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检察长》 第一章 就像是来势迅猛的美国金融风暴,这几天,东海市也遭遇了一场大风暴的袭击。说起来,这场风暴远没有美国的金融风暴波及面那么大。可它还是在这座城市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金巧玲从东海市泉水服装市场的服装摊位上走了出来,又一次乘坐出租车赶到了虎啸口码头的海边。此刻,她站在大海边放声大哭着,她不断地呼喊着她老公的名字。呼啸的海风,无情地扼杀着她的呼喊,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她的柔情。 比起前几天来,风已经小了许多。可风暴仿佛依然没有宣泄完它的暴怒,还时不时地吼叫着。这几天来,金巧玲已经无数次地来过这里,她根本就不相信她老公真的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她发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要讨到一个公正的说法不可。 她的这点勇气是因为《东海晚报》的一名记者为她注入的那针强心剂产生的激情对撞,才让她下决心要再走华山之路,一定要寻找到自己老公的下落。 几天前的一个中午,她正在市场里忙碌着,她接到了她老公庄海生从海上打来的电话,他告诉金巧玲他正在东海运626号渔船上,渔船正在返航途中,当天下午就能返回虎啸口码头。就在这天下午,海面上突然刮起了大风,而且越来越大。当天傍晚5点多钟,就传来了不幸的消息:所有的渔船都已经靠岸,只有东海运626号渔船没有回港。这急坏了金巧玲,没过多久,她就一个人搭了一辆出租车赶到码头。当时,码头上挤满了人,有参与搜救的海上搜救人员,有边防派出所的公安人员,还有围观的群众,再就是哭天喊地的当事人的家属。从这种阵势中,金巧玲悟出了事情的可怕性。很快,她就知道东海运626号渔船已经沉没。船上究竟有多少人,她是不知道的。船长已经被其他船只救了上来,听说还有9人获救。金巧玲不断地呼喊着庄海生的名字,可就是没有人回应。从旁观者那异样的眼神中,她仿佛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妙,被救上来的人中,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庄海生。 她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第二天,金巧玲在《东海晚报》上看到了一条消息,大意是说东海运626号渔船遭遇海难,因为营救及时,船上所有人员都已经获救。 看到这个消息,金巧玲顿时感到了震惊,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所有人员是什么意思?包不包括她的老公在内?如果不包括,那报道上所说的船上人员全部获救,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说谎吗? 《东海晚报》究竟是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媒体? 金巧玲来到虎啸口边防派出所询问情况。派出所的人告诉她,应该去找东海市海事局。 金巧玲走进海事局,那里的人告诉她,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船上当时只有九个人,而由他们参与搜救和社会上的船只共同搜救上来的人,一共确实是九个。 面对着这样的回答,金巧玲发怒了,她完全失去了理智:"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怎么这样不负责任?我老公算不算人?他明明没有回来,你们竟然说船上的人员全部获救,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是你们给报社提供了情况,是你们让报纸胡说八道的。我要去控告你们。" "不是我们给他们提供的情况,这个消息是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发布的,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负责接待金巧玲的潘国海说道。 离开海事局后,她直接去了东海晚报社。在那里,是参与采访海难的那个叫苗爱珍的女记者接待了她。 金巧玲提供的情况,马上引起了苗爱珍的注意。因为在此之前,她在现场采访时,就已经知道还有不少人在现场寻找自己的亲人。显然,他们的亲人根本就不在获救人员的名单里,这引起了苗爱珍的警觉。可新闻稿必须要用由市委宣传部提供的统一稿件,即所谓通稿。面对这种情况,她已经司空见惯了。可这次,她却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非同小可。于是,她就在报纸将要付印的时候,把她在现场掌握的情况,向领导作了汇报。领导听后,并没有表示什么,而照样将报纸交付印刷了。 这天上午,当金巧玲见到苗爱珍时,她在此之前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于是,她便把她心中的怀疑和盘托出。也就是在那一刻,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次事故死亡人数超过十个人时,必须报给国家安全生产监督局。而死亡九个人,就只需要报给省安全生产监督局。 这是地方政府在拿百姓的生命当儿戏。 苗爱珍把自己的感悟准确地传达给了金巧玲。金巧玲也正是从苗爱珍的话语中,感悟到了事情的真相。顷刻之间,她气愤到了极点。 她和她的亲属跑到市政府的大厅里,大闹特闹了半天,最终,被请出了大门。但不知道是她闹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是就在她走后没有多久,对遇难人员的搜救与寻找工作又重新开始。 此刻,金巧玲已经记不清楚她是第几次站在大海边了。 她是趁帮她看摊的妹妹没注意的情况下,偷偷跑出来的。 风虽然还是不小,已经不像出事那天那样肆虐,已经有渔船陆续地出海作业。她一个人呆呆地从一处礁石挪动到另外一处礁石上,眼睛不停地在海边上搜索着。 正在这时,她发现了一处礁石的缝隙间,有一个东西在海水中漂浮着,她马上警觉起来。她有些紧张,但还是振作了一下精神,走上前去,认真地打量着。她发现那是一具尸体,根据她的判断,那具尸体显然不是她的老公庄海生,她所熟悉的庄海生既不是这种身材,也不是这种打扮。那是一具远远超过了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的尸体。看上去,那个人生前根本就不像是从事海上作业人员。看到这里,她紧张起来,她转身朝海边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着。 终于有人听到了她的喊声。 很快,就有人报告给了相关部门,没过多久,就来了许多人。他们不停地拍照,勘察现场,做好了打捞尸体的准备。就在这时,又有人在旁边不远处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那是一个另类模样打扮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渔民。金巧玲迅速地扑了上去,那同样不是她的老公。也许是看到了死人的缘故,她又一次大声哭了起来。 有关人员在两具尸体中都没有找到什么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当天晚上,东海市电视台的滚动字幕新闻中,就出现了寻尸广告。 就在广告播出后的当天晚上,就有人把电话打到了电视台。他们了解到尸体停放的地方,当天晚上,非要去辨认不可。 相关部门还是为他们提供了方便。 当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走近一具尸体的刹那,她马上便失声痛哭起来。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一直就在拼命地寻找的、已经杳无音讯的她的爱人李志华。 李志华的爱人也姓李,名叫李晓涵。她寻找失踪的李志华已经好几天了,她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妙,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他会躺在这里,而且是与她阴阳相隔。 她说什么也不能相信,李志华作为这座城市人民检察院的副检察长,活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就这样离开了她呢? 李晓涵失声痛哭着…… 第二章 一天下午三点多钟,和平路派出所接到报案:天源小区的一住户家中被盗。所长郭立仁立即派人前去现场。 两个警察赶到现场之后,发现这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吕远的家,立即打电话给所长郭立仁,向他汇报了情况。郭立仁早就知道那是吕远的家。为了重视起见,他根本就没有过多地了解现场的情况,就当即向和平区公安分局作了汇报。和平区公安分局刑警队的刑警很快便到了现场。 现场并不复杂,除了一个保险箱外,其他东西都没有大的破坏。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被洗劫过。他们初步判断,犯罪嫌疑人是技术开锁进到盗窃现场的。家里的女主人赵也辰非常年轻,还不足三十岁的样子。她是吕远的妻子,看上去显得有几分矜持,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像是刚刚被惊吓过,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清醒过来。 刑警先是查看了一下现场,又进行了拍照和摄像。 赵也辰的精神渐渐地镇定了许多。 一个名叫张震的刑警问道:"听说那个蒙面人正好与你碰面?" "如果不是因为我正好碰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赵也辰回答。 "具体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我从外面回来,正在开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当我把门打开,正要往屋里进的时候,突然从屋里窜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用黑布蒙着脸。他拼命地往外冲,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就下意识地拦了一下,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朝我刺来,我下意识地一躲,只是衣服让他给刺破了。看来,他当时就是想往外跑,只要我不拦着他,他是顾不了伤害我的。" "他长得什么样?个子有多高?说没说什么话?是什么口音?" "当时我已经被吓蒙了,我的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我在拦截他的同时,就听他说:让开,要不我捅死你。听口音,好像是当地人。这个人的个子,大约也就一米七多一点。" "你看过家里都丢什么东西了吗?" "丢了一颗夜明珠,是放在一个很精致的小骨质盒子里的。那是我老公家的传家宝,在他的手里已经很多年了。再就是丢了几千块钱,那倒算不了什么。" "夜明珠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赵也辰起身走到一个保险柜前,说道:"就放在这里,保险柜已经被撬开了。" "保险柜里就几千块钱?"刑警张震问道。 "最多也就几千块钱。咱都是工薪阶层,没有多少积蓄,也就没有多少钱放在家里。" 此刻,张震想到,既然没有多少积蓄,还准备一个保险柜干什么?可那句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毕竟不是他在这种场合应该问的问题。 张震他们回到公安分局时,很快向局长作了汇报。 公安分局局长白山很快就把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再普通不过的案子报告给了市公安局,听取汇报的正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吕远。 白山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因为被盗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吕远的家。 吕远听取汇报时,并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在岭南水上活动中心。 他漫不经心地接听着电话,在场的人并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他的脸色却不断地变化着。只听他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要抓紧时间破案。" 陪着吕远前来游泳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她叫王小萌。此刻,她正着三点式游泳装,静静地坐在吕远的身边。 吕远已经换好了衣服,她没有玩够,说什么也不肯去换衣服。 吕远挂断手机,正想再拨打电话时,王小萌问道:"有什么事吗?" "工作上有点儿急事,需要马上回去一趟。" "都是周末了,还能有什么急事?我还没有玩够呢,马上就要走,太扫兴了。" 吕远站起来,说道:"我先去一下卫生间,回来再说。"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的里侧,拨通了他爱人赵也辰的手机,焦急地问道:"听说家里被盗了?都丢什么东西了?" "你也不先问一问,我受没受到什么伤害,张嘴就先问都丢了什么东西,我还没有你家里的东西重要?"赵也辰不满地说道。 "你不是没有什么事吗?还计较什么?" "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我就知道家中被盗了。你快告诉我,到底都丢了什么东西?"吕远更加着急。 "你既然知道家中出事了,就不能回来看看,还打电话问这问那的。"接着,她没有好气地说道:"没丢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你的那个夜明珠丢了。倒没损失什么,我倒是差点儿把命丢进去。" "二楼你看过了,真的没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有的地方是翻动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东西竟然没有拿。" "那好,我马上回去。" 回到王小萌身边,吕远像没事似的。王小萌心里是明明白白的,她当然知道吕远所谓去卫生间,只是躲开她去打电话的一个借口而已。 "走吧,改日再来玩。"吕远一边挪动步子,一边说道。 "非走不可吗?不就单位那点儿事吗?" "就单位那点儿事,我也得回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哪像你这样自在?" 半个小时后,尽管王小萌非常不情愿,他们还是一起朝游泳馆门口走去。站在游泳馆的大厅里侧,吕远并没有在意行人的目光,在王小萌的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王小萌惬意地笑了。 吕远的举动,还是吸引了不少过往行人的目光,那情景,俨然是一个异国父亲吻别自己心爱的女儿。人们向他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并没有丝毫伤及吕远的自尊。 吕远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他迅速地查看了一遍现场,现场已经被赵也辰清理完毕。吕远从二楼走下来,仔细打量着存放夜明珠的地方,心里思量着:他怎么就会把那件东西带走呢?难道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难道他知道那件东西的底细? 看着吕远正在发呆,赵也辰走上前来问道:"你在瞎想什么?好在没有丢什么东西,就你那颗破珠子,我就没见你拿它当回事,还什么传家宝呢?你当年那个家穷成了什么样,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还能有那玩意传家?还不知道是你从哪弄来的呢?别想了,丢了就丢了吧,别的东西没丢就行。" "但愿如此。"吕远无可奈何地说道。 第三章 下午三点多钟,东海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叶大胜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是刚刚从市里开完会回到检察院的。上午他去参加了副检察长李志华的遗体告别仪式。 此刻,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他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李志华副检察长之死,是他所没有想到的。尽管眼下还不能一下子断定李志华的死一定是与不久前他所负责侦查的案件有关,但凭借着他从事多年司法工作的经验和直觉,叶大胜已经分明感觉到问题的严重。 坐在办公桌前,他又一次打开了几天前已经摆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李志华的电脑。他找到了李志华生前写在电脑里的那段留言,显然,那是他以防不测的心理准备。可事情竟然来得这样快,竟然这么快就验证了他自己的感觉,可自己此前为什么竟然一点儿没有发觉呢? 想着想着,叶大胜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在了那份留言上,那上面的文字又一次出现在叶大胜眼前:我接手的这个案子,看起来真有点儿复杂,这些天来,我似乎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这不像是一件普通的案件,仿佛像是有人人为地在后面操纵着什么,可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是无法言传的。 其实,我已经临近退休,在我从事检察工作的这些年来,我还从来没有感觉到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自身的安全会受到威胁,如果我遇到了什么麻烦,就一定是与这个案件有关…… 叶大胜懊恼自己为什么是在李志华出事之后,才看到他的留言。可他心里明白,那仅仅是他的懊恼而已,如果李志华不出事的话,他是根本就无从看到的。他不可能主动地去打开他的电脑,尽管他们在工作上一直合作得不错。 此刻,不久前的那一幕,出现在了叶大胜的脑海中。 那天,检察院接到了一个案子。那是上级领导有过批示,要求他们再一次认真查处的案子,因为那件事情的社会影响实在太大。 叶大胜在副检察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几年,半年前,他从副检察长的位置坐到了检察长的位置上。他对检察工作是了解的,他对检察院以往的工作同样是了解的。他上任不久,那个已经沉寂了两年的案子,就有人重新向他提了出来。那还是缘于那个当事人的家属,也就是那个当事人于小朋的姐姐于小璐一直不甘心放弃的缘故。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一个叫于小朋的人,因为有人指认他涉嫌强xx犯罪,被抓进了市刑警队。那是市刑警队队长陈水朋办的案子。于小朋被抓之后,关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第二天清晨,于小朋就死了。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急性心肌炎突发性死亡。于小朋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而他唯一的姐姐于小璐说什么也不相信她的弟弟竟然会那么轻易地死去。于小璐一直就没有放弃过对这件事情真相的追究,可总是没有什么结果。 当叶大胜走马上任之后,她又一次走进了市检察院的办公大楼。 叶大胜对这件事是了解的。就在接待人员不止一次地把于小璐来上访的事汇报给叶大胜的同时,叶大胜也接到了市领导要求检察院重新调查此案的批示。 叶大胜上任伊始,就不得不将这起两年前的积案重新提起。那天,当他们在一起研究应该如何面对这起积案的时候,叶大胜首先想到了他的老搭档,比他年长许多的副检察长李志华。李志华也同样表示,由他牵头去调查这起案件更合适一些。就这样,李志华就和另外两位部下开始了对这起案件的调查。 检察院的人没有谁不知道这个案子是市刑警队队长陈水朋办理的,而这个人是全市公检法战线上的办案高手,而且还因此获得过各种各样的荣誉,最为瞩目的就是他连续三年获得过市劳动模范的称号。他办的案子,是很难有人提出什么疑义的。况且公安局的领导们还对他呵护有加,怎么可能怀疑他有问题呢? 叶大胜不愿意往下深想,如果能够证明李志华的死确实与他调查这个案子有关,那他对李志华的死将会有深深的负疚感。也许仅仅这件事就能够足足折磨自己一辈子。因为是自己上任之后,才把这个沉寂了两年的案子,重新拾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李志华或许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叶大胜之所以会有一种负疚感,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是他无法言说的遗憾,他会觉得因为李志华的离去,他同样对不起李志华的爱人李晓涵。叶大胜明白,他对李晓涵的了解和理解,很可能会超过李志华对她了解和理解的程度。 对于叶大胜来说,那是他这一生当中最为刻骨铭心的经历。 他与李晓涵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爱的经历。他们之间尽管是同岁,甚至连出生日期都差不过百天,可准确地说,他们之间应该算作师生恋。而在这场师生恋中,李晓涵是老师,叶大胜是学生,而叶大胜就是李晓涵教过的学生。 李晓涵是一个才女,是一个出身于将门的才女。上大学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东海市。她是作为一个才女被省立大学特招录取的。那时,她的年龄要比和她同时上大学的人小得多。当叶大胜正在读大二时,李晓涵就已经留校当老师了。当叶大胜在大学的三尺讲台上,看到李晓涵的那一刻,叶大胜被她的美丽、她的独特气质吸引了。 那天,一个女老师走上了阶梯教室的讲台,一米六七的个子,没有过分修饰的齐耳短发,毛蓝色夹克衫和一条搭配得体的深米黄和咖啡两色相间的小方格裙子,衬托着一个佳人高贵的美。夹克衫是敞开着的,里面衬着的是一个浅色衬衫,洁净而立体。脸上架着的那副白框眼镜,遮掩不住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透露的智慧与深邃。那一刻,这情景,这感觉,一下子映入了叶大胜的视野,也映入了他的内心世界。那是一幅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精美图画;那是他这一生无论怎样克制,都时常会涌入脑海的怦然心动的诱惑;那是他这一生永远无法从记忆中抹掉的、近乎于罗曼·罗兰那艺术般的精美雕塑。她那温柔的浅笑,高雅而又宁静;她那纤细的清秀,美丽而又古典。 在叶大胜的眼里,李晓涵就是他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那种气质高贵,举止优雅,谈吐得体,装扮自然的贵族,是一个富贵家族几代都不一定能培养出来的贵族。而这种感觉,此前,他只是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中才有过体会。 没过多久,他们就相爱了。那一切,发生得极其自然。 最终,他们却未能走到一起。 就在叶大胜毕业后不久,李晓涵的叔叔在印度尼西亚去世了,而他身后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因为他没有子女,需要李晓涵前去继承。 经过再三考虑,她决定把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告诉她的父母,她父母同意让叶大胜一同与李晓涵前往印尼继承遗产,并共同生活在那里。可叶大胜最终没能如愿。那时,叶大胜是他父母和家里所有兄弟姊妹们最大的精神寄托,他又刚刚大学毕业,加上他们根本就没有结婚,家里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离开中国去印度尼西亚。 李晓涵一个人去了那里。 当她离开中国的那一刻,她忧郁泣兮,她美目盼兮。 她站在他的面前,那种不舍,那种顾盼,永远留在了叶大胜的记忆里。 几年之后,她最终又回到了中国,而那时,叶大胜已经结婚。李晓涵最终嫁给了李志华,那应该算作叶大胜的功劳。 李晓涵回国几年之后,她一直孤身一人。叶大胜把也是一直是单身,而且从来就没结过婚的自己的同事李志华介绍给了她。 无论是他们结婚之前还是结婚之后,她从来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当年为什么又从印尼回到中国的真正原因。叶大胜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一个谜。 正想到这里,检察院一处处长徐乐山走进了叶大胜的办公室,他还没有坐下,便说道:"叶检,电视台转来一个信息,说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曾经打电话找过电视台,那个人说,他怀疑电视字幕广告上所描述的那个人,好像是坐过他的出租车。" 叶大胜马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李检坐过他的出租车?" "我刚接到电话就到你这来了。电视台的人告诉我,打电话的那个出租车司机说,从那个人的衣着打扮看,从发现那个人落水的位置看,他怀疑那个死者就是曾经坐过他出租车的人。" 其实,李检出事之后,是李晓涵看到了公安局在电视上打的寻尸广告后,才去辨认李志华尸体的。 那天,当叶大胜等人陪着李晓涵辨认出李志华的尸体后,第二天,叶大胜就提出来,要在电视上也打一个广告,打一个寻找目击人的广告,目的就是想调查李志华的死因。 徐乐山去办理了此事,他是以李志华家属的名义打的这个广告。他没有把自己的电话留在广告上,为的是不让别人感觉到是检察院对李志华的死产生了疑义。他也同样像市公安局打的那个寻尸广告一样,把接听电话的事,委托给了电视台的接线员。当接线员遇到什么情况时,再打电话通知徐乐山本人。 "知道那个司机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知道他姓程。他当时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 "你马上想办法找到这个出租车司机,落实一下,看看他说的情况与李检的死有没有关系?" "我马上就办,找到他应该不难,只要有手机号码,就不难找到他。" 听到这里,叶大胜站了起来,说道:"那好,我们就多管齐下,非把这件沉寂了两年的案子落实清楚不可,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蹊跷。"接着他又对徐乐山说道:"你帮我把那个叫于小璐的女孩儿找到,我要亲自和她聊聊。" 第四章 下午两点多钟,吕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女儿吕珊珊打来的。她说她很快就要来局里见他,不管他怎么追问找他有什么事,她都没有告诉他。她只是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快到下班时间了,他的女儿还没有来。他有些着急了,一手抓起了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想给她打过去。可又一想,何必呢,她能有什么急事。于是,他便把手中拿着的电话放下。可就在这时,刚放下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迅速地重新抓起电话,没等对方说话,就先说道:"你等一等好不好,我一会儿就到。" "什么一会儿就到?到哪儿去?" 这时,他才听出来,电话那边说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爱人赵也辰。他慌乱地应付着:"今晚有客人,需要出去吃饭。" "非去不可吗?"赵也辰问道。 "怎么?有事?"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呀?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早点儿回来吗?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晚上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总有些害怕,你就不能早点儿回家陪陪我?" 听到这里,吕远这才把那颗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好,等我忙完了,马上回去。" 吕远放下电话后,就离开了办公室,他知道他女儿如果要找不到他的话,是一定会打手机找他的。 几分钟后,他的坐驾就停在了雁北夜总会门前,这是一家相当有规模的夜总会,每到晚上,总是灯红酒绿。这里不仅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大厅,还有一个个封闭的包间,每个包间里,更是热闹至极。 吕远走进这里时,一下子就有人认出了他。很快就有人把老板找来了,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开外的中年女性,叫柴英。在她的招呼下,吕远走进了一个包间。在一个四十多平方米的包间里,拥有各种各样的音响设备,却空空如也。柴英让服务员准备好了各种各样吃的东西。这时,有人找她,她随后走了出去。 正在这时,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显然,他们是约好了的。这个女孩儿就是那天和吕远在一起游泳的王小萌。 他们各自落座之后,王小萌为吕远倒上了一杯啤酒。她为自己倒了一杯饮料,慢慢地喝了起来。 "今天为什么非要先到这里来?" "去别的地方没有心情。" "去我那也没有心情?"王小萌问道。 吕远没有回答。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还用得着问我说什么?你像是心不在焉。" "你不是想要那个工程吗?"显然,吕远转移了话题。 "是又怎么样?与到这里来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上这里来,更能让他有所感触。" "你是指他?我知道这家夜总会与他有点儿关系。" "岂止是有点儿关系?" 王小萌先是抬头看了看吕远,这才问道:"那还有别的?" 这时,吕远才似乎觉得说得有些多了。 "别的,你就不要管了,你不就是想要拿下那个工程吗?我想办法帮你办成不就行了吗!"吕远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别把问题想得那么简单,这不同以往,这可是国家为了扩大内需而投入资金搞的工程项目。" "那有什么?不同样是工程吗?有人给钱,有人干活不就得了嘛。还有什么大的区别?" "当然有区别,对扩大内需的投资,方方面面都会加强监管。" "那不关我的事,我只管干工程。" 吕远一杯杯地喝着,转眼之间,几瓶啤酒就喝得差不多了,王小萌正要再开启一瓶啤酒时,被吕远叫停了。吕远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那边怎么也没人接听,接着又拨了几遍,还是没有人接听。 他是打给柴礼清副市长的。 他有几分懊恼,便站起来,说道:"走,咱们走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迅速地接通了手机,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那是他女儿吕珊珊打来的电话:"爸,你在哪?我想见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才想起打电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我今天非见到你不可。" "不行,明天再说。我今天有事。" "我也有事,非得今天说不可。" "那就在电话里说吧。" "不行,肯定不行。那我就去你办公室等你。" "胡闹,都什么时候了,还去什么办公室?"吕远想了想,看来今晚非得见到她不可,只好说道:"那好,你就到雁北夜总会来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我正在这里陪着几个客人谈点儿事情。"说着,他就把他所在的房间名告诉了他的女儿。 "我一会儿就到。" 挂断电话后,他对王小萌说道:"你先开车走吧,我在这里等我的女儿,最好是不要让她见到你。" 吕远起身把王小萌送到楼下,正在他们要分手的时候,他的女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吕远有几分震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就在这附近,就是几分钟的路程。爸,这位小姐是谁?不给我介绍一下吗?"吕珊珊爽快地说道。 吕远看了看王小萌,王小萌也看了看他。 还是王小萌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她说道:"还是我自己介绍一下吧,我叫王小萌,是在城里做工程的。我和你爸爸的关系不错,想找你爸爸帮帮忙。你还想知道什么?" "很高兴认识你。"说着,吕珊珊伸出手去,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你找你爸爸有急事,我就不打扰了,以后我们会有机会见面的。有机会再慢慢聊,好吗?"王小萌客气地说道。 吕珊珊点了点头。 送走王小萌,吕珊珊跟着吕远走进包间。 "到底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见到我?" 吕珊珊的脸上马上一扫刚才的快乐,严肃地说道:"我当然今天就要见到你,因为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怕来不及了。" 吕远心里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吕珊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爸,我要结婚,而且马上就要结婚。"吕珊珊一本正经地说道。 "结婚就结婚嘛,干吗要搞得这么严肃?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吕远的心情似乎是放松下来许多。 "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是既着急,又严肃。" "为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当然听不明白。我妈妈已经不省人事,她活不了几天了,我必须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完成婚事,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她唯一的心思。我必须帮助她了结了这个心愿。"吕珊珊快节奏地把话说完。 吕远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也用不着这样紧张吧?结婚就结婚嘛,抓紧时间操办一下不就完了嘛。如果人手不够,我可以安排人帮帮你的忙。" "那倒不用,我需要你做的事,要比这复杂,你需要陪着我回趟老家。我妈妈要见你,她有话要对你说。" "我与她早已了结了,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还要去见她?这怎么可能呢?"吕远非常认真地说道。 "我也这样劝过她,可她说非要见到你不可,她说有话要和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那我也不去。" "她想来参加我的婚礼,而且要亲眼看到我穿上新婚礼服。我怕她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住,可她非要坚持那样做。你如果不去老家看她,她也一定会在这里见你。你看怎么办好?" 吕远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再说什么。 "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像她这种女人,我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她,况且是去见她。"吕远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道。 "像她这种女人怎么了?她就像你想象的那么坏吗?她真的就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吗?我怎么就没有那样的感觉呢?" "那因为你是她的女儿。"吕远回答。 "正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可能我比你更能够理解她。每次我回去看她,她从来就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可现在她已经不行了,才说一定要让我转告你,她有话要和你说。难道你就这样恨她,你们已经分手那么多年,时间就一点儿都不能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恨吗?"吕珊珊越说越激动,她站起来,接着说道:"好了,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我是会把这一切都告诉她的,我知道这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是多么残酷,可我必须这样做。我最后告诉你,就是为了了却她的心愿,我才决定马上结婚,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至于你来不来那是你的事情,你也可以不来参加我的婚礼。"说完,吕珊珊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吕远看着女儿走出去的背影,一直没有动地方。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的头无力地向沙发的靠背靠去。 那是一种无奈与无助的感觉。 此刻,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知道应该马上回家,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他渐渐地进入了似睡非睡之中,一幕幕遥远的情景,进入了他的脑海。 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还是在他家乡那个叫太平镇的小镇里,他和他的第一任夫人代丽华相识相爱了。他们很快就有了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女孩儿,也就是现在的吕珊珊。他们的生活算是幸福的。就在吕珊珊刚刚年满一周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之后,就渐渐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甚至是改变了他们彼此的人生。 在吕珊珊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吕远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镇,到了东海市,开始跟着别人做起了生意。吕远的老板比较赏识他,他也觉得自己已经混出个人模狗样了。有一天,他开着老板家里的车回到了太平镇。 那天傍晚,刚吃过晚饭,吕远就开着车出去了,他是想去镇上兜兜风,也好风光一下。他在这个镇上的最好的一个朋友王勇为,就住在他家的旁边,王勇为抱着自己的孩子坐进了车里。 他们快乐了一路,就在他们玩完之后往回走的路上,竟然出了事。 为了躲避一辆从对面开过来的农用三轮车,吕远把车向侧面开去,车撞在了一棵几十年生的树上。两个大人没出什么意外,而王勇为的那个孩子从撞碎了的风挡窗口飞了出去。孩子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让王勇为夫妇痛不欲生。最让这一对夫妇痛心疾首的是,王勇为的妻子已经不能生育。因为女方已经因为多发性子宫肌瘤,早就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就在那件事发生后不久,吕远就带着对这家人的深深愧疚远离了这块土地。这一走,一下子就是几千里之外,他去了深圳。通过原来老板的介绍,他到了深圳之后,很快得到了赏识。此行,他既是为了在那里得到发展,也是为了回避,几年下来,他都没有回过家。而就在这其间,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 那年,等到他回到太平镇时,王勇为一家早已离开了那座小镇。他想用钱去了结自己对这一家人的愧疚,可他已经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了。就在他回到家乡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的家庭就发生了变故,他们离婚了,那是他提出来的。不管代丽华怎么央求,他都没有回头,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而那时,他把他们的女儿吕珊珊留给了代丽华。 离婚是因为一件意外的小事。吕远问他的爱人,王勇为一家搬到哪里去了。她和邻居们的回答是同样的,她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他却从邻居的口中听说,代丽华是应该知道王勇为一家搬到了哪里。这就让吕远感觉到蹊跷。不久,他们就离婚了,而她就再也没有嫁人。 吕远一直觉得自己因为这个女人而背负着耻辱,而是否真有什么事,或者是真有男女之间那种事,他都不得而知。那时,他就一味地认为,他的女人一定是做过了对不起他的事,直到他离开她多年以后,他依然不能原谅她…… 他们当时离婚时,吕远已经带着他在外地的原始积累,回到了东海市。 此时,吕远渐渐地坐直了身体,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都是哪跟哪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要来烦我?" 第五章 李志华的死,更加引起了叶大胜对两年前于小朋那个案子的怀疑。他越发觉得,当年那个案子确实有查下去的必要。叶大胜决定再重新成立一个调查组专门侦查此案,非搞个水落石出不可。这次他想好了,自己亲自出马,带上几个人展开工作。 李志华出事那天,正是星期日。李志华有去海上钓鱼的爱好,他平时最好的休闲和休息方式,就是约上一两个好友,去海上垂钓。 那天清晨四点多钟,他从家里出去,说是去钓鱼,就再也没有回来。 李志华遗体火化那天,叶大胜在火葬场问过他的爱人李晓涵,李晓涵由于过度悲伤,一时根本就想不起来什么,她记不起来李志华是否说过是和谁去钓鱼,更记不起来他是否说过是去什么地方钓鱼。在那种场合,在那种情况下,叶大胜实在不能再多问什么。 叶大胜早就知道李志华有这种爱好,他甚至知道李志华平时都有哪些钓鱼的渔友。因为平时没有什么事时,甚至是开会之前,每当闲聊时,李志华最愿意提到的话题就是钓鱼。比如最近去了什么地方,钓了一些什么品种的鱼,或者是会说到昨天去钓鱼有没有收获等。说起钓鱼的事,不论是有没有收获,李志华都会眉飞色舞,因为对他来说,去海上垂钓,既陶冶性情,更有利于身体健康。前几年,工作不太忙的时候,在李志华的鼓动下,叶大胜也跟着出海去钓过鱼,他只去过一两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一整天都要坐在那几米长的小小木制渔船上晃来晃去,他晕船晕得实在受不了。第二次去时,他因为晕船几乎把苦胆水都吐了个干净。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去了。 从李志华的遗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起,叶大胜就派徐乐山去查找过李志华平时去钓鱼时,一同垂钓的渔友们,而得到的回答是谁也没有在那天和李志华一起去钓过鱼。这一结果,颇让叶大胜感到意外。李志华如果没有去钓鱼,一大早去海边干什么?他为什么会告诉李晓涵说他去钓鱼呢?他为什么会死在海里?如果是他杀,又会是谁对他下的毒手呢? 此刻,徐乐山走进了叶大胜的办公室。 "有什么进展吗?"叶大胜问道。 "没有什么进展。"徐乐山回答。 "他是不可能一个人去海上钓鱼的。" "看来,我们必须弄清楚,李检那天究竟是和谁约会的?准备去哪里钓鱼?这样才能慢慢地理出头绪来。" "这些天,李晓涵的情绪实在是太坏了。眼下,也不能和她谈什么。我们是需要她的配合,我们需要她好好回忆一下那天李检临出门时的情景。" 叶大胜与徐乐山正谈到这里,门被推开了,李晓涵走了进来。 打过招呼后,他们围着茶几坐在了沙发上。 "这几天还好吗?"叶大胜问道。 "还好。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这几天我不断地回忆着那天的情景,我总算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我模模糊糊地记得,出事的前一天下午,他在家里接到过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后,什么也没说。我问他是谁来的电话,他说是一个朋友约他第二天去钓鱼。我又问他是和谁一起去,他说说了你也不认识,最后他还是说了一句,是和图书馆的秦馆长还是齐馆长一起去。我也没太听清楚,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平时他不希望我问的事,我向来就是不多言的。可我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出意外。"说着,李晓涵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起来。 叶大胜从纸巾盒里拿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李晓涵。 "你去找过秦馆长或者是齐馆长吗?"叶大胜问道。 "还没有,我是今天才想起来的。我马上就跑到这里来了。" 叶大胜眼睛盯着徐乐山,却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图书馆好像没有一个姓秦的馆长吧。" 徐乐山走了出去,几分钟后,又走了回来,说道:"叶检,图书馆确实没有姓秦的馆长,有一个齐馆长出国考察已经半个月了,还没回来。" 叶大胜看了看徐乐山,又看了看李晓涵,这才说道:"看来那天约李检去钓鱼的人,很可能根本就不是齐馆长。会不会是什么人特意以齐馆长的名义,把李检约出来的呢?李晓涵,你再想一想,当时,你是不是听清楚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然,我怎么会想到图书馆馆长呢?再说图书馆确实是有一个姓齐的馆长,这就说明我的记忆是对的,不是幻觉。" "看起来问题确实是复杂了。既然打电话给李检的人不是齐馆长,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以他的名义约李检出去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一个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徐乐山说道。 "徐乐山,找到那个给电视台打电话的人没有?"叶大胜问道。 "没有。按照那个人当时留下来的电话打过去,那边总是关机。" "再想办法找找他,看看他能提供些什么情况?李检的死,如果不是意外事故,那就只能按照这条路子查下去。雁过留声,物过留痕。只要有人做过什么,就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叶大胜和徐乐山一起送走了李晓涵。 叶大胜对徐乐山说道:"我爱人最近出差了,我今天得去学校接孩子。我想早走一会儿。" "叶检,说起来你的负担还挺重的。按照你的年龄,孩子应该很大了,起码也应该上中学了,可你还得去幼儿园接孩子,真够你操心的。" "没办法,结婚很多年也没有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孩子,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顾得上这些。不过,有时候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去接孩子的家长都比我们年轻多了,站在他们面前总是感觉不太对劲似的。好在平时接孩子,都不是我的事。" 叶大胜与徐乐山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叶大胜直奔孩子所在幼儿园而去,到了那里,他很顺利地把女儿接回了家。 像这样由他亲自去幼儿园接女儿的事毕竟不多。今天需要他亲自去接女儿,不仅仅因为他爱人出差,还因为保姆因为她妈妈病危,回家去了。 叶大胜把女儿料理好后,让她一个人在地板上玩着。他走进厨房,为自己和女儿准备晚餐。正在这时,她的女儿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小手里拿着什么,她一边把东西递给叶大胜,一边说道:"爸爸,给你。" "这是什么?"叶大胜问道。 "是一个叔叔给你的。" "叔叔给我的?" 叶大胜接过女儿手中的那个信封,迅速地将它打开。那是一张打印着几行文字的a4复印纸,里面竟然包着一颗子弹。叶大胜拿着子弹看了半天,才慢慢地把它握在手里。他展开了那张a4纸,上面的黑字赫然于眼前:希望你好自为之。否则,李志华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叶大胜看完之后,身上马上冒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走到女儿跟前。他蹲了下去,轻声问道:"好女儿,你告诉我,这封信是一个什么样的叔叔给你的?他都说了些什么?" "是一个长得黑黑的叔叔给我的。他说你交给你爸爸。" "他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没有,小朋友们都在院子里玩,他是从栏杆外边递给我的。" 叶大胜不想再问什么,他不想让女儿感觉到他的紧张情绪。 他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他怎么也没有办法平静此刻的心情。他的脑子里乱极了,思来想去,他分明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他从事检察工作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他知道,自己将面临着的可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呢? 退却?还是主动出击? 此刻,他的脑子里仿佛成了涌动着的海潮,波澜起伏。 第六章 那天下午,吕远正在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参加局长办公会议,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了手机,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你是吕副局长吧?" 听起来,是一个小伙子的声音。 "你是谁?是不是找错人了?"吕远问道。 "没找错,我要找的就是你。" "告诉我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说着,吕远站了起来,走出了会议室。 "你是副局长大人,这我早已经弄清楚了。" 站在走廊里,吕远越发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他便急切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弄俩钱花花。" 从说话人的声音中便可以判断出,这个人年轻而又显得有几分老到。 吕远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弄俩钱花花,希望你能好好地配合一下。" 对方说话时的那种轻松,让吕远越发紧张:"你既然知道我是公安局副局长,竟然还敢敲诈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有钱,你有的是钱,不敲诈你,敲诈谁去?我就敲诈到你的头上来了,你又能怎么样?你还记得你家里丢的那颗夜明珠吧?现在在我手里。我找人看过了,说那东西值两个钱。可我对它不感兴趣,就是想从你这换两个钱花花,怎么样?配不配合?" "你他妈的浑蛋,你竟然敢对我动这种想法,你这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中拔牙,少奶奶牙床上做客。你是不是活够了?" "总不能都让你这样的人活着吧?像你这样的贪官需要活着,像我这样的弱势群体也需要活着呀。没有别的意思,我已经说明白了,就是想弄点儿钱花花,你把钱准备好。一百万,对你来说不多,到时候我会和你联系的。"对方说完之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吕远觉得一阵阵的尿急,他急不可待地跑到了卫生间,站在那里,却怎么也尿不出来,可总还是有想尿的感觉。 这时,办公室主任李树霖走了进来,和吕远打了个招呼。吕远勉强地应付着,他依然站在那里。几分钟之后,他不好意思地与李树霖一起走出了卫生间。 回到会议室里,刚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就觉得一股热流顺着裤脚流了下来。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排泄的知觉。当他感觉到时,地上已经是狼藉一片了。 坐在对面的公安局长孙海光看出了吕远脸色的变化,马上问道:"吕局长,怎么不舒服?"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突然间没有什么知觉了,有些麻木。"吕远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随便地应付着。 坐在旁边的人已经感觉到了地上散发出的味道,低头看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其中一个人惊讶地叫道:"吕局长,你怎么了?你真的病了?" "病了,是病了。"吕远顺水推舟地应付道。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走到吕远跟前。 有人主动去搀扶他,想让他站起来离开已经被他的尿液污染的地方,他假装踉跄着慢慢地离开了那里。就在他离开那里的那一刻,在场的人分明都看到了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办公室主任李树霖听到吕远病了的消息,吃惊地跑了过来:"吕局长,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借着他的话题,孙海光马上说道:"还是送吕局长去医院吧,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这病来得这么突然,别耽误了事。李主任,快去安排车,你跟着一起去医院看看。" 吕远心里明白,这无疑是他摆脱这种尴尬局面的绝好办法。 吕远坐在自己的车里,李树霖陪着他坐在后排座位上。正在这时,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警觉地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已经辨认出还是刚才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人打来的电话。他没有去接听,任由它不断地响着。 "吕局长,不会有什么急事吧?" "不会,不管他。" 车到了医院,李树霖凭借着他多年的关系,很快安排好了吕远的各种检查。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各科医生们都尽了全力,也没有检查出个什么结果来,最终,只好建议他留院观察一下。这是吕远在路上就想好了的结局,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最后,他真的留在了医院的观察室里。 晚上,赵也辰来了,那是李树霖特意通知她来的。 如果仅仅算明媒正娶的话,赵也辰应该算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她比他要小近三十岁,他们算得上那种典型的老夫少妻。说起来,虽然是老夫少妻,可家庭生活还算是稳定的。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就是两个人的世界,吕远做到了让赵也辰衣食无忧,赵也辰也觉得与吕远之间还算是相安无事。可她知道,当年她是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所以她并不会过分地要求吕远洁身自好,她只是要求他,别破坏了自己家庭的稳定,就算是对他的最高要求了。 这是赵也辰对她所熟悉的社会,对她所了解的周围群体的真实的解读。可她照样知道,她本人也近乎堕落了。她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知性女子。她早已经成了近乎于花天酒地之中,陶醉着的行尸;她早已经成了近乎于灯红酒绿之时,沉迷着的走肉。 她只是不愿意公开承认而已。 应该说,她对吕远的宽容,几乎到了纵容的程度。她之所以能够这样做,她还有难以告人的东西不能表达。那就是自从她与吕远认识之后,是吕远把她远在农村的父母,变成了城市户口,把她只有小学文化的父母,变成了事业单位编制的工作人员。自从他们实现了身份转换的那天起,他们就"病休"在家,没有上过一天班,却照样领着每个月的工资。 当赵也辰还没有成为吕远的专职太太时,她自己还不断地出去打拼着,后来,当她拿着她辛苦的劳动所得,回到家中,再看看存放在家中的大量现金和那些已经记不清楚各有多少存款的银行卡时,她开始觉得她的努力不仅仅是微不足道,甚至是那样地寒酸。她与他对于这个家庭在经济增长速度上的贡献相比,她的劳动所得,几乎成了小数点后面的数字,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知道她的心灵是荒芜的,她的情感是变态的,可她早已经不能自拔。 晚上,赵也辰来到医院时,特意为吕远带来了干净的衣裤。 就在李树霖刚要离开医院时,吕远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吕远下意识地断定很可能还会是刚才那个电话,他本不打算接听。赵也辰误以为吕远因为右手腕上挂着输液针头,可能不方便接听电话,她便抓起电话接听起来。果然不出吕远所料,电话的确是那个人打来的。 打电话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边接电话的人已经不是吕远,他张口说道:"我再告诉你一遍,准备好一百万元现金,等着我的电话。别看你是警察,你如果耍滑头,动用警力的话,我会把在你家里拍摄的照片,全部在网上亮相,那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贪官……" 还没有等对方说完,赵也辰的手立刻抖动起来,着急地问道:"你是谁?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对方听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马上吼道:"没打错,我要钱,我要一百万元。你听明白了吗?" 赵也辰立即把手机递给了吕远,吕远接过手机后,放在耳边,这时,对方还在吼着:"我再说一遍,明天晚上九点之前,一百万元,一百万元。" 电话被对方主动挂断了。还没有等吕远作出反应,赵也辰就沉不住气了:"是不是遇到敲诈的了,是不是啊?你快说话,你快说话呀。" 吕远有心想阻止她说下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已经被李树霖听得一清二楚。 李树霖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吕局长,真是遇到敲诈的了?" 吕远实在是无可奈何,便说道:"是,是遇到了麻烦。" "这是一个什么人?真是胆儿肥了,竟然敲诈到公安局的头上来了。吕局长,用不着上火,你在医院安心住着,我马上回局里,向孙局长汇报。" 一听到李树霖要回局里向孙海光汇报,吕远一下子急了。他马上挥起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会自己处理好的。可能是哪个小子活得不太耐烦了,和我开起了这样的玩笑。你想我玩了一辈子鹰,还能让鹰啄了眼吗?放心吧。" 此刻,不知道吕远从哪来的这股勇气,他的这一番话还真的让李树霖改变了主意。李树霖没有再说什么。 李树霖起身告辞。 赵也辰把他送到了病房的走廊里。 送走李树霖后,赵也辰回到病房。此刻,她看到的俨然已经不是刚才那般急病缠身的病人。吕远已经坐在床上,只是从他的脸上,还能看得出他情绪的焦躁。 "你是真想给他一百万?" "什么给他一百万?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真是这样,我宁肯给他一百万。" "这么说,这个人就是那个去过我们家的犯罪嫌疑人?是他在敲诈你?" 吕远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没过几分钟,吕远自己拔掉了手上的针头,说道:"走,回去。" "你好了?大夫不是说需要在这里观察观察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得马上回家。"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孙海光走了进来:"怎么样?吕局长,看样子是没有什么事了?" 孙海光的突然到来,是吕远所没有想到的,他只好顺水推舟:"是好多了,这不我正想回家呢,待在这里没病也得搞出病来。孙局长,这么晚了,你怎么又跑来了?" "看到你突然病成了这个样子,我不是太放心。吃完晚饭就想过来看看你。" "没事,没有什么事了。我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倒是可以,可你总得把问题弄清楚,白天那情景可够吓人的,我看你还是得找时间彻底查一下,毕竟年龄在这摆着呢,已经到了出问题的年龄段,身体需要大修了。" "回家休息休息再说吧,我自己会注意的。" "我刚才进医院大门时,正好遇到了李树霖,他说你可能遇到敲诈的了。真有这回事吗?" "这个小子,真够多事的。我不让他告诉你,结果还是告诉了你,又让你多出了一份心思。没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海光的突然发问,让吕远没有思想准备,他只好说道:"是上次光顾我家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干的。小儿科,实在是小儿科。他没有在我家偷走什么,不是太甘心,还想敲诈我一笔。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就不赞成你的意见,为什么不让他们继续侦查下去?如果把这个小子抓到,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我当时考虑,也没有丢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还那样兴师动众干什么?没有那个必要。看来这个小子有些得寸进尺。" "既然这样,安排刑警队介入吧。" "不用不用,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孙海光走后,吕远与赵也辰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赵也辰根本就不知道吕远今天下午病倒的真正原因,她还是关心地让他先到床上休息一下。吕远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赵也辰都说了些什么。 赵也辰慢慢地看出了吕远魂不守舍,便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不然,就一个犯罪嫌疑人,怎么会张嘴就敲诈一百万元?" "什么得罪了什么人?你那天差点儿送了命,也是因为你得罪了什么人?荒唐。"吕远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安地说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孙局长刚才说要让刑警队介入,你为什么显得那么紧张?你为什么不希望他们介入?" 吕远没有马上回答。他闭上了眼睛,把身子向后靠去。他的脑子里不断出现着各种各样的问号。 这个敲诈自己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仅仅就是为了钱吗?还是另有所图?他就是一般的盗窃犯?还是和那颗夜明珠有什么牵连?如果不是为了那颗夜明珠,那他为什么只把它带走,而没有带走一点儿现金?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他一时怎么也难以找到他所需要的答案。他越想越紧张,让他最为紧张的是如果不能满足那个敲诈人的意愿,那他自己就完全可能身败名裂…… 想到这里,他已经下意识地感觉到,必须为他准备好一百万元。这是眼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也许这叫做破财免灾吧。 他自己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赵也辰,说道:"你去把钱准备一下。" "真给他一百万?" "先准备好一百万再说。" "你抓过的敲诈犯罪分子,怕是都数不过来了。自己遇到了这种事,为什么不也那样处理?为什么要给他钱?一旦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哪个人都会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你懂什么?他现在手里掌握的东西,比掌握着一个人质要复杂得多。"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带走的那颗夜明珠,我并没有把它看得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当时已经发现了藏在家中的大量现金,他说他用手机拍了下来。他已经威胁过我,如果我不能满足他的要求的话,他就会把那些照片发到网上去。你明白了吧?" 听到这里,赵也辰一下子想到她在医院里接到的那个电话,那个人在电话中也是这样表述的。 想到这里,赵也辰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她瘫坐在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吕远问道:"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赵也辰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吕远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还是没有做声。他站了起来,走到赵也辰跟前,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这才发现她的身上全是冷汗。他起身走进厨房,迅速地冲了一杯糖水,又兑了一些冷水杯里的凉开水,慢慢地送进了赵也辰的嘴里。 几分钟后,她就有了反应。当她醒过来时,她什么也没有说,两行热泪顺着眼角向下移动着…… 第七章 太平镇医院新引进的一台血液透析机,用得最多的差不多就是吕珊珊的妈妈。 那天,吕珊珊从东海市回到太平镇的时候,她对她爸爸的无情已经痛恨到了极点。她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当年是怎么分手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曾经有过怎样的恩恩怨怨。可她的感情似乎一直就是站在她的妈妈这一边的,那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她的女儿或者是因为女性与女性的心灵更容易沟通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从她懂事那时起,她就目睹着她的妈妈一个人艰难地把她拉扯大,而直到她的妈妈已经病入膏肓,也没有再度嫁人。她知道她的妈妈是为了她,才选择了这样的人生。按照她妈妈的自身条件,如果早一点儿找一个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哪怕是自己去城里工作以后再找,那也没有什么问题。那时,她妈妈的身体还好,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站在医院的病房里,面对已经气息奄奄的妈妈,她的眼泪潸然而下…… 代丽华半睁着眼睛,已经感觉到女儿来看自己。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已经非常吃力。吕珊珊还是让她继续躺在了床上。 "你爸爸答应来太平镇了吗?" "我已经决定结婚了。"吕珊珊答非所问。 "我问你,你爸爸答应来太平镇了吗?" 吕珊珊什么也没说,她把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代丽华心里明白了,她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片刻,吕珊珊把头转了过来,面对着她的妈妈说道:"妈,我举行婚礼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到时候我把你请到城里去。你一定得去。" "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你不是说过我如果去,你爸爸就不去,如果那样怎么能行,还是让他去吧。他是一个大局长,他去比我去风光。" "妈,我不在意这个。你要去,你一定要去。"吕珊珊一边说,一边哭出声来。 几分钟过后,代丽华已经显得很累了,吕珊珊不再和她说什么,让代丽华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吕珊珊放了护工一个晚上的假,她一个人守护在她妈妈的身边。 这一夜,代丽华一次又一次地从睡梦中醒来,不断地叫着吕珊珊的名字。 当天快亮的时候,代丽华再也睡不着了,她对坐在床边板凳上的吕珊珊说道:"珊珊,妈妈的这一生过得非常凄惨,我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啊。我就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看你嫁一个好人,我就少了一份牵挂。再有就是想见到你的爸爸,我有话想和他说。"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又接着说道:"可他就是不想来见我,连给我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珊珊啊,可我还是要感谢你爸爸,要不是他给了我这么多钱治病,我可能早就死了……" 听到这里,吕珊珊一下子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失声痛哭起来。她哭着,不停地哭着,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房间的窗台前,面对窗外继续不停地哭着。 也许是她妈妈的那句话,让她感觉到了更大的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她妈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在她还没有读完职业高中之前的那些年里,在她的记忆中,几乎就没有爸爸这个概念。那不是她不想见他,更不是不想承认他。而是他和她妈妈自从离婚之后,他几乎从来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个女儿。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所受到的屈辱,她都承受过了。她见到她爸爸的时候,还是在她工作以后。 其实,吕珊珊早就知道她的爸爸是东海市公安局副局长。最终让她下决心去找他的原因,还是那年他遇到了车祸以后。那年,吕远为了方便起见,自己开车去青山峪温泉。他是由一个女孩儿陪着去玩的。几天之后,他们就在一同往回返的途中,遇到了车祸,那是一个夜幕已经降临的傍晚,他的车直接撞上了高速公路的护栏,当时,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可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就在他失去知觉之前,他让那个女孩儿迅速地离开了事故现场。因为那时,他和他的第二任夫人已经出现了婚姻危机。如果他夫人所怀疑的问题,在那一刻得到证实,他很可能会面临着更多的麻烦。那天,当那个女孩儿悄然离开他的时候,他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足足躺了十几分钟,才得到救治。那一刻,不是因为路上没有过路的车辆,也不是没有人发现他的肇事车,而是因为人心的冷漠。 后来,他被一辆交通民警的警车发现,而且警车上的民警还发现了那就是他们的副局长。经过抢救,他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可当时小腿骨骨折,虽然不是很严重,还是需要住院治疗。住院期间,他的夫人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不能去照顾他。他们的婚姻危机,并没有因为他的受伤而得到丝毫的缓解。而那个女孩儿,几乎就没有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除了由单位的人照顾了几天之外,剩下的几个月基本上都是由护工照料的。而正是那个时候,吕珊珊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那是吕远在吕珊珊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以后,第一次见到她。 那一刻,他是激动的,他甚至流下了眼泪。 吕珊珊之所以能够在她爸爸有难的时候,主动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偶然的原因,是因为她姑妈的一句或许是漫不经心的话,才让她作出了那样的抉择。 吕珊珊职业高中毕业以后,走进了东海这座与她生活的那座小城镇不一样的大都市。她走进了一家四星级叫做海之蓝的大酒店做了出纳员,这家酒店的总经理就是她的亲姑妈,也就是吕远的亲妹妹吕丽。而吕丽前些年还经常关注着吕珊珊她们母女的命运,尤其是关心着吕珊珊的生活与工作。 就在吕珊珊到大酒店工作一段时间以后的一个偶然机会,她在吕珊珊面前不经意间提到了她的爸爸。她告诉她,她的爸爸不止一次地问起过她的情况,他已经知道她在海之蓝大酒店工作。不知道吕远问起过她的事是真是假,可吕丽的这句话,却在吕珊珊的心底点燃了亲情之火。从那时开始,每当睡不着觉的时候,吕珊珊都会想到她的爸爸,可她还是没有勇气去找他。因为她始终想像她的妈妈那样活得自尊。 至少,她的妈妈在她的心目中是自尊的。 又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父女在感情上走得更近了一些。那次,吕远有事来酒店见自己的妹妹,正好吕珊珊因为有事回太平镇了。吕丽当着吕远的面又一次提到了吕珊珊,她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他把吕珊珊在太平镇的户口想办法办成东海市的城市户口,他答应了,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几个星期之后,他就通过吕丽告诉吕珊珊办完了这件事。自从这件事办完以后,吕珊珊在心里对他是充满感激的,她爸爸在她心目中的那种冷酷无情的形象,也渐渐地得以改变。 于是,就在他遭遇车祸的那一刻,那种时候,她出现在了她爸爸面前。 对吕珊珊的到来,吕远似乎是从中得到了不少情感上的慰藉。可吕珊珊却渐渐地感觉到,她却无法从吕远的身上感觉到父女亲情的真挚。她似乎不时地感觉到她爸爸与她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亲情。这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个谜。 代丽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把吕珊珊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走到她妈妈的病床前,俯下身去,问了问她妈妈想做什么,她妈妈摇了摇头,两行泪水悄然流了出来。 "妈,别想那么多了,不是还有我在吗?"吕珊珊说道。 代丽华半天没有说什么。 吕珊珊接着说道:"你好好养病,等你的病好了,我接你去东海,可以天天和我在一起。" "不可能了,我知道我的病已经不可能好了。不然,我为什么非要把话都说出来呢?"代丽华有气无力地说道。 "妈,你们已经离婚那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话非要对他说不可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对我说说好吗?" 代丽华停顿了片刻,说道:"看来,如果不对你说,我是会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的。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样。你把我扶起来,让我坐一会儿。" 吕珊珊把床头摇得高了一些,让她妈妈半靠在了床上。 "我想见到你爸爸的目的,就是想把这些年藏在心中的秘密告诉他。可看来已经真的没有这个可能了。那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你知道了这些,也许对我会是一种安慰吧。"说到这里,她示意吕珊珊给她倒点儿水喝,她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才慢慢地接着说道:"其实,我这一生,只爱过你爸爸一个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我是无辜的。作为一个女人,我又能怎么样呢?"她又停了下来。 代丽华的这些话,让吕珊珊异常地吃惊,她吃惊地看着她的妈妈。 她听不懂她妈妈的这些话,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含义。 代丽华继续诉说着…… 第八章 叶大胜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听电话。 他说道:"你还是早一点儿回来,有些不太急的事情,能不能往后拖一拖再办?" 这时,徐乐山走进叶大胜的办公室,他听不到电话那头都说了些什么,他看到叶大胜的情绪仿佛有点儿变化。接着,他又听叶大胜说道:"有些事情我是无法在电话里和你说清楚的,你最好还是按照我说的意思办,尽量早一点儿回来。" 电话挂断以后,叶大胜朝徐乐山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他来了。 叶大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道:"看来,李检的死,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是很严重的。" "叶检,你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叶大胜把装着那颗子弹和恐吓信的信封放在办公桌上,朝着徐乐山的方向用力地推了一下。 徐乐山马上将信封打开,子弹掉在了办公桌上,这让徐乐山吓了一跳。他又迅速地把信展开,很快看了一遍。他抬起头,说道:"叶检,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没有等我们正式出击,他们就沉不住气了。这更让我们坚定了侦查的信心。" "是啊,这样一来,就已经可以确定李检的死,是和他出面查处于小朋的积案有关。我们已经搭进去了一条性命,再不能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了。可是他们是在暗处,而我们是在明处。他们既然能够对李检下手,就还有可能铤而走险。"说着,叶大胜站了起来,走出了他办公桌的位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起步来。 "叶检,你刚才在电话中,是不是正在说这件事?" 叶大胜把目光集中到了徐乐山的身上,并没有回答徐乐山的问话,而是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他们既然能够把这封信和子弹,通过我的女儿带给我,这分明是在暗示我什么。" "是在威胁你,让你就此住手。" "住手是不可能的。我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在他们认为必要的时候,对我女儿下手?" 徐乐山也站了起来,说道:"你刚才是和谁通电话?是和你爱人?" "我是想让她早一点儿回来,起码能帮我分担一下。我怕我自己顾及不了那么多。" "你爱人能马上回来吗?" 叶大胜半天没有说话,他在地中央又转了两圈,才说道:"她正在外地和人家谈一个电视剧本的事,投资方非要为他的一个什么亲戚加进去一个角色,这样就必须对剧本作一些改动,她说对方要求她在那里把剧本改完。" "你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 "再说吧,我想了,他们也不会傻到那种程度,马上就对一个孩子下手。" 徐乐山没有说什么。 "坐吧。找到那个出租车司机没有?"叶大胜说道。 "没有。" 说到这里,徐乐山把他和王刚去出租车管理处的经过及其他一些情况,详细地向叶大胜作了汇报。 那天,徐乐山和他的同事王刚一起去了市出租车管理处。 在那里他们什么收获也没有。徐乐山根本就说不出来他们要查找的是一辆什么样的出租车。他们只能说出一个手机号码和持有手机的人可能姓程。而仅仅凭着这点儿信息,在那里是什么也查不到的。 他们只好还是不断地拨打那个手机,手机一直还是关机。 这并没有难住徐乐山,徐乐山以办案人员的名义,去移动公司查到了那个手机号码。徐乐山从当初机主办理手机时留下的身份证上查到了机主的住址。可遗憾的是,他们查到的那个机主的名字,并不姓程,这就显得更加麻烦。 那天下午,徐乐山和王刚在映泉街道的一处还没有改造的居民小区内,终于找到了那个手机机主的家。 那个人的名字叫吴强。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徐乐山亮明了身份之后,老爷子告诉徐乐山,吴强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也是开出租车的司机,晚上才能回来。徐乐山从这位老人的口中,知道了他儿子吴强的手机号码。徐乐山当着这位老人的面,当即拨了这个手机。那边传来了机主关机的告白。 徐乐山问道:"你的儿子平时不开手机吗?" 老爷子答道:"开机,平时都开机。" "他平时和你们住在一起?" "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女都住在这里。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了解一点儿情况。我把手机号码留在这里,等你儿子回来时,你告诉他给我打一个电话。" 徐乐山刚刚汇报到这里,办公室主任姜远志打来电话,提醒叶大胜应该去市里开会了。 叶大胜只好中止了听取徐乐山的汇报,匆匆地往市里赶去。 叶大胜去市政法委,参加了由市政法委主持召开的全市整顿社会治安千人动员大会。散会时,叶大胜因为坐在最前排,几乎是最后才走出了会场。走到礼堂的大门口时,他看到了市公安局局长孙海光,他们彼此打过招呼后,便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叶大胜几乎是随便说道:"孙局长,今天这会议一开,你们就好忙起来了,够辛苦了。" "也应该抓一抓了,不然的话,这老百姓也不得安宁啊。" "是啊,最近一段时间,不仅仅是治安事件多,刑事案件也不少。我住的那个小区,前几天有一个女的,晚上八点多钟就被人抢劫了。" "别说你家门口了。就连我们局的吕副局长,最近也被人敲诈了一下。你想都有人敢敲诈我们公安人员,况且普通的老百姓呢。" 叶大胜与孙海光分手之后,没有返回检察院。 他坐到车上,给徐乐山打了一个电话,叮嘱徐乐山无论如何也要在当天晚上见到吴强。 就在叶大胜挂断电话后,他的手机马上响了起来。他接通了手机,电话是检察二处处长安思源打来的。他告诉他,说是有一个女孩儿想找叶大胜。她正在叶大胜办公室门口等着他。叶大胜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人肯定就是于小朋的姐姐于小璐。叶大胜是高兴的,他告诉安思源,他马上返回检察院。 半个小时后,叶大胜在检察院的会客室里,见到了于小璐。坐在他们身边的还有安思源。 看上去,于小璐的年龄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从神态上看,她显得十分憔悴。 "听说你已经为你弟弟的事奔走了一两年,不久前你还来过我们检察院。你能把情况与我们详细说一说吗?"叶大胜开门见山。 "我实在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些事,每一次提起,都会让我的心情很长时间不能恢复平静。不久前,我已经和李检察长见过面,我和他说得很详细。我听说他最近出事了,我想不会与我弟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吧?"于小璐十分坦率地说道。 "还是说一说你弟弟的事,不仅仅是当年他出事时的情况,其他的都可以说,哪怕是记忆,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都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只要这里面真有问题,你就相信司法机关是不会轻易放过去的。" "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说到这里,于小璐又似乎觉得这句话说得不是太得体,便又马上解释道:"叶检,我不是指你,而是指公安机关。你们都是政府,我原来根本就不相信政府还能让我弟弟平白无故地蒙受那么大的冤枉。" "你告诉我,你弟弟怎么就蒙受了那么大的冤枉?" "我弟弟的死是不明不白的。我跑了一两年,甚至是去过省里,都没有解决问题。他们把问题又推给了市里,市里还是那帮子人管这件事,我怎么可能有出头之日?最近算是有了点儿眉目,李检找到了我,可没有想到这么几天,他又出事了。我真不知道应该再找谁去说这些事。叶检,听说你要找我谈一谈,我挺高兴,可你这么大的官,能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事?再说,这两年比你大的官,我也见过不少,也没解决问题。找你能有用?好吧,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叶检,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你问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那好,我问你,当年你弟弟发生那件事时,你并不在现场,你凭什么就说他死得冤枉?" "他被公安局抓进去的原因,说是他涉嫌强xx,这本身就不对。他是我弟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我父母老早不在人世了,他和我都是我爷爷拉扯大的,我爷爷去世后,就我们俩生活在一起。他是什么德行,我这个做姐姐的能不了解?他如果真干了那种事,就算他不死在公安局里,就算他活到今天,我也得让他死在我的手里。叶检,我姐弟俩活得不容易,我不可能看着我弟弟走上那条路。"于小璐有些激动地说道。 "他走哪条路,是你能决定的吗?" 于小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是决定不了,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只要接触过几回,就会八九不离十,况且他本来就是我的弟弟。我的邻居们都是了解他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她马上改口说道:"唉,别去问了,我们那里就要动迁了,那些老邻居们没地方去找了,现在住在那里的都是一些临时租房子住的外来人员。不过我可以保证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能不能详细说一下,你和你弟弟最后一次在一起的那天,都做了些什么?或者是都说了些什么?" "出事之前的那天晚上,他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晚上可能回去晚一点儿,有人约他出去玩一会儿。我非常后悔我当时为什么不问问他是和谁在一起。结果当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回来,再打电话找他,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第二天上午,公安局把我找去的时候,说是他涉嫌强xx犯罪,被抓了个现行,当天晚上,他就死在市刑警队的办公室里。我没有见到现场,他们通知我时,说是因为心肌炎急性发作,导致的突然死亡。我死活不相信这是真的。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把法医鉴定的结果交给了我。我不相信他们的鉴定。可我如果再要求重新鉴定,已经不可能了,遗体已经火化。可我就是觉得我的弟弟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就是想为他申冤。我一定要为他申冤。不然的话我弟弟死不瞑目的。" "在这之前,你家中有过什么异常现象发生吗?" "没有。后来我记起了一件事,这是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想起来的。就在出事的前几天,我弟弟曾经在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和我说过,他说他见到过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个人。听我弟弟说,我爷爷活着的时候,非常想找到那个人,可一直没有找到他。" "你弟弟说没说那个人在哪?" "没有,我也没怎么当回事,因为我从来就没听我爷爷说过这件事。我弟弟那天晚上说那个人的一只手的小手指短了一截。" "看来你弟弟真的见到过那个人。" "我哪知道?当时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在意什么。这都是他出事以后,我觉得事情蹊跷,才胡乱想起了这些事。我是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 "为了你弟弟的事,你还做过什么工作吗?" "做过许多工作,他们说我弟弟涉嫌强xx,我问过指控他的那个女人是谁?反正我的弟弟已经不在了,我就哭着闹着非要让他们把那个人提供给我不可。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后来,我在闹的过程中,还是知道了那个女的是谁。他们可能是看我和一个孩子差不了多少,就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当事人的姐姐当回事。为了证明他们抓住我弟弟是有证据的,刑警队的人把询问那个女孩儿的口供让我看了。我当时太傻,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后来,我去出事的雁北夜总会找过那个女孩儿,可我根本就不懂,在那种场合干事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用自己真姓实名的。可我还是找到了她。" "你找到的那个人,真是她?" "肯定是她。那一段时间,我天天混到那里去,也装着是那种女孩儿,最后,终于摸出了头绪。有人告诉我出事那天,就是一个叫兰子的女孩儿指认的我弟弟。后来,我真的找到了那个叫兰子的女孩,她在我的威逼下,终于答应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说完之后,马上就后悔了。我就是不放她走,她只好又答应我,第二天与我见面。我哪知道,她年龄不大,却是这方面的老手。第二天,我就再也没有找到她。这种场合实在是太多,后来,我跑了几个地方,最后,连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就只好暂时放弃了。" "你感觉这个女孩儿,现在还可能从事这个行当吗?" "没有把握,可当时她的那些同行和我说,你如果非想找到她,就一定能找到。她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也不可能轻易转入别的行当。我当时再没有找她,我已经感觉到我自己的能力太有限了。" "你如果现在见到她,还能认得出来她吗?" "能,肯定能。她长得很有特点,她的下巴处有一颗黑痣。" 叶大胜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了手机,电话是幼儿园的阿姨打过来的,是催促他去接孩子的。 叶大胜并没有忘了接孩子这件事。 此刻,他放下电话后,对于小璐说道:"如果我们需要你帮忙的话,希望你能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们留下,我们有事会和你联系的。" 于小璐走了之后,叶大胜匆匆忙忙地和安思源交代了几句。他告诉他,应该想办法找到当年指认于小朋涉嫌强xx犯罪的兰子。 随后他就离开了检察院。 第九章 那个打电话的人并没有在第二天就打电话给吕远,这反倒让吕远心中多出了几分不安。 吕远已经做好了牺牲一百万元的准备,当然,这不是他情愿的事情。可他知道为了不把事态扩大,而造成更大的损失,眼下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这样做。 可对方拿到钱之后,会满足吗?按照吕远办了大半辈子案件的规律看,一旦让对方得逞,怕是很难能让他收手。他还必然会再度施展敲诈的手段。 那天下午,吕远从外边开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自己的电脑。他已经几天没有与王小萌联系,她是不是会给自己发电子邮件呢?他是喜欢她在给他发的电子邮件中那些富有诱惑性语言的刺激的。他发现了几封未读邮件,其中就有一封是王小萌发来的,他打开邮件后,很快就把它看完了。 此刻,他索性又往下翻动了一封陌生邮件,当打开这封邮件时,还没有等他看完,他顿时就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封邮件上分明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是大量的成捆的人民币,而人民币所在的背景,就是他家位于二楼的一个被移动开的一个大衣柜背后的另外一个房间的情景。一般情况下,那个房间是不易被别人发现的。 吕远家里出事那天,在赵也辰惊魂未定之时,她就下意识地想到报案之前,先将那个大衣柜复原。她看了看大衣柜后边的那个隐形房间里的东西并没有少,便一个人用力将它推了回去。 当刑警来到现场时,根本就没有发现二楼有什么破绽。 此刻,邮件上除了这些照片之外,留下的文字内容,只有一句话: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发到你公安局的网站上。吕远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对方知道只要把这些照片发到自己的邮箱里,自己什么都会明白的。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邮箱网址的呢?仅仅想了片刻,他就明白了。王小萌第一次给自己发电子邮件时,也不是自己告诉她的邮箱地址,她是从局长办公室那里问到的,她说她是吕远的表妹,对方并没有怀疑什么,就把吕远邮箱的地址告诉了她。 他紧张极了,看起来,打电话的那个小子,并不是恐吓自己,而真的是有备而来。 他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水,想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可越不断地喝,却不断地感觉到身体发热。茶水是上午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给沏好了的,显然不是水的温度的原因。他走出办公室,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当他回到办公室时,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不断地响着,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号码,他一下想不起来那是谁的电话号码,就没有去接听。电话不断地响着,让他的心里烦极了。他没有好气地接通了手机:"干什么,没完没了的?" "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烦呀?" 吕远一下子就听出来打电话的人是谁,便马上改变了自己说话的态度:"是你呀,怎么有闲心找我了?" "看你说的多不中听,我什么时候不是把你放在心上的?就是怕你太忙,耽误了你的事。" "是不是现在有什么事,需要找我?" "不是说你有事吗?" "你是说他在你那?" "知道还问什么?" 挂断手机,吕远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去,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在走廊里,正好与孙海光碰了个面。 "吕局长,你自己的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真的不需要局里介入?" "不需要,不需要,放心吧,孙局长。" "也别掉以轻心呀。" 不到半个小时,吕远就赶到了雁北夜总会。 夜总会的女老板柴英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了。吕远刚才接到的电话就是她打来的。 柴英领着吕远走进一个包间,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他了。并不用人介绍,他们之间早就认识,而且还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那个人连身子都没有挪动一下,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坐吧。听说早就找过我。那天我没能来,是因为我正在参加市长临时办公会,实在是走不开。" 说话的人就是柴英的哥哥,是这个城市主管城建等方面工作的常务副市长柴礼清。 柴英打过招呼后,走了出去。 吕远坐在柴礼清的对面。 "柴副市长,我知道你很忙,也不好经常打扰你,可我又怕机会错过了。" "你是说快轨工程的事?" "我已经和你说过。我知道那是几个亿的工程,我只是想拿下这个工程中所有车站的工程项目。" "你的胃口实在是不小呀?" "为了朋友,这个年头,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嘛,都不容易呀。" "为了朋友?什么朋友?别说的那么好听,这年头是无利不起早呀,你还能除外?" "但主要还是为了朋友。这年头,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得靠朋友,就得互相帮忙,互相提携,不然的话,怎么生存下去?" 听到这里,柴礼清心里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似的,一时没有说什么。 此刻,他想到了吕远曾经给过自己的帮助。那年,他离开研究所长的位置,走到了城建局局长的岗位上。在此之后,他为这座城市的城市建设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时候,他是努力的。可后来,他开始变了,那是因为找他来办事的人越来越多,哪项工程给谁与不给谁,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提出相反意见的人几乎就没有。而他的每一次决策所给他带来的利益都是不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理开始渐渐地发生了变化,他不仅仅越来越看重自己手中的权力,他开始觊觎更大的权力。他瞄准了副市长的位置,那时,他才感觉到,如果要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更大欲望,他手里的那些钱是不够用的。 就在这时,吕远帮了他一把。他给了他一大笔钱。而这笔钱在柴礼清的仕途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如今柴礼清已经不再把当年那些事看得那么重了,可是他知道,这件事却无法从吕远的心中抹去。 此刻,他感觉到吕远的话虽然不多,却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他的心里是明白的,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 他把话题主动地转移到了开始谈到的那件事情上。 "你以为办这种事容易吗?" "柴副市长,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像这个项目,当然不是谁都能拿到手的。不是有你在吗?不然,我怎么可能想到这上面去呢?" "你的朋友有这个资质吗?" "那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能先期垫付一笔资金?" "柴副市长,这是市里的重点工程,这个问题,到时候,还需要你助一臂之力。至于那家公司应该准备的,就不用你操心了,那肯定不在话下。" "工程是需要招标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用我明说,现在是只要能够拿到工程就会挣到钱,就看你能不能想办法拿到手了。机会总是均等的。"柴礼清说道。 "你是在说笑话,机会怎么可能均等呢?如果机会均等,我也就没有必要麻烦你了。" "看来你是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何必说得那么明白呢?柴副市长,我们可不是才打交道的呀?" 吕远还想说下去,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还是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并不是熟人打来的,他没有接听。 没有接听的原因,还是让他一下子又联想到了那几次敲诈电话。 手机不停地响着,没有办法,他不得不按动了一下拒绝接听的键子。电话又不断响了起来,他还是不想接听,便又一次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动作。可手机的铃声又一次顽强地响了起来,当他还要再一次重复刚才的动作时,柴礼清说道:"还是接一下吧,我们也应该走了。" 说完,柴礼清并没动身。吕远不得不去接听那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马上意识到果然不出所料,电话正是那个敲诈者打来的。对方先开口说道:“准备好了吗?” “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和你联系。”就连吕远自己都不明白,他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般荒唐的问题。 “你真像是一个农民。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到时候,我会主动找你,我是会通知你把钱送到哪里的。”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吕远一方面是紧张的,一方面又是庆幸的。他紧张的是对方又一次出现了。庆幸的是这番对话是那样的简单,坐在自己跟前的柴礼清还不至于听出什么破绽。 电话挂断之后,柴礼清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就在他们走到一楼的时候,听到门厅里嘈杂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这时,柴英就在现场,她看到了柴礼清和吕远走下楼来,仿佛感觉到事情不是那样体面,便配合保安连劝带推地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儿,向楼内的另外的一个方向拥去,那个女孩儿口里不停地在吵着什么,而那两个男人却不停地挣脱着,像是拼命要走开似的。而女孩儿死死抓住了那两个男人。 柴礼清并没有关注这件事,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径直朝门口走去。跟在他后边的吕远却不停地回头张望着,他似乎感觉到那个女孩儿的身影好像有些熟悉,尤其是她争吵的声音,就更让他感觉到亲近。此刻,让他一下子下意识地想到了他的女儿,想到了吕珊珊。那一刻,他的反应快极了:会是她?真的会是她?可能吗?真的可能吗? 他的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他几乎有了一种站不住的感觉。那一刻,根本就没有容他多想,他马上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等到柴礼清回头礼节性地与他告辞时,发现吕远已经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回到了大厅里。 吕远见柴礼清重新走回大厅,便有气无力地说道:“柴副市长,你先走吧,我突然感觉到不舒服,先在这里坐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柴英走到吕远跟前,与他说了几句什么。 柴礼清离开了雁北夜总会。 吕远的脸上出了一脸的冷汗,柴英问道:“吕局长,怎么不舒服?” 吕远点了点头,柴英问道:“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吕远像是非常吃力似的抬起手,摆动了一下。 从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儿的方向传来的持续不断的争吵声,又一次高涨起来。吕远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大事。”柴英漫不经心地回答。 “好像有什么事,不然,怎么会争吵得这么厉害?” “吕局长怎么还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这种小事在我们这里经常发生,见怪不怪了。” “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事?” “吕局长真的很关心这种事?其实,就是为了点儿钱的事闹了起来。” 吕远似乎已经从柴英的回答中,证实了自己刚才的感觉,便问道:“那个女孩儿是干什么的?” “就是那种小姐。” “这么说真是因为费用问题,产生了矛盾?” “没错,你说得对。” 吕远听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的脑袋像炸开了一样,他一时哑口无言。 此刻,柴英已经明白,那个女孩儿一定是与吕远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多想,便开口问道:“你认识这个女孩儿?” 吕远点了点头。 柴英接着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亲戚。”吕远根本就没有多想,也不允许他多想,他开口答道。 “什么亲戚?” 吕远没有做声。 柴英是个聪明人,她也没有再问什么,就喊了一个服务员给吕远送了一杯水过来。她自己离开了那里,她走到了那两个男人面前,说道:“你们也太不男人了,来不了这种地方,以后就少来,别来占什么便宜。” 两个男人当中的一个还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被柴英制止了。她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俩马上离开。看到这种情景,那个女孩儿不干了,她又一次揪住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衣服,吵开了。 柴英伸手一边把那个女孩儿的手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用力移开,一边说道:“让他们走吧,钱由我来付。他们还欠你多少钱?” “六百。”女孩儿回答。 柴英松开了手,马上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从中数了一千元,递给了那个女孩儿:“这是一千元,够了吧?以后少和这种男人打交道。” 那个女孩儿一巴掌把柴英手里的钱打在了地上,说道:“这不关你的事,这笔钱必须由他们出。” 女孩儿的这个举动,完全出乎柴英的意料之外,更出乎那两个男人的意料。柴英愣了片刻之后,示意在场的保安把钱捡了起来。保安把钱递给了柴英。柴英接过钱之后,交给了那两个男人,这是我借给你们的,你们把钱还给人家。” 正在那个女孩儿犹豫不决的时候,吕远走了过来,还没有等他开口说话,他的目光就已经和那个女孩儿的目光痛苦地相遇了。 那个女孩儿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顿时泪流满面。 那一刻,吕珊珊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逃离了现场。 第十章 那天晚上,徐乐山并没有按照叶大胜检察长的叮嘱,直接去找吴强。 那天下午,徐乐山在接到孙海光的电话后不久,就接到了他妹妹打给他的电话,她告诉他,他的老母亲因为心脏病突发,正在医院里抢救,他只好直奔医院而去。 几天已经过去了,吴强根本就没有给徐乐山打过电话。徐乐山几次主动地拨过吴强的手机,可还是一直没有开机。他不得不趁他老母亲的病情比较稳定的时候,设法再次去找吴强,而且时间必须选在晚上。因为只有晚上吴强才能回家。 到了晚上七点多钟,徐乐山和王刚一起,又一次走进了那个小屋。他们除了见到上次见到的那两位老人之外,还见到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那个女人告诉徐乐山,她是吴强的妻子,孩子是他们的女儿。打过招呼之后,徐乐山就直奔主题,他对吴强的父亲问道:“老人家,你告诉过你儿子,我们来找过他吗?” “告诉了,当天就告诉了。他没给你打电话?” “没有啊,一直没有。我给他打过,他的手机还是一直关机。” 转过身来,徐乐山对吴强的妻子说道:“你是吴强的妻子,你有什么事情时,怎么和他联系?” “你们是哪的?”吴强的妻子反问道。 “检察院的。” “你们找他干什么?他犯了什么事吗?”吴强的妻子问道。 “没有没有,你别紧张,我们就是想找他了解一点儿情况。他的手机为什么没有开机?平时他不开机吗?” “平时都是开机的,我听他说这几天手机坏了。” “他每天晚上几点钟回来?” “快了,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正等着他回来吃饭呢。”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人走进了屋里,还没有等徐乐山看清楚他的面孔,那个人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他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转过身撒腿就往门外跑去。 徐乐山问道:“他就是你爱人?” 吴强的妻子没有回答。徐乐山从她的眼神中,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迅速追了出去。 徐乐山跑出吴强家小院的门口,左右看了看,已经没有人影。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一个方向,顺着右边的胡同口跑去,跑过了一个胡同口,接着又进了一个胡同,他只看到了一个个的行人,在黑暗里急匆匆地行走着,根本就没有发现吴强的任何蛛丝马迹。 徐乐山放弃了追赶。他明白像这样的胡同就是再追下去,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希望的。像这样的胡同在这座城市里已经是仅存的了。他太了解这种胡同的结构,因为他曾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仅仅是过了一两分钟,他的同事王刚就从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来。他也同样没有发现吴强的踪影。徐乐山想了想,又与王刚一起回到了吴强家。走进房间后,吴强一家人显得都很紧张,已经不愿意再回答徐乐山提出的任何问题。 徐乐山还是耐心地说道:“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找到吴强,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发现他参与了什么犯罪活动。我们再说一遍,我们找他,只是想了解一点儿我们所要了解的情况。如果他真有问题,跑是跑不掉的。” 正在徐乐山与吴强妻子说话的时候,吴强的老父亲坐在床上,突然“扑通”一声向后倒去。 徐乐山迅速走到床前,吴强的妻子也跟到床前。徐乐山向吴强的妻子问道:“老爷子平时有什么病吗?” “冠心病。” “家中有硝酸甘油吗?” “有,放在抽屉里。” “快快快,快点儿拿来。”徐乐山慢慢地把老爷子还不够平整的身体,稍动了一下,让他平躺下来。他又马上对身边的王刚说道:“快打120。这个地方不好找,你去街上,找一个标志性的地标,在那里等着他们。这种病不能送他上医院,如果一动就会更危险。” 王刚迅速地跑了出去。 吴强的妻子把硝酸甘油递到了徐乐山跟前。 正在这时,徐乐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接听。 他迅速地拿出了一粒硝酸甘油,把老爷子的嘴扒开,放在了他的舌头底下。近乎老年痴呆的吴强的母亲呆乎乎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乐山的手机一直响着,忙活完了老爷子,他终于接通了手机。 电话那边传来了他妹妹焦急的声音:“哥,你快点儿来吧,咱妈的病又发作了,正在这里抢救。” “医生在场吗?”徐乐山焦急地问道。 “在场,大夫护士都在场。” “那好,你一定不要离开,通知家里人马上都到场。我这里有点儿急事,马上就赶过去。” 说完,徐乐山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地中央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这样走了,似乎不大应该。可他的心里就像是着了火那般焦躁不安。他不停地往门外张望着,又不时地注视着床上老爷子的动态…… 几分钟后,他拨通了王刚的手机,手机响着,王刚并没有接听。几秒钟后,徐乐山听到王刚的手机铃声就在自己的身边响着,他知道王刚回来了。 跟在王刚身后的,是120的医务人员。 医务人员迅速地在现场展开抢救。 这时,徐乐山对在场的吴强的妻子说道:“我们在这已经没有用了,我得马上走。我刚才接到电话,我老母亲也正在医院里抢救。” 走到警车跟前,徐乐山对身边的王刚说道:“王刚,你来开车吧,我有些紧张。” 王刚迅速发动了警车,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门口,王刚跟着徐乐山一起直奔病房而去。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徐乐山就已经听到他妹妹的哭声,他知道一定是来晚了。他迅速走进病房,医护人员已经将所有抢救器械撤了下来,都陆续离开了病房。 徐乐山说了声:“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潸然泪下。 几分钟后,王刚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让徐乐山接听电话。 徐乐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王刚说道:“叶检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你可能听不着,他让你接电话。我已经告诉他你母亲去世了。” 徐乐山接过手机,说道:“叶检,你知道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本来是想问问你今天晚上的工作是不是有成效,刚才王刚告诉我,你母亲去世了,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一会儿过去看看。你需要注意身体,别过度悲哀。好了,不多说了,见面再说。” 没过多久,徐乐山母亲的遗体还没有运走,叶大胜就出现在徐乐山眼前。徐乐山先是一愣,接着问道:“叶检,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叶大胜就像是没有听到徐乐山的问话似的,走上前去,与徐乐山握了握手,说道:“老人已经走了,你还是要节哀。” 徐乐山连连点着头,他没有忘记刚才的问话,一边点头,一边又一次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你刚才在哪?” “我就在医院里。” “你刚才就知道我母亲又在抢救?”徐乐山有几分不解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爱人也在这里住院。” “她不是出差了吗?已经回来了?” “她是今天住进来的,是急性胰腺炎,水米不进。给你打电话时,我已经在医院里。” 徐乐山还想问什么,叶大胜马上向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让他再问下去,快把他母亲的遗体运走。 徐乐山跟着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的遗体车向前走去。叶大胜站在走廊里,王刚陪着他站在走廊上,目送着徐乐山母亲的遗体远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徐乐山回到走廊上,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叶大胜站起来,说道:“回去吧,先把家里的事情料理一下。案子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不差这几天。” “叶检,先不说案子的事。还是一起去看一看嫂子吧。她住在哪个病房?”徐乐山说道。 “就不用了,你家里的事需要你回去处理,她这边不用操心,我一会儿就去她那里。你快走吧。”叶大胜一边说,一边推着徐乐山往外走。 “已经在这里了,叶检,还是过去看一看她。”徐乐山执意坚持着。 叶大胜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只好朝着他妻子住院的病房走去。又上了两层楼,他们走进了一个病房,叶大胜的妻子张若梅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病房。她的脸上满载着痛苦。 徐乐山见她没有发现他们进来,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示意叶大胜不要惊动她。站了几分钟,他们一起走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徐乐山说道:“平时没听你说嫂子有这种病啊,怎么会突然间就病得这么严重呢?” “从来也没听她说过胰腺不舒服。我想很可能是因为最近这些天有些上火的缘故。” “上什么火呢?看她的性格根本就不像是会上火的样子。” 叶大胜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是人哪有不上火的,这些天,她可能为工作上的事上了点儿火。” “她最近不是正在谈电视剧本的事吗?” “就是因为这些事,她去北京谈了几天,本来是说好的,有一家公司投资拍摄。就是因为投资方非要安排他的一个亲戚上戏不可,要为她加戏。她本来也答应了给她加戏,可加了一部分,投资方还是不满意,张若梅觉得如果就为了安排这么个角色,再为她加更多的戏,就会喧宾夺主。她坚持自己的意见,想说服对方,结果谈得不投机,对方就决定撤资,结果是忙活了大半年时间,白忙活了。这一股火,就让她患上了胰腺炎,这种病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容易发展成胰腺坏死,是会死人的。” “我看现在的情况好像还行?” “那是刚才扎了一针安定,才稳定下来一些,不然会疼得死去活来。”说到这里,叶大胜看了看表,又接着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他把头转向王刚,对他说道:“王刚,你开车送徐处长回去。” 徐乐山还想说什么,被叶大胜制止了。叶大胜说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今天先不说了,等你处理完你母亲的后事之后,我们就马上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徐乐山与王刚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第十一章 这些天来,安思源就干了一件事,就是整天没白天没晚上地奔走于全市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为的就是想办法寻找到那个叫兰子的女孩儿。 那天晚上八点多钟,安思源与他的女同事米佳一起来到了离雁北夜总会不远处的一家酒吧。这是他们已经去过若干娱乐场所之后,又重新选定的一处目标。这家叫做索菲兰的酒吧,也算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娱乐场所。而之所以小有名气,自然是因为这里的小姐小有名气。尽管在那种场合活动的小姐们,都是假姓假名假感情。总还是会有人记住他们曾经有过的接触。 这家酒吧,没有像其他夜总会那样,拥有一个用于接待的大厅,而一进门就是一处用于消费的场所,再往里边走,才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单间。安思源与米佳没有去包间,直接走进了昏暗的吧厅,选择了一处僻静地方坐了下来。服务生按照他们的要求,送来了他们点好的酒类和食品。他们漫不经心地一边喝酒,一边聊了起来,俨然是一对情人。没有谁注意到他们。过了一段时间,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走进这里的人,大都是一些出双入对的男女。也有一个人来的,那绝大多数都是一些男人。 一个女孩儿坐在离安思源和米佳坐的位置不远的地方,看上去,有几分文静。转眼之间,那个女孩儿突然身体抖动起来,慢慢地越来越严重,身子靠向了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的身上。她的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没有人能听得懂她都说了些什么。那个男人起身扶起了她,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用力扶起了那个女孩儿,连抱带拖,向一个房间走去。 安思源与米佳对视了一下,安思源对米佳小声说道:“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米佳会意地点了点头。 安思源的目光始终都注视着大门的方向,他非常希望能从这些进进出出的行人中,发现他们要寻找的目标。这些天来,他们已经掌握了不少这方面的常识。那些小姐们不到晚上九点多钟,是不会轻易就出动的。不到下半夜两三点钟,她们也不会轻易地离去。那是客人们最愿意选择的安全时段,也是客人们吃过晚饭之后,最愿意来这里消遣的时段。 过了九点钟,一个个小姐模样的人,就像是上班一样,陆陆续续走进了这里,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她们显然不是来这里消费,而是来捕捉猎物的。不论是酒吧老板,还是工作人员,对她们都是另眼相看的。因为没有她们的存在,就没有他们生存下去的可能。因为没有她们的存在,就没有他们生意红火的前景。 过了好久,终于有一个目标吸引了安思源的眼球。一个他们所要寻找的那个脸上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叫兰子的女孩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只是在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儿。她们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这里,通过另一处大门,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安思源用脚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米佳,米佳知道他是想让她注意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米佳小声说了一句:“早就看到了。” 安思源与米佳不时地举杯,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酒,又不时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大约不到二十分钟,安思源的小腿上突然被用力踢了一脚,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米佳,米佳向安思源努了一下嘴。安思源迅速向米佳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叫兰子的女孩儿,已经匆匆忙忙地走出了酒吧大门。 安思源根本就没有犹豫,起身向门外快步走去。因为过道过于狭窄,他不时地与过往的服务员擦身而过,当他走到酒吧大门口的时候,那个女孩儿早已没了踪影。他站在门口,没有动地方。此刻,他心里清楚,门口停着大量排成了长队在那里等客的出租车,那个叫兰子的女孩儿,一定是乘坐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几分钟后,他无奈地回到米佳跟前。 从安思源的表情中,米佳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她问道:“是不是走了?” “知道还问。”安思源没好气地说。 “用得着对我耍态度吗,怪我呀?你就知道喝酒,像没喝过酒似的。” “还想拿我说事,是吧?告诉你,我现在可烦着呢。”安思源脸上有些不高兴。 “烦什么烦?还能烦着我?你烦我,我就走了,那就你自己干吧。” 安思源没有再说什么,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吝啬的笑。 米佳这才接着小声说道:“我告诉你,我们没有白来,起码,我们知道了目标经常在哪里出现。还有一个收获就是我会找到那个和她一起来的女孩儿。” “你认识她?” “别往下说啊,再往下说,我和你急。你想哪去了?我怎么会和她认识?我刚才注意到了她的穿衣打扮。” “女人到哪,都会关心别人的穿戴。也不看一看是什么场合?” “是缺点吗?有什么不妥吗?我告诉你,我一会儿就能从这个地方找到她。你刚才还提醒我呢,其实,我比你发现目标还早。留在里面的那位,穿戴很特殊。” “我没注意。反正是当我再见到她时,怕是认不出来。” “我是肯定能认出她来。认出来应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才好?” “我上去,她不会对我感兴趣。” “你是说她会对我感兴趣?” “至少比我强。可等她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还会不会对你有兴趣,就很难说了。” “今天还是有收获的。我看这样办,今晚要盯住这个女孩儿,看她会去哪里,先不和她接触。只要能找到她,就能找到那个兰子。再说,那个兰子既然今天晚上已经出现在这里,以后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足足过去了两三个小时,安思源与米佳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两个人已经游离了他们要办的案子的话题。那两三个小时,他们俩仿佛真的成了来这里消费的一对情人。 快到下半夜一点钟时,他们所期望再次见到的那个女孩儿出现了,她脖子上系着的一条淡淡的豆纱色的披巾,和她那一身凝重颜色的服装比起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反差虽大,却显得浑然得体。米佳也就是凭借着这一点,记住了她的形象。 安思源和米佳很快发现,和那个女孩儿一起往外走的还有一个男人,一个比她的年龄大得多的男人。这是安思源和米佳所没有料到的。 怎么办?这成了他们两个人同时想到的问题。 安思源与米佳把账单早已经结清,为的就是随时都可以撤离。 安思源先站了起来,此时的客人已经少了许多,安思源很自然也很迅速地走到门口,米佳紧跟在他的后边。 站在酒吧门口,不停地有出租车司机打开车窗探头探脑地向他们发问:想去哪里?他们像是没有听到,眼睛不断地盯着那个女孩儿的行踪。 那个女孩儿并没有上出租车,而是跟着那个男人上了一辆帕萨特轿车。安思源记住了那辆车的车牌号,向米佳挥了挥手。米佳跟着安思源上了一辆等候在那里的出租车,出租车迅速跟上了那辆帕萨特轿车。 轿车与出租车分别快速行驶着。路上已经只有很少的行人和车辆。没过多久,帕萨特轿车就驶进了一个封闭式小区,出租车也跟着进到了那个叫东方曼哈顿的花园式小区。出租车在离帕萨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安思源和米佳走下车去,扮作一对情人漫步在小区里,眼睛始终盯着那一男一女的方向。当他们看到那一男一女走下车,又走进了一个楼道的大门时。安思源说道:“我们今天只能就此止步了。” “我们就是知道他们走进了这里,怕是也很难再在这里找到这个女孩儿了。” 安思源明白米佳说的意思,只是没有明说而已,眼前这个女孩儿显然是那种出台小姐,今天晚上正是因为这个男客余兴未尽,他们才相约来到这里,而这里根本就不是这个女孩的家。 安思源与米佳掉头往小区大门外走去。出租车早已远去。 两天之后,安思源和米佳一同去参加了徐乐山母亲的遗体告别仪式。仪式结束之后,安思源与一同前去参加仪式的叶大胜碰了面。他把这些天寻找兰子的经历,向叶大胜作了简短的汇报。 叶大胜告诉安思源,这几天,于小璐在私下里帮助检察院做了不少工作,她曾经去过她弟弟出事的那家雁北夜总会,试图通过那里的小姐们了解到兰子的行踪。她的工作还是有收获的,她发现了一个曾经和兰子同住在一个出租屋的另外一个女孩,她提供了很重要的情况。她说兰子是一个纯粹靠出卖色相为生的小姐。她家根本就不在本地,可究竟是哪里人,那个女孩儿也不知道。她早在一年前,就不与那个女孩儿同住一个出租屋了。但于小璐找到的那个女孩儿肯定地说,兰子一定还在这座城市里,一定还是干这一行。 叶大胜提供的情况,与安思源所做工作了解到的情况是吻合的。这让他们感觉到工作似乎是透出了一丝亮光。 这天上午,在叶大胜的办公室里,徐乐山与安思源,还有米佳等人,都坐在那里。他们把这些天所掌握的情况,分别都作了简单的介绍。分手的时候,叶大胜说道:“既然知道了兰子的行踪,我看可以考虑先让于小璐出头去找她,如果找到了她,就让于小璐与她接触,想办法让兰子说出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但必须让对方感觉到,于小璐的行为还依然是她个人行为,和我们检察院无关。” 安思源表示可以这样做,他说道:“从事这种行当的女孩儿就是为了钱,当时如果真有问题,那她应该也是为了钱。对于她来说,如果再遇到大的利益诱惑时,或许就会解除武装,况且时间会改变许多东西。她也许会觉得过去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这天下午,安思源就见到了于小璐。于小璐的态度是相当积极的,她说什么也要把她弟弟之死的真相搞清楚。 就在这天晚上,她就走进了安思源与米佳发现了兰子的索菲兰酒吧。当她到那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她没有一味地在那里等着她,也没有进到里边去消费,而是直接奔到了吧台。她对吧台里的一个男服务生说道:“先生,我想找一个人,能帮我一下忙吗?” 男服务生说道:“你想找谁?” “我想找一个女孩儿。”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兰子。” “你找她干什么?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于小璐还是觉得有门,既然没有这个人,他为什么还要问你找她干什么。于小璐说道:“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这个女孩儿是外地人,她的妈妈现在也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她租用了我的一间房子。可她妈妈病了,她得的那种病就像是老年痴呆症,整天没完没了地说话,可我什么也听不懂。在这之前,我就知道她的女儿在这里干什么工作。我就找到这里来了。你帮帮忙,我谢谢你了。我替她妈妈谢谢你了。” “你见过这个女孩儿吗?” “见到过,见到过,她长得挺好看的,脸上有一颗黑痣,说是叫美人痣。她的个子也挺高,比我高出一截,大约能有一米六七的样子。” 正在旁边忙活着的另外一个男服务生,仿佛听到了于小璐与那个男服务生的对话。他凑上前来,对着那个服务生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就离开了。一直与于小璐对话的那个男服务生说道:“我看你这个人心眼挺好,我就告诉你吧。我们这里有规定,是不允许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外人的。来我们这里的女孩儿中,确实有一个长得像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儿,可今天晚上她没来。哪天能来我也不知道。” “你能想办法帮我找到她吗?” “我可以给你一个她的电话号码,可你别说是我给你的。这个电话是她给我的,为的是有什么业务时,好和她联系。” 拿到电话号码后,于小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是给她打电话呢?还是先告诉安思源一声目前的进展情况? 想来想去,她还是拨通了安思源的手机,说明了情况后,安思源告诉她,马上就打,如果接通了的话,先不要打扰她,就说是电话打错了。 几分钟之后,于小璐就拨响了兰子的手机,可那边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于小璐没有多想,马上又回过头来问刚才那个男服务生:“唉,先生,我刚才按照你给我的手机号码打过了,她那边已经关机。我就是想找到她,看来你们之间是很熟悉的,你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别的办法找找她。” 话音未落,男服务生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女孩儿,他马上指着那个女孩儿说道:“梅子,你过来一下。” 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说道:“什么事?” “我问你,兰子怎么没来?这个小姐想找她有事。你和她说一说。”男服务生说道。 于小璐根本就没有想到男服务生会这么快就帮她找到另外一个女孩儿,他与她这么一说,反倒让于小璐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可她应付得还算得体。她说道:“唉,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里有点儿乱,我们还是到静一点儿的地方说两句话,好吗?” 梅子果然跟着她往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 于小璐已经来不及再重新考虑应该说什么,只好按照与男服务生说的一样,重复了一下刚才说过的话。 那个叫梅子的女孩儿看了看眼前的于小璐,怀疑地说道:“我没听她说过她的妈妈也在东海呀。” 于小璐反应得很快:“没听说过吗?可她确实是有一个刚刚得了老年痴呆症的妈妈,她的妈妈租住在我的房子里。我还见到过这个女孩儿,要不是她妈妈病成了这个样子,我是不会想到到这里来找她的。你是不是和她很熟悉?你帮帮我,我想让她把她妈妈领走算了。” “你让我怎么帮你?” “不想多麻烦你,你告诉我她在哪住就行。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找到她。算是求你了。” 或许是于小璐的诚恳有点儿打动了梅子,梅子说道:“她和我住在一起,刚刚搬过来不久,你如果能在这里等着我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不过今天白天我没见到她。” 于小璐高兴极了,她一再表示感谢。于小璐离开了吧台,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其实,自从于小璐与男服务生接触开始,直到与梅子接触结束,都被安思源和米佳看在眼里,他们只是听不到她与梅子的对话而已。安思源与米佳都已经认出了那个女孩儿,她就是上一次,他们俩在这里见到过的和兰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儿。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叫梅子而已。 于小璐就坐在离安思源和米佳不远的地方,她用手机给安思源发起了短信。几个回合下来,安思源与米佳已经知道了于小璐与梅子谈话的内容。 那段时间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都是漫长的。 快到午夜了,梅子走了出来,只有她孤身一人,于小璐跟了上去。当她和她走到夜总会大门外时,安思源与米佳也已经站在门外。安思源坐的出租车紧紧地跟在梅子坐的出租车的后边。他们下意识地感觉到,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和米佳是没有必要暴露出自己身份的。 车停在了一个极普通的住宅小区里,显然那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建起的老住宅,外面显得杂乱无章,车停在了一处大楼的大门口。安思源与米佳远远地看到了于小璐跟着梅子往一个门洞里走去。他们也下了车,在昏暗的路灯下来回踱着步。 不长时间,于小璐从楼道口走了出来。他们三个人站在一处不容易被别人注意到的地方,聊了起来。 于小璐告诉他们,在楼上并没有见到兰子,梅子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梅子都不知道。她们只是临时组合租住在同一个出租屋里,为的是节约租房成本。可梅子还是提供了有价值的东西,她说前几天,她听兰子说过她想回家看看。梅子说出了兰子老家的大约方位。她说她很可能是关山市人。但她使用的名字是真是假,她并不是很清楚。 第二天上午,安思源把最新情况向叶大胜作了汇报。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于小璐都主动地与安思源联系过,说是兰子根本就没有回去过。那天下午,在安思源的办公室里,安思源对米佳说道:“总不至于因为我们的这点儿动作,又让对方对兰子下手吧?” 米佳想了想,说道:“从事她们这种行当的女孩儿,都是来无影,去无踪,让别人知道的底细越少越好。即使是回老家也未必会告诉别人。” 听到这里,安思源马上打断了米佳的话:“你说什么?回老家?她会不会真的回老家了?那天晚上,她和那个叫梅子的女孩儿一起到那里之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这几天,她会去哪呢?会不会真是家里有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去她老家,把她找到?” “这是我刚才产生的想法。可眼下我们只知道她是关山市人,却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安思源说道。 “这很简单,刑警队在处理于小朋的案子时,不是有她的口供吗?她作证时一定应该用自己的真实名字。” “那也未必。” “公安局总不至于那么不负责任吧?”米佳说道。 “如果案子真的有问题,那么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你是说……” 米佳当即打电话向于小璐问起这件事,她会不会还有别的名字?于小璐告诉米佳,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兰子。至于是不是她的真实姓名,她就不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安思源对米佳说道:“我怎么没听说有姓兰的呀?” 米佳说道:“你太少见多怪了,怎么没有姓兰的?我就有一个大学同学姓兰,叫兰宝刚。” 安思源马上说道:“那好,权当这个女孩就姓兰,叫兰子,我们就继续查找这个兰子。这样行吧?” 两个人会意地笑了。 第十二章 整整一个上午,吕远都是坐卧不安的。 自从那个敲诈电话打来之后,他的心里就没有过片刻的安宁,今天算是达到了极点。因为今天晚上之前,他必须要有一个决断。究竟应该怎么处理好,他始终都没有拿定主意。这是一个让他这一生都没有遇到过的难题,这是一个让他进退都无法果断抉择的命题。 他的心脏不时地加快着抖动的速度,让他更加心慌意乱起来。 他有一个体会,就是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暂时放弃一下眼前的事情,不去想马上必须处理的问题。换个话题,或者换个地方,做一点儿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样会让自己暂时忘却烦恼,心情便会好起来。 他暗暗地鼓励自己能行,一定能行。他早年就对拿破仑崇拜得五体投地。那是一本早年他接触过的《拿破仑传》中的内容所给他的启示。尤其是拿破仑处乱不惊的那种大无畏精神,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那是拿破仑亲自指挥的奥茨特里茨战役还没有打响之前,所有的安排都已经妥当,还有三十分钟战役就要打响。可就在这时,他却觉得这三十分钟时间是那样地漫长。他便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把他的情人找来,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拿破仑此刻叫他的情人来是想干什么。他身边的一位将军劝解道:“元帅大人,离战役开始只有三十分钟了。”而拿破仑则回答:“二十分钟足够了。” 这位将军不得不屈从于他。 这个经典片段深深地留在了吕远的记忆里。尤其是当他走上领导岗位的时候,为了仕途发展,他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他这一生最为得意之作,就是当他有了条件时,他竟然不惜血本地投入,一步步地走上了副局长的岗位。他这一生,遇到的困难同样是不计其数的,而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到拿破仑,想到拿破仑在奥茨特里茨战役打响之前的那个经典片段。 每当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吕远也同样会想到他身边的女人。 而那一刻,他身边的女人常常会让他忘却暂时的烦恼。 此刻,他想到了王小萌,想到已经有几天没有与她见面了。 他不知道王小萌是不是解除他此刻心神不安的那剂良药。 中午过后,他拨通了王小萌的手机。接到电话后,王小萌是高兴的。她并不知道吕远此刻要见到她的真正目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吕远眼下遇到了最难以解决的课题。 她告诉他,她正在家里。 半个小时后,吕远自己开车来到了一个叫做维也纳林海的小区里,这是一个有保安人员把守的小区,看上去显得高档而又温馨。他把坐驾停在小区的外面,一个人走进了王小萌所住的大楼。楼道门被王小萌提前打开。王小萌已经站在六楼的门口等着他了。 王小萌把他让进屋里,她随手把门关上闩好,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吕远,吕远也伸出了双手抱住了王小萌。王小萌的热情顿时燃烧起来,而吕远则像是刚刚释放完激情那般慵懒。几分钟过后,他们分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吕远就再也没有找过王小萌。那是他根本就顾不了她。这些天来,他已经被敲诈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王小萌也没有急于再与吕远见面,那是因为她明白,如果要迅速办成她要参与的竞标一事,并非一日之功。她一直就在等待着,等待吕远会主动找上门来。 此刻,王小萌把应该准备的饮料早已准备好,坐下后,就把它递到了吕远跟前。她半靠在吕远身上,撒娇地问道:“是不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吕远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这时,他才想到王小萌问到的问题。他半天没有说什么。 王小萌接着问道:“想什么呢?没听见我的问话呀?” 吕远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太急了点儿吧,哪能那么快?” “这我知道,那个老东西见过你了吗?”王小萌说道。 吕远听起来觉得特别别扭,便说道:“他还比我小一岁呢,你不会叫我老老东西吧?” 王小萌哈哈地笑了起来,她暂时放弃了与吕远的纠缠,坐在他的对面,说道:“你不老,你就是老,我也喜欢你这个老东西。” 听到这里,吕远欠了一下身子,一把将王小萌拉进自己的怀里,亲吻起来。王小萌的情绪迅速地沸腾起来,她跨坐在吕远的腿上,用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而吕远则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胸前。 那一刻,一匹老马与一个雏驹缠绵的情景,在那个时空中,合理而激情地上演着……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每一次都能感觉到他在她面前那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人的熊熊燃烧的欲火,她每一次都能感觉到他在她面前的那种贪婪。 此刻,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从他一进门的时候起,她就感觉到他的反常。 她是敏感的,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 “没有事情,怎么会这样?”王小萌坐到了旁边。 “没有,真的没有什么心事。” “不想说就算了,说点儿别的吧。上次我们分手之后,再见没见到那个小家伙?”说着,她看了看吕远,吕远也看了看她。他明白,她是有意识地把那个老家伙改成了小家伙。 她看着他作出的反应,她笑了。 他也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说真的,见没见到他?” “见到了,是他找的我。我已经在他面前明确表示过,不止一次表示过。他说有难度,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这谁不明白?还用得着他说。没有难度还用得着找他吗?” “往前走着瞧吧。” “看来,你是不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的!” “放在心上又怎么样?经济适用房的事,我没给你放在心上吗?怎么样,已经到了交工日期,你却交不上去,老百姓整天去上访。人家抽到房号都已经四五个月,眼瞅着就快到半年了,可你还是交不了工。我掺和在里面,帮着你拿下了这个项目,我也得对人家有个交代才行。”吕远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能怪我吗?前一段时间,房地产的形势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我根本就没有资金周转,眼看配套项目没有钱上,不拖,怎么办?” “那你还想更大的,能行吗?” “没有什么不能行的。有你在,还有不能行的事吗?” 听到这里,吕远一阵激烈的心跳,马上说道:“你可别这样说,你可别把我往里面扯。” “看你紧张的,我哪能那样做?现在关键是把项目拿下来。” 吕远没有再说什么。 王小萌捏着吕远的鼻子,撒娇地说道:“你听到没有?老东西。” 吕远再一次把她抱在了怀里,开始疯狂地吻着,她瘫软着…… 渐渐地两个人的身体像两条刚刚从冬眠中复苏的蝮蛇,扭曲在了一起,那一刻,两条蝮蛇不断翻腾着,他们又像一堆干柴,等待烈火点燃。吕远面部朝天地躺了下去,他躺进了那宽大的布艺沙发上,躺进了欲望的沟壑里…… 王小萌扑到他的身上,胡乱地抓着他的衣服,她解开了他的腰带,向他的欲望之峰攀去。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下子被拉回到现实中,他迅速地坐了起来,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 他已经来不及整理他下身的粗放,他的两腿之间堆满的锈蚀,依然展现在王小萌的面前,只是已经不再张扬。王小萌依然不舍片刻,释放着贪婪…… 吕远心里猜测着,他下意识地断定还是那个敲诈者打来的电话。 此刻,他愣愣地坐在那里,王小萌依然激情荡漾着,她很快感觉到她用激情融化的冰海冻浪,仿佛在瞬间就被吕远心理气温的变化而突然推向了波澜不惊的彼岸。 王小萌终于停止了动作,坐到了他的身边,问道:“为什么不接听电话?” 他没有回答。 “我问你呢,为什么不接听电话?” 电话一直响着,吕远还是没有去接听电话的意思。 王小萌把手伸向吕远的手机。被吕远制止了。 电话也停止了呼叫。 “你是不是有怕人的东西?” 吕远还是没有回答。 王小萌又一次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真有什么事情?你今天一来这里,我就感觉到你的情绪不对头。” 还没有等吕远说什么,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王小萌没有分说,迅速抓起吕远的手机,离开了沙发,她走到客厅靠近窗户的那头,接通了手机。电话那边马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今天晚上九点半钟,带上钱开车去连山路与连海路交叉路口处等我的电话。” 还没有等王小萌作出反应,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王小萌还是听出了电话的内容,她的手颤抖着,拿着手机走到已经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吕远跟前。 “你真的遇到了麻烦?” “他都说了些什么?”吕远问道。 “他是谁?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了你的手机号码?” “想知道我的手机号码那不很简单吗?局长接待日时,手机号码都是公开的。” “他好像是说让今天晚上九点钟,把钱送到什么路口。我没太听清楚,电话就挂断了。” 吕远当然是明白的,便问道:“他说送到哪?”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吕远点了点头。 “你得罪过什么人?” 吕远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迅速作出了反应,一把从王小萌手中抓过了他的手机。此刻,他以为还是刚才那个人打来的电话,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直接接通了手机:“喂,你说话呀。说清楚一点儿。” 对方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说道:“吕局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李树霖,有急事需要向你汇报。” 吕远这才明白打电话的人不是刚才那个人,而是局长办公室主任李树霖。他有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问道:“有什么急事?” 局里接到省局的通知,一个持枪抢劫团伙在锦江市连续抢劫作案,杀了三个人之后逃跑了。省局通报的准确消息是他们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沿着高速公路已经向我市奔来,省局要求我局在高速公路路口拦截,他们身上带有枪支,决不能让他们携带武器进入市区。孙局长和刑警队,还有特警队的人已经到了大山子高速路口。孙局长让我通知你。” “知道了,我马上赶到。”挂断电话,吕远对王小萌说道:“我必须马上走。”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门口走去,王小萌跟在后边,问道:“他们已经到了?” 吕远明白她是把刚才这个电话当成了前一个敲诈电话,便说道:“什么他们已经到了?我是需要去处理一个案子,必须马上赶到大山子高速公路路口。” 那一刻,风花雪月仿佛已经不是他们欣赏的风景,王小萌替吕远把门打开,吕远迅速走了出去。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赶到了大山子高速公路路口。 到那里时,几个收费出口处已经站了不少警察,他们分别对每一辆车进行着排查,不断地有车辆被叫停检查,又不断地有车被放行。 吕远在现场见到了孙海光,打过招呼之后,孙海光向他介绍了一下省局通报的详细情况。他走到了几个特警跟前,又四处打量了一下。他看了看特警队长和刑警队长都已经到场。这是属于他分管的工作。他对他们在这种时候,已经先于他赶到现场显然是满意的。 对每一辆车的检查都是严格的,负责检查的人员都是荷枪实弹。 省局通报的情况是四个犯罪嫌疑人,开着一辆面包车逃跑的。两个特警对一辆双排座货车的检查似乎是不够认真,车上仅仅坐着两个人,依据吕远的经验,他想到犯罪分子完全可能中途换车,以迷惑警方。吕远走上前去,示意这两个特警:重新检查。 还没有等两个特警反应过来,坐在这辆车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个中年女人迅速举起了手枪,朝吕远打去。吕远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当即击中了左侧的肩部。 两名特警作出了强烈地反应,他们几乎是同时向那个中年女子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顷刻之间,大量的警察向枪响的方向围拢过来。 开枪的中年女子被当场击毙。 那一刻,坐在司机位置上的中年男子,把手伸进了座位下边,正在掏枪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撤出来,就已经被扑上来的其他特警制服了。 吕远已经躺在地上,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他已经被围过来的警察们保护在中间。孙海光已经站在他的身边,焦急地对身边的人命令道:“马上送医院,越快越好。” 吕远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楚地说道:“还有两个人没抓到,要对所有车辆都认真排查。决不能让他们持枪进入市区。” 他被抬上了一辆警车,警车伴随着警笛的尖叫声迅速朝医院驶去…… 半个小时后,警车就已经开到了医院,医院的工作人员们早已等候在大门口。那是留守在局里的办公室主任李树霖在得知吕远受伤的消息后,主动打电话与医院联系好的。 没有经过多么复杂的过程,吕远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并没有采用全身麻醉,也没用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在手术的过程中,他的手机响过几次,都没有人去理会。 手术结束后,他被安排进了病房。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人。 他的妻子赵也辰已经赶到医院,守护在他的身边。留在医院里的还有他的几个部下,他们已经去走廊里吸烟了。 赵也辰说道:“你真是捡了一条命。你非得冲在最前面吗?”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赶上了有什么办法?好在没有致命,过几天就会好了。”吕远回答。 手术做完没有多长时间,孙海光就走进了病房,跟在他后边的是刑警队队长陈水朋。 吕远欠了欠身子,孙海光示意他不要动,他还是照样躺在那里。孙海光说道:“听说手术做得非常成功。这就好,好在没有什么危险。” “孙局长,那两个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那两个人是坐在一辆出租车上,出租车很可能是他们抢来的。” “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人员受伤?” “没有没有。其实我们在抓前两个人时,另外两个人就在不远处,他们听到枪响之后,从一处已经坏了的隔离栏的位置,掉过头去,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们这样做却主动地暴露了出来,特警队迅速开车跟了上去,紧紧地把他们逼到了道边。最后,他们忙于逃跑,自己把车撞在了高速公路的水泥护栏上,又反弹了回去,先后反弹了几个来回,等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分不清楚南北了。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就被制服了。” 孙海光还想继续说下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了手机,电话是省公安厅厅长张雄打过来的。孙海光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出了病房。 站在病房里的陈水朋说道:“吕局长,真对不起,受伤的应该是我们,而不应该是你。” 吕远伸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冲着陈水朋摆了摆,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正在这时,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病房里只有他的妻子和陈水朋,便接通了手机。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吕远一下子就听出还是那个人打来的电话,对方问道:“你听好了,我知道你没有到。我知道今天高速公路出口处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我今天不想撕票。我并不想那样做,那样我什么也得不到,我只想得到钱。可如果我得不到什么,你就会很惨。你知道我会怎样做,我已经告诉过你。” 吕远呆呆地听着。 那个人接着说道:“我告诉你,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明天晚上九点听我的电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不是没有钱。我量你也不敢耍我。” 没有等吕远再问什么,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赵也辰明白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电话。她不便于多问,因为眼前有外人。 陈水朋也看出了吕远的情绪,便问道:“吕局长,又有什么案情?” 吕远一时没有说什么。 正在这时,孙海光重新走进病房,他说道:“省厅张厅长来电话,对我们果断抓获了这个犯罪团伙,表示满意。他还对你的伤情表示关心,希望你好好养伤。他说有机会来东海时,会来看你。” “告诉张厅长,就不用他操心了。我好好养几天就会好的。关键是中弹的部位不是关键部位。” “你是得好好养几天。别的事就先不用你牵挂了。你这一摊子,我暂时兼顾一下。”说到这里,孙海光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哎,吕局长,被敲诈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还没有等吕远回答,陈水朋马上吃惊地问道:“吕局长,看来真是有什么事?我看你刚才接的那个电话就不对头,真有人敢敲诈你?” 吕远根本没有想到陈水朋会这么快就来了这么一通。 孙海光接着问道:“刚才接过电话?” 吕远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件事,怕是不可能任由自己捂着了。因为最为关键的是自己受伤躺在这里,即使是仅仅需要躺上几天时间,对方也不会等到那时。 孙海光又一次说道:“我看这件事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这种事必须认真起来,不能以为我们自己就是干公安这一行的,别人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吕局长,你告诉我实情,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件事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你必须告诉我,这是刑事案件,不是私人之间的民事纠纷。你比我还明白这个道理。” 吕远最终知道已经不可能不告诉孙海光实情了,他还是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他刚才又打来电话,说是让我明天晚上九点钟之前,准备好一百万元。” “对方提出准备怎么交接?是现金还是存到账上?” “是现金。他说要听他的电话。” “这么大的事,你一直不把详细情况告诉我,这是你躺在床上就能够处理得了的吗?”孙海光说道。 “吕局长,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呢?这需要我们刑警队出面。”陈水朋说道。 孙海光马上把话接了过来,说道:“你说得对,这件事就由你出面负责解决。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汇报。吕局长,你看怎么样?” 吕远点了点头。 站在旁边的赵也辰一直没有说什么。尽管她是除了吕远之外,是另外一个真正知道内幕的人,此时,听到这番对话后,她的心仿佛还是多少放下来一些。 没过多久,孙海光就离开了病房。病房里只剩下赵也辰和陈水朋。 吕远家中被盗的事,全局不少人都知道。但是并没有人知道他被敲诈的事的详细情况。 此刻,既然孙海光明确表示要让刑警队介入,吕远也觉得眼下自己突然受了枪伤,一个人单枪匹马出面,怕是不行。他明白,只能依照孙海光的意思做了,他需要把情况向陈水朋交代一下。他不得不把敲诈的事与家中被盗有关联告诉了陈水朋。最后,他又叮嘱了一句:“那个人手中可能有枪。”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他在电话中亲口告诉我的。我感觉这是一个亡命徒,以前很可能和我们打过交道,他说他如果得不到这笔钱,他是不会让我走掉的。” “他就不怕被抓住?”陈水朋问道。 “亡命徒有亡命徒的哲学。我不希望再有谁为了我的事,再像我今天这样白白地挨上一枪。” 陈水朋没有再说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听没听懂吕远的意思。 当他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第十三章 徐乐山处理完他母亲的后事之后,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号码是他所不熟悉的。电话接通后,那个人作了自我介绍,说她是吴强的妻子。 她在电话中告诉他,让他到医院里去一趟,她说有事情要和他说。 没过多久,他就赶到了医院,那既是他妈妈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向人世告别的地方,也是那天120救护车,把吴强的老父亲送去抢救的医院。他很快找到了吴强妻子告诉他的病房。当他敲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了坐在老爷子身边的不仅仅有吴强的妻子,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看上去,那个人岁数与吴强的妻子的岁数相当。 还没有等到徐乐山说话。吴强的妻子便主动说道:“这就是吴强,是他让我给你打的电话。” 这是出乎徐乐山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想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见到他时,撒腿就跑的那个人。他走上前去,把手伸了过去,说道:“握一下手吧,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一些误会。” 吴强看到徐乐山走进病房的那一刻,就已经站了起来,他见徐乐山首先伸出手来,自己的心情立刻轻松了许多。他把手伸到徐乐山面前,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我谢谢你,是你救了我老爹,那天要不是你,我老爹就完了。” 老爷子坐在病床上,也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好像也是在说着一些感谢之类的话,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徐乐山并没有和他搭什么话。 病房里一共两张床,只住着吴强老爹一个人。 徐乐山看了看病房里没有别人,就直接对吴强说道:“你知道吗?我已经去过你家两次,就是想找到你,了解一点儿情况,没有别的意思。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们?” 吴强没有回答徐乐山的问话。而是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徐乐山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走到走廊的一头,找了一处人流较少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们面对面地站在那里聊了起来。 徐乐山问道:“我不明白,你并不知道我们要找你干什么,那天,你为什么要跑?” 吴强低着头,半天没有说什么。 徐乐山又一次重复着自己的问话。 吴强终于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们是来抓我的。”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抓你?你做过什么不应该做的事?”徐乐山平静地问道。 “我是做过不应该做的事。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能说给我听听吗?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你能帮上我什么?只能把我带走了事。” “有那么严重?” 吴强并没有直接回答徐乐山的问话,而是转了个弯,慢慢地说道:“你可能看到了,我家很穷。我和我爱人都是一个小企业的普通工人,单位早破产了。原来单位没破产前,根本盖不起房子,我也从来没有分过房子。当今,早就开始自己买商品房了,我们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事,常年都和父母混在一起。老母亲患老年痴呆症已经几年了,老父亲是冠心病。他们都需要长年吃药,经济上真的很困难。所以,我就把钱看得特别重。” 说到这里,吴强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徐乐山并没有逼着他说下去,他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几分钟,吴强又接着说道:“那天,我在出租车上捡到了一张银行卡,我就起了贪心。赶上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好多东西都在打折,我花掉了那上边的五千元钱,为家里买了一台电视机。” “你是为了这个?所以,看到我们的时候,撒腿就跑?” 沉默了一会儿,吴强点了点头。 “你是在哪辆出租车上捡到的银行卡?” “是在一个朋友的出租车上。” “怎么可能在朋友的出租车上捡到银行卡?你不也是开出租车的吗?怎么会坐到朋友的出租车上?” “我的那个朋友和我的关系很好,我们家境都差不多,又都是靠开出租车维持生活。我们每天在出租车上不知道互相通多少遍话。那天他说他要替白班司机干一个夜班。我知道后,就告诉他让他早晨到我家门口接一下我,因为我一早要去医院排队,为老爹挂号,挂一个专家门诊。” “那天早晨,他去接你了?” “去了。他的车停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坐了上去。可上车之后,车上已经有两个客人。他们下车之后,我的朋友又下车去方便了,我发现了那张银行卡,我就悄悄地捡了起来。我的朋友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他。事情就是这样。” “你去消费的时候,不需要密码吗?”徐乐山问道。 “需要,我是先在取款机上试验过,试验过几次之后,我发现了那个密码是六个零。” “我再问你,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样?从哪下的车?” “一个人长得很高大很黑,一个长得白白净净,个子也很高。他们是从滨海街的海边上下了车。” “他们在车上都说了些什么?” “记不清了,反正都是说了些与钓鱼有关的事。” “那张银行卡,还在你的手里吗?” “放在家里。你们去我家之后,我再没敢动。我想你们一定是为了这件事来抓我的。” “吴强,这件事是需要有个说法的,可不是现在。你回去之后,把那张银行卡找到,交给我们。”徐乐山说道。 回到检察院时,徐乐山马上就把刚才了解到的新情况,向叶大胜作了汇报。 叶大胜与徐乐山共同感觉到,应该先不动声色地拿到那张银行卡,先搞清楚银行卡持有人的身份再说。免得打草惊蛇。 第二天上午,安思源坐在徐乐山的办公室里,正在这时,吴强走进了徐乐山的办公室,将那张银行卡交给了徐乐山。 徐乐山拿出了一张李志华的照片,递给吴强。徐乐山问道:“那天早晨你在出租车上,看到的两个客人,有没有这个人?” 吴强对着照片看了又看,才说道:“我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没怎么看清楚他们具体长得什么样,一路上,他们一直都在说话。我也和我的朋友胡乱聊着。他们下车的时候,我还是看到了他们的长相,我感觉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人,好像就是这个人,但也不敢说会不会认错。” 徐乐山接过照片,改变了话题,问道:“你的那位司机朋友,姓什么?” “姓程,叫程新波。” “怎么才能找到他?” “你们还想找他?”吴强吃惊地问道。 徐乐山马上反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我没说不可以,问题是你们已经找不到他了,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徐乐山更加不解:“怎么这么几天的工夫,他就不在人世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为了挣几个钱,有的时候,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是在出租车里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后来被人发现了。” 徐乐山有些震惊。 吴强继续说道:“他的遗体火化那天,不光我自己,我们不少开出租车的哥们都开着车去了火葬场。在火葬场的大院里,我们还一起鸣笛表示哀悼。我也没怎么和他的家属接触,他老婆当天没去,他家里的其他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他老婆为什么没去?” “疯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生活都不能自理。” “是因为她老公死了的事?” “肯定是因为这个。没有了我的这个朋友,她怎么生活下去。” “那天我们一起去的几十个出租车司机,每个人都掏了一百元钱交给了他的亲人,算是尽了我们一点儿心意。别的,我们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他的人缘这么好,光出租车司机就去了那么多?”徐乐山问道。 “也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平时免不了会遇到麻烦,遇到麻烦时,只要一招呼,大家就都来了,谁都帮助过谁。我们平时的收入都是有数的,把一百元钱给了他的家属,那天我们几乎就等于白干了。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说给你听,你也不可能理解我们。我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 听到这里,徐乐山没有再说什么。 几分钟之后,吴强胆怯地问道:“我的事会怎么处理?” 徐乐山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地说道:“你的事,我不能光听你说,还得调查清楚后再说。至于怎么处理,那还需要看看你怎么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好好,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那没有什么问题。” “你能带我们去程新波家里看一看吗?” “去他家?”吴强吃惊地问道。 “是去他家,你带我们去。” “他家我是能找到,可刚才已经说过,他老婆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徐乐山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吴强,说道:“我想去看看她不行吗?” 吴强笑了笑,说道:“行行行,你们什么时候去?我带你去。” “马上就走。”说完,徐乐山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安思源也跟着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徐乐山又重新走进来,王刚也跟着走了进来。他对吴强说道:“走吧,现在就去。” 吴强的出租车开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他们就找到了程新波的家。 程新波的家比吴强的家好不了多少。他家住的是走廊设在外边的二层小楼,走廊上到处都堆满了杂物。吴强走在前边,上了二楼,吴强敲开了房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有些吃惊地问道:“你们找谁?” 吴强先开口说道:“我是程新波的朋友,也是开出租车的。这是我的两个在检察院工作的朋友,他们想到家里看一看。” “想来看谁?” “想来看看程新波的老婆。”吴强有些粗鲁地说道。 徐乐山把话接了过来:“我们想来了解一点儿情况。不知道你是他们家的什么人?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我是程新波的小舅子。”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很不情愿地让出一条道,把徐乐山他们让进了屋里。 房间里显得杂乱无章。一个女人围着被,呆呆地坐在床上,看上去,她并不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可她并没有与来人打招呼。 中年男人说道:“这是我姐姐。她疯了几天,现在好了一些。” 徐乐山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中年男人指着眼前的几处可以坐的地方,让他们坐下。 中年男人说道:“我姐夫突然走了,对我姐姐的打击是致命的,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孩子,往后怎么活下去?连想都不敢想。我们现在说这些,她现在听不太明白,如果能听明白,对她又是一种刺激。” 徐乐山向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他起身向门外走去。其他人都跟着走了出来。 站在走廊上的楼梯口处,徐乐山停住脚步,对送出门来的中年男人问道:“你知道你姐夫是怎么死的吗?” “听说是遇到打劫的了。那都是出租车司机们议论的。我觉得并不一定是那样。有人杀了他,却没有把车劫走。” “他们凭什么这样议论?” “他出事之前,好像和别的出租车司机通过话,有人知道他的车上还坐着人,那个人要去哪里。他们就是根据这些情况判断的。” “哪一天的事?” “七号那天的事。那天下午五点多钟,他还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姐姐,说是临时揽到了一个大活,是要去柳溪镇。可能会很晚才能回来。这是我姐姐没疯之前告诉我的。可自从他打过那个电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徐乐山双手抱着前胸,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中年男人还是主动地说道:“不知道案子什么时候才能破。” “是谁在办这个案子?”徐乐山是明知故问。 “听说是市刑警大队。” 徐乐山直接返回了检察院,他急于见到叶大胜。可叶大胜并不在检察院。他给叶大胜打了个电话,他说他会赶回检察院。徐乐山决定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回来。 他打开抽屉,拿出了吴强交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反复思量着。白天经历的事情,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来。 他去程新波家里之前,已经知道他的妻子疯了。可他还是想通过她的口把这张银行卡是属于程新波的这种可能性排除掉。尽管他知道程新波使用银行卡的可能性不大。当到了那里时,他没有办法再多问什么。可在他的心里又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程新波的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出事的时间正好是他给电视台打电话的第二天。这是纯粹的偶然,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已经过了晚上六点,叶大胜还是没有回来。 正在这时,徐乐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叶大胜打来的。他迅速接通了手机,可电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他的一个大学同学打来的,那个同学叫高开心,他在这座城市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是一名很活跃的律师。他在电话中说道:“你怎么还不到啊,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呢。” 徐乐山这才想起来,他们是约好了的,今天晚上有个聚会,他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他马上说道:“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寒暄之后,他挂断手机。他看了看表,快到六点半了,他起身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他就来到了一家装饰讲究的大酒店,走进了他们已经预约好的一个包间。进去之后,他和来人一一地打了招呼,坐在已经给他留好的位置上。 聚会是由他的同学高开心张罗的。他把徐乐山介绍给了在场的朋友们。那些人,徐乐山大都不认识。酒杯很快就举了起来,一会儿工夫,酒精的作用,就让宴席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这时,徐乐山才渐渐地明白,参加宴请的人虽然都是来自全市不同战线,却大都是高开心的渔友,是共同的爱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坐在徐乐山旁边的是市科协主席伍康,他与徐乐山干了一杯。放下杯后,伍康说道:“徐处长不怎么好钓鱼?” “没有那种爱好。再说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徐乐山说道。 “我们这帮人都是通过钓鱼认识的,又都成了好朋友。还有你们的李检察长。可惜他不能来了。” “你和我们李检察长认识?” “已经认识好多年了。只要天气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没有事,他几乎是每个双休日都要去钓鱼。他对钓鱼的兴趣可不比我们小。不信,你问问他,他是我们这个渔友协会的会长。”伍康指着高开心说道。 没等高开心说话,徐乐山就先开口说道:“没听说你又混了个会长,你头上会长的头衔有几个了吧?” “都没有用,都没有用,都是闹着玩的。” “老兄,这几年钓鱼的水平应该有长足进步了吧?”徐乐山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要论水平,我们在座的谁都不行,都不如你们李检察长。他的水平最高。” “我记得你的水平就很不一般呀,上大学的时候,你就获得过钓鱼比赛的冠军。” “你说的那是钓淡水鱼。钓淡水鱼和钓海水鱼是完全不一样的。钓海水鱼还得是你们的李检察长。” “是吗?我只知道他对钓鱼感兴趣,可不知道他的水平怎么样。” “这没有什么说的。他那个人的人品也不错,真可惜这么一个好人,转眼说没有就没有了。”高开心说道。 伍康把话题接了过去,说道:“高律师,我就不明白了,李检那天去钓鱼,没和我们去不要紧,以前也经常有这种事,随机组合,租用一条船说走就走。可那天他为什么要去那么一个地方钓鱼呢?我们可从来就没有去那个地方钓过鱼。那个地方能钓什么鱼呀,鱼钩下去,就会挂在烂礁石中,钓一天鱼,还不够换鱼钩的。” “我也想过这件事,李检怎么会去那里钓鱼呢?遗体告别那天,我看他爱人那种悲伤的样子,实在不能再问什么。不知道他是和谁去的那里?和他一起去的那个人,一定是一个二百五,根本就不懂什么叫钓鱼。” 徐乐山越听越觉得有兴趣,这是他今天晚上来参加这个聚会的额外收获。他希望他们能继续这个话题。 正在这时,徐乐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这个电话一定会是叶大胜打来的,可接通之后,竟然还不是他的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他妻子刘佳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中带着焦急,她说道:“徐乐山,我正在外边采访,有紧急任务,你赶快回家。咱们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刚才打来电话,说是咱们家的暖气爆了,水从楼上流到了一楼。你快点儿回去,看看怎么办好。” “好好好,我马上就走。” 徐乐山挂断电话之后,对在场的人说道:“对不起,我得先走了,有机会再聚。我家里的暖气爆了,已经是水漫金山,我得马上回家去处理。” 出门之后,徐乐山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坐在车上,他接到了叶大胜的电话。 “徐乐山,你在哪?我现在回到检察院了。” “对不起,叶检。我现在回不去了,我家里的暖气爆裂了,家里已经水漫金山。我正在往家里赶呢,只好明天去向你汇报了。”徐乐山一边与叶大胜说话,一边准备着出租车钱。 “看来,只有明天了。这些事怎么都赶到一起了呢,今天晚上,我确实走不了,我爱人的病情很重。好了,就这样吧,明天再说。” “叶检,我今天晚上又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咱们明天一起谈。”说完,他把手机挂断了。 车很快就开到了他居住的小区里。 下车后,他往自己的楼道门口快步走去。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叫喊声:“杀人了,杀人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另外一个门洞里跑了出来,他一边喊一边跑着,右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手指之间已透过了鲜血。在后边有两个年轻一点儿的男人正在追赶他,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尖刀。他也同样一边跑,一边叫喊着什么。在他的后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还不时地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在场的人是没有思想准备的,徐乐山同样是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的。 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只见跑在前面的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被脚底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后边手持尖刀的那个男人迅速冲了上去。 那一刻,徐乐山并没有多想,他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一边扑一边喊道:“住手,你给我住手!” 那个持尖刀的男人下意识地停顿一下,就在这时,徐乐山的两只手死死地握住了他持刀的手,同时,用右膝盖狠狠地顶在了那个男人的两腿之间,只见那个人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扔掉了手中的尖刀,两手捂住了自己被顶住的部位。 后边跟上来的他的同伙,看到这种情景,还想往前靠。 徐乐山趁中年男人还蹲在地上的刹那,用另外一只手,把他的一只胳膊反剪了过来。他同时用右手拿着尖刀,指着他的同伙说道:“你给我老实点儿,不然我会要了你的命。” 另外那个男人看到徐乐山这般勇猛,一时没敢靠前。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儿,看到了这种情景,便撒腿跑开了。就在她跑开的刹那,她的形象已经留在徐乐山的记忆里。 另外一个男人,随后也跑掉了。 在场的人拨打了110,警车很快赶到了。 徐乐山把那个手持尖刀的男人交给了才赶来的警察。他把手机号码留给了他们。 那个被刺伤的男人,也被送进了警车。 当徐乐山走进楼道口时,他才知道暖气爆裂的远不止他一家,全楼一共有二三十家的暖气都爆裂了。 他家暖气爆裂的地方还不断地往外涌着热水。 第十四章 这些天来,叶大胜忙极了。 那天晚上,他从医院里抽时间回到了检察院,没能见到徐乐山,便很快就回到了医院。 叶大胜对张若梅是呵护的。不管他怎么忙,平时,他都会尽力去照顾好她。他觉得她从小就是生活在那种生活条件比自己优越的环境里,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她在生活中,是应该得到很好的呵护的。 叶大胜一推门走进病房,张若梅就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叶大胜,便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院里有急事吗?” “去了,有些晚了,徐乐山已经走了。” “是让我给耽误了?” “没事,明天再说吧。” 张若梅的身体不算太好,她是属于那种弱不禁风的身材,看上去显得纤细,机敏而又精灵。只要和她一接触,就会让人感觉到,她是人见人爱的那种女人。尤其是她的温文尔雅会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张若梅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早年家庭优越的条件,养成了她勇于奋斗、善于享乐的性格。早在若干年前,她就出国深造过。她是在国内读了大学之后,才去国外读书的。她是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的一所大学里,学的戏剧理论专业。 当年她出国深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学成之后,是回国还是不回国。可当她临近毕业的时候,她才慢慢地感觉到,她所学的专业,在美国根本就无用武之地。于是,她便决定返回祖国。 当她回到国内的时候,环顾左右,这时,她才发现她昔日的同学和朋友都已经早有怀抱。那一刻,她才想到,她应该找一个人嫁了。 她与叶大胜认识的时候,叶大胜更是早已过了三十几岁。 他们相识时,不无浪漫。 那年,叶大胜去北京参加检察院系统工作会议,当乘坐飞机返回东海时,在机场正好遇到了张若梅。她是趁着刚刚回国不久,还没有参加工作的机会,走出去转了转。她利用在国外留学时,打工所积累下的积蓄,去了九寨沟,还有云南的丽江等地玩了一圈之后,途经北京返回东海。她随身带着的东西实在太多,除了托运的行李之外,还是让她有些难为情。正在这时,叶大胜看到了她,他的手上除了提着一个手提包之外,再就什么也没有。他主动地与站在他身边的她打了招呼。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戒心,根本就没有多说什么,就默许叶大胜帮着她把两个包提到了飞机上。等着坐到座位上时,她才发现,他的座位就在自己的身边。 像是天生的缘分,这正好给他们俩提供了一路上闲聊的机会。 两三个小时的航程,让他们俩海阔天空地聊着。没有主题的聊天,让他们彼此都多出了许多对人生的感悟和感慨。分手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提议要彼此留下一个联系电话,就这样,他们就再也没有中断联系。 他们认识没有多久,就结婚了。 如今,张若梅的父母已经跟着她的弟弟早就移居到了国外。 叶大胜不是这座城市的原住民,他的家在另外一个省的偏僻农村。全家只有他一个人通过读大学走进了城市。他是他全家和所有亲属们的骄傲。 他们婚后是幸福的,只是他们好长时间也没有孩子。 张若梅算是“海归”派,那个时候,“海归”还是很让人高看一眼的,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因为自己是“海归”而赢来异样的目光。每当遇到这种时候,都会让她高兴一阵子。可她足足找了半年的工作,都没有找到她认为合适的职业。那一刻,她有些灰心。于是,便静了下来,她在家里开始了文学创作。她还真是有点儿真才实学,半年多的工夫,她就写出了一部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当时出书已经开始兴自费出书了。她根本就不屑于那样做,她走的是一种纯粹的市场之路。 几个月之后,小说终于发表了。可她拿到的稿费仅有几千元。尽管那是当时一个普通劳动者几个月的工资,可她还是感觉像是受到了一种嘲弄。 后来,她去了市文联的专职创作室。成了专职作家,算是有了一份工资。 几年之后,他们才有一个孩子,就是现在的这个女儿。 此刻,张若梅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可还是不能小看。叶大胜是了解这种病的,他知道这种病的厉害。几年前,检察院的一个家属,就是因为一天晚上喝了许多酒,算是暴饮暴食,当他感觉到不舒服被送到医院时,就被诊断为急性胰腺炎。最后导致胰腺坏死,送了命。 照顾张若梅的这位护工,同时照顾几个病人。叶大胜告诉她,今天晚上可以放她的假了。护工离开之后,叶大胜就坐在了张若梅的病床边,她的手腕上还挂着输液针头。叶大胜不时地抬头看看输液瓶里还有多少药液。 张若梅说道:“我睡不着,现在的感觉还好,你到那张床上睡一会儿吧,明天还有事呢。等吊瓶挂完了之后,我叫你。” “没有睡意。”叶大胜说道。 张若梅看到叶大胜确实没有瞌睡的意思,便和他聊了起来:“你说我怎么就会得了这种病呢?在这之前,我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胰腺有什么毛病呀。” “你这是捡回来一条命,这种病如果是急性发作,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即使出院之后,你也需要注意,不能再那样拼命了。” “倒也没拼命,就是太上火了。这年头,就是钱好用,别的什么都不好用。”张若梅说道。 叶大胜笑了笑,说道:“这不像你说的话呀?你不是说权力也好用吗?” “权力在你的手里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你是不会想着老婆孩子怎样才能过得好一点儿,舒服一些的。”张若梅的话透着抱怨。 “我也知道,权力在我的手中,没有产生过什么经济效益。这些年,辛苦你了。过得好一点儿,固然是好事。像你这样拼命,把身体拼成这个样子,几万元的医疗费都花进去了,也不一定值得。” “我也不想这样,可有什么办法。如果没有我,就只等着你,那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呢?” “过成什么样子?是住的不行,还是吃的不行?”叶大胜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张若梅把头扭到了相反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把头转了过来,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一年就那点儿钱,比起吃不上穿不上的来,确实是好多了。你是个公务员,还是个检察长,能和那些人比吗?可比起那些敢作敢为的人来,你就那点儿有限的收入,不是太寒酸了吗?如果指着你,我是能住上越层的房子,还是能想去哪就去哪?像你这种做官法,就算是白做了。” 叶大胜笑嘻嘻地半开玩笑似的应付着:“不是有你吗?” “可不幸亏有了我,不然你还不知道会寒酸成什么样子呢?” “前几天,有过报道,最高法院的一个副院长最近被‘双规’了,他的官做得算是够大的了,可转眼之间就完了。你觉得那样有什么意思吗?”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希望你像他那样做?我才不希望你那样呢。我就是觉得你这个官做得也算是不小了,可是我是一点儿光也沾不上。”张若梅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你的那些事,我也得能帮上忙啊。” “如果你能多少为我想一想,我还至于为一个几十集的电视剧剧本,上那么大的火吗?” “张若梅,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做人总是要有底线的。就像你这次有病,就很能说明问题。投资方让你给他亲戚加戏,你答应了,可你加到了一定的程度,他还要让你继续按照他的意思去改动时,你就接受不了了。这正说明你是想赚钱,可还是需要有底线的。不然,你就按照他的意思办不就完了吗?还管他让你怎么改呢?”说到这里,叶大胜停顿了一下,他认真地看了看张若梅,他觉得她似乎听得非常认真。他便接着说道:“我也是一样,我得有底线,就先不说什么道德底线,至少也得有职业底线,我不知道这样说准不准确。反正上次那个剧本的事,我觉得不能做。他是在要挟我,我要真按照他的意思做了,我觉得我会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张若梅的一个电视剧本已经被东海市的一家大公司看好。他们决定投资拍摄这部电视剧。 也正是在这时,一个人找到张若梅,那是一个可能会被判处死刑的案件,最终将由东海市中级法院审理。案件将由叶大胜所在的市检察院代表国家提起公诉。当事人的叔叔,正是要投资拍摄张若梅那个电视剧本的公司的董事长。他通过别人向张若梅提出,要让她老公想办法在提起公诉时,以判处有期徒刑提起公诉。这件事被叶大胜当场拒绝了。 他明确表示:“这是两回事,提起公诉时,应该提请法院判多少年,那和他投不投资拍摄这部电视剧,没有任何关系,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此话传过去没有几天,对方就决定放弃投资。 张若梅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 一想到这些,张若梅就常常会感觉到不愉快。此刻,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她说道:“孩子一个人在家跟着小保姆还行吗?” “我看还行,不行也没有办法。就将就几天吧。” “上次那件事出现之后,我还是不放心孩子,也不放心你。这也是我着急上火的一方面原因。”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孩子能不能暂时送到哪里去待一段时间。”叶大胜说道。 “真亏你能想得出来。再说往哪送?还能送外地去?在东海,我们什么亲戚也没有,能有什么办法?过几天我就会出院,出院后就让她待在家里吧。”张若梅说道。 这一夜,整个病房里虽然只有他们夫妻俩,可叶大胜睡的觉并不多。 第二天上午还不到八点,叶大胜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徐乐山来了。他家里的事情还远没有搞利索,他是急于来院里向叶大胜汇报的。当他走进叶大胜办公室的时候,叶大胜正在接电话,只听叶大胜说道:“我根本就去不了。你们聚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对方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叶大胜还是坚持说道:“我去不了,真的去不了。不光是工作太忙,我爱人正在医院住院,没有人照顾根本就不行。” 对方好像还是不依不饶,只听到叶大胜又接着说道:“就这样,先不说了。只能这样办了。” 他放下电话后,看到徐乐山已经坐在他的对面,便问道:“进展得怎样?” “我还没有最后落实吴强捡到的那张银行卡,是不是出租车司机程新波的。是他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这一点能得到证实,我看我们只要查到那张银行卡的主人,问题就好办多了。” “也不一定那么简单。怎么才能够证明那张银行卡的主人就一定是那天和李检同时坐出租车的人丢的呢?”叶大胜说道。 “看来,还有遗漏的地方,那个吴强很可能没有把实话全说出来。他有可能知道那个银行卡是谁掉的。也就是说他很可能看到了是谁把卡掉在了出租车上。不然,他为什么说他是在他的朋友下车去方便时,捡到的那张卡?”徐乐山分析道。 “即使他说出来眼看着是谁丢的那张卡,你也得费很大气力才能找到那个卡的主人。先想办法找到卡的主人再说吧。”叶大胜说道。 叶大胜一大早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他的一个大学同学打来的。这个电话已经打过不止一次了。那是约他去参加同学聚会的。 这天下午,他又接到了电话,电话还是那个叫李欣的同学打来的。 到了晚上六点多钟,叶大胜走出办公大楼,他不得不去参加他的大学同学的这次聚会,他显然是不想去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更是没有心思前往。可人家多次找过他,而且因为他的时间问题,已经更改过了几次聚会的时间。他也感觉到这次实在不能推辞了。离开办公室之前,他先给他爱人张若梅打了个电话,了解了当天她的病情,病情与前一天的情况差不了多少。他告诉张若梅晚上单位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晚些时候他会去医院看她。 半个小时之后,叶大胜走进了一家装修考究的大酒店。门口早就有人在那里等着他了。 在一个大餐厅里,摆放着一张大餐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给叶大胜留着的位置,显然是经过考虑的。他被安排在了别人都认为最尊贵的位置上。 叶大胜刚刚坐下,就有一个坐在他对面的女同学问道:“叶检,离了吗?” 大家一阵哄堂大笑,叶大胜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显得有些尴尬。他最初的反应是以为别人可能听到了他的什么传言,可听大家这么一笑,便马上明白了她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可他总还得应付几句才对,便马上笑着说道:“正在办理,正在办理。”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刚刚静了下来,民政局副局长曲胜军说道:“你要知道,早就有人惦记着你了,离了之后,可别忘了发个告示。你可是钻石王老五啊。” “是吗?还有这等好事?”叶大胜还是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曲胜军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啊?你可苦了何晓晓了,这不让她白想了这么多年吗?”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何晓晓就是那个问叶大胜离了没有的女同学。此刻,她有些受不了了,她的拳头不停地落在了曲胜军的肩上。她一边打一边说:“就你聪明,你什么都知道。我叫你什么都知道。” 这时候,李欣走了进来,说道:“大家再等一会,还有一个人没到,他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大家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也没有谁理会他。 叶大胜接着说道:“曲胜军也真该打,都做了这么多年的民政局副局长,竟然还这么不体察民情。人家何晓晓在学校的时候就整天抱着大李不放,哪有工夫去惦记我呀。” “我说叶检,你以为我不了解情况啊,你真像是刚下船的。你是看到她整天抱着大李不放,我是早就看到她躺在大李的怀里了。”曲胜军说道。 “好了,好了,什么大李大李的,不要再提他了。”何晓晓厉声说道。 叶大胜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是想调节一下气氛,特意说道:“大李他怎么没来?他惹你生气了?” 坐在何晓晓旁边的另一个女同学,向他示意了一下,意思是不让他再问下去。 何晓晓早就看到了这情景,大声说道:“离了。” 她这一说,反倒让大家又一次笑了起来。 笑声没有了,曲胜军对何晓晓说道:“对不起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离了。离就离了嘛,离了是值得祝贺的,离了就又多了一次再寻找的机会。再找一个不就完了嘛。每天到我们民政局去登记离婚的,比结婚的人多多了。” 坐在叶大胜身边的一个叫丁海洋的男同学插上话:“你这个民政局长确实是不称职,自己的老同学离了婚都不知道。那可是你应该管的事啊。” “我能管得了吗?这年头凡是要去离婚的,你什么都不用问,根本就用不着调解。你直接给办理手续就完了。在座的谁要是离婚办理手续排长队,你找我,我肯定会帮忙,保证会帮你从速办理。”曲胜军说道。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几个女同学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曲胜军还是觉得余兴未尽,又接着说道:“这样吧,我建议搞一个现场调查,免得下一次聚会时,再有人抱怨我不了解民情。还没有离的请举一下手。” 大家又是笑得前仰后合,真有几个人举起了手。叶大胜并没有举,他也在那里哈哈地笑着。 曲胜军指着叶大胜问道:“我说叶检,你真离了?” 叶大胜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那只手还没有举起来。此刻,他才慢慢地把手举到了耳边。 曲胜军对着坐在旁边的何晓晓说道:“晓晓,完了,叶大胜还没离,赶快想别的办法吧。就别惦记着他了。” 听到这里,何晓晓扑哧一声笑了。 正在这时,李欣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李欣指着他,说道:“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他的变化最大,谁能认出他来?” 在场的人真没有人能马上说出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会儿,曲胜军站了起来,把手慢慢地伸向那个离他不远的中年男人,说道:“袁大为,我没说错吧?” 袁大为应付道:“没说错,没说错。” “走到大街上还真认不出你来。怎么样?离了吗?”曲胜军又开玩笑似的说道。 袁大为反应得极快,马上回应道:“离了,离了,都已经离过三回了。下个月结婚,你们可都要去捧场啊。” 大家不知道是真是假,依然都在笑着。 袁大为以为大家不相信他的话,便解释道:“不相信?真的,下个月哥们结婚,都去捧捧场。” 还没有喝酒,气氛几乎达到了高xdx潮。没有谁想到应该开宴了。 李欣举起了酒杯,大家都跟着站了起来,酒桌前恢复了平静,李欣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这个当年的系学生会主席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可苦于找不到大家,应该说召集不齐大家,这才让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看到大家见面时,这么高兴的样子,我想深情地说一句:离了吗?” 大家听到李欣前边的一段话,本以为他是认真的,可没想到他又来了这么一句,大家几乎是又都笑了起来,有的甚至是把手中端着的酒杯里的酒都洒到了外边。 李欣接着说道:“来,让我们为了今天的聚会,为了人生的快乐,干杯。” 大家都坐了下来,袁大为还没坐稳,便说道:“说得对,为了人生的快乐,我现在是不求天长地久,只求天天拥有。人嘛,就应该这样活着。” 酒桌上没有了笑声。大家开始互相敬着酒,分别聊了起来。 正常的程序结束之后,大家都互相问起了这些年来各自的情况。叶大胜几乎成了人们最为瞩目的目标,不断地有人向他提问着,他俨然成了一个被采访的对象。被问到的内容当然也包括他的爱人、孩子,还有家庭其他方面的情况。尽管他不怎么习惯用这种方式与他们交流,可他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因为在这些同学当中,他是目前为止地位最高,级别最大的领导。 不到二十个人的聚会,却占有了一百几十平方米的空间。喝得差不多的人,不时地伴随音乐的声响,捉对跳起舞来。他们抱在一起,有的紧紧地拥抱着,说是最喜欢跳的就是晃二。 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喝得醉意有加,情绪显得亢奋起来。曲胜军是他们这些同学当中最爱开玩笑的一个。此刻,依然显示出了他的优势,他对那对跳晃二的男女说道:“看到你们俩的现在,我就想到了你们当年在大学校园里的情景,你们应该是一对才对。” 女的说道:“是吗?” 曲胜军说道:“多少同学都这样说过。” “他那时根本就不答理我。”女的说道。 “我想答理你,那时候,你心里有我吗?” “怎么没有,一直都有。”女的说道。 “何以证明?” “你想怎么证明?随时都可以证明。”女的说道。 “随时都可以证明?”男的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啊,随时。” “现在行吗?” “当然行,只要你有这个胆,我没有什么不行的。” “我有什么胆不胆的。只要你有胆,我就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里,女的摆脱了跳舞的姿势,拉起男的就往包间内的卫生间里走去。男的半推半就地真的跟着走了进去。 在场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坐在那里的叶大胜也跟着笑着,有时笑的有点儿勉强。 他同样是需要这种精神上的放松的,可是此刻,他的心里升腾起了一种感觉,一种对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这个年龄段,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这个层次的人们中间的这种故事的难以述说的感觉…… 那是一种心灵的荒芜,那是一种精神的堕落。 曲胜军也没有放过叶大胜,吵闹之中,他说道:“叶检,我们今天聚会,还少了一个人。” 叶大胜一本正经地问道:“少谁?” “应该把李晓涵请来。” “对对对,应该把她请来。我怎么会把她给忘了呢?”李欣跟着说道。 叶大胜说道:“为什么要请她?” “她是我们那些老师当中唯一一个和我们年龄一样大小的人。当年她和我们走得最近,根本就分不出谁是老师,谁是学生。我们自己组织的所有活动,她几乎都来参加。唱校园歌曲,组织学生舞会。”李欣说道。 曲胜军接着说道:“那都是因为我们沾了叶大胜的光。” 叶大胜有些坐不住了,便说道:“你这是哪跟哪呀?” “本来嘛,如果当年她不出国,你们之间肯定是会有结果的。我没说错吧?”曲胜军说道。 “随你怎么想吧。” 曲胜军说道:“如果早一点儿提起这件事,我们还真有条件找到她。不过……” “不过什么?”李欣问道。 “她家里最近遇到点儿事。”曲胜军说道。 叶大胜向曲胜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曲胜军没有再说什么。 叶大胜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不过在场的人,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 紧接着,他站了起来,说道:“诸位,对不起了,我得先告辞了,我爱人还在医院里。必须早走一会儿。” 何晓晓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管她呢,反正不是快离了吗?” 叶大胜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拱了一下手,与大家告别。 曲胜军主动站了起来,说道:“我代表大家送送叶检。” 叶大胜连忙阻止曲胜军往外走:“不用不用。我们以后可以再聚嘛,还会经常有机会见面的。” 说到这里,叶大胜和大家摆了摆手,往外走去,曲胜军还是跟了出来,走到走廊上,他一边走一边接着说道:“下次再聚的时候,一定把李晓涵带来。” 听到这里,叶大胜的心里顿时感觉到不是很舒服。他没有马上作出反应,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这话让我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呀?她来不来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什么叫把她带来?” “啊,你真是多心,你是不希望我用‘带来’这个词,那不很简单,就把她请来。” 叶大胜没有再说什么。 他直接回到了医院。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好与办公室主任姜远志打了个照面。叶大胜感觉到很奇怪,马上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李检的爱人住院了。”姜远志说道。 “她怎么了?”叶大胜着急地问道。 “煤气中毒。” “煤气中毒?怎么可能会煤气中毒呢?怎么发生的?” “她家门口的煤气管道被施工队碰断了,一个民工白天也没放声,就用土埋了埋,结果晚上顺着管道进到了楼内的住户家。” “那怎么会被发现呢?” “她家住五楼,二楼和三楼先发现的。二楼有一家的老两口可能不行了,是他儿子往家里打电话时,没有人接听,他们觉得不对劲,老人从来就没有睡那么早的时候,于是,便赶到了那里,这才发现出了问题。后来他们报了110和120,这样,才让楼上的几家邻居幸免于难。” “这么说是有人通知了咱们检察院?” “邻居们知道她爱人是检察院的,所以110指挥中心就直接设法找到了我。我来时,李检的爱人已经在医院里了。”姜远志说道。 “她现在已经清醒了,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必须在这里住院观察一两天。叶检,你如果需要去看看她,我陪着你去。她就住在二楼。” 叶大胜根本没有犹豫,马上说道:“走,领我去看看她。” 姜远志走在前边,叶大胜跟在后边,没过几分钟,他们就一前一后走进了李晓涵的病房。李晓涵是清醒的。她看到了叶大胜和姜远志走了进来,马上想坐起来。叶大胜一边摆手,一边说道:“别起来,别起来。” “你怎么来了?”李晓涵问道。 叶大胜根本就没有回答李晓涵的问话,而是主动问道:“怎么搞的,还会遇到这种事?” “或许这叫祸不单行,就让我赶上了。” “想哪去了?祸不单行昨夜行,已经过去了。看起来你没有什么大事,观察观察就会好了。”叶大胜爽快地说道。 “是没有什么事,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还劳你大驾来看看我。” “不是不是,我不是特意来的。是在医院门口看到了姜主任,是他告诉我的。我顺便来看看你。” “顺便?” “你来医院干什么?” “张若梅住在这里,就在四楼。” “她怎么了?” “在这里住院,急性胰腺炎。已经住一段时间了。”叶大胜说道。 “怎么会得这种病?” “谁知道呢,好在现在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你是不是还没去她那里?” “马上就去。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说完,叶大胜就准备往外走。 李晓涵“哎”了一声,她想喊住叶大胜,可又看了看周围,仿佛是想到身边别的床位还有病人,便没有说什么。 “有什么事?” 李晓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叶大胜同样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这天晚上,叶大胜还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第十五章 吕远躺在病床上,是忐忑不安的。 比起他面对的敲诈来,他的那点儿枪伤实在算不了什么。受伤的第二天上午,他就下床走动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必须要在体力上有充分的保证,要保证在刑警队与敲诈者对峙时,他能够给予很好的配合。 吕远不愧为做了多年的公安局副局长。当陈水朋走进他的病房时,他似乎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般紧张了。 陈水朋问道:“吕局,我就不明白了,这个小子是不是有些弱智?他怎么可能要现金?而不是让你把钱直接存入银行账户上呢?” “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是要现金呢?”吕远反问道。 “这不是他提出的要求吗?” “他完全可以在他认为必要的情况下,改变计划。” “看来,真需要准备好一百万元?” “我上哪去准备一百万元?” “我上午出来的时候,孙局长告诉我已经准备好了一百万,但是让我务必保证万无一失。其他警力也已经部署好了,随时可以参加抓捕。”陈水朋说道。 吕远又一次走下床来,脸上不时地流露出痛苦的样子。 陈水朋说道:“吕局长,你需要在床上休息,不能这么快就下床。” “不下床怎么能行?我是当事人,他敲诈的人是我,所以,我必须做好介入的准备。” “说得有道理,可你昨天才受的伤。今天怎么可能出警?”陈水朋说道。 “没事没事,我必须参与。他的电话肯定还会打给我,而且还必须由我与他打交道。不然的话,怕会出问题。”吕远说道。 “你是怕你的那颗祖传宝贝会出问题?” “是啊,这些天来,我还真的为这件事没怎么睡着觉。” “那件东西真是祖传?” “那还会有假?”吕远不容置疑地说道。 “能值多少钱?” “老祖宗在民国那时候买下它的时候,就花了两千多大洋。” “这么说,看来这小子还真认货。”陈水朋说道。 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孙海光打来的,他问道:“你的枪伤恢复得还好吧?” “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现在就站在地上来回活动呢。”吕远说道。 “怎么可能呢?我准备马上搬到你的病房里去办公。我必须参与和他的周旋,别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警力我准备得很充分。” “孙局长,我得到现场。我是当事人,我不到现场肯定不行。”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晚上九点钟已经过了,吕远还没有接到电话,正在吕远病房里的孙海光焦急地看了看表后,说道:“看来这小子今晚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又过了半个小时,还没有什么动静,吕远说道:“孙局长,看来今晚真的不一定会有什么事了。我看你就不用在这里亲自督战了。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和你联系的。” “怎么知道今晚就不会有事了?这种人不会按常理出牌。你以为他会和你讲诚信?” “原来定在昨天晚上,结果变化了。今天也可能还会变化。我看你就不要在这里等着了,没有这个必要。再说,这样兴师动众,也太把他当人看了。我在电话中感觉到这个小子不像是干这一行的老手。”吕远说道。 听到吕远这么有信心,孙海光叮嘱在场的人不要马上离开,让他们等等再说。说完,他先离开了医院。 大约晚上十点多钟,吕远的手机真的响了起来,那边传来了让吕远感觉到紧张而又熟悉的声音:“你现在开车去朱家隈子路的东海啤酒厂。二十分钟后,你再等我的电话。” 吕远从床上下来,直奔医院大门口而去。 他坐在早已准备好的一辆面包车上,坐在车上的还有几名刑警。车很快就朝着指定的目标疾驶而去。马路上的车已经很少,面包车很快就要开到目的地了。正在这时,吕远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你听着,你现在把车开往东海市合成纤维研究所,必须马上就到。我在那里等你。” 吕远当即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挂断电话后,吕远用另外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向对方说道:“马上去合成纤维研究所。” 面包车继续向目的地开去。就要到合成纤维研究所门前的时候,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手机上显示的是另外一个固定电话号码。电话中又一次传来了刚才那个人的声音:“你听明白了,你现在马上去东海机床厂。” “那里是一片施工工地。” “少废话。” 几分钟后,车就到了预定目标。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吕远接通手机后,只听对方说道:“你不要以为我那么傻,你刚刚从我眼前过去,你的车上坐着满车的警察。看来你是根本就没有诚意的。我也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听明白了,明天早晨九点之前,必须将钱存到我的账号上,明天早晨八点半钟,我会告诉你我的银行账号。” 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吕远返回了医院。 仅仅是二十几分钟后,吕远就接到了陈水朋的电话:“吕局,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我击毙。现在马上需要再派些人去现场。” “好,我马上派警力过去。” 又过了不到两个小时,陈水朋走进了吕远的病房。 陈水朋说道:“吕局,我在这个小子身上并没有发现武器,可当我抓捕他的时候,他竟然拒捕。” “我提醒过你,他身上可能有武器。” “他被我击毙以后,我只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把尖刀。” “没有发现枪支?”吕远装着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有,根本就没有。” “夜明珠找到了吗?” “没有,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现在能不能确定他的准确身份?” “还不能,但明天确定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什么大问题。”陈水朋说道。 “那好,你马上把今天晚上的情况,向孙局长汇报。告诉他,问题已经全部解决,不用他操心了。”吕远说道。 陈水朋等人很快就离开了医院,只有吕远和他的爱人赵也辰还在病房里。 吕远躺在床上,心里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发生,这是他最为满意的结局。此刻,他根本就没有睡意,枪伤对他的影响,已经远远地淹没在了他此刻的兴奋里。他是窃喜的,他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庆幸着。今天晚上的结果,是他这些天来梦寐以求的,他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而已。 他并不知道现场是否惊心动魄。可他知道结局如此理想,过程如此顺利,那情景,那场面,一定就像上演了一部电影一样离奇而惊险。 吕远的想象是对的,对于他来说,结果是理想的,情节是离奇的,只是过程并不那样惊险而已。 那天,他家里出事之后,他发现并没有损失什么。去现场的警察都知道那是副局长吕远的家,也就没有在他家逗留得太久,也没有发现更多的作案人的蛛丝马迹,这让吕远反倒高兴起来。他从他家里的暗藏的监视器上,调出了犯罪嫌疑人从他家逃走的那一刻的录像资料。那上面显示的犯罪嫌疑人的长相是非常清晰的。这就是当孙局长表示,需要刑警队参与帮助破案,而被吕远拒绝的原因。为了不让事态扩大,吕远在孙海光知道了这件事的情况下,仅仅告诉他,是曾经光顾他家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在敲诈他。吕远坚信,他是一定会找到这个人的。这是一个看上去长得很清瘦的三十多岁的男子,留着一个寸头。吕远也同样认定,这个犯罪嫌疑人是会开锁的,他家的门锁根本没有被破坏。 吕远明白,决不能让事态扩大。如果一旦惊扰了犯罪嫌疑人,他果真把那些照片散发出去,将是自己的末日。他不能让他得逞,又苦于没有什么办法找到这个人的行踪。就在这时,犯罪嫌疑人给吕远创造了一个机会,那天,他接到了发到了他电子信箱里的那封电子邮件。犯罪嫌疑人以为自己是聪明的,他是去的一家繁华场所附近的网吧发送的电子邮件。 吕远在公安局里叫人通过技术手段查到了这封电子邮件发自何处,没有费多少工夫,结果就查出来了。吕远并没有声张,而是自己去了那家网吧。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得到了网吧经营者的很好配合。老板调出了那天吕远收到电子邮件时,那个时段的录像资料,经过比对,根本就没有费什么气力,吕远就断定他自己家录像上的那个人,与网吧录像资料上的那个人就是一个人。这时,他对找到这个人,更多出了一份自信。那一刻,他心里明白,他必须把握的唯一原则就是一定不能激化了矛盾。否则,一旦让他把他在自己家里拍到的东西公布出去,他自己前期所做的工作都将化为乌有。 那天,犯罪嫌疑人又打来了电话,是打到他的手机上的。开始,他一直怀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当他在电话中,向犯罪嫌疑人问起这个问题时,犯罪嫌疑人的回答让他又有了新的感觉。犯罪嫌疑人从容地告诉他,想得到你的电话并不难。这一下子提醒了吕远,犯罪嫌疑人还真可能是在什么公开场合得到他的手机号码的。他马上断定这个犯罪嫌疑人一定是有针对性地盗窃,也就是说他是在知道自己是公安局副局长的前提下,实施的盗窃行为。 开始,当他想到这一点时,他紧张极了。他判断他可能知道自己的什么底细。 他的想法,在犯罪嫌疑人那里得到了印证。 他更加紧张和不安起来。 他马上联想到了不久前,由他亲自参与破案而抓获的一个专门盗窃贪官住宅的犯罪团伙。随着那个团伙的灭亡,几个贪官也跟着那个团伙成员走上了法庭。那一刻,那几个贪官成了那个团伙成员们的隆重陪葬。 当对方提出要拿夜明珠和他换钱时,他的心情算是渐渐地平静下来一些。那时,他害怕的是对方什么要求也没有。那将对他是最大的威胁,如果是那样,他就不是一般的小偷,而是另有所图。如果真是那样,他自己所有的行径,都将通过这个人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社会面前。那样,或许会同样迅速地画上他人生的句号。 他答应了对方提出索要一百万元的要求。 犯罪嫌疑人开始两次打来的电话,都被吕远派出的刑警队队长陈水朋锁定,他通过技术手段,查到了那两个电话几乎都是在同一处的两个不同的公共电话亭里打来的。 而那时,吕远并没有告诉陈水朋,他让他锁定的这两处电话,是与打给自己的敲诈电话有关联。 当调查结果反馈给吕远的时候,吕远已经认定那个人很可能就居住在那两个电话亭的附近。 吕远知道,种种迹象表明,这都是一个人作的案。晚上,当犯罪嫌疑人又打来电话,让他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他指定的地点时,凭着多年的刑侦工作的经验,他知道犯罪嫌疑人再傻,也不会就在他指定的地方交接那笔钱。陈水朋同样是明白的,他根本就没有跟在吕远身边,而是带着另一路人马,迅速布置在犯罪嫌疑人开始打那两个电话时的电话亭的周围,他们又对周围更大的范围进行了布控。 当犯罪嫌疑人再度出现时,果然离那两个电话亭没有多远,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怎样想的,或许他以为他已经把当事人调到了远离自己打电话的地方,他是安全的。可他根本就没想到,他精心设计的敲诈案,就会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当他出现在第二个电话亭时,就已经被发现,陈水朋很快就从另一处埋伏点,赶到了那里。犯罪嫌疑人机敏地发现了他们,他改变了计划,告诉吕远第二天把钱存入银行。他迅速地跑向了一处黑影处,一个刑警跟了过去,眼看就要追上他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青年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正从这里路过,犯罪嫌疑人很快发现了她,他一瞬间就把那个女青年搂在了怀里,左手搂着她的脖子,右手持着尖刀,他马上说道:“别过来,如果过来,我就杀了她。” 他一边说,一边向后撤去。 那个刑警步步紧逼,并说道:“你别胡来,放了她……” 犯罪嫌疑人突然一下子将那个女青年推了出去,回头撒腿就向远处跑去。正在这时,还没有等那个追赶的刑警作出反应,枪声响了,子弹是从那个刑警身后射过去的,子弹来自于陈水朋的枪口…… 经过吕远的调遣,技术人员和法医都赶到了现场。陈水朋在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找到了一部手机和二三十元的零钱。而手机因为欠费根本就拨打不出去了。 已经离开医院的陈水朋和他的同事们,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刑警队的办公室。他们都待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派出人马去了移动公司,不到一个小时,信息就反馈了回来。他们查到了手机是登记在一个叫做宁金友的人的名下。只是不知道这个手机机主办理手机时,所用的身份证是真是假。 陈水朋迅速去了户籍处,很快就从电脑上查到了几个宁金友的名字。根据身份证复印件上的地址,他们确定了自己要寻找的这个宁金友。 陈水朋马上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还在医院里的吕远。 这天下午两点多钟,陈水朋一个人走进了吕远的病房。 吕远马上坐了起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很顺利。”陈水朋说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不大的骨质盒子,放在手上看了看,不无鄙夷地说道:“就这玩意儿,就能用来敲诈?真是太天真了。那,还给你吧。” 说着,他就把那个骨质小盒扔在了床上。 吕远从床上拿起了小盒,仿佛像是很关爱地看着。 陈水朋说道:“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 吕远没有作答。 陈水朋坐下,他坐在了吕远对面空置的床边,讲起了上午的经历:“这小子哪是一个敲诈的料,想干这个?他还太嫩了点儿。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刚刚刑满释放还不到半年。一个人住在转山街的一处旧房子里。听他的邻居们说,那房子是他的父母留下来的,他的父母都不在了。你的那个宝贝东西,是在他家里找到的,找到它没费什么事,因为他家里几乎就没有什么东西。我如果是这小子,就不会那么傻了,既然知道是一颗夜明珠,拿到外地去卖了不就算了,何必敲诈呀。那样做,你上哪找人去?” “你是在替他着想?还是在替我着想啊?”吕远问道。 “这还用问吗?你吕局长想什么,我还有不照着办的时候吗?” 正在这时,孙海光走了进来。 陈水朋起身和孙海光打了招呼。孙海光坐下来,对坐在床上的吕远说道:“问题解决了,你可以安心地在这里养几天病了。回去之后,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做呢。” 吕远点了点头。 孙海光又对陈水朋说道:“事情解决的很顺利,这很好。可是我要问,非得当场击毙他不可吗?” 陈水朋犹豫了片刻,马上说道:“当时以为他身上带着枪,所以,在他拒捕时,就果断地开了枪。” “怎么知道他身上带着枪?” “是怀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身上带着枪的?”孙海光紧追不舍。 陈水朋看了看吕远,才说道:“一开始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 “那当他在现场劫持人质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发现他只带着刀而没有带枪吗?” 病房内沉默了一会儿。 一两分钟后,吕远问道:“孙局长,有人说什么吗?” “我已经看过现场勘察报告和案情报告,犯罪嫌疑人是在逃跑的时候被击毙的。” 听到这里,陈水朋看了看吕远,吕远也看了看陈水朋。 孙海光再没有往下说什么。 第十六章 那天上午,安思源开着检察院的警车,离开了东海市,与他同行的只有米佳一个人。经过了一个上午的疾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钟,他们才赶到关山市。 这是一个因矿山而兴起的城市。这里曾经为国家生产了大量的煤炭,可如今资源已经枯竭,大大小小的煤矿都已经关闭。看上去,整个城市都是萧条的。 他俩在一处不大的小饭店里吃了点儿东西,吃完饭后,就按照兰子用于办理手机的身份证上所注明的地址找去。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米佳说道:“这个身份证十有八九是假的。可是这上面的地址的名字,又和这里的街名这么相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看来,我们是需要去市公安局了。”安思源说道。 半个小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关山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工作人员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后,接待了他们。在户籍科的电脑档案里,搜索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这个人。最后,接待他们的人看了看这个名叫兰子的女孩儿的资料,建议他们去附近的一个街道办事处看一看。因为那里曾经住过不少外来户,而那些外来户对外也说他们是关山市人,实际上那些人从来就没有取得过本市的户籍。 按照指点,安思源与米佳又驱车来到古塔山街道办事处。而这个办事处的名字与他们刚才去过的五塔山的街名差不了多少。 街道办事处民政科的人接待了他们。民政科女科长林丽梵查遍了所有外来人员的临时居住证明,也没有找到一个叫兰子的人。 正在安思源与米佳将要离去的时候,安思源说道:“这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儿,她的脸上长了一颗黑痣。别人都说那是美人痣。” 林丽梵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安思源留住了脚步,希望她还能想起点儿什么来。 正在这时,另外一个中年女人从外边走进来。林丽梵问道:“来秀文,你能不能想起来?前些年我们这里的外来人口中,是不是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儿?她的脸上长了一颗黑痣,打扮得挺出奇,人们有时还经常议论上几句,说她长得有点像印度女孩儿。” 来秀文说道:“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女孩儿,我记得她爸爸好像是一个郊区农民,在这里拉三轮车。后来全家都不在这住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们知道他们姓什么吗?” “不知道。” “他们当时的邻居还有没有在这里住的?”安思源继续问道。 来秀文想了想,说道:“倒是能找到一两个。” “你能不能带着我们去找一找?” “你是说去找一找他们那时的邻居?”来秀文说道。 “是这个意思。麻烦你了。” 走出街道办事处的小楼,来秀文没有让安思源开车去,她说那里的路十分不好走。安思源和米佳跟着来秀文穿过了一片废弃厂房的外院墙,又绕过了一处下水沟,终于找到了一处用废弃厂房改造成的居民楼。 他们那里原来是一个矿区,煤矿已经关闭,不少办公大楼已经废弃在那里。街道办事处为了帮助外来人口解决居住问题,又为了让关门企业有一定的收入,就对原来的办公大楼进行了改造,改造后租给外来人员居住。 安思源与米佳站在外面,来秀文一个人走了进去。一会儿工夫,一个中年女子跟着来秀文走了出来。来秀文对中年女人说道:“你说那个拉三轮车的男人,是哪年从这里搬走的?你能不能想起来?” “找他干什么?他已经搬走有几年了。至少也有两三年了。”中年女人说道。 安思源一听,便来了情绪,马上问道:“那你应该知道他姓什么?” “大家都管他叫老秦老秦的,应该姓秦吧。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中年女人说道。 “你能不能记得,他是不是有一个女儿?他女儿的脸上有一颗黑痣。” “我好像看见过他是有这么一个女儿,穿戴可时髦了,总也不怎么在家。在哪干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看到她回来过。” “你知不知道他们全家去了哪里?”米佳问道。 “也没有什么全家不全家的,平时就他们老两口。夏天在外面聊天的时候,听老秦说过在这干拉三轮车的活,已经越来越不好干了,坐车的人越来越少。还不如回家种地去,现在种地国家还给钱。他后来是什么时候搬走的,我也没太注意。我在外边租了个小摊位,整天在摊上忙。今天要不是孩子有病,你们这个时候来找我,根本找不到。”中年女人说道。 “这么说他完全可能回老家了?”米佳问道。 “这种可能性大一些,不过我也说不准。” “看来你也不知道他老家在哪?” “他是这北面的人,北沟那边的,具体我也说不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中年女人说道。 安思源说道:“想找他了解一点儿情况。” 安思源再也没能问出什么,不得不离开了那里。 晚上,他们只好住在了这座城市里。办理完入住手续之后,安思源与米佳一起走出旅馆去吃饭了。米佳一边吃饭,一边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没有白来,起码知道了这个女孩儿姓什么了。” 米佳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安思源,安思源说道:“对呀,你说这个叫兰子的女孩儿,会不会叫秦兰?” “很有可能。”米佳说道。 “看来,我们明天还不能回去。应该想办法继续找下去。如果能够知道这个老秦是哪里人,我们就可以在老秦的户口所在地寻找秦兰。”安思源说道。 “有道理。明天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去老秦曾经住过的地方找找看?” “到那些拉三轮车的人中打听打听,一定会找到认识老秦的人。” 米佳放下筷子,兴奋地说道:“说得太有道理了,他们这里的三轮车就像是我们那里的出租车。我们那里的出租车司机不少都互相认识,他们也是一样,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钟。 站在走廊上,安思源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辛苦呀。” “是得早点儿躺下,天这么冷,还没供暖,房间里温度太低。”米佳说道。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把电话打过来。”安思源开玩笑似的说道。 “想得倒美,需要你帮什么忙?”米佳反应得非常迅速。 “我的体温比正常人高多了。怎么也得在五十度以上。” “我这里带了不少退烧药,不过你这么高的温度,怕是降不下来了。”米佳说着,已经把门打开,还没有等安思源回敬什么,她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安思源与米佳正准备往外走,正好遇到了前一天才认识的来秀文。安思源马上说道:“是来女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科长告诉我说你们住在这里。我就一大早跑了过来,怕你们走了。”来秀文说道。 “找我们有什么事?”安思源不解地问道。 他们站在旅店门口,聊了起来。 “你们昨天见到的那个中年妇女,今天早晨特意来找我。她说她昨天晚上听她爱人说,那个老秦是这北面的北沟县人,离这里有二百多公里。是北沟县什么地方人,他说不清楚。我怕我记不住,还特意把她说的都记在纸上了。”说着,她就把纸条递给了安思源。 安思源与米佳互相看了看,几乎是同声说道:“谢谢你。”米佳又接着说道:“也替我们谢谢那位大嫂。” 有了这个意外收获,让安思源与米佳高兴极了。他们俩迅速坐进车里,朝着北沟县开去。 安思源驾驶着轿车轻松地行进着。他一边开车,一边与米佳随便地聊了起来。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当然很好。你睡得怎么样?”米佳说道。 “我可没怎么睡。” “为什么?” “一直以为你会打来求救电话。”安思源还是没有忘了昨天晚上的话题。 “我倒是想过这事,可是怕有生命危险。” “你以为我是色狼啊?” “干吗说得这么难听?你哪是那种人?我是怕你那么高的温度会烫着我。”米佳一边说一边笑个不停。 “可也是啊,我怎么告诉你我的体温是五十多度呢。我如果告诉你三十六度五,昨天晚上,我们就会给单位省下一个人的住房费用。” “是啊,那样多好,回去之后,领导不仅会表扬你。还可能提拔你做副检察长呢。” “那你干吗不成全我一把?” “我怕你夫人上街游行。那样你的副检察长也坐不安稳,所以说,还是慢慢来吧。” 正在这时,一群绵羊正从路中间大摇大摆地走过,一下子让安思源的车慢了下来。他们的舌战这才中止。 又到中午时间了,安思源与米佳才赶到北沟县县城。吃过午饭后,他们直接去了县公安局。在公安局工作人员的配合下,按照他们提前想好的方案,在户籍档案中寻找秦兰这个名字,结果真的找到了几个叫秦兰的人。他们在那里排除掉几个分别住在县城里的人,又一次排除掉了两个虽然是在农村,但岁数却都很大的人。剩下的唯一一个秦兰,被安思源和米佳锁定,作为他们要寻找的目标。 离开县公安局,他们又开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秦兰所在的村。当安思源与米佳打听到秦兰家的住处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当他们走进那个农家院落时,迎出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岁上下的老者。 “老人家,您姓秦吧?”安思源问道。 “是姓秦,你找的是我?”老人看到了身后的警车,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您有个女儿叫秦兰?” “是有个女儿叫秦兰。你们要找她?” “她在家吗?”米佳问道。 “她不在家。” “你们找她有事?”老人家依然有些紧张。 “我们是想找她了解点儿情况。”安思源说道。 米佳接着问道:“您女儿的脸上长着一颗黑痣吧?” “是啊,”他指着自己的下巴位置,说道:“这个地方长了一颗黑痣。” “你女儿长得很漂亮啊。”米佳说道。 这时,秦老汉才想起来要让客人进屋里坐下。 坐在炕沿边上,安思源问道:“你女儿不在家?” “在外地打工。” “多长时间回来一次?最近回来过吗?” “回来过。前些天,她妈妈病了,她回来看了看,待了没几天就走了。” “她在什么地方打工?”米佳问道。 “在东海市,离这很远啊。回家来一趟不容易。” “你有她的电话吗?” 秦老汉什么也没问,就去找到了写在一个小本本上的秦兰的手机号码,递给了米佳。 秦老汉问道:“我女儿没有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想找到她,了解一下别人的情况。老人家,没有什么事,放心吧。”说完,安思源和米佳走出了秦老汉家的小院。 第十七章 吕远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的爱人赵也辰仿佛也觉得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只是自从那天她在病房里见到过孙海光之后,尤其是听到吕远与陈水朋的那番对话,让她又有些放心不下了。 那天,在没有人的时候,她问过吕远:“孙局长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怀疑陈水朋的行为是防卫过当?” “你懂什么防卫过当不过当的?防卫过当的事多着呢。明知道他对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有威胁,作为人民警察还能熟视无睹吗?真那样做的话,那叫犯罪,那叫渎职。人民警察在关键时刻不能只考虑自己,更多的是要为老百姓着想。”吕远说道。 “你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还不知道吗?我只是想问你,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该死?” “你少一点儿女人气,好不好?对这种人讲什么仁慈?对这种人讲仁慈,就是对老百姓的残忍,就是对社会的残忍,就是对犯罪的放纵。这一点,我比你明白。” 赵也辰没有办法再和他说什么,便站了起来。 吕远接着说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家去洗个澡吗?你就回去吧。我这里挺好的,也没有什么大事。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赵也辰收拾了一下东西,刚想往外走,又回过头来,说道:“你的中午饭还没有。我现在回去,你中午怎么办?要不我还是先不走吧,下午再说。” “走你的吧,中午再说,不行的话,我自己下楼去饭店吃。” 她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赵也辰是在吕远的第二任妻子去世不久,投入他的怀抱的。 是因为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动,让赵也辰最终决定投入了吕远的怀抱。 论起来,赵也辰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儿,她当时是一家大酒店的公关部长。她所在的那家酒店,属于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实际上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控制着那家酒店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一次,这位董事长为了扩大酒店的影响,创造一次与市领导接近的机会,决定在酒店里举办一次中国画展。他们从西安和上海请来了几位画家,举办了那次画展。本来画展就是画展,是与文艺演出风马牛不相及的。可董事长的意思就是要扩大影响,非要这么做不可。谁也拗不过他。最后,只好从北京又请来了几位歌手,画展开幕那天,就在大酒店的门口搭了个简易舞台,在画展开展仪式完后,就开始了文艺演出。 就在这次活动准备工作期间,赵也辰与吕远认识了。 那时,赵也辰是公关部长,她去市公安局联系安全保卫一事时,与吕远有了接触。赵也辰去公安局时,开始遇到了一点儿麻烦,是因为公安局办公室的人在与她谈到安全保卫费用的问题时,一时统一不起来。凭着赵也辰的闯荡劲儿,就直接找到了公安局副局长吕远,吕远见到赵也辰的那一刻,眼睛顿时冒出了亮光,他热情地招呼她坐下,还亲自为她倒上了一杯矿泉水。 二十几分钟的交谈,几乎就没有谈上几句关于安全保卫的出警费用问题。更多的时间倒是像赵也辰接受记者的采访,他把对犯罪嫌疑人的盘问方式,几乎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只是口吻变得温顺了许多。赵也辰也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因为她毕竟按照酒店的要求,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多花一分钱。可就在赵也辰就要离开的时候,吕远突然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样吧,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留下,他们毕竟是我的部下,刚才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还得给他们一点儿面子,我和他们说一声,然后就打电话给你。这算是一个过程,也是做给他们看的。” 赵也辰没有一点儿防范。她没有随身携带名片,就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吕远,吕远直接把它记录在了自己的手机上。他当时就打了一下,等赵也辰的手机响了一声之后,才算放心。 赵也辰离开还没有一个小时,吕远就给赵也辰打了电话,告诉她那件事已经和他的部下商量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就那样敲定了。 事情本来到此就这样结束了,可事实并没有这样简单。 就在画展结束的当天晚上,吕远就把电话打到了赵也辰的手机上。当时,赵也辰正在参加那天晚上招待画家们的晚宴。她感觉到吕远并不一定会有什么事,她还是比较热情地与他对了话,她并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过了河就拆桥,因而便简单地问了问吕远有什么急事没有,当知道他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她便客气地挂断了手机。 两三天后,她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还是吕远打来的。这次吕远并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告诉赵也辰,让她帮助自己在她所在的酒店里为他订一个房间,说是晚上他有几个客人要在那里吃饭。 吕远和他的客人们来到酒店的时候,赵也辰特意没有走,礼节性地在大堂里与他见了面。吕远非要她吃饭的时候过来给他的客人们敬一杯酒,在无法推辞的情况下,她那样做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吕远在第一次见到赵也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还是独身一人。此后,赵也辰在与他的接触中,才知道吕远有一个患重病的妻子。而他的妻子患的是这些年来几乎在中国已经绝迹了的肺结核,而且已经进入了晚期。他们认识的时候,她正在医院里住院。 从此之后,吕远和他的客人们成了这家酒店的常客,不时地前来消费,不时地带着他商界的朋友们前来消费。这自然免不了与赵也辰的接触。赵也辰不会忘记,那是一次吕远约朋友来酒店聚会的机会,吕远打电话告诉赵也辰晚上不要走,帮助他照应一下他的朋友们。她只好答应了。 那天晚上,吕远并没有下楼去送他的朋友,说是去卫生间,等他从卫生间回来时,只剩下他和赵也辰。还是在那个大包间里,吕远向赵也辰提出了要求,他要和她做朋友,是那种可以什么事都做的朋友。她没有答应,原因是因为他有妻子。在这之后,尽管吕远不断地在她面前提及过此事,还是不断地被赵也辰所拒绝。 最终,赵也辰还是嫁给了吕远。那是因为一次感动。一次让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感动。 一天晚上八点多钟,赵也辰突然接到吕远的电话,吕远焦急地告诉赵也辰,他的爱人在医院里已经不行了。他让她快速来到医院附近,为他的妻子买一套寿衣送到医院里来。赵也辰根本没有犹豫,就直奔传染病医院而去,当她拿着寿衣走进病房时,已经停止了对他妻子的抢救。他把寿衣接了过去,而把她推出了病房。他亲手在另外一个人的帮助下,为他的妻子穿上了衣服。她知道,这种病人在那一刻,是会散发出大量结核菌的,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危险的,是非常危险的。那一刻,他仿佛根本就没有顾及到这些。她被感动了,她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这一幕,而这一幕,也透过她心灵的窗口,诱发了一个女孩儿对一个男人的热情与信赖。 就在吕远的妻子离开人世后不久,他们彼此终于坐拥怀中。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又领取了走向婚姻的通行证。 如今,赵也辰早已经离开了那家酒店,没有再干什么。原因非常简单,那是因为她整天忙忙碌碌拿回来的一个月乃至于半年的收入,都不及他一次性的入账。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劳动价值。她曾经在象牙塔里锻造过另一座人生的理想冰峰,而这座理想的冰峰,开始被那般诱惑所引发的温室效应渐渐地融化…… 此刻,吕远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病房里显得寂静,也许是静下来的缘故,他想起了几天前见到自己女儿的那一幕。以往他感觉到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生命的组成部分,因而对她游离得很远。尽管后来有了一些变化,可他们之间还是缺少太多的东西。当他在雁北夜总会里,看到她与那两个男人纠缠的情景时,他才想到此前他女儿去雁北夜总会见她时,她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刻,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就在那几天,就在他还没有被枪击中之前,他曾经打过他女儿的手机,她没有开机。他又去海之蓝大酒店试图找到她,得到的回答是她没来上班,也没有打过招呼。 此刻,吕远想到了她,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他不能与别人说起此事,他同样不能与赵也辰说起自己的女儿。赵也辰并不比他的女儿年长多少。他们曾经在一起吃过一顿饭,那是在一起吃过的唯一一顿饭。那一刻,吕珊珊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赵也辰。 正在这时,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迅速接通了手机,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那是王小萌打来的。她开口便问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一直就想去看看你,怕你不是很方便。” “枪伤没有什么大问题,好在不是要害部位。伤口好了,也就好了。” “病房里不是人来人往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在这里。” “你一个人,那你爱人呢?”王小萌问道。 “她几天没有回家了,回家去洗个澡。我告诉她今天就不让她来了,这里没有什么事。” “我过去看看你?” 吕远没有马上作出回答。 “怎么不欢迎?” “这说哪去了?当然欢迎。我就是怕……” 还没有等吕远把话说完,王小萌就说:“怕什么?怕你老婆看到我,会有什么反应?” 吕远还是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是怕我会有反应。” “嘿嘿……你会有什么反应?”王小萌似乎对吕远的话有些不解。 “你竟然这么迟钝……” 王小萌终于悟出了吕远的意思,她哈哈地笑着,笑了一会儿,才说道:“这种时候,你还会想这种事?好了,我马上过去,看看你会怎么反应?” 半个小时之后,王小萌真的走进了吕远的病房。 王小萌是在吕远受伤的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的。那天晚上,当吕远离开她的住处时,她只知道他去执行公务,她并不知道他是去执行什么样的公务。 第二天上午,她打电话给吕远,她没有想到吕远已经待在医院里。那时,赵也辰正好就在吕远身边,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受了点儿轻伤而已。 王小萌走进病房之后,看了看房间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前,趴在吕远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他示意她注意外面的动静。她迅速还原了自己的身姿,站在了床前。 “看上去,你一点儿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是不是就想在这里躺几天?”王小萌开玩笑似的说道。 “想哪去了?我还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呀。躺在这里也挺难受的。” “哪难受,我怎么看不出来?”王小萌不无挑逗似的问。 “嘿嘿……想知道啊?那不很简单。” “告诉我怎么才能知道?”王小萌特意顺水推舟。 “你不比我更清楚?” “那好,那就让我清楚清楚。”说着,王小萌就又一次走上前去,准备动手。 吕远马上作出一个劝阻的手势,她没有继续向前挪动自己的身子,但却张嘴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有反应吗?我就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是真是假?” “好了,你坐一会儿吧,这不是地方。我很快就会出院了。出院之后,我去找你。” 王小萌真的坐到了病床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两个人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王小萌说道:“你这么大的一个局长,为什么还非要自己往前冲?” “干这行的,有些时候,还是要身先士卒的。也不能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危险都让别人去承担。”吕远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高尚,遇事还能这么为别人着想。哎,我问你,那天晚上接到的那个电话,真是一个敲诈电话?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你现在的情绪,好像是没有什么事一样?” “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交给局里的人去处理了。那都是一些小儿科,问题已经解决了。用不着再去想它了。”吕远说道。 “真的,真的那么简单?” “你以为会怎么样?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只要没事就好。你为我办的那件事,进展得怎么样?”王小萌问道。 “正在全力以赴,我已经与柴礼清不止一次谈过,难度很大。你需要准备一下你公司的资质和资金方面的相关资料,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这可是政府的形象工程,如果搞砸了,那可就太麻烦了。” “有你在,怎么可能砸呢?” “你知道现在的工程都很透明,最终肯定是要招标的,你必须做好准备。” “这我早就知道。那些事你还不明白,招标对不同的人也是存在不同的机遇的。到时候,还得你出面。” “你的事,我是会全力以赴的。” “那当然,这还不应该?我之所以回东海,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其实,根本用不着王小萌的提醒,吕远是比谁都清楚的。 几年前,吕远曾经为了一件事去了深圳。接待他的是一个曾经早就与他打过交道的东海市人,他们早年就认识了。在那个人没有去深圳之前,吕远曾经帮助过他。这些年来,他们之间还不时地有过电话来往。当那个人已经变成深圳老板的时候,也曾经回过东海,他们之间还是不时地有过接触。 吕远到了深圳之后,这位深圳商人以超乎寻常的热情,接待了他。 那天晚上,在酒席上,这位深圳商人还特意请出了他的秘书王小萌出来陪酒。吕远就在这次宴席上与王小萌相识了。 王小萌本来就是从东海走出去的,早年她在省城的模特学校毕业后,回到了东海市,最早就被当初她的老板相中,最后就跟着他去了深圳。 王小萌自从那天晚上在宴席上与吕远认识之后,吕远在深圳期间的所有非正式活动都是由王小萌陪同的。当吕远回到东海后,他们之间竟然开始了网上往来。再后来,她决定回东海发展。而当她返回东海的时候,她那些当年的同学们才刚刚走出大学校门,可她俨然成了一个从深圳闯荡归来的年轻商人。 严格地说,她与吕远精神上的交往,是始于在深圳的那段经历,她与吕远在肉体上的交往,是始于回到东海的那段时间。 他答应她尽全力帮助她在东海发展。她答应他全身心地去爱他。至于能不能去爱一个和自己父亲的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只有她心里明白。 吕远并没有追究她是否会全身心地去爱他。他甚至是不会顾及她是不是用心,而只要她肯于用身,就已经足够了。这是吕远愿意为她付出的前提。但吕远为她的付出,同样是有度的,他不会动用他现在所有的库存。他会用他的能力,作为他们之间交往的资本。这就是当吕远被敲诈之时,并不想告诉王小萌全部底细的真实用意。 此刻,坐在病房里的吕远,看着眼前的这个尤物,真像他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有了反应。虽然不用王小萌提醒,可王小萌的那番话,还是让他觉得又一次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当他第一次把自己对一个年轻女孩儿的热情,融入王小萌舒张的肌体里的时候,她赤裸着身体告诉他,她就是为了他,才重新回到东海来的,每当想到这一切,吕远的身体里真的会顿时涌动起拍岸热浪。 此刻,病房里没有了什么声响,有的只是一个猎人对猎物的觊觎。他的眼睛汹涌着贪婪的射线,仿佛马上就要穿透她鲜嫩的肉体……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吕远愣了一下,这是他的亲妹妹吕丽。 看到她的到来,吕远感觉到有些突然,因为自己住院以后,她已经来看过他。此刻造访,至少是应该打个电话来的。吕远明白再想什么都没有用了,吕丽已经站在他面前。 他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没有什么事了吗?” 吕丽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她看了看眼前的王小萌,犹豫了一下,才心不在焉地对吕远说道:“有事到这里来,就顺便上来看看你。” 吕远并没有怀疑什么,当即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听说我受了伤,就过来看看我。”他又指着吕丽,对王小萌说道:“这是我妹妹,叫吕丽。” 王小萌看了看吕丽,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好像在哪见到过你?” “是吗?在哪见到过我?”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王小萌问道。 吕远把话接了过去,说道:“我妹妹是海之蓝大酒店的经理。” “这就对了,我们去那里吃过饭。吕局长,是吧?” 吕远并不情愿地说道:“不记得了,也许吧。” “你在哪工作?”吕丽好奇地问道。 “自己做一家公司。”王小萌并没有回避。 吕丽刚刚坐下,王小萌就站了起来,说道:“吕局长,我应该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还没有等她说完,房门又一次被推开,赵也辰走了进来。 赵也辰进门便说道:“这么热闹,刚出去这么一会儿,就有这么多人来看你,真有人缘呀!”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也辰身上。 吕远吃惊地问道:“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希望我回来?我不回来,你中午饭谁给你准备?还叫办公室的人来侍候你?”赵也辰说道。 “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有回家?”吕远问道。 “没有,我出了医院大门以后,想来想去,就到附近的浴池去洗了个桑拿,洗完就回来了。”说到这里,她马上指着王小萌说道:“哎,这位漂亮小姐是谁?” “是我们局里的一位女同事。”吕远根本来不及考虑,便随口说道。 听到这里,坐在旁边的吕丽听出了破绽,吕远答复赵也辰的话,显然与刚才向她介绍的情况是不一致的,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吕远,没有说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呀?做什么工作,是哪个部门的?”赵也辰紧追不舍。 吕远没容王小萌回答,马上抢着说道:“还没来得及分配工作。今天走到这里,就顺便上来看看我。”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赵也辰把目光移向了吕丽。 还没有等吕丽回答赵也辰的问话,趁着这个机会,王小萌马上站了起来,说道:“吕局长,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小萌走了出去。 只有吕远心里是最明白的,这一刻,她选择马上离开是摆脱尴尬的最好办法。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赵也辰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吕丽的身上。 “我是刚刚到的。” “你那么忙,就不用总往这里跑了,他没有什么事,很快就好了。” “我我……”吕丽半天没有说出什么来。 吕远这才感觉到,吕丽好像是有什么事想说。 吕远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没,没有什么事……”吕丽依然吞吞吐吐。 吕远有些着急,马上说道:“有什么事,就快说嘛。” 这时,吕丽才说道:“吕珊珊正在楼下抢救。” “为什么?”吕远问道。 “宫外孕,大出血。” 听到这里,吕远马上下了床,朝一楼的抢救室快步走去。 第十八章 徐乐山自从从吴强的手里拿到了那张银行卡之后,就认准了查找银行卡真正的主人这条线索。 这些天来,他一直就在考虑,必须搞明白这张银行卡究竟与程新波有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么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如果没有什么关系,就显得复杂了,那就必须弄清楚,是谁在程新波的车上遗失了这张银行卡。 一天下午,徐乐山与王刚又一次找到了程新波的家。当他们敲开房门时,走出来的是一位老年女人。徐乐山以为是自己敲错了门,当徐乐山表明是来找程新波妻子的时候,老年女人告诉他并没有找错门,只是程新波的妻子并不在家。徐乐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老人家告诉徐乐山,她是程新波妻子的妈妈,是从别的地方来看看自己女儿的。她的女儿去医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徐乐山想了想,还是让王刚把他们为程新波妻子准备的一份礼物递了过去。 徐乐山说道:“老人家,这是我们为你女儿准备的一点儿礼物,请收下吧。我们是想来找她了解一点儿情况的,既然她不在家,我们就不进去了,以后有时间再来。” 正在他们扭头走到门外的时候,程新波的妻子和她的弟弟一起从楼下走到了二楼。他们看到了徐乐山和王刚,正从她家里走出来。 徐乐山与他们姐弟俩打了招呼,随后就跟着他们走进了屋里。 “请坐吧。我知道你们还会来。”程新波的妻弟说道。 徐乐山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这是你们带来的东西?” 徐乐山点了点头。 “我替我姐姐谢谢你们。她现在还不能过多说话,精神上倒是好了一些。我不希望你们现在打扰她。”程新波的妻弟十分坦率。 徐乐山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来的意思也就是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了。我们不会强人所难,况且像你姐姐现在这种境遇,我们就更应该尊重你的意见。” “谢谢你们的理解。” “没什么。或许我们还会来找她。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我想请你帮帮我们。” “说吧,想让我怎么帮你们?” “那就先谢谢你了。”说到这里,徐乐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接着说道:“这是一张银卡,你问问她,你姐夫用没用过银行卡。或者说有没有别人的银行卡曾经放在过他的手里。”徐乐山说道。 徐乐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程新波的妻弟。 离开程新波家之后,徐乐山与王刚直接去了西北路银行,在那里,他们试图知道关于吴强提供的那张银行卡的相关资料。在银行里,无论他们怎样表明身份和表明要了解这些情况的目的,银行都以为客户保密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走出这家银行,他们去了东海市中国人民银行,在那里,他们直接找到了银行办公室,说明了情况后,终于得到了支持,办公室主任于海林让他们把银行卡的卡号留在了那里。 回到检察院时,徐乐山正好看到安思源从外边回来,他一边走,一边问道:“有收获没有?” “有收获。不过没见到本人。” “有收获就好。” 回到办公室不久,徐乐山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和平路派出所的民警打来的。徐乐山知道那是和那天与他在自己家门口抓到的那个犯罪嫌疑人有关。他马上就起身朝和平路派出所赶去。 在和平路派出所里,办案人员向他了解了当天晚上的情况。可能考虑到都是从事法律工作的缘由,他们把所掌握的案情告诉了徐乐山。 原来,那天晚上发生的那起刑事案件,是因为嫖娼引发的。和平路派出所的民警,当天晚上就把那个伤者送到了医院,办案人员知道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就离开了医院。第二天,他们又去过医院,做过讯问笔录。民警通知那个被害人出院后,再去和平路派出所接受处理。 几天过去了,被害人始终没有到场。民警们去过医院,他早就不在医院里了。民警打过他留下的手机号,那原本就是一个空号。他留下的身份证号码也不是真实的。于是,和平路派出所的办案人员便想到了徐乐山。想通过徐乐山,再了解一些有关他的信息。 其实,徐乐山对那天晚上的情况是并不了解的。 徐乐山把那天晚上他看到的那个人的特征描述了一遍。 徐乐山站起来,准备离开,办案人员把他送到了和平路派出所的门口。 “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一个民警说道。 “干吗这么客气。”徐乐山说道。 “不是客气,如果是让别人赶上了,可能就会申请见义勇为奖了。”那个民警笑着说道。 离开和平路派出所后,徐乐山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他犹豫了一下,自己正好没有开车来这里,已经离下班时间不远了,就是回检察院,也干不了什么,他不打算回检察院了。正好岳母今天过生日,早晨离开家的时候,妻子还叮嘱过他,生日蛋糕之类的东西通通都不用他管,到时候一定别忘了去参加生日晚宴就行。他考虑着时间还早,就朝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站在车站等了很久,始终没有公共汽车进站。他索性离开了站台,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去哪?”女出租车司机问道。 “马驾山。” 司机下意识地放慢车速,打量着徐乐山。徐乐山有些不解:“怎么不想去?还是嫌路途太近?” “我是嫌路途太远。” “近了不行,远了也不行,你告诉我,我去哪里,正好符合你们对路途远近的要求?”徐乐山有几分严肃。 “你别不高兴啊,我又没说不拉你。”说着,出租车司机让徐乐山坐进了车里。她加大了油门,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道:“对我们来说,其实是越远越好,可去的太远,又不放心安全方面的问题。现在白天太短,我把你送到了,也就黑天了,你去的那个地方,又那么偏,我怕不安全。” “你就开车吧,今天我保证你的安全。”徐乐山不再那么严肃。 “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知道你是不是打劫的?”女出租车司机笑着说道。 “你怎么像是草木皆兵?” “这年头,不草木皆兵行吗?听说过没有?不久前,还有一个出租车司机被暗杀了。” “被暗杀了?没听说过。在什么地方?怎么知道是被暗杀的?”徐乐山特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是有这回事。” “我记得最近的《东海晨报》上报道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被害的事,可那个案子还没有破呀?”徐乐山说道。 女出租车司机把话接了过去:“抢劫,又不去抢车,那我们还有什么,一天身上带着的就是当天挣的那两个钱,不值得一抢。可车没有被抢走,人却死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徐乐山越听越感兴趣,他已经把她说的这些话,与程新波的死联系起来。可正当徐乐山还想从她这里听到点儿什么时,她却不再说了。 徐乐山的手机响了。 接通了手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电话是吴强主动打来的。他问道:“有什么事?” “我又想起了点儿东西,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我净瞎想,如果有用,我们就见个面。嘿嘿……徐处长,这样是不是能抵消一下我的罪过?” 徐乐山说道:“这要看你怎么表现了?你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就可以见面。” “不行不行,现在不行,我马上就到点儿交接班了,明天,明天我去检察院找你。” 徐乐山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吴强真的走进了徐乐山的办公室。 吴强坐下之后,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天坐在车上岁数小的那个人说话时,让我感觉到他好像是去替谁接另外一个人。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人在哪里等着他们?我上车时,他们已经在车上。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朋友拉的这两个人,是两个什么样的客人。” “你在他们下车的地方,看到还有别人在那里等着他们吗?” “没有,没看到有什么人在那里等着他们。也许我没发现,我有事,催着程新波快点儿走,他方便完后,马上就把车开走了。那个岁数小的人提前已经把五十元钱扔给了程新波,还说不用找了。”吴强说道。 “上次你不是说过,车子停的地方,离他们走过去的地方不远吗?” “是啊,是不远。” “那你没有看到他们下车之后,还有没有人在等着他们?” “没看到,真的没看到。要是看到了,我能不告诉你吗?” “还有什么吗?” “没,没有了。徐处长,我的那件事,能有多大?” 徐乐山没有马上回答。 吴强又说道:“我用卡上的钱买的那台彩电,现在还在家里呢,就看了几天,你们就找到了我。我随时都可以退回去。你看行不行?” 徐乐山还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说了一句:“你等着我的电话吧。我知道你的想法。” 已经到中午休息时间,徐乐山与公诉处的李建华摆上了围棋,徐乐山刚刚布置好星小目开局,就接到了电话,那是程新波的妻弟打来的。徐乐山手里拿着棋子,一边摆弄,一边接听着电话,他有几分兴奋,满以为他这么快就把电话打了过来,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他便马上问道:“怎么样,你姐姐说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说什么。” 徐乐山顿时就有几分失望。 程新波的妻弟接着说道:“不过她现在的精神好多了,我慢慢地把你们来找她的事告诉了她,她说让你们去见她,她自己和你们谈。” “你再说一遍,她是怎么说的?” 电话那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徐乐山挂断电话后,把围棋子往李建华的跟前一推,说道:“算你赢了。” “算我赢了不行,我是真想赢你。” 徐乐山走到旁边的办公室门口,喊上了王刚,他们一起直奔程新波的家而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里。 走进那个已经是几次光顾过的小屋的时候,房间里只有程新波的妻子和她的弟弟。 程新波妻子的眼神不再那样呆滞,但情绪依然是忧郁的。几乎是像以往徐乐山他们来到这里时一样,她依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看上去,她已经知道徐乐山和王刚的到来。 徐乐山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东海市中国人民银行那天接待过他的于海林主任打来的。于海林告诉他,关于银行卡的事情已经协调好,可以直接去西北路银行查询他们所要的资料。 程新波的妻弟为徐乐山和王刚各自倒上了一杯白开水,还递上了一盘水果,水果显然是徐乐山他们此前来看望程新波的妻子时带来的。 “你现在好一些了吗?” 程新波的妻子没有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徐乐山仿佛刹那间像是被什么所击中,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酸楚的滋味。他并没有劝她,而是示意她的弟弟递给她几张纸巾。她的弟弟递给她一条毛巾,显然那是一条用过了很久的毛巾。 几分钟后,徐乐山才慢慢地试探性地说道:“我们知道在现在这种时候,是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这种事的,可我们需要了解你爱人出事前后的一些情况。他人已经不在了,只有你能告诉我们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你和我们说说好吗?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们。” 她终于开口说话:“我现在还活着吗?我真的还活着吗?” “你活着,你活着,姐,你好了,你好了,你不会有问题的。”她的弟弟对她说道。 “让我怎么活下去呀?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整天生活在忧虑之中,早晨一睁开眼,就会为生活发愁,整天想到的就是钱。这些年来,我们家几乎就没有不闹钱荒的时候,我几乎是没有一天不在担心。担心没有钱交房租,担心没有钱交水电费,担心没有钱交孩子学校里要收的钱,更担心有病了没有钱去治。我妈家的一台旧电视机坏了,我知道了,都没有帮助送去修理,因为修理电视机需要钱。我弟弟比我还惨,不能指望他。可我也帮不上忙,我心里很难受。好在程新波在的时候,还有一笔收入。可我现在根本就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了,这一对双胞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出事之后,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死,一死了之。我没有死的唯一原因就是担心我死后,家里根本就没有办法付得起我的丧葬费。那样会更增加活着的人的负担。”程新波的妻子一边哭,一边说道。 “别这样想,你还有两个孩子,还应该多想想他们。”徐乐山不得不这样劝说道。 “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可怎么过下去?” 徐乐山已经实在是不忍继续听下去,可他明白只有任凭她的情绪释放,或许才能让她说出对他们来说有价值的东西。 几分钟后,程新波的妻子主动问道:“你们想了解什么?” 徐乐山马上掏出了那张银行卡,问道:“程新波使用过这样的银行卡吗?” 她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没有,没有,我们全家没有一张银行卡。他肯定不会去办理这种卡,根本就不会。” “听说他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曾经给你打过电话?” “打过,他说他可能晚点儿回来,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再也没有回来。”说到这里,她又放声哭了起来。 王刚说道:“好了,大姐,不要哭了,别哭坏了身体,哭已经没有用了。” 她的情绪又渐渐地平静下来,徐乐山接着问道:“他出事之前,你发现过什么异常吗?” 程新波的妻子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没有,没发现什么异常。” “在这之前,他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或者是议论过什么?” 徐乐山的话,像是让她想起了什么,她慢慢地说道:“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说是在什么地方死了一个人,电视上打过广告,要找目击者。他说他拉过那个人。当时说这话时,我根本就没在意,再加上孩子在跟前直闹人,我也就没有再往下问什么。” “他有没有和你详细说起那件事的经过?” “没有,再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出事了。” 徐乐山与王刚走出了那个小屋。 坐进车里,徐乐山一边开车,一边对王刚说道:“刚才我接到了人民银行的电话,说是可以让我们直接去西北路银行查询那张银行卡的资料。我看我们现在直接过去看一看。” “怕是时间来不及了,现在都已经三点半钟了,一般的银行四点以后就不大办公了。”王刚说道。 “你是指办理存取业务,不是指我们要办的事。”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王刚说道。 徐乐山把车转向了山西路的方向,他想从那里开过去,路途会近一些。可当他开到那个十字路时,才发现,欲速则不达,那里因为发生了一起三车相撞的车祸,几乎没有办法通行了。 他们只好放弃了当日的计划。 第十九章 叶大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一封信,那分明是一封匿名信。 他打开后看了起来。信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他当时就断定那是公安局内部人所为。之所以断定是公安局内部人所为,是因为信上所反映的内容就是关于那天刑警队出警时,当场把那个犯罪嫌疑人宁金友击毙的事。写信的人认为那天刑警队长陈水朋的行为,根本不是什么防卫过当的问题,而很可能是别有用心。因为犯罪嫌疑人是在已经放弃了人质,放弃了反抗的情况下,被击毙的。而且宁金友是背后中枪,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拒捕的问题。而公安局内部却对此不了了之。因此,才写信给检察院,希望检察院能以查处渎职的名义予以查处。 此刻,他很认真地翻看着这封匿名信,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关于公安人员渎职的案件,一件没有查清,怎么又来了一件。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心烦。他起身给自己的茶杯里又重新添满了水,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自己在办公室里来回踱起步来。 过了没多久,安思源走了进来。他看到叶大胜正在办公室中央踱步,便随便问道:“叶检,在想什么呢?” 检察院的人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叶大胜的这个习惯,只要他一需要考虑问题时,就喜欢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叶大胜并没有回答安思源的问话,而是说道:“已经回来了,我听徐乐山说过,他说在门口遇到过你。他说你们此行是很有收获的,是吗?” 叶大胜走到办公桌前,又重新坐下来。安思源也坐在了叶大胜的对面。 “我们到关山市之后,根本就没有查到这个人。最终明白了,她根本就不是那里人。后来,我们去了北沟县,才找到这个人。但她根本就不在家,而是在东海。她爸爸说她常年在东海打工,最近回去过,几天之后就回来了。如果她爸爸没有说谎的话,她一定还在东海。”安思源说道。 “她爸爸知道你是为什么事去找她?”叶大胜问道。 “我们说找她了解一点儿情况,他并没有认为和他女儿有关。” “那她爸爸有什么必要说谎呢?这就说明这个人一定真在东海。可找到她还是很难啊。” “好在我们弄清楚了她的真实名字,她叫秦兰。秦始皇的秦,兰花的兰。” “说一说有什么打算?既然知道了她人在东海,还知道了她的真实名字,下一步准备怎么找?”叶大胜问道。 安思源没有马上回答,他起身走到茶几前,拿了一个纸杯,走到饮水器前为自己接了一杯水。他坐回到原处后,说道:“我与米佳在回来的路上就讨论过,回来时,最好还是把于小璐请出来帮忙,还是像上次那样,让她出面去寻找她,还是说她母亲租住在她的房子里,需要马上找到她的女儿。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于小璐可以直接去找秦兰这个人,而不是盲目地去找,必要的情况下,还可以扩大一点儿范围。这样做,不容易被别人怀疑。” 叶大胜接过安思源的话题,说道:“这样做的好处是,等目标出现时,即使她发现于小璐寻找秦兰的真实用意,对秦兰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于小璐肯定希望帮我们。”安思源信心十足地说道。 “那就早一点儿开展工作。不管从哪里突破,都必须早一点儿突破。这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到这里,叶大胜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匿名信,扔到了安思源面前,接着说道:“这不又来事了。你看看,还是他们公安局的事。” 安思源从桌子上拿起匿名信,掏出来打开看了起来。他半天才把信看完,抬起头说道:“这是一封匿名信,按理说可以不予理睬。” 叶大胜笑了笑,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能不理睬吗?信虽然是匿名,可他是直接把信投给我们检察院的,按理说他是应该先给公安局才对。如果在公安局里解决了问题,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投到我们这里来。显然,那边没有过问,或者说那边没有什么结果,写信的人才又把这封信投到了我们这里。如果我们也不予理睬,他可能还会往上投。查处渎职行为,那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如果我们不管,我们不也会成为被告吗?不是这样吗?” 安思源觉得叶大胜说得有道理,便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叶大胜干脆地说道。 安思源走后,叶大胜又一次站了来,在办公室踱起步来。 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思考着刚才与安思源说过的事。他从内心里觉得这件事是应该过问的。可如何介入呢?直接插手此事,会让孙海光局长觉得自己刚上任不久,是不是过于出风头了?如果与孙海光直接说明检察院收到了这样一封匿名信,好不好?如果他本身就对这件事产生了想法,那最好是采用后一种办法;如果他本身根本就不认为那是什么问题,直接找他就会产生不良后果。更何况如果他知道了写信的人是谁的话,那对写信的人是极其不利的。 叶大胜一边踱步,一边反复思考着。 他终于拿定了主意,还是采取后一种办法,给他先打个电话试探性地说一说。 他刚要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听到电话响了起来。他马上接通了电话,秘书告诉他,市政法委通知他下午去市里开会。会议仍然是关于社会治安整顿的内容。 放下电话后,他马上打消了刚才要打电话的想法,下午就可以见到孙海光,何不下午见面时先提一下这件事,看看他的反应之后再说。 下午,孙海光真的像叶大胜想的那样,也同样去参加了会议。当走出会场的时候,叶大胜特意走到孙海光面前,先是寒暄了几句,而后,马上切入了主题:“孙局长,上次来开会的时候,我听说你们公安局最近当场击毙了一个敲诈犯罪嫌疑人,是有这事吗?” 孙海光十分敏感,马上说道:“是有这回事,你怎么对这件事感起兴趣来了?” “不是感兴趣,是最近有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问我,我也说不清楚,就想问一问。”叶大胜回答得极其自然。 孙海光问道:“他们都是怎么议论的?” 这让叶大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叶大胜反应得极快,他马上反问道:“你们那里一点儿议论也没有?” 孙海光对叶大胜的这番话并没有反感,而是接着说道:“叶检,不瞒你说,我也听到了一些议论,显然是有些人对当场击毙犯罪嫌疑人持有疑义。” 听到这里,叶大胜算是心里有了点儿数,便接着说道:“孙局长,那当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后有人认为,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分析,在犯罪嫌疑人已经放弃人质,想要逃跑的情况下,就不应该当场击毙他。”孙海光毫无保留地说道。 叶大胜这时才说道:“孙局长,我也不瞒你说,我们那里不但对这件事有议论,我们还收到了检举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是谁写的?” “是匿名检举信。孙局长,你回去看看当时的勘察现场的录像材料,要不我就把这封信转给你算了?”叶大胜说道。 “信就不要转了吧,人家毕竟是写给你们的。我回去再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追究的话,还是要追究的。”说完,孙海光慢慢地挪动了脚步。 叶大胜也向自己轿车停放的位置走去。 叶大胜和孙海光分手后,没有直接回检察院,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医院看一看张若梅。他想,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晚上他就可以不再去医院了。这几天,张若梅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地好转。 走进病房的时候,张若梅正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此刻,她并没有输液,看上去精神比前几天好多了。她的床头上已经摆放着她正在修改的电视剧本。 叶大胜还没有坐下,便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看待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张若梅说道。 “听听医生的意见吧。这种病千万不能有反复,如果有反复,可就麻烦了。依我看还是让它彻底好了再说。”叶大胜说道。 “在这里,我可待不住。除非是一直像前几天那样。不然,我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的。” “是不是还惦记着你的那个剧本的事?” “当然,我还能让它前功尽弃吗?”张若梅说道。 “我告诉你张若梅,眼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养病,别的事你都给我放一放。至于投资的事,你只有慢慢地等待机会,现在这年头,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眼下,人家投资商投资你这个电视剧,并不是看重你的电视剧本写得多么多么好,而是看重播出后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收益。这一点你比我清楚。也就是说,你把本子写完,也就完了,至于什么时间会有人投资,并不是你所能左右得了的。” “你说的道理我懂,可也不能照你说的那样做,如果真那样做,我的这个电视剧本完全有可能白写,不会有人知道的。”张若梅不服气地说道。 “张若梅,本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不应该谈论这种事情。可说到这个份上,我忍不住总想多说两句,为了这个本子不至于白写,要尽量争取有人投资,这是对的。那样,我们还有收入。至于电视剧投拍之后,会产生多大影响,你就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了。现在电视上播放的那些电视剧,有几部不是应景之作?为了拍电视剧而拍电视剧,那不可能拍出像样的东西来,换句话说,纯粹出于商业目的创作,是不可能出什么像样的东西的。”叶大胜很认真地说道。 “你说得对,现在的电视屏幕上充斥的文化垃圾太多。可凭良心而论,我的作品肯定不属于那一种。” “那你也不能卖命似的去忙活。”叶大胜说道。 “谁卖命地去忙活了?” 叶大胜看到张若梅的情绪有些激动,便觉得不宜和她说得太多。他用和缓的口气说道:“我是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了,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这个电视剧本变成电视剧。我想让我的劳动成果得到相应的回报。” “我一点儿都不反对你这样做,更没有觉得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就是希望你慢慢来。你说好不好?”叶大胜耐心地说道。 “行,我照你的意思办。等到身体彻底恢复了再说。身体健康确实是第一位的,如今,人人都能认识到这一点。” “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叶大胜问道。 “和你们比,还重视不够。”张若梅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叶大胜,叶大胜并没注意到张若梅的表情。 他还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的你们,是指谁?” “我是泛指的。” “噢,那你就更应该注意身体了。大家都认为身体健康最重要,就说明你有些落伍了。”叶大胜特意开玩笑似的说道。 张若梅见叶大胜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便接着说道:“李晓涵出院了吗?” “哦,你知道她住院了?” “她来看过我。” “什么时候?” “她住院的第二天。” “哦,你怎么才想起来和我说?” “你早也没想起来和我说呀,如果我不想起来,你是不可能主动地告诉我这件事的。”张若梅不无抱怨地说道。 “这算什么事呀?” “叶大胜,不一定吧。在你那里不一定不算事吧?”张若梅笑嘻嘻地说道。 “我说张若梅女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搞不懂啊?”叶大胜有点儿无奈地说道。 “这有什么搞不懂的?这还挺复杂吗?那天,我正在这里病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一到医院就先去了她那里。你不懂吗?”张若梅的话虽然尖刻,但语调还是十分平和的。 叶大胜说道:“我说张若梅,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章 正在住院的吕远,当听到吕珊珊因为宫外孕正在楼下抢救时,他坐不住了,他已经顾及不了当他听到这一消息时,所表现出来的激动情绪,他也顾及不了在场的他的妻子会作何想法。吕远心里明白,赵也辰早就不能容忍吕珊珊和她一起分享他的那份爱。 尽管吕珊珊是他的女儿。尽管那种爱,从本质上讲,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说起来,之所以产生了这种怪现象,并不是赵也辰的过错,至少不能完全归罪于赵也辰的心胸狭隘。当赵也辰当年被吕远在他妻子病危的那一刻表现出的“真情”所打动时,她根本就不知道将要离开人世的那个女人,竟然是他的第二任妻子。而她将要扮演的是他第三任妻子的角色。她已经投进他的怀抱的那一刻,她依然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吕远除了还有一个妹妹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当时,吕远曾经告诉过她,他根本就没有过孩子。 当吕远出现在赵也辰的生活里的时候,吕珊珊也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那是赵也辰刚刚与吕远结合后不久,吕丽就带着吕珊珊去见过她的爸爸。这也是吕珊珊唯一一次走进她爸爸的家——那块本不属于她的乐园。 尽管那时,吕珊珊与她爸爸的关系,因为他的那次车祸,已经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可是,赵也辰的到来,又让吕珊珊感觉到了新的尴尬。 吕珊珊曾经无数次地怀疑过,她妈妈二十几年来都在对她隐藏着一个天大的事实,到底是什么。她本人曾经真的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永远都不能走上前台来的她妈妈与某一个男人寻欢作乐时的产物。 那天,吕珊珊走进她爸爸的领地,完全是吕丽历经艰难,认真说服的结果。而那一次的走进,并没有成为揭开他们父女情感的序曲,相反却几乎成了之后的绝唱。 即便是这样,赵也辰从情感上来讲照样是不舒服的,那就是因为从她与吕远的情感经历中,从他对她的交代中,吕珊珊原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她的存在,不仅仅会分享一个男人的情感,还完全可能会在若干年后,分享一个男人的遗产。显然,吕远对她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而这弥天大谎,足可以颠覆她对他当初的那种信赖。还可以颠覆当她走进他的怀抱时,她迅速转变了的对人生的期望。她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公关部长的心态;她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年自己打拼时的那般无私。巨大的物质诱惑,不仅仅丰美了她的曲线,也同样腐蚀了她的灵魂。她甚至希望吕远所怀疑的都是事实,她甚至希望吕珊珊真的不是他血缘关系上的女儿。 如果那样,她自己不仅仅会在精神上拥有吕远的全部,更会拥有吕远那巨大的物质财富。 吕远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匆匆忙忙地朝一楼的抢救室走去。吕丽与吕远并排走着,她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她所了解到的吕珊珊的情况。 赵也辰也紧随其后。 当他们一起走进抢救室的时候,吕珊珊已经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这两个不同的诊室,只有一墙之隔。 吕珊珊还没有醒来。 看到吕珊珊浑身上下到处都被武装上了各种各样的抢救和监护设备,他的心里似乎是打翻了五味瓶。只有吕远自己心里明白,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仅仅就是始于这些天的感觉而已。当他在这里见到吕珊珊这般模样这般情景时,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雁北夜总会里看到的情景。此刻,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那天晚上,吕远在雁北夜总会见到了吕珊珊,见到她时的那种彼此都有的尴尬,让吕远百感交集。 就在那件事发生的当晚,吕远并没有去找吕珊珊,他只是打电话找过吕丽,问起过吕珊珊的情况。吕丽告诉他,吕珊珊每天白天都来上班,别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吕丽对吕远突然打电话关心起吕珊珊的事,感到十分突然。他不愿意说,她也就没有多问什么。而那天晚上,吕远的内心世界更多的是被那个敲诈电话所带给他的恐慌所占有。 几天之后,他去了海之蓝大酒店,想在那里见到吕珊珊,可吕丽告诉他,吕珊珊还是没有来上班,会计打过她的手机,手机已经关机。这时,吕远才把在雁北夜总会见到吕珊珊的事告诉了吕丽。 此刻,吕远走出了重症监护室,站在走廊上,向吕丽问道:“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他们找到我的。” “他们找到你的?什么意思?” “那天,你去过我那里之后,我就一直想办法找她,可根本就找不到。我知道她和她的男朋友住在一起。我并不知道是住在什么地方。今天,是她男朋友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帮忙,马上去吕珊珊那里,说她病了,可能是大出血。我迅速赶到海昌路的一处小区,找到了她。她给我打开门的时候,整个身子全都趴在地上。我叫了120把她送到了医院,到了这里,很快就被诊断为宫外孕。医生说如果来晚一点儿,就没命了。”吕丽说道。 赵也辰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听着。 吕远问道:“是她自己打电话找的你?”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她的男朋友打电话找的我。” “他怎么没来?” “他不在东海,正出差在威海,说是单位派他们去威海为一家大客户安装中央空调系统。是吕珊珊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说她病了,他才感觉到事情不好,马上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帮忙的。”吕丽说道。 “看来已经脱离危险了?”吕远问道。 “应该是这样吧。” 吕远又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前,向里边看了看,又回过头来问道:“她男朋友什么时候能回来?” “已经往回赶了。”吕丽回答。 “她醒来之后,是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的。” 吕丽说道:“我在这吧。” “这怕不行吧?你那里一摊子事,随时都需要你。还是我在这吧。”吕远说道。 “怎么可能呢?就算是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也不是那么回事呀,等她醒来的时候,是需要一个女性照顾的。再说,她醒来时,一看到你在她身边,情绪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吕丽执意说道。 吕远还想说什么,吕丽又开口说道:“要不这样办吧,我从我们酒店里安排一个女孩儿过来,先照顾一下,她男朋友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后再说,你看这样行不行?” 还没有等吕远表态,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也辰说道:“还是我待在这里吧。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还是自己家里人待在这里好一些。” 听到这里,吕远和吕丽一下子把头扭了过去,有几分吃惊地注视着赵也辰,像是审视刚才的那些话,是不是出自于她的口中。 赵也辰感觉到了他们目光中透着疑惑,接着说道:“就这么定吧,好在不用我在这里待太久,她的男朋友回来后,我就撤出去。” “那就谢谢你了,也辰。”吕丽说道,吕丽一直就是这样称呼赵也辰的。 吕丽已经表了态,吕远就没有再说什么。 赵也辰说道:“我先出去一趟,去给她买点儿洗漱用品,马上就回来。等我回来后,你们就走吧。” 赵也辰走后,吕丽眼睛有些潮湿,她对吕远说道:“毕竟都是女人,能够理解一个女人此刻的境遇。” 吕远没有说什么。 吕丽去了走廊另一头的卫生间。 一个护士走进重症监护室,吕远跟着走了进去。护士手脚利索地在吕珊珊的胳膊上采了血样,采完血样后,用一个棉球按在了出血点上。按了一会,便告诉吕远:“你帮助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可以扔掉。” 吕远走上前去,按住了棉球。护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吕远挪开了棉球,看了看吕珊珊皮肤上的针眼处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便迅速地把棉球装进了自己上衣里侧的口袋里。 吕丽走了进来,看到吕远平静地站在那里。 半个多小时后,赵也辰回到病房。 几分钟后,吕远和吕丽分别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刚刚回到自己的病房,吕远就接到了陈水朋的电话。 吕远问道:“有什么事吗?” “倒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心里有点儿别扭。”陈水朋说道。 “别扭什么?怎么回事?” “孙局长找过我,过问我那天击毙犯罪嫌疑人的事。” “他怎么会又提起了这件事?”吕远问道。 “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可他像是挺认真的。”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我就如实说呗。” “怎么个如实说?”吕远掩饰着自己心里的焦急,但还是马上问道。 “我告诉孙局长,我怀疑他手中有枪。” “他没有问你,凭什么怀疑他手中有枪?” “他就是这样问的我。问我当时想没想过犯罪嫌疑人手中如果有枪的话,他在劫持人质的时候,为什么用刀而不用枪呢?枪的威胁不是更大吗?”陈水朋说道。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当初出警之前,吕局长曾经提醒过我,犯罪嫌疑人手中可能有枪。” “陈水朋,我当初是提醒过你,犯罪嫌疑人手中可能有枪。是可能,而不是肯定。”吕远认真地强调着。 “我也是这样说的。我也说你告诉我是可能有枪。” “孙局长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当着你我的面,曾经问过这件事吗?他又一次过问这件事,想干什么?” “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孙局长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再说什么。” 挂断电话之后,吕远心中马上不安起来,他半靠在病房的窗台上,眼睛呆呆地看着病房门口的方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个小时后,他拨通了赵也辰的手机,他告诉她,他当天晚上就准备离开医院回家去住。他的理由是回去就不用赵也辰分心了。电话挂断之后,他并没有办理出院手续,就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上午,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出吕远所料,他走进办公室没有多久,孙海光就知道吕远来上班了。几分钟后,他就走进了吕远的办公室。他先是开口问道:“能上班吗?是不是有点儿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待在那样的地方,实在是不习惯啊。”吕远说道。 “那就回家待些日子,好好恢复一下再说。” “就不用你孙局长操心了。我感觉还好时,就过来看看;我感觉支撑不住时,就回去待上几天。我自己会安排好的。”吕远说道。 “我看这样也好。”说着,孙海光坐到了沙发上。 吕远走了过来,也坐在他的对面,问道:“孙局长,这些天局里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大事。” “没有大事,小事也没有?”吕远有意识地这样问道。 “看来你是听说了什么吧?” “没有啊,没有听说什么。” “不对吧,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不然,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是不是听说过我问过击毙犯罪嫌疑人的事?” “没有没有。击毙犯罪嫌疑人还有什么麻烦吗?”吕远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吕局长啊,我们就实话实说吧。你对刑事侦查是内行的,你可能还没有来得及看那天的现场勘察资料,不用别人说,内行人都是会提出疑义的。”孙海光平静地说道。 “孙局长,你是说不应该当场击毙犯罪嫌疑人?”吕远同样有意识缓和了一下自己说话的口气。 “我毕竟不在现场,我没有说应该不应该,我正在调查此事。可确实是有人提出过疑义。” “你是说死者的家属?” “死者的家属提出来的可能性是不大的,他没有什么亲人,就是有,因为他有犯罪前科,这年头,就算是有亲戚关系,谁还会为他去奔波?可是现在对人权的尊重,是我们这个社会的重大进步,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再加上,这个社会中有良知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如果真有问题的话,那是不容易逃避的。” “会不会是我们内部有人提出了疑义?” 孙海光没有回答。 吕远接着说道:“肯定是我们内部的什么人没事找事。什么有良知的人大有人在,孙局长,你的这种观点,我是不敢苟同的。” “我当然也不希望在我的职权所涉及的范围内出现这种事。问题是市检察院已经开始过问这件事。”孙海光终于把在市政法委办公大楼门前,与叶大胜对话的那番内容告诉了吕远。 吕远送走孙海光,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两眼呆滞的目光,仿佛冻结在了对面的墙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像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拨通了技术处的电话。 没过多久,走进来一个人,这是一个年轻小伙,他叫毕忠实。他站在吕远的对面,毕恭毕敬地问道:“吕局长,找我有什么事?” 吕远从桌子的一头拿过来一个信封递给了毕忠实,毕忠实接了过去,马上把它打开,看到了两个塑料袋子,里面分别装着一个棉球,棉球上面还都有一些血迹。毕忠实马上就明白了,便问道:“吕局长,是不是想做一下鉴定?” “做一下dna比对,看看之间存不存在血缘关系。早一点儿搞出来,快一点儿告诉我。”吕远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明白,吕局长,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吕远点了点头。 吕远坐在办公室里,仿佛觉得无所事事,他想找陈水朋过来聊一聊,可在刚刚与孙海光谈过话之后,马上找他来自己的办公室,不管谈的是什么内容,如果让孙海光知道后,都显得有些不妥。除此之外,他觉得再没有什么事情,一定非要他此刻在办公室里办的。于是,他便给赵也辰打了一个电话,她还待在医院里。他问了问关于吕珊珊的情况,她告诉吕远,吕珊珊的情况还好,只是不是太清醒,即便是有时醒了之后,也不太愿意说话。 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了手机,对方并没有说话,吕远心里明白,那是王小萌打过来的,她一定是以为自己还住在医院里,所以就没有先说什么。 吕远问道:“你在哪?” 对方这才说道:“你不在医院里?” “在办公室里。” 对方有几分吃惊:“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出院了?局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过来看看。” “何必那么认真,也不是离了你就不行了。再就不回医院了?” “手续没办,还得回去,但不一定非得在那住了。” “那也好,在那里住真是别扭。” “你是说那天?” “真是让我尴尬极了。我走之后,你妹妹问没问你关于我的事?” “关于你的什么事?”吕远故作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用问我,你向你妹妹介绍我时,和向你夫人介绍我时是不一致的,你不知道吗?”王小萌认真地说道。 吕远笑了笑,才说道:“她们谁也没问什么。” “那就好。说明没人多心。最关键的是你妹妹没有多心,你夫人是不应该多心的。她不可能听出什么破绽。” 吕远没有说什么。 王小萌接着说道:“不去医院了,下午我去看你?” “来哪,局里?” “不行吗?” “你说呢?”吕远反问道。 “不行,你就来看我。我在家里等着你。这样总行了吧?” 吕远并没有马上回答,王小萌似乎是感觉到吕远像是在犹豫,便又说道:“还那么勉强?你不是还在住院吗?总待在办公室干什么?” 吕远还是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好吧,我可告诉你,我的枪伤还没有好,是不能发疯的。” 王小萌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马上说道:“想的倒美,哪那么多好事?说吧,几点钟到?” 吕远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十点半钟,他想了想,说道:“两点钟吧。哎,去哪?”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还是去你认为你最容易放松的地方。”说完,王小萌哈哈地笑了。 吕远并没有笑,他实在是笑不起来。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的满腹心事,几乎可以填平他那深邃的欲望的沟壑。 下午一点半左右,吕远走出了办公大楼,他让司机开车朝王小萌的家中奔去。那是一个高档住宅小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多数都知道这个小区。以往吕远去那里时,从来都是自己开车去的,因而在司机李强的眼里,吕远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今天,他是必须顾及到自己刚刚遭遇过的枪伤,即便是自己能够单独驾车,也不能轻易那样做,那样会让别人产生太多的想法。车到了小区门口,吕远并没有让李强把车开进去。而是让他把车停在了小区的大门口。这样做,为的是不希望他知道他更具体的行踪。 吕远自己朝里面走去。走了没有多远,他接到了王小萌打来的电话。他一边走一边接通了手机,对方问道:“你到哪了?” “我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在哪个楼下?”王小萌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在哪个楼下?你不在家?”吕远不解地问道。 “说得对,我是不在家。” “那你在哪?” “在妇产医院里。” “你去那干什么?”吕远吃惊地问道。 “你来吧,我在二楼的走廊里等你。你到这就知道了。”王小萌轻松地说道,说完,她就要挂断电话。 吕远有些着急,马上说道:“我去那里干什么?遇到个熟人,怎么交代?” “什么怎么交代?局长就不是人,局长就不去这种地方了?哪个局长不是从这里出来的?好了,不说了,我在这等你。”王小萌真的挂断了电话。 吕远无可奈何,只好掉过头来,往小区的大门外走去。 坐到车上之后,他告诉李强开车去妇产医院。 一路上,吕远心里不安起来,他不知道王小萌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尽管一百个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前去那里。他知道,他不能轻易地违背这个女孩儿的意志。 到了妇产医院,他直接奔二楼而去,在二楼的走廊上,他低着头,从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唯恐被别人发现。他根本没有看到王小萌的身影,满走廊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像是早晨集市一样往来的男男女女们的身影,这反倒让他紧张的心情有了一丝缓解,他更在乎在这如麻的人群中,并不乏男人们的身影。 当他走到走廊的尽头,还没有看到王小萌时,王小萌却从拥挤的人缝中挤了出来,她发现了他。他们站在走廊的一侧,聊了起来。吕远马上问道:“你到这里来,究竟是干什么?” 王小萌马上把手中的一个单子递到了吕远的手中,那是一张妊娠化验单,上面分别标注着阳性。吕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问道:“怎么早不和我说?”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起码是发现的时候就告诉我。”吕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快。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指现在?” “现在告诉你还晚吗?”王小萌的脸上,一下子也同样涂抹上了阴郁的云彩。 “当然不晚,我是说你应该在你知道的时候马上就告诉我,何必让我到这种地方来?你不觉得我到这里来,目标太大了吗?”吕远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那我也得早知道啊。”王小萌的脸上涌动着一丝委屈。 “你总不至于才知道吧?” “我每个月来的时间都不是很正常,我哪能想到这些。” “好了,不说这些了。叫我到这里来,是不是想直接作掉?”吕远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小萌停顿了一下,说道:“叫你来时,我是这样想的,现在又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想生下来?”吕远马上又多出了一丝不安。 “别那么紧张,让我考虑考虑再说,起码不是今天作出决定。” 他们两人的对话,始终都是站在走廊上进行的。走廊里的吵闹声,完全淹没了他们之间对话的传播。正在他们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一个中年女人,从走廊的另一头,朝着他们站着的地方走了过来。这个人并没有引起吕远和王小萌的注意。当她发现他俩时,他们才发现了对方。 中年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丽。吕丽看到吕远站在这里,同样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她站在吕远和王小萌面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吕远顿时慌张起来,一时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他对吕丽的问话所作出反应的时间,已经明显让吕丽感觉到严重超时。 王小萌算是反应得很快,马上说道:“我身体不好,让吕局长帮我在这里找个大夫看看病。” 吕丽在此见到他们,虽然感到吃惊,但并没有过分怀疑什么。听她这么一说,便马上问道:“哥,我还真不知道你还认识这里的大夫。”她把视线转到了王小萌的脸上,问道:“你怎么病了?来看什么病?” 王小萌荒唐而又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视线移向了吕远手中拿着的那张化验单上。吕丽的视线也跟着移动了过去。接着,吕丽马上从吕远的手中拿过了那张化验单。 吕远想把它收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吕丽把化验单拿在手中,刚看了一眼,脸色就有些严肃起来,她把视线重新移到了王小萌的脸上,问道:“这就是你要看的病?这还需要找他来帮忙吗?” 吕远下意识地伸出手,拉起吕丽往外走去,吕丽很不情愿地跟在他的后边。王小萌低着头,也跟在后边。 走到楼下,吕丽站在医院大门外边,停止了脚步,她对吕远说道:“哥,你有认识人,也帮我找一个大夫,给我看看病…… 吕丽的脸色难看极了。 吕丽的不满情绪,像一片蘑菇云,顿时笼罩上了吕远的心头。 第二十一章 已经到了中午,徐乐山正坐在检察院的餐厅里吃饭,安思源端着刚刚买好的饭菜,走到徐乐山坐的位置旁边,他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与徐乐山慢慢地聊了起来。 徐乐山问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叫秦兰的女孩儿还在东海,目前只知道这些,别的情况还不掌握。得找到她以后再说。” “你那边怎么样?” “很艰难。慢慢来吧!”徐乐山说道。 “程新波的妻子终于说话了。那天我去见过她。她提供的情况有限,可还是有一些作用。程新波出事之前,他告诉过他妻子,他怀疑电视字幕广告上所描述的那个死者曾经坐过他的车。他并没有告诉他妻子更多的东西。看来吴强向我们反映的情况,与程新波生前与他妻子说到的情况是一致的。” “显然,程新波是在打过电话之后,就出事了。”安思源说道。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徐乐山说道。 接着,他给安思源讲了星期六那天,他和孩子一起跟着他在电视台工作的妻子出去玩时,偶然听到了一个信息。 徐乐山的爱人是电视台新闻部的一名记者。那天,电视台新闻部组织记者们到刚刚开业不久的岭南水上活动中心去玩。组织者允许参加者带家属,为的就是让记者们与家属既团聚一下,又可以通过这个机会,增进一下记者与家属之间的相互了解。 那天,凡是参加活动的女性,基本上都是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去玩水上滑梯了。男人们有的利用这个相聚的机会,玩起了麻将,有的打起了扑克。徐乐山对这两种娱乐活动都不感兴趣。他换上了泳裤,直接去了游泳池,一下子就跳进了泳池。 在游泳池里游泳的人并不多,徐乐山下到水里后不久,就看到新闻部的一名男记者也在那里游泳。徐乐山认识他,那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就经常听他爱人提起过他。他叫吴风鸣,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徐乐山远远地与他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其实,从电视台出发时,他们就已经见过面。徐乐山与他打过招呼之后,就游了起来。这是一个海水游泳池,只是环境与大自然中不一样,海水的质量和浮力与大海中海水的各项指标所差无几。徐乐山贪婪地游着,不知道游了多长时间,他才感觉到有些累了,想上到游泳池边去休息一下。他顺着游泳池边的扶梯爬到了岸上。 摆放在游泳池边上的一处处塑料桌椅,让人看上去就很舒服,徐乐山选择了一处坐了下来。他看着离他不远处,吴风鸣也往岸上爬着,吴风鸣也看到了徐乐山已经坐在那里。徐乐山又向他摆了摆手,吴风鸣直接走到了徐乐山跟前坐了下来。 坐下后,他们随便地聊了起来,吴风鸣问道:“徐大哥非常喜欢游泳,是吗?” “你怎么知道?”徐乐山问道。 “听你爱人说过。我们在一起工作时,她经常提到你,说是你爱好特别多。” “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体育运动。体育运动中,又最喜欢游泳。”徐乐山很随便地说道。 “平时还经常特意去锻炼一下身体吗?”吴风鸣问道。 “哪有那么多时间,除了工作之外,平时有点儿时间,还得帮助照顾一下家。干你们这一行的,平时都很忙,工作压力也大。光靠她一个人,根本就不行。”徐乐山说道。 “徐大哥,最近听说你们检察院的一个副检察长出事了?”吴风鸣转移了话题。 “你听说过?听谁说的?是刘佳和你说的吗?”徐乐山说的刘佳就是指他的爱人。 “不是不是,是听我的一个朋友说的。”吴风鸣说道。 “你的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他是从哪知道的?”徐乐山有些敏感。 吴风鸣根本就没有任何考虑,马上接着说道:“我的一个朋友也是干你这一行的。” 徐乐山更加感兴趣了,他问道:“干我这一行的?也是检察院的?” “不是,我是说他也是干司法这一行的,他是市刑警队的。” “叫什么名字?” “你们能认识吗?” “不一定能认识。你的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徐乐山又一次问道。 “陈水朋,他是市刑警队队长。很不错的一个人,做人非常仗义。” “哦,怎么个仗义法?”徐乐山对此越来越感兴趣。 “谁要是有什么事求到他,他非常愿意帮忙。” 徐乐山“噢”了一声,一边“噢”一边点了点头。他又接着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我们副检察长出事了?” 吴风鸣想了想,才说道:“那天,可能是他们刑警队在我们电视上打过字幕广告。打过之后,他就来过我们电视台,他来我们这里是去了解广告之后的反馈情况。临走的时候,他去我那里坐了一会儿,我问他到电视台来干什么,他告诉了我这件事。” 吴风鸣说到这里,渐渐地引起了徐乐山的怀疑。 找到李检察长尸体那天,公安局在市电视台上打过的是一个寻尸广告。另外那具尸体,在发现后的一个小时,就已经被人认领走了。而那个寻找目击证人的广告,并不是他们打的,而是检察院所为。既然李检尸体已经找到了主,陈水朋还去电视台了解什么反馈呢? 难道他是要了解检察院寻找目击证人广告的反馈? 会不会正是他在这次电视台之行中,了解到了程新波打过电话的事? 徐乐山还想接着问下去,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如果再这样问下去,怕会引起吴风鸣的警觉。他和陈水朋毕竟是朋友。别因为自己的盲动,再带来什么麻烦。想到这里,他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吴风鸣却问道:“你们副检察长的事,有眉目了吗?真是钓鱼时出了意外,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原因?” 徐乐山不想再与吴风鸣就这个话题谈下去,便马上回答道:“目前还不清楚,好像没听说有什么进展。” 此刻,坐在餐厅里的徐乐山,把那天意外得到的信息详细告诉了安思源。 安思源听得非常认真。他们早就用完了午餐,还坐在那里聊着,徐乐山一回头,这才看到,餐厅里已经没有人用餐了,这时,他才起身要走。 安思源并没动身,而是问道:“你没有再往下探寻过什么吗?” “你指什么?” “我是指他去广告部时,都干了些什么?” 徐乐山说道:“走,去我办公室。” 走进徐乐山的办公室,还没等他坐下,安思源就着急地问道:“看来你去了解过了?” 徐乐山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像是想到也应该让安思源喝点儿什么,便把杯子放下,转身从自己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扔给了安思源,自己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我没去那里,既然他在那里有朋友,我去那里目标不是太大了吗?我让我爱人私下里了解过,他是直接从热线电话的接线员那里了解到的。陈水朋是去抄走了打到那里的电话记录,也包括电话号码。” “啊,我明白,看来这个人真聪明,他没有去电话局查询通话记录,是因为热线电话太多,根本搞不清楚哪些电话是与李检之死有关,哪些电话只是一般的来信来访。”安思源说道。 徐乐山马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也很聪明啊,你说得对。他到那里去,可以直接看到那天接线员们交接班的电话记录的真实内容。而且他是刑警队的人,不会被任何人怀疑什么。” “看来这个情况,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 “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里■唆和你说这些东西。”徐乐山笑着说道。 正在这时,米佳走了进来,她一推开门就说道:“安思源,你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顿找,下午我们的事办不办了?” 安思源说道:“什么事,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米佳一听,便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你太不像话了,我是说我们去不去找线索了?” 安思源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你就问我去不去找线索了,不就完了吗?干吗还我们的事办不办了?你让别人听了,会误会的。” 徐乐山早就听出安思源是在与米佳开玩笑,他知道米佳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儿,检察院的男人们都愿意与她搭档一起办案。徐乐山什么都不说,只是在那里嘻嘻地笑着。 米佳见是这种情景,便对徐乐山说道:“徐处长,你怎么还笑呢?你看看安思源有没有一点儿正经的,还处长呢?” 徐乐山这才说道:“米佳,你可别这样说,安思源可是我们检察院最年轻的处长啊。你可不能得罪了他,得罪了他,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米佳努了一下嘴,之后,对着安思源说道:“你走不走啊?不走我就去逛街了。” 于小璐已经在米佳的办公室里等着了。 还是安思源驾车,米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于小璐坐在米佳的身后。他们先是去了上次于小璐去过的那个已经被安思源和米佳证实过叫秦兰的女孩儿的住处。他们敲了半天门,也没有敲开。他们之所以直接来到这里,是基于从事这种行当的女孩儿一般不会白天外出的考虑。没有想到,他们还是扑了个空,没有办法,只好找时间再来。他们往楼下走去。正在这时,那天带他们来这里寻找秦兰的那个女孩儿,正好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她手里提着一些日常卫生用品正往楼上走来。她一抬头看出了于小璐,于小璐与她打了招呼。 打开门后,于小璐最先跟着走进了她的房间,安思源和米佳跟在后边也走了进去。 显然,与上一次来这里时,已经不一样了。看上去,就知道这里已经不是两个人合租这处住房了。 安思源示意于小璐问一下情况。 于小璐问道:“看来,她回来过?” 那个女孩儿说道:“几天前,她回来过,当天就搬走了。” “她说没说她搬哪去?” “没有,她不可能告诉我。是一个男人来帮她搬的东西。” “你告诉过她,有人来找过她吗?” “我说过了。” “我告诉她,她妈妈病了。房东来找过她,她说完全是胡说八道,她妈根本就不在这里。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她干什么?”女孩儿不解地说道。 安思源看了看米佳,又看了看于小璐,开口说道:“你别紧张,她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是想找到她,搞清楚一些问题。她总是在躲着我们,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希望你能够理解。” “关于她的情况,你如果还知道什么,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哪怕是她如果再有什么事和你联系,也希望你能告诉我们。我们把电话留给你。”米佳说道。 说完,米佳把她自己和安思源的电话号码,分别写在了一张纸上,递给了她。 离开这里之后,他们坐到车上,安思源并没有马上发动引擎,而是回过头来,对坐在身后的于小璐说道:“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米佳可能已经与你说过。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女孩儿的真实姓名叫秦兰。她肯定还在这座城市里,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看来,秦兰已经知道你在找她,她很可能会特意躲避你。这就增加了找到她的难度,有难度也得找,不瞒你说,你弟弟的事,能不能重新搞清楚,她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我们不断地在寻找她,你还需要继续配合我们找下去,但不能再拿她妈妈说事了。” 米佳笑了笑,说道:“只能拿她自己说事。于小璐,眼下,也有有利的一面,现在不论是你,还是我们,都可以直接寻找一个叫秦兰的女孩儿。认识她的人可能还是都管她叫兰子。” 于小璐也很聪明,她马上说道:“我有办法,既然知道了她姓什么,我就可以说她是我妹妹,说她是我的表妹。但我不能去上次我去过的地方了。” “那里由我们负责。东海市虽然很大,但我们并不是在全城的各个领域寻找,只是在从事这种行当人群中寻找,我就不信,只要她不离开这个行当,我们会找不到她?”安思源说道。 于小璐说道:“我也不相信我找不到她。前几天,我私下里打探过,她以前经常在哪几家娱乐场所出没。今天晚上我就会想办法寻找她。” 安思源发动了轿车,开了不足二十分钟,于小璐就在宝塔路下了车。 安思源开车朝检察院的方向奔去。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开车,一边接通了电话。电话是一个自称市交通队的人打来的,他并不认识打电话的人。那个人在电话中告诉他,他的爱人出了车祸,已经生命垂危,正在市第二人民医院抢救。让他马上赶到医院。 安思源接电话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尽管把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地摆弄着方向盘,车还是不停地摆动着。坐在旁边的米佳并没有完全听明白安思源刚才和那个人通电话的内容,可她还是听出个大概来,再加上从安思源的表情上,她已经看出可能是出什么事了。 安思源还没有把电话接完,他的手机就已经掉在了车上。 米佳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是谁出事了?” 正在这时,正行驶在他们前边的一辆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那一刻,安思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等他踩住刹车时,车已经撞到了前面的一辆车上。 这时,安思源像是从梦幻般的感觉中醒来,他马上跳下车,米佳跟着跳下车。安思源查看了一下追尾的程度。米佳没有多顾及肇事的情况,她还一直想着刚才安思源在车上接到的那个电话,她着急地问道:“到底是谁出事了?” 安思源声音颤抖地说道:“我爱人遇到了车祸。” “现在在哪?伤到了什么程度?”米佳更加焦急地问道。 “生命垂危,正在第二人民医院抢救。我得马上过去。这里只能交给你了。” “快快快,快走。”米佳催促道。 安思源走到马路边上,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上车。被追尾车的司机上前拦住了他:“出了事,你怎么就想这样走掉?” 米佳走上前去,拉住了那个人,说道:“不是有我在吗?跑不了。你让他快走,他家里有急事。” 安思源这才上了车,他直奔医院而去。到了医院之后,他迅速找到了抢救室,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他更慌了神,正在这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从旁边路过,他走上前去,向那个人打听刚才这里是否抢救过一个车祸患者,那个人告诉他,已经送太平间了,刚刚送走。他还说,那个人送到医院时,就已经不行了。 安思源泪水像决了堤的江河一般奔流而下,他一边跑,一边哭,直奔太平间而去。 到了那里,大门已经关上,他用力敲打着太平间的大门,他哭喊着,敲打着;敲打着,哭喊着…… 正在这时,一个人被敲门的声音惊动了,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走过来的,他问明了情况后,还是同情地把门打开,安思源走了进去,那个人把一具尸体推到了安思源面前,安思源走上前去,掀开盖在那上边的白布,立刻停止了哭泣:怎么?是个男的? 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立刻对身边的人问道:“这是刚才送来的吗?” “是刚才送来的。” “就这一个?我是说刚才送来的就这一个?” “今天也就送来这一个。” 安思源什么都没有说,就连招呼都没有打,撒腿就向外边跑去。 他迅速掏出手机,还没有等着他去拨电话号码,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迅速接通了电话,只听电话那边说道:“安思源吗?你们走后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你们真是为了了解情况想找到她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安思源马上意识到,这是刚才那个女孩儿打来的,他马上说道:“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米佳,就是刚才我们给你留下的另外一个电话号码。你找她,你和她说。” 挂断电话后,安思源迅速拨通了他爱人的手机,手机接通之后,那边马上传来了他爱人岑晨的声音,那边问道:“怎么这么个时间想起来打电话了?” 听到岑晨声音的那一刻,安思源什么都没有说,他放声大哭起来。 电话那边的岑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恐惧起来,“安思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思源一时还是说不出话来,此刻,他知道他的表现会让对方更加着急,他努力抑制着自己情感的起伏,终于说道:“你没有什么事,你没有什么事。只要你没有什么事,就好。” 对方仿佛明白了,此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这般撕心裂肺…… 电话挂断之后,他马上把电话打给了米佳,他把真实情况迅速告诉了米佳,目的是让她不必再为他担心什么。 挂断电话后,安思源抬起头,对着弥漫着大量汽车尾气的天空,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第二十二章 徐乐山和王刚一起走进了西北路银行,银行的负责人很客气地把他们请进了柜台里面的一个办公室。那是因为人民银行办公室主任于海林已经与他们打过招呼的缘故,他们很快就在这里得到了关于那张银行卡的相关信息。 银行卡的持有者,是一个叫巴山的人。根据银行提供的信息,徐乐山与王刚在位于金秀山南坡的一个僻静处,找到了那家红河房地产开发公司。 在这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办公室里,他们见到了一个叫巴山的人。他就是这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当徐乐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还是让眼前这位主任感觉到有几分突然。徐乐山与王刚被请进了巴山的办公室。 徐乐山和王刚坐了下来。 巴山转身走了出去。 徐乐山对王刚说道:“看这个人的长相,不像吴强说的在程新波的出租车上见到的那个人,他长得很小,那个人长得很高大。” 王刚点了点头。 巴山走了进来,把两瓶矿泉水分别放到了徐乐山和王刚面前。 巴山马上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徐乐山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说道:“你们的办公大楼这么气派,你们公司的规模一定很大呀?” “看得出来吗?” “当然。哪些开发项目是你们做的?” “寂静山庄就是我们做的。”巴山没有犹豫,便说道。 徐乐山马上一惊:“哦,那不是一处墓园吗?” “是墓园啊。墓园不也是房地产开发吗?” “徐处长,这你还不知道?这也叫住宅,只是叫阴宅。眼下,阴宅的价格比阳宅的价格还贵呢。”王刚说道。 “我就不明白,怎么可能比阳宅还贵呢?”徐乐山不解地问道。 “你就是没算账而已,你仔细算一下,就知道了。阳宅需要有卫生间,有厨房,尤其是还要有各种各样的配套设施,那需要多少成本?而阴宅,这一切都不需要。一处墓穴就要卖几万元,几万元还不到一平方米,你说哪个贵?”王刚说道。 巴山接着解释道:“也不全像你说的那样,也有带厨房带卫生间的,还有带大会客厅的。会客厅,活人都可以进去住。那一种,叫做家族墓园,我们这里都有出售。” “你们还做阳宅吗?”徐乐山问道。 “原来做过,现在已经不做了,既做阴宅,也做阳宅,有的时候销售上会有些麻烦。” “噢。”徐乐山点了点头,他没有再问什么。 巴山把话题转了回来,又一次问道:“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最近丢过东西没有?”徐乐山问道。 巴山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没丢什么东西呀。” “你好好想一想,真的没丢什么东西吗?”徐乐山耐心地说道。 巴山低着头,不停地晃动着脑袋,又抬起了头,说道:“好像没丢什么东西,要不就是我丢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才没有发现。” 听到这里,徐乐山马上说道:“我不知道你一个月会有多少收入?请恕我冒昧,五万元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吗?” 这一提醒,让巴山认真想了起来,徐乐山和王刚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过了几分钟,他才慢慢地说道:“还是想不起来,在哪丢了五万元。” “我再提醒你一下,你丢过银行卡没有?是一张五万元的银行卡。”徐乐山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能看得出来,巴山的情绪有些紧张,他试探着问道:“我的银行卡有好几张,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张银行卡?也许丢了之后,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是不是你们捡到了?” 徐乐山看了看王刚,王刚说道:“是工商银行的。我们想知道这张卡,是不是你本人使用的?” “我的银行卡,当然是我使用了,怎么可能给别人使用呢?”巴山的口气显得很坚决。 “那好,你告诉我们你的这张银行卡的卡号是多少?”王刚问道。 “那么多张卡,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徐乐山马上把话接了过来,说道:“不记得,这可以理解,可你的银行卡丢了,你都没有想到去挂失?” “我根本不知道我的银行卡丢了,谈什么去挂失?”巴山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 局面有些僵持,停顿了一会儿,徐乐山说道:“巴先生,我们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想找到这个卡的实际持有者,你如果不能够证明这张卡确实一直就是你使用的,那我们就可能需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把问题搞清楚。” 巴山想了想,冷静地说道:“这样吧,你们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想一想,我主动和你们联系。我的几张银行卡,几乎就没有我自己去办理的,都是我们财务部长闻新出去办事时,帮我办理的。她现在不在单位,等她回来之后,我问问她,是不是哪张卡办完了之后,忘记给我了,等我搞清楚之后再说,行吗?” 徐乐山看到巴山的态度好了许多,他也想趁此机会离开这里,而不至于把问题闹得太僵,免得下一步不好操作。 徐乐山坐进车里,王刚开车向市内方向奔去。 徐乐山坐在他旁边,对王刚说道:“我刚才只是想震慑一下他而已,我们是不大可能把他带走的。看来这张银行卡并不是他使用的,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涉嫌犯罪。” 王刚接着说道:“不过这里面有问题,一是他只是一个办公室主任,即便是他的收入再高,对丢失了一个上面存有五万元钱的银行卡也不应该无动于衷。二是他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不想证实这张银行卡的真正去向。也就是说,他不一定不知道这张银行卡究竟在谁的手里使用过。”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怀疑这张卡会不会是他们用于公关的?” “徐处长,你说得有些斯文。如果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把它送给别人,这就是行贿。他是办公室主任,他是不大可能因为自己有什么事,特意送给对方一张银行卡,而不直接送钱给对方,那显得太麻烦。”王刚说道。 “你说得对,如果真是送出去给别人使用的话,很可能是以单位的名义办的。只是用他的身份证办下来的而已。” “还真有可能在办理银行卡的时候,并不是他自己去银行办理的。所以,他才回答不上来我们提出的问题。”还是王刚分析道。 “看来我们并没有白来,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个人肯定不是那天坐在程新波出租车上的那个人。这就让我们的侦查视野缩小了。王刚,你想过没有,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徐乐山说道。 王刚想了想,还是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如果能够从他这里直接知道这张银行卡落在了谁的手里,那问题就简单了许多,可从今天的情况看,他是不会轻易配合我们的,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如果没有隐情,仅仅就是一张银行卡,即便是他没有发现丢了,也没有什么。可他就是不肯说,应该是有什么不便于说的东西。我们不能过分地指望从他那里打开缺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查那张卡的消费记录,按理来说,每一笔支付账单上,都要有签字。”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完全可以查出来的,何况我们已经知道消费了几笔。问题是我们根据签字的笔迹找到那个真正使用这张银行卡的人,不是大海里捞针吗?” “起码可以把巴山彻底排除掉。” 徐乐山想了想,说道:“看来眼下只能这样做了。”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徐乐山让王刚把车直接开回了检察院。 徐乐山走进办公大楼后,马上朝叶大胜的办公室走去。正赶上叶大胜准备往外走,叶大胜见徐乐山来找他,就重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叶大胜问道:“刚刚回来?” “是刚回来,连我自己的办公室还没进呢。叶检,你知道那张银行卡的持有人是谁吗?”徐乐山说道。 “是谁?你认识?” “怎么可能呢?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这家开发商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大量的老百姓到市里上访反映情况的那家公司。当时我也没太在意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去了之后,我才对上了号,他们是做阴宅生意的。就是那家叫做红河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企业。这张卡就是这家办公室主任的。”徐乐山说道。 “银行卡是他丢在车上的?”叶大胜问道。 “事情有些复杂,看来不像是他直接丢在车上的。我和王刚聊了一路,我们俩都认为,坐在那天程新波出租车上的人,十有八九不是这个办公室主任本人。这个人叫巴山,对我们很不配合。”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叶大胜问道。 徐乐山把在车上与王刚一起谈到的想法告诉了叶大胜。 叶大胜并不反对他们的想法,只是强调了一下,不要放弃了巴山那边的工作,一旦在他那里有所突破,会节省许多时间和精力。 说到这里,徐乐山站了起来。叶大胜说道:“再坐一会儿,我还有话想和你说,昨天,我接到省检察院的通知,要求我们关注市刑警队现场击毙那个犯罪嫌疑人的事。” “省检是什么意思?是要求我们一定要过问这个案子?”徐乐山问道。 “目前为止,还没有要求我们马上立案,因为省检也不知道能不能立案。所以,才先和我打个招呼。省检同样接到了一封匿名信。省检的人看了信后,也觉得有些问题,才打电话通知我,让我们过问这件事。” “那怎么办?马上着手调查吗?如果有问题还好,如果没有问题,事情就比较复杂了。安思源和米佳着手调查的那件事,就是针对当年于小朋那个案子的,而那个案子如果真有问题,也是针对市刑警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搞砸了,我们以后会很被动的。”徐乐山说道。 叶大胜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中央,踱起步来。他不停地来回走着,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 几分钟后,叶大胜站到徐乐山跟前,开口说道:“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省检已经说话了,如果我们没有个交代,肯定是不行的。” “叶检,能不能往后拖一拖,不是不办,而是放缓一点儿速度,正好解决了我们的人员紧张问题,还让我们有了缓冲的机会。不妨也可利用这个机会,收集一些线索。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徐乐山说道。 “不过,还是要有一些动作的。在人员安排上,可以先不考虑马上投入力量。可我必须要着手调看当时的现场勘察资料,必须这样做,不然不好交代。”叶大胜说道。 “这样做,还是会惊动刑警队,像是我们与他们过不去似的。” “只能这样做了。最好是能够让市公安局那边知道,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没有问题不更好吗?”叶大胜说道。 十几分钟后,他们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回到家后,徐乐山吃完晚饭,坐在电视机前,脑子里不时地浮现出白天的情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件事不应该再拖下去,免得夜长梦多。如果这张银行卡真的有问题,他和王刚今天的行动,就等于无意之中,给他们发出了一个警示信号。 第二天上午,刚刚走进办公室,徐乐山就拨通了王刚的手机,他想让王刚马上赶到检察院,他们一起马上再去一次红河房地产开发公司。 王刚告诉徐乐山,他妈妈病了,上午到医院做全面检查。他不能马上赶到检察院。 徐乐山马上找到米佳,让她和他一起前去红河房地产开发公司。 还不到上午九点钟,徐乐山和米佳走进西北路银行。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就走了出来。他们在那里拿到了银行卡对账单的原始记录。 一路上,徐乐山把需要米佳知道的情况,都向她作了交代。 上午十点半钟,他们走进红河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办公大楼。 当他们走到巴山办公室门口时,有人告诉他们,说是巴山早上没来上班,领导安排他出差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个人也不知道。 徐乐山与米佳走出办公大楼,站在离大门不远处,徐乐山说道:“果然不出所料。事情绝不会这么巧,昨天我们来找过他,今天他就马上出差了,肯定是他想回避我们。” 米佳说道:“越是这样,越说明这里边有问题。” “走,去他们的财务部。”徐乐山果断地说道。 他们重新走进办公大楼。在二楼走廊的一头,他们找到了财务部。 徐乐山走进去之后,看到办公室里是用隔板分开的一个个的工作间,房间内还有另外一个门,透过没关的房门看到,里边正坐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女孩儿。 徐乐山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米佳紧跟在后边。 那个女孩儿见有人进来,马上问道:“你们找谁?” “你是财务部长吧?” “是,找我吗?” “就是想找你。请问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闻,新闻的闻,新旧的新,闻新。” “那好,闻部长,我们是市检察院的,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想找你了解一点儿情况,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说到这里,徐乐山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张银行卡,递到闻新面前,接着说道:“这张银行卡是你办理的?” 闻新拿起了银行卡看了看,卡还拿在她的手里,她便问道:“这张卡上是谁的名字?” “巴山,是你们办公室主任的名字。” “怎么不直接去问他?” 徐乐山并没有提起巴山出差一事,而是说道:“他说过这张卡是你帮他办理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 徐乐山根本就没有犹豫,马上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单据的复印件,那上边有当初闻新代替巴山办理这张卡时签的字。 开始看到这张复印件时,闻新显得有些紧张,接着就平静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只是关心这张银行卡的去向。” “那你得去问巴主任,那是他的事情。办完之后,我就给他了。至于他给谁了,那不是我的事。”闻新越发轻松起来。 徐乐山觉得闻新说得有道理,就不好多说什么,停顿了片刻,他便问道:“巴主任为什么不自己去办理?” “他太忙,再加上我们经常去银行,就顺便办了。” “这张银行卡里存了五万元,是他当时给你的钱?” “他说他有急用,当时让我用财务的钱先支付的。后来给我打了个欠条,说是年底时一块结算。” “这种事,在你们这里都能行得通?” “那有什么?这上面都有领导的签字。”闻新很不在意地说道。 徐乐山知道已经不能再问出什么,这已经是很有收获了,他决定马上收兵。为了不引起闻新过多的警觉,他又特意赞许了她几句。 米佳也跟着说道:“这么年轻就做了财务部长,真让人羡慕。” 临出门的时候,闻新还把他俩送出了办公楼的大门。 坐到车上,米佳一边开车,一边对徐乐山说道:“徐处长,这下完了,我们走后,这个女孩儿的工作肯定没了。” “未必,她这么年轻就做了财务部长,你想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显得着她,她肯定是董事长或者总经理的什么亲戚。” “也可能是情人。”米佳说道,说完,她就笑了起来。 “也许。这个社会其实非常简单,很多事情,你不用费劲就可以看透了。不过,她还是太年轻,毕竟有些单纯。”徐乐山说道。 “不单纯的话,我们不就又白来一趟了吗?”米佳说道。 徐乐山与米佳都是一阵大笑。 过了几分钟,米佳又问道:“刚才没找到巴山的时候,我们都已经走出了办公大楼,你怎么又突然想到直接去找财务部长?当时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你想,巴山说他搞明白之后,主动给我们打电话,结果他却出差了。如果真是领导安排的,就说明他的领导已经知道我们找过他,这张银行卡肯定不是他的个人行为,出差肯定是一种回避。既然我们已经惊蛇,还怕再次打草吗?”徐乐山说道。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如果让我决定,我怕是没有这个胆量这样做。”米佳说道。 车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快到市中心的时候,米佳问道:“现在去哪?” 徐乐山看了看表,想了想,才说道:“我本来想去渔港海岸大酒店,但看来不能去了。正好到点吃饭了,还是先回检察院,吃完饭再说吧。” “你还惦记着中午的那盘围棋吧?” “你哪那么多话呀?” 吃过午饭后,徐乐山果然又下了一盘围棋,不过时间不太够用,没有下完,只好作罢。正在他还觉得余兴未尽的时候,收发员走了进来,把几份报纸递给了徐乐山。等所有人都走出去以后,在那些报纸中间,他发现了一封信。他坐在那里,慢慢地把信打开。 打开信的那一刻,他惊呆了。 第二十三章 叶大胜是爱自己的妻子的,尽管他们之间在一些问题的看法上,有时会有些不一致。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时,叶大胜总是想方设法,换个角度去考虑问题,目的就是想办法理解自己的妻子。因为张若梅从小就生活在比自己不知道要优越多少倍的家庭环境里,离开那种环境,嫁给自己之后,总还是让她有些大不如前的感觉。每当想起这些,叶大胜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得很多。 张若梅从小就喜欢读书,尤其是愿意阅读文学方面的书籍,这是后来成就了她从事文学创作的基础。她本来是从事纯文学创作的,后来因为电视剧本优厚的利益诱惑,让她开始了电视剧本的创作。她需要钱,她知道叶大胜在仕途道路上不管走得多远,在物质利益上,他都是成就不了大事的人。 张若梅还在北京的时候,叶大胜并没有把恐吓信和子弹的事告诉张若梅。 眼下,张若梅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张若梅住院之后,叶大胜不断地往医院里跑,前几天,几乎是天天晚上都留守在她身边。他在她的身体健康状况有了一定好转的前提下,曾经和她表示过出院之后,不要过多地为了电视剧的事操劳。他并没有明说,他并没有明确地告诉她要把精力往孩子身上多用一些。他还是不想让自己对孩子安全的担心,过多地转移到自己妻子的身上。 那天晚上,叶大胜走进自己家门的时候,白天刚刚出院的张若梅,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这种情绪同样感染了叶大胜。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叶大胜主动提出来喝一点儿酒。对叶大胜来说,在家里产生这种欲望的次数是很有限的。坐在餐桌前,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与妻子聊了起来。 “在医院里我已经和你说过,回家之后,不要太过分劳累。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叶大胜说道。 “你说得对,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叶大胜的感觉是真实的。 “能有什么好事?” “我感觉你的情绪比住院时好多了。不再为电视剧的事上火了?” “怎么不上火?当然上火了。不过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张若梅很有信心地说道。 “是不是投资的事有眉目了?” “今天有人打电话问过我电视剧本的事,说是可能有人对本子感兴趣。” “那好啊,我说得对吧,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正应验了这句话,对吧?”叶大胜发了一番感慨。 “你又浮想联翩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人家只是通过别人打个电话打听打听,就诱发你这么多的感慨,至于吗?”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一会儿吃完饭,你把我的工资存折找出来,我明天去取点儿钱。”叶大胜说道。 “怎么想自己去取钱了?”张若梅问道。 “不是考虑你的病刚刚好吗?让你多休息休息,好好养一养。” “需要多少?取钱干什么用?”张若梅随便问道。 “我想给我父母汇点儿钱过去,家里的橘子遇到了麻烦。” “你是说电视上最近不断报道的那件事?” “橘子遭蛆那件事,对家家户户影响都很大。” “程度严重吗?” “你指什么程度严重吗?” “我是说受灾的程度严重吗?” “其实,受灾的程度原本是没有那么严重的,可现在的媒体传播功能太厉害了,消息一传开后,橘子根本就销不出去。我们家里的橘子,多数都没有摘,摘还得增加成本,既然卖不出去,还不如不摘呢。”叶大胜说道。 “你想往家里汇多少钱?” “汇一万。下一年度的生产资料费用,还有正常的生活,都需要钱。” “一万元钱,家中没有吗?” “有,根本不止一万,都让你这次有病折腾进去了。” “听你的口气,怎么让我感觉到不是太舒服。还都让我折腾进去了?你以为我愿意有病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现在这个年头还真是不能有病,这一有病,大把大把的钞票就都投进去了。今天我是让办公室主任姜远志去帮我办的出院手续,你知道吧,你这次住院一共花了三万六千多。这要是在农村的话,即便是已经脱贫了,也会因为这场病,重新返贫的。”叶大胜颇有感慨地说道。 “所以说必须有钱,没有钱就随时都会让自己生活得不安宁。你能干的时候,你是人才,你是国家宝贵财富,当你有病的时候,就非常具体了,具体到你拿不出钱来,人家就不给你治疗,甚至是需要抢救时,就瞪着两只眼睛不实施抢救。那一刻,你才能感觉到钱有多么重要。”张若梅同样感慨了一番。 第二天早晨,临出门的时候,叶大胜并没有忘了这件事,他问张若梅存折找出来没有,张若梅告诉他,就不用他管了,她白天可以下楼,去跑一趟银行。叶大胜并没有执意再要存折。 不到八点,叶大胜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会儿工夫,就有人来找他谈各种事情。还有人拿着各种各样的报销单据等着他签字报销。当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他才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开始考虑其他问题。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市公安局局长孙海光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孙海光。寒暄了几句之后,谈话就进入了正题。 “孙局长,上次我们在市政法委办公大楼前提到的那件事,看来真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叶大胜说道。 “你是说击毙犯罪嫌疑人的事?” “是啊。可现在不一样了,省检察院来过电话,要让我们了解此事。”叶大胜说道。 “你是说要让你们立案?”孙海光问道。 “现在还没有明确指示。” “那叶检是什么意思?” “我想既然上面有话,我们是不可能不为之的,我的想法是想调一下当天的现场勘察记录和录像,看一看再说。你看怎么样?”叶大胜不紧不慢地说道。 “没有什么问题,找时间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我派个人过去拿也行。” 这天下午,叶大胜去市里参加了市政府组成人员扩大会议。会议内容是研究如何应对世界金融危机,如何扩大内需的问题。会议开了很长时间,会议结束之后,叶大胜向外走去。路过柴礼清副市长办公室的门前时,柴礼清正好站在那里,他见到叶大胜之后,和他点了点头,他一边点头,一边把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一半,像是有意识地引导叶大胜走进他的办公室里。叶大胜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停住了脚步。 其实,开完会后,柴礼清副市长已经看到叶大胜走在他的后边,叶大胜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刻,他确实是有意识地想创造一个与叶大胜接触的很自然的机会。 叶大胜虽然没有马上离开,但也没有说什么,柴礼清说道:“叶检,进来坐坐。” 那一刻,叶大胜像是证明了自己的感觉,他跟着走了进去。 柴礼清指着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叶大胜坐了下来。 柴礼清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柴礼清说道:“叶检上任后干得不错啊。” “哪里哪里,刚刚上任,还是焦头烂额的。” “那自然,毕竟是刚上任嘛,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你是很有能力的,市委常委会上讨论检察长的人选时,大家对你的印象都不错,对你都抱有很大的希望呀。” “我非常怕让市领导们失望啊。”叶大胜说道。 “怎么可能呢,市领导是不会轻易地把一个庸官安排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的。”柴礼清说道。 叶大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为了避免此刻的尴尬,他主动转移了话题:“柴副市长,时间过得真快呀,我们一起去省党校学习到现在,转眼都已经七八年了。” “可不是嘛,整天忙忙碌碌的,静下来的时候,一想到以前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有机会我们是应该在一起聚一聚的。”柴礼清说道。 “那要看你柴副市长的时间了,你没做副市长之前还行,我们党校的那几个同学还不时地有机会在一起坐一坐。你做了副市长以后,就不可能了,看到你都离得远远的,你太忙了。”叶大胜说道。 “忙肯定是忙,不过你可以除外。咱们俩当时说话还是蛮投机的。” “那时候行,现在不一样了。” “一样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是多少年前,省委党校举办了一个年轻干部培训班,被当时的人们称为一百班,之所以被称为一百班,是因为这个班一共有一百名学员,这一百名学员都是作为全省各城市的后备干部培养的。那时,他们整整脱产学习了半年时间,在这半年时间里,晚上,叶大胜与柴礼清常常在一起聊到很晚才休息。 叶大胜以为柴礼清就是随便和他叙叙旧情而已。他起身想走,柴礼清并没有动身,而是仍旧坐在那里,说道:“你们李检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到底是意外死亡呢?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还没有搞清楚。” “那可是一个好人啊。他这一去世,你的工作负担就更重了。怎么样?副检察长的人选已经有打算了吗?”柴礼清切入了主题。 叶大胜终于明白了柴礼清和自己叙旧的真正目的。他反应得很快,马上说道:“柴副市长有什么想法?” “李检不在了,就只剩下一个副检察长了,至少还应该补充上一个,这是最起码的。你肯定是有打算了?”柴礼清说道。 “现在还没顾得了这些,李检之死的原因还没搞清楚,手头的事又那么多。再说副检察长的人选,也不是我们自己就说了算的。需要市里定,还得人大通过。”叶大胜说道。 “是是是,这倒是真的。”说到这里,柴礼清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们办公室主任姜远志这个人怎么样?” 叶大胜也同样放缓了与柴礼清的对话速度,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是指哪方面?” 柴礼清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哪方面都包括,比方说能力,比方说做人方面,还比方说人缘方面等等。” 叶大胜似乎是明白了柴礼清的用意,便马上说道:“挺好,都挺好的。只是人缘方面稍微差一些。” “噢,是这样。那是我的一个亲戚,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不过他的学历挺高的,是硕士研究生毕业,年龄又很小。” “是,在我们检察院像他这样真正从专业院校毕业的,还是硕士研究生,实在是不多。” “你在检察院算是老人了,又是他的直接领导,你还需要多关照关照他。他有什么做得不合适的地方,多和我说。” “明白。”说到这里,叶大胜站了起来,接着说道:“柴副市长,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咱们有时间再聊。” “好,有机会我们聚一聚。” 在返回检察院的路上,叶大胜坐在轿车的后排座位上,他把头往后边靠背上靠去。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出现着刚才的情景。 叶大胜走进自己办公室没有多久,王刚就走了进来,他对叶大胜说道:“叶检,公安局的这些材料,我已经拿回来了。是交给你呢,还是送给谁?” “就放在我这吧。”说完,叶大胜就把目光移开了。 王刚走了出去。 正在这时,姜远志走了进来,他把一份装修会议室的预算报告递到了叶大胜面前,叶大胜示意他先放在那里。 姜远志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觉得叶大胜的目光没有让他留在这里的意思,他便转身往外走去。刹那间,他又转过身子,对叶大胜说道:“叶检,嫂子出院后的感觉怎么样?挺好的吧?” “还行,挺好的。住院期间让你费了不少心。她说过让我谢谢你。”说完,叶大胜又把目光移开了。 姜远志走了出去,叶大胜听到了关门声,这才又重新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他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脑袋。 几分钟后,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到五点,离下班的时间没有多久了,他想到应该尽可能早一点儿回去。张若梅毕竟刚刚出院,有些事情不能都依赖于保姆。 正在这时,安思源走了进来。叶大胜和他打了招呼,让他坐下。叶大胜从办公椅上走到沙发前坐下,他关心地问道:“你爱人的情况挺好吧?” “挺好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显然是一场虚惊。问题是让她的心里罩上了一层阴影。她睡觉时,都时不时地惊醒,总觉得是有人在算计她,她也有些为我担心。”安思源说道。 “你只能多劝劝她。” “我也只能这样做,我和她开玩笑说,好在没有真出什么事。这就是最关键的,别的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告诉她,凡事都有利有弊,出了这件事,你考验了我对你的感情真诚与否。要不你真的不在的时候,怎么知道我会为你哭成什么样子。” “你是真能开玩笑,怎么好这样劝慰她?她听了之后,怎么反应?”叶大胜问道。 “她笑了。” “看来,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包括我收到的那颗子弹。那天,事情过后,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想到对手比我们出击的还主动。” “叶检,我就不明白,那个电话会是谁打的呢?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就算是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怎么又可能当他给我打这个电话时,正赶上医院里正在抢救一个因为车祸将要死亡的病人呢?”安思源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叶大胜说道:“我想过了,对方这样做,也可能是偶然为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对手早就知道你的电话,而当那天他发现医院正在抢救一个车祸病人时,就随机给你打了这个电话。让你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起到震慑一下你的作用,目的与送给我的那颗子弹是一致的。除此之外,怕是没有什么意义。”叶大胜说道。 “如果真像你分析的这样,这就说明对方对我们内部的情况非常了解,甚至是了解我们是谁在参与这个案子的查处工作。” “有人想知道我的电话不难,从市里发给局级干部的通讯录上就能查到。要想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更不难。随便问一下我们院里的哪一个人,就可能问到。我问你,你去查过那个电话是从哪里打给你的吗?”叶大胜说道。 “查过了,那是东海商场里一个咖啡厅的磁卡电话。” “哦,有点儿奇怪,电话中那个人告诉你,你的爱人正在医院里,而他打的这个电话却是在商场里,相去甚远。” “后来,我想过了,会不会是打电话的人,有亲人或者是有朋友在医院里工作,他在与他的偶然接触中,或者是偶然的一个电话中,知道了他正在抢救一个车祸患者,而打电话的人早就有对我进行恐吓一下的想法,就迅速地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就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看来,眼下只能这样解释。” “叶检,我看这件事只能暂时到此为止了,不必为此投入太多精力。不然,或许会转移了我们的视线。” “说得对,也许事情有了进展的时候,这些事情都会渐渐地清晰起来。”叶大胜说道。 正在这时,姜远志走了进来,他看到安思源正与叶大胜坐在那里,便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他问道:“叶检,没有什么事了吧?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走出去之后,安思源看了看叶大胜,叶大胜已经注意到安思源像是在注视着自己,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片刻之后,他说道:“安思源,既然你在这里,咱们就一起看一看刑警队的这个现场录像。” “怎么到你的手里了?” “我不是都和你们说过了嘛,省检让我们关注此事,我们不能无动于衷啊,上午,我给孙海光局长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你告诉他了?” “不告诉他也不行啊,都在一个城市里工作,理论上讲是各有各的职能,可眼下毕竟还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问题,总还需要留点儿余地。不征得他的意见,这些资料也不好调出来呀。我让王刚去市公安局把这些东西拿了回来。”叶大胜说道。 录像资料已经拷到一张碟上,安思源起身把影碟机打开,电视画面上出现了那天现场的情景。一个全景镜头出现在电视机的画面上,犯罪嫌疑人的尸体是趴在地上的,他的后背处明显能够看到一处枪眼。在他背后的几米远处,还丢弃着一把尖刀…… 镜头又渐渐地拉向了另外一处,那是一个惊魂未定的女青年,在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整个过程不足十分钟,叶大胜又让安思源重新放了一遍,当放到开始的全景场面时,他让安思源作了定格处理。叶大胜问道:“你看过之后,怎么想?” “尖刀与尸体的距离相差几米,这里没有参照物,不好说是几米,他们还应该有现场记录,可以看一看。仅仅从这份现场录像来看,犯罪嫌疑人中弹之前,很可能身体与尖刀已经分离了。” 叶大胜马上接上了他的话,说道:“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犯罪嫌疑人真的有可能是在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击毙的。” “叶检,当我听你说过这件事之后,我虽然知道那是一封匿名信,可我想过,写这封匿名信的人,很可能就是一个参与了现场勘察的人,或者是这个人当时就在现场。也就是说,他一定是个行家。人家一到现场,至于是不是防卫过当,不用拍照,一看就明白了。这个人很可能是出于对自己处境的考虑,才以匿名信的形式告发这件事的。”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去惊动这个人,那样,很可能就会把这个人的前途葬送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应该感谢这个写匿名信的人,起码这个人是颇有使命感的。我们的社会是需要这种人的。”叶大胜说道。 “叶检,下一步需要我们继续做工作。但我的想法是,虽然不宜去惊动写匿名信的人,可我们可以直接去找参与现场勘察工作的人,需要和他们接触。”安思源说道。 “一般的情况下,那些人是不会轻易地对已经作出了结论的东西提出什么疑义的。”叶大胜说道。 “叶检,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不需要,也就算了。” 叶大胜与安思源分手之后,直接回到了家中,吃过晚饭之后,保姆去照看孩子了。 坐在电视机前,张若梅说道:“叶大胜,我今天去把钱取回来了,你的账户上怎么多出了二十万元余额,为什么?你们检察院最近发什么钱了吗?” 听到这里,引起了叶大胜的警觉,他马上问道:“你说什么?多出了二十万元余额?哪来的?” “你问谁呀?我是在问你,我怎么知道你的存折上怎么会多出了这么多钱?” 叶大胜想了想,才说道:“会不会是谁记错了账号,把钱错误地存在了我的名下?” “想得倒美,做你的梦去吧!我的叶大检察长。” 叶大胜显得坐卧不安起来,张若梅说道:“你看你能不能有点儿什么出息,遇到了这么点儿事,就沉不住气了。你就放心吧,这笔钱迟早会有人找上门来的。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不会有谁把钱错误地存在了你的名下,肯定是有人特意这样做的,只是还没有出来说话而已。” 听到这里,叶大胜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了一下张若梅,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深刻了?看来,你说得是有道理的。” “哼,”张若梅很不在意地用鼻子哼了叶大胜一声,接着说道:“在你的眼里,你的老婆就知道钱,别的什么都不懂,一个大钱都不值?” 叶大胜一下子把她推开,接着说道:“谁说的?不管是谁,给我二十万元想买你,我是不会卖的。” 张若梅反应得极快,她马上接着说道:“这么说,如果有人给你二十一万元,你就会把我卖了?” 叶大胜接着开玩笑似的说道:“哪能呢?我怎么也得考虑让他再多少给加一点儿才行。” 张若梅马上说道:“你这个坏东西,我早就知道我在你的眼睛里就值这两个钱。” 听到这里,叶大胜又一次把张若梅轻轻地揽在自己的怀里,还不到几秒钟,又把她一下子推开,接着说道:“有谁会花那么大的价钱买你,想得美吧!” 张若梅笑了。 第二十四章 那天,在市妇产医院的走廊上,吕丽与吕远的相会,当时让吕远尴尬极了。 那一刻,对吕远来说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当吕丽的脸上堆满紧张情绪的时候,吕远为了避免在走廊上让自己更加尴尬,他拉起吕丽往外走去。吕丽几乎是被强行连拉带拽地来到医院大楼的大门外。 吕丽站在那里,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失,她对吕远说道:"你认识这里的谁?你也领我去看看病,好不好?我毕竟是你的妹妹。你看怎么样?" 吕远以为吕丽说的这些都是气话,就没有多说什么,以免矛盾继续激化。 吕丽见他什么也不说,马上又接着说道:"你没听见是不是?我是你的妹妹,我现在病了,需要来这里看病,需要找一个好一点儿的医生。" 王小萌站在吕远的身边,低着头,什么也不说。吕远看了看吕丽,这才说道:"你真的病了?你上这里来是为了看病的?" "不看病上这里来干什么?"吕丽没有好气地说道。 "你得了什么病?"吕远仿佛真的多出了几分关切。 听到这里,吕丽还真的觉得没有办法回答,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他为自己找个医生的事。 吕丽之所以敢在比她大几岁的哥哥面前如此这般,那是因为她是吕远婚姻之外,最关心他的生活的唯一一个女性。而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爱,是在吕远早就没有了父母,在他曾经有过的独身生活之时,得到的最富有亲情的关爱。而吕远从那时开始,已经把吕丽这个自己唯一的妹妹当成了亲情驿站。每当他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烦恼时,他都会想到她,想到他这个妹妹。事到如今,他已经又有过两任妻子,他还是不管有事没事,都会时常地去海之蓝大酒店看一看。那一刻,他并不是为了要用自己的职权庇护妹妹的生意。 吕丽还是不想告诉他,她自己得了什么病。可她还是没有好气地说道:"别问了,上这来还能有什么病?" 她的目光又集中到了王小萌的身上:"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我不管你是我哥哥的什么朋友,还是局里的什么同事,我都想提醒你尽量少跟我哥哥接触,别给他添什么麻烦。别的事情,我都不想知道。作为一个女孩儿,你这么年轻,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吕丽扭头就朝着医院大门里边走去。 吕远站在那里,半天也没有说什么。他的眼睛始终都注视着吕丽离去的方向。 王小萌开口说道:"还在愣神?" 吕远把头转了过来,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但并没有说什么。 "你这个妹妹凭什么对你这么厉害?凭什么?"王小萌萌带着不解和挑衅般的口吻说道。 "凭什么?凭她是我的妹妹。"吕远说话的声音还算是平静的。 "是你的妹妹怎么了?是你的妹妹就能这样对待你?你毕竟是她的哥哥。如果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情人呢?要不怎么敢对你这样?"王小萌还是有几分愤愤不平的样子。 "你根本就不懂,我的这个妹妹对我是牵挂的,她对我只有牵挂,没有需求。和别人不一样。"吕远说道。 王小萌马上问道:"别人是指谁?" 吕远已经意识到他的这句话在这种场合说,不是太合适。因而,就没有再说什么。 王小萌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马上追问道:"别人是指谁?我问你呢。" "你怎么这么敏感?" "你是不是指我说的?" 吕远拉起了王小萌想离开这里,被王小萌一下子甩掉了胳膊:"别碰我,你对我只有需求,没有关爱。" 吕远实在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长时间逗留,毕竟这里来往的行人实在是太多。他严厉地说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王小萌吼了一声,吼完之后,就自己朝着停车场的方向气哼哼地走去。 吕远看着王小萌离去的背影,她那苗条的身材,微微翘起的臀部,让他的思绪一下子尾随了上去。她那自然扭动的身姿,随着身姿摇曳而飘动的黑发,顿时又撩动起了他的惜玉之心。 此刻,他还算是清醒的,他马上就收拢了那放纵的思绪,离开了医院的大门口。当他走进轿车里的那一刻,司机李强问他要去哪里,他竟然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 二十多分钟后,轿车停在了另一家医院的楼下。 他走了进去,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他首先见到了他的妻子赵也辰。 "你怎么来了?从哪来?"赵也辰随便问道。 这句问话却让吕远心中一震,他仿佛下意识地感觉到,是不是赵也辰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会是自己的妹妹告诉她的吗? 仅仅是片刻工夫,他就把这种感觉否掉了。但他并没有回答赵也辰的问话,而是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现在还可以,已经没有什么事了。还需要住一段时间。"赵也辰回答。 "她现在是不是完全清醒?" "早就完全清醒了。"赵也辰有点儿不耐烦。 "我的意思是想进去看看她。" 赵也辰说道:"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看看她吗?进去看呗,她男朋友上街去给她买东西了。现在只有她自己在病房里。" 赵也辰说完,吕远并没有马上往病房里边走,而是在犹豫着。他心里明白,这是他与吕珊珊自从那天在雁北夜总会遭遇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他无法把握当他们见面时,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他更没有把握保证她的情绪会是平静的。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赵也辰问道:"想什么呢?像有什么心思?" 她的话音刚落,吕丽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吕丽根本就没有和吕远打招呼,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向赵也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我看越来越好了。"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马上转移了话题:"哎,你怎么样?" 吕丽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赵也辰又一次问道:"你怎么样?非得手术吗?" 吕丽这才说道:"必须手术。" "那就赶快办理住院吧。"赵也辰说道。 这时,吕远问道:"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吕丽没有理睬他,他又问了一遍。吕丽同样还是没有理睬他。这时,赵也辰仿佛看出了吕丽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便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啊?乳腺癌。" "什么时候发现的?"吕远有些着急地问道。 吕丽依然没有回答,而是走进了吕珊珊的病房。 吕远依然站在那里,赵也辰问道:"吕丽怎么了?好像是在和你生气?因为什么事?是因为你没来医院照顾吕珊珊?我在这呀,也没太耽误她的事呀。她生什么气呢?" "不管她了。"吕远说道。 "那你也跟着进去看看吧。" 吕远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便朝病房里走去。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吕丽走了出来,她顺便把吕远推了出来,关上门后,说道:"你就不要进去了,她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等过一段时间,你再来看她吧。" 吕远没有勉强,站在旁边的赵也辰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马上感觉到有些不解:"你不就是来看她的吗?怎么不进去?她的情绪没有什么特别不好,怕什么?" 吕丽接过了话题:"像吕珊珊这种情况,应该多休息休息,尽量不要打扰她。" 赵也辰没有再说什么,可是此刻却在她的头脑中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吕丽对吕远和赵也辰说道:"你们都走吧,我在这待一会儿,等她男朋友回来后,我再走。" "还是我在这吧,我没有什么事。"赵也辰说道。 "不用了,你们一起走吧。回去休息休息,你已经受了不少拖累。" 这时,吕远问吕丽:"你什么时候去住院?" "看来,你可以帮我找个医生?"吕丽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我"吕远一时语塞,他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回头对赵也辰说道:"我们走吧。" 走出医院大门之后,赵也辰自己开车朝家奔去。 吕远坐进车里之后,本来是打算回家的。正在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短信,当他看过之后,发现车正开到了星期咖啡会馆的门口,他对司机说道:"就在这停下吧,我在这里会个朋友,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自己开车回去。" 吕远走进了星期咖啡会馆,没过几分钟,他又走了出来,坐进了车里。他发动了引擎,直奔王小萌的家中而去。 刚才那个短信就是王小萌发给他的,她在短信中写道:我肚子疼得厉害,下身正在流血,你马上过来。 吕远走进客厅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来王小萌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他还没有坐下来,便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肚子疼,下身正在流血吗?怎么一点儿不像啊?" "不说肚子疼你能来吗?" "你是在考验我?" "用得着吗?你对我是没有什么需求的,更没有索取。有的都是对我的关心。"王小萌说道。 吕远马上明白了王小萌的用意,便一下扑到了王小萌的身上,王小萌被扑倒在沙发上,吕远一边压在了她的身上,一边说道:"是,我就是要关心关心你还流不流血?" 他的手伸向了她的腰部,很顺利地解开了她原本就没有腰带的裤扣,她嬉笑着,优柔造作地配合着他柔和中的强暴,她很快就让自己赤裸成一条欲望的沟渠,准备接受他舒展的长驱 荷尔蒙加速撞击着那本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超乎寻常的挺拔,他目睹着眼前他将要深入的柔软的、让他一次次醉生梦死的腹地,准备激情出发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而手机就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这声手机的响声,顿时让他吓了一跳,他仿佛一下子从梦幻般的感觉中醒来。他不得不坐起来,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他没有去接听。 "真扫兴,不管它。" 吕远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僵直着身子,在那里发呆。 "是谁打来的?" "是我爱人。" "她现在找你干什么?"王小萌说道。 "找我回家。" 王小萌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继续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家,还用得着她提醒?" "我们刚才分开,我告诉她我马上回家。" 电话还在那里不停地响着。王小萌一把抓过了正在吕远手上的手机,不由分说,便按动了一下拒绝接听的键子。手机没有再响。她把他的手机一下子扔到了旁边的茶几上。她拉了他一把,他重新扑到了她的身上比起刚才的情景来,他仿佛少了开始时的那般勇猛与汹涌;她仿佛需要他更猛烈的激情和野性,她不停地扭动起自己的身子,他喘着粗气,给她的感觉并不是那种呼啸而来的狂暴 正在这时,吕远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不停地响着。他不得不停下尚没有结束的灵与肉的旅行 他还保持着激流勇进的原始姿态,接通了手机。 "你怎么还没到家?"赵也辰问道。 吕远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快了,快了。" "你在哪呢?" "我一会儿就到家,一会儿就到家。"说完,他没有等对方再说什么,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王小萌已经把他用力推开,他有些尴尬,便主动抱住了王小萌。她还是向外推着他,一边推一边说道:"算了,算了。" 他为了摆脱这种尴尬的情景,又一次向她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一下子挟起了她,她横在了他的腋下,还不时地伸展着她那白净的下肢,他从容地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回到客厅。 两个人分别坐在两个单人沙发上,面对面地坐着,吕远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说道:"以后再不要用这种方式考验我。" "那要看你表现得如何。" "在你的眼里,我是永远都经不起考验的。"吕远说道。 "你以为呢?如果不是这样,你能马上就来找我吗?" "那也用不着说下身正在流血,太耸人听闻了。" "哈哈就是想看看你需不需要,而不是关不关心。以后,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我对你只有需求,你同样是有需求的。明白吗?"王小萌明显有几分得意。 听到这里,吕远顿时便有一种像是被蜜蜂蛰过后的感觉。 他呆呆地看着她,像是需要重新打量一下眼前这个人,自己究竟是否真的认识她? 王小萌说道:"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说得不对呀?如果不对,就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此刻,吕远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想到了上午,她为什么告诉他到她家里来,可又去了医院呢?他看了看表,已经真的不应该再逗留下去。就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他说道:"我真的应该走了。" 她把他送到了门口。 他回过头来,说道:"你应该早一点儿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她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吕远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走进客厅的那一刻,赵也辰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快乐的样子,她问道:"你到底是去哪了?我们分手时说好了都往家走,你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吃过饭了?" 吕远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还没有吃,也不饿。" "也不饿是什么意思?是吃过了?还是没有吃?"赵也辰问道。 "你吃过了吗?" "没有。说好的回来吃饭,我做好了,一直在等着你呢。" 他们一起走到餐厅里坐下来,饭菜已经摆在那了,显然是刚摆上去不久,好在还不算太凉。 赵也辰一边吃饭,一边又一次问道:"你到底去哪了?" "路上接了一个电话,回了局里一趟。"吕远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妻子再问的时候,就这样回答她。 "有什么急事,需要这样认真。"赵也辰漫不经心地说道。 吕远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再往下说什么,而是说道:"我让你办的那些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你看我哪有时间,在医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总得让我腾出一点儿时间再说。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有必要那么紧张吗?"赵也辰说道。 "这次是谢天谢地,那个小子命当该绝,不然,怕真的会有麻烦。那么多钱放在家里总不是事,你尽快地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办好。"吕远说道。 "除了再存银行一部分,剩下的只能按你说的办,用于投资。那你就直接和你妹妹说一声不就行了吗?让她出面帮帮忙,她是经商的,那样目标会小得多。"赵也辰说道。说到这里,赵也辰马上又想起了白天的情景,便问道:"你妹妹今天怎么了?我看她的情绪不对劲呀,好像是和你拗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吕远把筷子一推,算是把饭吃完了。他站了起来,说道:"谁知道她抽的是哪股风,也可能是嫌我没有去医院照顾吕珊珊吧。" 赵也辰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说道:"怎么可能呢?不会,决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之前,她还去过医院,她对我在那里照顾吕珊珊直说谢谢呢,我在那里不比你在那里更好吗?不对,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事。行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想管你们的那些破事。" 他们都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赵也辰又接着说道:"我看你的这个女儿,看上去也挺可怜的。" "看来人这个东西还真得接触,不然,你是不会产生这么大变化的。"吕远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听是吧?不愿意听我就不说。我是想告诉你,别把她妈妈的事总算在她的身上,我看她就是你的血脉。"赵也辰说道。 听到这里,吕远认真地看了看赵也辰,便问道:"凭什么这样认为?" "你就别和我较这个真了,不凭什么。当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我觉得你就是感情上过不来,不信,你就去做个亲子鉴定,这对你来说,并不麻烦。"赵也辰说道。 "你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原来你根本就接受不了她,就这么一点儿时间,你就变成这样了,真是不可思议。"吕远不解地说道。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赵也辰说道。 "我没有弄明白你的意思?" "你早就忘了,我可没有忘。我也曾经有过宫外孕。那几乎是死过一回的感觉。"赵也辰说道。 吕远这时才想到,就在他第二任妻子刚刚离开这个世界,他们还没有举行婚礼的时候,曾经发生过这样一幕。 赵也辰接着说了一句:"不管她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见到她时,你都应该对她好一点儿。" 吕远没有再说什么。 他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澡,赵也辰说道:"不行,你的枪伤还没有好利索,容易出毛病。" 吕远执意要洗。赵也辰拗不过他,她看了看他受伤的部位,也觉得不会有问题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用塑料袋为他在受伤的部位上缠了几道,防止被水浸湿。 他一个人走进了洗澡间。 没过多久,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然,那是短信的提示音。开始,赵也辰并没有在意,根本就没有理睬它。过了一会儿,提示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她终于走过去,从放在沙发上的吕远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是有新传来的短信。她翻到显示短信的位置上看了看,是一条关于房屋销售打折的短信广告。她没有看完,就恢复了原位。这时,她看到他的手机上已经有几十条尚未删除的短信,她下意识地翻动了一下,她的眼睛盯着显示屏看着,渐渐地,她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她看到的正是王小萌发给吕远的那条告诉他,她的下身正在流血的短信。 此刻,她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往她的头上涌去。她想冲进洗澡间去问问吕远,那是谁发给他的短信。当她走到洗澡间门口时,她推了 一下门,没有推开,便马上改变了主意。她悄悄地拿起吕远的手机,走进了卧室,把那个发短信的手机号码记了下来。 她走出卧室,重新坐到沙发上,她努力地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电视机里传来了悠扬的乐曲,她的心情开始慢慢地舒展开来。 吕远走出了洗澡间。她根本没有看他。他问道:"你不洗一下吗?" 她没有理睬他,他又一次问道:"我问你呢,你不洗一洗吗?" 她这才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不洗。" 吕远并没有看出她情绪的波动。 她似乎心有不甘,马上说道:"你刚才来过短信。" 吕远走过去,想从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掏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手机。这时,他才看到手机已经放在茶几上。他拿起手机,打开一看,他发现了一条新来的短信已经阅读。这时,才一下意识到,在此之前的短信并没有删除。他浑身一下子热了起来。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赵也辰听,"都是一些垃圾短信,真是烦死人了。" 他随手就把收件箱里的所有短信全部删掉了。此刻,他并不知道赵也辰在看了这个短信的同时,注没注意到其他短信的内容,尤其是王小萌当天发给他的那条短信。不管怎样,他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他只好装着无事一样,坐到了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赵也辰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她说道:"你手机上的垃圾短信真是不少啊。" 他一下子明白了,她已经看到了那条短信,他只好顺水推舟地说道:"是啊,每天总要收到几条垃圾短信。真是讨厌。" "现在的短信真是五花八门,肚子疼,大出血都会作为卖点当作短信发给人家。发这种短信的人,是图什么呢?"赵也辰不冷不热地说道。 开始,吕远对她的那些话,还是装作浑然不知,听到这里,他终于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那条短信的内容和我有关系?" 赵也辰再也沉不住气了,站了起来,厉声说道:"不是吗?一个陌生人会给你发这种短信?鬼才相信呢?" 对于吕远来说,那是一个暴风雨般的夜晚。 那一夜,在赵也辰面前,他的内心世界,仿佛已经赤裸成了一个失去了遮掩的浪里白条。 第二十五章 这些天来,徐乐山经常失眠,他躺在床上经常翻天覆地般折腾着。 那天下午,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打开之后,那里面的照片,让他惊呆了。他越看越紧张,越看越觉得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那是几张在不同场景下拍摄的照片。其中有一张让他印象最深,那是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叶大胜,一个是半靠在叶大胜身边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忧郁。徐乐山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志华的妻子李晓涵。还有几张照片,看上去,也同样是差不多的内容。 那天,当徐乐山看到这些照片时,他首先想到了电脑合成技术。对于一个电脑行家来说,把两个毫无相关的人的形象处理到一张照片上,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断定这些照片肯定都是由电脑加工而成的。 即使是这样,徐乐山接到照片之后,还是产生了不安的感觉。因为在此之前,他早就听人在私下里议论过,李晓涵曾经是叶大胜的大学老师。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非同一般的师生关系。 其实,对于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有引起过徐乐山的兴趣。当李志华出事之后,不少人对这种事情格外关心起来,议论得也越来越多。这就让他有了几分疑惑。 他根本就不相信李志华的死,会与叶大胜有丝毫的瓜葛。可是那些不三不四的议论,总还是不断地干扰着他的思维。他对李晓涵是不够了解的,因为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看到的毕竟都是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而已。可他对叶大胜却是了解的,叶大胜会是那般无耻小人吗? 收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徐乐山又想到了几天前,接到的一条短信。那上面说叶大胜安排李志华去查处那个积案,完全是别有用心。收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徐乐山根本就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此事。 眼下,他的心绪有些乱了。他明明知道他收到的那些照片的真实性是不堪一击的。可是照片的内容不真实,并不等同于传言的不真实。如果确有此事的话,自己在叶大胜面前提起这种事来,那会让他如何去面对呢?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件事情马上告诉叶大胜。想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他为好。可这样做,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这些天来,他常常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复杂。明明就是正常查处的一个案子,怎么就可能牵扯出这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来呢? 他思来想去,最终也没有得出一个可以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来。 照片为什么要寄给自己呢?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徐乐山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搁置起来。 那天下午,他已经约好王刚,要去渔港海岸寻找线索。 那是一家东海市非常着名的依山傍海的大酒店。 坐进车里,王刚问道:"徐处长,我看你这几天的情绪不怎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能是最近有些疲劳的缘故。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徐乐山应付道。 王刚没有说什么,车上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过了一会儿,王刚又对徐乐山说道:"徐处长,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王刚有些胆怯,他欲言又止。 徐乐山说道:"什么事,让你这么吞吞吐吐的?" "徐处长,我真的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你?" "你就说吧,什么事?" "这几天,我听咱们院里有人在私下里议论叶检。" "议论什么?怎么议论的?"徐乐山马上对王刚的话题产生了兴趣。 "我听他们在私下里议论叶检和李检爱人的关系。"王刚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徐乐山马上就联想到了他收到的那些照片,他特意想引导王刚把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他接着问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王刚听到徐乐山的这番话,不想再往下说什么,只管将车朝前开去。 徐乐山有些急了,大声说道:"我说你能不能痛快点儿?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 "徐处长,我真的不知道告诉你这些是好事,还是坏事?" "管它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你已经说了,就都说出来嘛。" "我昨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有几个人在议论叶检,他们说叶检和李检的爱人原来就是情人,有人还拍到过他们一起幽会的照片。听他们说的那个意思,很可能是有的人手里还有这种照片。他们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让我偷偷地听到了。" "哪些人在议论?"徐乐山马上问道。 "有两个办公室的人,另外两个人是财务处的人。我和他们不太熟悉。"王刚说道。 "当时,除了你听到之外,还有谁听到了?" "不知道。办公室的姜主任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那好,这件事就不要再往外传播了,没有什么意思。完全可能是有人闲着没事干,特意在那里拨弄是非。你年轻,别被别人利用了,做了人家的传声筒。"徐乐山说道。 "那你说,这件事应不应该让叶检本人知道?" "叶检本人还不知道吗?"徐乐山特意这样说道。 "谁知道他知不知道。反正是我觉得最好还是让他知道为好。" 听到这里,徐乐山想到,看来这件事马上就会公开化,自己已经不能想得太多,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必须马上告诉叶大胜。不然真的让王刚主动和他说起这件事,自己就离叶大胜太远了。 想到这些,徐乐山说道:"事情都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应该马上让他本人知道才对。" 正在他们聊得挺起劲的时候,车已经到了渔港海岸大酒店。 走进大厅后,他们直奔大堂值班经理而去。徐乐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很快,大堂值班女经理就亲自领着徐乐山去了财务部。财务部长同样也是一个女的。她直接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等她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大把各种各样的单据。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们终于找到了用那张银行卡在这里消费的底单。那天的一笔消费,用掉了一万一千二百一十九元。那是用于生日宴的消费,有最低消费额的限制。 那上面是有人签过字的,签字人的名字叫姜远志。 徐乐山手里拿着这张由姜远志签字的单据,看到了那上边的名字,先是一愣,他的心里立即作出了反应,怎么会这么巧?和检察院办公室主任姜远志的名字一模一样。他没动声色,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冷笑。接着就把那张单据递给了王刚。王刚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徐乐山,他们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下,谁也没有说什么。 徐乐山说道:"能把这张单据给我们复印一份吗?" "可以。" 几分钟后,复印好了的单据递到了徐乐山跟前。徐乐山与王刚起身告辞,他们走了出来。徐乐山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大堂值班经理说道:"我们想知道那天在这上面签字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能不能再配合我们一下?我们怀疑持有这张银行卡的人,实际用的是盗窃来的银行卡。" 王刚明白徐乐山的意思,便马上一唱一和地说道:"这个人很可能还牵扯到了一个更大的案子。" 大堂经理说道:"可以,就是麻烦一些。我们这里的收银台是有录像的,可以调出来看一看。" 接着,他们又一起坐电梯去了位于十五楼的保卫部。 在说明了情况后,他们得到了保卫部工作人员的细致配合。他们找到了那天的录像资料,在录像播放的过程中,徐乐山真的有了重大发现。他们说什么也不能相信,录像上所显示的那个人正是姜远志,正是他们检察院的办公室主任姜远志。经过徐乐山的再三要求,保卫部的负责人终于同意,将这份录像资料暂时借给徐乐山他们一段时间。 当告别了大堂经理,坐进自己车里的时候,王刚急不可耐地说道:"徐处长,这不是越查越复杂吗?像是有些戏剧性。" 姜远志也是检察院里的处级干部,和徐乐山同级,他们之间平时工作上的来往也不少,考虑到这种关系,徐乐山并不想在王刚面前多说什么,也不便于多说,他应付道:"是吗?是有些戏剧性。" "我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了。难道这张卡的实际持有人会是姜远志?" "你说呢?"徐乐山还是很有原则地反问道。 "如果真是那样,将让我们怎么解释这一切呢?也就是说是红河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巴山把这张银行卡送给了姜远志,这里面有什么逻辑上的联系呢?他送给他一张银行卡总是要达到什么目的吧,他想达到什么目的呢?"王刚津津有味地分析着。 徐乐山几乎是特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复杂,也可能人家是亲戚,如果真是亲戚,你就用不着说什么了。" 回到检察院之后,徐乐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想让自己的心先平静一下之后,再去见叶大胜。他给自己在茶杯里又加了一些茶叶,想让更浓烈的茶水,冲淡此刻那复杂的情绪。他在办公室来回走着,考虑着今天所遇到的这些新问题。 半个小时后,他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正当他走到叶大胜办公室门口时,姜远志正从叶大胜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徐乐山问道:"叶检在办公室里吗?" 姜远志说道:"在,正在会一个客人,挺忙的。" 听到这里,徐乐山有些犹豫,他站在门口想了想,随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给叶大胜拨了过去,他办公室的座机根本就没有拨通。这说明叶大胜正在打电话或者是接听电话,也许客人已经走了。徐乐山起身朝他的办公室走去。到了门口之后,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没有等里面作出什么反应,就直接走了进去。走进去之后,他发现叶大胜坐在单人沙发上,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徐乐山也认识。她不是别人,正是李志华的妻子李晓涵。 徐乐山根本没有想到叶大胜的客人还没有走,更没有想到他的客人竟然会是李志华的妻子。此刻,他的脑子里迅速联想到了这几天听到的那些关于他们的传闻和自己手中的那些照片。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心理因素在作怪,他马上觉得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是那么地多余,他自然地多出了一丝尴尬。让他感觉到尴尬的另一个原因是当他走进叶大胜办公室的那一刻,他看到李晓涵的脸上仿佛是挂着一丝泪水。 徐乐山还是很敏捷的,他马上应付道:"嫂子来了,怎么样?这些天身体还好吗?" 李晓涵见到徐乐山走了进来,先是欠了欠身子,算是礼节性地与他打了招呼,接着便对徐乐山说道:"还好,谢谢你牵挂着。"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李检也是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你自己还是应该多保重身体。"徐乐山也同样是礼节性地劝慰了几句。 接着他便说道:"叶检,你们这里有事,你们先谈吧。等你有时间时,我再向你汇报。" "事情很急吗?" "不算急,再说吧。" 徐乐山正要往门外走,门被推开了,张若梅走了进来。办公室里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若梅的身上。先是叶大胜和她打了招呼,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他有些吃惊。他对张若梅的到来,仿佛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行吗?你这里是禁地,我不能来?"张若梅似乎是在开玩笑。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李晓涵站了起来,说了声:"若梅,你好。这边坐吧。" 徐乐山同样也和张若梅打了招呼,他接着说道:"你们坐吧,我办公室里还有事。" 回到办公室,徐乐山又看了看表,还不到下班时间,可他的脑子里已经乱了,他觉得有些头疼,便想了想还是早走一会儿算了,反正在这里等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叶大胜的办公室里坐着两个女人,怕是他一时半会没有时间听自己的汇报。 正在这时,姜远志走了进来,说道:"徐处长,找过叶检了?" "找过了。" "客人走了?" "没有。"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我看今天就算了。我带你去一个新的地方玩一玩,怎么样?"姜远志说道。 "什么新地方?"徐乐山问道。 "去岭南水上活动中心。" "噢,那算什么新地方。你还没去过?我早就去过了。" "什么早就去过了?就算你去过了,也不会有太长时间,它开业也没有多久。"姜远志说道。 "开业是没有多久,可我确实是去过了。那里是够气派的,也挺好玩的。" "走吧,去玩玩,不玩别的,去游游泳。这是你的最爱。"姜远志说道。 "什么最爱?我就最爱那玩意儿呀?"徐乐山说道。 "那你告诉我,你最爱什么?" "这年头哪有什么最爱,有爱就不错了,还什么最爱?"徐乐山的话中不无牢骚,他显然是偷换概念。 "这年头最时兴博爱。"姜远志也顺水推舟地说道。 "哈哈"徐乐山一阵开心的大笑之后,又说道:"你明明知道不应该说游泳是我的最爱,应该说那是我体育项目中的最爱。" "哈哈"姜远志同样是一阵开心地笑,之后,他便说道:"走吧,就去那里。" 走出办公大楼后,徐乐山没有开车,直接坐进了姜远志的车里。 足足开了四十多分钟,他们才到了岭南水上活动中心。 一走进这里,就有人和姜远志打招呼。 徐乐山问道:"你也来过?" "来过了。以后如果想来这里游泳,尤其是领个情人来这里休闲休闲,都没有什么问题。告诉我一声就行。"姜远志说道。 徐乐山一边走,一边说道:"来这里游泳还真有可能,领情人来这里,暂时还没有可能,看来还得下一点儿工夫才行。" 十几分钟后,他们就跳进了游泳池,徐乐山显得十分开心,他不停地游着。姜远志的水性与徐乐山比较起来,显得稍微差一些。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向徐乐山提出来,要上去休息一下,徐乐山答应了。正在他们沿着扶梯往上走时,有几个女孩儿也从不远处游了过来,正准备从这个扶梯上岸。 姜远志先爬到了岸上,他转过身看着徐乐山,徐乐山刚刚站到了岸上。此刻,姜远志看到了紧跟在徐乐山后边爬上岸的一个女孩儿,看上去那个女孩儿身材很不错,肤色也很白,一张还充满稚气的脸,让人感觉很舒服。姜远志马上和她打了个招呼:"你怎么也来这里游泳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游泳啊?"听起来,那个女孩儿与姜远志很熟悉。 "是你自己来的?"姜远志几乎是明知故问。 那个女孩儿向身边努了努嘴,说道:"这不好几个呢。一起来的还有别人,刚才去卫生间了。" 走上岸来,还没有等姜远志向徐乐山介绍什么,那个女孩儿看着徐乐山,说道:"我们好像也见过面?" 徐乐山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她的一身三点式,更让徐乐山如同看着那已经剥去了皮的橘子,感觉上和别的橘子几乎都是一样的。他便说道:"是吗?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不是想不起来,是今天在这种场合见面,让你很难认出来,和那天在单位见面时相比,穿得少了点儿。"女孩儿说道。 这么一提醒,让徐乐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个女孩儿就是那天在红河房地产开发公司见到的那个财务部部长闻新。他马上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是认不出来了,今天确实和那天不一样。" "对,连发型都不一样。"说着,她把游泳帽一把扯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落到了胸前。她接着说道:"这不都藏起来了,你怎么能认出我来?"闻新说道。 姜远志接着说道:"看来你们早就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走吧,既然认识,就一块到那边坐坐。" 走了没有几步,他们就围着一处塑料桌前坐了下来,另外几个女孩儿坐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姜远志对徐乐山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徐乐山没有马上回答,他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正在他犹豫的片刻,那个女孩儿说道:"那天他去我们公司" 没有等那个女孩儿说完,姜远志便问道:"他去你们公司干什么?你们那现在也不卖房子。" 那个女孩儿说道:"是有点别的事情。" 姜远志好像并没有太大兴趣,没有再往下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徐乐山问姜远志:"你们早就认识吧?" 正在这时,姜远志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了他们跟前,他马上站了来,说道:"曲副局长,你也来游泳了?" 坐在旁边的闻新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此刻,只有徐乐山一个人坐在那里。姜远志说道:"徐处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民政局的曲副局长。" 徐乐山站了起来,马上与曲胜军握了一下手。 一阵寒暄之后,他们都没有再坐下来。曲胜军说道:"既然都在这里碰面了,我们就一起吃点儿饭,不知道徐处长能不能赏光?"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去冲洗了。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坐进了水上活动中心餐饮部的一个包间里。 和他们一起游泳的几个女孩儿也坐到了这里。 他们点的饭菜并不复杂,很快菜就上齐了。姜远志主动提出来让曲胜军讲几句话,曲胜军随便寒暄了几句。能喝酒的,就一杯酒下了肚。接下来,酒又倒满了,姜远志站了起来,手里举着杯子,要敬曲胜军一杯,曲胜军应承了一下,两个人就喝了下去。徐乐山平时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可他是不大喜欢在这种场合喝酒的。他看到姜远志这般做法,不得已也站了起来,说道:"来,曲副局长,我也敬你一杯。" 曲胜军又一次站了起来,说道:"好好好,这杯酒我得喝下去,我们有了这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落座之后,曲胜军说道:"今天真是高兴,如果你们叶检也来,就更好了。" 听到这里,徐乐山一下子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问道:"曲副局长,你和我们叶检认识?" 闻新把话接了过去,说道:"他们都是那么大的领导,经常在市里开会,能不认识吗?" 曲胜军说道:"唉,岂止认识,也不是像闻新说的那样是那么认识的。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和他住在一个寝室里,一起度过了整整四年。你想是不是岂止认识?不久前,我们还见过面,那是一次同学聚会,叶检也去了。" 徐乐山自己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后,说道:"姜主任,你和曲副局长也早就认识吧?" 姜远志并没有说什么,曲胜军倒是把话接了过去:"我们确实早就认识。已经有些年了。" "哦,这么说,今天在这里喝酒的这些人,除了我算是一个外人之外,剩下的,你们都认识。"徐乐山说道。 姜远志重新审视了一下周围,说道:"也不全是。"他指了指另外几个女孩儿说道:"她们几个我就不认识。" "我想总不会是今天早就安排好了,你与他们聚会,而特意让我陪着你来玩的吧?"徐乐山说道。 "你说哪去了?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在这里碰上了,既然碰上了,一起吃一顿饭,总不算什么吧?"姜远志说道。 "徐处长,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吧?不说这些了。"曲胜军转移了话题,"上次我与你们叶检聚会时,就知道你们李副检察长出事了,那件事查清楚了吗?查到什么程度了?"曲胜军说道。 姜远志看了看徐乐山,徐乐山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说:"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个,好不好?" 曲胜军没有再问什么。 晚上,当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 第二十六章 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叶大胜才阅完准备第二天将要由检察委员会讨论的一个案子的案卷。这是他第二次阅这个案卷。 他足足用去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它看完。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有多么复杂,而是因为他本人在看这个案子的案卷时,总是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地被这些天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所纠缠。 此刻,已经过了用晚餐的时间,可他竟然没有一点食欲,甚至是连想回家的念头都没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双手抱着后脑勺,闭上了眼睛。这几天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常常是不断地干扰着他,不断地困惑着他,甚至是不断地折磨着他。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他知道了他的工资存折上多出了二十万元的整数。 从那时起,这件事就让叶大胜警觉起来。这是他的工资存折,平时是不会主动往这里面存钱的,只是每个月发工资时,财务才会把钱主动地打到账上。这个存折的作用仅此而已,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他的这个存折的账号。 那天晚上,叶大胜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账户上的这笔钱的来源并不会太复杂,一定是有求于自己的人所为。而在此之前,对于他的走马上任就已经早有传闻。而且这种传闻已经几次传到过他的耳朵里。传闻的内容无非是他花了多少钱,才坐到了检察长的宝座上。他曾经对这些传闻感到难堪,他既没有办法解释,也无法在这些传言沸沸扬扬的时候,依然故我。 那天晚上,张若梅躺在床上,曾经问过叶大胜:"会是谁干的呢?" 叶大胜没有回答。 张若梅已经睡着了。 叶大胜的脑子里却再一次出现了白天与柴礼清副市长对话的情景。由此,他联想到了柴礼清和他谈话时,所提到的那个人。他仿佛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向他伸来。他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答应过什么,也不可能答应什么,如果这笔钱真是为了这件事所为,便可以看出这个人非这个位置不取的决心。 在此之前,叶大胜早就不止一次听说过社会上的传言,要想买个处级干部的位置需要多少钱,要想买一个局级干部的位置需要多少钱的种种说法。可这种事情,自己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他想到也许这是因为自己刚刚走马上任到一把手岗位上没有多久的缘故。 第二天上午,叶大胜离开家前,告诉张若梅想办法去银行查一查,存这笔钱的人是谁。 这天下午,叶大胜刚刚从外边回到检察院,他还没有来得急稳下神来,就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房门。他说了一声"进来",随后就把头转了过去。那一刻,他愣住了,他突然看到走进来的是李志华的妻子李晓涵。 她穿戴得体,举止适当,脚步轻盈而不失稳重。她一边往门里走一边说道:"你好,叶检。来打扰你了。" 她的脸上比起几天前,更多出了几分忧郁。 叶大胜看到她走了进来,马上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说道:"李晓涵,你怎么来了?" 李晓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是不是很忙?" "还可以,还可以。你坐吧。"说完,叶大胜走到一个柜子前,取了一瓶矿泉水,直接打开后,递给了李晓涵。 他坐在了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他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呀?我看你的情绪不是太好。还是想李检的事?" 李晓涵半天没有说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叶大胜从茶几的下面那层,取出了几张餐巾纸递给了她,他什么也没有说。 李晓涵擦了擦眼泪,才慢慢地说道:"这些天,你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你是指什么风声?"叶大胜有几分不解。 "什么风声也没有?"李晓涵同样有些不解。 "你是指哪方面的风声?" 李晓涵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不应该来打扰你。" "你这是说些什么话呀,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什么事,你就说嘛。" "我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才想到要来找你,也怕给你添麻烦。"她一边说,一边从手提包里往外掏着什么。她把一个信封掏了出来,叶大胜目不转睛地看着。几张彩色照片掉了出来,李晓涵什么也没有说,把那些照片递到了叶大胜面前。叶大胜拿起来看着,摆在最上面的那张,正是李晓涵泪眼惺忪的样子,坐在长椅上半靠在叶大胜的身上。 看到这张照片时,叶大胜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还算平静地问道:"哪来的?" 李晓涵看到叶大胜的情绪变化,马上说道:"你别激动。你如果太激动,我就更后悔来找你了。" "你告诉我是哪来的?" "是邮寄到我家的。"李晓涵平静地说道。 "什么时间的事?" "昨天的事。" "这些人真是卑鄙到了极点,他们这样做有意思吗?"叶大胜说道。 "你知道会是什么人干的?" 叶大胜摇了摇头。 李晓涵指着那张照片说道:"叶检,你注意到没有,这张照片像是李志华遗体火化那天,我坐在长椅上的情景。我想了半天,除此之外,我没有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有过这种行为。这个男的,显然是用电脑技术作过处理的。我想这个男的很可能是我姨的儿子。他是前一天,特意从外地赶到东海的。当天,他去参加了李志华的遗体告别仪式。这很可能是我在那里等着遗体火化时,靠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说,有人拍了下来,之后,又把头像换成了我的。特意用来做文章的?"叶大胜说道。 "只能得出这种结论。至于把两个人放在什么背景之下,这对行家来说,非常小儿科。那几张照片我也仔细地看过,都是采取这种办法处理的。只是那些照片是谁,在什么情况下拍摄的,我一时想不起来,有些照片肯定是我的原始照片,而在你的身上,是有人做了手脚的。"李晓涵说道。 "那你的这些照片怎么会流失到别处去?" "不是流失到别处去的。这些照片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到过我的手里,我想了一夜,我总觉得这些照片很可能是我参加你们检察院的什么活动时,有人给照的照片。除此之外,我得不出别的结论。"李晓涵说道。 "这些年来,我们检察院的家属在一起活动的机会是不少。不过,真的会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有办法解释他们会从什么渠道得到我的这些照片。" "这样做,实在是无聊极了。从根本上说,不管他们是想达到什么目的,都是没有用的。李晓涵,你也不要过分上火,只要我们心里没有鬼,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叶大胜说道。 李晓涵准备把照片重新装进自己的手提包里,叶大胜说道:"你要这些东西没有用,还是放在我这吧。"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把照片放到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正是在这个时候,姜远志走进了叶大胜的办公室。 就在徐乐山走进来不久,张若梅也走进了叶大胜的办公室。 徐乐山离开之后,叶大胜又取了一杯水,递给了张若梅。他坐到了双人沙发上。张若梅与李晓涵分别坐在叶大胜的两侧。 叶大胜又一次问道:"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突然吗?还不都是你闹的。" "什么都是我闹的?"叶大胜不解地问。 "我刚刚去过银行,什么也没有查到。人家说"说到这里,张若梅或许是觉得李晓涵在场的缘故,就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叶大胜明白了张若梅的意思,便很自然地说道:"人家说不行,是吧?不行就算了,等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李晓涵没有听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而叶大胜和张若梅彼此都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张若梅把话题转到了李晓涵的身上:"李检的事还没有眉目?" 李晓涵摇了摇头。 接着,张若梅与李晓涵又彼此说到了一些关于如何保健方面的事情。没过几分钟,李晓涵站了起来,说了声:"你们可能有事,我应该走了。" 张若梅说道:"我真是去外边办事,顺道来这里的,没有什么急事。还是我先走,你们有事慢慢谈吧。" 李晓涵执意要走,她走到了门口,叶大胜说道:"我出去送送你。" 不管李晓涵怎么拒绝,叶大胜还是把她送到了检察院大门外。 走到大门外的时候,李晓涵突然停住了脚步,又弯了一下腰,用右手按在了腹部。 叶大胜马上问道:"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李晓涵没有回答,而是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她慢慢地蹲了下去。 叶大胜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病了?哪不舒服?我给你从办公室要辆车,送你去医院。" "别别"李晓涵有气无力地回答,接着又说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叶大胜没法再勉强什么,他看到了她手捂着的位置,也觉得没有办法多问下去。便说道:"我给你要辆车,送你回家吧。" 李晓涵还是表示不用。 这时,检察院的一辆办公车开到了大门口,一个司机刚刚走下车来。叶大胜向那个司机摆了摆手,说道:"你把李检的爱人送回家。" 叶大胜帮着把李晓涵扶上了车。 回到办公室后,张若梅还是坐在那里,叶大胜问道:"没有查到?" 张若梅说道:"银行的人看着我的那种眼神,简直就把我当成了贪官,他说你自己的存折,谁往这上面存的钱都不知道?还到这里来查?我们不办理这种业务。" 想了想,叶大胜露出了一丝冷笑:"也难怪,人家能不把你当贪官吗?谁会把自己的这么多钱平白无故地存到你的名下。" "要想查,想想办法,肯定是会查出来的,问题是咱哪有那么多穷工夫去忙活这些破事。我看你也用不着亲自去跑了,等等看,你不找往这上存钱的人,存钱的人很快就会找你。不然,这笔钱不就打水漂了。"张若梅说道。 叶大胜说道:"说的有道理。暂时不管它了。" 张若梅在叶大胜的办公室里没坐多久,就离开了那里,叶大胜只是把她送到了走廊上。他又打电话告诉他的司机,开车送张若梅回家。他自己仍然留在办公室里。 叶大胜打电话给徐乐山,徐乐山的手机只是不断地响着,根本就没有人接听。后来,他又把电话打给了王刚,王刚告诉叶大胜,徐乐山和姜远志去游泳了。 他打开抽屉,又重新拿出了那些照片,看着照片上的那些画面,拼命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渐渐地,他仿佛觉得有一张照片,好像确实是他的真实身影,而且那身衣服,甚至是身上的腰带,乃至于当时的动作,都极像是自己。而画面上的李晓涵,也是他那么熟悉的形象。问题是那不应该是在同一个画面上,而又那么亲近的形象。 想到这里,他的身上渐渐地热了起来,他又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几分钟后,他突然下意识地拍了一下手,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几年前,检察院在刚刚建成的东海森林公园举行家属联谊会时,留下的身影。他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这些照片都是谁拍摄的,也没有人给过他这些照片。 那天的情景已经无法在他的脑子里清晰地再现出来,因为像在那样的场合,参加那样的活动,远远不止一两次。 他走出了办公室,还没有把门关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到了办公室。他查到了李志华家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李晓涵接通了电话,她听出了是叶大胜打来的,便问道:"是叶检啊,你还没走啊?" "马上就走,我想问一下,身体怎么样?没有什么事了吧?" "没有什么大事,谢谢你的关心,叶检。" 电话挂断之后,他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哪也没有去,当他回到家时,他发现张若梅根本就不在客厅里。他去了二楼的卧室,她正在床上躺着,他发现她的情绪与在办公室时的情绪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张若梅并没有问他是否已经吃过晚饭,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把自己一天遇到的事情,哪怕是自己在家里都看了本什么好书,写了多少文字的电视剧这样的事情,说给他听,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 叶大胜是敏感的。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张若梅的情绪不对劲,便半开玩笑似的问道:"是不是胰腺炎又发作了?" 她没有理睬他,只是用眼睛斜着看了他一眼。 叶大胜又一次说道:"要不就是这个月提前来了。" "去你的。我问你,今天下午,李晓涵去你办公室有什么事?" 叶大胜这才明白,张若梅竟然是为了白天的事,情绪发生了变化。下午不都在办公室见过面吗?她为什么现在想起问这个来了?叶大胜马上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谁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谁也没和我说什么。李检刚刚去世,她能有什么事,还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张若梅的情绪是激动的。 "李检刚刚去世,她才可能有事去找我呢。我是一把手,她不找我找谁?"叶大胜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那为什么我刚到那里,她就要走?" 叶大胜说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早就告诉过我,你们在大学里曾经好过。" 听到这里,叶大胜更觉得眼下不能把照片的事马上告诉张若梅,那样,会有太多的麻烦。看来只好等到问题搞清楚后再说了。 "叶大胜,你怎么不说话了?"张若梅的声音高了起来。 叶大胜厉声说道:"张若梅,你太过分了。你让我说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这又能怎么样?" 这天晚上,叶大胜一个人,在书房里待到了大半夜。 第二天清晨,离开家之前,张若梅才告诉他,她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后,接到过一条短信。有人在短信中提醒她,要有足够的自我保护意识。 她当时就按照短信上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手机已经关机。她明白,那一定是那个发短信的人用了一个一对一的手机号码。 那一刻,她首先想到了李晓涵,想到了她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李晓涵正泪眼婆娑。 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叶大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断地搜索着这些天来发生的这些怪现象,也不断地搜索着这个寄照片和给张若梅发短信的人。 有一个人的形象不断地出现在叶大胜的脑海里,他想到了那些照片,他想到了那二十万元的事,他想到最有可能这样做的人就是姜远志 他甚至认为给张若梅发短信的人也一定是他,或者是和他有关系。 因为看到他和李晓涵在他自己办公室里谈话的人,只有姜远志和徐乐山。而在这两个人中,他马上就否定了徐乐山,而锁定了姜远志。可是姜远志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想来想去,认定了姜远志之所以有可能这样做的理由还是充分的,那就是柴礼清副市长与他的那番对话。他在柴礼清面前,没有一点让对方感觉到可以接受他的提议的友好表示。而那笔钱,是在他们谈话之后不久,打入他的账户的。他越想觉得问题仿佛越渐渐地清晰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叶大胜还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踱着步。他还是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正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响了,随着门的开动,姜远志走了进来。 "叶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姜远志问道。 "你也没有走?"叶大胜同样问道。 "今天晚上,我值班。" "哦,奥运会结束这么久了,领导值班还没有撤吗?" "说是等市里的通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来通知,就这么一直坚持着。"说到这里,姜远志接着说道:"叶检这么晚了还没走,忙什么呢?" "也没忙什么,看了看一个案卷,足足看了一下午。有些累了,想坐一会儿再走。"叶大胜说道。接着,叶大胜指着椅子说了声:"坐吧。" 姜远志坐到了叶大胜的对面。 "叶检,民政局的曲副局长,和你认识?"姜远志问道。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 "你也和他认识?"叶大胜问道。 "他做办公室主任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党校学习过。" "怎么想到提起他了?" "那天我和徐乐山一起去游泳时碰到了他,他提起了你。" "你们经常有来往?" "有时候经常打打电话,或者在一起喝点酒什么的,他喜欢摄影,我也喜欢摄影,我们之间的来往和这个爱好挺有关系的。前几天下午,我还和他通过电话。他还聊到了你,他说他在大学时,和你住一个寝室。"姜远志说道。 "哦,前几天下午才通过电话?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问起过李检爱人的情况。" "你怎么说的?" "我也没说什么。我告诉他,我当天还在你的办公室里看到过李晓涵。" "你告诉他在我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李晓涵?" "我就是在与他闲聊时,随便说起了这件事。" 叶大胜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仿佛悟出了答案,他仿佛感悟出了发给张若梅的那条短信是谁人所为了。 叶大胜转移了话题:"哎,姜远志,你和柴礼清副市长也认识?" "认识,也认识。" "不会是也认识吧?你们是什么关系?"叶大胜认真地问道。 "他是我们家的一个亲戚,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 "你们之间经常来往?他可是挺关心你的。"叶大胜试探着问道。 "他是很关心我。去市里开会的时候,只要他一看到我,就问这问那的。" "上次,他带市里的一个考察团去日本考察,让我们派一个人跟着去,他可是点着名让你去的。" 姜远志笑了笑,接着说道:"他曾经想调我去他那里工作,我没有去。" "哦,我没有听说过,你为什么不去?" "最后,还是他把这件事情否掉了。他说我是学法律的,在检察院干,会更有前途。"姜远志说道。 "那你不应该辜负了他的希望啊。"叶大胜说道。 叶大胜的这句话,是非常原则的,他特意不想让对方听出他的话的意图来。这样可以由姜远志随便去怎样理解和解释。 姜远志听到这里,还是多出了几许兴奋。不知道他是提前就已经有了打算,还是因为兴奋而临时产生了想法,他对叶大胜说道:"叶检,有件事,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我告诉你,你别太往心里去。" "你想说什么?" 姜远志起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又返了回来。他把一个信封交给了叶大胜,他说道:"叶检,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叶大胜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与李晓涵接到的那些照片相同的照片。他打开之后,果然不出所料。他并没有显得那样激动。他问道:"这是从哪来的?" "是我们办公室收到的,上面虽然是写着我的名字,还是让办公室的人给打开了。那两天我病了,没来上班,他们以为是谁发给我的结婚请柬之类的东西,怕耽误了事。打开之后,才发现竟然是这些东西。"姜远志说道。 "别人手里还有吗?" "不知道。" 姜远志主动地将这些照片交到了自己的手里,这让叶大胜一下子如同陷入了十里雾中。他的脑子里更乱了。 叶大胜终于走出办公室,那一刻,他几乎颠覆了他晚上在办公室里的猜测。 姜远志?姜远志是一个什么角色呢? 第二十七章 赵也辰发现吕远手机上的那条短信之后,当天晚上就在家中掀起了惊天波澜。那一夜,吕远几乎就没有入睡。这是自从赵也辰投身于吕远的怀抱之后,在他们之间第一次发生如此惨烈的战争。 已经到了夜深人静时,赵也辰依然不依不饶地与他争吵着。吕远越是怕声音太大,让邻居知道其中的秘密,赵也辰却非要大声与他理论不可。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会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起来 吕远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的。他心里当然明白,事情闹大之后,对他来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他采取的唯一对策就是死活都不承认给他发短信的那个人,是他认识的女孩儿。 终于坚持到了天亮,他像是要躲避瘟疫一般,逃离了那个折腾了他整整一夜的是非之地。 出门之后,他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因为他的枪伤还没有彻底好利索,他有一百条理由可以不去上班。再说,这些天来各种各样的烦恼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单位真正地考虑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他最先想到的是王小萌,她已经答应他,同意把孩子做掉。他同意与她一起去医院。他正想把电话打给王小萌。电话还没有拨出去,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那是王小萌打来的。她告诉他,她已经又一次改主意了。她还是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通话中,吕远不断地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王小萌告诉他,她就是想为他保住这个孩子。 听到这里,吕远的心里更加着急。他马上决定与王小萌见面。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在妇产医院门口的一家茶馆里坐了下来。茶水还没有上来,吕远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变了?" "女人本来就是多变的嘛,我想来想去,还是想把这个孩子替你留下来。"王小萌说道。 "替我留下来?"吕远不解地问道。 "是啊,是想替你留下来。如果我想生下来,难道不是替你留下来的血脉吗?" "我的老祖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难道还不够乱的吗?你知道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是怎么过来的?"吕远说道。 "我哪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昨天晚上怎么了?" "你的那条短信给我惹了大麻烦,我昨天忘了把它删掉,赵也辰看到了,就不算完了。" "她不算完,又能怎么样?她知道是谁发的短信?" "你以为真的就这么简单?不管她知不知道是谁,她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我和你不一样,我马上就要退休了,我不想再有什么麻烦。"吕远说道。 "我和你也不一样,我想有我想要的生活,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告诉你王小萌,这个孩子是肯定不能生下来的。"吕远厉声说道。 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了手机,只见吕远"好好、是是"地答应着。电话挂断之后,王小萌问道:"这么早,就有人找,谁来的电话?应该不是赵也辰的电话吧?" "不是,折腾了一宿,总应该让我清静一会儿了。" "那是谁打来的?" "非得告诉你不可吗?" "那当然。" "柴副市长打来的,他说招标的时间已经确定,这个月的二十号举行。" "看来,你的这个朋友还真够意思。他能够主动打电话给你,说明拿你还真当朋友啊。"王小萌说道。 "你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那没有什么问题。有些东西都是按你的意见准备的。" "那就对了。" 王小萌起身走到吕远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吕远马上把她推开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吕远还是没有拗过王小萌。不过,分手之前,王小萌的态度已经又有了明显的转变,她说让她再考虑考虑关于孩子的事,她想让自己的心慢慢地静一静,再决定是否去医院做掉这个孩子。 吕远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一些。 时近中午,吕远接到陈水朋的电话,他告诉吕远,在市第二人民医院里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有两个人质被歹徒劫持。刑警队的人和区公安分局的领导,还有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们都在现场,解救人质。 吕远马上向市第二人民医院赶去。 十几分钟后,他就到了那里。赶到那里之后,他看到围观的人们已经被围拦圈在了安全线的外侧,整个现场的秩序还是井然的。陈水朋看到吕远已经来了,走到他跟前,把现场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现场的情况我们已经摸清楚了,是两个民工为了讨要医院拖欠他们全体民工的一百多万元的工钱,而劫持了两名人质。"陈水朋说道。 "这两名人质是哪的?"吕远问道。 "没有来得及搞清楚。" "两个歹徒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他们要求马上见到市长。要求市长必须马上答应他们的要求。" 听到这里,吕远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们这哪里是劫持人质,就是想制造轰动效应,引起全社会的关注。" "特警队都到了吗?"吕远问道。 "都赶来了。"陈水朋回答。 "告诉特警队,让他们尽量不暴露。我们先和对手谈判。准备一下,我上去。" "还是我上去吧,这方面我比你内行。" "我知道你是谈判专家。我比你的岁数大,对这两个年轻人来说,会更有些说服力,还是让我上去吧。"吕远说道。接下来,他又了解了一些现场的情况。 特警队队长栾杰也走到了吕远身边,吕远问道:"狙击手已经布置好了吗?" "早就布置好了。" "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开枪,听我的命令,我上去之后,会站在狙击手能看到的位置,以我举手作为信号,如果我不举手,就绝不能开枪。"吕远说道。 他很快上到了六楼的平台上。 两个犯罪嫌疑人,每一个人的手腕下都紧紧地搂着一个人质,一个是十几岁的女孩儿,一个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犯罪嫌疑人的右手上都拿着一把匕首,匕首就横在两个人的脖子前。 两个犯罪嫌疑人一看吕远走上前来,几乎是同时朝他吼了起来,让他不要靠近。 吕远渐渐地向他们逼近,他一边向前挪动脚步,一边说道:"你们不要激动,你们不是要求见市长吗?市长根本就不在东海市,他去国外考察了。" "你在说谎,你不要靠近。你去把市长找来,我们就要见市长。" "市长今天肯定是回不来的,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我说话是算数的。" "你赶快走开。劳动局局长我们都找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用。我们就是要让市长当众说明白,要为我们讨回欠了一百多万元的工资。我们已经没有活干了,工资必须给我们,我们都想回家。"一个犯罪嫌疑人几乎是哭着嚷道。 吕远一看机会来了,他又向前挪动了自己的脚步,说道:"小伙子,放了他们,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和他们两个人没有关系。你们想要回工资是没有错的,我现在就代表市长答应你们的要求,可你们这样做是一种犯罪行为。你们必须听我的话,把他们放了。不然,就是要回来工资,你们也回不了家了。现在放人,叫做犯罪中止,否则,你们就是拿到了钱,真的也回不了家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能答应我们,帮我们讨回工资吗?" "能,一定能。" 那个说话的犯罪嫌疑人,渐渐地把手松开,又把匕首主动扔到了地上。另外一个人也照着他的样子做了。几个警察迅速冲了上去。准备扭住他们的胳膊,吕远向他们摆了摆手。在场的警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个犯罪嫌疑人跟着他们向楼下走去。吕远也跟在他们的后边向楼下走去。 走到一楼,站在大楼门口的人比刚才多了起来。两个犯罪嫌疑人被带上了警车。陈水朋走到吕远跟前,指着他眼前的一个陌生人,对吕远说道:"吕局长,这位是医院的贾副院长。他说他很钦佩你的气魄和胆略。" "过奖了。贾副院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弄得影响这么大?"吕远问道。 "说起来,这件事和我们有一定关系,可不是我们的责任。这两个民工是为我们住院部大楼施工队中的其中两个人,他们也多次来找过我们,他们也去市里找过,市劳动监察大队也来协调过。可就是没有拿到工资。"贾副院长说道。 "为什么不给人家工资?农民工挣两个钱不容易。" "他们是给我们干活不假,可我们这个工程早就包给了一家开发商,那家开发商又包给了几个施工队。开发商说已经把钱给了包工头一部分,可包工头看到开发商欠他的另外一部分钱,根本就不大可能要回来了,早就消失了。" "欠包工头的钱,开发商为什么不兑现?" "房地产市场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几个开发商的资金链没断?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 "看来,这件事真是与你们有关系,所以,他们才到你们医院里来闹,我听明白了吧?贾副院长,我刚才可是代表市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你们医院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吕远问道。 围观的人已经散去。 吕远正想走进车里,吕丽正从他的身边走过,她看到了他,但并没有理他。她径直朝医院的大门里走去。吕远喊了一声"吕丽",吕丽并没有回头,像是没听到。他又喊了一声"吕丽",站在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种情景,都看出了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想理睬他,吕远在众人面前觉得有些尴尬,便自我解嘲地说道:"她是我妹妹,我的女儿正在这里住院。贾副院长,就这样吧,我去看看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在这里住院?吕局长,你怎么不早说一声呢?她在哪个科住院?" "就不用你们管了。贾副院长你们去忙吧,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了。"说着,吕远就朝大门里边走去。 陈水朋等人已经走了。贾副院长紧跟在吕远的身后,走进了医院的大门,又朝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吕远和贾副院长来到妇科病房走廊最里头时,正好看到吕丽从旁边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吕远又喊了一声:"吕丽。" 吕丽还是没有理睬他。 他跟在吕丽后边,走进了一个病房。 吕珊珊已经坐在床上,看上去只是有些憔悴,但已经与前几天大不一样了。她看到吕远走了进来,脸马上红了起来,她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 吕远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尴尬。 这时,站在病房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很奇怪地看着吕远,他见吕珊珊和吕丽都没有与来人打招呼,更觉得不对劲,便马上对吕远问道:"你不是刚才那位局长吗?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你认识我?"吕远问道。 "你就是刚才在六楼平台上说服了那两个民工的局长?" "你刚才在场?" "我就是被劫持的那两个人质中的一个。"小伙子说道。 "你怎么会是那个人质?那个人不是跟着刑警队去市公安局了吗?"吕远说道。 "我女朋友今天出院,我不能跟他们去,过后再说吧。如果不是今天出了这件事,我们上午就走了。" 吕远越发觉得吃惊,马上问道:"谁是你的女朋友?" 小伙子指着吕珊珊,说道:"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贾副院长接上了话,他指着坐在床上的吕珊珊问吕远:"吕局长,她就是你女儿?" 吕远点了点头。 "谁是你女儿,我根本就不是你女儿。你也从来就没有想承认过我是你的女儿。你走吧,你没有必要到这种地方来。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吕珊珊态度非常严肃地说道。说完,她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珊珊,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你爸爸?你可告诉过我,你从小就没有爸爸?"小伙子说道。 吕远把话接了过来:"珊珊,贾副院长知道你在这里住院,特意过来看看你。" 吕珊珊把头转了过来,不无冷漠地看了看贾副院长,说道:"不用了,谢谢。" 说完,她把头又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吕丽终于说话了,她并没有叫他哥哥,而是说道:"吕远,既然她不想见你,你就先走吧。我们帮她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就出院了。" 贾副院长说道:"那也好,吕局长,我刚才问过医生,我知道她是什么病。如果出院之后,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来找我。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吕远有几分无可奈何,他只好和贾副院长一起走了出去。那个小伙子也跟着走出了病房。他们一起朝走廊的尽头走去。就要向另一侧拐去的时候,吕远对贾副院长说道:"贾副院长,你去忙吧。"他又指着小伙子说道:"我和他聊聊。" 贾副院长离开之后,吕远与小伙子找了一处长椅坐了下来。 吕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凡。" "你是吕珊珊的男朋友?"吕远问道。 王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问道:"你真是吕珊珊的爸爸?" 吕远点了点头。 "那她为什么不认你?我和她都准备结婚了,她还从来就没有说过她还有一个活着的爸爸,而且是一个做公安局副局长的爸爸?"王凡直截了当地说道。 "咱们今天不谈这些。" "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凡执意说道。 "今天谈这些不合适。我想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和你有关系?" 王凡停顿片刻,不是太情愿地说道:"你对这件事最感兴趣,我不是。我是想知道你与吕珊珊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他又停顿了一下,说道:"今天上午,我正准备去给珊珊办理出院手续,一个中年女人哭喊着说是她的孩子被人绑架了,她朝六楼顶上跑去,还有人可能是出于好奇,也跟着向上跑,我也跟了上去。到了五楼楼梯口的时候,我发现两个人正各自搂着一个女孩儿朝楼上一步步退去。其中那个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女孩儿,就是那个最先哭喊着跑过去的中年妇女的孩子。" "你怎么会成了人质?" "我看着那个女孩儿太可怜了,我提出把那个女孩儿换下来。" 吕远有些吃惊,马上问道:"他们会允许?" "最后还是允许了。我把衣服都脱了下来,解除了他们的怀疑。" "你不害怕?" "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那个孩子太可怜。她喊的声音比她妈妈喊的声音,还让人撕心裂肺。" 吕丽和吕珊珊一起走了过来,吕丽扶着吕珊珊。 她俩同时看到王凡和吕远坐在一起,吕珊珊说道:"你在那里啰嗦什么?" 王凡起身走到了吕珊珊跟前,他们三个人慢慢地消失在吕远的视线里。 吕远尴尬极了,他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几分钟后,他才慢慢地站起来,朝医院大门外走去。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打开门后,坐在办公桌前,打了几个电话,随后起身去了刑警队?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并没有锁门。刑警队办公室设在大楼外边的一处十几间一排的平房里。当他刚走进那排平房的走廊时,他就接到了局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人在办公室里找他。 他马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当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他发现坐在那里等着他的人,正是他的妻子赵也辰。 他有些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跑来了?"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赵也辰说道。 "有什么事,都应该在家里解决,这是办公室。" "告诉我怎么解决?" "什么怎么解决?不就是那么一条短信吗?你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解释。眼下,你都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吕远的口气算是强硬的。 "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解释,也很简单,你就在这上面签个字。"说着,她就把一张纸拍的一声放到了吕远的办公桌上,吕远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四个大字醒目而又刺激——离婚协议。 吕远说道:"我说赵也辰,至于吗?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这里很忙,今天出了点儿事,我刚刚从外边回来。咱们自己的事就别在这里纠缠了,好吗?" 正在这时,孙海光走了进来,吕远马上与他打了招呼。孙海光说道:"吕夫人来了,怎么会有时间光顾我们这里?" 赵也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了声:"孙局长。"算是打招呼了。 孙海光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张离婚协议。他马上开玩笑似的说道:"噢,这是开玩笑吧,你们老夫少妻,是多么时髦的组合,怎么可能呢?" 吕远接着这个台阶,连连说道:"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赵也辰还是很给吕远面子,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孙海光对赵也辰说道:"坐吧,坐吧。"接着又对吕远说道:"吕局长,今天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市领导马上就打来电话,表扬我们处理得非常得当。我听说了,今天这件事都是你的功劳啊。" "不能这么说。你去的比我还早。我去的时候,刑警队、特警队早就在那里了。" 接下来,孙海光又对吕远说道:"吕局长,上次那件事,市检察院已经把相关资料调走了,他们已经反馈回意见,可能要来我们这里与当事人当面谈谈。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呀。" "谈吧,这年头,不干事的总是比干事的强多了。今天出这种事,他们检察院的人都去哪了?他们往上冲啊。"吕远不无气愤地说道。 "吕局长,你这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根本就不在人家的职责范围。"孙海光说道。 孙海光根本就没有坐下,说完之后,也就走了。 赵也辰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孙海光与吕远对话的缘故,她没有再用刚才那般态度提及离婚的事,而是站了起来,比较平静地说道:"你想好了,就在上面签字,签完字后,告诉我一声。" 说完,赵也辰走出了吕远的办公室。 吕远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他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这时,他才想到,从早晨到现在,自己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呢。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感觉到一阵阵的不舒服,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应该找点药吃,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一下子想到,会不会是什么时候不注意把它扔进了抽屉里,他便打开了抽屉。当他打开抽屉的那一刻,他首先看到的是还没顾得上带回家的那个装着夜明珠的骨质小盒。 他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找到了那瓶低高心,用杯里的凉水把药喝了下去。他又重新拿起了那个装着夜明珠的小骨质盒子,打开后,把夜明珠拿在手里,反复看着。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当年有一次,他把夜明珠拿给一个经营古董的人看时的情景,那个人当时说了那样一句话"这是一个好东西,有条件时,最好是去北京或者是天津找个行家做个鉴定"。 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突然想到了这些。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近乎浪漫的想法,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一走,一边找个地方做个鉴定,一边可以暂时回避一下这些无尽的烦恼。他想来想去,最后,竟然觉得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只有走为上策。这个想法在他的头脑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占据了他此刻的全部思维。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出了办公室,那一刻,他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这些年来,他几乎就没有过一个人走进一家小店去用餐的经历。他无精打采地坐到了自己的车里,车子发动起来之后,他下意识地朝着雁北区的方向开去。十几分钟后,就要到海之蓝大酒店时,他放慢了坐驾的行驶速度。最后,他还是把坐驾停在了海之蓝大酒店的门口。 他刚走下车,就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他被服务生客气地迎进了酒店的大厅。他没有去电梯间,而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进了安全通道。一步步若有所思地往上走去。到了四楼,他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想推门进去,又犹豫了起来。这时,他听到了里边有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很大而又让他熟悉。有一个女孩儿从里边推门出来,她看到了吕远,但并不认识他,便问道:"先生,你找谁?" "我,我" 这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还没有来得及关上,里边的人已经听出来外边的说话声。有个女人探出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个女人正是吕丽。吕远也看到了她。 吕丽既没有和他打招呼,也没有让他进去,而是自己重新把身子缩了回去,但办公室的门依然没有关上。那个女孩儿已经走了。吕远这才走进了办公室,当他走进去的那一刻,他发现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他的妻子赵也辰。 赵也辰看到吕远走了进来,只是用眼睛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吕远有几分尴尬,便主动地问道:"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赵也辰像是没听到。 吕远又问了一遍。 赵也辰这才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着吗?" 吕远尴尬极了,他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这时,吕丽才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吕远停住了脚步,说道:"没有什么事。" "那你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吕丽问道。 吕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想过来吃点儿饭。" 吕丽似乎觉得他没有说实话,便不客气地说道:"吃饭直接去餐厅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来我办公室?" 吕远本来已经站在那里,听到吕丽这么一说,一赌气走了出去。 吕丽终于沉不住气了,直接跟了出去。吕远已经知道吕丽跟在后边,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直接顺着来时走过的安全通道,朝楼下走去。吕丽一直跟到了楼下。走到一楼大厅,吕丽终于走到了吕远的前边,这时,她才问道:"你根本就不是想来吃饭的,你现在是一肚子的心思,根本就找不到诉说的地方,这才跑到我这里来了,对吧?" "我有什么心思?我能有什么心思?" "你有什么心思,还用得着问我吗?你应该知道赵也辰为什么会跑到我这里来。她说的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就是我那天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人?"吕丽问道。 吕远没有回答。 吕丽气愤地说道:"你都已经多大岁数了?身边有赵也辰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儿,这是一个和你女儿的岁数差不了多少的女孩儿,难道还不够可以的吗?你究竟还想怎么样?我是你的妹妹,实在是不应该管这些破事,可我看你这个样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是会越走越远的。" 吕远一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 赵也辰走了过来,她看到吕丽和吕远正在那里说着什么,她并没有顾忌,而是直接走上前去,对吕远说道:"关于离婚的事,你早点儿表态,我不想就这样陪着你耗下去。" 说完,赵也辰走出了酒店的大楼。 吕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也跟着赵也辰走了出去。等到他走出酒店大门口的时候,赵也辰已经开着车离开了酒店。 吕远接通了手机,那是一个男人打来的。 吕远挂断手机之后,也马上离开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