轩辕家超越吴家剑冢成为江湖第一大势力,指日可待啊。”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轩辕大磐面容慈善,倒是徽山老祖宗的气势拜了个十足,看着前来迎接的别无他人,也就轩辕敬宣带来的几个徽山客卿,不免有些好奇,出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出来了?别人呢?长房的人怎么一个没见到?” 轩辕敬宣面容一顿,有些颇显得无奈道:“老祖宗有所不知,长房那边听说是青锋耐不住性子,偷偷跑下山去,大哥说这几日外面有些乱,便自己下山寻去了,对了听说还未找到,今日早上刚刚回山,一个人回的,估摸着没找到。这几日可累死了,大哥不在,徽山这么多重担都要我一人来处理,案牍堆了老高,大哥真是太任性了些,老祖宗走后做的事极少。青锋那丫头能跑去哪里?剑州地界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在轩辕敬宣身后轻轻响起。轩辕敬宣愕然,面色微微尴尬,缓缓转身,看到身后出现的那个身影,面色是更尴尬了些。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徽山长房,老祖宗轩辕大磐久不管徽山事务,代管徽山一切的长房唯一子嗣轩辕敬城。 刚刚轩辕敬宣这话明里暗里都是诋毁轩辕敬城多些,徽山真正得势的就三房,轩辕敬意叛变出走徽山,掌权的实际就长房的轩辕敬城与他这三房的轩辕敬宣。因为轩辕大磐过多将权利交给轩辕敬城,长房本就势大更是如鱼得水,压得平日里其余两房也只是敢背后发发牢骚,也就轩辕敬意叛逃,二房的势力被他三房全部接手,才勉强有些起色。可这点起色,若是长房全力打压,是半点挡不住的。 咳嗽过后,一身中年儒生打扮的轩辕敬城走上前,轩辕敬意身侧几个江湖人没有半点阻拦。都不曾正眼瞧过轩辕敬宣一眼,轩辕敬城轻声说道:“敬宣,下次有想法应当当面说。太没耐性可不是什么好意识。不好,很不好。” 轩辕敬宣暗中咬牙,面色勉强挤出一丝笑,点头称是:“大哥教训的是。从小敬宣是最敬佩大哥的。” 中年书生轻轻一拜,起身时深深凝实了一眼轩辕大磐身后另一位青衫儒生,转而再望向轩辕大磐,缓缓出声道:“见过老祖宗。剑州这几日不太平,青锋不知何事,任性出走。等他下次回来,我会好好教育这孩子。太不知规矩了些。” “你也懂不太平。这么多人,先安排上山吧。青锋那孩子的事,多安排人找找,也是,这孩子长大了叛逆,小时候宠多了,不知规矩了。” 轩辕敬城点头,弯腰对着诸人做了一个手势,先前半步带路而行。 轩辕敬宣定住不动。一直等轩辕敬城带头走远,才缓缓放下不知何时便紧紧握成拳的双手,突然是自己站在此地,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 莫名他想起当年,兄弟三个初生时还是那般情同手足,站于问鼎阁的望江台之上,一起踮起脚跟趴在栏杆之上互相畅享未来。清晰记得当年大喝要做名垂千古的治国名臣,二哥轩辕敬意要振兴家族,胜过那吴家剑冢,而他,要坐那万人之上的江湖高手,什么王仙芝,龙虎山上的天师一拳砸成肉饼。 如今三人都已长大成人,这位号称要当治世能臣的大哥,如今又是干了些什么?处处方面打压他二房与三房,十年如一日让胸怀大志的轩辕敬意与他轩辕敬宣只能憋屈待在家中。二哥轩辕敬意叛变出徽山,他并不恨他二哥。徽山之上,只怕只有他这一个人懂他这位二哥为什么叛逃。 心中所想之理念何时能做得出?想要振兴徽山,只能口中喊喊,那等胸怀大志所不得之意,憋屈二十年,换他也得恨。他轩辕敬宣想要武道登顶,可徽山全部资源皆倾斜向轩辕敬城,那人能成事也就罢了,直到如今,得了老祖宗那么大期望,赠与那么多资源,仍然是这么一个付不起的废物。刀枪棍棒的江湖技艺一点不会。哪点比得上他这全凭苦修便已达到二品小宗师水准的轩辕敬宣? 直到笑出眼泪,轩辕敬宣伸手擦了擦眼角,眼神阴森的可怕。恨恨吐出一口唾沫,转身上山而行,边走边道:“走,我们也回山。我倒要看看这个大哥,还能牛气多少日子。老祖宗老糊涂了这么久,总该知道敬字辈,谁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能总被一个只会死读书的废物给骗了。” 后方几个徽山客卿点头跟随,一行人走了还未五十步,轩辕敬宣停步,一手点了点身边一人,出声道:“你,去查查剑州这几日出了什么事。就查老祖宗来的这一路。” 登上牯牛大岗,在必经之路上铺有玉石甬道三百步,跨路横筑有牌坊一座,便是徽山轩辕的仪门,上书“登峰造极”四字,副匾额写有口气极大的“武道契昆仑”,邻居龙虎山也有类似建筑,文官武将都需见碑下马,用作彰显道教祖庭的尊崇,到了徽山这边,便是提醒所有登门拜访的江湖人士主动摘刀解剑,数百年人不是没有自视甚高的武人莽夫不愿遵循规矩,但如李淳罡那样得逞的,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被丢下牯牛大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八十大寿 “怎么样,我牯牛大岗,虽是没有你北凉听潮湖那般气派,但若说临江远望,这徽山入门的风采,听潮湖是比不来的。” 手指远处,滔滔不绝流过的歙江,轩辕大磐对着跟随其后的众人介绍道,倒也不是在北凉这位世子爷这边装着阔绰,徽山的风采确实是值得一观。山上奇山怪石嶙峋,有轩辕家在,无人敢来徽山地界挖采,倒是留下了自然地鬼斧神工,各山峰顶,山腰处皆是多样奇石古树扎堆。 一路石阶自山脚便可抬头望去上方,不似一般山路倒出七拐八弯,徽山的山路自山门这一段是修的笔直,直通主峰山顶。只是徽山的核心牯牛大岗却未曾在山顶峰,反而是布置在山腰靠上位置,正对龙虎山天师府,青石外可俯观歙江,那里才是徽山观景最为妙绝之地。 头一个捧场的不是北凉来的世子爷,反倒是当年一剑开天门江水倒流水淹徽山的牯牛大岗。李老头啧啧了两声,睁开一丝眼缝,突然感叹道:“好一个千篇一律又千变万化。比老夫当年来时,可气派了不少。” 以他的功底,这徽山的布局能看得出更多来,这一条石阶看着笔直,却只是眼观的直,在上升势头之中有粗有细,仔细体悟便是一个剑的模样,以整座山上的主峰石阶作剑,直插山顶云霄,石阶皆是蜀中巨石磨亮而打造,此为千篇一律,而每段石阶之上皆是各有雕刻,飞禽走兽,山河地志无一不有,他眼尖,更是能看到最顶上为徽山宴客厅,其内朱红细漆,雕花紫檀,大家豪族多有所见,不足稀奇,只是临近那宴客厅三百余步石阶之上,遍布雕刻无数武学秘籍,当真是豪气尽显,雕刻三百余石阶秘籍,哪怕是普通低端的秘籍,一般势力也决然拿不出这许多。 轩辕敬城点头,对着独臂老头弯腰一礼,倒也不诧异,他早知这老者为何人,轻而回道;“都是老祖宗的想法,徽山下人们听令打造。上峰三百阶,入徽山为上客,或者初入徽山为客卿,都可上下走上一遭,能参悟多少,全看自身造化。不光这三百石阶,石阶一旁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暗有玄机,共有江湖一品功法五卷,二品功法秘籍三十卷,三品及以下共一千二百单八十卷,能学到了哪些,皆是看自身。” 曹长卿慨叹道:“武林圣地,有此三百石,对江湖那些无门无户的江湖人来说,这徽山是最大的洞天福地。一般二品散修小宗师都要为一卷一品功法斗的头破血流,来徽山五卷有缘便可得见。怪不得徽山这些年力压东岳剑池,除了高端战力,其余比之吴家剑冢千年基业都不差多少了。” 这一手,别家学不来。小门小户宗门没这么多武学底蕴,大宗门如东岳剑池,吴家剑冢,皆是一脉相传,在门派林乱,视秘籍如传家宝,宁可失传也绝不外露的离阳,换个门风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独臂老剑神点点头道:‘黄龙士是不是逆转风水气数,将天下气数灌注江湖,我不知道,可这徽山。若是存在百年,江湖定当天翻地覆。无数顶尖江湖人,尽出徽山门下。’ 轩辕大磐笑道:“走了。我们直接去牯牛大岗。那里才是徽山真正的珍藏,无数孤本尽数在那。原本是只比北凉王府里头到处抢来的差不少。不过如今从北凉那头拓印了无数卷宗,徽山典藏功法的数量不下数十万卷,这天底下怕是再无势力比的过。” “不知贵客准备何时离去?没几日便是老祖宗大寿了。届时江湖各大家族皆会来人祝寿,诸位不妨静候几日,等大寿之后离去。” 轩辕敬城踌躇两步,突然缓缓出声道。 轩辕大磐?大寿?众人目光搜的转向轩辕大磐身上,徐凤年笑着问道:“大寿?徽山老祖宗不知多大的寿辰?江湖共来?” “八十大寿。请帖已发,众门派都通知到位。这等年岁的大寿,若是徽山再不操办,我们这些晚辈也太说不过去了些。” “八十。”徐凤年嘴角不自觉抽搐,抬眼望着站立着岿然不动的轩辕大磐,觉着脑袋里有股血在向上涌。 这哪里是个八十岁该有的样子?身材不是一般魁梧不说,脸上是一点皱纹没有,一身皮肤细腻的与他不相上下,满头不见一点白丝,便是他这般岁数的人,若是家中缺衣少食,需要所虑极多,说不得也能找出不少白发来。这怎么看怎么像刚刚年过三十左右的精壮汉子嘛。 再看看旁边,曹长卿算是样貌上佳,却也年不过半百,两鬓微有白发,独臂老剑神李淳罡更是不修边幅,随便哪个人一看便知这老头儿年纪不小了。便是宁峨眉这三十余岁的汉子,看着都比轩辕大磐年长些!想想这年近八十的老头儿,摸爬打滚之前与他跟温华两个人挤眉弄眼的闯荡江湖。。。。 许久,世子殿下终于是挤出一句话来:“你若是去卖这驻颜配方,绝对有市场的多。太安城里无数贵妇得天天盯着你看。生怕你跑没了。” 轩辕大磐吹鼻子瞪眼,不太习惯这群人怪异的眼神,李淳罡与曹长卿还好些,看那姜泥小丫头,一双眼瞪得贼大,就差明着说想套出一点驻颜秘籍来,摇着脑袋尴尬道:“这叫返璞归真。那是这几个人不修边幅,或是懒得打扮。说不得这几人之后活的比我都要久些。” 真是开玩笑一般,八十大寿,他轩辕大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多大岁数。还得自家后辈来准备。 “要敬城说,此事还得敬宣的功劳,青锋下山,我寻找数日,不曾得寻来,徽山大寿之事皆是敬宣安排。敬宣尽心尽力,老祖宗无需那般苛责于他。他如今已经是二品小宗师巅峰,不如让他入牯牛大岗学习一番,说不得跨过那道门槛,我徽山也能多一个一品高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说与那陆地神仙 轩辕大磐摇头道:“用不着拔苗助长。他的底子不行,得多在二品境界打磨打磨。过得去,此后天象有望,过不去,这辈子顶多一个指玄,还是个半吊子水。” “对了。”轩辕大磐忽然眯起双眼,随意看了看四周问道:“你知道袁庭山这个人吗?” 轩辕敬城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家老祖宗为何突然是对一个徽山上的小人物上心起来,点头道:“敬城知晓,三品的境界,前年上的徽山,原来一直在外事干活,后来觉着武功心智都不错,记得去年敬宣就干脆给这人调给了青锋当护卫。我偶见过一面。” “哦。你去忙吧,别所有事都让敬宣忙了。你作为老大总不能甩手掌柜似的。路上慢着点,诸事不太平啊。” 轩辕大磐点头之后不再询问,轩辕敬城弯腰一礼,这位中年书生再对着徐凤年等人稍稍注视一番,转身拾阶下山而去。直到轩辕敬城转身下山,才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卷青色书籍,他抽出,边走边是看了起来。脚下步伐散乱,一步一顿,纯然不顾双眼不看着这山路,是否会一步摔倒。 整个徽山都知道,长房唯一传人轩辕敬城是个荒唐的人,唯一的嗜好便是以圣贤书下当归酒,更是数次下山去参与科举考取功名,只是次次不中。只是有一个好女儿,甚是得老祖宗轩辕大磐宠爱。为此,轩辕大磐不顾众议,让这个只知道死读书,与徽山教义的江湖如两样的人物,管理整个轩辕家。 二十年来大权掌握,徽山明面上并无多大长进,投奔徽山的江湖人对这位只知道死读书的书生也是多有不满,定下了无数规矩,如剑州境内不得扰民,江湖对决不得靠近村落,擅杀剑州境内活人当场诛杀,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上百条。稍有违反,便会被请出境内,被蛛网碟子捉拿归案。江湖,对这些江湖人来说,不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只是徽山对底层江湖人来说,终究是个福地,客卿好酒好肉不缺,真参悟了上好功法,成了二品小宗师,便是开宗立派的人物。比在江湖之上,提心吊胆好的太多。 “如何?” 书生走远,轩辕大磐转头问向那一直站立于姜泥身侧的青衫儒生,只有读书人才看得懂读书人,他这半吊子水的武学水准,想要知道轩辕敬城,还是差了很多。 “我和他的路,不一样。” 青衫儒生注视着那山路上一步一蹒跚的中年书生,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年少轻狂二十余岁便位列大楚文人鳌头,一身手谈的本事,大楚几乎无人敌,上至大楚天子,下至寒门士子,有谁不知道他曹官子的名号? 这位中年书生不同,心中有压抑,身在江湖,心有天下。朝廷会让一个江湖人为官,但决然不会用一个江湖出生的人直达中枢为官,江湖门派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太压抑了。若是大楚还在,本官子定举荐他为大楚效力,十年内,身居宰相,权柄能不下那离阳张巨鹿。在本官子看来,轩辕敬城若为官,他的成就,会在本官子之上。不过都是读书人,儒家此次当兴。这点,还得多谢那黄龙士。” 轩辕大磐叹息一声,对着曹长卿弯腰一礼,缓缓出声道:“那过几日,便麻烦官子了。徽山缺人啊。我陆地神仙无望,总得要有个陆地神仙坐镇,不然无论离阳还是龙虎,徽山寸步难行呐。只有陆地神仙坐镇的江湖势力,才能算得上是超脱,无人敢逆。” 曹长卿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这天下,真正的儒生太少。春秋动荡,那等搅扰天下乱局的书生,都不算真正的儒生。无论是毒士天下亦是一计算几朝,没有心中的坦坦荡荡,终归是难成大器。儒家的道,是最难走的,不然上下五百年,何至于只出了他一个曹长卿?三入太安城无人可挡。 “只是徽山风水虽好。只是独享陆地清福。享不到两个啊。一个进了,第二个等于自觉前路。两个同进,只能两个同毁。” 听到这句,轩辕大磐转了个哭丧脸,叹了口气无奈道:“无妨。邓太阿都说了,我的路,远得很。他都看不懂。反正,看情况呗。奶奶的,这陆地神仙有这么难?” 如今这天下,江湖势力,终归是江湖势力,可入了陆地神仙就着实不一样了。离阳王朝没有能直接杀陆地神仙的高端战力,想杀陆地神仙除非那位陆地神仙失了智,冲进太安城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就这样,一条陆地神仙的命,起码能换了离阳王朝百年底蕴。 而一个陆地神仙想走,无人拦得住,哪怕十万铁骑冲锋,顶多就是个菜,想杀光不是那么容易,但一心想走,一路冲杀出去是丝毫没有问题。 曹长卿还不是陆地神仙,但一身儒家大天象的功夫,不差陆地神仙多少。三入太安城,他离阳王朝想留也能留,但是与一个亡国旧臣,败了离阳百年底蕴,若是在遇到大事,如北莽南下,当场便是灭国的道理。当年东海武帝城,东越国灭,王仙芝一人两拳打杀了两千离阳精骑,离阳先帝还是忍住了,约法三章,让东海武帝城成了一座自治之城。这边是陆地神仙的威慑,哪怕是举世皆敌,大不了开天门飞升,上天与离阳那些仙人们打杀一通,也足够离阳难受。天象,终归是差了些。 “陆地神仙?”徐凤年狐疑,望了望那下山的轩辕敬城,不明轩辕大磐这言何意。江湖风传这位书生不是个不学武术的人物嘛?这么一看也确实就是。 独臂老头儿破天荒在笑,一双枯木般的手放在徐凤年肩膀上,嗓音嘶哑的呵呵了两声道:“真是一个大江湖。比老夫当年一个强如一个。徐小子,你不懂,就不要问了。”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与这三个年纪差不多有两百余的老家伙打玄机。真是气死个人,欺负他年岁小见识少。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紧,女子 “上去之后,还有个事。与诸位要约法三章。牯牛大岗虽说是小庙,但是秘密还是有不少的。上面也住着几位贵客,所以麻烦诸位,没到见面的时候,就不要见了。。。。。” 轩辕大磐说着面色突然一顿,抬头望向山上牯牛大岗方向,轻声叹了口气,无奈道:“当然,若是说有人耐不住,想要见你们,我也是拦不住的。” 在那转向牯牛大岗的山路口所在,有人牵着一匹劣马,背着剑匣,一身褴褛张着嘴傻笑,嘴里头可见一个黑洞,缺了的门牙显得格外显眼。轩辕大磐仰着头,对着上方大声喊道:“山上风大,老黄头你要是不觉得扯乎,就赶紧滚回去,等我们上去!” 缺门牙的老头依旧在笑,他没有说话,反而是翻身盘膝坐在他那匹瘦的只剩骨头的劣马背上,对着轩辕大磐这里招了招手。轩辕大磐身后,世子殿下徐凤年在傻笑,突然是笑得喘不过气来,嘴里直咳嗽,更是笑得斗大的眼泪水都流了下来。 “好你个轩辕大磐。徐骁之前还跟我讲,老黄头死在了武帝城,本世子还给老黄。。。。”徐凤年说着突然咬牙切齿起来,一拳头捶去了轩辕大磐的胸口,一双丹凤眼恶狠狠的盯着,只是这又是眼泪又是含笑的表情让轩辕大磐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世子殿下此时是可爱至极。 轩辕大磐耸了耸肩,摆出一副委屈神情道:“那只能怪你出门不打听打听。当时我是让徐瘸子这么说的,武帝城那头挑战的人跑了,也没好怎么宣传,只是当初韩生宣来围攻徽山,老黄头可出来过,江湖传言飞起,你好歹也是个走江湖的,这等传言都没听说过,怪谁?” 山上老黄骑着马儿,伸出手指来点了点,风从山上挂下,缺了门牙的嘴,开开合合,断断续续话语自上向下飘落:“大石兄弟又带女子回来哩,还是对并蒂莲,山上龙虎山的道姑还未送干净哩。” 轩辕大磐面色一黑,这该死的老黄头,又在当着别人的面给他上眼药水,这哪里来的并蒂莲?他好歹一个天象看不出是一男一女?看这缺门牙的猥琐劲儿,心里头笑得不知道多欢快,处久了谁不知道,黄老头儿心里头那点小心思,比他还多,就是他轩辕大磐敢下手,徐凤年敢嘴里花花,黄老头只敢心里想着。 身后慕容桐皇咬着嘴唇,身子直直在发抖,江西龙虎,江东轩辕,世界皆传言徽山老祖宗为人放荡,淫邪无比,这几日相处看着正经,没想到真的是看准了他们姐弟两的身子!之前遇到别人可以拉着徽山老祖宗的面子,扯虎皮,今日到了这徽山之上,真的是进了这老虎窝,进退都不得。 紧贴在他身边,慕容梧竹只觉得自己手臂被弟弟捏的疼,眉头微簇,听得老黄的话后,面色后知后觉的红了红,迷迷糊糊的低下了整个脑袋,不敢再抬头。 死死捏着姐姐的手臂,慕容桐皇贴在慕容梧竹耳边,冷笑着轻声道:“我知道你想些什么。被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压在身子底下你不觉得难为情,我还觉得丢人。别以为真的入了洞房你就有好日子过。玩腻了以后你苦日子多着呢。刀就在你裙子里面,我知道你不敢杀人,到那时候自我了断吧。” 慕容梧竹低着头勉强嗯了一声,不敢转头去望向慕容桐皇,深怕被人发觉什么异样。那柄当时下马车被慕容桐皇塞给她的匕首,现在还藏在她的裙摆之下,大腿深处能察觉的到那刀鞘传递而来的丝丝凉意。 “你两就别窃窃私语了。这哪个听不到你们姐弟两说话。不安分点,在徽山当禁脔你们都没资格,心思多了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做出来,徽山处理你们这等人的手法,多的去了。给你们扔出去当花魁都是轻的。” 白了一眼过去,轩辕大磐挑眉望了他身后这一对并蒂莲。这两人好看倒是极好看。可徽山危机不除,什么好看都是假的。袁庭山,八十多徽山外门杂役,二十余精锐骑兵,截杀,这之间若是没一点阴谋影子,他轩辕大磐名字四个字能倒着写。 慕容桐皇面色惨白,盯着面前这位剑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徽山老祖宗,噤若寒蝉,面色惨白。这是徽山,剑州可以说巨无霸的家族,让人升不起一丝反抗心思的家族。他们面对的是这个家族的老祖宗。慕容梧竹低着头向着弟弟身边靠了靠,那边才是她唯一能感觉到安全感的地方。可这唯一的安全感,是最不安全的。 抱着武媚娘的鱼幼薇许是想起了自己往日,心中叹了口气,将武媚娘轻轻放于地上,由着武媚娘这只胖的如小猪一般的猫咪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一手拉着一个,将这一对并蒂莲拉到自己身后,轻声对着他们两人道:“好了,别怕了。公子说过,轩辕公子是好人。不会那么对你们的。” 轩辕大磐嘴角微微抬起,不屑一顾的望了鱼幼薇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北凉世子殿下对这位自北凉便一路带出来的女子不错,算是两情相悦,总得给他留点面子。他语气松了松道:“好人对徐凤年谈得上,对别人可一点不搭边。” 徐凤年擦了擦眼角,来到轩辕大磐身边,摇摇头道:“别欺负鱼幼薇了,好容易做个好人。” “你就在乎女子,这点倒是像我。山上风紧呢。还有更扯呼的。” 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轩辕大磐轻声呢喃,他与曹长卿与李淳罡对视了一眼,独臂老头儿又在笑,这次倒是笑得更鸡贼了些,得了,这老头到了徽山笑得次数比这一路笑得都要多的多。 在牯牛大岗那条路的更顶端,有白衣女子傲然站立于青石之上,云雾缭绕,别人无所察觉,只是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冲天剑意令来往的云层触之即碎。 曹长卿青衫,一直的古井不波转而有些讶然,双手抬起,向着上方微微一礼,用只有李淳罡与轩辕大磐能听得到的声音微微传音道:“原来真在这,难怪之前韩生宣疯狗一般来徽山。也难怪,北凉与徽山联系这般紧密,当年太安城本官子也有所耳闻,你也真是有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王府密布 轩辕大磐颇为自得,对着山上眯了迷眼,招手道:“官子能三入太安,我入了一次凭什么不能?我啊,就是看不得人死,特别是女子死。为人更是仗义。” “狗屁。”独臂老剑神笑骂一声回道,不过过会儿笑得是更加灿烂道:“真不知徐骁当年怎么追上的她,虽然比不过老夫当年陆地神仙的时候,但比老夫现在还强一些,日后入了陆地神仙,只怕真是一日千里。剑道后辈有人啊。” “是徐家后辈有人。”轩辕大磐嘴角对着姜泥努了努,小丫头眨巴着眼睛正在后面盯着世子殿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轩辕大磐!”青衫儒生身侧气势外放,猝不及防之下轩辕大磐被吹得一阵摇晃,若不是周身内力护体,只怕直接摔倒了下去,引得周围众人侧目,不知道这位徽山老祖宗是招了什么邪风。 独臂老剑神呵呵一笑,偷着传音道:“姜丫头的剑道天赋是不错,有西楚国运加成,只需认真跟着老夫十年,便能成比山顶那位还要了不起的女子剑仙。剑九黄也是不差,多年积累,若无意外,十年内运气到了,又是一宗陆地神仙。” “三个老家伙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世子殿下狐疑的望了望嘴巴张个不停的三人,着实是轩辕大磐刚刚的动作太惹眼了些。 轩辕大磐大笑一声,指着山上道:“在说,你之后会不会对本座感激涕零,纳头就拜的叫爸爸。” 徐凤年眯起丹凤眼,眉心收了武当山老宗主一身大黄庭而形成的那一抹紫红色印记如竖眉,愈发清逸出尘,他望向轩辕大磐所指的方向,只能看到缺了门牙的老黄在咧开嘴笑。突然,他感觉心中一阵悸动,一股熟悉的感觉充斥周身。他望向轩辕大磐,按道理说轩辕大磐这么说世子殿下早就该跳起来与轩辕大磐决一死战,这次倒是出奇的没有反驳,反而是轻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怕徐骁给你抓起来打一顿?” “看情况,徐骁如果说你该知道了,你就可以知道了。” 轩辕大磐的回答自然无比,再望向牯牛大岗所在,那个女子身影已经不再,也许,徐凤年来了这几日,就是那位这些年来最高兴的时候吧。 广陵城,藩王府。五天前广陵王昭告全城,广陵王赵毅病重,王府自此封门,再不接客。而广陵王府邸内部,几日之内便已是大变模样。广陵王麾下自春秋便席卷天下的嫡系精锐兵马尽数调入王府内部,自正殿到王府侧门,无论大厅还是拐角,来往巡查的大大小小巡哨不计其数。 而广陵王麾下最为之精锐的两千背魁军,更是整个驻扎在王府内部,就整个驻扎在王府主殿之内,由广陵王府邸之中,最为广陵王赵毅信任的大将卢升象全权管理,保证王府是飞鸟不得寸进。需知,王府虽大,但背魁军可是纯甲重骑兵,王府各处小门已是尽数拆除,无论哪出发生预警,两千背魁军皆可半柱香时间内全部冲杀而至! 王府层层叠叠防御其外,主殿之后,专留王府内眷吃用的偏殿,防护更是重中之重。赵勾四大统领齐至,另外十余二品小宗师,两名一品金刚境界的高手全权坐镇,无进出符文者,尽数杀无赦! 广陵王赵毅肘抵在椅臂上,托着浑然一体的下巴脸颊,左手接住广陵王妃递来的一串葡萄,一口全部咬下,顺带吮吸一番王妃细嫩的手指,引得广陵王妃娇笑一声,身子更是贴的紧了些。无法想象这接近四百斤重的男子肌肤如雪,甚至比广陵王妃还要白净一些,笑眯眯道:“真不愧是赵勾,能力不是我这藩王府邸能比的,五天内便调集了这么些好手,只怕这些人如今直接上徽山,都不是问题。” 卢升象一手握腰间配剑,双眼警惕的盯着外处。脸上一道伤疤,结痂还未脱落,却是给他英俊面孔变得更有味道,他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道:“确实。赵勾不愧是这天底下第一大势力,能力着实不凡。只是王爷真的就确定了要与韩生宣一同谋划这么大的事情?朝中来的信,可是口水不一,若是翻了。。。。。。” “无妨。”广陵王赵毅微笑的摆了摆手道:“升象还是想的太多。韩生宣什么心思瞒得过我?无非是想到时候破了徽山连着那北凉世子爷一起杀了了事。好顺顺当当扶着他想要的那位上去。可他也不想想。一个老宦官,天子近臣,我那兄弟几次放过他已经很念旧情了。这次他还来,回去之后,只怕是少不得一个死字。” 一旁站立着的面孔老态鼠须幕僚奸笑道:‘王爷说的不错,韩生宣这事成,杀了徽山那个江湖人,没杀成北凉世子爷,等于是这次白来,谁在乎一个江湖人的死活?两州贪腐之事,也就张巨鹿那个傻子,愿意拿命去填这个坑。真是可笑至极,千里求官只为财,天下谁人不贪?区别是贪的谁罢了。太安城那边皇帝陛下想的是杀了徐凤年,绝了北边那个蛮子的后,才能活的舒心。而若是这差事办成了,咱们广陵王府只怕是得撤府几年,等那个暴怒的瘸子大限过了,王府还会回来,也恭喜王爷,世袭罔替到手了。’ 卢升象眉头微微皱了皱,对这话并不太同意,出声道:“成了,有韩生宣扛大头,拿命去填北凉王的火气。咱们有陛下的诏书,世袭罔替绝无问题。可若是未曾能杀成那位北凉世子,皇帝盛怒之下,韩生宣怎么样我们管不着,北边那个蛮子只怕是要来报复了。” “不怕。” 广陵王赵毅慵懒的挺了挺身子继续道:“这点人,折了便折了。顶多惋惜一阵。有钱再招募点来,这广陵城明日李乏味的很,能有这几千人命看看响,也是很热闹不是?杀了那个徽山的地头蛇,咱们接管这两州的官员,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升象,竹坡,这场好戏,可得演的仔细了。别浪费这么个机会。北凉那个世子爷得死,徽山那边死得死了,地方得接管过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下江湖至 袁庭山颇有些焦虑的皱了皱眉头,与广陵王赵毅道:“王爷也是千军万马里头杀出来的,有些事还是得小心,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徽山那个江湖门阀,虽说比王府差得远,一旦准备杀人,那当头几个一品好手得尽数杀绝了,不然要是留下个与西楚曹长卿那般的人物,咱们可没离阳太安城那般底蕴。” “将军想多了。” 被赵毅唤做竹坡的老人,捏着嘴边的胡须,呵呵笑笑道:“几个一品而以,曹长卿再强,能千军万马之中取了王爷性命,还是能取了你的?当年春秋时候,北凉围杀西蜀那位剑皇,咱们也远观过。剑气纵横,好不气派,一人挡万余铁骑,撑了多久?半天不到的功夫就成了烂泥一堆,咱们这次机会正好,只要韩生宣那头压镇,困死那座山头,我们大军层层进去,除了那位号称二十年前剑甲无双的李淳罡需要咱们费点功夫,别人,十条命不够,百条千条?大不了一千铁骑换他一个一品高手。咱们还是赚的。况且韩生宣都打了包票,北凉那个小孩子身边所有人他来对付,这次信心满满,想必还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压箱底。这次出兵,十拿九稳。也好让世间知道,广陵兵马还是这般锋利,好好震慑震慑一番江南那群旧臣。” “哈哈哈哈,自从当年世子殿下杀了那许多人后,江南世子安分了不少日子,可这几日又在蠢蠢欲动了,还是未曾能杀得够。得再亮亮王府的刀子。返回路上还可顺便拿徽山余孽的招牌,杀上一番,才是过瘾。正所谓一石三鸟。” 越发笑得声响,那相貌猥琐的老者越是让人感觉异常的猥琐。徽山的底子,上次韩生宣围攻徽山,一州之隔的广陵自然收得到情报。一品天象轩辕大磐,一品天象剑九黄,一个白狐儿脸实力不明,一品指玄轩辕国器,也就四个一品罢了,桃花剑神远遁,虽不知在何处,但显然不可能出现在徽山,他一向是看不起江湖绿林,在他眼中,皆是草莽而以。 当年西楚文人冠绝天下,江湖高手何尝少了?春秋剑甲李淳罡,儒生曹长卿,道家魁首龙虎山,江湖前三甲世家轩辕家,另外其余大小宗门无数,在离阳铁蹄下,有个什么用?东越那边,剑池甲天下,武道魁首王仙芝还一人能杀几千呢,东越逃过了灭国的国运了?天下大势,还得看他们这些决顶谋士与顶尖武将呐。 三言两语之间挥斥方遒,定下十年二十年的天下大局,这般谋士才是天底下最强的存在。武将打仗好手,可治国不成,治国非得文臣。文贵,武当轻,江湖那种,只不过下九流。 卢升象对着捏着胡须越显猥琐的老者轻轻一拜,向后退了退。眼底不查有些嘲讽。同为广陵王做事,这个老者,次次说话都有些居高临下。以北凉李义山做榜样,可在他看来,又哪里比得上那位毒士十一?那位一手策划了北凉以北南望,洪嘉北奔,而一手好牌的广陵王赵毅只能在这江南,看似钱粮充实,圣眷浓厚,实际呢?被西楚旧臣死死拖住手脚,若不是以杀止杀,政令只怕王府都出不去。 赵毅伸出手臂,缓缓招了招道:“行了,少说两句,咱们坐看风云。到时候让韩生宣先顶上,怎么也轮不到咱们王府先上的道理。有柴客卿在,便是曹长卿那人在徽山,也别想取本王性命。” 一直在广陵王赵毅身后,凝神静气闭目养神的柴青山难得抬了抬眼,微微点了点头。老剑客早已天象巅峰,比陆地神仙只差一线矣。 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八十大寿。此消息自徽山一出,原本还算平静的江湖如被巨石砸入水潭,轰然沸腾起来。 本来这等消息虽大,但顶多是江湖谈资,徽山下山四处送信的信使,更是加上了一句,天下收到徽山请柬的势力,自然是上宾客,而若是未曾收到请柬,有五品以上修为的也可自行前来。徽山顶峰三百阶,允天下江湖人过上一遭。悟性好的得到二品以上秘籍的高手,可得徽山一品客卿指点,若是加入徽山资质足够,徽山会选一人,由徽山老祖宗亲自帮助洗髓伐脉,生造出一位指玄高手来! 原本天下武林之中知晓徽山顶峰三百石阶的人并不多,这次消息出四处询问之下,各路高手都是目中冒光。这是个什么年代?二品小宗师为了几个二品的江湖典籍都能杀红了眼的年代。 徽山这等举动简直就是给天下高手送秘籍!顶峰三百石阶,无数功法秘籍总能有适合自己的,一旦找到合适的,自己未来的路,能顺利几十倍不止。而洗髓伐脉,进指玄境界,那对底层江湖人来说,简直就是助人白日升仙的手段。一品高手离阳才几个人?入了指玄,便是各方王府也得当你是个大人物,赵勾都不敢妄动! 这时节,正直初秋,日子有些微凉。但依旧阻止不住无数江湖人随便裹着两个包裹便奔赴徽山而去。离阳无数州郡,本来散落各处的江湖人,官道随处可见,甚至是几十年不出山的深水老怪物此次都被炸了出来,更有武林世家泰斗率家族几代人尽数奔赴而去。 多得到一个秘籍,家族可不就多了一份底蕴?若是成了一片家族便是鸡犬升天。无人怀疑徽山这番言论的真假。离阳武林前三甲的世家,有这等能力。 “老祖宗?这样真的好吗?江湖纷纷乱乱。一旦人多了各路仇家在徽山忍不住动手引起骚乱,岂不是。。。。。” 轩辕敬城背负双手,眉头紧皱。此议是轩辕大磐直接提出来的。直接便下令执行了下去。等他反应过来急匆匆赶赴牯牛大岗,各路信使已经是纷纷出山而去,收都收不住了。 “老祖宗好歹一场大寿,如此做怎么了?我轩辕家就该高调高调。整天跟着大哥低调发展,哪里是个头?不给杀人不给作乱,跟官军似的,现在老祖宗大寿,一场大操大办都不准?咱是江湖魁首还是清水衙门?” 轩辕敬宣心头躁动,止不住兴奋的挫着双手,昂头扫视了轩辕敬城一眼。 第一百二十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三弟你这么做,未免太高调了些。本身我们徽山与离阳王朝关系已是大不如前,再高调下去,可就是取祸之道了。” 轩辕敬城神色疑惑,望着坐于主座的轩辕大磐,实在是想不清楚一直低调的轩辕大磐此次为何突发奇想要大操大办这么一个寿辰。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实在是不该与轩辕大磐说起寿辰之事。徽山不止是一个江湖门派,徽山山头内部那密密麻麻如蛛网繁杂的各种谍报机构重重叠叠,一旦被有心人发觉,那便是祸事。 轩辕大磐嘴角微微翘起,右手中指轻微点了点,望着那青年书生,出声道:“取祸?” “这算不得什么取祸之道。与离阳的关系,咱们想缓和,除非北凉和离阳那头再无梁子。仅仅凭借点猜想,他韩生宣便带人杀上徽山,好在是我徽山还有那么一些底蕴,不然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敬城,本老祖不妨教你一句话。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江湖是什么,撑破了天也就是一条江,一摊湖水。与之比起来,离阳王朝便是海,是整片天。你是觉得示敌以弱别人就不敢来了?韩生宣如疯狗一般盯着,上次一场看着徽山打退了韩生宣,逼的龙虎山交出气运金莲,威风大涨,实际上算什么?叛徒轩辕敬意都没能留下来。”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轩辕敬城心中琢磨着轩辕大磐这句话,愣愣看着自家老祖宗,想听听自家老祖宗这句话到底何解。春秋乱世以来,诸多谋士争锋,他轩辕敬城少说也是通读百家,从未听过这等言论。 春秋诸多国家,笑到最后的也就是那广积粮直到最后出兵一举灭六国的离阳。离阳武有徐骁,顾剑棠,几大藩王皆武德充沛,几番连横国策,一鼓作气,平灭了春秋最强的西楚,因此此时儒家之中认定了那实力不济时隐忍,一朝得势秒出手才是真理。哪有在自己实力还不强势之时候,就大张旗鼓宣扬的?难不成再打一通韩生宣,离阳便不敢下手了? “老祖宗的意思是。。。。此次借寿辰,故意引。。。。” 轩辕大磐左手伸出,做了个莫要出声的手势,右手扶着座椅,面色平静道:“徽山,也就这样。天上没人,和佛家道家,几大皇族之间也没有什么香火情面。所以,想要真的立足稳了,超脱江湖这摊浑水,便需要一个陆地神仙出来坐镇。别人知道了你的实力,知晓对你动手了,你有能力给他搅扰的天翻地覆。有那等随随便便就能如曹官子那般杀入太安城的人物。那时候起,便无人敢对徽山动手。” “你们去准备吧。火候,本老祖会把握的。敬城有空不妨去一趟牯牛大岗。那里那位读书人,想必你们两互相都有些兴趣。” “诺。” 轩辕敬城与轩辕敬宣应了一声,相继退下,中年书生转身飘然离去,轩辕敬宣一手别了别腰间长剑,略有些恨恨的扫了轩辕敬城一眼,与书生平齐而走。两人快要同步踏出暗室的一刹那,轩辕大磐压着声音,缓缓出声道:“对了。这段时间好好查查下面的人。四方云动。大寿还有半月余,本老祖可不想徽山再出一个轩辕敬意。” 轩辕敬城转身,目光泠然,望着上方主座,微微一拜,说了声知道了,随即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轩辕敬宣止步,面色残忍,转头对着轩辕大磐点了点头,大声道:“老祖宗放心。徽山不会再有叛徒。但凡有,无论是谁,我轩辕敬宣必然杀之无赦!” “去吧。这次大寿,我和国器他们商量过了。所有事物皆由敬宣你全权负责,回头去和敬城对接一下。可别出什么意外。” 轩辕敬宣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五体投地而拜倒道:‘谢老祖宗恩典,敬宣定不负老祖宗期许。’ 轩辕大磐一手撑着脑袋,摇了摇手,示意轩辕敬宣赶紧出去准备,自暗室内,看着前方淡定行走一步一石阶的书生轩辕敬城,与身子晃荡,止不住开心的轩辕敬宣,轩辕大磐满眼不知名的意味。 等两人走远,轩辕大磐身后世子殿下徐凤年拍拍衣角,缓缓走出,面带玩味道:“本世子是听出来了,这两人你是一个都不信。话说你怎么回事?两个都是你后辈,至于疑心病这么重。真真是孤家寡人。” “重?疑心病?” 轩辕大磐哑然失笑,指了指徐凤年,又指了指自己,挠了挠后脑勺,不此知话该怎么讲,踌躇片刻后,轻声道:“也不是不相信人。徽山上,有一个算一个。要说最相信的,我说只能说老黄,毕竟几年走出来的交情。至于其他人,我又不是神仙,也看不透人心。谁知道呢?小心点,自己为重才是。” “你这性格不该当徽山老祖宗。你该去太安城里头坐坐。贪生怕死,贪财好色,连孤家寡人的毛病也染上了。本世子还就怀疑,你是怎么混到徽山老祖宗位置的?” 徐凤年眼珠子一转,学着独臂老头儿李淳罡的招牌动作啧啧了两声,继续道:“还好,北凉没你徽山这些弯弯绕绕。省的我动脑子。” “哦?” 轩辕大磐一手扶着额头沉思,拖出一道长音道:“那陈芝豹呢?我顶多怀疑怀疑,徽山这帮人有哪个内奸,你这个北凉世子爷还得担心回去北凉王位置在不在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白衣?凉蟒一并斩?” 徐凤年不出声了,与轩辕大磐对视了一眼。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北凉呢,二号人物陈芝豹,在军中威名远在他这位北凉世子爷的上方。春秋之时,是活生生挑死西楚军神的妻女,屡屡立下奇功。徐骁若让他世袭罔替继承北凉。这位北凉的二号人物,又该做出什么事来?与那白衣陈芝豹争权,世子殿下是真没半点信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力破万法 徐凤年不说话,轩辕大磐也没心思与世子殿下再顶嘴。轩辕敬城与轩辕敬宣不曾注意到,轩辕大磐手边一直摆放着一卷泛黄的江南纸,一手瘦金体字密密麻麻写满这并不大的纸张。 这是袁庭山的供词,杨青风他们的审讯手法大抵是不差的,能是被徐骁看上眼派出来跟着徐凤年,手艺是万里挑一。不光是截杀一事从事情开始到最后,袁庭山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牢牢的套了出来。就连袁庭山这厮小时候记得住的作恶都是写的一清二楚。 “真是有趣,徽山脚下这么凌乱。我居然是一点不知道。” 再次一字一句的阅查一遍,轩辕大磐眯着双眼,一时有些头疼。袁庭山这人是投奔徽山的外门客卿,而且一身敢打敢拼的血性,加上一身功夫,混的也还算不差。只是运道差了点。去年得了客卿的头牌,去踩三百石阶,竟是一个三品功法都没能碰的到,败兴而归。随后因为一身本事,正值轩辕青锋下山游历,本轩辕敬宣派去保护徽山这位大小姐。 只是一年不到的功夫,袁庭山觉着在徽山前景不大,不知何时又勾搭上了广陵王府的顶级谋士,这次出手是接了广陵王世子爷赵骠的信,抢上剑州名声传扬已久的慕容兄妹回去王府暖床。 “对这口供不满意?还有地方没审讯到位?”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嗯的疑惑一声,出声道。出门时徐骁可是着重给他安排的这几人。 轩辕大磐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这个人,也就是个小角色。后头的大鱼,还深的很。” 袁庭山这被逼出的口供里头倒不至于作假,只是这之中各种疑点是重重如阴云。首先慕容家这两兄妹逃跑,广陵王世子那边得到消息,派人知会袁庭山来追踪拿人,可是那被北凉精锐杀得干干净净的二十余骑,按袁庭山的话来说,这可是广陵王麾下的精锐。春秋鏖战到现在也就剩不足一万余的精锐重骑背魁军。 徐凤年望了望轩辕大磐,这口供杨青风递给他之前,他也看过,没发现什么不同。疑惑问道:“何以见得?你别疑心病太重。” 轩辕大磐瞥了这位北凉世子殿下一眼,出声道:“凤年,我问你。你出去强抢民女,一般都让谁去?” “你当本世子什么人?北凉地界抢过几个民女?本世子纨绔归纨绔,从来都是绑进来王府看唱戏,人家还巴不得被本世子绑了呢。”徐凤年切了一声,四处望了望找了轩辕大磐身边个座椅,抽出那把淡黄金丝楠木椅与轩辕大磐面对面坐下。 轩辕大磐继续摇了摇头道:“或者我换个问法。你会让徐骁的亲军大学龙骑去帮你强抢民女?” “开什么玩笑?大学龙骑驻扎,不说我。。。。。。” 徐凤年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微缩,与轩辕大磐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道:“背魁军。” 袁庭山脑子蠢有些东西不知道,可轩辕大磐与一样身位世子殿下的徐凤年却是可看的清楚。就如这次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出游,带的是徐骁本就训练给徐凤年的护卫亲军的凤字营。而平日里若是出去强抢民女或是如何,绝不可能调的动徐骁的亲卫大学龙骑。就如这位广陵王世子殿下,想要强抢民女,端不会派出麾下精锐背魁军。背魁军在广陵王府麾下,相当于北凉王的大学龙骑,区区一个世子殿下哪里能调动?背魁军统帅卢升象可是将所有兵马都安排在西山大营操练。没有广陵王的兵符与主将卢升象的全权调令,一兵一卒都不会出大营一步。 轩辕大磐神情阴郁,手指摩擦着卷宗上锁所写的背魁军三字道:“二十骑,这不是个小数目。徽山与广陵王府没有什么纠葛,抢两个小家族的兄妹而以,你说有必要多费周折又是让一个徽山的两面间谍,又是找广陵王要兵符调动精锐?” “或许不是赵骠那瘪犊子?是广陵王那个肥猪看上了的?那个肥猪可是比褚禄山还狠的角色,看上了也不无道理。” 徐凤年道出个自觉合理的解释出声道。 轩辕大磐冷笑一声道:“赵毅?呵呵?他一个藩王,看上剑州的姑娘,更是个和轩辕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家族,他随便来个口信,你觉着徽山会不会做个顺水人情给那两人绑过去,换换广陵王的一点情面?” “袁庭山说这是他去广陵城遇到赵骠,赵骠嘱托他做的事,二十余骑也是赵骠派着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换句话说,是广陵王给他的家底抽回了王府。赵骠随手就可以从府邸内抽调二十余骑。毕竟世子殿下在身边直接下令,为世子殿下办点私事就不用兵符调动了。你说这广陵王,给人偷偷摸摸调回王府,这是想干嘛呢。” 轩辕大磐说完,面色是更加阴沉,广陵王赵毅,这个麾下兵马众多,在离阳诸多藩王之中恐怕仅次于北凉王徐骁之下的大藩王,搅扰进了这局面之中,足以让这个局面更加扑朔迷离。北凉徐骁号称铁骑三十万,广陵王麾下一万余背魁军,外加各路兵马不下九万,若是这等人马踏徽山,没几个陆地神仙,恐怕是真挡不住。 “而且按袁庭山的话说,他下山出来,遇到了轩辕青锋,袁庭山告诉青锋他是下山办事,青锋这丫头居然是直接下手谕让袁庭山抽外门弟子去帮忙。想不通啊。青锋还扯进来了,而且还失踪了。” 徐凤年愣了愣,想起年前与轩辕大磐趴在河边看到的那紫衣姑娘。叹息一声道:“你徽山还真是烧脑的厉害。” “凤年,走,一直没去。是时候带你看看徽山的底蕴。我倒要看看,这次,徽山还有什么是本老祖挖不出来的。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算计,我还就不信,这么多天象,有人能算计的掉徽山?一力破万法,谁来给谁捶到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后山沂山 轩辕大磐在前方带路。世子殿下徐凤年跟随,徽山是山名,但江东的徽山山脉,自徽山牯牛大岗为主,向除了歙江江面以外的三面,绵延横向近三十余山头,尽数为轩辕家的私家山头。这还是离阳先帝在世时,由轩辕家与龙虎山同向徽山投诚,尽数封地于轩辕家。外人不得进出半步。 轩辕大磐背负双手,突然转头问向世子殿下徐凤年,笑了笑道:“李义山所在的地方,你去过没?” 徐凤年轻而点了点头,出声道:“去过,我师傅日常在听潮湖边七层楼,有些阴森森,只他一个人。” 轩辕大磐摇摇头,继续道:“一个人?北凉呐。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一个谋算出离阳唯一异姓王,算计出洪嘉北奔,让徐骁一人在北莽不得有所寸进的毒士。怎么会就一个人?你怎知听潮湖下,就一个李淳罡?” “还有个白头发老魁。” 徐凤年接了一句,没再说话。听潮湖下,他也就认识这两个人,至于别的,谁没事憋气去湖下面逛的?反正世子殿下若不是当年落水遇到捆着自身的独臂老头儿,才不会有兴致下去第二次。轩辕大磐的话他听得懂,可是再亲密的关系,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轩辕大磐继续带路,自牯牛大岗下山,至山脚,再绕边走了两个岔路,在一道岔路侧头有个小路,石阶散乱,旁边树木荆棘缠绕在小路旁边,只留出一个一人大小的路径,在这白日里向内部看去,一片阴森漆黑,看着骇人恐怖。咋一看,看起来荒废许久的小路。一路上各种如这般的岔路不少,轩辕家久居于徽山,总有各种前辈自开山路制造居所,人死灯灭后这些不在主峰的居所,自然荒废。只等春夏寒暑一过去,几十载之后只剩断垣残壁于荒野中矣。 徐凤年眼尖,倒是注意到了这小路旁的荆棘有少许被人为斩断的痕迹,小路石板凌乱,但灰尘并不是很多,反倒是有些蹭亮,表示行走的人不在少数。 轩辕大磐弯腰带头走入,越向内去,内部愈加昏暗,走了不知道多久步,再转头已是连入口的光线也已经看不透,若非踩踏着石阶有咔嚓声响让人有些安心,人只怕都要变得压抑。 一把按住徐凤年的手,黑暗之中轩辕大磐对着世子殿下摇了摇头道:“别点火折子。这些荆棘皆是引自西域,有无数纤细枝叶捶下,而且极易燃烧。暗处不见光,在这内部火一点,遇到任意枝叶,燃烧起来立马蔓延四方,抽空内部所有空气,便是王老匹夫在此,都别想轻易脱身。” 徐凤年尴尬笑了笑,收起了手上的火折子,心中念叨徽山真是神神秘秘,这一路已经走了估计有小半个时辰还未走出去,从刚刚进口的位置估算方向而来,只怕已经出了徽山主峰,到了徽山主峰以外的深山老林中央地段。 “没到深山老林呢。你以为咱们走的是直线?盘山上去而已。前边快到点了。牯牛大岗与徽山侧峰沂峰之间有一道长愈百丈的风谷。平日哪怕外界无什大风,这风谷内部也是狂风呼啸,无论老雕亦是其余鸟类,皆无法飞过。只有一种鸟可以于风谷飞行。” 轩辕大磐拉着徐凤年的手摊开掌心,一手在徐凤年的手心写下一个北字。 北凉鹰隼。北地狂风之中生于白山黑水之间,展翅之下可迎风飞行,无论多大狂风皆是有勇气逆风而上,才得练出这一手逆风而飞的本事。 “当然,七八月份的风季,便是如鹰隼那般的猛禽也不敢于山谷内飞,所以那两月之间,任何情报皆是由鹰隼于山谷内暗道飞行传递。鹰隼会自前头一处仅仅你头大的孔洞钻入,飞跃风谷。所以,风谷内我们走的这条路,七八月份除了鹰隼任何人都是进出不得的。” 轩辕大磐再向前走,前方果真一道光束斜斜打下,前方些许恶臭,透过光束能见不少鸟粪与液体。 “总不会走这儿吧?这个月份,你的进出不得?不包括我们吧。”徐凤年一手捏着鼻子,前方隐隐传来的气味,比他在猪圈之中还要恶心上几分。进进出出的鹰隼总数不下上千,皆是只有这一条密不通风的路,再向里,只怕得淹没在鸟粪之中。 轩辕大磐倒是一点不在意,居然是大口吸入了一口气道:“这边算徽山后山的半山腰,没有山路通进来。因为四面环绕山头,所以除非飞在天上向下看,不然是看不到内部的。但是传递消息的鹰隼尽数是放养,而且是不给吃饱的。任何鸟类自上方飞跃皆是会被鹰隼袭击。当然,有陆地神仙或者剑仙人物踏空而来,能踏足后山,只能说前山牯牛大岗所有人都已经死绝了。” “前方有个暗渠,被隐藏在藤蔓之下,七八月份会蓄水,风季一过,大水冲刷而过,会将暗道整个冲洗一遍。所以现在,我们下暗渠!” 一言罢,轩辕大磐拉住世子殿下徐凤年的衣袖,向前是纵深一跃,随着一声扑通声,两个人影尽数淹没而去。可怜世子殿下刚捏着鼻子闭气许久体内气机空空准备换气,猛然下水几大口水便自口鼻呛了进去。几番挣扎不动,止不住的在翻白眼。之后挣扎无果彻底晕了过去。 徐凤年再次醒来,已是惊觉自己在半山处,竟是身下无半点陆地,如神仙般悬浮在半山之中,这是陆地神仙才有的手段!被轩辕大磐一手拎着缓步行走。深吸一口气,世子殿下向下望了望去,终于是发现了不同。 轩辕大磐脚踩着的身下,竟是仅仅容纳两人并肩行走的琉璃,一路于半空之中延伸到对面山的尽头。 西域琉璃,一点便值得千金!徽山竟是这么奢靡,拿如此透明到蹭亮的琉璃制作出了这悬浮半空的路段,简直骇人。 “有胆子走过这段路,前头就到了。” 自言自语一句轩辕大磐望向前头,徽山后沂山半山腰处,锈迹斑斑铁门边上立着一架轮椅,只有半截身子的老者坐在轮椅之上,面色淡然对着轩辕大磐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寒士前路 轮椅之上,荀平对着被轩辕大磐一手拎着下透明琉璃路的徐凤年点了点头,轻声与轩辕大磐道:“你带人来了,老头子我倒是好奇,竟然不是轩辕敬城,是这个小家伙。” 轩辕大磐挑了挑眉,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相比起来,我比较相信这小子。” 徐凤年左看右看,总觉得轮椅之上这人有点眼熟,但还是没认出这坐于轮椅之上的人是谁,疑惑道:“你不信徽山自己人,信我这个外人?” 荀平手拨动着轮椅,缓缓转过方向,一手点了点轮子,笑了笑道:“你是担心黄龙士算出的话吧。那家伙号称算尽上下五百年,是从来没算过。不过你不是说自己就是逆天改命而来?还担心这个?” 轩辕大磐上前,扶住轮椅的两边把手,望了这只有半截身子的荀平一眼,倒是回想起之前。黄龙士是翻书人,不过这个翻书人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一切都像是顺应趋势而来。说是搅扰诸国,实际上也就是在离阳定然一统天下的趋势下布局无数,主线依旧没有改动。 他也是翻书人。书中一切,大体是清楚地。未曾遇到黄龙士之前,他还信心颇为丰富,逆天改命皆是小事。可自从初入剑州,遇到慕容梧竹与慕容桐皇才惊觉,这天下大势似是一点都未曾变过多少。 袁庭山还是出现在徐凤年的面前。让世子殿下撞上,只是区别是被生擒。在这之前,离阳一代藩王,一样是死了。外界传言与之前一般无二。只是死在了他的手上。如今徐凤年已经到了徽山,作为那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黄龙士确定无误之事,轩辕敬城,会不会请他这个老祖宗赴死?就如襄樊那位王爷一样。枝叶也许会变动。死还是死了。 人死如灯灭。他还不想死。好不容易再活了一回,来时的愿望还未曾做完呢。 轩辕大磐自嘲笑笑,不知是不是自己无病呻吟了些,低头与荀平道:“我原本给一切都交给敬城打理,不过如今,倒是有些模糊了。我看得出他和我藏了点什么。可是,看不出到底藏了什么。而老三,他还不如老二。一心想武学上上去,可惜,资质不够,再给个二十年,有点机缘说不定能天象,但是掌管天庭是不够的。” 内力轻轻一震动,生锈铁门缓缓开启。自铁门向下望去,世子殿下徐凤年是呆若木鸡,整个人恍然站在原地,嘴角不住抽搐道:‘这就是徽山真正的样子。’ 轩辕大磐眯着眼,打量着下方经营二十年的成就,缓缓点了点头。 铁门向下,深不见底。整个沂山内部尽数掏空,弯弯曲折直到沂山地底还有余地,一层又一层,叠加向下。灯油火把团簇,下面不知道多少人在来回奔走。 瞥了一眼轩辕大磐,荀平伸手指了指下方,轻声道:“这是个奇迹。老头子我相信,哪怕赵勾都没有这么系统的情报归纳机构。” “轩辕大磐的经商头脑,确实比任何人都强,西域,南海,商路蔓延,天下无数暴利前人又很多没有察觉的财富被地府一桩桩全部发觉,每年近乎万万金涌入徽山,才创造出了这个奇迹。地府的收成,能与离阳国库每年的收入相当。百成百投入进谍报机构的发展。” 只余半截身子的老者伸手在前方比划。说道激动之处连连咳嗽。面色有些微红,却依旧是指着下方。离阳的税收,有进,出的也不少,各地军费,赈灾,各个官员的俸禄,得花去大半,赵勾能得到的不如百一。而下方这一切,与洒落天下各处的地府探子,从无到有,皆是这个只有半截身子的老者一点点创造而出。 他能叫得出这沂山内部所有来往人的名字代号。这些都是当年从各处收来的无家可归只有十岁不到的孩子。入了这深深的地下,几乎都再无出头见光之日。如无意外,终其一生,都只会在这沂山内部,收集,记录,分析天下各处的情报。再汇总成行,案牍记录在各处,在明面上的人需要之时,尽数随到。 北莽,西域,南诏,南海,极西,中原以外探出的地理山河图志,只怕比当地王朝都要清晰的多。各处江湖,从陈年隐秘到天下如今现存的各路强者,秘籍优劣,功法破绽,应收尽收。 只要轩辕大磐或这个身坐于轮椅之上的老者一声令下,哪怕成立百年的小国,都会轰然沦陷。无人能想象,掌管这个黑暗机器的只是一个半截身子的老者。 “若不是你执意觉得,中原的地方要交给轩辕敬城。天庭绝对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与赵勾比烂。他韩生宣懂个什么谍报?” 半截身子的老者面露嘲讽,继续言道:“天下最富有的地方便是中原了。一个谍报机构,被渗透,老头子我估计他轩辕敬城现在还不知道天庭被渗透了吧。” “少说两句吧。”轩辕大磐止步,不再推动着轮椅向前去,反而轻声道:“给你管理中原,只怕你得给离阳朝廷掀翻个底朝天。你不是当年那个忧心忡忡为国为民的书生了。一心热血换来半身不遂,名声无存,墓无人问。若是我,只怕都忍受不到你这样。” “你不懂我。”荀平突然在笑,双手握住车轮边,手推着前进,一字一句道:“你不懂读书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不如这世间王侯将相永远王侯,寒门永远不得前。” 半截身子老者转头,目光尖锐直视轩辕大磐笑得是更加大声,,看的轩辕大磐不自觉退后两步,荀平连笑得气都有些喘不过来,断断续续道:“那个碧眼儿。。。。他。。。。他做的。。。不错。天下一统再无。。。。乱,亦是我所想。。。。当年腰斩亦我自愿,能活着已是天幸。老头子我从不求人。我只求。。这天下,若是碧。。眼。。碧眼儿倒了。寒士再无希望,你让我带地府回来,让这神州陆沉,再换新朝。人怎能。。。出生便分三六九?寒士。。怎能再无前进头?” 轩辕大磐面无表情说道:‘会的。就如黄龙士说。世间以后再无读书人,尽是翻书客,但,天下大同。好坏,再后人评说吧。我们不是从属,你若觉着这天,当变,我不拦着你。只是你得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说不定殊途同归。’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过去佛陀 荀平不再说话,缩了缩脖子。山内寒冷,他还穿着单衣。望着这个只有半截身子在的老者,轩辕大磐蓦然心中有些低沉。儒家啊。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有的半点无风骨,有的,却是心中坚毅,身死无悔。 曹长卿,张巨鹿,荀平,包括轩辕敬城。这些读书人撑起这一方伟大。这些读书人的风骨,江湖的写意风流,尔虞我诈,学不来。多情多是屠狗辈,但屠狗辈,形不成这般读书人风骨。 咳嗽了一声,轩辕大磐推着轮椅,缓缓走入铁门。“外面风大,先进去吧。天庭回来之后,我便没有去过。地府有些情报,先看看吧。” 世子殿下徐凤年跟随,肆意打量着这掏空整座山头的奇迹。当年太安城外河畔绵延数里的佛门石窟,自大奉之前,历经百年,无数佛家先贤匠人打造不停,将东西两面峭壁,整整五里尽数打造成佛像。那之中共存了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尊佛像,最大的佛像足足十八丈之高,自下向上望不到头颅,最小的有一寸不到,亦是栩栩如生。 他母亲吴素信奉佛道,对于佛家,世子殿下向来不反感,反而是多有研究,倒是离阳如今朝野,对于佛家有些不喜。这一连排的石窟多有损毁。若非黑衣杨太岁在朝中还有些影响力,尽力维护,那一片无数寺庙僧众只怕已经被驱逐。 而进了这沂山山内,其内的壮观比之那传闻之中却未曾见过的石窟,更让人震撼。自这锈迹斑斑铁门进入,是中层,最大层,向下细细数去,足足有三十六层,依着山形,一层比一层宽广,再向上看,细细数去亦是三十六层。共分七十二煞排列。 每一层皆是环绕,最中央留有圆坑,阶梯扶手尽数在中央环绕圆坑边,圆坑之内侧,无数火把明明暗暗照耀,一尊过去佛赫然挺立。不似一般寺庙大佛或是打坐微笑,或是侧躺着悟状,佛双脚不立于地,立地位天王菩萨,可此过去王佛竟是双脚站立,挺立山内,佛像头颅低垂面部丰满圆润,头顶为波状形态的发纹,双眉弯如新月,附着一双秀目。却是无有多少和善,反倒是看起来怒目而下,鼻梁高直,嘴巴不大,只是一条缝隙。双耳长略向下垂,下颏圆而略向前突。圆融和谐,身着通肩式袈裟,衣纹简朴无华,一圈圈同心圆式的衣纹,把头像烘托的异常鲜明而圣洁。 只是这如女子般安详的佛像,不知为何,看起来总是让人感觉有些怪异,仿若这佛像立下尽数地狱。圣洁与凶恶同存于一身。 “为了造这尊佛像,老头子我特地差人去了一趟两禅寺。龙树僧人不愧为佛门魁首。画出这桩面容,意为地狱佛陀。取自那号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只是佛却不为地藏王,取自过去,未来,现在的过去佛。” 说着荀平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笑着道:“本来凿空山,雇佣了不少匠人。只是后来外层七十二煞花了六年建好,匠人老头子我本意是全杀了就好,反正天下刚刚承平,户籍散乱,都是远处州郡雇佣来的,死了也无人在意,轩辕大磐倒是发善心,给全留下,可为了不养闲人,便让他们打造了这尊大佛。” “还未建造完成,这七十二煞下十八层在地下,设计有莲花一百单八踩于佛陀脚下。正好,老头子我逐步将地府重心放在西域与北方,徽山地方偏南,不适合于做根基,只是负责情报转运,那些匠人便在下方,估计再有两三年便完工了。” 徐凤年咂舌,走进到边口,伸出脑袋向下探去。下方灯火明暗闪烁,只隐约听闻下方传来呼号与叮当声响。 轩辕大磐出声喊道:“别看了,走这边。咱们是来找情报的,不是来看大佛的。想看下去我护着你去太安城外石窟,近百万佛陀给你看个够。” “难道不走这绕着下?”世子殿下真如初见世面,微微一愣,探着脑袋望向围绕佛像盘旋而下的木制石阶。 轩辕大磐耸耸肩,无奈道:“情报都放在最顶层方便鹰隼来回传递。你想这么一圈圈爬上去?开什么玩笑。累不累。” 说完,推着轮椅,轩辕大磐是走向边角,地下竖立着一尊石狮子,手放置于石狮子嘴中,将石狮口中石球拿离本位,随着一身闷响,边角山石竟是向两边裂开,露出一方可容纳数十人的密室空间。 推着轮椅进去,对着徐凤年招了招手,轩辕大磐走至墙边,墙边两根手指粗细的藤蔓垂下,手拉着右边细绳,用力拽了一下。静静过了十息,山石关闭,整个密室震动,机括声音不绝于耳。 徐凤年能感觉得到这整个密室在缓缓向上挪动。 轩辕大磐出声介绍道:“右拉一下,便是一层。如左侧也拉一下,便是十一。最下方算七十二层。最上方为一层。” “也是轩辕大磐的杰作。他总有这些莫名想法。甚是方便。不然我这老家伙,上下总是麻烦得很。” 终于,密室停下抖动,外侧石头分开,露出一条幽深道路,道路之上不时有人匆匆走过,皆是捧着厚重书卷,竟是看都不看打开的石头半分,似是习以为常。 “地十四。去给地府与徽山的案卷放置于一号室。地府与中原的情报之中,与太安城,有关系的也调过来。地府在离阳境内,靠近剑州各大势力,近三个月的情报,都抽调去二号室。” 前方匆匆走过,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一人止步,掀开头顶帽檐,露出苍白的面孔,对着轩辕大磐微微一礼,再是对着荀平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再次带上帽檐,转身迅速走入黑暗。 轩辕大磐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道:“走吧。用不着半柱香,情报就都准备好了。” 荀平摇了摇头,缓缓道:“其实,牯牛大岗下便是天庭根基。你可以去先去天庭。总是比地府对中原擦边的一些情报用处大些。” “我想等,敬城想告诉我,早告诉我了。我就是甩手掌柜。他想不告诉我。我又特别想知道,何必看些不知道真假的?来你这里,我好歹有个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商人与否 荀平摇了摇头,缓缓道:“就是看不懂,你这种又是信任,又是怕的心思。” 一号密室位于最内侧,平日内只有荀平在此之时才会进入查阅案牍。只是西域紧张,荀平入西域已经许久,山内虽是有通风,只是灰尘依旧繁多。一号密室最为隐秘,通风皆是小孔,只用于换气,却绝不会有风能吹入。推开门,肉眼可见无数灰尘自内倒卷向外,引得轩辕大磐用衣袖遮住口鼻,不住咳嗽了几声。 “通风了,里面也就干净了。”荀平咳嗽两声,抬起手臂轻轻挥了挥。 待灰尘回落,轩辕大磐推着荀平的轮椅,三人一起进入一号密室,刚刚坐稳,等待了小半柱香的功夫,门外接连进来三人,手中楠木平板,各自托着二十余卷纸质书卷进入,放入桌板之上后,依次再退出,整个动作皆是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迟疑与交谈。 “看看吧,送来的都是全套,还未曾筛选。” 推着轮椅到近前,荀平拾起桌上一卷,摊开,上面隶书字体写的满满当当。直接是自己端在眼前看了起来。 最是害怕看这么多案牍,若是坐在桌前看半个时辰书他都读不下去。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轩辕大磐苦笑着道:“那个,凤年,一起看吧。这么多。看完咱们去而耗室。那边更多。尽量两个时辰能回去。” “我说你怎么带本世子来。就是找个苦力。”世子殿下抱怨一番,倒也没多少气恼。毕竟这一堆情报,刚刚只是瞥了两眼便知几乎都是隐秘,任意拿出去只怕就能让当朝刺史落官下马。随手拿起一卷,细细看了起来。密室之中一片安静。 广陵王府邸,依旧是戒备森严。最近是愈发严苛。王府采购都已经断绝了出门的路子。除了传递情报的快马,已经是无人进出。 后院之中,十余人坐于桌前,所有无关紧要的下人尽数遣散。后院如今除了广陵王王妃还留着,十几个广陵王的宠妾已是尽数赶去了前院。 “用得着喊上这么多人?貂寺不知道人多必定言多言多必失的道理?”广陵王赵毅不屑一顾,说话间身上肥肉不住抖动,眼中闪着寒光,死死盯着围在桌前的这几人。 这几人确实不值得他这位王爷多少重视。老老少少不一。若不是韩生宣请了数次给他请过来,他赵毅什么时候沦落到与一群士农工商之中最是下流的商人坐于一桌了? 各个家底看似都是不少,头戴金丝镶边帽,腰佩顶尖祖母绿配亦是不少,有些皆是名家打造,王府之中也没有太多。只是身上的穿着嘛,比起他广陵王赵毅这一身品色最正的金黄蟒袍,可谓差了十万八千里。 碧眼儿当朝下过令,行走买卖的商人不准穿着贵重,只允穿着布衣上街示人。是极力打击行商的地位。无他,商人的危害,权柄赫赫的碧眼儿看得清楚。每当离阳境内大灾大难,跳动的最欢快的便是这群人。 囤积粮食,等街有饿殍再高价抛售,而且皆是几家串联。恶事做尽。商人势大,便钱财开路,买通官府,官商勾结之下更是大祸。因此碧眼儿当政之后,拿着出手开刀最多的,便是商人。 限制,却不杀绝。就如养猪。有商人世家培育出读书人,朝堂上给些位置也无妨。改革需要钱粮,自然是投奔他碧眼儿麾下的这群商人子嗣来掏。不掏钱出来,他碧眼儿也无所谓给出一杯毒酒,反正满门抄斩拿的更多。 这些商人世家皆是如春草。死了一批,立马就会有下一批人来给这商路补上。到时候破例提拔一些便好。 而大灾大难之时,只要他碧眼儿在朝堂上随便使个眼色,便无人胆敢行那发国难财之事。有一言早已写成法令。治下若是出现大灾世界行商发国难财,超过十家的,当地刺史向下高官全部革职查办。钱没有可以再挣钱,在如今几大派系争端不休的离阳,刺史这一等级皆是已经站好了队伍,任何失误皆是会被敌对党派攻击成灰。一旦革职查办,等待的下场最轻也是发配九千里,再不回京城。 “王爷不妨先谈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越多,咱们越好处理。咱家要的是徽山上下一个不剩,满门抄斩。这些人,要钱有钱,朝中也有些人手。更何况,广陵水师还行,剑州水师怕是已经烂到骨子了。有他们的海船自海入,至这歙江封锁江面,要保证徽山一个鸭子都跑不出去。” 韩生宣嘴角轻轻抬起,食指点着桌面,桌旁其余几人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显得太多放肆而得罪这里的两人。一个与当今圣上关系最紧密的藩王。一言递出去,只怕能让他们苦心经营的朝中党羽拿捏的干干净净。一个是当朝权倾朝野的大貂寺。掌管离阳赵勾这个庞然大物,勾勾手指头只怕能将他们全家上下打的粉碎。 商人呐,有钱,好办事。但遇到对钱不感兴趣的这两人,能将他们彻底打入谷底。 赵毅甩了甩手,这么轻微动作,让他显得有些吃力,满脸嫌弃,不耐道:“说说吧。能给什么。本王不满意,还是都清了罢了。省的出了什么幺蛾子,扫了本王的大事,多不好?” 这句如玩笑话般轻描淡写的清了什么意思,在坐的自然都知晓,出了韩生宣,其余几人尽皆面色骇然,变得惨白一片。要让一个藩王觉着满意,得是多大的手笔? “王爷既然开门见山,老朽,也就不藏私了。” 当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苦笑了一声,自左手袍服下抽出一卷折叠好的上好宣纸,双手颤颤巍巍打开,缓声读道:“首先是能进江的海船,我们几家老家伙,合伙凑了一百三十余条。不知王爷,是否满意?” 赵毅狠狠一拍桌子,也不知这一身肥肉哪来的这么大劲道,整个桌子都是震了又震,杀气腾腾吼道:“我广陵水师战船八十余,楼船三艘。你就一百多条?当本王叫花子打发?”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学无术再不认字 气氛瞬间紧张,门外卫兵人头涌动,无数银甲卫兵自中门入,顷刻间包围整个院落,刀剑全部出鞘,满院一片肃杀。鸟兽再无声! 这是要敲到底了。带头说话的老者内心轻叹一声,觉得自己这方与虎谋皮不知是对还是错。 赵毅他想杀人?自然是不想。真对他们满不在乎的话,便不会放他们进王府大门一步。那边韩生宣半句话不说,摆明了看戏的姿态。由着赵毅将这场竹杠敲到底。现在表示的越狠,便是这位王爷胃口要的越大。 他报出的便是几家商量出来的最多价钱,一点没有敢与这位离阳大藩王藏私。这位是真敢于杀人的主。而他们没有退路。只是进了这小院,想要反悔,就真的是得被清了。 咳嗽一声,老者自作淡定,一身麻布衣在桌上蹭了蹭,继续道:“王爷莫要着急。这才是起步。不妨听完。” “海船虽是数量王爷不满意,但与王爷平日见过的不同,皆是远海能战的大船。一般风浪击不碎。在江面之上老朽敢放言,与楼船对撞少说也能同归于尽。而其上水手近万也皆是久经战阵,对敌过无数海盗的好手。” 赵毅眉头微微挑了挑。不是他所想的小船,这是大船。一船近百水手的大船。这些个商人无亏韩生宣给拉来后院。能几天抽调出这近万人的水手。若真是经历过海浪,战过海盗,不比当朝水师新贵的青州水师差到哪里去。 不过随即,这位纵横江南的离阳藩王手抬了抬,无数卫兵前进数步,刀剑锋芒直指老者与随行众人脖处要害。 “这是我等能拿出的全部力量,都投入进来了。当然,王爷若是有船,我等商船上还能抽调来四千左右水手。虽战斗力不算上佳,若是披甲之后,比不得王爷麾下精锐,但比一般人精通水性的多。” 老者看得清楚,懂得这位藩王是想将他们的老底子全炸干净才肯罢休,一手捏纸,只觉得脖子处一片冰凉。有手持长剑的卫兵,剑尖已抵至他肌肤,毫不怀疑只要那位蟒袍男子手向下一个挥动,这剑足以将他苟活许久的性命拿捏而去。 “王爷不急,还有剩下的。我等另外凑出黄金七百二十万两,来作为此次王爷围剿徽山的经费,另附带四百万担上佳粮草,以水路运抵广陵,纯当我等此次的资助。王爷也不用再行多手段。我等之前运作兵部侍郎位置已是榨干了油水,这次家底尽数掏空。王爷无论再如何手段,我们也拿不出更多了。” 黄金七百二十万两,粮草四百万担。赵毅举高的手缓缓放下。这报出的数字,令他也咂舌。目中贪婪一闪,舌头伸出,微微湿润了一丝嘴唇。四百万担粮草。广陵王麾下军队号称总共十万,其实不过五六万。还得养着最为精锐的背魁军。四百万担够他麾下所有兵马吃喝三天了。 而黄金七百二十万两。离阳王朝如今国库可有这么多银钱?这是足够养活十万带甲兵卒承平时日数年的军饷。他王府内连着春秋时劫掠的无数财富,加上多年积蓄,也就这么多了。天下几大藩王,在朝廷逐渐削藩之下,日子都不好过。 北凉王徐骁日常拿春秋劫掠来的财富补贴军用。春秋诸国,几乎都破灭于北凉军的马蹄之下,补贴的起,养起精锐兵马来也耗用的起。其余几位藩王却是无能为力,朝廷削藩,由碧眼儿张巨鹿提议主持,削藩先削财。 各大藩王除了北凉王徐骁,与广陵王赵毅,其余大抵之只是控制一城之地,兵力连连削减。广陵王赵毅是当今天子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关系是极好,并且还肩负着镇压西楚余孽的重任,这才能年年得到朝廷赏赐,得以维持军力不至于大幅下降。为此那位碧眼儿已是年年上奏朝廷禁止年年对于广陵王的赏赐。关系再是好,那世袭罔替绝对是红线,北凉王徐骁拿那文人顶峰大柱国头衔换来的世袭罔替,他广陵王赵毅,没那么大功劳。 “何时能送到?既然先生如此爽快,本王也就答应先生所求了,哈哈哈哈,看来貂寺所带来之人,着实是不差啊。” 赵毅大笑,看着那般多的肥肉囤积道走不动的身躯,真正动起来竟是一点看不出不便,下了座椅三两步便来到那拿着纸条的老者身前,目光稍稍瞥了一眼老者手中的宣纸,上面写的物品与老者刚刚所说没太大不同,这老家伙还多说了不少。 双手伸出,是一把握住老者微微颤抖的手,那张宣旨是直接团成一团,赵毅双手极大,是将老者一双手连同宣旨全部包裹下去,紧紧握着时老者只觉得被一团肥油包裹,难受至极,赵毅继续笑得更大声,一笑之下双眼竟乎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倒有些憨傻。 不过无人敢笑。王爷笑得开心,那些持刀的甲士可没有半点后退的样子,冷眼看着这里的一切。 喜怒变脸毫无停顿。这就是离阳第二大藩王的气魄么?一脸受宠若惊,那老者尽数发白的胡须微微翘起,不住点头,颤声道:“王爷放心,老朽回去之后,十日之内,必定送达广陵。” “等你?” “回去?” “十日?” 连续三个惊问,广陵王赵毅一副惊讶,握着那老者的双手松了开来,松开之时,一把扯过老者手上的宣纸,两眼也不去看,一手团城一团,将这已是有些湿漉漉不知粘的是他的手汗还是老者冷汗的宣旨,丢去了身后。大声喝道:“赵骠!老子知道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认字不多,正好有个机会!你小子给我捡起来,读一读,告诉你不认字的老子,这些东西是多少!” 一旁趴在桌上的广陵王世子赵骠闻言一跳起身,整个人没有赵毅那般肥胖,但动作却是比广陵王赵毅差的远,慌慌张张,连爬带滚之下总算赶到纸团边,两手一张,缓缓摊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活刮与谁 “这上头密密麻麻好些个数字,儿子我仔细瞅瞅。” 赵骠这位广陵王世子此时倒是唯唯诺诺,一点没外面的嚣张跋扈,双手慢吞吞摊开纸张,先是放在地上,两眼仔细瞅了瞅,随即像是没有看懂,瞪大铜铃般的眼珠子,两手捏着纸缓缓举起来,将这张纸是放在头顶,细细瞅了瞅。 “儿子看清楚了,貌似是黄金七百万两,粮草有大概四百万担。” 广陵王赵骠怒发冲冠,是一脚踢向了身边石椅,那看着重有百斤的石椅竟是凌空腾起,飞在空中腾转数步距离,哐当一声中砸到了坐于桌边正面色发白之人面门之上。 那可怜人战战兢兢是躲都未曾能躲起一步来,一只大好的头颅顷刻间如西瓜般炸的粉碎,连同一块碎成几块的石椅崩散四处。血水脑浆伴着尘土碎石真如天女散花,向着四处扩散。看着雅致的院落,就如天降血雨,是四处整个浇灌了一遍。连点角落都未曾落下。 韩生宣皱了皱眉头,内力在身前波动形成一股气墙拦住了席卷而来的点点血水。也忒血腥了些。这位当今天子的亲兄弟,比其他这人猫来,嗜杀只多不少。 旁边一同前来的几人面色是更加的惨白,有几人不忍目睹心有戚戚,袖袍挡在眼前拦住飞溅的血雨,亦是不想看到这血腥至极的惨状。那句无头尸体全身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更多的血水从那没了头部的身躯内流淌而出。 广陵王赵毅对赵骠投以凌冽的眼神,不顾身份的呸了一声,恶狠狠的道:“让你这平日里不读书的废物天天不学无术?你刚刚说的与这位先生说的,一样?还是说你小子想背着老子藏私房钱?” 双手茫然失措的胡乱挥动,鲜血淋头,是一点没敢拿袖子去挡着。赵骠差点是要被吓得哭出来。实在不是被这血腥吓出来的。这位广陵王世子最不怕的就是血腥。江南士子之中,这些年死在这位广陵王世子手下的不下百人矣。屠杀满门,亦或是路上遇到,顽劣的抓起来折腾好一阵,再是一点点凌迟。怎么让人恐惧,这位世子爷是怎么做过。 最令人所不耻的在于,这位广陵王世子赵骠对广陵王的好色冷血,学了个十足,做的最甚的是当街看上了这江南的一对神仙眷侣,直接让手下喽啰抓了还不算,给那男子鼻梁整个削了,让人按着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与那女子交合了半日,等那女子是进气多,出气少时再是回头一刀刀割着那男子的肉,由着下人继续折腾那女子。整整玩闹了两天,才将这两人玩的再没气息,剩下的躯体切成肉块,扔出去喂了狗。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广陵王听闻也只是笑了笑,挥挥手说无事。第二日这对神仙眷侣一家准备进京告御状的族人尽数被剁碎,家中黄狗都未曾留下活命。 臃肿的身子在地上挪了挪,这一身细腻苏绣衣服是再也拦不住他身上的肥肉,手臂挥舞上半身是再也撑不住,上半身摔到地上,一身细腻的肥肉沾染上不少新鲜血迹,好容易再撑着给自爬起来,手中那张宣纸却是早就浸染了血迹,扩散之下,上头写着的字也是有些迷糊不清。 赵骠瞪着眼睛再认真看了看,哭丧着嗓子大声道:“爹啊,是儿子看错了,看错了啊,这上面写的分明是黄金八百万两,粮草四百五十万担。” 须发皆白老者唇齿微微颤抖,着实是后悔来这王府之中,为何要来此地冒险?家族之中若是稳打稳扎,已经谋划出了一个兵部尚书,只需再来十年,以那人的本事,入阁有望,内阁之中最年轻有为的一人振臂一呼,江南党得以立足,再上书之下足矣令朝廷开海禁,到时候什么财路发不下来? 这父子二人看着一个嗜杀,一个痴傻,分明就是配合着在唱双簧!已经拿出的这么多竟是还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竟是还要更多! “你再仔细看看?莫不是看错了?本王刚刚听着后头的可不是整数结尾。”广陵王拍了拍腿脚,清了几点粘在脚上的尘土,吹了口气,笑呵呵道。 捏着那张已是整个变红的宣纸,赵骠继续瞪着眼睛,拿在手上晃了晃,左手捏着纸边,放在石桌之上,右手伸出手掌,将这张纸是整个用力抹了又抹,直到整个纸张是再也承受不住,被扯成了数段,字迹皆是模糊不清,这才一脸恍然大悟,对着广陵王赵毅道:“爹啊,看明白了,看明白了,是八百二十万两黄金,四百二十万担上好稻米!这次儿子没看错,绝对没看错!儿子拿这一身肉发誓,若是看错了儿子亲自拿刀切了身上这一堆膘!” “先生,我儿认得字可有错?若是有错,本王亲自切了他一身肥肉膘!省的天天出去给本王惹事,” 广陵王终是点了点头,笑着上前,再是握住那须发皆白老者的双手,嘴角咧着继续道:“先生,我儿说的可有错?您到时说说啊!这么抖作甚?江南不远的,本王可以派人去取,放心,本王麾下兵马十万,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混账,敢动手抢不自在!与本王找不自在的,那些人都抄家灭门了!” 七百二十万两变八百二十万两黄金,四百万担上好粮草变成四百二十万担上好稻米!凭空多了一百万两黄金,上好粮草与稻米哪是一个价钱?离阳王朝一年才收成多少稻米!这哪是一个藩王一个藩王世子?活生生两个饕鬄!还是两个不吐骨头的。 他倒是想给那半身血污捏着碎成沫的纸张的胖子剁成碎肉,可广陵王舍得活刮了自家儿子?最后那句何意?抄家灭门抄谁?刚刚死的这同伴血还未流尽呢!这就是最大的威慑,认人为捏。 眼中遍布血丝,老者被广陵王握着双手,缓缓闭目,一咬牙道:“世子所言不差。但是王爷得真能做到。并且要将那徽山上下尽数活刮,若是做不到,老夫拼着朝中兵部的子弟不要了官位,。。。。。” “这里面是要活刮谁?韩生宣,若是背着在下这般谈条件,恕在下先带人给你赵勾上下活刮了。” 门外一声轻语,小院大门推开一条缝隙,只见一袭人影尽数淹没于黑衣之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后手,后手 咳嗽一声,离阳人猫起身离开坐下座位,背负双手望着那一身黑袍不见光的人影,面上皱纹微微抖了抖,挤出一丝笑,桀桀一笑道:“还有贵客来。按道理,你不该来了。” “不来岂不是见不到几位的谋划了?说好了轩辕大磐身死,由我掌管徽山。韩貂寺莫不是真以为凭着自己手底下这点人,对付得了山上的几个天象了?” 黑袍人向前行走,与韩生宣擦肩而过,轻而转头,瞥了一眼地下的无头尸体,冷哼了一声,一盘狼藉,这小院实在是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韩生宣道:“未必。这次有广陵王出手。钱财足够,精兵包围之下,天象只不过死路一条。当年吴家九剑身处北莽腹地,如何?天象人数比徽山的只多不少啊。” “人猫你不妨试试?” 任谁都能听得出黑袍人这句话中的讥讽,再是嘲弄的一声低笑,黑袍人讥笑道:“徽山上一个白狐儿脸我不知道她修为如何,但是如今那人已经是观遍了徽山上下武学典籍,正在融会贯通,反正天象境界绝对是上等。剑九黄什么实力,我不用和你说你也知道。轩辕国器指玄巅峰,只怕天象也只是一念之间,加上天象巅峰的轩辕大磐。” “哦,对了,邓太阿那个人是不在。不过,我可以明着告诉你,吴素就在山上。当年太安城合力都没能留下那位王妃与轩辕大磐,今日,那位北凉世子爷可就在山上,吴素动了,李淳罡能不出手?不妨告诉你,曹长卿也在。那个老家伙最是怕死的,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护身符。” “广陵王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也真是厉害。我也是刚查明白,你说无巧不巧,抢个人正好遇到回山的轩辕大磐。若不是你儿子,只怕北凉那个世子爷早就走了,怎么可能被轩辕大磐留上好一个月?” 一身肥肉颤了颤,广陵王赵毅哼了一声,盯着那一身黑袍之人,手轻轻抬起,挥了挥几名甲士皆是背魁军跟着广陵王春秋战到现在,哪里看不清自家这个王爷什么意思?有十人拿着武器直接逼进而去。其中一人身着游击将军盔甲,更是嘴角狞笑,一手持长矛两步矛尖便是顶到那黑袍人面前。要将那黑袍人整个洞穿。可惜了不是骑马重甲冲锋,不然这一下,便是三品高手也接不住。直接就能给胸膛开个洞! 这是杀人的手势,广陵王一代春秋煊赫的藩王,容的一个不敢露面的小角色这么侮辱?当着王爷的面侮辱广陵王世子不成器,这是老寿星吃砒霜!今日这藩王府的后院,不介意再多一个不知身份的尸体! 空气瞬间凝滞,那黑袍人是移动不动,略显清秀的手掌自黑袍之中缓缓探出,向着地下,只是那么一按。 众人肉眼可见,一圈空气瞬间自那黑袍人身边扩散而出,以黑袍人为中心炸向四处,靠近的十人接触瞬间如遭重击,口中哇的一声鲜血喷吐,尽数向后倒飞出去。那手持长矛靠的最近的游击将军最是凄惨,长矛被那黑袍人后发先至,一掌握住矛尖,只是不动,容那千夫长倒飞而去,再是对准那千夫长的胸膛,只见长矛脱手而出,长矛尾部整个洞穿那千夫长的身子,再是借着推势,与那身躯一同倒飞,贯穿后方小院的墙壁,将那整个身躯挂在墙壁之上。 身躯微晃,韩生宣都不用去望,那游击将军已是死透。这看着没用力的一矛带了内力,是延伸过去将那游击将军五脏六腑尽数搅碎。 “没点水平,我也不敢来这里不是?比不得貂寺那般高强,但是死前冲出王府,拿这条命给徽山预警一番还是够的。王爷也没必要招呼剑池那位出来。” 一个殒命,九个重伤。这黑袍人下手控制的极好,其他没动手的人只是感觉一阵微风扶动而过,再无感觉。广陵王赵毅面上是一点看不出生气,反倒是平淡道:“你是真不怕得罪本王。” “我知道王爷想的是什么。无非想着混个世袭罔替,顺便吞并徽山这百年基业与复杂的关系网。只是王爷以为,朝中的碧眼儿会放心看着你拿捏住这被他下决心要清扫的山头?当碧眼儿是傻子的,早就都葬在太安城外乱坟岗了。还是说王爷真觉得,您那位兄弟,真就重兄弟情?当年九人夺嫡,可不是都是兄弟?怎么就其他人外封藩王,他一个登上王位的?是其他人开心外放?” 黑袍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句句隐秘。 韩生宣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了一句道:“再说下去便大逆不道了。” “在下还是之前那句话。轩辕大磐得死,我要徽山。徽山的谍报机构,我已经给了你们几处据点,你们尽管动手清除。至于别的,我只要徽山我为家主,还能在江湖立足,朝堂的关系,各路暗子,你们能拿捏多少,是你们的本事。掌管了徽山,王爷若是手伸的进剑州,我带徽山当王爷的打手,也无不可。” “只是,王爷若是做不到,连龙虎山都应付不来,那就不管我去投靠道教祖庭还是直接投奔朝中那个碧眼儿了。交出徽山贿赂剑州各个官员的名单,我想碧眼儿诛了祸首,也乐得放我一条生路。” 广陵王赵毅眯了眯双眼,突然长笑一声道:“哈哈哈有勇,有能,还有谋。你生在徽山还真是屈才了。就喜欢你这么说明白的和本王谈条件。大家对等,才有意思。你就等本王吧。本王定让你,安安心心当本王的麾下。” “只求王爷有这个能耐。” 黑袍人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边止步,突然讥嘲一笑,再出声道:‘都快忘了来是干嘛的了。轩辕大磐要过大寿,准备大操大办,广邀天下武林豪门前来。你们,别想着官军齐进了。武林中人对官军最是不感冒,到时候少说几万武林人,你们杀得掉?我得了消息就来。若是到时候没胜算,别怪我反水了。’ “无妨。倒是给了我一个正大光明去的借口。” 韩生宣平淡一声,脸上皱纹微微动了动。丝毫不为这消息担忧。他精心准备的后手,无人能撼动,江湖人再多,又如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孤寡一人 看案牍看的头晕,轩辕大磐真真没了兴致,手中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案牍直接扔到了桌上,激起一堆灰尘,不乐意的翻了个白眼道:“怎么说?有什么靠谱的没?这杂七杂八,哪个小厮出去嫖娼都有,开玩笑呢?到现在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放下手中的案牍,荀平望了一眼轩辕大磐,摇摇头道:“情报,难道不就是在一堆没用的里头翻出有用的?” “有点意思。我刚刚倒是看到几条。地府与天庭在徽山附近有四处联络点。就是我传递消息泄露所怀疑的那几处。几日前,有个地府的人员,我安排去换消息,结果看到赵勾的人给那里头端了。” 轩辕大磐摇了摇头,他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出奇的,出声道:“常在河边走,当然有湿鞋的。韩生宣吃我两次亏了,多注意注意,拔了几个徽山附近的也正常。” 荀平指了指案牍,轻声道:“我这边看到四处,全部被端,而且时间都是在两日之内。应该是一个人都没走的掉。因为地府人去的时候,一路没看到一点留着的暗记。天庭与地府算是一母同胞,留存暗记记号不同,但是存的位置都差不多。这分明是,有人给具体地点给泄露出去了。” 世子殿下抽出一份案牍扔了向轩辕大磐道:“本世子这边,看到一处。有你们地府的探子在徽山附近看到了轩辕敬意。带着人,那几个据点,应该是轩辕敬意拆的。你们徽山的谍报系统写法倒是似曾相识,与我师傅那边的书写格式有点像。” 轩辕大磐撇了撇嘴道:“屁话,徐瘸子没告诉你,天庭地府起家的时候,他专门带我去见了一趟李义山。由北凉的谍报系统照搬过来起家的。再由荀平改进,只是那个瘸子和你师傅比较憨憨,不会赚钱。啧啧,年年花老本,花的真起劲。” 荀平摇了摇头,转动轮椅木轮,让自己与轩辕大磐对面出声道:“现在能确定,徽山里头有人给情报卖给外面了。级别定然不低。能知道。。。这几处据点。可以锁定在徽山最高层与天庭高层。有几个人你数数。” “我,轩辕敬城,轩辕敬宣,轩辕国器,黄老头儿,白狐儿脸,轩辕青锋。徽山就这么多高层。知道的秘密多一点。天庭,我知道两个人,在轩辕敬城手下掌管天庭洪骠,黄放佛。其他人没资格一下子知道四处据点。” “我不可能吧,白狐儿脸蒙着头天天看书,排除。青锋应该也能排除了,黄老头刚来不久,啥都不关心,排除。至于国器,比我还显得老,天天苦哈哈练剑,想要破天象,也不可能。” 荀平微微一笑,手指点了点满是灰尘的桌面。在桌上按了四个手印,轻声道:‘那就很明显了。洪骠,黄放佛,轩辕敬城,轩辕敬宣。这四个人里头,有一个或者几个卖了消息。’ 轩辕大磐看着那四个独立在灰尘之中的手印,歪着头寻思片刻,双手胡乱挠了挠头发,没好气道:“那是哪几个呢?你分析分析,我是最怕伤脑子的。简单谋划谋划还行,这种事,你荀老头儿在行。” 荀平端坐于轮椅之上,神秘一笑道:“定下这四个人,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好在是你给我找了个好手,我之前就安排他盯着山下了。你顺势邀请天下武林,给这摊水搅浑,这么大的消息,那人怎么会不出去送信?我倒想。。。。” 突然,荀平神色停滞片刻,随后嘴角莫名微微翘了起来,玩味道:“后面你就别管了,我来吧。真是一场好戏。演完了老头子我告诉你,你安心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得好好看看,真是小看了人呐。” 轩辕大磐面色古怪。搞不清这家伙到底想起了什么,突然是准备赶他人走。只不过他知道荀平说的是谁了。总是觉得这次回徽山忘了点什么,原来是忘记了一个人。襄樊城外忽悠来了的人到现在还未见到,原来是被这家伙拐去了。 犹豫了一下,想不通的,终归是有些勾的心里痒痒,他面带好奇望着荀平,只是这半截身子的老者盯着桌上的案牍,是一点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想法。转头他望了望世子殿下徐凤年。 徐凤年摇着脑袋,与轩辕大磐好奇的目光对视了一眼。无奈道:“你徽山的事,我哥外人哪里懂得那么多?怎么也该你徽山老祖宗懂嘛。” 再望向荀平,轩辕大磐道:“你好歹说说啊,想到什么了?这么赶人太不仗义了些。” “该去问谁你碍着面子不去问。问我做什么?你应该先猜到了。现在我也猜到了。咱们猜错了势态不会变坏,以不变应万变。猜对了,呵呵。你去吧,先由着他去。咱们该抓内奸的还是照抓。徽山这一劫,过得去,无妨,若是过不去,扔了这的家业去西北,那里才是我们发展的地方,江南,留给西楚好了。徽山,鸡肋啊。” 荀平说的云淡风轻,轩辕大磐心中明白,听得是心安了许多。微微一笑,他拍了拍徐凤年的肩头道:‘走吧。’ “这就走了?” 徐凤年望着刚打完禅机的两人,有些目瞪口呆。奇葩的领导古怪的属下。轩辕大磐按理说作为徽山情报机构的缔造与掌控者,该是有些驾驭人的手段,怎么手下与自己打禅机还不闻不问了?他可还什么都没懂呢? “走了。” 轩辕大磐只是淡淡的回了徐凤年一句。有荀平这句话,他想的通的,自然通了。 等到两人走出,石门缓缓关闭,只余荀平一人在内。半截身子的老人躺在轮椅之上,身边无人,一直精神奕奕的眉眼之间,这才略显疲惫。只是眼中还是有着兴奋闪过。 “小看你了。只可惜,一明一暗,我们的路,不一样。” 嘴中喃喃一句。忽明忽暗的火把将他的面孔照映的微红,老人将自己的手缓缓伸出,艰难的拿起桌上的一份情报。稍稍扬起脑袋,将那张纸盖在面孔之上。过不许久,有鼾声阵阵传出。 这一刻,他只橡一个孤独的老人,暗地里实力再强,也只不过孤寡一人而已。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当年腰斩之后,老人许久没这么安心的睡过了。 第一百三十章 跟着庄稼汉子 广陵与徽山交界,只容的一人行走的羊肠小道,黑袍人只是一人,急速飞掠而过,脚尖点地,所踩过的地方,任是刚刚走过之处一花,一枯叶都不曾有一点异动,当真是身轻如燕,飞鸿踏雪泥。 突兀,那一身黑袍止步,左脚脚尖点地,整个人身子是来了个旋转,转而面朝向身后,背负双手,是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了有三十余息的时间,这羊肠小路的后方,有个一脸淳朴的庄稼汉子是姗姗来迟。 “不走就让一让,赶着回去种田。” 庄稼汉子见这黑袍人占了整个路,面色有些不愉,放下背上背着的锄头,一手扶着撑在地上,半个身子靠了上去擦了擦汗。 黑袍人背负双手,盯着这庄稼汉子望了望,嗓音有些沙哑开口道:“从旁边绕过去不行吗?非得我让路?” 庄稼汉子瞪着眼睛,望着这正正好好站在小路中央的黑袍人神情极是无奈,这小路弯曲曲折,皆是走的多了自然形成,也没夯实,也未有人清理杂乱的荆棘,这深秋季节,荆棘落光了叶子,扎人的很,一人站在中央,另一人绕过去,少说得给衣服刮上几个口子。他朴实一笑道:“这位,这小路本就是我们这些庄稼人为了省着时间,一步步走出来的。您有事不妨走官道?或者,要不这样,您往旁边让着点,靠着左边我好过去?” 黑袍人嗓音沙哑,听得是极为古怪,他不疾不徐道:“我站在这里,你也过得去。小心点,不会被荆棘挂了衣服。” 庄稼汉子脑袋连连摇动,看了看手上的泥土,有些想不通,憨厚一笑道:“那不成,我衣服是出门媳妇刚给我缝的,若是坏了家里没了线头,去城里,太远了些。坏了回家只怕到时候,媳妇得恨死我了。几天不让我上床都是轻的。” 黑袍人背负双手一动不动,由着微风吹拂,帽檐拉的极紧,微微抖动却是一点没散开的意思。仔细打量着这个看着憨厚的庄稼汉子许久,黑袍之下的人影微微叹了口气道:“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庄稼人。我当初觉着民以食为天,也种了几天。你确实像是个庄稼人。” 憨厚的搓了搓,那庄稼汉子也不急着前行,只是保持着这么远,整个身子依着锄头道:“种了二十多年庄稼了。庄稼人哪里不好,老婆孩子热坑头,不怕。” “可是这样子,很难办。” 黑袍之下,那人是轻轻叹了口气,听得出很是苦恼。他左脚点地,向后退了一步。再望向那庄稼汉子,靠着锄头,一点也不向前行一步。只是满脸憨厚的望着他。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个庄稼人会与你这般不疾不徐的?秋收季节喽。看来是一点不在乎自家的田地。明儿若是下雨,可就全毁了。” 庄稼汉子靠着锄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缓缓下落,他摇了摇头道:“家里头老婆孩子还能劳作劳作,老头子给了我十亩上好的良田,外给了一头老牛,明年春耕借牛给隔壁人家用用,今年可以先让隔壁老王头帮咱家收收。” 黑袍人依旧是背负双手,听着声音有些苦恼,缓缓道:“这是打定主意跟着我了?留着娇妻在家,一个人出来好几天,小心家宅不宁。” 庄稼汉子憨厚笑笑道:“无妨。老王头年纪大了,那方面不太行。村里头住的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年纪大的,女人小孩子居多。就我这一个精壮汉子,倒是比我之前呆的村子淳朴些。” 他是不太在乎这黑袍人的言语刺激。而且也是真不太信隔壁那个老了荤段子都不太敢说的老王头,有胆子翻他家的墙头。村里漂亮俏媳妇可不少。他婆娘在他新到村子的时候,可是仔仔细细拧着他的耳朵让他一天没能睡得上床。 就是怀疑他是不是在这新村子里有了相好的,才匆匆举家搬迁过来。好在半截身子的老家伙来的及时,好好解释了一番,说是出门救了贵人,贵人赏赐了外乡的天地,寻思这里发展更好,便举家搬迁过来。好在这里孩子不少,娃娃伴多,还有几个好学问的老先生教私塾。自己是不太方便,婆娘孩子过得也还是不错的。 只是又是连续出门好几日未见到自家婆娘了,出门也没说要这么久,回去少不得得给自家婆娘跪跪搓衣板了。 “真是淳朴的庄稼汉子。从徽山脚下一双脚跟我到广陵,广陵又跟回到剑州。我好歹还借了两匹马,你倒是一双脚,跟着一点不累。” “天天耕地,站久了,腿脚利索。” 庄稼汉子憨憨的闷了一声,知道这黑袍人今儿发现了便没想再装着不知道,看了看身边的锄头,笑了笑道:“其实差点跟丢了。你老是换着路子,我对这一片,不太熟悉。” 黑袍之下那人对这憨憨的汉子实在是没话说,又是叹了口气,问道:“我就想知道,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是怎么跟到我的?” 庄稼汉子憨厚道:“正常人,谁会蒙着一个黑袍不露脸的?低着脑袋匆匆走路。老头子就让我在徽山南下的小路等着就行。发现不正常的便跟上。其余不用管。我就看你不太正常。” 真是淳朴的理由。低头望了望自己这一身黑袍,他觉得真的是有些白穿了。真的就是这么显眼?随便来个之上看着不太高的憨厚庄稼汉子,就能一眼戳穿他?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南下,不是北上?” 黑袍人有些闷闷不乐,觉着自己的缺陷也太多了些。 “你得问老头子。不过按我的想法。他们从北边来的,北边没什么大势力了。大戏,应当是找南边那位大头。” 庄稼汉子打了个哈欠,笑了笑继续道:‘咱们也别打玄机了,你站在中间,我是不敢过去的。被你反手一巴掌,再也见不到老婆孩子亏的很。你这样也不敢侧个身子卖个空门给我,要不还是打一架?赢了我就不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追上再说 黑袍人霍然一跃起身,体内气机疯狂流转,半空之中心神又是一凝,下意识的向后仰去,整个身子与地面平行,身无半点兵刃,他着实不太敢硬去接那庄稼汉子的全力出手。 身下土地炸响,那沾满土灰的锄头已是砸到了他原先身处的位置,庄稼汉子两步连踏,身如迅雷,一掌已至半空之中,与他身子平行擦着鼻梁而过。 只是一出手,这庄稼汉子体内汹涌气机暴露无疑,出手亦是如庄家把式一般平淡,只是加上身上汹涌的气机,只是擦肩便能感觉得到,指玄巅峰,半步天象! 只可惜这连环一击并没有能拉开黑袍人的帽檐,横着抬头望去,只能见那黑袍下之人的鼻梁与嘴。 身子在半空之中平滑向后整个飘出两丈距离,黑袍人这才下落,右掌拍地,身子这才又转回来,脚尖点地想再拉开一段距离,可庄稼汉子已是后发先至,双掌再次靠近这黑袍人的身躯。 黑袍人举起双掌,匆匆聚力,下半身弓起马步,用以泄力,以掌对掌,双掌对双掌。这庄稼汉子下手是一点不饶人,庄家把式一套接替套,不挡住哪有那么轻松可逃离的? 一双掌对碰,闷哼一声,黑袍人步步后退,每一步皆是在地上留下深入整个脚掌的脚印,连退十余步。庄稼汉子没半点出声,只是步步跟上。双掌回抽再出,回抽再打出。 真就是老农插秧式的重复打法,已经得了优势,怎能再给别人喘息的时候?就得连续不断,直到将面前这人逼到绝境为止。老头子让他跟踪,最少看看暗中联络之人是谁。他最起码得掀开这黑袍人的帽檐。之后杀不杀,随意便可。老头子没命令,他便不会去做。 黑袍人连退,观这庄稼汉子掌风汹涌滔滔不绝,黑袍之下面色微微一变,右掌成拳,左手一对掌之下直接转变为爪。 庄稼汉子咦了一声,面色轻微有异。对面黑袍人这一爪,是将他这一掌整个抓住,其内传来一股微弱的吸力,虽是很快便消散,但他还是感知到这一爪,吸收了他一丝内力。不是打散,是吸收而去,最后一点感知是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这一丝内力被迅速转化入黑袍人的身躯之内。 那一爪死死扣着他的右手,一时竟是挣脱不开来。而黑袍人右手握拳已是不管他左手跟着的一掌,直接轰向了他的右臂。 这黑袍人倒是好狠的心,片刻之间便是决定,这是要直接拿半个身子换他一个手臂。办个活,丢了手臂可一点都不划算。庄稼汉子心中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左掌转向,庄稼汉子转挡去那黑袍人的一拳。 刹那之间,攻守换位。黑袍人左手爪状转成匣手,斜向下一压,右手在与庄稼汉子触碰瞬间立刻回缩。看似这一瞬间的轻描淡写,却是直接由得庄稼汉子这一掌扑空,重心尽数乱了分寸,神奇向前倾斜。 “好胆子。” 庄稼汉子口吐清气,重重咄了一声,他当年亦是久战杀出来的境界,干脆左肩借势冲撞向黑袍人的胸口。他有这个自信,任是天象,挨上他这一击冲撞,也得断上几根肋骨! 黑袍人收手,他用出来的力道,还是不如这庄稼汉子大开大合来的迅猛,右手手掌是绝对顶不住这冲撞的威力,干脆一掌收回,气机流转于手肘,比之庄稼汉子更迅猛的冲向庄稼汉子的肩膀。只可惜,终归是比庄稼汉子慢一步,手肘的力道,哪里顶得住半个身子冲撞而来的力道? 对撞瞬间,庄稼汉子肩膀之上的气机如滔天洪水开闸,瞬间淹没黑袍人全身,这一肘一肩对冲之下两人之间肉眼可见形成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 黑袍人借势直接飞退十丈有余,身形晃动数息时间,堪堪立地站稳。 黑袍人捂着嘴轻咳嗽了一声,看着落地后纹丝不动的庄稼汉子由衷感叹道:“好一个武评靠前的高手。王明寅,名不虚传。” 那边庄稼汉子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坐实了这黑袍人的话。他二十年不过襄樊城外出手过那一次,认识他招式的没几个人。只是,这天底下指玄天象扒拉着手指头数不过来,加上脚指头也差不多了。猜出他是谁,也不奇怪。 捂着嘴巴又是咳嗽了一声,黑袍人声线沙哑有点含糊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王明寅话音未落,便是一步逼近五丈内左掌再出,这位庄稼汉子体内气机再次波涛汹涌,掌心有劲风呼啸而出。以势压人。几番交手,面前黑袍之下的人,内力表现得并未有他深厚。 “可惜,的地方很多。” 黑袍人脚尖点地,丝毫不再恋战,腾空转身短短几步便是掠去四十余丈,再回头一望,那庄稼汉子王明寅不光是步步紧随着他的身后,甚至是有空捡起了刚刚深陷地下的锄头。 “你跑不掉。陆地神仙之下,我想追,便是大天象也别想跑。” 庄稼汉子打扮的王明寅一字一句,说的轻松。这位襄樊城外对着北凉世子的车队,一人一行便敢率先出手,天下之大,何以为惧?一人双拳,生死自在掌中。曾经的天下第十一,武评榜上若非王仙芝只认第二,端当前十位的武评大宗师,沉寂乡野二十年,务农悠闲,但当年的霸气,依旧不差分毫。 这黑袍之下的人,一番交手攻守异处多次,依然让他微微有些愠怒。襄樊城外败于上代四大宗师之一的李淳罡,被北凉铁骑不要命的疯狂拦下,便是见识了轩辕大磐与道家陆地神仙赵黄巢惊天动地的一击他亦是有胆子继续留着杀徐凤年。如今不过一不敢露面之辈,当给他碾压下摘下那个帽檐看看到底是什么身份! 黑袍之下那人声音淡然,再是一步加速,腾跃近百丈,落地再起,嘴中飘出一句道:“追上再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是难见生离死别 “跑的倒是很快。” 王明寅眯了迷眼,一脚踏地,身子如流星腾空而上,向着黑袍人穷追不舍而去,速度并不慢于这黑袍人半分。所经过一路啸起一圈音浪涟漪,无数秋叶席卷扫落而下。 一黑一灰两道身影是转瞬之间消失于原地。只留下漫天枯叶席卷坠落于地,扫的一地烟雾缭绕。 两道身影前脚刚走,小路最后端,只听得冷冷一声呵呵。有个小丫头骑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猫缓缓诺腾到了此地。 大猫明显是不太爱走这等崎岖小路,他那肥硕的身子一路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树枝荆棘。身上的皮毛倒是一点不坏,便是灰都未粘上多少,皮糙肉厚的令人咂舌,整个一看两三认高大小的身躯,配着身子也是骇人,只是眼角边的黑眼圈浓浓,看着不免有些憨厚可爱,没一点凶恶的样子。 小姑娘背上依旧是扛着向日葵,花朵耷拉了不少,这个时节,也不知何处摘来的,她最是喜爱这种花,日常到哪里都带着,反正是黄色,正好配着女孩子家家让这小姑娘多了些童稚。 呵呵一声之后,黑白相间的大猫停住了脚步,鼻尖对着地上嗅了嗅,发出两声如犬啸般的呜呜声,前脚弯了弯缓缓趴了下来。小姑娘没有下来,只是打量了一眼这一地的狼藉,又是惜字如金的呵呵了两声。 “你啊,是真的不在乎我这个老骨头。” 小姑娘身后的路上风尘仆仆又是一道人影匆匆赶来。是个老者,没有半个坐骑,匆匆赶路之下面上沾染了一些土灰,弄得是有些灰头土脸。两鬓白发有些发灰,老者装的很是不满意的继续道:“喂喂喂,还真是老夫给你惯得。和你说了少管点徽山的事。本就是将死之人。你看那小子多滑头?不紧不慢后面吊着一个王明寅,你是觉着占了一朵气运金莲,有了一身金刚境界就能打杀王明寅了?” 小姑娘面色平淡,终于是斜了一眼,瞥了瞥风尘仆仆的老者。继而继续望向前方。她何尝不是一样?若不是等着老者以她坐下这只大猫的脚力,早就追上去了。 她是知道老者能走的快,很快很快。可就是装的走不快,逼的她走走停停非得等着。不然也就两个人,提起布置点陷阱,说不定也就拿下了呢。人总是有破绽。 “别那么看着老夫。老夫与你讲过,你虽然如今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武评榜上前十五的都有那么一点刷子。现在不要去碰。你若是给扎了,老夫找谁给养老去?” 老者捶了捶腿,想靠近大猫坐坐。大猫战战兢兢向着老者靠了靠,只是身上一身淡淡的呵呵,立马是跳了起来,离着老者远了远。抬着脑袋黑眼圈下一圈小眼珠子抬着望了望那扛着向日葵的小姑娘。 县官不如现管。老头子确实挺厉害,可他是小姑娘的坐骑,得罪了小姑娘,之后可都没好果子吃。不大的记忆里,得罪小姑娘的后果,令这只大猫想了想一身毛更是炸了炸。 老者实在是不想看小姑娘那板着一直平淡的脸,又不想与小姑娘闹得太僵,自家的闺女哦,他这辈子也就这一个闺女。叹了一声,老者看着小姑娘道:“行了行了。女大不中留。老夫随你了。你不许离开老夫的视线,其他做什么随你。” 小姑娘不答话,也不动作。肩上扛着向日葵花,等了等将那向日葵拿了下来,左手握着中间绿色柄子,右手掐着前头花瓣,掐着一片,手指下撕拉一下便是向着地下一扔,就这么掐了有小半柱香的功夫,洒的一地零零散散的黄色。老者站着,也不恼那头大猫,就站在后头看着小姑娘摘花。 一半的向日葵花被掐的光秃秃只剩杆子,小姑娘轻轻皱眉,看着身下大猫,轻声道:“徽山大寿。” 老者摇着脑袋,面色坚决,话没有半分迟疑道: “不行,不去。去了老夫都不一定护得住你。你换个想法,便是这会儿去武帝城头想给那万般兵器都打包了老夫也随你去。”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果断摇了摇头。她除了呵呵倒是很少说话,难得又开了第二口道:“去看看。” “不去!等到结束了老夫再陪你去。你这姑娘,这次陪你跟着人,便是很冒犯老夫的规矩了。老夫很忙,没空在这里随便闹腾着玩。” 小姑娘直来直往,将那秃了一半的向日葵继续扛在肩膀上,吸了吸鼻子,不耐烦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说着一巴掌拍在大猫的头顶上,大猫知趣的挺起身上呜呜一声,向前奔走而去。后蹄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掀起一地尘土落叶洒向老者,只是靠近老者一瞬间,皆是被一圈无色气墙尽数挡住堕落。 “小姑娘家家的,最难看到生离死别。到了见着人尸骨无存,不好,不好。”老者轻声一叹,满面愁容。 剑州徽山,等了几日已经是十分的热闹。远的大势力不用说消息未曾听闻的到,人自然还未赶得来。只是临近徽山的几州,各大家族前来道贺的车马已是源源不绝上了徽山山头。 毕竟这个江湖堪称魁首的门派,已经是数十年未曾举办过盛宴了,别家大寿大贺,家中长辈前辈数人的,几乎是年年都有个花头来大寿。别的不谈,单单是每次大寿所收到的贺礼,已经是足够令家族满意很多了。 徽山此次大寿,盯着徽山几次挫败朝廷,隐隐为江湖正名的威名,外加上外界如今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陆地神仙有望的传说,更是令一众豪门家族皆是配备了众礼驱车前来。 只是前来这徽山二流三流的家族,都是还好说,今日倒是贵客临门,有人提前送上了拜帖,弄得哪怕是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与徽山一众门内客卿,包括那北凉世子爷徐凤年,尽数是早早来到山门下,静静等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徽山来客 轩辕大磐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睛面色中有些恼色。说不恼,这不是屁话么。出去这么一趟,守着那一身都是勾人魅力的靖安王妃裴南苇,前前后后忙碌又为了装正经人,甚至是连个手都没拉到几下,日日勾的一身火气。也不知是不是继承了前任轩辕大磐那一身体魄的同时也继承了那位的。。。。反正已是很饥渴了。 再一路跟着北凉世子殿下,世子殿下马车之上别的不多,那等能排的上胭脂评的女子,真是一顶一的多。侍女青鸟,那一身青衣翘臀勾人,整个徽山收拢来的都未有这等又有身材武艺还上佳的女子,看着眼馋不过总不好抢世子殿下的禁脔来吧? 和曹长卿与李淳罡坐在马车上,姜泥小丫头亦是大有初长成的架势,可是这动心有邪念起了,都不用徐凤年动手,那个一身青衣的书生能给他砸到地上再拎起来来回个十次八次打的一身粉碎性骨折再挂着脖子倒拎着从东海武帝城拖到岭南南诏。 诺,世子殿下马车里头还有个鱼玄机,鱼姑娘能当上紫金楼的头牌姑娘,姿色更是一绝。日日坐在车里纤纤玉手抱着武媚娘那只肥的不像话的猫,日日也不下车去。双眸剪秋水胸前有时候武媚娘诺诺身子便露出一片白,说话又是极温柔,天象修为目力极好,武媚娘只要是离了身子,他便能注意到,让他真的是不时看着头晕。 马车上几个男人,丢了手臂的李老头儿貌似是对感情的看法也大有问题,闭口不谈男欢女爱,对于女子更是一点不正眼看,眼睛里估计只有曾经抱憾死在怀里的那位绿袍儿,老头儿年轻时会的骚话倒是不少,可与轩辕大磐这个半吊子武学人物,也难得尿去一个葫芦里头。 那一身青衣的曹长卿,轩辕大磐甚是怀疑曹官子这辈子有没有近过女色。一心只想着复国西楚与教好那西楚的长公主。曾经背着姜泥小丫头他是没事找抽谈起过西楚那位末代王后。想着心里头好奇是不是与曹官子真的有那么。。。。一点故事。 结果很棒,轩辕大磐半夜被曹官子打的鬼哭狼嚎从一个山头跑到另一个山头,满头大包不说,身上就差没一块好皮。被打的时候又是不小心说了一句酆都绿袍儿。。。前半夜被曹官子打完后半夜又是被李老头这不知道怎就耳力那么好的老家伙手中无剑化出剑气追着打了几个山头。约莫凌晨才偷偷溜达回来被守株待兔的曹官子与李老头儿混合双打,当真是好在一身大天象基础扎实,命还能吊着一条。 第二天给徐凤年看到了那世子殿下恶趣味至极,问谁都不答应,只是猜大概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当着他的面问他是不是去武帝城抢了王老头儿的姑娘。。。。。顺带乘着轩辕大磐无力阻止,好好普及了一番轩辕大磐的过去艳史。。。 这位世子殿下就差没给轩辕大磐描绘成北褚禄山南广陵王中间徽山老祖宗为最了。从此一马车姑娘看着他眼神都不太正常。三分鄙夷七分嫌弃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就连姜泥小丫头也是再也没了从前仰慕的眼神。一车子角色,各种体香混杂,特别是徐凤年这位世子殿下禁欲碰都不碰。各个都是诱惑力十足。 不怪自家自控力不行。只怪轩辕大磐这身子哪里都不差,就是。。。。那方面。总不能与韩貂寺一般割以永治的好。 临近徽山好容易遇到一对兄妹。只是岁数太小。下手罪恶感太大。而且各个一看裤裆里都是塞着硬邦邦的。。。。刀。当然弟弟是两把。 终于回到徽山又是脑袋一圈晕乎,左右提心吊胆的乱晃,终于是猜了大概情况,办个大寿干脆搅起一摊浑水,好好拖拖时间,终于有个晚上,可以与牯牛大岗里头几位龙虎山抓来的道姑探讨一下陆地神仙的合欢大事。 灯点好了,露出枪来一身火在头上,大半夜山底下守山的轩辕国器很是不知情趣的大呼小叫从山下冲上了牯牛大岗是在门口连连大吼老祖宗。吼了怕是半柱香,彻彻底底给他浇灭了回去。 世子殿下很是好奇的望着站在他身边的轩辕大磐,看着他精神萎靡的很,好奇道:“你是没睡好?精神萎靡成这样?” 轩辕大磐伸手指了指轩辕国器,很是烦躁道:“你问那老东西,大半夜鬼哭狼嚎的。什么事不能到门口敲门说?啊?玩呢?知道你跑得快,半柱香的功夫都等不了?” 轩辕国器面带尴尬,说起来昨晚他跑进牯牛大岗,看着自家老祖宗衣衫不整的走出来便是明白不太对。这分明打扰到自家老祖宗干正事了。若是老祖宗正好当时摸到了陆地神仙的卡子,差那最后一步被他喊没了,他可就是徽山大罪人了。 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儒生腰悬着一柄古剑,面色难得红了红,退了一步轻声道:“是国器搅扰父亲了。” 轩辕大磐面色抽了抽。这声父亲听得极为酸牙。看着轩辕国器那已经有些显得老态龙钟的面庞,再想想自己还是越长越俊回去了,心情竟是莫名好了一些,干脆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无所谓。谁让靖安王大半夜送到信函,今儿早上就到?” 牯牛大岗在半山腰,由着山上几个道姑帮忙换了一身迎接客人的正装,怎么也不太满意,龙虎山上这几位道姑清修修炼的水准一流,这妆容打扮的水准还不如几个丫鬟,好在是轩辕敬城夫人知晓自家老祖宗平日不是闯荡江湖便是一身轻松布衣山上乱晃,穿衣打扮规矩一样是不会,已经好几次看着衣领反着穿当着去与人做白事的规矩闯进人家大门,吓得别家战战兢兢以为这位我徽山老祖宗是来灭门的跪地求饶。 轩辕大磐亦是当自己王霸之气侧漏,美滋滋的再离开。留下一大家子面面相觑。这些事自然传不进轩辕大磐耳中,徽山上下都是知道的清楚。 听了轩辕国器的呼喊,这位孙媳妇自己来不及穿戴,先走来给自家老祖宗整理好了衣冠,紫金琉璃道袍一身紫金色光芒熠熠生辉,头顶道家玄真帽,脚踩一双黑色打底,雕着海浪花纹金丝靴,倒是有些龙虎山大天师的出尘。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事白来 “我徽山自从先祖建宗以来,最近一次来的大人物便是当年西楚先太师北巡。车驾停留于我徽山三日,那位的墨笔,徽山至今都还留着。藩王亲自至徽山,实在是我徽山上迎来的最大的人物。” 慨叹一声,轩辕国器面色上略微有些潮红。朝堂之上的势力,大抵都是看不上江湖人的。江湖打打杀杀,对于朝中那群人来说,都算不得什么。而一代藩王,这可不是之前远远到来游历的北凉世子爷。是已经实打实的世袭罔替,朝中陛下与三公公认的王爷。 襄樊城靖安王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天下权柄最大的几人之一。朝中定下了世袭罔替,这王位可就源源不断传下去了。一位藩王拜访亦是代表了一种风向。之前韩生宣围杀徽山,表明了朝廷与徽山不和睦,如今一个藩王到访,何尝不是代表朝廷与徽山和解? 徐凤年皱着眉头,走到轩辕大磐耳边,轻声道:‘这不对啊,他老子头七才过去没多久。按道理来说,守孝三年不出啊。这次怎么也不应该出来。这次若是以出游的理由出来,只怕朝中那群大人们拿着不孝的理由能给这位屁股都没坐热的王爷给彻底打成平民。’ 轩辕大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用手拉扯拉扯自己胸口的衣襟。这一套正装实在是太扯着身子了。内里的几套衣物差不多与身子贴合的紧,动作太大只怕都要扯成几块,脚下的靴子可是实打实一直到大腿,寄了不知多少行扣子。弄得老祖宗是半点不想脱靴。 无他,这靴子他强行脱了也就罢了,再穿上,可就是一点不会了。这时候倒是念起李老头儿的洒脱,爱什么时候脱了靴子便是什么时候脱了挠脚丫子,从来不顾着身边有人。反正就他一个,当着皇帝老儿面他都敢脱,皇帝老儿敢说个不字?吸了吸鼻子,总算是忍住没去给衣襟拉乱,轩辕大磐烦躁道:“来嘛,自然是理由找好了。不然也不会来。” 徐凤年一脸鄙夷,世子殿下当然知道靖安王府目前是怎么一个勾当,徐骁给他的护卫舒大娘可是直接借走了再没见过。正牌靖安王世子妃,不应该说前靖安王世子妃这时候只怕还在徽山哪个山沟沟里头等着呢。 这位新走马上任的靖安王如今过来,若是说背后没轩辕大磐的指点迷津,打死他北凉世子殿下都是不信。再是凑了凑,世子殿下半个身子贴着轩辕大磐道:“说说,用了什么手法来的?肯定是你做的。什么个目的告诉本世子,本世子也好帮你谋划谋划。” 轩辕大磐一脸神秘,凑在世子殿下耳边怏怏道:“缺你这个谋划的了?不如你待会儿自己问。我就是让舒羞找个由头带靖安王过来。给这水是搅得越混越好。谁知道舒大娘当天接信,大晚上就忽悠来了?不是本老祖说话难听,你得出面回避回避。靖安王翘了的屎盆子还暗戳戳在你头上扣着呢,你过来看个什么热闹?本老祖还怕新任靖安王死在你这个北凉王手上呢。” 嘿,没看出来,舒羞那娘们还真是有一手。这么个人,留给轩辕大磐来打,他徐凤年还真是亏大了。一个藩王随叫随到,若是这位藩王信徐,对于北凉来说,少不得又多了一个退路。只是说避开那位曾经的靖安王世子。这大可不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何况,他北凉第一大纨绔,便是做了亏心事,还是没心没肺的开心的很。天大地大,徐骁都不怕,他还怕谁去? 只是这么一想,徐凤年倒是突然想起轩辕大磐说过的惊喜,到了徽山这么久,可没见到半点惊喜啊? “你说说,你之前与我说的惊喜是什么?舒羞卖给你这么谋划,本世子觉得惊喜若是不大,本世子得要回来。” 轩辕大磐侧着脸看了北凉世子殿下面庞一眼,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时候。太早了。各个牛鬼蛇神都还没跳出来。不过对你来说肯定是划算。可以与你透个底。我与徐骁合作的基础就是那件事。所以徽山与北凉互相信任。暴露了,徽山便是破家灭门。’ 徐凤年刚想发话,嘴张了张没再多开口,那边道路尽头,靖安王游骑弩手开路已是出现在尽头,后方车驾一路排开,只是看着略显古怪,未有挂着藩王龙旗飘扬,这车驾也未有雕蟒盘旋的奢华气派。 靖安王府游骑与车马尽数全部雪白素衣示人。走近几步中军竟是还有人抬手扬天,无尽纸质铜钱飘升天空而起。气氛沉闷异常。 天象目力深厚,轩辕大磐望向车队最后,估计有三百余秃头和尚亦步亦趋的念着经文,皆是宝金袈裟,一看便是西域烂陀山上下来的得道高僧,三百余口中齐齐念着超度经文,便是整个车队后方虚空之中皆是佛光一片,金色笼罩遍布。 定睛再望向中军,无数白色缟素仪仗内,只立着一块黑色,十六人扛着起身一块黑色,哭声随着微风缓缓传至。 徽山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为首轩辕国器是面色铁青,双臂微微颤抖。徽山迎接的这是什么?让这么个一行到徽山脚下,这不是故意折自家老祖宗的寿?只不过这倒是也不怪徽山,靖安王一行之前皆是在楼船之上,夜间行进歙江,第二日一早就近上岸,谁能想得到这竟是白事来的? 这位新上任的靖安王好好地不守孝,这是带着自家老子出来遛弯来的? “啧。真是大场面。轩辕兄弟,你确定这厮,是来祝寿的?新老靖安王一起来吃啊。你这大寿,独一份。你安排的?” 徐凤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车队,嘴里头有些泛苦。这怎么看怎么像扛着棺材来报仇的啊?他目瞪口呆道。 “是的吧。” 轩辕大磐面色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觉着是不是该上山换上一件素衣?让她带个靖安王的势力来搅浑水,舒大娘说这一天就到,怎么两个靖安王都带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徽山靖安两相合 靖安王车驾内有两骑脱队,疾驰而先至徽山脚下,直到众人身前,那重甲外包着素衣的骑士这才勒紧缰绳,使得马前提略微抬起,唏律律一声停下了马身。 那骑士扫视了众人一眼,望着站于中间首位的轩辕大磐,看着服装自然是人的这人便是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了。下马只是微微弯腰一礼,骑士冷声道:‘靖安王送父王于东海将以王令葬于东海之畔,恰逢徽山大寿,我王爷一行便不做打扰了。烦请徽山可以准备些许食物,于车队食用。另外,王爷需要守灵,王太妃一路身体抱恙,便与一百骑于徽山止步,等候王爷自东海回归。烦请徽山做好准备。’ 东海之畔?顺路?轩辕大磐眉头挑了挑。按道理说似是靖安王这种赵家王爷,殒命之后得是前去祖坟的,离阳赵家祖坟在太安城。这位心上任的靖安王得先去太安城哭坟。倒是没想到,靖安王是真的狠,为了怕世袭罔替出现意外,祖坟都干脆不入了。自己立遗嘱葬于东海之畔。 只怕东海那里的坟头,是早就准备好的。这样卡住守孝的时间,这位新走马上任的靖安王,三年都不必去太安城待着。东海与襄樊来回跑便好了。朝廷不管是谁也无法给这新靖安王拉出去找茬子废了王位。至于三年之后,只要这位新靖安王没有大错,朝廷就更找不到由头废立藩王了。 “徽山尊王令。恭迎王太妃上山。徽山悲痛于王爷逝世,备白银五十万两,以送王爷一行。烦请这位告诉王爷,银子我徽山派人直接送去王府。” 轩辕大磐认真回了一礼道。银子都是小事。五十万两对徽山来说不是个什么大事。不过对于刚刚登基,靖安王府主力又在芦苇荡被扫的干干净净的靖安王,却是急需要的很。 那骑士面色微微缓和,点了点头。目光扫视到轩辕大磐身边的徐凤年,眼中杀意涌动。一身蟒袍世子服,谁还不知道这是谁?靖安王暴毙世子可是上书,北凉世子逃不脱干系!太安城最后都没给靖安王府一个解释。还由着北凉世子到处走动。这对靖安王府麾下的士卒来说,是天大的侮辱。 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倒是无所谓。北凉大纨绔有北凉大纨绔的心态。和一个小兵置身什么气?最有资格的靖安王府的士卒,都派去了那芦苇荡。如今。。。。该凉的骨头渣估计都还在泥里头。 只是杀靖安王的正主在旁边笑呵呵的呢?你与他好脸色,与本世子杀气腾腾什么意思?想想这姓赵的也是可怜娃。老子死了,老娘被换了,听说府邸上上下下都杀了个干净。现在身边只怕全是徽山的人吧。想着世子殿下心中倒是有些可怜这位与他同为世子的老兄。不,那位世子如今已经是王爷了,他还是个世子呢。 两骑回走,只是片刻与中央轿子中谈话,靖安王府邸车队继续前行,皆是军中精壮汉子,抬着棺材摆着仪仗,行走速度是一点不慢。 马车开始行进,半躺在马车之中,这位新上任的靖安王世子殿下阴沉着脸,手上掐着一串佛珠,颇有些恼道:“母亲大人,您说这次徽山,真能成为本王的助力?王府如今只剩个架子,没十年是比不上别家藩王了啊。” 王府如今的家底,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些。府邸之中大乱后金银全无,便是当初襄樊城外芦苇荡战死将士的抚恤,皆是回来的王妃拿出珍藏的首饰当了换来的。好在大灾之后有大福。重新招揽来的新军,新门客,皆是他赵珣的嫡系,王府之中也再也没能令他一个眼神便战战兢兢的人了。 当了王爷,就是比曾经的世子殿下好太多了。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更可以让这人,臣服在自己脚下而不用每次只能偷偷用隐蔽的眼神看着,怕被人发现丝毫。 靖安王妃跪坐在车内。车内只有他与赵珣两个人。翘臀掂在双腿之上,无形之中挤压出一个饱满弧线,头顶三千青丝任由随意洒落,有不少甚是洒落在赵珣的膝盖之上,由着这位心上任的世子殿下把玩。世子殿下赵珣肆无忌惮的由上到下,一路看到这位王妃一直都不曾沾到地面的那双白莲玉足。心中微微激荡,面色有些熏红。 这位与曾经的裴王妃一模一样的王妃偷偷注视了一眼赵珣,再是仓促低头,微微柔声道:“徽山与龙虎山撕破脸皮,同盟是做不成的。广陵王一直想染指剑州,王爷身家在襄阳,控制徽山有些鞭长莫及,而徽山目前急需一个朝廷势力的示好,来稳定江湖,不至于被认定为反贼。我王府需要徽山的钱粮,与江湖人脉重建军队。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眯着双眼,干脆一翘脚,赵珣斜躺着欣赏王妃曼妙的身躯笑道:“那便这样了。这次就王妃去与徽山交涉了。刚来便收到五十万两。当真是有钱的江湖人呐。定要拉住这个江湖势力为本王所用。势力越大,削藩,才越是不会到本王呐。” “王妃,你说是与不是?” 调笑一句,这位心上任的靖安王一把拉住裴王妃的手臂,在一声娇呼声之中将这位王妃是直接拉到自己怀里,感受着怀中的温暖,与那之前从未得到,抬眼看都得战战兢兢的身躯上传来熟悉的气味。他心中畅快至极。 王妃身躯颤抖,一双纤细玉手死死捏紧,呼吸急促用力挣脱之下却是怎么都挣脱不开这位心上任的靖安王有力的双臂。慌乱道:“已是王太妃,是王爷的母亲。王爷别乱了辈分。” “怎么会?有本王在,就有母亲一个位置。母亲您如今除了王府还能去哪里?天下之忧本王对您最好了。绝对比后面棺材中那位好上太多,您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跑回来了不是?这个世道,好看,就得有力的人来守护。” 靖安王赵珣用力吸着那心中馋了许久的味道,整个脑袋都贴到了王妃胸口,这位被前任靖安王压制道心中扭曲的世子殿下,如今再也不必压抑心中的扭曲,人生当苦,总该到他来放肆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王见王 这位与裴南苇一模一样面孔的王妃一把揽住赵珣的脖子,不再挣扎,胸前柔软抵向赵珣的脸庞,感受着胸前隐隐传来的湿润,低低发出一声呻吟,红唇依于赵珣的耳边,缓缓道:“外面还有人。。。。我为王爷。王爷得。。。守护着本妃。王爷如果守不住本妃。本妃只能另寻良处了。相信广陵王与其他藩王,内室收个禁脔,做得到。” 新任的靖安王赵珣面色涨的通红,鼻中穿着粗气。全身发烫。 马车外不合时宜的传来一声低唤,“王爷。到徽山了。还请王爷安排太妃下车。另外,北凉那位世子殿下也在。” 当真是该快不快,该慢不慢!若是再等一段时间,他岂不是已经得手了面前这梦寐以求的女子?回去之后定要斩了这不知说话时候的家伙。 心中气恼,可还是恋恋不舍放下怀中的王妃,赵珣咳嗽一声,眼中有兽性闪烁,仔细打量着这位王妃的容颜,缓缓开口道:“知道了。” 等着面前人整理好衣物,靖安王赵珣拉开马车帘,透过白色帘纱倒是看到外面站着没个站像的世子殿下徐凤年。他朗声缓缓道:“徐殿下,有一段时间未见了。物是人非啊。” 世子殿下嘿嘿一笑,与那位新上任的靖安王四目相对,也没什么火花四射,只是讥讽道:“赵珣,没想到。你倒是当了王爷了。啧啧啧,本世子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没想到,没想到。徐凤年给靖安王请安了。” 赵珣淡然一笑道:“你想不到的还很多。这一局。你赢了还是先王输了。很难说。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先王的命,留着本王与徐瘸子清算吧。你不够格了。” 徐凤年手握双刀刀柄,一点不气恼赵珣口中的话。徐瘸子从不恼别人说他是瘸子。他本就是个瘸子。便是瘸子他也是离阳第一大藩王。 他也是笑了笑,缓缓出声道:“无妨。你连本世子都斗不过,别说徐瘸子了。” 轩辕大磐眼观鼻,鼻观心。津津有味听着这两位的争锋相对。他口水仗的能力比徐凤年差远了。不然怎么次次被世子殿下呛回来没法还口?人嘛,不足的时候就得虚心学习。 马车之中人声微微一愣,随即微微摇了摇头,似是不屑在与之争论,平静的再望向轩辕大磐,赵珣平静道:“轩辕前辈。芦苇荡之后,先王回府曾言,当日虽为敌人,但依旧敬佩前辈武学风范。既然斯人已逝,当年前辈也是无意扯入,咱们恩怨也干脆消了吧。王太妃此次身子抱恙,顺带与徽山大寿贺礼,本王还得守孝,王太妃便麻烦轩辕前辈照看了。” 轩辕大磐内心白眼,这位世子殿下赵珣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鬼的敬佩武学风范。不说靖安王有话会不会与他的这位世子殿下赵珣讲,便是化成鬼了回去,也绝对是让赵珣给他砍成十段八段。只可惜靖安王府嫡系当初被他几乎杀得干干净净。这位新靖安王接手王位看起来是稳稳当当,但手下新走马上任的各路文武,在王太妃的举荐下可就和徽山一条心了。 轩辕大磐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当不得前辈二字,当不得,当不得。徽山当的是会万分欢迎王太妃前来。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大侄子啊,南下剑州怎么不与本王知会一声?哈哈哈哈,大侄子,你继位大典还未开,到时候可一定喊上本王呐!” 歙江江面之上,一杆赵字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蟒袍玉带,九蟒,金黄蜀锦大缎,水脚江牙海水,与歙江潮水相得益彰。 男子脚下六层高耸的楼船挺立于江面,周遭更是有三艘平底沙船护卫,沙船船舱内源源不断有士卒走出踏上船板,步伐森严,逆风航行之下,在江水晃动丝毫不见乱,看样子皆是水师精锐。 这等体型,这等架势,是何人来此只是一看便知。江南南下而上有何人这等装扮而如此多的护卫便只有那一人了。 轩辕大磐面色微微一变,与世子殿下徐凤年对视一眼,两人面色皆是凝重。这位江南来的地头龙,可不会是来游山玩水的。离阳皇室从来有令,藩王若非朝廷诏令,不得离开属地。就如之前襄樊城外芦苇荡截杀,靖安王便没有亲自出去见证。此次新靖安王是送先王入土得以离开属地,这位江南第一大藩王广陵王又是为何能离开属地? 说是与靖安王碰面送葬,这是绝不可能。靖安王发葬东海,不入祖坟,这是天大的事情。能引得众议纷纷。这事如今怕是只有太安城内几个人与靖安王府内部自己清楚。而正巧在徽山碰面。看这几条船的架势,分明是匆匆而来。星夜赶至的。 马车内靖安王太妃咬了咬嘴唇,神情黯淡,缓缓道:“王爷。怕是这位广陵王也是与我们相同,冲着徽山来的。估计是打探到我们的消息,星夜赶来的。怕我们抢了先。咱们势不如人,襄樊位于青州,又是不如江南广陵那般近。咱们送先王入土要紧,干脆先走吧。” “走?” 自另一侧拉开帘子,靖安王赵珣冷冷抬头望着江面,嘴角冷笑道:“凭什么别人一威胁,本王就得走?出门前陆军师给本王定过策略。王府若是要崛起,徽山必须引为援手。这也是先王遗嘱留的道理。区区一个广陵王而以,谁还不是藩王了?靖安王一脉,就非得落后于广陵王?” 靖安王太妃面色微白,轻声喃喃道:“陆?陆军师?难道不是本妃要王爷前来的?” 赵珣冷眼依旧望着窗外,心中有着一丝躁动,波澜起伏。凝神望着外界,他冷声道:“王太妃,本王会拼命守护的。可妇人家的,天下大势懂什么?乖乖做本王身后人为本王利索能及便好。你让本王退,可今日这局,本王还就不退。为了军师定下的大计,也为了给苇儿证明,本王。。。守得住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异的心思 裴王太妃低头看着马车底座。只是低头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赵珣心智上佳,只是心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畸形,已是难以抚平。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她只要反着说,赵珣便立刻会生起逆反。只是这位他一直以为对他言听计从的靖安王既然还相信一个姓陆的军师。也不知那人,对轩辕大磐派他来做的事,可有影响? 看起来,还是本王妃诱惑力不够呢。只可惜了。这位新靖安王心中有着女人,还有着天下。前任靖安王留给的大好天下。 广陵王的楼船在靠岸,看样子这位江南第一大藩王是准备下了船好好会一会这位青州来的王爷。王不见王。春秋离阳一统到现在,约莫还是第一次有藩王在太安城以外的地方光明正大的碰面。放在往日如雪花一般的弹劾奏章已经是递去太安城皇帝桌前了。 赵珣起身,掀开车帘子踱步而出,自有靖安王府仆役跪着让这位藩王踩踏而下。他没有广陵王那般华服阔绰,只是一身白色素衣。当然,莫说他自己还未曾做好的藩王服,便是他父亲那一身蟒袍也比不过广陵王的阔绰。仰着头,赵珣朗声笑道:“侄儿还是从小见过王叔一面,不曾想第二次相见,侄儿与王叔已经皆是藩王了。王叔,不知广陵世子可好?” 这话就有些指名道姓揭短了。刚刚广陵王那一席话开口大侄子闭口大侄子,第一次见面便是想压他这个新任的靖安王一头,只是他这个靖安王世袭罔替已经到手了。后辈子孙自然万世富贵,离阳在一日,靖安王王位便传下去一日。广陵王可还没世袭罔替呢,这位广陵王一死,儿子赵骠便只是广陵伯,依次递减,直到再也没有这个称谓。世袭罔替反将广陵王一手,你嘲讽我小,我问候你王位不久,倒是拉回广陵王与他到一个层面。 广陵王赵毅是笑着望着自家这个晚辈。眼神有些冷。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接到韩生宣从太安城里头传来的消息,靖安王世子南下去东海葬亲,他可是连夜调兵逆流而上,来这剑州好在是在徽山脚下与这位长大了他都认不得的小家伙撞上了。 赵珣这小家伙倒是比他父亲还要胆大一些。离阳七大藩王真正实力强盛的也就北凉王徐骁,与燕敕王,再有他广陵王。靖安王那个一脑子坏水,只是临到大事便畏手畏脚的家伙,他从来是看不起的。没想到省了个孩子倒是胆子大。他那一句,真是南下送葬的也就顺水推舟服个软答应了。这小子还出车驾,分明是也盯上了徽山这一摊子肉! 轩辕大磐眯着眼睛继续看着热闹。不枉他坏事没做成,匆匆下了山头。靖安王南下这一手果真是钓上来一条大鱼,不,应该说是条过江龙。一龙南渡江,引得一龙北上。真是血赚的很。 楼船后暗室韩生宣透着小窗,爬开一个小洞,看着外界皱眉道:“去告诉你们王爷。不要明起冲突的好。这靖安王不明内因,上一代靖安王死的不明不白,与轩辕大磐说不定脱不了干系,说明白的不妨还多一个助力。” 贼眉鼠眼的广陵王府首席幕僚望了韩生宣这离阳大貂寺一眼,伸出兰花指捻了捻胡须,怪腔怪调道:“一个手下全无的靖安王而以。貂寺太高看了。江南有一个广陵王便够了。青州的泥鳅青州待着好了。青党还未处理干净,便来江南伸手,这不是打我家王爷脸面?说起来这事还怪貂寺。得到消息也太晚了些。咱们的谋划,若是里头多一个靖安王,或是好死不死那位说是要留在这的靖安王太妃死这儿了。。。。。” “你真当逼急了徽山贼人不会挟持那位王太妃?我春雪楼的碟子可是清楚这位王太妃在这新靖安王心里头的重量。呵。你韩生宣心大除了杀那个江湖头头不管不顾,我王府还要点头脸名声。” 韩生宣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不免心中微恼,好在是顾着要连和干事的份上这位大貂寺没有下手,广陵王府首席幕僚,这位亦是春秋时候计谋齐出扶持出了广陵王这藩王的位置。是广陵王亲信中的亲信。扫了这广陵王府首席幕僚一眼,他压着声道:“莫说这些。到时候要是坏了大计,小心世袭罔替都捞不着。没有世袭罔替,多大的家业,你们家王爷都别想要。” 面孔显老太的鼠须幕僚奸笑道:“貂寺放心好了,那小兔崽子一看便是人傻胆大,不会跑的。呵呵,至于老家伙,徽山家业在这也跑不掉。你还不信这江南是谁的地盘?” 说完船舱里两人同时沉闷不言。皆是各自谋划罢了。太安城朝廷是想诛杀徽山上下,特别是诛杀恶首轩辕大磐。至于不派别人单单派出韩生宣,不免也是有顺带除了那位北凉世子爷的意思在里头。算是阳谋。这一点韩生宣清楚。广陵王府上下也是想的清楚。这个封出来的世袭罔替,单单清缴一个江湖门派,便是再罪大恶极哪里够这么大礼物? 只是分歧在于,一个百年家族,江湖势力不比广陵王府弱。广陵王想要除了恶首后全盘掌握,而韩生宣想要的是诛杀干净做的漂亮或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成为自家扶持那位的底蕴。这边来了个靖安王亦是这个想法。至于北凉世子陨了,剩下暴怒的徐瘸子,自然谁杀的谁来扛。韩生宣扛便是抵命,广陵王便是削藩为候等瘸子死了再回来世袭罔替。 都想别人当冤大头,自家吃肉。心思各异自然做不得全力以赴。无非各凭手段罢了。抬眼再望着岸边徽山脚下那一身素衣的赵珣,韩生宣莫名头疼。若是这位新靖安王不南下,要给王太妃留在徽山,与广陵王之间的矛盾想必还不至于这么快会激化。 “貂寺还是换身衣服易容吧吧。咱们王府待会儿上山不打紧,你若是被发觉了。出了纰漏可就不太妙了。” 楼船轻晃荡后靠岸,广陵王府首席幕僚奸笑一声,起身出门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黑衣归来 靖安王太妃与广陵王麾下上前护卫同时上山,这位离阳江南第一大藩王说是西楚境内不大太平。四处有叛乱风险,大军驻扎山下,带着百余随从护卫一同上山而行。 靖安王赵珣王爷由靖安王太妃裴南苇带着麾下最为精锐的王府护卫一同上山,只是这新招揽来的侍卫,比之广陵王手底下的护卫还是差了好些个档次。好在里头夹杂好些春秋杀出来的精锐,杀气上还不差太多。 二王随后擦肩而过,再没有过多言语。王不见王。若是说多了话,便是亲兄弟也是很让人生怀疑的。 一个王爷,一个王太妃,一个世子爷。离阳三大藩王的势力倒是在徽山聚集了个齐全。还是互不对付。广陵王一人傲视群雄般的走在最前头,都不用地主轩辕大磐带路,毕竟徽山道路直通主峰,没太多复杂。舒羞的面具是真不留一丝痕迹,任是轩辕大磐明知道是那舒大娘,直到这靖安王太妃悄无声息的冲他做了个媚眼,他才省的是那位舒大娘没错了。 那还在徽山山脉中晃荡的靖安王妃裴南苇才不会抛媚眼。就是爱哭丧丧的冷冰冰脸。着实是无趣。就是那脸蛋,那身段,离得近了总是让人心潮澎湃。真是不怪那位靖安王世子殿下,如今的靖安王爷对自家母亲恋恋不忘。要是裴王妃当时多一点女人味,怎么会被那位靖安王当做炮灰扔出去?暴殄天物嘛。 轩辕大磐心中嘀咕着做老祖宗真是太难了。好好地这舒大娘没事抛什么媚眼呢?这和裴南苇一模一样的脸蛋,很是让他出戏啊。这么久没有尽情尽欢的合欢云雨,昨夜做事还给吵闹到了,真是一下又给心底的火勾起来了。 山路走着,靖安王太妃落后两步走到轩辕大磐身边,瞥了一眼轩辕大磐腰下长袍倒是能盖着些不着痕迹,只是走路何必故意弯了点腰?她微微一笑道:“本太妃在芦苇荡见前辈一手好功夫,当真盖绝天下。听闻前辈剑法也是一流,不知前辈日后能否让本太妃领教领教?不瞒前辈,本太妃自从那日后对武学高手很是敬仰的。” 跟着侧面的世子殿下徐凤年噗的一声,一口气连连呛着咳嗽好几声,眼神很是古怪的在轩辕大磐与这位靖安王太妃之间转了一圈,他是知道这位靖安王太妃就是舒羞那娘们,这话什么意思?当他北凉大纨绔听不懂?好一个剑法一流,日后。当着这么些个人的面,这舒大娘是真开放。 轩辕大磐不动声色瞥了舒羞这娘们一眼,轻声道:“当不得前辈二字。当不得,当不得。王太妃可多看看我徽山风景,到处是美妙绝伦。剑法超群之辈,不在少数。随便哪个外门弟子,都精通剑道能日后教导太妃。” 靖安王太妃笑脸醉人,微微点头:“还是希望前辈亲自教习呢。前辈江湖武评前十的水准,着实是让本太妃敬仰。” 广陵王赵毅肥胖着身子,很是不屑的向后瞟了一眼,由四位王府护卫搀扶着向上爬着山,笑着道:“太妃还真是为了你那不是亲生的儿子大费苦心。前辈喊得这么廉价?小心整个人栽进去,呵呵。青州后院都没稳定呢,急着下江南挑事。” 靖安王太妃起身加快两步与广陵王赵毅齐头而行,转头笑吟吟的答复道:“这剑州也不是广陵啊?记得您是广陵王,不是封的江南王或是西楚王呐。也只怪王爷没有我这般好的王妃,能照顾自家后辈。本妃记得不差,王爷府中应当不少西楚抢来的王室妃子吧。” 广陵王赵毅步伐微微一顿,慢悠悠说道:“王太妃本王记得不差,出生呵呵。只是如今本王倒是有些羡慕我那先离世的兄弟了。不愧娶了一个好王妃。” 轩辕大磐看着舒羞争锋相对,倒是不再担心这位假的王太妃露馅,这么仪表现,怕是离阳皇帝来都不信这不是实打实的靖安王妃。不再望着上方打着嘴仗,扯过身边轩辕国器,轩辕大磐皱眉问道:“两个藩王到,敬宣与敬城呢?徽山三代敬字辈领头人都不在,当我徽山没有礼数嘛?” 轩辕国器抱着剑四下望了望不以为然道:“老祖宗,您回来那天敬宣便匆匆出门了,至于敬城哪去了。我也没注意啊。他忙于山下的事,前几日还看到来着。应该是找青锋去了吧。” 凑在轩辕国器耳边,轩辕大磐低声传音道:“天庭,你也是个甩手掌柜。一问三不知。” 轩辕国器眼角微微眨了眨,微微一拜道:“我这就去找,给他们两兄弟喊过来。也太不像话了。这个时候跑没了。” “不用了。看到一个了。” 一声说完,轩辕大磐停步,冷眼望着山下,有一人匆匆向着山上赶来,倒是穿着一身夜行衣,神情略微有些慌张。 看样子倒是不知道从何处刚回到徽山,脚上还沾着不少尘土。看到刚刚上山一行人才长舒了一口气,一步便是数十台阶,匆匆赶上了这里的一行人。 “敬宣。何处做事回来了?这么匆忙,记得徽山没什么出远门的活吧。” 一步跨出,挡在那来人的身前,轩辕大磐低声一哼,拦住了后方上来人的前路,这一声倒是引得上山的王太妃,广陵王尽数侧目望来。 看得出自家老祖宗有些怒气,轩辕国器亦是皱眉,上前急促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大白天的弄得一身夜行衣,惊扰着贵客。还不快去换了?” 上来那一身夜行衣,惊慌失措的人抬头,可不就是徽山三房轩辕敬宣?他双手抱拳对着此处众人皆是一礼,抱歉道:“惊扰诸位了。刚刚从外界回来,不太懂礼数。敬宣过几日与各位赔罪。” 广陵王赵毅哈哈大笑一声,扫了一眼道:“无妨,无妨。徽山还真是人才济济嘛。听说这位轩辕敬宣亦是武林中崛起的后辈,一身有金刚的实力,不错,不错。”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东海动 轩辕大磐笑了笑对着广陵王赵毅弯腰一拜,轻声道:“王爷对我徽山后辈倒是熟悉的很。徽山武林世家若是没几个强势的后辈,也无法与吴家剑冢东岳剑池争锋。” 广陵王微微一愣,转而点了点头道:“不熟,只是耳闻。轩辕老祖日理万机,不若就让轩辕敬宣带着本王倒出走走吧。上山了,大寿还有不足十日,便干脆先看看徽山大好风景。” “也好。” 再走了到半山腰。轩辕大磐笑而应下了,与轩辕国器使了个眼色,由着轩辕国器带着轩辕敬宣与广陵王同去山顶观景,自己转向侧山小路,直接前去牯牛大岗。 只是临走时大有深意的望了轩辕敬宣一眼,看的轩辕敬宣倒是心底有些发毛。上前拍了拍轩辕敬宣的肩膀,轩辕大磐道:“你大哥回来,让他与我知会一声,该来的上客,基本来了。我还有几位江湖前辈需要请请。江湖前来的客人逐渐多了,还要你们兄弟多多安排。” 轩辕敬宣弯腰一拜,诺了一声继续道:“敬宣听从老祖调令。老祖敬宣回去后有事禀报。” “无妨。大典之后再说。” 摇了摇头,轩辕大磐踏步拾阶而去,步履出尘,凉风习习衣袍飘飘而起,倒是一股隐士的神仙气派。 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望了一眼靖安王太妃,紧随其后而去。他待在这地头也是极不自在的。一个与徐骁同等级的藩王,一个假冒的王太妃争锋相对,他一个世子被两方皆是一起无视,极是气恼。 上到牯牛大岗半山腰,山上已是深秋,凉风已是有些吹得入骨,世子殿下斜眼瞟了轩辕大磐一眼道:“那个轩辕敬意明显急着有事告诉你,刚刚你怎么不听?本世子可还是没猜到你们这一山老狐狸卖的什么药。” 轩辕大磐摇了摇头,笑而言道:“有些事,知道了反而不好。自己准备好自己的,保着自家性命也就够了。” 仰头看天,云雾缭绕于山头,再望向侧面,一江之隔的龙虎山真如虎势,对着徽山一副气吞河山之势头。 稳住徽山如今的局势,倒是难呢。广陵王大军已经压境。由广陵王麾下第一大将卢升象坐镇,隐隐有封锁死徽山的架势,剑州以外如今地府密碟行走都不是太方便,各路离阳赵勾碟子密布,看样子便是有大动作。 徐凤年偷偷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道:“山上这么多人,本世子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你想跑,还有人能杀你?” “巧了。还真有。” 庄稼汉子打扮的中年人推着轮椅,自牯牛大岗而下。轮椅上只有半截身子的老者闭目养神如昏昏欲睡。好在是庄稼汉子一手臂力足够,轮椅可以说是被他拎着前进,在山上石阶之上如履平地。 荀平一声说完,似是强提起精神望着轩辕大磐眸中略有一丝凝重,他手抬了抬示意庄稼汉子止步,轻声道:“我这儿两个消息。靖安王南下,给他们全暴出来了。好处是他们的后手基本都知道了。坏处是。你没时间等着看了。” 轩辕大磐笑了一声道:“看你这样子是坏消息了。” 荀平点了点头道:“很坏。你现在直接跑,丢了徽山基业还来得及。反正徽山也就是个空壳子,无非损失一个基地,损失一些银钱。地府的生意几年就赚回来了。” 一句话完,荀平望向身后,有牵着劣马的老黄,背着他人长的剑匣,咧嘴直笑。见了世子殿下徐凤年嘴笑得更大露出缺了的门牙,漏风严重。 白狐儿亦是在,不知荀平是如何从后山书院中将她带出,自轩辕大磐回山之后还未见过白狐儿脸几次,她与轩辕大磐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倒是这容颜惊得世子殿下徐凤年两眼一亮。 世子殿下徐凤年嘴里一点没个消停,笑嘻嘻靠近白狐儿脸道:“大石兄弟你精屋藏娇呢!一直没给本世子看见,这样貌,胭脂评上绰绰有余啊。” 白狐儿脸皱着眉头,望着这口无遮拦的世子殿下一眼,嘴角勾起,绝无半点妩媚,看的世子殿下突生透骨的凉意。只是碰的一声,世子殿下整个身子倒飞出去,连翻带滚惨叫连连滚了下去。 谁都未曾看清楚白狐儿脸怎么出的手,只是出手完白狐儿脸手上多了世子殿下一把配刀。 “我收回来了。你若是当时与我说借我的刀给这登徒子,我说什么也是不会借的。” 轩辕大磐尴尬一笑,挠了挠头。白狐儿脸还算是给他面子。这刀当初还是白狐儿脸进内门翻书,给他偷偷顺出来给世子殿下出游保命的。 世子殿下没滚多远,被独臂老头儿接住,扶稳了站在地上,李老头儿望着白狐儿脸倒是啧啧一叹,说道:“好你个轩辕大磐,徽山上还藏着这么一个武学胚子。再过十年,若是无病无灾,天下第一非他莫属了。” 徐凤年目瞪口呆望着面前这美的不像话的女子,难不成这也是个高手? 青衫儒生站立于一旁,双眼扫过这白狐儿脸,赞道:“这个年纪初入天象。李前辈当年这个岁数也还是指玄吧。三年内陆地神仙有望。李前辈还是说差了,此子未来绝对是江湖魁首的人物。” 轩辕大磐与白狐儿脸招呼一声,白狐儿脸依旧是冷着脸,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倒是惹得轩辕大磐有些下不来台。 徐凤年上下摸了摸身子,好在是没少什么零件,四处打量了一圈,嘟囔道:“不是,一、二、三、四、五、五个天象。我记得轩辕国器还是指玄吧。诺,后头还有个准天象的王明寅。这阵容,拉出去平吴家剑冢都够吧。都这样了还想着跑?” 半截身子的荀平摇了摇头,望向轩辕大磐,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向了东方,道:“东边那位出城了。我来之前去与李,曹二位讨教过。莫说五个天象。便是五个陆地神仙。若不是战力顶天的陆地神仙,五个陆地神仙也不是对手。” 第一百四十章 不怕死了 轩辕大磐安静的等荀平说完,淡然道:‘还有一个呢?你放在后面。’ 荀平诧异于一向怕死的轩辕大磐没有直接想着溜达,反倒是如此淡然,扶着椅子边坐直,继续道:“江南八家动了。调集了所有能进江的水师。之前老夫还以为他们是要来与我拼命抢海权的。刚收到鹰隼急信,皆是由海口进江而去。老头子我想不到别的目标。” “上百条船,近万水手逆流而上。皆是夜行昼伏。好在是地府注意。另外青州水师已是沉船封锁了海口,咱们的船皆是大海船,进不来。广陵水师亦是大船有八十艘,估计也在来的路上。到时候上万人精锐包围山下,江面近两百余条大船的精锐水师。苍蝇估计是也出不去。诸位,西蜀老皇叔当年也不过杀了一千余精锐骑兵便力竭而亡。” 轩辕大磐犹豫片刻道:“吴家九剑破万骑,这也不一定是死局。无非数万步卒外加两百余船精锐水师。” 荀平一手指向大江对面那如虎盘踞的山头,冷笑一声道:“轩辕大磐,东海那位一个可以打得了武评前十除他以外所有人,这个哪怕不来,大江之后还有个道教祖庭龙虎山。没人知道有没有关联。便是没有,你就是冒死冲出去,也是一头撞上龙虎山!没时间等了。再等一天,广陵那边的兵马估计就能团团围住徽山。等五天,江南八家的海船全到。十天,等王老匹夫到,你,我,所有人每一个跑得掉。而且,徽山内部什么状况你自己都不知道。” 轩辕大磐长叹一口气,环视四周,与在这里诸人都对视了一眼。平淡道:“来不及。走了便是徽山基业全丢了。而且带谁走。不带谁走?” 荀平激动的咳嗽一声,怒喝道:“就我们这里这些人。现在就走。你,北凉世子走后,他们杀不到正主,顶多平了徽山其他人,不敢动北凉世子带来的随从。到时候我们杀出去,李剑神再回头,护着北凉车驾便好。” 轩辕大磐盯着荀平那急不可耐的眼神,吸了吸鼻子,思虑片刻,摇头道:“国器,敬城走不掉,而且青锋还不在。我们走了,天庭上层就一锅端了。起码得带上他们。” 荀平望着轩辕大磐神情颇为失望,低头看着身下一点都无的下半身,使劲淹了一口口水,“优柔寡断。天庭的人一个都不能带。他们上层必定有一个人。。。。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于情于理,你得活着。这毫无胜算。” 又是一声长叹。轩辕大磐闭口不言,眼望着天,许久不曾再发话。其他人皆是盯着他,等着他下最终的决断。 “也不是毫无胜算。” 许久,轩辕大磐发话,眼望北方,再是望向徽山山上。转头他望向老黄,轻声问道:“当年强行回来,如今应该快了吧。” 缺门牙的老黄嘿嘿一声,望向牯牛大岗方向,点了点头道:“一直压着,随时能进陆地神仙。也压不住多久了。三年内必然升上去。” “谁?” 荀平愕然,这牯牛大岗山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物?徐凤年亦是好奇,望向轩辕大磐。 扣了扣鼻子,慵懒的舒了舒身子,羊皮裘老头儿摇了摇头道:“她入陆地神仙也不够。二十年未见王老匹夫,估计是我巅峰境界,加上她陆地神仙,加上官子入陆地神仙,才堪堪能拖得住全力的王老头。别的如赵宣素,赵黄巢之流的陆地神仙,来了也是给王老匹夫打牙祭。” 青衫儒生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他可是上过武帝城,与那位独步江湖的武夫斗过一次。自然知晓那位武夫的厉害。 “能拖住就行。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李老头儿再入陆地神仙,曹长卿入陆地神仙,加上那位,再加上一位陆地神仙,可够拖住那老家伙半天?说不定有援军。” 曹长卿迟疑片刻,略微摇头。“不用想。这江湖上你能将离阳北莽高手齐齐拉来?或是九天之上喊出百十陆地神仙下凡死战?若是不能,便是北凉的徐堰兵与邓太阿齐来,也顶多与王老头儿拖个平手。更何况高端战力全无,广陵王那边还有好些一品高手,怎么对付。” 他三入太安城,没遇到过王老怪物这般厉害的角色蹲着。但主要是他想着走,打不过归打不过他一个儒家大天象想走,王仙芝来也是拦不住的。留着与人硬碰硬的打,也当真太小看那位坐镇东海的武夫了。 轩辕大磐掐指片刻骤然抬头,眼神中有些凌厉。缓缓开口道:‘诸位信不信我轩辕大磐?若是能挡得住,我便留着了。若是挡不住。十日之后,我等轻装突围。我现在修书给北凉,徐堰兵从外侧接应,出去了大家各奔东西。顶多王老匹夫追着我打罢了。’ 荀平苦笑一声,伸出手来摇了摇,身后王明寅知道这半截身子的老者什么意思,推着轮椅逐步远去。不欢而散。真是太难为自家主子谋划了。必死的杀局,所有人都不同意,何必留下来等死?为了那一个人,毫无必要的谋划,何必呢? 轩辕大磐没与他说,他也不会偷偷去打探徽山隐秘。山上还有个能成陆地神仙的又能如何呢?不该怕死的时候畏畏缩缩,当壮士断腕时候犹豫不决,这何曾能成大事? “到时候不敌,我带公主走。你我之约,你若命丧于此,曹某当为你杀尽离阳广陵上下人。公主最重要。” 曹长卿撂下一句,转身拾阶而去。这位青衫儒生丝毫没有停留。 徐凤年嬉皮笑脸的对着轩辕大磐做了个鬼脸,大有嘲讽之意,笑眯眯的道:“我是不是可以先走?” 见到轩辕大磐这么吃亏难受,世子殿下难得有些畅快,想是先好好打击一番轩辕大磐,再装作救世主的样子回来看着轩辕大磐纳头就拜。想象轩辕大磐感激涕零抱着他的大腿,想想世子殿下就激动不已。 老黄嘿嘿笑得猥琐至极,指了指天上道:“世子殿下,您走不了。您要是走了,回头王爷会给您。。。说不定是双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寿辰至 十日匆匆而过,徽山上除了热闹,倒还是热闹。自从两大藩王接踵而至后,无论江湖还是庙堂之上皆是震惊之余,无数家族势力皆是由各大家主,老祖亲自带队前赴徽山。 威震剑州江东的徽山已是二十余年未曾如此这般热闹了,徽山上山石阶日日夜夜上山的人群中,白天是各大名门正派与大家族嫡系上山而行,夜间无论是魔门亦是邪道亦是无数长老带着后辈上山。 徽山轩辕家百年来,是纯粹武林世家。佛,道,儒,正,邪,皆有涉猎,又非以名门正派自居,因此各方势力皆是有些亲近,也未有哪家是自寻不开心,要得罪独步武林的轩辕家。杂七杂八的三教九流多了,能有资格上山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圈子就这般大小,死敌仇家自然都能遇到。好在是两大藩王护卫皆在山上,再加上有徽山的名头震慑,真正出头干架的并不是很多。发现一起双方立马便是得要全部驱逐出山下,因此负责山上稳定的轩辕国器反倒是悠闲的很。 这十日徽山辈分最大的轩辕大磐倒是一次都未露面,无论轩辕国器,还是跪于山门外整整五天的轩辕敬意,皆是不曾见到自家老祖宗一次。牯牛大岗与山外,一山之中,仿若两隔。牯牛大岗之内,离阳一品巅峰高手半数聚集于内,牯牛大岗外,徽山之上,江湖百年以来一品以下,二品以上高手近乎齐聚。便是初入一品的金刚境界江湖好手,都来了三位。 牯牛大岗外,轩辕国器抱剑与外,面色微微有些许焦虑,急促唤道:“老祖宗,时辰到了。再不出来,咱们便晚了时辰了。广陵王与靖安王太妃皆在山外等着呢。他们可是小半个时辰前便来落座了。” 这已是这位徽山二代掌门人第十次站在此地了,自初晨轩辕国器便来了第一次,直到两大藩王所属全部落座,他来的一次比一次急促。老祖宗就在内部,这牯牛大岗除了大雪坪,再无出去的道路。那几股大天象的气息这几日是日日准点流转一次,震慑群山。这几日每当自家几位天象气息齐出,便是隔壁龙虎山诸位天师法号声都弱了几分。 牯牛大岗内一片寂静,依旧是毫无人声。轩辕国器地头摸了摸一直抱着便是睡觉都不太舍得放下的古剑,面色惆怅。山门下,等之不耐的广陵军已是缓缓向山门内靠近矣。 身后温和醇厚声音微微响起,有书生手握一卷古籍,头顶青冠,拾阶而至道:“父亲退去吧。老祖宗这里我来请。” 书生身后,一身青衫曹官子手牵着姜泥,缓缓而行。曹官子腰间难得别了酒葫芦,很少引用的曹长卿从腰间摘下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书生上前,大雪坪秋日已是带着寒气,他面朝牯牛大岗内,低头微微一拜,平淡道:“敬城,恭请老祖宗出山,寿辰时日,已是到了。” 轩辕国器瞪着眼睛,自己这位子嗣,自从十日之前,直到今日才是初次见面。他十天一次都没能给老祖宗请出来过,轩辕敬城怎么做得到?十日前老祖宗还是气着轩辕敬城人不见,若是更乱了老祖宗思绪,岂不是更不好?只是曹官子跟在轩辕敬城身后,轩辕国器实在是不好出声呵斥。 皱了皱眉,轩辕国器低声道:“莫要打扰老祖宗思绪。你这几日何处去了?遍地寻你不得。” 书生不为所动,依旧是面向牯牛大岗,大雪坪秋风萧瑟,倒卷起无尽落叶自地面而起,席卷九天之上。书生衣衫猎猎作响,昂头望着牯牛大岗,再次弯腰一拜道:“敬城,请老祖宗出山,寿辰时日,已是到了。” 牯牛大岗内无声,只有秋日江风撕裂呼啸,呜呜作响,山石依旧在,门外青松微晃,书生的话语依旧没有应答。 “轩辕敬城!” 轩辕国器亦是熟读儒家典籍,不然怎能教育的出轩辕敬城的脾气?书读多了,腹中锦绣有,心中那般大气自是也不差。面色微恼,他望着自己最看不起的后辈,出声怒斥一声道:“怎么对老祖宗不敬?” 书生上前一步。稳稳的踏在了大雪坪入牯牛大岗的第一台石阶之上,半点不理会已有发怒面色的轩辕国器,睁目望向上方,天色阴云缓缓汇聚,团聚于山顶之上,徽山凉意更甚。书生只是单薄一件儒袍,内里再无能御寒之衣物。 轻微打了一声寒颤,书生昂头望向牯牛大岗内,继续道:“轩辕敬城,恭请老祖宗出山,寿辰时日,已是到了。” 双目死死望着牯牛大岗内卷起的泛黄落叶,依旧寂静无声。眼中一丝焦急转瞬即逝,书生面色中有着些许病态,深沉叹了口气,语气平缓道:“徽山轩辕敬城,请老祖宗轩辕大磐出山,寿辰时日,已是到了。” 不等书生说完,轩辕国器怒目相向,抱剑之势如若佛门托塔天王,声若洪钟,怒斥道。“怎敢直呼老祖宗名讳!怎对得起老祖宗对你的信任!” 身后牵着姜泥的曹长卿脸庞微微抬起。望着天穹,江边山上气温是骤变,深秋时间天穹飘摇而下的细雨落下之后已是化作雪珠,随风卷起无数白点。只是天穹之上,东方边角,有一丝并不耀眼的炎阳,黯淡探出云头。有些东西,终究是破了才能清楚。 “哈哈哈哈哈。” 牯牛大岗内,长笑不断,大雪坪尽头牯牛大岗内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跃而出。一身紫色袍服,身形异常有些魁梧。十日不见,两鬓黑发渐渐是有些转白,一步向前踏出,黑发转白,更甚,背负双手步步而出。 “倒是第一次听敬城言本老祖全名。本该如此,若是当着本老祖的面,这都不敢做,别的,想都不用再想了。” 浑厚嗓音在大雪坪激荡。 牯牛大岗主屋的屋檐之下挂有一串风铃,因为山巅劲风吹拂,终年叮咚叮咚响不停。 风雪之中,此时反而寂静无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王霸之言。世间巅峰 轩辕大磐身后,独臂羊皮裘老头跟着,眼中疲惫,只是面中带笑微微点了点头。白狐儿脸腰佩双刀,平静立于轩辕大磐身体右侧,步步跟随。这段时间已是读遍徽山底蕴的白狐儿脸面色发白,亦是欣喜多于疲惫。 曹长卿眯眼一望,白狐儿脸已是天象修为稳固,看着气势离那陆地神仙已是差不太多。只是底蕴欠缺,何时能有那机缘再上一步,还是两说。就如当年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积累无数年,到至今不还是不得机缘?活的久了,自然见过那些天资艳艳之辈,有些一品境界都未能跨的进去。 入了一品方是我辈人。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也不知他曹长卿与白狐儿脸,谁能先进那超脱了一品的陆地神仙? 老黄背着剑匣,走在最后。这位被轩辕大磐自武帝城救下的西蜀剑客,无时无刻不在笑,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容猥琐。不似那正经人。只是最引人瞩目的是老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头戴面纱身形窈窕,背负一柄长剑,有如仙子出尘。 这女子一身素白色布衣,举手投足皆是风韵。全身上下除了那一柄直长剑便是再不见除白色外其他颜色。面纱之下难见真面目,只是在此地无人敢小虚这女子。 轩辕国器见自家老祖宗已是出山,向前一拜道:“见过老祖宗。” 不疾不徐点了点头,轩辕大磐挥了挥手,微笑道:“国器,你的指玄境界也很久了。好好练练,我徽山未必不能再出一位天象。” 轩辕国器应声道:“尊老祖宗法旨。” 几人缓缓走下牯牛大岗,轩辕国器前方带路,几人擦肩走过之后,轩辕敬城微微一愣,跟随其后。 曹长卿一手牵着姜泥,望着一路向徽山山头走去的几人缓缓道:“本官子可否要跟过去?过去了,你与离阳哪里可就不好解释了。” 轩辕大磐笑而言道:“脸皮都撕破了,官子来也无妨。大战在即,拦着官子岂不是自断一手臂?若是离阳拿我徽山无奈,那除非官子长住徽山,便是官子一年来徽山百次,离阳也不会对徽山如何。” 拿起腰间酒壶,继续是喝了一口甘醇老酒,青衫儒生曹长卿点了点头轻声道:“说的倒也是。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若是容不下,那便换个王罢了。实在不行。没有王,这世间也不是过不下去。” “王道,有王才能有道。只走自己的路,自己走便是。” “自己走久了,前任无阻拦,谁挡,便一力杀过去。莫无人敢不服。这便是霸道。” “王道只有王去走。儒家讲究内圣外王。可世间,哪里那么多王?不做王,心中的执念,走霸道便好。” “儒家至圣,北方张素圣提出读书以养天地浩然正气,又说大凡人物不得其平则鸣,故而以儒入武道大境的高人,极其擅长与天地共鸣,以自身四两拨动万钧天机,可走之王道又何必入武?” “我与官子一言,内圣外霸!莫等时日无再多!” 轩辕大磐字字掷地有声,除了轩辕敬城其余人是没能听得懂轩辕大磐这一番稀奇古怪说的到底是何意思,只是向来青衫洒脱的曹长卿如遭重击,酒壶放置于嘴边怎么也塞不下去,愣愣待在原地。 这位青衫儒生来徽山之后,在轩辕敬城回来之后,便是如约去完成与轩辕大磐所求,指教于轩辕敬城儒家之道。两人坐而论儒,整整五天五夜。各类典籍引而攀谈,无一停时刻。皆是一一有所得。 儒家武道进境太少。能入一品的更是凤毛菱角。能真正与曹官子走的不一样的路,并进行攀谈的,更是少有。 望着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举着酒葫芦有如雕塑石人一般的曹长卿,轩辕敬城微微一叹,闭目轻声道:“恭喜曹官子了。未曾想到老祖宗对儒家也知之甚深。” 轩辕大磐大笑一声再不理自己照顾出的这名后辈,弯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对着那蒙着白纱的女子点头轻笑道:“王妃,本不该这么早。不过恰逢其会,王妃的根基也已牢靠。今日这一劫,轩辕大磐代徽山,与王妃同渡过。若是不成。便当王妃二十年前在太安城重伤身陨,若是成了轩辕大磐提前祝王妃与徐骁百年好合了。” 白纱蒙面的女子双腿微屈,红唇轻启道:“二十余年,我代徐骁谢过轩辕先生了。先生之恩,吴素没齿难忘。给徽山带来这一劫,便是先生还不让吴素出来,吴素也是心有愧疚。” “好。” 轩辕大磐仰头大笑,不再多言。无非武帝城一个王仙芝罢了。独坐东海武帝城,他不也不是第一次挑这位武夫的虎须了。东海武帝城而以。当初救老黄时照了那一面,这武夫,无非乡间人打扮罢了。 谈笑间几人拾阶而下,姜泥紧张的摇了摇自己曹叔叔的手,楞在原地的曹长卿面色终缓,一口将那葫芦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再抬头,头顶云雾微散,转眼之间已有拨云见日之迹象。 “大楚当兴。” 撂下四字曹长卿低头摇了摇头,紧随轩辕大磐而去。 众人皆走后,大雪坪之上云雾继续笼罩,牯牛大岗内,庄稼汉子推着轮椅,缓缓走出,一侧相隔,一身黄色麻布衣服的老者与轮椅同行。老者眯着双眼,似是被这山上飘忽而出的雪片迷了双目。 轮椅之上半截身子的老者咳嗽一声,缓缓道:“黄三甲不去看看?春秋以后再无这般大的场面了。你不去看,可就错过你亲手创出的江湖这场好戏了。” 黄色麻布衣的老者眯着双眼,看着落在最后,手牵着西楚长公主的曹长卿,眼角边的皱纹似是更深了。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出声道:“必死的局面。不过,我真的是有些好奇。这位轩辕大磐应当是怎么死的。” “不过说起来,可能是我亏欠了这几人。若是天下气数不入江湖,轩辕大磐与吴家剑冢的老头子,还有东岳剑池的家主,当时这世间巅峰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赌命局 轮椅之上半截身子的老者不由打了个寒颤,仰头看着天上的雪花,缩了缩头颅进衣领,缓缓说道:“你。。。。与轩辕大磐约定的是什么?” 黄龙士转头,看了一眼这位只剩半截身子,在史书上早已死了几十年的人,平淡道:“没什么。死人的约定是没用的。” 两人身后的牯牛大岗下方,歙江江面之上,江北无数大船林立,浩浩荡荡的水师船队堵塞整片江面,逆流飘摇而上。无半点商船再可靠近半分。沿着歙江江面进入剑州水面。这支水师但凡遇到的躲避不及的船只皆是直接撞毁。 无人会去质疑这支舰队的战斗力。最前方开浪的十艘巨船,任何一艘都堪比楼船,歙江江面不算太宽,十艘战船皆是一路铁索顺连。最前方巨大撞角寒光闪烁,便是几层楼高的楼船,触及了也是立马粉碎的下场。 江南方向亦是大队水师迎风而下。锦旗飘动,皆是明黄上绣巨蟒。广陵二字赫赫在上。不似江北来的皆是大船,这江南来的大小战船更是密密麻麻,以封江之势,有如蝗虫争流而下。离阳第二大水师,广陵水师!广陵王麾下亦是离阳战力堪称巅峰的水师战力。便是那号称第一,青党砸下无数钱粮的青州水师,对上当年与水师冠绝天下西楚同江而战的广陵水师亦是大败而回! 江南八家的联合水师。与广陵王的水师不消片刻便可于徽山下歙江江面会师一处!当年西楚灭国之战,采石矶两方水师数量合起来,也无这次多矣。 轩辕大磐走向寿辰大厅。一路行走闭目养神。庆寿辰的地点便放在徽山山巅,山巅大青石边是削平好大一块平台,足以摆下上百桌宴席。上位第一桌十人已是坐的上了三人。广陵王明黄蟒袍单坐于最主位,左侧坐着靖安王太妃,右侧自是北凉王世子殿下徐凤年。至于其余家族长老家主,皆是从第二桌起。 广陵王一身肉摊着,好在是徽山管事早就打听了这位广陵王的喜好,特地是换了定制的大椅,让这位王爷坐的还是比较舒服。不然就一般的座椅,这位离阳第一大藩王,屁股都坐不下去。这位离阳数一数二的大藩王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缓缓道:“有些意思。这都多久了?老寿星是过寿还是要过葬?莫不是待会儿直接从棺材里直接报出来?” 徐凤年瞟了一眼这位大藩王,左手食指点了点桌面。倒是没有开口。世子殿下终归还是世子殿下。当着这天下庙堂江湖人的面,倒是不好与这位藩王吵起来。 靖安王太妃笑笑,瞟了一眼上方台阁,已是能看到不少人影,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楚。这广陵王赵毅不是明摆着来与徽山挑事的嘛,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等到正主来了才开口。 美目微微一簇,这位靖安王太妃娇笑道:“王爷,这一桌十人,便是您一人占去两个位置,也是还有七个人不是?您说除了那位老寿星,还有谁能上桌呢?剑州刺史这次可是第一桌都没坐的上呢。便是去了太安城,刺史也是大头。” 赵毅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江湖小门派,本王怎么知道会做出什么不知礼数的事情?” “小门小派是不知礼数。只是剩下几个位置。自然是该给应当给的人坐。” 楼阁之上帘布掀起,数人踱步走出。轩辕大磐走在首位,望着那明黄蟒袍的胖子看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后,转头望向身后,终是再转头望向第一桌,微笑点了点头。 这一局话声音不小,能在这徽山山顶落座的,又有几个人是泛泛之辈?自己耳力不佳,自有那耳力出众的帮忙听着。原先纷乱嘈杂的客厅瞬间是寂静无比。广陵王之前那番话可以装着是听不到,或是一个王爷等的着急了说的胡话。可徽山主事人轩辕大磐这一席话,可就是与一代藩王对着叫阵了。 双眼眯了眯,赵毅点了点头道:“有这么点意思!” 轩辕大磐站于台阶之上,看着那坐于下方的广陵王赵毅,眼神冰冷,不带一点感情道:“不知道王爷准备好了没有?本老祖给王爷时间不少了。这么久都未曾发难。还是太慢了。” 赵毅眼中寒芒一闪,两手托着椅子扶手,撑着自己的身躯站了起来,恶狠狠盯着台上那高大壮硕的紫袍身影,有如饿狼扑食,一字一句道:“轩辕大磐,你什么意思?本王屈尊过来与你这江湖人物贺寿,你这下等人反倒是在这里教训本王?挫败一次韩生宣,你当你徽山轩辕家可以天下无敌了?” 寂静无声的大厅此刻只余低沉风声。任是坐在第二桌的剑州刺史亦是面色发白,来回看着广陵王赵毅与轩辕大磐。徽山不是挺上路子的?怎么在这个时候与离阳大藩王杠上了?这广陵王的样子一看就是蓄谋已久来挑事的。作为剑州名义上的主事,他竟是一点都不清楚是为何。 在场其他人庙堂之上的皆是忧心忡忡,其中以剑州大小官员最为面色沉重。大抵是都收了不少的冰敬碳供。与徽山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怎么也挣脱不掉的。剑州官场最是流行一句不知何时传出的话,三年剑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伸手拿了,出了事可就没那么好摆脱了。 倒是一众江湖人虽是不说话,可皆是兴致冲冲望着那边剑拔弩张的两人。徽山老祖宗挑那位嗜杀出名的广陵王赵毅!这可是春秋乱局以来最大的新闻呐。春秋也不曾听闻有哪个江湖人敢这么放肆的与一朝藩王说话的。江湖始终是依附于庙堂存在的。 看样子最为压轴的人不到,这位离阳大藩王是绝不会先下手。能坐到这般高位,皆是惜命的人才。笑了笑。轩辕大磐面露讥讽。“既然王爷还没准备好。那本老祖就先开宴了。这局寿宴,咱们不妨摆出个生死局。大家赌命可好?” 满堂皆震惊。剑州刺史苍白的脸啪的一声整个人栽了下去。徽山,疯了。当着天下江湖与离阳无数官员的面与一个藩王过不去。他当他是谁? 第一百四十四章 蠢货一声惊起人 后方桌前,广陵王府头号幕僚张竹坡怒立而起。大声呵斥道:“放肆!叛逆言论,怎敢如此狂言!” 主辱臣死,一个江湖武夫与堂堂王爷这么说话,当真是欺辱自家主子到家了。生死局?谁能能与一代藩王比拼生死的?这话,便是在场的靖安王太妃,与北凉王世子殿下也不敢多说。 东岳剑池硕果仅存的前代大剑宗柴青山猛然起身,剑气纵横,席卷而上,天象气息是骤然暴散而出。轰然暴散的剑气撕裂这位天象剑客面前的整片桌子,满桌食物连同粉碎的餐桌皆是瞬间化作飞灰。裂空呼啸四射。 好在是这位剑客身边坐着的皆是江湖出了名的名宿,青州上宗的夏侯家主夏侯熙之在这位东岳剑池剑客起身之时便后退一步,大袖一挥,金刚气息散出堪堪护住周围几人,免得这天象修为殃及池鱼。 四处散开的木削倒飞,这一桌的其他人少说也都有二品小宗师的水准,有人帮忙挡住气机,自身运功护住自身还是无甚大碍。胆颤心惊的众人皆是对视一眼,连连后退离着这位江湖风评嗜杀成性的剑客远远了些。这群人也忒暴力了些。大家打架归打架,一码归一码嘛。不都应该摆出个道道扣上几个大帽子,抢个道德制高点? 随随便便就打起来杀人比斗这不是魔教所为?上来就要与藩王赌命。这是多大的仇怨?是广陵王抢了你徽山的媳妇,还是你徽山老祖宗看上的哪位姑娘被广陵王一家折腾死了?都是一群名声不好的。 那位夏侯家主退到一旁,聚精会神盯着这中央。轩辕大磐身边几人他皆是不认识。不过这妆容都是差不多立马认出是谁。今儿这场热闹少说能看了天象对战。对他们这群人来说说不准就能看出个玄机,一步入指玄了呢?此时让他退他也不会退出去。契机难寻呐,上次听闻徽山那场大战,他便后悔了好酒。 另一桌一位西蜀旧地金刚境界光头袈裟男子凑到夏侯熙之身侧,道了一声佛号,满脸慈悲轻声问道:“夏侯家主?你说咱们是待着还是退?这局面,我们可得同进退。” 夏侯熙之瞥了一眼,咧嘴轻声笑道:“杀人不眨眼的恶和尚装什么慈眉善目?坐着看。咱们谁都没法子插手。好容易一场对决,自己没法悟道,家里后辈看明白了一招半式也是能一品有望的。咱们一品想跑哪里跑不得?这边这么多江湖人,还能给杀光了不成?” “无量寿佛。。。。施主守望互助才是。” “大家一起守望互助才是。这次也不知是如何,上次的事朝廷估摸着是想对徽山下手了。被轩辕老怪物发现了。” “估计是不错。不过肯定是个大战。轩辕家可是庞然大物。可惜了,谁能抵得过离阳?” “呵呵,你这么说我白莲教还就不服了。离阳蛮子罪大恶极。这次必然是得剁了这个藩王,我白莲教请轩辕家主做护教法王。” “滚滚滚,魔宗捣什么乱?若不是今天,我玄真道与你们没完。” 。。。。。。。。。 不去理会下方嘈杂的口舌,轩辕大磐望着那一副大义凌然看着似是无畏的那长相猥琐的广陵王府首席幕僚,倒是嘴角微微抬起。放声道:“本老祖倒是敬佩先生。不是先生本王倒是漏了。” 广陵王府首席幕僚张竹坡微微一愣,手臂抖了抖,捏了捏胡子,坚毅道:“主辱臣死。莫要在此装着好人!我张竹坡为王爷死而后已。” 张竹坡身侧一直坐着的一位身披黑色披风的中年汉子口吐一句蠢货。一脚踏地是冷着脸站了起来。脸倒是一张大众脸,面前桌上竹牌挂着广陵王府幕僚。冷笑着望着台阶之上的轩辕大磐,一句话不言。 看着这不情不愿站起来的中年汉子,轩辕大磐摸了摸下巴,大笑道:“若不是张竹坡先生,本老祖还闻不到你这儿的尿骚味。香袋有些藏不住啊。” 中年汉子披风绳结渐松,然后自背上滑落。露出了身上那一袭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艳蟒衣。面上轻微咔嚓一声轻颤,整个面目自中间裂开成两片。露出那有些许白眉,看着便令人惊惧的脸庞。 衣袖红丝转出,流转之下,在这人双手之间密密麻麻三千红丝瞬间缠绕。 离阳人猫,韩生宣。比之上次所见,竟是看着修为更精进了几分。只是依旧未到天象。不过也不需要。指玄擅杀天象。江湖传言是杀。不到天象亦是能杀人的。 在场江湖人尽数噤声。他们可以不怕权倾江南的广陵王,可以不怕威震剑州独步江湖的轩辕家。胆子更大的魔宗私下都敢骂上一骂太安城内的皇帝老儿两句。但只要是江湖无人不怕这位统领赵勾的人猫韩生宣。离阳立国二十年,死在这老宦官手上的江湖好手,并传首江湖的已是不下千人矣。 气氛肃杀异常,只是突兀有一阵娇笑。 靖安王太妃面具之下的舒羞环视四周后,与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对视一眼,起身迈着步伐竟是走向轩辕大磐所在,如银铃一般的娇笑过后,靖安王太妃美眸眯起道:“有意思呢,多大仇怨?非打不可?不若卖本太妃一个面子?” —————— 一江之隔龙虎山之上。天师府最内侧道门金莲所在。黄紫道袍的道人手拿拂尘,低头缓缓说道:“赵宣素。朝中两位已是送出了十余份书信了。这次徽山是必死的局面。龙虎山最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吞了徽山风水,龙虎云动两岸,道教祖庭的位置百年内无人能动。你还在怕什么?” 一身洁白如盈余的小道士站着,也不去看身边好容易逃出升天保住一条命,一身能飞升的修为差点没了的赵家天子同姓天师,肉乎乎的脸蛋倒是有些红扑扑,目光顺势望向下方跟随江水已是会师于徽山下码头的无数水师船队缓缓说道:“与你这个走背运的一起真的没好事,几次了?龙虎山的底蕴可经不起折腾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鸡蛋放两篮子 黄紫道袍不凡的道人手中拂尘下垂,神情多有些不满,却是无法与面前这小道童多说道什么。离阳道家若说资历,他当属第一。若说威名,这小道童为龙虎山天师,世间知他赵黄巢的人不多,但不知他赵宣素老祖的却是很少。 龙虎山的老对头武当山,上代掌教修满了一身大黄庭,道法深厚到能截指断了整片沧澜江。令天下道门无不敬仰。便是龙虎山当年也送上贺礼。祝贺那位老掌教修满了道家大黄庭。可那般人物坐镇的武当山,依旧是争夺不了龙虎山的道教祖庭位置。这其中的原因,不无已是到了返璞归真仙人境界的赵宣素坐镇龙虎所带来的。只是若无赵宣素他亦是道门魁首。龙虎一门两大陆地神仙,才撑起了这道教祖庭气运不绝的场面。 拂尘再挥,赵黄巢盯着这小道童,讥讽道:“你何时这般胆小了?龙虎山底蕴,只要是我等飞升之后,齐仙侠能入了陆地神仙之境界,那龙虎自然当再兴二百年。飞升之前解决了北凉,顺带解决了那与北凉捆绑甚深如今群龙无首的武当。我道家此后便龙虎为峰。作为道家指牛耳者你我未必不能封圣自此庙殿香火不绝。” 小道童瞥了一眼身边一身黄紫道袍,嘴中念念不绝的道人,觉着身边这人怕是已经疯了许久,救不回来了。陆地神仙飞升境界都有些自身难保,更何谈那成圣?儒家圣人只一人,道家圣人除了拜了许久的四方大帝勉强算是,也就还有三清道祖算得上是真圣罢了。武当山拜真武大帝相,算是拜道家半圣,龙虎山拜自家天师先祖,可是自家仙人一步步引导出的道教祖庭位置。可谁见龙虎山哪位天师成了圣人那般天下敬仰的? 赵宣素淡然摇了摇头轻声道:“无稽之谈。贫道不会将龙虎底蕴拉上去对赌。你与韩生宣合谋,拉来了广陵王,掌门两人在京城体察上意,可庙堂之高如何看得清下方迷雾?剑州情形如何,贫道最是清楚。徽山那么多天象武人,呵,临死之前拉不去太安城那群,拼命毁了龙虎山底蕴还是够得。” 赵黄巢见赵宣素颇有些油盐不进,面色转恼。韩生宣布局下了大功夫,龙虎山如今若是加入进去,便是更为稳当,徽山上下满门皆可尽数杀绝。“你别忘了钦天监算出的武当当兴!真武转世!真武若转世真是那世子殿下,你以为龙虎能维持这道首地位!” “你赵宣素别忘了,当年一统天下的大奉皇帝亦是真武转世!若是那位真是。你真当他不能再来一次马踏龙虎!当年有离阳在,徐骁不得太放肆。如今。。。。。” “够了。” 已是返璞归真的小道童一向修心很好,如今竟是发怒,头一次抬起脑袋望向赵黄巢一眼,眼底冷意一闪,干脆是转头便走。 “你赵黄巢去便去。偷偷招呼在太安城的两任掌门天师回来也罢。龙虎山上其余天师你一个都不许动!真武转世不说是不是无稽之谈,便是是,真有了苗头贫道飞升之前,也绝对会掐死这尊大神!此次,龙虎山天师府不动。” 山间云雾缭绕,小道童一步踏入气运金莲池再度不见人影。独留黄紫道人一人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太安城两任担任过宰相的天师如今已是在向徽山行进的过程中。这小道士只说天师府不动,没说不让他调动天师府外的诸位天师。只是他调动的人,出了事,可就与龙虎山无关了。只怕这次若是遇到什么生死大劫,他便是赵宣素丢出去的弃子。 “胆小至此。” 嘴中念叨一句,赵黄巢转身而去。心中算计此次动作,亦是不缺龙虎山锦上添花。 气运金莲深处,小道童面无表情望向龙虎山后一处小山头。青龙溪畔有着一座逍遥观。观不大,反而有些破落。里面只住着一位龙虎山老天师与他的亲传弟子。老天师道袍破落,看起来倒是有些寒酸。正是弯腰种着一地菜园。 菜园旁边蹲着老天师的弟子,眼睛瞟了老天师一眼,看着老天师貌似没有注意到他,脱了裤裆上的布便是一股黄色泉水浇到了地上还有些翠绿的黄瓜上方。 老天师似乎是突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天上,对着天师府方向微微一笑。小道童于气运金莲池内回之微笑以对。龙虎山,这么大的山门怎能香火皆放在一个篮子里?老天师收一位生而金刚境界的弟子,好在是有他,赵黄巢没那么清楚。他亦是想杀真武,可龙虎山也容得下真武的弟弟。 ———————————— 寿辰按道理说是得司仪三唱六喝。然后众人贺寿之后再行大礼,由着寿星入座。可倒是徽山上如今的情形,这一众礼节是做不成的了。靖安王太妃这番发话似是在和稀泥,可实际上来说看这走势便知道这位王太妃明里暗里是帮着徽山的。 这番话倒是看得徽山上一群来客心头雪亮。暗叹这位王太妃的情商甚高。不愧是当过十余年王妃被靖安王独宠的女子。这话解释出来便是让广陵王解释解释与徽山有何仇怨,解释不通透便是没了道义。这场面天下有头有脸的江湖人都在,回去之后不消几天天下皆是小道消息。此刻明眼人都看得出广陵王是准备好今儿来挑事的,不然那位掌管离阳赵勾的韩生宣怎么会在此地?江湖人无论正道还是魔宗,亦或是儒道佛几门皆不喜赵勾。江湖戏文有赵勾在必是反派。 如今广陵王与赵勾头头两位在,两个都是杀人如麻风评极差。相比之下徽山的轩辕老祖以前是强抢民女,可抢来的都给了钱去家里,抢上了徽山也过得好日子不是?如今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广陵王是来欺负徽山的。 广陵王赵毅冷眼扫了过去,杀气腾腾道出一句:“没仇。没怨。本王也是奉旨。徽山罪大恶极当诛恶首轩辕大磐以正刑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仙老黄 轩辕大磐平静的很,站在台阶上望着下方缓缓道:“看上徽山家业直接说。不然赵勾的事,轮不到王爷来。” 好嘛。靖安王太妃给了个下楼来的台阶,这位徽山的老祖宗是接都不接,直接是反手攻讦起了广陵王这位江南第一大藩王。这也是轩辕大磐吃准了广陵王赵毅说不出别的话来。是说剑州官场已经成了筛子要兴师问罪?这会逼的在场剑州官员各个只能心中戚戚然跟死了徽山走到黑。还是说他是来杀北凉世子徐凤年的?说是广陵王燕敕王与北凉王徐骁实力差不多。可徐骁北凉铁骑是真能杀来江南!他广陵水师能杀去北凉?他若是明着在北凉世子殿下大张旗鼓报出名号时候下手,徐瘸子真做得出。 这位浑身是肉的广陵王赵毅难得没了话说出口。一时反倒是默认了他就是来侵吞徽山家产的。他广陵王赵毅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名声若是好了,太安城那边即便是亲兄弟也很难没有些芥蒂啊。 离阳人猫鲜红色蟒袍倒卷,他一直一言不发,此时突然踏步起身而立。瞠目大喝一声道:“柴青山,动手!他准备先发制人。撑住,援手马上就到。” 他已是看到徽山客卿剑九黄悄不做声已是走下了台阶,正是向着主桌广陵王赵毅所在靠近。虽然自从轩辕大磐出来至今,他韩生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轩辕大磐身后那位面蒙白纱的女子身上。 坐着观礼的人群一阵哗然,韩生宣袖口之中掏出黑色卷状物,向天空随意一抛,红色烟火席卷九天而上。在徽山顶上炸开化成一团红色迷雾于顶上数里可见。 轩辕大磐循声抬头望去。他眼角微眨,心中微微一紧。终是开打了。只是这开局没有等到王老匹夫到。东海来的那位天下第二啊,也忒慢了些。只是这场大戏,先开场也不无所碍。 轩辕大磐身后,白狐儿脸先动了,已至天象的白狐儿脸丝毫不惧于韩生宣那指玄杀天象的威名。一跃踏空,腰间双刀在瞬间出鞘,春雷动直接是出鞘一刀,我以双刀战红丝。 白狐儿脸身在半空之中,白衣飘摇,他可不屑于头戴面纱出门。身姿卓绝不言,那惊艳众人的脸蛋便是让人只要是看到便挪不开去。整个人不苟言笑,踏空之中虽是女子面孔却是英姿勃发不下男子。这才是倾人,倾城,倾国,值得天下江湖人所憧憬可以一同携手江湖的女子。能携手走一趟江湖,只是一天怕是都行。 双刀刹那间与三千脱手红丝相撞。对碰之时双刀红丝之间无尽火花四射,几乎是让天地黯然失色。两人皆是在空中无半点借力翻转腾挪,只是交手瞬间身形数次异位。 一桌前只剩广陵王赵毅与世子殿下徐凤年,世子殿下拍着手掌,啧啧称奇道:“倒是没想到。这小娘。真是好手段。这他娘的才真是技术活,当赏!当赏!” 那边出生东岳剑池的天象剑客柴青山亦是动了。体内磅礴气机再不压抑,后背剑柄之上刻有剑池小篆字样的古剑出鞘而起,明黄色剑光呼啸,却是在瞬间消失不见。这位成名已久杀人无数的东岳剑池老剑客脚下自生剑气,凌空拔地而起,两手全握剑柄,先是冲向了广陵王赵毅所在。 擒贼先擒王,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撕破了脸皮,为了防止徽山上那群人先挟持了广陵王来令他们投鼠忌器,自然该得是先护住广陵王赵毅才是。 老黄憨笑一声,他靠近广陵王赵毅可不是为了什么擒贼先擒王,无非是想先战上一番。可惜了是,轩辕大磐前些日子给他安排的让他压阵,没肯让他去再对战一番那位独坐东海的天下第二。嘴角一咧。微微皱眉望向来势汹汹的柴青山。剑气真的是觉着刺人的很。老黄大袖一挥。 背后剑匣被稳当当的放于手臂之上,嗡鸣一声剑匣全开,露出里面数柄长剑。右手抚摸剑匣内,老黄口中只是轻唤一声;“剑一” 剑匣内,一柄长剑冲天而起,有如一道惊雷闪向手握东岳镇派古剑的柴青山。两道泼天剑气对撞之时在场众人只听轰隆隆的刺耳炸响不绝于耳。 牯牛大岗内的漫天雪花已是不知为何向外挪动。作为宴会的主场地自是没有设什么顶棚。要是往日自有一品高手或是出拳,或是出剑,破开天上云层,还一还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最少也是保住吃饭的地头没一点雨雪落下。 只是今日显然是不可能了。一品高手都坐着看戏呢。老黄的剑一只是支撑了片刻便暴散后退,天象顶峰的柴青山剑法超然全力之下自不是区区一剑挡得住的。 老黄先是皱眉,随后释然。东岳剑池,不过如此。只是如此说不定还能留着剑九等王老头来了给他一剑。 “剑二。” “剑三。” “剑四。” “剑五。” “剑六。” 一脚点地,身子后退两步。老黄左臂捧着的剑匣,口中念叨之中,右手如拨动琴弦般在剑匣内弹动五次。每次都有一柄长剑飞出,一次整整五道剑气冲天而起。老黄剑匣之中皆是排的上名号的剑,其中六把皆是堪比柴青山手上那把剑池镇派之宝。 五道剑气冲天,便是没有习武之人都能望见五条在虚空之中划出路径的剑气。一路划开的虚空久久难以合上。有如给这片虚空开了五道口子。 这倒是看的坐着下方的江湖人一阵窃窃私语。剑仙本就是最让江湖人仰慕的,踏剑飞行,御剑杀人。多么写意风流?老黄别看样貌长得是不咋的,一笑还缺了口门牙,显得有些寒酸。面貌看着又有些猥琐。可这御剑的本事一出,怎么看怎么都是一股子高大风流。倒是无数来赴宴的江湖女子看着他两眼放光。 剑仙哎,当年春秋剑甲李淳罡吸引了多少目光。多少大家闺秀只是看了一眼便终身于那人不嫁了?便是二品小宗师,这辈子可能都见不着一次剑仙。更何况旁边长辈是说这位还是当初在东海武帝城挑战过王仙芝老怪物的。还活着回来了。 东岳剑池老剑客柴青山一步不退。双手握着的是长剑,亦是重剑。路数有些似是吕钱塘的重剑风格。讲究的就是一往无前。没那么多灵巧。只是天象境界比之吕钱塘二品小宗师又不知是高了多少截。那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是吕钱塘万万所不及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放箭 剑对剑,人对人。天象境界的柴青山还是剑客。剑气纵横却是不能以神念御剑而动。但是手中有剑,真正使用出来的剑气,依旧是纵横无敌。双手把持的重剑与总共六柄出匣飞剑对撞,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凌厉剑意四散,刺骨冰寒。 柴青山身前几桌来客皆是承受不住,赶忙向着两侧散去。各大江湖人走着归走着,看的依旧是津津有味。更有练剑的剑客痴痴望着天上那两手握剑的人影,与对撞的六柄长剑。没有那么多花里花俏的斗法,有的只是一力对一力。都这个境界了。皆是能沟通天地之辈。拼的就是一口不换气,看看谁的气更长,更能耗死谁。 与六剑同时对撞,东岳剑池剑客柴青山面色微红,位于剑气挥霍正中,却是无余力管顾自身,两臂袖袍是寸寸断裂。露出肌肤于外,老剑客依旧是不后退半步。嘴中轻吐出重重一字杀,那柄东岳剑池的镇派古剑变得蹭亮。剑气似是再增大了几分。 手臂被剑气划的有些生疼刺痛,老剑客依旧没有变换丝毫动作。眼眸泛红,竟是又有磅礴真气灌注化为剑气,冲势再增。一力不够再加力便好。一力破万法。倒是使得六剑触及之后,齐齐后退而去。 “剑七!” 老黄咧着嘴,又是道了一声。又一道长剑铿锵一声出匣腾空而去,在虚空之中划开一道弧线,汇聚入天空中五剑所在,本来后退的五剑在空中重成阵型,剑尖直指老剑客,再度直插东岳剑池老剑客胸口而去。 老黄一点都不急。柴青山无论强弱。既然让他得了先手。就别想再靠近广陵王赵毅。广陵王赵毅依旧是只能在那桌前乖乖坐着。 广陵王赵毅坐于桌前,不见丝毫慌张。对上方两处大战视若无睹。平静道:“没想到除了李淳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物。本王当剑仙只是传言呢。” 世子殿下徐凤年一笑置之道:“王爷不懂得还有很多。江湖不大,但是很深。” —————————— 红雾扩散,便是一桩信号。广陵王麾下所带来的三千背魁军在这几日已经是逐渐增加到了十一万。大帐就是安排在徽山山门外。由着广陵王麾下头号大将卢升象一人统帅。今日自凌晨开始,这支一万人人人带甲的背魁军皆是身上带甲,武器装备十足,开了早饭后只等一声号令便杀气腾腾而动。 卢升象一直在看着徽山山顶。这位春秋便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将已经二十余年没有这么觉得心中畅快了。久战之兵,与虎狼之将。镇守江南碰不到一丁点的战事,每日唯一能杀杀的只有不时犯事的江南世子。那些人都用不着背魁军出动。广陵王府的护卫是个便能杀上一百个血流成河。 红雾于山顶升腾瞬间,这位广陵王麾下第一大将面露狰狞,右手抬起猛的向下一挥动。口中狠狠吐出一个杀字。 随着主将一声令下之后,一万背魁军杀声震天。江东徽山山脉,江西龙虎山脉尽数能听得到这无止境的杀声回响。 一万背魁军本都是重骑兵。马难以走上徽山的山路。重甲持矛直接步行杀上山头去。 徽山山门外巨石下,有人暴喝一声道:“你们做什么?徽山大寿,三大王府子弟尽数在山上。你们想屠王杀驾?” 声音很大,却是被这无尽喊杀声所掩盖,立于徽山山门下的轩辕敬宣面色狂变,望着如蝗虫般涌上来的重甲步卒,心中猛然一凉。 卢升象一声银白色雪亮甲,左手握着偃月刀走在最前方。望着山门之上那一人冷哼一声,大声呵道:“徽山,。。。今日当诛!满山上下,一个不留!” “背魁军!万胜!” 说罢他已是一步踏地整个人身后白袍猎猎作响,体内气机如洪水外泄,身体如箭矢一闪而逝,已是瞬间来到轩辕敬宣面前。 指玄。这位广陵王赵毅麾下的第一大将,竟是也有着指玄境界的修为。这修为之深,比之他轩辕敬宣不知高出了多少。第一刀说不得得要先拿这位不知好歹的徽山嫡系子弟血祭一番背魁军军旗! 几乎同时,轩辕敬宣一咬嘴唇,嘴角血丝流出。整个人疯狂向后跑去。他是有金刚境界。早做准备之下,跑的是极快。躲过那重重而来的偃月大刀。大刀砸到地面,那自西蜀不远万里送到徽山的西蜀石,化作无数碎石惊天而起。 整个人退回山门内,轩辕敬宣眼中充斥血丝,来不及再感叹其他,整个人边跑边是声嘶力竭吼道:“放箭,放箭!敌袭!剑州督军,快!广陵王反了!反了!他要造反了!” 两旁山顶偃时无数人头涌动,旗帜飘摇。只是一时竟是无半点箭雨从上方射下。右侧山头有个黑头盔将领打扮人探出脑袋,战战兢兢望着下方卢升象,畏畏缩缩道:“广陵王可真是反了?为何围攻徽山?皆是离阳,可别受到歹人忽悠啊!” 轩辕敬宣气急,抬头望着上方山石上的那人。不是他拉来的那位剑州督军还是何人?昨日晚上一同喝酒还说的好好的徽山老祖宗大寿,无论谁来捣乱都一定给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今日让放个箭竟都是这般畏畏缩缩。 抬头望向上方,轩辕敬宣嗓子沙哑,用尽他一身气力吼道:“你他娘是不是傻逼!他刚刚喊得一个不留!你以为徽山倒了,你这个督军家里那么多银钱保得住!最轻你他娘也是流放三千里!” 山石上的那将领心中叫苦,本想着被这轩辕敬宣拉来驻防是防一些宵小之辈,谁知道上来的是他娘广陵王的精锐?私自攻击离阳藩王精锐,这可是要扒皮抽筋的啊。 听着轩辕敬宣已经快疯了的吼叫,那黑盔将领苦笑一声喊道:“敬宣兄,不是兄弟不放。只是确实没得到老祖宗和长房老大的意思啊。要是打错了。。。。” 轩辕敬宣气的眼前一黑,背后已是能感觉到偃月刀再次来袭,全力跑着嘶声力竭道:“你他娘快点放。出了事我兜着!你他妈有见过来作客的重甲齐备的!傻逼!傻逼!傻逼!放啊!傻逼!你他妈快点放!再晚来不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朝中至 “放啊!今日徽山守住了,我轩辕敬宣给你们人人都赏银二十两,不,三十两!有想上徽山客卿的我轩辕敬宣全给你们推荐!广陵王造反了!压住了广陵王你们都是大功臣!” “你他娘快点下令放箭!老祖宗那边我一力陈承担!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 轩辕敬宣欲哭无泪,身后背魁军已杀过山门,最佳的放箭时机已经完全错过。山上人头涌动这一万背魁军竟是无一人迟疑,尽数列队紧跟卢升象身后。 那位剑州督军终于是狠了心思下令放箭。上万支羽箭齐出铺天盖地,有如乌云盖天,密密麻麻射向山间道路。虽大多数是有气无力,只是在半空中便没了力道,但依仗着自空中坠落的冲势落下还是有不少冲击力。 攻山最是难攻,但自古名将守山的并不是太多。无论哪座山头,再是险要的地势皆免不了缺水。当年西蜀最后一战,那肩负着防御北凉铁骑的冲击,维持西蜀大军粮道生命线的军队,由西蜀大都督带队,便是守在山头,被陈芝豹兵围大山三天三夜再一路火攻群灭。最终导致了西蜀主力全军覆没,最终有着地利险要的西蜀只留一位老皇叔拼死守卫国门。 卢升象抬眼望天,依旧是冷笑不变。剑州兵马皆是新兵,训练又是极为散漫,抛射都不会这么散乱的箭雨看着密密麻麻如雨点,吓得住别的二流不对,但对着他麾下的背魁军能起什么作用? “背魁军,盾!” 一声呵斥,背魁军众尽数自背上卸下圆形马盾,顶于头上,冒着箭雨继续冲锋而前。卢升象也不举盾。放弃了继续追杀前方的轩辕敬宣,一手侧握偃月刀,在头顶之上盘旋一阵,打飞不知多少临身的箭雨。 一波箭雨,背魁军除了几个暴露要害,无巧不巧被箭雨射杀的,其余竟是无一人倒下。灰铜色马盾上皆是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也不去拔下,一直顶着头上,继续向前冲锋而行。 擦了擦眼角冷汗,剑州督军两眼无神吐了口唾沫看着山门下留下能数得清的几句尸体,惶惶道:“这他娘什么兵!老子在幽州时候都没见过这样的。重甲还能跑这么快。” 不过开了弓,便没有回头的箭了。既然已经与这广陵王麾下的嫡系动了手,还能再讨饶不成,他一摔头顶黑盔,怒气冲冲道:“快,给老子继续放!都没吃饭嘛?赢了一人三十两,输了你们什么都没有!刀盾手,去山路前面,给老子拦着!杀了人头老子一个人头再贴你们三十两!” 他倒是舍得钱。给徽山办事,自掏腰包徽山事后自然会多掏三倍价钱补上缺口。给这帮丘八三十两,他说不得能从徽山一人抽个六十两赢钱的赚头。 徽山脚下战船之上也有无数人在缓缓下船。有一人抱剑而立身后跟着数千人,甲胄不是多齐全,一看便是各家家丁。他望着山上如雨射下的箭矢,眼神有些晦暗之后更是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绝伦风采。 嘴中轻呢喃一句轻声道:“这便是百战之将,带着的百战之兵。无亏这些人能围杀死一品高手。为将当有此风采。” 有黑衣老僧自山路而来,老远便道了一声佛号,慈眉善目低头道:“卢尚书何必感叹?等入了内阁,离阳兵马百万,边疆未定迟早有尚书带兵为国的时候。” 卢白颉这才回神,双袖抱起,弯腰一拜,陈恳道:“见过帝师,见过宰相。白颉当不得尚书。顾将军还未离职,白颉自还是白身。” 黑衣老僧出手扶起这位江南世家百年才培育出的这位文武双全的才子,慨叹一声,望向徽山顶上,他能察觉的到,徽山顶上有四股堪比天象的气机已经是打将起来了。风云涌动便是山下也能望到上方的云层撕裂。 面无表情伸出一指,在身前一划,再次是道了一声佛号,老僧面色突然苦笑,对着身后一位身着道袍人点了点头出声道:“两位麻烦了。本来是不想两位出手。本就是来看着韩生宣。只是没想到徽山百年世家还是有些道行的。高手不少。” 来自龙虎山的青词宰相赵丹坪微微点头,这位羽衣卿相的大天师外界传言皆是靠青词小道取悦当今皇帝陛下才当上的宰相,只是没了点道行,怎么能入得了天师府做成那大天师?道了一声道号,赵丹坪笑道:“自当如此。可惜了老天师一直不允天师府出山。不然此次更为之稳当。” 黑衣僧人点头竟是直接踏空而起,整个人直奔天穹之上徽山山顶。大笑言道:“人不在多,贵于精。咱们一同先上去吧。王爷若是出了事,陛下可是会怒的。” “同去。” 赵丹坪一念道号,一手掐诀身下立刻是云雾缭绕。带着他缓缓升腾九天之上。看着慢悠悠倒是一点不比老僧慢上半分。 “贫道与两位同去。此次当万无一失。” 龙虎山之上有黄色遁光略空而至,在江面上方划出长长一道云层。一身黄紫道袍赵黄巢手托拂尘如仙人下凡,怒视徽山上方云海,口中再是轻斥一声有如平地惊雷,:“斩妖除魔。齐玄祯之后,还有贫道来除了这天下一尊大魔!” 歙江左右无数人望之下跪祈祷,便是江南水师上无数人亦是跪下。能上天的神仙,又是佛门高僧,又是道家老神仙。皆是慈眉善目不是神仙还是如何?徽山真有魔,不然如何引得这么多神仙出来?江上江南水师尽数军心大振。 卢白颉苦笑一声,带着已整顿完好的江南家丁前行,他是不会那踏空而行的本事。平日能踏空几步,让他一路飞去徽山山顶那可是剑仙本事。干脆带着江南家丁一路跟上去罢。有背魁军前方开路,他也省事不少。江南八家的家丁碍于离阳法令,装备不得弩箭,盾牌,比之广陵王麾下的精锐,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请上主座 徽山山顶战局不明。三个天象一个指玄,唯一那个指玄还是那位能以指玄擅杀天象的韩生宣。轩辕大磐抬头仰望,在白狐儿脸与剑九黄有意无意引导,两处大战已是偏离人群之中。 白狐儿脸初入天象,但总是胜在年轻,每一刀皆是刀气蓬勃,两手之间两刀出鞘,次次红丝缠绕就近时便是回转刀尖以那力劈华山之势头再是逼出红丝。体内气机源源不绝,倒是不用换气。刀刀皆能看出各路精妙武学,倒是看得下方众江湖人津津有味。 老黄那头则是大不相同。只出到剑七,托着剑匣的手边不再过多动弹。由着天穹之上七道长剑四处飞掠,有如七位剑客同战于中央的柴青山。他倒是不用踏空,干脆盘膝而坐于地上。聚精会神盯着天空之上,逼的那位已是上天的剑客不至于落地换气便是成了。眉眼之间已是有汗水滴落,看着也不容易。 轩辕大磐再回头看向坐于桌前的广陵王赵毅,微笑颔首大声道:“不知王爷可还有后手?这才两位,一时之间怕是护不住王爷。” 广陵王赵毅一身肥膘抖了又抖。眼角一闪,反倒是笑道:“可曾听闻山下喊杀震天?” 山下那背魁军万胜的喊杀声,只要不是聋子自是能听得到。山间回音缭绕,万人同呼喊反倒是听起来更像是有十万部众。让人听着有些汗毛直立。 此处坐着的一众江湖人与庙堂中官员听闻大多有些面色发白。江湖武林打杀,打上天了也不过是一个人杀头的事。赵勾过分了,顶了天杀了别人一家。可这动用了官军,事情可就大条了。哪次官军出动不是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轩辕大磐很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着指了指山下道:“徽山很高。咱们少说那些没有用的话。本老祖可以这么说,即便是本老祖放你兵马上山,没有一个多时辰你那些重甲背魁军能怕的上来?而且,便是爬上来了,一身重甲背负爬一个时辰山,还剩多少体力王爷应当算得出来。” 广陵王赵毅反倒是在笑,身边没了一个能护卫自家安全的,反倒是一点不急不躁,摇了摇头他道:“如此说的话,本王倒是没的别的说法了。不若轩辕老家主现在就给本王千刀万剐了?” “不至于。” 轩辕大磐走下台阶不以为意道:“杀藩王这么大的事,本王可没这个胆子。” 世子殿下徐凤年偷偷翻了个白眼。靖安王太妃面皮之下的舒羞一手掩面遮住秋水长眸。这都放的什么屁话,离阳六大藩王您老都杀了一个了。不光是杀,您老还安排着给人家老家都端了,人家儿子给骗了团团转还兴高采烈着呢。 缓缓走到桌前,轩辕大磐与广陵王赵毅四目相对,接着双手抱拳对着这位离阳藩王做了一套江湖礼节道:“王爷,客人还未坐齐全,不若等我安排好了座次,您的人到了咱们继续打?给王爷留了时间只是上来了这两个歪瓜裂枣的货色,王爷未免小看徽山了。” 广陵王赵毅端坐座椅之上,双眼微眯了眯。他倒是确定轩辕大磐如今是不敢杀他这个藩王,只是给这江湖人逼急了,临死之前拖个垫背的还是做得出来的。淡漠扫视了他一眼,赵毅点头冷淡道:“准。” 轩辕大磐转身一脸肃穆,面朝独臂的羊皮裘李老头儿抱拳一礼,朗声道:“徽山轩辕大磐,请上代四大宗师之首,春秋剑甲,剑神李淳罡先落座!” 这声带有天象洪音,如天雷滚滚,传遍四面八方。靠着近的广陵王未曾学多少武艺,身无半点内力刹那间如魔音灌耳,耳膜欲裂。 在座数千江湖名宿无不瞪大双眼望着台阶之上。不少老枢更是两眼放光,春秋剑甲李淳罡,消失了整整二十年,这代江湖名声并不是太大。但能坐到这徽山山巅的谁还不是上代江湖留下来的老怪物?春秋年间那白衣一剑开天门,一剑江水倒流的本事可是至今都让他们历历在目的。引得后才的十万江湖儿郎尽数修剑,这才是当年那场江湖的写意风流。 羊皮裘李老头儿如今的妆容显然是让他曾经的迷弟迷妹们大失所望。不说那身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羊皮裘,便是那被提到了之后下意识的掏了一遍裤裆,这就没一点高人风范。在场江湖群雄只得是自我安慰当年的江湖名宿老了之后都会变得这般为老不休。 独臂的羊皮裘老头儿嘿嘿一声,走下阶梯落座。这次与世子殿下出走江湖,难得还有这等高光时刻。 夏侯熙之一脸严肃远远抱拳望着这位不修边幅走下阶梯的独臂老头,满脸肃然敬意出声道:“青州夏侯家主,夏侯熙之,见过老剑神。” 李淳罡走了两步,抬头看了看,恍然点了点头又是顺势掏了一把裤裆,说道:“原来是夏侯家的小子。金刚境界这辈子有望指玄。” 说完李老头儿拉出桌前椅子端坐于北凉那位世子殿下徐凤年身侧。冲着世子殿下笑骂道:“你看,老夫说这江湖老夫还是有人记得的。” “徽山轩辕大磐,再请当今天下第三,西楚大官子曹长卿,落座主坐!” 青衫儒生飘飘然一步走下,只是这一步便是来到了广陵王赵毅的身侧,面露不愉之色,曹长卿道:“西楚旧地这些年来被你所杀的西楚士子不下一千。正今日本官子与你先算算。” 广陵王赵毅针锋相对,面对这位三入太安城只差取下当今离阳皇帝陛下人头的西楚大官子,没有丝毫畏惧,说道:“本王恭候。” 春秋亦是武功彪炳。后宫之中还有几位西楚先王妃子存在,这位离阳藩王自有离阳藩王的气魄。 不等到在场一众江湖人欣喜目光与一众剑州大小官员面如死灰的倒抽凉气,轩辕大磐更不理睬曹长卿与赵毅的争锋相对,望着徐凤年,语气温醇道:“我与你说过会有惊喜的。今日便告诉你了。” “不急,邓太阿,今日来先讨要一杯浊酒,省的待会儿我又要被抢了风头。” 徽山上山石阶,有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牵着一头老态毕露的老毛驴,缓慢走上山顶,路过无数江湖豪杰尽数起立,给这相貌平平的男子让开一条道路。 毛驴之上有一书童装扮的少年倒骑驴,满脸骄傲的四处张望,跟着自家师傅一向低调,难得这次有的如此高调的时候。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他更是挺起了胸口,手中拎着不知从何处摘来已经是枯萎的桃花枝,这是我师傅呢,桃花剑神邓太阿哦。 这相貌平平的男子始终在笑,对着老剑神李淳罡点了点头,又对着石阶上那头蒙面纱的女子轻轻弯腰一礼,最后再是望向轩辕大磐呵呵一笑道:“轩辕老家主,可留与我邓太阿一个位置?” 第一百五十章 终相见 轩辕大磐微笑自身侧拉开一张座椅,微笑点头道:“太阿兄自然是主座。十日前我派出三骑,有一骑专门去找寻太阿兄。还道太阿兄云游四方,难以寻找的到。未曾想到太阿兄还真是来了。” 邓太阿转身望向山脚下极速飞掠而来的三道人影,想了想微微笑道:“还望照顾一下我这劣徒,刚上来时发现山下倒是有三人踏空而上,看着不似什么好人。也未带什么贺寿大礼。如此邓太阿便帮忙拦下二位,权当贺礼了。” 轩辕大磐轻声道:“桃花剑神大气了。” “无妨,当年剑冢,邓太阿一饭之恩,今日正当护道一次。若非轩辕老家主,我邓太阿得愧疚很久。” 说话间,邓太阿自倒骑毛驴的弟子背上将那青竹做成的书箱取下,在小徒弟满眼发光的眼神中,取出一方黄梨木匣,手指一抹,轻缓推开,露出十二柄长短不一却都玲珑袖珍的小剑,小剑颜色迥异。 在有所动作前,邓太阿转头望向角落一处餐桌,点头一下后微笑说道:“吴老家主,习剑时欠下王妃吴素之恩,今日先行偿还。希望老家主不要阻拦。” 寿宴边角一处桌旁,那一桌正是团坐着吴家剑冢派来的贺寿队伍,有一人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脸不是那吴家剑冢如今的家主,又是何人? 吴老头苦笑一声,先是对着轩辕大磐抱拳一礼,再回头望向邓太阿叹了口气道:“随你了。我说不同意你就不上了?只要保住广陵王的性命,老夫是无所谓其他的。” 这话与其说是对邓太阿这位剑冢出来的后辈说的,倒不如说是对轩辕大磐说的警告,表明一条底线。只要是徽山不杀了广陵王赵毅这个藩王性命,这位吴家剑冢的老家主是不会与徽山作对。 轩辕大磐笑眯眯的回了一礼道:“没想到吴家主也来了。徽山派出去人手说老家主闭关修习,入了剑冢,要不然主桌该安排吴老家主一位。” 尴尬一笑,摆摆手拒绝了这上主桌的提议。吴老家主望着台阶之上那蒙面纱的女子,怅然若失道:“一点没变。果真是你。不过也好。当年我没赶上。如今以剑冢家主的身份,倒是不想看着你活。不过以你父亲的身份,倒是真想看着你度过这一劫。” 那头蒙面纱的女子微微颔首,右手微微颤抖,终是轻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您依旧是吴素的父亲。” 这面蒙白纱的女子一句话出在场无论是谁,都再无了声音。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便是当空对战中的四人都是一个交手之后便分开。 只是下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爆发出海浪一般的喧嚣。人人抬头望向山下想要目睹目的那位桃花剑神的风采。无论是谁,今日已是是震惊过太多次了·。平日里谁能遇到这些武评榜上有名的大人物?便是那些常住东海武帝城的,便能见着王老匹夫出手一次了?两场天象境界的大战,李淳罡,曹长卿,轩辕大磐,现在又是邓太阿!这位桃花剑神之后又是出了当年的北凉王妃吴素!那可是传闻二十年前便入陆地剑仙的女子。天下才几个剑仙人物?徽山顶上今日便是聚齐了。 邓太阿不似李淳罡已是离了江湖太久,除了老一辈在新江湖之中寂寂无名。也不似曹长卿倾心于复国西楚,混迹江湖并不多。这可是实打实的在江湖中被广为传闻的桃花剑神!京城白衣案当年传闻在各大高层中并不是秘密,若真是轩辕大磐救下来的也无亏离阳这般恼羞成怒了。 “吴王王妃看样子当年果真是轩辕大磐救下来的。江湖又多了一个剑仙,武评又得重排了。” “桃花剑神也来了。徽山老祖宗真是名不虚传。武林魁首家族。这么多高手有广陵王好吃了。” “朝中那些人哪里比得过徽山?这么多江湖巅峰高手,只怕能去闯太安城了。” “这次轩辕家一定得挺住,离阳日趋稳定,咱们江湖新血也是越来越少了。” 韩生宣目光圆瞪,似是要穿过面纱,盯透这面纱下的女子。一咬牙愤恨的盯着轩辕大磐一字一句道:“本貂寺判断果然无错,当年就是你在太安城!” 白衣面纱下的女子缓缓摘下面纱,沉寂徽山二十年,她才不会在乎韩生宣怎么说,这群江湖中人怎么议论纷纷。千余人看着齐齐失神。这便是当年那位剑仙王妃。她满眼里皆是那坐于主座的年轻公子哥,嘴微张了张,终究是第一次这么正大光明相见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山上想到了那么多要倾诉的话语竟是一时一点说不出来。只是眼角弯成一弯月牙弧线轻笑一声道:“凤年。又长大了。” 笑时白衣女子眼角泪水缓缓滑落。笑的是那般温柔。 吴素视线所及,仿若是与主桌下方那白袍公子哥之间在看不到其他人。这喧嚣嘈杂之中,只有这两人存在。 那一年,京城白衣案前她最后在床前吻了他的额头。 那一年,世子殿下徐凤年与老黄远游徽山她赠送了那柄大凉龙雀。 那一天,徽山山顶,远远注视着山下那上山的北凉世子殿下一行。 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再无那般懒散无赖的淡定,两眼满是泪水,自脸颊缓缓滑落。望着那与自己分外相似的脸庞,梦中不知在那怀里安稳睡去多少次。每次醒来才发现这一切皆是假的。 他身体瘫软膝盖自座椅之上滑落,只觉着全身无力。整个人就这般不顾满地尘土跪在地上。口中嘶哑到发布出声来,终是挤出一句。 “娘。” “这等的母子相认的大好风景,倒是有你们三位在此地坏心情。倒是当诛。” 桃花剑神邓太阿轻声唤出一句,低头看向山下已逐渐而至的三尊人影,冷笑一声,手指连抹十二下。 十二柄赤红小剑跳出剑匣腾空而起,四剑一组,只是瞬间再不见踪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雪龙骑南下日 离阳太安城,离阳七日一次大朝会,就是今朝。今日早朝本该是人声鼎沸,依照往日奏折纷纷不断的状况,满朝滚滚诸公当能从早间吵到晌午。 只是自从那背负着鲜艳红旗八百里加急自北凉抵达的信使到,满朝文武再无人说出半句话来。 朝堂下信使刚递出折子便已气绝身亡。五日换马不换人,整整一路滴水未喝,滴米未进。整个人被宦官拖下去时下半身已是被磨得血肉模糊。没人在乎他跑死了多少匹马,这一路遭了多大得罪。那奏折上的消息能让那稳坐朝廷之上的碧眼儿张巨鹿都闭目一声不吭。 八百里加急是河州发来的。发来的信件也是诡异,是两淮节度使蔡楠发的请辞文书。奏章上字不是很多。写的也是分外潦草。大将军顾剑棠一看便是认出这信件出自他麾下嫡系亲自书写。区区潦草几个字。 两淮四万边军英勇杀敌屡败屡战,终溃。徐骁大军已南下。 没人在乎这位两淮节度使的春秋笔法,什么屡败屡战,英勇杀敌。有用的两个信息足以让满朝诸公都感受着一股临头的窒息。 徐骁大军南下。作为离阳布置作为防御北凉的顾党精锐,四万大军竟是直接溃散了。溃这个字什么意思,满朝谁不是人精?自然都看得清楚。意思就是四万大军已经丁点不剩,之后什么事就别想了。 至于这个屡战屡败。是拖延了徐骁多长时间,满朝谁都不知道。至于徐骁总共南下了多少人,这位蔡楠节度使也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压根没敢说。来了十万一冲即溃还有道理。若是被都不足四万一冲即溃......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两淮道蓟州当年便有杨慎杏的蓟南步卒,号称独步天下,而升任节度使的蔡楠近水楼台,麾下两淮边军很快就被视为离阳朝廷仅次于两辽的一等战力。大将军顾剑棠这几日却是不在两辽反而在京。但也不能带这么玩的啊?好歹二线中的顶尖呢,四万头猪也不至于说溃就溃了啊? 好在是最熟悉北凉那位瘸子的大将军顾剑棠还在京中。冷眼看了一圈四面一个方案都拿不出的满朝群臣,呼出一口热气,缓缓道:“不是冲着太安城来的。徐骁不会反。不然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早朝大殿之下,皇帝陛下左手第三位禁军大将摇了摇头道:“这问题猜不得!不能猜,不能猜啊!京中如今禁军不过二十万,若是北凉还是春秋那等战力,远远不够啊。” 他是年过半百,赵姓皇家子嗣,春秋时便是把控太安城禁卫军。徐骁手下那群兵马可是数次来过太安城下被先帝检阅的,什么战力他自然是清清楚楚。到时候靠着这群二十几年未曾有过战斗皆是样子货的禁军和北凉军斗?没见那四万顾剑棠大将军麾下的精锐都成了飞灰了嘛。 见有将军带头,国子监总监是昂着头一步走出,大声道:“臣附议,太安城安危绝不可靠猜测。当调两辽边军南下勤王,定徐骁那蛮子为叛逆,即日起下缴文,天下共诛北凉!” “臣礼部侍郎附议!” “臣太子伴读郎附议!” “臣禁军都护附议!” .......... 北凉王那位徐瘸子在太安城之中已是被骂上天的角色,哪方士子想要成名不去骂开两句?没见骂了那位北凉王最狠的几位,日后无论是升官加俸禄都是比别人快上几分?反倒是朝中偶尔有不开眼的说上几句,倒是被士子们群起而攻之,再无出头之日。 这股朝堂风气,与其说自己暗中形成的,倒不如说是离阳如今的皇帝陛下与那位碧眼儿联手惯出来的。也许他们自己是不觉得,但是因怕生恨,大抵就是如此。只是这一点哪怕是权倾朝野的碧眼儿张巨鹿明白过来,想要改都无可奈何。 一直昏昏欲睡在早朝时候从不发声的坦坦翁难得出声道:“够了!诸位唯恐天下不乱吗?” 满朝喧闹戛然而止。他位于文臣第二位,平日里不说一句话,但是仅次于那位当朝首辅张巨鹿。离阳的内阁之中,身居高位的那位青词宰相赵丹坪说话最多,但真说起来反倒是一言抵不上坦坦翁一个屁。赵宰相无党,上去能当个摆设。坦坦翁是有党的,离阳旧党尽数归于这位坦坦翁名下。 平淡的望着身后一众同僚,坦坦翁忽然是觉着这场朝会就是个笑话。多年的身居高位让他倒是说不出脏话来,他摇了摇头道:“缴文?天下共诛?没了北凉你们去与北莽决战?” “离阳有兵百万,大将军顾剑棠当可一战北莽!何须那位北凉瘸子!” 安静朝堂之上陡然是有人出了一声。说话的是顾党一员新晋干将,顾党的封疆大吏两淮节度使今日这奏折着实是让顾党众人脸上无光。 “那就让他去!你请陛下下旨,让顾剑棠管辖北凉三州!让顾剑棠两辽二十万大军即日起兵伐北凉!让天下士子一人一口唾沫去吐出去!看看行,还是不行!尔等脑子里除了党争可还有其他?” 坦坦翁发怒,再不似那温和老狐狸的样貌,倒像是二十年前还是壮年时与离阳先帝共管朝政,定下灭西楚国策时那头朝中猛虎。满朝寂静,大将军顾剑棠看着自家党派人被骂,一言不发。 “臣,桓温。请陛下下旨,委派钦差调查徐骁无故出封地!另调两辽精锐秘密回京。若是徐骁不会反,但是他麾下那帮将领不见得不会投北莽!一旦逼的北凉投了北莽,尔等皆是罪人!” 北凉大雪龙骑到了哪里,也许只有徐骁知道。本该驻扎在北莽边境的大雪龙骑一夜之间再无半点踪影,改换成幽州重步防守。那支北凉王麾下最为精锐的大军,已是在徐骁的带领下穿过两淮一路南下至青州矣。 青州首辅城下,青州刺史早已躲在刺史府战战兢兢不肯出来,全府邸都灌满了火油只待城破立马点火全家自焚而去。守城守住,这位刺史大人从未抱有希望。倒是青党一位在朝中急流勇退的阁老站在城头,望着城下那一水的白马白甲,大声道:“不知王爷所来何事?” 那位坐镇北凉令离阳北莽都不敢乱动,破灭春秋诸国的藩王哈哈大笑一声道:“南下,给你一个时辰给我将城中粮食搬出来,之后去北凉,老子双倍还。我老婆儿子被围了,老子再不去,岂不是软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桃花剑神的恼 邓太阿十二剑,腾空而出便不像老黄那般气势雄浑,在空中开道是大开大合生怕别人看不见那奔涌而去的剑势。他的袖珍玲珑,腾空了便是再无人能看得到。 那凌空而来的一身黄紫道袍道人赵黄巢是最快接近山巅,气势汹汹而来突兀面色大变,翻掌之下桃木剑显现。凌空咄出一口清气,在半空之中桃木自迎空而起,他自身却是后退数十步之远,寻着山间一处迅速下坠。 御剑的手段对用剑客本人的影响不大,但若是与御剑人对决者也迎空而对,没一处借力所在,那便是大不利。虽说道家神仙手段不用与那一般武夫一样硬碰硬,但哪有面对剑仙半空掐诀的道理? 桃木剑才悬浮,下一刻便是毫无征兆的已断作四截。残骸化作蓝色火焰,缓缓坠入大山之中。四道光泽闪烁在桃木断裂处腾挪跳转,露出一面,如顽童一般跳脱出一小段弧线,便再度消失于虚空之中。 面有怒色赵黄巢仰头望着山巅,怒斥道:“邓太阿!吴家剑冢当真是要与离阳为敌不成?” 无怪这老道人动怒,他上一把顺手的道器在襄樊城外被毁的一干二净,道行大损后好不容易稳固住了地位再花大功夫找寻来的法器。这还未发出功效便是直接化成了飞灰?这次可是连那轩辕大磐的面都没见着。 山巅之上只听邓太阿一声再来。 老道士赵黄巢面色大变双手连连掐诀整个人头顶便是乌云涌动,接着便是无尽雷光闪烁不断自乌云之中直坠而下。在老道士身侧形成一道雷墙。许是觉得这雷墙还不够保险,自袖口之中再掏出一把符箓,口中念念有词整把符箓向着天空之中一抛。 一大把符箓尽数暴散,虚空之中无尽暗绿色符文涌现在老道士身侧形成无数纹路,与雷墙交相呼应。 这么神神叨叨一通操作若是给寻常人看见,只怕跪下山呼神仙是少不了,但遇着那御剑本事的桃花剑神,便是不知有些够不够。 邓太阿刚喊完,落地一阵操作的赵黄巢屏住呼吸,打紧精神一直满眼忌惮的盯着四周。只是好几息时间再没迎来那凌空的飞剑,无尽符文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内力哪里吃得消?老道人无奈准备换气,堪堪准备换气的功夫背后嗤嗤作响,刺人耳膜。那形成的雷墙被破开一道口子,四柄灵巧飞剑已是临近,好在是周身符文瞬间大亮,飞剑继续向前,一路符文层层叠叠,被四柄飞剑不知刺穿多少。只听那有如玻璃的碎裂之声连连不绝于耳。 飞剑在靠近老道人身躯的一丈距离外,才堪堪停住,下一刻便再度消失不见。雷墙再度闭合,有若那四柄飞剑再未曾来过。看不到的才是最危险的。一直少有亲自出手对决的赵黄巢竟是一步不能动弹,困守雷墙之内。憋屈至极。 黑虎杨太岁与那青词宰相赵丹坪同行,共计八柄飞剑同时而至。赵丹坪脚踏祥云朗声大笑一声,转头与杨太岁点头道:“此处交于贫道,帝师尽管上去。” 说话的功夫便自左右衣袖之中掏出一张青紫色符箓,自中央对半撕开,扔于虚空口吐一声咄字。 虚空之中无尽雷光闪烁,赵丹坪身侧有如雷海,脚踏祥云手指再掐诀,雷海倒卷化作八卦轮盘的阵势,八卦轮盘极大,方圆足足一里天地尽数被覆盖。由赵丹坪一人站立于乾卦位之上。 稳住身形,赵丹坪朗声大笑道:“邓太阿!龙虎山降魔天师齐玄祯当年亲手绘制的正雷符箓,贫道用起来当得起那位十成的水准,虽说只能用上一天,也不知你是否能破?” 八柄长剑入了八卦便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坤,鼎诸卦变幻,剑尖皆指向乾卦所在,只是怎么飞掠都是近身不得,想要走脱亦是无可奈何。 山上邓太阿挑眉,再是一弹指,面露无奈,有些不愉道了一声无赖。 这齐玄祯所创符箓果真是不凡,八柄飞剑遁入内部,其内竟是另有乾坤。看似近在眼前的距离,却是走出一卦便会遇到卦象瞬变又走入其余卦内,怎的都到不了乾卦所在。 若是十二柄飞剑齐在,他大可一力破之。赵丹坪能发挥出这符箓能力,但终究缺了齐玄祯的手段。但还有四柄总是要留着看住那位不知陆地神仙境界还在不在的赵黄巢老道士,只能任由这八剑在其内部耗着,静候符箓失效罢。 杨太岁道了一声佛号,有赵丹坪引路,很快是飞掠出八卦范围,几步便是来到山巅之上。 邓太阿恼怒,说是要拦住没想到却还是漏了一个,他本是还想迅速解决了等着那位东海来的天下第二,道门总还是有些神通的。无可奈何望着轩辕大磐摇头道:‘漏了一人,轩辕老家主自便?’ 轩辕大磐大笑一声点头道:“交给本老祖便好。今日是多谢桃花剑神了。” 李淳罡自飞剑掠出时便盯着那位江湖后起之辈的桃花剑神,十二柄飞剑掠出,各个手段皆是巧妙,想着今日怕是江湖上下五百年都未必能见的大场面倒是有些心情澎湃,顺手在裆部又掏了掏,李淳罡豪迈道:“不若剩下这个让由老夫?” “老剑神安心备战便是。” 轩辕大磐安稳下李老神仙躁动的内心,一手指向轩辕国器,对着这位徽山二代硕果仅存的高手言道:“国器,如此场面,安可弱了我徽山嫡系的风采?” 抱着古剑双鬓已斑白,看着已年过半百的老儒生点头说道一声诺。 老儒生微笑着一步上前。抱于胸口的古剑出鞘,竟是无需他再用手握住,飘忽于半空之中,等着老儒生踏步飘落而下。便是如疾风掠向那刚踏上山巅的黑衣老僧。又见剑仙! 向来一身儒家打扮,只是读书不多。徽山未曾这般热闹武评高手辈出之前,他轩辕国器便是除了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以外最强的人。东岳剑池论剑,吴家剑冢取法,整个离阳东南谁不说他轩辕国器的剑道江南之地再无敌手? 世人皆知桃花剑神邓太阿御剑江湖风流潇洒,可他轩辕国器亦是那能驭剑十丈取人头颅的指玄剑客!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黑衣老僧刚一步踏上山巅,还未来得及去瞻仰一眼那位当年自太安城内杀出,给他打的落下病根的女子剑仙,面前便是飞剑一步而至。 老僧头痛道了一声佛号,又是剑仙,这徽山真是极为难缠。本是以为上山收割,谁能料到迎面又是来了个指玄剑客?区区一个江湖门阀,怎么能邀请来这么多江湖一品高手,生生拖死了离阳这一片这么些好手?今日他们前来,太安城除了钦天监可谓是全空了。若不是笃定了那位曹官子本人就在徽山,离阳皇帝哪会这么放心大胆的将他们派出来? 以佛门大神通道出一句六字真言,刚落地的老僧飘然起身,一指点过,全身金光灿烂闪烁,汇聚于指尖。 只闻金属碰撞的叮当一声,飞剑闻声戛然而止。只是即将向下堕落的瞬间,轩辕国器已是手握剑柄,剑气自剑柄环绕盈溢,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溢出,抽剑,再出剑。 老僧再出指。指尖次次抵住剑尖,看的是神妙无比。闭关苦练多年的佛门一指禅今日里倒是大显神威了。 二十多年前太安城那场大战,王妃几入陆地神仙,最后想来要搏命的招式,就是他杨太岁一指扛下了那剑仙一剑。若无杨太岁,便是吴素自身的能耐想要走,太安城其他人亦是挡不住的。只是最后来了那位蒙面的轩辕大磐,搅扰得当年太安城那场白衣案就成了一宗笑话。徐骁说王妃失踪死了,太安城给那位北地藩王好一阵安抚。太安城也久寻找不到那位王妃的踪迹。 再出剑,轩辕国器却是在抵达老僧左胸口要害瞬间,手中剑恍然间改换出剑位置,斜指着上方,自老僧左肩上方一跃而出,手中之剑再度变换为驭使,左手成拳,硬是抵住了老僧变招迎来的那一指。 老僧面容古井不波,拳指一触即收。肉眼可见在轩辕国器握紧拳头的食指之上留下一道指印。再是清脆一声叮当声响,老僧不知何时一手已经放置于背后,食指金黄,与那脱手再回身背刺的飞剑碰撞而至。 不想这老僧竟是不止一指练就了一指禅,双掌食指尽数是练就了一指禅的功夫,杨太岁轻笑一声,缓缓道:“老僧虽不再有当年境界,但你指玄,亦是伤不及老僧一寸的。施主无妨罢手言和。咱们有话好好说罢。” 轩辕国器踏地,刚刚成拳的左手食指生疼,右脚做力自杨太岁左身环绕半圈,驭剑回手于手,摇头道:“杨太师亦是摆脱不了国器。今日太师若是天象,国器那便退了。” 老僧苦笑一声,分神防着轩辕国器,仰头望向轩辕大磐道:“轩辕老家主为何今日摆出如此大阵仗?不若罢手言和大家各退一步可好?” “老僧在朝中还有些地位,不若老僧自中间撮合一阵,大家各自散去,也不枉今日一桩美谈。” 轩辕大磐笑看这位三朝帝师在这无端打着玄机。也就那位北凉徐瘸子对着这老家伙还客客气气。照他的脾气,这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僧早一天遇到他就该被他一拳打到脑子都裂开来。 与徐骁说是多年的好友,转头说围杀徐骁媳妇就去围杀,还是下手最狠辣的那位,认识这样的老友真是那位北地藩王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讥笑望着杨太岁光亮的秃头,轩辕大磐扬声大笑道:“帝师想退到什么时候?是退到东海武夫来了再打,还是说帝师是想退到徽山外援撤了再调集离阳大军出动一较高下?” 在场江湖群雄再度是议论纷纷,眨巴着眼睛同时望着那站立于桌前的轩辕大磐,今日吃的瓜真是一个比一个劲爆,徽山这么多大战完了,按着这老祖宗的意思是还要来个东海武帝城那位王老匹夫? 夏侯家那位家主苦笑一声,转头望向身边那位同为金刚境界的魔门僧人道:“今日老夫算是见过这辈子最大的场面了。若是天下第二也不期而至,老夫今日死而无憾。” 魔门僧人邪魅一笑,仰头参悟天上的大战。剑仙大战不练剑难得体悟,但是头上白狐儿脸的路数与他差不多,即便是没能参悟破镜,多看看韩生宣的招式,下次这位大貂寺抓捕魔门同道时也能多多躲避不是?懒得斜眼看过去,僧人道:“这儿哪个不比你大?你威震青州在这儿炮灰都算不上。贫僧看来是会来的,不然那位李剑神与曹官子来吃干饭的?” 老僧杨太岁一摸头颅,无奈再摇摇头再挡下轩辕国器迎头一剑道:‘施主是对老僧成见甚深了。多解释无意。只是老僧有一事不明,还望轩辕老家主与老僧解惑。’ 微点了点头,“虽是不喜,但帝师的面子,在下知无不言。” “老僧只是疑惑。二十余年不令王妃出来,轩辕老家主为何不偷偷找机会将王妃送出?非要是今日让王妃出来,给徽山揽下这桩无妄之灾?” 这话不免有离间之意,杨太岁倒是不愧帝师之名,短短一句话坐实了今日便是轩辕大磐令徽山遭灾,若是轩辕大磐不收留那位北凉王妃便无今日这般乱战。徽山几次损伤人手皆是徐亚东一力所导致。 轩辕大磐一手指着杨太岁,一边面射涨红大声不断呵斥道:“按帝师的意思,王妃身在徽山便是徽山有罪?还是说北凉王妃就是生而该死,为离阳战功赫赫的北凉王就当是个孤寡老人,不该有儿,不该有女,不该有妻?” “而且,王妃可是今日才出来,你杨太岁,敢说你们这一行是为了王妃而来?” “先是不仁不义,谋杀好友妻子,道德败坏,谋乱先帝遗旨,亦是不忠,入了佛门无有子嗣,又是不孝!杨贼,狗贼,老贼!恶贼!奸贼!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耻之徒怎敢今日在我徽山犬吠?” 黑衣老僧面容更加枯槁,他成名至今,不便是当年还未成名时也未曾遭遇如此恶毒的咒骂。只是因缘汇集,这种种他自己做出的恶果如今是没法善了了。只是好好问个话,这位轩辕大磐何苦如此这般苦大仇深?他杨太岁自问没来刨过徽山祖坟呐。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今日解签,不宜南下 武当山下有两骑是有些姗姗来迟了。十日前轩辕大磐闭门不见客,走地府的碟子是派出去三骑送信。一路东去武帝城,传闻最近邓太阿曾在那里出现。那一骑士最快,出去不足三日便找到了那位倒骑毛驴的邓太阿,天下这般打扮的再无他人。别人一看便可认得出。 另一路去往北凉,送的轩辕大磐亲手所写的亲笔书信。上书无非四个字,破境在即。那位纵横北凉的藩王自然知道这书信是什么意思。徽山之上有人破境界别人是不会通知到他的。未有他那二十余年来日日只能送出书信联系的女子。 太安城那场白衣案爆发已是离阳与北凉决裂的最大前兆。徐骁不想反。首先便是这位纵横春秋灭国无数的藩王看得清如今的天下大势。天下乱世太久,人心思定。他若是反了,便是乱臣贼子。北凉苦寒之地,北有北莽虎视眈眈,南方碧眼儿张巨鹿与那位大将军顾剑棠西楚还未灭国之前便安排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钻进去。 他麾下的兵马能灭六国,那是身后有离阳源源不断的支援。从不间断的粮草,朝中那位宏才大略的离阳先帝可谓是孤注一掷对他的鼎力支持。而若是脱离了离阳北凉便是无根之泉。首当其冲的便是粮草。没了离阳水路采购的粮草,北凉支撑不住三个月便得断粮。 这一点那位碧眼儿算的清清楚楚。让徐骁用劫掠六国攒下的家底日日买粮,但不放多,即可以消耗北凉的底蕴实力,又可把控着北凉的生命线。留着一条命去当离阳的门户,又掐着命脉去让北凉无能造离阳的反。这是阳谋。 北凉很大,但很贫瘠。没有江南那一年三熟,最差也是一年两熟年年丰收的稻田。北凉土地一年只得一熟。而且收成很烂。所收完全养不起那号称的三十万北凉铁骑。想要保住钱财,那就裁军。裁军的下场便是有朝一日被北莽一股吞下,或是苦苦支持等着离阳中央来援。 几十年来徐骁手下太多劝进的老将,尽数被这位北凉王一力压下。不进还能苟活,进了只有必死。扛着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这位老瘸子也死死撑住北凉这贫瘠的土地,让那些春秋便与他杀着整片天下的老兵们有着一条活路。不至于为了那一点面子上的念想全家尽数被拉为反贼。 王妃能光明正大迎接回北凉,只有两个前提条件。北凉世子世袭罔替已定,离阳已决定留了北凉一条活路,由着北凉当他离阳的北方门户。另外一点便是王妃入陆地神仙。毕竟陆地神仙才是真正的分水岭。特别是那些头上无人的陆地神仙。 天上有家业的有如龙虎山,人间的这些个纷纷乱乱,绕的到了天上不免又是一些个神仙打架。做什么事大抵都是要先考虑考虑天上祖师爷们的想法。而这些个自己修炼成的陆地神仙,才不去考虑这些。反正你天上想要下来困难无比,便是辛辛苦苦下来了,又真的打得过同为陆地神仙的他们? 一个西楚曹长卿还未入陆地神仙境界已经是三入太安城,最近一次只差五十步便拿下那位太安城中皇帝陛下的人头。离阳若无必要是万万不想再逼的一个陆地神仙特别是剑仙同曹长卿一道杀破入太安城。 杨太岁当年密谋杀北凉王妃吴素,除了那北凉世子殿下有可能是真武转世,更大一个诱因便是吴素离陆地神仙不远了。这位女子若是入了陆地神仙,离阳想再削藩北凉最起码得是再等两百年。离阳,等不起。 北凉那位徐瘸子收了信件拍马便是迫不及待调兵而去。三万整戈待发的大学龙骑星夜南下。北凉大小一切事物交由那位北凉二号人物陈芝豹全权打理。能不能与妻子团圆,全看今朝了。 第三骑,连轩辕大磐自己都没抱有太大希望。先是自徽山北上前往江南八家所在找到徐脂虎,再是带着那位徐家长女前赴北凉武当山。那山上有一位胆小鬼,也不知何时能够下山。当年他便是看着徐脂虎下山,再望着那红衣女子远嫁江南。整整两次都做了缩头乌龟。这第三次,毫无征兆他又是否真能下山? 去江南八家先浪费了几日,再一路向北直到武当山下,接连几日赶路,身子骨一向不太好的徐脂虎已是面色苍白,本该红润的嘴唇已经干燥皲裂开来。但眼中依旧是闪烁放光,望着身边那一身黑甲的骑士柔声道:“母亲此次真在徽山活着吗?” 黑甲骑士面容疲惫,望着面前通往武当山上的羊肠小道,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点头道:“老祖宗说是的。北凉王妃破境在即,只是一直压着。此次徽山大灾,便让王妃准备顺势破境界了。请得到那位下山,便是有十成胜算,若是请不到,老祖宗会尽力而为。” 徐脂虎这一路这话已不知问了多少遍,武当山下这位北凉王徐骁的长女,被徐骁言最像他性格的红衣女子难得霸道,望着已能望得到的山中殿宇,轻声道:‘那个胆小鬼这次不帮忙,以后别想老娘再给他好脸色。’ 武当山顶依旧是出尘的很,上下几代道人一点没有龙虎山上的阶层分明,砍柴,烧炭,打水,一路烟火气十足,能见着年过半百的老道士,也是能看见那刚刚入门的年轻道童。 武当山主峰峰顶太虚宫日日清早日出都是很美,自上眺望而去,东西南北四面七十二峰峦,如莲瓣拱卫主峰,一同呈现出俯首称臣的朝拜姿态,武当山新任掌教今日难得没出山头,前往山腰带着一群道童打他那弯弯绕绕毫无力道的拳法,只是忧心忡忡望着山下,整个人四处打着转转。自从前些日子一步入天象之后,这位年轻掌教头一次如此心慌。 在他的身后,那柄货真价实是吕祖遗物的仙剑,便是悬挂在大庚角檐下,无论何人每每走到此处都能看见,只是百年以来也未曾有人能取走。道家那用的一手好桃木剑的道人大有人家,可真正的剑仙着实不多,最为出名的两人前一位便是五百年不出世的吕祖,做到了那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剑术极致。另一位则是那刚刚羽化升仙几十年的龙虎山降魔天师齐玄祯。齐玄祯之强,只是几十年前用心画出的符箓,今人用出来便能困住邓太阿的八柄飞剑,便是可见一斑。 这位年轻的师叔祖左右绕着弯子,心神怔怔,不住地掐指算诀,他什么道行?自然算的山下那一袭已是在上山的红衣。也是听得到山下那位红衣姑娘霸气侧漏的话语。他暗自喃喃道:“不行,不行,不行。今日还未到时候,不能下山的啊。” 只是心中惴惴不安想着若是再不见着山下那姑娘,日后她真生气了再不见他了可怎么办?当日老掌教羽化,轩辕大磐可是亲自来了徽山,他可是知道这位红衣姑娘一直在等他,为了等他徽山那位老祖宗出手帮忙废了她好几位名义上的夫君。 “嗨。好好地等些时日不好?非得是今天。未是良辰吉日,我下山也是无妨。可该是你的劫难还是度不过去啊。” 惴惴不安再心神不宁,年轻师叔祖很是心烦意乱。干脆蹲在地上,两手捂起了耳朵,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老掌教说的好嘛。顺其自然。 只是自然没这么容易顺。红衣姑娘刚准备上山,有如心生感应,那悬挂于大庚角檐下的吕祖配剑今日竟是自己动了。从屋檐上自动飞下,在武当山上大小道人惊愕的目光中化作如清水流光直冲山下,只是瞬间,那刚刚还在山脚下的红衣女子便是到了年轻师叔祖身边。 那柄吕祖配剑调皮的弯了弯,再度挂上那大庚角檐下,好似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位置稍稍向里靠了靠。就如做了坏事的顽童,害怕着被打,一直躲着自家父亲。 “你这好不讲道理的剑!” 年轻师叔祖欲哭无泪,悄悄瞥了一眼那许久没见着的红衣姑娘,看她刚落地还未反应过来,想着是不是干脆偷偷躲进大殿,避上一会儿是一会儿?就这么相见好生尴尬。没人注意到,这我年轻师叔祖已是满脸通红,有如那姑娘的一身红衣。 蹲在地上悄悄挪了两步,年轻师叔祖吃痛嘶了一声。他的耳朵已经是被红衣姑娘捏着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圈。女子自然知道这位年轻师叔祖想的是什么,这胆小鬼,不是想躲着如当年那般,还是想着什么? 只是身在局中,她不知道,他自己也是胆小哩。要是当年她执意留下,也许如今她已是快快乐乐在这武当山活下去了。 旁边几个刚上山的小道童睁大眼睛看着平日里平易见人的师叔祖就这么被一个姑娘揪着耳朵,红衣姑娘略微羞红着脸,鼓起腮帮子很是生气的道:“你还得要我亲自来找你吗?” 那道士红着脸,欲言又止。实在是没经历过这等场面,年轻师叔祖脸皮薄的很,恨不得找个地洞先行钻入进去。两手食指相对,他偷偷捣鼓着自己的指尖。 红衣姑娘很生气,她都亲自来了,这胆小鬼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呢?她依旧揪着这年轻师叔祖的耳朵,背过身子面色更红了,深吸一口气她轻声道:“轩辕义父说,你喜欢我。徐凤年也说你喜欢我。” 年轻师叔祖低着头玩弄着手指头一点都不觉着自己耳朵疼,偷偷瞥了一眼红衣姑娘的绣鞋,立马脑袋埋的更深了。唯唯诺诺用细如蚊吟的声音嗯了一声。也不知那红衣姑娘听到了没有。 “轩辕义父让我告诉你,哪怕真算好了时日,未必是对的。修道顺着天,这一世还是不能好过多久。不如博一博。” “轩辕义父还说你喜欢我七百年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喜欢我的。我怀疑他在骗我。我才活了二十多年......” 年轻师叔祖站了起来,如同突然变了一个人,只是面色还是通红,壮着胆子羞赧嚅喏道:“这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上辈子喜欢你,上上辈子喜欢你,而且下辈子还喜欢你。” “今日解签,不宜下江南。” “但是等了几世,这一世我陪你。” 武当山上今日再现奇观,倒悬瀑布如一条白练横贯长空。吕祖古剑连同剑鞘同时飞起,掠向高空。年轻师叔祖握剑,体内瓶颈在刹那间破裂,武当山当空云朵倒悬如同漏斗状,无尽气机倒卷入当中年轻师叔祖体内。 年轻师叔祖心情激荡,拉着红衣姑娘踏上自太虚宫内飞来的一只体型巨大的黄鹤,黄鹤展翅,飘摇南下。 武当年轻师叔祖,信任掌教自上次一步入天象,这次再是一步入陆地神仙矣。 “你当年说过,你喜欢骑鹤游历天下。今日,我陪你一同游历。” 今日武当山上无数香客目睹仙人骑鹤南下。诸位年迈道人热泪盈眶注视着那上方带着两人,一路南下的黄鹤,武当当兴。 只是一个多时辰后,黄鹤掠过青州上空,云层之下,三万余白马,白甲,白袍的士卒正在歇息,休息之余依旧列队,气势雄浑。各个身上肃杀之气,冲天而起。有个一瘸一拐的将领走了两步,呆呆望着天空。 两人坐于鹤背,一男一女,有如神仙眷侣一般。青州首辅城内众人无不抬头望天,痴痴抬头见着这神仙的一幕。便是那阵列森严的三万骑士皆多有抬头,窃窃私语只是声音略小,几听不见。 一瘸一拐的将军挠了挠脑袋,转头拍了一把身边一位胖的不比广陵王赵骠少多少的将领肥硕的肚皮,笑骂一声道:“我咋觉着,那大鸟上头两人我比较脸熟?太高了如今眼花,我不太看得清楚。” 那被天下与广陵王赵毅并称为南北双肥的北凉将领揉了揉肚子,再用力揉了揉眼睛道:‘王爷许是眼花了?那等神仙人物可能是画上见到过。要是王爷看上了,我褚禄山说什么也带上弓箭手帮王爷抢过来。’ 一脚踢了那肥的一身膘的将领滚了不知道多少圈,那走路有些瘸腿的将军翻身上马,大声呵斥道:“滚。马吃饱了赶紧上路。” 第一百五十五章 算出的必死 徽山山巅晨间山顶的雪花云雾早已是在天上几大剑仙打斗过程之中尽数溃散而去,山巅战场如今可谓是这天底下武林兴盛以来最大的一次盛宴。当年齐玄祯降魔一路打杀到魔门总坛,遇到魔门八大护法,也只不过一位指玄教主,两位一品金刚,四位二品巅峰的小宗师。一场大战尽灭魔宗底蕴。那便是高树露独霸江湖以后最大的江湖乱斗。 白狐儿脸与那人猫韩生宣已是缠斗许久。初入天象,虽说是熟读徽山历代武学书籍,但白狐儿脸的招式水准比那一路春秋风风血血里杀出来的人猫韩生宣还是要差了太多。 双刀尽数出鞘,也不知练得是何家的功夫,每一次双刀挥动皆是一阵龙吟虎啸。时而正握破军势无挡,便是三千红丝在手韩生宣都得暂避锋芒。时而双刀反握,状若螳螂,身法飘忽若神,令那三千红丝几穿身而过,再是不得伤了白狐儿脸身体分毫。 不过两人都是皆有默契的逼的对方不再有换气的功夫。只是一个主动,一个被动。韩生宣三千红丝席卷天地阻隔天象那与天地共鸣而来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而白狐儿脸纯粹是靠那修着自身深厚的天象功底硬撑,双刀接连不断,逼的面前这位最擅指玄杀天象的红色蟒袍宦官无空换气吐纳。 韩生宣手腕急速抖动,三千红丝乎作红莲状,乎化为海棠,他独于红丝之外,而白狐儿脸双刀无论是变招再快,再是如何左突右冲终究是免不了被那三千红丝困锁于内部。 那处战场自外向着看去,只见韩生宣在外,而身前五丈直径有余不断变化的红丝困界内偶有刀气力劈而出。 这片刻的时间这位纵横春秋最擅指玄杀天象的老宦官已是苦心孤诣构建了这红丝缠绕网。只等其中被困住的猎物逐渐丧失了挣扎能力,便会被他在这无尽红丝之中剥皮抽筋,最终化作无皮软肉,坠落荒野。 另一处老黄依旧未出剑七,缺门牙笑得极是让人感觉这老头欠揍的很。不顾脏乱就这么盘膝于地,由着天上那柴青山一手重剑倒出挥砍。道现在竟是都未曾下来换气一次。春秋二十载杀人如麻的老剑客头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 面色已是微有熏红,这六柄飞剑任意一把他都可以无视,但合力前来又不能不阻拦,死活碰不到老黄衣角半分,柴青山急躁之下双手握着的重剑章法已是有所混乱。 轩辕国器对黑衣老僧杨太岁,大概是三七开的局面。轩辕国器总是差了些境界,只是缠斗住,但也许是那位离阳帝师并未使出全力,看着依旧是游刃有余。保持着不进不退的诡异姿态。 至于那位前来助拳帮忙的桃花剑神邓太阿倒是最看不起对手。留着十二柄飞剑出了剑匣,自己摇摇头起身,反倒是自己坐到了主桌自顾自捏起酒壶倒出一杯徽山竹酒,一口饮尽。 如今这山头,大抵是两优两劣的局面。 喝完放下那白玉酒杯,邓太阿微笑望着身边毫无气势扣着鼻子,没事还两指熟练一勾,弹出一团黑漆漆物质的李淳罡道:“前辈不介意太阿落座此地吧。” 也不知是有些看不得在如今江湖独领剑道风骚的后辈,还是对江湖忘了自己有些吃味,羊皮裘老头儿翻了个白眼道:“我介意什么?我又不是今日的主子。” 邓太阿依旧满脸笑意,似是听不出李老剑神有些不甚开心的话语,继续问道:“前辈对我这十二柄飞剑,觉得如何?”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实话实说不给丝毫面子,瞥了一眼邓太阿道:“有些娘气。倒像是女人用的。” 邓太阿面上笑容戛然而止。倒是刚刚坐下在徐凤年身边的北凉王妃没好意的瞥了这位说话没点边的老剑神一眼。什么叫女人用的?女人就非得用这种短小的飞剑?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才不管别人的眼光,继续补了一句道:“只是驭剑之法还算是精妙。深得这种短剑的驭剑精髓。” 邓太阿面色这才好了些许,再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轻声道:“在下八剑困于龙虎那齐玄祯道人亲手所绘的八卦雷符之中。待会儿若是真如轩辕道兄所言,那位天下第二到了,还是见见老剑神当年剑开天门的手段。” 丝毫不在乎这位桃花剑神没由来的一点恭维,独臂羊皮裘老头儿再翻了个白眼道:“断了一臂境界大跌,使不出来。轩辕大磐说他有本事让老夫境界到。待会儿听他的。” 听着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话,便是知道这天聊不下去了。又是一口闷酒下肚,心情一向很好的邓太阿不再说话。只是半山腰下面对着四柄飞剑的赵黄巢压力陡增,一着不慎差点是连腰被斩断。老道人今日真的是气的直欲骂娘。 到现在轩辕大磐人还未见到,当年本想着自己能神游千里,夜行百里的神仙手段,这天下应当是无敌的,怎么自从遇到轩辕大磐之后再没点好事了?当日差点和轩辕大磐拼了个同归于尽也就算了,今日怎生连这桃花剑神四柄飞剑对付着都得战战兢兢。 只是真要论起如今最害怕的,还不是他,龙虎山顶上天师府内有人面色阴晴不定。赵宣素自天师府内望着徽山半山腰那纵横的飞剑,手中掐诀,全身汗毛炸裂。 “不对不对,怎么小道算着这一世得身死道消在这十二柄剑下?没由来啊?小道我没得罪邓太阿啊。之前算了参合进去龙虎山恐有大难,可怎么不参合进去算的出小道没今天好日子活了?” 神神叨叨嘀咕几句,小道士面色愈加阴霾。一步走出气运金莲池,思虑片刻再收了回去,面色很是烦躁,很是愤怒的骂骂咧咧一句道:“去你妈的赵黄巢。没你哪来这些破事?什么天道轮回,小道我身死道消都算出来了。去你妈的,还是转世都不能的魂飞魄散,你个遭瘟的玩意,小道上天之后早晚炸了赵家祖坟。” 突兀小道士停嘴,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白皙的面孔被自己打出通红的掌印,他怒气冲冲一步走出气运金莲池,怒不可揭道:“去你妈的,小道也姓赵。狗日的赵黄巢!” 徽山脚下出现一叶扁舟。一位满头雪发的魁梧老人正正好好立于舟头,小舟速度极快,周围一切皆是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封锁歙江的战船有发觉者射出的羽箭,皆是被远远甩在身后。 临近江东那座巍峨大山之下,听着无止境的喊杀声,小舟才稍稍放缓奔掠速度,有无尽羽箭凌空而来,魁梧老人轻轻拂袖,满天箭雨同一时间沉顿,尽数沉默与歙江涛涛江水之中。天地一片清明。满江水师皆是大惊失色。 满头雪发的魁梧老人一身麻鞋麻衣,缓缓抬头望向山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下的战场(上) 山上的局面大抵是五五开。徽山脚下称之为一团浆糊也不为过。轩辕敬宣一路奔逃至半山腰,再向下望去,碍于要指挥自家背魁军,卢升象已是放弃了继续追杀那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命的轩辕敬宣,一手偃月刀当头带着背魁军继续冲杀向山巅。 好在是身后那位剑州督军派来了三千余刀盾手已是到了,还夹杂着三百余徽山门下刚刚往山上跑的客卿。居高临下望着山下那无数重甲向上涌的背魁军。 与背魁军的精锐重甲不同,剑州这些刀盾手驻军是一点算不上精锐。身无那些熠熠生辉的重甲不说,便是手上拿的刀与盾牌,大多是锈迹斑斑。剑州军务可见是已经糜烂到不能再烂的地步。只是士气还堪用。答应好的三十两银子人头还有多的补贴。 为了剑州江湖第一大势力干事,没有人担心会赖账。好歹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在剑州不说这些个当兵吃粮的大头兵,便只要是常常出村的农夫都是知道,徽山富可敌国。日日夜夜大车往那山上送白花花的银钱。 轩辕敬宣向下望着双眼微微眯了眯。指望山上那些毫无力道的弓箭手给这些头上顶着已经如同刺猬背的重甲兵再造成太大杀伤已经不现实了。过了这半山腰的中门,再向上去这帮久不经过训练的弓箭手还能射到个什么?站着都射不准,更何况游走在山林之间放箭?他是痴迷于练武,别的不管兴趣。但好歹是徽山正儿八经的三房,平日里做些个下三滥的事情不少,这些战局还是看得清楚的。 拿钱砸出来的这点士气,等到两边对撞,只要伤亡过大,不消一时三刻,便能被山下杀上来的这群背魁军给打成一群跳崖都嫌慢的溃军。 再转头望向身后徽山山巅方向,雷声,剑鸣,不绝于耳。明显是还不曾出现胜负。若是让山上胜负还未分,山下这一万背魁军杀将上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山脚下大船之上还源源不断有人踏上岸上,那带头的人以轩辕敬宣如今的眼力自然是认识。往日里江湖大会还有过一面之缘。江南那位即将胜任兵部尚书的顾白颉。 目光圆瞪,轩辕敬宣一手举剑,向前一挥,大声喝道:“诸位,向前杀!拿了山下那群反贼头颅的,我轩辕敬宣做主再给诸位银子翻倍!徽山四品以上客卿跟着我!我们打头阵!赢了这局,徽山武库我请老祖宗下旨,诸位随意观阅三日!” “由我们打头阵。让开!” 一声闷声闷气的呼喝,大雪坪下山的山间小路,北凉骁将宁峨眉带着凤字营二百余人急速步行而至中门,凤字营上下所有人尽数带血,明显是刚刚一场厮杀结束。身边跟着徽山另一位客卿客卿洪骠一同带路。洪骠此人轩辕敬宣倒是很熟悉,是长房轩辕敬城的左膀右臂,一直是神神秘秘的负责徽山好些事物。只是这将军在重甲之下开口闷声闷气的,怎么总是让他觉着有些婉约? 轩辕敬宣挑了挑眉,迟疑的望着这赶来的两百余人,很是怀疑的道:“你们不过两百余人,能打的过?山下那上万人在呢。” 宁峨眉手握双戟,不屑的扫视了一眼围绕在轩辕敬宣身侧的这些剑州刀盾兵,各个站着都没个站样,年纪大的看着接近七十,年纪小的十余岁的都有,这不是摆明了一堆吃空饷的杂兵?北凉军中起步便是一日一练。如凤字营这般精锐,皆是一日三练。这帮剑州兵只怕是一月一操练都未有。 倒是不太想伤了友军士气,宁峨眉闷声闷气继续道:‘你们打头,我怕待会儿溃散还冲了我的军阵。山路直到这中门才有一块平台。我们下到中门之下,堵着山路。徽山山路修的宽,但也不过只能容纳十人并排,人再多也形成不了包夹之势。靖安王府还有两百精锐马上就到,我们四百够了。你让你们的人在山上放箭。’ “对了,你可以留下。卢升象春秋灭楚国时候的西垒壁一战,我与他碰过面。是个棘手的钉子。留下二品以上的江湖好手防着他便好。” 轩辕敬宣嘴角抽了抽,望着正一手拿着偃月刀,杀气腾腾上山的卢升象,手不由的抖了抖。刚刚可是还被他追杀上山,好容易逃过一劫,又要再杀过去挨刀?众军之中还能逃跑,若是这二百人一触即溃,他轩辕敬宣这一百多斤不是交代在此处了?这里一堆人,除了他自己还有哪个二品以上的高手? 吕钱塘,杨青风,外加上五斗米老道魏叔阳自山后姗姗来迟,魏叔阳是一眼看出轩辕敬宣的慌乱。也不去取笑这位徽山三房,一笑指了指山上道:“无妨。加上洪客卿,我们合起来四位二品小宗师加上你一位一品金刚。拦住一个卢升象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们一起动手。指玄又如何,芦苇荡那场不是没对付过。” 听完缓了一口气,轩辕敬宣道了一声,“希望如此。” 有了点底气,便背负着双手,轩辕敬宣那股一品高手的气派在外人面前还是摆的十足。只是皱眉看着来此地的几人各个都是身上血迹斑驳,明显刚刚大战一场,他对着洪骠疑惑道:“你们在山上大战了?怎么血腥味这么浓?” 那位徽山客卿嘴角抬起,眼中狠辣一闪而逝,手指了指大雪坪方向道:“老祖宗安排过。山上这次只要有任何异动。北凉,靖安王府,还有我们徽山当场下手,尽诛广陵王赵毅带来的那些嫡系。现在靖安王府那群人还在打扫山上。马上下来。” 原来老祖宗是早有预计,轩辕敬宣恍然点了点头。他还道老祖宗老糊涂了听不进劝说。自从他下山打探到了那些个异动,便是在牯牛大岗前跪了五天五夜,连老祖宗毛都没见着。最后无奈连夜写信让剑州督军带剑州兵马上山,只是不曾想老祖宗已是做好了安排。只是如此大事,老祖宗为何不与他透露半点口风?难道他轩辕敬宣便是这般不得老祖宗的信任? 还是怪他那位大哥,为了独得老祖宗宠信,在老祖宗面前将他这三房诋毁的一点不剩!老祖宗这才不给他留下一点的机会。 谈话之间,二百凤字营已是踏过中门列阵于阶梯制下。弩手在后,最前方一排十人尽数手握制式北凉刀。以逸待劳。春秋精锐对于春秋精锐,厮杀一触即发。 卢升象一人手持偃月刀走在最前头,冷眼直视那二百与自己身后气势差不多的北凉凤字营兵马,冷哼一声仰天啸道:“竖旗帜!背魁军!广陵营上前!死战不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山下的战场(中) 广陵营。广陵王赵毅麾下最为嫡系中的嫡系,一支一千人精锐。所属所有人全部都是广陵王自春秋杀出来的老营。就封广陵王之后,自老营之中挑选出最精锐的部将,组建广陵营。平日里与背魁军同进同退。统帅便是广陵王赵毅自身。这若是放在北凉军中便相当于那支徐骁的亲军,大雪龙骑。 宁峨眉冷眼看着当头一把偃月刀已是临近,先头的广陵营已是大半入了离他五十步以内,这位北凉骁将举起手中卜字大戟,用力摔下。 弩弦崩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弩箭如飞蝗砸向当头而来的广陵营所有军将。 这不似那从天而落只剩坠力的箭矢,这是正儿八经的北凉弩!那能对决北莽重甲,五十步内破甲而去的弩箭。还是三连续发,随着这位北凉骁将挥手之下,毫无停滞尽数拉动放出。 弩箭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二百凤字营前后不过共计六百弩箭,在这山间小路之上竟是齐齐射出那遮天蔽日不见阳光的弩箭群! 轩辕敬宣看的一身冷汗。他是一身金刚境界的体魄,虽不是佛门那般大金刚,但好歹是轻易刀枪不入。这弩箭声音一听便是力道极大,便是仓促调动体内气机挡下一拨,后面的几波多了定时没有躲过的道理。能拨开一根,和拨开一群是两个概念! 飞蝗一般的弩箭气势汹汹,当空而下。手持偃月刀的卢升象体内气机勃然而发,双手持着偃月刀在身前竟是如棍般旋转。直到只能看见光影。这弩箭齐齐袭来,除了陆地神仙或是转修那神行道法的高人,其余人是躲不开的。 弩箭瞬间刺落,只见那偃月刀旋转而成的圆形光影之上无数火花四溅,落于其上的弩箭尽数弹飞出去。竟是无一刺入这位广陵王麾下头号大将的身上。第二波弩箭的跟随冲势直坠而落,卢升象旋转偃月刀硬抗弩箭冲势,双膝微微弯曲,便是瞬间挺直。直到那第三波弩箭临身,竟是未能碰到那旋转的偃月刀便尽数被覆盖于其上的气机弹飞开去。 只是卢升象身后开阵的那些广陵营便没这么好的功夫。凤字营排头五十步内所有广陵营军士尽数死绝,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弩箭,除了盾牌勉强拦住弩箭的冲劲,那一身重甲竟是被这北凉弩箭尽数贯入,弩箭头部插入尾部贯入。若非重甲傍身,只怕是能全部贯穿!人人皆是死的不能再死! 一拨弩箭,竟是直接死伤过两百!这可都是跟随者广陵王赵毅起家的老营部队!宁峨眉望着一地血腥,一步未曾动弹,只是看着那立于最前,身后四十余步已是一地尸骨的卢升象,眼神略显怪异。 “宁峨眉?” 卢升象唤了一声,手中偃月刀倒立于地,身躯向前冲,刀尖在这徽山山路之上割裂出一条长黑裂缝。临了这北凉牙将身前五步才一手抬刀,在当空划出一道半圆弯刃席卷而下。卢家祖传的拖刀,加上偃月刀江湖盛行的半月斩。这一刀之势若是劈的足了,能将那不做防备的一品金刚境界高手,立地做成两半! “广陵营,随我死战!背魁军其余爬山,先解决了两边剑州杂兵!” 那弯月临到手持双戟的宁峨眉,卢升象那第二句才肃然出口。至此这位广陵王麾下大将都未回头看上一眼背后的一地死伤。一句过山路后方剩下的广陵营老卒踩着前方同袍尸首,涌杀向前。 宁峨眉双手所持的卜字大戟交叉挡于身前。这位北凉凤字营的统帅,亦是有那疆场杀出的接近于二品小宗师的境界,不然襄樊城外凭什么挡住那位曾经的天下第十一王明寅? 弯月直劈双戟正中,被两柄卜字大戟月牙死死卡住。当头白色直冲坠力在那双戟刚刚接触之时,宁峨眉才大感不妙。没那几重暗劲,竟是一刀便用出有天象全力一击的力道!双臂直接弯曲,脚下大地寸寸皲裂,北凉军靴底部尽数淹没于地下。借着大地势头的宁峨眉眼角充血,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即便如此,宁峨眉依旧双腿不弯,死撑不退。他是凤字营脊梁。亦是今日先锋。若是一退,凤字营气势尽失。 这卢升象的武力放于北凉军中怕是只有那位北凉第二号人物陈芝豹才可挡得住! 一脚落地,卢升象抽刀,宁峨眉已无力再用他那卜字大戟的双刃卡住那柄弯月。体内气机竟是瞬间再度充盈。战甲内衣袍鼓起,卢升象再踏地,身体整个横侧,抽出一半的偃月刀横转而再下落半身距离,平空再半月斩至。 倒抽刀!这一刀极为狠辣,宁峨眉双戟在上已来不及撤回,劈中了便是身分两半,鲜血横流的下场! 只是一个弯月的功夫,后方一剑已至,自半空重剑坠地,拦住了那要命的倒抽一刀。吕钱塘持剑已至。另一侧刚猛拳风已是迅捷而来,双拳紧握,轩辕敬宣气机涌动,自另一侧冲向这位刚刚才追的他半截山路的将领。 卢升象后退半身距离,手并未脱刀,只是右手握住偃月刀末端,轻使力一抽,连人带刀便躲过这气势汹汹一拳,只是刀还未握的稳当,头顶上方符箓纹路闪动,九斗米老道手持桃木已是一声不吭来到他的头顶之上,侧面杨青风手持轻剑轻灵而杀至。 偃月刀刀末坠地,卢升象右手依旧不脱刀,倚着偃月刀身躯接连挪动,借力躲过桃木与轻剑的联手一击后手提起偃月刀后退五步,背魁军广陵营正冲杀至他身后。 一个一品金刚境界,三名二品小宗师,有心算无心竟是只令卢升象后退五步!北凉牙将宁峨眉此时才察觉双臂毫无知觉,双手瘫软两柄卜字大戟哐啷坠地,溅起一地尘土。五人互相对视一眼,惊觉骇然。 不给丝毫反应时间,那位手持偃月刀的卢升象身已再如弯月,倒拖刀于地又掠起一道黑长裂缝,随着广陵营前进杀去。 宁峨眉嘶声力竭,不顾抽出已是陷落到地下动弹不得的双脚,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吼道:“凤字营!死战不退!” 第一百五十八章 山下的战场(下) 鲜血从两队离阳最为精锐的队伍碰撞之时就再不可避免。背魁军中精锐广陵营身负重甲先爬了半山,体力是有些不支。但凤字营刚刚在山上与那支专门护卫广陵王赵毅安全的广陵营分队杀将一场,也没有过多休息。 第一排持刀凤字营士卒拼死先托着自己已是无力再战的统帅回撤后阵。那边山路之间徽山客卿洪骠已是赶到整个人手握一柄虎头大刀,拦住卢升象偃月刀轰然一击后立刻绕出一个弧度后退,后退之时双手已是微微颤抖,嘴中有着丝丝甜意。 吕钱塘重剑横握,没有先去理会手持偃月刀的卢升象。一次偷袭不成便已经落了下乘。全身气机臌胀,那柄在钱塘江下苦练十数年的重剑已是一道横劈向第一排冲杀而来的广陵营。一声沉闷的钝器相交声响。 第一排六位刚刚接近的广陵营重甲士卒连人带甲倒飞出去。顺势是砸倒了第二排紧随的六人倒地。山路之间,想要绕路便只能去一侧的悬崖峭壁。后方广陵营士卒没有丝毫犹豫,踩踏着刚刚倒地还在呻吟的袍泽继续前冲。无论这倒地的是谁,没有重甲保护的脸庞与手掌,踩到便是化作一滩肉泥。 吕钱塘一剑出,再来不及出剑。那位手持偃月刀的卢升象又是一刀倒逼开轩辕敬宣,甚至是连带割裂了杨青风的衣袍一角。险些断了这位二品小宗师一条腿。五斗米老道魏叔阳已是开口急呼道:“吕钱塘,小心!” 又是倒抽刀!吕钱塘心中骂娘。这位广陵王麾下的将领难不成就不会其他招式?一刀劈准了下一刀必是手握偃月刀尾部,来上一刀倒拖刀。这一招又是极为难防。在卢升象手上这偃月刀可长可短,能从当头劈下,下一秒再倒着卷向双脚。 抽剑,再出剑。刹那间判断出这倒抽一刀所临近的位置,吕钱塘重剑挥舞已是挡在了身前。只是突然脸边那倒抽的凉风,手中重剑却是一招挡空。吕钱塘面色大变惊呼一声小心。 刚刚后撤再来的洪骠手握虎头大刀刚到吕钱塘身后。此时他满脸匪夷所思,瞪大双眼。手中虎头大刀向前脱手,整个飞出山路之外滚下下方悬崖。 洪骠脖颈之处,一道鲜红血线喷涌而出。偃月刀风后知后觉席卷而过。那一大好头颅瞪着双眼,摔落于地面。这位再徽山上武学造诣也能算得上前十的客卿竟是被偃月刀直接下了头颅! 血战刚启徽山便是折了一位能在江南称尊做主的二品小宗师!脑袋掉在地上滚了一圈下一秒便被涌上的广陵营士卒如踩踏豆腐一般整个踩成烂泥。死的是不能再死。 轩辕敬宣愤怒至极,洪骠投于长房手下做事,但也算是与他关系不错,竟是就这般横死尸骨无存。但愤怒之余心头又是一盆冷水浇下。便是他一对一,想要拿下洪骠还要一点功夫,这卢升象凭什么同时对着几人还拿下洪骠的项上人头? 九斗米老道士面色沉稳,桃木剑挥动,在空中画出一尊道符,口中仓促连连道:“莫要托大,拦住便好。” 杨青风,吕钱塘,轩辕敬宣三人同老道对视一眼,迅速向后掠去站于两侧山崖之上只是掠去之时一直盯着那位手持偃月刀,到现在杀了一位二品小宗师还是一言不发的卢升象。手中兵器紧握,等着这位广陵江将领对凤字营出手时再动手拦截。 双手依旧是无法动弹,宁峨眉被拖到后方,在几大好手离了一线后一声大喝道:“凤字营!矛阵!” 最前方八名凤字营士卒身后,整整九杆长矛自后方横刺而出。每一根皆是有三人之高,前方精钢头打造,这是防御轻骑兵野外冲阵时的重步所用。自徽山仓库发现之后宁峨眉立马问轩辕大磐全部要了过来。 劈砍,刺,射,驾驭,弩箭,北凉军中这些训练对于凤字营精锐来说,尽数都是能掌握的。横刺长矛皆是极为精准的对着当头广陵营士卒的咽喉所在。 卢升象第一次皱眉。他亦是久经战阵,这防御骑兵的长矛如今在这山路之中反倒是有奇效。部队挤压冲锋只怕瞬间便会被长矛先捅了个全身。重甲是强,但后人挤前人,只怕能挤出一片葫芦串来。 一手偃月刀斜劈,刀锋劈断了自己身侧三根长矛锋利尖头,后方立刻三支长矛补插而上。卢升象一步踏地,再借力于刚刚杀来的一根长矛尖头,整个人腾空立于山左侧一处斜身出来的松木之上,冷眼与凤字营那边四位宗师对峙,嘴角略带嘲讽吐出两字。 “不退!” 他有一万背魁军,广陵营除了广陵王赵毅带上山的那些,还有八百。这才战死不到三百。他到要看看这号称北地藩王麾下精锐的凤字营,能吃得住多大的损伤! 冲锋在前的整整近二十余广陵营精锐尽数被贯穿,右侧一人胸口重甲破碎被贯穿,一手持盾,继续在长矛之上拖出不知多少体内脏器,冲向前去,咬牙一刀当头将挡在前方身侧有长矛出刀不及的凤字营士卒脑袋开了一半掉落于地。 后方又三根长矛自后向前而至,自他的头颅而进,穿透他的脑袋继续贯穿向后。喊杀冲天,战场血腥惨烈至极! 山下刚刚整队完的江南八家的家丁正在整队上山,卢白颉一人在中央,时不时跃起用剑劈开当空而落有些稀疏的箭雨。剑州督军现在已经是无暇让士卒放箭射杀山下。 他是从山上侧面小路绕到上方跟着一路抛射折腾到半山腰,再是一路气喘吁吁跟着向上爬。徽山的小路就是从半山腰通往牯牛大岗那条路开始分叉。到了凤字营驻守所在,背魁军离这群弓箭手的距离已是很近。 卢升象一声令下身着重甲的背魁军开始爬山。守卫弓箭手的刀盾手已是尽数调拨给了轩辕敬宣去防御山路。此时两侧山间竟是只靠弓箭手防御着那些已是攀爬上小路的背魁军。 上去便是屠杀,剑州督军只见一名背魁军士卒攀爬上小路,仅仅一人便已屠杀数十弓手。弓箭手们手中的护身短剑竟是无一人能刺穿那一身重甲!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林之间的手刀 再一步踏空而上,卢白颉一剑劈开数十羽箭。倒不是这位新任的兵部尚书比较有闲心。而是江南八家跟随他所来的家丁,大多都是八家自己内部亲眷。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造成了太大的损失,他卢白颉回去亦是有些难见家中长辈。 这一剑过,还未来得及落地。这位江南八家之中最为年轻有为文武双全的后辈,全身汗毛倒立,手心冷汗直下。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着腰躯,以极为怪异的身形,向着右侧挪动了半个身位。 做完这一切艰难低头之时,卢白颉只见一只手掌已自后方斜插过他左胸,自肋骨外斜切一道,撕拉出一大片血肉,甚至是能让他余光看到身后惨白色的肋骨。好在是刚刚闪身及时,堪堪躲过了让心脏受到致命一击。 痛感这时才如潮水般席卷大脑,本一身翩然宛如仙人的儒装左半面已全是淋漓鲜血。卢白颉自空中右手握剑,那柄剑名唤做霸秀的古剑,如白练银光一闪即逝。剑气森寒。 天空之中剑过无数涟漪。只是这迅捷的反击一剑却是抽了个空。不过好在也拦住那从他后方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刺客下一步的行动。 在他身后,一个脸庞稚嫩的少女左掌上还挂着半块模糊血肉,整个手掌满是鲜血。拉开了身段。少女很是不满意的吸了吸鼻子。倒退坠于地下,两掌随意打翻两个菜反应过来准备抽刀的卢府子弟,转头再望着那已是霸道一剑自天而来的卢白颉,退入山边山林之内,再也不见了。 离去之地,地上还是留下了一块带皮模糊的血肉。只听得到一声有如讥讽的声音。 呵呵。 卢白颉落地,稳住心神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这位棠溪剑仙重重吐出一口鲜血,立地艰难发声道:“不上去了。护着我后退。” 江南八家家丁护着卢白颉迅速下山。卢白颉没要人扶着,面无血色体内气机封住伤口减缓流血,都顾不得让人与他包扎。警惕着山间四周。站在人群之中缓缓向后退去。他已经重伤,再也吃不住一点毫无防备的刺杀了。 他上山之余已经很小心了,四处查探。这一个少女是怎么逃离他指玄的感应躲藏在山边的?还能这么精准一刀破了他的防御。最后若不是心生不妙错了身位。只怕心脏已是被那一手刀整个切开成两半了。 刚刚立地指玄不久的棠溪剑仙,出师未捷,差点身陨。这一声撤退江南八家的队伍之中甚至没有一声反驳的。卢白颉就是江南八大世家最后的希望。死在这,拿多少好处都换不来江南世家的没落。 重新藏匿入山林的少女看着在众心捧月之中的卢白颉,再吸了吸鼻子。刚刚差点就杀掉他了。只是还差了半式。要是这一身儒装的男子最后不回一剑,他横着再搅上一刀,九条命这人也死了。 乘乱再杀有些困难。他境界不够,在众家丁之中杀一位重伤警惕性十足的指玄剑客还是太冒险了。而且,这会儿她有了一个更吸引人的目标。 山下刚刚上岸,那身材魁梧满头雪发的老人。看着一身麻鞋,麻衣就很不讨人喜欢的样子。 徽山山顶有一道警告意味很浓的气息从她藏身之地扫过。稳当当的压着她不能过多动弹。吸了吸鼻子,少女很是不满的呵呵了一声。那个老头显然从头到尾一直关注着她。容她偷偷袭击卢白颉已是很大的不容易了。 再呵呵一声,少女转身走了。她往山顶上去。要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山巅一座既能俯瞰山下满江水师,又能看得到山巅大战的巨石之上,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很是无奈的回神摇了摇头。缓缓出声道:“调皮的丫头。总是不听劝。” 他的身侧,轮椅之上只剩半截身子的老者似睡非睡。身后一位庄稼汉子凑在老者耳边与老者诉说着刚刚山下发生的事情。 半截身子的老者摇了摇头,大有深意的望着身边的黄龙士轻笑一声道:“呵呵呵,孩子家家嘛。长大了总是要有些叛逆不是?我也好奇,你姑娘怎么对轩辕大磐的事这么上心?” 两鬓斑白的黄龙士咳嗽一声,这位算尽天下,独占春秋三甲的老者难得露出苦恼神情,轻叹一声道:“我能说,我也不知道?” 呵呵姑娘不说。他也不问。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一桩秘密。虽是好奇,但黄龙士倒也懒得问太多。秘密嘛,总是有了才有意思。 荀平亦不是热衷于八卦的人,点了点头望着下方战局轻声道:“那算了。” 黄龙士注视着呵呵姑娘走远,是远远绕开了那位正踏步上山的麻衣老者,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眨眼望着宴客大厅那坐于主桌挠着裤裆的李淳罡突然一笑道:“倒是没注意,今日春秋十三甲也到了五甲。” 坐于轮椅之上,荀平叹气一声,没好气看了身侧老人一眼道:“这莫不是算你黄龙士自吹自擂?” 他是很不想回忆起当年往事。当年他还是那位春秋法甲。春秋剑甲李淳罡,还有一位独占三甲的黄龙士。这么些人里头,活到现在的又还有几人? 黄龙士低头继续望着战局,突然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有些好奇,望着荀平问道:“话说,你又是怎么认识轩辕大磐的?老夫很是好奇,这个江湖武夫也不见脑袋多聪明,怎么能掀起这么大风浪?这么些人,放给老夫谋划,老夫能给他太安城都掀翻个底朝天!” 荀平耷拉着眼皮,回忆片刻嘴角竟是微微翘起,想到了他与轩辕大磐的见面,缓缓感叹一声道:“他这个人很奇怪。虽然接触久了知道满脑子没什么心眼。但是啊,满脑子各种奇怪想法,便是我都望尘莫及,你信不信天底下有人遇到一个只剩半截身子的老乞丐会很平常的与之争论?天下大势都不懂几个的人,随随便便就和我说了四个北凉灭离阳的法子。而且我推敲之下都是大有可为。” 第一百六十章 与北凉聊南下(上) 荀平低着头,似是酣睡。他想到了那接近二十年前,知章城内那浑浊不堪的河水边杨柳枯黄垂下。半截身子的他双目无神就这么躺在那没有字的墓碑前。每天总有些上坟的穷苦人家前来祭祀一些吃食。他靠着那些吃食外加周围一些人的施舍,总能活得下去。 只是那一天,河畔来了两个人。他认得一个。那个说话咳嗽不断,风一吹便有些面色发白的那个。知道他是跟了北凉那位徐瘸子,得了国士无双的称号。不过他并不想理这人。总是梦着要带着北凉南下夺一夺这离阳龙气。只是以他的眼力见识分得清什么是天下大一统,什么是事不可为。他一个半截身子已经被人分食,另外半截身子只剩苟延残喘不知何时就会入土的人,才不想搭理这些破事。 那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身紫袍的江湖武夫。看着面容有些饱经风霜,只是双眼之中又像是有年轻人那般洒脱。 面色略微发白那人咳嗽一声,拍了拍衣摆,望着身后杨柳,一手拉着一根略细的柳条有些艰难的坐在他身边。 一身紫袍的武夫眼珠转了转望着风一吹便不住咳嗽的人与他身边只有半截身子一句话不说的乞丐,很是好奇的问道:“李义山。怎么兜兜转转你给我带这儿来了?说是拉着我出来谈话,从北凉给我拉到江南。再等等你是不是得给我拉去南诏?” 作为北凉顶级谋士,被誉为国士无双的李义山轻咳嗽一声,摇了摇手自胸口衣囊之间掏出一块江南特产的桂花糕点,送到只有半截身子的老乞丐面前。老乞丐接住了,但并没有吃。李义山也不去管它,自再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一口咬了下去倒是软糯可口,再是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 缓缓吞下嘴中嚼烂的糕点,李义山望着那一身紫袍的江湖汉子笑道:“轩辕大磐,你想找我帮你打造谍报机构但我是没空的。而且若是找个废物队友,反倒是会暴露北凉自己的谍报机构。如果你能在这里说出一桩北凉入主离阳的法子,我李义山帮你推荐一个人。” 北凉入主离阳。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到了少不得便是一桩泼天大祸。传到那位离阳赵勾韩生宣的耳中怎么也逃脱不掉一个传首江湖的下场。这种话不应该在密室之中谈?反而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旁边还有个只有半截身子的老乞丐。 轩辕大磐四下张望,好在是乱坟岗如今并没有多少人在。也就他,李义山,还有这半截身子的乞丐。迟疑片刻后,轩辕大磐凑近一些小声道:“在这?” 李义山点头,毫不在乎身边这只有半截身子的老乞丐,点头道:“在这。你说吧。” 只有半截身子的老乞丐有些怒气。我都只剩半截身子,为了一个女人留着这条老命苟延残喘。你这死跟着徐瘸子的老家伙怎么还来要我的命?这天底下便是与他最亲密那个女人,都只是以为他死了。被腰斩,万民分食。赵勾不知道他活着,害他到如今地步的元本溪不知道他还活着。你怎么就找过来了? 两手抵着地面,只有半截身子的老乞丐想要爬开。被李义山用一只手无情的抓住肩膀,动弹不得后只得认命的靠在柳树根上,冷眼看着身边这两人。 轩辕大磐嗤笑一声。李义山不怕,他更不怕。才来这雪中的世界他就上了一番太安城救下了那位北凉王妃。世界还有比他胆大的?右手摸了摸下巴,他笑嘻嘻道:“你要说以南向北,我可能只给得出一个方案。可是你李义山是问北凉南下,我给你四个,八个都给得出。” 李义山瞥了一眼面前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轩辕大磐,很想甩头就走。若不是因为他救下了北凉王妃,北凉欠下这人一个天大的人情后徐骁亲自带他来找自己,他李义山才懒得给这人推荐手下。皱了皱眉头,李义山轻声道:“我谋划有二十年,也就一计。还是三七开,得等世子殿下继位。你个江湖武夫能有超过一个可行的,我李义山亲自帮你制定谍报机构起步。” “那便说定了。” 轩辕大磐很是满意李义山的自负。离阳的山河地理,这段时间走访,他看着是与前世差不太多的。右手伸出食指,在一地黑土之上画出一个圆圈,在靠北位置按出一个手指印他笑道:“比如这是北凉。” 再向右拉出一根直线,轩辕大磐继续道:“右边这是顾剑棠的两辽。” “我相信,顾剑棠麾下的两辽你李义山只要是想着南下,想着以蟒吞龙,必然是安排有暗子的。” “开战前等,等那位大将军回京述职。北凉号称三十万铁骑,十万铁骑还是拿的出来的。先一步奔杀向两辽。我不信没有顾剑棠的两辽军队挡得住北凉铁骑。如果徐骁亲自带队,只怕能直接投降。” 李义山皱眉。他的计划里两辽只是守势。哪有开局先不顾一切灭两辽的道理?只是灭了两辽拿了离阳北莽之间夹杂的四战之地,北凉岂不是死的更快了?届时北莽一旦动员,南边离阳再动员南下。北凉不光必灭,而且必当背上万古骂名。 轩辕大磐面带得意,在地上横着的一条线上再向下长长拉出一条来,在终点就这么深深按了下去道:‘这是太安城。’ “拿了两辽之后,自两辽直接南下下,是没有什么重镇关卡的。北凉三州不留一兵一卒,夺了两辽粮草之后,铁骑开路,南下不停。三日之内便能抵达太安城下。太安城内三十万禁军,我想着久不战,训练不够。北凉边军都是见血的,还是破灭六国的水准。十万铁骑先给太安城围起来,等步卒五日内抵达直接强攻。十日内,我想太安城是破的了的。” 李义山皱眉不语。先拿两辽,再定鼎南下。想要做到这一步,必然是得放空了整个北凉。思虑片刻,他摇头道:‘此计太过于行险。一场大战中间变数无数,你这说的简短,中间任何失误导致偏差。北凉的基本盘都保不住了。’ 轩辕大磐翻了个白眼。不顾这位北凉国士的反感,快速伸手从李义山衣领之间掏出一块糕点,一口吞下嘴中含糊不清道:“要了干嘛?你都造反了,还想着那么多。中间便是遇到什么坚守的将领拖延时间,你不会绕过去?反正抢的两辽的粮食,一人带三天,到了太安城下立马围城攻城。怎么,打不下你还想退出去?拿了太安城,杀了离阳皇帝一家便坐镇太安城了。然后四方军阀分裂,北凉有了北凉,两辽,再来一次一统春秋罢了。要是输了,一家杀头呗。造反还想着退路,衰不衰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与北凉聊南下(下) 荀平不再挣扎,两眼盯着地上轩辕大磐所画的那粗糙无比的泥图。便是小儿涂鸦都比这好看上一些。只是在他的眼中这片泥地已是变成了一片离阳山河地志图。 徐骁带着十万铁骑空腹抵达太安城下。全部杀马备战,北凉皆是一骑三马,十万杀了马的骑兵包围太安城,三日内做出攻城器械。五日后二十余万步卒自两辽而南下。北凉全空。两辽全空。吃了最后一顿马肉后全军开始破城。 中途分出两万人四处劫掠太安城附近的粮草便好。三十万断粮的精锐哀兵,用不着十日,太安城党争不断,各个禁军早就成了春秋勋贵们子孙混功绩的地头。毫无半点战斗力可言。只怕北凉军爬上城头后一日便能彻底踏破太安城内城。 忍不住转头,看着李义山那似是沉思的脸,荀平嗓音嘶哑的冷笑了一声道:‘三成。不小了。只是不妨走青州襄樊绕一绕。打不下不打紧,只要围着,那位夺嫡失败的靖安王十成可能要考虑很久才会去偷袭北凉大本营。等到太安城破,徐骁手握北凉两辽。南下再平天下。这一盘棋,便活了。’ 李义山置若罔闻。他是看到了徐骁拿了太安城后天下又是大乱,江南西楚尽反,几大藩王各自立起旗帜。这便是比春秋还要再乱的乱世。 盯着这个忽然开口只有半截身子的老乞丐,轩辕大磐眼中大有深意。笑了笑他继续道:“当然。只是徐骁不姓赵。要是赵姓藩王,再联合上几人。这个概率能再加三成。而且不会天下大乱。最后大可将都城迁都两辽。来个天子守国门。守住了南下的北莽,西楚成不了大事。” 终还是摇了摇头,李义山望着轩辕大磐眼中莫名有些寒意,轻声道:“换个吧。这个太冒险。你这天下大乱的一计。春秋这么多谋士也就黄龙士做得出。太过伤天和了。” 轩辕大磐也不介意。只当是儒生都太过于心软。死多少人也就史书的数字罢了。想要北凉定鼎中原,若是造成三分天下四分天下混战几百年,这才是最大的不妙。 手掌摊在地上轻轻一抹,擦去刚刚所画的所有图案,他继续道:“刚刚那一策,迅速一统天下之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带兵攻杀北莽。我以为是上策。既然你又想让徐骁拿天下,又想徐家有个退路不至于失败满门抄斩,我还有一计。” “带着徐家北凉三州投了北莽。北莽进攻两辽,北凉南下西蜀。再走西蜀水路一路打到南诏。没了北凉牵制,北莽定会死磕下太安城。太安城抽调走两辽与江南精锐兵马,北凉再来一次南下,夺了江南,北以北凉为界限,南以江南与北莽划江而治。等太安城被屠,再打起恢复衣冠的大义,最后与北莽以广陵江决战。定鼎这天下大势的输赢。” 又是一桩祸乱天下的大计。李义山双目微微颤抖。北莽南下,以那群草原蛮子的作风,两辽,太安城,除了北凉,江北所有地界必然被血屠焚烧一空。所有衣冠财务尽数劫掠入北莽。就如百余年前那大奉天朝,根基都被草原异族打断。 中原衣冠下长大何以拿出如此祸乱天下的计策?真当到了那时候,草原蛮子入主中原徽山就能有好日子过? “还不满意?” 轩辕大磐很是无奈又翻了个白眼。这号称国士无双,离阳朝野还有毒士称呼的李义山怎么有些个油盐不进呢。这第二策最佳之所在便是击败北莽之后不光能入主离阳中原,还能顺带着入主北莽那辽阔不比离阳小多少的草原!这真是太难让人满意了。 婆娑着下巴,思考片刻,轩辕大磐继续道:“那我继续说。告诉你个堂堂正正的法子。我上次听人家说书的说,张巨鹿全盘使用了那个谁春秋法甲的奏疏。以严法治国。你别和他唱反调。你就裁军,天天上书说北莽即将南下,打不过。最好是去北莽挑事,吃几个大败仗。让天下恐慌。你想徐瘸子都打不过,谁还打得过?给裁军省出来的军费钱撒出去,说服离阳抽人力,物力,从两辽到北凉修一道高墙。” 荀平细细听着,突兀被人提到了自己,当然是好奇。只是不知道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法子。 “你想啊,国内到处六国残余,外患再没北凉帮忙看着得自己来。还要征调天下民夫。还有严苛律法晚了到得杀头。天下必然怨声载道。然后你可以到处投一些鱼啊什么的。鱼肚子里头塞一些丝纸,上面就写大兴凉,徐骁王。或者是打造几个石人埋地里头等着修墙的民夫挖出来,说一些莫道石人一只眼,唯有北凉可称王的话。在下多派些人传传,天下苦于苛政已久的人与上面这群被削藩的藩王还不跟着一起反了?” 听着有如天马行空,但荀平细细分析起来,却似是大有可行。不走士大夫造反,不是儒生复国,也不是各将军藩王反,反倒是有着官逼民反的意味。这一群难民又真有着这般大的气力? 李义山再是听不下去,起身走了。说好的四策,还有一策没说完。这位北凉号称国士无双的先生走的头也不回。也不知道是受不了轩辕大磐这种祸乱天下的言论,还是受不了自己被一个江湖武夫比较下去的不快。当然看轩辕大磐这等笑眯眯的样子,旬平估计他自然是倾向后者。 轩辕大磐望着离去的李义山大声喊道:‘喂,李老头儿,说好的帮忙找人帮我谋划的呢!’ 李义山语气淡漠,远远由着两位北凉密碟扶进了马车轻声道:“”没有。你想找人就找你旁边那个乞丐吧。或者听了你这么多惊世骇俗之言,你给这乞丐杀了免得落到赵勾手里,你十个脑袋都不够传首天下。” 轩辕大磐哈哈大笑,注视着马车远去大声道:“你别气,我给你胸口塞得那些个丹药记得吃。多活点日子才是好!徽山珍藏都给你了,换你个糕点,不亏!” 然后,便是知章城中所有人都惊掉眼睛的一幕。紫袍的江湖汉子肩上扛着那位一直在知章城中乞讨全身肮脏的老乞丐沿路而跑。 老乞丐哭笑不得,用手拍着紫袍江湖人的后背,连声道:“你放下我,老头子不过路过。你们所谈的事,我定不会说不去的。” 以紫袍人的脚力一会儿工夫便走出了知章城,笑呵呵扛着那老乞丐,轻声道:“那不成。李义山走了,不拐走一个我亏得大了。安心啦,像我我这么怕死的人,找你办事害不了你。” ———————————————————— 黄龙士听着荀平那低声喃喃有如自言自语的话,眼中迷茫闪过,突然轻声道:“不错的设想。哈哈哈实施好了,老夫看能有七成。我倒是希望,他能活的过这一次。” 荀平猛然抬头,盯着黄龙士那平淡如水的脸庞,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缓缓道:“你什么意思。” 黄龙士伸手指了指山路至上几步已是接近山顶的那位当世最为顶尖的武夫,一笑而道:“其实,王仙芝是我引过来的。他与离阳先帝有个约定。是靖安王赵衡的师傅。首先是赵衡的死,我告诉他,和轩辕大磐有关系。其二,这徽山聚集了当世这么多高手。还都有不退的理由。王老匹夫岂不来搅扰个尽兴?” 荀平盯着这两鬓斑白的老人如坠冰窟。他与轩辕大磐谋划出那位东海之畔的武夫是离阳最后的后手,轩辕大磐没有想着撤离,反而是定心在徽山行险,铁了心与他那位后辈配合。只是如果这位东海的武夫不是离阳的最大后手。离阳庙堂之上那几人,绝不会在韩生宣吃了一次大亏之后再不准备充分! 黄龙士看着这位半截身子的老人,注视着他眼底自己都难以掩盖的惊恐。心中暗自一笑。有些畅快。春秋年间,他是最喜欢见这些顶尖谋士在他的谋算之下惊慌失措。如今他已是不想再收这位奠定了离阳立国之本的春秋法甲为自己的手下。 伸手想拍一拍坐于轮椅之上老者的肩膀,却被轮椅身后庄稼汉子伸手拦下。黄龙士也不再用力,收回那如枯树般的手掌,呵呵一笑道:“现在告诉他也来不及跑了。我也很想知道离阳布置的后手是什么。我引来了王仙芝,给你们造就的最大一手暗子,便是让你们以为离阳围攻徽山一是因为想杀那北凉世子徐凤年,二便是徽山买通剑州大小官员,已是超过了离阳朝廷的底线。” “当朝那位碧眼儿如今掌权,张党讲究改革,要求以法治国。确实会视你们这等挑衅依法治国的江湖门阀为大逆不道。但如今离阳那位当朝的皇帝最喜是挑起党争,由他自己来渔翁得利。他还巴不得剑州出一个势力与龙虎山互相制衡免得一家独大。” 向前,轻轻凑到荀平耳边,庄稼汉子没有再阻拦。贴着荀平耳朵黄龙士轻声细语道:“可是,怪就怪徽山和北凉牵扯太深了。京城那人为了对付北凉下了多少工夫?他会容的北凉王妃成了陆地神仙再回北凉,容的江南要害之地有一尊势力与北凉南北呼应?徽山,早就被他注意到了。他布局下手,一旦陷进去了便是老夫都不敢说能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你知道他是谁的。你斗不过他。” 荀平闻言有些痛苦闭上双眼。旧时回忆历历在目涌上眼前。当年太安城中那人被他引为知己与终生大敌。最后以他被烹杀,假死留着半个身子苟延残喘而告终。几十年过去后半生的阴影再次笼罩于他的上空。 这位坐于轮椅之上只有半截身子的老人全身微微颤抖,两手青筋冒气,死死抓着轮椅扶手,很是无力的一字一句道出三个字。 “元、本、溪” 黄龙士缓缓起身,面带讥讽望着太安城方向。那里暗室之中,一个自断半截舌的老黄门正低头看着奏章。偶然抬头才微微一笑。在他的面前,一条侧门直道直通当今离阳皇帝陛下的住处。 这位自断半截舌的老者笑着放在奏章轻轻向南望了望。嘴中喃喃一句道:“又是一桩闲手小戏开场。” 暗室之中再是一片寂静。 黄龙士轻声一笑再道:“烹杀你荀平,八龙夺嫡扶持当今离阳皇帝上位,京城白衣案主谋,亲手提拔了那位碧眼儿张巨鹿,将徐骁压死在北凉永为离阳门户,将顾剑棠禁锢在两辽与离阳整整十八年。这样的人做出的谋划。外加老夫招来的王仙芝!” “这次轩辕大磐若是能活着出去,我黄龙士便与他亲谋一谋这江山又如何?可惜了。三招妙计,与老夫所谋竟是不谋而合!有趣哉!不愧是与老夫一样的后来翻书人!天地间才知道有个同道,老夫倒是有些后悔了。” 黄龙士一句话说完,庄稼汉子已是动弹不得。半步天象的气机此时有如泥入大海。王明寅双手扶着轮椅,一动不动。他明白,此时他但凡有一点异动,去给山头通风报信,便会立刻身陨于这徽山山巅!头一次,这位挑动了春秋大乱的老者,在外人面前露出了他儒家陆地神仙的水准。 没那能死里逃生的运到,翻书人还不如他手中一枚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武夫山巅立 一身麻衣麻鞋的魁梧老人走上山巅。这位坐镇武帝城整整一甲子的魁梧老人一言不发,只是看了一眼山巅之上。其他人尽数无视,只留李淳罡,曹长卿,邓太阿,吴素,轩辕大磐几人扫视了一眼。 山巅之中依旧是嘈杂万分。有靠近山路的江湖人看着这雄魁老人一眼,便再度转开视线。头顶上的大战,比这不知名迟到的老人好看的太多。 行走江湖的各大高手奇装异服多了去了。一身麻衣麻布打扮,也没个如一身青衫的曹长卿,倒骑毛驴手提桃花枝的桃花剑神,或是当年李淳罡一身白衣剑仙。亦或是像那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出门包裹里总是放着四五套紫袍,坏了再买做出的一身紫袍巅峰高手的做派。 便是说身材魁梧方面,那位炼体术出名的燕敕道宗门这次来的三人各个高差不多近一丈,身形魁梧异常。差不多是东瀛前来的那群剑客两个叠起来还要高。 难得这么多年出上一次武帝城。老人当然不在乎这四处无视的目光。这天底下只要他想。没人能无视他王仙芝。哪怕是太安城中那位皇帝,与北莽朝中那位老太太。以至于这天底下哪怕是已经与离阳先帝谈妥了,赵勾探子依旧在东海外布置了无数高手。 明着说是等武帝城中那帮祸乱天下的江湖人出城去抓捕。暗中不妨也是跟着这位自称天下第二实则天下第一的武夫。便是现在。到了徽山脚下他身后密密麻麻跟着的赵勾碟子不下三百。 赵勾都没有隐藏行踪。藏了也是藏不住。他不想给人跟着,就不会被人给跟着。他若是真想去太安城,去一次就够让这群如蚂蚁般的赵勾再没了主子。 别人注意不到,不代表宴客最主桌的几人注意不到。一直是下方江湖人忽然喧嚣,忽然又震惊的一言不发。头一次轮到主桌几人沉默。 刚见面就被吴素搂在怀中,徐凤年突然是觉得周遭一片安静。沉默的可怕。缓缓抬头顺着当桌几人的脸庞望向那山路尽头。那位身材魁梧的老人不走,不动。只是站在原地。与主桌几人相视而望。 魁梧老人嗓音洪亮,平淡道:“你们选个地方。不然这里全都要被打烂了。只不过也巧。今日是你轩辕大磐八十大寿。隔了两日是我八十大寿。只是你成名在上一代的江湖。我比你晚那么些时日。” 旁边有好些人江湖人很是不耐的望着这个老头,讥笑一声。江湖这么多高手,一看你也不像个什么大人物,起什么哄?活的老一些就能装大尾巴狼?广陵道另一位宗门老祖宗今日一百二十岁不一样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只是下一秒任何人都再也笑不出来了。坐于最中央主座的轩辕大磐站起身子,今日他是头一次面容严肃弯腰一礼。便是刚刚桃花剑神邓太阿来他也只是抱拳的。 站起身子,轩辕大磐毕恭毕敬道:“轩辕大磐,见过东海武帝了。天下第二亲临,轩辕大磐莫有荣焉。” 王仙芝周围几位江湖人一脸呆滞,露出讥笑的几人面容惶恐欲哭无泪。徽山山顶喧闹有如潮水一般随着这句话迅速退去。便是参悟上方战局再深的江湖人都收回了眼神,望着山路尽头那位刚刚走上山巅那一身麻衣麻鞋的魁梧老人。 王仙芝点了点头,好歹说话这人是他当年还未成名时便已入天象境界的江湖名宿。看都没有看那几位哭丧着脸准备要下跪的江湖人,他淡漠平静道:“按说,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当年老夫刚入天象,你与老夫比拳法。可惜是一招惜败。第二次是剑九黄去武帝城头。先是碍于他师傅的颜面,后来我老夫惜才便由着你救他走。只是临走前顺走我武帝城头数十把兵刃。还打伤了老夫的武奴。老夫很是不开心。”这一次第三次。未曾想你是连对我出手的水准都没有了。” 轩辕大磐闻言也不气。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开玩笑。便是他现在是那真武转世,又继承了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树露的体魄,他就敢去和这王老匹夫单挑了?当日救老黄时候好在是没先遇到曹长卿。自从被这位曹官子三两下打到地底下,他就再也不敢对着武评榜上的高手耀武扬威了。 也不知武当山上那个胆小鬼会不会下山。便是下山了,以武当到这剑州的距离,也忒远了不少。不知道何时能赶得到啊。 点了点头轩辕大磐笑道:“所言极是。只是今日,在下为你准备好了对手。不知武帝可否满意?” 王仙芝摇了摇头。望着那一桌人后反倒是抬头,扫了一眼与韩生宣对战正酣的白狐儿脸,淡笑道:“少了点。老夫再等十年,等那位后辈刀客入了陆地神仙,说不定你们合力能与老夫对等一战。” 轩辕大磐仰头看去,白狐儿脸依旧是被困锁于韩生宣的三千红丝之中,刀气纵横,只是比刚出手之时弱了几分。刀气横劈于山巅,任何溢出的刀气都能在山石之上留下数十丈的刀气砍痕。 再看看那一身肥膘似是在笑的广陵王赵毅,轩辕大磐轻叹一声讥讽道:‘这位就是王爷的保命底牌?可否还有了?’ 一身明黄蟒袍随风而飘动,赵毅点了点头,看着是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大声笑道:‘本王的命精贵的很。’ 回头与王仙芝对视一眼,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轩辕大磐朗声大笑道:“这场,可是非打不可了?” 王仙芝点头轻笑一声道:“若是只你一个,我随意收了你性命,也就结束了。口水都不用费劲。” 没得谈了。 轩辕大磐仰声大笑,一手指着王仙芝这位天下第二全身天象气机汇聚于口中,用出那有如佛门狮子吼一般的音法,大声道:“那就让本老祖看看,今日你能不能收了老夫性命!” “轩辕大磐请王妃先入陆地神仙境界,先与王仙芝第一场战!” 九天云动。徽山顶上无数云层在刹那间开了一道直径约三十丈的口子。阳光自天上直射山巅。 北凉王妃吴素放开徐凤年,咬着嘴唇温婉一笑。缓缓闭上眼睛,右手伸出,那柄之前赠出的大凉龙雀自一旁侍女青鸟手中连剑鞘飞掠而出。发出一声悦耳清鸣。她按住大凉龙雀剑柄,刹那间整柄大凉龙雀出鞘指天。 北凉王妃再入世,一朝入那陆地剑仙! 第一百六十三章 曹官子可悟霸道否 出世剑转入世剑。水到渠成。自二十余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白衣案,强行转入世剑被赶来的轩辕大磐一力压下后,这位北凉王妃已是在北凉苦苦压抑了整整二十二年了。 无非是在等一个入那陆地神仙的机会。这个机会,已是踏足过半步的吴素,这次整个身子翩然迈进而入。 二十年隐忍,还有那同样长时间的养剑。 王仙芝望着这位踏足陆地神仙这一武道巅峰境界的女子剑仙开怀大笑。点头赞道:“老夫在东海看了江湖八十余年,终于等到了李淳罡之后第二个剑仙,还是一位女子剑仙。江湖有你们这些后辈,才是真畅快。” 吴素红唇轻抿,昂头与这位天下第二道:“上天一战。整整养剑二十年,出鞘这第一剑,本王妃赠与你王仙芝。” 靖安王太妃面具下的舒羞两眼冒着金光。什么是王妃风范?这才是真正的北凉王妃当有的风采。他这个靖安王太妃看似身份娇贵,但哪比得上这邀请天下第二上天一战来的气派销魂?这等只该天上有的女人,喜欢上了那个令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相貌极为普通的徐瘸子。真是不知哪位北地藩王走了什么天大的运道。 王仙芝一笑,踏步登天。只是一步便至这徽山山巅还要高上近百丈的高空。俯视地下无数芸芸众生长笑道:“这么高的天,王妃觉得够否?” 自地下向上望去。只能看到一个细小的黑点。淡白色麻衣藏匿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 “大概是够了。” 吴素举剑直冲云霄。刚刚晋入陆地神仙九天之上散开的云层,自正中而出,瞬间被切割成无数条纵横沟壑。有如开天辟地。 剑气肆虐! 随着这位北凉王妃直冲云霄,千万条凌厉无匹的剑气肆虐当空。彻底打乱了徽山天上无数云层。 浩浩荡荡剑气袭卷形如真龙。由王妃手举之剑为头颅,长啸当空飞掠直奔百丈当空那位麻衣老人。 真龙所过虚空涟漪一层接着一层。碾压虚空所在无数淡白色光芒忽隐忽现。 转头望向李淳罡,享受着淡白色光芒内内倒流而出的浓郁天地元气,轩辕大磐有些惊骇开口。“这全是天门?” 李淳罡很是不屑的白了一眼,掏了一把裤裆的痒痒后,抬头望天讥讽笑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又不是没弄出来过。” 轩辕大磐见过开天门之后的场景。当时襄樊城外芦苇荡边和那位道家陆地神仙赵黄巢一同是实打实的气机抽调一空,一位天象巅峰的武夫,一位调动天地元气的道家陆地神仙,两人拼的半死不活快要同归于尽,才不过造就出不大一片天门。 可这刚入陆地神仙境界的剑仙,仅凭一人之力便断断续续开出这整片天门?以轩辕大磐如今的眼力看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曹长卿轻声解释道:“入了陆地神仙,用尽全身气机孤注一掷大抵都是能开天门入享受那大长生的。道家陆地神仙破坏力差了点,但好在上有先贤接应,什么时候想飞升了自有道门先贤开天门引进。剑仙是武林武夫之中杀伤力最大的,开天门最是容易。但王妃今日这一剑腾空,不知大大小小开出多少天门,一是境界刚入还不稳定。二是藏剑太久,这第一剑自是杀力最大。” 李淳罡微微点头,这位最拿手一式便是一剑开天门的老剑神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吴素这一剑,拿去对付二十年前的王仙芝还行。这老匹夫二十多年不见,又是进境不少。” 王仙芝一步登天之后,依旧是神色淡然,见到这肆虐九天的一剑,只是面容微带期许。缓缓伸出右手。一手在前成掌,掌前带着淡淡一圈罡气。整个手掌朝下带着他整个身体,轰然下坠。没有开天门的壮举,也没有气势恢宏的剑龙。就是百丈高空中那微小的一点。迎向那最为尖锐的龙首。 自下方众人看起来倒是有些蜉蝣撼树了。哪有蝼蚁挑衅巨龙的道理? 微小一点与剑气形成的巨龙碰撞。小点依旧坚挺,在匀速下坠。巨龙先是头部崩碎,随后是身躯,直到尾部。顷刻之间全部炸碎为无人操纵的剑意,消散于当空之中化作无形。直到最后一位白衣持剑的身影倒飞而出,再没了行迹。 天穹之上带动起的无数细小天门,有如迫于这位独坐武帝城的武夫威胁,尽数闭合。再是不见。 直坠五十丈左右的距离,王仙芝止步。低头抬起右手看了看。竟是有着一条红印。未曾出血,但感触之下有少许疼痛。 再抬头望着他身前不远,那立着一位面色有些苍白持剑的白衣女子剑仙,王仙芝张口一笑,有些慨叹道:“倒是好久没人破了我护体的拳罡了。可惜你不会那一剑开天门。你这深藏二十年的一剑,若是配上一剑开天门,少说老夫得花上十成十的力气来应付。” “可要出第二剑?一鼓作气,再而衰。你的第二剑怕是达不到这一剑的七成水准。” 喘了一口粗气,吴素面容红润少许,轻咳嗽一声,王仙芝并不阻拦吴素换气,没有必要。也不屑如此。他只怕对面人再用不出全部实力。吴素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全力一剑都没能轻伤了这位天下第二。她叹息一声道:“不必了。平白浪费时间。我一人不是对手。不知前辈这次用了几成力道?” 王仙芝微笑,丝毫不在意面前这位白衣王妃略有试探的问题,他笑而答道:”七成有些托大。春秋之后,你是第一个让我受伤的。” 大凉龙雀回鞘,漫天剑意消逝不见。吴素缓缓退回主座,一把接过轩辕大磐递来的一瓶徽山疗伤圣药吞了下去。双目望了一眼轩辕大磐轻声道:‘接着谁?喊我回来,这里别人应当都没比我再强了。’ 轩辕大磐面容羞赧的搓了搓手,推了身边徐凤年一把,让他赶紧去扶着自家老娘。再转头望向依旧端坐的曹长卿,低声道:“不知道官子悟透了霸道否?公主都找到了,还走王道,可就说不通了。” 曹长卿别了一眼这满脸无赖样的徽山老祖宗,黑着脸很是没有青衫儒生修养的讥嘲一声道:“你自己怎么不先上去试探?点醒本官子难不成就为了让本官子打这第二头阵?” 继续搓了搓手,轩辕大磐尴尬一笑道:“王老匹夫若是和我一个境界我也就上了。只是如今嘛,受伤了,这不是正好给官子成名?若是给官子放在压轴,待会儿李老头给他重伤了,天下人岂不是说官子欺负残疾?官子第二个上试探出老匹夫十成十的水准,就能退了。” 曹长卿板着脸道:“他王仙芝也是天象,你也是。当年你都敢找他出拳,莫非这就是传说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在你这徽山小人地界入那儒家陆地神仙境界,真是丢脸。” 噗嗤一声,李老剑神笑出了个声。倒是大解紧张气氛。 曹长卿起身,仰头望着天上那位麻衣的魁梧老人。想着藏在徽山地下的西楚公主姜泥,更想着还在西楚旧地苦苦训练以求复国的那些孩子。 大楚当兴,离阳是当转衰了。他也是时候转霸道,准备复国路了。 只见这位青衫儒生,体内气机翻滚青衫衣摆鼓动。 轩辕大磐两眼放光,仰头望着天穹之上,口中大呼道:“徽山轩辕大磐请曹长卿入陆地神仙!战武帝王仙芝!” 这话说的多了有些尴尬,更有些没脸没皮了些。只是众人谁都不在意这个喊话的。便是天穹之上那位武夫亦是双目炯炯有神盯着这位刚刚站起来的曹长卿。 青衫儒生一步踏天,与那位武帝城的武夫平视而立。轻声说了一声道:“我入陆地神仙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师下界 曹长卿一步登天。身上不同于往日的气机上下激荡。儒家天象难见。儒家陆地神仙自古以来除了初始那位儒家圣人,再不曾听闻一个。试想已是天象境界的曹长卿,便能三入太安城而出的无敌境界,入了陆地神仙,当是何等风采? 下方韩生宣洁白无须的脸庞更少了一丝血色。几次待在离阳先帝身边护卫着这位西楚官子袭击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位占尽天下八斗风流的中年儒士到底是多么强悍。入了这恐怕前无古人的儒家陆地神仙境界后,太安城内的那位皇帝陛下只怕是一步都不敢出太安城内那座庄严肃穆的皇宫一步。 曹长卿登天与王仙芝相视一面再低头,俯视下方一众江湖名宿与离阳庙堂高官,长声大笑。剑州属于楚地,大楚自春秋之后出了一位儒家陆地神仙,文风依旧在楚。 他大楚自春秋亡国后应当再无这么多人仰望他这位大楚棋待诏了。自腰间抽出随身几十年的八宝蟠龙酒葫芦。其内那还有整整半葫芦的西楚精酿被他一饮而尽。 那西楚亡国皇后亲手在他登阁棋待诏之位时所赠送的宝贝葫芦,被他随手扔向地下。 大楚名士,自当是真风流。西楚亡国之后,压抑许久的西楚棋待诏,再拾回那八斗风流。 轩辕大磐忙不达跌起身一步冲天跃起,在半空之中接过那已经空的滴酒不剩的葫芦保护在胸口。他可不能让天上这位分心他顾。 探出一只手,曹长卿望着面前的王仙芝缓缓问道:“东越王仙芝,大楚曹长卿请战,战否?” 王仙芝站立不动。等着这位刚入陆地神仙,独占天下八斗风流的曹长卿蓄势到最顶。双手拳罡涌动,倒是怅然对着下方仰头的轩辕大磐说了一声道:“我倒是错看你了。武道境界一落千丈,但是心境却是比老夫高半截。老夫自认提点不了曹长卿进陆地神仙。有你,江湖才多一些生气。” 轩辕大磐笑而点头,大方承认。 随后这位独坐武帝城一甲子的武夫,递出一拳,嘴中轻斥一声:“请。” ———————————————— 半山腰三位二品小宗师外加一位一品金刚境界的轩辕敬宣还在对峙于那位广陵王府的卢升象。卢将军并不是很着急。一手握着偃月刀还有空仰着头,望着山巅还要上方的神仙打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力这么好。反正轩辕敬宣抽个空子抬头看,除了听到天雷滚滚偶尔见到剑气纵横,别的只能看到小黑点子。 等到天上那一声大楚曹长卿传到山腰,卢升象狰狞一笑,面上还是那般闲适惬意。信步跃下半山的松树枝叶,一手偃月刀用力盯在地上,望着面前血腥场景。 两百凤字营损失大半。剩下各个带伤。一百余前来支援的靖安王府护卫,基本死了个干净。凤字营统帅宁峨眉重伤之下提着大戟搏杀了四十余名广陵营精锐,身重数十刀,四刀破甲,伤口深可见骨。 隶属于背魁军的广陵营,全军覆没。除了一地哀嚎,竟是没有能站着的。 两边山崖之上,那位剑州督军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尸首都分不清是哪一摊烂泥。两万余弓箭手大半不是坠下山路,便是软塌塌倒在地上。剩下早不知溃逃到了哪里。已有背魁军在顺着小路边追杀这些弓箭手,边是向着徽山半山腰的平台围杀去。 卢升象洒然一笑道:“诸位,还不走?待会儿围起来了,本将可就要送诸位一程了。” 四位高手互相注视一眼,九斗米老道士魏叔阳苦笑一声,一步跃下,不顾那黑面白底的道士布鞋被踏成了鲜红,自地上接过重伤昏迷的宁峨眉,给这位北凉牙将嘴中喂了一颗手指粗细的药丸。 先吊着气,能不能活得下去,再看因缘。宁峨眉死在这,世子殿下只怕要暴怒。 “走。” 世子殿下不在,宁峨眉昏迷,深受世子殿下徐凤年信任的九斗米老道士魏叔阳自然是领头。老道士轻呼一声,剩下凤字营军卒带着地上阵亡同伴的尸首面带防备,步步撤离。 轩辕敬宣面容变幻几次,恨恨一跺脚,拔地而走。也不去管那后面两千多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剑州刀盾手。刀盾手们对视一眼,一哄而散。主子都跑了,还留着等死不成? 直到凤字营全部撤离,这处山路除了几千精疲力竭的背魁军,已是再没有其他人。抬起偃月刀,向前一挥,卢升象肃然道:“背魁军,不要停。迅速上山!” “可是。。。。” 有背魁军将官不忍,走到卢升象身边。望着山路上躺着还在呻吟的广陵营军卒。他们此时走了。这些缺失行动能力的老卒,只怕尽数撑不到他们回来。 半月刀芒划过。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血水如喷泉,只是浇的那一柄偃月刀更亮了些。半身染血卢升象更显得有些邪魅。 剩余背魁军望见再无二话,迈着疲惫踏步上山而去。带血的脚印自山腰步步向上踩踏而去。百年徽山,独享陆地清福的神仙宝地,满山再无神仙样。这般血腥,只怕再来一次广陵江倒流,冲刷一遍牯牛大岗才能冲洗的干净。 卢升象踏步上山,边走,边自怀中掏出捆卷轴。卷轴用明黄丝绸包的很严实。里头摸着像是字画。若有明眼人来一看便是那上好的苏州九龙丝绸,因是专做龙袍的等级而出名,一年不知能不能做出来一匹,藩王蟒袍都别想用得上。 他不知道手中这是什么。只是广陵王赵毅交给他,让他务必要早送到山巅之上。皱了皱眉头。卢升象手微微一抖,丝绸滚落,整个摔在了地上。浓稠血水迅速被丝绸吸收。卢升象赶忙再捡起来。 轻叹一声,卢升象心情复杂,将这卷轴再次收好。跟着背魁军最后向山巅而走去。前面有广陵军士卒哀嚎,伸出一只手,双眼中流露出希冀。望着自己的统帅。卢升象低头,他认得。这位广陵军士卒正是最后围杀宁峨眉那四十人之一。 被卜字大戟自腰间破甲,一斩两段。大多内脏已全部拖出身外。丈许长的肠子拖挂在后方山石之上。下半身更是不知所踪。 偃月刀背伸出,自那士卒背上轻轻敲了一记。一丝气机渡入。那士卒瞪大双眼,一句话不说,双手再没了动静。 乱世,终究都是可怜人。 卢升象不知道,刚自胸口掏出卷轴之时,一江之隔的龙虎山震动。天师府祭祀堂内凭空烟雾缭绕。坐镇其内的天师骇然起身,慌张逃出堂内。 数十祖宗令牌,在动。祭祀堂上所挂历代龙虎山飞升仙师画像,随着烟雾,有些竟是缓缓在画像之上露出真容。似是有人,在从画像之中想要挣扎而出。 气运金莲池外,赵宣素面色大变,一步踏至祭祀堂外,弯腰作揖。他看到,天师府内每一位在动的牌匾前,皆是有一炷香,都是刚刚点燃。明显刚插入不久。其中动的最为激烈的一尊牌匾,是他的师尊。 凄厉的吼声自祭祀堂外传彻天师府。小道童妆容的赵宣素已是面无血色跪坐在地上。 “赵黄巢~~~~~~,你竟敢惊扰先祖下界!” 随便写点感言 三十多万字,接近四十万。本来重生雪中轩辕大磐还不是网文,只是偶感而发写在知乎上的回答,《如果你是爽文中的炮灰,你会怎么做》。后来知乎更新实在太麻烦,转放到起点。粗略改成网文后按照网文来写,所以导致前后节奏一快一慢。 当时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雪中悍刀行。虽然雪中算不得爽文。但是看小说接近十年,从捧着mp4天天从盗版网站下载看斗罗大陆,再到今天。能让我最记忆尤深的就是雪中悍刀行。其他书可能只记得主角,还有的时间久了主角名字都忘了。只有总管这本书哪怕配角我都记忆尤深。我挑选了轩辕大磐。觉得这位徽山老祖宗算是雪中里头十足的炮灰。出场就是牛气冲冲的赴死。 很感谢知乎来的书友,启秘人、faith书陌、蔡无矩、河间恶虎、无聊看看小姐姐、我是一只兔子等等一路从知乎追到起点,有的特地注册的起点账号为了给小千头推荐票。后来中间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自己忙着考证书,卡文,十万字几次申请签约失败,心态有点崩,太监了。一段时间每次知乎和起点评论区我都不太敢打开。怕看到有热心书友催更。 直到疫情期间,我死党(实名diss就那个说作者君匡扶汉室去的那位)专程来找我,给我看了书评区,被书友20181118002141401连续发的等待更新的第xx天感动到了。再打开电脑,找出大纲在愚人节那天,继续写下去。在起点也收获了更多书友,青柠闪电、充满郑能量、龙的传人呀吗等等更多人。忙的时候一天只能写一章,尽量保证不会太监了。空闲时间尽量关键多更,让大家看的多一点。 日常扑街签约不上,按知乎里的话来讲,起点友情签都赶不上了。不过大磐依旧会写下去。他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写出了这个有血有肉的轩辕大磐。没有断更这段时间大家的激情,轩辕大磐十多万字时候就断了。 最后吧跪求推荐票(幻想推荐排名高了能签约,还是希望能签约的,现在的动力大多数是各位书友给的支持。还有真的想给雪中一个完美的结局。当然有土豪大佬想打赏的话,知乎恭候。放在专栏的后续可以直接打赏。)或者各位大佬能推荐分享给喜欢雪中的同道。diss一下书友20191006001355877你的每日徽山笑话真的很好笑。发完了第一件事我就想看你的笑话。 创了一个书友群,qq群号25434931。大战之后大纲走向大家可以提点意见。希望这本书可以更好地走下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剑来 立于八卦雷盘之上的赵丹坪背负双手,依仗着脚下龙虎山降魔天师亲手所绘制的符箓,死死压制着邓太阿八柄飞剑。 龙虎山震动,天师府祭祀堂之上云雾缭绕,立于徽山山腰半空之中,这位龙虎山天师出身的青词宰相自然看得到。双眼微眯,赵丹坪伸出一手掐诀,另一手翻掌之间取出一柱高香,抬头仰望等待。元本溪今日所谋,甚至是取出了离阳立国的国本。便是他作为一朝宰相,若非龙虎山出身也是不知其内太多端倪。 盘膝坐于八卦雷盘之上,特意是改换了八卦门庭位置。由着飞剑不再能打扰到,赵丹坪视线低敛,轻声道:“以镇四方。” 手中寸许长的高香无风自燃。香烟缥缈直冲云霄,于半空之中缓缓形成一尊飘摇道人身影。身影虚幻,似是风吹便能飘散,赵丹坪对着身影微微一拜,沉声说道:“还请老祖宗做好准备。下界风险极大,山上王仙芝正在大战。等那位东海的武夫拖住徽山所有人,老祖宗下界诛杀恶首便可自行飞升。” 香烟飘摇形成的道人身影缓缓点头,震颤使得烟灰极度不稳,赵丹坪一手护住高香,防止为山风所灭。仰头这身影望着徽山上方,王仙芝与曹长卿瞬间已是三次交手。 东海之畔的武夫全力施为,儒家陆地神仙更是不遑多让。几次交手皆是无人后退一步。但能看得到,那位独坐东海之畔的武夫,衣袖断了半截。曹长卿青衫双臂已皆成短袖,炸裂部分早已不知所踪。 道人身形更加飘摇,仰天略微有些慨叹,惊讶道:“王仙芝?老夫飞升之前,犹然记得他是个二品的小子,当年在龙虎山下等着见齐玄祯。不曾想,已是如此境界了。” 声音远近不一,更是不知从何处传出。似是四周处处有声,又似自九天之上飘摇而下。 赵丹坪微微点头,神情略微肃然道:“老祖宗诛杀恶首便请上界。王仙芝在下界,足有击杀陆地神仙之能。来此地时,钦天监监正特地关照过,此人不喜下界天师。若是被他盯上,恐怕是难以对付。” 烟雾缭绕的道人微微皱眉后摇头一笑,与赵丹坪轻声道:“无妨。再是厉害,当诛也是诛了。夏虫如何与冰语?不证道得那大长生,一切终究是灰。” “咦?” 烟雾道人望向不远处,全身雷法涌动于全身,忌惮万分望着四处不知何处杀来飞剑的赵黄巢轻声呼唤道:“黄巢道友还未飞升,怎么境界大跌了?贫道倒是苦等。速速解决,一同去诛杀恶首罢。” 声闭之间那道人微微一笑,全身烟灰崩散化作一团清气掠向赵黄巢所在,竟是毫无阻拦的自赵黄巢鼻息之间直接窜入,赵黄巢一身气息大震,手中拂尘一甩,邓太阿四柄飞剑同时倒飞而去。 山顶之上又满上一杯的邓太阿面露惊讶,缓缓放下酒杯讶然道:“居然退了我的剑。这老道人还真是有些手段。” 桃花剑神再掐诀,四柄飞剑冲天而起,更是在一瞬间失去踪影,再度袭向那一身黄紫道袍的道人,只是再被拂尘一扫而空。 轩辕大磐两眼望着天穹,那才是真正硬碰硬的较量。好在今日是有曹长卿。没有这位西楚大官子在,只怕都是无人能将那位东海武帝拖延至现在。 一掌拍在养着脑袋百无聊赖掏着自己身上痒痒的的老剑神李淳罡肩上,轩辕大磐轻笑一声与老剑神道:“李老头儿,看明白王仙芝破绽没?” 只是瞥了一眼便看到轩辕大磐这不怀好意的眼神与刚刚请吴素与曹长卿时一般无二,李老头大感不快,瞪了轩辕大磐一眼没好气道:“老夫虽是觉得人生无趣,但也还是想活着的。看明白了那一点两点破绽又能如何?老夫如今可是差了境界太多。自寻死路的事不做。” 实是李老头烦躁的很,天上打的这般激烈,他如今断臂之身境界大跌,半点比不上九天之上那位一步登天的青衫儒生。更何况那位东海武夫?若是有那境界,他何尝不想上天一战,再与那位踩着他的名气登天的东海武夫再较一次高下? 轩辕大磐淡笑,一手指了指九天之上的曹长卿,拍了拍李淳罡的肩膀,神秘道:“不差不差。你看他,是不是很棒?刚刚他也才天象啊。” 弯腰到桌下,轩辕大磐取出半大剑匣。剑匣上方遍布灰尘,看样子是许久不曾打开来了。满是灰尘的剑匣被他一把扔在当堂坐上,腐朽沉闷气息蔓延的人毫无食欲。 李淳罡扫视一眼,若是剑这顶多是柄短剑,十大名剑可有短剑堪他所用?便真是名剑,那位力压江湖半甲子的武夫,又何尝是一把名剑在手便可以比得过的?嗤笑一声,他讥嘲道:“和你没那么好关系。你便是将那鱼肠剑拿来了送于老夫,老夫也不去替你送死。” 老剑神的半带好奇,半带讥讽的神情轩辕大磐不去理会,他再望向世子殿下,轩辕大磐伸出手道:“凤年兄,说好的麻烦借神符一用。” 徐凤年点头示意青鸟,青鸟自身后再拿出那柄当初世子殿下赠与姜泥的神符。只是轩辕大磐接过笑,摆在剑匣一侧,微笑着望着李淳罡道:“凭着这个,老剑神可能登天一战否?” 老剑神继续嗤笑,决然摇头道:“不能。” 伸出手抹去一丝剑匣上的灰尘,轩辕大磐转头望了一眼老黄,再道:“这是我当年去武帝城,在城头之上,顺手取的。” 李淳罡心有所感,盯着那被轩辕大磐缓缓打开的剑匣,剑匣还未全开,只能见其中锋芒一闪,声音有些略带沙哑,他低声道:“是什么。” 轩辕大磐一把拉开剑匣,半柄断剑熠熠生辉。寒芒耀眼,便是断剑亦是尽显风采,尘封许久丝毫不见断裂的迹象。 桃花剑神邓太阿盯着那半柄剑,一声轻叹道:“半柄木马牛,今日这剑,倒是全了。” 十六岁入天象,十八岁入指玄,二十四岁天象,三十岁便是陆地神仙。当年李淳罡二十四岁初入天象境界时。那位既是出身吴家剑冢,又是东岳剑池梅花剑宗的剑道魁首吴玮与手持木马牛的李淳罡一战而自觉受辱,自尽而亡。奠定了李淳罡这剑道无可动摇的巅峰水准。广陵潮头踏浪而行,令天下用剑客最为仰慕的便是这柄木马牛。 轩辕大磐盯着李淳罡轻声唤道:“加上这个可够?” 无敌城最终一战,老剑神惜才没用那一剑开天门,木马牛折断于武帝城,奠定了当年四大宗师的江湖落下帷幕。取而代之的如今的武评前十。 李淳罡一声轻叹,望着桌上二可合一的名剑,瞪大双眼。他岿然不动,嘴中轻念了两字道:“不够。” 轩辕大磐轻笑一声,再与李淳罡道:“我当年游历天下,听闻过一个传说。天不生你李淳罡,很无趣呢。” “我想若是她还在,必然看不得你如此这般境况。当年就是在这徽山之下,你一剑江水倒流,引的她看上你的。或许今日这一仗,你大可再让她看一眼。” “错过了今日,难以再不悔了。” 李淳罡一动不动。 世子殿下徐凤年瞪大眼睛。从未见过如此样子的李淳罡。没有那闲散如若看透一切的目光。也没有往日里的闲情逸致与洒脱。转而是满眼之中的黯淡落寞。 李淳罡心中思绪万千,望着一旁的青鸟好似就是当年那位被他一剑刺穿的绿袍儿。一向洒脱的老剑神竟是一滴泪水自眼角缓缓滑落。滴落于那半柄木马牛的剑刃之上,他嘶哑开口道:‘当年她就这么躺在我怀里,然后我抱着她去龙虎山找齐玄祯。也是到了龙虎山脚下,她便去了。没能撑得住。这事也只有我知道。’ 展颜一笑,李淳罡仰头,这位老剑重新强装拾起笑容,看了一眼轩辕大磐道:“就在你家门口。你当年是不是在一旁看到了。” 轩辕大磐摇头道:“没有,就是听说。若是我当时在就勒着齐玄祯脖子帮你要药了。若是今日不能,我就准备跑路了。” 李淳罡摇头轻声道:“这话真是大煞风景。” 起身,李淳罡一手握起那半柄木马牛,再看着那剩下半柄剑打造的神符。当年他败于王仙芝后,那位绿袍儿前来找他挑战,想助他重回境界,故意被他一剑洞穿。留下终生遗憾。 自此后他在北凉听潮湖下自困二十年,暗无天日只为能守着那绿袍一丝回忆。 他抬头望天,那位东海的武夫已是低头看了下来。有如当年与他成名一战。只是心态再不相同。 “剑来!” 徽山山巅无数江湖人身侧配剑不下上万齐齐出鞘,直奔徽山山巅顶峰。现在人人才发觉身边所坐江湖人,天下剑修能来的竟是一个不落尽数被请在山巅。 无数天师再也坐不住起身,龙虎山天师府内所有天师怒目望向徽山山巅。这仅仅一江之隔龙虎山上无数道士各式千柄桃木剑一概出鞘,浩浩荡荡飞向牯牛大岗。便是祭祀堂内动弹不休的几尊牌匾下压着的腐朽木剑亦是伴着云雾,腾空而起。 邓太阿杯中再满酒,一饮而尽后起身一礼道:“邓太阿出剑十二,赠老剑神重回剑仙境界。” 山腰四剑冲天,先是冲入八卦阵内生生劈开一条裂缝,随后十二柄飞剑冲天入那浩浩荡荡的剑群。 老黄咧嘴一笑,抬头道了一声:“剑九,六千里。” 剑匣之中剩余三剑齐齐出鞘,围着柴青山的六剑齐齐而出,汇聚成一道,这位西蜀剑客平生所学最强一剑连同剑气,奔涌而上九天之上的剑海。 吴素抬手,深藏二十年的第二剑使出,大凉龙雀冲天一声轻鸣,化作金龙冲天而起。 吴家剑冢老家主轻笑一声,仰天慨叹他往日里最敬佩的那位剑修,重回巅峰。虽是这一人出压得吴家剑冢一甲子再不能称之为剑道魁首家族。但此景当得天地剑客为之欣喜。他手抽出背剑,轻轻一扬,素王剑腾空而去。 轩辕国器手中之剑不再驭使,由着直奔上天。 柴青山沉闷一声叹气,面带异彩,由着自己的重剑脱离把握。今日是天下江湖剑修终生才能见一次的场景。便是敌对,也想入了这场大势之中。 山下广陵王府麾下背魁军身负重甲手中剑皆是再不听使唤,齐齐一跃而出飞天不见踪影。只有卢升象手中偃月刀微鸣,他略微皱眉不再等着山下士卒,随手抛出腰间将军配剑,大踏步向山巅冲去。 遮天蔽曰,无穷无尽。徽山顶上再无光彩。整片徽山山巅除了长短大小年代各不一的无尽配剑,再无其他。 数万剑修抬头仰望,一个独臂老头一跃而起,半柄木马牛与那神符匕首化为一体,带着他直冲天上剑海。 体内气机雄浑激荡,李淳罡脚踏木马牛带着上万飞剑齐齐奔涌而上。他朗声大喝道:“王仙芝!李淳罡于这徽山山巅,带天下剑客之意,与你绝上一战!” 唯有轩辕大磐,面带苦涩盯着徽山武库,那里山头土石崩裂,徽山所藏无数名剑尽数从山内冲出天际。也不知之后能不能收回来?他抬头,亦是大声道:“徽山轩辕大磐请李淳罡重回剑仙境界,战武帝王仙芝!”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佑离阳 广陵王赵毅眯眼,望着九天之上无尽的飞剑。这位春秋厮杀的藩王低哼一声不过如此。只是这难免是有些嫉妒意味在其中。 这是上万柄剑,浩荡在九天之上一字排开,看着架势冲杀之力甚是不少。若是放在战场之上,刹那间对手配剑全无,又是瞬息之间自天而降,岂不是一步万人敌?这只有一个手臂,毫无恭敬的老头果真是有些门道。 江湖,存在还是有着他的道理的。以后广陵王府倒是可以着重投入一些。若是今日得了徽山,这些人都拉拢来了广陵王府,这江山日后估摸着还有他一席位置。倒是想起他那位表兄弟,燕敕王对江湖人上心的很。燕敕道被硬生生扶持起了几宗江湖豪门。他还真是眼光独到。 赵毅转首望着仰天的吴老家主,这位藩王沉寂于山巅许久,首次准备露出獠牙。他笑着望着吴老家主出声道:“吴老家主。本王身边没有护卫了。你家后生,不会来刺杀本王吧。” 仰望素王腾空的剑冢家主微微一愣,转而一眼望向那处主桌。登天了两个后倒是还剩五个人在。轩辕大磐,靖安王太妃裴南苇,北凉王妃吴素,桃花剑神邓太阿,再一个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 他望着那满面阴沉的广陵王赵毅,轻声一句道:“王爷,老夫可斗不过两个。” 广陵王赵毅淡然一笑,一手肆无忌惮的指着北凉王妃,朗声道:“看住吴素一个就够了。” 徐凤年皱眉望着这位不知到现在还在抽着什么疯的离阳藩王,挑了挑眉啧啧道:”王爷什么意思?莫非王爷也是哪家的高手?本世子可提点王爷一句,徐骁现在八成是在路上。若是你现在动了这一个人,小心徐骁给你广陵城头挂满那北凉刀!” 广陵王赵毅冷漠道:“巧了,若是这会在江南道,本王还不敢当众杀你这个报出名号的北凉世子。顶多暗着杀,可这是剑州!他徐骁便是跑死马,本王给他十天时间,他北凉铁骑也别想现在到! 黄紫道袍席卷,手握拂尘的老道士赵黄巢一步来到主桌前,轻念了一声无量天尊。转头望着身侧一掌托着虚无太极玄符箓同时赶到的赵丹坪微微颔首。 轩辕大磐笑眯眯的望着赵黄巢两人,丝毫不慌。老道士说是陆地神仙,其实也不过尔尔。最近二十年他的成名之战,可不就是踩着这位赵家天子同姓的老道士,一路踩出来的?至于那位青词宰相赵丹坪。桃花剑神手中无剑,一手握着酒杯正是望着。就看这老道士一手龙虎山降魔天师齐玄祯的符箓,能不能困住他这个两手空空无剑的桃花剑神? 轩辕大磐朗声问道:“老道士今日有时想来送个项上人头?三番五次让你逃出生天,本老祖很是不舒心。正好今日与你了了这桩愿望。” 老道士不慌,手中拂尘低垂于左臂弯处,右手掐诀仙风道骨般又称了个道号,头顶道观两丝带飘摇,他淡然望向广陵王赵毅道:‘王爷,不知是否准备妥当了?’ 脚步声急促,手持偃月刀的广陵王麾下头号大将自山间小路一跃而至,自胸口掏出那一卷明黄色苏州丝绸所包裹的卷轴,轻喘了一口粗气,卢升象扬声道:“幸不辱命,刚刚山下遇见徽山恶贼轩辕敬宣带四位二品小宗师。在下阵斩一人,此物不甚染血,所幸按时送到。” 广陵王赵毅呵呵一笑,双手托着这一身肥膘站了起来,一脚是用力踢开身后座椅,他再是不掩盖眼中的狰狞,凶光闪烁他一把自卢升象手中抢过那卷轴,价值连城的丝绸被他一把扯开丢落在这满是尘埃的土地之上。 内是淡白色卷轴,只是刚拿出来,便闻到一股浓郁至极的檀香。北凉王妃吴素所见瞬间面色大变! 这位刚入剑仙境界的女子伸手向前便是想将这淡白色卷轴摧毁。 离阳王朝防卫最为森严的是太安城。太安城作为都城,最是令天下江湖人胆寒的便是那太安城内的皇城。北凉王府听潮湖武库防备森严至极。但依旧免不了有那等不知好歹的江湖人连夜闯入。但太安城内皇城,就如东海武帝城这二十年间,武帝在,无人敢乱动。 曹长卿三入太安城,只不过在外城,儒家天象西楚官子再自信,也不曾踏入皇城一步。 除了禁军,离阳王朝招揽来的那群江湖武夫,再加上皇城大内自己培养出来的武学高手,皇城之中最让人忌惮的便是那最为神秘的钦天监。钦天监内两座大阵,其中一座龙虎山历代天师亲手打造,内存龙虎山历代飞升天师画像。若遇到那不可敌,大阵连那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都可死死困住,当可召唤龙虎山历代天师下凡坐镇。以龙虎山加上离阳赵家十百陆地神仙之威,将来犯者尽诛。 这白色卷轴,只是闻到那一股浓郁至极的檀香味道,吴素便知道出自钦天监内的龙虎山天师大阵!二十年前京城白衣案,她便是心有所感,持剑拼着重伤转霸道剑也要立马突出重围。 本就准备的充分的剑冢吴老家主后发先至,一步上前,这位身处天象境界不知多久,一手素王剑纵横的老家主,握住吴素手掌,对着自家后辈微微摇了摇头,警告意味正浓。卷轴在广陵王赵毅手上,强抢卷轴伤了藩王,只怕是难得善了。 徐凤年不知卷轴为何,但看着自己母亲如此激动,当是知道不是什么好物,他面色涨红,盯着这位剑冢家主怒目道:“老匹夫!当年母亲被围殴你便没有去救,今日你亦是在此地为虎作伥!吴家剑冢怎么会出你这种人!” 黄紫道袍老道微笑,手中拂尘换个方位,道了一声道号,轻声道:“晚了。既然见了光,道友们必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吴老家主面色泛苦,对着轩辕大磐投了个歉意的眼神。仙人下界,已无可阻挡。若是让吴素与徐凤年牵扯入内,只怕这次相见便是最后一次相见。若是要同时殒命,死上一个便好,何必众人皆陨? 轩辕大磐出手也不慢,眼角余光所见吴素面色大变他便知道不妙,体内气机调动,跟着这位新剑仙其后便是出手抢夺卷轴,求的便是一把抢不到也要能将这卷轴搅得粉碎。 一掌触碰卷轴,轩辕大磐如遭雷击,手当即缩了回去。这在广陵王赵毅手中的卷轴,外部竟是包裹着一层堪比陆地神仙伟力的气机,自卷轴两侧缓缓化作云雾流转,他若手持利器全力而下,都不见得能劈开那一层外面冒着淡白云雾的卷轴! 突兀之间,一身黄紫道袍老道士抬头。古井不波的淡然面色变得狂喜,弯腰作揖,他朗声大笑而道:“天佑离阳!天佑赵家!天门大开,道友们本就聚集此处等着化作云雾而下,如今倒是可以本尊齐下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老祖宗赴死 九天之上,本已破碎不堪的云层尽数被剑幕打成齑粉。上万长短不一各式剑器纷拥而上。也不知是独臂羊皮裘李老头有意安排,还是本就为之。十二柄形状各异的袖珍小剑玲珑于首位,后是跟着轻巧软剑不知几千随行。 武帝城主王仙芝一身麻布衣,早已花白的须发倒卷而起,身形高大魁梧,双拳架起,全身气机转为拳罡,尽数汇聚于身前。 已入儒家陆地神仙这一至高境界的曹长卿抚掌叹了一声好字。这位一身儒袍双袖尽数断去的儒生凌空再上前,竟是领先这第一波剑雨呼啸,只能见一道青光先冲向那位独坐东海的武夫面前。 武帝城那位武夫终是动了,他不再如之前一般立于原地,硬等着这一位刚入儒家陆地神仙境界的儒生,与那位重回剑仙境界一次带上天下剑客配剑与他一战的上代江湖四大宗师第一。 这不是他李淳罡的一剑,这是天下千千万剑客之念所凝聚的偌大剑意,对这位天下独步武夫的挑衅。剑修杀力第一,怎容的武道巅峰是个不用剑只用双拳的武人?天下称得上剑仙的江湖人,皆已坐在徽山山巅。 满面皆是畅快神色,王仙芝深沉面孔之下隐见当年狂热。深吸一口气,坐镇东海之畔整整二十年再无敌手的他头次感受到这股兴奋。 一拳拳罡先行,可见那当头第一道青色身影倒飞而去,接连翻滚堪堪近百丈才止步。青衫儒生青衫尽毁,只是显得更风流。他背负双手望着当空剑幕继续上前。可惜是此景无法记录,前后五百年,定当再无这等剑道风流。只能靠着那些说书人代代传递了。 也不知百年后世人信不信徽山山巅曾是有人驭剑上万,天下有名的剑仙剑客汇聚一处造就出这惊世骇人的场面? 再之后,十二柄玲珑小剑迎着这位东海武夫的第二拳,桃花剑神邓太阿灌注其内的剑意涌动,与老人拳前拳罡交锋,刺耳摩擦之声嗤嗤作响。听得人耳膜生疼。老人再出一拳,十二柄玲珑小剑尽数倒飞而出,紧随其后上千轻剑触碰拳罡,皆是一一崩散,寸寸碎裂成数块铁片坠落徽山大地。 第一波剑势去,吴家剑冢老家主所带素王领头,再带数千剑去。王仙芝双拳齐出拳罡轰鸣震动,素王倒飞,紧随其后抵达的数千剑接触拳罡一一崩碎开去。 老黄九剑同出那式名曰六千里,在空中一路似是带出一片江河图影,临近王仙芝身前才终合一,猛是加速直刺那到现在还未破的拳罡,这几乎是踏足陆地剑仙门槛的一剑为第三势,后再随剑数千。王仙芝面色微微熏红,一拳接连一拳,接连五拳出,六千里图影再不见,九剑同时坠落,其中三剑历古名剑上带裂纹,光芒黯淡。 紧随其后数千剑于王仙芝身前一丈处纷纷崩散,在溃散的六千里山河图中有如繁星,坠落徽山。 大凉龙雀跟随六千里图影,化作金龙腾空以大凉龙雀为首,北凉王妃吴素藏剑二十年,所出的第二道剑意横生。其后除那龙虎山起近千桃木外,其余无论何剑皆是紧紧跟随,龙须,龙鳞,龙爪,龙尾,一应俱全。 龙首成型时昂然一声,只闻龙虎山头一只黑虎腾出山头,仰天长啸久久不息。这只跟着上代降魔天师齐玄祯一路斩妖除魔的黑虎亦是触动,竟是踏出龙虎山内,显现踪迹。龙虎后山之内,有黄龙悲鸣一声,再是不闻。 王仙芝眼望金龙,一拳再是一拳,几息之间不知打出多少,拳头最后一缕罡风与这金龙齐齐溃散。这位独坐东海的武夫终是受伤了,拳间手指带一丝血,缓缓流淌。 除去那出自龙虎山的各式桃木古剑,其余各剑已尽数溃散毁去。李淳罡正是惊愕于为何突然调动不起这近千龙虎山桃木剑,龙虎山那头齐玄祯坐下的黑虎畜生已是昂首长啸连连,眼望西北方,眼中有如人的灵动希冀。 西北一柄剑划开天际而至,有声自西北缓缓传来。声若洪钟,经久不息。 “武当洪洗象,人未至,剑先出。带道家降魔杀剑出上一道。” 上千桃木闻声而动,那柄挂于武当山大庚角檐,既是吕祖配剑又是龙虎山齐玄祯大真人的随身配剑当头,桃木随后带破魔之音呼啸上前。 王仙芝挺直身子,双拳前血液凝固,身前拳罡再度出现凝出,几成实体。这位独坐东海的武夫哈哈大笑,他面色涨的通红,两拳之间青筋毕露,也不知是何等神通,他满头白发白须,瞬间转为乌青颜色,自那魁梧老人转为中年壮汉。 他独望着那柄吕祖配剑道:“这才有些意思,天底下终是有了能与我一战的。洪洗象,老夫今日了了便去找你一战!” 刚转年轻的雄魁中年壮汉大笑一声向前,一路流光幻影竟乎是出现十个与他相同之人,迎向那柄当头吕祖配剑。 一击完,龙虎山所有桃木古剑尽数化作飞灰,吕祖配剑倒飞回西北,龙虎山上那只黑虎长啸紧随那剑而去。只是不曾有望见,虎背之上有一青年坐骑,死死搂着黑虎脖子,任由黑虎在山脉之间上下奔腾而不下。 身材雄魁中年汉子倒飞百丈,身形怔怔而立。他目中欣喜,天下何人能让他王仙芝倒退百丈?未闻其人,先闻其剑。 李淳罡除了手中木马牛,九天之上已尽是空了。抖了抖一身有些破败掉毛的羊皮裘,细细碎削落地,他举起收中那柄由神符与木马牛合起来有些四不像的剑,望着面前身形雄魁的中年汉子,就如他当年武帝城对战那后来名声鹊起的王仙芝。 三尺木马牛,可折天下兵。天下剑折,他自可再起。先见剑道后辈邓太阿,再见六百年前吕祖剑,更是有他李淳罡独在天上一声剑来,天下剑仙剑客之剑有如过江之卿!这江湖,如何不是剑修最好的江湖? 当年在此地气绝的那酆都绿袍儿,也不知在天之魂,可能再见他李淳罡有如刚入天象在广陵江畔踏浪的景色?抬头望天,剑气撕裂到万里晴空的碧蓝之中,似是有那女子,在对他笑。 羊皮裘老头独臂举剑放声大笑道:“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长如夜。愿此地剑道后辈人人可如老夫这般剑开天门!” 一剑起,坠地散落不知多少的剑与碎片自起,同飞于天组成一剑,似那当年木马牛。李淳罡手握半柄木马牛剑柄冲天抬手划过。全身气机顿是一点不留,一剑过,他面色瞬间暗黄,紧握手中的木马牛缓缓落地。 九天碧蓝天幕自此破裂,也不知是开了百丈还是三百丈,淡白色口子之中璀璨金光自其内撒落而出。 王仙芝自退百丈后再退三百丈。一身麻布再是支撑不住,露出他魁梧的上身。还不及感叹,王仙芝微恼抬头,九天之上淡白色裂缝之中,有十余身着道袍的中年道人脚踏祥云而下。有身边麋鹿,笑容和蔼。有那头顶祥云冠,满面正气。还有那道人手托双塔,道袍之下尽显英姿。其余手握桃木有,手握符箓葫芦亦有,妙不可言。 十尊人影大不相同,皆是仙人风采。只是眼神皆是有些迷茫,空洞无神。只有赵黄巢所在,这位一身黄紫道袍的道人开口,一道清气自他口中飘摇而上,直入当头那头顶祥云冠的仙人胸口。 那仙人双眸瞬间灵动,低头俯视下方,淡然斥责道:“罪人轩辕大磐,仙人降世,还不速速自我了断等着转世重来?若我等上仙动手,是欲生不入六道,死不进轮回乎?” 地下广陵王赵毅迫不及待拉开卷轴,画卷之上金光熠熠生辉,九道清气飘摇而上,剩余九尊仙人眸中同时灵动,低头俯视下方,同时淡然斥责道:“罪人轩辕大磐,仙人降世,还不速速自我了断等着转世重来?若我等上仙动手,是欲生不入六道,死不进轮回乎?” 声若惊鸿,浩浩荡荡仙音瞬间传遍剑州大地。龙虎山上痛失桃木剑的一众天师齐齐起身作揖,小道童打扮的赵宣素跪地自天师府中望着其中一位手握桃木仙人痛哭流涕大声道:“师尊,徒儿不孝,不孝啊。龙虎山气运金莲被那徽山恶人抢了去了,师尊做主啊!非是徒儿之过啊!” 赵宣素心此时中已是恨极了那赵黄巢,召诸位飞升先祖下界为何不与他赵宣素说上一声?各位祖师爷若是发现龙虎山气运金莲痛失数株,若是气急不渡他赵宣素飞升,他岂不是白白要再修上一世? 他是龙虎山镇教天师,龙虎山衰败,定皆是他之过!赵黄巢年岁许久,熟悉那多位飞升天师,自己何时想飞升知会一声便是上去了,才不去管他赵宣素! 手握桃木仙人怒目圆瞪,身形周遭仙气掀起天地一阵涟漪。本是被剑气撕裂的万里无云的徽山上空竟是乌云涌动。 斗大雨点自天间坠落,砸的徽山山巅众人面上生疼无比。 仙人手段,一怒天地泣! “本是碍于徽山龙虎百年交情,给尔自尽机会,不曾想尔竟是如此大逆不道!今日本仙便是诛你神魂!斩徽山百年气运,永世不得超生!” 一言罢,徽山山巅无数仙人同时出手,仙气凝实,道法之音如天雷阵阵,四处雨滴尽数成冰,骇人无比。 轩辕大磐仰头望天,眼望诸天四处仙气纵横,十位天上仙人同时注视之下,整片天地竟是都无他容身之地。便是呼吸都困难的很。 十位仙人怒目圆瞪,他遍体身寒,头颅之上已是有淡白色冰霜凝结,一身天象修为似是都要冻住。 一柄纸伞撑开,徽山唯一算得上是真正的儒生,那位自轩辕大磐豪迈的请江湖诸多高手落座时便岿然不动,自是站在山巅之上的儒生动了。 纸伞不似平常,面上覆盖只是白色宣纸。其内尽数是铁制。顶上倒是尖锐。这是书生亲手做的,做出来之时不免肉疼。用来读书写字的纸,怎就这般浪费在奇淫技巧之上了? 他撑伞立于轩辕大磐身后,这位徽山一直以来真正的读书人轻笑道:“老祖宗可曾结束了?” 轩辕大磐全身发凉,头顶被挡住,冰点不再落下,面上寒霜缓缓融化。九天滚落的冰点打在纸伞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好在儒生还用了平日里一向相敬如宾的夫人递上的米粥,前后沾了数层,糊的还算结实。 广陵王赵毅哈哈大笑,肉山一样的身子抖动的极为恶心,望着这位书生伸手指了指道:“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到这定胜负的时候,你才来动手。” “结束了。二十年江湖茫茫,时间不多,能做到这么多已是运气使然了。没等来骑牛的,没等来徐骁马踏龙虎,要真是难逃这一劫也是命吧。” 肉山在一旁大笑,轩辕大磐轻喃喃一声后缓缓转身,凝视着这位二十年来他一向是照顾有佳的徽山后辈,也是二十年来他最信任的徽山唯一一人,眼中有迷离,再出声道:“我猜到可能是你,还能信任你吗?” 儒生不答这句话,反倒是捂嘴轻咳一声,轩辕大磐注意到他手心渗出一丝黑线。再笑,儒生先是看着那满脸讥讽大笑的广陵王赵毅轻声道:“王爷,不知可否让我再聊几句?徽山的事,徽山自己来解决吧。” 将死之人,给点时间又何妨?漫天仙人在,谁又能逃得出去?广陵王赵毅大笑点头,对着赵黄巢招了招手。 一身黄紫道袍道人望着面前这略显魁梧,二十年来压着自己日夜不得安宁之人,面色畅快至极,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大仇终将得报。若是能眼睁睁看着对手缓缓死于自家后辈手中,那便更是妙哉。拂尘一甩,老道人望天道了一声。 漫天怒气冲冲的仙人止步,各个俯视下方。透过那柄纸糊的铁伞,并不能望见下方正在发生何事。只是面色冷峻,看着众生如蝼蚁,总是有些乐趣。 王仙芝恼怒,三百丈外稳住身形冷眼直视下方。他眼神凌厉望着这下界诸多仙人,心生杀气。 李淳罡面色枯黄,落地之后叹息一声,手握木马牛再是不动。 曹长卿身形消散,早在那剑开天门之时便已不知所踪。 吴素被吴家老祖宗那干枯有力的手死死拉着手臂,另一手捂着徐凤年的嘴,死死不让已是泪流满满,浑身颤抖的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再出声。 老黄不再露出那缺门牙的嘴。抿着嘴唇眼珠转动,似是有些想去捡起他散落四处的剑。 靖安王太妃裴南苇的面皮之下的舒羞摄于仙人威压,一动不动。她面带迷茫。偷偷低头藏起了自己脸。 白狐儿脸双手持刀还在战。哪怕对面这位人猫已经准备收手,她依旧不停。正是酣时,两眼内只有那大红蟒袍的宦官。 柴青山不动,他手中剑已于天上崩碎,低头沉思中眼神并无多少后悔。 赵丹坪手握八卦盘,青词宰相眼有兴奋。 另一处山巅,黄龙士眼望诸天仙人,有着说不出的嫌弃。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似是讥笑。 荀平坐于轮椅一动不动,面色冷淡。只是双手死死握着轮椅握把。 其余一品天象以下,摄于天上仙人气机,尽数是一动不能动弹。 头顶阴云密布,除了白狐儿脸与韩生宣所在还在叮叮当当有着火星四溅,徽山整山再是寂静无声。满山野兽亦是摄于仙人威慑皆是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儒生直视自家这位撑起徽山整片天的老祖宗。成也是他,败也是他。真说道起来,他这一身,还是第一次如此望着自家老祖宗。面前这人身材还是有些魁梧,比当年略胖些,两鬓不复再白,他平声静气道:“老祖宗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轩辕大磐沉思少许,展颜微笑道:“我来到,也看到。见了京城白衣案救了北凉王妃,也孤身前往武帝城带回了老黄。别的,似是真没什么让我觉得有些值得回忆的,不过能做这几样此生无憾。” 儒生点头出声道:“老祖宗还是心气高的。” 再轻皱眉,儒生轻声道:“敬城当年答应过老祖宗,不请老祖宗赴死。可此时,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黄龙士略微动容,这位已是两鬓斑白的老人手指先是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 同在一伞之下面面相对,轩辕大磐突然仰声大笑,满面豪放,他忽然看到,儒生背后大殿寿宴匾额之上挂着的那自山脚下搬运上山,一句离阳现任皇帝亲手所书写的匾额。 独享陆地清福。 二十年来他似乎从未有过这般开怀过他大笑着出声道:“准你请老祖宗赴死一次。让本老祖看看,这满徽山我轩辕大磐最看重的后辈,有了曹长卿指点后,究竟到了何等境界,能不能守得住这座徽山!” 轩辕敬城很是豁达一笑。儒生身上气机开始暴涨。缓缓直到指玄停滞。不过没人会以为他只是指玄。天象之下其余人近是皆不能动弹。 背后一声淡淡的呵呵响起。轩辕敬城抖了抖身子。有小丫头自他身后倒飞而出,撞碎不知多少山石。 书生一身气机再涨,先是中天象,再直到与轩辕大磐对等的大天象。书生微笑道:“气机终究是不够。但是心境在上。还可再高些。只是长久不得,而且一步登天,怕是天有劫罚。” 轩辕大磐大笑道:“那便再高些。” “徽山轩辕敬城,请徽山老祖宗上天。轩辕敬城请老祖宗赴死!” 轩辕敬城微笑闭目。先一步踏天而上,直到与诸天仙人同高,九天之上云再动。无尽云层层层叠叠涌向高空。 “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沉入海。敬城最是喜欢这一句。老祖宗不爱读那圣贤书,偏爱武学与奇淫技巧。总是不好。” 轩辕大磐紧随其后,还是立于书生伞下。纸伞似是掉了线,有银丝一路随雨,坠落大地。 这位到徽山二十年,自己都不知做了多少事的老祖宗当着众多仙人的面,大笑一声道:“奇淫技巧,今日过后便知道了。什么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长如夜。天上剑仙千千万,遇我也需尽低眉。天不生我轩辕大磐,这世间才是多么遗憾呢。” 无数仙人突然悚然抬头望天,全身汗毛炸裂。向着四处奔走。不觉之中天门已是被层层叠叠黑云笼罩。 徽山当空所有一品高手四处奔逃,想要逃出那令人生感压抑的云层范围。入了一品,方是我辈人。因为入了一品后天地有所感。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天地有罚,周围无人能躲避。 有仙人突然面色煞白,不复仙气飘然,抬头惊惧破口大骂道:“神魂沾了污秽,不管跑到哪里,下界之罚与这天雷一同躲不掉了!赵黄巢,你何时将我等沾染了污秽!” 一身黄紫道袍的道人正在疯狂向徽山外飞遁的道人面色惨白,头也不回。 “我入陆地神仙了。” 轩辕敬城撑伞,望着对面这位徽山老祖宗,轻声道。他口鼻之中黑血尽数溢出,随后七窍皆是血流不止。只是那一身气机,刚好比轩辕大磐高出一线。 瞬间天雷呈紫色,自九天之上轰鸣而下。不止一道,共计十一道。气势汹汹而下的下界仙人除了最初那一尊,其余几尊仙人尽数在天雷笼罩之下。 有两道同并为一,咆哮中带着九天黑云冲向那一伞之下站立着的这代江湖中徽山最强的祖孙两人。 一道过后,再是无穷无尽雷电化作电蛇飘摇而下。直到九位天上仙人尽数殒命,又是劈出一道三人合抱粗细的天雷出后,九天之云才缓缓飘散。 形如焦炭的身躯自天上掉落。砸入人迹罕至的徽山后山。 骄阳再出,偏着西方。不知不觉这在凌晨便开始举行的寿宴,已经是到了接近傍晚。 天上无云,只有一名儒生还站着,他缓缓扔了伞。由着伞就这么砸落地下。他撑伞的手上包裹着衣物,其上有血迹渗出。许是刚刚有人受的伤。 不知为何,儒生境界还在,没被天雷劈成飞灰。满面污黑血迹,他还是那陆地神仙。 既然轩辕敬城无事,掉下去那黑碳便是轩辕大磐了。 轩辕敬城抬头,他张开双臂迎接这最后的阳光。在他身后,独享陆地清福六个大字,在夕阳之下熠熠生辉。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徽山老祖先南下(上) 歙江两岸山脉,江西便是龙虎山主峰,上下辖天师府。江东则是轩辕家所在徽山主峰。牯牛大岗位于半山腰之中。 暗无天日的地洞之中,隐隐有女子哭泣之声。只是突然,山石震动,飒飒石灰飘落。女子止住哭泣黑暗之中摸索着墙头缓缓起身,刹那间天上大亮,形如黑黝黝人大的物什坠落,砸穿了整个泥层,更是向地下坠落出不知多大的深坑。 女子蹲下先抬起被铁索束缚住的手臂遮住双眼,缓了不知多久终于是习惯这不知多少时间未曾见光的景象。 一旁山石裂开缝隙,透过刚刚传来的光亮,正是能看到里面卡住铁索的铁片。先是机警的侧耳贴着山石,旁边并无读书之声。 那个除了老祖宗,便是对她最好的人今日倒是不在她隔壁。就是因为她当日贪玩,望见了他一袭黑袍随身而出。随后那位算得上是徽山唯一的读书人,便满脸温柔的将她锁在这大山之中。 她不知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如何在这里挖出这么大来的,也不知他是如何一掌便将已达三品境界的自己困住带走的。 好在是他正常都在那一石隔壁,她睁眼能望见右侧微微有光传来,便是他在。若是闭目之时有读书之音,便知他还在。 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沉入海。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吃茶吃饭吃亏吃苦,能吃是福,多吃有益。 .......... 诸如此类,繁杂无比。相比于这位儒生总是读的这些,老祖宗平日里念叨的那些总能让他大笑不止。诸如远看徽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徽山倒过来,下头粗来上头细。或是龙虎大,虎龙大,龙虎山上有莲花,莲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江湖人总是爱听老祖宗说的这些,对儒生所说嗤之以鼻。她想着做女侠,也总想跟着老祖宗,只是儒生不会强迫其他人,却总会将她带在身边。说那些是不对的。不过她也并不怨恨那位儒生。那是他父亲。徽山上谁背后说他自己的坏话他从来只是心平气和的讲道理,便是三叔有时候当面将他骂的唾沫横飞,他也只是笑笑。 只是,那日三叔轩辕敬宣只是望着她眼中不怀好意头头瞥了一眼。当晚她便见三叔被扒光身子挂在寒风刺骨的大雪坪之外,那个读书人挂了他七天七夜,谁劝。那便再挂一个上去。 他也总是对他在乎的人特别好。就如对她娘。那个女人很少给他好脸色。但只要她生气了,他总能待在她房门外等一晚上。据他当初笑着讲,这还是老祖宗教他的法子。女人嘛,得是哄得。 他不在。女子想着松了口气,果断将这段时间所积蓄的气机调动,咔嚓一声,山石崩裂口子,铁索连带着沉重铁片坠地沉闷发出一声响动。 拖着铁索,她好奇走到中间石坑之间,先是用手挡着光抬头,天上空空荡荡,鸟兽也无,声音俱无。高有数十丈的杉树不知断裂多少树枝,令这深山老林之间开了好大一片亮口。刚刚还是听闻九天雷响,她猜测外界是暴雨倾盆,难不成是关久了的错觉? 再低头,她看着地下。烟气升腾,陷下去两丈不止,隐约是能看见一个人形。揉了揉眼睛她突然惊呼一声道:“老祖宗!” 手忙脚乱赶忙跳下去,顾不得手上铁链,她拎着一头将地下依旧升腾烟气,只从面向看着是自家老祖宗的黑炭努力从深坑之中拖了上来。 被拖着的那一块微微动弹,如焦炭污黑的人虚弱至极,双眼用力睁开一条缝隙后再紧紧闭上,他眼观之中两团峰峦起伏,看着那包裹峰峦的紫色,还能猜不到是谁?焦炭用力扯着嗓子努力张开嘴道:“你轻点,有这么拖的?轩辕青锋你就不怕给你家老祖宗脑袋从脖子上拖下来!” “哦哦哦。” 轩辕青锋背过脸轻吐了吐舌头,苦恼的盯着自己一身紫衣,她关到今天都还未脏的一身紫衣,如今粘着的地方已尽数是黑灰。 绕了半圈,轩辕青锋来到焦炭身后,托着轩辕大磐双腿灵巧向天一跃而出,两人同时逃出这关了她十余天的山间地洞。 两手拖着轩辕大磐,轩辕青锋一个灵巧翻滚落地,挂在她手腕之上的两块铁片准确无误的砸落在轩辕大磐那焦炭脑袋之上。将刚昏死过去的他再度砸醒。 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轩辕大磐有气无力怒道:“日你奶奶的!我没摔死先给你砸死!” 轩辕青锋眨着眼,眼珠转了转边笑捂嘴装着害怕道:“我奶奶是您儿媳妇啊,老祖宗。。。。。专门来找她的?” “滚!轩辕国器媳妇都作古多少年了!” 轩辕大磐自问如果有力气一定起来将面前这紫衣的嘴给封住,只是如今又是被雷击成灰又是走半空坠下来,哪还有力道? 这被宠的已是极不像话的女孩子,哪里像那二十年后能一统武林徽山紫衣的样子? 他胸口起伏,用力拉过轩辕青锋衣角,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去后山路!藏着的地头有车队!” ———————————————————— 再醒来时已是夜晚。轩辕大磐缓缓睁眼,一身紫衣的轩辕青锋已是不知跑去何处玩闹,身边背过身子护卫着几名镖师,身后靠着柔软一团长袍,鼻中倒是能嗅到长袍之上隐隐传来的一股清香。捏着边角凑在鼻前再闻了闻,确定无疑,是靖安王妃裴南苇身上那股味道。 抬头,第一眼便是与裴南苇撞了个正着,性子冷淡的裴南苇瞪了轩辕大磐一眼,倒是妩媚天成。这位靖安王妃不管从何处看,何等的表情,皆是这般勾人魂魄。 裴南苇轻哼了一声,一把从轩辕大磐脑后抽出长袍,再是瞪了他一眼道:“轩辕大磐,你倒是终于醒了。” 轩辕大磐咳嗽一声,脑袋下没了柔软垫着,他是极为不适。双手扶着身子坐直,没那太多闲心思开玩笑,他轻声问道:“我昏迷到现在多少天了?” 裴南苇头次见轩辕大磐正经,弯腿蹲坐于轩辕大磐身边,看他穿了一身镖师的短袖麻衣,裸露在外的手臂之上尽是伤口,终是于心不忍,将手上那自己换洗长袍给轩辕大磐披上,轻咳一声道:“青锋找到我时,她言三天。你又昏迷了三天。” 六天了。轩辕大磐略微皱眉。记得不错山上还有位仙人,还有那么多陆地神仙,那么一团乱糟糟的光景,也不知荀平能不能跑得出来。白狐儿脸,老黄,却是太多太多。 他开头,轻声道:“徽山那边怎么样了。” 见了面倒是先问时间再问徽山,倒是一点不关心她在这山林之中呆了将近一个月过得是什么日子!裴南苇双手捧于胸前冷笑道:“不知道。” 轩辕大磐看他气鼓鼓的脸,微微一笑,双眼色眯眯盯着裴南苇双臂内侧,那比之轩辕青锋不知峰峦起伏多少的柔软,伸出手臂道:“好苇儿,生气什么?告诉本老祖发生了什么,咱们才好重回大城不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徽山老祖先南下(下) 裴南苇轻呵一声,眼中流转光晕,竟是一把抓住那伸过来准备揩油的手臂,半是怒气,半是嘲讽道:“谁是苇儿?就你这一身是伤,轩辕青锋给你送来时候进气都少,还能有多少力道?” 只是下一秒,这位靖安王府便是知道了一身伤的前任徽山老祖宗的力道。嘿嘿一笑,一手甚至是不用一点力气,手无缚鸡之力的裴南苇便被轩辕大磐拉入怀中死死锁住不给出,他轻笑一手搂着这位王妃的纤腰笑道:“你是。快说,不说不让你出来。” 自打出了靖安王府一路同行,裴南苇何曾遇到轩辕大磐这么肆无忌惮过?面色熏红,她口中吐着热气,眼中先是嗔怒。胸口峰峦抖动,她才感觉到轩辕大磐另一手已是自下向上探索而去。 她一手抵住那自下而上的手,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有个好后辈。韩响马前几日出去打探消息,徽山相传老祖宗轩辕大磐雷击死后,轩辕敬城便下令封山。还道之后有个仙人被武帝城主一拳头给脑袋大的粉碎,龙虎山有个姓赵的喊了一声,给那武帝城主生生打飞了不知多远。” 搂着这位前任靖安王妃的纤腰,轩辕大磐觉着手中不知多柔软舒适。之前在徽山是多么岁月静好?这趟出来找了世子殿下一趟,回了徽山再是没有好运道。唯一一次兴致起来了还被那轩辕国器搅合的尴尬无比。 俏脸已是熏红,靖安王府裴南苇侧扭动想要挣脱,她尖声道:“我都告诉你了,你还不给我放下!” “不放。又不是你去查的消息。” 这人怎能这般无耻?果真江湖那些传闻老色魔是真的。之前一路怎么没察觉是这样的!浪费自己一番好心。裴南苇瞪大双眼,满脸怒气不住扭动着身子。 轩辕大磐搂的更紧了些,倒是怕这位王妃气到发怒乱蹬,他一身是伤,用不出多少力气,若是再挣扎着一些可就困不住了。这位前任靖安王妃身上没多少力道,可这一双比之他差不多长洁白无瑕的腿,倒是有力的很。 他转头对着一旁背过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的韩响马出声道:“那个韩响马!过来,给你知道的,全告诉本老祖一身。” 韩响马转身,两步小跑跑到轩辕大磐身边,也不敢看那一直挣扎已是有些春光乍泄的裴南苇。他这一路也只知道这位长相绝美到如天上仙子的姑娘名叫裴南苇。却是不敢有丝毫分外的想法。 不说那两位凤字营的骑兵可是一步不离看着的。而且自从知道这让他们在深山的人是那位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后,更是不敢了。在剑州地界谁还敢动轩辕老祖宗的女人?上次在他面前这么做的百来号山贼土匪已是死的坟头草怕是都长起来了。 谄笑着望与轩辕大磐韩响马道:“轩辕老祖宗,在下前些日子出去过一趟。您可是在这江湖老牛鼻子出名嘞。” “咱出去买东西时可是听那当时上过山的一名江湖人讲,徽山老祖宗您是呼风唤雨,喊那谁谁入陆地神仙,谁谁便是入陆地神仙。人人都说徽山老祖宗是那个这代江湖该当第一的人物。便是咱的偶像武帝城主,又哪里有这个本事造出四个陆地神仙来?” 轩辕大磐瞪了韩响马一眼道:“说点有用的,本老祖用不着你拍马屁!” 韩响马尴尬一笑,抬着头也不向下看,他再道:“我细细找一位以前闯荡时打杂的江湖人大听过,听江湖人说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是被雷劈了和九位仙人同归于尽,尸体不知所踪。徽山轩辕家新家主当日便宣布封山,让山上江湖人三日内离去。后来听说还有仙人骑鹤南下乱的很。只是这两日剑州盘查极为严厉。江南道的官兵已是接管了剑州的所有出入口盘查北上的路子。估计应该是......” 搓了搓手,韩响马后头也不再说下去。徽山老祖宗既然是出现在他这儿,那怕是那自天而降落的九名神仙白白死了。当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九天之上传音滚滚,要诛杀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他抬头可还是见了那几位仙气飘飘的神仙真容,当场就给跪下了。 当真是晦气,神仙也就是样子货,听说还有个是被武帝城主一拳头给脑袋打爆的。若真是劈死徽山老祖宗,他想办法干掉那两个当兵的,这美的不像话的姑娘不就归他韩响马了? 如今这剑州的世道,比他想象的还要乱上不知多少。轩辕家收缩撤回山不过三日,剑州江东地界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徽山大宴下山的近万江湖人有几个手上没案底?大抵是都是该午门斩首的角色。 江南道官兵是得了死命令,严格排查过往所有人,不肯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真是逼的这群江湖人各显神通。各处关卡日日都有消息死了官兵。 更是可恶那群剑修。剑碎成了渣渣,各个捡了地上不知哪里的碎片莫有荣焉。说自己也是出剑与武帝城主一战的,见了官兵一个盘查不顺眼便是上去暴打一顿。乌烟瘴气一地鸡毛。 轩辕大磐大体是懂了如今的时局。这里江湖的小人物,对那山巅的情况,了解少得很。眯了眯眼,他轻声道:“若是现在往西北去,你说你去不去的成。” 韩响马苦着脸,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不成。歙江都封锁着。一路到广陵。只能陆地向北,但向北必须过广陵江。渡江盘查怕是更严格。” 一手搂着裴南苇,轩辕大磐一手婆娑着下巴道:“那就南下。估计盘查都在北边。你带着我们一路去东南,绕开广陵王的地盘。过了广陵给我送到南疆道,你便走。剩下我自己走。别告诉我你做不到。你们这些做镖师的,总有些藏人的本事。” 那位曾经的北凉王妃裴南苇出言讥讽道:“怎么不一路杀出去?你不一直这些个本事?” 搂着腰的那一只手收开,顺势向下在这位昔日王妃背后柔软处使劲一拍,搅得裴南苇满面羞红恼怒不已。 “本老祖的事,要你多嘴?” 哈哈大笑一声,轩辕大磐心情愉悦的哼了哼道:“走,快去准备。等青锋回来我们就走。” 仰头,风景依旧是极美的。也不知徽山那位真正的读书人,今日过得是如何了?九天雷云之上,他选定了自己的路。舍不得徽山,舍不得轩辕,舍不得一草,一木,舍不得一本书。 剑州江东,那座独享陆地清福的牌匾,今后得是那名书生自己扛起来了。至于他这名独享清福二十载的老祖宗,当去看看这座天下江湖。 真说道起来,除了与世子殿下徐凤年,温华,老黄三人风尘仆仆狼狈走了六千里,见了江湖最下面的寒酸,其余再无走过。 不过也好,说不准真如那桃花剑神所说,再走一遍江湖能踏破那个境界?一手顺势造出了四位陆地神仙,自己依旧不懂陆地神仙为何物的徽山老祖宗哑然失笑。摇头起身准备上路。 那边紫衣姑娘双眸狡黠蹦蹦跳跳的走在路上。 徽山之巅。宴会厅依旧狼藉。儒生站着。面前两鬓斑白的黄衣老者与他面对面。老者旁边有小丫头手握葵花,面无表情看着儒生。 “呵呵。” 第一百七十章 黄龙士二问(上) 黄龙士轻拖了拖小姑娘的衣角后领。这位总是爱好一句呵呵的姑娘,先是刺杀道家陆地神仙赵黄巢,又是重伤那位即将就任兵部尚书的棠溪剑仙顾白颉,还差点要去刺杀那位武帝城天下第二。在儒生身后却是失了手。 蓄势而发,一步走指玄入儒家陆地神仙的轩辕敬城只是气机一震,便将她倒飞出不知多远。 轩辕敬城轻眯了眯眼。徽山曲终人散。这位春秋十三甲独占三甲的老者,是最后一个赖在徽山不走的。他放出话来三日徽山闭山。留着这老者在徽山闲逛六日,已是给足了天大的面子。 黄龙士只是摆了摆手,他微笑道:“都是儒家陆地神仙,这天底下除了那位曹青衣,只有老夫知你。老夫若是想要探查你徽山隐秘,早就动手了。相信你徽山下人跟不上老夫。徽山之局,老夫大抵猜的七七八八,不过两件事还是要验证一下。” 儒生一手握着一卷泛黄古籍,微微颔首道:“能与人言的,敬城知无不言。” “好一个能与人言的。” 黄龙士哈哈大笑一声,伸手将呵呵姑娘拉到身后护着。当着这位初入儒家陆地神仙境界的年轻儒生面上,他还真不敢太过托大。大笑而过,他轻声道:“一开始老夫到这剑州,注意力是在轩辕大磐,因是他几次坏了老夫的谋划。后来发现他倒是思虑说话极不是上佳。直到徽山巅,老夫注意力再荀平那个半截身子。只是最后的胜负手,没想到是你。我黄龙士算计春秋,除了太安城元本溪那半个哑巴,和燕敕王身边那半个瞎子纳兰右慈,还有北凉那位李义山。到这徽山,倒是第四次失了算计。” 轩辕敬城微笑,他双手将那泛黄古籍合起,整个书面抚摸平整后道:“所以,东海那位武帝城主,是先生找来的了?” 黄龙士微微一愣,纵横春秋的他难得诧异,反问一句道:“怎么,天劫过去,那半个身子就没了踪影。他没与你说过?” 轩辕敬城只是一句,又道出徽山一个惊天大秘。 只见儒生淡然摇头道:“先生不知,敬城至今,与荀先生还是未曾见过一面,道不同,不相与之为谋。” 有趣。黄龙士闻言嘴角轻启一个弧度。徽山的情况,比之他所料想的,还要有趣不知多少倍。两个顶尖人物竟然是未曾谋面,就如离阳朝廷当朝首辅张巨鹿与顾剑棠从不见面谋算大事。 轩辕敬城淡然将古籍放置腋下,儒袍轻摆,一手捂嘴咳嗽一声道:“先生有话,还请快问。若是无事,敬城也就请先生下山了。敬城还有些事。太安城钦差即将到了,还得接驾。” 黄龙士笑而点头道:“那便不耽搁了。老夫就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你是一身练武的功底。走江湖的道入的一身指玄。可六日前你算的上是平地而起。自凡人身一步踏入陆地神仙。按道理讲,如此逆天你当死了。” 原来是问这个。轩辕敬城哑然失笑,他还当这位春秋黄三甲想问他如何避过的这九天雷劫,或是问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死了没。这位纵横春秋的老人果然不会问那些无趣的。 他仰头如看到当日,六日前九天雷劫便是在这山巅顶上。徽山最强祖孙两人同立于一伞之下。雷云已至,山巅包括那位仙人在内一品以上高手尽数逃窜。 轩辕大磐不急不慌,望着同伞之下对面的儒生笑而开口道:“入陆地神仙不得长久是多久?你总是喜爱忍着。却是不知,吃亏总是那些忍着太久的人。” 轩辕敬城持伞而立,手中铁柄冰凉,立于高空反倒是感觉纸伞更飘摇了,冰雪垂落,不用那刚入陆地神仙的修为护持,怕是转眼间就要爆碎。他微微摇头道:“衍圣公曾言,吃亏是福。老祖宗既然没选择离开,也未曾管敬城多日所谋。敬城所谋结束了,自然送老祖宗逍遥。” 轩辕大磐轻笑,仰头望了望当空纸伞,感受着如此近距离的陆地神仙气息,深吸一口气道:“我没管,其实我是很想逃的。我一直信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啊,徽山既然有人愿意留着死守,我独享陆地清福的人先走了,不是说不过去?” 轩辕敬城捂嘴,七窍黑血不住向外涌动,他沉重咳嗽一声,大口黑血将他胸前儒衫染得深红。 断断续续这位儒生咳嗽道:“还是老祖宗懂敬城的。咳。。。咳今日若是无老祖宗手段拦住王仙芝,今日敬城说不得只能请哪位天下第二同赴死了。” 轩辕大磐皱眉,很是不满。他轻声道:“你是不是没想着活?强入儒家陆地神仙,我也不懂。看你这样七窍流血,太寒酸人了。” “还得指望老祖宗的奇淫技巧,当日老祖宗为北凉王二子那位生而金刚的徐龙象谋划日后躲避天雷之法,敬城按图索骥做来了。一步入陆地神仙本就逆天,当重归天地为好。这当中徽山一切所谋,敬城皆放置与青锋所在。雷过敬城与群仙同赴死,老祖宗装的已死坠落便好。此地下正是青锋所在。” “卢升象,张竹坡,皆是敬城所安排。张竹坡善谋,卢升象若不升任兵部侍郎,还在广陵王府。老祖宗远走西域避难,咳。。。咳。。。徽山可留给青锋。有二位为之谋,徽山无碍。” 轩辕大磐瞪眼,刚刚那手持卷轴的将军与那跳出来叫骂暴出韩生宣所在之人皆是这人之将死的陆地神仙轩辕敬城所拉拢之人? 轩辕敬城咳嗽不断。这位刚入陆地神仙的儒生,眼中已有死意。面色灰败,他略显自豪开口道:“老祖宗能以一明一暗,挟控靖安王府,敬城掌控天庭谋划二十年,燕敕王府有纳兰右慈坐镇,自身亦是雄主所以难得谋划,但广陵王府有地府无尽资源助敬城调配,还是谋划的住的。” 九天雷动,闪电呼啸自天而降,亮白一片光芒已是照亮周边一切。 连连摇头,看那儒生已是必死的面向,还在满面自豪,此时轩辕大磐一掌顶在书生脑门。全身气机暴涨,那一身大天象修为倒灌而入儒生体内。 这位徽山老祖宗大笑摇头道:“运赵黄巢给你那书中功法。本老祖知道那能吸人修为立马消化为自身。你入陆地神仙,本老祖一身天象修为全给你。本老祖想了二十年,最后还是你先入了陆地神仙。” “另外,少特么说这些弯弯绕绕。腐儒一个!本老祖只知道打铁还得自身硬,枪杆子底下。。。他奶奶出江山!徽山没有陆地神仙,谁都当他是一盘菜!你看离阳敢去围杀武帝城?” 突兀,轩辕大磐注意到那面容激动,愣愣出神的儒生一手握着铁伞,竟是直接握在伞柄铁器之上。他惊觉吼道:“轩辕敬城,你老祖宗写的东西你是不是没看完!你个衍圣公书都只看一半仁义的废物!” 一手自袖口撕开那上等丝绸,慌忙塞去那书生手中,他全身天象修为已尽数灌输完。只来得及吼出一声“拿他包着手握”,九天雷云之上闪电已呼啸,天边亮白,直指那树立天地间最高的伞尖。这位修为尽失的徽山老祖宗除了一身金刚境界的体魄,哪还有其他?光亮之下全身焦灰,向下坠落而去。 儒生面色灰白转阳,全身陆地神仙气息激荡,他低头望着自己手掌内那袖口丝绸,嘴角微微上扬。雷云之下,他轻声喃喃道:“敬城祝老祖宗早日心有所成。另外,衍圣公书,敬城读全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黄龙士二问(下) 再回神,轩辕敬城微笑与对面两鬓斑白搅乱春秋风云的老人道:“亏老祖宗借敬城一身大天象修为,好在敬城收的住。临门一脚也就上去了。” 黄龙士点头,好一点无非那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一身气机倒灌,助自家后辈进陆地神仙。差一点大概是徽山那位老祖宗被这看着儒儒雅雅的轩辕敬城吸干净了功力。 龙虎山那个赵家的老道士想起来与他都带着一个黄字。可惜了春秋动荡自岿然不动,扶持着离阳龙脉一路而上,眼看收了那条龙虎山后山那名曰地肺山内的黄龙就是能成道祖的人物,不曾想,二十年凄凄惨惨,今后怕是飞升都难得了。 山下有黑白相间的大猫摇着屁股露了脑袋。喷了两口热气很是不满的又憨憨晃了晃脑袋。黑眼圈子下眨了眨,大猫盯着山巅三人身子抖了抖,缩了缩脑袋终是想退,只是腹中捣鼓实在是受不了,垂着脑袋一路小跑向最后的呵呵姑娘。 徽山好,什么都好。只是没这畜生最爱吃的竹子。牯牛大岗与长房住所倒是竹林不少。可惜了作为跟着黄龙士来的这么一只一看便通灵似齐玄祯坐下黑虎的异兽,这大猫被徽山客卿牢牢看的死死的。 除了主峰愣是下都下不去。山上不是大石就是松树,山间便是老鼠都被仙人吓的跑出不知多远,徽山主峰还有什么吃食?整整是饿了六天肚子,再是肥硕腹中空空也极为难受。正经大猫哪有连续饿这么久的? 轩辕敬城侧眼看了大猫一眼,倒是想起那一直盘旋在自家老祖宗手臂上的白色小蛟龙。那条小蛟龙似是一直盘旋,睡都未曾睡醒。自齐玄祯去后,天下异兽倒是出奇多了些。 黄龙士轻骂一声孽畜,抬脚将那比他一把老骨头不知壮硕多少的大猫踢飞老远,再与轩辕敬城说道:“最后一问。卢升象是你的人吧。老夫是看着那东西他手抖掉地沾血的。而且你轩辕敬城是不是与那半截舌头的元本溪串通好了坑他龙虎山底蕴?两代宰相,扶龙之功,道教祖庭,天上有人。足足十位陆地神仙呐。老夫春秋都未曾逼死过这么多。” 轩辕敬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伸出一手做出个请状。轻声道:“太安城中那位自断半截舌的元先生与敬城也并未谋面。敬城也不喜他的为人。只是既然这卷轴不是韩貂寺与那帝师亲手带来,反而交给广陵王赵毅转手,还不是那位元先生故意露出的破绽?” “党争祸国,但利于天子。参差虎牙交错之势利于平衡,不利于民利于皇室登龙术。挟控北凉而放纵北莽,利于中原天下一统,却为日后北方先民留足了祸患。敬城不喜元先生的做派。但也不会多说什么。书生治国,齐家,平天下。敬城先前只求家和万事兴。扫一屋足矣。扫完了一屋再扫天下便是。” 黄龙士大笑抚掌,称了三声妙字。这位书生倒是真的妙人。字里行间谁能这般评价那位奠定了离阳江山的元本溪?若非是受困于这江湖门阀,二十年后碧眼儿张巨鹿的位置,必然是这位已从书生变儒生的轩辕敬城。 突然,黄龙士再开口道:“刚刚说有钦差,难不成你要进京了?哈哈哈,有趣至极。离阳一朝也是大悲,龙虎山更是悲上加悲!没了十尊仙人,便是剑州只怕再也当不了那明面的第一了。” 儒生不答。伸出那一只请的手势一直未曾收过。笑望向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天下,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黄龙士也不气,转身拽着呵呵姑娘道:“别整天去林子里找了。走,老夫带你去见见他。老夫算漏了这轩辕敬城,总得找他轩辕大磐一点晦气。这天底下总是又来了第三个翻书人。有趣。” 只喜欢呵呵笑的姑娘抬头,眨了眨眼。她听不懂别的,但听得懂轩辕大磐还找得到。嘴唇嘟起吹了个口哨。大猫如临大赦,肥硕的身子欢快蹦跶而至。 直到这两人一猫开始下山,身后轩辕敬城才轻轻吐出一句道:“太子伴读,东宫侍郎。” 黄龙士石阶而下的步伐微微一顿,继续下山而去。上来便是从四品,元本溪还是元本溪。四品文官闲职换一个陆地神仙进太安。太安城还是稳若金汤。太子伴读,如今太子都还未立,有什么太子伴读?若是今后从龙对了,徽山又是一桩天大的富贵。就是苦了龙虎山,只不过按那半截舌的脾气,只怕那两位赵姓天师宰相,马上便是能入阁当那毫无实权的阁老了。 儒生收手,自腋下再拿出那本书。书面上是春秋。打开那第一页,还是春秋,右侧著名,‘衍圣公张’只是下方小篆书写四个歪歪扭扭的小字‘轩辕青锋’。 再翻开一页,大变了模样。圣人书上被用纤细木碳条,不修边幅画着许多的线条小人。打斗的有,玩闹的有。最边角画着一个笔直站着,手上拿着一条酷似是书的直线。 再继续翻开一页,圣人言皆再无。反倒是中间整整齐齐掏开了洞,内夹着一本新书。头场雪。青州那位王姑娘的作品。儒生继续看下去,津津有味。紫衣也许不知道,一向是爱看圣贤书的他,亦是爱看这些闲书的。只是,希望那名紫衣也能写出这般书籍来。不过,正如第二页的小人,他也乐于看那紫衣开心。 “一切有我。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沉入海。敬城一屋干净,当去扫天下了。” 喃喃一声,儒生继续读着那头场雪。六次不科举乡试中而不去,他终是有机会入那太安城中了。 有妇人一手提那儒生自还是书生之时便亲手打造的酒具,一手提着那轩辕敬城自她二十年前上牯牛大岗之日亲手在树下所埋下的桂子苦酒。 盘膝坐下,她摆下那清洗完的酒具,顺手打开酒坛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拎着酒坛满上两杯色呈琥珀的桂子苦酒,妇人递给儒生一碗。 轩辕敬城接过。那满满的苦味一饮而尽,在口舌之中化作醇香。妇人同饮酒一碗,面带苦涩,微微吐出一点。 她抬头,望着儒生轻声道:“二十年前,你不怪我?” 儒生微笑,再自盛满一杯酒道:“从未怪过。令你负气上牯牛大岗,是敬城不对。当年若是敬城让你嫁于那书香门第,许你会过的更好。” 妇人摇头,自山巅向下望去,一行骑身披红袍已至徽山门下。她两眼迷离道:“莫再说那些,我随你一同进京。青锋长大了,有老祖宗照看,江湖出不得什么问题。” “烦请夫人与敬城收拾一番,徽山还有些事,处理完便去。” 轩辕敬城轻声一句。天庭所报,大雪龙骑已过江南郡道,料着时间到了大燕矶。也许是时候先去贺州,知章城那边,有个半截身子的老人,还有个双目皆瞎的书生,总得与他们见一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州江湖 韩响马识得路,剑州的镖局,远处生意接的繁杂,走南闯北大抵是都认得一些。一路镖师车队拿的都是正经文书。倒是还是上次慕容家那两个雌雄并蒂莲顺道办的。 裴南苇是脸上抹着泥,头戴江湖女侠打扮的斗笠。身披宽松麻布披风,邋里邋遢的让她很不适应。轩辕大磐还顺道是给她姣好看不出一点缺点的脸颊上点了两个黑点。上面极度恶趣味的夹了两个假发。这么一个打扮,便是靖安王赵衡再世怕是也认不出她是谁了。 轩辕青锋这被徽山宠坏了的小姑娘倒是很倔强,死活不穿那镖师队伍的麻衣。自己耐着性子去洗那黑碳沾染的灰溜溜几块的裙子,只是日日在山上都被宠坏了的徽山紫衣,哪有洗衣服的本事?越洗是越黑,最后都不用换了,反正紫色裙子已经成了污黑斑驳,有如蹭了不知多少的抹布。 许是觉得这样十分丢人,轩辕青锋干脆是找了斗笠自己蒙上脸。她才不想听自家老祖宗装着前辈样子的敦敦教诲,什么与北凉世子徐凤年啊,老黄啊,还有个温华的光辉岁月。 这都哪里跟哪里?那位北凉世子的母亲是个好人,日日耐心教导她剑法,比她娘亲还要亲,谁知道生了孩子那般落魄?不过若是拾掇拾掇长得倒是挺好。符合她轩辕青锋的审美爱好。 宠坏的小姑娘家家,大抵都是喜欢些细皮嫩肉如北凉世子殿下这般家世好,脸蛋又好的混账。 镖师车队很多都是一家老小齐齐上阵,家里女人负责洗洗弄弄,老人平时坐在车上等着做饭时候下来做一做,当然也负责向导与打斗。因此一整个镖师车队里有两个女人,一点不奇怪。 车队接近百来号人,除了徽山山脉地界,光明正大的沿着歙江分流支路南下,每过十里路都能是遇到江南道兵马布下的卡口。重要的路口甚至是三品游击将军亲自坐镇,倒是真紧张的很。 轩辕大磐没下车,他这一身修为尽去,外加被那看书只看一半的轩辕敬城害的遭了雷,力道还不如普通人。体内丹田气机滴水不剩,好在是盘膝打坐,曾经的经脉还在,修炼进度着实不慢。 他是自己先扔出气机来灌顶,不似那武当前任掌教王重楼,按照北凉世子殿下一身修为练了一身大黄庭,给北凉那位世子殿下铺好了路,自己先羽化去了。 这是何其不幸?轩辕大磐敬仰是敬仰这位掌教为了真武转世是煞费苦心。可若是他自己,好好地日子活着一天是一天,有能力帮帮世子殿下就帮了,拿命去帮,真是不好。 盘膝而坐,边是修炼,轩辕大磐边随意在脑袋里头搜刮,上任那位轩辕大磐是真的三教通玄。只要念头深入看看脑海里头曾经的过往,总能是找到些好东西。佛门,道门,魔道,神道不说,便是儒家典籍都能翻出不少。 来了的这二十年,他怎么总是换着花样翻记忆里那些合欢手段来当片子看?要么就是那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翻着脑子里轩辕大磐打斗的法子。只能怪老轩辕哼哧哼哧在他来的这段时间总想着走双修合欢大道入那陆地神仙。 背靠马车木辕,轩辕大磐口中很是惬意的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太阳打西边出来安静坐了半个时辰,实在觉得腰酸背痛,还是靠着东西舒服啊,若是能枕着裴南苇那妙不可言的双腿......妙不可言。 他翻了翻倒是找出轩辕大磐脑海里比较正常一份武学典籍。青州曾经一家出过天象家族的世家典籍,‘青山诀’。名字倒是不赖,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要什么灵芝开窍,金丹入品,或是如轩辕大磐深入那位人猫韩生宣祖宅偷出来的得先自宫的秘籍。 指玄杀天象,很棒。但放弃了轩辕大磐那练了许久的双修活好的能耐,很不好。 青山诀大体还是走的如王仙芝的路子,武道一途径走到底,一步步安稳踏足天象。至于陆地神仙的契机,再找不是?他是知道如李老剑神,曹长卿,两人不入陆地神仙的心结在哪儿,能够开导开导。可哪里再来个翻书人开导他轩辕大磐? 轻叹一口气,突然镖师车队是又停了下来,那跟在后头屁颠屁颠骑着马的韩响马双腿一夹向前去。背上挂着他那位被袁庭山劈成两半的养父的大弓,腰间麒麟刀,倒是有他养父一半神采。 扯着嗓子,轩辕大磐有气无力道:“怎么回事!走不到十里停一下也就算了,这才三里路不到,又停了?” 韩响马先上前,再后退。这位混过绿林,进过青楼,摸过花魁胸脯的汉子有些尴尬骑马来到轩辕大磐身侧道:“前头,一伙番外人,车子坏了。好巧不巧东西洒了一地,咱们车队东西大,还有上次那一男一女的大玉,难过。” 轩辕大磐很是无奈的挥了挥手道:“那你还看什么?指挥人去帮一帮。弄完了好走路不是?早点出了剑州地界,早点好结束。” 韩响马面色略带尴尬,双手捂在袖子里道:“这是不成,人家主家没请,得等他们自己搬。便是请了,江湖的事没人说得清楚,这些方外人的东西,咱也不知道值得几个钱,若是帮忙不小心倒腾坏了,他扯着嗓子喊什么龙涎香在里头,咱们卖了也没处赔的去。咱离阳的官,胳膊肘向外拐。总是怕这些方外人不带好东西来了。对自己人冷淡的很。” “老祖宗不妨等等,惹上了麻烦更不好。反正咱们也是正大光明的路引,收据,一概不缺。不怕事。” 说完这句,韩响马在马上轻搓了搓手。不管什么营生,总得是等这位徽山老祖宗发话。这位能弄死神仙,又能造出陆地神仙的人物,今天只要不是让他韩响马头自己剁了自己的脑袋,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大人物啊,看上了眼,便是不能送他入陆地神仙,给他本秘籍也是好的。 轩辕大磐皱眉,一口吐出嘴里那根部已是有些嚼烂的狗尾巴草,点头道:“那咱就等。不在乎这点时间。也不知道江南道那个指挥,封锁了抓谁?” 江南道来的兵马,很是迷茫。一开始带了轩辕大磐这位徽山老祖宗的画像,后来又是收到江南道刺史的消息,徽山老祖宗好像是死了,便准备收拾收拾撤了。 但是过半天上头立马又改了口风,广陵王府那位王爷下的调令,说背魁军搜了山,没见尸首,让继续卡。 朝廷让收手,广陵王府让继续搜。来回两趟,互相矛盾的消息令的是江南道诸位游击将军怨声载道,不说搜不到,便是搜到了,是抓还是不抓? 抓了就是江南道刺史乱命,不抓便是与广陵王过不去。哪有这样欺负下面人的道理? 官道之上,马蹄声阵阵,地上石块皆是在震动,轩辕大磐微微眯眼,听着这动静,是大队骑兵跑不了了。跟着那位北凉世子殿下,二百凤字营轻骑同时动,大抵就是这么个动静。 第一百七十三章 左口袋进右口袋的勾当 眯眼等待片刻后回头,轩辕大磐倒是一愣,身后却是两百重骑。带头那一人手提偃月刀,身披银光白甲,看着倒是英气勃发,只是脸上一道疤还未消去,多了一丝狰狞。却是那位一手提着卷轴上山招来天上仙人的卢升象。 偃月刀也没用个刀鞘或是如那江湖人一般拿布裹着。需要打斗之时拉开布,亮一亮别家的眼睛,就如那说书的戏文中大吼一声道:“看我青龙偃月刀!”身后布片掉落,则对面人头落地。 镖师队伍如临大敌,纷纷握着手中兵器心中叫苦连连。前面是卡着动不了,后头是重甲骑兵。广陵王麾下背魁军的铠甲,整个江南路走多的谁不认识?最是不讲规矩血腥的一支军队,江南士子都是说杀就杀了。 那位广陵王世子殿下赵骠对广陵城中刚长成的姑娘看着姿色上佳便抢进到府邸之中,整个广陵谁没有怨言?有背魁军压着,便是江南道大家族赵骠也是照抢不误,若是想要自家姑娘还能回得去,说不得还得多给几万两银子。若是不赎回去,那如肉山一般的广陵王世子赵骠压完了几天,只怕是城外乱坟岗能找到个去处。 轩辕大磐抬手,示意韩响马让人过来。韩响马如临大赦,招了招手镖师队伍让开了一条路子。卢升象也不害怕,一眼望见了坐在马车边上的轩辕大磐。 双腿夹持马身,这位广陵王麾下的第一大将向前继续,只是偃月刀抬手身后背魁军精锐立地不动。 一人一马缓缓到轩辕大磐马车边,卢升象翻身下马,手中偃月刀坠地就这么陷入地底,刀头微微摇晃,就当是稳住了。 轩辕大磐挑眉,这倒是真霸气。堂堂指玄境界的广陵王麾下第一大将,朝廷已经三番五次要调令这位春秋立下彪炳战功的将军入朝当那兵部侍郎了。若是早些时日去,卢白颉那兵部尚书位置只怕是他卢升象的。 轻叹一口气,轩辕大磐伸手打了个招呼道:“怎么来了?不怕被那位主子发现,惹出天大的祸患?” 卢升象张嘴想摆出个笑脸,只是脸上那伤疤,怎么看怎么有些瘆得慌。他咳嗽一声道:“都决定反出去了,就不怕这个了。而且背魁军精锐的嫡系,已经死的干干净净。剩下的,都是本将的人。” “在徽山的那位,让本将军带你一路。顺带让本将军告诉你,若是你不安排人,徽山那位会安排我送你先向南,走海路进北莽的路,他说不用我负责了。到时候我独自去西域也好,你与我同去也好,都是你安排。” 轩辕敬城倒是安排的面面俱到,轩辕大磐慨叹一声,拍了拍身边马车车框,示意卢升象上来坐一坐。 面上带刀疤的白甲将军微微摇头。徽山那个儒生与他说过,出了海,便是由这人安排他,若是想打仗,还得是依仗车上这位。他可以是打心眼里不太瞧得起这位徽山曾经的老祖宗。但主次有别,当了多年将军的他还是懂的。 既然用不着护送,那就是还有事了。天大的谋划那位儒生不与他说便不说,这次既然没必要却是又安排了人来,那么定然是又有事了。挑眉,轩辕大磐也不管这位对他嘴上毫无敬意的将军做出来的客套,他缓缓出声道:“那是还有什么事喽?” 卢升象点头轻声道:“徽山上那位谋划的一石三鸟还是几鸟,本将不清楚。但是前面还有个他自称左口袋进右口袋的勾当。这一石,按那位的话说,他说你不妨可以看看。” 轩辕大磐打趣道:“如果按敬城的话,他定是说不妨老祖宗可以看看。他总是这么说。” 脸上那被韩生宣生生切出来的伤疤微微颤动,卢升象喉咙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那声老祖宗终是有些叫不出来。他尊敬徽山那个儒生的本事,却是对一个江湖草莽的老祖宗起不来丝毫敬意。 轩辕大磐微笑点了点头,手一挥示意韩响马准备尽快动身。卢升象话带到,也不再在此处自留尴尬。一手提起偃月刀,熟练至极的翻身上马便走。他信那位总是和和气气的儒生,既然他说有仗打,那便是有的。 纵马走了十步左右,卢升象勒住缰绳,手向前一挥,背魁军中倒是有人头戴面纱,自队伍中间由着两人搀扶下马,战战兢兢踱着小步子走向轩辕大磐马车。 周围的镖师队伍互相对视一眼,有几人甚至是偷偷哼哧哼哧发出笑声。这走来的是个姑娘,镖师队伍中人倒是再熟悉不过。不正是他们上次押的那一趟镖?慕容梧竹姑娘倒是一路跟来了。 卢升象张了张嘴,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他一手搓了搓脸道:“徽山那位还说,本来是想让那个男的来的。毕竟这女的脑袋很不灵光。不过想到你。。。老祖宗按道理说是不喜欢男人跟着,便让她来了。另外一个得与他同去太安城。如果老祖宗不喜欢雌的,也可换那公的过来。” 轩辕大磐哭笑不得,自己这位徒孙前来,倒是连这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可是想闯荡江湖的,身边跟着轩辕青锋一个满是问题的倔强曾孙女已是很麻烦,还再送一个? 等到慕容梧竹走近,轩辕大磐长叹一声,拉开身后马车帘布,由着这位慕容姑娘进去落座。里头,裴南苇顶着两颗带毛美人痣,似笑非笑望着这战战兢兢走进来的小姑娘。 等到慕容梧竹半个身子进去,轩辕大磐忽然一下子拉着他的腰带,将这并蒂莲中绝美的一支拉入怀中,调笑般握着她的下巴道:“当初到了那儿,你们是故意的吧。轩辕敬城就为了让你们给我示警?” 慕容梧竹双眼紧闭,身体抖动个不停,她颤颤巍巍似是要哭起来,点了点头道:“弟弟是的,奴家不是。奴家只懂得点传递消息,别的,都是弟弟带我一同的。” 果真是个花瓶。既然如此,徽山那头最后一点担心,他是再也不用管的了。那位儒生,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 松手,向马车内随手一丢。这单单一支的并蒂莲被他丢入车内。马车之中,等着她的更是****。 全身脏的不像话的徽山紫衣怒气冲冲盯着这位女子一件布衣就是丢了过去,她毫无淑女样一手叉腰指着怒道:“连你也是骗我的?骗子,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方外之人 韩响马兜兜转转,又是纵着马回头,他苦着脸与轩辕大磐道:“老祖宗,咱们可是要帮着这方外人拾掇?咱是不太想帮忙,那方外人话都与咱们的人说不清楚。帮忙了,怕出问题啊。” 轩辕大磐随手冲着韩响马挥了挥手,帮忙能帮出什么问题?只是这会儿再搬开就太晚了。前头那轩辕敬城所谋划左口袋进右口袋的戏码错过怎么行? 皱皱眉头,轩辕大磐拉开车帘,转头望向车里头还大发脾气的轩辕青锋,那位慕容家的雌莲花已经是被吓得躲在车角落里头,动都不敢动弹。只是眨着眼睛可怜巴巴望着正是笑吟吟看着车内打闹的裴南苇。 听了半晌,轩辕大磐倒是听的了个明白,无非是轩辕敬城掐算着这一对并蒂莲,由着这一盘开局就将轩辕青锋骗得同情心大起,调令一个袁庭山进局给自己这位徽山老祖宗示警,至于袁庭山到底最后为何是变成了要抓这一对并蒂莲花,也许只有轩辕敬城自己清楚了。 轩辕青锋到底还是孩子气,被轩辕大磐与徽山一群讨好老祖宗的下人惯得太狠。便是他那父亲轩辕敬城,虽说是时常教育她书本,但也是舍不得动手打的。性子扭上来了,这位徽山正房老祖宗给她井底捞月都陪着,生生养出了这略显刁蛮的性子。 裴南苇捂嘴,这位前任的靖安王妃虽说是不擅长什么宫斗戏码,但他进靖安王府时候好歹那位正房还在世,生生受了如今的靖安王赵珣生母近三年的气。看着女人倒是比在场谁都准些。还是两个孩子,打闹过去也便过去了。 用力拍了拍马车底座,轩辕大磐出声道:“走了,想一起走的我们先走去看热闹。别的,再说。” 四骑走马上路,慕容梧竹打死是不肯与轩辕青锋同行,倒是一直淡然不爱出头的裴南苇起了兴致,轩辕大磐喊上了身后卢升象带着一起走,路过那前头散落一地的方外人队伍,侧头望了一眼。 大体是一整队皆是离阳南疆雇来的民夫,倒是队里头唯一一个主事,是个方外人。 不似南海外诸多岛屿上来的一堆要么是长的黑不溜秋,要么是瘦小如猴,反倒是壮硕的很。金发蓬松,眼珠淡蓝色,倒像是西域更西来的。 就这么搬运地上损坏的物件,一身笨重板甲不下身,背上一柄比之吕钱塘那柄劈江重剑还要宽上一倍有余的古怪剑器。 抬头,那人与轩辕大磐对视一眼,许是知道这个令一位手持偃月刀的银甲将军还要跟在后头的角色,是个大人物。他一手点着眉心,顺着身子中间而下直到胸口。 微微弯腰作揖,他双眸虔诚轻声一句道:“小咖喱黄不辣。” 应当是一种礼节。极西之地,地府接触也不是很多。轩辕大磐点头示意,手点眉心装作回礼,纵马远去。 ———————— 自徽山南下,绕开广陵王所属的广陵道,一路沿海而下,层层叠叠大抵都是山路。 走不太远,便是一处不知名的小山山腰。丛林密布,皆是长青,秋冬季节不仔细看,这山内看不出什么。倒是从这山腰向下望去,能是一览无余。 卢升象抬刀,回头与边纵马边看着风景的轩辕大磐低声道:“不妨在此地等候。走这里观景,那左口袋进右口袋才是极好的。” 轩辕大磐点头,用不着卢升象多言,他已经是能看到下方那两队剑拔弩张的人马。 来倒是有些晚了,前头大戏已经是唱的干干净净,新任的靖安王赵珣一身素衣,背负双手站在原地。 身前,两名靖安王府护卫一人抓着一座肉片肩膀,另外一人手持长刀,就这么横在那座肉山都找不到脖子的脑袋下侧。 一身素衣的新任靖安王看着面相,很是淡然,背负双手的姿态,倒是有些英气勃发。 千余素衣靖安王府护卫皆是利器出鞘,组成人墙。对面则是接近万人,广陵王麾下背魁军尽数在此,长的极是有些贼眉鼠眼的张竹坡一人走在前头,满头大汗四处打转。 也不知这位新上任的靖安王爷,是用了何等的法子,在千军万马之中给这一座肉山俘虏的?若是实打实的来只怕这帮新招募的靖安王府护卫,再是给个双倍人马也绝不是那群杀气腾腾背魁军的对手。 不过想想背魁军广陵王赵毅的嫡系精锐尽去,剩下的军卒主心骨还是在这半山腰上站着的,再有那位竹坡先生作为领队,怎么看,这名在徽山之颠一手请来十位天上仙人的王爷怎的是没有胜算。 轩辕大磐身侧,裴南苇那媚眼天成的双眸来回在那新上任的靖安王赵珣身上先是扫了一眼,目光便是望到赵珣身侧那位与她自己样貌一般无二的舒羞,微微一叹。 轩辕大磐转头望着这位满脸黑灰,便是蒙着面纱,也挡不住那双娇媚神情的裴南苇打趣道:“怎的,还是想去当王妃?我与舒羞道一声,她估计也是乐意的。” 恶心的反胃。裴南苇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位曾经的靖安王世子对他流露出来的眼神,轻哼了一声。她半点不想搭理这位揭她伤疤的徽山老祖宗。倒是刚想起来,这位徽山老祖宗还是刚过完八十大寿的。还没容的她去刺激轩辕大磐一声,一旁倒是还有人重重哼了一声。 卢升象一手偃月刀坠地,冷眼扫视那位如今的靖安王赵衡。虽然是叛了,但看着春秋那般枭雄的旧主受辱,还是有些愤懑的。 那边赵珣淡然一笑,拍了拍身前跪着的这座肉山的肩膀,缓缓出声道:“王叔,真是没料到,本王送别了父王。又是在此处遇到你了。今非昔比啊。” 广陵王赵毅恨恨点了点头,被两个护卫压着跪在地上,对于这位纵横春秋的离阳藩王来说可谓是受尽了屈辱,可这位藩王今日倒是除了表情恨恨,没什么太大的激动。 脸上两坨下坠的肥膘抖了抖,他颤抖着身子咬牙道:“你王叔倒是英雄了一辈子,年纪大了,倒是被两个小辈算计了。真是广陵江后浪推前浪哪。” “本王也倒是好奇,你们两个小家伙是怎么就走到一起了?杀父之仇,当是不共戴天啊。” 依旧是背负双手,赵珣上前两步转身微微弯腰,与那满身的肥膘碰了个面对面。他微笑继续道:“有得赚,什么大仇都得扔下不是?王叔当日徽山下的话,本王是记得清楚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丢的一两肉 广陵王赵毅无喜无悲,抬眼瞟了这位已经是世袭罔替到手的靖安王世子殿下,这一局,他是真的败的极惨。 麾下大将卢升象不知所踪,徽山出了一位儒家陆地神仙,日后若是不与那位曹青衣一般铁了心当反贼,怕是起步与东海武帝城一个待遇。 只是徽山谋不到,这次出来便是杀了那位世子殿下徐凤年也是妙的。一通厮杀还未开始,他昂头待在第一个,被那位刚重入陆地剑仙境界的李淳罡不知何处冲出来,一把便成了阶下囚,丢了剑的大宗师柴青山再出手,也不知被那位独臂老头儿怎么了。还不知这位后辈子侄,想要对他做什么? 赵珣终于是不再背负双手,改为那双手插袖口,微笑一声继续道:“要求不多。徐凤年想报仇,我不管。但本王是看不得一代藩王受辱的。今日,只要是王爷您让背魁军卸甲,跟着本王走。本王必然派人安安全全送王爷入王府。” “不然,王爷就这么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可是不划算的。反正本王手下这点人,当个王爷也没趣味。一个换一个嘛。丢了王爷这顶帽子去浪迹江湖,咱也好少受太安城的气。” 赵毅嘴角抽搐。好狠的小子。上来就要他起家的家底。离阳诸多藩王,为何以北凉王,广陵王,燕敕王三王武功最盛,其余几位拍马都比不上? 襄樊那位靖安王参与夺嫡,输了江山一身嫡系自然是空空落落,经营襄樊才回了点元气。胶东王与淮南王封地一个位于两辽,一个位于淮南道。看住北莽与北凉的最前方。连年削藩,江北二位养兵一是没有太安城的照顾,二是也缺徐骁那春秋抢出来的家底。自然是不够。 而广陵江南的广陵王与燕敕王当年在江南瓜分大将军顾剑棠当年的旧部,留以防备着一直不稳的西楚反叛。这算是当年那位半截舌头元本溪的阳谋,顾剑棠封不得异姓王。 丢了背魁军这一春秋时候起家的老营,广陵王府虽然是不会与靖安王府一般死了精锐便一点没力气,但终究是元气大伤的很。剩下那些顾剑棠的旧部没了嫡系镇压,有多少阳奉阴违的,谁知道? 广陵王赵毅抬眼再望了一眼这位新上任的靖安王。老子怂货,儿子倒是个胆大妄为。老子倒是要看看你吃得下去,有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他狠狠吐出口唾沫道:“本王给了。不过得将柴青山给本王还来。” 赵珣抚掌,抬眼对着自己身后靖安王府护卫道:“去,帮诸位靖安王府的新军收了兵器。另外,广陵城中家眷之类的都请走。一个不留。相信王爷一天不回,家眷们都是很愿意去襄樊定居的。” 抬头,这位靖安王面色略微阴沉道:“徐凤年,给柴老大人挑了右手筋脉扔出来!本王身边没有李淳罡,一个天象,怕得很呐。” 山林之中羊皮裘老头不知走何处踱步而出,一手拎着已是生死不知的柴青山,一手掏了把裤裆,顺带放于鼻尖嗅了嗅道:“徐小子不在,你自己弄。” 这位没了剑的老天象如死狗一般被丢到赵珣身侧,靖安王赵珣微微一笑,自身侧王府护卫手中抽出一把刀,手起刀落,一截手掌带血横飞,倒是溅红了广陵王赵毅一身明黄蟒袍。 两名靖安王府护卫一个撤了刀,一个松手,由着赵毅一手撑地,缓缓爬起身子。掸了掸一身蟒袍,皱眉片刻后他与赵珣道:“本王要让竹坡带着几个人扛着柴青山走。大侄子有意见没?” 赵珣和煦微笑,反身自护卫腰间抽出长刀,一手提刀架在柴青山脖子上,轻轻划开一条口子。昏迷中的剑客闷哼一声,要害脖颈之处,有一条鲜血缓缓流出。 “王叔,本王尊敬您,叫您一声王叔。但,您不能一直当本王侄子啊?太安城中日后封王大典,本王还是要与王叔同进退的不是?王叔放心,有本王在前,若是广陵王府真的成了广陵侯府,本王还是会照顾赵彪一番的。一个谋士加几个人,赵珣给的起的。” 赵毅艰难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反感。藩王嘛,若是没这么点霸气,还当他作甚?轻轻咳嗽一声,倒是担心自家这位侄子手一滑,真就弄死了柴青山。以这位侄子这偏激的性子,倒是真做得出来。 再揉了揉跪的有些痛的膝盖,赵毅笑道:“既然如此,靖安王给本王一驾马车坐坐不碍事吧?本王岁数大了,日后当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赵珣招手,早已备好的马车自后方由一头老毛驴拉来,破破烂烂,也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四块板子凑成了一车。上无盖板,后无车门。寒酸得很。 赵毅也不嫌弃,拎着断了手的柴青山,也不与他包扎,直接扔上车后,那不知多少斤的肉便蹦了上去,由着那木板酸沉发出一声呻吟,倒是没有塌下去。 直到见了广陵王赵毅上了车,赵珣邪魅一笑,提刀跟着踏步上车,再只闻车中凄厉一声如猪嚎般的惨叫,靖安王赵珣手拿一斤带血肉条一跃而下。 一扔上天,赵珣也不擦手上沾着的血迹,他对着已是只见背影的羊皮裘老头儿微微作揖道:“李先生,靖安王府随时欢迎先生到来。先生哪天是不想呆在北凉了,赵珣随时恭候。” 重回陆地剑仙境界的李老头一句话没说,身形隐入山林。 裴南苇面皮下的舒羞一声轻叹,面带担忧望着身边面色狰狞还未去的赵珣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赵珣带血手指,轻握住她纤细玉纸,微笑道:“无妨,陆先生所言,有兵才是王,真收了这一万背魁军,靖安王府才是能真坐稳了襄樊。” 远处山腰,轩辕大磐注视着这一驴,一破车缓缓远去,轻叹息一声道:“倒是走的悲凉,离阳啊,几个藩王想联合起来反对削藩,是不可能了。” “有徐骁这个异姓王在,赵家就别想联手。赵珣赌的就是光脚不怕穿鞋。靖安王府反正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不如赌一把。输了顶多没了世袭罔替,赢了,就是一万精兵。” 身后倒是一声慵懒的话语,不用转头,轩辕大磐都听得出是那位北凉世子殿下来了。那羊皮裘独臂的李老头能在这儿,徐凤年还能少得了? 转头,轩辕大磐笑望着身后与一身青衣,青鞋世子殿下道:“怎么,好容易娘两团聚,不去好好陪着?还想浪荡去哪里?南疆可没什么好看的。” 北凉世子殿下翻了个白眼,一拳捶在轩辕大磐胸口,嘿嘿一声道:“我还当你是真的死了,本世子给你掉了好些个眼泪。轩辕敬城后来说要一个人巅峰高手去俘了那个一身肥膘的家伙,我便是去了。” “正好这肥猪不是要杀本世子?给他个机会,本世子说过要他一块肉,便是一块,少不了。” 轩辕大磐轻笑回敬了北凉世子殿下一拳,倒是真不痛不痒,都没让这位北凉世子殿下晃上一晃,他笑道:“怕不止是这个原因。二十多年了没见吴素,若你的性子,只怕贴着不想走。” 徐凤年憋闷点头轻声道:“徐骁他娘的南下,二姐先来了。她说是要接鱼幼薇去上阴学宫,谁知道是不是来教训我的?本世子倒不如先跑,等二姐要走了再回去。真是怕见他啊。” 吴素白衣案后便是住在徽山,徐脂虎远嫁之前最是疼爱世子殿下,而徐骁心中总是觉得亏欠徐凤年,倒是北凉世子殿下一路长大,被他那二姐追着管教吃足了苦头。 轩辕大磐点头微笑道:“是你身边那位手抱大胖白猫,胸脯大的能给你脸包下去那个?” 徐凤年再是给了轩辕大磐一个大白眼,很是不在意道:“你就知道胸脯,怎生和温华一个爱好?” 给了这位世子殿下一个是男人都懂的表情,轩辕大磐道:“对了,我走了之后,徽山是个什么境况?江湖小道消息总是不准,洪洗象听说是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三教通玄悟道无双 徐凤年嘿嘿一笑,他笑望着轩辕大磐伸出大拇指指道:“天下人都当你不知是死是活。若是知道你这位徽山老祖宗还活着,怕是天下一品高手都要来找你指点迷津。离阳武评如今的高手前几位,除了东海武帝城的王老匹夫不知是天象还是已是过了那道坎,其余陆地神仙可皆是出自你轩辕大磐门下。” “我娘,李老头儿,曹长卿,算上轩辕敬城整整四个。后来你掉了下去不知所踪,王仙芝一拳头锤死最后那个天上神仙拍拍屁股走了,不成想最后那人正是赵宣素他亲师傅,后来听李老头讲,貌似还是他生父。老家伙拼着老命不敢找王仙芝,要拿龙虎山气运金莲与轩辕敬城拼命。哈哈哈,难得那个武当山上骑牛的老霸气了,来了一句说他一步入陆地神仙欠了轩辕大磐人情,走天上一剑丢下来,给龙虎山气运金莲齐刷刷砍得一干二净。” 北凉世子殿下说的天花乱坠,终是讲不来那武当山上骑牛小师祖当日的气派。当日轩辕敬城一步入那陆地神仙境界,整个人立于山巅一言不发,稳固那体内翻江倒海,一步入那儒家陆地神仙的气机。王仙芝一拳而出,打碎了最后那位天上神仙头颅,随后武帝城主踏江向东海而去。 那位一身蟒袍的当朝大貂寺怒急,下旨江上大军尽数上山围剿。遥望龙虎山上,小道童打扮的赵宣素满面悲愤,一声师傅竟是再不管龙虎山底蕴调出剩余气运金莲要彻底压死徽山上那刚入陆地神仙的轩辕敬城。至于说他是真伤心自家师傅陨落,还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想当场斩了轩辕敬城这位会令龙虎山百年不得逍遥的儒家陆地神仙,谁都不知道了。 独臂羊皮裘老头一剑气机尽数用去,毫无还手之力。曹长卿不知所踪,就剩吴素还被那吴家剑冢的老人死死拦住,丝毫是不想让自家这成了陆地剑仙的后辈出去冒险。 形式最危急的时刻,九天之上传来古剑清鸣声,刚刚引领龙虎山上众多桃木剑的那吕祖配剑再从天而降。竟是一剑逼的天师府内涌动气运倒卷退后。 “滚回龙虎山去!” 天外之声震动,听得出已是发怒。 赵宣素面色先是大变,随后恐慌不已,这位龙虎山上已是返璞归真至儿童样貌的道人席卷气运金莲倒飞回山,他已听出来者是何人,被他压抑近一甲子,他如何认不得? 黄鹤自天边显现,黄鹤之上那一身朴素道袍的年轻道士一手牵着他最是喜爱了几世的姑娘远望那一江之上无数军兵枕戈上岸。 年轻道士深吸一口气,由着那柄吕祖配剑继续直追刺向龙虎山天师府内,再一手指着江面,对着身边红衣姑娘微微笑道:“当年老掌教一指断江,徐凤年与你言起你说你也是爱看的。今日倒也可再看一次。” 大红蟒袍宦官怒视九天那如神仙眷侣般自天边而来的黄鹤,怒不可揭道:“武当山,当真是要与离阳撕破脸面?当真不怕离阳大军彻底铲平了中原武当道统!” 赵宣素退回天师府内,一剑跟随而至,满池气运金莲齐刷刷枯萎至一根不剩。龙虎山上终年不化,几近凝结成实体的无尽气运尽数溃散倒卷向徽山四面八方。其中以徽山山巅那一处最为甚,向东气运十之八九尽入那儒生体内。 龙虎山天师府的祭祀堂内,无数仙人牌匾颤颤巍巍,除了十尊已是灰尘蒙满,另有十二牌匾上有清气升腾而出。 双眸赤红,赵宣素眼望那越来越临近黄鹤上的两人,嘶声道:“齐玄祯!你他娘与龙虎山多大的仇怨!龙虎山可没得罪过你!” 歙江之水从徽山山门处暴涨,化作一条水龙呼啸而上,万年不见天日的江底顷刻间滴水不剩。铁索连江的那数之不尽的大船脆则暴散,好一些的直坠江底。 水龙扶摇不知抽光了多长的江水,扶摇而上直至徽山山巅,一口将那大红蟒袍的太监吞入腹中。江水之龙咆哮直冲徽山山腰小路,将那山腰无尽血水尸骨尽数逆卷深埋江水之下。血腥味十足的徽山被洗涤一空。 水龙再是冲击而下,浩浩荡荡回流歙江之中托起江上那还未崩散不知多少的船只,无数惊魂未定的江南家丁与广陵水师只是愣愣望着黄鹤之上那年轻道士,只敢抢救那坠落江底的同伴,再是不敢轻易上岸。 江面红丝飘摇,老宦官蟒袍尽湿,冲出水面踏于楼船顶部。 年轻道士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便朗声道:“贫道五百年前散人吕洞玄,二十年前龙虎山齐玄祯,如今武当洪洗象。得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提点入境,真不怕贫道去太安城斩了离阳气运?” 洪洗象再抬手,向着天边一指。奔逃不知多远的在赵黄巢大口咳血,一身陆地神仙气机直坠指玄,大道再无望。 “当年贫道说过。你再入龙虎山,贫道诛你陆地神仙道果。” 年轻道士一句说完,只觉腰间微痛,转头,那红衣姑娘眼望徽山山巅那白衣女剑仙,泪如雨下。 他微笑,低头凑在身边红衣姑娘耳边轻声道:“送一路?刚刚来时看到你爹了。” 红衣抹着脸颊眼泪,双眼通红咬着嘴唇轻点了点头。突然她揪起年轻道士的耳朵满泪痕破涕为笑道:“不是你老丈人?” —————————————— 轩辕大磐双眸微眨,江水倒卷,逆九天而上,这是多大的气派?倒是真不曾想到,那个骑牛的是这般大的本事。什么时候他轩辕大磐也能达到那一步,一拳打飞世间看到不平,心中所想再无不成,那便是好了。 长舒一口气,轩辕大磐道:“那所有人都走了吧。出山门前我与老黄,吴素他们都交代过,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都听轩辕敬城的。如今再有洪洗象护送,大抵是没问题的。”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面色微黄,从后方咳嗽一声缓缓走到半山腰道:“洪洗象怕是已到陆地天人。那日一见,这江湖只怕真出了个能与王仙芝相互抗衡的人物了。说起来真是应了那句武当当兴。王重楼之后,又出个洪洗象。只是这位帮你加了名气不少,我来这一路,江湖已是相传那不知所踪的徽山老祖宗该称为三教通玄悟道无双的天下第一。八百年才出了几个陆地神仙?一下出来四位,再加上八百年前吕祖转世洪洗象也说是你点化,怕是北莽那位拓跋菩萨要是来找你了。” 轩辕大磐挠了挠后脑勺,十分是摸不着头脑道:“关他拓跋菩萨什么事?” 李淳罡轻笑一声,带起一串咳嗽。当日驭剑上万,终开了天门,天下名剑剑气近乎是全归他所调,便是他一气用完,也是力竭近乎干涸,筋脉皆受损严重。 咳嗽完,他面色缓和少许,捂着嘴道:“拓跋菩萨北莽武评一直是只在王仙芝之下。王仙芝号称第二,他号称天下第三。轩辕敬城老夫不知道,曹长卿吴素如今大抵是比那位拓跋菩萨强一线,再加上洪洗象,他得落去第五。若是他至今还未入陆地神仙,以他那找机缘到疯的性子,少不得来找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九九馆里的她 轩辕大磐微微点头,北莽那位拓跋菩萨如何,与他来说倒是没太大干系。总不见得北莽那位跨过大半个离阳来找他?若是真来,走两辽顾剑棠麾下大军,或是走北凉更走不通。他略有些担心的望着羊皮裘老头,问道:“你怎么样?一步回了那境界,又是一剑开了天门。还撑得住?” 羊皮裘老头儿摆了摆手笑道:“不妨事。多活几年少活几年罢了。这次回当年境界欠你的人情,老夫当还上了。” 轩辕大磐摇头微笑道:“不成,这算轩辕敬城欠你的,你得活着,说不得日后还得再麻烦老剑神几次。” 老头儿听得脚丫子痒痒,想脱了脚下草靴扣一扣,哪有这么无赖的性子?还几次,徽山顶上一次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 不过江湖顶尖剑客齐聚,剑仙基本是都到齐了,齐刷刷的一次借剑,万剑齐出一场剑来,怕是五百年内的江湖,是少不了他李淳罡的传说了。日后用剑高手,不说凑不凑的齐这么多陆地剑仙,便是凑得齐,又有谁能引的天下剑客无论敌友齐齐借剑而出? 这么些年,也只是出了他李淳罡一个。徽山山巅那一剑,足以是当做收官之战了。当年与他互换一臂的隋斜谷,也不知如今是如何了。 习惯性的又伸手掏裆,裴南苇倒是看惯了这羊皮裘老头的洒脱,轩辕青锋拿手捂着,却是偷偷露出一点缝隙,想要看看这看着毫无高手气派的老人,怎么就能驾驭万剑齐齐上天,将那武帝城主轰飞了多远? 李淳罡摇了摇头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曹长卿先带姜泥走了。若是离阳那群人不顾一切想先杀他,这一局,他不一定能带姜泥回去。轩辕敬城说徐骁大抵是会在知章城接走他们,老夫将徐小子送过去,也就去找姜丫头了。说不得还有几年活着,能再见到一位女子剑仙。前有吴素,后有姜泥,这江湖,才不寂寞。” 一言罢,羊皮裘老头儿转身离去,上代四大宗师的江湖,若是不差,他一隐退,也就散了。徐凤年苦笑一声,与轩辕大磐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准备离去。 秋风萧瑟吹过,常青树倒还是常青,不知何处飘落那扇叶般的银杏叶自那羊皮裘的身影边走过,突然,羊皮裘老头转身洒然一笑,伸了伸腰道:“想想,王仙芝成名太晚,没够得上上一代的江湖。老夫那一代,不算齐玄祯那个转世,貌似就是剩下你轩辕大磐了。高树露不知是死是活便是活的,但即便是活的,他也只能算上上不知多少代了。老夫若是不在,上代江湖扛鼎说不定是你了。” 轩辕大磐摇头,当年那位徽山老祖宗当年也是问剑李淳罡,拼内力与齐玄祯,与那如今刀道第一人对过刀的。道道通玄,道道做不得第一。 突兀,羊皮裘老头儿面色微变,盯着山腰一处,手中半柄木马牛出鞘,已是一步挡在徐凤年身前。 ———————————— 知章城如今早已是大不似从前。徐骁三万大雪龙骑自北凉一路南下。星夜之间过了襄樊再跨过青州,直至知章城将这一城一击而破后整个驻军定住不动。 随后这位马踏春秋的北凉王由着那与广陵王赵毅号称南北双肥的义子褚禄山坐镇知章城,一人亲带一千大雪龙骑再南下。 本想着南下估计是要与广陵王麾下那同样踏遍春秋的背魁军一场恶战,可到临头一个广陵王的私军没碰得上,反倒是那位江南道刺史张衔烛带着江南道所控不多的兵马一路尾随。 春秋年间这位还名声不显的将军倒是深谙兵法,步步结寨扎营,留着四万步卒于知章城外北方扎下三座大营,互为犄角布下不知多少陷马坑,防着这支踏遍春秋的铁骑自此地向北直插太安城。 仅有的五千骑兵由着他亲自带领,死死咬着徐骁那一千大雪龙骑屁股,也不近去追,只吊着后方十里左右,反正江南道不是他徐骁的地盘,几处地方皆是江南大家族的地头,远远有通报,也不怕跟丢。 剩下还有五万余江南道兵马隔着二十里扎下一座坚寨,防着已经踏过的大军,不至于原路再回头。 未到知章城,徐骁便是已遇到天上那骑鹤的年轻道士下方护着的一行。骑鹤很是亮眼,旁边江南八家的家丁与赵勾震惊于那骑牛的一手江水灌山的本事,倒也不敢太近。 这位北地藩王与吴素对视一眼,倒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吴素一行人不少。徽山地府差不多是倾巢而出。除了后山内那些进出不便的文职人员,其余大抵都是穿着徽山家丁打扮一起出行。 老黄,白狐儿脸,几人尽数是跟着,轩辕大磐不在,徽山武库基本看了干干净净,留下除了被赵勾死死盯着,也再无别的用处。倒是轩辕国器一人留在徽山,这位年迈剑客,与那位书生一般无二,舍不得山上呆久了的风景。 徐骁望着下身全无的荀平先是惊愕,再是微微点头。整个离阳天下,晓得荀平还活着的人,只怕不到一掌之数。 荀平微微点头,对着徐骁道:“先去知章城,等安定了,便麻烦北凉王送我等去西域了。若是我们直接前往西域,怕是阻碍重重。” 徐骁点头,多几个人,少几个人的问题。只是今次南下,离阳朝堂那边,北凉少不得得又割点肉。徐家,赵家,本就不深的情分,自徐凤年世袭罔替之后,又得淡上几分了。 王明寅推着轮椅小车继续前行,直至徐骁与这位算是帮着他前头定鼎北凉基业的春秋法甲擦肩而过,他轻叹一口气后小声道:“当真不想去太安城?她还在九九馆里等着。所有人都当你死了,她过得,很不好。” 荀平闭目养神,直至与徐骁侧过一个身位,他才睁眼,推车的王明寅头次觉得,这位半截身子的老人,身上透露着杀气。 轮椅扶手咔嚓一声折断,那半截身子的老人嘴中只轻声飘过一句道:“赵稚不死,我岂不白活?” 赵稚。离阳当今皇后,那位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徐骁闭目,一言不发。天下百姓皆享受那碧眼儿张巨鹿的新政,但离阳众生皆欠这位半截身子的读书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半截舌,谋天下 太安城,秋风吹过,只是凉了些。若说如今,除了往日里那门外车水马龙的张首辅的门外已是门可罗雀,其余几乎是没什么差别。 皇城内密室,作为常客的碧眼儿张巨鹿与坦坦翁今日倒是不在的。倒是酒壶茶炉样样不缺,离阳现任的皇帝陛下,亲坐于桌前,将那酒壶倒出半盏,留着醇香扑鼻,放于对面那面色有些枯肃的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面相四十岁有余,面色沉沉,倒很是阴郁。接过皇帝陛下那亲手送来的酒水,也不客气,放于唇边微微湿了湿嘴角,便再度放下。 离阳皇帝陛下等到他放下酒杯,再接过那酒杯,将其内酒水向墙角一洒而空,再是整整倒满后笑道:“如何?太安城,可驾驭得住那位新晋儒圣?这结局,倒是没想到的。不知本溪考虑到没?” 元本溪微微摇头,他再握起那满满一盏的酒杯,将其内酒水一饮而尽。微眯了迷眼,他有些含糊不清道:“尽人事,知天命。无非如何用人罢了。如今的局势,倒是比老夫料想的,好的太多。” 皇帝陛下微微一愣,转而微笑望着这位扶持着自己一路走上皇位的军师,等着他继续言。说的自己泄露天机太多,自断半截舌的枯肃中年人点头继续含糊不清道:“本是料想,最差便是那位徽山老祖宗一步成了陆地神仙,与北凉一南一北,给日后西楚的安排,带来最大的坏处。那位徽山老祖宗与北凉绑定太深,白衣案,襄樊,处处少不了他的影子。不过若是这位轩辕敬城,则是不一样。” 元本溪含含糊糊说完,弯腰自身下拎出一卷案牍,腐朽尘封味道在密室之中甚至是盖过醇厚酒香,外处用红色麻布包着,一看便是八百里加急运送至京城。 抽出案牍之中一卷泛黄纸张,按住一角,元本溪将之转了半圈正对于皇帝陛下面前。他含糊笑道:“轩辕敬城几次科举的试题,不愧是儒圣,堪比当年张巨鹿。碍于江湖门阀,次次放弃中举。” 皇帝陛下拿起那一张,还是六年之前的科举试题,好在是榜上有名,虽是放弃中举,试题答案皆是保存长久。 细细研读而过,离阳皇帝陛下缓缓放下这章试题,双眼微眯了眯。轻声道:“有些匠气,法理极重,倒是让朕想到了当年的荀平。” 元本溪微笑点头,他自倒满一杯酒,放置于身前道:“人,就怕摸不着欲望。如黄龙士,春秋至今,我都没摸透他到底想做什么。祸乱春秋?安定天下?知道了欲望,我便能安排布子。徐骁想天下太平,我就给他北凉,让他为离阳守门户,还一直给他放血,白衣案我便是真杀了我吴素,只要朝廷还有一块遮羞布证明白衣案不是朝廷所为,他便不会反。” “当年荀平,要自己上疏二十四策得以实施,这便是欲,陛下亲自去请他出山,新政之法,刀刀砍在那勋贵,旧大夫七寸之上。新政用出来了,陛下想要上位,需要勋贵支持,那时只要一招捧杀,将他抬得到顶,保证他只要死了便不会人亡政息,最后一刀砍下,勋贵归心。朝中有那张巨鹿,新政也能实施下去。” “这位新晋儒圣,我看来,与当年荀平,一般无二。重法,重礼。等张巨鹿为新政而死,这位儒圣不妨接了首辅的位置。三代流传,新政自当稳固如山,最终一个大义,逼这位儒圣如荀平一般,自我了结便是了。这种性子的儒生,最是喜欢为天下奋不顾身。可敬,可叹,也可用。” 皇帝陛下微微点头,元本溪落子,春秋至今,还未有什么纰漏。九龙夺嫡,他是最不被看好了。被这位生生一计接一计,安安稳稳送上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接起桌上那满杯酒水,皇帝陛下一饮而尽后道:“便是荀平那样的人,当年若非赵稚拿捏住了洪。。。。她,也不会安然自尽。而徽山那位老祖宗,若是未死,以他那处处帮着北凉不明不白的性子,若与这位儒圣里应外合如何办?” 一指伸进醇香四散的酒坛,元本溪于桌上画了两笔,他微微一笑道:“读衍圣公书,总能是读出为天下舍生忘死。只要离阳天下新政实施后一切大定,那那名儒圣便不可能为了一个江湖亲眷祸乱天下。而且,斩草除根。哪怕天雷滚滚真的劈不死,现在,他也该死了。” ———————————————————— 半山腰,李淳罡手持半柄木马牛立于徐凤年身前,双眸微眯了眯,死死盯着前方。那里,有七人手持长剑缓缓而来。皆是白袍,衣袖口随风而飘荡的衣袖,隐隐能见着东越二字。 当头一人,两鬓已是稀疏能看出白发,长剑出鞘,斜握于右手边,他微笑望着面前几人,轻声道:“本想着清理一下,徽山这位老祖宗,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轩辕大磐微微抬眉,他反倒是一步走到李老头儿身前,笑望着这名东岳剑池出身的老剑客道:“我说柳蒿师怎么徽山没有露面。原来是躲到这儿来了。怎么刚刚都没去救你那位长辈柴青山,这会儿敢出手?” 柳蒿师持剑,步步上前。身侧六人,一同跟随。三人一组步步皆是稳重至极。丝毫不乱阵。东岳剑池能与吴家剑冢鼎立为离阳剑道两大世家,两家看家底的功夫,自然皆有所长。吴家剑冢九剑于北莽十万骑兵的围攻之下,共破万骑,东岳剑池的剑阵群战不利,但单独围杀绝对是一流。 行至与轩辕大磐三十步距离,柳蒿师停步,身侧两组三人继续向两侧包围而至。当头柳蒿师气机大天象已是蓬勃而发。 两侧三人组剑客,带头一人指玄,另外两人皆是金刚境界剑客。左侧一组领头人,轩辕大磐恰巧是认识。东岳剑池当代掌门宋念卿。 由着自身气机锁定中央几人,柳蒿师静等剑阵彻底成型。他望着轩辕大磐不屑一顾道:“上代江湖,貌似还有你我卡在这大天象境界二十余年,破不得陆地神仙门槛。本来,你是比我快一步。不曾想今日比起来你我差远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符将红甲再出 这老剑客,倒是一点不废话。本是还想说道些有的没的拖点时间,等着他柳蒿师这形如七星的剑阵成型,他们这群人便是再也走不掉了。 轻瞥了一眼李淳罡,轩辕大磐轻声急促道:“李老头儿,几分胜算。” 李淳罡手握木马牛,没有半点懒散。他两眼余光扫视两边步步包围而来的两组剑客,眉头紧锁道:“老夫记得不差,当年老夫与王仙芝打那最后一战的时候,柳蒿师已经大天象巅峰了。比你当时的巅峰差一线,不过二十多年,爬不知道爬到什么境界了。宋念卿指玄巅峰,最是精湛剑阵围攻。麻烦的很。” 当初一气驭剑上万,羊皮裘老头儿一身筋脉受损严重,想要再拉出巅峰战力,还差上不少。若是真不顾一切使出来那剑开天门,也不知这老头儿还能有多久的好活? 一步点地,再退到李淳罡身后,轩辕大磐眯眼轻声道:“那一组那位指玄貌似不稳,走那边山林跑。到了背魁军那边就安全了。” 羊皮裘老头儿一声不吭,手持木马牛剑尖剑气暴涨,不管左右两侧包围而来的两组剑客,一步杀去柳蒿师处,破剑阵可等不到那剑阵成型时候。 轩辕大磐略微皱眉,李淳罡没有听他的,他可不能不跟着这羊皮裘老头儿,他转头望向徐凤年轻声喝道:“走,你护着青锋和裴南苇,跟着李老头儿!我跟着卢升象殿后。” 李淳罡行至柳蒿师身侧近十五步,手中那半柄木马牛抬起,一招剑气滚龙壁已是使出。 这曾于他在西蜀城外挑战那位西蜀剑皇之时,滚动剑气搅烂西蜀巨型龙壁所名动天下的一剑再现世间。 半柄木马牛凭空生剑尖,剑气嗡鸣不断,带他全身翻滚而前行。地面枯叶碎石尽数随风而动,呼啸间都已是看不清内部身影。 柳蒿师前行,东岳剑池的这位老剑客一直常驻太安城,作为整个离阳王朝的剑道柱石,便是那西楚大官子曹长卿三人太安城,除了内城大阵开启,外城能威胁到他为数不多几人中,柳蒿师便算一个。 一剑横于身前,淡白剑气横生,他朗声道:“李淳罡一剑开天门,我柳蒿师自然不会乘人之危。前辈可带那位北凉世子先行离去。今日奉命而来,只为蹲守轩辕大磐一人。” 羊皮裘老头儿哈哈大笑,他那呼啸一剑所带来的的碎石枯木内剑气萦绕,缠绕剑气溅起无尽火花,当头撞上柳蒿师蓄势已久的一剑。 一剑过,柳蒿师倒退十步有余,他剑尖朝下,剑气倒是直插地底,在他身下剑气暴散,无尽泥土飞溅,令他腾空三丈不止,一路头顶不知撞断多少粗壮树枝。 剑气滚龙壁,除了那翻滚萦绕引人目光的剑气,最妙的便是还有第二道剑气藏于地底,随时可以冲出地表发于任意之处。 独臂羊皮裘老头儿剑气不断,继续上前,他再大笑一声道:“当年江湖,我是最看不起你柳蒿师的。轩辕大磐卡在大天象巅峰,他是真敢与齐玄祯比内力,与老夫比剑,与王仙芝去拼拳头,同顾剑棠去斗刀法。集百家之长,虽说次次皆是败北,但谁都敬他是个人物。” “你柳蒿师除了以大欺小,还有什么出了名的战绩?若非剑池底蕴,你顶天能破入指玄,便是走了大运了。” 柳蒿师一身略显狼狈,不过出门时于钦天监早就研究透了李淳罡诸多手段,倒也不惧这不敢轻易出全力的陆地剑仙。 他面色淡然周身剑气横飞,再出剑阻拦道:“你李淳罡倒是看不明白。四大宗师枪仙王绣死于北凉他那位好徒弟陈芝豹手上,符将红甲叶红亭被人猫生生剥皮,酆都绿袍儿死在你手上,你李淳罡婆娑这么些年,也不过重回陆地剑仙。活得久才能向上走。死了便是那一堆土灰。成了陆地神仙开天门而上享受大长生,不快活?” 李淳罡不答,他无臂袖口无风自起,两团青色剑气纵横自双袖内交相辉映而出。时而虚晃,时而青紫。在虚空之中带起一串涟漪,又是一招两袖青蛇脱手而出。 落于最后,卢升象手持偃月刀冷眼望着那已成包围之势的两组剑客。那名东岳剑池宗主宋念卿一身青衫,除了手握一柄,身后还背负着五柄古剑,身躯略弯,看着倒是有些似是卖剑老翁。 与他同组两位金刚境界的剑客,皆身负四柄古剑。 宋念卿抬起耷拉昏昏欲睡的皮眼,轻声念叨一句:“出剑。” 共计十四柄古剑凌空飞起,团聚与宋念卿身侧四周,剑尖直指那位手持偃月刀的卢升象。东岳剑池当代宗主,虽是只有指玄境界,他亦是亲上武帝城头,与那独坐武帝城的天下第二战过一场。 虽说是大败亏输,当日带去武帝城的十四柄古剑尽数插落于那城头未能带出来,但以剑池底蕴,重找出十四柄称手古剑,并不太难。 漂浮于他身侧十四剑,剑剑表面皆是有指玄气机浮动,一人等同十四指玄。 三指伸出指向身前,三柄指玄剑在空中轻轻划出一道半弧,鱼贯而至,直扑尾部断后的卢升象。 偃月刀刀头坠于身后,战阵厮杀出来的卢升象,对于群战拿捏最是稳重,全身指玄气机尽注入偃月内。 半月斩。 身形先退两步,整个身躯腾空,刀芒形如弯月再出,刺眼至极。三柄指玄剑剑尖触之剑气肆虐后偏离方向,深深插入一旁地下。 羊皮裘李老头儿转头望了身后那刺眼的半月,见卢升象在半空中有意无意向右侧偏移,他轻呵一声道:“别听轩辕大磐那傻货去右边,宋念卿十四剑相当十四指玄,三才剑阵打不断剑气比柳蒿师还难缠,右边那三个,隔着老远便老夫便闻到那符将红甲的腐朽味!老夫杀穿了柳蒿师,直接跑!” 右侧包围而来那皆是一身东岳剑池长袍的三人同时双眸赤红,手持长剑直指而去。卢升象落地所在,地下泥层涌动,土黄色甲人自地下持剑而上,剑尖直指那当空偃月刀一气斩过,已再无处借力的卢升象腰间! 第一百八十章 大乱(上) 卢升象偃月刀自手中翻转,刀柄向后滑落,一手朝下,依着偃月刀刀头的重力生生压下身躯,成了那仙人倒立的姿势,符将土甲那一剑自地下而上,自他胸前重甲划出刺耳的呻吟。 气机震动,胸前全部破开的重甲被荡出身外,卢升象落地一个翻滚再起身,他眯眼感受着脚下震动,缓缓踏步退后,这位春秋不知经历多少大战的武将背后已尽是冷汗。 若是李淳罡那一句及时提醒再晚上一息时间,他便会被这自地下冲出的符将红甲要了性命。 符将土甲一击没能绝杀,身躯再半空之中分解成四份,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度遁入大地之中。 柳蒿师一人在前吸引注意力,控剑十四的东岳剑池宗主宋念卿在一侧拉住防御,若不是李淳罡与符将红甲交过手,谁能想到这看似最弱的一处,是藏得最深的杀招!符将红甲若是五尊齐出,足有那当年四大宗师之一叶红亭八成的水准,怕是有李淳罡提醒他卢升象也挡不住这土甲偷袭一剑。 另外三尊身披东岳剑池长袍的符将红甲同时发出嘶吼,偷袭已过,这三尊甲人一身东岳剑池长袍炸裂横飞,皆是右臂持剑,向着前方冲杀而去。 后方山林之中,两鬓斑白的老人淡然望着前方杀局,隔着老远便听到符将红甲的嘶吼,他双眸微微一动,自言自语般的笑道:“老夫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元本溪出手谋划的局面,怎么可能轻易被破去?春秋落子,总是有后手留着。” 身侧小姑娘不知从何处又扛来了一株有他人大的向日葵花,头上戴着徽山上不知何处捡来的小毡帽,很是不耐烦的吸了吸鼻子。 在她身下黑白相间的大猫用前腿刨了刨地,刚刚出了徽山饱餐一顿,这只大猫明显精力充沛,想找个地方撒野一番。 黄龙士伸出他那如枯木般干瘦的手掌,轻描淡写的拦住准备上前的呵呵姑娘道:“你别去。符将红甲在,要么韩生宣在旁边操控,要么是那位皇位传人躲在哪里操控。你要遇到那人猫,他给你剥皮抽筋,老夫怕是拦不住,而若是你杀了那皇子,韩生宣这辈子除了追杀你也不再做什么了。” “呵呵。” 小姑娘转头望了老人一眼,显然不是特别满意黄龙士的说辞。这不给杀,那不肯杀。之前在徽山之上,这老人便拦了她很多次了。 看出小姑娘的不满,黄龙士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妨事。既然来了老夫便想与他聊聊,既使是要死,他还是死在与老夫聊完之后好。四尊符甲,估摸着三尊是韩生宣新杀得三个二品小宗师得来的肉身配上,另一个指玄气息,怕是他在哪儿杀了一位二品巅峰小宗师或是一位初入金刚境界的宗师。” 伸手一指,再翻掌将那伸出的手指成勾状向内轻轻一勾,位于地面之上三尊气势汹汹的符甲愣神,止步原地保持古怪的姿势一动不动。 最前方两袖青蛇逼退柳蒿师的李淳罡双目大有深意转望向黄龙士所在,一声不吭继续提剑杀向柳蒿师。 “一剑仙人跪。” 羊皮裘老头儿心底默念一句,当年龙虎山斩魔台之上大战齐玄祯的一剑被他再用而出。 柳蒿师来之前深晓得此行之状况,将曹长卿,剑九黄,包括白狐儿脸几位徽山能知晓的一品高手的功法能耐都研究了一遍。 只是研究归研究,这羊皮裘老头儿任意的一剑,皆是超出他想象。独臂羊皮裘老头儿一句默念完,那半柄木马牛之上剑气如龙卷倾泻,无中生有的剑尖直指柳蒿师的头颅。 夸张的还不是剑气,那一股虽是眼观不见,但身躯依旧能感应到的剑意纵横呼啸,独臂羊皮裘老头儿周遭无尽枯树,草叶,包括碎石皆是自起飘浮于空,如剑般刺向柳蒿师所在。 柳蒿师面色微变,这剑意领起的草木倒是无所谓,只是那剑意凭空带来的压抑,生生压得柳蒿师一手剑气弱了不知多少。 遇见那剑道魁首还敢出剑之人,皆不是凡人。剑道魁首那股一眼望见便是独霸天下的气势,更是对战之人心生畏惧。 就如当代那位剑道大家,桃花剑神邓太阿檀木剑匣中十二柄飞剑几乎是不用,一手拎着桃木枝,天下之间除了李淳罡与入了剑道陆地神仙的吴素,别人剑道再不是他的对手。 一剑气弱,柳蒿师不敢再接,左脚脚尖点地向后划去。他并不敢逼的这位入了陆地神仙境界的独臂老头太过狠。若这看着邋里邋遢的老头儿真的不顾一切开了天门,如今东岳剑池一品高手尽数在此,团灭了的下场便是剑池彻底沦为天下二流势力。 羊皮裘老头儿又是两袖青蛇,剑气如青绿色小龙脱袖而出,柳蒿师再退二十步。李淳罡一声轻呵道:“还不快走?” 徐凤年一手拉着轩辕青锋,一手提刀疯狂前逃,轩辕大磐望着那跑的都不如轩辕青锋走路快的裴南苇轻叹了一声,直接是将裴南苇拦腰抱起,扛于肩上,跟着羊皮裘老头儿双腿大踏步向前奔跑。 裴南苇面色微红,面孔藏于面纱之下,倒也没有挣扎。晚了一步,便可能是血溅当场。襄樊城外那一群护卫的血腥场面,是她十足的噩梦。 三尊符将红甲一动不动,保持着诡异姿势十余息后发出一声凄厉嘶吼,除了那尊通体火红的火甲依旧显现身形,一路追杀向轩辕大磐所在,木甲,金甲尽数隐匿不知踪迹。 柳蒿师双眼微眯,与一边变阵而来的宋念卿对视一眼,默契配合不知多少次的剑池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宋念卿摊开手掌,深埋地下三剑拔地起身,另外五剑再划过一道弧线,直刺独臂羊皮裘老头而去。 不求能伤着这位老剑神,只求能拖住片刻,柳蒿师随手便能将剩下几人尽数屠戮。 李淳罡微微皱眉,木马牛一手而握,一脚踏步扭转身形而至最后,他轻斥一声道:“能走多远是多远,我拦着一会儿,怕是撑不了多久。若是一起再被包围,柳蒿师将七星剑阵布置完,老夫除了一剑开天门,再是没办法了。” 独臂一人一半柄剑横于路中央,李淳罡剑气外放,一腿微弯,又是一套一剑仙人跪的做派。 穿插过李淳罡那一剑仙人跪逼退柳蒿师杀出的缺口,五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徐凤年吸纳武当山前任掌教王重楼的一身大黄庭一气接一气,跑的倒是飞快。 肩扛裴南苇,体内气机不过离阳王朝钦定的一品境界,一身金刚境界的肉身毕竟当不得跑路用,轩辕大磐反倒是落了下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乱(下) 卢升象皱眉,这位武将一手抵住轩辕大磐的后背,体内气机宣泄而入。好在轩辕大磐筋脉还有那大天象打下的底子,指玄气机涌入体内,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一口气跑了半柱香的时间,侧头后望,只能见到剑气喧嚣,也不知那独臂羊皮裘老头儿还能撑住多久,无法剑开天门用出那陆地剑仙的水准,他拦不住这许多人。柳蒿师一位实打实的大天象,驭剑十四的指玄剑客宋念卿,还有剑池两位金刚境界的剑客。 东岳剑池百年底蕴尽数在此,这等阵容足以拉出去围杀死天下江湖除了儒家外任意大天象境界的高手。 卢升象微微皱眉,他一脚踏地,感受到地下传来的微微震动后冷声道:“那尊土甲追来了。若是五行,在这山林之中,木甲,金甲,土甲,皆能快速遁走。还是得感觉跑。” 轩辕大磐肩上扛着裴南苇,转头望向拎着轩辕青锋的世子殿下徐凤年凝重道:“不能一起走了,符将红甲虽说只有四个,不成五行。但若是缠绕起来,没有天象境界便是如铁王八一般能给人团团缠住。分头走,你带轩辕青锋和卢升象去背魁军所在,到那边带背魁军接应老头儿去!”徐凤年摇头侧眼望向身后,只见剑气纵横,有十二柄古剑先是腾空,再坠地,倒是能看到有一道剑气形成的龙卷在步步后退。 面露犹豫之色,徐凤年摇头轻声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不若你去。本世子还有点道行,拖得住能帮上点忙。” 谈话的功夫,那羊皮裘老头儿一剑仙人跪已是用尽,十四柄指玄剑倒插于地面,其中三柄古剑外表碎裂,皆是硬抗那一剑仙人跪。李淳罡面色极尽枯黄,徽山巅一气用尽,若是再撑下去,只怕得拿最后一点生机来拼。 面色阴郁,轩辕大磐轻声与徐凤年道:“听我的,柳蒿师被李老头儿拖着,他想杀我,不代表符将红甲想杀我。操控符将红甲无非是韩生宣或者是你那表兄弟。他定然是想杀你的,分开走,我跑远点顶多柳蒿师追,你与卢升象引符将红甲,说不得李老头儿到了,加上背魁军还有一线生机。” “我们若是全死在这,徐骁发了狂,他三万大雪龙骑孤军直入,怕是得给离阳团团围死在江南道!分开,哪怕只能活一队,他们也得投鼠忌器!” 徐凤年神情复杂,望了轩辕大磐一眼。徐骁人马就在知章城。若是东岳剑池杀了他徐凤年,按照那位人屠的脾气,加上她娘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只怕得三万大雪龙骑直接杀穿江南道大军背上,绕着太安城直奔东岳剑池,来上一出马踏剑池。 若是这中间哪方克制不住,出了什么冲动,便是毁天灭地的局面。三万大雪龙骑,还有那连带一队一品高手,能给离阳带来多大的损失?大雪龙骑南下,顾剑棠的两辽边军也已南下,意在何为,所有人皆是清楚的。 而徐骁与吴素若这对苦命鸳鸯若是战死离阳境内,世子殿下徐凤年死于刺杀。那群同仇敌忾的北凉军士卒,除了拥戴北凉二号人物陈芝豹与离阳一刀两断,再无转圜境地。 最差的是北凉在张巨鹿的谋划之下存粮不多,陈芝豹一人若是逼的无处可去而带北凉投奔了北莽。以北凉三十万大军为先锋,北莽东西两线尽数插入,便是徐骁最不想看到的那中原衣冠尽毁的局面! 徽山之战,那般险要都度过去了,谁能猜想的到,最危险的局面会在今日发生!柳蒿师不会在乎日后天下大乱,而那已经不得皇帝陛下信任的大红蟒袍宦官,更是不会。 本就是一顶一的聪明,想到这里徐凤年点头不再多言,变转身形,拖着轩辕青锋准备北而去。一路向北,离那背魁军被堵塞所在,还有好几里的山路! 小山山巅之上,青衫儒生身后跟着满脸紧张的姜泥,他先望与山林之间,与那位两鬓斑白的老者对视一眼,双眸略微发冷。 黄龙士抬头望着曹长卿微微一笑。一手放于脖颈要害处,做了一个刀杀的手势。离阳之局,这位青衫到了,倒是一桩不小的妙事。 曹长卿低头,望着手掌紧紧握着他青衫衣摆的姜泥,不再去管那黄龙士的目光,他蹲下声音温醇轻声道:“若是今日,徐凤年死了,大楚,便是大幸。” 姜泥闻言先是低头,随后缓缓抬头,与曹长卿四目相对之时倒是无一点柔弱,她目光坚毅道:“官子叔叔,他,只能等我去杀。” 与当年西楚城破殉国的那个她一样的个性,情之一字,最是难言。 无奈起身,曹长卿目光望向山腰再看到那微笑的黄龙士,他嘴角抬起一丝冷笑。又是一桩天下大乱的好戏码。 轩辕大磐扛着裴南苇准备向南,临转身时他凑与世子殿下耳边他轻声道:“最后问你个事,你徐凤年想不想当皇帝?” 徐凤年步履踉跄一步,拖着轩辕青锋继续向北而去,他转头,望向身后那已转身背对于他的魁梧身影,双眸微眨一言不发。 “北凉离阳的情分,从吴素回北凉便已经断了。有些东西,连我都看得出来,就别提朝堂之上那些人了。若是活着出去,告诉徐骁,不进则退。我就讨厌你们父子对不起北凉血战的那帮兵!为了你们父子两的大义心思,为离阳战死边疆还得被离阳读书人骂一句丘八蛮子,不值!” 轩辕大磐一句说完体内能有的气机尽数调动于双腿,不待世子殿下再回答,他转头望向那一身已无甲胄的卢升象急促道:“别用暗劲,拿低于金刚境界一线的力道踹我。能向南踹我多远是多远。到时候你和地府的人一道去西域!” 卢升象了然,手中偃月刀横握,借着一身前冲势头,整个偃月刀刀柄轰然砸向轩辕大磐后背,轩辕大磐身躯抱着裴南苇腾空翻滚而去,于这半山腰之所在惨叫连连倒是不知飞出多少丈,最后犹如星光坠入山林掀起群鸟飞起,再是不见踪影。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半夜南道城(上) 南道城位于剑州最南部,再走南道城南下四十余里,便是南疆道所下辖的祥州,祥州大抵是属于南疆道,南疆之地不说独占中原膏腴之地的离阳王朝,便是春秋大乱时节,独占南疆两道之地的南唐,都不曾完整控制。 燕敕王就封之地便是南唐国都旧地,归属于燕敕道,只是对于紧邻燕敕道的南疆道,哪怕是他这位实力相比于广陵王不相上下的藩王,有着那位春秋与李义山,黄龙士并驾齐驱的纳兰右慈作为谋主,依旧是难以完全控制。 十万大山百万山民,南疆道巫术,苗人,各类皆有,且皆是不服离阳教化的野蛮之辈,深山老林子里,与虎狼搏杀出来的二品高手都有上不少,就如舒羞,若非南疆出身天不怕地不怕,怎生会去北凉王府偷盗秘籍? 半夜时分,两个万分狼狈的身影鬼鬼祟祟逃到这南道城下,颇为魁梧的一人看着这不过六丈左右的城头,微微皱眉轻声道:“裴南苇,你能不能爬上去?” 一路颠簸,被轩辕大磐扛的七荤八素的裴南苇冷笑一声,仰头看了看上方空无一人驻守城墙的南道城冷声道:“是你不行吧,你轩辕大磐没本事给本王妃再扛着爬城头,那今晚还是别进城的好。” 便是一路所存的九品气机也用的干干净净的轩辕大磐挠了挠脑袋。要用到时候没有才是想起了这一身修为的好处。 若是有大天象修为傍身,这区区不过六丈的城墙,抬脚一蹬也就上去了,何苦在这里等着干看?当日卢升象那一棍子给他横飞不知多远,先行追来的四尊符将红甲果然是跟着那位北凉世子殿下而去,也不知那位跑出去没有,不过有李老头儿步步后撤,保命当是没什么问题。 但也好在这一下飞的足够远,虽说五脏六腑几乎都是撞的位移,这一路几次遇到赵勾探子,身后东岳剑池那几位始终是没有跟上他们。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抱着裴南苇翻滚不知多远后,身后有青衫儒生一步落地,将那位常驻太安城的东岳剑池剑客手中长剑生生打成两段。 裴南苇面上画者的两点泥灰早就摔落,好在面纱还未掉,她那双秋水长眸冷淡的望了轩辕大磐一眼道:“这一路你不是擅长爬狗洞?按你的话来说,有个玩木剑的汉子最是喜欢爬这个,这小城定然是有的,你不如也去爬?” 无语瞥了裴南苇一眼,轩辕大磐想想身后不知还有无赵勾密碟如影随形,心中倒是有些意动,他搓了搓手,缓缓道:“要不走走?逃命嘛。进去找个地头休息休息也是不赖的。” 裴南苇嗤之以鼻。给点杆子还真往上爬了?她便是死在城外,也绝不想去钻那骚味沾染不知几天才能褪去的狗洞。 只是既然是让某位徽山老祖宗定下了主意,还能由着这位靖安王妃犹豫?一把抄过裴南苇双腿,在裴南苇恼火的惊呼声之中,再扛于肩上,轩辕大磐拔腿绕城而奔走。 直至城北一处城门口,轩辕大磐终于是看到一处破损墙砖,眼珠微微一转,想到身上扛着的裴南苇,在这位前任靖安王妃的又是一声尖叫中,将她直接塞了进去。 衣摆不知沾染多少湿润污秽,前头还有一坨绵软似是粘在了手掌之上,被生生塞进城内的裴南苇怒不可揭望着紧随其后钻进城内的轩辕大磐,双眸圆瞪怒道:“你怎么不先钻!” 轩辕大磐两手先进,用尽力按着墙面,将整个身子钻了进去,起身拍拍衣服嘿嘿一笑道:“我进了你还能进?剑州那个城,本老祖进去了,便是你生生在狗洞外面蹲了一晚上!” “本王妃就该跟着赵珣回去!让舒羞那个女人来跟着你。” “你去你信不信你魂已经在天上了?哈,舒羞那个娘们比你有用多了!跟着她本老祖都能光明正大的跑。” “那你送本王妃上天好了,堂堂徽山老祖宗爬狗洞,你也不嫌丢人!” “死了你,反正没人知道。我还和温华在襄樊城河里拉过屎呢。你喝的水里头说不定就有。” ........... “别嚷嚷!他娘大半夜的赶紧找个客栈进去借宿!还想不想休息一天了!” 颇为霸气的大声一喝,终于是让这位满身娇气的女人闭上了嘴,轩辕大磐伸手擦了擦汗,闻着手心那股骚味,着实是难受。 他带头向着城内走去。江湖儿郎走江湖,好歹是跟着徐凤年与老黄走过一段江湖的人,跟着北凉那位世子殿下,阔绰走过阔绰的手法,没钱了寒酸走过寒酸的手法。上住过上好青楼馆子,穷了和徐凤年,温华,老黄一起四个人要了一碗饭吃的也顶香。 这次都沦落到钻狗洞了,好歹出行时给轩辕青锋身上银票都掏了过来,不然缺了老黄那一手别人的钱袋便是我的钱袋的下九流本事,这一路客栈都住不了。 南道城不大,外一条三丈左右的护城河包围全城,里头南北通透,大概也就是五里左右,按照正常城的布局寻路,七拐八拐小半个时辰,倒是看到一个客栈。 门外挂着上书逍遥客栈的麻布旗帜,一串足有七个大红灯笼串成一串立于门外,在这半夜行人皆无的时候,倒是有些诡异。 抬眼四望,离阳边疆小城倒是没有如襄樊一城内近百万人口纷纷扰扰,或是如太安城那等夜市整夜不关,灯火通明直到凌晨。天色昏暗之时,南道城内大抵除了少许鸡鸣犬吠,或是房中传来夫妻窃窃之声,再无其他。 正常客栈所属之地,大抵皆是处于商户旁边,一到夜间两边皆是关门商户大门紧闭,还做夜间生意的挂上大红灯笼便是。江湖人一般寻着灯笼挨家挨户便能找到,药店自直挂一盏小灯笼,客栈则是还有多少房子空着,便上挂几盏灯笼。 走在空无一人的昏暗街道,感受着身侧一股柔软缓缓向他身子贴了贴,轩辕大磐也只敢心中暗笑裴南苇的胆小,倒是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引得这婆娘暴走。 他踱步至正门口,一手拎起门外虎头门敲,用力拍打三下。 转头望着眼蒙面纱的裴南苇,轩辕大磐轻声笑道:“还是老黄告诉我的,走江湖,遇到客栈半夜关门,连敲三下虎头,小二便会知晓来客是江湖人,按照江湖规矩,不问出处,一夜住完便走。” 三声门响,屋内能听到脚步走动,但客栈大门毫无动静。 面色微恼,轩辕大磐抡起拳头,冲着那斑驳客栈大门继续砸了三声响动。腐朽木门扑腾下来无尽木屑,里头还是无甚反应,脚步声反而越来越远。 再抡起砸了三声大门,轩辕大磐凑近门缝,凑着缝隙向里头观望少许后低声道:“店家,江湖打尖住店!挂着灯笼有房,大晚上的少不了银钱补!” 客栈内有年轻声音低沉闷哼一声,里头再有人怒喝道:“大晚上砸什么混账门?今儿不营业,滚!”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半夜南道城(下) 轩辕大磐凑着门缝,盯着里头的光亮,大概是有一两根蜡烛点着,烛火明明晃晃,仔细侧耳倾听,倒是有些呜咽之声。 侧头,望了一眼裴南苇这头戴面纱,一身布裙脏兮兮到散发着骚味的娘们,长长叹了口气。江湖人的客栈,总少不了一些腥风血雨。店家一次不开门,再听得里头呜咽,大概是能猜到里头什么事。 南道城不大,估摸着也就这一个大客栈还能住。若是这次离了客栈,怕是今晚还得与这可怜王妃相依为命睡大街,告诉她白爬了这次狗洞,以这娘们日渐变大的脾气,还不当场和他翻脸? 秋风萧瑟,客栈门口大红灯笼随风而动,细碎秋风穿过街道,地上尘土卷起几层龙卷,再随风而下,呜咽风声穿过楼阁,有如鬼怪长鸣。 轻叹口气,想着自己半夜进城总不可能运道太差,轩辕大磐再度伸出拳头,用力敲了敲大门,拍的门上木屑尘土再度升起,他扯着嗓子道:“里头的,开个门,这大半夜咱也没出去啊!” 外头能听得半夜打更的老人,由远及近的小心火烛,街角隐隐能见那明亮烟火,里头又听着连续三声闷哼,只听得断断续续的步子向着门口挪动。 轩辕大磐一手搂过裴南苇腰间,拖着这娘们向后退了几步,右手挡在身前,微微倒是有些头疼。早知晓路上买一件顺手的兵器也好,若是今日手中一柄寒光闪闪的名剑,或是一柄制式北凉刀,岂不是绝妙? 木板大门被一截一截搬开三段,里头有个表情木讷中年汉子探出脑袋,看了外面如同相伴浪迹江湖的情侣二人,他沉声一句道:“店里没别人住店。你们若是想要住,自己上楼随便找一间罢了。” 轩辕大磐双眼微眯,打量着这表情木讷的中年汉子一眼,左脸明显一块疤痕,看样子倒是与卢升象脸上那明显划痕不同,斑驳占据了脸颊好大一块。倒似是被自己一手所扣。 脑袋上披头散发,一个中年汉子,一头长发近乎齐肩,大多数已是油的粘在一处,发梢之上不知沾着多少碎叶土灰。 搬动木门的双手皆是老茧,呈现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淡金色。一看便是外家拳练到了一定程度。 微笑望着这汉子一眼,轩辕大磐自腰间掏出一张一千两的徽山银号银票,食指中指夹起,手腕一抖,那张银票便是平整飘向那名中年汉子。 疤脸木讷汉子双眸微缩,身子向后退了半步,再向前一掌接过银票,捏在手心,冷眼望着那搂着身边女伴的魁梧男子。深更半夜,小城住店。必不是良善。 轩辕大磐微笑道:“麻烦小哥给本。。。。人来点上好的酒菜。今夜住店的银钱,便走这里扣除罢了。多的,便麻烦小哥给我换成足额银子。想必店家这些银子还是拿得出的。” 疤脸木讷汉子一言不发,张开手掌望着掌心已是褶皱的银票,微微皱眉,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客官,客房皆在二楼,自行上去好。待会儿若是后院有吃的,我会通知客官。里头若是没有,客官便请安然歇息。另外,客官既是江湖人,便知道江湖规矩。明日鸡鸣时分,趁早离店便好。” 一手搂着裴南苇,踏步进店,轩辕大磐轻颔首道:“善。” 拿开的木板重新一块块摆放好,秋风再不卷入客栈大厅,火烛安稳朝上发出噼啪之声。客栈门外远远拖出一条极长的佝偻身影。 “天黑!小心火烛!走水大难!” 放开搂着裴南苇腰间的那一只手,轩辕大磐侧头至裴南苇耳边,微笑一声道:“裴姑娘,饿不饿?” 裴南苇狠狠瞪了轩辕大磐一眼,当着别人面,便是头上戴着面纱,这位王妃还是不想表现的多特别。透着烛光,她倒是看到自己双手掌心有些黑糊糊已有些干燥的灰色粘稠。 再是忍不住干呕一声,她先抬步上楼。 轩辕大磐笑望着她,满眼色眯眯的道:“自己拎着茶水炉子,我帮你拎,我就上你床了。” 疤脸木讷汉子静静看着这如一同闯荡江湖的两位神仙眷侣,虽然皆是狼狈至极,但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对味道。天下江湖,再贫穷的人也总是有自己顺手的兵器。而一同的神仙眷侣,大多穿着仙气飘飘,哪有这样的? 那名女子虽是蒙着面纱,但以他江湖多年的眼光,定然是一位大家族出来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教养,双腿漂浮,绝对没练过武艺,说是手无缚鸡之力都是高看一眼。 难不成是半夜逃婚出来的一对郎情妾意的戏码?这身形魁梧看着极为年轻的汉子,看着倒是练过武的。 静静站在门口,疤脸木讷汉子等着门外打更老人走远,缓步上前一手自边上抄起一块破旧棉布,棉布裹住右手,他拎起火炉之上,那烟雾缭绕的茶炉,闷声闷气道:“我帮小姐提上去吧。” 裴南苇微微点头自顾上楼。让她思虑着自己一双手去自己拎着硕大滚烫的茶炉,还真是难为她了。 拾阶而上,每踩踏一步木阶皆是吱吱刺耳呻吟。轩辕大磐抬头望,裴南苇已是找了上扶梯第一间门房走了进去,疤脸木讷汉子走到一半,拎着水壶低头望向客栈一层闷声道:“客官不上楼?二位既是一同前来的,不妨进去洗一通鸳鸯浴也是极好。” 缓缓走到一处桌前,望着桌上还放着那吃了一半的夜宵糕点,轩辕大磐随手捏起一块淡黄糕点塞入嘴中,嚼着口中软糯,支吾道:“无妨,那婆娘凶悍,鸳鸯浴怕是得给我阉了,饿了,我自己寻点吃的。小二待会儿送过去了,不妨快点下来。” 那疤脸木讷汉子迟疑扫视了一眼柜台,微微点头一步便是跨过三层石阶,接连几步快速走入那刚开门的房间内。 等汉子进入门房,左脚脚尖一步点地,轩辕大磐急速来到柜台一旁。大半人高的柜台内,以轩辕大磐在此的视线,能看到无力伸出的一只脚。 有新鲜浓稠血液,自内部柜台口,缓缓向外溢出。 轻叹一声,轩辕大磐抬头望向上方,疤脸木讷汉子面色狰狞,立于二楼扶梯上方,他双手下垂,冷眼盯着口中还咀嚼不断的轩辕大磐。 血腥,伴随着杀意遍布客栈大堂。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四脚小蛇 满脸怅然若失,轩辕大磐望着那疤脸汉子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房间,轻声道:“她去里头沐浴了?” “是,为那位贵客将水倒进去了。” 疤脸汉子缓缓回了一句,自木阶缓缓而下,又是一阵难听至极的呻吟,他双眼一直未曾离开轩辕大磐所在。 苦笑一声,轩辕大磐摇了摇头道:“若是我说,我没看到,你信不信?楼上那位收拾完,我找店家两套衣服拾掇拾掇就走。” 若是不算与徐凤年那趟江湖,这应当算是他第一次真正行走江湖。心境之差,天差地别。哪怕是与徐凤年一同游走天下那一次,他都不曾有过任何担心。 牵着劣马的老黄一身指玄境界,驭剑之能不知多少。那六千里一剑,武帝城头甚至是能让那位东海武夫出手迎战。他一身大天象,便是再用不出来实力,只要是那股气机尽数外放,便是如今跟在身后如狗一般的柳蒿师,也绝不敢与他正面对敌。 至于那一趟江湖,一个仰慕江湖没有半点武学修为的世子殿下领头,左边跟着一位身挎着木剑整日里做梦想当一顶一剑客的温华,右边老黄与轩辕大磐能不开口,从不开口。可以说一路遇见的最强的江湖人,也就那位养的刁蛮性子的徽山紫衣了。 倒是还遇到一个有趣的小和尚,身边跟着一个名叫李东西的小娘,至于最后回来一路遇到的那位白狐儿脸,便是三分有意,七分随缘了。一位天象,一位顶尖剑仙指玄,遇到最多不过六品境界的高手,还能觉着什么危险? 一步步走下木阶的疤脸汉子自然是不信这无端端半夜进店之人说的鬼话。江湖人做江湖事。第一趟拒绝了,便已是表明了态度。接二连三想敲着门进这杀局,那便是自寻死路。 死路之中,他也留着一线生机。只要这半夜入城的两人,少一丁点的好奇心,安安分分上楼沐浴,第二日凌晨便离开店门而去,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行走江湖,好奇心害死的人,太多。今日这店里,终究是得多留下两条人命。 走到一层,两人相隔已不足五步,轩辕大磐一步不退反倒是缓缓绕道客栈柜台之后,蹲下身子向里看去,里头有两个人。 看着装束便知是掌柜与掌柜夫人。皆是用布堵着嘴,裴南苇手臂粗细的麻绳,死死锁住两人的四肢,掌柜脑袋上鲜血缓缓流出,身侧还摆着一根带血擀面杖,进来之时发出的那一声闷声,只怕就是这位掌柜脑袋与擀面杖一同传出来的。 可怜的擀面杖,怕是这辈子都别再想着擀面了。 虽是血流不止,但这掌柜胸腹之中还在上下而动。还是有气。身侧掌柜夫人面色惶恐,嘴被封的死死,也不知是刚醒还是喉咙发不出声,瞪大着眼睛,只露出哀求神色。 “铛。” 柜台上摆着的砚台碎成无数块,轩辕大磐后脑勺上尽数是墨汁。不见流血,也不见红肿,轩辕大磐摸了摸自己微痛的后脑,再放于眼前手掌漆黑,淡淡的墨香飘逸。 起身转望向身后这位刚刚丢出砚台的疤脸木讷汉子,再是轻叹一口气道:“什么境界?你这一手,身无修为者,定是必死。五品以下的基本是得晕死个几天几夜。” 惊讶于面前这身材略显魁梧之人竟是毫发无伤,疤脸木讷汉子顺手自一旁捡起抵住桌角的木棍,闷声道:“按照离阳王朝钦定的标准,我六品境界,刚刚用了七品的力道。” 轩辕大磐舒展了几分身子骨,关节处噼里啪啦传来几声爆响。他微笑望着这疤脸木讷汉子轻声道:“那你是杀不死我的,我前几天刚试过,一品金刚境界以下的力道,顶多给我打的七荤八素,打多了估计全身疼。” 疤脸木讷汉子不言,手中木棍横劈而至,什么一品金刚境界,当着吹牛便好。天底下江湖才几个一品?二品小宗师便能独霸一方了。反正这江湖之上,吹牛皮也没人追责。 最是讨厌这种话都不说一声便抄家伙动手的了。挡的住是一方面,挡住了身上疼那就是另外一方面了。轩辕大磐一手拍柜台顶,身体倒飞而去险之又险躲过那木棍挥打,右侧一把椅子触及木棍,瞬间是变得四分五裂。 疤脸木讷汉子嘴角微微抬起,行家一出手,自然知道是什么水准。那股子气机,九品多,不到八品。 至于刚刚那砚台当头一击,没有立马昏死,怕是修炼了那如佛门两禅寺铁头功一般的功法。只是脑袋再厚实,总不会身上全是铁打的。 双眼微眯,疤脸木讷汉子木棍再次挥动,轩辕大磐节节后退。一身气机与之前天象境界相比,一个如汪洋大海,一个如时有时断的小河。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而且天象那沟通天人的能耐,只要是一个换气的功夫体内气机便能充盈无比。除了相同水准的打斗,别的一点气机都不用节省。哪像这九品的境界全身小河,一下用多了便枯竭的干干净净? 木棍挥动,带起一片残影。客栈不大,他已被逼到死角,疤脸木讷汉子得势不饶人,两手握棍一跃离地,便是当空一棍暴起落下。 死角之地,可没办法鲤鱼打滚。伸出左臂,轩辕大磐准备硬接这疤脸木讷汉子用尽全力的一棍。 木棍碎裂成两段,上半部分横飞,捶在那疤脸木讷汉子的头上,令他整个身子倒飞而落地。轩辕大磐迟疑望着自己手臂,硬挨了六品境界的全力一棍,怎的一点痛都不曾感觉得到? 下一刻,疤脸木讷汉子面色瞬间变得惊恐万分。轩辕大磐手臂之上,有全身白皙的四脚小蛇盘旋而出,它先是瞪着双眼很是不满的盯着轩辕大磐。 随后,那双黑色眸子竖着的瞳孔转而死死盯着那疤脸木讷汉子。脊背之上有淡薄鳞片竖起,不知是不是错觉,轩辕大磐肉眼扫去,似是有雷光浮动。 嘴角一咧,轩辕大磐轻笑道:“哟,雷都没劈醒,这会挨了一棍子你倒是醒了。早知道该早让你挨一棍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些可怜 这条上次狠狠吞了轩辕大磐手臂一口肉的小东西盘旋上轩辕大磐手臂之后,便再也不曾下来。昏昏沉沉盘旋睡了这么许久,若不是平日里还能感觉身体律动,差点以为这四脚小蛇已经没了命。 疤脸木讷汉子望着那四脚小蛇,沉默不语。自从当年龙虎山降魔真人齐玄祯斩妖除魔后,这世间鬼怪几乎绝迹成为传说,灵兽常人基本是见不到的。蛇生四脚,头顶可见有两块凸起,虽说身上鳞片还不是多么明显,但混迹离阳江湖,谁还没听说过那些上古传奇? 便是再没听说过,见过离阳城头皇帝老爷与各地藩王出行的各个商人也传的出皇帝身上穿的是什么。身如蛇,四脚有鳞片,不是那真龙,又是何物? 拎着只剩半截的木棍,疤脸木讷汉子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那四脚小蛇离开盘旋着的手臂,竟是自身缓缓腾空而上。飞到轩辕大磐当头高度,在空中慵懒的打了个旋转。 张嘴,它先是对着那疤脸木讷汉子发出一声纤细有如猫叫的吼声,若是无刚刚那重重一棍子,只怕它还能再睡上一月也不一定。 龙生而便是行云布雨,虽说真龙绝迹,它也不知是西域那位观音何处寻来的蛟龙,但那行云布雨亲热雷电的手段还是有的。九天之上行云布雨导致天雷滚滚,从未听闻有蛟龙死于雷电之下。 竖着眸子吼叫一声,它还未来得及动作,被轩辕大磐揪着尾巴甩开去了一旁。在半空中好容易稳住身形,它很是不满的再望向轩辕大磐。刚刚给他扛了一击大棒,这人怎么如此的无趣? 不过很快,这条四脚小蛇谁也不看,它鼻尖抽动,眸中有电弧闪过,整个身子飘荡飞去一旁摆放着菜肴的桌前,桌上酒坛开封,还未喝过两口。 扑通一声,四脚小蛇干脆整个泡进酒坛子之中。酒坛上方,不断有气泡点点翻滚而出。 倒还是个爱好喝酒的四脚蛇。 疤脸木讷汉子坚硬转过头,面色骇然的望着轩辕大磐,声音略显僵硬道:“这是真龙?不是传说中的。。。。。” 轩辕大磐不屑切了一声,揉了揉手臂,总是觉得这条挂在手臂上的四脚小蛇没了之后,手臂上缺了些什么。变得极不习惯。 用手指了指一旁板凳,轩辕大磐望着那疤脸木讷汉子轻笑道:“不管是什么,你打不伤我,我也打不过你。不如坐着谈谈。咱进门也不是走的正道途径,明日里那两位若是亡命了,想必很快就会被发现,事发后我与楼上那位也不敢进公堂。不如咱们谈一个都乐意的法子。我做庄,求财还是求色或是别的,只要不死人,让我安然出城,别的随意。” 疤脸木讷汉子缓缓摇头,他面露狰狞,扔下手中的木棍道:“我想着问点东西。既然遇到你这么个行侠仗义的,他们告诉我,我便放他们一条生路。若是问不出,我还是会下手的。” 不出命案,什么都好说。容的他与裴南苇安安稳稳度过这个晚上明天继续往南疆道赶路,他轩辕大磐才不管什么问题。 好奇心害死人,刚刚一摊子好奇心,已经是让他差点收不住了。 向前走了几步,再来到柜台前,轩辕大磐拍了拍柜台,轻叹道:“我说,醒了就出来。他给你们绑的绳子漏洞百出。我别的没,一点眼力劲还是有的。掌柜的好歹也是个五品的境界,我也不管你是怎么被干翻的,好歹出来回句话。” 柜台下方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拆绳子之声,与那疤脸木讷汉子一同等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柜台底下两人磨磨唧唧爬了出来。 掌柜的依旧捂着头,被那擀面杖一击,受伤不小。起身他先是面带感激的对着轩辕大磐做了一揖,眼神躲躲闪闪再望向那疤脸汉子,一言不发。 轩辕大磐一手撑着柜台,两腿翘着坐于柜台之上,两眼扫着两方,缓缓说道:“人家想知道什么你就说吧。大晚上的,我也不想出门再找地头。我与你们做个庄,掌柜的说了实话,我保掌柜的一条命。” 掌柜的神情闪烁,再望向那边的疤脸木讷汉子已经是一步步走来,面带愤恨,捡起地上那带血的擀面杖。 当头再来一下,恐怕便不是脑袋只被开个瓢了。 着急忙慌拉着自己夫人后退几步,掌柜面带恳求之色的望着轩辕大磐,其目的,不言而喻。 坐于柜台之上,轩辕大磐一动不动,只是看戏。这里的江湖百态,与他无关的他很懒得管。这等江湖事件,书中都不屑于记录。 也许令那位有趣至极的北凉世子殿下撞见,能有上小几千字的描写?想着,轩辕大磐嘴角微微抬起,与他正对面,那条四脚小蛇自酒壶中一冲而出,两只爪子抓着酒壶边缘,露出的脑袋重重甩了几下,酒水横飞不说,还顺带打了个喷嚏。 见轩辕大磐不管,那疤脸木讷汉子心中安稳,一把棍子抄着死死抵住那掌柜脖颈之上,将他整个人步步按着后退一直压至墙边,带血擀面杖压得那脑袋还流血不止的掌柜面色通红,双眸撑血。嗓子里呜咽,不知在说些什么。 掌柜夫人忙不大跌跑到轩辕大磐身侧,一手拉着轩辕大磐衣角,楚楚可怜望着他,见坐于柜台上方的轩辕大磐依旧不为所动,直接是跪了下来两手扯着轩辕大磐的布鞋,声泪起下道:“好汉,麻烦救救我家相公吧,快死了,快死了啊!” 呵。 莫名有些反感,轩辕大磐甩脚踢开拿握着自己布鞋的双手,望着那逼在墙角,面色已经是涨红到似是要爆炸的掌柜,倒是有些想不通。都到了这境地了,还不去说?有什么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重要的? 感觉着头顶有水珠滴落,轩辕大磐抬头,沐浴完毕的裴南苇一手拎着湿漉漉的头发,由着一张床单裹着全身,纤细玉足赤脚踏在地板之上,倒是半截身子靠在二层走廊之上,正眉眼微弯望着他。 轩辕大磐双眸平静望着二层之上,那沐浴完后绝美的身姿,轻叹一声道:“裴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 二层那绝美的身姿起身,满头齐腰长发甩开,散出无尽水珠,只是轻声一句道:“有些可怜。”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杀尽换新朝 既然说了可怜,那便是要救了。难得上头这位姑娘没语气生冷的再和他蹦跶几句不咸不淡惹他气的话来。 一跃而下柜台,只是两步便来到那疤脸木讷汉子身后,轩辕大磐握着那汉子的肩膀,向后微微一拽,擀面杖离了脖子,掌柜身躯瘫软滑落,两手撑着地面趴着,大口喘着粗气,面色自红涨渐渐转白。 掌柜夫人慌忙跑去他身侧,将这与自己同床共枕数十年的相公扶了起来,她神情慌乱扶着这客栈掌柜想跑去一旁,被轩辕大磐伸手拦住。 疤脸木讷汉子被拉开后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手臂依旧颤抖,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心中在想着什么。 轩辕大磐等这客栈掌柜平复了少许,他望向客栈掌柜轻声道:“他想知道什么,你最好还是说的。我打不过他。能保你一命,还得看他乐不乐意。顶了天我洗漱一番连夜爬狗洞再出去。不要总是做着给脸不要脸的勾当,惹人厌。” 掌柜面色微白,先是望着轩辕大磐面露希冀,见着这人真是铁石心肠面不改色,眼中闪过一丝愤愤不平,再望向那疤脸木讷汉子,他心如死灰低头道:“姜战北,明日鸡鸣时分,老爷会自后门而出,坐轿到新城桥,便是鲁府到城南门那条直线。” 这名叫姜战北的疤脸木讷汉子点头道:“最好没骗我,杀不到他,我回头继续杀你。” 突然他面色狰狞,抄起手中擀面杖向着满面惶恐瑟瑟发抖的客栈掌柜当头砸下。掌柜面色煞白,头颅再挨着一棍,缓缓软躺了下去。 那掌柜夫人张嘴欲尖叫,再是被他一棍砸倒。 轩辕大磐微笑望着他做完一切,姜战北张嘴,冲着他冷冷一笑道:“控制着力道没死,但我得防着他俩出去通风报信。” 一手拎着擀面杖,这疤脸的木讷汉子转身踏步走到门边,立于门外静悄悄听着外处无声,他一手拎开一截门板,准备侧身而出时,转头瞥了轩辕大磐一眼道:“菜里,下了散功药。你最好别吃的好。” 言罢,他出门再自外界合起木门。客栈之中再度寂静无声。 轩辕大磐歪了歪脑袋,扫视了一眼地下那两人,再抬头,一声沉闷关门声,楼上那身影早已回头入门而去。 几步走到桌前,他伸手去拎那在酒坛中游动的四脚蛇尾巴,将这小家伙整个拎离了酒坛之中,刚脱离酒坛,四脚小蛇又是连连打了两个酒气颇重的喷嚏,软绵绵着身子再度缠绕到他手臂之上。 面色古怪,轩辕大磐举起手臂,摇头将这爱喝酒的小家伙脑门摆正,对凑着他的眼前轻声道:“你还喝?一坛子给你喝了一半,你也不怕撑死。” 四脚小蛇不答,再度打了个酒气喷嚏。酒气唾沫喷溅了轩辕大磐一脸。闭着双眼,它就这么盘旋在轩辕大磐手臂上再安详睡去。 不光是酒鬼,还是个睡神。哭笑不得,轩辕大磐气机外放,打散几处烛火,客栈重归于黑暗之中。摸着黑拾阶上二楼,透着一点月光望着楼上那并未自内部栓上的房间,犹豫片刻他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裴南苇并未睡去,双臂环抱着自己双腿,裹着被子坐于软榻之上。发梢还是湿漉漉,顺着垂落的满头青丝滴落至床单之上。 进屋后眉眼之间才略显疲惫的轩辕大磐轻叹一声,走到她身侧,一手抚着裴南苇那裸露在外曼妙不可言的后背弧线语气柔声道:“还不睡?明儿一早,咱就得走。离得麻烦越远越好。” 裴南苇一把打开他那只占着便宜的手,眉眼之间倒是不见生气,三千青丝披散她转而望向轩辕大磐轻声道:“当初分开的时候,你与北凉那个小子说的话,认真的?” 轩辕大磐微微一愣,坐下身子于床边,轻眨了眨眼道:“哪一句?” 很是不满轩辕大磐的装傻充愣,裴南苇修眉微簇道:“就是你想扶着他当皇帝那句。我不傻,跟在你旁边这么久,分得清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 皇帝啊,轩辕大磐低着脑袋,一手搂着裴南苇纤腰,与这温香暖玉靠的紧了紧,沉思片刻后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来的时候,舍不得看着缺了门牙的老黄死在武帝城头,舍不得看到白衣案令那位春秋年前白衣缟素擂鼓大坡西垒壁的北凉王妃殒命。也舍不得看到武当山上那个洪洗象与红衣再错过一世。等到徽山一切做完,那一战被雷劈了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死之后,我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裴南苇抬头,难得看着这仿若时时刻刻游戏人间,眼中时刻都闪烁着天下皆知的魁梧男子如今竟是有些落寞。 轩辕大磐脱了布靴,斜躺着在裴南苇身侧。干脆是搂着腰,将这位已经不是靖安王妃但还是风采依旧的女人拥入怀中。 裴南苇由着他搂着,满头青丝散落在轩辕大磐身上,只是抬头,双眼警告意味浓厚。 感受着温润,轩辕大磐继续道:“我还做了很多事,比如拦下了白狐儿脸,去救下了那个只喜欢呵呵笑的小姑娘。让曹长卿答应我别死,喊了天下剑客,就想让那一个手臂的羊皮裘老头儿浩浩荡荡来一手剑来。甚至是改变了徽山那位读书人的一生。这个世界,从徽山之后便变了,也许车轮滚滚,一切变数将归于无形,也许,彻底的走上了不一样的路。但是,我不懂,我之后想干嘛。所以我说,我想扶着徐凤年当皇帝,他当皇帝或许可以给个满意的结局?” “说真的,我不觉得北凉这父子两个多可怜。甚至扶着那位与我关系挺好的世子殿下去当皇帝,都不如我去东海救下老黄的想法强烈。我对北凉一直可怜的是那群人,为了一个心存为离阳守国门梦想的瘸子而奋战到家家缟素,户户披麻戴孝的那群人。他们残了,瞎了,死了。除了北凉再无人记得。离阳中原人还得说他们祸国殃民,一群不知好歹的丘八。去了中原都得被那群饱读圣贤书的世子们歧视到扔菜叶子。” “最后呢?说不定一个亲善北凉的乞儿上台,依旧免不了继续削藩,徐凤年与他那些红颜知己可以去闯荡江湖。北凉军卒裁撤到无,顶多剩下一队大雪龙骑撑场面。中原人依旧骂着北方蛮子,被裁撤的老兵无人问,为国门死守到全家尽亡的坟头再无人问,我不信日后太安城中人会去祭祀他们。中央皇朝绝不会去祭祀一群藩王麾下死的老兵。” 裴南苇仰头,趴在轩辕大磐怀中静静望着他自言语许多。她哑然无言,想到襄樊城外当着她的面死掉的那群护卫。她轻声道:“就像靖安王府那群在襄樊死去的人。” “不一样。他们为你而死,你记得,便够了。” 轩辕大磐突然激动,大被滑落,他将怀中这极美的女子彻底拥入胸膛之中,昂头继续道:“北凉那群兵是为离阳死的。离阳这群人就该记得他们。不然,自太安城从上到下没人值得他们去守护,不该是将军枯骨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他们既然为离阳中原死战,离阳人必须得认这群人。若是不认,我提刀帮着杀尽了换新朝好了。” 一夜漫长风雨而过,窗外秋风起伏嘎吱作响。客栈二层,有二人坦诚相拥声音连绵一夜不曾能眠。 有四爪小蛇憨憨着酒气,攀爬于软塌顶,醉醺醺睁开一丝缝隙望着下方,战斗激烈,似是不用他来帮忙。打了一声响鼻,他再度缓缓闭上瞳孔。 客栈一层楼间,亦是有两人不知何时能醒。 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祖扶腰出 小城之中,天边渐亮之时,公鸡便已是开始打更。离阳除了鸡鸣而起,便是观日月辩时分,在小城之中,向来皆是鸡鸣三声后大开城门。 三声鸡鸣,客栈二层整整一夜未眠的一对男女走出房门。女子换了一身客栈掌柜夫人的碎花布衣,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身姿倒是显露无余。只是头上依旧带着斗笠遮掩住那姣好还略带潮红的面容。男子走出,转身随手关上房门时顺手揉了揉腰。 女子慵懒伸了个懒腰,出了房间倒是有些神清气爽。转头歪了歪脑袋颇是有些愉悦的望了望身边那还在揉着腰的轩辕大磐道:“你不是喊着徽山双修功法天下一绝,山上龙虎山道姑成群一日能不歇?到底是龙虎山道姑不行,还是你不行?日日喊着本王妃娇气走不动,这大清早揉着腰作甚?” 呲了呲牙,轩辕大磐摇了摇脑袋,抬头瞥了一眼带着面纱都挡不住的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缓缓道:“你等我入了天象再和我说这些个鬼话。本来跑路这么久就累得够呛,晚上再被那脑袋上顶个疤的家伙锤了好几棍子。折腾一晚上还不给人觉得累的?” 裴南苇一手放于面纱之下似是捂嘴偷笑。与那位一向是明面相敬如宾,暗中心机深重不知多少的靖安王赵衡比起来,轩辕大磐倒是真实得多。 走襄樊,直至剑州徽山脚下,再走徽山之下一路走到接近南疆。日日夜夜,也不知一块呆了多少天。终是孤男寡女待在一个屋子里头一夜风流过,也不知昨晚到底是那抱着她的轩辕大磐先下的手,还是她这位身在王府不曾有过鱼水之欢的王妃先动的情?这一世倒是少有这么身心同时欢愉。 偷笑一声,裴南苇捂嘴轻声道:“看你昨夜那忧国忧民的英雄劲,一晚上过去还不如个乡间无赖。” 轩辕大磐冲着她呲了呲牙。这一夜过去,两人倒是变得再无隔阂。一个再不畏手畏脚,一个再不摆着冷脸色的高傲架子。 至于昨夜那是不是裴南苇这娘们故意给她留的门,猜到了他也不敢问哪。一夜过去身子骨是极累的,好在是心中确实惬意得很。 等着裴南苇这前凸后翘的高挑女人下了楼,轩辕大磐扶着木阶缓缓而下。行至最后一层,腿稍微是一软,差点滚下了,好在是及时止步。 裴南苇转头,这娘们一手又放到面纱内,双肩轻耸了耸。看得出倒是忍着没出声。 面不改色瞥了这女人一眼,轩辕大磐昂头背负双手道:“昨夜不知为何,突破了一品,现在是八品高手了。” 裴南苇再是如银铃般轻笑一声道:“哦。” 这娘们还是在偷笑,轩辕大磐气闷道:“再笑明晚让你走不动路!” 裴南苇一手捂嘴,倒是好笑这位徽山老祖宗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笑得有些弯腰到:“恐怕你明晚没那个机会。” 客栈并未开门,一楼血迹不少,只是本该躺着的客栈掌柜夫妇两人已经不再。昨夜折腾的激烈,凌晨似是听到几声鸟的扑腾声,倒是也没注意。估计是那会儿店家两人醒的。应当是并未上二楼,醒了便匆匆不知作甚去了。 走到客栈柜台前,铜板银票皆在,还未来得及收拾。本着继承自老黄的别人的就是我的优良传统,顺手抄过挂于柜台一旁,客栈掌柜一套略显富态的袍子披在身上,再是将柜台上铜板银票零零碎碎估计一百多两一扫而空。 极是自然做完这一套,轩辕大磐转头望向裴南苇轻声道:“走后门?若是不怕耽搁我还想找找那个疤脸,给我的银票要回来。好歹是一千两。” 裴南苇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你不想着先跑路?不是说赵勾和东岳剑池还在后头追着?” 轩辕大磐思虑片刻,微微摇头道:“过了这城到南疆,东岳剑池估计不会追了。南疆虽然没有什么一品高手,但擅长用毒下药的二品小宗师还有那么些个,这些年天庭得到的情报,赵勾年年都有总管莫名其妙被毒死在南疆。自从五年前皇宫大内一位初入一品金刚境界的高手与两名二品小宗师莫名其妙失踪在南疆,离阳就再少有官方身份的一品高手进南疆了。” 裴南苇微微颔首不语。如何走,向哪里走,还是听着轩辕大磐的好。依着她自己本事,只怕走不出城就得被哪个混混抓起来拖到墙角去。 四爪小蛇从客栈二层缓缓飞下,倒是不曾再盘旋到轩辕大磐的手臂上去,反倒是扑向了裴南苇,一个顺溜钻进了那胸前高耸的衣领,再是翻身露出个脑袋。双眼眨了眨,还是露出一番惬意的神情。 轩辕大磐伸手,想要给这又是贪酒,又是好色的小家伙拽走。怎的昨夜给它看了一晚春宫还没找它要钱,现在还连主子都不要了? 佛祖割肉饲鹰,那大鸟可是一直呆在佛祖肩膀上再不下来的,这毫无廉耻的四脚小蛇吃了他一口肉,疼了不知多久,醒了一晚上反倒是主子都不认了。更过分的是,这钻在什么地方? 四脚蛇颇为人性化冲他瞪了一眼,他伸过去的手倒是被裴南苇伸手打开。 裴南苇轻笑一声道:“让他待着吧,挺可爱的。” 抽了抽嘴角,轩辕大磐无奈收手先是转去客栈后方开了后门,走路时边是道:“那你昨夜为何不让我手一直放在那儿? 面容微微发烫,裴南苇一手轻摸了摸四脚小蛇有些冰凉的头颅,倒是有股被电到的酥麻感,她轻瞪了一眼道:“你只是手?你怕是还想动嘴哩!” 两人一龙自后门小心翼翼而出,太阳初升,东方还未见红,自后门出再绕到前门,南道城大抵的商业中心便是在此,城门应当也是刚开,周边乡镇还未有人能赶到,正开张准备营业的丝绸店有,其余各类当铺之流依旧还是关着。早点铺子倒是蒸汽腾腾,香气扑鼻。 正想着是吃一顿好的,再美滋滋买一套衣服的轩辕大磐突然双眼微眯望向街角。那里无数灰色布衣打扮,一看便是家丁打扮的一众人手拿水火棍面色冷厉正不知搜寻着什么。 街道大乱,瞬时说是鸡飞狗跳都不为过。前头那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被十余家丁冲进去,内里无数吃着包子的店员被挨个看了个遍脸不说,到临走之前甚至是桌上摆着的几大笼包子都被已家丁用水火棍尽数扫落掉地,滚出不远被蹲守一旁的流浪野狗尽数叼了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南道城鲁家 一把拽住裴南苇的手臂,将这还在饶有兴致看热闹的娘们拉到路边来。开玩笑,没见着路边所有人都四散着在跑?也就这没见过多少热闹的娘们一个伸着脖子。 走着路边随着人群快速奔逃而去,只是一路再跑过客栈门外还不到一条街,对面巷口又是一对手持水火棍的家丁奔走而至。 十余灰衣膀大腰圆的家丁排成一排彻底堵住了路口,水火棍齐刷刷敲打在地面之上,倒是有些像衙门升堂。 藏匿于人群之中,轩辕大磐一手拽着裴南苇,一边是微微眯着眼望着前后两边逐渐围了个严严实实的一众家丁。鸡鸣时分,城门大开。这一圈围起来数百人,面色皆有不满,却无一人敢出头明说个不字。 心里头猜了十之七八,这大概是昨夜那位疤脸木讷汉子惹出来的祸事。不过那掌柜二人已经不知所踪,店中也没有出那人命,官府不认定命案给他与裴南苇当做协同犯人下海捕文书便是无事。 一手拉扯住身边一位挑着扁担的汉子,轩辕大磐微笑问道:“小哥,初到这南唐城,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肩扛扁担的汉子苦笑一声,眼角皱纹极深,叹气道:“还不是鲁老爷家的那群家丁?我也是大清早扛着点东西出来贩卖。后生,告诉你个乖,这南道城,包括周围十里八村,皆是鲁老爷的地盘。街上哪怕是遇到鲁老爷家的家丁,跑不掉便认命。” 做出一番惶恐,自袖口中拿出两块铜板塞于这肩扛扁担汉子的手心,轩辕大磐继续道:“兄弟,不知道鲁老爷何方神圣?官府不管的?剑州好歹也是离阳重地呐。” 手心上下掂量掂量,握的出这是实打实的两文铜钱,瞥了一眼身边这穿着掌柜服富态样的男子,身边倒是还跟着一位头戴面纱身材美极的姑娘,心道怕是个外地豪商。 汉子悄咪咪缩手将铜钱藏于袖口之中,脑袋拉进与轩辕大磐头碰头,悄咪咪道:“称不得兄弟,不过来了这南道城,就得守鲁老爷的规矩。鲁老爷世代在南道城,便是西楚时候就是豪族一方了。上一任城主他不是个好人呐,也就是收银子的货色,乡里乡亲有事从不去府衙便是了。大概二十天前朝廷倒是换了个城主,那位日日只枯坐府衙,啧,怕也不是个好人。” 啰啰嗦嗦说了这许多,这肩扛扁担的汉子缩了缩脑袋不再开口。提点这么多,这外乡人大概是懂了。这城中只要不犯了鲁老爷家的忌讳,便是万事大吉。 拍了拍汉子的扁担,轩辕大磐继续自袖口掏出两块铜板塞进他手心,笑眯眯的问道:“老兄不妨多说点?前头水火棍马上就来了,害怕啊。” 眼角皱纹快眯的双眼都睁不开,汉子微微点了点头道:“不慌,顶多是拔了一声货物银钱,倒是身边女伴注意点呐。大富人家都喜欢这么个调调。乡里乡亲好姑娘进了鲁家当侍女,也算荣耀,不寒酸。若是真被看上了,还是送出去好。省的丢了命。” 裴南苇面纱之下竖着耳朵偷听,嘴角微微抬起一丝弧度。倒是想起江南八家那次,这位老祖宗大发神威。那时倒是颇有些气概。 一旁有位似是外地行商凑着脑袋过来,轻声嘀咕道:“小心,慎言。说这么大声。鲁家可不简单,剑州江东都是与轩辕家关系极好的家族。鲁家可是能喊来轩辕家客卿助拳的。莫要多言。莫要多言。” 轩辕大磐尴尬直起身子。望了一眼身边的裴南苇,那位王妃又手放于面纱之下偷偷耸肩。怎的在一块一晚上和换了个人似的?往日里这位可是冷着脸,一点不笑的。 手拿水火棍的家丁除了围城人墙的那一群,其余一众皆是奔赴人群之中,挨个看着面容,仔仔细细是一个不落。 百来人说多也不多,很快是便来到边角轩辕大磐身侧,瞥了一眼如同富商般的轩辕大磐,那家丁讥讽一笑便过去,站于裴南苇面前,水火棍猛地砸了地板,沉声道:“你,掀开面纱,给爷看一眼脸上可有疤痕!” 轩辕大磐笑呵呵上前,一步挡在裴南苇面前伸手递上袖口中一块银锭,笑道:“兄弟,这一看就是女人,不妨行个方便。” 鲁府那家丁嘴角一咧,双眸圆瞪望着裴南苇眼中淫邪一闪,恶狠狠道:“我与你说了是男人了?他娘的,你便是刺杀老爷那贼人的帮凶!兄弟们绑了回府!” 说罢,这手臂怕是有裴南苇两个粗的家丁举起水火棍当头便向着轩辕大磐挥舞而下。 莫不是这城中的江湖人皆是喜欢用棍?轩辕大磐没好气转头看了一眼,头蒙面纱之下的裴南苇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看着笑话。周围五六人已是四面包抄而来,一边那扛着扁担的汉子扔下扁担拔腿就跑。倒是那行商跑离了几步,瞪着眼睛看着热闹。 一脚踹出直奔那汉子胸口,好歹是新晋的八品境界,虽是腿有些软绵绵使不上劲,但气机用上,还是有些力道,手持水火棍的汉子被直接踹中胸口,倒飞两步被轩辕大磐一把抢过水火棍横于胸前。 恶狠狠再瞪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再上,被包围的最后方已是有人惊呼起来。 “在这儿!兄弟们一起上!疤脸在这!” 转头望去,只见昨夜那名叫姜战北的疤脸木讷汉子一步跳上一旁高墙,一手持枪站立于墙上两枪连出瞬间是将墙下两位手拿水火棍的家丁捅了个对穿。 “别愣着,所有人上去追!务必不能跑了这贼人!杀了他鲁老爷赏银百两!” 有人一步跃空,直上那高墙,一手持剑倒是与那手持长枪的姜战北战成一团,轩辕大磐定睛一望,不是昨日夜里那脑袋挨了两棍子客栈掌柜又是何人? 脑袋粗略用白布裹了几层,那掌柜面色狰狞,手中剑连出,在空中划出一串光影。倒是炫彩非凡。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抓了 见着周围几人目光尽数被吸引过去,轩辕大磐一把拉过那还扬着脑袋喜滋滋看热闹的裴南苇没好气道:“还看?这会儿不跑等着被那人抓回去?” 裴南苇一声不吭,由着身边这人抓着自己的手一同跑去。 刚跑出两步距离,刚刚那手拿水火棍被轩辕大磐一脚踹飞的汉子勃然大怒,也不管墙上激烈至极的打斗,大声喝道:“这边的同党,莫要给放跑了!” 城墙之上手持剑招招带着流光的客栈掌柜分神略微皱眉,再一剑出被摸到破绽,被面前用枪的姜战北逼退。 一步立于城墙之上对敌,虽说是暴露了身形,会被一众家丁群起而攻之,放弃了在人堆里被众人所围堵阻碍这群家丁包围进度的优势,但对用枪的来说,不得不说是一步妙手。枪为长兵,无论是怎么用,若是堵在街道之中,发挥不出长枪那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才是真不妙。 姜战北只是六品,手中兵器再不占优势,只怕要被那手拿剑已是五品境界的客栈掌柜一个人耗到死。围墙之上长枪翻滚,枪尖寒芒犹如银龙,着实是有些骇人。 手中那刚抢来的水火棍挥动,轩辕大磐倒是舍得一身气机,棍棒横扫,将当头挡在前头两个家丁打飞出去,拖着裴南苇挤着人堆继续前行。 边走着再一脚踹飞一个灰衣家丁,喘了口气,轩辕大磐转头还有心思调笑道:“我说裴姑娘,您就不应该穿这一身客栈老板娘的衣服,那年纪只怕四十有余的家伙穿着还一股子风韵犹存,您走这街上就是遭灾。若是丑一点,估计他也就放咱们走了。” 面纱之下轻咳嗽一声,裴南苇讥讽道:“不如我摘下面纱再再说?怎么一晚上给徽山老祖宗折腾没劲了?江南一个对付几百不是挺威风的?” 轻翻了个白眼,轩辕大磐没好气叹了一声。这娘们是真不知自己的这身姿是多么引人注意?这个是见惯了美女的靖安王都要抢回去当王妃的。他若是还有那一身大天象的境界在身,莫说这南道城,即便是去武帝城,只要不是王仙芝那老匹夫亲自下场,他也是一点不怕的。 八品修为,也就约莫着是一般边军的水准。北凉精锐大雪龙骑几乎各个都有着七品左右的水准,那一股脑的冲锋起来,便是陆地神仙也不敢硬接。 眼角余光扫去围墙之上,虽说是一寸长,一寸强。但随着无数家丁已是涌至墙边,水火棍自下而上接连不断干扰双腿,踏于围墙之上的的姜战北体力已是有所不支。终究只是一个六品的人物,一手枪法也不如那北凉世子殿下身边那名青衣侍女。 回过神,一棍横扫再打飞一名家丁,轩辕大磐倒是有些恍然,来这世间二十余载,说起来倒是少有这般人群之中真刀真枪的厮杀过。身处战场,脑海之中倒是能急速翻出之前轩辕大磐有关棍法的记忆。 脑中画面有如波光流转,当年春秋年间轩辕大磐自江湖生抢一位两禅寺僧人的降魔棍法倒是被他有模有样的使唤出来。区区八品的修为,倒是一人单挑三四位家丁联手而不落下风。 长舒一口气,轩辕大磐心道这应当便是邓太阿所言的重走一便江湖的意义,脑海中那些昔日记忆,虽是有如深刻脑海的图书一般,稍加思索便能逐页翻看,但终究不是自己所掌握的。 就如深埋徽山顶上苦读徽山全部武学典籍的白狐儿脸,双刀傍身依旧不是那离阳当朝大宦官的对手。 一路纷纷乱乱,轩辕大磐孤身在前开路,后面裴南苇步步跟随,倒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一通双修的缘故,裴南苇跟着轩辕大磐后面是一点不觉得有累。直到一路杀到包围于最外的十位彪形大汉,才生生被止住步子。 前头十人,后头跟来五人。面色皆是凶悍。手持水火棍横着将这一对苦命鸳鸯团团包围在中间。 轩辕大磐苦笑一声,望着四周这一圈人,虽说正儿八经习武的不多,但这一身横肉,哪个的力道不强横? 轻瞥了一眼裴南苇,轩辕大磐缓缓出声道:“要不然你去舍出个色相?真是落魄,若是让人知道徽山老祖宗被一群喽啰家丁围了出不去,丢人至极。” 裴南苇面纱之下微微一笑,她后背紧贴轩辕大磐,半笑道:“你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才与这一身带刺美得不像话的女人春风一度,转手就要给人送出去?王仙芝来了还差不多。再是警惕望着四周包围的越来越紧的十余人,轩辕大磐半开玩笑道:“你当真是不怕?我可不比这帮人强多少。” 裴南苇微笑道:“我知道你抗揍。” 这女人倒也不是看着蠢,起码的比马车之中那位姓慕容的并蒂雌莲好多了。抽了抽嘴角,见那手拿长枪的汉子已是被客栈掌柜一剑刺伤左臂,腾挪至高墙另一侧,轩辕大磐不再等待,心中发狠,身上最后一丝气机凝聚双腿之间,猛然提速。 肩上,胸口,双腿各挨了一棍,轩辕大磐手中水火棍脱手,砸向了当头一人的面门,看着鲜血带着碎裂牙齿飞出,他整个身子借着冲劲横飞,将前方四人同时撞倒,直接是拿身子撞开了一条生路。 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他再回头,脑袋硬撞上当头而来的水火棍,棍子碎裂两断,轩辕大磐冲那手拿木棍的家丁呲了呲牙,倒是给那家丁吓得后退一步。哪里来的怪胎?正常人挨了一棍便是得骨头碎裂倒地,这人脑袋撞断了棍子还有能力呲牙? 裴南苇紧随而出,出包围圈之时,头顶面纱滑落。周围所有家丁尽数愕然同时止步愣住,天底下当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 一手下挽,急忙抄起面纱,直接是蒙上了裴南苇的面门,轩辕大磐拉着她向着城门跑去。只是刚过街口,拐角处尘土飞扬,前方马蹄声凌乱。 刹那间无数披甲官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当头十余骑中有人头戴官帽,一身青衫书生打扮,只是一见便觉得眉眼之间尽显俊爽。 青衫大袖一挥,他淡笑一声道:“抓了!” 第一百九十章 忠于谁 四方披甲官兵腰间皆是配备离阳制式弯刀,没得那些家丁那般膀大腰粗,却也都是面色淳朴的精壮汉子,咋眼一看是一点都没剑州官兵当久了的那种兵油子般的狡诈。 当头骑马那名青衫书生只是一句,这帮官军是立马上前,当头几人掏出佩刀便是架在轩辕大磐与裴南苇的脖颈所在。 裴南苇转头,轻声与轩辕大磐道:“这怎么办?跑的出去?” 轩辕大磐嗤笑一声,缓缓举起了双手。跑还能往哪里跑去?这官兵可不是家丁,下了海捕文书,便是天涯海角也有人追过去。况且,刀架在脖子上,便是一身金刚体魄挡得住,这百余官军一个加一个,给他整个压垮在地上又怎生办? 上绳子的上绳子,放镣铐的放镣铐,徽山老祖宗倒是很快的功夫被绑的动弹不得。那名官帽儒生到底还是有些书生意气,没让随行人员去绑了裴南苇,只是在后面压着由裴南苇与捆的严严实实的轩辕大磐一同走路。 约莫是见了轩辕大磐真束手就擒,裴南苇略微有些慌张,轻凑于轩辕大磐耳边道:“你真的没辙?若是这帮人心生歹意可怎么办?” 看惯了青州那位王姑娘书写的小说,裴南苇可是对离阳底层的方方面面熟悉的很,什么女子误入青楼,什么被大户人家收为禁脔,又是什么给书生盘缠书生来了句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的戏码,王姑娘书中悲悲切切可是写的十足。 刚刚那些个灰衣家丁,看她落了面纱的眼神可是与靖安王府中那位曾经的世子殿下赵珣望着她的样子,一般无二。 轩辕大磐轻声回道:“既来之,则安之。大牢我与老黄还有徐凤年外加挎木剑的小子,小偷小摸进去,出来都不知出来了多少次。而且,咱们还没出徽山的势力范围,问题不大。” 当头骑马那位青衫官员调转马头,先是远望一眼那已被一众家丁一拥而上抓起来的姜战北,双眼之中晦涩难明的笑了笑,低头道:“走,这两人押进大牢。留着本官日后审问。” —————————————————————————— 远在贺州知章城中,徐骁所带出的大雪龙骑接过荀平一行人后,一路快速回撤,身后远远吊着的江南道刺史张衔烛看着这一队头顶仙人白鹤的神仙眷侣,下方千余骠骑,一路设下的各种防御皆是下令死守不出,将这一队人马礼送出境。 太安城中至今没有一丝一毫的命令下来,至今也就是知道两淮指挥使大军尽数溃散那位,至今也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复。 各个地方刺史,总领一地军政的地方大员,皆是心有戚戚。这其中特别是江南道刺史他张衔烛,明着人人都知道投奔那碧眼儿张巨鹿门下,是那位碧眼儿亲手提拔到的这封疆大吏的位置。 但如今朝野传遍张首付即将失势,坦坦翁一脉对他并不欢迎,而这江南道又是离阳藩王广陵王赵毅渗透如同筛子的势力范围,这其中各方权衡,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坐得住的。 直到大雪龙骑带着所有人进入知章城,有黄鹤带着两人直奔九天,一路南下而去。张衔烛这才带着尾随的军队一路驻扎知章城向北。这位将军自知的很清楚,大雪龙骑一路南下近乎是杀穿了离阳东西,各方刺史皆有责,但若是谁放着大雪龙骑入太安城,谁便是万死莫属。 徐骁入知章城,几日都不曾动静,就在张衔烛急不可耐之时,当朝太子太保,东宫侍郎的车驾缓缓入城。 车驾之外人员众多,车中倒是只有两人,新晋离阳儒圣轩辕敬城一人静坐,旁边一人一身朴素书生打扮,缓缓微笑道:“儒圣先生,就不担心徽山的事宜?赵勾才传来消息,徽山那位老祖宗并没有死,反倒是一路南下了。” 新晋儒圣依旧是一身儒衫打扮的轩辕敬城正襟危坐,望着身边之人微微点头道:“既然决定入太安城,一切都得按规矩来。你师傅舍不得让碧眼儿这么快下去,新政离了碧眼儿,坦坦翁只会全盘否定。剑州大小官员,便都算我剑州党。之前的事,一笔划过。从今日以后,抓着剑州党什么把柄,大可按照朝廷规矩来。” 元本溪钦点的继承人,那位名叫宋恪礼的朴素书生轻摇了摇头道:“儒圣先生有些答非所问。离阳党争无可避免。对于我师傅而言,党争能利国利民。师傅准了剑州大小官员归儒圣先生马首是瞻,不放任张巨鹿去清算。离阳生生多出一个地方官僚党派,会导致朝野失衡。所以儒圣先生入朝第一件事便是拜访首辅,剑州党应以张党为首。” 轩辕敬城微微一愣,转而轻笑道:“碧眼儿会容得下这群贪腐成性的国贼?” 宋恪礼笑而不语。当朝那位首辅,向来是什么人都用的。任是天下大儒,还是毫无品性的书生能为新政实施用的顺手便好。张巨鹿执政离阳,剑州整整一州官僚被江湖势力腐朽,是他张巨鹿的失职。若是不主动清扫,假以时日爆开,首辅连同新政,张党都得被诸多反新政的官员以此为借口诛的干干净净。 而张巨鹿主张诛杀剑州大小所有腐败官员,之后虽是会被诸多心有戚戚的官员怀恨在心,但皇帝若是下令再诛杀张巨鹿,平了这些官员的心思,新政依旧可以实行。 但若是有个儒圣带剑州官员加入张党,保着离阳新政可以继续实施,这就大不相同了。腐朽官僚摇身一变便是剑州党,党内金钱流动,便算不得什么贪腐。再有离阳唯一一个儒家陆地神仙坐镇,那时候新政实施,便会更加顺畅。 见宋恪礼不言,轩辕敬城思虑片刻后了然,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这一点。 宋恪礼继续道:“还是之前那个问题,先生是忠于离阳,还是忠于徽山那位老祖宗?相信儒圣先生会给个说法,这决定了进入太安城时,离阳拿什么姿态来对待先生。” 第一百九十一章 更替交接 轩辕敬城摆手轻瞥了一眼身侧这位太安城那自断半截舌元本溪钦点的继承人,微微蹙眉道:“这是元本溪让你与我所言的?” 自家那位不省心的老祖宗暴露是迟早的问题,轩辕敬城自然心中有数。前后做了多少安排,才到知章城便暴露在赵勾的视线之下,倒是令他有少许猝不及防。 太安城之中阴云密布,龙虎山两大天师身居宰相高位,也只不过是手无实权的摆设。他如今一个儒家出身的陆地神仙,进去未必能讨到好处。 天庭放去太安城内城的探子,但凡有一点出格动作的,尽数皆是身陨不知所踪。昔日老祖宗与他闲谈,倒是说出好几桩天下都不知的秘闻,太安城内城两座大阵,龙虎山主外,号令飞升天仙人下界。由龙虎山诸位天师常驻主持。 至于第二座大阵,专门对付九天之上天门而下的仙人,或是江湖已无人阻挡的陆地天人境界的高手。具体情况老祖宗没言明,只是说其内有儒家当年的圣人,衍圣公亲自坐镇。那位的实力,动起手来王仙芝都不知是不是对手。 除了那怕是得与吕祖同岁的张姓衍圣公坐镇,当年老祖宗还曾言,离阳太安城中有一个与离阳国运同岁的老太监。具体是陆地神仙还是陆地天人,老祖宗也未言明。 只是这些离阳藏匿的极好的秘密暂且不去说,单单他一个儒家陆地神仙前往太安城,给天下儒家弟子做表率的作用,就足够太安城礼遇他轩辕敬城。 离阳定鼎天下,西楚为何依旧复国有望?除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原因,最主要的便是儒家五百年一出的天象境界儒生曹长卿立志复国,那位当为整个离阳读书人的表率。 如今曹长卿已是儒圣,轩辕敬城亦是儒圣。两大儒圣同代,一个坐镇太安城,一个立足西楚。真说道起来,原本天下那些尽数视青衫曹长卿为偶像的读书人,一半得转来向往他轩辕敬城。天下文风,原本曹长卿独占八斗,尽归西楚。如今轩辕敬城抢下四斗,还于离阳。 八字还没一撇,便要轩辕敬城做出选择,这位半截舌,真不怕他轩辕敬城转投西楚? 大有深意的望着宋恪礼,那朴素穿着的书生与之对视一眼只是微微一笑道:“师傅没教我这么说,只是既然消息来了,宋恪礼总得随机应变些。而且宋恪礼来时候得了陛下的旨意。大抵是能猜到什么意思。” 微微颔首。轩辕敬城点了点头,只是双眸之中望着这面色颇有些自得的年轻书生流露出一丝可怜。又是个揣摩圣意的糊涂人。这种人怎么配被那位半截舌钦点为继承人? 如今这么一看,离阳那位皇帝陛下,与元本溪貌似并不是那么信任。只怕此人这一局回去后,不是死在元本溪手上,便是死于那位心机深沉的皇帝陛下手上。 马车缓缓而停,轩辕敬城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低声道:“那你告诉你背后的人。谁能为天下长久太平,轩辕敬城跟谁。若是离阳做不到,轩辕敬城跟谁,便难说了。我下去见个故人,你变不要下来了。临走之前,我与离阳送个梯子。” 宋恪礼点头称是。只是心中莫名有些舒坦。什么儒圣,说道起来,也不过是惧怕离阳这一统天下的威名。进了京城后,只怕与那龙虎山天师一个样。 一人下车,踏地只是一步。脚下有如缩地成寸,周遭人在看不见这位新晋儒圣的影子。下一刻,这位儒圣已是到了知章城内那乱坟前。 那里今日人不少。有个瘸子将军在,白衣王妃在,有个一身肥肉不下广陵王的胖子在,还有个坐于轮椅上的瘸子。王明寅,老黄,白狐儿脸,尽数皆是在的。 突然出现一个人,此地所有人皆是没有惊讶。车驾离城十里时,北凉军中探马便已经回禀。而且儒圣的手段,此地同是陆地神仙境界的王妃也看得清楚。 先望向那半截身子的老人,轩辕敬城缓缓开口道:“按道理说,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轮椅之上,荀平眉头微抬,点了点头。此行若不是为了等这位他之前一直看不起的儒生,只怕他已经随徐骁的大雪龙骑北上了。 轩辕敬城轻笑一声继续道:“呆久了那边会不满,大抵是交代完我就得走了。天庭内,极西之地渗透进来的探子,这一局,我已经全部拔出。洪彪死了,卢升象一刀剁了脑袋。之前还有的高层尽数布置在外,应该都被赵勾清理的干干净净。还有个洪彪的副手。之后怎么利用他,看你们的了。” 荀平眉头皱的更深,双手紧握扶手,他双臂先是紧绷,再度放松。低声道:“你真的打算放下这一摊子,去京城?” 儒生淡然点头道:“所有天庭机密,都在老祖宗坠落的洞窟一侧,敬城都已安排妥当。到时候陆先生自可以去取。老祖宗既然选定了你谋划靖安王府,那整个天庭,交予你便是最好。黄放佛已在那里等候,陆先生掌握了后,若是不想用,便让他来京城陪我便好。大抵是情报问黄放佛,经营问轩辕国器便好。老祖宗动向被赵勾查明,我安排的暗碟不一定有用,多上点心。” 坟头树后,有目盲书生一步走出,手拄着拐杖点头不语。这离阳天下堪称最大的情报网络,今日便算交接完成了。 腰间玉佩一甩,上书一个天字的碧蓝古玉脱手,如若活物般稳当当挂于陆诩腰间。这位新晋儒圣再不多说,朝着不远处乱坟头低头弯腰一拜,一步踏出,再于此地消失不见。 道不同,不想与之为谋。这位为徽山谋算至今已成儒圣的书生,一步走,竟是一点不回头。 只剩半截身子的老人面色复杂。当年他腰斩之后,枯坐坟头一侧,年年科举前日,都有书生来这知章城给他上酒。桂子苦酒,味香酒涩。 这一日,听闻大雪龙骑路遇儒圣,被新晋儒圣劝返北上。北上太安城的路上,有儒圣静坐于车内。南道城中大牢,一对苦命鸳鸯枯坐其中,襄樊城中目盲棋士南下徽山。 北上太安城的车驾之内,宋恪礼下车出恭。新晋儒圣敲了敲马车底。起身将车座掀开一个口子。内部有人,一身黑袍不见脸面,双眸之中能见怒火。 “改改眼神。这不像我。” 轻声一句。车座再合上,轩辕敬城继续枯坐车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双人进城 夕阳西下,最后一点余晖自天上照耀而下。南道城中大牢与别处是不同的,整个深挖按照水牢的形式,放置于地下。边上的牢房在顶上挖了一连串小孔留着透气。府衙重地,倒是没有什么人在上方来来回回行走。 被抓进大牢已是足足有半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倒是别想着出去。来来回回这位新走马上任南道城城主,给鲁府家丁数十人与那位一身是伤的姜战北全抓了进来。 许是鲁府的人找上门来,约莫到了傍晚,那客栈掌柜亲自下到大牢,由着这位新上任的城主亲自作陪,前来提点所有的鲁府家丁。 进来时看到这一身自己衣衫的客栈掌柜倒是面带些许冷意扫视了轩辕大磐一眼,轻笑一声对着一旁那位一身青衫的南道城城主说道:“李城主,这男的与我鲁府有些恩怨,怕是同党。不若由我一起带走?” 这位南道城城主微微一笑,点了点一旁陆续打开牢房大门的一众府衙衙役道:“给鲁府的诸位家丁保释出去,本城主已是尽力了。如今朝局不明哪,咱不曾踏上哪个党派的大船,剑州局势动荡,出了岔子,不免要丢了官位。家丁放走,那位名叫姜战北的,我做主,审问出一日口供后,亲自带人送去鲁府与赵管家交接。这牢里头审问好了放出去,鲁府怎么请,便是鲁府自己的事了。” 轻轻点了点头,双手作揖朝着这位新上任的城主一拜,这位姓赵的客栈掌柜道:“那便麻烦城主快些,此人罪大恶极,先是剩我出门不备给我下毒,逼问我家老爷的下落,第二日竟是真就敢动手刺杀我家老爷,我倒是要看看,此人身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身后有灰衣家丁上前,在客栈掌柜耳边小声言了几句,他双目微微闪烁,伸手指了指头戴面纱的裴南苇,再继续与南道城城主道:“李城主,既然男的带不走,这里头这位姑娘带走可好?咱们鲁府也好着手问问。” 南道城城主满脸无奈道:“都需要录个口供。不妨诸位等着,录完了,都会送出去。时局不明,小心为上。” 倒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随意放几个人犯,有多大的难事?离阳新政律法森严,还能管得到这靠近南疆的边陲小城?如此小心谨慎,还当自己在太安城当官呢? 心中嗤笑一声,客栈掌柜面带微笑,双手作揖抱拳而去。身后放出来的鲁府众家丁一同随行。走到末尾有家丁口吐唾沫一口吐在这位南道城城主脚边。 那客栈掌柜打扮的鲁府管家见到了,却是一言不发。南道城城主依旧微笑,等着这其中所有人全部离去,踱步走出大牢。夕阳已尽数斜下,流光散去,清明再恢复。 大牢犯人不多,轩辕大磐这一对苦命鸳鸯关在一处,其余还有远处一个白发老魁,一个今日中午才关进来的年轻混混。另外还有一位便是身上被戳了三个剑眼的姜战北。进来便是在昏迷,至今还未醒。 轩辕大磐双手背负抱头,笑眯眯道:“裴姑娘,我就说红颜祸水吧。你看鲁府那几个家丁明显是看上你了哦。只怕是回去与老爷一说你的美貌,得给你收进府邸之中当禁脔。” 头戴面纱裴南苇屈膝坐地,佯怒到:“还不是你这个做男人的不行?下了床走还没走两步就给抓大牢里去。自家女人都保不住,装什么大尾巴狼。” 轩辕大磐倒是悠哉,瞥了她一眼,一把拽着裴南苇的腰再给她拽到怀里调笑道:“男人都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不如你去找找那个南道城主?换个机会给咱放出去?” 裴南苇被拉着紧贴轩辕大磐,身子略微有些发烫,抬头望着轩辕大磐怒哼一声道:“你怎么自己不去?不是熟读徽山双休功法?床笫之间男人又不是没有乐趣。” 尴尬抽了抽嘴角。轩辕大磐忽然是感觉带着这娘们出门走江湖是个一顶一的失误。这才走了几天江湖?进了几家客栈,走了几家店铺,这位好学的裴南苇王妃别的不知道学了多少,这些江湖人的黑话倒是学了个十足。 那位南道城城主看这样子也是有些玉面书生,可这龙阳之好,对他来说还是重口味了些。虽然离阳风气如此,当朝坦坦翁据说家中就豢养了**数十,当真是好爱好。 心中叹息着日后拌嘴可能再吵不过这个凑在裴南苇耳边,轩辕大磐低声道:“小点声,半夜我带你出狱。这种大牢,老黄带我出去过不知多少次,小问题。咱们半夜还走那个狗洞出城,出去了便是海阔任鱼游。” 裴南苇一手按在轩辕大磐小腹之下那有些蠢蠢欲动的物体,面纱之下脸色更加红润,她轻瞥了一眼轩辕大磐没好气道:“你别又出什么幺蛾子。早知这么惨,还不如城外过夜。” ———————————— 夕阳落下,南道城城门即将紧闭,有两人步行而至。皆是江湖人打扮,一人背负断剑一柄,一人牵着马匹,马背之上十三柄古剑分地而垂落。 这等佩剑一看便是气度不凡的江湖人,南道城中倒是很少能见到,走在城门口不免让人高看一眼。 宋念卿微微皱眉,小心翼翼与身侧东越剑池最强的前辈低声道:“那两人也不知是不是藏在此城中,那日一飞不知多远,这一路追寻,若不是赵勾时不时传来情报,怕是早就跟丢了。” 柳蒿师摇头,袖口之中有剑气浮现,他眼角双眉下垂有一指长,竟是凭空浮动起来闭目等待少许,他缓缓道:“剑州之地,赵勾的消息做不得数。若非杨太岁还未走,老夫都不信这官场都被渗透成筛子的剑州,赵勾还能发挥作用。杨太岁抽调来的太安城人手已经布置在剑州与南疆道交接的地头,那边守株待兔,我们挨个地方搜查便是。” 宋念卿叹气一声道:“只怪符将红甲,当日若是不追徐凤年,去追杀轩辕大磐,此刻说不定已经杀了那位徽山老祖宗了。大祸啊,差不多天下陆地神仙都欠这位徽山老祖宗的人情,若是日后他再起,招呼人手灭东越剑池离阳也难得阻拦。” 第一百九十三章 越狱(上) 半夜时分静候一段时间便是到了,透着地牢上的风口,眼望着月上高空轩辕大磐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昨日夜里钻狗洞进来,不也是这么个时辰? 手在发梢一抹,倒是一根乌黑铁丝自发梢末端被他拿捏在手上,嘴角微微抬起个弧度,左看右看狱卒不在,一人悄咪咪上前,左手握住那有他手掌大的铁链销锁,右手那根细长铁丝便已经钻入了锁眼。 当初游历,老黄教了他不少手段不说,前任那位轩辕大磐孤身闯荡江湖下三滥的本事也学得不少。脑海里头按着时间线翻翻找找,总能在角落里翻出溜门撬锁的技术。 不会这些还谈什么闯荡江湖?不会这些技术的江湖人早就在各地大牢给关到终老了。 锁链窸窸窣窣里头有些声音传出,一旁那一身剑伤刚刚止血的姜战北不知何时醒来,双眸望着那正在开锁的轩辕大磐低声冷笑一声道:“别做梦了,这位新来的城主,本事不小。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我之前三次都没能出的去,更何况你?” 继续捣鼓着锁眼,轩辕大磐暗自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遇见你个傻不拉几的货色,本老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浪费我整整一天逃命的时间不说,还给关进这南道城大牢,这会儿还好意思在这冷嘲热讽?” 双手撑着虚弱的身躯攀爬到墙边,姜战北背靠土墙,望着那边还在操劳的轩辕大磐不屑一笑道:“走江湖的,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而且,没那个能力,就不要带着好东西招摇过市。给你个忠告,你身边这女人,最好放弃了。在大街上露了面,凭你,保不住。” 裴南苇帮轩辕大磐望着风,倒是好奇瞥了这一身剑伤之人一眼,缓缓道:“你是干什么事了?听那城主的口气,貌似你不止这刺杀一个罪状。” 姜战北冷笑一声,一手指了指上面,面色狰狞浮现,缓缓道:“我的罪,朝廷杀我十次都够了,杀了南道城中城南一位长相颇好的青楼女子,然后分尸,我还屠戮官差,抢夺鲁府财务近一万两白银,上山当山贼。零零总总十八罪。罪罪皆是死罪。南道城再无如我这般这大奸大恶之徒。” “你特么小声点,衙役都给你喊来了。” 轩辕大磐骂骂咧咧道出一句,看着大牢一侧灯火照着一尊人影闪烁,赶忙收回身子,蹲坐于一旁茅草之上。满面淳朴。 那衙役走来,只是在轩辕大磐与裴南苇这一侧牢房扫了一眼,便是恶狠狠盯着姜战北所在,破口大骂道:“安分点!鲁老爷点名了要你的命,别逼得小爷烦了现在就拿了你姓命!” 一句骂完,看着那姜战北双目发冷只是死死盯着他,估摸着是心中想着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那狱卒拿出腰间鞭子啪一声打在了监牢铁栏杆上,嘴中不知念叨着什么,转身离去。 大牢难得再回安静,姜战北一声不吭,靠着墙壁呆呆坐着。眼望远方。 轩辕大磐看着狱卒走远,伸手再度掏出铁丝开始捣鼓这把锁,脑袋里头会点开锁教程,与自己会开锁这种技术活,还是两码事,做不来那么快。 转头再望向姜战北,手中不停,轩辕大磐轻声问道:“那就是说你之前逃出去过?怎么出去的?” 不远处关着的那位白发老魁轻咳嗽一声小声讥笑道:“老头子我睁着眼睛看着他逃出去过三次,两次刚出大门便被压了回来。第三次是那位城主审问之后,昨日傍晚偷溜出去的。怕是那位城主有意放他走的。不然,这大牢跑不出去。” 姜战北冷冷一笑,面上那伤疤倒是令他有些面目可憎,轻声道:“你个新城主到了便想着逃命的老匹夫,十次都被抓回来了,就别笑话别人了。” 另一名年轻混混只是看着一言不发。他所犯的不过偷鸡摸狗的勾当,明日里审问了便放出去了,倒是没必要犯险。 锁眼发出一声不一样的响动,轩辕大磐面色窃喜,手中铁丝用力捣鼓两下,铁销掉落,小心翼翼一圈一圈将这铁销拿下,打开铁门时铰链处一小身摩擦声倒是令他稍稍放慢了动静。 与裴南苇做了个手势,两人小心踏着步子向外走去,地牢大门内侧,只有之前所前来的那一个衙役守卫,总共就五个犯人,倒是用不着太多衙役看着。 缓步靠近那坐于桌前喝酒的衙役,自他背后一个受刀劈下去,那衙役一声不吭便晕倒于桌上。 转头面带嘚瑟望着裴南苇,轩辕大磐轻声道:‘上去之后右拐便是府衙大门,到时候我拉着你翻墙头就是了。’ 裴南苇微微点头,只是压低声音轻声道:“小心点,总觉得不太好。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人追上。” 小心翼翼走上楼梯,推开地牢大门,月朗星稀,门外竟是一个值班都没有,离阳的府衙夜间大多都是这样。府衙中差役除了必要与紧张时期,其余时候夜间皆是放假休息。不然拿着一月不到三两银子的银钱还得兼职加班,岂不是要逼得衙役造反? 长舒一口气,轩辕大磐冲着身后裴南苇招了招手,这一对男女走出,再关上地牢大门,一切静悄悄,威风吹拂而过,毫无动静。 地牢内,白发老魁自地上抠出一小块泥沙,弹指打在一旁年轻混混脑门上,令那年轻混混是怒目相向。 白发老魁嘿嘿一笑,手指点了点那刚关起来的大门道:“我与你赌二钱铜板,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还得回来。那小妞,看不见脸,不过这身材一顶一的别致,便是面色长得极丑,老头子我若是能力还在,搂着这身子来一晚上,这辈子也值喽。南道城里头,你刀疤脸之前杀的那花魁,老头子我有印象,啧啧啧,比不过这姑娘的大胸翘屁股哦。不过杀了还分尸,你是多大仇怨?” 姜战北面色狰狞,起身双手抓的地牢铁栅栏嘎吱作响。双目赤红道:“老东西,你再提,信不信老子在这给你也分尸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越狱(下) 出了这地牢大门,便是走府衙正门直接走出去。夜晚衙役尽数归家,正门紧闭,好在是府衙围墙并不是很高,八品修为纵身一跃也就能上去。 问题是身边还有个不会武功的裴南苇,这便有些复杂。墙头不高,抱着一个人想自己跳过去,还是困难的很。 双眼打量了一遍四周,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轩辕大磐低声与裴南苇道:“你是想怎么出去?走大门还是待会儿翻墙头?走大门得打开门销,怕是有不少声响。这府衙内宅还有几个护卫。但若是翻墙头,这四周没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就北边有个树,我走树下给你扶上去,再护着你跳下去便好。” 裴南苇望了轩辕大磐一眼,犹豫片刻后道:“自然是走树,小说话本里走树不都最安稳?” 那便决定走树了,下定了决心也不再等,轩辕大磐拉着裴南苇两人来到树下,这树极为粗大,依着围墙而长,人头高的位置正好是有个分叉,一道粗壮的树枝是顺着围墙延伸出去,倒是极为方便人攀爬上去。 将裴南苇搀扶着爬上树枝,轩辕大磐心中倒是有些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出逃之前那身犯大案的姜战北说的那般信誓旦旦这位城主有两把刷子,如今这么容易就能逃出生天,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仰头望着树杈上的裴南苇,轩辕大磐低声道:“你看看外面,没什么问题吧?若是有大部队,知会一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向上再爬了两步,裴南苇眼望外界并无发现什么大队人马,月光下道路倒是还能看的清楚些,南道城深夜宵禁,连个走路的鬼影都没有。她低头冲着轩辕大磐摇了摇头。 见了裴南苇摇头,轩辕大磐也不再等待,脚下气机流转,一步登上围墙之上,双眼四处望着左右两侧干道,确实是无人在此。 伸出手臂接过裴南苇,拉着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娘们走树枝分叉走上围墙,舒了口气后轩辕大磐双臂用力将她整个抗在肩上,纵身一跃而下。 跳围墙倒是不用调动什么气机,金刚体魄莫说这区区一个城墙,便是南道城城楼直接跳下去,他也不见得会受什么伤。 将肩头裴南苇放下长叹口气,轩辕大磐道:“总算是出来了,还是外面的空气舒坦,还是爬着狗洞先出去的好,走出了到南疆,才算是真安稳。” “怕是不得安稳,在下在府衙大门之外恭候徽山老祖宗多时了,一连等到半夜都快睡着了,不曾想徽山老祖宗是翻墙头出来了,颇为有些丢人。也不知前辈这样的人,如何培养出轩辕儒圣那般能与曹长卿比肩的人物的?” 街角月色死角地带,有头戴官帽人影缓缓走出,就他一人并无其他。依旧是一身儒衫,面向颇为年轻,看着如今的样子也就与世子殿下徐凤年不相上下。 轩辕大磐无奈转身,转头注视着这位南道城的新任城主,搓了搓手道:“那,城主大人今日在此地蹲守是准备给我抓起来?本老祖倒是好奇,不在大牢里头多布置人手,不在外面多布置警戒,城主一人在府衙外蹲守,是几个意思?看你走路样子,顶多五品左右的水准,拦不住我吧。” 问倒是没必要问这位城主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裴南苇头上面纱一掉,这狼狈出逃的二人想要再掩盖身份可就困难的很了。离阳朝廷虽是撤了轩辕大磐的海捕文书,广陵道那藩王府可没撤,按图索骥,认出他轩辕大磐并不是太难。 南道城主李拂衣扶了扶头顶高帽,微微一笑道:“前辈想走,我李拂衣是不想拦住的。前辈又是被赵勾通缉,又是被广陵王府追杀前途堪忧。但前辈与一般江湖人来说又不同,三教通玄悟道无双,江湖侠客皆是仰慕前辈想找前辈问那能成仙人的方法。若是知道因为我而导致前辈身陨,哪怕天下江湖人不来找我拼命,只怕朝中那位东宫侍郎,也不会放我好过吧。” 轩辕大磐缓缓上前一步,挡在裴南苇身前,望着这位南道城城主,呼出一口气道:“是那位两淮李拂衣?既然如此,城主不如放我们走了。好聚好散?” 这位才来南道城不过二十余天的新任城主微微一笑,竟是一步不让。今日他的确是孤身一人前来。城中差役护卫,一人未带。 微眯了眯双眼,轩辕大磐倒是想起天庭情报中有关这位李拂衣的资料。此人,并非是那等无名之辈,轩辕敬城所编排的离阳着重注意的二十人里,李拂衣赫然在列。 两淮李拂衣,他放在离阳读书人之中他算是个神奇人物。生于两淮寒门都算不上的三口家庭,家中亲眷最有出息一位,不过城东屠夫。 年方十八之时参加科举,先是科举一年三中,乡试,县试,直至破格殿试全部第一,当年正值离阳北莽第二次大战,殿试论题便是离阳北莽之争,提笔一诗不知马骨伤寒水,唯见龙城起暮云两句更是名震太安城,令他在两淮红极一时。 只是不曾想到入朝便是巅峰,新政实行的如火如荼,张党势大,他不拜入碧眼儿门下,也不入大将军顾剑棠的顾党,便是同出两淮的两淮乡党,亦是心有龌龊,伸出来的橄榄枝被他拒之千里。 被整整闲置太安城两年后自动申请外放边疆,到了南疆道便是以三千老弱守城卫兵击退了五万余南疆山民,以此被天庭记录在案。只是不曾想到如今倒是被调至剑州边陲小城。走南疆至剑州,也算是升迁了。 李拂衣青衫甩袖,这大抵是离阳读书人的通病,读了几本书,体力并没有多增长,但仰慕曹长卿那儒圣风流的水准,是一点不少。没个青衫,还算什么读书人? 手指府衙内侧,李拂衣双手抱拳作揖,倒是一套江湖人的打扮,他微笑道:“自然是有求前辈,李拂衣可先送前辈一礼,留不留,自看前辈的意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剑客联袂进 南道城府衙后门,随着李拂衣步行而进,里头格局倒是与轩辕大磐所见其余府衙大不相同,道路皆小,除了中轴大道其余皆是只容得下两人并排而进。 府衙内没有一点树木,便是园林花坛都是修剪到不过膝盖,稀稀疏疏决然是藏不下一个大活人。 监牢大门外那棵树,说不得就是这位新走马上任的城主故意留着的,府衙重地,若是真严苛起来,并不是那么好随意进出的。 李拂衣深深打了个哈欠后,略带歉意道:“这几日不曾休息好,新官上任,总是事务繁忙。两位倒是不好意思了。” 轩辕大磐挥了挥手道:“无妨,早日看了城主大礼,也好早日离开不是?” 李拂衣见了这位徽山老祖宗极不耐烦的神态,也不恼。一个江湖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背后的老祖宗,最近一次徽山一战,可谓是离阳北莽天下千年来都不见得盛举。徽山如今声名赫赫,在武林中威望甚至是超过了佛教两禅寺与道门龙虎山。 太安城那手握重权的碧眼儿张巨鹿,坦坦翁桓温,甚至是大将军顾剑棠可以看不起一个江湖武夫,但在这剑州之地,便是剑州刺史见了轩辕大磐说不得都得陪着笑脸,更何况他区区一个剑州边陲小城的城主?如此通玄的人物,若是没有这一点傲气,李拂衣反倒是要怀疑了。 再舒展了一下筋骨,总算是有了一丝精神,李拂衣继而有些好奇的望着面纱之下的裴南苇道:“今日白昼,在大街之上偶见姑娘容颜,真是令在下有些汗颜。当年来南疆前自路上偶然一见胭脂评上陈渔姑娘,在下便是惊为天人,恨不得作画日夜观赏。今日一见姑娘,竟是更甚那位陈姑娘,莫非姑娘也是胭脂评上有名?” 裴南苇轻笑一声,倒不是笑这位李城主,只是她胸口一条四脚小蛇翻了个深,虽是还在睡,只是鼻息之间喷吐出来的热气,令的她胸前略有些生痒。 轩辕大磐先是不答话,给了这位李城主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再道:“众所周知,超脱了江湖的势力,若是不想,是不用上武评的。就如吴家剑冢老家主,东越剑池柳蒿师,龙虎山的赵宣素。皆是不入。徽山也是这个境界,藏着人不入,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真是独享陆地清福。李拂衣心中赞叹一声,倒是不免对江湖家族有些仰望。盛传离阳胭脂评上排着第一的南宫仆射也在徽山之上,据说还是个天象境界的高手。剑州一对并蒂莲花,碍于年纪未入胭脂评。便是远在南疆,也偶听到那慕容双莲的美誉。听闻也被这老祖宗看上了。胭脂评哪,他如今见一个陈渔已是念念不忘了。 前头再拐,便是一座高为两层的塔楼,推门进去,塔楼内只有两个面容淳朴的汉子,对着李拂衣低头一拜。引着轩辕大磐上二楼后又转入其上自塔楼大梁而改造的阁楼,静而坐下,李拂衣伸手自一旁掏开两块瓦片,漏出双拳大小的孔洞,他轻笑道:“此处为府衙最高处,能望见小半城的风景。李拂衣自知没什么值得前辈看得上眼的,今日也只是借花献佛了。” 坐下随着李拂衣的神情向外望去,轩辕大磐眉头挑了挑。远处街角有两人,白眉垂下,自是东越剑池的柳蒿师,只是不知他背上之剑,为何断了。另一位东越剑池宗主宋念卿,牵着马匹,深夜小路之上倒是踏着马蹄声不断。 李拂衣手指那处低声道:“李拂衣也不知入城这两人是什么水准,但派了衙役去,还不曾靠近两丈便已经倒飞而去。我平生只见过南疆一位二品小宗师动过手,便是二品小宗师也得亲自出圈动手,此二人怕是已经到了那超出凡人的神仙境界。边陲小城,少有高手前来。我便是猜测此二人为追杀前辈而来的。” 轩辕大磐点头,双眸有些发冷。还真是阴魂不散的一对。吴家剑冢投奔朝廷不深,还算个江湖势力。可东越剑池,龙虎山。这一个江湖剑道与吴家剑冢分治武林的家族,一个道教执牛耳的祖庭,倒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下方两人很快是已至府衙大门,宋念卿伸手准备敲门而入,倒是被柳蒿师一手拉住。呵呵一声,柳蒿师摇头道:“别走正式路子。若是今日街上所询问被抓的两人真是轩辕大磐与他带着的女伴,在大牢里看到是杀还是不杀?” 东越剑池宗主宋念卿伸出的手臂停滞,面带迟疑道:“自然是杀得。赵勾与元先生都是下令杀吧。” “愚蠢。” 柳蒿师摇头,冷笑一声道:“若是深山老林中杀,日后有人猜到是我们杀得也无所谓。但若是走官方记录在案。陆地神仙寿长近三百,元本溪,韩生宣还能活多久?日后他们都不在了,轩辕敬城身居高位拿这个翻案,东越剑池还怎么走?” “朝中有朝中的想法,没见陛下所下有关轩辕大磐的海捕文书已经撤了?暗杀归暗杀,切记不可放于明面。若是到了京城那走了狗屎运到儒圣的轩辕敬城以死相逼说咱们滥杀无辜,你说那几个老狐狸会不会把剑池拉出去党替罪羊,换一个年轻儒圣永驻太安城?暗中杀了人头带回去便是,我们只要陛下与元本溪认咱们杀了人。” 宋念卿皱眉,江湖人,江湖事。柳蒿师能入太安城看的清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宋念卿虽说岁数并不是太小,但江湖走多了,反倒是看不清朝局。江湖,向来只是武力说话。 手掌伸出朝天一挥,十三柄古剑冲天而起,其中一柄落于脚下由着宋念卿驭剑直接腾空而起飞跃围墙,柳蒿师只是脚尖点地,轻飘飘便是过了围墙来到地牢大门之外。 两大剑客联袂进地牢,倒是令塔楼上的李拂衣低声倒吸一口凉气,同时飞剑十三,真是气派至极。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寒门 李拂衣望着一口凉气倒吸,双目略微有些放光道:“那位一下十三剑驭剑起飞的,不知是哪位前辈?传闻桃花剑神邓太阿驭短剑十二,西蜀黄剑神九剑齐出能战东海武帝。此人岂不是比桃花剑神还厉害些?” 轩辕大磐摇头,他突然是想到,若是缺门牙的老黄知道江湖称他西蜀黄剑神会不会乐的再掉一颗牙?还有那手持木剑就想着出名成剑仙的温华,要是知道与他随行的几人中,一个北凉王世子殿下徐凤年,一个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最后一个都是西蜀剑神了。若是温华也能成了剑神,保不齐江湖还能再出个四大宗师? 宋念卿当初追杀他时,虽说十余柄剑齐齐驭出,剑剑之上皆有指玄境界的剑气覆盖,一人等若十二指玄。但以他指玄巅峰的水准,五剑齐出还不能杀了初入指玄境界的卢升象,便可知道东越剑池这位剑客也只能欺负欺负指玄境界的高手。 也不介意与这位仰慕江湖的离阳城主多说一些江湖秘闻,轩辕大磐平日里不甚在意所知道的那些江湖知识,放在哪怕贵为一城之主的李拂衣眼中也是极为重要的隐秘,他低声轻笑一声道:“按你这个话来说,李淳罡一句剑来驭剑上万,岂不是天下再无敌了?一品四境界,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江湖武夫走的是一步一步的路子,东越剑池的这位宗主,论境界指玄巅峰,估计终身难入天象。” “这入了一品境界,又分伪与真境,伪境是练功出了岔子,入了之后除非大机缘,终身难以突破。而真境一品之中,大抵是有小,中,大细分。只不过一品境界天下并不多,分的也不太仔细。那边白眉老头柳蒿师是大天象,若是没意外,我也是。” 李拂衣侧耳认真倾听完,学生认真倾听先生讲课,大概都没这么认真,仔细听完他笑着再问道:“青衣曹官子,在下了解并不多。但是听闻江湖传闻武当现任洪掌教一步入一品,再是一步入陆地神仙。徽山轩辕儒圣一步便入儒家陆地神仙境界。只是不知这是如何做到的?” 轩辕大磐双目盯着地牢,里头隐隐有剑气纵横的声音传出,眯了眯双眼,有些诧异的望着这位南道城城主,他轻声道:“若是想进江湖这湖水。不要做那些一步登天的大梦。千古以来,儒家一品数得过来。也就衍圣公一步入了陆地神仙。读书人,最是忌讳一步登天。有天罚的。” 手指轻点桌面,先是沾了一口口水,再在桌上画了一个圆,却不曾封满。李拂衣笑道:“那便是有机会的。既然李拂衣知道天底下,读书也能读到那令三公九卿都得听听意见的儒圣境界,我自然也想搏一搏。新政虽是造福万民,但诸多真正的寒门子弟升学依旧是无望啊。” 长叹一口气,李拂衣手指再沾一口口水,在圆圈之上画了一道竖线,再是叹气道:“自乡试起,直到殿试结束,四次大考,三年一次。这三年中读书人日夜皆要苦读。我家中好在有妻舅是屠夫,城中算还是能赚些银钱,哪怕是如我这般不曾浪费片刻时间,一年连破科举直到殿试,单单是路费考费,便花光了家中亲戚所有银两。” 轩辕大磐沉默不言。勋贵藩王或是豪门世家以下的读书人,都称之自己是寒门。而这些寒门之中大多能参加科考的,家中基本都有良田三十亩以上算是当地富裕人家,这才能供的出一人平日里万事不做,只等待三年科考。而这些人大多是运道不佳,请不得好先生。考到两鬓斑白顶多是个秀才生生败干净了所有家业。 而侥幸考上的成了官员,若是不贪,怎么对得起寒窗苦读二十载所消耗的银子?只拿离阳那点俸禄,拿二十年都不够攒下读书前二十年所花的银子。而且大多读书人入殿试都已四十多,哪里还有这么多时间等俸禄回本? 如李拂衣这般,家中连供出一个人吃喝不愁的本事都勉强的普通人家。若不是一年连中,断然是没有等着下一次三年殿试的可能。 不过也得亏这科举制度。造就出杀之不绝的贪腐,能让手握重金的徽山,收买下剑州上下近乎全部的官员。三年剑知县,十万雪花银。这便是剑州的好。 转头望向身边这位望着他的读书人,大概是明白了这人想的什么,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停顿片刻,轩辕大磐缓缓道:“你便是成了儒圣,这是改不了的。你想的,张巨鹿,坦坦翁,都想过。做不到。” 李拂衣摇头,微微一笑道:“我想试试,但是不想入繁芜复杂的党争那样是成不了的。所以今日,若是我助前辈摆脱此二人,只想前辈能否给我一册儒家入儒圣之法的典籍?最下等的都好。若是能成儒圣,李拂衣想天下寒门尽数能学有所用,真正造就一个士子向往的离阳盛世来。” 弯月依旧在天,只是天穹有闪电划过,撕开整片天穹,两息之后,雷声滚滚而下,闪电照亮南道城四面八方。 地牢剑气涌动,有两道身影面带阴郁一冲而出。 柳蒿师阴着脸,轻咬牙望着天上撕开天际的闪电怒声道:“南道城主真是个废物。半夜牢房里的人都能跑了。” 宋念卿皱眉,大袖一挥,十三柄古剑腾空而去,他闭幕掐诀道:“才离开不远,追。能追得上。” 轩辕大磐歪了歪脑袋,望着面前这个双目之中似是有火焰跳动的年轻人,心中有淡淡杀意浮现。南道城中,今夜四方大门全部开启,剩着夜色,共计二十组身形酷似的一男一女快马奔走出城而去。 宋念卿十三柄剑倒飞而回,面带愤怒道:“二十组,都是齐齐出城,柳师准备追哪里。” 柳蒿师面色愈加阴沉,踏步转身向南,他怒声道:“北边他跑不掉,我们继续去南疆必经之路上等!区区一个被雷劈到九品的老东西。” 府衙楼阁之中,寂静无声。二十余年前,离阳也曾有一人,最低下寒门出生,祖籍知章城,年纪轻轻便是上奏疏二十四名动天下,于太安城之中与离阳先帝高谈论阔,定下离阳严法治国的国策沿用至今。 看着东越剑池两大剑客联袂向南,轩辕大磐面色愈发阴晴不定,心中杀意升腾。 第一百九十七章 等人 冷眼望向李拂衣,暂时压下心中刚刚升腾的压力,轩辕大磐缓缓出声道:“儒家书籍不少,但是想要成为儒家陆地神仙的典籍,便是东越剑池与吴家剑冢都是没有。即便徽山那一卷,都是龙虎山道人赵黄巢给的,有没有问题,便是我都不知道。” 这便是一桩赤裸裸带着威胁的阳谋。城门大开,二十余骑出,若是做的好,一时之间自然是能将那两位东越剑池的剑客,勾引出不知多远。但这二十余骑,奔走之后谁知道会不会还听从这位南道城城主的命令再回城?若是转手卖了他轩辕大磐与那两位东越剑池的剑客,这位南道城城主并不吃亏。 拿徽山老祖宗一条命,换取一桩能成儒家陆地神仙的典籍,这人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任何对离阳有利的,他都想剔除掉。想着让离阳失了江山,怎么能容得有比当年荀平一样出彩的人身处离阳中枢? 荀平定策法治天下,几大藩王外放震慑国内魑魅魍魉,朝局碧眼儿张巨鹿与坦坦翁桓温二人同把持算是稳若泰山,内部算是极为稳定。外患北莽有北凉徐骁与两辽顾剑棠守着也算安稳,离阳北有离阳国内如寒门难以入世这些顽疾,也不会影响这逐渐蒸蒸日上的格局。 若是离阳天下再有这些如李拂衣一般大的后起之秀入主朝堂,哪怕不成儒圣而倾力为天下,只怕二十年后还会有一桩盛世。 一个张巨鹿,愿意拿自己的命换剑州大地贪腐再不存,断了徽山的根基,这便已经够狠了。 李拂衣双目望着桌上那刚刚用水画出的痕迹,在逐渐淡去,刚刚轩辕大磐那一闪而逝的杀意,他自然感觉得到,等到轩辕大磐一言罢,他轻声道:“前辈实在觉得为难,李拂衣也不会勉强。更不会召回那二十余骑,毕竟我还在剑州为官。如果前辈还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来,看本城主能不能给得出。” 轩辕大磐盯着李拂衣,沉默少许后缓缓道:“儒家典籍得问轩辕敬城,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做主让他给你一观,但你必须得入轩辕敬城门下。你若是应了,我保证轩辕敬城还在离阳一天,你便是只在他一人之下。” 李拂衣一脸无奈,起身后退一步作揖道:“前辈强人所难了,能否换一个?李拂衣此生最恨党争祸国。儒圣前辈既然入朝,自然也免不了党争。若是李拂衣想入,首辅的张党开出了五年入阁,坦坦翁一派开出了运作出离阳第一位不及三十岁便统领两淮封疆大吏的条件,青党那位陆先生更是直接找李拂衣,言李拂衣只要答应,五年后便是青党党魁。” 轩辕大磐摇头,如今他倒是有些难以理解这位读书人的想法了。转头与裴南苇对视一眼,轩辕大磐继续道:“你没资格自成一派,即便成了儒圣如轩辕敬城一般,到了太安城也得考虑投奔哪位大佬。不然,你只能在边疆无论立下多大的功绩,也只会是苦差一个接一个,没资格去朝堂挥斥方遒。” 裴南苇有些困倦,她手放入面纱之下,捂着嘴轻打了个哈欠。胸口那四爪小蛇不安分的又在动弹。此处待着确实比盘着轩辕大磐手臂舒服得多。 半夜平地惊雷,四爪小蛇很是不满的自裴南苇胸口探出脑袋,双眼睁开眨了眨,很是有些无聊。 李拂衣瞪大双眼,这位城主一向是淡然,哪怕是见了驭剑的剑仙本事也只是惊叹,见了四爪小蛇竟是连连后退两步,先是对裴南苇告罪一声,再是望向轩辕大磐愣愣道:“这是真龙?” “就是个四脚蛇。” 极度不满这四脚小蛇得了便宜竟是一步不离开裴南苇胸前,一把抓着四脚小蛇的脑袋丢了出去,将它直接甩到了墙角伴随着沉闷之声撞碎两块瓦片。 四脚蛇摇摇晃晃起身,颇为人性化的瞪了轩辕大磐一眼,摇摇晃晃的飞在半空之中抖了抖身子,一阵泥灰抖动,再度盘旋回裴南苇胸口。 李拂衣摇头轻叹一声道:“龙认其主,当年大奉皇帝号称真武转世,不过斩杀白蛇而成大业。前辈凭着这真龙足矣掀起天下大乱,若是可以前辈不妨将真龙供给离阳皇室。此等祥瑞,说不定自此以后徽山将会与龙虎山对等地位。” 轩辕大磐摇头,他很想劝告这位城主书生义气并不顶用。离阳得国安宁二十载,各方势力交相错杂,不结党,便永无出头之日。哪怕如龙虎山这般道教祖庭又与离阳关系密切,两任天师在朝中担任宰相。 可宰相又如何?张巨鹿孑然一身,碧眼儿一死,张党便是分崩离析。坦坦翁一样如此。但如龙虎山这样对道教影响极大的地方实力派,离阳绝不准私自结党动摇国本。不曾见过山巅那群指点江山的老人,考虑问题总归是不全面。 见着轩辕大磐不想再多言,李拂衣心中也未有多失落,微笑道:“既然前辈实在有难处,那晚辈换个条件。剑州江东终归是徽山做主,还望前辈留在城中一周时间护卫晚辈安全。毕竟前辈还有武功在身,府衙中差役早已被我尽数辞退,换了周围村落的农家汉子。蛮力有些,但比不得江湖高手。” 略微挑眉,轩辕大磐缓缓点头道:“这个倒是没问题。但我如今境界大不如前,若是超出我能力范围,我会先走。” 李拂衣道:“这个自无不可。前辈二人安心可住于此地。无论是何人来总猜不到前辈作为逃犯光明正大的住于府衙之中。” 一言说完,李拂衣再恭敬作揖,转身离开这阁楼之上。 等到下方大门关闭,轩辕大磐填上两块瓦片,点亮一盏烛火,火光窜动,裴南苇拿下面纱长舒了口气道:“你信这位南道城城主?照我的想法,还是赶紧走才是。你不是说到了南疆才是最安全?” 轩辕大磐摇头,目中有些凝重道:‘首先咱们走了,这位城主谋划半天什么都得不到,不知会不会恼羞成怒再引那两人回来。另外我得在这里等两个人。有个老家伙一路一定是跟着我的,这我不着急。还有一位取决于我们怎么入南疆。不解决了那两个一品,我终究是不痛快。’ 第一百九十八章 鲁府之中(上) 两大剑客联袂进地牢,自然不是小动静。地牢大门破碎,里头关着的白发老魁,姜战北,以及那位刚刚抓进去的年轻混混,全被宋念卿提点出去,挨个询问。 知道了有两人已经逃狱,东越剑池两位剑客也不去管其他,提剑自追人去,倒是留的地牢内三人面面相觑。 姜战北拖着重伤的身子,一路跌跌撞撞奔走出地牢。小混混嘿嘿一笑,望着自己手上的镣铐轻瞥了一眼白发老魁,还走回自己的大牢睡觉去。进去之时还不忘关了大门。 白发老魁咳嗽两声,满面淡然的望着走出门外的姜战北,跟着走到门外仰头好好望了一眼星空。真的是美,轩辕大磐的地牢上头有出气孔,还能看的九天之上,他那里,可是什么都望不到。 只是黑云压城一半,星空也只有月色那一半才有,倒是有些可惜。关上身后地牢大门,白发老魁也不如那姜战北一般一步翻墙而出,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 约莫坐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听到一阵脚步声,放眼望去,他才如释重负。起身面带讨好笑道:“城主终于来了,里头牢头快醒了,小的还有些担心。” 李拂衣扶了扶官帽,这位刚刚与徽山老祖宗谈条件的南道城城主,更显得疲倦,轻瞥了一眼这瘦的皮包骨头的白发老魁道:“里头什么个状况?刀疤脸走了?” 白发老魁轻声道:“走了走了。啧啧,那人可会看人了。那个刀疤脸看着两个能驭剑的神仙,可是当场纳头就拜,想要找人当师傅。可那两位神仙人物,哪是他这等下等贱人能拜的?问了里头关的两人哪去了,便给他扔了,他自己倒是一身伤跟着跑出去了。” 李拂衣伸了个懒腰,再是深深打了个哈欠,冲着白发老魁摆了摆手道:“快些回去吧,本城主给你记上一功,还有十年的刑期,我给你缩短一年。” 白发老魁笑嘻嘻起身,颇为留恋的再扫视了一眼星空,转头开门再向地牢走去。 李拂衣自后方,睡眼惺忪的望着白发老魁,再打了个哈欠道:“想外面,要不我给你换个地牢?最深处那个不见天日,也是不太好。” 步履停顿,白发老魁尴尬挠头,转过脑袋叹气道:“城主不用了,十几年在里头咱也住下了。习惯了,不用换,不用换。咱就指望城主多给点任务,小的能早点出来就行。” 李拂衣转身离去,离阳严苛以法,虽然对于五品以上能一步跃上高墙逃命的江湖人,所能起到的约束是不够的,那些人除了赵勾亲自动手,地方官府也抓不动。 而且有着东海武帝城这超脱离阳法令管束的地方在,更是令五品以上的江湖人肆无忌惮。五品境界,便是入武帝城定居的入场券。离阳朝廷不得进武帝城抓人。任何人只要是进了武帝城的地界,赵勾便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一旦赵勾有丝毫逾越,王仙芝所收那些挑战他失败而未死的武奴足矣将闯入的赵勾尽数屠戮的干干净净。 但对于五品以下的江湖人来说,离阳法令便是天法。都不需要赵勾追杀,地方官员差役便足够了。抗法者杀无赦,偷盗过五两银子的杀无赦,抢劫杀无赦,不尊离阳地方法令者地方酌情格杀勿论,引起百人以上骚乱者杀无赦。 乱世重法,莫过于此。走江湖这么做得死,那么做还是死。这还走什么劳什子江湖?因此无数底层江湖人都跑去北凉,南疆,西域,甚至是不远万里去北莽求生计。离阳江湖若不是一品境界高手辈出,也许早就烂了。 直到白发老魁走进地牢,转身已是走到府衙大门的李拂衣低声呢喃一句道:“寒门,总得靠自己火中取栗的拼哪。给过了你机会,你还是自己把握住的好。” 南道城中鲁府,今夜倒是灯火通明。作为南道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自然是有自己的豪气。进门大道皆是用来自西蜀的巨石铺满不说,若是南道城分成六份,整个鲁府院落是占了南道城整整一份之多。 后院北依城墙,借城为景,院落中间是名家大师所设计的九九石宫,期内错综复杂无论是从哪一个石洞进入,不通晓道家八卦,便是难得再走出。曾经有一位通晓道门法则的南疆二品小宗师来临,扶着墙壁愣是用了三个时辰才得以走出。 剑州水网密布不如江南道,但自歙江引来的江水作为南道城的护城河,其中有一条分支带着活水被引入鲁府之中。将鲁府其内嶙峋怪石,月池,亭台尽数连接成一片。虽是不如北凉王府霸气侧漏,也不如徽山牯牛大岗那般露富其外,但若说精致,放眼整个剑州,绝对是园林前十位。 鲁府现任家主年方半百,少年时曾练过武,只是不动手,至今什么境界,也不为人所知晓。平日里倒是喜爱一身灰色长袍披身,只是今日倒是突发奇想,潇洒不羁的穿了一身白衣,腰佩轻剑,白鞘缠银丝,剑穗金黄,十分提神醒目。 一身年轻剑侠装束确实亮眼,并且鲁府传了这么多代,鲁老爷样貌虽是老了也着实能看出年轻时的俊俏,只是可惜一头短发,白发占了大半,头顶剑冠合起来,反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坐于府中湖心烟波亭中央,身前满桌菜肴看着便是可口,鲁老爷背靠亭台栏杆,仰头望空月色之下湖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确实是有意境的很。 轻饮一杯酒,缓缓放下酒杯,鲁老爷呼出一口酒气道:“刘管家,你说那女子,当真是这么美?走遍天下这么久,从未见过的绝色?” 客栈掌柜打扮的刘姓管家眼带回忆道:“那日在客栈只是依稀见到青丝下垂,身材是极好。府邸之中大小女子,无一人比得过。今日在街上,只是望了一眼,我是再也忘不掉。相信府邸之中家丁也皆是如此。堪称人间绝色。” 第一百九十九章 鲁府之中(下) 嘴角含笑,鲁老爷再饮酒一壶。他的身前倒是坐着两人,一人哪怕是在酒桌之上依旧是板甲不下身,背负人高宽剑,只是脱下了覆盖整个头颅的重盔摆于座椅之上,露出金发碧眼不同于中原常人的面貌。 至于另一人,虽是男子,但是一身带花苏绣袍子,袖口带红,胸口敞开露肉,一看便是风骚至极。只是眉眼之间极为俊俏,若是比较起来,比之那位北凉世子殿下的帅气有过之而不及。更由可贵的是长者一双桃花眼,那双桃花眼一闪也不知能勾搭多少妙龄女子? 鲁老爷不动声色敬了那一身带花绣袍的男子,微笑道:“龙客卿,听闻您是画道无双,笔下所画出的女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不知可否画出那般美貌了?” 能被独霸南道城的鲁老爷尊称一声客卿的,在离阳王朝东南,也只有徽山门下客卿了,这一身带花绣袍的男子正是出自徽山的客卿龙宇轩。当年本着一双桃花眼,之前在离阳专做采花贼的勾当,一身采阴补阳的本事,竟是生生练到了三品巅峰的境界。 后来被离阳赵勾通缉,上了那传首江湖的榜单,投奔武帝城那帮江湖人最恨采花贼,最终迫于无奈倒是攀上了一样走双修合欢大道的徽山,徽山客卿之中也是数得上名字的高手。 桃花眼微眨,龙宇轩自腰间拿出一卷画轴,一手握着也不打开,只是神秘道:“对于女子,我龙宇轩只要是听闻,那一定是第一个追出去的。入了徽山,碍于徽山门规,许久不曾做那采花的事情,但画那美人的本事,我可是一顶一的。今日上午鲁老爷家丁回来,我便是一一对问,将那美人画出来了。” 鲁老爷听闻双目欣然望在龙宇轩手中那卷轴之上,心中莫名有些痒痒。早知今日有如此艳遇,何不亲身涉险一番?有徽山客卿坐镇,十个姜战北也近不了他的身。 那金发碧眼身负重剑的方外之人目中有好奇,手指胸口好奇道:“小咖喱黄不辣。” 龙宇轩见吊足了桌上两人的爱好,还是不急于打开,只是自吹自擂叹息道:“我这人哪,还有个爱好。只有自己采到的绝美姑娘,才给点睛画入自己的春宫之中。至今连着今日这位,我是还有五位不曾点睛。” “徽山真是个好地方,还未点睛第一位便是山上那胭脂评第一的南宫仆射,听闻还是个天象高手。我便是高等的客卿,也从未见过。只是听闻进过武库的客卿描述所画,样貌妙不可言。其二是此次随着北凉世子上山的那位名叫鱼幼薇的姑娘,听闻是北凉那边的花魁,那胸脯啧,也不知北凉世子怎么还忍住不破她身子?” 金发碧眼的方外之人脑补着画面,口中张着一不留神倒是有口水流下,远洋方外女子虽说是美丽,但与中原确实是两个风格。中原胭脂评上的姑娘绝对是方外女子比不了的。用手背擦了擦口水,他急忙道:“还有三人是谁?快快给我看看。” 龙宇轩依旧不急着打开画卷,反倒是向回收了收,继而笑道:“梅三兄不着急,容我一一道来。” “第三是此次老祖宗上徽山带上来那一对。一雌一雄,啧,并蒂莲花。雌花看起来柔柔弱弱,特别是那我见犹怜的神情,简直妙不可言。以我采花多年的手段,她床笫之间绝对如猫儿一般温顺。若是有那雄花在一旁辅佐吹箫。妙。” “第四则还是那位北凉世子身边一位一身青衣的姑娘,看着有些凶,手上用霸王枪,怕是当年四大宗师之一枪仙王秀的继承人。令我有心,却无力。” “第五便是画上这位。可惜鲁兄你手下说话都说不清多少。我只能画了个大概。这才排第五。啧,若是画的全了,说不定能排第二。” 一句说完,龙宇轩也不再藏私,他洒然一笑,借着酒意手中画卷徐徐展开,露出画上那一张略带慌张的绝美脸庞,身材高挑的女子。虽是还未点睛,但这一容貌,与裴南苇已是七分神似,胭脂评之美,跃然纸上。 鲁老爷本只是一时兴起提及,并无意于那女子,只是瞧着徐徐展开的画卷惊鸿一瞥,瞬间呆呆怔住。 名叫梅三的金发碧眼方外之人如遭雷击,双眼之中竟是有些失魂落魄,整个人垂涎欲滴。世间真有这般绝美的人儿? 看着两人的神情,龙宇轩一笑,手指一放,将画卷整个收回。他心中倒是暗笑这两人,若是看到那胭脂评上第一的南宫仆射,岂不发疯?他是极为后悔大战之前离了徽山来这边陲小城,听闻山上还有那白衣王妃吴素,胭脂评上有名的靖安王太妃裴南苇,广陵王赵毅的王妃亦是绝美。便是徽山那紫衣轩辕青锋,若是长成未必不如前几位啊。 看着二位回神,龙宇轩轻笑道:“不过美人皆是神仙妙物,旁边皆是有强大之人兽守护。得注意。就如我徽山同僚,那武疯子袁庭山,好死不死抢那并蒂莲,被老祖宗撞见。可怜,可悲。这女子如何抓来供我等赏玩,还得靠鲁兄。不知鲁兄可有这个胆子?” 鲁老爷阴沉一笑,一点看不出这一身剑客衣衫的风流。他抬头望月道:“不是我鲁沉说大话,上任南道城主临走时想宰我一刀,就在城主府被我拿剑顶着他脖子说了一句在这南道城,谁他妈敢动我鲁沉。今日,我与龙兄也说一句。在这南道城,我鲁沉的兄弟看上的女子,我定然为我兄弟抢来。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出去抢!” 方外人梅三伸出左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轻声道:“小咖喱黄不辣。” 鲁沉拍掌,刘管家得了示意,转身离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十余鲁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女婢,身披透明丝薄踏石小心翼翼走入湖中小亭,顿时满亭春色不断。 有信鸽扑棱翅膀盘旋而落。鲁沉一手自信鸽腿上卸下密信,眼中一扫,恨恨哼了一声,转而望向龙宇轩道:“人跑了。四方城门大开,分了二十路出去。有两个剑客向南追了。能夜开城门,此事与那位城主脱不开干系。我派人去四处追。到时候有信,立马通知。马儿再快,我就不信还快的过天上飞的?” 少时,月隐云中。二十余信鸽自鲁府腾空而出。飞向南道城城外各处鲁家据点之中。 第二百章 赴宴(上) 一夜而过,轩辕大磐与裴南苇再自楼中走出之时,南道城主李拂衣已是在楼外静候。略带诧异的望着这位城主竟是起的大早前来等他,轩辕大磐缓缓道:“如此早,不知城主准备去哪里?” 李拂衣微微一笑道:“姜战北出逃了。这是其一。怕是会出事。至于其二。昨夜鲁府探马出走,怕是追我派出的二十骑而去。鲁府根深蒂固,我派出的二十余骑,只怕保不了多久。” 这种事直接说出来,也不怕他轩辕大磐跑了?到底是该说这位城主坦坦荡荡好还是有心机的好?眼神略带复杂,轩辕大磐道:“那李城主打算如何?” 李拂衣弯腰作揖一拜道:“约定十日,若是其中有偏差,我会通知前辈提前离去。另外今日鲁府宴会,点名请我。我是想请前辈与我同去鲁府。前辈夫人太过耀眼,还请在府衙歇息。” 不等轩辕大磐开口,裴南苇冷哼一声道:“不行,我必须与他同在一处。” 倒不是这位靖安王太妃心中对轩辕大磐有多念念不舍,在这前后皆摸不到熟人的地头,与轩辕大磐分开了,她可就真的一个依靠都没了。 另外一点还是藏在心底有些不可说。依旧还有个靖安王太妃在靖安王府假冒着。作为轩辕大磐安排的重要一环,容得他裴南苇超出轩辕大磐的视线?哪怕如今她与轩辕大磐之间的关系看似缓和,可超过这条线,谁知道轩辕大磐会不会杀她? 裴南苇是手无缚鸡之力,但绝不是蠢人。勾心斗角的想法,沉浸王府多年怕是比轩辕大磐都想的多些。 轩辕大磐低头沉思片刻,抬头先是在裴南苇胸口扫视一眼,随后道:“那你便先在此地待着,等着我回来。不出府衙范围,应该防卫还算安全。” “行。” 轻飘飘丢出一句,裴南苇转身退入楼阁之中,甚至是没半分停留。 这女人。心中哭笑不得。轩辕大磐也不再想其他,如今若说安全,这女人比他可安全得多。再望向李拂衣,轩辕大磐轻声道:“走吧。我随你一起去。北凉徐堰兵号称陆地神仙之下我无敌,陆地神仙之上一换一。本老祖如今虽是功力大失,但城主只要不是自己陷入几百人围攻,五品以下单独拦着,我还是有信心给你带走的。” 李拂衣欣然点头,南道城城主府经过他重拳处理,已是将城主府中鲁府安排的钉子拔除的差不多,如今所缺无非高端战力。若是在南疆,重金招揽几位四品五品也自无不可。可在这如今赵勾遍布的剑州,想找个高手,着实是难得很。 越是边疆,离阳地方官员越是得摆出个架子来。出行前头回避,肃静共计八块牌匾,每一块都缺一不可。后头则是三十六健壮汉子,身着差役官服,手持水火棍护持两边,妨碍着有无关人等靠近。 另还有几十衙役前后巡逻,负责开路殿后一并事宜。中间则是官府最核心的人员,城主一人坐轿,两边按道理是该走着城主军师与账房。另还有健壮汉子穿大红衣,抬轿姿势做的十足。 李拂衣出行,这些行头自是一点不缺。只是缺了几个人。按照李拂衣的说法,他不是个大张旗鼓的人。只是剑州南部这偏离中央,民风接近于南疆。不摆出一个官府架子,城中会有太多人不服与城主府。 外面派头不小,只是最内侧轿子旁就有些寒酸。李拂衣一人坐轿。旁边只有一个轩辕大磐头戴斗笠一身紫衣跟随。 这位李拂衣赴任南道城主,虽是才二十余天,但这短短的时间之中下手亦是出奇狠辣。前任城主留下来的班底,是一个不差,高官寻了贪腐杀绝,下方差役尽数遣散新招了周边村落的青壮。 也是这位城主机会抓的好。正好是徽山这二十余天山上诸事压着,没有余力去管一个边陲小城。不然这等油盐不进难得被徽山收买,还大肆捕杀南道城衙役的的官员,早就该坠河溺水而亡了。 跟着轿子走在路上,轩辕大磐抬头轻声道:“你说这个鲁沉非要选定今日找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李拂衣眯眼听着一路的回避肃静,两手压着腿正襟危坐,思虑后道:“估计是昨晚的事。另外可能是那位姜战北。” 轩辕大磐想起那日地牢之中,刀疤脸汉子一脸凶意喊出自己无数罪状。这些当真是罪大恶极当立马午门斩首。 虽说如今这南道城中要论作恶多端,他轩辕大磐做出来的,便是满门抄斩十次都不足以泄了太安城内诸公的愤怒。 他轻笑道:“讨论怎么杀那个罪大恶极的刀疤脸汉子?” 李拂衣摇头道:“姜战北的案子,极为复杂。是上任城主定下的罪状。但上任城主临走之时想捞鲁家一笔。被鲁沉拿刀抵着脖子,生生抢下了他几年攒下的所有银子。那位城主空着人含恨离开,最后姜战北也没结案。” “后来我担任城主之后,大牢内结案的案犯,按照离阳律全部重审,大部分都杀了。只是这姜战北,鲁府亲自递过来的折子要提人,被我压下来了。这其中还有个隐秘。姜战北杀得那位青楼女子,其实是鲁沉一直养着的姘头。平日里一直是鲁沉自己的玩物,不曾想后来竟是和姜战北勾搭上了。估摸着是后来怕事发,便杀了那个青楼女子。只是最后还是被鲁沉知道了要整死他。” 轩辕大磐低头轻翻了个白眼。又是一桩男女之间引起的乱事。只是李拂衣这位城主还真是火中取栗一把本事。只怕姜战北几次越狱,都是这位南道城城主暗中放的。一位六品高手,倒是足矣给鲁府造成不小的麻烦。 若是在他的治下姜战北杀了鲁沉,离阳城主府顺势接管鲁府,再将那姜战北枭首示众,在这位城主眼中看起来才是皆大欢喜的。 前头回避肃静的牌匾已至鲁府中轴大门外。门外一身白衣剑客打扮的鲁沉亲自在前。身边那位刘管家依旧是客栈掌柜的打扮远远对着轿子弯腰作揖。 第二百零一章 发难 下轿子进门,鲁府高门槛,自然是不准一众差役进门。李拂衣钦点了连同轩辕大磐在内的十余人进门。虽说是在鲁府之中,区区数十人起不了多大作用。但由着轩辕大磐混迹其中,倒是能掩盖着轩辕大磐不太显眼。 头上斗笠乡下稍微拉了拉。只是刚进门,轩辕大磐便看到了两个有一面之缘的熟人。一个便是前天的客栈掌柜,另一个则是当初货物堵路的那位方外之人。 这两人都是见过他面的若是从哪些地方看出端倪,招来了赵勾或是广陵王,那便是大祸。 鲁沉依旧是一身剑客打扮,双手袖口一合,鲁沉轻笑道:“城主大人,来南道城至今,不曾想竟是第一次驾临鲁府。” 李拂衣眯眼微笑,上前一步扶起鲁沉道:“官府内事务繁忙,按道理说早该来与鲁老爷府邸拜访。今日一见,鲁老爷家府邸果然是气派。放眼整个南疆道与剑州,能独占一城六中其一的,也就鲁老爷家了。” 鲁沉笑着起身,也不与李拂衣再客套。伸手先是指向那一身板甲,背上重剑的方外之人,开口介绍到:“先与李城主介绍一番。这位是海外来的行商梅三。往日里海外来的行商,大多是顺着广陵江直至江南八家所在。只是这位梅三与我鲁府是十多年的交情了。能联系到海外那仙岛宗门观音宗。” “哦?” 李拂衣面色略显震惊。也许太安城,北凉,甚至是北莽对观音宗并无多少映像。但剑州,南疆道,广陵道等一众沿海重镇,对于观音宗的传言皆是如雷贯耳。 传闻独占海外仙岛洞天福地,拥有那长生炼气士不知多少。南疆道曾有一位武林门阀的老家主百年之前见过观音宗出来的一位仙子。百年之后,已至二品小宗师境界的这位老家主大限将至,一人到当年遇到仙子的海边,竟是又遇到百年之前那位仙子。 容颜依旧如当年那般美丽,后来赠与他仙丹一枚,又返老还童生生续命二十年才逝去。二十年,一般人才有几个二十年?离阳中原最传奇如吕祖,不过才活过多少岁? 能遇到方外炼气士,并与之联系。若是能买到那延年益寿的丹药,怕是太安城中那位皇帝也要惊动。 李拂衣侧眼望了望身边的轩辕大磐,这位徽山老祖宗听闻观音宗的名号依旧是反应正常。这等江湖传说,底层江湖人也许是信以为真。到了轩辕大磐这个境界,自然之道观音宗有几斤几两。 离阳炼气士如今已是分为了两派。一派常驻太安城,以离阳国运延绵为生。修习那常人摸索不到的运道。另一派则是南海观音宗。不齿于太安城那一派做人间帝王的走狗,一直在海外洞天福地修行,中原生妖孽之时才会入中原降妖除魔。以斩杀妖魔积累功德修行。 只是降妖除魔这件事,整个离阳北莽的鬼怪妖魔,前些年早就被龙虎山齐玄祯大真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哪还有多的功德空给观音宗?由此最近二十年观音宗愈发在离阳江湖隐匿行踪。 轩辕大磐将头上的斗笠再向下拉了拉,提到了观音宗倒是想起来那帮各个年岁两三百的老家伙,掐指算算时间也是该上岸了。 龙虎山黄紫道人赵黄巢在龙虎山后山养的那条恶龙,对于观音宗那群炼气士来说就是大补之物。一条恶龙斩杀所能得到的功德,抵得上几十人百年苦苦修行了。 想到功德又想到那西域的大观音。那位整整清了襄樊城几十万冤魂造就了百鬼出城的女子,也不知这一城偌大的功德,加了她自己多少功力? 恍神间,那边的李拂衣与鲁沉已经寒暄完,跟着一行人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边的鹅卵石路。走入鲁家中央院落,再踩着河中央的小石步步踏入,直至鲁府之中湖中央那风波亭之中。 其他南道城城主府中的衙役入府之后直至风波亭湖边便止步,倒不是收了鲁府那位家主的指示或是李拂衣的眼神。 这中心湖的风波亭是整个鲁府正中央。鲁府建立之时以重金请来了炼气士,布置了天地阵法。不仅常人居住其中能延年益寿,还有着防护之能,不经过主家同意,六品境界以下的人手皆是不得进入。 鲁沉背负双手,轻笑一声望着斗笠低垂看不到脸颊的轩辕大磐道:‘这位壮士也不知是何处人士?中心亭中布置李城主身边还有这种高手?’ 李拂衣一步挡在轩辕大磐与鲁沉身前,自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扇开露出龙飞凤舞的淡定二字,扇叶掀起遮住半边脸庞他轻声道:“南疆道蛮荒,十万大山之中,总是有野人作乱。没有点好手怎么镇得住南疆大地?” 轩辕大磐微微抬头,这才开始打量四周,一路走石头之上前进,以他金刚境界的体魄倒是没有察觉到丝毫不适。四周石头下看的出都有着缝隙,气机探出能察觉得到其内缓缓有气机散发而出。若是猜测不差,其内埋藏着海外传来的灵石。 徽山山巅与龙虎山皆是风水气运汇聚所在,特别是龙虎山气运金莲齐聚,自剑州四方抽取无尽气运,比之这用久了即溃散的灵石要好得多。 “壮士。” 鲁沉呵呵一笑,翻掌拍了拍继续道:“我最是喜爱武力高的,说起来,我鲁沉当年也是闯荡过江湖的,混出一个鲁家剑王的名号。南道城偏远于江湖,不然由着城主身后这位与我鲁府管家一对一斗上一把?” 刚入中央亭便是要发难,这位鲁府家主竟是不等李拂衣坐下的机会。鲁府管家,那位只知道姓刘,但一身五品修为是南道城公认的第一高手。 府衙之外,徽山客卿龙宇轩头顶一支玫瑰,仰望城主府外两尊巨大石狮。明请城主入鲁府赴宴,他接了鲁沉一个委托。 刺杀那关押于地牢内的姜战北。绝了鲁府家主最大的心病。 第二百零二章 可否一借 轩辕大磐微微抬头,那名客栈掌柜打扮的鲁府管家,已是双手抱拳,双目略带讥嘲的对向了他。 李拂衣是南道城城主,若是鲁沉当众杀了李拂衣,令离阳知晓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祸。鲁府众人可以嘲讽,也可作出不喜,唯独不敢做出杀李拂衣的姿态。 但不能杀朝廷钦点的南道城城主,并不代表着不能杀他李拂衣的随从。上任南道城以来,一位城主居然是不上鲁府拜会,求一求大家都好赚钱的法子,竟是装着一副清官的面孔,油盐不进也罢了,鲁府抓人时还给鲁府上点眼药水出面拦人? 若是不能好好教训了这位城主,让他知道该如何做人,岂不是告诉整个南道城鲁府好欺负的很? 自李拂衣身后缓缓走向前,轩辕大磐侧头望着李拂衣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今日会有这一局?城主大人果然是好算计。空手套白狼的典范。” 李拂衣轻笑,摇头低声道:“世间事情无常,谁都不是什么能料定一切。麻烦了,十日之后,我亲自送先生出城。” 懒得再与这人说太多。这正统寒门出来的读书人,在轩辕大磐看来,与轩辕敬城差距一并无二。都是书读多了,心眼多的胸口都放不下的货色。区别只是轩辕敬城做事什么都不缺,所谋大气。 这位李拂衣城主则是小家子气,什么事都精精算计到极致。拉来了他轩辕大磐,只怕是早就探听好了鲁府之中,只有这管家为五品高手。大概率是他轩辕大磐不会甩头就走的极限。 见了上前抬头的轩辕大磐,刘管家面色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狰狞,冷冷言道:“是你?昨夜不是突出城外去了?怎么,是与城主大人合伙唱的一出双簧?” 鲁沉先是大有深意看了南道城主李拂衣一眼,随即望着轩辕大磐眼中精光一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跟随而来的那方外行商,比那当朝碧眼儿还是碧蓝的眼珠转了转,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轻声道:“小咖喱黄不辣。” 轩辕大磐扶正头顶斗笠,瞥了一眼场中四周,除了鲁沉第一次见面,其他人大抵是都算熟人了。双手抱于胸前,他朗声道:‘好歹也是救命之恩,掌柜大人难道不想着报恩?这般语气说话,日后走江湖掌柜大人岂不是要被江湖同僚骂上一声忘恩负义?’ 刘管家脸皮阴晴不定,双手作揖弯腰,倒是一点没有愧疚感觉,冷然一笑道:“此言差矣,各为其主而已。今日决斗,便是分生死,来日你有什么遗言,与我说一说,我帮你去坟头烧点纸钱,也算对得起你了。” 轩辕大磐皮笑肉不笑,干咳嗽两声道:“那还是算了。由着你给我上坟,太拉低我坟头的档次。我还想着立碑后写明了一品天象以下禁止上坟,你看来这辈子入三品都难。” “不知所言。” 刘管家冷笑,帮他上坟也就是个一说的客套话。什么一品天象?江湖上那些如神仙一般的一品高手,能见到一人一面,便是邀天之幸,还上坟?还是死后去了棺材里上坟的好。 鲁沉哈哈大笑指着轩辕大磐道:“我当年入江湖时候也做梦,这辈子若能成了一品高手,便是光大门楣,让鲁家成为徽山那般的一顶一的大家族。不知道这位壮士姓名为何?好让我记住几天,为壮士哀悼几日。” 轩辕大磐舒展了两下手臂,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轩辕大石。” 鲁沉面露异色道:“可是徽山轩辕家的子弟?” 轩辕大磐大方点头道,“我有些时候很想让徽山紫衣,那个轩辕青锋耐着性子跪着听我训话的。可惜了,直到今天都没做成过。” 鲁沉微笑,一手指了指风波亭外湖畔一侧巨大灰石道:“还好龙客卿不在此处,若是在,你这番言论,能让龙客卿给你千刀万剐。” 刘管家一脚踏地,腰间佩剑出窍,腾空辗转之下脚尖点水数次,衣摆滴水不沾,直至灰石之上。 脚尖点着灰石,整个身子转了一个大圈,他面带挑衅,手中那软件直指轩辕大磐手腕微微弯了弯。 倒是一身极好的轻功。甚至是不下于一般四品高手。李拂衣面色如常,转而望向轩辕大磐道:“大石兄弟可要拿个兵器?听闻鲁府刘管家那软剑是重金求来的南疆龙宫打造的兵器。削铁如泥,为南疆道一顶一的兵器。” 看了看自己手臂一身皮肉,再看着那边刘管家手中的剑,削铁如泥,看着确实寒光闪闪,像是个好东西。也不知一身金刚境界的体魄,挡不挡得住?轩辕大磐犹豫片刻点头道:“那就来了个?来个最好的,别被他以下削断就行。” 鲁沉眯眼,阴恻恻道:“不知壮士用什么兵器?若是因为兵器不顺手死了,岂不是不妙?” 轩辕大磐摸着下巴,闻言还真是认真考虑少许。什么兵器确实是个难题。貌似来了这二十多年,竟是一直没考虑过用个什么顺手兵器。当年徽山轩辕大磐集合百家之根本,什么都练什么都会,最擅长拳法。 但如今这等时日,一身天象境界尽失,没有气机护体,行走江湖只靠双拳,缺个兵器确实是少了许多优处。 望了望鲁沉,轩辕大磐点头道:“随便,真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我会用什么。” 连兵器都没有,这李拂衣身边的小子,也是个无用的货色,鲁沉抚掌,身后自有鲁府仆役前往武库,大大小小十余兵刃摆放于前。 “壮士去试试?刀枪剑戟,无一不有。共计十八。虽是比不上刘管家那自龙宫拿出的剑,这些也是精铁打造,不至于触之即断。” 轩辕大磐上前,打量了这其中无数兵器,看着不错,但若是比起徽山武库,皆是些不入流的货色。脑海中轩辕大磐十八般武艺,都是会,但若是比起什么最好,一时半会确实是难考虑清楚。 突兀,轩辕大磐望见鲁沉这一身剑客打扮,腰间带着金黄剑穗的佩剑。长度造型,竟是与李淳罡那木马牛无异。 正是李淳罡那木马牛的仿制品无异。也不知那独臂的羊皮裘老头儿如今道到何处了?两袖青蛇,剑气滚龙壁,当真是令天下剑客仰望。轻呼出一口气,轩辕大磐手指鲁沉腰间微笑道:“我要这个。鲁家主可否一借?” 第二百零三章 两袖青蛇 鲁沉又是一愣,手指兵刃架上两柄阴阳长短剑道:“为何不选这个?阴阳双剑,左右手长短皆可使用,而且为我剑州剑道大家亲自打造,并送于徽山,由轩辕家三房弟子亲手开锋,绝对是锋利无比。我腰间这把可只是仿制品。可比不得刘管家那削铁成泥的剑。” 随即鲁沉又面露回忆道:“当年游历江湖,至广陵江畔望见四大宗师之一的李淳罡前辈剑开天门的壮举。我回府邸之后,亲自令人打造了这与木马牛同样的剑。二十余年江湖,有如就在昨日。前些日再闻老剑神出世,我便拿出了当年这一套行头。可是心中缅怀的紧呐。” 轩辕大磐伸手微笑道:“巧了。本来我也敬仰那位前辈。只是后来看了他的长相,猥琐的很,还又披着羊皮裘抠爱脚丫子。实在不敢恭维。之后看他剑来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帅气的了。后来见他剑气滚龙壁与两袖青蛇,最后是一剑仙人跪。又觉得剑道他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羊皮裘独臂老头儿什么境界?过了陆地神仙之上便是轩辕大磐也看不清楚。一气驭剑上万直上九天,一句剑来天下剑仙出剑来救,这便是当日那独臂老头的巅峰。 但最让轩辕大磐看的如痴如醉的是那日遭到东越剑池与符将红甲的围杀,李淳罡一气驭剑上万之后,油尽灯枯还未回复体内气机,哪怕只用的大打折扣的中天象水准,那一剑仙人跪递出,大天象巅峰以逸待劳的柳蒿师要依旧得跪。 哪怕柳蒿师天象巅峰,李淳罡只有指玄,一个柳蒿师依旧不是那羊皮裘老头儿的对手。一剑在手,天下剑道便无敌,当今天下除了李淳罡,再无他人。 在场其余人除了李拂衣,只当这一身紫袍头戴斗笠的城主府衙役在吹牛。如李剑仙那般的人物出手是那么容易见到的?那等神仙人物就当是白衣剑仙打扮纵横江湖。哪会是什么羊皮裘抠脚丫子? 鲁沉面带不喜,也不走近,卸下身侧佩剑,由一位下人递出送至轩辕大磐手上后道:“借你一用。若是坏了一个口子,由你赔命。” 一手接剑,轩辕大磐右手用力一抽,便是将这柄仿制的木马牛拔出,剑鞘随手扔于地上。果然只是仿制之剑,对木马牛细节之处故意雕琢,与李淳罡那柄神似,但作为剑,为了细节却是放弃了大半剑的锋利与刚度,极是不好。 望着手中剑,轩辕大磐心中突然有感,脑海之中蓦然一股记忆涌现而出。当年李淳罡一剑开天门后,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亲自找那位剑道已是无敌的剑仙问剑。 那位为了汇聚百家精华的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挑战一剑开天门之后刚刚力竭的李淳罡,所用的招式,不正是观望李淳罡数年大战,所学会的两袖青蛇,与那一剑仙人跪?以李淳罡的剑道,请教李淳罡的剑,以顾剑棠的南华刀法,请教顾剑棠的刀,以王仙芝的拳法,请教王仙芝的拳。 后来王仙芝一人双拳不用兵器独步武林,自称天下第二无人敢敌,轩辕大磐有样学样,便痴迷用拳,后练那双修合欢大道,以求双修合欢道为主,纳百家所长入陆地神仙境界。 徽山轩辕不入武评四大宗师,但天下宗师包括王仙芝,无人敢小看那位独享陆地清福的徽山老祖宗。除了徽山轩辕大磐,其余再无人用天下宗师的成名手段对决于天下宗师而依旧活的逍遥的。 手腕微微抖动,手中那仿制木马牛发出一声轻吟。只见轩辕大磐双袖莫名臌胀,持剑那袖口向着立于湖畔大灰石之上的刘管家轻轻一甩。 青绿色光芒脱袖而出,瞬间穿透风波亭一边的石柱,令这四柱支撑的风波亭成为三脚危亭。天地气机被撕开,自湖面之上掠出一道长长涟漪。 那边还在持剑挑衅的刘管家面色瞬变,这青色光芒,不是那剑气外放又是何物?这天下江湖可还未听说过有二品小宗师以下能剑气外放的高手! 而且这是离体外放!便是那真正的二品小宗师,能练出气机覆盖身体也就罢了,着实没有外放出这么远的道理。 至于这剑气的威力,没见刚出便断了那纯石打造的风波亭柱? 手中那出自南疆龙宫的软剑紧握不放,刘管家身形爆退,心中一阵骂娘,想要躲过这脱袖而来的剑气。未知的才是最恐惧。这剑气可是断了石柱还是向前,谁知道有多大威力。 青绿色光芒掠过湖面一半,陡然变得细长,有如青色小蛇,再向前去,那青色在空中消逝不见。 没有了?凝神还未来得及放松,刘管家背上冷汗溢出,面颊前察觉到有劲风吹拂两鬓发丝。 脸庞之上冷汗滑落,突兀手中软剑下意识竖起挡在身前,只见他手中那软件肉眼可见自中间部位变得弯曲,嘎吱呻吟之声刺耳之际。 青色小蛇撞击剑中段,只是砰的一声便化作虚无不见。软件弯曲变形甚至是已经贴近刘管家整个面庞,带着他整个人倒飞而出,扑通一声,他整个身子被打掉落入水中。 轩辕大磐一手持剑,面色云淡风轻,刚刚膨胀的紫袍大袖再度低垂,斗笠在头,剑仙风范一览无余。 眼中一丝迷茫一闪而逝,只是这一袖青蛇已是将他体内八品的气机消耗一空,另外一袖是怎么也放不出另外一道剑气。 两袖青蛇,一先一后,奇正相辅相成便是最大威力。畏惧于第一道,不敢接第二道,见了第二袖,便只能一退再退。若是硬接下一道,紧随而至的第二道,若是挡不住便是重伤! 湖畔大灰石之下刘管家喘着粗气自湖水中爬出。面色苍白又骇然的望着风波亭中那在他心中已是如紫袍剑仙般的人物。 那一身紫袍,头戴斗笠的轩辕大磐轻笑一声望着鲁沉道:“我没刘管家那般踏水的本事,慢慢自岸边绕过去,家主不介意吧。” 第二百零四章 刘管家的不退 众人目光所见,刚刚那位一袖剑气惊全场的轩辕大磐将头顶斗笠拉了拉,微笑一声就这么走出风波亭,先是一步一步踏着湖面小石,小心翼翼前行。 刚刚一袖青蛇冲天而过,湖面跌宕,湖上小石皆是沾染满了溅起的湖水,石头皆是打磨的光亮,走在上头生怕是稍有不慎摔跤跌倒。 一路小心走上岸边,绕着湖畔小路,轩辕大磐不疾不徐转向对面那大灰石所在。能慢上半步,绝不走快一步。 体内刚刚被一扫而空的气机随着时间流逝,再度变得充盈。青山决是能一路修炼到天象境界,算是武林之中的绝顶功法。 这虽是比不得三教中人所修炼的功法神妙,但其最是受当年轩辕大磐所喜爱。稳打稳扎,气机在体内流转丝毫没有任何突飞猛进的时候。 李淳罡剑道无双,酆都绿袍儿鬼气纵横,符将红甲防御无敌,枪仙王秀霸道至极。当年的四大宗师,便是前后五百年的剑道魁首李淳罡,如今都不是那位东海武帝城武夫王仙芝的对手。 那位东海武夫进境并不快,反倒是有些偏慢。四十余岁之时,望那年轻的剑神李淳罡还只是望其项背。但后来稳打稳扎一步不曾退过。反而是当年的剑神因情所伤,悲痛之下境界大跌,造就了东海武帝的威名。 痴迷于入陆地神仙,学了王仙芝拳法的皮毛,当年的轩辕大磐自然研究过王仙芝崛起的路子,但双修合欢大道已成大天象,这青山决稳打稳扎到顶不过天象,抢到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可谓之不是鸡肋。 只是一身修为尽去,再重修时,用这青山决倒是恰到好处。毕竟如今她轩辕大磐也不是多在乎立马提升境界,能稳打稳扎寻求到入陆地神仙的契机,便是足够了。 鲁府内布置有炼气士的阵法,其内气机充盈,得益于之前一身天象修为扩宽的筋脉,青山决运转之下,一步走到大灰石边,体内气机已是回复六成之多。 “还是喜欢天象,体内那如海一般的气机,便只是深吸一口气,也就回满了。如今八品如小沟,还得花这么久。” 心中轻叹一声,轩辕大磐双手抓住大灰石一侧,双臂用力一个攀爬,翻身便是上了灰石之上,与那刘管家各站两边。 一身湿漉漉还未干的刘管家眼中惊疑不定。他气机运转向外探查而去,面前这紫袍确实只是八品气机。但区区八品怎能用的出这等惊天剑气? 细细回想与轩辕大磐初见的那一晚,便是他对付起来也觉得颇为棘手的姜战北,貌似是也并没有能拿这人怎样。 这位南疆留下赫赫威名的新任南道城主,带出来的护卫,怎么可能只是个八品?怕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 轩辕大磐也猜不透面前这位五品境界,堪称南道城第一人的刘管家是个什么想法,他右手持剑总觉得有些不顺,干脆是将那柄仿制木马牛用左手握着,右手背负于后,微笑望着刘管家道:“本是想两只手的,只是用双手,总觉得有些不合适。干脆我就用左手,学那个羊皮裘老头儿,看看当日所观,加上近日灵光一现,我学到了几成。” 刘管家目中光芒闪烁,轻咬了咬牙。他后方风波亭中自家主人可还是在睁眼看着。若是今日退缩或是输了,日后以那位主子的性子,他可没好果子吃。 而且面前这人竟是单手用剑不说,还用常人都不便的左手,这不是嘲讽他是什么?若是今日他退后了,这剑州江湖,他也别想混了。 手中软剑剑尖直指轩辕大磐,刘管家再不等待,一脚踏着灰石直接是一招直捣黄龙,刺向刚刚说完话的轩辕大磐胸口所在。 一句话不说直接出剑,倒是有些偷袭的嫌疑了。 轩辕大磐也不看,两袖青蛇是不敢再用,左手持剑闭目倒是再回想起了当日独臂羊皮裘老头儿那一手一剑仙人跪。 一剑仙人跪不似两袖青蛇与剑气滚龙壁那般需要消耗过多的体内气机,重要的反倒是那身法。与那一剑叫那仙人跪下的气势。 左手剑起,右腿弯曲成直角,左腿伸直倒是有如江湖上用剑盛传的白鹤亮翅。只是一手白鹤翅膀之上,有的是剑。 他比那位号称南道城第一的刘管家心中多些底子。好歹一身大金刚体魄护身,打不过受了伤,想要保命还是足够的。 左手那仿制木马牛和后发先至,在软件抵达轩辕大磐身前一丈位置之时自左侧划至软剑剑尖三寸所在。 蛇头七寸为要害,软剑剑尖三寸同样如此。软剑最重要的便是贴身之后能弯绕成各种角度。自各处发力,伤的对敌之人防不胜防。就如姜战北当日在墙头被贴身之后,身上上上下下被刘管家软剑划开十余道口子,自己手握长枪却无能为力。 而软剑三寸位置被抵住,整个软剑便再不能千变万化,等同于硬碰硬,十分是损伤软剑能力。 刘管家一步不退,手中软剑横翻转,以蛮力对撞左侧而来的仿制木马牛,整个剑依旧向前递出。只要再向前过了这一丈,软剑便能刺穿面前这紫袍人的衣衫。 软剑剑刃,对上仿制木马牛剑刃。刘管家对此倒是有着绝对信心。南疆龙宫的手艺打造绝对是一流,他这剑也不知已经砍穿了南道城不知多少高手的顺手兵器。 无论是谁,兵器一断,便是老虎没了牙,只能坐以待毙! 轩辕大磐左手巧妙一拨仿制木马牛剑柄,剑穗颤动,整柄剑竟是带着他人错开刘管家,绕着刘管家整整绕圈一周,一脚重重跺在大灰石之上,轩辕大磐竟是整个起身腾空,剑尖再逆卷自上而下刺向刘管家头顶! 攻守瞬间异位。 刘管家软剑刺空目标,力道还未来得及收回,头顶上方再察觉到有风压下。心中猛然一突,迅速察觉四周,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竟是觉得周围处处是死角,除了硬接天上而下的仿制木马牛,根本无处而去。 一剑仙人跪,八品一剑刺五品,自上而下看你是跪还是不跪! 第二百零五章 墙外有人 刘管家到底还是跪下了,倒不是因为什么自身软剑力道不如轩辕大磐这区区八品境界一剑所带来的压力。 而是这从天而落带来的气势,如广陵江头的潮水一般,实打实的冲击在他的心头之上。 那羊皮裘独臂老头儿的剑招,在轩辕大磐如今颇为有些玄妙境界的施展之下,这手中一式一剑仙人跪的风姿,抛开这一剑威力不说,气势接近了六成。 刘管家单膝下跪,并没有被轩辕大磐一剑震慑的毫无还手之力。被区区八品武夫区区一剑,逼得单膝下跪。这已是奇耻大辱了。 只剩三柱支撑的风波亭内,鲁沉眼眸流转,背过李拂衣轻哼一声。自家人就这么跪下了,他面子上,也没什么光。 自己挑起来的事,自己找的人。自己人下的跪。此事传扬出去,足矣令他成为剑州江湖这段时间最大的笑料。 跪下硬接轩辕大磐这一剑仙人跪之后,刘管家面色通红,被湖水打湿的整个身躯有热气开始升腾。面部双颊可见在变得通红。 轩辕大磐细细看去,刘管家手中那柄南疆龙宫打造的软剑,剑刃之上不断有淡蓝色蓝丝流溢萦绕。 这老家伙是想要拼命。 虽是打斗不多,轩辕大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这二十余年来和他打斗,要么是欺负江湖后辈时候,别人拼命都靠不近他周身十丈,要么是如曹长卿之流,不屑于与他拼命。 当空借力下方软剑回弹,轩辕大磐自空中一个翻滚,倒飞回五丈之外。他双目之中略微是有些忌惮闪现。 刘管家还是五品,被一剑仙人跪逼跪下,丢了脸面可没丢实力。而他,用出一个一剑仙人跪,自身体内刚刚恢复的气机,又是丢出去大半。 还不是天象境界那般气机不绝,他如今体内气机行走使用的毫无节制,也太过奢靡了。与人对敌之时三板斧用出去便再无还手之力怎么行? 看着双目赤红,手中软剑横练带着淡蓝色剑尖自对面划过不知多少的圆弧直奔而来的刘管家,轩辕大磐在地上先是毫无风度的一个翻滚,再是避开这一剑,大口喘气,平稳了一下呼吸后他再笑道:“别这么拼,我这一手剑,那个老头子说愿天下人人会,可毕竟天下有能力见过他的太少了,如你这般的,见到我这照猫画虎的,足矣骄傲了。” 刘管家一言不发,手中软剑使的竟是再不灵巧,几剑被轩辕大磐躲过之后,一路竟是干脆气机调动软剑转硬,直接大开大合与轩辕大磐拼命起来。 两人在大灰石之上闪转腾挪,两剑对撞响声不断,倒是看得灰石之外众人连声赞叹。江湖侠客打斗,就当是这个水准。 离了绝妙剑招先发制人,单论贴身单打独斗的本事,靠着一身大天象实力,却是被一品境界都没有的袁庭山一刀差点捅穿了小腹的轩辕大磐哪里是身经百战的南道城第一人刘管家的对手? 只是互相博弈五十息不到的时间,轩辕大磐便被刘管家抓住破绽,手中软剑毫不迟疑,一剑刺入轩辕大磐的胸口。 一剑刺入胸口,并不能将面前这人整个刺穿,软剑被灌注气机变硬,几度用力之下竟是就如触碰到尖锐金属一般,丝毫寸进不得。 金刚体魄。几十年前还是二品小宗师的轩辕大磐,破入江湖一品之时,没有用那江湖的法门,而是用的佛门修行之法。 虽说没有佛法的根基,但用佛门修行典籍成的金刚境界,不成大金刚那般金刚不坏,但也比一般江湖高手的一品金刚境界高出太多。 当今江湖,符将红甲失传,佛门北宗两禅寺,出名的也就住持龙树僧人与那位位列武评的白衣僧人李当心。若是细细算起一身横练的功夫,轩辕大磐这一身金刚足矣跻身前十行列。 刘管家目中还未露出的得意瞬间是转变为恼怒,拔剑后退数丈远,他吐了一口浓重的浊气,恼怒道:“你竟是还穿着贴身软甲?” 轩辕大磐撇了撇嘴,体内气机流转继续凝神回复气机。闪转腾挪为了节约体内气机,他可是一直只用肉身之力,一身气机不到危急丝毫不用。左手按住剑柄,他缓缓道:“许你五品欺负八品,就不许我穿软甲了?” “北边地界,别说大家族,便是行商镖局都有四品高手坐镇,不然很难开的下去。你好歹是一城最强,只有区区五品,也不自己多反思反思,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大欺小惯了,能养出什么江湖来。” 刘管家轻喘气,轩辕大磐故意拖延时间,他也要回复些许。连番受挫,他体内气机也是已经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分水岭。 报之以冷笑,他讥嘲道:“你这话,还是等去徽山大牢里说吧。剑州地界,江西不准江湖家族乱入,江东五品以上高手都要向徽山报备,不得徽山承认的都要赶出去。况且龙虎山与徽山两大山门吸收了差不多整个剑州内的气机供养出来两大洞天福地,在徽山与龙虎山之外,哪能成五品以上的高手。” 一言完,刘管家手持剑再度动身。一路助跑腾空,休息少许后剑尖淡蓝色竟是更多一些,软剑换硬剑势大开大合,当头朝轩辕大磐斩下。 轩辕大磐提剑,横于头顶,全身气机调动少许覆盖于剑上,倒是生怕剑断有个什么好歹。身后便是湖,退了便是落水再无能起来的机会。 双剑横竖成一个倾斜的十字,一个不进,一个不退。 湖畔客厅院落,刷的粉白的墙壁之上,有两块墙砖被自内部拿下。这里视野是极好,地势偏高,可以俯视湖中发生的一切。 两鬓斑白的老者呵呵一笑,隔墙指着外边,那一身紫衣,斗笠微斜的轩辕大磐摇头道:“我就说让你别着急吧?他与我都一样,没那一心求死的心思。都滑溜的很。没点保命手段才不会出来冒险。金刚体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成那大金刚境界。若是单修成大金刚,说不得李当心之下,武评还得再给他提提位置。” 老者身旁,有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大猫不在,她手中也不知在把玩着什么。看着那湖边大灰石之上,再度持剑逼近的刘管家,她皱眉,“呵呵。” 第二百零六章 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黄龙士轻瞥了一眼身边这胳膊肘一直没向里拐过的闺女,颇为有些头疼,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刚刚要是不拦着,你是不是要出去给这鲁府的管家捅个对穿?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别以为你看到什么杀什么能杀尽一切。曹长卿入了儒圣,你说他现在敢闯太安城?” 一向说句呵呵之后便惜字如金的呵呵姑娘双目依旧不离开那边的打斗,她吸了吸鼻子后开口道:“他胆子太小了。不杀离阳皇帝就从下向上慢慢杀好了。总有杀怕了的时候。太安城五品以上的官员,一个个来。反正没对手。” 黄龙士苦笑摇头,总觉得给好好一个姑娘教育成这样,是他自己的过错。不过他如今也是儒圣,还有百来年好活。今后还能慢慢传授传授经验。 这话能够这么说?若是真这么肆无忌惮的杀人,引得天下士子反感,西楚复国便是再也无望了。而且离阳立国这么许久,真想不顾一切在太安城外杀一个儒圣,还是能有些手段的。 盘膝而坐于草地之上,黄龙士端起一杯热茶,揭开盖子吹了一口茶雾,皱眉道:“柳蒿师和宋念卿两个练武到痴呆的被李拂衣区区一个调虎离山便拉走了。我倒是想来了雪中送炭谈条件,如今倒是做不成了。就这么去与他谈,只怕拿不到多大好处。” 呵呵姑娘沉闷的呵呵了一声。自家这位父亲和人谈条件,哪有对等过?这次一路跟着轩辕大磐来到这南道城,若不是有她一路跟着,十有八九黄龙士会给轩辕大磐掐死在这萌芽之中。也不知轩辕大磐是哪里来的胆子,心里头知道他露面了黄龙士定然就在身后跟着还大摇大摆的上路? 黄龙士手中掐指算算,终于是摇了摇头,他闭目沉思少许,睁眼后眸中略显浑浊。一手伸出,颇为举棋不定的左右晃晃,自言自语道:“轩辕敬意带着赵勾也在剑州,我是可以弄他来试探试探。但与他不太熟悉,还是找柳蒿师好些,也不知那两个蠢笨的东西,被勾引到了哪里?” 身后那位襄樊城之中,瞎子陆诩曾经喜爱过的狮子滚绣球李白狮战战兢兢踏过石阶而上,胸口雪白露出也不遮掩,跪坐于黄龙士声侧低声道:“老祖宗交代的两件事情,李白狮都做完了。一成,一败。陆诩是人已经到了徽山,不肯见我。我带过去两位二品小宗师才只是刚露出点想杀人的念头,便被凭空而来一道刀气斩了脑袋。那个瞎子身边还藏着一个一品境界的刀客。只怕境界还不低,绝对是一品指玄以上。” 黄龙士皱皱眉头,手中停顿片刻后冷笑一声道:“知道了。我猜到那是谁了。这事,不怪你。杀他也就是随意一手。既然不成,日后离阳境内的谍报,和他打交道总好过那琢磨不透的轩辕敬城和满脑子阴沉的荀平。” 心中的石头落下,李白狮松了口气继续道:“主人交代的第二件事,李白狮是做完了。那位佩戴木剑的游侠儿,如今算是已经看上我了。被我一路勾引,已是在南道城住下了。只是不知道之后该如何?这人我见并没有什么好的练武天赋。人也就是个地方混混,不值得主人花费如此大的心思。” 黄龙士闭口不言,只是伸出的那一只手直接打在了李白狮那洁白毫无瑕疵的脸庞之上。在那精致的脸庞之上瞬间留下红紫掌印。 捂着面庞,李白狮身子瘫软在地,却是一点不敢哭出来。颤颤巍巍缩着头望着地板,她是动都不敢再动。 “老夫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该你问的,你别问。再有下次,老夫也用不着你了。” 黄龙士缓缓道出一句后目光死死盯着墙外的轩辕大磐,春秋落子无数,搅乱无数风云。叫他被另一个翻书人抢了后手,又不知用什么手段谋了自己的养女,他占时要合作不杀人,不代表他不能去诛心。 轩辕大磐,徐凤年,温华。杀人诛心的手段,老人脑海之中,盘算的太多了。 ———————————————— 南道城城主府,龙宇轩歪了歪脖子从地牢之中出来,有些苦恼。昨夜大乱,人犯从地牢之中竟是跑了,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一路行至城主府之中,将整个城主府内部上上下下逛了一大圈,是连那姜战北的一点踪迹都不曾发觉的到。若是没有意外,此次得是败兴而归了。 鲁沉好容易拜托他办一次事,没想到第一次就这般不顺,要无功而返。好是觉得有些头疼。倒是不太对得起徽山准一流客卿这个头衔。 踏地跺了跺脚,龙宇轩长伸了一个懒腰,仰头望着天之时,半途双眼望着一处阁楼,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不快不慢,正正好好。阁楼二层有女子打开了纸窗,脸望窗外探出半个身子正是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 心情激荡,龙宇轩一双桃花眼打转,微笑抬头望着那探出半个身子的女子心道一声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什么姜战北算个什么东西?今日见着了这个女子,才算是他来到这南道城最大的赚头! 果然是如那群家丁所言,人是极美的很。不下于胭脂评上那些美人。虽然总是觉得有些面熟,在你哪里见过,但只要是能有机会弄上床头,便是离阳皇后,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立于下方抬头上望,龙宇轩感慨道:“嗨,美人难得这么好风景,不请我上去坐坐?” 阁楼之上,早起刚刚才是打扮完的裴南苇低头下望,城主府之中,一片狼藉。府衙内横七竖八倒了不下三十个衙役,皆是在此地值守的。 她跟着轩辕大磐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大世面,心中早就是没了如当日在襄樊城边见到血腥时候那般害怕。但依旧是身形一顿,急促呼吸几口气,胸脯起伏的厉害,一会儿丘陵,一会儿山峦,高高低低令龙宇轩先是饱了个眼福。 冷眼看了龙宇轩一眼,裴南苇轻声叹道:“你上来我拦不住,但你若是进了这个门。有人怕是会诛你九族。” 第二百零七章 小蛇逞威 龙宇轩一双桃花眼再转动,微笑指了指周遭这躺下的三十余具尸体,啧啧感叹一声,摇了摇头嬉皮笑脸道:“说实在的,本公子九族我自己都不认识一个。若是姑娘真有这个能耐,不妨帮我找出来,本公子在此就谢过姑娘了。今日时间还早,一个报信的都没有,城主往少了说还得两个时辰回来。姑娘就不必指望那边了。” 裴南苇一手撑着窗边,挺着翘臀坐于窗边沿之上,一手捂着嘴,轻打了个哈欠。她倒是越来越不紧张了。指望那个南道城主?怎么她见过的大场面比那位南道城主李拂衣这辈子见过的都要多。这种时候还是得指望那个整日里不见正形的轩辕大磐。 想着轩辕大磐不知不觉脑海之中又想起前夜那风流,裴南苇面色微微红了红,心中暗骂了一声死人。 注意力一直放在裴南苇脸上的龙宇轩看着那逐渐微红的面色,嘿嘿一笑道:“姑娘这般迫不及待了?放心,你这般的美人,我龙宇轩可舍不得杀。怎么都得多玩几天。等我玩上几月,便送姑娘上徽山,到时候姑娘去享受那陆地清福,本公子还指望姑娘美言几句呢。说起来,我钻研双修大道,姑娘今日算是先享福了。” 裴南苇侧着头,眼眸微弯,嘴角微微翘起。只是低头三千青丝垂落,倒是真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轻声道:“可惜你不凑巧。若是早上两个月,你想怎么样,我虽然是不喜,也不会太抗拒。毕竟王府里头古井不波的日子,太让人不喜。若是一夜风流,他对我也不会更差。说不定他儿子还会对我心生厌恶,少点那种目光,我也舒服些。反正啊,之后以他的手段,你的下场会很惨。” 龙宇轩缓步前行。美人在前,心急动作不能急。与人一同奔赴人间极乐,重要的得是二人同心不是?他这一辈子采花,哪个姑娘不是被他略施小计,看上他,主动委身于他的?当然,实在事憋得慌了,一指甲盖多的春药,也是能接受的。 静静听完裴南苇说话,他提了提袖子,准备一跃上二层阁楼,动身之前,他嬉笑道:“那么如今呢?姑娘现在还不知道,等姑娘委身于我,便知道什么是人间极乐了。要知道,论本公子见过的,还没人那处比本公子大呢。” 不屑的看了那一副江湖翩翩高手的龙宇轩这一副漂亮的踏步飞上,裴南苇也不闪开,她认真想了想后,双眼略带迷茫道:“如今我也不知道。反正,活着一天是一天。那天认了他,再让别人碰总是太让人恶心。” “无妨,一点粉,总能让人奔向极乐世界的。” 龙宇轩大笑,一步已至二层阁楼边,双目与裴南苇对视,倒是一股子深情的含情脉脉。若真是看了只怕认是铁女也得动情。 行走江湖采花圈也混了这么大名堂,他龙宇轩除了这勾人的面孔与身材,外加那一闻便倒的秘制春药,这迷惑心神的幻术怎么能少? 裴南苇冷笑,她仰头道:“你还不出来?若是本妃死了,他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龙宇轩伸过去额手一顿,整个人警觉的四处张望。以他的感知之下,这四处除了裴南苇再无半个人影。 总不能这小小南道城,再出一个比他还高的高手?若是这位李拂衣城主,有着二品小宗师辅佐,还用得着看鲁沉的眼色?徽山都得客客气气送个请帖,请他李拂衣上山一叙。 等了十余息,四周寂静无声。龙宇轩啧啧摇头道:“姑娘这吓唬人的手法有点低级。若不是姑娘太过漂亮,往日里这手法,吓不住我的。” 探手,龙宇轩动作不再迟疑,一双桃花眼依旧是望着裴南苇,一手去揽着裴南苇纤细的腰肢,一手探向她胸前那两团高耸。 一直冷漠的裴南苇双目之中露出些许慌张。 这才对。 捕捉到那股慌张,龙宇轩心中大定,目中淫邪一闪而过,更是不做掩饰,探向那两团高耸的手中,有粉末抖露而出。天为被,低为窗,这等美人今日给他就在此地来上一场,才不枉此生! 突然在他眼中,那两团高耸竟是自己动了起来。瞪大双眼,还不曾反应过来,两团高耸之间,探出一颗蛟龙头。 随后不足裴南苇半臂长的四脚小蛇整个钻出,恶狠狠的盯着龙宇轩一眼,很久没人大早上的,搅扰他蛟龙大爷清梦了。 自从跟了轩辕大磐之后,一直以来搅扰他睡觉的,寥寥无几。那个青衫濡生,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有个黄紫道袍打扮的老道士,身上一股子邪龙气,更让他害怕。最后一个书生带天雷,令他察觉到更是动都不敢动。 也就裴南苇与轩辕大磐肉搏大战一场,能与那能力压西域菩萨的轩辕大磐,来了个一夜不分胜负,还好心给了他个舒服的盘处。 斗不过那群人也就算了,这一双桃花眼的又算个什么东西! 龙尾轻挥动,虚空之中雷光闪动,伴随着一声惨叫,轰鸣声中龙宇轩倒飞而出,整个身子极不规则的在大地之上拉出一道泥痕,最终陷落于大地之上。 胸口塌陷,手臂弯曲,看着有如饼状。一双桃花眼再没桃花状,双眸几乎是要瞪出来。 四爪小蛇爪子凭空抓了抓,鼻中憨憨吹气,整个身子盘旋再入裴南苇胸口之中,闭目沉沉睡去。 城主府中再度一片寂静。这一块院落,除了裴南苇似乎是再没有能吭声的人儿。 裴南苇一手放置于胸口,轻轻抚摸再度盘旋于其上的四脚小蛇的脑袋,冷笑一声道:“都这样了,你还不出来?” 地牢之中,有人一步走出,是之前那位年轻混混,他望着已是不成人形的龙宇轩,嘴角微微抽搐后,再望向裴南苇轻叹道:“王妃何时认出我来的?” “我不是瞎子。真当本。。。。我看不见大牢里头你和轩辕大磐那点小动作?你们的谍报手段,本王妃这段日子少说看明白了三成,怎么今日你是想看着我死在这儿?” 裴南苇面露讥讽,口中一点不留情面。若是没有这条四脚小蛇,今日她怕是已经着了这龙宇轩的道了。 第二百零八章 换命打法 那年轻混混走到阁楼下,面上遮掩不住有些疲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赶到这南道城下,又是一夜未曾合眼。早上又是见到了这事,虽是未曾出手,但多少有些身心俱疲。 他摇了摇头,淡然道:“我本来就没得到要保你姓命的任务。徽山那名书生甚至是明里暗里要我顺手给你宰了。我没动手帮忙,已经是很给你这位王妃的面子了。” 裴南苇冷哼一声,自坐着的窗边沿上下来,望着那依旧是年轻混混打扮,不甚出众之人缓缓道:“你再怎么说,也该是轩辕大磐的手下。轩辕大磐留你在这,总不会是让你吃干饭的。” 轩辕大磐跟着李拂衣去鲁府,既然他是明知道有自己人跟着,却不带去鲁府贴身护卫,反而是让他在这城主府,已经是表明了这位实力尽失的徽山老祖宗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了。 那年轻混混摇头,自己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土地坐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望着阁楼之上的裴南苇道:“我来这只是交换人情。轩辕大磐救了我姐姐。这是恩。既然我姐姐跟了徐瘸子去了北凉,徽山为了我姐姐遭了这么一大灾,轩辕大磐指名道姓要我来帮忙十年,我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徽山那边的儒圣命令不了我,包括轩辕大磐手下的那个天庭。我只用来保着轩辕大磐活着就行。” 裴南苇眨了眨眼,一手倚着窗户边沿,一手托着下巴,略微讥讽道:“你叫吴起?柳蒿师那个剑客来的时候,也不见你在哪儿。” 吴起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打不过他柳蒿师,没必要出来送死。千里迢迢自北莽一路到南疆,我不是为了送死来的。我若是存心送死,早就去太安城拼命了。” 两两无言,裴南苇心中气闷,收回神,关上了阁楼窗户。吴起依旧闭目盘坐,只是过了小半晌时间,他睁开一丝眼,冷笑道:“既然来了,还躲躲藏藏干嘛?那条蛟龙开合之力堪比指玄,可不会是因为怕我才缩回去。” 城主府外有身形佝偻,披头散发,面容沧桑的老者推门而入。虽是身上只是披着麻布衣,但整个人竟是散发着一股身居朝堂中枢手握重权许久的强大气场。 老者身侧配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刀。 进门老者望着席地而坐那自报家门名为吴起的年轻混混眼中神情复杂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真不知道轩辕大磐从哪里给你挖出来的。” “我吴起没死,我在北莽这么久,倒是以为你已经死了。他轩辕大磐好一个一箭三雕。救了吴素,给徐骁,你,我吴起都拉来了。” 吴起起身,看着老者身侧的佩刀,面色平静。仔细打量起来,他与这老者竟是有着五六分的神似。 老者嗓音略有些嘶哑,咳嗽一声道:“我一直在北凉王府雕刻公文。徐骁都不知道我在。也不知道轩辕大磐怎么知道的我在那儿。不过我比你来的早。之前我一直在襄樊护卫那个瞎子。今天也就是来杀轩辕敬意。你若是还不想认我这个父亲,我走便是了。” 老者一句说完,顺了顺腰间那锈迹斑斑的铁刀,转身离去。吴起面色不变,望着老者身影走出城主府大门之外才轻声道:“你不去看看她?她是想看见你的。虽然你就是个为了那所谓的国家,由着我姐姐在太安城遭劫的混蛋。” 老者身形一顿,一手紧紧握住身侧刀柄,咳嗽一声忍不住转头怒道:“我就是不想见到那个锦州蛮子!若是当日我一巴掌灭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扬言要带人灭了大楚的蛮子,就没今日这么多事!” 一言罢,老者回头扬长而去。腰间淡黄玉佩自衣摆间露出,能看出其上印着的天庭二字。 吴起一直站着,等着老者走的再不见踪影。向前走两步,他轻叹一声,望向自己脚下。那已经不成人形的龙宇轩胸口略微还有些起伏。终究是三品境界的好手,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保存着最后一口气。 “知道他是谁吗?” 拍了拍地上龙宇轩的脸颊,吴起自己轻笑一声一屁股干脆是坐在了他的身侧继续道:“有他在,离阳那个用刀的大将军,永远是春秋路人甲。” 地上的龙宇轩胸口起伏变得有些急促,似是听到了,脑中想到了这人是谁。 “他口中的锦州蛮子,后来特别了不得。他不喜欢他,可惜我也不喜欢。我不喜欢那个锦州蛮子,老婆被人围杀,还安安稳稳享受富贵这么久。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女儿被人围杀,这么多年反倒是一声不吭。” “相比他们。我还是更喜欢北凉那个知恩图报的。可惜了,轩辕大磐先找到了我,还救了我姐姐。人呐,得知恩图报。” 袖口之中,有匕首探出。一点点自龙宇轩的胸口按下。地方一直闭目的徽山客卿猛然瞳孔瞪大,死不瞑目。 仰头,吴起再拔出插入龙宇轩胸口的匕首,似笑非笑的望着天穹之上,府衙外已是有人注意到城主府中的惨剧,开始不断呼喊奔逃。他听着外界纷乱嘈杂突然嘴角一弯,“轩辕大磐,我等着看你如今这区区八品的境界,怎么掀翻离阳这稳固江山!” ———————————————————— 湖畔大灰石之上一剑过,胜负未分。 硬碰硬一场,轩辕大磐难得落了下风。刘管家稳住身形,软剑握于手中,也不再当软的用,反倒是一身气机灌注,大开大合与轩辕大磐来了一场硬碰硬。 轩辕大磐无论是再拖,体魄再强,终究只是个八品。单论气机消耗,绝不是刘管家的对手。再是一剑碰撞而过,两柄剑间火花四溅,轩辕大磐不知是否气机不够,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刘管家面露狰狞,手中剑得势不饶人,占着优势直接是刺向轩辕大磐心脏要害所在。 踉跄后退,步伐混乱的轩辕大磐不再退,胸膛反倒是迎着前来这一剑,手中那仿制木马牛直直刺向刘管家腰间,倒是一手互相换命的打法! 第二百零九章 杀人偿命 看了这拿命换伤的搏命打发,刘管家依旧是一步不退。无论怎么说,他的剑都比轩辕大磐要快上一寸。 轩辕大磐伤到他之前,他一手剑绝对能先破入心脏,取了这位今日令他丢脸至极的八品江湖人的姓命。 剑尖破入轩辕大磐紫袍衣领,再向内,软剑用力之下再度变得弯曲,确是怎么都不再向前推进半分,刘管家面色涨红,瞠目结舌。 他如今全力自空门插入削铁如泥的一剑,便是二品小宗师都抵不住,面前这人怎能安然无恙的给他挡在肌肤之外! 刘管家进不得,轩辕大磐进得。眼中寒光一闪,胸口硬抵着那逐渐弯曲的软剑,手中仿制木马牛直直刺入刘管家肋下。 嘴中沉声再斥出一声死字。那柄仿制木马牛自肋下,横着一剑扫过刘管家整个身躯。 刘管家身躯上下分离,喷涌而出的鲜血奔涌,沾染整个紫袍。这仿制的木马牛用的终究不是什么好材料,没那滴血不沾的本事,其上尽是粘稠血水。 风波亭内,鲁沉目眦尽裂,一掌重重拍在栏杆扶手之上,口中急促轻呼一声:“刘当!” 只剩三根支柱的风波亭摇摇欲坠,亭顶土灰碎石细细抖落。 半截身子坠地,刘管家双眸黯淡,面朝天倒地。倒是上半身一只手,死死握着手中软剑,体内生机随着鲜血迅速流逝,剑依旧不曾脱手。 一个剑客没了剑,那便再不是剑客。当年那个白衣一剑江水倒流,引得江湖十万人齐齐学剑的人说过这么一句,其后江湖剑客无论境界高低,都将这一句当做名言至理。 面色缓缓发白,刘管家望着那一身带血,胸前紫袍被划开一道拉痕的轩辕大磐,轻张了张嘴道:“南疆龙宫的剑,不会破不开一身横练的肉身。当年我走江湖的时候,那名龙宫赠剑的前辈,不用气机,只一剑破了一个肉身仅次于金刚境界三品高手的体魄。” 轩辕大磐欣然点头,手中木马牛抖了抖,将其上粘稠血液尽数甩去,随后看着他,面带遗憾道:“原来如此。你要是还和之前一样拿气机硬耗着,说不定真能给我耗没力气了。直接活捉。可是我空门开了,你是太自负于自己的剑了。” 刘管家眼神闪烁,口中虚弱,轻声再问道,“金刚?” 轩辕大磐嘴角轻抬,头先是点了点,再摇了摇头。手中仿制木马牛抬起,体内一直存着的气机鼓动,再摆出一式起剑。 刘管家闻那第一言先是眼中激动,见轩辕大磐再摇头又再度暗淡下去。 “应该比正常金刚强一线,记得没错是佛门金刚境的体魄。刚刚那是两袖青蛇。还有点余力,大抵是还能一年仙人跪。” 后腿略弯,身形倒退一步,轩辕大磐低声一句说完,手中仿制木马牛于手中直刺而下,一身刚刚激荡的气机瞬间不复存在,尽数汇聚剑尖之上。 他脑海中那前任轩辕大磐记忆之中与李淳罡一战最后的执念,扛过了两袖青蛇,顶住了剑气滚龙壁,在这一剑仙人跪之下憋屈至极的倒退认输。 剑上流光闪烁,那仿制木马牛准确无误盯进了刘管家眉心。自面门而入,穿透头骨,走后脑一穿而出。 这名与轩辕大磐数面之缘,致死才被鲁沉一声呼喊让轩辕大磐知道名字的南道城第一人,横死鲁府大灰石之上。 死状有些凄惨,但一剑过眉心,他依旧不曾闭眼,双目之中竟是还有一丝安然。 亮白的木马牛穿过眉心,天地在他眼中逐渐变白,那一身紫袍带血的身影,在他眼中逐渐变白,有如当年与自家主人游历至广陵江畔,看那一身白衣仗剑踏浪,一剑开天门令江水倒流之时。 自家主人看的起神,仰慕那白衣踏江的风流潇洒,想要日后如那位剑道宗师一般振兴整个鲁家。 他只是看着那开天门一剑,暗暗记下了那人的身影。当年十余万人,要么弃文,要么丢了手中各式兵器。因那白衣一人走上用剑的坎坷大道,谁说他南疆刘当不是其中之一? 回府之后,他跪于中门之外,整整四天四夜不吃不喝,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只求老家主能赏赐一把像样的剑,能让他走上与那白衣同样的路。 最终虽只是求来了一柄与那木马牛半点不似的软剑,他依旧练得如痴如醉,直到这南道城第一人的地步,再无敌手。 与他对敌,最终一剑送他入黄泉的人,他不认识。但能喊出两袖青蛇与一剑仙人跪送他最后一程,他死而无憾。 轩辕大磐轻呼出一口气,弯腰抹去刘管家依旧睁着的眼神。体内气机再为之一空,再起身之时难免身形微晃,好在最后一剑撑住。没丢了这刚刚将这南道城第一高手腰斩的气势。 他倒是真想装出那独臂羊皮裘老头儿一人仗剑出江湖,令人感觉整个江湖都老了的气势,但无论是怎么摆,总是觉得不太对。 那李老头儿装着高手风范的本事,当真是技术活,当赏。 左手抽出那柄仿制木马牛,脚下一踩刘管家尸体的右手前后在地上蹭了蹭,轻轻一跺,再握住刚刚刘管家手心紧紧不放软剑,他神情平静,再望向风波亭。 那里,鲁家家主似欲杀人,两手撑着栏杆,死死盯着他所在。有些人,平日里丝毫不在乎,但真的突然走了,着实令人难受。 跟着那个鲁府奴隶家的孩子从小一道长大,拼着命掩护他出门,与他一道逃出府邸之中行走江湖数年,再一道回府替他抗住了老家主的责罚,之后他成了鲁家家主,那人依旧与他寸步不离,为鲁府最大的管家。 今日就在他眼前,因为他自己的过失,横尸当场。尸骨都断成两节。 鲁沉看着望过来的轩辕大磐,双手不住颤抖,他一字一句道:“杀人,得偿命。” “随便。” 轩辕大磐双手握剑,平淡的耸了耸肩。大灰石外,手持水火棍的无数鲁府灰衣家丁得了主子一句话,向着大灰石纷涌而至。 第二百一十章 变数(上) 一直看着局面的李拂衣开口了,此时倒是恰到好处。他手中折扇飘然打开,站立于鲁沉身侧,缓缓开口道:“鲁家主喊着本城主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一桩鸿门宴?” 南道城毕竟只是剑州南部偏远小城,便是剑州最大的两个势力,徽山轩辕与龙虎山都懒得染指的小地方。 鲁家也不是如那吴家剑冢或是南疆龙宫,亦或是那快雪山庄一般的江湖门阀世家,只是边陲小城行商起家的世家。边陲之地躲过了春秋乱世,拿了南道城的产业也没有多大向外扩张的欲望。 当然想扩张也没那个能力,龟缩徽山轩辕家羽翼之下,还能有点汤喝,若是扔去王朝以北,家里头没个近乎四品巅峰的高手坐镇,还能站得住脚? 单单是纵横离阳北莽边境的无数马贼,就足够将这等小城尽数屠戮的干干净净。 鲁沉眼中阴霾一闪而过,一手扶着大灰石,转望了这颇为有些春风得意的南道城主一眼,心中复杂至极。 他没想着在这里和这位城主撕破脸皮。最起码不能是这个时候。当时徽山一家独大,地方势力龙虎山懒得理会,他敢冲着那位南道城前任城主抄起刀子呼喊一声南道城谁敢动他鲁沉。 毕竟每年送上徽山的数十万两白银,都是实打实的保护费。在剑州只要不出格,什么大事动他鲁家都得先看看徽山的眼色。 可如今剑州局势乱如麻,朝廷赵勾碟子,江南道军队,广陵道驻军,便是南道城都光明正大的光顾了好些日子。 徽山轩辕家出了位新当家,传闻还是儒圣,入朝当那大官去了。可那位老祖宗下落不明,从前的规矩是遵守还是不遵守?派去徽山打探消息的人,到现在还没个准信回来呢。 而且徽山如今看样子明着投靠了朝廷,他在自家院子里明目张胆的杀了朝廷钦点的城主,徽山是保住还是不保? 李拂衣折扇轻摇,依旧是不紧不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空着人从南疆跑来这剑州边陲当城主,是什么都不怕。区区一个鲁家,难不成还能派人跨过大半个离阳去两淮杀他家眷? 立于大灰石之上,轩辕大磐笑着看那纷涌而来的鲁府家丁,双手持剑反倒不慌。一手仿制的木马牛,拿了总给他自己便是那羊皮裘独臂老头儿的感觉,另外一手是削铁如泥的软剑,湖畔上这灰石只有一条路,不出灰石范围,只要不是被一群人四面围攻,他还是不怕的。 看着人群他倒是突发奇想,那独臂羊皮裘李老头儿若是知晓他本来能在广陵江畔,破铁骑数千,如今却是成了在徽山一手剑来,驭剑上万,是喜是悲? 风波亭之中,鲁沉长叹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气,伸手挥了挥。无数家丁互相望了望,心中松了口气,尽数退去。 南道城第一高手已经是死在了那头戴斗笠的紫袍人手上,他们一起上倒是自信能杀得死他,可刀剑无眼,自己可就一条命,没了那可就是真没了。 可不是谁都如那袁庭山一般,想要立功能舍得一身性命都不要的。 鲁沉望着自家如潮水般退去的家丁,面色有如他名字,再沉了沉,缓缓与身侧李拂衣道:“鸿门宴鲁家不屑于做,城主大人招揽的好人物。今日比武输了,鲁家认栽。不过还是小心引火烧身了。区区南道城第一高手不算什么,鲁家背后还有徽山,今日请城主前来,也是定下个规矩,这城,究竟该怎么管。” 李拂衣点头称是,面色略有些怪异。心中倒是有些不置可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阳的土地,怎么容得别人和离阳王朝的城主谈论怎么管? 而且当着那位徽山老祖宗的面,拿着徽山当底牌威胁。当真是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轩辕大磐将两剑入鞘,老远冲着李拂衣挥了挥手,微笑道:“既然城主还有事谈,我想我就先走了。娇妻还在房中等着,不似城主这般无牵无挂。” 李拂衣眉头微皱,缓缓道:“不若等等一起?过了午时再走,总是好些。” 在这位李城主看来,此时走了极为不智。鲁沉明显因为那管家的死,暴怒至极。若是此时走了,离开他这位有着城主头衔护身的大人物的视线,半路鲁沉再想找人围杀,可就再无顾及了。反正今日那位刘管家一死,待会儿谈判,鲁沉怎么都不免会势弱一番。 “无妨。这是剑州。离阳大地,无人敢放肆。” 轩辕大磐轻笑一声,再望向鲁沉,手中那仿制木马牛挥了挥道:“这剑,赠与我,不知鲁家主可否忍痛割爱?” 鲁沉踱步出风波亭,日光已至当头,午时临近,湖面波光粼粼倒是极美。可在场任是何人都没心情去欣赏这般美的景色。 “宝剑赠英雄,我送壮士出去。” 咬牙吐出一句,鲁沉一路走到湖畔,静候轩辕大磐下那大灰石。风波亭之上,那方外之人与李拂衣亦是跟了出来。鲁府家丁已是有人慌忙赶来,上石头将那刘管家尸体包裹好带下去。总归是多年的头头,望着这位鲁府管家如今的惨状,不少人心有悲戚。 轩辕大磐也不客气,两剑挂于腰间,双手背负,一路走至,与鲁沉并肩而行。并肩一路走出中门,轩辕大磐微笑望着鲁沉道:“多谢鲁家主馈赠,若不是如今站脚不同,咱们应当是朋友才是。可惜了。” 鲁沉眉头挑了挑,亲自上前准备帮着轩辕大磐打开鲁府外门,他冷哼一声道:“不是朋友才好。是朋友,我还不太好下手。” 李拂衣捂嘴轻咳,面容带笑。这一句话彻底堵死了鲁家与徽山最后转圜的可能,那位徽山老祖宗言尽于此,于情于理,之后再不会帮着自家徽山这跟班鲁家去了。 “鲁家主戾气太大,心性不稳。当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人绰绰有余,但当家主有些难了。” 再给出一句,轩辕大磐突然双眸微眯。一手拉着李拂衣急速后退而去。鲁府大门之外,有人手握长枪,自刚开大门缝隙之中,一步腾空杀气腾腾越入大门之内。 这杀意的目标正是一手还未离开大门的鲁沉!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变数(下) 枪快,杀气更快。但鲁沉丝毫没有慌乱。 在他身后,那位一身板甲的方外之人先一步来到鲁沉身前,身后那看着沉重无比的硕大重剑,自背上挣脱背带,以势不可挡之力,开山而下。 后发先至,倒是与那重剑吕钱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吕钱塘自身还是气机运用的多,这位方外之人,一剑堪比五品高手全力一击,竟是令轩辕大磐感受不到丝毫气机流散而出。 这不是一品高手将自身气息控制的完美无缺,便是这人压根就没用丝毫气机,仅仅靠着一身力道便使出这一把整人大的重剑! 轩辕大磐拉着李拂衣袖口·,凑在这位南道城新任城主耳边轻声道:“找事的来了,城主是一起走,还是留下看戏?那位刘管家身陨,也不知道这方外之人如何,李城主三番五次给他关进大牢,难免那位杀了鲁沉之后不会迁怒城主啊。” 李拂衣伸手做了个无妨的手势。 轩辕大磐淡笑一声,双手各握着一柄剑,也不再管其他,大步向着大门外走去。跟着这位城主走上这么一遭,杀了那位鲁府管家,他算是还了这位城主引走两大剑客的情。 至于这南道城边陲小城之中其余的弯弯绕绕,他轩辕大磐也没心思再管。家家都有本难练的经,何处不是江湖?什么都管的善心大发,佛陀都忙不过来。 闯门而入的姜战北碍于这重剑的势头,枪尖点地,身体倒退两步,扫视了轩辕大磐一眼,起先并无在意,直至望见轩辕大磐右手之中握着的那柄软剑,神情不由得一愣。眼中忌惮一闪,脱口而出道:“你杀了那姓刘的?” 轩辕大磐伸手指了指那边被一身板甲的方外之人,匆忙护在身后的鲁沉,平淡道:“你忙你的,不用谢我。你要是不来,这位鲁家家主说不得在我出门之后就要派人追杀,不妨碍。” 说完,众目睽睽之下,轩辕大磐手握双剑,跨步走出鲁府大门之外。门外李拂衣前来鲁府的车驾还停着,十余城主府衙役还在忠于职守。 再外面便是这南道城主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也不知那一手长枪的刀疤脸木讷汉子,是怎么藏到现在出来的? 无人去阻拦,也无人吭声。屋内一个方外之人,外加那一手长枪曾是与那李管家斗的难解难分的姜战北,鲁沉不动,李拂衣不动。其余人更是不敢乱动。 轩辕大磐在,反倒是敌友难分。无论是姜战北还是那刚刚看了轩辕大磐一场大战的方外之人都心有顾忌,他要是一走,局势反倒是能明朗很多。 出门舒了舒身子骨,轩辕大磐也不转身,在南道城街道之上横竖乱拐了几个街口,有臂便感觉被人抓住,歪头看到个正抓着他手臂,披头散发,面容佝偻的老者。 脑海之中思索半分,实在是找不到这老家伙到底哪儿冒出来的,倒是腰间天庭玉佩,他认得出,可天庭规矩他定下的,哪有大街上直接拉人胳膊的道理?挠了挠脑袋,他迟疑道:“你是。。。。。” 见了轩辕大磐这一副丝毫不懂的做派,抓着他手臂的老者冷笑一声,他本是在街上不想说太多题外话,还是忍不住道:“笑话,老夫在北凉雕刻石碑,你让天庭的人拿着吴疆名字到处找石碑匠,还专找那绰号老姜块的。北凉三州,天庭生生抓了四百余叫吴疆的,上到八十老朽,下到三岁孩童一个没放过,各个拉出来查祖宗十八代,你问我是谁?” 轩辕大磐闻言羞赧笑笑,还是上次在芦苇荡边觉着吴素身份块藏不住,才想起来这能拉来的人,本来下了几道命令给轩辕敬城,过去这么久他都快忘了,不曾想还真找来了这位。 春秋十三甲,独霸刀甲的齐练华。春秋江湖,李淳罡一手剑道压下了全部武林,导致这位刀甲并没李淳罡那般耀眼。又是出自吴家剑冢,自古都有不入武评的习惯。过去这么久,更是让世人淡忘许多。 但有一人绝对忘不掉他,那位离阳当朝大将军顾剑棠。一人刀道独领江湖,春秋刀甲名号确是拿不住,离阳异姓王,大柱国最后一个没捞着,着实是有些亏了。 再是轻笑一声,轩辕大磐缓缓道:“想起来了,当年我还想找你比过刀,哦,还是西楚的时候,当年你还是大楚翰林院编撰。说是和西楚太师孙希济西楚大官子曹长卿同台对弈,放了我三天鸽子,我还气不过走了。最后成了大天象才找那顾剑棠比过刀。想想要早点遇到你,说不定我就悟了破镜了呢?” 齐练华松手放开轩辕大磐的手臂,更是忍不住大声道:“叫大楚。西楚是离阳定的名字,我大楚人怎能叫出来?你与龙虎山这等首鼠两端卖了剑州的江湖门阀,当年我就该让王上给你们全都铲了!那个锦州蛮子能马踏龙虎,大楚早就该给龙虎徽山一并铲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侧目,这看着打扮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的老头说话还真是口无遮拦。不过这接近南疆边陲的地头,离阳王法本就不多,西楚逃难的读书人也有不少。也不差这一个老疯子。 轩辕大磐指着自己脑子,对着周围人赔笑弯了弯腰道:“年纪大了,以前还是个官,现在家没了。有些恼。” 旁边人群大多报之一笑。绕开了这两人,再各走各的路。法不拿疯子,当年大楚的官,如今成这样了,也能理解。 轩辕大磐带路,左转右转终于找到一个没人的死角,他没好气的望着齐练华道:“你这是唯恐赵勾听不到?大爷,您老这么久没动过手,能不能打得过韩生宣,我很怀疑啊。那老太监知道你出山了,少不得会拿你的人头去讨好顾大将军。” 齐练华手抬起手掌,放于轩辕大磐眼前,颇为傲然的摇头轻哼一声,手掌轻翻之间刀气纵横,便是一身金刚体魄的轩辕大磐面庞之上有如瞬间被无尽银丝划脸而过。疼痛无比。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定策 等齐练华再翻掌,刺人至极的刀芒消散于无形,轩辕大磐微眯了眯眼,缓缓问道:“那什么叫境界了?不会。。。。。” 齐练华整了整衣摆,将腰间那一柄锈迹斑斑的北凉刀放好,摇头道:“你要说那之上,应该没有。几十年我也没走过江湖,具体什么战力,我很难说。” 炫耀了一把自己一手刀气,这老头儿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被轩辕大磐拉过来,自然不能被他看轻了。舒展了一下筋骨,他自腰间掏出一张泛黄纸张,小心翼翼交到了轩辕大磐手上。 “陆诩学东西倒是快,这么快就学会了天庭机密传递的方式。不过话说回来,没人在他身边,谁去帮他写字?” 接过这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泛黄纸张,轩辕大磐一手掐着指甲打了个响指,手心之间蓝色火苗窜动,看着其上空无一物的黄纸之内,有字迹缓缓浮现。 齐练华轻嗤了一声,晃了晃脑袋,那不知多久不曾洗的干净的头发之上不少泥尘洒落而下。他也不在乎,一手指着轩辕大磐手中一边道:“自然是轩辕国器。陆诩什么都看不见,你指望他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纸上的是专门写给你的。我没看过。不过出来之前,陆诩交代过。他定下了几策,自说是没按照轩辕敬城留下的意思来办。写出来给你这位徽山老祖宗看一眼,能不能照办,人手他都布置差不多了。你同意了,那就按照计划来,若是不同意,那就撤。” 轩辕大磐两手各捏住字符浮现的泛黄纸张上下两端,从上至下一字一句认真细细看完后,轻呼出一口气,再掐着手指尖打了个响指,一股明黄火苗窜动而过,整个纸张顷刻之间化作一堆飞灰,飘洒大地而去。 他低头沉思片刻,面无表情道:“看来陆诩是新官上任,要放放火了。这么做,很是冒险啊。” 纸上写的事情不多,两件事占了一整个纸。离阳韩生宣回太安城,剑州部分赵勾全交给了轩辕敬意。 这位于襄樊于轩辕大磐落子下棋的目盲棋士第一手便是拿轩辕敬意这位徽山钦定的叛逆开刀。 而且不知这位天庭新任掌舵是不放心还是怕了第一次布置任务便出了纰漏。直接将轩辕敬城留给他护卫最巅峰的战力,这位春秋刀甲齐练华派了出来。 实打实的一品以上境界的春秋刀甲齐练华,徽山天庭部仅存一名二品小宗师,三位三品宗师,外加天庭外围布置于南疆山林之中的三百精锐骑兵。 剑州部分这天庭大本营,陆诩能调动的家底,是一点不怜惜,一股脑的全部洒了出来。 齐练华掏了掏耳朵,干脆是靠在墙角边,望着轩辕大磐摇了摇头道:“冒什么危险?这阵容,不是我说,有我在,柳蒿师和宋念卿都能去试试。胜负七三分。” 轩辕大磐白了这披头散发的老人一眼道:“这话李淳罡说我大概就信了。你这大楚身居高位位这么久的老家伙看不出门道?轩辕敬城刚刚进京城。剑州除了龙虎山应该再没有大势力了。轩辕敬意跺在赵勾老巢,外面江南道边军严严实实,咱们要杀,得给那群人全部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不然,只要是暴露了一个,等待去京城路上的轩辕敬城面临的就是****。” 齐练华点点头笑道:“陆诩不是还有第二策?我们暗戳戳留下燕敕王府的标记,栽赃那位南疆的王爷。由着离阳几方互相猜忌。反正,轩辕敬城进京本来面临的就是****。” 轩辕大磐皱了皱眉。一手婆娑着下巴上刚刚长出来还略有些扎手的胡须,轻声一笑淡然道:“不着急杀轩辕敬意。那小子肚子里多少墨水我不知道?赵勾团团维护,还有江南道的官兵。太麻烦了。只是人来都来了,我们去杀柳蒿师。那老王八少有两个人独自溜达出来的时候。不解决了那两个老东西,我南下走的不太平。就两个人,无论是杀了还是给他们打成重伤,都栽赃给南疆。顺便再断了离阳朝廷一臂。” “离阳江湖两只手,广陵江北东越剑池,广陵江南便是龙虎山。吴家剑冢还算个江湖势力,没铁打铁的投靠离阳。断了这两只手,光靠赵勾,我看他怎么管的了这些江湖绿林好汉。” 一脚踏地,将洒落地上的黑色飞灰彻底踩散,轩辕大磐眼望南方,也不知此时那被李拂衣引走的两位东越剑池的剑客,此时到哪里了? 齐练华愣了愣,随即轻笑道:“随你,反正你是决定人。我也觉得这次我出手只杀一个轩辕敬意太亏了。柳蒿师,东越剑池宋念卿。我记得不差,春秋年间他们就独霸剑池了。” “比不得你们春秋十三甲。四大宗师独领江湖鳌头,春秋十三甲各个皆是如今不能比的。” “都是过去了。人我带来了,都在城外。我这会过去通知。天庭的人还得去追踪那两个老家伙。还得给徽山那边用鹰隼传信。你们天庭的事情,真是烦。” 轩辕大磐微微点头,轻咳嗽一声后笑眯眯道:“既然拿了天庭玉牌,你大可说一声我们。辞了大楚的官,你也没什么牵挂。曹长卿带着姜泥回去了。大楚复国之后你想去还是回,我随你意。但此时,咱们一家人。” 齐练华一声轻叹,认真打量了一眼这位与他一同崛起于春秋年间,同为大楚麾下子民却走出不一样道路的江湖紫衣武夫。 春秋年间与龙虎山一同投奔离阳,春秋之后又是一人之力密谋推翻那已定鼎天下的离阳王朝。 苍老的面容略显复杂,依着墙壁,他身形不免更显得佝偻。双目之中迷茫一闪而过,他心头复杂有如绳丝缠绕,复杂道:“离阳白衣案,那会儿之前我便辞了大楚的官位。我还是大楚人。但哪怕大楚复国,我也不会回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等候片刻 “你可知我为何在北凉化名吴疆?” 轩辕大磐低头思索一番,轻声道:“出自吴家剑冢。这是第一。另外,大楚王室姓姜。无,姜。姜家大楚已无疆。” 齐练华叹气一声,先是说了句无趣。 “什么你都懂,你这人说话的样子,太像当年那个黄龙士了。他一手定计,引得西楚大乱。我当年与他对垒棋道,被他二百一十六手彻底屠了盘。那之后西垒壁一战之前,我便知道大楚没救了。黄龙士认定大楚必亡国,大楚自再无回天的道理。” 轩辕大磐上前轻拍了拍齐练华的肩膀,倒是有些后悔抬起这老刀客的伤心往事。本是想回敬一下他之前与他辩论的大楚,西楚一句。不曾想戳了他的伤心往事。 拉着齐练华向墙角内再缩了缩,轩辕大磐轻笑一声道:“不必那么绝望。黄龙士春秋年间什么都算的对。但他老了。而且,他改的越多。很多东西就越难受他掌控。特别是,还有我。你信不信他黄龙士说过徐凤年日后会成一个纨绔藩王,最终被北莽乱杀尸骨无存,史书只不过区区几十字一笔带过?” 春秋被黄龙士伤的心境大跌的齐练华沉声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若是他真敢这么谋划,我拼了命也得去找他说道说道。离阳京城白衣案,我对不起素儿,至今没脸去见她,若是再容得那老东西出手算计我孙子,拼了这一身修为,我也要让他谋划一场空!” 轩辕大磐点头笑道:“不会的。我还说他黄龙士会算计一场空呢。事在人为。等风季过了,天庭大本营从徽山搬出来,我和陆诩去说。你还是去见见吴素的好。我还是喜欢团团圆圆的。喜庆。走了,我们出城。” 齐练华等轩辕大磐先行,之后才缓缓跟上。 一路两人一声不吭,倒是一片寂静。南道城只是偏远小城,出了城中大街,便再无什么来往行人。时至正午,不是那早晚进出城门的好时间,直到城门外除了几个闲散坐于城门洞前打着牌九娱乐的守城老兵,再无其他人。 离阳城门外皆是放着一张榜单,其上放着赵勾传首天下与离阳诸多通缉要犯的名单与黑白笔墨绘制的通缉素描图。 其上很多都在风吹日晒之下变得破烂不堪,只有最近一张,其上应该是沾了水,变得有些模糊,比之其他却是清晰许多。 其上画着一个看面相有四十余岁的面孔,旁边通缉文字之上写的甚少,只有四个偌大名字,轩辕大磐。外加一行细小已看不出写的什么的文字。 揉着眼睛仔细看出,隐隐绰绰是能看出写了八十,徽山等字。 轩辕大磐转身轻笑道:“这图就有些意思,按着这个图,只怕没人能抓得住要犯。” 齐练华瞟了一眼那通缉令,讥笑一声,轻声道:“这种东西,发了你以为就能抓得住?北凉那边年年张榜,有赵勾的,有离阳刑部的。十张纸里头,能有三张是通缉曹长卿。也没见谁给曹长卿缉拿归案。” “不过也不怪那些画师。曹长卿的图,看了还有七八分神似。你这么大年纪,与你同辈还活着的几人,柳蒿师我还没见过,李淳罡他们年轻时甭管是多风流,如今各个都是尽显老态。哪个像你这般只是二十多岁的面貌?通缉令上写八十岁,画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不知道的升斗小民还以为乱命呢。议论多了,那帮风闻奏事的清流必然上贴子参赵勾两本。还是两下一折中便好。反正赵勾手里头的对就行。” 摆了摆手,轩辕大磐呵呵一声,打趣道:“若是通缉龙虎山赵宣素,画师岂不是头疼的要上吊?” 龙虎山上,呆坐满池空空荡荡,气运皆无的水池之中,赵宣素沮丧的打了个喷嚏。他骂骂咧咧起身,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只见手指之间电花闪烁,砰一声,倒是炸的龙虎山硕果仅存的这陆地神仙境界的老祖宗满脸焦黑。 闹得一片狼藉,确是什么都没能算得出。 “狗日的,老子猜得出是轩辕大磐你这老东西。除了你这被雷劈的因果都没了的老东西,道爷我算什么会被雷劈?狗日的,真真气死道爷了,龙虎山损失这么大,你还好意思骂你家道爷!狗日的,天杀的混账!” 顶着满头焦黑,赵宣素恨恨的咬了咬牙。怒气冲冲的望了江东那云雾缭绕的山头一眼,再看着满池空空荡荡的气运金莲,不禁悲从心来。 北武当,南龙虎,道教祖庭气运空空荡荡,甚至是还不如那江东独享陆地清福的徽山。而那武当山出了个一步登天的洪洗象,又是吕祖又是齐玄祯转世,只怕再过十年道教祖庭就得改换了门面。 “风水轮流转,过犹不及的道理。看来你齐玄祯还是没弄明白。北凉呐。一下冒出这么多明里暗里的高手,都快盖过了离阳的风头,若是真让离阳察觉到危险,真以为你武当能安安稳稳的坐北望,看那北凉以蟒吞龙?” 南道城城门口,见了有两人要出城,为首一名老兵放下手里的牌九,头顶贴着无数条子,也不只是输了多久,他睁眼看了看,一小一老,看样子都不是什么有过路税收的人,随手便是厌恶的挥了挥手。示意两人直接出门。 “二位要出门同行不妨等等老夫?齐半部还活着,倒是令老夫心头很是开心啊。” 身后一老一小自街角缓缓行来,老的两鬓斑白,面色沧桑。后面跟着一个头带小毡帽的小姑娘,肩上扛着一株枯萎的向日葵花,望了轩辕大磐一眼,呵呵一笑。 齐练华心中猛然一突,轩辕大磐倒是面色不变,先是对着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再是轻咳嗽一声,望着那两鬓斑白的老者弯腰作揖道:“我还道你得跟我到出城,或者等着两大剑客剑抵着我脖子时候出来。倒是没想到。您老这就出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见面 “出城谈吧。本想着找轩辕敬意再试试水,但既然齐练华来了,也就没那些必要了。他们终归是不成什么大事。” 两鬓斑白的老人悠然一笑,踏出先走出城门。轩辕大磐与小姑娘招了招手,再给了齐练华一个安心的神情。 想了不知道多久与这位扰乱春秋,令天下皆畏惧的老人第一次认真会面应当是个什么样子。甚至是想过第一次见面就会决一死战。 但如此轻描淡写的便是过去,倒是令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他与黄龙士之间算不得什么朋友不说,明里暗里甚至是有着不小的仇怨。 头一次是在襄樊城内,突发奇想的一招先手,落下那一子,抢下那位黄龙士布置已久的棋子,目盲棋士陆诩这是第一。 后来靖安王赵衡殒命,靖安王世子殿下世袭罔替成功,是黄龙士苦心经营许久的襄樊彻底成空。 第二次便是徽山,三次震惊天下的大战,彻底的将这一摊死水的江湖搅扰成惊涛骇浪。身在其中,任是他作拥不下徽山天庭地府这等谍报机构的黄龙士,也无法清楚摸到天下的脉络。这无形之中,不知不觉毁掉的布局,更是不知凡几。 城外官道并不好走。前日有雨淅淅沥沥落了一整日,本就属于己方都懒得管的南道城城外,自然没有谁有心思来平整道路。 当年徐骁提议建立八百里烽火路,第一要务便是压平离阳境内自两辽到北凉,自太安城一路到南疆的所有官道。第二便是每三十里布置驿站一座。配备马匹三只。方便传递消息之人一路换马不换人,不管多远的消息,五日之内便能送抵太安城内的皇帝案头。 但哪怕是这等几乎奠定了离阳一统天下之局的建议,在那位功劳大到封无可封地步的瘸子,前往北凉就藩之日起便被离阳朝廷全盘废除。除了因为徐骁激烈反对,而保留下离阳主官道之上八十里一处驿站。其余全部废除。便是官道修整也全部停止。 广陵江以南多雨,南疆山高林密,本就有些与世隔绝。南道城所在的几处官道,是通往南疆道的必经之路。看着这里的境况,只怕其余几处都好不了多少。 轩辕大磐抬脚避开一旁一处水塘,望着下方浑浊不堪的积水,轻声道:“这还只是小雨。泥泞已是让人不想走。若是再大了点,接连五六天,不说人与来往车马,便是八百里加急都别想跑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之前几次去燕敕道,那位王爷给自家各路修整的极好。这进出南疆,顺着过燕敕道的必经之路倒是一点不在乎,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两鬓斑白的老人眯眼笑了笑,他两手放于嘴边,倒是有些老顽童气的吹了一声口哨,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一旁山林之中黑白相间的大猫自其中欢快的跳脱出来。 只是身上白色皮毛已经是大半变黄,不少皮毛甚至是打结沾结在了一处,看着狼狈至极。 “又出去玩泥,还是欠收拾得很。” 黄龙士笑骂一声,颇为嫌弃的一脚将这只黑白黄三色皆有的大猫踹飞,由着这大猫颇为委屈的在泥地之上滚了无数圈才憨憨躲入山林之中。 “这畜生出自西蜀。蜀中自古以来进出不易。离阳灭了西蜀后,进出西蜀的官道,却是投入很多。进出蜀地的官道一月便来回巡检维护一次。” 黄龙士手指南方,面带叹息道:“你说西蜀和南方的燕敕道南疆道之间差了什么?” 轩辕大磐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起来,说道:“差了一个藩王。” 再沿着泥泞走出十余里,能见一座送行的凉亭,已是有些破败,看起来有些年头,怕是西楚还在时候便已经建立。 虽是破败比不得鲁府之中那风波亭气派,但其内风韵却是极好。位列胭脂评之上排名看看只在裴南苇之下,胸口两团似要跳脱而出的那位襄樊城花魁,李白狮早已在其内恭候,摆出了两盏茶杯,远远见了官道之上来人,才弯腰做了个万福,将两杯之间的茶水倒满。 黄龙士与轩辕大磐与齐练华两人说了声上座,也不先起手迎接,自己先上去坐于主座,对面只有一个菩提,轩辕大磐也不等待,紧随落座其中。 呵呵姑娘扶了扶自己的小毡帽,眨眼望了望轩辕大磐后,扛着那葵花一蹦一跳的跑了开来。 倒是落得春秋刀甲齐练华一人与李白狮一同站着,颇为有些尴尬。好在这老先生当了这么些年的雕刻匠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心思。没安排,不坐便是了。 倒是李白狮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对着齐练华盈盈一拜,随后弯腰跪坐于黄龙士身后,齐练华点头,自己站于轩辕大磐身后,小小凉亭倒是泾渭分明。 两人坐于菩提,后方一人站着,一人跪坐,倒是主次分明。 黄龙士先开口,轻饮一口茶水道:“轩辕先生是要向南去?” 瞳孔微动,轩辕大磐轻点了点头,缓缓道:“向南去,想要走走江湖,看看世间风景。一身修为尽去正好练回来,有意思些。” 缓缓放下水杯,黄龙士摇了摇头道:“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和我们前几次见面有什么两样?开门见山好了。你实话实说一句,我回你一句。毕竟我们一样的人,以后许多事我还想问你。” “善。” 点头同意,轩辕大磐举起水杯轻抿一口水,想想终究还是没咽下去。 黄龙士颇为不满的再道,“还藏藏掖掖那老夫说好了。别和老夫说什么封锁严重走不出去的屁话。你想走,以天庭的本事送你走还是足够的。柳蒿师一步步逼进,你也大可折返北上,实在不行有个儒圣护持,你也安稳得很。” “别人猜不透,老夫猜得透你的心思。一路向南,南疆只有两个地方值得你这位徽山老祖宗过去。一个燕敕王府,那位野心一直不小的离阳藩王。一个南疆炼气士,那群寿命几乎无穷尽的老怪物。” 第两百一十五章 小亭之中论后世 轩辕大磐眼望那杯被他放置于桌上,其内晃动不断,涟漪起伏的茶水,双眼微微眯了眯后,反问道:“我说我是成心游山玩水,找燕敕王只是顺路为之,你信不信?” “徽山离得很近,起码比太安城近,燕敕王所在的燕敕道,我走南道城一路南下,走南疆道兜一圈,也就到了。想去的话,这么些年,我什么时候不能去?按我的想法,那位藩王,包括他身边那位谋主纳兰右慈,还是很希望本老祖过去的。” 黄龙士轻点了点头,伸手点了点桌面。身后那位跪坐一言不发的李白狮起身,自身下拿出一卷蓝面封面包裹的小册,外用皮线扎成一起,便是那蓝色包裹都带点反光,也不知是哪里猎杀的神兽皮毛。她小心的放于桌面之上。 随后她再退回原地,安静跪坐而下。这一番动静竟是一点声音没发得出。轻手轻脚倒是如一只安分的小猫咪一般。也不知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哪来这等调教人的本事? 手指再一点桌面,那本蓝色封面包裹的小册子转了个方向,竟是无风自起,悬停在半空之中,整个倒转了方向。 那点桌面的手指,冲着轩辕大磐微微一弹,悬停半空之中的小册子竟是悬浮至轩辕大磐身前,自己打开蓝色封面,露出第一页首。 立于轩辕大磐身后的齐练华心头微微一沉,这一手驾驭物体的本事,他也会。但若是要做到这般举重若轻,令书册悬浮不动,没有丝毫气机溢出。这绝不是一般陆地神仙能做到的本事。 看着那翻开的第一页,轩辕大磐双眸微眨,面色动容道:“儒圣典籍?” 第一页密密麻麻无数文字,皆是有些年代的小篆。以轩辕大磐自己的水准,自然是斗大不识。 翻阅脑海之中前任轩辕大磐的记忆,倒是勉强认出了最后几个字。衍圣公书。狼毫,小篆。明显是那位儒圣衍圣公亲手书写的典籍。 黄龙士手指封面轻声道:“介绍他之前,我先问你一件事。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当年便是?还是。。。。” 轩辕大磐盯着那本小册第一页,良久沉默不语。最后他手按着书页翻看到第二面,一手指着自己脑门,戳了两下道:“就这么来了。来的时候,我就是他。当然,也可能是他这个出场就是巅峰,一会儿就死的炮灰,自己觉醒了我。多了一段记忆。” 黄龙士微笑点头,指了指自己道:“我懂了,我与你不一样。当年我得到了这本书,最后生死关头,他带着我整个人来了。和我一起来的还有这本书。我可以告诉你,这本书是衍圣公亲手撰写的春秋史书。前二十页是衍圣公成儒圣的法门。我就是以此轻松进的儒圣。” 齐练华望着这本书瞪着眼睛,儒圣典籍。抛开那如神仙传闻一般的衍圣公,自大奉王朝至今,也就这一代,成了曹长卿,轩辕敬城两位儒圣。算上这神神鬼鬼的黄龙士,顶了天就三个。曹长卿不知,轩辕敬城也是悟性足够死中求活。 轩辕敬城的路,一般人走不出去。而这本轻松进儒圣境界的典籍,放在外面岂不是要令江湖震动? 轩辕大磐心头缓缓平复,儒圣典籍对他而言,并不是不可或缺。虽说当年的轩辕大磐,成了佛家大金刚,又修成了道家指玄。但最终一身天象功夫慨叹没能修成儒家天象,以武入道落了下成。 最后拼命双修想要借双修之力破那陆地神仙境界,不可谓不是一个遗憾。若是三教齐聚,只怕能一步入那陆地天人境界。 不过黄龙士这位与他一同的翻书人,实在是没有道理给他这本书。最起码,他不信搅乱春秋的黄龙士有这份好心。 黄龙士见他不为所动,张口继续道:“我想问你第二件事,便是你是从哪里来。或者说,哪个时间来。我之前不想与你谈,是因为你对春秋太熟悉了。我断定你只是个后三百年内的后来者。像我那个时候,春秋的史料虽多,但没什么细节。我一路只能摸着大势掀起风浪。” 轩辕大磐轻饮一口水,脸色有些古怪。离阳向后的事情,他可是一概不知。黄龙士这个翻书人之后的事情,他那里料想的到? 手指划在地上,沾了些许潮湿尘土。轩辕大磐一手在桌上先写了个宋字。 黄龙士凝神倒看,点头道:“若是无我在,徐骁死后,离阳北莽第四次大决战,屠戮北凉,一举攻破太安城。北莽入主中原,中原百姓十不存一。中原分裂如春秋。百年之后有赵姓建立宋一统天下。这事南疆那群炼气士也推算得出。若是你来自那会儿,我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还真是能梦对了。见黄龙士面露不耐,轩辕大磐低头在宋之后,再写出一个元字。 黄龙士面色安然,摇头继续道:“宋之后,北方北莽更北,大草原之上有人一统中原,过好元。是近四百余年之后事,大奉王朝当年那位真武转世的大奉皇帝推算后五百年事情,便是算到过,也不算什么太大隐秘。” 又是蒙对了。轩辕大磐望着黄龙士与他正眼相视、在那桌上两字之后,再补上了明清二字。 黄龙士面带期待,爽朗大笑一声,望着轩辕大磐深吸一口气后点头道:“哈哈哈哈,到了这儿,我能信你是与我一般的翻书人。这么多年以来,我还道这世间只有我一人。” “你若是再向后,还能知二百年后的一件事,这本衍圣公亲手所书,我便赠与给你。我钻研至今,用尽无数办法,终究是不能回去。你若是能研究成,说不定能去那儿。” 雨后微风吹拂而过,悬浮半空之中的书册在风中飒飒翻页。轩辕大磐望着书中一页页翻过的文字,轻咽了一口口水。 他望着对面这面有期待两鬓斑白的老人,点头道:“知无不言。”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亭之中论后世 2 齐练华听得怔怔出神。这两人所谈之意,竟是越听越糊涂。 黄龙士见面之时叫他齐半部。这齐半部之名,并不是靠他那位列春秋十三甲之刀甲得名而来的。他齐练华当年在大楚之时,是天资卓绝的书坛巨子。官至翰林编修。 但这深受大楚末帝所喜爱的翰林编修,与他这春秋十三甲刀甲名头一般寂寂无名。一生除了写了些碑文或是帮那位大楚皇帝陛下写一些诏书,唯一值得称赞的便是他为前朝书写过半部史书。 古籍之中,依稀可闻方外炼气士推算后世之面貌,但哪怕是以大楚的丰富藏书,这类书籍都难以寻觅。若非他修史书,绝不可能翻阅到深埋土灰之间的这类预言闲谈。 听着这坐于桌前两人的闲谈,难不成这两人真是有那经天纬地的才能,能推算出千百年后的种种境况? 想想春秋年间,春秋十三甲中那自诩十九道第一、草书第一、阴阳谶纬第一、故而占据棋甲、书甲和算甲的黄龙士曾猖狂到言他道天下大势如何必当如何。 虽是天下人皆不喜这位被天下冠以春秋三大魔头之首的黄龙士,但谁都没法否认黄龙士是真的算无遗策。天下大势无有他言之不对的。 想到此,他心头不免一阵颤栗。 黄龙士身后跪坐的李白狮已经面色惨白,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响。黄龙士从不与人说过这些。但凡听到些许隐秘的,这位搅乱春秋,令天下不得安宁的老人,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知今日小亭之后,黄龙士能否看她多年功劳,留她一条性命? 黄龙士闭目,似是回忆,眼角皱纹在微风之中轻轻颤动,随后他睁眼笑道:“齐练华不知道,但是曹长卿应当知道。当年徐骁马踏四国,离阳西楚南北分治之时,我初入儒家陆地神仙,进了一趟西楚皇宫。” “当年,姜家那位皇帝在,西楚那位色甲皇后也在。那位西楚大将军叶白夔也在。曹长卿负责关门,时隔这么久,也不知当年他有没听到些什么。” “我当年过去,问那西楚皇帝,可否有胆拿了天下后兵伐北方,以西楚一世亡国,换中原万载太平。当年他若是答应了,我承诺可以逆天给他西楚续命五十年。当年我找的后手已经是到了徐骁旁边。赵黄巢他们那一代三人,皆在。西楚那位皇帝答应我一定能让天下再无徐骁这个人。” 齐练华怒哼一声,一头散发之上,杂草之类的闲杂物品飒飒落下,倒是落得一桌灰尘。他怒喝道:“当年你黄龙士名声都臭不可闻了,西楚文风远胜离阳,谁敢信你这反复无常,祸乱天下之人的话?” 轩辕大磐不说话,举杯将手中那杯已经是不干净的水杯,抬手将其中温水,尽数倒于小亭外的泥泞路上。 黄龙士身后李白狮一个踉跄起身,苏绣编织而成的顶级丝绸衣袖也不嫌脏,一手拿起黄龙士的杯子,另一手用袖口擦干净整个桌面。 黄龙士眯眼笑了笑,也不看齐练华,继续道:“所以,我和他们说,后世再无读书人,都是一群翻书人,但后世天下人可坐铁皮上天,日行千里不是做梦。我还告诉他们日后再无武林,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手握兵器就能破了一品金刚境界高手的肉身。” 轩辕大磐接过李白狮亲手递来的一杯新茶,轻饮一口后叹息道:“你这话,也只有我信了。这天底下,一众读书人之中,也就我是翻书人,还有你也是翻书人。曹长卿读遍西楚书籍,轩辕敬城是我看着他读了二十年的圣贤书。我敬仰他们的毅力,但是对天下人说他们的学富五车,从来嗤之以鼻。像我这等后世的翻书人,哪个没那一个月翻出几百甚至千万字的本事?” 黄龙士闻言沉默了会了,声音渐渐低沉起来,缓缓道:“后面的时间,你是哪一段的人?又是哪里人?时间太久了,当年那一段记忆,即便是我入儒圣,很多忘记的都还是找不回来了。天地之间似是有力,在抹去我那一段过往。” 轩辕大磐望着这似是渐渐陷入沉思的老人,开口道:“你说,你还记得多少,我给你补到那一段。” 黄龙士望着轩辕大磐,继续道:“轴心国,同盟国。共产国际。只是一个,便能摧毁整个太安城的武器出现了。那东西的出现,让世界变得很太平。” “德国,美国。苏联。核?” 黄龙士点头,面露古怪,口中先是蹦出一句齐练华与李白狮都听不懂的话。 轩辕大磐面露苦笑,对着黄龙士摇头道:“别和我说这个话。我英语四级都没过,听不懂。走这里你就别问我之后的事了,我在那场大战后第八十个年头,后面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仙侠,鬼怪,都是传说。” “八十年。正好。比我晚就够了。” 长嘘一口气,黄龙士轻笑一声后指了指一旁山上,缓缓道:“那丫头,我不管你接近她,到底是什么居心。我就想知道,当年古巴之后核战,世界打的毁灭,最后那一瞬间,我手持一本书到这春秋天下。你有没见过个与她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姑娘?告诉我在你到这里之前她过得如何。若是你知道,我自春秋积累的所有一切都能给你。” 轩辕大磐面色阴晴不定,这之后的事情,又变得极不一样。他反正是不知道古巴打起来过。除了一个岛挨了两发,哪有什么世界毁灭? 沉默少许之后,他还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茫茫人海,我不可能遇到的。即便是遇到了,我也不会认识。认识山上那位我也只是因缘际会。缘分之事,妙不可言。我只能告诉你,哪怕到我那个时候,后面并没有世界毁灭。那东西。。。。。威力大,但是想毁灭世界还是不够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小亭之中论后世 3 黄龙士静坐不动,似乎是在思虑什么。 轩辕大磐静静低头,手中杯子不断盘旋,少许之后,他轻叹一声道:“只要不是和你一同被炸,她很有可能就是还活着,活的好好地。但很不辛。我没遇到过她。即便遇到了,茫茫人海我也不认识。” 手指微勾,那悬浮于轩辕大磐身前的小册倒飞而回。黄龙士轻咳嗽一声,面露慨然。这位春秋搅乱天下一路至今的老人心中对当初的牵挂,如今也只剩牵挂了。 真如当年元本溪评判所言,孑然一身,年老孤寡无人问。春秋谋士以黄龙士最难猜,但包括李义山在内,春秋几位搅乱天下的谋士似乎都没什么安享晚年的。 黄龙士孤寡一人,除了一个养女,再无所依,元本溪自断半截舌,困于太安城,虽是权倾天下,但离阳皇帝陛下绝不会让他有后。李义山自困北凉听潮湖畔,几不出楼。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地暖,来煎人寿。” 嘴中轻念一声,看的出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对轩辕大磐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小册重新收回身前,黄龙士摇头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公事公谈了。老夫除了那件事,对你再无其他所求。你三番几次算计到老夫头上,也得亏老夫年岁大了,要放于春秋,你早该去了。” 齐练华心头莫名有一丝畅快,嘴角微微动了动,似是想笑。春秋至今,似是头一次见这位魔头如此神情。 轩辕大磐放下水杯,心中一顿。见面至此,黄龙士头一次用上老夫。这其中的弦外之音,他听得明白。大概是从现在起,他不再将他当成一个与他同辈的翻书人看待。后头的事,怎么谈,怎么分。当平等博弈了。 如此也好,本就没想着那能继承这位搅乱春秋老人的一番心血。 “那我便直说了。本老祖来找你,大概就是要谈个合作。我们之间的想法,应该不冲突才是。” 黄龙士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是轻声道:“春秋至今,便是那位半截舌都不曾猜透过老夫的想法。” “不过,你轩辕大磐今日也算了了老夫心中一点执念,老夫可以先给你一本老夫亲手拓印的半本儒圣典籍。如何成儒圣的法子,都在里面。算是报酬。” 自袖口之中再翻出一本小册,黄龙士向轩辕大磐递出,放于轩辕大磐身前。 拿起翻开,轩辕大磐眉头皱了皱,苦笑一声道:“你这本书我拿出烧锅炉都没用。你黄龙士不能用离阳文字翻译?便是简化字也行。拿着这个,我看得懂个什么?” 齐练华站着,余光扫视而下,皆是一堆如蝌蚪般排列的字体。长短不一,倒是写的密密麻麻。像是西域梵文,有有着不同的区别。 黄龙士淡然摇头道:“我看你天庭的文书,也是这个格式。我的情报机构,用的就是这个。特地为你写的。你若是看不懂。怪不得老夫。老夫自觉不亏欠你。若非你我同源,老夫都不会给你这个。” 轩辕大磐嘴角抽搐,很想给这本册子摔去这两鬓斑白老人的脸上。他用处汉语拼音拿给天庭传递情报,已是很突发奇想了。这老东西给他一水英语翻译的儒道典籍?斗大单词都不认识几个的轩辕大磐能认得这一书字? 扔衍圣公脸上,那位一手建立儒家的老人都不知道这是他自己写的·书!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拿本没用的破册子,就断了轩辕大磐之后想占便宜的手段。 呼出一口热气,轩辕大磐收齐桌上那本小册子,缓缓出声道:“那本老祖便收下了。本老祖如今有两个想法。第一,本老祖想走那一波北凉以蟒吞龙的话本。李义山对此已谋划一辈子。剩下的,还需要本老祖来修修补补。我想你对离阳应当是没有诉求的。不会阻止本老祖做这个。” 黄龙士淡然摇头道:“老夫对离阳无感。但老夫春秋谋划至今,便是不想让北莽南下祸乱中原。若是无老夫春秋谋划,离阳北地边防早就岌岌可危了。北莽正值巅峰。有董卓,提兵山,道德宗,拓跋菩萨人才济济。那位老妇人更是胸有大志。离阳改天换日,北莽定南下。会坏了老夫的计划。” 轩辕大磐一手点水,在他身子右侧点出一点水印后道:“在此地,北凉三十万春秋鼎盛的铁骑,可够挡住北莽?” 黄龙士坐而不动,身前水汽凝聚,结成三滴水珠滚落而下,滴落桌上的水珠有如惊涛落下,瞬息之间便彻底覆盖下了那轩辕大磐一手画出来的水印。 水印丁点不存,桌上只留一摊水渍。无数水珠散落成无数,自桌前弹跳寸许之高,点点洒落于大地各处。 他轻笑一声道:“三十万铁骑只是号称,北凉大雪龙骑,凤字营,龙象,脂虎,三大营合起来能有十五万重甲精锐?徐骁春秋攒下的家底,我便是算上他还有那群不畏死的流骑,能挡得住北莽精锐?” “拓跋菩萨,董卓。共计大军八十万,你觉得辽东顾剑棠能分担多少压力。你我都是熟悉那段历史的人。徐骁死后,北凉那个纨绔死战到北凉三州白骨皑皑。身死于北莽马蹄之下。离阳尽失北凉三州,连带丢了西蜀。生死天定。寿元本身的生老病死无人可改。徐骁没几年了。你能几年之内颠覆了离阳?” 轩辕大磐略微皱眉。他左手食指伸出,用力按压桌面,连点开三点干处。水渍散开,留出三处干地水渍环绕四周,但那三处干处有如水上孤岛,水渍一无寸进。 望着对面这两鬓斑白的老人,轩辕大磐缓缓开口道:“只要北凉不分家,徐凤年能完全继承家业,北凉徐骁诸多义子,褚禄山,陈芝豹,齐当国在,北莽南下不了。” 对面老人面露奇异之色,声音嘶哑开口道:“天地大势,改变不了。细枝末节也许能动,但史书记载的大端绝不会改变。老夫布局春秋曾乱六国都不曾改天换地,莫非你还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亭之中论后世 4 轩辕大磐平淡的望着面前这个老人道:“没全力试过的事情未必就不行。本老祖救下了吴素,定下了如今这局面。这与我熟悉的历史,早就改变太多了。或者,你我可以对赌一次。本老祖赌北凉能拦得住北莽的铁蹄,再加北凉说不定能一统北莽。你赌北凉必输?” 黄龙士眼皮之下闪过一丝犀利。他轻声道:“可。总有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赌什么总得拿出来的。拿不出筹码,我们算不得朋友。” 轩辕大磐一手指天,再一手指地,轻笑一声道:“本老祖拿天庭地府出来赌,若是北莽自北凉南下中原一步,天庭地府尽数送于你黄龙士。我只要这段时间内,你不要对我做的事情有任何阻碍就行。这个赌约不过分吧。” 齐练华微微动容。加入天庭,才知道那已经在离阳王朝安心发展近二十年谍报机构的可怕。天庭地府,这两个轩辕大磐一手打造出来的谍报机构,他竟是舍得全拿出来做赌注? 黄龙士倒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坐着,伸出一只有如枯树的手,咳嗽一声后倒是好奇道:“你是·怕我?” “本老祖不怕你。但是怕你对付徐凤年。虽然本老祖不觉得你对付得了徐凤年,但是日后凉莽大战,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你捣乱,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微微颔首,黄龙士道:“那这赌约,老夫便应下了。之后你不要后悔便行。” 百利而无一害,轩辕大磐拿得出这么大的筹码,想要改天换地。他黄龙士自然也出得起。更何况输了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小谋谋一城,中谋谋一国。大谋谋天下。黄龙士春秋几十载给天下搅扰了个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定的中原。自然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 陆地神仙寿高三百。与之比起来,他如今虽是看着苍老,但只要不寻死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活的。 赢了,他手下的碟子加上天庭地府,放眼天下,应当再无地下势力能是他的对手。输了,也不无所谓。 听了黄龙士的同意,轩辕大磐轻舒一口气,抬起双肩活动了片刻筋骨。说道:“本老祖就这一个所求。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要与你联手。应不应,在你。” 挥了挥手,黄龙士示意轩辕大磐继续说下去。谈了这么久,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还未到那不耐烦的时候。 轩辕大磐搓了搓手,身躯向前凑了凑,轻声道:“赵勾。太麻烦了。而且,作为离阳的一只手。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本老祖,还求与你黄龙士一道联手一次。彻底重伤了赵勾。这样你我都能好好活动。也给江湖撕开一片生气。” 黄龙士动了动手指,似是颇为意动。他缓缓道:“可有计划?” “没有。但你若是同意。很快便能有。你我任何一家都吃不掉这件事。只有联手才行。” 黄龙士思凝眉虑片刻后,淡笑一声道:“此事,也行。但必须韩貂寺先身陨。他不死。老夫绝不会先找赵勾下手。” 眼角微弯,轩辕大磐伸出一掌,与黄龙士击掌为誓。皮肤白皙如初生婴儿的手掌,与那枯木老树般的手掌合掌相击。 新老两名翻书人,倒是头一次达成共识。 轩辕大磐瞥了一眼黄龙士身后的李白狮,突然出声道:“可要立下一个字具?” 黄龙士摆摆手道:“不用。老夫这里,拿老夫的脸面做担保。至于你那里,答应老夫的东西,没有不给出来的。” “黄三甲大气。” 轩辕大磐明晃晃拍了个马屁。呆在徽山多年,这位徽山老祖宗倒是难得还有拍别人马屁的时候。 起身离开身下那一团菩提,轩辕大磐站立起身跺了跺脚。身子一直紧绷,如今谈完倒是轻松不少。 望着还坐着一点没离开意思的黄龙士,轩辕大磐心中不免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你坐这儿,还不想走?” 黄龙士抬头,深深望了轩辕大磐一眼点头道:“你的要求谈完了,老夫的还没说完呢。” 不曾再坐下,轩辕大磐只是站着身子侧耳倾听。心中倒是默然一沉。难不成这老头儿听着听着,又变了心思? 黄龙士伸出一根干枯手指道:“第一,老夫不想看到,这个年代不该出现的东西。无论你是否准备了。你知道老夫说的是什么。若是老夫发现了弓弩以外,凡人能破三品高手身躯的武器,之前我们所有的约定全部作废。” 再伸出一根手指头,也不管轩辕大磐答不答应第一条,黄龙士继续道:“第二,不准与天上仙人联手。包括天上下界的势力。若是老夫发现,之前约定也全部作废。” “第三。你我的底细,止步你我之间。虽然你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信。但你我的来源,透漏出去一分,老夫拿你脑袋祭旗。徽山顶上那般热闹,江湖上不是没有能给你拉来那群打手一锅端了的人。” 三根手指尽数收回,黄龙士起身,抖了抖身下黄袍后,与轩辕大磐并肩而立,继续道:“老夫不喜欢与人讨价还价。同意便是同意,不同意你我该是仇家,还是仇家。” 轩辕大磐望着小亭之外一片泥泞的土地,并未如老人心中所想一般的要等太久,很快便是轻开口道:“我都同意。但是第一条。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李白狮已经起身在收拾小亭的桌子,黄龙士与轩辕大磐一同望着小亭之外,冷笑一声道:“如今的江湖,是老夫将天下气运倒灌,一点点栽培起来的。火器出了便是要生毁了这桩老夫打理出来的田地。老夫来此,便是被一发炸来的。你若是弄出十个百个,想要掀桌子,老夫是应还是不应?” 轩辕大磐走开几步,懒洋洋的靠在小亭石柱之上,心里头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太过于高看他,还是这老人真不知道以离阳这重甲都难以打造的时代,那东西如何能造得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亭之中论后世5 他耸耸肩,望着老人道:“你若是信一个外语都差了你十万八千里的学渣弄出那些,不如您老自己做出来。本老祖是没那个兴致。” “徽山本就是最大的地主头子,全靠这一堆圈养的江湖人拿武力卖命。弄出那些只能自己砸了自己饭碗,如今吃住都堪比藩王,本老祖怎么都算是上流人物。总不能让本老祖在山上和龙虎山抢来的姑娘亲热时候还得担心旁边有没人来狙杀吧?来这一世是来享福,顺带着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满,前世不敢做,做不得的,这一世有能力可以做做。” “本老祖不是来自讨苦吃的。若是穿越去温华或是那个袁庭山身上,我还可能有那点心思。可如今还是算了,前世大学玩了四年,高中东西都忘了干干净净。狗屁都不会。你指望本老祖琢磨出那大炸逼?对了,倒是您老是哪个系的?听闻您老那会儿,学业都很扎实。我辈人物敬仰呐。” 黄龙士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曾回答轩辕大磐这一句反问。反倒是缓缓开口道:“若是你有回去的法子,随时可以找老夫。多大的要求,老夫能应下,都会应下。若回不去,过去的事情,也就是大梦一场。真假都是两说。世间能有那推算之能的古地,除了烂陀山防卫森严又太远,老夫不曾去过。其余包括海外观音宗,大多都是推算缥缈,再无真法。老夫年岁已大,也不再强求。” 轩辕大磐才不会信这位搅乱春秋的老人真真假假说出的话。元本溪半截舌猜不透他想走什么,李义山也只知道个大概,由他来猜,那是太难为他了。他嘻嘻一笑,弯腰一揖道:“懂了。那便不谈,只当是一场梦。如此就此别过。从今以后,我们按规矩来,你黄龙士在,本老祖除了必要,定当退避三舍。” 李白狮已收拾好小亭,头顶乌云汇聚,周遭之间,水汽愈加充沛。隐隐又有要落雨之势。 黄龙士轻点头道:“如此也好。活在当下才是最好。此世也有个闺女,算是天之大幸了。你可知老夫与那闺女起名为何?” 轩辕大磐带着齐练华真欲行出小亭,也不回头只是缓缓道:“贾嫁家?大抵是三个同声,寓意您老想家了。” 李白狮手中动作微停,随后恢复正常。黄龙士深深看了一眼轩辕大磐的背影,突然开口道:“轩辕大磐,一个齐练华挡不住老夫杀你,若是今日老夫想杀你,你当如何?” 轩辕大磐倒是无感,齐练华眉头微皱,恍惚之间,这位深藏北凉二十余年的春秋刀甲口鼻之间感受到一丝杀机。也许是错觉。 侧头,轩辕大磐望着身后面容古井不波的老人,轻笑抬头道:“若是猜测不差,您老是想用柳蒿师宋念卿或者赵勾,可以逼得本老祖在最危急时刻出手,雪中送炭,顺道立下个城下之盟。毕竟谈生意,总得有个利益最大。不过今日您老出来早了,说实在,若非齐练华在,本老祖后援不到,也不敢与您老对峙。” 黄龙士略微皱眉之间,九天之上有黄鹤呻吟,众人抬头之间,有一身粗麻布打了三四补丁的道人手牵着一位红衣姑娘,骑黄鹤从天而降。 道人看着年岁不大,面带羞赧。自黄鹤背上越下之后,望着轩辕大磐轻轻点了点头道:“来晚了。不过还算赶上了。若是你有危险,剑会先去。” 黄龙士冷冷望着这从天而降的道人,道人没与他打招呼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去与这位故人打招呼。 轩辕大磐拍了拍武当小师叔祖洪洗象的肩膀,大笑一声道:“你倒是胆大了,我倒是想问你,是你自己悟了时间到,还是脂虎丫头请你下的山?” 洪洗象双颊微红,瞥了身边红衣女子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这种事情,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聊?也太丢他武当山掌教的颜面了。 徐脂虎挣开洪洗象的手,这一身红衣倒是出尘的很。他与轩辕大磐先做了个万福,随后笑道:“还得是义父本事大,若非义父让人带着本姑娘,恐怕本姑娘到死都见不到这胆小鬼下山!” 洪洗象面色通红背过身去,一时之间倒是想驾黄鹤升天而去。身边黄鹤鸣叫一身,似是看出了这位武当掌教的心思,先一步腾空而去。 轩辕大磐面带微笑道:“走,边走边谈。我还有好多话想问道你们。” 四人一黄鹤,沿着泥泞官道缓缓远去。徐脂虎与轩辕大磐体内气机不足,泥泞倒是沾腿。好在洪洗象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们身前一里内泥泞瞬间凝实,再无一点水汽。令他们走的并不是多狼狈。 黄龙士一直未走,等到轩辕大磐几人再见不到背影,反倒是盘膝坐下。 李白狮颤颤巍巍走到老人身侧,面露迟疑之色,凑与老人耳边胆颤心惊道:“刺杀那位北凉世子殿下的布局,主人要不要停了?还有其他,若是按照约定,主人在离阳诸多布局,都得重新调整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位襄樊城中最负盛名的花魁倒飞而出,整个人跌落泥泞之中,不顾满身污泥的爬起,整个人跪坐在泥地之上,脑袋磕地,全身颤抖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一侧路边黑白相间的大猫带着头戴小毡帽,肩上扛着葵花的姑娘钻出,大猫温顺的带着小姑娘来到黄龙士身侧,这一人一猫倒是看都未看五体投地跪于地上的李白狮。 黄龙士转抬头,望着她,目中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告诉过轩辕大磐,你叫什么了?” 不出老人所料,身骑大猫背上,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姑娘冷淡的回了一句呵呵。 “那便是没有了。” 缓缓起身,老人轻瞥了一眼小亭外泥泞之中的李白狮道:“老夫不想再说。老夫定下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滚去太安城,让人停下所有任务,一切定下的计划,哪怕即将实施的,全部切了重来。具体怎么布置,老夫来定。” 李白狮依旧跪着,她抬头目光闪躲道:“那那位木剑游侠儿,奴婢是放他走还是。。。。” 黄龙士扫视了她一眼。 “之前该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他丢了或是对你厌恶了,你就不用想着怎么活下去了。你的身子,不是你的。没有老夫,你还在那边陲小城永远只是个青楼玩物。” 第二百三十章 天劫之事 轩辕大磐四人一路沿着官道往南道城方向前行,洪洗象倒是回忆起了前几世的记忆,但心态不知为何,依旧是那位武当山年轻掌教的腼腆。 武当年轻师叔祖掌教谈话不多,一路基本都是徐脂虎与轩辕大磐攀谈。江南道虽然相比于北凉更靠近徽山,但也算是路途遥远。在这个一般人一辈子都不出村的离阳王朝,隔着这么远,一趟普通书信来回都得半月有余。 与徐脂虎攀谈一路,终于是觉得有些忽视了这位话不多说的年轻武当掌教。轩辕大磐笑着望向洪洗象道:“什么时候来的?黄龙士都没察觉到你,你这修为别说是我现在,怕是巅峰时候都只能望其项背。” 洪洗象摇了摇头只是说了声轩辕老祖客气了。也不再做多说。 徐脂虎拧着洪洗象的耳朵,面色微恼道:“我义父问你话哩!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点礼数!” 大庭广众之下,当真是让人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洪洗象面色微红,望着轩辕大磐道:“轩辕老祖与黄龙士谈了一半到的。具体谈的什么,有关天地,心有所感,小道也不想多听。不过轩辕老祖日后还是少做这些事。天劫依旧在,不是每次都能躲过去的。” 轩辕大磐点头,他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随手丢出,拍拍手,转而笑道:“准备再去哪里?你的事我也不问,反正你记忆起了前世,比我厉害多了。” 洪洗象挠了挠脑袋,他低头轻声道:“先去找到徐凤年,然后我还得走。先是要陪着脂虎多看看这个河山,而且在哪里停留时间长了,武帝城那个城主,难免就会找来。贫道还不想与他打架。没有意思。” 倒是忘了那位一心想找与他一个水准的高手比斗的王仙芝。洪洗象上一世龙虎山齐玄祯羽化飞升之时,王仙芝并未能与那位降魔天师同台对垒。算是一桩大遗憾。那日徽山一句八百年前吕祖转世一出,只怕那武帝城主更是要找他洪洗象一战。 仿若是看到了轩辕大磐的担忧,洪洗象笑笑继续道:“没事,我有黄鹤。武帝城主两条腿跑不过飞的。不能确定贫道在哪里,追不过来的。” 轩辕大磐冲着徐脂虎摆了摆手,那一席红衣先是有些失落,微微笑了笑,转身先行离去。齐练华跟了一路,自然是知道这位徽山老祖宗又想与洪洗象聊上一聊,也不多看,一道陪着徐脂虎同离去。 等徐脂虎走远,轩辕大磐望着洪洗象目光有些凝重,轻声道:“脂虎的身子,如何了?我全胜时期试过,只能拖延,无法根除。不然她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提到这个洪洗象略微皱了皱眉,随后道:“此事,贫道也无法。她与贫道三生情缘,天道看在眼里。一切皆有定数。有些东西,逆天是不成的。贫道与天地纠葛太深,真武在世都无能为力。轩辕老祖做了很多,贫道在此谢过。她的事,贫道定然不会拖到下一世,不管如何,这一世贫道定然不会再看着她走。” 轩辕大磐望了一眼洪洗象,轻声道:“未必不能成。有些事情,天地不一定能定下。就如你提前下山。总是与算的不同。” 洪洗象眼望四周无人,缩了缩脖子,又伸出右手挠了挠脑袋道:“因缘际会。北凉那位真武转世,武帝城主那位则是白帝转世。这两桩天地正神同在,再加上龙虎山一行仙人下凡,还有一位走歪道入陆地神仙的轩辕敬城,天地触怒之下,一直被天地关注的贫道反倒是排在最后的。好歹贫道也是对这天地有大功德的。” “真武,白帝。天外正神。与他们相关的人和事,受到他们前世的道果影响,有些小事,有意无意改了命数,并无大碍。但天地大道殊途同归,改动越大,天地越是会察觉。轩辕老祖日后还是少做逆天之事才好。一次取巧避过天劫,第二次便不会这么凑巧了。” “贫道前世齐玄祯羽化,再加上还是吕祖之时,共触动了六次天劫。贫道推算,只有躲过九次才能是彻底超脱天地。贫道还差三次,这一世一步登天,是做不到了。估计还得等再修一世扛过三次天劫才可得圆满。” “轩辕老祖如今算是一次天劫过,贫道推算下一次只怕是轩辕老祖入六品之时。其实本该是老祖入陆地神仙时候才会到。” 说着洪洗象面露一丝无奈,他又挠了挠脑袋指着轩辕大磐丹田道:“修为尽失,武道入六品,正好是初引天道。再之后,三品,二品,一品四境皆会有。” 轩辕大磐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抬眉望了望天道:“没事,相比于别的,这东西,我最是不怕了。要相信科学。” 看的出轩辕大磐并不是太在意,洪洗象苦笑一声道:“天劫一次强过一次。贫道上一世已是陆地天人境界,预感扛不住第四劫转世而去。毕竟转世之后,天劫次数还算积累,但威力会从第一次开始。若是无把握,贫道还是劝轩辕老祖与贫道一般重修为好。” 轩辕大磐心里头嗤笑一声,说了声哦。倒也不是多不信,在他思想之中,这天劫再厉害,无非是多加几根铁棍子的事情。大不了去那太安城皇城躲避,劈翻了全城岂不是美哉? 言尽于此,知道说再多,轩辕大磐这位自信满满的徽山老祖宗也不会怕,洪洗象摇了摇头继续道:“贫道一口气断了龙虎山气运金莲,一个是断了天地与龙湖的因果,让天地不至于因为仙人下界牵扯龙虎,使得龙虎山道人开天门不至于次次遇到天劫,其二便是出口气。如今龙虎山元气大伤,日后还望看在贫道面子上,放龙虎山一条生路。” 轩辕大磐笑着点了点头道:“本就没什么大事,若是那几个道姑有了我的骨肉,说不定贫道与龙虎山还得是亲上加亲。” 第二百三十一章 撒豆成兵 不远处徐脂虎探头望来,好奇着一向与自己很好的义父同洪洗象在讲些什么,洪洗象望了徐脂虎一眼,那一席红衣轻退了两步,扭头装作不曾向那里看去过。 心头微暖,洪洗象与轩辕大磐道:“轩辕老祖可还有话?脂虎的事,贫道心中有计较。若是无事,贫道便先与脂虎去寻徐凤年。他一直走丢未曾闻踪迹,虽然北凉王吸引了赵勾注意,但找不到终归是让人心中担忧。” 轩辕大磐笑道:“那你先去找凤年吧,也不知洪掌教有没什么武当道法什么的?我坑蒙拐骗多年,也就弄了龙虎山一套成道家指玄境界的秘籍,武当与龙虎山同为道教魁首,可有什么能与我看看的?” 洪洗象摇了摇头,对这位临别之时伸手要东西的徽山老祖宗有些无语。道门指玄秘籍放江湖上,那可是能让无数一品高手打破脑袋的。徽山能得到一本龙虎山的指玄秘籍,多少还是因为剑州两大势力自古以来的情分。 “武当修的随意,重要的是修心。道门大黄庭,轩辕老祖怕是难有这修成的定力。不过贫道自创的一套以柔克刚的拳法,倒是随时可以传授。用不出力道无所谓,但练久了,修心,养生倒都是有效果的。” 这吕祖转世也忒小气了些。看洪洗象这架势是打算丁点东西都不出。武当秘籍闭口不提,给那武当山上人人都会的画西瓜拳法。这东西早几年前就让徐凤年复制好了放在徽山武库吃灰了。 一把搂住洪洗象的肩膀,轩辕大磐露出一丝坏笑道:“功法没有,给点道门道法秘籍也行。比如赵黄巢那个老东西神游天地,劈雷电那种。看着就气派。” 洪洗象摇头道:“那些,武当不注重。贫道大多都是忘了。轩辕老祖得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别总是注重这些身外之物。如那东海武帝城主,一身练拳,练到武道巅峰才是正道理。” 暗自翻了个白眼,轩辕大磐凑在洪洗象耳边道:“骑牛的,你做的那些破事,脂虎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不少。那本书,还是我给你的。可别逼我告诉脂虎,你要让脂虎知道,你是那种人。。。。。” 洪洗象面色微变,头顶有冷汗下流,紧张的眯了眯眼,他轻声道:“轩辕老祖没证据的,不能乱说。” “我是徐脂虎的义父,我说什么,脂虎丫头还不信?给个十个八个就行。咱也不贪。你看我都这么可怜了,修为尽去啊,我见犹怜。” 苦着脸念叨了一声无量天尊。看不远处徐脂虎又在偷偷向此处瞧,洪洗象双眉快要纠缠到一块,低声道:“不知道轩辕老祖要点什么样的?贫道确实知道不多。只可一次,下次可不能拿这个威胁贫道。” 轩辕大磐松开一直搂着洪洗象肩膀的手臂,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都行。” 洪洗象面色怪异道:“呼风唤雨,轩辕老祖入了陆地神仙那道门槛,多少都能感悟到。只是撒豆成兵之术法,是魔门最为隐秘的秘籍。贫道前世入北莽斩杀魔门总坛,彻底的将此法传承铲平。此法不行。” 眼珠转了转,轩辕大磐望着徐脂虎方向咳嗽一声,伸手招了招。那一席红衣偷偷望见了,也不掩饰,拎着裙摆便向着他们两人一路奔走而来。 洪洗象欲哭无泪,指尖青光闪过一点向轩辕大磐眉心,暗自再施加道门定身咒,整个人脚下有如生风,几步便来到徐脂虎身侧,牵起红衣的手,眨眼间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上黄鹤鸣叫,数息之后,轩辕大磐才能动弹,仰头望去。九天之上那道人已经身骑黄鹤手牵着红衣飘然远去。 指着天,轩辕大磐大声道:“你这小气的胆小鬼,倒是跑的快!” 天边只闻黄鹤鸣叫,神仙眷侣缓缓消失在天边。 齐练华走至轩辕大磐身侧,望着他担忧道:“没事吧?” 刚刚来不及出手阻拦,但看那道人一点青光点在轩辕大磐眉心,轩辕大磐便动弹不得,也不知轩辕大磐到底是说了什么,和那吕祖起了争执? 闭着眼睛消化少许时候,轩辕大磐睁眼摆了摆手,说了一句无事。骑牛的还真是有些道行,那青光有如醍醐灌顶般的传道,硬是将他前世前往魔宗总坛的记忆全传了过来。 他不曾仔细记忆过那撒豆成兵之法,但记忆之中倒是完完全全刻录了魔宗总坛之中雕刻于历代魔宗掌门传承石柱之上的撒豆成兵之法。 那一代的魔宗基本死绝,魔宗传承之地,被还是龙虎山降魔道人的齐玄祯一扫而空。彻底断了魔宗的根。如今这魔门之法,怕是除了洪洗象与他,再无人知晓。 撒豆成兵,这被洪洗象所不喜的魔门功法,并不是他所想那撒开豆子,便自己幻化成兵。反倒是与韩生宣所制作的符将红甲有异曲同工之妙。 符将红甲叶红亭防御力天下无敌,当年四大宗师除了李淳罡,怕是无人能破他一身符甲。但最终还是倒在那最擅指玄杀天象的人猫手下。一丝一丝,连皮剥下叶红亭这一身甲胄。 随后甲胄五分为五行,韩生宣又杀五位一品境界的高手,炼制成五尊随时可控的傀儡。 而撒豆成兵之法,比韩生宣生炼之法,更是不知精妙绝伦多少。自天地之中硬抽出魂魄,可以魂魄为根基,再将人之肉身炼制成黄豆大小。 要用之时,既可以借力黄豆,又可将手中炼制的黄豆洒出,顷刻间便可化作人形。时间长的可达数个时辰,为施法之人作战。 魔门为了此术法,历代宗主一直密谋诛杀武林高手,存下九枚指玄之上的撒豆成兵豆。可惜最终遇到齐玄祯,一人破了整个魔门总坛。历代炼制的这撒豆成兵的豆子,都被打成了齑粉。 这快要下雨的南道城城外,自然不是什么能安心研究这术法的地头,轩辕大磐摇了摇头,望着齐练华道:“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城。你去通知城外的天庭人马,柳蒿师的消息只要到了,我们就动手。呼,这老头儿,也不知道洪洗象是不是知道本老祖要杀柳蒿师,故意送来这桩魔门道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回城 离开了齐练华,轩辕大磐紧赶慢赶总是在下雨之前赶入了南道城内,一路隐匿踪迹缓步到达府衙外,轩辕大磐抬头望天,此时才感觉脸颊之上有水痕划过,只是一声雷鸣后,小雨淅淅沥沥自九天之上飘摇而下。 敲门几声后,城主府内有人应声开门,里头那人探头出来警惕的向外看了看,看到轩辕大磐神态微松,却是之前随着李拂衣一同去鲁府的随从,见过轩辕大磐,倒也知道他是城主的贵客。 那人轻声与轩辕大磐道了个告罪,也没说要放轩辕大磐进城,反倒是关门说了一声先进去通报。 好在是城主府衙外门檐还算是宽阔,水珠从上方成线滑落,一时之间倒也是能躲躲雨。 约莫让轩辕大磐等的有些不耐,里头才再打开大门,李拂衣满脸凝重的走出,身后裴南苇倒是随性而出。 都不用李拂衣开口,只是进门轩辕大磐便闻到了那刺鼻的血腥。府衙内已经是用白石灰撒过了。地上尸体已经草草做了处理,只不过一路拖拽的血迹依旧是还在。 见了裴南苇无所事事的双手抱于胸口,知道这娘们没什么大事,轩辕大磐只是四处望了望,也没多说话。 李拂衣目中有些沮丧,他瞥了一眼裴南苇,对着轩辕大磐道:“我回来时,此地已是一地尸体,府衙内宅,也就尊夫人一个活人。倒是没想到鲁沉这么沉不住气,敢于大摇大摆的前来府衙杀人。” 轩辕大磐咳嗽一声望了望四周,疑惑道:“能给城主府屠戮一空,得是不少人吧。” 李拂衣摇头道:“我也不知,城主府中,只留下尊夫人一人活着。尊夫人不等到前辈回来,一句话都不说。没想到前辈回来这么晚,如今都快是日落天了。” 轩辕大磐转头望向裴南苇,看那婆娘还双手抱着胸口,心里头倒是偷偷一乐。之前出门时吴起在外,与他早就对过面。 虽然记忆力对这位徐凤年的亲舅舅,吴素的亲弟弟,并没有太多映像,但老子春秋刀甲,姐姐算是自古有史记以来唯一的女子剑仙,基因传承下来,总不会是太差。再加上春秋战场闯下那偌大功名,总不会弱于徐骁。 更何况还有那贪财好酒的四脚小蛇,虽然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醒没个定数,但在那西域大观音手上能发挥出指玄之力与轩辕大磐的大天象硬对一手,这边陲小城,能有几个指玄? 裴南苇一手揉了揉耳边秀发,淡淡香气自脖颈之间溢出,她望了轩辕大磐一眼道:“来了一个人,徽山客卿打扮。死的倒是不能再死了。说着她指了指自己胸口,没再说话。” 李拂衣拍掌,身后府衙内的衙役两人,一前一后拉着一摊都不能称之为人的物体前来。脸看不出是什么,光看外面身穿的衣服,是徽山客卿服无疑了。 轩辕大磐凑上前去,那张脸被甩的是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徽山这个等级的客卿,他大抵是都有过一面之缘,这人竟是根根本本已经被打的看不出是谁。 “真惨,看样子是个高手。可惜了。徽山封山令都发了,好好地往外跑什么?” 悲天悯人的发出一声轻叹,轩辕大磐再望向李拂衣,微微点了点头道:“是个三品的客卿。估摸着是徽山负责这一片的。徽山封山,封山令不解散,里面不会再有人出来。这人死了,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追责。鲁沉便是上报徽山,徽山也不会有人来。” 李拂衣眉头微皱。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轩辕大磐作为徽山的老祖宗,与他也算不得朋友。顶多就是一桩交易。鲁府事情过了,这位徽山老祖宗拍拍屁股也就走了。 一个徽山客卿死在了南道城城主府。虽说是自己来擅闯府邸死的,可南道城毕竟归属于剑州江东,徽山解封之后自然会有人下来调查。 他区区一个边陲城主,虽是离阳册封,但要直面徽山这等庞然大物也太可怕了些。明着杀不了人,暗中随便买通离阳高层或是直接暗杀,总有能杀了他的办法。他身后可没有豪门大佬为之撑腰。 轩辕大磐前前后后摆弄了一番这徽山客卿的尸首,皮肉内骨架都碎裂成不知多少段,全靠外头一身皮,还保持着是个人形。 按了按还算是柔软的肌肤,轩辕大磐转头望向面带忧虑的李拂衣,轻咳嗽一声道:“徽山势大,但还是讲究规矩的。这人是擅自闯入府衙死的,无论如何徽山都不会容他。你大可以不用怕。这尸首放本老祖屋子里去容我来处理,本老祖给你留个字据,徽山后面来的调查的,不会纠缠你。” 李拂衣面带感激之色,双手抱拳道:“既然如此,多谢轩辕前辈了。” 尸首离了他,轩辕大磐自然就接下这事。留下了字据,那只要不是出什么大乱子,哪怕轩辕大磐离了这南道城,徽山也不会出人拿他如何。 如今在这南道城之中,他李拂衣与鲁沉算是真正改换局势了。 裴南苇颇为嫌恶的瞥了一眼这尸首,虽还不曾开始腐烂,她总是觉得隐隐有恶臭从这尸首之上传出。轩辕大磐是脑子坏了还是人不行了,出这么个骚主意,给尸首往屋子里搬? 她望着轩辕大磐再看着那两个衙役一前一后将这尸首准备搬进屋子,她跺了跺脚道:“别放进去。你不嫌臭,本。。。我还觉得郁闷。” 轩辕大磐轻望了一眼裴南苇恼的有些颤颤巍巍的胸脯,他挥手示意那两个衙役快点搬,随后望向李拂衣轻笑道:“还请城主给本老祖送个炼丹炉鼎。随便什么质量都行。另外再请几个老黄豆。” 李拂衣颇为诧异的望了轩辕大磐一眼,也不多问,转头吩咐下面衙役前去准备,府衙之中一下死了几十人,无论是安定人心还是一个个抚恤家乡,都有他一阵忙碌的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炼尸1 裴南苇心里头是不想面对这么一具尸体,但这偌大城主府中,她和轩辕大磐这两个离阳朝廷的通缉要犯,不靠着轩辕大磐还能靠着谁? 恼怒的又跺了跺脚,她望着搭理都懒得搭理她的轩辕大磐,最终还是低着头走了进去。但是完全不曾注意到身侧李拂衣与手下窃窃私语后那古怪的目光。 那具尸首上有徽山轩辕家家主亲自发的黄绣鲤鱼袋,还是李拂衣到场之后亲手摘下。知道这是位三品接近二品境界的高人。 可不见鲁府之中那位五品的管家一人便压得整个城主府喘不过气来? 一人给这三品高手打成扁平,在李拂衣这位南道城城主眼中,只怕早就给裴南苇打上了绝世高手的标签。 跟着两个衙役将尸首摆放好,轩辕大磐转身关门,在屋内寻了个位置坐下,不出他所料,吴起果然还未走,一人自二楼台阶走下。 轻望了一眼下方的那具尸体,吴起摇了摇头道:“那条龙,有指玄之力,你应该让它跟你的。” 轩辕大磐闭目稍稍修养精神,他轻声道:“不用,跟着我反而麻烦。这东西能力没个定数,一品之上加了他我也跑不掉,一品之下,单独一个人也拿我没辙。” “只是觉得你若是死了,我有些对不起我姐姐。” 吴起多说一句,随后不再多言。倒是和他老子一个脾气,有那想说话的想法,确是又不喜主动开口。 裴南苇一言不发,离着地上那具尸体远远地,她脸色略有些苍白。虽是已经见惯了这等场面,但不在阳光之下与尸首面对,还是让他难受的紧。 室内出奇的安静,无奈睁眼,轩辕大磐望着吴起道:“本老祖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和齐练华一同在天庭。地府那头我不清楚荀平什么想法,但轩辕敬城应该是舍不得放你离开。” 吴起站着,低头掸了掸衣袖道:“我自己要去的。天庭不适合我。北莽终究是地府负责的地盘。寻我也是地府的人亲自给我请来的。” 吴起这一个请字说的很重,轩辕大磐哑然一笑。这一个请,定然不是多和和气气,说不得用了不少的手段。 “我和那位儒圣成圣之前聊过,天庭只是个谍报机构。无非是翻版的赵勾,或者是比北莽蛛网碟子小一些的谍报组织。地府不一样。最起码我所见,钱,粮,地盘,样样不缺。我来之时,路过西域那一段。” “蛛网碟子三百余配合北莽那位陶姓将军追杀,地府出了北莽地界,一路连连是换了二十队马贼护送我,以我所见,还有数十个马贼队伍负责断后。离阳境内容不下这么多马贼。若是有大战,那边才是最适合我的。” 轩辕大磐轻点了点头,虽然荀平地府的谍报将西域经营的大小事件一应上报,但他这位甩手掌柜般的徽山老祖宗大小事件,可以说是一个没看。 那等苦寒之地,也就半截身子的荀平一人打理。徽山基业不小,要应对的危机自然也不少,这么些年他拉来的高手,自然都在徽山长驻。荀平数次要求派人去西域,都被他一口回绝。 此次徽山被朝廷关注,一众高手尽数去西域,未免也不是他与荀平的密谋。地府缺顶尖高手,若是真被北莽或是极西之地那头直捣黄龙,才是真的血亏。天庭这里轩辕敬城入儒圣,新当家陆诩挂着襄樊那位靖安王军师的头衔,反倒是安全得很。 “荀平让我来,一个是护卫你的安危,另一个便是得有个人与你随时沟通。本来轩辕敬城是派了个叫慕容梧竹,那丫头不顶事。现在和卢升象还得靠天庭接应回去。他叮嘱过我,江湖暗中跟着您就行,一切事情由您主导。还有他说,如今毕竟是不一样了,您做一切事得先通知下面一声,您的命,不是您一个人的。他,或者轩辕敬城谁死都行,你死了,只能是他带着地府全力进离阳将这鼎盛王朝用他的手段铲除这一条路。” 轩辕大磐挠了挠后脑勺,瞥了一眼吴起。他倒是好奇这些话是不是这位在北莽藏匿二十余年的家伙自己加上去的。荀平与他一同处事这么久,未见他是这般絮絮叨叨的人儿啊? 门外传来敲门之声,吴起一个闪身退避回二层至上,裴南苇前去开门,正是鼎炉到了,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全是青铜打造,外边铜锈斑驳,正中雕刻的虎头图案已经是锈的看不清样貌。倒是不知放了多久。 等着来了衙役出门,裴南苇关上门,二层吴起闪身而下。倒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这放于房屋中间的炉鼎。 回想着脑海里洪洗象给他传递的那一条条信息,轩辕大磐舔了舔嘴唇。撒豆成兵,生炼活人效果最佳,炼制死尸则是随着时间效果渐差。 生炼活人,炼制的好,其内注入了多少气机,便是能用处多少气机来。生前思想,境界,手段一个不缺。整个洒豆所成的兵甲与活人无异。 魔门炼制最强的一尊,是魔门高手尽出,在陆地天人高树露那个年代撞见一位被高树露杀得垂死的天象。 在这位天象境界高手殒命之前,生生拼死了三位魔门金刚境界高手,将之一身气机耗尽,扣入鼎炉之中。 但即便是如此,这尊生炼出来的兵甲因为那位天象境界高手最后的抵抗,未能成就天象,只成了一尊指玄巅峰,能保持一整天境界的豆子。 可惜了这位徽山客卿,死的太早。若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撑着到被他轩辕大磐扣进鼎炉,岂不是绝妙? 苦笑的伸出两根手指,拧着眉毛感受了一丝疼痛,轩辕大磐从记忆中回神,只是看看步骤,都是看的有些入魔了。得亏没会太多魔门秘法。只这一个看的他都想去满大街杀人做豆子了。 魔门也是脑子抽,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藏着只给掌门学?要是天下魔门都会,生炼了天下顶尖高手,魔门不是早就一统离阳了?倒是不知道洪洗象前世齐玄祯那位杀了魔门满门的道人,到底炼制没炼过这等害人的法门? 第二百三十四章 炼尸2 “真是伤天害理的罪过。也不知道这第一次炼,能不能成。” 嘴中嘟囔一句,也不与裴南苇解释,轩辕大磐转眼望向一侧的吴起道:“帮我护着,待会儿不许外人进门。另外炉鼎之中,你用二品小宗师的气机,时时刻刻温润着。本老祖得画符箓。分心丝毫就有可能失败。” 吴起点头,一人走到门口位置,一手贴紧炉鼎一侧,一身二品小宗师的气机倾斜倒灌而入。此时倒是有些后悔让齐练华那这位春秋刀甲出去通知人。若是这位老先生在,这次炼尸能更稳当一遍。 随着气机灌注,这尊青铜炉鼎内部升温,外头斑驳铜锈开始成碎屑状脱落,看着倒是有那么些神仙韵味。 轩辕大磐搬来一侧胡桃木所制的八仙椅子,稳稳放置于鼎炉一侧,整个人一跃而上,一手扒拉着鼎炉耳侧,头伸进去望了望,鼎炉许久不用,里头积灰深多,都看不出青铜炉鼎臂部的样子。眉头微皱,他转头望向吴起道:“加些气机,先给下头这些杂物融了,给炉鼎泄了杂物。” 抬头望了一眼,吴起一手敲了敲青铜鼎炉的炉墙,炉鼎内侧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动。 “不成,这鼎炉太差。撑不住二品小宗师的气机灌注。再加,就是炸炉的命运。你若是要还不如让人从龙虎山弄来一尊仙人炼丹炉。那才是绝佳的东西。这炉鼎也就那群没用的炼气士拿来炼制炼制药丸,撑不住那力道。慢慢来,一点点化开便行了。” 无奈耸耸肩,轩辕大磐咳嗽一声道:“那便如此了。只是要慢些进度。越慢本老祖越心急。也不知这仙法,究竟是行还是不行。” “阿弥陀佛个无量天尊。若是这法术真能成,遇到人便甩出十个八个黄豆,天下何处还去不得?” 小半个时辰过后,吴起额头有汗珠滴滴滚落,看的出这一直关注气机令他有些吃力。屋内温度已是高的让人有些窒息,便是盘在裴南苇胸口的那头四脚小蛇都不知是什么时候转醒,瞪着眼睛很是不满的望着轩辕大磐。 立于八仙椅之上,轩辕大磐乡下只望见炉鼎内微微已有些发红,些许杂质被他抽拉炉鼎侧面出风口,尽数排空。 “吴起,那具尸体,扔进来。可别糟践了。一个碎皮都别落下。裴南苇,看着大门。擅闯者一个都别放进来!” 裴南苇一手摸着胸前四脚小蛇的脑袋,一边没好气道:“你在开玩笑?就我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给你挡着。” “拿命,那头色痞,舍得看着你死?这炉鼎,本老祖不能被打扰。一旦出了事炸炉,一身金刚体魄都得交代在这里。” 轻佻冲着裴南苇说了一句,轩辕大磐闭目回想。地下吴起两手贴于鼎炉壁,一脚伸出,横着用脚尖勾起地上这尊尸首,直接是用力一踹,整个尸首腾空被踹了进去。 “封炉鼎,画符箓!” 闭眼之中,轩辕大磐凝神尽数回忆起脑海之中洪洗象传来的这片撒豆成兵的记忆。两手各自腾空伸出,一身气机洒脱,竟是就这么对着虚空凭空画起符箓。 撒豆成兵。人炼制到只剩黄豆般大小。四方符箓皆凭空,生拘禁活人鬼魂于天地。 脑海中之法,分上下两段。上段为基础,用于刚死不久,魂魄还未消散的死人。就如炉鼎之中的这位倒霉至极的徽山客卿。 人之魂魄,只要不是魂飞魄散,死后基本一日内便会入轮回重生。最长不会超过七日。只要魂魄还在,便是不是此人的尸首,依旧是能将这兵甲炼制而出。只是兵甲魂与生不符,便是差了许多。 而一旦人死超过七日,魂魄入了轮回,便只能用那撒豆成兵的下段。便是历代魔门都视之为禁忌。以尸首为本,自轮回之中,生拘魂魄于天地间再炼制。 这般作为,绝对是会遭天之怒。说道起来,便是被天谴都不为过。强如那吕祖,齐玄祯转世的洪洗象,也只敢羽化轮回钻钻天地的空子。 创出这等神妙撒豆成兵之术的魔门前辈,也不知活着是多么惊才艳艳的人物。 轩辕大磐手指点到之处,虚空涟漪不断。凭空画符,绝对是一方技术活。好在是前一位徽山老祖宗轩辕大磐纳百家为己用,也曾用心研究过这等符箓手段,还算是有些心得。如今轩辕大磐依葫芦画瓢,倒是未曾出什么大篓子。 炉鼎内噼啪声不断,闭目感知,能清楚的知晓那具不成人形的尸首,正在逐步变小。 南道城鲁府。湖畔书阁二层。鲁府虽大,但做的紧凑,书阁正是修建在假山之侧。自二层小门走出,踏上那号称九九八十一洞,一人难出的假山山顶。鲁沉面色微凝,坐于二层大石边上,心头复杂至极。 南道城是小城。容不下两尊老虎。这位新城主的到来,已经是让他吃尽了当年行走江湖都未曾能吃的苦头。 心腹管家身死当场,他无能为力。剑州徽山被围,靠山联系不上。朝廷兵马四处聚集,鲁府一切不合法的勾当通通处理不得。前几日接连大雨,那位姓李的城主更是下令修整官道,上千人堵在南下的道路之上,令鲁府南下南疆贩卖的车队都去不得。 背靠徽山,有着南道城第一高手,更有着那虽然徽山不太瞧得上眼,但足矣让南道城诸多人眼红的赚钱路子,权,武力,钱,三驾马车齐头并进的鲁府,怎么就十多天内化成了空? 赚钱的路子没了,鲁府这么大家业,小半个南道城内的人都是在为鲁府服务。日日花钱如流水,鲁府内攒下的钱与每日城里那点租金,够什么?再困死一月,都不用那位城主下手,他鲁沉都得卖宅子低债! 没了徽山撑场面,南疆道那群眼红他生意,吃人不吐骨头的山野人,能杀将过来,给他鲁府踩个稀巴烂! 第二百三十五章 炼尸3 鲁沉干坐良久,终于睁眼,缓缓开口道:“那个李拂衣,真是南道城的祸患。比上一任那只知道捞钱的城主,厉害太多了。他一日不死,本家主一日难得安睡。” 二层书阁之内,一身板甲金发碧眼的方外之人一手拎着满身鲜血的姜战北走进,他摇了摇袋,另外一只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十字。 也不知是不是背上那柄有他整个人大的重剑太沉,走出二层书阁踏上其内百转石洞遍布的假山之上,整个假山都一阵颤动。 将那一声不吭的姜战北随意扔于地下,他轻声道了一句小咖喱黄不辣。望着鲁沉继而开口道:“鲁家主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队去城主府杀人。” “我来自海外,还在南海之外。便是观音宗都抓不住我的跟脚。卖了货物,一来一回少说四五年才能回归。离阳再是厉害,也不能追杀去海外。也拖累不到鲁家主。” 俯望一侧湖面,鲁沉背负双手,长吐出一口气道:“梅三,你那东西,太贵。龙涎香,珊瑚玉,还海王珠,九天龙吟,不说大部分都是贡品,一般人碰了会被杀头,便是价钱,本家主也拿不出这么多来。” 给姜战北扔于一处,梅三寻了个地方坐下,一屁股落于假山之上,引得石林碎石震动。他碧眼的眸子微眯,轻声道:“可如今,让鲁家主帮忙给燕敕王送上信件,引路显然也是不现实的。南疆道与南道城路都通不上,怕是那位李城主在一日,鲁家主一日动弹不得。” “梅三是个方外之人,不懂你们离阳的规矩。按道理南道城作为剑州北上直至太安城,南下直至南疆道燕敕道最近的必经之路。应当是修缮的完美无缺。怎会一个小小的城主,说修补堵路就堵住了?当真是不怕边陲与中央断了联系,边陲造反?” 鲁沉目光冷冷扫视了一眼梅三。梅三眼珠子机灵的转了转知趣闭嘴。擅自辩论离阳大事,是要按照谋反罪论处的。 赵勾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杀个城主,做些个伤天害理的事情,赵勾也许不会多做搭理。但这种有关朝堂之上的事情,但凡议论过了那条线,便是鲁府满门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梅三两掌伸出,两手相交向前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只听得他体内骨骼噼里啪啦响动,听得倒是有些骇人。 他嘴角一咧,望着鲁沉道:“鲁家主自家的东西自然是不够。但鲁家主家中可还是有燕敕王购买军资的五十万两黄金。家主完全可以拿来用不是?我老家有句老话,活下去的才是写史书的。如今那位城主不死,你买不到军资运去燕敕道,没徽山保着也是个死。若是由我杀了那位城主,离阳追责我来抗住。相信鲁家主对我的实力,应当足够了解了。” 眉眼微抬,目中疲惫之下,鲁沉有些花白的头发似是变得更多,他瞪着眼睛望着梅三冷笑道:“你倒是早看上我那五十万两黄金了。鲁家为燕敕王接下这单生意,就是因为鲁家从不会拿着银钱去做别的。我父亲留下的遗言,护住了我鲁家这么多年风平浪静。你是真以为,我鲁沉挪用了那笔款子,燕敕王不会灭我鲁家的口?” “救急而已,鲁家主,不说这不是那按照你们中原人说的那饮鸩止渴的手段。我们的交情,毕竟也还没到那种程度不是?小咖喱大神在上,鲁家主给我那五十万两黄金的银票,我拿在手上放心。那些货,放在鲁家主手上以鲁家的本事,少说能卖个七十万两不成问题吧。若非我急于用钱,鲁家主也赚不到这等好生意。” 看鲁沉还在迟疑,梅三起身,拍了拍鲁沉的肩膀,清了清嗓子眸中目光陈恳的继续道:“鲁家主,我·梅三方外人,没你们中原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小咖喱大神从来不会教导我们做这些坏事。如今我要是多要二十万两黄金,以鲁家主如今的状况又能奈何?我是真心想帮助鲁家主的。” 鲁沉冷笑,他一掌拍在一侧的假山凸起巨石之上,冷声道:“你若是多要,当是看的出,本家主是断然不会出的。你这等方外之人,比之中原更不懂礼数!” “小咖喱黄不辣。” 梅三闻言一点不恼,伸手画十字,道出一声方外道号。鲁沉看着深沉,其实真论起城府,简直是连死了的那位鲁府管家都比不上。鲁府发展至今,当真以为是他鲁沉得天独厚的聪慧? 背靠徽山,家产独占南疆道燕敕道北上的必经之路,换任何一个有野心有城府的家主,少说都能成为地方一霸。若是发展几十年出了几个高手更是能成那与徽山龙虎山这等巨头分治的绝色。 鲁府至今,全靠那位管家全权打理。方外人与鲁府打交道,也都是那位管家一手操办。他与这位鲁府的家主,能有几分钱的交情? “既然鲁家主这么讲,梅三我就不开心了。那位龙施主画上的那位姑娘我也就笑纳了。哈哈哈,鲁家主不会舍不得割爱吧。虽然中原女子不如我方外女子肤白,但貌美是真的。虽然定时比不上我梅三老家极东那个王朝的统领女子。但梅三不嫌弃。” 鲁沉心中怒气微显,有些压抑不住。反唇相讥道:“别忘了徽山龙客卿下落不明。你以为你能比得上龙客卿?” “我梅三不是他那种莽撞,满脑子只知道精虫上脑的傻子。哈哈哈,虽然女子确实吸引人。。。。小咖喱大神在上。鲁家主再这么勾引我梅三,梅三可就又要加钱了。五十五万两黄金如何?” 鲁沉怒拍假山山石,起身背对梅三,目中如欲冒火,恶狠狠道:“欺人太甚。那你就去,杀了那城主,本家主五十万两双手奉上!” 坐着双手平缓放于腰间,梅三咳嗽一声,不紧不慢道:“鲁家主莫不是傻了?当然得先给钱。而且是五十五万两的徽山银票。可莫要气糊涂了,梅三真舍不得接管鲁家主这偌大家业啊。朝廷非必要,不敢杀方外之人,对于离阳本土小家族的家主,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炼尸4 鲁沉死死盯着他对面这金发碧眼的方外之人,数息之后才长叹一声道:“那价值五十万两黄金的徽山银票,本家主可以给你。但是你若是带走了,却是不杀那位南道城的新城主,我不还是活不成?你那些货,本家主放着,银票,可先给你一半。杀完了人,另外一半,如数奉还。” 梅三那金发碧眼的面庞稍稍抽搐了几下,干笑一声道:“鲁家主,银票哪有给一半的?你若是只给二十五万两,我梅三还担心杀了人之后,您不给钱不是?” 鲁沉一手伸入袖口,扣扣索索两下,摸出一张通用银票。他两手拉直,放在梅三眼前晃了晃,在梅三眼前,露出其上那金丝雕琢的几个大字。五十万两。 银票大约是有两个手掌大小,字体皆金黄,由那似是黄金所成的丝线所成,票纸成绿色,非徽山做不出这等精细的绿纸,只是一眼,便确定这是徽山银票无疑了。 梅三突然瞪大眼睛,之间面前鲁沉面露冷色,两手用力向两边张开,竟是一下将这崭新的徽山银票撕成两半。 鲁沉一手拿着一半的银票,望着梅三皮笑肉不笑道:“梅兄,徽山银票,是按照足额的黄金白银兑换的,比之离阳官银成色还好上几分。撕成两半,只要能凑起来,五十万两徽山那边顶多扣个几万两白银的损坏费用。而没有这一半,交代不出银票何处来的,徽山是不会给钱的。” 左手攥紧用力团了团,鲁沉挥手将左手那团扔与梅三。 这位方外之人匆匆伸手接住这虽是轻飘飘,却价值二十五万金的纸团神色阴晴不定。 “不敢去就还我。我鲁沉只要银票没丢,燕敕王那边顶多丢了生意。王爷还不至于要了我鲁沉全家的姓命。” 生硬笑笑,梅三微微点了点头,他站立起身,背后巨大重剑与假山山石发出刺耳的呻吟。 小心翼将手心那一团银票抚平收于胸口重甲之内。梅三对着鲁沉双手抱拳道:“如此,就多谢鲁家主好意了。哈哈哈,都是兄弟,鲁家主如此做事,真让梅三伤心。小咖喱大神在上,这两日定给鲁家主来个结果。” 说完,梅三转身,竟是身负重剑自这假山之上一跃而下,西蜀运来的石板自梅三坠落的身下裂开,向着四周扩散,生成无数裂缝,尘土激扬不知多高。 一手不停摇晃,挥开身前尘土,鲁沉望着这方外之人远去的身影先是咬牙,随后冷笑。 “最好是同归于尽。省的本家主烦心。” 转头再望向被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姜战北,鲁沉嘴角轻抬起一丝弧度,面色一片狰狞。 ———————————— 城主府之中轩辕大磐所在直到半夜都不曾有人出门。夜间城主府加强了巡防,无数守夜衙役手持火把来回巡逻。 只是无人靠近轩辕大磐所在那屋子三十步内。倒是不少路过的衙役好奇望着那屋。白色纸张所贴的的门内,一片通红。比之那点满了烛火的城主府还要亮上不少。 接近深秋,气候偏凉。那屋周围倒是暖气不断散出,隔着三十余步都有些热的想让人脱下盔甲。 门外放着的饭菜分毫未动。大门紧闭之下,屋内的人,已是两顿都未曾进食了。 屋内轩辕大磐将两张椅子堆叠成一起,一人盘膝坐于椅子之上,额头斗大汗珠不住向下滑落。面色已经是苍白如锡纸。 虚空之中两手挥动,再是一道符文凭空浮现整个打人鼎炉之中,他深吸一口气,一直紧闭的双眼艰难睁开。 那魔门撒豆成兵之法写的简单,当真做起来是一点不简单。符文开始所用气机不多,甚至是绘制出后所消耗的都比不上回复所用的符文。 但越是到后面。越是不多繁琐的符文所消耗的气机用他如今体内的气机比起来,几乎是海量。每一笔用力画出,都是体内近乎十中有一的气机宣泄奔涌而出。 若非下方吴起分神兼顾鼎炉的同时,一边还给他传输气机,这符文绝无绘制出的可能。 见轩辕大磐睁眼,吴起望着他轻喘了一口气道:“好了?” 盘膝而坐,后背无力的紧靠座椅靠背,轩辕大磐全身瘫软虚弱道:“符文全都画好了。毕竟不是一品以上的尸体。绘制一套符文足够。下次还是得找齐老头儿来帮忙。这人死的时间不长,神魂皆在。若是不在了得一点点找,才是我头疼的时候。” 吴起回神,收起传递给轩辕大磐气机的那只手,全神贯注的控制着鼎炉里头的火候,他透过鼎炉出风口,隐约是能看到里头那尸体随着不断注入身体表面的符文,逐渐是已经被压缩成丁点的黄豆大小。 黄豆表面金黄色光芒闪烁,随着升腾的火候,在鼎炉之中上下起伏,不时透漏出红色光芒一闪而逝,让人看起来倒是诡异至极。 见吴起有些松懈,轩辕大磐急忙道:“不可泄气,保持这火候。大概是得一整天。我休整休整,还得留着心神,一天之后按照这人神魂的样子将他从这黄豆再转成人形。之后还得下了符文才算好。这中途任何纰漏,都会功亏一篑。” 吴起闻言面色灰暗,身子晃了晃引得鼎炉之中火苗一阵乱窜。他很是气恼道:“这种如炼丹一般的法门,如龙虎山之上都是符箓布下引地火的阵法,留个道童慢慢看着火候等时间就行。你倒是心大,让人控制。便是一品天象断然也没那不换气接连维持一整日的做法!” 轩辕大磐呵呵一笑,他摆摆手道:“哪有不换气的?你先忙着。我着实是饿了。出去吃口东西,回点气机我就来,然后换你出去换口气接我。吴起,能者多劳。就这点你一点不像你姐姐。若是你姐姐在我身边,一句抱怨都不会说。” 裴南苇一手捂着肚子,早就是有些饿着前胸贴后背,她眸中幽怨望着轩辕大磐,没好气道:“轩辕大磐,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本。。。我陪你可是饿了一下午了。你们撑得住,我可撑不住!再是不吃,你是要饿死我吗?” “好苇儿,饿了来吃我也行啊。怎么这般急不可耐?待会儿他在下面,我们楼上。。。” 哐啷一声,堆叠起来的椅子自上而下落地摔开,一身无力的轩辕大磐四脚朝天掉落地上。哎呦的呻吟一声。 吴起面露无辜,两眼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第二百三十七章 梅三之谋 日上三竿,大门一直紧闭的阁楼外伴随着一阵接连不断的敲门声,裴南苇很是慵懒的踱步而去,未曾开门,只是颇为冷淡的站于一墙之隔的门内,颇为警惕的轻声问道:“来者为何?不是说过三日内不得随意打搅?” “是我。李拂衣。” 门外这位南道城城主说话的声音略显急促,听得出颇有些紧张。用力再锤了两下大门,震得这本就算不得太牢固的阁楼大门飒飒作响。 裴南苇依旧是不开门,转头望着满脸疲惫盘膝坐于炉鼎边的吴起,与那闭着眼睛一人坐了两张椅子正在呼呼大睡,明显一夜操劳未曾休息好的的轩辕大磐一眼,摇头轻声道:“城主应当知道约定。这段时间里头不说出去,外面不准人进。便是城主也不例外。有什么事情,等我们里头结束了再说。” 门外李拂衣面露苦笑之色,再是用力锤了锤门,凑着门缝大声道:“只是通知前辈一声。城外出了乱子,负责修整道路的民众至今都没一个消息传来。本城主派了两队人马前去打探,至今是一人未归。再之后,怕是本城主得亲自带人出去。城主府缺乏人手护卫。我带足了人手倒是不担心,就是害怕再中一出鲁沉的调虎离山之计。” “前辈无论做些什么,还烦请照看照看城主府中。小心着鲁府。鲁沉身边高手辈出,不得不防呐。” 揉了揉略带绯红的面颊,裴南苇转头望着依旧大睡不醒的轩辕大磐与那坐于鼎炉边如那老僧入定明显是一点都不想管的吴起一口银牙咬了咬,透过门缝道:“知道了。城主快去吧。此地鲁府没人打得进来。” 门外明显听得李拂衣那如释重负的舒气之声,他双手作揖后退一步,对着阁楼内弯腰轻轻一拜道:“有女前辈这句话,李拂衣便放心了。本城主即刻起便出城,府邸之中大小便交给前辈了。” 我算个什么前辈?白白是不知道给本王妃喊老了多少岁数。心中轻啐一声裴南苇不再多言,一手捂着额头,虽是醒了还是有些困倦。 向着昨夜,裴南苇俏脸更是红了些,好在是一头青丝垂下,倒是无人看得清这位王妃一时之间的失态。 一晚上折腾,她是最后睡了几个时辰,那轩辕大磐可是一身精气宣泄完,晃着双腿精力充沛的又去顶了吴起一个时辰的班,让这位耗费心神又受着这隔音极差的阁楼上两人魔音灌耳的老兄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临近拂晓轩辕大磐才是自己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早饭可都还未来得及吃上些。直到鸡鸣才轮到饿的不行的裴南苇姗姗下楼,开门拿了外头城主府早就准备好的吃食。 将一块馒头塞于正沉睡的轩辕大磐怀中,裴南苇望着她的脸跺了跺脚,恨恨道:“哪有这么如猪一般睡了不醒的人儿?” ———————————————— 城主府府衙大门外,虽是儒生,确是头次身负盔甲的李拂衣在衙役帮扶之下上马,带着数百衙役急匆匆的向着城外而去。 城外他安排去修路的城中百姓,调度了人时时刻刻给他传递消息。一夜之间到了打更时间未曾传来消息已是奇怪,接连几队人马都不曾有消息传来,立刻令这位城主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一大早这位城主竟是不顾这本就危机四伏的南道城,亲自带着人出城奔走而去。 南道城城门外,太阳东起,鸡鸣接连不断,守城衙役已是按着规矩打开了城门。不少城外进城出城进进出出的小贩倒是不少。 离着城门五里不到,金发碧眼背负宽大重剑的方外之人背靠大树,很是平静的望着城内而来的官道。 在他身后的树林之中,横竖躺着七八具尸首。皆是人身两分,一刀毙命的果决死法,看着无比骇人。 金发碧眼的方外之人身后,有皮肤偏黑,望着就像南洋来人的中年人疑惑道:“小咖喱大神在上。我们就这么杀人,那个城主真的会来吗?昨日城主府听闻大乱,那位城主怕是已经胆小到不敢出来了。” 嘴角咧开,梅三望着依旧平静无人的官道,随后笑道:“鲁沉看不起别人,自命不凡。但是他真的是太蠢了。小咖喱大神说的没错,懒惰安逸,会让狼变成狗。” “星期一,昨天那个城主看到我出手了,我梅三可是十招便生擒了那个叫姜战北的。他会怕我的。但是哪怕他心中恐惧再大,他还是得出来。” 疑惑地抬起头,那位名叫星期一的南洋人好奇道:“这是为什么呢?” “他在这个城中,没有根基,没有底蕴,什么都没有。甚至比不上我这个用钱砸出关系的外人。当局者迷,我太看的清楚离阳这些官员了。离阳·从上到下都想着稳定。西楚很多人在离阳王朝这个伟大的国度中枢主政。西楚旧地,朝廷不会让人逼反了西楚人,西楚臣子也不会想西楚出事。” “自古以来,修路之内大规模征招衙役的事情,最容易造成谋反。小咖喱大神最忠实的信徒,辣心王征伐了小咖喱大神信徒所在的所有的土地,最后死在了一群不想去劳作的泥腿子农民手上。” 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梅三微笑的望着城门方向,官道边草叶之上清晨的水汽中带着昨夜的雨水,还未完全蒸发。新一天是艳阳天,光彩照耀的人很是舒服。 “我杀光传递消息的人,那个城主无论如何,必须都要来看看。官逼民反,是他之过,他是诛九族的大罪过。不得不来。作为地头蛇,鲁沉能用的方法太多了。可惜了他是个自负的·蠢蛋。小咖喱大神在上,羡慕蠢蛋有个美好的家世。我忠诚的小咖喱家族的信徒,北境领主家族,那么聪明的人都不如鲁沉有势力。” “主人迟早会杀回去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小咖喱大神无敌。” “少说这些让伟大王朝腐败的话语。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梅三背后一把重剑拔出,舔了舔湿润的嘴唇。他脚下感受到大地震颤,最起码有数百人正在匆匆赶路!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南道城外截杀起 出城护卫李拂衣而来的,总共三百余衙役,步卒居多。城主府内的衙役大多是南道城新任城主李拂衣亲手选自南道城周边村镇,皆是淳朴善战的精壮汉子。 但淳朴善战不假,却少于实打实的作战经历。一股气势在有李拂衣统帅可以慷慨赴死,但真论起组织能力,协同作战的本事真比不上南道城内原先那些老兵油子。真就比起久经战场的老兵,这帮人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好歹那群老兵油子都是参与过西楚离阳大战残存下来的老兵。能活着到这老年,总是都有些本事。 而面对离阳王朝钦定的武评境界划分,二品之下的境界,超过了四品境界的高手,便不是乌合之众可以随意围杀至死的了。 乌合之众纷纷乱乱,轻易之间便会被武林高手杀穿一条血路。而那等连慷慨赴死的士气都没有的乌合之众,遇到武林高手杀穿一路便已经自散而去了。 身骑高头大马,一身甲胄披身,威风凛凛的位于众星捧月的最中央,那一看便是南道城城主的将领正在御马前去,一边纵马一边是呵斥着所有人快快前行而去。 “星期一。你说,主人我杀这些人要花多久?” 取过身侧南洋仆役手上那笨重的头盔,一手扣于头顶,顺势一掌拍在头顶之上,有如蛛网结成的网丝自头盔上落下,瞬间令梅三整个人头顶尽数被铁皮覆盖。 一手持剑,脚下穿上早在地下摆好,在阳光之下银光闪闪的铁甲靴子,胸口护心镜,板甲,铁甲手套,护腕,星期一一个个双手举起帮梅三整理到露不出一丝皮肤。 梅三嘴角微微翘起。他家乡那遥远所在最上等的防护器具。这防护器具有着小咖喱大神的圣光加成,圣斗士以下无人能破! 左手伸出,在胸口画了一个偌大的十字,两手紧握那通长超过他身高的宽大重剑,迎着那已经看见人影的大部队,梅三前冲而去。 一人重甲对三百人。近两百五十余的步卒,外加接近五十拼凑起来的骑兵。 见了当头那一身银光闪闪奔袭而至的彪形大汉,排在首位的衙役面色一变,他大声呵斥道:“步卒冲锋!将他给我踏平!” 当头人马闻声加速,出城一直在急行进军,已是很累,但这群招募而来的农家子弟衙役,依旧是咬牙加速,抽起武器大吼着杀字冲锋向前而去。 “蜉蝣撼树。不值一提。离阳文化,总是有些自己的妙处。这两个词的意思,我梅三今日总算是理解了。” 重剑横于身前,梅三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一路进行,当头二十余人瞬间被他腰破成两半。 唯有那领头衙役手中一刀碰到梅三右手手臂板甲之上,只听得一声刺耳呻吟,领头衙役身体破成两半,那梅三手臂之上的板甲竟是无一点伤痕。 又是个能一个杀一群的绝顶高手!虽是看不见脸,但看那兵器便认得出,他是那比姜战北能耐更高的方外之人! 身骑高头大马之上,那一身铠甲护身的李拂衣拨转马头便是向着南道城方向纵马跑去。 “跑!一起都跑!后队转前队,一个都别停!前队继续冲锋!冲过去!” 接近五十骑迅速聚拢到他身侧,护着这位南道城城主先一步向着城内方向奔逃而去。后队之中,无数步行而来的衙役纷纷调转身形,向着城内方向溃逃而去。 “小咖喱大神在上!送死是没用的。” 望着嗷嗷大吼冲来的一众衙役步卒,梅三手中重剑高举头顶,冲向那位于一众骑兵护卫重剑的那身披铠甲的城主。 有五十余骑护卫逃命,但身后无数步卒正在溃逃,哪里能跑的上速度?那堪比整人身高的重剑,竟是带着他整个人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一路杀穿了早已心无战意,全靠人心死撑的前军,直直破入五十骑正中之内。 五十余骑慌乱,本就不是那身经百战的骑兵,战马混乱不说,不少人只是才学会驾驭战马的架子货,战马慌乱如何能护得住中央那一人? 脚下发力,一脚跺着大地,结实的地面在脚下寸寸皲裂。重剑腾空,带着一身重甲的人腾飞而起,确实并未再竖直落下,杀伤那剑刃所在之下的三名骑兵,反倒是横身而翻滚,带着梅三整个身子翻滚有数十步。 十余身骑战马的衙役倒头坠地,一身尸骨也不知内里骨头断了多少节。战马呻吟,人声惨叫,听的人凄厉至极。 这十余步落地已是来到了五十余骑护卫于中央身披铠甲的李拂衣身边,不容他转头,那重剑已是斜起横劈而下,彻底是将那人连人带马分劈开于身前。 鲜血四溅,银甲全身猩红一片,见了主心骨成了两半,百余衙役变得更加慌乱,小路,林野之间,竟是争相逃命的衙役身影。 重剑归鞘,梅三摇了摇脑袋,将那沾满鲜血的蛛网拉起,露出深邃的碧眼。一脚踩住地下那已成两半还在抽搐的身影,他脚尖勾起将那头颅翻开朝上。 看了看这脑袋,随即他皱了皱眉头。 人头与李拂衣有着七分相似,远观确实很像,可这人,着实不是那在南道城鲁府之中刺激的鲁沉心神不宁的南道城主李拂衣! “离阳所说的金蝉脱壳么?” 前望着四处奔逃的城主府衙役,再望着小路后侧一直奔走到接近没影子的衙役,谁能猜得到这么多人之中有没有他李拂衣的身影? 梅三拍了拍自己头顶那笨重的头盔,带血的铁手在胸口轻画了个十字。遥望城主府,他眼中有一丝忌惮闪过。 那里有人杀了鲁府那位便是他都感觉有些棘手的管家。而且半路曾是遇到,那人身边跟着一位手持偃月刀的将军,绝对是拥有圣斗士的实力。 再想到那位徽山客卿龙宇轩在城主府之中下落不明。眉头微微凝实,梅三心头微沉。箭在弦上,真是不得不发了。 请假 。。。。电脑蓝屏宕机。明天更上 第二百三十九章 破门追杀 与那鲁沉的赌约赢了,虽然是大赚,但若是输了失手没能杀得了那位南道城城主,等待他的结局那可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 那位刚愎自用又有些缺点脑子的鲁家家主,应变能力差归差点,可绝不是那等不能拖着一位方外武夫一起死的人物。 “观音宗的那位寿元近三百的老怪物,说的果然不错。离阳中原人,脑袋里鬼点子就是多。金蝉脱壳当真是玩的好手段。三百人,前进的部队探明白修路的民夫状况如何,自己则是混在溃散的衙役人堆里跑回城主府。” “三百人,当真是欺负我梅三行动不便。杀不尽这许多么。” 嘴中嘟囔了一句,梅三挠了挠头,前后望了望。随后他双手持剑,向着南道城方向一路追杀而去。 城主府里头再是尸山血海,只要不是入了那等同于圣斗士境界的离阳二品小宗师在里头守着,他一身盔甲保着安然退出也绝无问题。 如此各个漫山遍野追杀杀至不及,他便一人去那城主府门口守株待兔。就不信蹲不住那位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南道城主。 城主府中安详一片,护卫一下少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位文职差役,来回行走之中也不会如那些衙役一般细细碎碎发出些声音。 轩辕大磐昏昏沉沉睡了一大早,轻呼出的鼾声一直折腾的裴南苇到日中才消停,日到晌午阁楼顶太阳自顶上斜下,微眯着晒到轩辕大磐眼前才搅扰醒了轩辕大磐好梦。 睡眼惺忪的抬头,吴起依旧是枯坐于鼎炉之前,一天一夜不曾休息,可见他双眼眼窝凹下,本来还显得精致帅气的肌肤苍老了近十倍。还好是双目炯炯有神,不然真是得怀疑这人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水准。 见了轩辕大磐醒来,吴起缓缓张开干枯虚弱的嘴唇,轻声开口道:“你的法诀有些区别,到了这最后塑形回的这一步,所消耗的气机是之前十倍有余,而且不是我主动提供而出,而是其内似是一股吸力在从我体内吸收。” “若是我掐断这其中的联系,我敢保证其内孕育的那尊兵甲会立刻爆散炸裂。” 轩辕大磐闻言目中悚然,赶忙起身上前,一步踏地起身飞于鼎炉之上,探过脑袋向下望去只见那黄豆已然扩张正是在逐渐变成人形,目前虽是还望不清楚这人形的面孔,但四肢其上各个部位已是清晰可见。 他闭目回忆脑海之中那撒豆成兵的法诀,几吸之后睁眼凝重道:“不对啊,应该没这么快才是。十倍速度抽取气机,这兵甲的凝聚提炼速度也是增加了十倍。魔宗记载的提炼天象境界高手那次,也不曾出现这般怪异之事。” “以小博大。别的我不知道。但吸收这么许多气机,这兵甲第一次用处应当是有堪比初入二品小宗师的实力。怕是比他生前还要强势。” 吴起眼神恍惚,身形微晃动,几次似是要倒下。 轩辕大磐面露担心之色,翻身跳下鼎炉问道:“可要换我来一会儿?你若是一身气机被吸干净,齐老怪物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吴起双手紧贴鼎炉,终于是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体内的气机不够。而且我也没有余力保持着气机换人。顶到最后,成败看天意了。若是在这时候失败,没气机护身,兵甲炸裂的威力,我承受不住。” 说着吴起目光微微一变,头颅微转,眼神转向窗沿之外。 吴起抬头之后不久,轩辕大磐亦是有感而发,望着窗外眼中杀机流散。 “气机三品左右。但是脚下沉重,堪比用重剑的二品小宗师。” 默默转回头,吴起虚弱开口。若是早上他还有点心力,可如今全身心在鼎炉之上,体内气机运用不得,一旦撤了气机死的会比如今被杀更惨数倍! 轩辕大磐一手负后,一手自一旁拿起那柄刘管家的软剑反手递给裴南苇,他感知不如吴起那般远,只能远远听得几声惨叫。分析不得来人到底是什么境界。但这么光明正大的二闯城主府,真当群聚剑州的赵勾是吃素的? 等裴南苇接过软剑,他一手拍地,只听得一声轻吟,那柄取自鲁家的仿制木马牛出鞘一跃于轩辕大磐手间。 “裴南苇,你守在鼎炉之前。” 裴南苇低头望着手中的剑,然后抬头望着轩辕大磐后背,眼中莫名闪过一丝疑惑,她柔声道:“不如你拿着用。我不会使剑。” 轩辕大磐一步上前踏足于阁楼门外,能听到城主府大门传来炸裂声响,怕是有人直接是硬闯凭着一身蛮力炸开城主府大门! 他一手握剑,面对大门之外平静道:“不是让你杀人,外头人若是闯过了我,进来了你往你胸口扎。” 裴南苇冷笑一声,提剑指着轩辕大磐怒道:“下了床就不认人?本王妃才没那心情给你殉情。” 歪着脑袋瞥了一眼这明显是有些恼怒的傻女人,轩辕大磐哈哈笑道:“让你扎你胸口那条四脚蛇!天天偷看墙角关键时候屁都没用。还等着你给我收尸呢,你要一起死了,给我们裹着一起去乱坟岗?那个李城主绝对有这个胆子。” 听了这番话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裴南苇面色微红,低头轻切了一声,也不知是否是碍于面子,剑尖依旧没有放下,低声道:“那还不如一起死了好。” “死个屁。闯城主府,未必是冲着这阁楼来的。城主府衙役走干净,这帮子文职和差役,还有那些帮佣,也没那么容易杀得干净。这么光明正大闯进来,杀个半柱香的功夫,人还没杀多少,守城官兵先到了。” 吴起说话倒是无情,他艰难转过脖子,闭目轻声道;“做梦。早点出去发信号让地府的人进来救人才是正道理。” 轩辕大磐还未回头,门外便听得急促一声巨响。 一身衙役装束打扮的李拂衣进府直奔轩辕大磐所在阁楼而至。满头是血已是倒在了大门之外。 第二百四十章 一人对敌 “该死。” 轩辕大磐面露怒色,透过门缝,那位南道城城主李拂衣已是一头磕在大门底板之上,眼睛紧闭生死不知。 这分明就是祸水东引之策,要拿他李拂衣的命赌屋内的轩辕大磐救还是不救! 昨日有人强闯城主府,这么大的事情,如今已是在剑州遍布撒网的赵勾能不闻风而动?说不定此时就有赵勾的人手布置在这城主府之外。 今日再是有人强闯,用屁股想都知道,最起码能将小半剑州的赵勾人马全都引来!抓不到轩辕大磐还抓不到强闯城主府的匪徒? 李拂衣只要是死了,没了这主子,整个城主府内的人分分钟能将他轩辕大磐卖的干干净净。赵勾团团围剿,韩生宣,柳蒿师,宋念卿,符将红甲,这么多人围攻之下,城外齐练华一个人能带的走轩辕大磐一个都是难如登天的大事。 转头望向身后依旧双手紧贴鼎炉的吴起,轩辕大磐凝眉轻声道:“还要多久,若真是三品,本老祖可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院落大门外轰然一声巨响,一身板甲覆盖全身,手持人高重剑的梅三破门屈膝一蹬,踏步冲入大门之内。 满身板甲已是被血迹淋满,那铁甲层层打造的靴子之内夹杂着无数血肉,看着便骇人无比。头顶头盔鲜红,银色丝网眼罩尽数被鲜血覆盖成猩红之色。 也不知一路闯来到底是杀了多少城主府的衙役? 当真是无妄之灾。两天之内,连续两人正大光明的杀入城主府之中,次次都是死伤无数,这城主府中的衙役位子,便是给再多的银钱,几年之内都是没人敢留着了。 “城主大人,跑了一路,终于还是跑不掉。小咖喱大神在上,相信城主大人是能升天见大神的。只可惜,我梅三此生注定下地了。” 粘稠沾满鲜血的手掌握剑,梅三眼中竟是有着一丝慨叹与诚挚。左手伸出凭空画了个十字,那偌大重剑随着他的右手递出,刺向那倒在大门之外的李拂衣。 当真是非救不可了。 透过门缝,轩辕大磐心中叹息一声,没那心思看着李拂衣死,由着赵勾给他这一群人连根拔起,他打开门,一脚踏出跨过李拂衣的身体,一早上刚刚恢复的气机外泄五六分,手中仿制木马牛抬起,做出递剑的手势。 “你不出来,我不会进去。里面有一个圣斗士。我知道你还认识一个拿偃月刀的大圣斗士。我杀了他就会走。你何必出来拦我。” 梅三面色无喜无悲,手中剑当空坠落,刺落于大地之上,砸起无数粉尘飞扬,他略有些忌惮的望了轩辕大磐一眼,透过轩辕大磐身体的缝隙,他能看到门内的鼎炉与鼎炉一旁盘膝而坐的人。 轩辕大磐摇了摇头,他持剑指向梅三道:“不出来,你杀了他,我们都绝对是活不了。赵勾的人只怕从昨夜收到消息便在向着南道城内赶来,你真以为你梅三对付得了赵勾?” 梅三轻笑,他虔诚说了一句小咖喱黄不辣后笑道;“赵勾来了,我也走了。他们不敢追出海的。小咖喱大神在上,我梅三看的不错是你有问题走不开,还要这个城主当护身符。可惜我梅三不能让你,等他活了今日,不说梅三是否还有机会杀他,便是晚了今日那黄金是再也拿不到手了。” 轩辕大磐前进,他有手持剑双脚一拧,空中做扶摇式,一身紫袍猎猎作响,在半空之中便是一招一剑仙人跪呼啸而出。 梅三说话之间并未放松警惕,见一剑来,摇头笑笑,反倒是后发先至,手中宽大重剑如盾牌挡在胸口。 他不得不杀这位南道城的城主早日拿了五十万两黄金退走海外躲避赵勾的追杀,轩辕大磐一时之间撤不掉城主府内正炼制的鼎炉,想要不被之后赶来的赵勾包围杀个现行,便必须救下这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的南道城城主,让他来拦住外边这一群赵勾人马! 两个都不是什么蠢人,表明了底牌自然看的出各自的底线,没那能转圜的条件,谁后出手谁遭殃。 忌惮屋内的吴起,又忌惮于轩辕大磐不知名的身份,梅三反倒是被轩辕大磐抢了先机。 剑尖呻吟,发出一声轻微刺响,一剑仙人跪再是神妙,终究是没法绕过这比人高的重剑,剑尖刺向剑背,那人高重剑倒是不曾出现什么状况,轩辕大磐手中这柄仿制木马牛反而是剑尖碎裂出豁口,其上流转的气机瞬间混乱。 “无知。小咖喱大神加成的圣剑,是随意什么东西都能破的?” 一句说完还未停,梅三身形倒退两步,却是身形向后一歪,几息之后才缓过身形,一身沾血板甲竟是传来噗噗两声,两点凹处近乎是刺透一手指粗细。 两袖青蛇,来无影去无踪。 当真是乌龟铁王八。 两袖青蛇尽出,一身气机散尽,轩辕大磐堪堪踉跄落地,脸色略微苍白望着只是后退摇晃两下,板甲都未曾被穿透的梅三嘴中略微泛苦。 这是能刺的五品的鲁府管家全力以赴都只能落水的招式。一剑仙人跪打头,两袖青蛇随后偷袭而至,竟是奈何不得这一身板甲的方外之人!这等招式,便是四品高手一个不注意也得殒命当场! 梅三喘气,头歪向两边转转,看着板甲之上肉眼可见的凹陷,心中估量一番,心头微悸,抬头再望向轩辕大磐轻声道:“有点意思。不过还是欠些火候。没板甲护身,只怕梅三已经断双臂了。一身气机全无,你若是不行了,便由我来吧。” 嘴角轻抬起,人高重剑如乌云盖天,阴影如黑云,笼罩轩辕大磐整个人头顶,鲜血滴落,甩向四周各地。 仰头,望着那从头顶迅速劈砍而下的庞大重剑,轩辕大磐一步不退,甚至是放下手中那已是破损的仿制木马牛。 全身气机空荡荡,看着已是放弃了一切抵抗,他一手沉于丹田,竟是开始吐纳填补空空如也的筋脉。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金刚对金刚 重剑势不可挡,无畏之势自轩辕大磐当头坠下,那看着并不多结实的头颅硬顶重剑。 紧随其后骇人至极一声沉闷巨响,那无畏如天倾之势戛然而止。 梅三手间虎口发麻,论是再用力,都前进不得丝毫。圣剑是百炼之剑,方外之地神殿历代温养,又是因缘际会经历了南海观音宗炼气士的加持。 重剑近乎三百余斤,气机灌注激活其内炼气士所绘制加持的符箓,重量近乎是还有达到翻倍的效果。 重剑无锋,大巧无功。 出剑了,那重剑加持自身的重力,足矣赶得上三品巅峰高手全力一击。普通的二品小宗师都无法将这等气机熟练的收放自如。更何况是本就是被重甲拖累的疲惫不堪的梅三? 虎口有鲜血溢出,梅三强压下心底震撼,忍痛将重剑拔回,他双手提剑后退数步,踏至一个自觉安全的距离,惊疑不定道:“莫不是传闻之中两禅寺的铁头功?一身金刚不坏?” 轩辕大磐眼前漆黑一片,直到梅三撤剑才悠悠模模糊糊望见几点光亮,他摸着脑袋,神情迷糊的摇了摇头,虽是不曾怎么受伤流血,但这当头一剑,接近二品小宗师的手段,哪是一个大金刚体魄能全挡下的? 他呲牙艰难的低沉着脑袋,断断续续道:“金刚不坏?你这方外之人倒是太小看两禅寺了。佛门烂陀山两禅寺平分佛门东西二宗,若非中原离阳天下一统,儒家独尊,道门龙虎山对离阳百依百顺,两大佛门圣地即便是对离阳中枢若即若离,都是能与道门平分天下。” “见了李当心,你便知道什么是佛门大金刚,金刚境界跻身离阳武评前十,再无他人。而两禅寺龙树僧人出山,千军万马能耐他何?” 梅三冷笑道:“不要想着拖延时间,小咖喱大神不差于佛陀。金刚不坏也有个极限,不过就是个八品的喽啰。” 重剑轰鸣,倒拖于地下发出一连串撕拉破裂之声,剑势沉重,几乎是凭着重量拖地犁出沉沉一道痕迹。 “就想让你知道知道世界之大。免得你总是如此夜郎自大。” “你们离阳人才总是这么自负。我们的极东,也是你们离阳西边的那个帝国,你们能知道什么?” 重剑嗡鸣,当空划开一道半圆,再自轩辕大磐当头倒滑而下。 轩辕大磐一步不退,刚吸收一丝的气机倾巢而出,丹田之内滴水不剩,一剑仙人跪起势,整个人踏步不做任何防备,跟剑刺向梅三胸口。 一剑换一剑,全然无人设防。一个大金刚体魄纵横,一个一身板甲能力抗二品小宗师,皆是自信至极。 南道城鲁府之中,鲁府家主一人静坐于湖畔假山之上,一日过去,满头花白的白发竟是变得更多。 起身,他背负双手,双眼微眯望着远处城主府方向,一言不发。 “家主,那边来消息了。李城主跑回城主府中了,梅先生已经追进去了。里面喊杀声不断,估计如昨日那位徽山客卿一般。也不知具体如何了,小的们不敢进去。” 灰衣家丁一路小跑自一侧上前,侧着身子在鲁沉耳边低声禀报。 鲁沉不疾不徐背负双手再是原地转了转,摇头轻哼了一声,随后他眼中闪过一丝讥嘲道:“南道城,终究我才是地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他梅三,真当本家主蠢的不如他?呵。等他杀一杀,最后还不是本家主坐收渔利。” “鲁家百年基业,绝不是几个江湖武夫能撼动得了的。东西,本家主笑纳,你梅三既然如此不讲交情,本家主,送你一道归天!!当真以为背靠观音宗,本家主就得到头跪拜么,丧家之犬一个。” 抬头,目中狠辣闪过,他转头望着一边的灰衣家丁道:“消息回来,用了多久。” 目中迟疑一丝,那家丁伸手挠了挠脑袋,又是扒拉着手指算了算,迟疑道:“将近小半柱香的功夫吧,没多久。” 小半柱香。 鲁沉眼望南方,一手揪着衣角。轻轻咳嗽一声,长舒了一口气。 南道城,今日也许就能决定胜负手了。真倒是要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梅三冲进城主府,最好是拼个同归于尽,让他鲁沉杀了李拂衣之后再拿了梅三人头给朝廷请赏金! “调人,所有人随着本家主一起出去,今日本家主与他李拂衣定个胜负!今日赢了,南道城周边,鲁家无敌!本家主要让所有人知道,谁他妈都别想打我鲁沉的歪心思!” 轻飘飘一句话,灰衣衙役眼中激动,转身传令而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鲁府得势,他们这些家丁借着鲁府得势,在南道城各地绝对都是地方一霸。 而最近鲁府失势,便是这几日出去收些掌柜的保护费用的收的磨磨蹭蹭,长此以往,哪来的这好些收益?新城主到,过得也太是憋屈了,哪有几十年来,哪有鲁府收了保护费还得被关进大牢的道理? “如此大事,本家主怎么能不亲自带队?哈哈哈哈哈,我鲁沉敢拉着上任城主的脖子去让他吐出银子,今日就敢拿着你李拂衣的人头,给我鲁家祭旗!” 南道城第一大家族,鲁家所有家丁倾巢而出,在一身白衣飘飘的鲁沉带领之下直奔城主府而去。 “方外胡人杀城主造反!鲁家主亲自带队前往救人!肃静,避让!” —————————————————— 城主府内两人两剑,硬换而前。避过疼痛难忍的头颅,轩辕大磐用肩膀硬接着这沉重剑势,重剑在肩膀之上撕裂开所有衣物,触及肌肤之时发出刺耳难听至极的摩擦声响。 重剑长,势更大,哪怕是肩膀接到,他手中这柄已经破损的仿制木马牛依旧是没有触碰到梅三胸口。 肩膀肌肤硬顶重剑,一剑仙人跪递出速度虽减弱,但依旧是刺向梅三胸口。 先是白印,再是泛红,随后一缕鲜血自肩上缓缓流淌而出。重剑之势,配着一路摩擦,那一身半吊子的佛门大金刚境界终于是没顶住。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死之间方有悟(1) 佛门大金刚,若是真修行起来,难度绝对是不弱于道家武当山前任掌教王重楼所修行的大黄庭。 大黄庭道门几百年难成一人,王重楼一指断江那一次,即便是那与武当山再看不对眼的龙虎山,都送上贺词。 无他,自王重楼再向前,能有成大黄庭这通天彻地的道门奇才,也就吕祖了。而龙虎山降魔天师齐玄祯杀伐入道,走的不是那道门堂堂正正的大道,即便是有铲除魔门的大功存在,真比起来也比不得老掌教王重楼这般得道门中人敬仰。 道门毕竟是求飞升为主,降妖除魔积阴德也只是顺带。不然襄樊城外龙虎山那位天师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愿赌服输将这一城几十万冤魂让给西域大观音超度。 佛门大金刚,碍于佛门隐秘,所成的更是少的可怜。佛门入一品便为金刚,又因佛门法门的玄妙,佛门金刚往往比正常武夫的金刚境界体魄强了不止一分。 寻常武夫跻身一品金刚境界只是体魄变强数倍,佛门金刚境界则是让体魄强了十倍不止,除了金刚境界甚至是指玄境界以上之力硬撼,不然根本破不得。 因此这才有了佛门金刚不坏的美誉。 轩辕大磐当年得到佛门经文,苦练十余载,得的也就是这境界的金刚体魄。也正是有着这金刚体魄,无论是战李淳罡,还是斗王仙芝,顾剑棠之流,都能捡着条命还不受太大的伤退回徽山之内。 而真正等同于大黄庭的佛门大金刚,佛门两禅寺如今也就只有两人修得。住持龙树菩萨算一个,那位白衣僧人李当心也算一个。这正统大金刚一成,陆地神仙之下,无人能破他两的护身体魄。 有着这两尊金刚不坏的加持,两禅寺傲然独立离阳中原,稳住佛门与道门不相上下,有些地方隐隐还是有些优势。 但再强的金刚体魄都得是要气机加持,没了充盈的气机加持,多强的体魄都支撑不了多久。 肩膀剧痛,鲜血淋漓向外奔涌,还未接近梅三,他手臂鲜血很快便浸润了轩辕大磐右臂大半袖子。 金刚体魄一破,那沉重到梅三都无法运用自如的重剑直接以重势,是劈砍深入骨髓。整个剑刃沿着臂骨向前穿行。 来这雪中的天下,轩辕大磐还是头一遭受这么重的伤,之前无论是入武帝城与那位自称天下第二实际天下第一的王仙芝对一掌,还是襄樊城外被曹长卿生生打入地下,都绝无这么伤筋动骨过。 “草。” 艰难的爆了一声粗口,轩辕大磐两眼赤红,顶着重量继续前进。 一剑仙人跪递出终于是到梅三胸口,那柄仿制木马牛再是吃不住这么沉重的碰撞压力,整个剑尖处崩碎,随后整柄剑碎裂崩散成五六片之多,四处飞散。 板甲心头处出现一处细微凹起,甚至是不如两袖青蛇在梅三两臂之上所留下的多,主体分毫未动,结实如一。 “有护心镜,别想了。小咖喱大神加持的重甲,无人能破。” 梅三自信大笑,四处飞散的剑刃碎片打在他的板甲之上引得火花四溅,但顶多也只是留下一道深黑色的划痕,伤不到板甲分毫。 这一桩硬碰硬的对赌,还是他赢了。面前这人古怪的体魄,怎么可能比得上他这一身厚重的板甲? 双手之间再度用力,他不再向前,反倒是全力下压。重剑已劈砍入骨,务必是要一招将面前这人手臂卸下,让他再无还手的能耐! 轩辕大磐肩膀剧痛,手中剑崩散的一瞬间,他两手同时伸出,加持住重剑的两侧,两腿弯曲膝盖近乎贴地,快重剑一步将右肩自重剑剑刃之下移开。 随后极度是不顾身份的一招向左的翻滚,逃脱出了剑刃范围之内。 重剑下压,剑刃带着整柄重剑刺入大地之内,深入大半还不满足,停顿之时除了剑柄外所有剑身全部没入大地之下。 左手捂住右臂已是痛的毫无知觉的伤口处,轩辕大磐面色发白,剩着梅三全力将重剑自地下抽出的功夫,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他面带苦笑,胸口不住起伏。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气机近乎全无,根本无力去封禁右臂之上的伤口,鲜血流逝之下,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一股勃勃生机在随之流逝。 吊着的最后一口浊气吐出,轩辕大磐闭上眼睛,心如止水。体内气机尽去,再无组织去吐纳修复伤口。右臂无力下垂,透过倒翻的皮肉能看的出里头骨骼之上深入大半的划痕。 当真是一手好牌大的稀巴烂。金刚体魄,李淳罡的看家功夫,仿制木马牛,锋锐软剑,脑海之中无数武功秘籍,交手不过五招便输给了这一个只是防御力不知多高,移动颇为困难的三品方外之人。 明明是知道板甲的防御力绝非自己能破的,还是硬顶着这重剑的威势,走那一剑仙人跪的定势刺梅三的心头。走他决定拼谁更能扛的时候,就已经输了这一场。 招招对着敌人之所长,超脱不掉自己死板至极的招式。看了李淳罡的剑,永远是只会如那羊皮裘老头儿一般,他当日刺的哪里,今日轩辕大磐亦是分毫不差的刺向哪里。 韩生宣指玄杀天象,他以指玄之力杀那天象境界的符将红甲叶红亭之时,也不知道那有些鹰钩鼻子的老太监是如何做到的?只是指玄,面对天象再是天赋卓绝的指玄头一个选择都是跑路。 梅三抽出重剑,剑尖直指轩辕大磐。恍惚之间,他望着面前这人竟是觉得这年轻的面孔有些老态龙钟。 看遍一切的苍老,与初入江湖的年轻稚嫩后悔在面前这人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管是谁,挡着他梅三杀人,还是死了最好。只是可惜没拿到这人修炼的秘籍,不然放去南海观音宗,想必能换个极好的价钱。 “轩辕大磐!” 屋内裴南苇尖叫,他手中软剑毫不迟疑的刺向自己胸口,衣衫破裂,软剑弯成弓月弧度,裴南苇胸口之间轻如鼾声的发出一声微唤。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死之间方有悟2 四脚小蛇口中发出一声轻哼,他缓缓睁开竖着的眸子,轻瞥了一眼轩辕大磐所在。 软剑锋利,但以裴南苇的力道,决然是刺不破他身上那柔软似水覆的鳞片。 只是瞥了一眼,四脚小蛇竖着的瞳孔轻缩,全身鳞片似是突然炸开,鼻息之间一团热气升腾而出,随后竟是低头闭眼,继续盘旋于裴南苇胸口,不复动作。 裴南苇面色煞白,当真是流年不利么?这昨日出手便被她视作救星的四脚小蛇竟是一点使不出作用。 眼看重剑将再落,轩辕大磐身形变幻,脚下步伐凌乱,竟是瞬息之间倒退数步之远,一侧衣角与自上而下的重剑擦肩而过。 轩辕大磐步伐波动,避过重剑后竟是再不后退,左手伸出眉头微蹙,一掌捂住右臂的伤口,匆忙之中点下数处穴位。 止血,并不只有用气机一个途径,中原医学以穴位止血之法多有存在,只是懂得如此空手处理穴位手法的行走医生实是不多。 盘膝坐于鼎炉之前的吴起艰难抬头望向不远处轩辕大磐的背影,他目光闪烁,虽然只是背影,对面这头顶发梢微生白发的身影,此刻竟是有着与之前天差地别的区别。 老态的精气神似乎是彻底压倒了本还显得年轻的精神,这背影,在他这一身所见之内,除了他父亲齐练华,再无别人。 “门外有大队脚步在靠近,你杀不死老夫,老夫能杀死你。若是你同意,老夫不计前嫌与你可以联手。” 轩辕大磐朗声开口,左手手臂指着城主府大门之外。城主府算是逃离回来的衙役,总共还有百余,虽是战力还在,但群龙无首,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人敢冲杀向中央那一身板甲披身的方外之人。 梅三没有当即回复。门外凌乱的脚步声,用脚想都知道是那位鲁家家主鲁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追杀进城主府被拖延住了,那位鲁府的家主不会顺着这个时机一并收了,那他就不是那个刚愎自用自作聪明的鲁沉了。 只是如今,最让他顾忌的还是面前这位,突然整个人精气神都大变样的紫袍人。剑碎,气机用尽,一臂尽乎全断。眼看着再流个百十息时间便会失血而亡,怎么又突然变得这般状态? 立于正对面前,他所望见的感觉,远比后方很远的吴起来的强许多。 这不是那般随着生机流逝,发梢变白缓缓形成的老态,这是硬生生换了个人,从一个普通江湖人变成了个似是看遍红尘久经江湖的前辈高人! 气机能变,人样貌能变,但这精气神怎能如此瞬间变化?南疆再强大的易容术,也绝不会易容的整个人精气神在瞬间大变。 梅三望着面前的人,碧蓝的双眸眨了眨,摇头轻声道:“无妨,只要我梅三先杀了这南道城的城主带着人头出去,给他鲁沉三个胆子,也不敢围杀我。还得恭恭敬敬的给银票拿来。” 轩辕大磐微笑,他左手背负身后,任由右臂无力下垂,望着面前这一身沉重板甲,似是强势到没边的方外之人道:“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一品高手,之所以是一品,除了一身气机强势到这境界外,暗劲的掌握是为首之重,再其次便是对这天地大道的熟悉。” “接近三品的气机,暗劲分毫不通,天地大道一点不懂,唯有一身笨重至极的重甲,有接近普通金刚境界的防护。我徽山任一个轩辕家嫡系,同境界都能给你压得死死的。” 梅三重剑直指轩辕大磐,剑身拔起,可见这位与轩辕大磐硬碰硬的方外之人,手臂在轻微颤抖。如此重量,决然不是能挥动多久的。 城门外截杀,一路冲到城主府,这么许多大战,他也快到那提剑的极限了。 他嘴角冷笑,身随剑去,紧跟而至。嘴中道:“区区一个八品,也敢去谈论圣斗士那一层的奥妙?” “无知。” 口中吐出两字,轩辕大磐不疾不徐左腿后退半步,两手起势成拳,上半身身躯似是进,却是在前进直至重剑锋芒的瞬间倒退而回,又一次是贴着重剑锋芒边,轻描淡写的避过沉重一剑。 “倒是让老夫想到了当年。符将红甲叶红亭那个铁疙瘩。” 后退一步,轩辕大磐后退半步的左脚发力,整个人竟是前倾,左手一拳横击在重剑中间一侧,重剑纹丝未动,梅三面色之中的讥嘲还未出,只见轩辕大磐左拳接连不断挥洒而出,几息之间竟是接连二十余拳拳拳击打在重剑那一点之上。 梅三起先还不感觉,但随着重剑的坠落,手心之间竟是阵阵传来酥麻之感,重剑颤动,位于末端手握着的剑柄逐渐晃动变大,手中握着的重剑竟是瞬间有要脱手之感。 “体内气机消磨一空。倒是一点都不懂节约。但凡有一丝气机,老夫也能让你手中这重剑脱手。一身气机这么难驾驭重剑,还用了做什么?德不配位,离阳中原剑客摈弃重剑很久了。当年钱塘江大潮之时倒是见过一个三品高手,重剑背身便是跨江都不落下。” 艰难稳住剑身,手臂颤动再次举起重剑冲向轩辕大磐,梅三咬牙怒道:“话真多。” 轩辕大磐摇头,他嘴角翘起,呵呵一笑道:“很久没讲了,憋了太久,自言自语都做不到,只能自己没事念叨念叨了。真说起来,齐玄祯老东西走之后,老夫也不知多久未曾与人打斗过了。” 回头眼望屋内,吴起虚弱至极,双手依旧不离鼎炉,裴南苇面色苍白,手中剑依旧是抵着胸口,轩辕大磐双目盯着她胸口看了少许道:“老夫不害他,你这三日不知能否攒出一次指玄力的畜生,还是学点乖。龙虎山那头黑虎老夫都曾想吃,炖上一条蛟龙也不是什么大事。” 迎面再望向重剑,他嘴角笑意更甚道:“今日也不知能醒的多久,来来来,来来来。一起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生死之间方有悟3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生死之间方有悟4 手掌触及肩膀,梅三起先并感受不到丝毫气力,但一息之后,那拍在他肩上的手掌触之即退,撤掌之时能感受到一股轻微劲风带走他肩上少许气机。 这少许气机不算太多,也许他十多天潜心修炼便能修炼而回,但一掌而过,他能清晰察觉到对面轩辕大磐的身上多了一股气机浮动。 这竟是那强行吸收他人填充自己体内气机的秘诀! 轩辕大磐倒退数步,双手手指交错,在梅三愤怒再出剑之际,右脚微弯曲,一蹬向前,整个人再度是侧过身子来到梅三身侧,两手一手一肩再度是拍了上去。 近乎五十余日苦修的气机在瞬间被一扫而空。 双臂之间突兀失去了挥动重剑所需的气机,那柄沉重无比的重剑在梅三手中一时之间竟是再难以握住,最终无奈松手,整柄重剑轰然坠地。 筋脉之内气机充盈,轩辕大磐脚尖点地再退,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只是左手扶持着右臂受伤之处。气机足够,封锁筋脉之余自然得先处理好那才堪堪止血的伤口。 他多退了两步,望着双臂少许抽搐的梅三,微笑道:“速度不及普通的四品武夫。太差了些。当年符将红甲贴身,叶红亭防御天下独步无双,但一身速度亦是练到了顶。攻防兼备才坐稳了四大宗师的境界。孤阳不长便是此道理。万法通玄,吃的越透彻,越是比别人强。” “当然,你若是防御之能横练到如东海武帝城那位冠绝天下的地步,天下无人找到破绽而破那等境界,既然有人做到了,就当老夫不曾说过孤阳不长这句话。” 攻守再度换位,梅三默然弯腰捡起重剑,他举剑起身冷笑道:“有本事你再吸啊,不过八品武夫,你筋脉里能放得下多少气机?我让你再吸收个百十息,倒是看看你炸不炸。” 轩辕大磐再度后退一步,保持着自己的安全位置,他轻笑道:“小辈,不说老夫筋脉吃不吃得下,便是边吸收边用也能足够老夫源源不断的杀你了。你猜老夫还有多少手段留着对付你?来来来,老夫最是喜欢拳法,今日倒是可以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什么是拳法除了王仙芝之外再无敌!” “口气真不小。未曾见过你这般会吹嘘的东西!可知道行走江湖这么会吹嘘,活不过半年!” 梅三冷笑,他竟是举剑再度冲向轩辕大磐,重剑之上这次先行布满气机萦绕,他调动体内全部气机尽数灌注双臂之内。 轩辕大磐再退,只是退之前一脚踩着地面,另外一只脚横扫倒地昏迷不起的李拂衣腰间,只是一脚便将这位城主身躯整个扫入身后房屋之内。 “暗度陈仓之法,在老夫这里行不通。明着杀我,暗中蓄力杀他?” 身躯盘旋,再度绕圈,轩辕大磐一个转身弯腰再度躲过那疾驰而来的重剑,更是整个人到了梅三的身后,双手成拳轰向梅三双肩之处。 梅三悚然转身,顾不得手中重剑,将那重剑整个丢弃,两手迅速提起想要护着双肩。刚刚两掌触及他双肩可是瞬间抽了他近百天积蓄的气机,差点是让他直接降成四品的境界! 这是直接抽自丹田,能给他境界彻底吸破的邪门法门! 再是来上这么一手,哪怕只是吸上一丝,他这本就变得有些岌岌可危的三品境界就得整个坠落。三品境界这一身重剑加着重剑便已经是极难维持了,更何况他变成四品? 轩辕大磐双拳前进至梅三双肩前半臂距离突兀停住,在梅三双手护住双肩之时突然下行,双拳同时击打在板甲胸膛之上。 两拳同中,起先梅三还稳稳站立,只见轩辕大磐在刹那间收拳再出拳,刚刚吸收而来的八品气机在顷刻之间挥洒一空。 梅三身形踉踉跄跄倒退十余步还不停,口中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整个身躯沉重倒在大地之上。 “暗度陈仓之法,用就得这般攻敌之所必救。不然能暗度个屁!老夫暗劲一拳之中能激荡九次,已是老夫这境界用拳的极限。可惜二十余年没能寸进。王仙芝能出暗劲十一,除了他,老夫所见天下高手,皆是九次。当然齐玄祯那等气机稳压别人只是硬耗的老夫至今还是不知。” “大家都知根知底,同等境界对敌,打斗起来自然不会用暗劲,除了给自己增加破绽,并不会有其他作用。但若是你掌握九重,别人只有八重。交手起来别人次次与你接触体内都会被震一次。” 踏步上前,立于倒地艰难起身的梅三身前,轩辕大磐一脚踏在身着重甲的梅三胸前,两手再度成掌同时拍向梅三的双肩。 体内本身空空荡荡的气机再度是变得充盈无比。 “就如这一点暗劲都不会的可怜虫。老夫连续十拳,拳拳九重暗劲。等于自己肺腑连续生挨了八品的气力九十下。板甲挡得住硬撼的气力,可绝对是挡不住之后重重跟随暗劲的颤动。灌输进的暗劲碰撞于重甲之内出不来,甚至是能起到加大伤害的效果。若不是老夫手下留情,他此刻已经暴毙了。” 体内气机勃发,轩辕大磐双手背负再是一脚踏在梅三面门之上,笑望着刚刚冲入大门,无数喊着杀声向前的灰衣家丁。 两鬓愈发斑白,轩辕大磐只用着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你说李淳罡能一气破甲两千六?老夫全盛一气顶多破甲六百。但若是单比杀人。老夫除了差了李淳罡一手剑来,别的,可一点不差于那位春秋剑甲!不敬老夫敬那独臂的邋遢老家伙,当真是白瞎了老夫这一身万法齐聚的天象功底!” 左手伸出刚想喊出一声剑来,轩辕大磐张嘴无声,再是直接闭嘴,只是双掌成拳,一对拳架摆起,一人面对上百家丁。 “王仙芝一人力压天下武林,走的明明是和老夫一样的道路。他拳法霸道如九天之上的杀伐白帝。老夫就是不服怎能出这一人在拳法之上压得老夫毫无还手之力。老夫这拳,一直就这四字名字。” 双脚踏地前冲,虽是一人,轩辕大磐有些虚弱的身形,竟是有如大山直立。 我撼昆仑。 第二百四十六章 离阳武将,军神北已至 1 太安城外八十里,北上离阳京城的太子太保车队于八十里外突然止步。 北方离阳官道之上,数千骑兵密密麻麻拥蹙直到车队五十步之外,有四名身披重甲的将领一同抬手下令骑兵止步,只带亲兵精锐踏马上前。 四名身披重甲的将领之中,左手第二位头戴黄金盔甲,一根绿色羽毛插于顶部,身披大红战袍,看着身份便是尊贵无比。 离车驾十五步,他抬手,其余三名重甲将领停马,只他一人纵马缓缓来到车队之前。 马车之中,元本溪钦定的弟子宋恪礼拉开马车帘,本是微恼的向那将领望了一眼,看清楚之后立马转出一个笑颜,下马车之后,拉开两侧车帘,由着阳光挥洒而进,照耀在其内稳坐如泰山的书生身上。 那名已成儒圣,却依旧是一身青衫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起身,手握一卷书籍踱步下车。他看了官道远处一眼,安然不动。 前方数千骑兵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股杀气肃然之气息。这是远在江南道的一群府兵所不能比的。 阵型森然,枪势如云。令行禁止。一身重甲披身,从上至下羽翼,顶盔,护心镜,鱼鳞重甲腰间一长一短两柄精钢刀,手中长枪尽数齐备,马侧袋囊之中更是一人双把六连发短弩,以他的目力自然是看的出,所有骑兵弩箭尽数在弦上。 与之相比起来,即便是天庭在徽山砸下重金养的那群私兵,一千对一千,也决然不是这群骑兵的对手。 宋恪礼微笑弯腰,手掌摊开向前来那将军的方向,面对轩辕敬城大声道:“先生刚来离阳,对于中枢这么多人可能认识不全,今日宋恪礼为先生介绍一番。” “这位马上的将军,位居离阳征南大将军,吴重宣。兵部尚书位置虽然是由江南剑神卢白颉领衔。但离阳中枢二十万禁军,离阳中原数州之地的防务之职位,尽数吴将军麾下。为我离阳大将军顾剑棠之下武将第二人。” “后方三位,自左侧向右,依次是兵部侍郎唐铁霜,中书令齐阳龙。燕国公高适之。离阳武将当朝之领,尽数在此地了。” 武星璀璨,齐聚一堂。 轩辕敬城手中书籍依旧翻开,只是书页用拇指压着,不至于折断。他看了一眼依旧坐于马上的吴重宣,并不曾将手中书籍放下,只是轻笑一声道:“少了一个。不过也不少。本圣以为两淮道节度使蔡楠也应该在的。” 两淮道节度使蔡楠。北地藩王徐骁大雪龙骑联袂而下的那一日,手下大军尽数崩溃。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作为离阳大将军,新任上柱国顾剑棠麾下算得上嫡系中的嫡系,一日之间丢尽了顾剑棠的脸面。 离阳安排看着北方那位瘸子的第一道防线,便是顾剑棠。自两淮道直至江南,整个糜烂成全靠江南道张衔烛一人盯住了那位北凉王的动向。简直是令中枢震动。就差被誉为离阳之耻了。 跟随四位将领前来的数百骑面色皆是愠怒。上来就被这位新晋的离阳第一儒圣揭短,北凉王麾下是强,但他们,各个都有那敢与大雪龙骑硬拼的实力! 吴重宣右手轻勒住缰绳,他拍了拍坐下纯黑汗血马的鬃毛,翻身而下,对着轩辕敬城微微一礼,他非但是不怒,反而是有着几番气定神闲。 “陛下有令,让我等在离阳官道八十里处,迎接儒圣先生入朝。今后儒圣先生入太子少保之位,正好由吴某为儒圣先生介绍介绍时局。” “来的,很是时候。” 轩辕敬城微微点头,深深注视了一眼这位天庭汇总情报之上,号称中立只拥护于离阳皇帝陛下的吴重宣。 吴重宣中立自成武将一派,兵部侍郎唐铁霜,情报之中是张巨鹿的张党一派。中书令齐龙阳,为门下省左仆射桓温嫡系。燕国公高适之,离阳武将开国勋贵领头人。 手握兵权的几大离阳派系,除了那位大将军顾剑棠今日不曾来人,其余人倒是都来齐了。这是离阳的第一手杀威棒,还是诸多派系均衡谈出来的结果? 吴重宣一手解开头顶顶盔的系绳,将那顶盔由左手托着,对着轩辕敬城道:“当然,我等得令出门之时,陛下便说过,许早不许晚,若是在徽山脚下接到先生,便是陛下让我等在距离太安城近千里之外等着。” 轩辕敬城微微点头,他拍了拍身侧宋恪礼的肩膀,转身走回马车之内,自己一手将两侧车帘尽数放下。 吴重宣轻笑,他瞥了一眼还在弯腰的宋恪礼,在轩辕敬城即将踏入马车之时迅速上前,凑于这位新晋儒圣耳边,只用两人听得清的声音,低声道:“来之前,为首辅与陛下给先生带一句话。先生若是想走,吴某可以为先生让开一条路。只要先生三日内能回来就行。前提是先生入朝之后,得认清楚自己该站在哪里。” 首辅与陛下,多了个首辅,而且还是陛下在后。 轩辕敬城转头,他望了一眼依旧微笑的吴重宣,朗声道:“走?本圣没什么事情,是需要走的。” 吴重宣大笑,与轩辕敬城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便请儒圣上车,本将请儒圣入京城。另外,儒圣入了京城,还是少用本圣二字。毕竟那位曹长卿在太安城之中,如今也不敢用本圣二字。” 轩辕敬城上车,车帘缓缓放下,车内车外再是隔绝一片,只有宋恪礼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望着马车。 吴重宣大笑转身而去,车内,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本是一直淡然的书生,此时莫名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 南边的布局,自卢升象走散那一刻,便有些乱了。太安城那边狠得下心派出柳蒿师与宋念卿,他留下的卢升象被迫走散,便只能是添油加醋在陆诩接受天庭之前将齐练华丢去了南方。 那位被老祖宗称作是个聪明人的瞎子,应该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第二百四十七章 离阳武将,军神已至 2 只是,那位他都了解不多的瞎子,在他有心无力之时,真的能破了这一手困局么? 想着,轩辕敬城低头自手中书册中段夹页之中抽出一页纸张。这一页纸张,与他书中书册纸质并无分毫不同。皆是徽山书局所制作的精致纸张。 不如江南道的青宣纸那般精致,写出的笔墨更有筋骨,但胜在耐写耐保存,并且几乎是贴着成本售卖,徽山所制造的这等纸张,如今基本是遍布天下书局之中。最为寒门士子所喜。 纸张表面看起来,上头书写与普通张家圣人所书写的圣人真言无二,只是轩辕敬城指甲抹过,其下方几排清晰小字缓缓浮现。 这是地府今日辰时,鹰隼加急送来的急信。地府与天庭的交流,多局限于徽山,如此紧急甚至差点暴露他轩辕敬城,令赵勾顺藤摸瓜的还是头一次。 拓跋菩萨已自两辽南下不日将过太安城。 这位困于大天象顶峰不知多年的北莽军神,南下直奔剑州道,不是奔着轩辕大磐,还是奔着什么去的? 徐堰兵在北凉,这位北凉号称陆地神仙之下无敌,陆地神仙之上一换一的高手坐镇,那位北莽军神,号称只是天下王仙芝之下第一人的拓跋菩萨,过不来。 只是自两辽南下,那位在两辽边境布置了重兵的大将军顾剑棠,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人杀穿二十万两辽精锐南下?王仙芝都做不得这等事来! 而太安城那边,绝对是先他最起码半日得到消息,不然这明着来接驾,实则看着不让他动的离阳精锐,又是何处来的? 合上书册,轩辕敬城捂头沉思。地府加急信件,意思一览无余。如今能去拦住拓跋菩萨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荀平带着众人随徐骁撤去北凉,绝无时间再绕去两辽拦人的办法。可如今太安城局势诡异,哪怕儒圣修为傍身,莫说出去,便是信件都送不去一丝。 那离阳军部第二人,低声说的那句话,只怕更是太安城中滚滚诸公的试探居多。与轩辕大磐的一场苦肉戏,最起码是骗不得那位半截舌与碧眼儿。 马车外,数千精锐骑兵自两侧环绕,前头四将分东南西北分骑行于马车四处,天边云霞密布,彩云将落。 ———————————————— 南道城城主府内,满府邸倒下的家丁已是铺下了不止一层。若是有人能凌空御风,自凌空俯视城主府之内,就可以看到只剩不到五十家丁的团团包围之中,有人依旧轻松举着一臂摆着拳架。身后是大门,一人挡着面前无数。 轩辕大磐脚下踩着一具身躯。正是那位金发碧眼的方外之人梅三。虽是一身重甲还未去,但整个人已是不复刚闯入城主府内之时的神情。 两眼内凹,全身那比一般人更是壮硕的肌肉更是萎缩的不止一半,一身三品的气机更已是荡然无存。 一拳轰出,昆仑再起,立于鲁沉身前的一名家丁躲闪不及,不巧被拳罡当胸锤中,这名家丁胸口像是承受了攻城锤一记重击,狠狠的摔在七八丈之外。 早早躺在地下起不来的一名灰衣家丁身上再盖了一尊身躯,重压之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直接昏死过去。 口中轻吐出一口浊气,轩辕大磐脚尖点着地下梅三肩膀,再是吸收满气机,将刚刚消耗的丹田再度补充的七七八八。 只是不曾补满,再运转气机之下,脚下已无半点气机传来。 低头望了望已经昏死过去的梅三,轩辕大磐皱了皱眉头。口中轻声自言自语道:“当真是不顶用。这才打了多久?亏得这也算个三品境界,吸都不够老夫吸上一炷香的时间。” “不过老夫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楚青山决所有的运功路线,我见青山一如青山见过,能这般边进边出,你不给青山决修炼到顶,还是别用这等法子的好。别人的气机不是你的,一旦运功出了岔子,便是筋脉尽碎的惨剧。” 对面鲁沉后退数步,站立于家丁身后感觉还不太保险,悚然之下莫名有些惊恐。他也是走遍了剑州江湖的老江湖了。 见过了逍遥自在冠绝天下的二品小宗师,也见过杀人如麻,魔头一般的三品高手。可即便是那位徽山客卿龙宇轩,不去说他那桃花眼的勾人功夫,一人拎着双拳能一直将一位三品高手踩得死死地,另外还双拳打杀百余精锐家丁? 这看着比自他府邸之中出门,一下老了近十岁,两鬓尽数斑白的紫袍人,怎么出了门变得更厉害了?明明在府邸之中还只是与自己管家五五开的水准! 轩辕大磐眨眼,昆仑不再,拳架收回,浮动在体表的气机缓缓收回体内。一直挥动双拳不知多久,便是金刚体魄也有些疲乏了。更何况本就重伤的右臂,有着气机封着,此时鲜血又开始缓缓溢出。 他左手再点了右臂之上几点穴位,微笑道:“你还有不到五十人。不打紧,老夫虽然少了个吸收的气机源头,但八品的气机还是七七八八的。你可以动手,五十个人耗死个八品高手,问题还是不大的。” 鲁沉没有理会轩辕大磐说的话,抬头,他望向生死不知躺在轩辕大磐身后阁楼内的李拂衣。 想杀的人就在眼前。鹬蚌相争,可惜了鹬的余力,渔翁一时之间还杀不了。 躺在地下的梅三故意是封闭五官,死活不吸收天地内的气机,哪怕是一身三品的修为,已经被轩辕大磐吸收的丁点不剩甚至是比不过凡人,也给轩辕大磐有丝毫多从他身体里吸收到气机的可能。 落在鲁沉手底下,这位刚愎自用的家主说不得还能给她一条活路。而这个古古怪怪瞬间变老的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可能放他活命的机会。 双方心知肚明。轩辕大磐一身气机耗尽之后,便是待宰羔羊。但剩余五十余家丁心中胆识已破,鲁沉再是呼喊这些人也都只是装模作样的动动,轩辕大磐前进一步,甚至有人能退三步,这如何去杀得?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诈回神 轩辕大磐嘴角微微抬起,他左手轻扶了扶微微作痛的右臂,此时他满头已是半白发,一场大战,即便是有着这可以不断吸收气机的梅三,踢被生机还是随着时间不断流逝。 只是能感受着生机流逝,轩辕大磐倒是毫不在乎,他望着人群之后的鲁沉道:“还要继续?快点给个准信,老夫倒是很想休息着去歇歇。” 鲁沉面无表情,他目光扫视了一眼地下断裂成碎片的那柄仿制木马牛,只有剑柄还倒插于大地之上。 “我鲁沉,此行想干的事很多。但,能杀你报仇,则是此行第一要做的。” 一手抬起,指着中央那一袭紫袍,鲁沉大声吼道:“所有人,不杀了他,今日过后你们都是丧家之犬。而若是杀了他,活下来的,鲁府库存家产我尽数拿出,与尔等均分!” 见了一句话说出并无多少人有意动,鲁沉面色微怒,继续大声道:“最起码一人黄金千两!够你们十辈子用度的了!春秋年间先登兵也不过这个价钱!” 五十余家丁闻言这才提起几点士气,口中喊着杀声,稀稀落落开始向着中央那人冲杀而去。只是比起刚闯入城主府之时,士气是差了太多。 轩辕大磐讥笑一声,左手蓄力身边并无气机环绕,只是眼角微勾,神情之中闪过一丝狠辣。左手复进,在众人眼中只见这左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行。 “今日最后教你个乖。老夫的拳法,与王老匹夫不相上下,没必要去东海观摩那老东西乱了自己的道心。老夫也知道你懂得多,但江湖诸事,武艺这种种,你最好还是多看看老夫的。” “另外,行走江湖,怕事躲着事能活的长,但与人对敌之时,最重要的是死中求活!找到那一线生机所在。哪有明知不敌就闭眼等死的道理?老夫出徽山之时。春秋徽山风雨飘摇,一路战绿袍儿,叶红亭,李淳罡,王绣,直至那王仙芝,你当哪次不是死中求得活?没那死中求活的本事,老夫早就死在那龙虎山了。” 拳至,城主府内虚空似是瞬间一暗,第一拳拳头实实在在夯在了为首第一个鲁府灰衣家丁身上,那家丁手中之刀离轩辕大磐额头还有半臂之距,不得再进。 整个人那一瞬间身躯弓成虾仔,这还不够,后背衣衫爆碎出拳头大小的缺口,七窍流血倒飞而去。 在他身后,拳罡直线所在,气势一层一层折叠,轩辕大磐左拳后退,脚下急速再意动到那倒飞而去的家丁身前,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再度挥处,连续九拳尽数锤于那一点之上。 拳罡一层叠着一层,暗劲一寸接着一寸,席卷那家丁身后一路,挨着这凝结虚空宛如实质的拳罡的所有鲁府家丁,再无生机。 十余家丁七窍流血瞬间暴毙当场,剩下几十家丁哪怕是有家主在后,丢下兵器头也不回掉头而去。 昆仑散尽,天地清明。 拳罡直至鲁沉身前,在这位鲁府家主身前荡然无存。鲁沉一身白色长袍猎猎作响,似是要被撕的稀碎。 轩辕大磐转头,他瞥了一眼那正在冲着他呲牙的四脚小蛇微微一笑,再回首,望着那只剩孤身一人站在原地的鲁沉轻叹一声道:“见过了太多你这等人。总觉得自己能忍。真与你那管家感情深厚,早在鲁府门外你就动手了。以你四品的境界,全然是不怕什么的。” “没那算计的脑子,有那算计的心思。就是你这种人最大的无能。” 鲁沉听完轩辕大磐说完这句话,头轻轻一低,再抬头之时摇头道:“不过是个八品。你还有气机能用?鲁府全府家丁,我不信天这么不眷顾我鲁沉。” 轩辕大磐讥嘲,他左手轻扶了扶右臂道:“说你傻,你是真的傻。渔翁得利,你最起码得是要杀光这城主府内所有的人。来个死无对证,杀了梅三和李拂衣才能度过去这一劫。” “徽山再势大,也决然不可能有人去杀剑州知府。老夫很是不想理会朝政,但杀了李拂衣,便是老夫这等人都知道,离阳绝对会换个更厉害的角色来。离阳,最是不缺厉害人。此时不滚,赵勾来了,你就滚不了了。” 鲁沉目露纠结之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仔细想想好。进了必死,退了,起码还能保持如今这么个局面。老夫不日说不定就走了。你未必没有胜算。” 轩辕大磐继续开口,体内气机不足,右臂伤口内鲜血又开始缓缓滑落,随着右臂直到下垂的右手指尖,点点滴落于大地之上。 整个城主府内难得听了喧闹之声,一地呻吟变得极少,只有屋内鼎炉内噼啪之声与血水滴落之音点点回响。 鲁沉沉默许久,直到城主府大门之外隐隐有人影探头,他才蓦然叹气,一言不发转身踏步离去。 轩辕大磐注视着这位鲁家家主的背影,知道他转身出了城主府的大门。再是不顾忌满面讥嘲的哼了一声。 “最后再教你一个。有时候能诈就诈。就比如,他明明再出手就赢了,老夫告诉他,他还有翻盘的机会,他就走了。其实冷静下来一想,即便是老夫这么不爱动脑筋的都看的出。他出了这个门,就再没翻盘的机会了。” “当然这得看人下菜碟。王仙芝,曹长卿,李淳罡之流,都是决定了就不会再疑神疑鬼的存在,用了只会让人家看清你的虚实。一品高手大多如此。不过。。。。老夫看来顾剑棠是个意外。” 淡笑一声,轩辕大磐笑了笑,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左臂伸出朝天伸了个懒腰。眼望天穹,他呢喃道:“无趣。老夫是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留给你了。希望老夫不用再来救场了。下次,老夫不一定还有那心思,让你再回来啊。” 左手食指伸出,竖起放于眼前,轩辕大磐边笑边一指按住自己眉心之间。这具发梢半百的魁梧身躯,轰然倒地。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兵甲成1 “怎么还没醒过来?吴起,他当真是一点事没有?” 裴南苇略有些忧心忡忡的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的轩辕大磐,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从当日轩辕大磐脑子似是抽抽一般的按自己眉心似是自尽之后,已经是过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坐于鼎炉之前,吴起两臂依旧是紧贴鼎炉,只是一身气机似是已经有些恢复。鼎炉之内那撒豆成兵的兵甲已至最后阶段,就差轩辕大磐的符箓绘制。 只需要不温不火的维持气机吊着也便行了。 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吴起很是无奈的瞥了依旧是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之上的轩辕大磐,轻声道:“不用晃着,吴起看来,你最好是给他抱起来,整个扔下床去。以我如今的境界,还是看的出到底这是装睡还是真晕倒的。” 裴南苇没好气的瞪了吴起一眼道:“都是两眼一闭昏迷不醒,装睡和昏迷不一个样?这该天杀得东西还是不是你主子?出这么个馊主意,扔下床磕着脑袋摔死了怎么办?” 无奈耸耸肩,吴起摇了摇头道:“一天一夜了,王妃当真是一点没察觉?您是见过那个昏迷的半夜没事手还会动来动去,王妃离开时候约莫还偷偷挠挠手背痒痒的?还有,您见过哪位昏迷不醒的一大早下身。。。。。还是赶紧喊醒了好,不说门外那个城主已经是三番五次派人来打探了,便是这鼎炉之内,还有的忙呢。” 狐疑的望着床榻之上这一动不动,呼吸倒是均匀的身影,裴南苇吸了吸鼻子,一手揽着下垂秀发,她倒是信这一看就长者正人君子脸的吴起说话,只是要他给轩辕大磐扔到床榻下去,倒是动不了手。 也不是这位多灾多难的曾经靖安王府有多好心,只是轩辕大磐这么魁梧的身形,再来上一个裴南苇都不一定搬得动。 看出裴南苇没那想动手的心思,吴起又叹口气,竖起食指指尖气机萦绕,似是有些像那羊皮裘李老头两袖青蛇的起手式。 “容吴起动手一番,便是死人吴起这手大体也能给唤醒了。也算报答一点前辈昨日传授武学经验的报答。实在是这时间拖不得了。” “管好你的炉子,这里本王妃来!” 狠狠瞪了吴起眼,站起身子挡在轩辕大磐身前,裴南苇揉了揉眉心,一手缕着头发倒是计上心头,弯腰半身贴在轩辕大磐胸膛之上,她一手捏着几缕发梢轻柔的向着轩辕大磐鼻尖靠去。 靠在鼻尖,发梢末端几缕发丝随着轩辕大磐呼吸不断进出,人虽是一动不动,但双眼紧盯轩辕大磐的·裴南苇依旧是瞬间望见轩辕大磐鼻尖微微有些抽动。 “果真是装的。大白天装睡,也不知想的什么勾当。” 裴南苇心头冷笑,也不起身,干脆是将那几缕发梢捏着向轩辕大磐鼻中塞了塞,更是一手摇晃,故意逗弄着。 不到十余息的功夫,随着一声再也忍不住的沉闷的喷嚏声,床榻之上的轩辕大磐半身直起,还觉得鼻尖痒痒,又是接着打了一个喷嚏。 “轩辕大磐!” 颇有些幽怨的盯着轩辕大磐,裴南苇尖叫,此时她有些狼狈,那猛然起身的一声喷子,可是一点不落的喷了裴王妃一整脸。 轩辕大磐颇有些无趣的翻了个白眼道:“看个屁,还不是你没事挑我?” “你。。。。。就该让你躺在外面,一晚上风吹雨淋,让你想躺着多久躺多久!” “又不是你给我搬进来的,你牛气什么?” “不是我搬进来的,我能让你进不来!进来了还不是本。。。我给你包扎换的药?” “你也好意思讲?包扎个手臂,一剪刀头子戳肉里,差点没给本老祖再多来个眼!” “有本事装晕躺着,就该多扎你轩辕大磐身上十个八个眼!” ......... 颇为无奈的咳嗽一声,吴起望着轩辕大磐大声道:“老祖,鼎炉快好了!再酝酿,只怕要过犹不及了。” 听了一直旁观人的一句,两人各自负头不看对方,轩辕大磐起身右臂轻抬都能感受的疼痛,裴南苇包扎的极紧,伤入骨髓的伤势,看着架势没个月余的静养右臂是不太能动了。 倒是不知道如此疼的钻心,那老东西是怎么面不改色谈天说地,需要时候还硬如没事的动着右臂的? 想到昨日那如看客一般,全身都操作不得的那段时日,他莫名有些颤栗。面色略微阴郁,他头望一侧铜镜,倒是难得自己这么认真看着自己的脸。 望着这之中满头依旧小半露白的发梢,与这似是一夜之间长大近五个春秋的面庞,他沉默不语。 “轩辕老祖?” 吴起无奈唤了唤,鼎炉已是有些开始乒乓作响,内部的兵甲蓄势已快到极致。 转头下了卧榻,轩辕大磐自裴南苇身边擦过,余光倒是瞥见这位女子背着脸嘴唇竟是微微有些嘟起。 也不敢现在去惹她说话,轩辕大磐走到鼎炉一侧,一手贴着鼎炉边,气机灌注其中,鼎炉之内种种随着气机灌注变得一览无余。 龙宇轩全身不着分毫,闭目以打坐姿态盘膝坐于鼎炉正中。一身肌肤从上至下几乎与真人无异。 古铜色如之前,随着吴起气机围绕着周身孕养,都可见这兵甲身躯似是如活物般随时起伏。 若不是这就是自己这几日鼎炉内所生炼而成,他都要怀疑这鼎炉之内是个真人了。 “邪门。有些邪性。” 回神,轩辕大磐轻呼出一口气,一脚蹬地,身子直接跃到鼎炉上方,他望着内部,深深吸了一口气,两手虚空绘制符箓,整个屋内气机瞬间波动。 “吴起!不管鼎炉,全力借我气机,助我给符箓画完!最后的符箓,失败便是鼎炉尽碎,人亡的下场!” 左掌下压,轩辕大磐掌心蓝色波动,虚空之中一道淡蓝色符箓直坠而落,直接压在鼎炉之中那盘膝而坐的龙宇轩天灵盖之上。 鼎炉之中那尊兵甲双眼微动,似是即将睁眼。 第二百五十章 兵甲成2 “凝神,影现。” 手中再度掐诀,轩辕大磐闭目,凭空之中再度绘制出一尊淡蓝色涟漪浮动的斥字,对着鼎炉内的人影,一印而下。 鼎炉内那尊盘膝而坐的兵甲身影全身略微颤抖,双目似睁非睁,逐渐有起身站立之势。只是微睁开的双眸内红色血光涌动,极为骇人。 “兵甲身成,只差魂魄定奴符箓了。此符箓不成,兵甲便徒做嫁衣,难以为人掌握。” 轩辕大磐口吐清气,口中轻吐一声铎字。 大袖张开他整个人如羽翼展翅,手中当空而绘,再起符箓状。 一日匆匆过,几遭大难的城主府,并未安静太久,南道城城门外三百余黑衣轻骑至城下,守城那群雁过拔毛,便是扛着大粪出门都要捞点味道的**卫兵望见了竟是一点不敢阻拦,客客气气的提前将半开的城门拉成最大,为首军官甚至是直接跪在城头边,缩着脑袋生怕被这群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城门大开,三百余骑无人去管这群早就烂到骨子的守城卫兵,顺着南道城中轴大街直奔城主府而去。 没有引路人,没有图纸,所有人皆是安静的可怕,马蹄震动,提醒着城中无数人杀星已至。 一路长驱直入抵达城主府门外,这三百余黑衣黑袍,头戴黑色面纱的轻骑头领左臂一挥,左侧自有人下马伸出拳头,不给一点面子的连连砸着城主府大门。 这小小边陲小城怎么又出了一队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敲城主府大门的人手?三百余骑刚停,被前几日的血腥吓到,心中嘀咕着怕是不妙的周遭生意人尽数如鸟兽散尽。 只是路边有一个肩抗糖葫芦的汉子,与一位推着小推车卖饼的当地人扔下了手中物什,连跑上前,竟是逆着人群跑向那群刚刚停马止住身形的骑兵一旁。 “止步!” 外围黑衣黑袍骑士一声轻呵,手中半弯短刀也不出鞘,伸手横挡在前来的这两人身前。透过面纱虽是看不清这骑士的神情,但这只是一开口,便能感觉到那股十足的血腥味。 绝对是杀人不下数十的老手。 刚刚扔下肩抗糖葫芦的汉子倒头跪拜,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而前视,慷锵有力道:“赵勾南道城百夫长,王乃,见过意部诸位同僚。昨日晚上便收到消息意部要来,在下已在此等待多时。” 马上骑士不曾撤刀,面纱微动,他压着声音道:“身份牌。” 王乃一摸腰间,早就准备好的黄铜令牌被他恭敬递出,双手翻着高举头顶,一眼不看过去。 马上那人刀鞘前伸,勾住令牌挂绳,送到眼前左右晃着看了一眼,约莫确定是赵勾的令牌无误,轻点了点头。 刀鞘轻甩,将这身份令牌重放于单膝跪地的王乃手中,马上黑衣人明显是感觉神情微缓,低声道:“轩辕头领就在前面,有什么消息,自己去通报。” 王乃收起黄铜令牌,自一众骑士让开的道路之中,起身一路走向中央那一看便是被众星捧月护卫于中央的黑袍人而去。 离中央那人还有五步有余,有人再度手持刀鞘拦住他的去路,中央那人轻咳嗽一声,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出一字。 “说。” 王乃倒头单膝跪地,急促道:“昨日城主府内有人闯入,疑似二品以上高手。情报第一时间已送达。。。。” 有些不耐的重重咳嗽一声,为首那黑袍人冷声哼道:“说你飞鸽汇报之外的!” “南道城鲁家家主鲁沉在那人之后再带人入城主府,城主府内之后出门者有鲁沉与鲁府家丁三十二人。” “随后城主府内深夜清理尸首,我部赵勾清点,尸首共计二百单一十四,鲁府家丁八十九,城主府内衙役五十四,其余分不清身份。但可以确定都是鲁府与城主府的人马。为首闯入城主府的那位疑似二品高手,不在尸体之内。” 为首黑袍人还未开口,王乃身前刚刚出手拦住王乃的那人冷笑一声,先开口道:“敲门十声,还不开门?这城主府内,倒是有大秘密。” 为首黑袍人迟疑片刻后低声道:“也许是警惕,边陲之地,三次有人硬闯城主府,此地王法辐射倒是太少。倒是难为这位城主了。” 怎么似乎是为首那人并不是头领,说话之时反倒是有讨好之意?王乃疑惑地抬头望了一眼身前,之后迅速低下头颅,微风吹过,面纱之下他隐隐看到无数疤痕,似是不见面皮。 持刀拦人那人继续冷笑,他抬头望着依旧紧闭大门的城主府带:“剑州可算不上边陲。都是一群仗着徽山谋逆撑腰的地主头子!徽山封山,就该给他们连根拔起了。” 被护卫在中央的为首那人闻言只是微愣,一言不发。赵勾与徽山算是极大的仇怨,但那也只是上层之间。这段时间徽山剑州地界与赵勾冲突不断,虽惹得很不痛快,但随着那位离阳新儒圣进太安城,任是赵勾之首韩生宣,都不敢做出太多动作。 赵勾各部头领由此更是有欲与徽山缓和之意。离阳赵勾,自那位已被离阳皇帝陛下所厌恶的韩生宣,能比得过一位还能活过不知多久的儒圣?? 若非赵勾内部人心变动,韩生宣决然不会让新成立不足三月,却已是杀名震慑广陵江南全境的意部全权负责剑州赵勾。 “闯门!” 惜字如金的两字吐出,原本还在敲门的那名黑袍人面露狰狞,两拳同时使出,生生破向那城主府衙早就不算庄严的大门之上。 大门轰鸣,无数木屑纷纷乱洒落,听得到门内传来好些杂乱的脚步声。 “倒真是离阳府衙的大门,做的够结实。就是来的缺了撞门锤。” 砸门的黑袍人狞笑,继续大声道:“弟兄们一起!破门!” 周遭数十黑袍人下马一同下马,气机涌动,一同向着城主府大门包围而去。 “赵勾,都是这般目无王法的吗?” 城主府大门悠然打开,一身青衫书生打扮的李拂衣手持折扇遮面而出。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兵甲成3 大门内,李拂衣折扇遮面,他面色微白,明显是身体还未痊愈。但露出的双眸依旧是炯炯有神。 围堵门外的十余赵勾人员,互相对视一眼,倒是无一人后退。反倒是各自抽出腰间佩刀横于身前,头顶黑色斗笠面纱微动,杀意瞬间充斥各处。 赵勾从没有面对人退的道理,当然除了太安城内龙椅上的那位。离阳天下,就事论事,还能有比赵勾更权柄赫赫的存在?出了北凉,那位北地藩王也没赵勾这等影响。 人群团团护住正中,为首骑马那人听得出在冷笑,他开口大声道:“赵勾,只遵循王法。何人?出门三步,格杀勿论!后队散开,给我将这城主府衙围死!滴水不得外出!” 李拂衣向前再走两步,并未再进,他折扇啪的一声整个收起,衣袍掀起,露出自己的腰间下摆,那明明晃晃的城主大印,正迎着面前出鞘的十余柄刀锋。 “王法,便是让尔等毫无通报便将这城主府围的水泄不通?王法,便是让尔等毫无通报便强闯城主府衙?王法,便是让尔等不通知地方官员便大张旗鼓扰民?王法规定了尔等可以如此嚣张跋扈?我离阳律自荀平先生书写,张首辅与桓仆射一同维护,就是为了让尔等上不了台面,不敢露脸之辈这般用的?” “都不敢亲自上前来与我这文弱书生当堂对峙的人物,也敢在本城主面前口口声声喊着王法?本城主高中状元之时,陛下亲定命题便是离阳律。本官对离阳整本律令倒背如流,怎么不知道赵勾有这许多特权?本官没什么后台,但本官亦是那正直清流!” “今日本城主定然会上书一份,令国子监同僚与本官同上奏首辅大人尔等赵勾的嚣张跋扈!” 等这位南道城城主整个说完,那被团团护卫住,坐于马上的黑袍人竟是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愣愣咽了一口口水,直到被四周赵勾同时望见才有些恼羞成怒,张嘴却是一点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不过一个边陲之地的城主而已,三句话,一句拿出当朝首辅碧眼儿张巨鹿与坦坦翁桓温这两位当朝大佬,第二句拿出离阳律与离阳皇帝,第三局更是自报后台为国子监那群清流中的一党! 赵勾动的碧眼儿门徒,也拿的坦坦翁门下子弟。平日里更是看不起那群夸夸其谈的清流。但离阳满朝之中,最令他们头痛的,也正是那群清流。 不结党,不贪污,拿捏不住把柄,更是闻风奏报。当朝皇帝都敢于去参一本,皇帝陛下还无可奈何。这么一群人,本就平日里追着赵勾撕咬不断,一下再给出一把刀被那群清流连上书半月,赵勾最起码得交出一位指挥使。 这位南道城城主还真会扯这虎皮!他赵勾是听闻边陲之地出这等大事来查案的,怎么被自己人堵在大门之外了? 他还未开口,一开始伸刀拦人那黑衣人伸手拉了拉头顶斗笠,缓缓踏步上前。两侧赵勾见他上前,尽数侧身,给他让开一路位置。 “说的真不错。可惜了,本官不吃你这一套。既然你拿离阳官职压本官,本官便和你论论,你不过边陲城主能有从七品?赵勾一部指挥使,皆等于正三品,赵勾副指挥使,千夫长个等同从七品与从六品。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一口一个本官,还不滚?” “本官?” 李拂衣自腰间卸下那方城主大印,一手手托举头顶。他面露不屑,继而大笑一声呵道:“大人?先帝有言,宦官不得干政。赵勾首领不过一个宦官,你?诸位口口声声的大人,不知道是否皆为那身下无物的宦官?从未有清流对宦官称下官的道理。” “本城主有城主大印在此。诸位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赵勾的大人,呵,赵勾?蒙头蒙面,不说宦官没为官手令,诸位都蒙头蒙面,可有一人有凭证?若是土匪流贼之辈伪装赵勾,还是早早离开的好。赵勾等次森严,哪有下人代替指挥使说话的道理?” 走上前的黑袍人身躯抖了抖,看的出有些气,身后赵勾人群略微骚乱,他左手伸出自袖口拿出一卷明黄文书。 “在下轩辕敬意,韩貂寺钦点,内阁首辅与左仆射大人亲自的批红都在文书之中。这位大人可想看?赵勾指挥使,兼任离阳游击将军从五品武将头衔。圣旨还未到,到了,你也可以找钦差大人看看。” 离阳文书皆是特制太安城的纸张,外界再无人能仿制。也曾在太安城做过些事情,李拂衣自然知晓这文书不假,这头脸都不露的人手中握着的绝对是真文书。 李拂衣盯了那文书看了少许,摇头道:“文书为真,但大人请露脸。离阳官员,从无蒙面拜访的道理。” 轩辕敬意心头微怒。他与他麾下的意字营所部,做事皆是从不摘面纱的。他一人更是整个赵勾意字营都不曾见过真容颜。 至于原因,若非是徽山之上轩辕大磐那般紧逼,韩生宣又存着那出手敲打的心思,在外生生做出的那一手剥皮手段,他何至于有面不能露? 意字营成立数月,江南道杀人不下数千,传首江湖都做了两次,北疆不懂他的名声也就罢了,这江南何人不清楚意字营是个什么样? 这位南道城城主,绝对是故意在此揭他的短!早就听闻离阳清流不喜赵勾,遇到便得避开,不曾想这次执行公务便遇上这等故意找茬的清流! 心中想着恼,轩辕敬意强压心中所想,冷冷开口道:“韩貂寺在徽山曾经说过。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执行公务,最忌讳拖延时间。莫非城主要逼着本官做那先斩后奏的手段?清流杀了也就杀了,别的指挥使在乎能不能升迁,本官是不在乎的。” 李拂衣微笑,依旧一人站在门前。府衙内大门只留着一条缝隙,其内数人手握着门栓,出门之时李拂衣早已有所交代,有变立即关门。 “露脸。总不能别人进城主府内,搜寻一波,查阅文件,甚至是会抓人。本官连来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同意,横死当场,本城主都不答应。” 第二百五十二章 徽山的事赵勾不敢 骑于马上,被众星捧月般护卫在中央那名黑袍人怒开口道:“欺人太甚。” 手中马鞭挥动,他狠狠甩在地上,在坚实地板之上打散无数粉尘。可见府衙大门外地板纸上掀起一整条整齐裂纹。 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赵勾,这边陲之地的城主,当他们赵勾是什么?要知道太安城内那碧眼儿张巨鹿见了赵勾头领韩貂寺都不敢太过放肆! 虽然那位碧眼儿本就不是什么乐于与韩貂寺说话的人。若非皇帝陛下,离阳当朝首辅与这位手上沾了无数官员鲜血的春秋魔头,都不愿互相靠近。 李拂衣一手托着城主大印,他哈哈大笑一声,竟是原地两脚互相踩着,就这么脱了靴子。盘膝坐于那并不干净的地板纸上笑道:“本官还就是依法办事!我城主府各个都欺负本官不在的时候冲进去。本官在之时,没有手令,莫说自成赵勾,便是自成张首辅,自成坦坦翁来了都不成!” 倒是铁了心拿他赵勾立威了。别人立威都是找软柿子,这位南道城城主倒是相反。拿那硬柿子来立威。 斗笠之下,轩辕敬意皱了皱眉头。无人可见的面容如无尽缠绕在一起的盘蛇旋绕。丑恶至极。 不过,越是这么做派,他麾下的赵勾越是不能拿着这位南道城城主如何。放弃了赵勾早就定好的大计,带着本部人手连夜赶路南下,就是为了这快马都要震动太安城的南道城之事。 几日之内,两次有人光明正大擅闯南道城城主府!城外围杀城主,甚至是令整个城主府府衙内的护卫十不存一。 放于再南一点的南疆道,这顶多也就是震动一州,顶多是令一道太守头疼的大事。可好死不死,这是在整个离阳如今风云最动荡的剑州! 离阳中枢,自那位稳坐太安城的皇帝陛下向下,首辅张巨鹿,坦坦翁桓温,六部尚书,诸位藩王,直至江湖所有人,除了那最近动作不断的北莽,最为关注的便是剑州。 北凉王率部南下南下,龙虎山飞升仙人尽数殒命,徽山老祖宗横死当场,李淳罡成剑仙,吴素成剑仙,轩辕敬城成儒圣,大楚那位赵勾通缉令为几为首位的官子曹长卿成儒圣,东海武帝城武帝南下,哪一件事拿出来不是天下震动? 当年西蜀老皇叔不过一品,堪堪摸着天象门槛,一人独守国门拼死的可是那踏遍天下的北凉铁骑近八百! 整个本来被赵勾与离阳百官压得死死的江湖,转瞬间便多出这许多能影响一城甚至以一地战场的高手散于天下各处的危机便不多说,足够诸位朝堂大佬头疼到死。 便是入了儒圣的曹长卿,没了后顾之忧随时有可能带着西楚起事这事,便更令庙堂之上头痛。 没那儒圣境界的曹长卿便是三入太安城几次几乎拿下皇帝陛下的向上人头,入了儒圣境界之后亲自带人作战还得了?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与那曹长卿作战不畏手畏脚的了?稍有不慎只怕就要被那位千军万马之中取了首级。 北凉王无故南下,满朝大佬可是很久没个实际的定论了。 这等随着轩辕大磐貌似身陨,徽山儒圣入太安城,整个剑州即将尘埃落地的时候,怎能出了这等有人闯入城主府两次擅自杀人的大事? 所有人的目光皆在,这可是朝野震动的大事!赵勾上的折子要是晚了其他密探一步送到皇帝陛下眼前,那可是韩貂寺都拦不住的大事! 城主府破了,城主没死。这位说不好就要被招入京城问询。此时死在赵勾手上,赵勾可就如那泥巴落入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嗓音嘶哑,轩辕敬意蹲下身子,弯腰俯视坐于地上有耍无赖的市井地痞一般的城主,他轻声道:“本官倒是知道,你为何会被人弄的几乎丢了性命的。” 凑近李拂衣耳边,他压低声音在这位似是清流的不能再清流,死守国法的城主身前,低声道:“徽山地界,无人问津。徽山就是王法。虽然本官判出徽山,但在这剑州还是认得几个熟人的。等事情过了,找人杀个清流,不是什么大事。” 起身,轩辕敬意双拳紧握,望着府衙大门之内,那群露出半个脑袋,正颤颤巍巍盯着门外的衙役,大声道:“城主可看清了本官的样貌?看不清,本官。。。。。可就亲手摘下来给城主看个明白了。早晚的事。” “赵勾,进门!” “本官没看清!” 盘膝坐于地上,李拂衣整个身躯一倒,整个人横躺于城主府的大地之上,他面色发冷,向着府衙大门内侧贴了贴。 直至此,这位李城主都未向府衙之内流露出丝毫担忧的神情。 “说徽山无王法?本官入了太安城后倒是要好好找儒圣讨教讨教,到底哪里更重王法!” 轩辕敬意低头,再度望了这位城主一眼。他心底已有的耐性,已经彻底被消磨殆尽。他沉声道:“赵勾,随本官进门!不让者,踩死也好。什么事,本官扛着。” 身后马上无尽黑衣黑袍赵勾尽数抱拳领命,翻身下马,手中弯刀出鞘,向着府衙大门冲锋而去。 诸多黑衣人如同一片漆黑乌云,黑压压向着城主府大门压去。 “嗯?” 城主府内大门缓缓开启,一人轻踏步走出,他脚下轻浮,看着似是才学会走路般蹒跚,身上穿着不知何处裹来城主府中下人的粗麻布,一手拎着一串风铃,踏在门檐之上,极不自然的眨了眨眼。 桃花眼外泛,倒是一点没有那翩翩美公子的亮眼。 “龙宇轩?” 黑袍面纱之下,轩辕敬意疑惑一声,他透过面纱双眸瞥了一眼,总觉得面前这位曾经的徽山客卿,似是有些不一样。 但细细看来,又似乎是看不出哪里有所不同。 “怎么,轩辕家的叛徒,叛逃出了徽山,便不认识我这徽山客卿了?” 城主府内只是露出一条缝的大门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南道城果 1 轩辕敬意斗笠之下双目平静的望着这位昔日徽山客卿。他神情略微有些复杂。缩于黑袍之下的手臂略微颤抖,开口缓缓道:“当年,你可没这么大胆子同我这么说话。便是我轩辕敬意出走徽山,也不是你可以说道的。” 龙宇轩伸手,自身躯后绕的极不自然的拍了拍肩膀之上的尘土。之前城主府之外那长鞭,威力不大,溅起的尘土倒是一点不少。 他仰头望天,不望着那对面的轩辕敬意,轻声笑道:“也不知,你后悔没有。老祖宗的眼光,真是冠绝天下。当真以为投靠了赵勾就有好日子过了?不人不鬼,不阴不阳。若是一直跟着老祖宗后面,此刻徽山顶梁柱石,只怕也少不了你轩辕敬意。” 轩辕敬意桀桀冷笑,他身外一股气机外放,自他向外梓州瞬间变得冷冽至极。当真是来这南道城受气的,先是一个城主,接着又是一个徽山的挂名客卿。这剑州,任人都能欺负到他赵勾头顶么? 龙宇轩呵呵一笑。似是毫无感觉。倒是让轩辕敬意瞳孔微缩。他几遭磨难,如今大抵也是金刚巅峰的修为。这区区二品小宗师直面他的气机,怎会没半点反应? “呵,徽山永远只是个江湖,江湖这个水潭,终究是太小了。宁为凤尾,不为鸡头。你这样的人,是不懂这些的。” 龙宇轩颇为古怪的脑袋保持成一条线的位置,左右摇了摇头,嘴角抽起一丝弧度,他笑道:“凤尾?你若是真蹭上凤尾,到现在还不对我这向上人头动手?你不敢动,徽山背后还有儒圣,还有无数江湖一品高手与陆地神仙。你知道,在轩辕敬城宣布封山之后,江湖之上无论何人杀了徽山的人,都会遭到那位儒圣的报复。” “徽山老祖宗神威天下,算无遗策,九天十地江湖天下什么赵黄巢,王仙芝之流,道法深厚归深厚,强则强,但都比不得徽山老祖宗的武学造诣。轩辕敬意,叛逃徽山,是你这辈子最不该做的蠢事。” 轩辕敬意身躯微微颤抖,自徽山离开,一直到这赵勾,除了当日被韩生宣一手折辱,他已经很久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说道了。叛逃徽山之时,怎么能想到区区徽山底蕴一个接着一个? 自他当日叛逃徽山之后,整个徽山有如一道偌大封印,底蕴一个接着一个被层层揭开,先是赵勾,如今直至整个离阳倾整个江湖之力,都拿徽山无可奈何的地步。 他轩辕敬意想过哪一天自家老祖宗成陆地神仙,也想过徽山再出几位天象稳坐江湖第一,但都没那赵勾来的威风,势大! 可最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位一向看着唯唯诺诺,不习那任何武艺的轩辕敬城,能一步成那儒圣境界!那是儒圣,离阳独尊儒术,曹长卿心为西楚逆天下大势而行,离阳与之为敌还有着大义的名分,但那轩辕敬城好死不死的还进京为官! 千百年来才几个儒圣,怎么就落到他大哥这不习武艺的人头上?这对他这种日日夜夜文武齐修的轩辕家子弟何其不公? “既然你出现在这,那便随我去赵勾走一趟吧,南道城之事,与徽山脱不了干系。” 轩辕敬意面沉如水,也不进门,立于大门之外一字一句道。 那龙宇轩继续以他那等古怪姿势摇了摇头,口中咳嗽一声道:“不去。徽山封山,我龙宇轩不日便会入山。要人,等儒圣大人手谕说话。儒圣入离阳,可不代表徽山要听赵勾的。” “轩辕敬意,你最好想清楚。今日,我龙宇轩出现在此,就是代表了徽山的态度。南道城中的事,城主府会安排人给天下一个交代。徽山一直与离阳朝廷一个阵营。今日你若是朝我动手,哪怕儒圣不曾下口谕,我徽山诸位同僚都会出山与赵勾不死不休。” 又是一个进退两难。轩辕敬意面色阴晴不定。他眼神凌冽,望着这大放厥词的龙宇轩道:“赵勾为皇帝钦点的人马。会怕你的威胁?” “要不打一架?半个时辰内,我龙宇轩不死,就是你轩辕敬意送命!你是懂得徽山的效率。轩辕国器大人还在山门之上,他老人家指玄修为,半个钟头就能远远锁定你。” 轩辕敬意冷笑道:“你倒是自信的很。” “儒圣世家,陆地神仙清福之地,天下武林仰望之山巅,这等世家,不值得我等自信?得亏我龙宇轩进这徽山进得早,现在?虽然老祖宗不在了,可想削尖了脑袋进徽山的二品巅峰高手可一大堆呢!” “请你出城,城主府会给你个交代。强闯城主府,无论是谁,徽山来的规矩,就是全杀。” 双手抱胸,龙宇轩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他瞪着轩辕敬意,继续呵呵一笑。对于轩辕敬意,脑海之中操控的轩辕大磐太熟悉了,无论是对这位轩辕家子弟的前世还是今身。 前世这位轩辕敬意可是在书中被轩辕敬城安排的死无葬身之地。以至于他轩辕大磐这一世为了留住轩辕敬城这位儒圣,故意将徽山本该掌权的二房,三房尽数打压到再无半点势力的地步。 如今轩辕敬意叛逃出徽山,少说也有他轩辕大磐大半的功劳。 有点小聪明,权势欲太重,便是这位徽山敬字辈子弟最大的坏处。仗着前世懂得那些书中性格,虽是小处观摩他分不清别人所想,达到如真轩辕大磐那般在细微之处走的先人一步,但大局来看,总是一点没错。 微眯了眯眼,轩辕大磐所操纵着的龙宇轩轻叹口气。保住一个儒圣,由着轩辕敬意反叛,轩辕敬宣心生不满,还是很赚的。 要那么多居心不良,用之无用的鸡肋有何用?自他来之时,这两位弃子,就没做多少在意。包括轩辕敬意叛逃,甚至是没多少吃惊。 “既然如此,本官便带着赵勾在此等着。龙宇轩,两个时辰内,本官得不到前因后果,本官便没这么客气了。徽山,本官敢杀上去,也敢与那轩辕敬城当面对质!” 请个假 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忙,工作外加学习得早上六点忙到半夜,可能最近半个月到二十天内没法有空更新了(抽空如果有的话会更一段)。如果学习顺利的话,让小千可以顺利转行,轩辕大磐兄弟可以日常一天二更或更多。??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南道城果2 “徽山恭候大驾,老祖宗想必也很想见见你。太安城那里,想必儒圣大人也很想与你见上一面。便是你的直系上司,人猫如今能与儒圣大人一对一的对一手?” 龙宇轩先是摇了摇头,随后仰头,整个头颅几乎是将脑袋与脖子拉出个直角,极是诡异的大笑一声。 脚尖点地,一手拽着城主府大门外的李拂衣衣领,龙宇轩面对城主府大门之外的轩辕敬意,身躯倒退飘回大门之内。城主府外大门伴随着一声轰鸣,整个闭合,城主府大门之外赵勾寂静无声。 城主府外赵勾暗自向四周扩散密布且不提,城主府内几个曾是一直呆在城主府内的衙役面色略微惊惧望着眼前一手拎着李拂衣的龙宇轩。 头顶冷汗淋漓,手中握着的兵刃不住颤抖,若非是自家城主还被这人拿捏在手中,城主府这群衙役本就被李拂衣训练的还算有素,只怕这几人早就抛下手中兵刃掉头逃去。 别人不认得,他们这几个飞奔回来的衙役岂能不认识?不正是当日在城主府之中以一人之力几乎横扫整个城主府的鲁府强人? “带你们城主回去修养片刻,一个时辰内去找里头的贵客就行。外头赵勾多晾着些时候,不妨事。” 龙宇轩拎着李拂衣领子,将这位南道城城主大人放到一侧衙役手中,口中轻呼出一口清气,一指按在李拂衣眉心,一股气机灌注而入,让这位城主大人心头安宁少许。一身酸痛倒也是褪去不少。 李拂衣面色红润少许,面带苦笑由着衙役扶着踩地,低声咳嗽一声轻声道:“无妨。。。本城主亲自先去见见。赵勾那位不在乎,我李拂衣再有骨气,也着实没法得罪的太狠。” “安心先下去喝口药吧。你城主府中不是还有点百年老参?不急于一时。” 龙宇轩一脚点地,整个身躯再度飘然离去,阁楼大门先开后关,再是没了声响。 阁楼大门之内,三人互立原地,那开门而入的龙宇轩刚入阁楼,大门刚闭便是在瞬间整个人开始缩小,眨眼之间成黄豆大小,飞遁入轩辕大磐衣袖之中。 裴南苇那两团温润前,四爪小蛇两个爪子扒拉着她胸前衣襟,很是不满的抽了抽鼻子。 撒豆成兵之豆,长时间放置,倒是会使得灵气溃散。魔宗一般都得是用的上等玉瓶装着。不过西域那位大观音由着四爪小蛇一同赠与轩辕大磐的那不明材质的瓶子,装着豆,倒是极好。 轩辕大磐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是一屁股坐了下去。虽是有赵勾在外,但对他如今来说,却已没什么大碍。 “倒是不知道习惯用刀的老先生,懂不懂赵勾已经进城。今日这局面,人反倒是不好杀了。总得留着赵勾的人做个见证。不过也不对,这南道城来来回回胡搅蛮缠,剪不断理还乱,” 一手按着脑袋,轩辕大磐呆坐着低头略微沉思。消耗脑筋的事,他着实是不太在行。往日里徽山安稳,明面有轩辕敬城这位一手上下打理的紧紧有条,暗地里荀平保驾护航。 再是头疼的局面,千里鹰隼几日也便能收到事无巨细的回信。随手点出一个划时代的法子为引,这一个儒圣一个法甲还不能给个准信? 如今一个跟着徐骁怕是已经快到北凉,来回被赵勾盯着信息难收。另一个怕是已经到了太安城,连天庭都无奈脱手,更是给不了什么提点。 算算手底下这帮家底,目盲棋士陆诩兼顾靖安王府与天庭,没那么多闲工夫给他自己出谋划策,轩辕家族之中那些人,当个江湖门阀还行,放到庙堂,怕是渣都算不上。 要不琢磨琢磨西楚那边的曹长卿?西楚那几位藏着的年轻人,看过书他可是记得名字。只是那位看似洒脱潇洒的曹官子,让他将手中磨了这么多年的年轻人撒手,只怕那位刚带着自家公主返回的青衫会给他轩辕大磐脑袋锤烂。 吴起席地盘膝而坐,他面色虚弱缓缓睁眼,望了一眼轩辕大磐低声道:“老祖宗没必要将简单的东西想那么复杂。有些东西,拿江湖眼光看,反倒是比想那么多来的好。” 轩辕大磐翻了翻白眼,瞥了吴起一眼,轻咦了一声。 吴起摇了摇头继续道:“赵勾不想管这里的弯弯绕绕。轩辕家那位,顶多也只是想要个结果好交差。这位城主大人,想要的是鲁家灭,另外今天的事,能给赵勾一个交代。至于鲁家想要的是守住家业。” “城主府那位城主大人知道的太多要么死,要么让他安安稳稳与我们一条心。赵勾目前我们犯不着冲突,也没法得罪。” 言尽于此,吴起闭目不再开口。盘膝缓缓调休。说了这么多,轩辕大磐定能想的明白。有些东西,终究得是轩辕大磐拍板做决定。 进了地府这么久,各类小道消息自然听得不少。轩辕大磐的决策,永远是最有前瞻性的。便是地府那位法甲,在有些事情上也决然是自愧不如。 “只是,赵勾在门外。兵甲震慑不了外头太久。没个理由,外头赵勾只怕不会走。” 手指弯曲,指关节一点脑门,轩辕大磐淡笑一声道:“总想着二品高手的尸首才能算个理由。鲁家这么多家丁冲进城主府留下的尸首,已经算是理由了。” 门外,两声清脆叩门之声响起,不用抬头去看,轩辕大磐也猜得到定时那位南道城城主李拂衣。 赵勾围门,这位城主大人再是淡然的心头,也总是得有些急的。 “就是可怜鲁家了。也给徽山贡献了那么多银子。换了个南道城城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轩辕大磐背负双手缓缓起身,听得门外李拂衣贴着门缝大声道:“鲁家大半家丁已全部被诛,地牢还有几十活口,但地牢内修缮不够,已经有渗水。” 李拂衣果然还是想的明白得很,轩辕大磐淡笑摇了摇头对着门缝道:“给那一身板甲的方外人给本老祖留着。板甲交出去给赵勾就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南道城果3 赵勾大队人马,来的快,退的更快。 李拂衣退出阁楼外之后,城主府之中一众衙役便是将城主府内鲁府无数家丁的尸首尽数丢于城主府大门之外。 最后那一身沉重至极的板甲被八名衙役合力抬出,重重摔于城主府大门之外。 也不知李拂衣这位南道城城主由着家丁扶出门最后与轩辕敬意说了些什么,轩辕敬意没有丝毫停留,带着人收起尸首扭头而去。 赵勾一路离开分成两路,一路带着鲁府家丁尸首奔赴城门,头颅割下石灰封住上报朝廷,而身躯吊于城门之下暴尸三日示众。 另一路则是由李拂衣陪着直奔鲁家,上百赵勾如风而入,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南道城煊赫门阀便成了一地土灰,由着南道城城主李拂衣亲手提点着回府衙之内。 只是一日之间,南道城大局尽定。这位南道城城主大人李拂衣倒是赢得毫无悬念。 赵勾风卷残云般出城第二日后,城主府衙小门后,夕阳斜下之时,李拂衣亲手牵马带着轩辕大磐一行走至门侧。 轩辕大磐微笑,一手拍了拍被李拂衣牵着的马匹背部,马儿唏律律厮了一声,倒是中气十足。是上佳的马匹,听着声音便是知道脚力十足。毛发不是多好看,若是比起来,估摸着与当年老黄牵着劣马有的一拼。 如此马匹,用来代步隐匿行踪来走倒是极好。若是上好的军马,脚力足够,只怕一路都会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活活被赵勾当了靶子。 轻点了点头,轩辕大磐望着李拂衣道:“赵勾来,你是算准了吧。我思来想去,想不通你最后和轩辕敬意说了些什么。” 李拂衣摇了摇头,轻声一笑道:“李拂衣没这么大本事,因缘际会罢了。起先也就是想徽山老祖宗能帮忙给鲁家几个高手解决了,剩下的我自信还是对付得了的。” 轩辕大磐笑着摆了摆手,略带凝重望着李拂衣道:“不打算由我帮你给轩辕敬城写封信?离阳这官场,变化再大,没个派系也升不上去多少。” “多谢老祖宗了,只是李拂衣志不在此。天下寒门,总得有个出路的。入了诸公的大门,李拂衣与寒门也就断了联系了。自己能走到多少,还是得看自身。” 双眼微眯着,轩辕大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拍了拍李拂衣肩膀,他大笑一声后道:“读书人总喜欢这般弯弯绕绕。若是本老祖当年,有大腿靠着,还不赶紧的抱?江湖啊,总是和你们读书人不一样。” 李拂衣弯腰轻礼,一步上前打开后方侧门。转身直起身子嘴角微翘,这位一向敬仰曹长卿青衫风流的书生,对着徽山老祖宗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有趣。 裴南苇眼中漆黑眼珠微转,似笑非笑的望着轩辕大磐。才发现这位城主与轩辕大磐貌似并没有这段时间合作的这般铁。 吴起不动声色牵起一旁城主府衙差役递过来的马绳。 轩辕大磐倒是不曾表现出对这位书生的恼意。他右手伸入衣袖之中,摸索片刻后掏出一卷崭新纸皂。 “最后送城主点礼物。本老祖出门之后,你再打开。不给你,本老祖也觉得咱们应当算两清了。不过还是想给你,学着一个人布置个后手。祝天下有志者事竟成了。哈哈哈,希望你能学有所成。” 翻身上马,一手牵过裴南苇温软纤细的玉手,将她拉上马抱于怀中,轩辕大磐嘴角扯了扯,自身后衙役手中接过黑色面纱垂下的斗笠,小心帮裴南苇盖上。随后轻拉了拉缰绳。 这匹毛发杂乱的马匹跑起来才见其身材的健壮,脚下绝不下于边境久战的良驹。带着两人一点不见吃力,鬃毛有规律的上下运动,几步便是窜出大半街道远。 吴起摇了摇头,他自一侧地上拎起已是全身气机尽失,只吊着气活着的梅三,翻身上马直跟而去。 两马上下颠簸很快便是消失在夕阳之中。宵禁城门关闭之前,他们得先出门。 赵勾不知是否在城内蹲点,那被骗走的东越剑池两大剑客,也不知如今到了何处? 顺畅拿着城主手书出了城门,出城一行人默然无声,纵马疾驰不敢有丝毫歇息,直到离城门三十余里,吴起气机向后察觉到身后并无人跟着,才长舒口气向着轩辕大磐点了点头。 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赵勾轩辕敬意发现了他们,以吴起加上那撒豆成兵的兵豆,只怕都不是轩辕敬意的对手。 得了吴起眼神,轩辕大磐这才放下心道:“歇歇吧,马都快受不了了。一路还没找到齐练华,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蹙了蹙眉,裴南苇在轩辕大磐怀中扭了扭身躯,一路不曾怎么歇息,王妃殿下那傲人的臀部倒是被马背磨得火辣辣的疼。 她翻身借着辕大磐的手臂下马,扶着一侧树干道:“你给了他什么?神神叨叨,我记得你身上出来之后除了轩辕青锋的银票应当是什么都没有了吧。” “昨天才写的。墨迹都还没干。弄得我这新袍子里头漆黑。没个趣味。” 轩辕大磐轻打了个哈欠,瞥了被吴起横放马上的梅三继续道:“一晚没睡。这方外之人倒是意外之喜。” 裴南苇很是不满的瞥了轩辕大磐一眼,一手疏了梳满头下垂的秀发道:“哪这么多没用的话?不能直接说是什么?你们刚刚说话,我就没太听懂。” 耸了耸肩膀,轩辕大磐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这可是机密。女人家家的,听不懂就算了。这次不免有些遗憾,那个用枪的汉子我还没懂他为什么要杀鲁沉,李拂衣,还有那个管家。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懂这些了。” 吴起放开马儿由着他坐下那畜生随意去旁边吃着草料,他回首望向身后看不到丝毫轮廓的南道城方向道:“我也猜不透老祖宗是给了什么。不过,不杀了他,老祖宗真的不担心之后出事?撒豆成兵,王妃,老祖宗自身,这位城主知道的,可太多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南道城果4 “杀不掉。最后没见李拂衣那面色?” 轩辕大磐轻叹口气,最后倒是被这位南道城城主大人玩了一手投鼠忌器。李拂衣与轩辕敬意最后出去聊了什么已经没必要知晓了。 但能让那位丢了脸面的徽山叛徒爽快的走,并随手干掉鲁家百年家业,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他们聊得绝对不会太简单。 一手之间有赵勾与来自柳蒿师,宋念卿的压力,最后李拂衣那一请,足矣请走轩辕大磐想立地杀了这位城主的欲望。 吴起点了点头,他俯身拍了拍马头,平静道:“硬下心来,是能杀掉的。便是老祖宗当场不去杀,咱们出了南道城城门,鹰隼传书,地府派死士也能快速将李拂衣杀了。” 轻翻了个白眼,轩辕大磐倚着树坐下,一手指着南道城所在道:“那你吴起现在怎么不去杀了?” 吴起轻笑道:“老祖宗最后给了那一卷。既然是老祖宗埋下了后手,那便没必要了。只是不知道,那么宝贵的东西,可至于给这一个只能说是有点聪明的城主?” 轩辕大磐瞅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梅三,这位方外之人,黑眼圈依旧正浓。再去眼望南方。山林之中隐隐绰绰有篝火闪动。 “有些时候,有舍才有得。不下一点本钱,谁知道布局有没有用呢?哈哈哈,闲手偶得罢了。能不能触及黄龙士不知道,有他在,南边那位总的是头疼些。那东西,也可有可无。” 低头再是一叹,轩辕大磐一脚踏地,气机涌动四周溅起尘土飞扬,掀起紫袍席地而坐,倒是有些潇洒怡然。 实在是学不来徐凤年那俊俏的脸蛋来的洒脱,眉眼之间反倒是有些愁容。 柳蒿师,宋念卿,便是离阳赵勾的天下追踪,也只算是眼前心头之患。但此时最为之心头大患的是脑袋里的另外那位。 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来的人已经来了。王图霸业不谈多,便是徽山如今这一番局面,为了之前那位轩辕大磐空做嫁衣,岂不是白瞎了他这一世走这么一遭? “还没联系到天庭那边?齐练华反应应该没这么慢才是。” 抬头望向吴起,轩辕大磐轻声问道。倒也不是担心那位老先生出了什么意外。不是王仙芝亲自出手,这老当益壮的春秋刀甲行走在这天下间还真不担心有几人能留得住他。 吴起摇了摇头,只是面色凝重望向道路一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轩辕大磐看的明白,一手拽过一侧裴南苇,一手拽过马背上挂着的半身衣服塞进梅三嘴中,将这两人拉去身后。 夜间不行路,出门必是有鬼。 不说南疆道剑州道这本就是治安不算太好的地界,便是中原太安城,也少有正经人选择夜间出行。 “一个人。不过后头,可能有着追兵。看着追来的,估计是南疆道的江湖人。我久不在离阳江湖混,也猜不清楚多少路数。” 轩辕大磐双眸微凝,迟疑片刻后他轻声道:“可要退后?不管真假,咱们可不能被拖着了。” 吴起僵硬摇头,气机散去凝目远望,远处篝火渐近,草地之间沙沙之声不断。能退开,他早就带着轩辕大磐远远绕开了,但前头走的那人气机不高,大抵也就七品左右,后头跟着的追兵有人身侧跟着大堆毒蛇,似是南疆控蛇之术。 在这黑夜荒野山林之中,遇到蛇群围攻,在官道之上视野开阔些还能应付应付,一旦绕路进了山林,便是二品小宗师不注意之下也有可能殒命。 看着裴南苇躲好,不顾似是有揩油的嫌疑,一指头按住还盘旋在裴南苇胸前四爪小蛇的脑袋,将那嗜睡的酒鬼弄醒,轩辕大磐起身,骂骂咧咧道:“运气也真是忒差。到哪里都能遇到破事一堆。离阳好说也太平这么久了,江湖怎么还是到哪儿哪儿乱?” 面色没太多紧张,吴起隔着多远大概是已经探清楚那边来人的底细。除了控蛇那人四品,其余都是五品以下。他一人便能应付的过来。“江湖本就乱,每天死在江湖路上的尸骨无数。活着的才有资格向后走。而且如今剑州动荡,这些事也都算是正常事。” “狗屁。本老祖走江湖的时候,可没见这么多的打打杀杀。” “老祖宗夜路走的少。夜黑风高杀人夜。北莽那边没什么宵禁,打打杀杀更是多的数不过来。平日里生死书白日里都能人头见血。武风比之离阳旺盛多了。只是离阳占据中原,终究是有王仙芝,邓太阿等人稳稳压着北莽江湖。” 停顿片刻,吴起摇了摇头道:“而且看那样,并不像是要杀人。没有杀气。那帮人兵器也未曾出鞘,倒像是跟着只为了找他。官道窄,我们要么后退避开,要么就只能与他们撞上了。” 轩辕大磐双手背负,左手指尖扣着左侧袖口内那四爪小蛇的小瓶。出都出来这么远,怎么可能再向后退? 脚步声贴近,道路尽头凝神望去,黑夜之中来人是个普通卖货郎的打扮。手中提点着一盏小灯笼,火光不算太亮,却足矣照亮前头道路,不至于踩着石头滑倒。 粗麻布衣适合远行,风尘仆仆一身衣服倒是干净整洁。背上背着竹木做着的书箱。看着有些沉重分量,压得这普通货郎打扮的人肩膀都略微有些弯曲。 抬头看到前方道路中央的两人,这卖货郎打扮之人先是愣了愣,显然也没想到大晚上居然也有人出门行走。 两人两马,看起来着实不像什么坏人,但黑夜出门,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转念想想自己不也黑夜出门?卖货郎打扮之人自嘲笑笑,走近几步,身躯微弯,双手抱拳道:“东越吴州曹天煜,见过两位远客。” 轩辕大磐抱拳回之一礼,总觉得这名字似是有些熟悉,脑海之中却没太多映像。倒是吴起低头沉思片刻后双目凝重抱拳回礼道:“可是那位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弘祖先生?” 第二百五十七章 动荡南疆 “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 轩辕大磐口中轻呢喃一声,终于是想起了这是何人。天庭地府名单之上,此人亦有位列。没那位南道城城主李拂衣那么高,但轩辕敬城与荀平不约而同都给了这人极高的评价。 年少博览群书,成年后自东海之畔出发,一路北上北莽,再走过北莽橘子洲一路踏过北莽王庭。 自北莽以背再南下直走两淮东去太安城。一双脚,加自己踏步走出个山河图志。天庭地府初期相关于离阳内大小山河地图图纸,大多都是参照曹天煜的山河图志按图索骥而来。 曹天煜淡淡一笑,轻按了按自己的左肩,虽是面色略带疲惫,大门精神依旧是神采奕奕道:“不知两位先生是?曹某一点淡名,让两位先生见笑了。” 轩辕大磐轻轻呼出一口气,眨了眨眼道:“在下剑州人士,轩辕大石。这位是北莽来的行商,吴起。” 曹天煜目光微瞪,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道:“轩辕?可是剑州第一世家轩辕家的人?” “外门子弟,不值一提。” 伸手摆了摆,轩辕大磐呵呵一笑,以他的耳力,已经能听得到来自那山野草林之中传来的沙沙声响,与接连不断的脚步之声。 后头追兵将至了。 “不知道曹先生,怎么出现在这南疆了?听闻太安城那里,十余万白银请先生去往太安城担任工部侍郎,主管离阳天下水利。剑州向南,这燕敕道,南疆道可不太安稳。” “刚走南疆道回来。惹了些不痛快,但总体还算是说得过去。” 显然看起来曹天煜并不想多谈,草草说了一句便举手回礼,想要再前行回程。自己家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牵扯外人为好。 孤身一人,孑然一身。纵情山水朝碧海,暮苍梧才是对的。 “先生前面的路怕是难走了。” 吴起摇了摇头,他右手举起指尖气机微微萦绕。众蛇群不知不觉之中已将几人四面围住。不过这一众蛇似乎是并无什么想进攻的欲望。 黑夜之间黑白漆黑相交,恍惚之间,似乎是能见上下吐露的蛇芯。若是让常人白日里看起来,确实是骇人无比。 曹天煜忧心忡忡,一手拉了拉自己的麻布衣,强自言笑道:“不妨事。多谢二位好意。还是不要引火上身的好。” 漆黑山林之中,有妇人之声拖长尾调阴森森桀桀一笑,笑声回荡阴沉无比。 “曹先生总是误解我们家主子的好意。南疆道,燕敕道。向来都是咱们南人做主。咱们山野之人,也没那么大信念想要出南疆道。” “您将背后的东西交出来,咱们客客气气请您走。也不瞒先生说,这剑州如今动荡,我家主子也不愿意参合。但先生拒不合作,离阳境内只要是我家主子想给先生使绊子,先生保管是寸步难行。” 倒真是南疆那数不清的十万大山之中冒出来的人物。 轩辕大磐抬眼四望,他倒是没多少担心。有一尊撒豆成兵的法术在身,杀人不成,跑路还是轻轻松松的。 如此控蛇的人物,在南疆那地块应当是足够占据山头了。背后还有个主子,用脑子想想也知道,燕敕道,南疆道这两个离阳王朝地方官都难以安插进去的地头,能坐大的主子是哪位。 伸手虚空抱拳,轩辕大磐沉声道:“诸位,某家只是路过。不如放某家几人离去?在下徽山轩辕家外门子弟。想必诸位也不想惹事。” 吴起撇过头,微微皱眉。他轻望了望前头的曹天煜,这位背着书箱,一身麻布衣的读书人倒是没什么失落。发觉吴起转头反倒是冲他轻笑了笑。 漆黑山林之中,桀桀而笑的妇人声音一顿,随即笑声更大缓缓而道:“徽山轩辕?十万大山之中,咱们也是耳闻不断啊。南疆道十万大山,起码六万的山头,全靠徽山轩辕家做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可惜了,这事还得看这位先生。这位先生若是与我家主子合作,诸位可以与先生一同去南疆道共享富贵。但这位曹先生若是不同意。。。。。。” “呵呵。几位一同下去作伴也自无不可。” “逼逼赖赖。不放就说句不放,哪这么多屁话?按照徐凤年的话来说,最是讨厌你们这帮人见了面还装着逼。莫不是山里头呆久了,不知道反派总是死于话多?亦或者是大娘更年期到了,男人都没有个心里头不平衡了?” 轩辕大磐平淡开口,一手叉腰眼望山林之中双目圆瞪,眼望前方。微风之中一身紫袍掀起,一股高手做派倒是十足。 暗中之人明显有些怒气,不再发出那渗人的桀桀冷笑,杀气泠然道:“好大的狗胆!” 轩辕大磐满面傲视,腰间佩剑只握住剑柄于手中,伸于身前,另一手依旧在袖口之内,正气道:“狗胆没有,杀狗的胆子还是有的。实话与你说了,本座不管是走到哪里,从来无人敢挡本座一合之剑!记住,死在本座剑下,不管是哪个狗都是你的荣幸!还不快快前来送死?” 一句罢,轩辕大磐很不客气的将配剑高举,体内足足八品的气机自袖口宣泄而出,令的一旁察觉到的曹天煜目瞪口呆之余,满面苦笑。 还倒半路遇到个多厉害的人物,原来只是个八品。时也命也,只是苦了这一行人被他拖累没了生机。 来这南疆当真是个不小的错误。山河图志八百卷,离阳天下,也就南疆道,燕敕道这两处没走全了。 未来还有极西之地,南海观音之宗,北莽道德宗以北,怕是再没希望过去了。 黑影依旧未出,只是两条纤细青绿色小蛇自轩辕大磐所在的地下猛然破土窜出,吓得轩辕大磐脚尖点地,一身气机忙不达跌的调于双脚之下,整个人后退数步,以剑柄将两条蛇各自排飞。 稳住身形落地,身体看似前倾又向后倒退数步,轩辕大磐嘴角狰狞冷笑道:“找死!吴起给我上!” 吴起气机肆意散出,这位北莽深埋近二十余年的剑客微微犹豫了一下后轻声道:“找到你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吴家大战 “二品小宗师?” 暗中之人惊诧声响起,明显是一顿,却也未曾太过惊慌。南疆高手不多,一品境界自古以来便数得过来的那几位。 但二品甚至是二品巅峰境界的高手,在南疆那等十万大山之中决然不是少数。而且在这深山老林之间,皆是那等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若非如此,那位舒羞舒大娘,怎生会学了一手改换皮囊的南疆手法便敢于一路北上去北凉王府偷武学秘籍? 离阳古话,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句不大不小容易引得赵勾追杀的话,放到南疆便是那舍得一身剐,二品宗师黄泉见!神秘南疆,传说多,能杀二品小宗师甚至是一品高手的奇异法门更多。 用毒蛇的南疆妇人不惊诧,吴起先动了。 轩辕大磐一方苦心,可不能在他手中被白费。八品气机散出示敌以弱,之后随口的辱骂,这虽然不是什么太过于出众的激将法,但那南疆来的妇人在那一瞬间明显气机微出,是露出了马脚。 这股气息虽是稍纵即逝,但也足够吴起锁定好位置了。 气机流转于脚下,吴起一步踏地,原地之下大地震颤,三条壮硕大蛇被整个自地下震荡而出,蛇头尽数干瘪一看便是气机彻底无存。 尖锐突刺的哨声似乎是从山林之中的四处同时响起,荡彻四周寰宇。 四周毒蛇同时嘶鸣,在这三条猩红壮硕得我大蛇殒命之后,近百条大蛇自四处向着吴起所在游荡而去。 杀二品高手不用多,这在南疆如养蛊虫一般培养了不知多少代的毒蛇,毒性之烈甚至是不下于断肠草。只要一条蛇咬住,毒素整个放进去,便是二品高手不剜下一条肉也别想着活命逃出升天! 吴起面色无惧,腰间佩剑直接拔出出鞘,剑光如银水倾泻而出。一剑出,天地之间借着月色反光,肉眼所见甚至是幻化成数十剑,浩浩荡荡奔腾天际。 正是吴家剑冢的入世之剑。不似吴素那等已返璞归真的剑仙手段,无招胜有招。大开大合之下出世剑以剑仙力便足矣纵横挥霍。 又不似那羊皮裘李老头儿的剑开天门来的霸道。除了明晃晃那天际一剑,再看不明其他。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轩辕大磐的眼力劲,看不透吴素与李淳罡那剑诀的巧妙,因缘际会照猫画虎能学出的剑诀,怎么也比不及吴起手中剑这等直接能看懂的剑诀来的精妙。 双目看的如痴如醉,轩辕大磐不忘一手拍了拍胸口,口中轻吐了一声技术活儿。 若非实在是囊中羞涩,按照他有样学样的学的那位世子殿下徐凤年的手段,少不得给出个十几万赏钱。 剑光倾斜之下,吴起身前那等条形冷血毒物尽数身分两半,这位背弃吴家剑冢而出的吴家子弟分化而出的剑势皆是走头而入,横劈而下,将蛇头尽数对半而分才出。 毒物落地竟是连一点挣扎的机会皆无,半空之中便冷血横飞,落地即殒命。先头之路在吴起前进之下血雨挥洒不断。 曹天煜似懂非懂的望着挺身上前的吴起,目中惊叹之余低头轻声道:“原来是吴家剑冢的前辈。江湖剑道尽出吴家,此言真不假。” “先生也懂吴家剑冢的剑诀?”轩辕大磐笑眯眯回头,望了这位虽未名动天下,却也是各大势力坐上来宾的男子一眼出言问道。 轻呼出一口气,曹天煜紧张望着前方,缓缓道:“九年前有幸路过吴家剑冢,当年曹某不才,正好是在绘制离阳山河图。到了吴家剑冢倒是偶遇吴家那位老家主。” 双目盯着前方,轩辕大磐轻声道:“哦?” 显然是没有轩辕大磐这般大条的神经,曹天煜有些无心闲聊,客气的对着轩辕大磐笑了笑,他紧张观望前方战况继续道:“老家主亲自带我走了一遍吴家剑冢的内剑冢,既然是轩辕家的子弟,你应该也知道,当年吴家剑冢九剑破万骑,吴家那一代最强的所有人几乎是尽数葬身北莽腹地。” “人死灯灭,剑冢一直流传下来的传承直接被腰斩断了,但剑冢内部还有些传承。需要人上下求索。但剑冢内危机重重,便跟着老家主深入剑冢之内,帮着吴家绘制了剑冢内一条安全的路线图。” 轩辕大磐瞪大双眼,一手轻擦了擦嘴角与衣袖,惊讶道:“这不是作弊?吴家剑冢内不一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磨砺?有了地图岂不是什么剑都随便拿?” 尴尬一笑,曹天煜摇了摇头道:“吴家老家主只请了曹某去绘图。可没有做什么别的。吴家内部,曹某一个外人也是无从知晓。不过剑冢剑冠只得一人出,不加把力气保护保护好剑冢内这群有资格有天赋的孩子,吴家百年内是别想达到九剑破万骑的巅峰水准了。” 双手交叉搓了搓,轩辕大磐笑道:“先生可还有图了,在下愿意买下。没那么清楚也行。不瞒先生说,我轩辕大石别的不多,但是钱多。” 曹天煜拎了拎书箱带子,颇为有些不满的摇头道:“与吴家定了以后老家主与我定下了保密规定。况且没有备份,这么多年过去,曹某也记不住了。” ———————————— 吴起潮水剑光散的快,整个前进速度更是飞快。定下了目标,出剑自然无悔。谈话之间,吴起身形已至刚刚所探查到的气机之前。 是一株偌大到要三人合抱的银杏树木。刚刚那逗弄蛇的妇人,只怕正是躲在这树木之后!擒贼先擒王,再强那妇人也绝不会过二品。 二十年前封剑前,他可是遇到过那曾经纵横挥霍天下的赶尸宗。尸首锻炼的金刚不坏,只有杀了赶尸人,一战才能结束! 前方遭到树木遇阻,吴起甚至是没有半点减速,气机在一瞬间再次暴涨澎湃而出,一剑横空,竟是将那树木整个折断! 嘴角轻笑一闪即逝还未消去,吴起面色微变,整个人心道一声不妙,连连倒退而回。 第二百五十九章 百毒不侵石 树干半分,不见半点鲜血横飞,这一剑定然是斩了个空出。吴起后退之余心知不妙一剑横于腰间,纵身转朝下望。 地下泥土飞溅,土地如喷泉一般炸散,黑夜之下,数十只颜色各异的蛇类自泥土之下暴起上天。 这竟是一时之间布置了一桩诱敌深入局势,引得十条毒物先要坑死一尊二品小宗师。 吴起不慌,手中剑气萦绕于身侧盘旋一个转圜。随后脚尖坠地,口中轻斥一声杀字,气机尽数化作剑气而出,十余毒物尽数两断倒飞而出。 危机解除,吴起并未放松,只是急促向后吼道:“小心!” 不用吴起放声,黑夜之中看的吴起一剑斩空,轩辕大磐心中早已警觉,单手握拳拳头气机凝聚罡风微动。 一侧曹天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手中一直提着的灯笼抖了抖,倒是抖出三两块黄色硬石。硬石落地同时,右脚顺势踩去。 这看着结实的黄色硬石,在这一脚之下,落地尽数化作齑粉。 “去。” 口中吐出一字,曹天煜先跺脚引得一地齑粉腾空而起,随即大袖一挥,无数齑粉向着四面飞散而出。 轩辕大磐捂着鼻子嗅了嗅,随即惊讶出声道:“这是雄黄?” 曹天煜眼望身前,地下无数泥土涌动,却是无一条毒蛇向着他与轩辕大磐身侧两丈内靠近。地下泥土涌动,纷纷是在两丈外盘旋不断。 心头微松,曹天煜平静道:“差不多。不过这是曹某自北莽所采集而来。北莽极北之地无什么毒物能生存,曹某看来便是因为此物。此物化粉,不说毒蛇,曹某平生所见所有毒物,尽数不敢靠近。与人却无害。轩辕兄不必害怕。” 轩辕大磐好奇的望了望曹天煜手中的灯笼,轻声笑道:“不曾想还有这等好东西。曹先生走遍天下,看来还是有些压箱底的。” 曹天煜摇头道:“比不得武林高手如那东海王仙芝,北莽拓跋菩萨一般天下皆无所畏惧。曹某南疆一路深入十万群山,所靠的便是这味如雄黄的石头。一路后来北逃,得亏追来的几人,皆是炼毒入体,不敢靠曹某太近拿人。不过用一个少一个,遇不到轩辕兄,曹某左右一天内就得束手就擒。” 前进两步拳罡凝聚轩辕大磐一拳锤地,一直涌动于地下,引得地下泥土翻滚的三条毒物呻吟一声,身子跳脱出泥土再没动静,透着月色倒是能看见这三条毒物狰狞的毒牙。“有意思的很。这么些东西,杀个三品高手是绰绰有余。” 曹天煜摇头道:“南疆十个山头,只怕才能孕育出这么一点毒物。放在中原,这些资源,堆出个二品小宗师的气运绰绰有余。十万大山十万气运,南疆百年孕育不得多少一品境界的大高手,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轩辕大磐咧嘴笑笑,静静看着身前见自己无忧,便是持剑如流水般斩杀身侧毒蛇的吴起。 幕后控蛇之人不知跑去何处,但这一地毒蛇是跑不掉多远的。追上了,就是一剑过去,一剑便是三条四条毒蛇没了生机,短短片刻,近五十余条毒蛇葬身吴家剑冢这位剑客剑下。 四面八方哨声呼啸,凄厉有如鬼嚎。草林之中莎莎声能听得到在逐渐远去。 “跑了?” 轩辕大磐巡视四周,朗声大笑道:“大娘下次不妨再来?怎生还不曾与我一绝死战就跑了?这就是高手的寂寞啊。放眼四望找不到对手。” 山林之间蛇影不断,也听不出何处传来细微一声冷哼,“你们跑不掉。轩辕家的小子,不妨留下名字。我家主人亲自派人送你这轩辕家后辈归天!” 轩辕大磐满面傲然,冷声大笑道:“回去和你背后之人明说!我乃赵勾轩辕敬意子侄!东越剑池柳蒿师的后人!宋念卿宗主的嫡亲后人!不妨打听打听,我家长辈如今都在剑州,你家主人还是小心我轩辕家与剑池杀过去取了狗命!” 山林之中妇人声音隐隐绰绰,听得不知多远,“原来是个离家的叛徒,也好大脸在此放肆。” 轩辕大磐反唇相讥,这么些年功夫不见涨,前世今身一嘴江湖口才倒是不少,冷笑道:“总比大娘不敢露面,都不敢爆出后台是谁来的好。” 山林之间再不闻人声,那带人而来的妇人似是放弃了这次围杀。山野泥地之间,莎莎之声也再次不闻。 毒蛇起不到太大作用,此地一位二品小宗师坐镇,带来的其他人一起上都是送菜,如此果断的便撤退,这位南疆的御兽人心智倒是极高。 见得轩辕大磐松了口气,曹天煜突然叹了口气道:“拖累两位了。我们还是早日北上去南道城为妙。这群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占时撤退也只是吊在后面等我等放松警惕。我雄黄石无多,迟早有护不住的时候。这一路他们所有人碍于雄黄石一直进进退退,今日一下损失五十余条毒蛇,也算是元气大伤,不会善罢甘休的。” 轩辕大磐轻摇头笑道:“那不成,我们可得一直南下。说起来,我们北上回城风险更大些。倒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追着曹先生?” 曹天煜拍了拍身后书箱道:“为了曹某亲手所绘制的这南疆山河图。毕竟南疆号称十万大山,便是南疆山民都不知道其内具体情况。” 轩辕大磐一脸惊讶道:“莫不是先生走完了南疆十万大山?” 曹天煜颇为无奈自嘲道:“那只有南海那些上百岁的神仙人物才做得到了。曹某只走了燕敕道与南疆道官道周遭有人烟的一百七十余山头,另外探明白了八百余连续山脉之中有人烟的道路。得亏曹某不怕毒物,不然大罗金仙也得交代在这南疆山中。” 轩辕大磐瞪大眼道:“那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也怪不得那些人追先生了,他们身后之人手上只怕也没这么详细的南疆地图。自此南疆不再多秘,先生又是一桩泼天大功德。” 第二百六十章 二中挑一 曹天煜苦笑一声不再多言。 南疆之行对这位一双脚走遍离阳北莽天下的人来说,比那北莽极北之地的荒原都要凶险万分。 毒障,毒蛇,毒虫不必多言。便是那群山之中甚至还有未曾开化,敢于生吃活人的山林野人,遇到近乎是必死的局面。 这其中的苦楚,不亲自走过一遭南疆的人,是不会清楚的。若非这等凶险,离阳中枢也不会视作南疆于鸡肋发配之地,那位野心勃勃的南疆藩王号称独占燕敕道南疆道两道却是至今都没摸得清楚南疆的路数。 再是摇了摇头,曹天煜缓缓出声道:“二位为何不北上?南疆传闻一点不比离阳江湖之上所言浅,轩辕兄所言的柳蒿师柳前辈即便天象修为,估计是也不敢轻易涉足南疆道之中。北边再大的凶险,也比不过南疆,还是尽早北归为好。” 轩辕大磐呵呵一笑道:“先生可是知道些南疆的隐秘?不瞒先生,刚刚说话都是吓唬那几位的,北边柳蒿师,宋念卿两位可是不要命的追杀我。南疆总不会比两大宗师更凶险吧。” 曹天煜微微一愣,心中思虑一番面色略微尴尬。 夜间行走这南疆路,果然是遇不到什么正派人物。他一路凶险走南向北逃,这边倒是来了两位由北向南去的。 两队苦命逃难的人物,倒是走到了一起。不可谓不是个缘分。 沉思片刻,曹天煜眼中瞳孔突然微缩,仓促出声道:“柳蒿师我不曾见过,也不认得。只是东越剑池家主宋念卿江湖传言背负剑十三,北出南疆道的官道上,曹某似乎是见过这一人。一直盘膝坐于官道一侧,动也不动。身侧放着剑十余柄,曹某以为是卖剑郎,便一走而过。” 轩辕大磐转头与吴起对视一眼,都见到对方眼神之中的凝重。 轩辕大磐再望向曹天煜道:“曹先生可曾见到那人什么打扮,周围可还有什么人了?” 低头沉思片刻,曹天煜摇头轻声道:“不曾有,本就大雨泥泞,南疆道与剑州互通的官道难走的很,大车必然下陷。无什么商人会走。突兀有人坐着,曹某才有些记忆。那人倒是青衫打扮,周围再无别人。” 轩辕大磐原地跺了跺脚,摊手无奈道:“这驴日的宋念卿,怎么就学聪明了?柳蒿师不在,定然是两人分开。柳蒿师那老秃贼追我的踪迹,那宋念卿傻乎乎的在官道上等着我南下。算准了向北堵死了歙江咱都过不去,卡死了南疆道的官道要来个瓮中捉鳖。” 吴起满不在乎的低声道:“等我们和齐练华汇合吧。天庭的人马柳蒿师与宋念卿合力对付不动,单打一个还是足够的。” 轩辕大磐笑道:“你就舍不得叫他一声爹?能生出吴素这样的姑娘,你也太小看这位春秋刀甲的本事了。” 身居北莽二十余载的吴起不知道,但自后向前而来的翻书人轩辕大磐可知道的很。这位深藏北凉的徐凤年的亲外公,最后是何等的本事。 吴素转入世剑不过堪堪自太安城围杀之中险之又险的逃出升天。齐练华可是一人独上太安城,真真正正的破了太安城内炼气士布置的气运大阵! 顺带着手可是一刀破了顾剑棠,屠戮太安城练气北宗最后的底蕴。 现在也不知在不在最后那时候的巅峰。但想必这位老先生的实力,对付一个柳蒿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想想这些个水准极高的上代江湖武林泰斗,有一个算一个,怎么各个都打扮的极尽邋遢? 羊皮裘老头儿李淳罡那邋遢抠脚丫子样不说,老黄那缺了门牙的嘴一露更是难看的很。齐练华这老先生也是一身布衣破破烂烂,难不成如今高手都流行这般打扮?最后出手来个扮猪吃老虎华丽丽的惊艳众人? 苦了他之前落魄陪着裴南苇跑路这身破烂打扮,那是真的破破烂烂只有缚鸡之力。 吴起微愣,疑惑道:“爹?” “乖儿子。” 嘴角微咧,轩辕大磐大笑一声向一侧跳开。防备着恼羞成怒的吴起暴起伤人。 真是难得能吃着这不苟言笑的吴素亲弟弟一个玩笑。 吴起面带恼怒,还未出言讥讽,那边跳开的轩辕大磐身形已是被人牢牢抓住。整个身子被气机笼罩,动弹不得。 还未等到徽山老祖宗发出一声呻吟,黑夜之中只听得一声沉闷响声,轩辕大磐整个身子倒飞而出,惨叫一声摔进一旁山野树林之间不见踪影。 曹天煜面色惊慌之中,只见的一身破洞的人影悄然出现。透着月色,能见着来人披头散发,面容佝偻似是风吹便能倒。夜色之中倒是极像着一尊鬼怪。 自草丛之中被裴南苇搀扶起身,边是呻吟的揉了揉腰,轩辕大磐气闷道:“你老先生倒是一点不懂的怜香惜玉。徽山老祖宗也不比比辈分低,又没占到你便宜,你生个什么劳气?” 不知何时抵达的齐练华静静转过头。背对吴起。望着被搀扶起的轩辕大磐,低垂眼角之下,似乎是有气机波动,很快便是不见。 气机探过,齐练华平静道:“没事吧,当日里不见你这么碎嘴。而且,半头白发,有些东西,过度了可就不好了。” 轩辕大磐笑道:“不知道,你若是下杀手,我才知道有没有事。这事我也不清楚。反正祸福相依。看不懂你就别管了。” 齐练华若有所思,轻点了点头道:“老夫确实看不懂,之后做什么?不是夜里这边气机波动,还真不容易找到你们。” 吴起境界还低,看不懂轩辕大磐如今的状态。但齐练华如今的境界,勉强能看到气运气数的变化。 轩辕大磐之前是半点气运看不到,有如死人。如今勉勉强强竟是有气运倾泻,虽泄出气运大半又被吸收,但还是有少许散于天地。与常人很是不一样。 轩辕大磐道:“按着计划来。轩辕敬意如今不能死。柳蒿师找不到,杀了宋念卿也行。东越剑池,这次不死个大的,我一点不甘心。” 第二百六十一章 江湖难走宋念卿 月色当头,大敌还不知道有没走远,就在此地谈论着如何杀那离阳武林剑道巅峰世家的家主。看着谈吐,怎么看都像是砍西瓜一样的简单。 难不成来的·这老人是吴家剑冢的老家主?又或者就是那传闻之中的桃花剑神邓太阿?可与那骑毛驴手握桃花枝的形象总是不太匹配。 但无论如何,这等事情,多听无意,只能遭灾。杀那传闻中的一品高手,绝不是个小事。那得是震动离阳江湖!曹天煜轻咳嗽一声打断了轩辕大磐的说话,弯腰作揖道:“给诸位遭灾,曹某日后定回报。既然几位还有事忙,曹某不妨先北进一步。多耽误一分,便多有一分的风险。” 轩辕大磐望着刚自南疆而出的曹天煜道:“曹先生不妨一路行走。那帮人不会走远的。既然已经被追到了方位,前进只这一条路,只怕曹先生怎么走都跑不掉的。” 曹天煜面带难为,颇为有些犹豫不定。 轩辕大磐望之继续道:“曹先生若是想走,我也不强留。但是透漏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也没别的办法。您说是也不是?” 果真是如此,刚出狼穴又入虎坑。 这等威胁人的话,这发丝半白的年轻人怎生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说得出口?这封嘴的办法,也就杀人灭口最妙了。 继续苦笑一声,曹天煜道:“曹某可还有别的路选?北上路怕是难行的很。” 轩辕大磐笑眯眯回道:“当然,我很好说话的。上一个姓曹的明目张胆的拒绝我,还给我往地底下锤,我心平气和的与他讲了一路的道理。后来我对姓曹的都很敬仰。曹先生要有那位曹先生一半境界,我都不敢与先生打交道的。” 曹天煜不明所以,疑惑的嗯了一声道:“哪位?” 齐练华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道:“能是哪位?曹长卿罢了。你也配让他和你讲道理?大楚当年便是老夫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肯低头一下的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听他几次闯太安城,倒是越来越傲气了。” 曹天煜呐呐无言,苦笑摇头。大楚官子曹长卿,这身形佝偻的老人,又是哪位?自己这趟当真是走不出去了。 轩辕大磐翻了个白眼道:“狗屁。曹长卿那家伙还欠我人情。陆地神仙还是我扶着上的。也就剩下点傲气了。一脑子大道理都用歪了。” 齐练华冷笑一声道:“这话你还是留着和曹长卿自己说去。如今还是想想先杀谁的好。” 轩辕大磐犹犹豫豫南北望了望,搓了搓手道:“要不宋念卿?指玄应当是好碰些。” 宋念卿作为东越剑池宗主,一手指玄剑十三柄齐出,加上东越剑池的独门绝技,能与等闲天象一较高下。 但这位东越剑池的宗主,也算是坎坷的人物。年轻时发起,剑道大成刚出东越剑池,年轻气盛之时以东越剑池宗主身份第一战便是遇到了刚刚崛起的王仙芝。 一场比斗后果自然不用多说,大败而回元气大伤也造成了如今许久不能入天象的困境。连带着将东越剑池的声望一同拉着一落千丈。令吴家剑冢在九剑尽数殒命北莽后元气大伤之余依旧没被东越剑池一压到底。 但依旧是宋念卿,壮年之后,后来一人孤身前往吴家剑冢的剑冢之内,还是安然返回。虽然是没能戴的除吴家剑冢内的名剑如历代剑神一般扬名立万,但进剑冢死地安然而出的威名,带着东越剑池重回武林剑道巅峰。 吴家成名八百年,真正自剑冢死地安然而出之人,无不是当代剑道魁首。自大秦起,六百年前的天下第一剑客,便是吴家剑冢内而出的三十一岁剑冠吴邛。后来大奉王朝开国初第一人那号称苦等一甲子,天下仍无剑的一代家主亦是剑冢死地内带剑而出。 自那位家主起,天下剑道便分为吴家与吴家以外的天下用剑之人。 吴家剑冢对外开放,代代吴家都将藏剑投入剑冢内,而每个江湖百年都有不计其数的剑道高手配剑而入内,进去剑冢内想要安然而出,不光得经历剑冢内的死地,还得是与吴家众多剑道高手过招。出不来便只能当做吴家剑士为奴。终老剑冢之内。 吴素当年本就剑冠,自剑冢而出并不轰动,但宋念卿这位自剑冢安然而出之人,当年最苦便是夹在两人中间。 上个百年老剑神李淳罡自剑冢内带木马牛而出,踏江而行剑道魁首当之无愧。宋念卿刚出剑池没风光几日,吴家剑冢内邓太阿带剑十二而出,这位出剑冢的新剑神不光出自剑冢,还是半个吴家人! 邓太阿是彻底压垮了东越剑池的风光。至于那位桃花剑神与宋念卿比没比过剑,无人知晓,但不比也能知道,这位东越剑池的宗主武评前十都进不去,何谈比得过桃花剑神? 轩辕大磐婆娑着下巴道:“年轻出江湖被王仙芝锤,壮年功成而出江湖正值李淳罡不见,江湖还未能享受几天剑道魁首的风光,立马被邓太阿压下一头。如今再出江湖,刀甲要不教一教他怎么做鬼?江湖太难,出剑池很苦的。” 齐练华露出正该如此的眼神,点了点头道:“那就先杀他。我让探子先去。刚刚来时候,探子收到消息,柳蒿师在南道城与轩辕敬意汇合了。干脆一个个来都留下好了。” 轩辕大磐笑嘻嘻暑期个大拇指道:“得靠前辈老当益壮了。我给前辈在后头加油鼓劲。” 披头散发面容佝偻的老人瞥了轩辕大磐一眼,目中复杂不耐道:“你还是正常点好。总是笑嘻嘻学着不知哪里来的纨绔世子样貌,给谁看?” 轩辕大磐笑道:“我说给我自己看,骗我自己你信不信?” “不信。” 齐练华冷笑一声,再望了眼轩辕大磐头顶忽隐忽现的气运,转头自腰间拿出手指长的口哨,张嘴吹了声口哨,尖锐刺耳的鹰隼鸣叫之声在黑夜中滚滚传向远处。 月色下半空一道黑光自树枝而起,腾空嗖然不见。不多时三人六马自官道迅速而来。 轩辕大磐舒展两下手臂,歪了歪头道:“那走吧,今晚南下,可不能叫人家久等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东越与剑冢 剑州与南疆道连接唯一的道路,说是官道,实质上比蜀中羊肠小路好不了多少。 离阳中枢太安城出,通向东南西北的大多官道被徐骁还在朝中之时总领修过,包括剑州官道,当年南下兵进西蜀,也曾经是被徐骁大修一遍。想要富先修路,剑州这作为离阳首当其冲投诚的州郡,如今能发展至天下少有的富裕州郡,也不仅仅是龙虎山与徽山的功劳。 但剑州官道也只到南道城。南道城向南通南疆的官道直到两道边境,是越来越小的。直至边境口只留一辆大车通行的距离。 道路只此一条。若是遇到大雨泥泞,别说是大车,便是纵马都难以走过去。而这官道之所在,都不用设置关卡要塞。两侧皆是巨石成山,有个千余人的军马,百万大军都杀不过去。 宋念卿一人选择这等险要的地方坐镇,自然打的是极好的算盘。深山老林开路而行,难走不说,弯弯绕绕十余座毫无人烟的陡峭山头,在这地方发现了就是靶子无路可逃。 想南下,只有那官道一条口子可行。堵住了,便再无问题。 吴起被留于后,照顾着已经骑不动马儿的裴南苇与修为尽去的梅三。曹天煜接了天庭人手的马匹,也只是吊在后面与吴起同行。 离了两州边境十里左右的地头,一直歇息到凌晨拂晓。轩辕大磐才与齐练华悠然上路,天庭一路前来的其余人马,由齐练华安排,顺着夜色倒也好埋伏到各处山林之中。 不求能在暗中一击必中杀了这位东越剑池的大剑客,宋念卿只要是想向北逃,这些人拿着一条命拖着宋念卿只是一息时间,说不定就能彻底拖到齐练华到,让这位剑池宗主身陨此地。 骄阳未出,东方已是白肚泛起。半山腰处唯一一株还青的松树弯着树枝挺立。旁边枯藤遍布,颇有些荒凉之感。五六只早起的乌鸦倒是纵身成一条线自树枝之间掠过。 轩辕大磐骑于马上,虽是休息了,但裆下不免还是磨得有些火辣。与齐练华一道临近两州边境,他悄然仰头看了看那一行乌鸦道:“枯藤老树昏鸦。少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倒是不美。” 齐练华一手缕了缕发梢,将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顺了顺整齐。比起李淳罡,他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喜欢清爽些。 前头官道泥泞地下一侧,坐着一个人。白色衫衣搭于外,身下垫着一件外套。满面风尘,倒是不知在此地呆了多久了。 身前十三柄剑未曾出鞘,横着一路摊开。怕给剑粘上泥泞,还都是小心的放置于身下所谈着的外套之上。这样子倒是印证了曹天煜的话,摆摊卖剑。 身形算不得魁梧,反而有些消瘦。盘膝坐地确实一股子不动如山的势头。看着便像个高人。人道中年所积累下来的阅历与挫折,反倒是给这位东越剑池宗主打磨的极好。 听得来人,盘膝之人微微睁眼,初时还有些迟疑,一息之后整个人精气神瞬时惊起。面色微微动容,双眸注视于马上轩辕大磐所在。 当日李淳罡所在之时有过一面之缘,再有赵勾精准的按图索骥,这样貌是一点不错了。 宋念卿起身,十三柄剑依旧置于地下,对着轩辕大磐弯腰微微作揖道:“东越剑池宋念卿,在此地见过徽山老祖宗了。” 轩辕大磐也不下马,一拉缰绳坐下这匹看着像劣马的良驹很是知趣的停下脚步,轻柔的甩了甩尾巴。 望着弯腰作揖只是一下便起身的男子,轩辕大磐微笑道:“宋宗主倒是好耐心。记得当日徽山也请了东越剑池参加本老祖大寿,只是不知剑池为何自上到下不多重视不说,反倒是由宗主一人在此地等候?” 既然遇到了,宋念卿并不想与轩辕大磐多言,只是双手抱拳做了个江湖抱歉的手势道:“前辈就不用明知故问了。人人皆敬畏前辈的手段,但前辈不知,在下自春秋便一直视前辈为目标。前辈屡败屡战一路天象,宋念卿的意念,比之前辈差远了。” 轩辕大磐眼中不耐闪过,微笑道:“既然如此,宗主能否让个路?行个方便日后慢慢学嘛。” 宋念卿仰头望着马上的徽山老祖宗,缓缓摇头道:“皇命难为。恕难从命。” 弯腰低头,右手食指自地下十三剑前缓缓划过。十三柄古剑自手指触碰之时嗡鸣之声接连响起。 “可惜当日被李剑神伤了一柄剑的元气,今日十三剑,请老祖宗上路。” 口中喃喃一声,宋念卿起身右手食指猛然一勾,左起第一剑自剑柄直身而起,出鞘瞬间如倒挂白虹,高高飞起,腾空而向再自天空而落。 剑气,随着这一柄剑的腾空不断攀升,宋念卿身侧尽数为浓郁剑气笼罩。有如金色骄阳夺目。 第一剑那落下剑尖,直指轩辕大磐头颅所在。 齐练华双眼微眯道:“指玄巅峰。一剑一巅峰,怪不得能走出剑冢。东越剑池出的宗主,果然有些能耐。若非当年年少遇到王仙芝,只怕吴家剑冢真得被剑池压上百年。” 轩辕大磐盯着剑尖,食指紧扣袖口之中的黄豆兵甲,面色肃然道:“能对付?” 齐练华点头道:“再高的指玄,还是指玄。要只这点水准,老夫拿他翻掌的事。” 一言罢,当空那剑已至轩辕大磐眼前,老人一跃腾空自马上而起,看也不看那自天上而来的第一剑,只是对着宋念卿微微一笑道:“罢了,让你见见什么是刀。” 四指紧握,只留下一指在外,齐练华身侧无半点铁器,再一跺脚身躯已然与剑尖同高。身侧依旧是云淡风轻,没那宋念卿周遭剑气肆意。 指尖丝毫无所畏惧,先是迎着那来剑而去。 是个高手。宋念卿心神微颤。剑意纵横,挥臂而去,尽数灌注那第一剑之中。 但这一套剑意所去,宋念卿却皱了皱眉头。老人那过去一指并未与他蓄势的剑尖来个殊死对决,反倒是偏移几寸,似是判断错了方位,与剑刃擦边而过。由着这第一剑的剑刃直奔轩辕大磐头颅而去。 轩辕大磐背生冷汗,也不管来不来得及,很是果断一个后弯翻身,准备向后下马。口中一字一句恨恨道:“没那本事就别乱装啊喂!” 第二百六十三章 剑与刀 齐练华指尖擦剑而过,直至剑柄到手掌位置,整个手掌突兀张开,那坠落剑柄被他一把握住,掌心气机只是嗖然而动,整柄剑顺势倒转,被他稳稳拿捏于手上。 宋念卿瞳孔猛地一缩,那柄他协带剑势而去的飞剑,整个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握。心神感知之下竟是半点没有存在。 世间还有对剑的感悟,比他强这么多的人?没那深厚至极对剑的理解。便是天象巅峰,也别想轻易拿捏住他宋念卿的剑。 食指微动,宋念卿身前三剑同时腾空而起。金色剑气紧随其后,三剑成那标准的品字型的三才剑阵,席卷如九天朝阳,浩荡而去。 轩辕大磐落地,再是一个驴打滚离了齐练华十余步距离,面色微白喘着粗气道:“小心着点,这等剑多的,和老黄是一个路子。老黄当年也不过指玄巅峰。九剑齐出,我亲眼看见他破了王仙芝的衣袖。这厮十四剑明显是和老黄差不多的路数。” 齐练华眼角轻弯,面带赞许的望着朝他席卷而来的三才剑阵。这还不是正招,只是宋念卿的一招试探。 剑剑皆是指玄巅峰,三剑又有封路之意,若是齐出剑阵在身边而成。几乎能杀当今江湖内天象以下任意指玄人。当然韩生宣除外。 这三才剑阵,生于剑池,宋念卿第一次选剑阵便是此阵。大粗若细。堪称东越剑池内排行前三的剑阵之法。前代学习之人,一般只得其行,少有学到三才之精髓。 宋念卿生于剑池,第一次选剑便是剑池内的绝世名剑,第一次拿到的剑谱亦是剑池上等秘籍。第一次选中的剑池心法亦是剑池内最顶尖的心法。授剑恩师更是那一代剑池的剑道宗师。此三才月余便掌握精髓。 当年与还未成那东海武帝城武夫的王仙芝一战之时,亦是这三才剑阵出手而战。 少有人能走过王仙芝三拳。大败而回世人皆笑他与剑池,但谁能知晓,宋念卿在当年生生挡了东海那还未成名的武夫十拳? “说了让你见见刀。” 齐练华轻描淡写飘出一句。手中握着的剑直接横劈而去。没那剑的钢直,反倒是大开大合而去。不留后手防御,更是不留自己半点退路。 刀气依旧不显,只是覆盖于整个剑身之外。大开大合为刀法基准,齐练华何以在春秋为刀甲在春秋十三甲之中稳稳站住位置?春秋李淳罡为剑甲,可没有绿袍儿鬼甲与枪甲什么事。 置之死地而后生,心有不平一刀破之。 以剑带刀的刀气接触到三才剑阵同时掀起一道如海浪般炸开的气浪。剑气如水散去,三才剑依旧未曾退却,宋念卿掐诀,右手伸出三指向前掀去,反倒是不退反进再进半指距离。 齐练华手中剑退,不到半寸,再度劈砍而下,手中剑连绵不绝,短短一息之间,便有十余刀精准砍到三剑之上。 刀气带着那股子连绵不绝的势,如广陵江浪潮般一浪接着一浪席卷,直至无数金色剑气尽数消散,形成三才剑阵的三柄名剑全部在同一时间轰然爆碎。 宋念卿耳鼻出血,身形一个踉跄,缓缓倒退一步。 齐练华持剑落地而立。一手背负身后缓缓道:“剑练得不差,可惜了,路子错了。差了那已悟。” 宋念卿五指全部伸出,向天一张,五剑腾空而起,剑尖直指齐练华,在宋念卿身前缓缓盘旋。 宋念卿口中先是欲言又止,随后才是缓缓开口道:“前辈是哪位?” 轩辕大磐立于后方,哈哈大笑道:“你看,没李淳罡那两袖青蛇和剑开天门吸引人,都没个拿手的值得人认得的招式。” 齐练华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故意给这身前这位指玄剑客恢复体内气机的时间。侧着头对轩辕大磐道:“世间有一个李淳罡就够了。” 再回头,见宋念卿并未剩着他分神的这一大好时刻下杀手,于是轻声道:“大楚,齐练华。” 宋念卿了然点头道:“原来是刀甲前辈。今日赐教了。” 齐练华眉头微挑,半笑道:“还不打算跑?” 很是庄重的摇了摇头,宋念卿缓缓道:“前辈带杀心而来是第一,第二在下受陛下之嘱托出山。不带回徽山老祖宗的人头,总是不太好。” 轩辕大磐微笑着伸出双手摸了摸脑袋,接着很是用力了拿手掌拍了拍脑壳到:“怕是有点难了呢,宋宗主的脑袋今日看起来比轩辕某人还值钱一些。我死了徽山还有敬城替我杀绝了东越剑池上下满门。宋宗主死了,剑池可就落寞了。” 宋念卿低头想了想后认真答道:“除剑以外都是身外之物。宋某若是今日走不出去,倒也不担心剑池。” 轩辕大磐不屑笑道:“又是个为剑不顾一切的疯子。” 齐练华以剑代刀再上。倒是没有因为轩辕大磐没激起宋念卿逃离,让他失去从背后偷袭机会的惋惜。 指玄高手,能走到一品境界,没有几个不是心中坚定如磐石的。 五指齐齐竖起,向着地下用力一按。 身前五柄剑齐齐出去,这次未曾成剑阵,只是同时而出,每一剑其上带着的剑意皆是一模一样,颇为有些精妙之意。 十余年前他宋念卿悄然踏足江湖,游历四方借宿一古寺。在那鼓噪的一百零八声晨钟中悟得浑厚一剑。 五剑之上,都带着他当年所悟得剑意。五剑齐出,就如当年的晨钟,一剑一钟,虽无剑阵加持,却有堆叠之妙用。 剑气如水般再出,五剑之外,凌厉剑意伴着剑气外泄,皆化作一百单八道剑意先出再收回剑势之内。 五剑眨眼已至齐练华身前。 齐练华挥刀,刀气如江水绵延不绝而去。论他剑意千百道多强劲。可有一道能伤他齐练华的衣角? 宋念卿心底叹气一声,也不知是否是在感叹面前这位刀甲的老当益壮。右手再起,地下剩下数剑只留一剑在地下,其余尽数腾空起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晨钟暮鼓剑为墙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 宋念卿剩余数剑腾空而起,不往齐练华所在,反而是腾空划过一道弧度,转而直扑向轩辕大磐。 齐练华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飞去的几剑,并无这五剑之上激荡不休的剑意气息,明显是弱了不少,每剑只是普通指玄的水准。 但即便是普通指玄,依旧不是轩辕大磐这等八品境界的修为可以阻挡的。指玄,终究是压了金刚整整一头。 一个后继无力的金刚体魄,便是只有一剑去,也能给他整个洞穿。八品的气机,在指玄之下还能调动起来就是好事了。 轩辕大磐不用齐练华多说,面对扑面而来的几剑,袖口之中黄豆兵甲依旧是死死扣住,一脚点地迅速向后掠去。 倒也不是担心已经发觉的齐练华挡不住那腾空几剑,只是怕了这位老先生再是想装个风流一着不慎真落了宋念卿的算计。 这位东越剑池的宗主,到现在都没想着溜达,明显是心存着要拼命的打算。 离阳皇帝的命令?当今天下算得上最有权势之人,倒也真看得起他这个武林武夫。 手中剑依旧走的刀法大开大合的劈砍势头。五剑晨钟一般的一百单八道剑气源源不绝,撞在刀锋之上尽数碎裂直至全部消散殆尽。 眉头微皱,齐练华第一次将体内大半气机尽数倾泻而出。一股浩大至极的气息自他身上轰然外泄。 一刀呼啸去,缕缕刀意蜿蜒随这似刀一剑递出而去,与宋念卿晨钟五剑同时触碰而到。 第一剑剑尖先碰,整个炸裂崩碎,第二剑皲裂数片洒落,第三剑劈砍至剑中位置,整柄剑歪着打到一侧第四柄剑,带着两柄剑同时脱离宋念卿剑意掌握,坠落大地。 第五剑与这一刀对撞,刀势戛然而止。 宋念卿有些泛黄的布鞋探出左脚,一手掐诀,齐肩发丝倒飞至脑后,一身衣衫无风自动。一身剑意再度浮现,比之之前更加凝实。 弯腰拾起地下最后一剑,宋念卿轻笑道:“刀甲前辈听过晨钟,可曾听闻晨钟暮鼓之说?” 剑撤不出去,这最后第五一剑仿若一个泥泽,不是那以力破敌的东越剑池正大光明的浩然剑意,反倒是有些阴沉,暮气深重,剑意一层绕一层,不求能伤人,只求让人深陷于此。 齐练华霸道至极的刀意越强,陷入的反而越深,似是要带着直坠黑暗之中。 晨钟暮鼓,佛门这一因果,被宋念卿悟出如此剑意。晨钟之剑,止步指玄境界巅峰剑意,这暮鼓之意,绝对是天象一剑! 更为精妙的是,五剑看似毫无关联,只是五剑晨钟,但其实最大的关联便是无论哪四剑折,剩下那一剑自成暮气,可谓无解。 齐练华再撇眼半空之中,数剑已即将飞过他头颅,待到几剑过他头颅,任他神功通玄,也难赶得上这几剑奔向轩辕大磐的速度。 若是拦不住,轩辕大磐那里可就危险了。 齐练华松手,不要了这把抢来的宋念卿手中的第一剑。身形急速后退,先拦住那几剑奔向轩辕大磐的剑才是正道理。 暮鼓剑意缠住的是这如刀的剑,可拦不住他齐练华这用刀的人!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世间何物不能为刀? 宋念卿望着齐练华一剑离手,他左手双指并拢放弃掐诀,右手握着剑柄在左手两指之上轻轻擦动,剑鞘整个落地。 剑气肆意尽数回神,宋念卿此时看着仿若是有些不疾不徐,但整个身体已带着这最后一剑前冲而去。 没金光闪闪的异相,也没有风声呼啸,但只要是肉眼望去,便能察觉到那一股子如巨浪高墙般前倾的剑意。 自宋念卿踏步开始,一步便是一个脚印。步步皆实在落地。每一步距离皆是相等,分毫不多,丝毫不少。 巨浪高墙直刺所在,是齐练华。不伤齐练华,宋念卿绝无能力绕开这位春秋刀甲取了轩辕大磐的人头。 轩辕大磐一直在倒退。面朝群剑,不敢以背部对剑。防备着这位东越剑池的宗主还留着后手。 真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江湖巅峰的高手,生死面对。即便是当年京城白衣案之时,太安城内那群人也没几个舍得拿命换命的。 若是韩生宣,柳蒿师几人舍得拿一命换一命,吴素转了入世剑加上两个轩辕大磐都难以逃出太安城之内。 更不用说那位躲在龙虎山求长生的赵黄巢赵真人,但凡有着一线逃命的机会,绝对不会留着鱼死网破。 没人知道被逼到绝境的一品高手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特别是剑客这等在武林之中的山巅存在。 剑道之所以力压其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剑道宗师所悟,往往一剑突然一通,便可以超出境界,二品小宗师兴许可以一剑直达指玄,指玄剑客一剑入天象,甚至是杀出堪比陆地神仙威力的一剑也未可知。 岂不见绝境之中的入世剑吴素与老黄最后的六千里?虽记忆模糊望了宋念卿这位东越剑池宗主最后的结局,但宋念卿此人能在前世书中记下浓墨重彩之笔令他二十余年都没忘记,定然最后不止指玄巅峰这么简单。 猛退数十步还不放心,轩辕大磐衣袖挡于眼前,一缕气机直接灌注黄豆兵甲之中,干脆一狠心将这黄豆兵甲扔了出去。 黄豆出袖口瞬间开始变大,逐渐成人形。 齐练华一如之前,一掌轻而易举的握住一剑剑柄,一手化剑为刀用的手段,左右劈砍彻底打乱呼啸向轩辕大磐的几把飞剑,待到几剑尽数坠地,宋念卿之剑已至眼前。 不是之前那晨钟暮鼓的剑意,这位东越剑池的宗主,又换了新意。以墙为势,大势压人颇有泰山压顶之妙。 轩辕大磐扯着已成人形的兵甲再退,口中轻呵道:“齐老头儿,小心了!这家伙还留了后手,到现在生机都没用。” 那日城主府内,昔日轩辕大磐最后对决,用的便是体内生机,一头黑发转灰白,便是缘此。轩辕大磐当时只能感受着体内某种气机被抽的越来越虚弱,却无能为力,拿不回身体的控制权。 生机他不会用,那位轩辕大磐是会的。而宋念卿,剑池懂得,绝对不会不如徽山。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临终剑 齐练华心中了然。手中剑如刀般侧于身前,做横挡势。 一股足矣媲美当日徽山巅吴素那剑仙一剑的汹涌气机,化作无穷的刀意,自他手中这剑上肆意宣泄而出。 刀意气机所至,身前一步一步缓步力压而来的力墙竟是压得虚空可见涟漪。 宋念卿手中之剑在轻吟,剑尖微微颤抖。若非此剑是远古炼剑大师全力打造的名剑,又是宋念卿头一次在东越剑池之中所选中那柄堪称东越剑池之内前三甲的名剑,这剑只怕早已断裂成碎片。 虽是名列春秋十三甲的刀甲,一身气机通玄不下曹长卿,但论起实战,齐练华还是比顶尖的那群人低一小段。 无论是上代江湖的四大宗师,还是这代江湖武评前十的几人,几乎皆是有一品指玄境界以上高手死战的经历。 赵勾韩生宣这位活剥符将红甲的存在,便是一个标准的衡量。曹长卿被韩生宣赵勾追杀二十余年,几入太安城,死战当之无愧。 第二个标准便是武帝城头。上去安然下来的,足矣进武评前几。毕竟下不来的,不是死了就是成了武帝城的武奴,再不会出现在江湖了。这之中老剑神李淳罡,桃花剑神邓太阿亦是如此。 真论起来,轩辕大磐此番入武评,还得亏是占了赵黄巢老真人的光。世家大族之人,出江湖游历家族不反对,武评便会录入。轩辕大磐前有挑战王仙芝安然脱身,后又几次追着道家陆地神仙境界的老真人到处跑,明暗之中倒是托起了身份。 齐练华横刀蓄势到顶,不等那边宋念卿依旧是一步一步压上前,直接是横刀劈去那本就不见世间的高墙。 宋念卿依旧向前,再进半步。 齐练华第一刀至,宋念卿整个蓄起的高墙四侧轰然倒塌,能见本看着凝固跟着向前的尘土落叶爆散向四处。便是中央剑尖所在,虽依旧看着像是凝结空间,但隐隐也有波动,出现崩溃迹象。 远超指玄力,但依旧不到天象与天地共鸣的坎。 一刀过去,齐练华大抵是摸清楚了这位东越剑池宗主蓄势的这一剑。终究不是天象,若是天象借来的天地共鸣的大势,绝不会这么轻易被他撼动。 真论起来,这一剑还不如之前暮鼓剑来的精妙。以压顶势以力碰力,再加个宋念卿,也决然不是刀甲的气机雄厚。 化为刀用之剑微退,随即再度劈砍而出。齐练华的刀没那些花花架子。出来的便是有用,砍出去的,便是要害。 就是西楚的广陵江大潮,一浪接着一浪,滚滚磨尽世间顽石。 第二刀,第三刀接踵而至。宋念卿依旧再进半步。 齐练华气机已然全部调动,刀意再如滚滚江水猛烈而至,绝不给这位东越剑池的宗主半点回复气机的机会。 指玄可没那天象一般与天地共鸣给个一息休息便补满气机的能耐。用一点没一点,更何况宋念卿这刀,便是天象遇到,也别想有那回复气机的机会! 要杀一品高手,就得如此。想要靠慢慢打伤,指玄都能撑上数个时辰。 第十一刀去,只听得原地一声炸响惊雷,宋念卿嘴角鲜血溢出,步履阑珊一下后退数十步。随后更是一退再退,直至起始位置。 齐练华随行而去,剑走刀势,一步不让。 宋念卿横剑所挡,再倒退数十步稳住身形,张嘴能看到满口白牙已然尽数鲜红。咳嗽出一口鲜血,他平静说道:“刀甲前辈沉了心思想杀晚辈,不知用了几成力道?” 齐练华再一刀去,沉稳道:“八成。没时间等。也没那个意义。叠浪势,一刀更盛一刀,到势叠加,越来越强。不过我的刀,出十成就是绝死刀,敌不死,老夫便亡。结合自当年王绣的枪法,差不多的道理。你还不值得我用。” 宋念卿面色花白,气机极度不稳,整个身躯之上气机飘忽不定道:“如此看来,前辈比我剑池柳师还要高出个境界。但还是不如王仙芝。” 齐练华再出刀,刀意澎湃越来越强,便是轩辕大磐都能感觉到那股刺脸的生疼。比那日在南道城之中见到齐练华还有过之而不及。 见齐练华不回话,宋念卿踉跄倒退,继续道:“只要是不如王仙芝,晚辈依旧有信心出这最后一剑。本想着留给王仙芝,让那东海武夫见见天下剑修不是一个武夫能压得住的。” “今日倒也可请徽山老祖宗评鉴一二,为天下剑客,宋念卿也谢过老祖宗令吴家剑仙重回剑仙位,令李剑神再度能有那一式剑来。” 齐练华默不作声,刀意继续堆叠。轩辕大磐整个身子躲在兵甲身后,露出半个脑壳,小心警惕道:“宋宗主想谢,不如就此罢手自缚双手?我轩辕大磐说到做到,来日陆地剑仙不保证,天象境界还是有办法送宋宗主上去的。” 宋念卿大笑一声,心里倒是不怀疑轩辕大磐这话的真假。天象随便送,无论真假,这世间也就一手牵起这么多陆地神仙的轩辕大磐能说的出口。 发梢自乌黑逐渐转白,面容随着步伐退缩,略见苍老。宋念卿再起剑势,却是安然挡住了齐练华第十八刀。 再退,便是南疆道。东越剑池出身的这位剑客,不想再退了。南疆道外自古流放之地。要身陨,他不想死在那等地方。 死在中原,死在剑州,魂之所在终究还是故乡。 死在南疆,心里头总是难受。 略微低头,脚下布鞋已然破损,脚尖戳破鞋头大半。宋念卿莫名心头浮起一丝遗憾。当年那人从新婚初嫁他,到如今他还中年她已两鬓白发。似乎相敬如宾之余他都未曾重视过她。 这双鞋,这次出剑池之时为她亲手所做。当日不耐接过她送的一包行囊,也不曾说句谢谢,只是皱眉接下。想必那时她心里是极想听的。 一路他将这布鞋与她一同所送的衣物,视作累赘,直至南疆原先鞋子破损才换上穿起。 一身剑未所成,临终倒是记得心中挂落自己的人。 人呐,总在最后最没用的时候想起自己在这世间总忽略的人。其实真正享受着者那些,短暂一生足矣。 低着头,手中剑无意识的再稳稳接住齐练华一刀,宋念卿满头发丝尽数苍白,面容有若八十老者,枯槁至极。 第二百六十六章 剑散人去 轩辕大磐躲在黄豆兵甲身后,瞪着眼睛望着面前这以这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老朽的宋念卿。 看着突然手指一歪,一手掐住黄豆兵甲的脖子,自己双脚踏步向后退去。 眼底狰狞闪过,轩辕大磐一只脚颇为诡异的倒退一半,止步半空之中,口中轻声怒喝道:“老东西,果然是还在。” 另一只脚蹦跶的再后跳一步,轩辕大磐口中声音继续低沉道:‘跑!老夫不想和你一道死了!若不是除了这要命的勾当,你当老夫想出来看你这龌龊?’ 嘴角倾斜冷笑,轩辕大磐身躯依旧是极为艰难的向后再踏一步,冷哼道:“你这老色鬼玩意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眼神微变,轩辕大磐继续自言自语道:“反客为主,老夫头一次见你这么不知廉耻了。这身躯可是老夫的。” “没我你这身躯如今已经成灰了!怎么,见了度过生死大劫,想回头来抢?” “你我本就一体,何来抢的说法?你看的老夫的记忆,老夫也看的你的记忆。你懒得梳理老夫,老夫可是给你那一世梳理了个透!宋念卿在你前世能用出地仙一剑,你不懂剑仙的威力,老夫懂!” 把持住双脚不再后退,轩辕大磐歪着脑袋艰难道:“你个大天象,懂个屁。” “老夫遇到过地仙境界的人物。王仙芝与老夫对赌那次,最后一拳决绝对是地仙境界的水准。齐练华自保有余,可不一定能全部拦住。老夫这金刚体魄遇到剑仙境界之剑,得碎成渣!你鬼姥姥的,剑开天门和吴素的仙剑不砍你一剑你不知道什么叫疼!” “你就是老夫!老夫还能对自己下毒手不成?其他事之后再谈,这会纠结,不如后退到安全再谈为好。” 眼中面露迟疑,轩辕大磐一手托着黄豆兵甲的脖子,身躯急速后退。 面容枯槁如同老者的宋念卿临终之时,心中在刹那之间纯净若琉璃。 一直逼刀前进的齐练华头次面露凝重,身躯转圜以守势再出刀。身前这位东越剑池的宗主,明显是已经将自己身体内所有生机自己抽空,用来准备最后一剑。 若非是担心着身后的轩辕大磐与不知自己能否走脱,他定然扔出手中剑就走。反正宋念卿已然自断生机,活不了多久了。 生机消耗抽光,看着面前的老头面向还能精神奕奕的举剑,其实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再来什么神药都救不了了。 宋念卿右手持剑,左手竖起做了个起剑手势。 地面龙卷骤升。天地有如瞬时一暗。无数飞沙落叶加上碎石飘摇升起。佛门有言,一花一叶,皆为世界。 宋念卿此剑,飞沙走石,皆为剑意。 九天云动,南疆道与剑州分隔小路之间,九天之上能见一道比直的割裂破云,带着金色横贯长虹,长不见边际。 宋念卿肌肤渗血,整个人已难见面容。抽空生机,金刚体魄不再,剑意反噬便足以将他老朽的身躯撕成碎片。 齐练华凝神抽刀,再出刀之余笑言一声好剑。 他刀意之势已成,无需再换刀势。这如广陵江潮头的大水源源不绝,就看宋念卿这毕生最后一剑能否如那武当掌教王重楼一般截指断江? 虽是名列春秋十三甲之一,但煊赫大楚不以武为荣,可惜的是此生还未遇到过绝顶剑修。今日倒是遇到了。 几十里外南道城中,步入城内的柳蒿师蓦然回首。 以他的目力,自然看得到那九天之上的异动之象。面色瞬间变得雪白,大天象修为蓬勃而出,对着南疆道方向大吼一声,“尔敢!” “离阳所有人,听我柳蒿师号令,尽数南疆方向而去!所有事我柳蒿师担着!” “速去!” “速去!” “速去!” 说话之间,这位与韩生宣一明一暗守卫太安城的大天象剑客,踏剑腾空向南而去。整个南道城之中无数人都能听到这几声之中所蕴含的无尽愤怒。 他认得宋念卿的气机,指玄何力出这剑仙异相之剑?只盼着这位闭关许久才出江湖的剑池掌门,能撑住他到。 但即便如此,柳蒿师心中还有许多惶恐不安。徽山落幕,天下露脸的巅峰高手,赵勾尽知去向在何处。轩辕大磐实锤已无还手之力。 算准如此他才敢放心大胆的与宋念卿一人一边,堵死轩辕大磐的退路。这天下何处又冒出来的巅峰高手,在顷刻之间能逼得指玄巅峰的宋念卿如此? 边界之处,宋念卿满身血肉模糊,气机已彻底散尽。意识最后只是豪迈大笑一声道了一句剑去。 气终一剑带着昏暗至极的飞沙走石,如青虹贯日而去。一路愈发磅礴。 气机充沛之强,剑意杀力之充沛,远超老黄九千里,更离吴素那日剑仙一剑不远。剑气稍弱。剑意甚至超过不少。 齐练华之刀,此时蓄势到顶点。七七四十九刀为极限,顶点便为大潮后浪。刀气直冲九天云霄,撕裂之意将身侧一切都扯成齑粉。 最后一刀名啸。东海之畔,广陵江出海口。曾经齐练华带着大楚无数官员前往东越至其间,才见茫茫高海浪卷天而起,自海岸而入,冲垮一切。 那事之后,大楚千人使团只有齐练华一人回大楚而去。期间发生之事,无人知,也无人去说。只是自那一事后,西楚刀甲,名副其实。 刀剑瞬时碰撞。 齐练华袖口上半身衣衫尽碎,满头杂乱发丝倒飞,头一次见着这用刀的老人后退。 即便后退,老人双脚也不想离开地面,在地下两脚深陷,留下不知多长的压痕。脚下磨破,鲜血沿地而洒。 轩辕大磐已经退了很远,如啸浪的刀气被撕扯的凌乱,哪怕齐练华抗着剑尖的最大势,轩辕大磐依旧被吹得横七八竖,扶着黄豆兵甲整个身子倒飞出去,也不知被吹飞多远。 晃着脑袋再走地上爬起,轩辕大磐恨恨吐了口嘴中的血水。那老东西说的果然不假,退了这么远,整个五脏六腑都被吹得感觉有些偏移的痛感,剑意入体怕是得好些天才能化解的掉。动动体内气机便是疼痛难忍。 第二百六十七章 跑路 将手中的黄豆兵甲扔下,低头看去轩辕大磐不由再抽了抽嘴角。 这二品境界,拿龙宇轩的皮囊练就的兵甲,前方面容已是布满剑印,满面深坑看起来惨不忍睹。 其内气机也是若有若无,显然是伤了根本。 好在这只是个兵甲,孕养一段时间估摸着能好个大半,能否再孕养回之前,轩辕大磐心中也没个准数。那骑牛的洪洗象可没给魔宗多年积累的心得。 给出这么个魔门秘籍,已经是这位吕祖转世大发善心了。没救下徐脂虎这一恩,毫不怀疑这魔门撒豆成兵的法术,能被洪洗象藏上几辈子。 抬头前望,齐练华背对轩辕大磐,身躯一动不动。至于对面宋念卿,一点看不清身影。轩辕大磐扯着嗓子大声道:“齐老头?别交代在这了吧?” 背对轩辕大磐的老人咳嗽一声转身,将手中剑随手抛落地下。 那柄也算叫得出名号的古剑,落地之时便整个化作灰飞飘散。 老人揉了揉肩膀,没好气道:“没老夫,你早就交代在这里了。他最后一剑只有方向,若是只有老夫,转过身能溜达多远就溜达多远避其锋芒了。就是担心你跑不掉。” 轩辕大磐眼角抽了抽,望着地上那一摊飞灰道:“得亏你还算给力。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的。” 齐练华直起身子,没有接过轩辕大磐这明显不走心的恭维,只是再望向自己身前。轩辕大磐前走几步,与齐练华齐头望去。 宋念卿头颅低垂,盘膝坐于地下,看不清面容。事实上这位东越剑池宗主身上被剑气割裂的破破烂烂的衣物之下,已无一寸完好肌肤。 盘膝赤脚,倒是手上捧着一双鞋。轩辕大磐别了一眼齐练华,这位刀甲没有心思与轩辕大磐说太多,面带忧郁之色,只是轻声道:“老夫事情结束了,最后堪比地仙一剑属实出乎老夫意料。后面怎么安排还听你的,刚刚动静太大,柳蒿师只要不瞎不聋,定然在全速赶过来。” 说着老人放眼四望,心头一颤。四周可以用惨烈二字来说。枯木连根拔起搅碎,整个两侧山石之上尽数是剑气与刀气所过留痕。 只容得一辆马车前行的南疆道路口,整整百丈距离皆是被整个开阔成了三车能并行的大路。 大地之上如被耕犁过万次,不见一块平整。天庭与他一道而来,埋伏于四处的好手,靠的近的没一个捡回姓命,尸骨无存。 陆诩知道了怕是要肉疼到家。天庭本就高手不多,这一遭,可是一下损失过半了。谁能想得到杀个指玄剑客能弄出这般大动静? 绕着宋念卿盘膝而坐的尸骨走了一圈,轩辕大磐轻叹口气,一时之间倒是不知拿这位老剑客如何是好。 炼成兵甲当真是有些于心不忍。貌似这位东越剑池宗主大人这一身也没干过什么坏事。若是像龙宇轩这等采花大盗,决然是不会让他有半点的于心不忍。 “杀都杀了,哪来这等婆婆妈妈的想法,双修法子都选了,你看本老祖犹豫过和谁双修么?轩辕。。。。。” 口中自顾自蹦跶出半句,轩辕大磐猛然用双手捂住自己嘴巴,面色颇为有些阴晴不定。 齐练华靠着一旁山石休息,目光奇异的扫了轩辕大磐一眼。 松开手见自己没再说话,轩辕大磐面色阴沉道:“坏事干得多,所以才会尸骨无存。” 等待少许,见自己没再无故开口,轩辕大磐轻咬了咬牙,脱下自己得衣袍,将宋念卿尸骨整个系着起来。扛于背上。 后方此时才见吴起带着几人姗姗而来。见着毫无动静,几人才敢上前行去。 见几人聚齐,轩辕大磐深思片刻,缓缓道:“猜得不错,宋念卿最后一剑一是想杀我,二则是奔着通知柳蒿师去的。那老不死的,估计正在向这儿赶路。” 吴起皱眉道:“要不然,我们赶紧南去?去了南疆道藏身十万大山,过了风头再回来。” “得去,但不能全去。路就这么一条,进了南疆道,想出来就麻烦了。” 轩辕大磐摇了摇头,转头与齐练华对视了一眼,继续道:“若是动静没这么大,我们一起走去南疆道有个三五天缓冲躲躲再出来回剑州还行。但如今弄得惊天动地,北边怕是南道城都能看得到,南边能看到的山头更多了。” “待会儿柳蒿师过来,绝对会安排人将这路口看的死死地。到时候布下重兵,南边若是再被燕敕王堵死,可就是瓮中捉鳖了。如今这局势,以燕敕王在南疆道燕敕道的手腕,有柳蒿师通知,知道我们南下,绝对能几天内调动起数十万山民。” 曹天煜点头苦笑着点了点头。刚走南疆道而出,南疆道的情况他最为熟悉。今日宋念卿虽是江湖门派宗主,可还兼职着先帝钦点的三品官职。跟着这帮人的做派等同是杀官造反,之后怕是得上那赵勾追杀名单了。 吴起犹豫一下道:“那怎么办?” “分开走。” 轩辕大磐平淡向北一指,浅笑道:“这边毕竟还属剑州,天庭的势力,还能打点掩护。我,曹先生,裴南苇一起南下,齐练华一人走路北上。” 一言罢,轩辕大磐再看向齐练华,颇有些担忧的望着老人道:“回头若是遇到柳蒿师,齐老先生可还有一战之力了?” 齐练华摆了摆手道:“都是皮外伤,只要柳蒿师这尊大天象不会再来一手这如剑仙风采般的地仙一剑,就要不了老夫的命。” 轩辕大磐起身,面色凝重对着齐练华轻弯腰一拜道:“那就请齐先生北上,帮我拖一拖跑路的时间。我这边先南下,只要不被燕敕王的眼线注意到,问题就不大。” 齐练华点头,目视北方。他感觉得到,有天人合一的气机,越来越近。 自衣袖之间掏出黄龙士亲手所给的那卷陆地神仙手稿,塞去吴起手中,轩辕大磐拍了拍吴起肩膀道:“吴起,你与天庭剩下的人员,齐练华与柳蒿师打起来的时候,带着那个方外来半死不活的家伙,走山林里开路绕出去。人给陆诩,告诉他算是我给他的见面礼。黄龙士左算右算也不知道算没算到,方外人能看懂他写的鬼画符!”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南疆路茫茫 南疆道群山遍布,自大楚开始,整个南疆道外加燕敕道都未曾被中原王朝有效统治过。一直到离阳,燕敕王带着他春秋杀出来的部下入南疆,离阳自此才算将南方再握于掌控之中。 三人四马急速过边界道口,天庭剩余的人马尽数弃了马匹,走路归程。裴南苇本不想着自己骑着马,这位王妃着实是半点没学过这项能耐。 实在是不想跟着轩辕大磐背上还背着具血淋淋的死尸,好在是天庭来的部下之中,有人会训马,特地带了一匹性格温顺的西域枣红马,让的裴王妃能轻松驾驭。 过了边界道口五里不到,道路一分为三,两侧道路皆是只容得一辆马车行驶的小路,中央大路,则是修的平坦不下于离阳太安城外的能让三马并行的官道。 山路蜿蜒,区区五里路,上上下下,一路也不知看到多少大小山头。 左右四顾,轩辕大磐对着曹天煜拱了拱手,苦笑一声道:“还请曹先生指路。想必我记忆里的地图,还是没曹先生画的准确。” 性子平缓,做事多喜欢考究的曹天煜低头左手婆娑两下下巴,思虑片刻后道:“还是得看轩辕前辈来南疆想做什么。” 轩辕大磐微笑道,“先找个大城,避开监察住下几日为好。” 来这南疆,他自然不是白来。首先逃命自然是第一说,其次也未尝不是与南疆再过去一道的燕敕王联系上一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不喜欢离阳这作风,自然是得多多联系一番离阳这几大藩王。 北凉王徐骁那边与他徽山已经是捆的死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是那位徐瘸子和李义山心里有多少打算,都撇不开徽山这一尊面。 襄樊那位新任的靖安王,左右应当也逃不脱陆诩的掌握,再不济,也有舒羞这位假冒靖安王妃来做后应。 广陵王赵毅,左右两大左膀右臂都被轩辕敬城不知怎么买通,是一大幸事。只是这次为了徽山这一局,将卢升象过早的跳出来,虽有保住剩下一人不会暴露的想法,但剩下的那位先生能否继续在盛怒之下的广陵王身后保住位置,还是个未知。 两辽的胶东王基本是被顾剑棠看的死死的,张巨鹿削藩,首当其冲找的的两个软柿子便是两辽的胶东王与两淮的淮南王。一个北莽一线,一个北凉一线。 真算起来,这两位王爷手握着的兵马,还比不过当地刺史。 而琅琊王赵敖,麾下只怕是比那二位更惨淡。 最后一位藩王便是那位独占燕敕道,南疆道两道的燕敕王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不似北凉王徐骁的嚣张跋扈,也不似广陵王一般胡作非为。 最重要的是,搅乱春秋的诸位谋士之中,能与半截舌元本溪,北凉李义山并排的那位纳兰右慈便在燕敕王麾下。 两道大地,一人独占。中原人看不起这边陲毒障蛮荒的两道,但轩辕大磐可不会。徽山轩辕,原本起家的生意,便是贩卖离阳的物资进南疆。对其中的了解,也更透彻不少。 十万大山之中来来回回的山民,真数起来,有近三百余万。分散各山之内,但无论老弱,几乎人人皆是敢战能战之人。 若是能一手捏起出南疆,当是震惊天下的兵力。 世人皆知北凉王,殊不知,这位南疆的藩王,才是天底下心思最沉,谋划最深的。不然赵勾何以不敢入南疆?不然南疆之路这整整五里山路为何又不修? 有纳兰右慈带着燕敕王的情报机构,再加上南疆天然的与世隔绝的局面,离阳诸地,也就南疆道燕敕道两道,天庭地府颇为有些水泼不进。想混人进燕敕王府,更是难上加难。 有些谋划,还是必须见见这位燕敕王一面才能安心。 见完了燕敕王,也不会再走剑州回北凉,绕开一条大路,自燕敕道北上走十万大山之中穿行至西蜀,自西蜀再北上过铁门关向西与荀平汇合。 蜀道虽难行,但比起剑州北边的风云汇聚,也算安全。这一路路途几乎是穿过整个离阳东西,算是轩辕大磐走来之时,第一次出的远门。往日里最远不过自徽山顺江到北凉,哪有如此折腾过? 曹天煜将后背书箱前抱,翻找片刻后小心翼翼拿出一叠丝皂,翻开之后,整个南疆道北部片区地图,跃然纸上。 手指轻点地图北方一点,曹天煜轻声道:“南疆道不同于中原,自古没人建立大城。也就燕敕道原本的南唐与南燕旧地,才有些大城。离着此地最近的,是广云山的一处公共山寨。” “南疆山民,几乎皆是走山寨交易,一般以物易物为多,或是用燕敕王发布的通票。除了真金银,离阳其余地方的银票,此地是不给使用的。” 轩辕大磐点头笑道:“其实先生少漏了一点。别处有燕敕王下达的严令,银票自然不许通用。但这里靠着剑州,十万大山之中,大半山民得与剑州做生意买些东西。我说知道的不差,南疆道北部徽山发行的银票还是能用的。” 自袖口之中拿出两张徽山银票交于曹天煜手上,轩辕大磐笑道:“曹先生带路,不过还是得注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不然容易出岔子。曹先生既然来过,一切便由先生做主了。” 曹天煜也不推辞,一手接过银票,再细细观察一番路线后轻声道:“曹某只是尽力。但曹某身份特殊,在这南疆道遇到祸事,只怕还会连累轩辕前辈。” “无妨。” 轩辕大磐摆了摆手,虱子多了不痒,南疆道再大也不会有人大过离阳太安城上那位。得罪了一个,也不害怕再多得罪几个。 天地突兀肉眼可见变得清明。有如突然白昼变亮。 面色略沉,轩辕大磐转身北望。齐练华想必此时已遇到柳蒿师那老不死的东西。就不知齐老先生自己能否走脱的掉? 剑州官道之上,身负数柄还算完好的古剑,手中以走刀势再握住一剑,齐练华静静站立于道路中央,面前只一人,脚踏飞剑,面色暴怒毫不掩饰。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入寨再练 “齐练华?” 柳蒿师压住心中一腔火气,止步半路。 一个离阳王朝最早投身的天象高手,一个昔日大楚赫赫有名的春秋刀甲,当年碰过面,却也不曾交过手。 大楚以文为尊,儒家道理尊贵,作为文官,齐练华少有在外人面前出手。这么些年来,大楚以武林中人身份,引得无数人紧随的,也就李淳罡一人了。 这一身丁零当啷的碎剑傍身,外加的身上还带着些许轻伤与破损的衣袍,柳蒿师再丢十个脑子,也猜出宋念卿下场如何了。 齐练华呵呵一笑,一手悠哉悠哉的自背后抽出一柄还算完好的古剑,指甲在破损剑柄位置婆娑片刻道:“有事?” 柳蒿师强压着心头不满,面色气的熏红,一字一句道:“我剑池宗主,如何了?” 齐练华一手将剑插于地下,半身横靠过去道:“宗主?老夫不认识,老夫在南疆过了二十多年,谁认识你们剑池的宗主。” 目光阴沉难掩杀意。作为与韩生宣一明一暗镇守离阳太安城的门神,柳蒿师素来以心思深重,出手必杀而出名。多少年来,头一次如此充满杀意眼神毕露无疑。 很是无聊的摆了摆手,齐练华再是淡笑一声道:“还有事?没事老夫走了。刚刚杀了个拦路的,老夫也不在乎再杀一个离阳天象走狗。” 柳蒿师盛怒,依旧不曾动手。单独对上齐练华,以他大天象修为,自保应当无事,但想杀人则是太难。 况且这位多年前盛名在外的春秋刀甲,如今实力如何,他也不清楚,能不冒险,绝不冒险。一路磕磕绊绊直至剑池宗主,他柳蒿师此生信条便是如此。 侧开身子,让开一条出路,柳蒿师反唇相讥道:“西楚亡国二十多年了,你这等人,不如孙希济一般进太安城,就是死路一条。江湖这摊死水,我和韩生宣压住了,就绝不会再让他起来。钦天监早就算出曹长卿是必死之局,你这等春秋漏掉的东西,也快了。” 深沉打了个哈欠,齐练华自背后再抽出一柄断剑道:“要不试试老夫的刀?柳蒿师,别总是放嘴,有这个能耐,你拿出本事咱们比划比划。” 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齐练华再讥嘲道:“这江湖不谈北莽,便是离阳你又压住谁了?是老夫被你吓住了,还是王仙芝被你柳蒿师一剑剁了?亦或是吴素,剑九黄,邓太阿,李淳罡这些个人怕过你了?” “人贵自知,大天象境界的人,老夫所料不差,就你柳蒿师还没胆子上过那武帝城城头吧。如此胆小,你也配在此地站着与我齐练华说话?你这大天象境界,还不知道何处偷来的,在老夫看来,还回去,也快了。” 柳蒿师立于原地,一动不动。缓缓开口道:“借你吉言,回太安城后,因你齐练华今日这句话,我会让韩生宣先摘了二百个西楚余孽的人头。” 任他如何激化,柳蒿师都不第一个出手杀人,而无论他说如何多的话,柳蒿师只是回口一说,而不去拖延更多的时间。 这位剑池的老祖宗,在防备齐练华出手的同时,反倒是并不想动手,反而是想先南下看看情况。显然,这位剑池老祖宗,深埋太安城这么些年,并不是什么笨人。 后方赵勾无数人手与驻军正在赶来,以剑州如今的势态,齐练华一人极难走出赵勾的手掌心。与其一人对敌,不如让下面人先耗尽了齐练华的一身气机。 如此看来只能先杀了。只是希望,轩辕大磐能多靠着他拖的时间走得越远越好。目光微微一眯,齐练华以剑带刀先上,一直紧绷身躯的柳蒿师举剑相迎。第一手不分高下,无分胜负。 华光自两人中间轰散而出,天地寂静,平地起惊雷。 “赵勾人南下!宋念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以战场为中点,周围三州尽数派人探查!” 柳蒿师自嗓子之中吼出一声,齐练华抬眼望去,无数黑衣骑马的赵勾部众纷涌而至。另一侧柳蒿师出剑已至,以全胜之态,欲拖住一位带伤刀甲。 —————————————————— 广云山之上的公共山寨,说是山寨,建立于半山腰没错,但规模绝对不小。位于四山连绵半山腰之中,四周群山足可当城墙,山寨中间一弯天然湖水弯如月牙,外面均是纯木围栏。将几座大山闪腰全部相连。 如此规模只是自外界看起来,绝对能容纳下数十万人生存。 此地为南疆道与外界交流的第一块大寨,原先山寨之中的山民早已不做那打猎的勾当,开放山寨,收取税收的金银,已足够这些山民活的滋润。 三人共付了十两银子进山寨,轩辕大磐背后背着人大的包裹,也没引人注意。南疆道说起来还是道门最神奇的赶尸一脉,进进出出背着棺材的都不足为奇。 而来此做交易,带货的也不少。背包人大也不在少数,教了银子,门外两位全身纹满图腾的大汉挥手便直接放行。 门口也只是管着收银子,城内规矩是不禁止打斗杀人,只要是损坏了建筑照价补偿便好。所以也不论是否随身带着危险物。南疆民风之彪悍,可见一斑。 进门找到客栈,几人匆匆坐下。将尸首留在客栈之中,轩辕大磐便与裴南苇曹天煜二人匆匆离去。宋念卿的尸首,带出来了,便不能一直带着,太过于危险,得先炼制一番。 城中只能是先买了炼制材料为妙。就是不知没了助力,他能否炼制出这尊黄豆兵甲?缺乏高水准的气机孕养,黄豆兵甲几乎不可能孕育出极高的境界。 但哪怕一时之间无人孕养,掐着黄豆也总好过背着偌大一个尸体。 感受着周遭不同于中原气息的风土人情,轩辕大磐转头与曹天煜道:“南疆还真是不比寻常。不来这里,我还真是不懂山寨能这么个修法。” 曹天煜点头道:“曹某也是来此南疆才见识到风土不同。此地为交易坊市,物资也不缺乏,轩辕先生自行挑选为先。” 第二百七十章 南疆神庙会 轩辕大磐一路逛寻坊市,果真如曹天煜所言,剑州该有的,此地一应不缺。只是价格比起剑州的物品来,贵上数倍。 南下路难,剑州又是腥风血雨,贸然走的行商少了,但年年皆是如此,早有准备的各个店家,库存还是完备。涨价数倍也有囤货哄抬物价的意思。 不过轩辕大磐显然不是在乎那几文钱的人物。身上带的徽山银票即便是物价再涨个千百倍,无非也就是多用几张的问题。 鼎炉材料轩辕大磐指点,曹天煜倒是一点不嫌烦的与南疆道的各路行商砍价。 鼎炉寻找了一路,挑选了整个山寨内最为上佳的一尊,那明显是南疆道土生土长,满身粗狂腱子肉,裸露上半身显出躯体上不下十处刀疤的老板要价近三千两白银。 最后这一尊鼎炉,曹天煜亲自与这老板讲价已有了小半个时辰。 轩辕大磐与裴南苇各坐一侧桌前,桌上倒是那老板夫人亲手送上的香茶。茶味极淡,几如水。轩辕大磐自是当水喝,有如牛饮。 裴南苇倒是喝的极为细致,水杯放入面纱之下,每一小口都是细细品尝,似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裴南苇手翘兰花,小心翼翼放下手中水杯,瞥了一眼不远处与老板讲的口干舌燥的曹天煜,低头缓缓小声道:“不如多给点钱早点走?客栈之中那,早点解决了早点我能安心睡。不然,半夜太糟心人了。” 轩辕大磐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抬起道:“这还真是快不了。南疆道王法不足,刚刚一路已经看到几处厮杀血腥。如果不想被人当做大头宰,半夜勾的人悄咪咪进咱们屋子给抹了脖子,就得多砍砍价。” 裴南苇疑惑抬头,这位深居王府的前任靖安王府却是很快想了明白。三千两白银,是个大数目。阿门一行三人可没什么大车队护航震慑他人。 一旦被人感觉到自己几人是一群有钱人,这山寨之中,绝对是不会缺乏那悍不畏死做无本买卖的人物。 轩辕大磐嘴角微笑望着谈的满头大汗,不住用衣襟擦拭满头汗水的曹天煜。这些个江湖常识,还是跟着北凉那位世子殿下走江湖时候学来的。 世子殿下初出北凉,一身披金戴玉的纨绔大半出行,周围只跟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与看似壮硕的商人,放在哪个山贼窝不是个亮闪闪的金块? 那时候老黄一个人也不知道给那位世子爷暗中挡了多少夜里来的亡命之徒。徐凤年呼呼大睡,一身天象功夫还在身的轩辕大磐听着可睡不着。 好在是后面一身金银细软糟践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之后再遇到温华哪个挎木剑的小子。轩辕大磐又跟着那地痞无赖般作风的温华学了江湖下三流的不少手法。 “先生几位是北边来的客人?” 轻放下两杯刚冲泡开的两杯浓茶,由着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卷。老板夫人穿着却是比离阳中原人开放十足,兽袍围腰间,大腿裸露一半,胸前低岔,温软实在是看的韵味十足。 轩辕大磐颇有兴致的打量了这位老板娘一眼,盯着老板娘胸口轻笑道:“自然,来了段时间,想要多待着几天。南疆道都是如老板娘这般风韵的人物吗?” 捂嘴吃吃一笑,老板夫人倒也一点不害羞,反倒是胸口一挺道:“那是自然,我们南人,不讲究那些,爱恨情仇看的也开。不过说起来,你们中原那些个小说话本,也是真的好看。” 店铺内内,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一蹦一跳的走到桌前,轻拉了拉老板夫人衣角。怯生生说道:“阿娘,白茶没了。” 老板夫人弯腰,深沟风光倒是让轩辕大磐看的眼光十足,“那就给客人们上陈茶开水,阿娘明日再去拿茶。” 裴南苇轻声咳嗽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轩辕大磐转头,裴王妃面纱之下明显是有些恼色。 挪了挪身子,轩辕大磐凑近裴南苇耳边用手捂着低声道:“苇儿不如入乡随俗?这身穿着,定然是比老板娘更风韵犹存。” 裴南苇正襟端坐,冷哼一声道:“那不如就在此地换上好了,我倒是不怕被人看的干净。” 轩辕大磐套了个没趣,舔着脸再坐下。这王妃还真是阴晴不定难开玩笑。莫不是时候到了来亲戚了? 老板夫人咧嘴笑一声,望着还在砍价的自家夫君,干脆是自己拉了个板凳坐下,笑道:“客南疆道的神庙会还有一个月便开了,客人们是奔着神庙会去的吧。” 轩辕大磐微微挑了挑眉道:“神庙会?是打算过去,怎么老板娘也打算过去?” 老板夫人笑着回道:“南疆道十万大山各位山主与山中大王都会过去的。龙宫每年都会主持,算是除了新年,南疆最大的庆典。” “到那时候,连着我们一家都得过去。如客观们这等北方来人,去神庙会就得是带着些好东西。不过一般北方来的客人都是自带中原上好的物品,来我这小店买东西倒是少。鼎炉是好,不过拿来去讨好龙宫,却是不够。” 再自桌上接过老板娘刚泡的茶水,轻饮一口,轩辕大磐道:“只是凑凑热闹。打好了关系,后头主家才能更进一步,敲门砖而已。手上这些余钱就这许多,还请老板娘多说一说,高抬贵手一番。买贵了,小子这边可难回北边啊。” 老板夫人捂嘴娇笑,起身去门口迎客,手在嘴边捂了捂道:“那得是男人做主,女人管不来这事。” 轩辕大磐轻翻了翻白眼,一口再度将一杯水灌下。倒是才想起来龙宫这一南疆的土势力。其实算起来龙宫作为南疆道顶端的江湖门派,在中原江湖却是寂寂无名。 无他,与东越剑池作为离阳走狗一般,整个龙宫基本已是燕敕王府的御用打手。与徽山,吴家剑冢这等纯江湖门派,已是很少有联系了。 裴南苇转头轻声道:“想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南疆以北,剑州再北 轩辕大磐笑了笑,轻搓了搓手轻声道:“想到了龙宫那几个人,其实更是好奇,龙宫和南海那些个炼气士有没有联系。说实在的,对于那些个寿元动不动几百年的炼气士,我是眼热的紧呐。什么事有大长生来的舒服?” 炼气士南北二宗,如今也算得上南北对立。南宗观音宗久居海外。罕见有人出山。与中原联系并不紧密。 但与南疆道之间,炼气士们联系却是紧密得多。 功德积累,最重要的还是香火信徒。北宗身居太安城,与离阳的功德束缚,同进同退于一身。有着离阳广大地域做后盾,自然是不在乎别的。 南宗除了按时进中原降妖除魔积累功德,剩下的就是南疆道内这十万大山。这无数信仰神道的山民,图腾神众多,可哪来这么些神道接受功德信仰?基本都还是入了观音宗的口袋。 真认真算起来,观音宗内那群炼气士百岁以上的老怪物,比之北宗太安城内的,还要多得多。 而南疆道难出二品以上的高手,说的只是群山之内的山民,如舒羞那等南疆道土生土长的存在。作为号称东南第一宗的南疆龙宫自然不在此列之内。 龙宫一品以上,还是有好几个人值得轩辕大磐重视的。最起码扒着手指知道的一品高手,应当是有三位。 龙宫宫主嵇六安约莫是有指玄或是小天象的境界,头号客卿程白霜号称南疆道头号高手应当也是接近,林红猿一直有林小宫主的美誉怕是一身得是金刚境界。再仔细一点,轩辕大磐所知晓,是一点不多。 裴南苇鄙夷一眼,冷笑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道:“坏事做多了,怕是折寿都快好多了,还想着长寿?” 轩辕大磐再喝一杯水,没好气道:“坏人活千年。好人不长命。怎么的,裴姑娘是吃醋了?满肚子酸溜溜的味道。” 没等裴南苇说话,曹天煜那边已经谈完,对着轩辕大磐做了个走的手势。 轩辕大磐起身与门外老板夫人擦身而过,香味扑鼻,妙不可言。裴南苇走在最后,倒是没再好身手揩油。 想想牯牛大岗之上那些个道姑,怕是等轩辕大磐这趟再回去看见,好些个都人老珠黄了。 希望那龙虎山有些个道法能驻颜有术。风韵犹存也是能风流的。轩辕大磐心中默默一念,自然不敢让身边裴南苇听到他的想法。 三人出门,鼎炉倒是不用自己抗走,这么一大单子生意,老板能安排着人给他送去客栈。 回头望了一眼正在数钱的曹天煜,轩辕大磐道:“曹先生可知道神庙会?” 曹天煜微微一愣,笑问道:“轩辕先生对神庙会感兴趣?” 轩辕大磐眯眼道:“想去看看,能遇到龙宫或者南海观音宗的人更妙了。还没接触过那些个人儿。听闻林红猿这位龙宫小宫主长相是一绝,说不准能捞到什么观音宗长生法子呢?” 曹天煜讶然开口道:“江湖传言的观音宗是真的?曹某还一直当观音宗是江湖传言。难不成真有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神仙在海外?” 轩辕大磐耸了耸肩道:“活了几百年的应该是有的,不过不会多。但老神仙可说不准。那些人坏起来,众生如蝼蚁。你想不通的。” 曹天煜点头,若非在这无法记录,倒是想日后出海记录下去那传闻中南海观音宗的路段。将手中零散银钱收入袖口,曹天煜继续道:“神庙会为南疆一年一度的大会。每年都是龙宫主持。背后自然是燕敕王府。往年里,离阳朝廷的诸的恩赏,也皆是由燕敕王散发给诸多山主,防止南疆道发生动荡。” 轩辕大磐面露奇异道:“动荡?我听闻燕敕王为南疆道十万大山公认的宗主,可以号令群山民,怎么还会有动荡?” 曹天煜轻摇头道:“南疆道自古以来便是不服王法管束。昔日南燕南唐地界基本被燕敕王一手打下来的,还算安宁。但再向南龙宫所在的霸州周边,尽数是山主掌权。燕敕王名义上号令的动的,也只不过是旧南唐境内。南燕境内大城燕敕王能号令,但山民并不听从。” 轩辕大磐疑惑道:“南疆道可是在燕敕王手下,二十年不曾出大乱子了。稳固的比西楚旧地还安稳。上百万山民,若是只名义上号令,不该如此。” 深深感叹一声,曹天煜轻声道:“本来曹某也好奇这一点,但后来进山才知道,燕敕王府掌管着南疆道与外界的交通要道,山民不喜从事生产务农,燕敕王府又以宗主令强令山民不许大规模内战,并给每个山头规划造册,不许山民随意越界,但凡越界,便是重兵围剿。导致人口逐渐变多。” “人一多,山内走兽也不够捕猎的,而山中食物物资匮乏,全部依赖山内些许草药拿来与燕敕王换粮食与食盐生存。只要得罪了燕敕王府,南疆道群山,无论哪个山头,没了食盐与食物,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每年神庙会就是燕敕王交易粮食与食盐的时候,碍于路途难行,神庙会燕敕王府只能给每家山头提供半年的食物。因此燕敕王府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断了粮食半年,造反的山头只能不攻自溃了。” 轩辕大磐冷笑一声道:“倒是好法子。这一手毒计,徐骁没法用给北莽,燕敕王给南疆道倒是用了个十足。” 曹天煜扭头,疑惑看着嘴角森然的轩辕大磐。 轩辕大磐背负双手,低头轻声道:“南唐,南诏,甚至是南燕能立国岂会不种粮食?这一手定然是有人故意用法子降低了南疆两道的粮食的价格,让人起不来重粮食的心思从而日渐荒废。另外,哪年燕敕王府不再给粮食,来点风声,可就是百万山民北上抢粮呐。” 曹天煜闻言色变,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南疆道北上,是剑州。剑州不是什么鱼米之乡,也就徽山龙虎两个大户。抢光了也不够百万饥饿山民吃的,而剑州一路北上,过了广陵江就是太安城! 第二百七十二章 纳兰右慈的谋 三千精锐铁骑从燕敕道向着南疆道浩荡穿行,巡查护卫,夜不收探子一样不缺,前后奔波。 骑军中段,有一辆豪奢到寸地寸金的马车,车厢内香炉袅袅紫烟升腾,一名发髻别有一根紫檀花簪的中年儒雅男子,正在伸手轻轻拍拂那些沁人心脾的龙涎香气,看着烟气绕掌而旋,乐此不疲。面前桌台,无数纸张摆放各处方位,其上密密麻麻写着无数文字。 马车左侧,有一骑手指叩响外车壁,连续叩了十余下,车内如文士的俊美男子这才懒洋洋掀起帘子,外头那一骑健壮汉子身着便装,笑问道:“纳兰,真不出来看看风景?王府之中可没这么新鲜的气息。” 中年儒雅男子闻言就要放下帘子,相貌粗犷的骑士无奈道:“好好好,喊你右慈行了吧?你呀,真是得好好锻炼锻炼身子骨,总归没错的。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可不想你和李义山一样变成个病痨。” 文士微笑道:“养生之法众多,服气、饵药、慎时、寡欲等百十种,又以养德为第一要事。养生之事,我懂得多,用不着你担心。只是如今离阳王朝难得动荡,一滩浑水,就在眼前不看看,有些浪费。” 骑士不屑一顾,“浪费什么?不是黄龙士就是西楚那些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南疆两道岿然不动,我们就无所畏惧。” 文士笑眯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安城对剑州这么大动作。未尝不是想一刀下去,给剑州经营成一个新的两淮。北凉好歹北莽还在太安城就有所顾忌。南疆两道对于这十万山民,碧眼儿顾忌可没那么多。” 骑士无所谓道:“你又看出些什么来了?不先去了北边的几个王爷,碧眼儿不敢动我。哈哈哈,南北一起乱,削藩他得削掉自己脑袋喽。” 文士依旧还是笑容清淡,“天下事意外者十有二三,世人只见得眼前无事,便都放下心来。王爷想法确实没错,但有些东西布局越多,越有可能出现意外之变。这也是我不如黄龙士的地方。” “轩辕敬城成儒圣进太安城,只要不想得罪一尊儒圣和天上那些人物,徽山江东,龙湖江北,两条路便都难走得很。江南道刺史张衔烛此次盯住了徐骁,大功一件十有八九碧眼儿会让他升官一级,并用大乱的理由带重兵看死了剑州道。由北南下难,一旦在南疆道路口堵死了,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呐。” 骑士冷哼一声,“张衔烛要头疼也是赵毅那胖子烦心,而且,徐骁还没死,我不急。到那时候,对付一个张衔烛,办法还是多得是。” 文士笑容依旧,不疾不徐收拾着桌上的纸张,侃侃而谈道:“有这个机会,得多落子。南道城那边新官上任,碧眼儿故意安排个清流来恶心我们,要是买不通,估摸着城主我还是得帮忙换一个。” 骑士皱皱眉头道:“还是徽山,这些年徽山那边的探子抓了一茬又一茬。我就搞不懂了,他一个江湖势力,弄这么大风雨干嘛?真就巴结死那个瘸子了?要说大腿,本王不是天大的一尊?远交近攻也没这么个远法。” 被他称呼纳兰又改口右慈的温雅文士笑着放下帘子,“要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那位徽山老祖宗。可惜了,剑州有广陵王赵毅,这次我们插不下手。不过也不用想这么多。这次神庙会组织好,也该是给北边一些压力了。” 骑士重重叹息一声,眼望北方。帝国版图最北边那手握号称三十万铁骑的藩王。他一天不死,天底下何人敢乱? 马踏春秋六国,立国后压住整个江湖,令几大藩王与整个北莽都难以动弹。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到底何时才能真正的去死,好让天下人有口生气?别的比不上你这个瘸子,也只有比比谁活的更长了。放心,日后我会在你坟前好好上柱香,告诉你,这天下,有德者居。” 口中轻轻呢喃一声,骑士翻身下马,再踏上马车。 马车内,文士翩然收拾好纸张,轻声道:“得等。黄龙士这个过街老鼠,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若是北边那个真的去了,北凉的新王,肯定是徐凤年。到时候我们这些个老骨头,说不定都得去一趟太安城,走上一遭风险。” “就怕这之后,北凉没有内乱起来,让元本溪另辟蹊径,给陈芝豹放在西蜀啊。西蜀不在手,南疆道,出不去。也无粮。” 很是随意的在马车内找位置坐下,骑士半躺着眯眼道:“今年的神庙会安排好,南边三寨粮草全断由我们的人困死在山里,等张衔烛到位后,北边一样断粮,由着十万山民闹腾去剑州求食。另外,提前通知好龙宫,南疆道三品以上的高手再拉拢不到位,那明年就让雀墩山上位。” 骑士,自然是燕敕王赵炳! 文士,则是那王朝声名鼎盛无双的谋士,纳兰右慈。 黄龙士昔日落子评天下谋主,六十七颗元溪。六十四颗纳兰右慈。仅仅少那离阳奠定基础的毒士,三颗而已。 ———————————————— 客栈内,宋念卿的尸首炼制的兵甲只用了三天便炼制半成。没有超过宋念卿指玄境界的高手来给尸首灌注气机,无奈兵甲无法直接成型。 费尽心思炼制成人形,保住了后续继续炼制的底子,有了八品的境界,便是轩辕大磐目前力所能及做到的了。 半成品也无法压缩成黄豆状态,只得很是将就的成人形一直跟着。人形气机消耗也是极为多,不使用气机,三日左右便需要轩辕大磐用全身气机给其孕养一次。 身后跟着满脸古板面无表情的宋念卿,初出房门便给曹天煜狠狠吓了一跳,好在是裴南苇习惯了前一尊兵甲,并无太多意外。 轩辕大磐拍了拍曹天煜的肩膀,将身上行囊都放于宋念卿背上,慵懒的舒了舒懒腰道:“带点干粮,曹先生背上书箱不如也交给他。省着点脚力,也方便。去神庙会还需要好些路途。” 第二百七十三章 正反之辩(上) 曹天煜摇头感叹一声道:“死而复生,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但前辈若是去神庙会,曹某怕是难以随行。” 轩辕大磐抬头轻笑道:“为何?” 曹天煜面带犹豫,缓缓道:“前辈可还记得小路边追我的那些人?碍于当日吴家剑冢那位前辈一场大战给震慑离去,可南疆道他们还是在的。” 轩辕大磐伸手指了指一侧呆板站立的宋念卿,轻笑道:“曹先生见我可是个怕事的人?再厉害能厉害的过柳蒿师那个大天象?” 曹天煜轻摇头苦笑道:“追我那些人,来自龙宫。虽然曹某不知道龙宫为什么追着曹某不放,又不知道,龙宫动手又为何畏手畏脚不直接派高手来将曹某带走,但能不遇到龙宫,还是不遇到为好。” 嘴角带笑,轩辕大磐摇头轻哼道:“龙宫如何?轩辕家不怕。南疆道,也不是龙宫一家的天下。江湖,无非是朋友敌人的区别。曹先生有难言之隐大可与我说,不想说,我也不在乎。但要知道,既来之,躲是躲不掉的。而既然带了曹先生来,我就有这个底气保住曹先生。” 曹天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望着面前面色如常的轩辕大磐倒是真不知道面前这刚刚被追的如丧家之犬逃离南疆道的人,哪里来的如此自信。 他说的,已经足够多了。以轩辕大磐的能耐。猜得出他所说的便是龙宫身后,还有人。 轩辕大磐拍了拍曹天煜的肩膀以示安慰,面色却是突兀一变。嘴中微张,却是面色一紧,咬牙死死没开口。 对着曹天煜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整个人瞬间闪身房间之内。身后双眸无神的黄豆兵甲亦步亦趋跟随而去。 屋内裴南苇刚刚收拾好行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轩辕大磐一手提着衣领,急促拉了出去,顺带着将大门轰然关闭。 屋外两人只听得咯嘣的落锁之声,屋内便再无动静。 面带恼怒,裴南苇望向曹天煜,咬牙轻声道:“他又抽了什么疯?不怕本。。。我就这么走了?一天天的,越来越古怪。” 曹天煜尴尬摇头背过身去。这等闺房中的谈资,可不是他这云游江湖之人能谈论的起的。 屋内,轩辕大磐一手捂着嘴落座,面色露出愤然之色,还未等他开口,一侧跟随而进的宋念卿眉眼很是诡异的一皱,低声桀桀一笑道:“果然是好操控。没必要和我自己抢那一张嘴。” 轩辕大磐松手,面色极为阴沉的盯着那眼神突然变活的宋念卿,一手伸出掐诀手势,讥笑道:“那我如今是在和宋念卿讲话,还是轩辕大磐?怎么,迫不及待了,没了危险也能向外跳?” ‘宋念卿’淡然席地而坐,背靠一侧桌沿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对于我的理解来说,我们就是一个人。没什么迫不及待的,只是更适合罢了。” 轩辕大磐讥嘲一笑,“放你妈的屁。你是个死人,这是我活出来的。” 宋念卿淡然摇头道:“彼此哪能分得清?老夫也不想分。更多时候,老夫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就如一个看客,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一样的思考。不只是,能看得清你的思考。” 轩辕大磐不屑一笑,“那你就该一直看下去,看到天荒地老。何必冒出来。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死人,你能看到我,就如,我在你操纵身体在南道城之中对付那人一样,能看清你。” 伸出一根手指,轻摇了摇,宋念卿诡谲一笑道:“你还是没理得清。你认为你是前世的人,认为我就是轩辕大磐。按照你的理解,一个身体,两个魂。但是我理解来说,我们就是一个人两段记忆。” “陆地神仙神游天地,神魂本就稳固到能出体瞬息千里。我的大天象境界的神魂亦是打磨的不差。天象修为还在。我压的住一切。可如今修为尽去,有些该出现的,便出现了。” 轩辕大磐指尖微微一颤,面色阴沉如水道:“你什么意思。” 宋念卿平静道:“意思就是,我知道轩辕大磐的过往,也知道前世的过往综合到了一起。而你,对轩辕大磐脑袋里的过往,知道的太少。” 轩辕大磐口中哼出一声放屁,冷声道:“当然不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记忆,老子一天天屁事不干,就看回放?八十年的录像带,还有的卡壳,当真是笑话。” 宋念卿摇头沉声道:“所以,我说的综合。我自己想来,应该是记忆融合后,诞生了我的想法。只是意识里习惯了你主导才能改变一切,所以我拿不到主动权。你就放弃你脑子里盘算的那些个找吕祖,找徐凤年转世的真武,或者是找白帝除掉我的那些想法,你想的我都知道。我就是你,就如你沉下心去脑海里,就知道我怎么想的一样。” 淡笑一声,宋念卿继续道:“无非觉得这样方便点,不然,你若有心思冥想,谁高兴出来谈这些。不如你放弃主动权?就和上次南道城一样,让你再见见我所想?” 轩辕大磐极度不客气的再说了一声放屁。 宋念卿淡笑摇头,叹气一声道:“所以啊,我越来越觉得,我才应该做主导的。你这样哪能成事?这江湖,拿你这等前世不成器小人物的眼光结合我轩辕大磐的记忆来看,永远不如我拿轩辕大磐的眼光结合你前世的记忆来的好。更何况,你连轩辕大磐记忆一半都没吃透。” 轩辕大磐冷笑讥讽道:“说了半天,还是想夺权呗?” 宋念卿先摇头,再点头道:“我们是得有个主导。但得要其中一个放弃。老夫若主导,不想脑海里总有个别的来干扰老夫的决定。所以,除非老夫觉得危险,或者你想老夫出来接管,老夫不会出来。” 轩辕大磐道:“你倒是自信的很。你觉得,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会放弃?” 宋念卿淡然点头道:“迟早的。所以老夫不急。记住,南道城你已经放弃过一次了。没了大天象的修为,再离了天庭地府,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遇到这世间残酷,你是活不下去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正反之辩(下) 宋念卿极是淡然的摇了摇头道:“一脚踏入南疆道这个路,老夫阻止不了。也无力去做。徽山种种,老夫自信自己是做不来的。” “但是老夫劝你自己好好想想脑海里那些老夫祥福年间的事。老夫平日里当做禁忌,不想与人说自己也不想想起来。老夫不说,等你注意到得猴年马月。呵呵,天庭地府不是万能的。你指望一堆最基础的碟子,能知道那些老怪物说都不说的陈年隐秘?” 一句毕,宋念卿先闭眼,再缓缓睁眼道:“老夫看来,我与你都是老夫。你没必要一直拿老夫当非你即我的生死大敌。人的观念会变,老夫从不怀疑你理顺了老夫脑海里的记忆之后,会变得比老夫如今更。。。。或许那时候,你就是老夫如今。有些时候,你加上老夫才是真正的自己。一如徽山当日,若是老夫在,哈哈哈哈。” “舍弃了徽山基业带着几位陆地神仙直接找机会打杀了离阳皇帝,才是正道!” 轩辕大磐面色蓦然,望着面前宋念卿的身躯缓缓闭眼,呆呆站立原地,失去灵动。好似从未出现异常。 脑海之中,一段画面如流水般宣泄而出。 南疆道燕敕道两道之地,春秋容纳着南唐,南燕两国所在。若非离阳一统,西楚到最后都不曾染指最南方这两道之地。 当时还不是徽山老祖宗的轩辕大磐,只一品金刚境界的实力,与人随行踏足南疆道深处的腹地。 徽山当年的鼎盛,不亚于如今。诸多房宗室由着徽山最巅峰的两名指玄高手带着所有二品以上高手倾巢而出。 随行之人,不止如此。 百年前的上代江湖,赵黄巢同一年代的巅峰几人,徽山另请了一尊不知是已天象还是超过天象境界的高手一道随行。 最终,活着回来的只有刚入腹地便被重伤晕厥的轩辕大磐,与另一位如今已生死不知的上代江湖的高手。 若是轩辕大磐记忆没错,那名高手名叫刘松涛。 四百年前高树露,一百年前刘松涛。江湖代代人,当年的刘松涛再江湖的地位,便是如今的王仙芝。 如今那一段记忆之中,依旧能记得轩辕大磐昔日的惶恐与恐惧。徽山那一段时间之后,好在轩辕大磐强打着气力入了指玄,后来步步踏入天象。稳住了徽山门面。也使得徽山轩辕家,只剩轩辕大磐一脉掌权。 那南疆道腹地所在。就是神庙会所在。一年一开的神庙会,为南疆道众信徒敬奉山神,也是向那群山之中,敬供祭品。 南疆道无数年祭品之中,千年人参等延寿仙物无数,入陆地神仙的典籍,更有数本。引得了解其中隐秘之人纷纷入内想得到一本而归。轩辕家便是最后一批。 九天仙人不屑于其中,世间高手视作禁地。二品以上高手,入之几乎必死。身在南疆道内,除非南疆道本土的高手,其余死状更是极惨。 进入之人,刹那老去,一日之内化作土灰。除非逃出南疆道范围,不然无解。至今轩辕大磐记忆之中都不知魔门逐鹿山那位山主是有多大力气,将他带出南疆道。 轩辕大磐面色犹豫,低头轻声道:“刹那千年么?搞笑。你入了大天象境界死活迈不过陆地神仙的坎,你都不去,你轩辕大磐以为,我这性子,会跑去那么危险的低头?” 嘴角抽了抽,轩辕大磐伸手一摸额头,满头冷汗淋漓而下。后背已尽湿。记忆之中那股恐惧,依旧如一。 宋念卿缓缓睁眼,眼神之中再度恢复灵动,呵呵一声道:“不去最好。老夫巴不得你不去,绕道北去最妙。但是你要知道,南疆道的官道就那么几条。神庙会所在的腹地,就是折去燕敕道的必经之路。” 轩辕大磐双手插袖,往后一靠,说道:“让你大失所望了。我带了曹天煜。我不信南疆道没有个小路一路奔向燕敕道。” “随你。老夫只是给你提个醒。别往死路上头去!老夫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了。另外,以后既然你不收起宋念卿,老夫大可操纵它这皮囊。总好过和你抢一双手一双脚!” 宋念卿微笑一声,再度闭眼。 轩辕大磐冷着脸起身,自言语道:“倒是要看看脑袋里还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总得知己知彼啊。。。。” —————————————— 不是多宽的官道之上,三人两马缓缓前行而去。一路风餐露宿,倒是让人疲惫得很。好在是所有行囊后头都有宋念卿这具黄豆兵甲扛着,几人不是太吃力。 曹天煜不住地向后望着身背两人高行囊的宋念卿,心头古怪道:“宋。。。这样真的没事?曹某骑马都有些吃不住力道。” 轩辕大磐翻了个白眼道:“没事。就得多锻炼锻炼。放着岂不是还得发芽?反正我气机会的快。隔着两个时辰孕养一次便好。” 曹天煜苦笑摇头。轩辕大磐下了决心不走官道,选择小路直接入燕敕道,倒是苦了他这位南疆道的行者了。 山间小路,他是走了无数,可那些皆是山民自己为了方便修建的,哪里像官道一般连续?他走的地图,处处离不开官道。而想要听着轩辕大磐的绕开神庙会的所在,山路更是复杂不少。 好在是心中本就有定向,总算是挑选了一路最为方便的。 拍了拍身下马儿的鬃毛,曹天煜缓缓道:“过了前面岔路,我们便可以拐道进山了。绕过燕眉山,便是南疆道舒家的势力范围。舒家给连横百余山头应当是全部连通,曹某走过一次,虽是难行,但好歹是路。走山中舒家地头绕开过去,便是另一段官道,正好是去燕敕道。” 轩辕大磐微微蹙眉道:“舒家?” 倒是想起了舒羞那个娘们了,也不知道这出生南疆道的娘们,是不是出自这个舒家。连通百余山头,也算是个大世家了。 神庙会当下,作为整个南疆道的大场面,官道之上南下人不少。车马亦是不少。但几乎皆是南疆风格的简朴马车。轩辕大磐几人身侧,一名白衣僧人驱赶着比南疆道风格更具有特色的破败马车,丁零当啷的颠簸赶路,来到一侧擦肩而过,僧人微笑与轩辕大磐点了点头。 轩辕大磐报之以微笑,南疆道还有僧人,倒是佩服佛门的精神。 第二百七十五章 舒家山门 曹天煜顺眼望去,低声道:“南疆道信佛不多,都是各种神道,突然出现一个出家人,倒是古怪。估摸着是请着去参加神庙会的。” 轩辕大磐颇为古怪的点了点头,总觉得这出家人有些似曾相识。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的模样。 摇了摇头,轩辕大磐轻哼一声道:“不管他,曹先生我们速度穿过去便好。此去道路艰难,舒家那里,曹先生可认识什么人方便通行?” 曹天煜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道:“自然是认识,不过能不去认得,再如今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去认识的好。” 轩辕大磐了然点了点头。几人再纵马沿着山路行进半时辰左右,前头两山之间可见山门巍峨林立。其气势,甚至是不亚于徽山轩辕家山门那独享陆地清福的气势。 只是缺了蜀中各式玄妙奇石点缀,就地取材于南疆道,少了些许韵味。但即便如此,此等大的山门,也不是一般家族能用的住的。特别是在南疆道这等王法淡薄的地方,没那实力,建好了山门守不住第二天也就姓别家了。 曹天煜轻声道:“南疆道最主要的山头势力,就是南疆道八家山门。唐,孔,宋,蒙,舒,林,轲,祝融。八家基本都算是百年家族了。舒家是本土山出身,对于周遭经营的最好。但难出高手,又在官场影响不大,对比其余几家,如今已经是逐渐势微了。” 轩辕大磐仰头望着那高耸直至半山腰的山门,长舒一口气道:“瘦死的骆驼,得比马大。能定下来八家有舒家,自然是比南疆道其他山门有国人的地方。” 微微点头,曹天煜笑道:“舒家传闻擅长易容,炼毒。离阳天下未曾一统时,南唐,南燕两大王室的谍报冠绝天下,几次打探到离阳的消息卖与西楚。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传闻就是靠的舒家易容术。” “舒家山门外,下马!” 山门外,有人远远已经是在吆喝出声。一口南疆道的通用口音,夹杂着普通离阳官话,倒是让人难懂。 远远望去难得倒是让轩辕大磐神情微微一动。山门外几人皆是统一服饰,伸手一看便是有七品以上的气机,实是不弱。 此去舒家只有他们一队人,神庙会将至,逆行而北去,还是一路前往前方山门,对面人如此也还算客气。 曹天煜上前双手微微一礼道:“此去神庙会礼物遇到山中土民,如此遭了灾,想借舒家山路近路返回再备上一份重礼,还请舒家放开个门路。” 远远舒家那人带着身后几人快步而来,围绕着几人四下打量一眼,倒是着重望着身负重物的宋念卿的兵甲。 “哪里来人?” 抽了抽鼻子,舒家那人望着曹天煜满不在乎道。 曹天煜淡笑,一手指了指西方道:“唐地那里来的。再走官道回去来不及了,只能借舒家路了。咱们南疆的规矩,我都懂。” 自袖口之中掏出百两银票于舒家看守山门之人的手上,曹天煜微笑再抠出手心几两碎银,轻揉进那人手心才放声继续道:“不知这么些,大人觉得可够?毕竟很久不来,不太懂舒家借路费的规矩。” 展颜而笑,舒家那人做了个里面去的手势,点了点头道:“进去吧。记住除了路别乱窜。舒家内宅里惊扰了什么人,进去了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什么势力,都得宰了。” 曹天煜闻言点头,招手带着轩辕大磐几人鱼贯而入。他不算江湖人,但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山门之内,无非也就是钱权二路了。 江湖有言,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有些东西不塞足了,人家真按着规矩,给行囊挨个拆了检查,又是一桩大麻烦事。 舒家山门上侧山崖,数十人站立其上。只是当头两人坐着,其余皆站立其后。左侧坐着的是一位老者,身体干瘪,周遭满身杀气遍布之余,还颇有些阴气。 右侧坐着一位妇人,说是风韵犹存是一点不差,面容姣好不说,腰间纤细的似是风吹便断。 妇人望着山下,捂嘴轻笑一声,一手指着一边笑道:“果然,大人那里就是神机妙算。算准了曹天煜这人不光回南疆道了,还想绕路转开神庙会,让奴家给绕路的几个小路口都安排上。呵呵,如此还真是入瓮了。” 左侧身躯干瘪的老者冷眼扫视了那少妇一眼,丝毫不给面子的冷哼一声道:“舒家的规矩,进了山门便是客。别人动不得。” 捂着嘴,妇人冲着身后手下轻挥了挥手,左手食指作于嘴边,背靠身后靠椅,百无聊赖道:“呵呵呵,能让奴家来抓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人。老东西,这次神庙会,你们舒家,能不能分到足额物资,得看你们自己。拿这么一个人来要挟老娘,你也配?” “王府那里已经够给舒家面子了。容得你们舒家种了十年地。奴家不妨告诉你,王府那里先生话已经放出来了,你们舒家一天不给种的那些个粮食除了,这次神庙会其余物资一个都别想进舒家。” 身躯干瘪老者神情古井不波,淡然开口道:“不种?不去种难不成和你们蒙家一样等死?蒙家的丫头,蒙家排名犹在舒家之上,交了粮食,三品以上好手尽数被龙宫收编,你们蒙家如今除开王府那些支持,剩下的人手可还能站稳南疆道?” 少妇嘴角挂满讥讽,冷笑道:“有王府支持不够?百万山民都给管的服服帖帖的,你舒家算什么?没那金刚钻,少给自己揽活。这会儿念叨八家排名,早在当年南燕灭国时候各个都干嘛去了?” “不放老娘进去,老娘等就是了。顶多等他们出来再抓。舒老头儿,你少在这给老娘放屁,舒家是死是活,全看王府那边的说法。呵,当年六家联手卖了南唐南南燕,搞垮了蒙家现在想要蒙家来帮忙?”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南唐旧事 身躯干瘪的老人闭口不言,春秋时节那些事情,放到如今就是一场烂账。春秋无义战,即便是在这远离中原的南疆道,那些弯弯绕绕也是避免不了的。 南唐,南燕,两大春秋年间立足南疆的王国,最终的覆灭,一是北凉王徐骁那个瘸子的兵威之胜,裹挟大败西蜀的余威令南疆道人心惶惶不敢与之硬碰。 其二便是那个瘸子南下,本该合力抗敌的几大南疆家族,分裂成两部一路支持离阳,一波背刺,彻底是覆灭了支持守卫南疆道的两大王朝。 南燕南唐背后的蒙家轲家损失惨重,几遭灭门屠宗。好在是徐骁北上,燕敕王南下彻底收编了两大南疆世家,才让这两家留下了根基。 “衍圣公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我们几家不想南疆如西楚襄樊那般。” “还不是南燕南唐你们觉得分不到一口肉?” 妇人冷笑,起身而立,缓缓向着舒家山门内走去。 身躯干瘪的老人没有阻拦,只是唉声长叹一声。那个在南疆道只手遮天的王爷,真的就是个明主么? 偌大南疆,也许在他们几大家族决定放离阳进入之时启,就彻底失去了南人自己做主的根基。 轩辕大磐几人沿着山路前行。这舒家自家修整的道路,并不比官道来的难走。地下皆是极为细心的用碎石填平再压实。即便是弯绕群山之间,依旧是平坦无比。 轩辕大磐转头,伸出一只手抹了把脸,笑望着曹天煜道:“曹先生估计还有多久,咱们就这速度一直走能到北凉?” 仰头望天,曹天煜苦笑摇了摇头,自袖中掏出一卷看起来便是亲手所绘制,弯弯绕绕折线无数的图形,手指在其上摸索片刻后道:“若是去北凉,自此过西蜀路,估计是得按年算。快则十月,慢则一年半载也是说不得数的。” 张嘴笑了笑,轩辕大磐仰头北望。也不知道此时徐瘸子带着徐凤年回北凉了没。没去成武帝城,也不知道那位世子殿下是遗憾还是不遗憾? 倒也是望了,让那位世子殿下剁下广陵王那胖子世子殿两块肉了。 一年多,许是那时候北凉那位世子爷已经是从北莽归来了,那时候,说不准刚到北凉就能见到一位即将继位的新凉王了。 面色突兀一顿,轩辕大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手指着天骂骂咧咧道:“狗日的,洪洗象你个龟儿子。怎么望了你这会飞的玩意,你拿着仙鹤带老子走,天底下谁敢给你射下来!” 裴南苇轻瞥了轩辕大磐一眼,捂着嘴忍住笑道:“你若是真有胆子,当着洪仙人面去说。” 轩辕大磐歪了歪脖子,想了想终于是没顶回去。他可没徐凤年那等真武转世的背景和胆子,若是他洪洗象真的听到腻歪了,带着他上天过了天门可怎么办?还是舍不得徽山上那群龙虎山道姑呢。 “几位是山外来的?” 对面山路外,一路数十匹马拉着的马车队止步,车队之中有人翻身下马,来人满脸横肉,一看便是江湖走多了的人物,脖子下头一道刀疤长透至外,双手抱拳给了一套江湖礼节。 轩辕大磐望着来人双眼微微眯了眯,倒是还有同样借路舒家小路前来之人。 对面车队旗号偏黑,看不清上头写着什么。但只是车队样貌,一眼便能看的出,是山外来之人,就是不知何处来到的。 微微点了点头,拦住没让曹天煜张口,轩辕大磐道:“天子脚下,皆是离阳土地,算不得什么外人。” 对面马车之上下来之人那张满是横肉的面庞抽搐几下,欲言又止,伸手正了正衣襟,笑了笑,轻轻向前再走几步,轻声笑问道:“庭院楼阁还分个里外,相聚便是缘分,一看诸位皆是器宇不凡,不妨说出个门路,我请几位在这喝一杯?” 轩辕大磐也不顾曹天煜拼命使着的眼色,摊手道:“走,你找地方。” 裴南苇冷眼望着,嘴角微微划过一丝弧度,背过头轻切了一声。 满脸横肉之人,只是招呼一声,其身后装载的满满的车队尽数启程,转向往身后行驶而去。 舒家开山路,借路人有,舒家自然也不会放弃赚这些行商大户们的机会,左右开设的酒馆客栈亦是有,只是不多,自在座位两侧。 路过车队一旁,轩辕大磐侧过脸望向马车内,威风拂过,能见车中无尽花白稻米。 再行进数十里,舒家酒馆之内人并不少,基本皆是舒家自己家族内人在其中消费,令这神庙会的淡季也不至于太亏的多。 既然是往来行商请客,自然不会是做鱼大厅之内,由着黄衣小厮带路直接上了二层包间外,满是横肉的那人面容再是抽搐一次道:“既然这位先生做主,那小的就至请这位先生一人吧。” 曹天煜一人站在依旧背负重物的兵甲宋念卿身侧,默不作声之余轻扫了一眼身侧一样默不作声的裴南苇。 轩辕大磐笑着摇了摇头道:“曹先生,不如我进去吃?还是一起?” 默默望了满脸横肉的车队行商一眼,曹天煜平淡道:“既然如此,曹某便在外。有宋先生陪着,也好有个照应。但南疆道一切,轩辕先生还是小心点为好。” 轩辕大磐笑着点头道:“主要认识风土人情,其他无所谓的。” “他不进,我进。” 裴南苇前进一步。 也不出言拒绝,轩辕大磐带头先步入包间之内。裴南苇一步不落,紧随轩辕大磐而入。其后满脸横肉的车队行商挠了挠脑袋,自己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整个吃饭的包间倒是满满的中原风味,不似南疆道特有的粗狂。地上皆是铺设红色地毯,四面墙壁以南方竖立竹林密布,透露着一股典雅有致。 桌面不曾摆放中原特有的红木桌椅,反倒是用南疆道楠木打造的低座,下配蒲团,中则以黄色花枝点缀,进门便是香味扑鼻。 自顾找了蒲团盘膝坐下,轩辕大磐似笑非笑的望着满脸横肉的车队行商道:“有什么可说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旧臣 车队行商晃着脑袋,进了屋子这才面色略带狐疑,悄声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下,盘膝坐下道:“您是哪里来的?南疆道难进,多年以来,可没见其他有人来了。” 轩辕大磐似笑非笑的望了这满脸横肉的行商一眼,伸出手指在桌面之上描出一个天字,淡笑道:“怎么,你知道天庭,又知道地府,级别也算不得太低,不认识我?” 满脸横肉的行商朝着地上呸了一声,干脆的将自己胸口衣襟拉开,颇为无赖的袒胸露乳的半躺于蒲团之上,鼻息之间再是哼哼两下道:“狗娘的,谁认得你。除了我上家,老子别人屁都不认识。在这南疆地头,鸟不拉屎,地府人半年都难见一次。若不是看你口号,身份牌齐备,又是我天庭的本家,老子又是实在没人聊天闲得慌,才懒得拉着你。” 轩辕大磐一笑置之,调任至南疆道,也确实是个苦差事了。地大不说,还得时时面对燕敕王手底下那比赵勾还难缠的探子。 最难的便是道路难通,快马传信不现实,而天庭地府惯用的北凉千里隼,在这南疆道又是水土不服,难以高飞。 这几乎是被天庭地府视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头,扔在南疆道的人物,几乎都是几年难得一换,没见过他,也是正常。 自腰间掏出玉牌,轻放置于桌面,食指反扣,敲了敲,轩辕大磐笑道:“不如说说你在这什么任务?说不定咱还帮得上忙不是?都是自己人,闲不住。” 满脸横肉的行商本侧着身子想用手中铜夹去拾起一侧香饼,闻言略作停顿,瞥了一眼桌上的玉佩,将香饼放入香炉之后,嘴中胡咧咧不知嘟囔了一声如何,自嘲一声道:“不曾想,老子也有能遇到天字号人物的一天。天庭天字号也就那几位,不知道您是?” 轩辕大磐收起玉牌,笑望着这满脸横肉之人,笑不做声。 “不问就不问,天庭换了主事,鬼知道上头换了啥人。老子自己干好事就罢了。” 满面的横肉抖了抖,这满面横肉的行商挠了挠胸口满是旺盛毛发的壮硕肌肉,双手搓了搓道:“天庭对南疆道,几次渗透,都给端了窝。这毕竟也是鸟不拉屎的地头。上头还有更大的事,我老胡也知道,上头也是有心无力,维持着咱们运营,已经是不容易。如今我这一部,也算是最有经费的。帮着上头找人。” “这次终于是有了消息,有个老家伙露出了马脚,我才是亲自出手,抓住送回去,少不得大功一件。” 轩辕大磐哦了一声,好奇问道:“什么人?洪嘉北奔,北莽那头人夺得无数,你要说在南疆道,貌似没什么人。” 抬眼望了望静靠在门内一侧的裴南苇,满面横肉的老胡无奈摇了摇头道:“后隋,西楚,南唐,西蜀,北汉,大魏,这六个亡国后如今史书上的记载国号,都是被徐骁所灭。此功令北方那位力压天下,武功压得北莽都不敢南下,要知道,除了西楚外,其余几国,都有能上得了史书的名将。南唐一位,刚刚被天庭找到归处。” 轩辕大磐挠了挠脑袋,面色略微迷茫。南唐旧史,脑海里只怕是印象不多。这天下,还是江湖人印象多些。 老胡心中腹诽一句也不知走了什么后门爬上高位,还未曾言,一侧裴南苇低头轻声道:“南唐大将军顾大祖?” 脸上的横肉点了点,老胡咧嘴竖起拇指道:“果然,大人身边的人物,都是见识广泛。” 很是鄙夷望了这满脸横肉不修边幅的行商一眼,裴南苇没吃得下这尴尬至极的马屁。懂点春秋时局的人物,便是春闺中的女子,也没人不认识顾大祖。 南唐大将军顾大祖,以南唐一国之力,给离阳造成的损失,甚至不下于西垒壁与西楚的决战。 这位南唐大将军当年提出守南唐万万不能坐守一隅,敌来之路多达十四处不止,四面拮据,一味死守门户酒江和国都庐州两险,必有一懈,务必要战于南唐境外。可惜此说不定能翻盘的计策不为南唐君主采纳,在南疆道官道被破后,空有精兵三十万困守酒江庐州两地,被围之后,不战而降。 而之后顾大祖亲率南唐水师在波涛湖上,佯装撤退驰援酒江,诱敌深入,几乎全歼了离阳临时拼凑而成的十万水师,令离阳苦心经营准备与西楚争锋的水师,彻底都化作齑粉。最后这位大将军不知所踪,再不见踪迹。 便是徐骁都说顾大祖生而逢时,唯独生错在南唐,要是身为离阳子民,功勋建树,今日未必不能跟他徐骁顾剑棠一争高下。 轩辕大磐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心里头印象还是不大。似是有所耳闻,却是着实不太明白。 敲了敲桌面,轩辕大磐缓声道:“那么,这一趟是想着去捉人了?” 尴尬笑笑,满面横肉的老胡呸了一声道:“都查明白了,这人就在舒家内一座酒楼当掌柜。本来就十拿九稳的事。谁知道这几天,燕敕王手底下那帮崽子抽了什么疯,四处小路路口围的水泄不通,隔着十里我老胡都能闻到龙宫那帮人身上的骚味。” “这不是看大人进来了,这才想有个帮手。抓了人,功劳大人领了,记得分老胡我一点,大人能进舒家,一定是知道什么小路,咱们还走大人偷偷进舒家的路出去。龙宫那老女人认得我老胡,在南疆道交手都不知道几次,这次带人可不能被抓了。” 轩辕大磐瞪眼,一拍桌子没好气道:“谁知道什么小路?这山林里弯弯绕绕毒障密布,乱走一品高手都得交代进去,我当然是走正门进来的。怎么,正门会拦着不给你出去?” 满脸横肉僵在原地,老胡搓了搓手,面色一苦,当真是没事找事。早知道这位爷走正门进的,谁还没事让到手的功劳少去一半?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晦气到家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平十族 舒家中央山祭坛厅两侧大路,始建于大秦年代。真说道起来,起先此地并不是舒家山门,只是舒家逐渐扩张,早早,灭了占据此地的山门,将其山民收拢于其中。 此路连接舒家周围连横所有山路,因而来往人络绎不绝,在此地开着的馆子,已是有了将近二十年,便是舒家本宗人物,也多有行走此地吃上一顿便饭。 原本是安定的饭馆,今日却是十分的红火。一行早先离去的商队又折返,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落座,将这饭馆坐的满满堂堂。 饭馆老板一身黄袍服,看着来人坐满,倒是没有多少喜色,一人端坐掌柜台面之后,由着小厮满脸欢快的前后接客。 饭馆生意不错,但这一次说不定能赚上半个月的生意,可却实是不多。掌柜的是个大方人,不在乎积累家业,钱赚多了,也是给小厮分了,如此多人,也无怪乎小厮精神十足。 轩辕大磐找了个座位落座,双眼微撇,悄然扫视了那掌柜一眼,转头与老胡轻声道:“确定了是他?路上看着报告,挺大牌一将军,如今怎么这么颓废样?” 老胡袒胸露乳,捏起一旁草帽扇风不断,脑袋向前凑了凑,眼神却是向着裴南苇所在瞟了瞟,呼出一口热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大人物,都是如大人这般心境稳固的人物。有人颓废了会再也起不来,可大人物不一样哩。” “当朝孙希济,那西楚太师破国时候落寞,都想着寻死,如今不是精气神十足?当年老胡我去太安城公办,近处见过一眼,那走路速度,都不下少年。带着风!再说老剑神李淳罡,听说修为尽去,如今啧,一般人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想能成剑神!” 轩辕大磐微微点头,在望去,正好是看到那掌柜面无表情的抬头望来,对视一眼,轩辕大磐冲着掌柜轻笑颔首。 心底一抹忧虑闪过,掌柜回之以笑。暗流涌动不休,躲在南疆道深处二十多年,如今看来有些东西还是逃不脱。 低着脑袋没去看,老胡一手放于桌上,目中凶光微闪,轻声道:“大人要不现在动手?那老东西早察觉了,晚了,怕是难拿下。” 南疆道内燕敕王谍报遍布,天庭费尽心思,也送不进太多人。送进来的,修为境界也不会太高。老胡此次能调动近二十余人,已是极限。 抢了人,还得躲避着危险杀出去。这可不是件容易事。若非一路上轩辕大磐硬是要先入这饭馆坐着,老胡决然是会自暗夜偷袭而去。深夜掳走再做其他打算。 伸手摇了摇,轩辕大磐笑道:“不急。而且。打打杀杀多不好?你也说了他最起码是个三品。你手底下几个五品,想死几个?去,给他请过来。吃一顿,才知道人有没有用。不然死再多人,带个没用的老头子回去,还是吃挂落。” 桌上小厮刚上的一碗酒水端起一饮而尽,轩辕大磐仰头倒是有些想那远在京城的轩辕敬城了。 没了轩辕敬城在背后事事帮忙,总是有些不得劲。 在徽山多年,徽山加上天庭大小事务,轩辕敬城在时,可一点用不到他操劳。给个想法,给个名字,那位读书人是从来没有意外的全部做到最好。拳打龙虎赵黄巢,周旋徽山大小事务,件件不差。 如今自己走了,来看着这些档子事,当真是繁芜复杂。许是徽山最后若是和轩辕敬城好好谈谈,那位能成儒圣的读书人,能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 也是罢了,若是说了,没了那玄之又玄的心境,只怕轩辕敬城也难入那天人合一的儒圣境界。 老胡起身,冲着掌柜招了招手,扯着嗓子,一手拎着酒壶,大声嚷嚷道:“掌柜的!酒水来!我家大人,要和掌柜的好好聊聊风土人情!” 掌柜的悠然起身,拦住一旁准备送酒而去的小厮,冷眼扫视了一遍四周,坐着的二十余人在那袒胸露乳大汉发话之后,皆是一言不发。更是有人已是缓缓移至门口,封死所有进出之路。 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掌柜看着古板,但行走起来倒是有些如老胡一般的豪放,主动拎过两尊酒坛,看似吃力的走至轩辕大磐身侧,给几人满上后洒然笑道:“极为可要老儿陪酒?” 轩辕大磐满上一碗,放于掌柜手中,顺手帮着掌柜拉下桌椅道:“来了,自然坐下喝一杯。” 掌柜的搓了搓手坐下后,这才正视打量了轩辕大磐一眼道:“既然如此,老朽先说了,免得待会儿,话都没得说。大人可是离阳赵勾里掌权的大人物?” 轩辕大磐面容古怪,低头思虑片刻后道:“不是,但要说起来,我有个晚辈,在赵勾倒是身居高位。韩生宣手下应该算的是嫡系。” 掌柜眼角抽了抽,一口喝了半碗酒水,再度问道:“既然如此,你是离阳朝廷人?” 一手点着桌面,轩辕大磐再停顿片刻后道:“也不是,但若是说起来,我还有个后辈,在太安城,权柄多大不好说,但地位应该是不比韩生宣小多少。” 掌柜的再喝一口酒道:“既然如此,老朽猜你是哪个藩王或者的手下?说你是藩王定然不是,离阳那几位没见过的,老朽也有耳闻,你这确实不像。徐骁?赵毅?赵衡?不会是赵炳,若是他派人,一定是纳兰右慈。” 帮着掌柜满上碗中酒水,轩辕大磐大口痛快至极的将手中一碗一饮而尽道:“还是不对,但又说起来,广陵王赵毅应该是被我玩了个人财两空,现在估计是在王府怀疑人生。前任广陵王赵衡,死的有我八成功劳。赵炳我不熟,这次想是见见。至于徐骁嘛,哈哈哈,他儿子按道理得叫我一声爹!” 老胡喝着酒肚子里腹诽一声牛逼吹上天。突兀是听到晚上做梦都想压在身下来一段少儿不宜把戏的那美人,面纱之下重重哼了一声。 满口酒如被呛到接连喷出,脑袋磕着桌子,神情瞬间煞白一片。 第二百七十九章 王府谋 掌柜面无表情道:“你不瘸,徐骁化成灰老朽都认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逗弄老朽玩还好。但若是刚刚说的那些人听到了,少说得平九族。老朽不喜欢那些人,但也不喜欢有人拿他们开玩笑。” 轩辕大磐略微耸肩一笑道:“随意吹牛,那也是与江湖中人讲。你嘛,说句实话,没必要和你开玩笑。真说道起来,我和你原本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春秋遗民和江湖,实在搭不上边太多。不过,我手下确实是缺掌柜你这样的人。” 轻微咳嗽一声,掌柜悠然朗声道:“庙大,在下只想安享晚年,怕是没那些个心思。” ———————————————— 南疆道几州,比不得中原那般富饶繁盛,亦是也比不得凉州几道那荒凉氛围中却有徐骁劫掠而来的中原宝物,能消耗的起来。虽是民风彪悍,天材地宝也不少,但哪怕是神庙会这等大会的布置,亦是不如北凉那头,更不比太安城内每年大宴来的豪华。 但中原人看起来不是多富丽堂皇的神庙会布置,在南疆道这群几代都没出过南疆道的山民门眼前,却已经是极为豪华了。 各类金银器具琳琅满目摆放到眼花不说,上等的红丝绸会从神庙会主厅直接铺至三里开外,年年其上的刺绣,皆是令南疆道苗人瞠目结舌。 只是结束神庙会后,这些东西只会被王府燕敕王府赏赐与那些各地势力最大的世家,小门小户是别想分到丝毫。 要知道,南疆道急缺中原物资,一小匹这上等丝绸,足矣令南疆道一家数口一年过上不用打猎的日子。 燕敕道经略使府邸,张灯结彩,仪门大开,贵客早已进门。但已是正二品封疆大吏的南疆道经略使宋大人却是恭恭敬敬站在府邸门外。 里头贵客有了重要事情,碟子匆匆入内,李大人很知趣的退出。他算不得王府的嫡系,有些军机内幕,还是少知道的好。不知趣,在这燕敕道可待不了多久。虽然他本身便不想多待。 若非是看着害怕下人闹出乱子,这位宋大人早已出门去它处赏景了。谁知道自家下人里有没太安城溜出来的探子?靠近了让那位王爷怀疑自己与太安城有联系,脑袋可就难待着了。 燕敕王赵炳早已褪去一身铠甲,耐心听完碟子的密报,挥手让碟子退下,笑眯眯着眼睛向着一侧文士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纳兰右慈斜靠着窗沿,望向府内小湖,缓缓感慨道:“大概这就是世事难料吧。天予不取,不好。” 赵炳来回踱步两下,轻声道:“杀了,交给太安城,倒是能很好的缓解本王如今的处境。” 笑了笑,文士低头看着卷章,打趣道:“王爷可不是这般短视的人。当然,闹腾出这么大动静的人,难得驾驭得住,送去朝廷,也确实能少些麻烦。” 伸手指了指纳兰右慈,赵炳大笑一声道:“还是你懂我,既然说了,想必全盘计划你都拟定好饿吧。” “十之一二,不过那得请王爷,先留舒家一用。想利用这等江湖草莽,可不能按照老方法安插自己人。” “哦?” 纳兰右慈伸手捏了捏自己那白皙的面皮,笑问道:“王爷可知道舒家成名的画皮之术?” 未曾等到燕敕王赵炳说话,纳兰右慈轻笑继续道:“那如真的仿制画皮,最高端能做大与真人神似。常人看不出丝毫端倪。曾经南疆道舒家有一人,甚至是画皮王朝太妃,五年都不曾被人看出。直到意外身亡下葬之时才露出马脚。” “只可惜,那等神似的面皮,舒家如今逐渐式微,入神画皮已无人能批量制作。祖传只剩三张万用的神似画皮。可以轻易变成神似之人。而这位徽山的轩辕大磐,按着情报来说,身边可没多少人。而且。。。。。” 纳兰右慈笑而不语。有些人,安插进去一个,进了高位,所起到的作用比之其他作用都好得多。 徽山是棵擎天大树。广陵王赵毅或是朝廷握着了,对于南疆道来说,就是一大祸害。原本剑州三足鼎立,武林中龙虎与徽山,庙堂之上广陵王一旁虎视眈眈。 如今有一株将倾倒的大树,机会摆在面前,不去握住,便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赵炳嘴角翘起,点了点头道:“那本王就等结果了。先生定下的因,可还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但本王还是与先生多嘴一声,有些事情,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江湖人江湖事。舒家那吹嘘的本领再多,能不能瞒得住一个老江湖还不好说。” 点头露出个了然的眼神,纳兰右慈道:“神似画皮,能瞒住陆地神仙。所以得从最能下手的下手。徽山那位女人无数,因此对一些女人了解的,定然不是太多。临走逃命都不忘带着一位女子路上消遣。” 缓缓摊开手中另一张画卷,纳兰右慈自上至下抚摸一便,面露些许疑惑。画卷之上,是个样貌绝美的女子。面容姣好到燕敕王府内都找不到可以媲美之人。 但不知为何,他纳兰右慈总是感觉此人,有些熟悉。却是记不清哪里见过此女。莫非是天下女人都是这一个模样? 许是美丽的女子,本就让人心生熟悉。就如太安城中那位现在还在为自家孩子继承大统而卖力的女子一般。 口中轻轻一叹,纳兰右慈收起画卷,手指伸出窗外轻轻一挥动。羽灰色信鸽随风扶摇而上。快速是不见踪影。 舒家那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黄龙士那老狐狸转了一圈,不知所踪。神庙会在即,北凉那头还有个陈芝豹不知能否走动的了。西楚如今烽烟似是又要再起,北莽也是虎视眈眈。 多事之秋,也不知道太安城那头那半截舌,是否也是和他一样?想着那瘸子早点去死,又怕那瘸子死的太早,彻底坏了这天下局势? “晚点好啊。等我们万事俱备,便是大势要你死了。” 纳兰右慈低声轻道。 燕敕王赵炳刚跨出大门半步,再度回头大笑道:“其实本王倒是想那瘸子早点死,没了那瘸子,有你有我,不能成事?” 门外,南疆道经略使面色如常,转头望着栏杆之外,似是在欣赏久违的风景。等了许久听到脚步声再有,这位宋大人转头做了个抱歉的面色,缓缓道:“看着这美景入神了,罪过,罪过。” 第二百八十章 西域局 赵炳走近,开始微笑。笑声渐大,差点笑出眼泪,咳嗽几声,好在是身后随从赶上,跟着递上一壶温酒,赵炳狠狠灌了一口温酒差平缓下情绪。 眼望着这一湖风景,天气晴明,此地又是视野极佳。 赵炳一手轻拍着面前这位南疆道经略使的肩膀,眯眼微笑道:“本王可是一直觉得宋大人最聪明。这本事也是比得上当朝那位西楚太师。只是啊,大变将至,孙太师在太安城之中尚且是知道以离阳为首,西楚旧臣半点不联系。就是不知道宋大人有没有孙太师那股子聪明?” 这位南疆道经略使此时倒是没了刚刚那观风景的样子,低着头也不看这位权柄赫赫仅次于北凉王的离阳藩王,不紧不慢的道:“宋某一肚子学问,自问生死为赵家鞍前马后。对于西楚旧臣,宋某拿人头担保,但凡是遇到的,如今心向西楚的,宋某皆杀。” 燕敕王赵炳一脸惋惜道:“果真是为国为民,宋大人不去太安城真是可惜了。” 心中一番斟酌,宋大人缓缓说道:“哪里都是为国效力,离阳江山稳固,如宋某这般的闲官多了去,也不敢妄议朝廷,宋某人活在哪里,自然要将离阳法度传递到位的。当然,王爷年年稳定南疆道的莫大功德,宋某定然是会向朝廷上奏表彰到位,王爷请放心便是。” 话说的一本正经,张口赵家,闭口朝廷。可这赵家大了去了。太安城里头那为,也是赵家,他燕敕王也是赵家,这一是看准了他赵炳目前没与朝廷撕破脸皮前,不会杀他。但那最后一句又未尝不是给他赵炳落个安心? 姓宋的活着,燕敕道官场长久安宁。燕敕王府年年表彰定然源源不断。而若他一命呜呼,便是那削藩成瘾的当朝皇帝,闻着血腥味下手的时候了。 赵炳淡笑转身离去,燕敕道经略使已无半点实权。留着一条命,有何不可? ———————————————— 便是那削藩成瘾的当朝皇帝,闻着血腥味下手的时候了。 赵炳淡笑转身离去,燕敕道经略使已无半点实权。留着一条命,有何不可? ———————————————— 客栈内已是一片狼藉。或许说已经不分什么客栈内外,一场大火呼啸而过,一切都已经是成了灰烬。 来的这位贵客是死死吃了一顿霸王餐不说,客栈掌柜上句话还未曾辩驳多少,便眼睁睁看着来人极是不耐烦的安排着手下倒油放火一气呵成,彻彻底底的在这舒家腹地,将之焚烧殆尽。 这一番动作,掌柜的并没有出言或是动作阻止,这舒家的地盘,这么大的火势,只怕舒家的巡防队望见了早早便会赶来。 轩辕大磐两手抱于胸前,笑望着站于一旁面无表情的客栈掌柜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顾将军在这里怕是屈才了。我可是很诚心的请将军出山,若是将军有那个能力,日后走到顾剑棠那一步也未尝可知。若是没有,我出资帮将军再修一个客栈养老。” 身后一帮惶恐的店内杂役战战兢兢的与轩辕大磐带来的人站的泾渭分明,身份已然被叫出的掌柜也不曾再隐瞒,背负双手面色淡然道:“请人可没这么个请法。没个一二三四的理由,我是不会去。而你若是赵家人,也就还是免谈。本将便是死,也不会屈身赵家。” “在下复姓轩辕,南疆道偏僻。将军怕是没听太多这个名号。” 顾大祖面色依旧是淡然,自嘲一笑道:“这天底下的轩辕氏族,最出名的也就是徽山那一脉了。怎么,江湖家族想邀请本将去帮你练私兵?那估计是找错了人,本将练得兵马,江湖人用不了。” 这作祟装着的傲气倒是摆的十足,这些个有名的人物,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天下江湖倒是真的。若非王仙芝独霸武林树立起武帝城令天下侧目,只怕江湖的地位还要再低下一二。 春秋乱世,江湖确实不是主旋律。西蜀老剑皇力竭而死,道教圣地龙虎山被堪堪不知是否到二品小宗师境界的徐骁马踏,屁都不敢放一声。便是东越人王仙芝与西楚有曹长卿,李淳罡,这江湖也影响不动离阳一统天下的大局。 轩辕大磐继续笑道:“轩辕家确实是江湖世家。只是江湖打闹,请将军去,我自己都会觉得膈应。轩辕家在离阳西北有一块地。钱粮充足,但是缺将才。” 顾大祖纹丝不动,盯着轩辕大磐。也不知这位是打定了等舒家来人还是动了心思。 “东边是徐骁的北凉,算是半个盟友。但是北凉兵不能插手。北凉插手那一块,离阳,北莽,还有西域佛国都会闻风而动。北边是北莽,姑塞州持节令虎视眈眈那一块地和流州很久了。南边荒凉,过了群山便是剑阁,剑阁再过铁门关便是离阳西蜀。西边是西域烂陀山所属的佛国,不过还算安稳,那些个秃驴目前被打的艰难,只要不在那地头灭佛,烂陀山不会有空管。” 轩辕大磐停顿一下,望着顾大祖笑道:“金银管够,物资管够。顾将军若是去,能为我拉起多大队伍,便是多大的将领。若拉起百万兵能灭了离阳,顾将军便时天下兵马大元帅。” 顾大祖眼皮子跳了跳,缓缓抬起头,沙哑问道:“你徽山知道什么叫打仗?金银粮草管够,西楚太师在西楚巅峰时都不敢这么说。而且,那四战之地,就是一桩死地。百万兵?不说算上流州所有人口能否凑出百万人,便是凑出来,也是坏了平衡几家共绞的局面。拉着本将去必死之局,你轩辕家有那么多烂钱砸,本将也没那么多烂命送。” 轩辕大磐不置可否道:“天下大势,没什么不可能的。那地方够大,民风彪悍,不然也不会这么久几家都控制不下。西蜀将变,离阳插手不动。北凉算是半个盟友。只有北莽一个敌人。但北莽执着南下离阳,一时半会儿不会插手西域。若非烂陀山将亡,我也不会这么着急。” 第二百八十一章 南再行 顾大祖踢了踢靴子,这位纵横春秋的老将此刻是越来越心安。倒不是指望着舒家的援兵来的快,只是听得轩辕大磐这么多话,明白一时半会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上。 应了这江湖武夫的话,这位江湖武夫少不得会待他为坐上宾客。 说来也是好笑,俗话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世家相比王朝,总是能源远流长一些。保持着地头蛇的位置,无论是哪家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座位,总不会对听话的地头蛇做多少动作。 特别是这号称与道教祖庭龙虎山并立剑州山头的徽山。只要不是谋逆定了心,谁会吃饱了撑着去动他? 有了一方势力,以武力能威胁到王朝安危,到那让人忌惮的位置,无论哪家想要一统天下,可都要如鲠在喉,杀之而后快了。 双手背负,顾大祖牛头不对马嘴的轻哼一声道:“轩辕家老祖宗,当年听闻便是大天象修为?” 轩辕大磐微微一愣,展颜微笑道:“当然,境界这些年虽是缓慢进步,却是难得再更进一步。怎么,顾将军想要比武一番,练练手法?” 顾大祖心里头轻呸了一声,断了想和轩辕大磐动武的念想。大天象,便是一品指玄,他手上这点带伤的功夫,也不够走上一个回合。 昔日那北凉屠夫的精锐入西蜀,他可是见证了西蜀那位老剑皇的大杀四方。最后虽死,但令六百北凉铁骑葬身城下,也是足以自傲的战绩了。大天象,比那老剑皇还高一个档,昔日南唐全国,可都未曾有过如此的高手。 见着顾大祖神情微松,轩辕大磐继续笑道:“当然,我这等微末境界,在徽山已经不是最高了。前些日子,儒家曹长卿和吾儿一同入了儒圣,徽山,也是有陆地神仙坐镇的大家了。” 顾大祖瞳孔微缩,惊讶道:“西楚的曹官子入儒圣了?” “善。西楚王室血脉遗孤带着气运也回归了。” 面色阴晴不定,顾大祖手指不住搓了搓衣襟。轩辕大磐不可能此时与他说些假话,若是所说不差,西楚复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西南之地,不出十年,定然是要大乱了。到那时,这遥远的南疆,可也太平不起多少了。 轩辕大磐也不再逼顾大祖,笑眯眯的望着面前这位老将军,由着他深思。 借着这功夫,老胡身上肥肉一抖一抖的,不知自何处找到一把还能坐,已经烧毁一般的破败木椅上前摆于轩辕大磐身后,小心的挤出个笑脸,请着徽山老祖宗落座。 一点不客气的坐下,轩辕大磐收敛了笑意,一只手肘搁在椅沿上,另一只手指轻轻敲击着椅沿,继而淡然道:“洪嘉北奔,南唐与西蜀等国一样,不少忠心耿耿之人北去北莽。如今有的在北莽为官,有的则是逃难于北莽境内隐姓埋名,顾将军若是北去,我可做主,以我之所能,将南唐旧臣尽数寻回来。这一点,除了北莽蛛网,天下只有我能做到了。” 老胡站在一旁,眼神远处望了望,脚踩了踩地面,闷声道:“大人,舒家人估计快到了,这老匹夫看样子不会答应,听了这么多机密。。。不如由老胡先动手杀了咱们先走。” 话是半真半假,再给他老胡几个胆子,轩辕大磐不准也不敢杀了顾大祖。但此时轩辕大磐红脸唱了,自然是要一个人来唱着白脸了。 顾大祖面上的阴沉淡了几分,也不气恼,揉了揉下吧道:“既然如此,本将和你走一道也罢。西楚若乱,燕敕王也容不下南疆内有本将在。但是本将与你说明,本将能给你带出多少精兵,出多少力,取决于南唐遗孤你从北莽带出多少。” 轩辕大磐望着顾大祖,轻声笑道:“顾将军是不会亏的。其余事情,我们路上再谈,虽然不怕,但被发现了也是麻烦事,不如先走?” 顾大祖略微点头,见着自家掌柜点头,店内几个小二管事却是松了口气,四下散去,不时便自废墟之中找出各类兵器,更有一人掏挖出一身铠甲,整个套于身上。 “都是昔日水师旧部,这南疆道还有一个村,有些人不甘在内安稳度日,本将走了,再没人照看他们,他们这些人以及想跟着走的家眷,到时候也得一同前行。若是不行,本将也是不走的。” 轩辕大磐略微皱眉,转头望向曹天煜。人少原先的路径还能可行。但人若是一多。隐藏不了踪迹,这么大摇大摆的,可是个麻烦事。 而且此去北方,不知多少里路,都是在离阳境内。这么多人,定然都是黑户,着实是难弄。 曹天煜苦笑,都用不着动脑子去想,轻摇了摇头。 七八人还能隐匿踪迹走上一走,若是几十号甚至是几百号人,走哪里都是明明晃晃的榜样。 轩辕大磐缓缓起身,轻拍了拍曹天煜的肩膀,笑道:“先走,到了地方再想办法。蜀中那里简单,主要就是折南疆道,走出去,也就出去了。大不了这南疆道其余事情就此打住。” 曹天煜缓缓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但若是一同前行,只怕最好是散开行走。” 一行人跟着商队缓慢前行。老胡带着十余人留着断后。顾大祖带着他的人走了,其余人等自然是得杀个干净。 不为别的,今日所谈走漏了一点,都是泼天大祸。顾大祖所言的村落就在舒家管辖山脉之外,倒是顺路,用不着再度折返。 上了倒是得知这位南唐水师大将如今虽身有暗疾,但二十来年隐姓埋名,也已经是有了将近二品小宗师的水准。如今虽是三品,但离二品已是临门一脚,说不准哪一天就跨过去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路上直到老胡处理好尸首匆匆赶来,轩辕家在西北几处布置,轩辕大磐倒是已经于顾大祖透露了七七八八。只是如此擅于水战的将领,不带去地府东海之外,反倒是带给西北,也不知道荀平那半截身子会不会怪他暴殄天物。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南疆邪物 山路暮色黄昏中,舒家进出山门的道,只有一条允许走。在这舒家的地头,又是放火又是杀人,作为地主找不到凶手那也不配称作这南疆道八家之一了。 江南八家世家,南疆道也是八家最强的宗族门阀,只是真论起地头蛇的能耐,江南八家拍马也比不上占地甚广的南疆道八家。但论起手头上的金银细软,南疆道八家合起来怕是也比不上江南道那些世家门一家的十一。 商队一行人也二十余,东西也没打算丢,以舒家人的速度,短则两个时辰,长则半天自然是能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 见着老胡喘着粗气带人跟上前,轩辕大磐一脸开怀笑道:“都处理好了?待会儿若是舒家追上,还得靠你拦着。” 老胡颤抖着身子,面色一僵苦着脸道:“大人说笑了,这舒家小的有那么点交情,但杀人放火这么大的事,若是这次来的巡查使是熟人老胡割了点肉可能还得过去,若是不是。。。。还请大人恕罪。” 轩辕大磐露出微笑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摆手道:“看你的本事。” 会哭的孩子有肉吃,如老胡这般能在这舒家腹地带着商队混的如鱼得水的人物,既然说了可能,必然是有着八九成的把握。 轻瞥了一眼商队众人,仔细数了数,却是少了两人。只怕老胡早有安排。 顾大祖轻瞥了一眼刀刃血迹还未干的老胡,转头望向轩辕大磐沉声道:“南疆道一向是中原武林人的禁忌,越是修为深厚,越是没人敢进,轩辕老祖宗大天象的修为此次进来,只怕是很快就要出去吧。” 曹天煜目光如炬,盯着顾大祖头颅不自觉的摇了摇。 轩辕大磐回过神,好奇问道:“怎么,顾将军知道一些东西?是了,南唐根基在南疆道与燕敕道,这南疆道之内的隐秘,除了南唐皇室,也就你这位大将军了解的最清楚了。” 顾大祖轻声道:“有些事情,儒家不信。本将自幼学兵家之学识,也是不信各种神鬼之事。但眼见为实,不得不信。” 轩辕大磐身侧,一路一直默默不出声的裴南苇道:“西楚鼎盛之时,从来没有进军南唐南燕,离阳一统北方,按道理西楚应当一统南疆道燕敕道再进军西蜀最终与离阳南北决战。那时胜负还未可知。可西楚上下朝臣宁可在南方布下重兵防御,直到灭国也不曾进军南疆道一步。另外,我也曾看过王府内他的几本闲杂记闻,当年徐骁南下之时,离阳先帝连下三道令书,禁止徐堰兵在内徐骁麾下所有二品以上将领进入南疆道。导致那一战徐骁未曾先入南疆。外界皆传是皇帝怕徐骁功高震主,故意如此。但当时徐骁有着破国西楚的大功,早就赏无可赏。” 口中轻哼一声,顾大祖眯眼道:“离阳皇帝知道的倒是多。也得亏是离阳皇帝拦着,不然当年酒江本将诱敌深入之策,就不只是全歼了离阳临时拼凑而成的十万水师,而是连他徐骁麾下一起屠了。” 裴南苇正了正面纱,嘴角微微一勾道:“徐骁若是去,老将军最后一战怕是不会那么顺。” 轩辕大磐轻咳嗽一声道:“到底是哪些神鬼之事?话说回来,那些炼气士和道,佛二家盯着这些东西眼热的很,再大的神鬼都被他们平了,左右无事,老将军待会儿再怀旧,不如说说正题?” 自昔日回顾中拉出,顾大祖眼底竟是有一丝惧色,这位春秋几战杀得流血漂橹眼都不眨一下的将军,身躯下意识微微颤抖一番,轻声道:“那不只是邪物、此事南疆道除了南唐王室,其余世家都以为是远古传闻。只是南唐先帝曾于深谷之中,发掘出了一尊古尸,代代流传。” “那具古尸挖掘出后,一直存放在南唐皇室仓库内,灭国前只有本将与先皇见过。此尸身高近三人合高,有狼首却形似人面,野猪獠牙其上,并有虎状獠牙,身躯背部倒刺足有一人之长,自颈部向下直到背部估计三十余根。肌肤坚硬,三品之上高手手持神兵才能破防,其身后倒刺皇室那位二品小宗师境界的客卿全力都不得撼动分毫。” 轩辕大磐脑中轻轻构思着此怪物,不以为意道:“可能远古生物,深埋地下不足为奇。逍遥游中北冥之鱼,东游记与山海经注中怪物更多,此物也不算大的出奇。” 顾大祖没理会轩辕大磐,自顾自道:“那怪物上半身已无衣物,下半身似是放大数倍的狼腿,腰间还有一根腰带别着,其上挂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祖母玉佩,南唐一位出自魔门的客卿正好认识,是魔道几百年前一位巨擘所有,而此狼首之面,后来对着画像认出与那魔门巨擘,神似。” “若只是这等隐秘,顶多是奇谈也不算什么。但直到一日我南唐上代先皇自外界请来一位一品天象高手,想拔出此怪物背后巨刺制作兵刃。那天象高手全力也拔之不下,最终气恼以剑干脆劈砍,想直接斩断背刺尖头以作兵刃。” 说到此,顾大祖深深打了一口寒颤,声音嘶哑道:“那怪物血液溅出。周遭两百步内所有人,包括犬类活物,无论是直接沾染,还是被沾染者靠到,尽数肌肤开始松软,全身肌肤包裹七窍,化作人形肉团而亡。那位天象高手也不例外。此事本将见时还年幼,站的远,最后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南唐末帝乱箭射死其内包括先皇在内所有人形肉团,封锁方圆三百步,才得以结束。” 裴南苇似是想到什么,身躯微微一颤,欲言又止。曹天煜面色雪白,双手握拳,死死捏住坐下马匹的缰绳。 顾大祖环视四周,面色突然是变得惨然,低声压抑长叹一声道:“最后一战,本将麾下只残兵合共不足五万,水师不足五千,皆是人心惶惶无有斗志,而离阳十万新锐水师,大舰近百。本将诱敌深入,虽是将离阳大舰引诱入湖中央,但除了水师几部,各路兵马分毫未调,结局是离阳水师无一人生还,战舰尽沉,本将麾下水师两万尽没。” 第二百八十三章 舒家老四 轩辕大磐双眸微微一眯问道:“两万?” 顾大祖轻颔首,凝视着轩辕大磐的脸庞冷笑道:“舒家擅长提炼一物,可包裹全身,隔绝天地气机,尝试之后才发觉能拦住此毒。只是口鼻包裹长了,人难免窒息而亡。本将自残兵之中,挑选出一万五千余年迈或身负创伤的南唐军队,以人递人之法将那尸首运送上水师舰船。然后所有接触过尸首的士卒尽数登船。南唐水师战舰之上除了那尸首,便皆是引燃之物。” “离阳水师,虽是精锐大船,但人可都不是精锐,铁索连舟不算,每船都以甲板相连,那一日风向未变。。。。呵,湖面偌大,本将早已坚壁清野不许周遭一人下水,在中央落水也游不回岸上。” 裴南苇听得面色发白,说不出话来,眼神惊骇,垂着头口中默念佛号。 “那场大战知情者,除了本将,世间已再无他人。若非轩辕老祖宗还在南疆道境内,此事出去本将只会烂在肚子里。反正那邪毒尸首,要么被烧成灰烬,要么早已沉于湖底了。” 将近十二万人马,旦夕被灭。此等剧毒当真是恐怖,轩辕大磐轻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道:“既然已经过去,顾将军现在讲出来。何意?” 顾大祖先是默不作声,随后缓缓道:“那尸首,本将后来又见过与之一模一样的活物。昔日太安城内,曾经有一品的几位高手来过南疆道。本将派人一路盯梢想伏杀几人。在南疆道最深处,本将和随从亲眼见到那几人从活人不知沾染了什么,逐渐面生獠牙,背后出刺。并如疯魔般杀了跟随着的几位未入一品,并未发生改变的随从。” “南疆道内,本将怀疑有邪物,一品境界以上沾染了皆会发生那等变化。但南疆道本土打破霸道门槛的一品境界高手,貌似不会。” 轩辕大磐深嘶了一口气,面色阴晴不定。若是如顾大祖所言,这南疆道内的秘密,一不小心只怕是真的能要了他的小命。 他如今境界全丢一身气机不过八品,但一身体魄可还是一品金刚境界!谁知道那等毒物对着这金刚体魄会不会发生反应? 这天下江湖,除了天上有仙人这是知道的明明白白,徽山顶上龙虎山祖师爷都见过不止一尊。 人间本以为魔门生吃人心肝已是可怕,谁知道还有这等阴邪鬼物?大千世界光怪陆离,前世所见徐凤年那天下第一怎就没遇到此等邪物好给他有个借鉴? 神庙会深处刹那千年,那有如隐形结界所在,所有人触之瞬息变老,衰老化作枯骨而亡。这段记忆深深烙印在那轩辕大磐的心底,吓得昔日轩辕大磐此生没敢再入南疆道,魔门刘松涛早破了陆地神仙的门槛,都得干干脆脆的跑路。 还真越是人迹罕至越是见鬼。到底是中原五岳所在的大地安安稳稳风调雨顺。 转头轻瞥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双眸无神的宋念卿,轩辕大磐心底暗叹一声。 虽说虱子多了不痒,但哪怕安安稳稳被抓进太安城,有轩辕敬城在,皇帝老儿怎么也得好吃好喝好女人给他供着,被人杀了顶多也就碗大个疤,说不准还能再穿回去。但在南疆道这折寿的地方变成个四不像的怪物茹毛饮血,可真他娘的不值当。 伸手挠了挠头发,轩辕大磐平静说道:“继续赶路吧,加快点速度。” —————————— 再向前走,临近舒家核心腹地,蜿蜒山路折入,两侧山庄位于山腰,行人走动清晰可见,越是向上道路反而越发宽敞,便是满地落叶都清扫得七七八八,再向前看可见一路绵延上,将近百个眉清目秀的童子童女手持丝绸裹柄的扫帚,道路侧面更有舒家内大小管事弟子在路口挨个盘点。 曹天煜望见眉头微蹙,低声道:“上次来时,见有打扫童子,却还未见舒家子弟如此架势。怕是不妙。” 顾大祖抬头瞥了一眼,慢悠悠的道:“舒家的探查子弟,作用与烽火台无异。每逢车队活有人路过,山路这边必有舒家子弟查验无误,以洪亮嗓音吆喝。声音在山间传递,回音嘹亮,两三山头外皆能耳闻。而每一炷香的时间,舒家子弟也会吼一嗓子,若是什么时候到时见听不到了,就代表敌人到了哪个位置。到时候这周围封山或是堵路,一炷香内舒家子弟都能布置完成。你们杀人放火都干完了,又没和主家知会一声,舒家若是连这点警觉都做不出,这山门怕是早就姓赵了。” 见商队到视线之内,舒家子弟皆警觉起身,有人立于路障之后,又有人抽出兵器立于两侧,路上氛围瞬间变得肃杀的紧。 有一辆牛车自对面同时折入,驾车是一名舒家子弟打扮的童子神情倨傲,分明是个才入学识字光景的稚童,却背了一柄剑气森森的长剑,身后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麻衣老人,面上刺青之道脸颊,牛蹄阵阵,一路上手持扫帚的童子,尽数赶紧避让。 老胡远远见来人,身上肉不自觉又抽了一抽,口中骂骂咧咧吐出一口唾沫,苦笑道:“惨了,是舒家最不被人待见那位族老。舒家老四。最不喜欢讲道理的就是这位。今儿也不知能不能善了。” 南疆道人都尚武。武力能解决的问题,都不会用说话来解决。作为南疆道土生土长作威作福几百年的舒家,所传承下来的那股子底气,真不讲道理起来,拳头不过硬可是一点没办法。 见着轩辕大磐没有丝毫表示,只是依旧纵马前行,老胡再是抽了抽嘴角,一拍马颈,纵马先行向前而去。 轩辕大磐远远望着这面带刺青的麻衣老人,蓦的眯眼。 没了天象的眼力劲,但多年的见人经验,他能看到,这老人看似朴素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浓浓血腥杀意。 非是战阵杀人那等血腥气,而是自己一刀一刀背负人命带来的血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北凉以西,凉蟒并吞 眼眸微眯,轩辕大磐轻笑一声道:“看的不差,应当是一位二品小宗师境界的高手。这等煞气,估摸着离那一品的金刚境界也差不了多少了。放眼离阳天下算不得什么,但在这南疆道,只怕是能独当一面。” 顾大祖轻哼一声,向后退了两人只距,正好是避开对面的视线。悄然低头。这位南唐旧将并不想让舒家认出他在人群之中。 躲于轩辕大磐身后,他轻声道:“中原高手自从离阳那几位在南疆道境内失踪的各种小道消息与南疆道与中原之间道路天然的隔阂,二品以上的高手已经很久没听过什么人入过南疆道了。而舒家这群人包括这位舒家老四,应当是都没出过南疆道。” 眯着双眼的轩辕大磐神情不变,两眼望着已经靠近那位舒家老四牛车座驾的老胡,低声诧异道:“这么多年就没人跑出去过?天下武林,虽然离阳江湖风气已经逐渐是不如北莽,但相比于南疆道的天然封闭,还是机缘多不少。真出去走一趟,说不住舒家这位已然破了那道门槛了。” 曹天煜接过话头,望着前方道:“这些家族,与燕敕王府,龙宫都签署过协议。除了龙宫与燕敕王府同意敕令,不然三品以上的高手,不得随意出南疆道。而且曹某也曾听闻,这南疆道的武学路子与中原不属于一路,去中原也历练不出什么。不如进深山之中寻找机缘。” 轩辕大磐微笑道:“没想到曹先生除了地理学问,对这江湖了解也颇深。” 曹天煜叹息一声道:“一身好歹还有点七品的架子,走多了,有些东西也就知道了。” 轩辕大磐双胞抱于身前,继而道:“若是有那偷偷走出去的二品高手,燕敕王府会做什么动作?” 曹天煜愕然道:“除非进了真正的一品境界归来投身王府,不然应当是不会再能回到南疆道的。以燕敕王府在这燕敕道的掌控力,王府会派人追杀至死。南疆道环境险恶,二品境界与接近的高手就那么多。每年王府会不定期送粮顺路拜访,再加上每隔几年神庙会又会全部聚集。这些被王府盯紧了的人,也不会随意失踪。” 面色了然,轩辕大磐轻点头道:“懂了。就如太安城那边看着几座山头跟武帝城一个道理。只是中原大,更难看住。” ———————————————— 北凉以西,流州凤翔城。 几日马不停蹄的奔波,徽山一众与北凉麾下于清凉山分离,荀平带着众人,直入流州西侧凤翔城中。 流州破败穷困,虽属北凉,但连年战乱之下,便是李义山也无从经营下手。 城头西域寒风吹拂,坐于轮椅之上,荀平望着众人,西望城下滚滚黄沙起伏,双眸微眯道:“早该来此了,留在徽山,终究是走不出剑州那一方小世界。在这,才是成事的地方。” 老黄咧咧嘴,露出门牙道:“荀老头儿,有什么安排早点说。南边的路不好走,说不得哪天我们还得南边去接接轩辕那老货。” 荀平面无表情的扫了老黄一眼道:“我们得在轩辕大磐到之前,打好所有基础。剑九黄,与其担心南边,不如管好你自己的事。出发前轩辕大磐说了,一切都是我做主。让我荀平知道你们谁偷偷溜去南边,地府决然不会让你们谁再回来。” “城外马贼一众所属,大半都被地府渗透收买。不过轩辕大磐和我说过,马贼,流寇所属,皆不成事,也不成军。第一步我们需要练得是新军。徐骁麾下北凉四牙之一典雄畜已经被调派进城,一直帮助初步训练新军。新军所有人皆抽调自家世清白的流州贫苦流民,已编练五千人。下一步,老黄你进驻新军,配合地府人手,按轩辕大磐亲自定的训练之法,训练这群人。我要你寸步不离新军大营,外界所有人,包括北凉典雄畜带来的人,交接新军之后,进新军大营周围百步,尽诛。” 老黄面色微凝,扶了扶身后的剑匣,正声问道:“若是陈芝豹,或者徐骁亲自来呢。” “进百步内,尽诛。除了轩辕家,或者地府得手令者,皆不得入内。徐凤年来了,你都得拦在百步以外。” 老黄咧着的嘴,轻收了收,面容凝重的望着荀平,微点了点头道:“懂了。” “南宫先生。” 荀平再望向白狐儿脸,面容肃然道:“流州向西,草原赤壁沙漠纵横辽阔,二十余万马贼流寇虽然地府收买大半,但那群人,终究是不服管束的。前几年容得,但如今我们到了,便由不得我们自家的地盘有他们在了。” 白狐儿脸双手手心抵在腰间长短两柄刀的刀柄上,轻嗯了一声。 “我们也没时间慢慢梳理。地府会安排人带队。所有但凡不服管束的马贼流寇头领,请南宫先生尽数诛杀。轩辕大磐到北凉之前,务必整顿好流州附近所有马贼流寇。轩辕大磐说过,南宫先生熟读徽山经书,还差半点杀意。此次,既是为了徽山安排,也是为了南宫先生的刀法。若是南宫先生再入陆地神仙境界,我们才算是真正有了能与离阳北莽抗衡的水准。” 白狐儿脸点头再嗯了一声。望着荀平道:“提前说明了,我不归你管,只是看着轩辕大磐的情面来帮忙。我什么时候走,只会告诉你一声。” 荀平点头道:“自然如此。” 白狐儿脸闻言转身离去,白衣飘飘,腰间双刀刀鞘熠熠生辉。 听潮湖武库不能尽数搬来,但其内大多藏书已然在北凉四牙之一的典雄畜的押送下,送到流州。 尽数阅了徽山武库书籍,再加上北凉听潮湖,也不知能否再上一层楼? 看着背影,王明寅这么久,莫名注意到,身前半截身子的老人,嘴角莫名向上勾起。 离阳龙,北凉蟒,北莽蛟,白衣或可一并斩。这大恶至极的谶语是谁说出口来着,黄龙士?但没人说过,白衣只能是北凉那位陈白衣。 坐北望,蟒吞龙。黄龙士做出的风水局,轩辕大磐这安排也不知这算不算破局妙手? 荀平手握轮椅扶手,风中轻咳嗽一声。这白狐儿脸,若是能有轩辕大磐一子生出,徽山这一支根基,才算是真稳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下纷纷乱 西北荒凉,各处黄沙高原,峻岭高耸无数,地况比之无尽山岭的南疆道来说,虽然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各处高耸山岭草原与西北独有的山川地貌,也决然是令人难受。 也得亏是商路的必经之地,往来西域的各处商团,才带动起了整个流州向西的商业繁茂,特别是地府最近十余年内,打通了西域多地商路,整个支撑起了最近几年流州向西别样的繁荣。 地府主要机构人员尽数移动至西北,重心放到西北之地,离了徽山那四通八达的中央所在,东南海路就有些鞭长莫及了。 轩辕国器留守徽山,外加江南八家的渗透,能不能在几年内彻底打掉所有能与徽山竞争的势力,让徽山独霸东南沿海的海运,这之中还多了南海观音宗与离阳皇室若有若无的虎视眈眈,亦是让荀平要头疼的大问题。 轩辕大磐依旧是甩手掌柜一般,下了想法,诸事不问,一切担子都得他来上下操劳。好在是没那么多各种大小局面要布置,徽山的家底也不像北凉,抢来的六国珍宝,用一点少一点,也没北凉那三十万骑步卒嗷嗷待哺,等着吃饭。得李义山打着算盘到处合计。 整个比较起来,倒是没李义山那么累。也是轩辕大磐舍不得让这身子骨本就不好的荀平大人连日操劳的早早上了天。没了荀平,地府大小事项首先就得乱了大半。偌大徽山,可没一个人能接手整个地府。 毕竟有轩辕大磐二十年深耕指挥出来的西域商路与东南沿海商路两大摇钱树在,徽山做事从不担心银钱粮草。流州各类事项,超出预算两倍,甚至是三倍拉出金银去办事,也是常有之事。荀平也用不着如北凉那边一样敲敲算算。 “南边的消息,卢升象也快要到西北了。到时候第一支队伍,倒是可以由卢升象来带领。只是卢升象此人不是经由我手招募而来,兵马也不能全给他,还得是有别人与之制衡。文武皆缺,不是春秋那等将星耀耀的年代,难呐。” 轻轻叹息一声,荀平捂头沉思。有些事情,不是钱粮足够就能做到的。想要做大,文武皆是需要大把人才。离阳朝堂人才济济到党争不断都一个又一个人才涌入,而北凉文官略有欠缺,武将却是将星璀璨。 跟着徐骁打天下的白衣陈芝豹,袁左宗,褚禄山几个徐骁义子不提,还有北凉老将燕文鸾陈云垂何仲忽,再向下北凉四牙李彦超、典雄畜、韦甫诚和宁峨眉。 徽山,堪堪大用的文臣基本没有,能统帅千军的武将满打满算一个卢升象,其余一帮江湖大汉,带个百八十人江湖打斗还在行,带兵,怕是宁峨眉都比不过。 转头望向一直跟在身后的王明寅,荀平面无表情道:“王明寅,拿我手令。你要去一趟青州。” 朴素木讷汉子神情寂然面容丝毫不动道:“轩辕老祖宗让我寸步不离保你安全。你出事,他回来饶不了我。” “无妨。我和徐骁说过了。轩辕大磐还给他徐骁一个吴素,北凉那位陆地神仙借我保驾护航直到轩辕大磐到西域。若是陆地神仙都挡不住的,也不多你一个送死。” 摆了摆手,荀平咳嗽一声道:“离阳党争,目前青党看似骄阳在上,但大势已去。青党魁首陆费墀还欠我人情。我要你送信去青党,交给陆费犀。记住,一路避开北凉人马。哪怕最后陆费犀不答应我的条件,你也得拦着北凉人手入青州。天庭那边会配合你。” 木讷汉子点头,转身离去。西北黄风之中,只余荀平与老黄两人。老黄静静望着荀平,除了东海武帝城那次,难得露出正经面容,缓缓道:“这么早,就对北凉下手布局?” 没了王明寅在身边,荀平左手艰难推动轮椅左轮,吱吱摩擦声中转过身。与面前这缺门牙的大剑客面面相对道:“你是聪明人,从你没跟着去北凉,而是跟我们到了这流州。我就将你当做自己人。徐骁也懂,你也懂。他一路没和你说过一句话,你也从没走去过北凉阵营。天下之争不是江湖快意恩仇。做人永远不要将自己做的里外不是人。” “徐骁当年和离阳先帝好的也是如胶似漆。轩辕大磐和徐骁,徐凤年关系再好,和北凉下方的各将领,没半点关系。徐骁百年后,徐凤年当上北凉王,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得被北凉这架马车左右。我们落脚流州,徐骁麾下多少人反对?陈芝豹和袁左宗在听潮湖畔静坐了两天,地府各项安排被褚禄山各种暗里刁难。” “人情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剑九黄,我敢保证听潮湖边上李义山也在琢磨着怎么将我们这支徽山来的人榨干,徽山帮着北凉挡住北莽,挡住西域,挡住离阳的西蜀。北凉,才可以放开了席卷南下,以蟒吞龙。我和轩辕大磐曾经推演过三次,徐骁若进,六成可能兵进太安城,最差也是坐拥北凉雍州,两淮外加西蜀与离阳西蜀三分天下。轩辕大磐曾说,若徐骁不管不顾北凉铁骑纵横直下,就如这次大雪龙骑横冲直撞到江南一般,三个月就能席卷太安城!” 老黄挠了挠后背,许久缓缓说道:“王爷不会反。年哥。。。。” “所以,不管李义山怎么谋划,都是一场空。我荀平这辈子最服轩辕大磐的是他得前瞻性的眼光。从我入徽山掌管地府开始,他定的大方向,就没出过错。推演之时,他说过,北凉不会反。若是不反,以北凉如今的体量,无论太安城谁做主,只要不姓徐,都得往死里针对。我们到这里,和离阳已经撕破脸皮,徐家交出兵权还能做个富家翁,徽山轩辕家,只有满门抄斩!” “轩辕大磐太重情面,有些事情,他做不出手我荀平下得了手。他让我一路来西北总管一切,就已经定下了基调。你剑九黄若是真怕里外不是人,那去天庭,太安城内,那位儒圣也缺人缺的紧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 缓淡而谈 被老胡称作不是善茬,舒家这位被脾气暴躁的舒家老四,见了老胡第一时间倒是没有暴起动手,待到老胡走近,一身杀气却是收敛不少,但却也未曾多动。 老胡下马,双手抱拳轻低头道:“两淮道,胡氏商团,胡黄,见过舒家四老爷了。” 舒家老四面颊上刺青带着规律微微抖动,双眸微开,张嘴道:“早有耳闻你们胡家的商团了。小子,跟着老二那几个儿子打得火热,老夫在给我舒家带来不少资源的份上,平日里也懒得对你动手。但在舒家山门内,放火杀人,十余年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做的商团,倒是不知道借的谁的势?今日就是王府来的人,老夫少说也得拎着好好说道说道。” 一言落,舒家老四缓缓望向不远处坐于马上的轩辕大磐,双眸圆瞪。一行人中,众星捧月在最中央的自然是主。刚刚远远看着这直奔而来的家伙凑在中央那人身侧,就知道那才是管事的人! 他舒家辈分排第四,亲自出来,与之会面之让一个喽啰出来,也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轩辕大磐皱了皱眉头,身侧微凉,这舒家的四爷,一身杀意是一点没留,伴随着目光尽数倾泄于他周身。 不过这能压得八九品普通人无法呼吸的杀意,在南疆道或许算点本事,但放到中原,不说徽山上那些一品高手,便是徐凤年身侧那位手持双戟的宁峨眉,都能与之相差不多。 春秋乱世战阵杀出来的人,比之独困南疆道杀这些生苗熟苗来的可是多得多。 金刚体魄在外维持,顶多也就身侧微凉了。轩辕大磐不紧不慢的回看了一眼,不紧不慢道:“没证据的事,不要乱讲。而且拎着王府来人说道,你舒家不怕王府断了你舒家这次神庙会的粮?南疆道,燕敕道,什么时间舒家敢对王府动手了?告诉你,燕敕王那怂货在我家主子面前,也不敢像你这般讲话!” 舒家老四顿了顿,一时间没再接话。他的脾气,南疆道公认是爆。如此爆的脾气,今日压着好好说话已是极为不易,在他面前竟是还如此喧哗,当真是看他好说话了。 本就黝黑的面色看不出丝毫变化,舒家老四压着声问道:“你家主子,倒是报上名来何方神圣?呵,冲你这句话,若是今日没个理由,代王府出手都得给你们这伙人挫骨扬灰了。” 夹在中间的老胡拨马离开。转身之时,不免嘴角抬起微抽。虽是不知道自家老祖宗为什么今日这时候进南疆道,但中原江湖顶级门阀的老祖宗,独霸中原武林进了离阳武评前十的存在,捏你这南疆道土著还不是玩似的? 早做好了被砍之前躲过第一手立马跑回去等轩辕大磐出手救助,如今舒家老四直接撞上轩辕大磐倒是省事。就是想不通舒家这老四今日能安稳坐着讲话,竟是还未动手,一点对不起南疆道这暴躁的名声。 轩辕大磐呵呵一笑道:“记好了,我胡氏商团背后东家乃是两辽大将军,离阳大柱国顾剑棠!” 看着舒家老四,轩辕大磐继续笑道:“当然,东家的大名你这山野莽夫可能不懂,我二东家是北凉王义子陈芝豹!” 北凉王义子陈芝豹。 舒家老四先怒握剑猛然站起准备动手,听闻陈芝豹的名字后立起竟是不动,神色阴晴不定。 看着老胡拍马踉踉跄跄在向回跑,轩辕大磐转头对曹天煜低声问道:“那小人屠的名字,这么管用?” 何止管用,放在南疆道还好,放在燕敕道可是小儿止啼! 曹天煜低声道:“当年灭六国平灭西蜀时,北凉军可是入了南疆道南诏的。蜀诏两地遗民,谁不对当年组织屠杀的毒士李义山和肥猪禄球儿这对平蜀搭档恨之入骨,虽说当时小人屠陈芝豹只是冷眼旁观,但说是帮凶也不为过。北凉那头当年三屠一估计都是有的。如今南下做生意的北凉商人少了,前些年北凉来的人只要有户牒在身,南疆燕敕两道,哪怕是山林间那些生苗野人,都是一律将他们财物留下,不伤性命,恭送出境。” 轩辕大磐眸中目光微闪,轻笑道:“原来是被杀怕了。” 曹天煜望着依旧站着不动的舒家老四,轻声问道:“只是轩辕老祖宗这么刺激这位舒家老四不知为何?这位看似并不是报着杀人的打算来的。” 轩辕大磐望着那位舒家老四低声回道:“不是舒家真的有事目前经不起折腾,就是有人已经提前去打了招呼。舒家在南疆道的地位,不比徽山在中原地位差。曹先生,离阳赵勾进徽山杀人,轩辕敬宣都敢带人下手硬拦,我们在舒家腹地杀人放火,这位连个手下都不杀,说不过去吧。” 曹天煜望着奔逃而来的老胡,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能谈自然谈,见面就动手,这也没确定的事情,哪有人会如此冲动?” “江湖就这样。” 轩辕大磐冷笑一声继续道:“赵勾几十个人进徽山撒野,我杀得死无对证,韩生宣也不敢说什么。我们在舒家腹地杀人放火,哪怕是燕敕王府来的人,也得留下几具尸体做交代。不然今天你撒野,明天他来杀人,谁还当你是个地头蛇?若是说舒家到现在还不清楚使我们杀的人,那舒家这山门,早就守不住了。” 舒家老四依旧是没有出剑,反而是一步步缓缓踏下牛车。周遭舒家子弟已是迅速将两侧小路围的水泄不通,隐隐倒是能看出几番军阵的影子。 左手提着剑鞘,舒家老四向前走上十余步,嘶哑嗓音道:“南下商路两条。北凉来的都走西蜀,去南诏一般走不到此地。而剑州那一条,除了徽山来的,只有手持龙虎手令下来的了。小子,舒家几个山头,拉出三四万精壮还是有的。在这,你是一品指玄,又能挨得住三四万人一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