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安静当农女》 第1章 周家兄妹 周二娃绕着村子找了一圈,终于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找到了自家妹妹。 看着坐在树下双手托着脑袋发呆的小丫头,周二娃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小脸上又露出担忧的神色。 妹妹自从前几日发烧了一场,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跟谁都不说话,还日日一个人偷摸地跑出来,找个角落坐着发呆,一呆就是几个时辰,就连到了饭点都不知道回家。 周二娃白日里要到学堂念书,也顾不上妹妹,这几日他一下学的首要任务就是出来找妹妹。 昨日在村里小河边找到的,当时吓得他魂飞魄散,就怕妹妹一不小心失足落水。 前日在林地里的一颗大树上找到的,那树很高,他都怀疑妹妹是怎么爬上去的,废了他好大的力才把妹妹给救下来。 大前日在杨约正家屋顶上找到的,他去的时候杨约正的家人正在劝妹妹下来,是他跟杨家人道歉,然后爬上梯子给连拉带抱弄下来的。 …… 今日还好,老老实实在树下坐着,没上树,没上瓦,旁边也没有河。 周二娃疾步来到小丫头的身边,本想板起脸教训妹妹一番,但见妹妹一脸呆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不由顺着妹妹的目光看去。 对面是一个高高的戏台子,周二娃听说这个戏台是早些年村子里几个大户合伙出钱搭起来的,但一年到头也少有人会请戏班子来,平日里便成了村里孩童嬉戏玩耍之地。 现下便有几个孩童在戏台子处爬上爬下的玩耍,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几个孩童与自家妹妹年龄相仿,不过五六岁大,周二娃见此便是心中一动。 “小妹,你想跟他们一起玩?”周二娃试探地问道。 妹妹自大病了一场,爷奶和大娘都说妹妹这是丢了魂了,大娘还说妹妹以后会变成傻子,周二娃很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三岁大时爹爹就去服了兵役,当时妹妹还在娘亲的肚子里头没有出生。 五六岁大时附近村子同年服兵役的人多数都回来了,唯有他的爹爹没回来,他娘多方打听,得知他爹亡故的消息后一病不起,不出半年也跟着去了。 从此他周家二房就剩了他和妹妹。 那时候妹妹不过三岁,他六岁,家里的爷奶虽对他们两个兄妹两个还算不错,但周家一共有三房。 大伯大娘不喜欢他们兄妹两个,三叔三婶不顶事,而奶最看重的是大房的大伯和堂哥,爷心里最喜爱的是三房的堂弟,他们二房两个吃白饭的孩子日子过得难免有些憋屈。 周二娃是个男孩日子还好过些,妹妹在家里时便总被人欺负。 失去了双亲的周二娃不得不年纪小小就逼迫自己努力些,他也没别的法子,只想好好念书长大了好出人头地,这样才能保护好妹妹。 今年他兄妹俩的三年戴孝期一过,周二娃便跟家里提出要跟堂哥堂弟一样去学堂里念书。 期间费了不少周折不提,还好最后总算是让他如了愿,可如今妹妹变成这般呆傻的模样,对周二娃的打击可想而知。 妹妹生病之前也没有多好,即胆小又黏他,身边也没有玩伴,可至少比如今一副呆傻的模样要鲜活些。 周二娃见妹妹对着这些小孩发呆,便想着妹妹是不是想跟这些小孩玩呢? 是不是有了玩伴,妹妹的‘呆傻’症就能慢慢好了呢? 正神游天外的周意听到声音也没抬头,继续发她的呆。 过了一会儿,当周二娃失望地以为妹妹依然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周意才大叹了口气,伸出小手揉了把脸,随即猛地站起了身拍了拍黏在衣服上的灰尘。 理了理自己有些发旧的斜襟棉布小褂和裙子,周意看都没看周二娃一眼,面无表情地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后才扔下一句话来。 “走了!回家吃饭!” “……哎?”周二娃愣愣地看着妹妹的背影,半会才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 “小妹!你好了?” “你病好了是吗?你刚刚开口说话了?” “你跟大哥说你是不是好了?” “爷奶都说你丢了魂,可吓死大哥了。” “……” 周意听着男孩在一旁喋喋咻咻地问个不停,唇角微微弯了弯,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蹙起了眉。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天了。 原主是个六岁的小丫头,名叫周绿,被一场发烧便夺去了性命。 周意穿越来后融合了周绿的一些记忆,知道周绿是被三房同样六岁的堂哥给用一条小蛇吓得丢了魂,当天晚上便发起了热。 整整烧了三天,小丫头便一命呜呼了,之后这具躯壳里的灵魂便换成了她。 这小丫头也太不经吓了,周意想着。 周意上辈子经历过文明的和平时代,又经历过整整十年的末世灾难,她自己还在末世中觉醒了神奇的空间异能,对于穿越这件事情倒没有多难接受。 这几日她不想说话,只是在担心末世时同她一起摸爬滚打的伙伴们,想找个地方静静罢了。 她的那些伙伴巨会惹事,若不然凭她们的本事在末世中生存也该游刃有余,只因那些家伙十年中得罪了不少仇家势力,后几年周意她们几乎一直在被那些仇家追杀中度过。 直到最后,周意为了掩护那些家伙逃脱,终于牺牲了。 有句话叫做不作就不会死。 而她周意上辈子是被别人作死的。 想到这里周意扶了扶额。 那些家伙虽说能惹事,但大家朝夕相处了十年有余,末世中的周意无亲无故,他们就是周意最在意的人,如今周意独自‘来’到不同于他们的一片时空,心中难免会替他们感到担忧。 想一想她都死了,换了个身体换了个世界还要为他们担忧,她可真是操心的命! …… 太阳西斜,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村子里除了农忙季节,一般平日里就吃两顿饭,这个时候正是饭点。 这般想着,周意揉了揉有些饿了的肚子,又加快了些脚步。 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周家的院子,青砖黑瓦的房子,在这个名叫保乐村的地方,周家的房屋建筑已经算有排面的了。 第2章 馋了 周意如今身处的地方,是燕国平阳府高平县管辖下的一个村庄。 保乐村共有两百多户人家,她所在的周家在村子里拥有三十五亩良田和四亩林地,绝对能算得上中等农户了! 也正因此,周爷周奶才能掏得起银子供周家三个孙子一起念书。 周意和周二娃一进院子,便看到三婶姜氏正从坐东的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子。 周意人矮看不到木盆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她想来应该是她连吃了四天的玉米面饼。 保乐村家家户户都种麦子,一来是因为朝廷收税只收麦子、稻米或铜钱银子,二来也是因为麦子和稻米拿出去好卖又较为值钱,而保乐村经常逢旱灾,不适宜种稻米,于是大家便种较为耐旱的麦子,起码普通的旱季还能挨过去。 周家也不例外,三十五亩田地其中有三十亩都种了麦子。 但乡下人过日子都仔细,哪怕像周家这样并不穷的人家,平日里也不敢紧着白面粉吃,日常多拿高粱、黍米、玉米这些粗粮裹腹,至于麦子多拿去卖钱了。 姜氏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但看起来起码要比实际年龄老了四五岁。 她个头不高,身形有些发胖,长得并不好看,眼睛小嘴大还有些龅牙,唯一的优点就是她那怎么晒都不会黑的皮肤,而周家人大多样貌出色,姜氏跟周家人一比,模样更显逊色。 姜氏看到周二娃和周意回来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腼腆又讨好的笑容道:“二娃和小绿回来了?赶紧去洗洗吧,正好可以吃饭了。” “哎。”周二娃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姜氏,半会才勉强扯了下嘴角应了一声。 在妹妹生病之前,其实周二娃一直对三婶很是亲近敬重。 一来是因为姜氏的身世可怜,是周家买来的媳妇,姜氏在家当姑娘时便受亲爹娘苛待,来到周家后也十分没有地位,家里的苦活累活几乎都是姜氏在干。 二来是姜氏做饭好吃,人又勤快老实,周二娃和周绿的爹娘去世之后,姜氏对他们兄妹俩生活上多有照顾,这点让周二娃一直对其心存感激。 可自从堂弟周三娃把妹妹给吓病了之后,三婶的态度难免让周二娃心凉。 这事出后,三房的人一直没有人出面跟他们兄妹道过歉不说,前几日妹妹被吓得‘丢了魂’,日日跑出去大半日三房也不见个人去找,也不怕妹妹真的跑没了,这让周二娃一下怀疑起三婶以前对他们的好是不是真的。 姜氏见周二娃笑得勉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知理亏,闷着头端盆去堂屋了。 姜氏走后,周二娃让周意原地等着,自己则去院子里的水缸打了盆水,二人洗罢手,便也去了堂屋。 “呦?我就说这丫头丢不了,看看,这到了吃饭的时候不就知道回来了?” 一进堂屋,周意便听到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 堂屋里摆了两张桌子,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他们兄妹和正摆着饭菜的姜氏,一家子都坐齐了。 两张桌子中较大较高的四方桌上,男人和大男孩坐着,旁边还有一张低矮的小方桌子,这是给女人和小孩子坐的。 就连吃饭都要分个高低来。 周家还好,有条件给女人备张小桌吃饭,这时候许多人家女人吃饭都上不了桌,当今女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说话的是在小桌上坐着的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 女人头发梳得整齐,衣着也有些讲究,模样长得还算漂亮,高高瘦瘦的,长了一双勾人的凤眼,就是下拉的薄唇显得刻薄了些。 这便是周意的便宜大娘杨氏。 说起杨氏,就要说说这村子里的两大氏族。 保乐村有两个大姓,一是周姓,另一个便是杨姓,两个宗族在一个村子相处了不知多少年,表面上和气一团,实则暗中较着劲。 这劲体现在哪里,就比着哪个宗族占的地多,出来的读书人多,比哪个宗族的日子过得红火。 保乐村现下的耕田共有5000余亩,山丘林地近2000亩,看起来是不少了,若平分到村子一千余人口的头上,也能把村民们都喂饱,但实则村里的田地有近半都在保乐村的三大地主手里握着,贫困的村民还是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这三大地主中有两户都姓杨,余下一户姓周,跟周绿的爷爷是同宗。 而燕国如今对基层乡村实行的是乡约和保甲同治制度,保甲制度是十户设一甲,选一户做甲长,十甲设一保,选一户做保长,这些人要负责调解邻里纠纷,保障邻里安全,还要配合朝廷做些清查人口、征收粮税等事宜。 另外掌管乡约的人则被称为约正,算是乡中小吏,平日里负责教化村民、传达圣意、调节村民矛盾等职务,就像后世的村长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官职’通常都是村里的富户担任,因为朝廷是不给这些人发放工资的,穷人日子都过不好呢,哪有精力管这些,只有富人才会为了装点门面,白干这些能提升自己权威的差事。 而如今保乐村的约正是三大地主中的一户家主担当,也是杨姓的人。 这么看来如今的杨姓一族便稳压周姓一族了。 周意能知道这些,除了融合了周绿的记忆,这几日出去她也没白跑,周围的环境她还是要分神观察观察的。 而周大娘杨氏的爹,是如今杨大地主兼职约正的堂侄子,杨氏得喊杨约正一声堂爷爷。 杨氏爹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年轻时候在县里苦读了多年,只因多年考不中秀才,后来干脆放弃科考回乡教书来了,在村里很是受人敬重。 加上周绿的大伯、哥哥、堂哥和堂弟都是杨氏爹在教或教过的学生,杨氏有着这样的后台,在周家当媳妇自然就底气很硬。 周二娃听到杨氏的话心里有些不得劲。 妹妹又不是跑出去玩了,而是‘生病’了,家里没个人找不说,他给找回来了还要听大娘的风凉话,把原本他想跟爷奶报喜说妹妹‘病’好了的事都给咽回了肚子里。 但杨氏是长辈,且说话刻薄不饶人,再加上杨氏的爹如今还是他的老师,周二娃自知跟杨氏顶嘴讨不着便宜,便安抚地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周意哪能会跟乡下妇人一般见识,上辈子她出生入死,什么没见过,早就把除了生死外的事不当事了。 她也没搭理杨氏,便直径走到小饭桌前坐下,周二娃见此也跟了过去。 原本周家的男孩子满了七岁就可以上大桌吃饭的,但周二娃习惯了照顾妹妹吃饭,到如今九岁了吃饭还坚持跟妹妹坐在一起,周爷周奶念着两个娃没了爹娘,对此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意目光往饭桌上扫去。 今日的饭菜也没啥太大的变化,玉米面饼子,一盆蒜米蒸茄子,一盆炒白菜,碗里有姜氏盛好了的南瓜黍米粥,桌上唯一比前几日多的便是几个白煮蛋。 前几日她因为担心前世的伙伴,吃什么都犹如嚼蜡,今日的心情好了些,看到这几个白煮蛋就有些馋了。 第3章 贪吃 周意上辈子在末世来临之时觉醒了空间异能,之后她陆陆续续屯了不少食物,加上她的伙伴中还有木系异能者,可以催生植物,所以即使在末世中她也从未让自己和伙伴们挨过饿。 但末世之后动物都发生了变异,变异体携带着病毒,压根无法食用,周意算起来有好些年都未沾过肉蛋之类的食物了。 看着桌上瓷盘里放着的白煮蛋,周意有些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行了,都回来了,吃饭罢,老三家的,你也赶紧过去吃,这边用不着你侍候。”坐在主座上身穿褐色短衣头裹布巾的周爷见人都回来齐了,便开口发话了。 “哎。”姜氏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走到小桌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随着大桌那边开动了,这边周奶徐氏也给小辈们分起了食物。 周爷和周奶年约五十,长得倒都挺面善,看着便不是爱发火的人,二人倒挺有夫妻相。 在周绿的记忆中,周家这两个老的对小辈们都挺和善,周绿那小丫头还挺敬爱自个爷奶的。 但在周意这个上辈子活了三十个年头的人来看,这俩老的都是面上功夫,实际上压根就不在意周绿这个小丫头。 就比如这分食物吧,好东西就从来没有周意的份。 其实现在桌上也没啥好分的,周家这样的条件,每个人都吃饱还是能保证的,玉米饼啥的都管够,谁吃谁自个拿就是,唯一需要徐氏亲自分的就是桌上的鸡蛋了。 周家的后院养了一二十只鸡,其中大半都是母的,就是下蛋不太勤快,如今每天也就能摸出六七只蛋来。 周家也不靠那点鸡蛋赚钱,平日里摸了鸡蛋就是留着自个家人吃或待客用的,所以每隔个几天周家的人就能吃上一回鸡蛋。 而周意这桌上坐了七个人,分别是周奶徐氏、大娘杨氏、三婶姜氏、长房十一岁的长女周红、三房唯一的儿子周三娃,还有周意和周二娃。 可桌上盘子里的鸡蛋只有五个。 徐氏先是给两个孙子一人分了一个鸡蛋,又给杨氏和大孙女周红一人拿了一个,然后就剩最后一个鸡蛋了。 这时杨氏便很有眼色地也拿起最后一枚,放到徐氏的跟前道:“娘,这个鸡蛋您吃,您不吃我们当小辈的可下不去嘴。” 徐氏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嗔了杨氏一眼道:“好,我吃。” 就是这样,每次周绿和三婶姜氏都分不到好东西吃。 周二娃肯定不能自己吃鸡蛋让妹妹看着,每次他都会挣扎一番想把自个的鸡蛋让给妹妹吃,但没有一次成功的。 比如现在,周二娃快速地把自个的鸡蛋剥好,然后偷偷地扔到周意盛着粥的碗里,但还是被眼观六路的徐氏给发现了。 徐氏不紧不慢地伸出筷子,把周意碗里的鸡蛋叉了起来,又麻利地扔到了周二娃的碗里,嘴里还念叨着: “你这孩子,让你吃你就吃,二丫头又不是没东西吃,饿不着她。” 说完又拿了个玉米面饼递给周意,也不知是解释给周意听还是给旁人听:“二丫头你吃这个,奶可不是偏心的人,你哥读书费脑子,得补补,下回奶再给你弄好吃的,来,赶紧拿着。” “……”周意好脾气地笑笑,默默接过饼。 她虽想吃鸡蛋,但刚穿越来没几日的周意还是没办法融入自己的新身份,徐氏如今对她来说就是个外人,她现在一个吃人白饭的,人家不给她吃,她还能抢不成。 周意可不如前世她那些没脸没皮的伙伴们,这点底线她还是有的。 周意这一笑倒是把徐氏给惊到了。 这几日小孙女一直跟丢了魂似的,谁跟她说话都没有回应,这会儿竟然又会笑了? 这般想着,徐氏细细观察了番周意。 她见周意边咬着玉米面饼边看着姜氏给周三娃剥鸡蛋,那眼神果然又灵动了起来,不像最近几日那般呆滞了。 “二丫头这是好了?”徐氏试探地问道。 周二娃看着自个的妹妹干啃着玉米面饼,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这会儿听到徐氏的问话,有些没劲地代着周意答道:“应是好了,刚刚小妹还跟我说话了。” 听到二人的对话,堂屋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筷子向周意看了过来。 周意对旁人的视线仿若无觉,见姜氏手里的鸡蛋给剥得差不多了,便咽下口里的玉米面饼道:“三婶,我头有些疼。”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姜氏身上。 姜氏顿时有些无措,她见周意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鸡蛋看,一瞬间仿若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红着脸把手里的鸡蛋递给周意。 “要不……你吃?” “谢谢三婶。”周意咧嘴笑笑,毫不客气地接过鸡蛋,啊呜一口便咬了大半下去,速度快得让姜氏有些措手不及,就连旁的人都目瞪口呆。 周意虽说不把周家除了二娃的人当作自己人,但她怎么说都占了周绿这小丫头的身体,帮这丫头小小地报个仇还是可以的。 比如抢个三娃的鸡蛋啥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询问周意是什么情况,便听到一道‘哇’的大哭声。 “哇……堂妹抢我的鸡蛋!” 周三娃长得不像姜氏,他随了周家人的好样貌,生得倒挺俊秀,此时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周意手里的鸡蛋,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周意在周三娃的泪眼注视下,把最后一小半鸡蛋也塞进了嘴里,边吃边观察着周三娃。 看着周三娃还有些懵懂的脸,周意有些相信周三娃拿蛇把堂妹给吓死是无心之失。 毕竟一个小孩,周家也没有什么大恶之人,无人教唆他自己能坏到哪去。 他想吓人是真,但估计也万万想不到他能把人给吓死。 周爷周德旺最是心疼小孙子,一听小孙子哭了,也顾不得询问周意是不是‘病’好了,忙对着周三娃哄道:“三娃,别哭了,爷这边有鸡蛋,快来到爷这边吃。” 周三娃听到还有鸡蛋吃,慢慢收了泪水,委屈巴巴地起身挪动脚步去找周爷了。 周德旺一边安抚小孙子,一边又难得板起了脸对周意训斥了一句: “一个女孩子家家怎地这么贪吃!” 周意的脾气很好,上辈子她整日替别人收拾烂摊子都受得了,现在不过被人说了句难听的,她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顿饭她整整吃了六个孩童巴掌大的玉米面饼,比周爷吃得还多…… 第4章 聊天 饭毕,周意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揉着有些吃撑的肚子出去了。 半会身后才传来杨氏大惊小怪又刻薄的声音。 “娘,您看这小丫头!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顿饭吃这么多,也不怕把自个给撑死!” …… 周家的女人就没有不干活的,如今周家公中的活多数都被三房姜氏给承包了,而大房杨氏因受周爷周奶看重,平日里不用干公中的活,但如今也要带着大闺女周红做些绣活补贴大房的家用。 周奶徐氏年轻时候织布做衣的手艺就在村子里出了名的好,至今周家人的用布穿衣依然是徐氏在负责。 只是自从周绿的娘死后,徐氏再也没有给周绿做过一件新衣,平日里周绿都是捡着堂姐周红穿剩的衣裳穿。 而周绿自四岁起也开始干活了,重活周绿人小也干不动,徐氏便让周绿平日里帮她纺棉线,通常周绿干这个活一干就是大半天。 纺线是个简单又耗时间的活,周家有一个简易的木制手摇纺车,就算是小孩子学个半天也能操作,周绿从四岁起就开始使用这个纺车纺线,早就做得十分熟练了。 周意也不愿意吃人白饭,她饭后在院子里溜了片刻钟消消食,看离天黑还有些时候,便自觉地跑到徐氏平日里织布用的工作间。 这个房间里堆放着许多木棉花,工具也备得十分齐全,有轧棉用的铁杖,弹棉用的木案台和木棉弹弓,一台简易的脚踏织布机,还有就是周绿用了两年的简易纺车了。 周意在一个竹篮子里找到弹好的棉花,又在案台上拿了一根木锭子,把东西放纺车旁边,坐在了纺车前的小凳子上。 她按照周绿的记忆,先是从篮子出揪出一团团棉花搓成条,再从棉花条头部拉出丝捻成线头,缠绕在木锭子上,再把锭子固定在纺车上,就这么一手拉着棉花条,一手摇着纺车绳轮上的木柄,就看到那木锭子飞快地转动,然后周意手里棉花条拉出的丝便被快速地绕成了细线。 一条棉花很快用完,周意再拿一条棉花接上线,许是因为有着周绿的记忆,周意这活虽是第一次干,却觉得十分上手,干着干着还觉得怪有意思的。 这简易的纺车用起来效率很低,周意直干到天快黑了,也没见那木锭子上缠了多少线,目测也不过半两重的样子。 期间周二娃来找过周意一回,意思周意的‘病’刚好,家里也没人逼周意现在干活,就偷偷懒别干了,但被周意给拒绝了,只好又蔫蔫地走了。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周二娃又找来了。 周二娃趿拉着布鞋,显然是已经洗过了脚,他皱着小脸直接把周意手里的东西一丢,拉着周意就走。 “天都要黑了你还干活,你这刚病好,就不能歇歇?咱爷奶都睡下了,你也赶紧洗洗睡吧。”周二娃边拉着周意走边絮叨着。 周意有些好笑地盯着周二娃的后脑勺。 她又不是在干什么重活,怎么周二娃搞得好像她在虐待自己一样。 不过周意也没反驳,由着周二娃拉着她走。 回到自己的房间,周意就见地上有周二娃打好的一盆热水,她也不客气地洗了个脚,然后任由周二娃去倒她的洗脚水,自个爬到了炕上。 周意躺在被褥上,两手放头下枕着,然后翘着二郎腿打量着这个房间。 整个房间不大,一条至少可以睡下四五人的长炕就占了近一半的空间,家具摆设也很简单。 墙角的地方摆着一个厚重的老木柜,房顶木梁下头吊了个绳,绳上挂了个竹子编成的大篮子,炕上靠墙放着两个红漆皮木箱子,炕中间还摆了个小木桌,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家具。 周二娃一回来便看到妹妹摇着个小脚丫睡没睡样地躺在炕上,不由发愁道:“你干什么呢?怎么不钻被窝里?万一着凉了再病了怎么办?” “……”正心情不错的周意默默翻了个白眼。 如今正是初秋的季节,也就晚上的时候有些凉,周意可是带着异能穿越过来的人,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强多了,哪怕此刻她的异能退化了,但这点程度也不可能把如今的她给冻病了。 不过周意知道周二娃是关心她,于是白眼过后她还是掀开了薄被钻了进去。 周二娃见妹妹睡好了,脸色这才变好了。 他转身把房门关上,房间里只有一个不太透光的小窗户,外面的天色本就暗了,这会门一关,房间便又黑了不少。 周二娃摸黑爬上了炕的另一边,跟周意隔了个小木桌睡下了。 如今兄妹俩还睡同一间房。 原本周爷给三房各建了两间屋子的,只是这兄妹俩的爹娘不在了,他们二房的另一间房就被长房给占去了。 周绿的大伯有一女一儿,长女周红如今十一岁,儿子周大娃如今十岁,两个孩子都大了,睡一间屋子也不是个事,反正二房人少,长房这便宜倒是占得理直气壮的。 “小妹,明天你可不能出去乱跑了。”周二娃此刻并没有睡意,他想想不放心,便对周意交代着。 “嗯。” 过了一会儿。 “你要想出去玩也行,但就在家附近玩,可别跑远了。” “……嗯。” “大娘说话就是不中听,你以后别搭理她就行,可别再把自己给气哭了,不行你等哥下学回来跟哥说,哥找大娘理论去。” “……嗯。” “我跟爷说好了,让爷管着堂弟不能再吓唬你了,你别怕他,以后他再欺负你哥帮你报仇。” “嗯……你困不困?” “还不困,大哥跟你说的你可记好了?” “……” 周意眼见周二娃絮絮叨叨个没完,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聊。 “对了,当初为何是咱爹去从军?” 这事也是周意疑惑的。 周爷周德旺共有三个儿子,三儿子周三福大约是因为儿时得了小儿麻痹症身体有些残疾,要不然凭周家的条件也轮不着买来姜氏给周三福当媳妇,这老三就算了,老大周大福可是个正常人。 可在周绿的记忆中,大伯周大福似乎从未出过远门,也就是说并没有过服徭役的历史。 这个年代每个平民阶层56岁以下的成年男人(残障除外)都得服三种徭役。 一种是每年一次的劳役,每次劳役为期一个月,就是在当地或附近干活,替朝廷干些如造桥、修路、挖渠之类的苦力。 另外两种都是兵役,一是在当地府县为期一年的兵役,二是在京城或边关为期二年的兵役。 平民男人若是想不服徭役,只有三种办法,一是出钱找人代劳,二是直接给官府交钱使其免役,三是找有功名的亲友借用免疫名额,或者干脆自己考上功名,成为士一阶层。 周大福虽说有读过几年书,可离那功名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这年头平民百姓考个功名跟西天取经似的难,这乡下地方更是缺乏学习资源,哪有这么容易考中的。 按说朝廷抓人服兵役,怎的都得先轮到周大福才轮到周绿的爹吧。 周意这话刚问完,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道磨牙的声音。 第5章 你干啥呢 周意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隔壁周二娃深呼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那时候我也不太记事,只记得家里大闹了一场,第二日爹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娘知道爹出事,生病了,才把这事跟我说……” 周二娃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说了许久,才算是把事情的始末给说清楚了。 原来哪一年正逢边关出了乱子,好像是胡人要攻打大燕,朝廷下来命令征兵,而他们村接到的任务,是没有服过兵役的成年男子都要去边关打仗,但不想去的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交出四十石(dan)粮食支援朝廷便可以免一人兵役。 四十石粮食数目可不小,这时候的一旦粮食约莫相当于后世近两百斤重,几乎是周家一年的收成量,早些年的时候周家还有些底子,只是那年征兵之前,周家因为两件事掏空了家里的存银。 其中一件事是杨氏求了她爹,找她爹的同窗给周大福弄一个免徭役的名额。 正好杨氏爹有个同窗考中了秀才,那秀才家中只有寡母一个,宗族也没什么人了,就多出来一个免徭役名额,正打算卖掉换些银粮补贴家用。 周爷花出去二十两银子才算把这个名额给拿下了,周大福从此都不用再服任何徭役。 另外一件事是征兵的前一年,周家掏了十两银子买来了姜氏给周三福当媳妇,这两件事情赶到一块,不仅把家里的银子给掏空了,还让周家背负了一些债务。 那年正是家里有些困难的时候,但当时边关正逢战乱,那时候去边关服役牺牲的概率很大,再加上朝廷给的时间不多,当日下午通知下来,第二日一清早就要带人走,当时就算想花钱找人替了周二福都来不及,周爷便咬咬牙,说要不家里苦点,把这粮食给交了。 只是这个想法一提,周大伯和周大娘杨氏就闹了起来,说是这粮食要是一交,家里得勒紧裤腰带过几年的苦日子,还说边关虽然出了乱子,但咱大燕兵力多,周二福去了边关就是新兵,真打仗了也不一定用得着他冲锋陷阵,熬个两年不就能回来了吗。 周绿的爹周二福是个实在人,见不得家里因为他的事情闹腾,后来便自个决定去了边关。 “咱娘是个明白人,她走前跟我说,咱爷说要拿粮食换人不见得就是真心的……”周二娃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地说着,显然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周意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感情当年家里大闹一场还是周爷周奶联合大房做的一场戏,就是为了让周二福自愿去边关,家里正好能省了这粮食。 周意扭过头去,她与周二娃中间隔了个木桌,看不清周二娃的神色,正思索着该怎么安慰安慰这小孩,谁知那边吸了吸鼻子又好了。 “小妹,这事原本我不该这么早跟你说的,不过你是二房的人,咱爹娘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得有个数。他们是咱们的长辈,按说不该记恨他们,但哥一想到这事,哥心里就难受。你放心,等哥长大了,哥就带你离开这个家,不过在此之前,你在家里还该咋样就咋样,不要把这事摆在面上,就当啥也不知道,记住了吗?”周二娃还安慰起周意来了。 周意默了默,有些替周二娃心疼。 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事,平日里还不能表露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周绿这个妹妹在,怕是周二娃早就离家出走了。 父母的两条命,虽说不是周家人直接害的,但总归与周家人的薄凉自私有关系,哪能这么轻易放下呢。 “我记住了,哥。”周意穿来之后第一次喊了周二娃哥。 为了周绿,也是为了周二娃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 之后兄妹二人相对无言,周意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确定了周二娃睡着了,周意才轻轻掀开薄被坐起了身,然后双腿一盘,五心向天修炼了起来。 不一会儿周意便感到进入了状态,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外界穿至她的体内,游走在她的体内间。 末世之中,许多异能者觉醒异能,绝非是身体突然被强行硬塞了某种超能力,而是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像是被一种无形的规格解锁了某种人体的奥秘,使得人类的身体可以接收天地之间神奇的力量为已用。 只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能接收的力量也不同。 周意的空间异能,不仅能修炼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私人的空间用于储物,还有许多神奇的奥秘等待着她去探索。 末世后期的周意,能利用空间异进行短距离瞬移,能操控小片空间使其压缩给敌人造成重力压制,还能利用空间折叠的办法折叠另一次元空间的景象来制造幻境迷惑对手,甚至把敌人的攻击传送至另一次元空间来抵消攻击。 这也是周意上辈子敢只身一人牵制敌人、掩护伙伴逃脱的底气。 末世后期的周意强大到令敌人心惊。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那次敌方显然有了准备,请来了一名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强大的精神系异能克制她的异能,使得她的空间异能发挥不了作用,最后周意的小命也交代在了那次的战斗中…… 周意穿越来后发现自己的依然可以修习空间异能,只是她的异能回归到了最初始的状态,如今她连自己的私人空间都打不开。 她末世中的私人空间内存放着大量的物资,有武器、粮食、药物、她和她伙伴们的日用品还有衣物等,如今她重新开始修炼,也不知道再次打开的私人空间还是不是她上辈子拥有的那片空间了。 夜静悄悄的,周意突然若有所感,体内顷刻间涌入大量的能量,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突破成为一级异能者了。 成为一级异能者后,她便可以打开自己的私人空间了! 周意心中一喜,正准备全神贯注迎接突破,谁知隔壁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小妹,你干啥呢?” 第6章 咋不吃死你 周意一个分神,原本涌入体内的能量顿时散了开来。 突破失败了…… 周意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已经蒙蒙亮了,原来她一个不注意就修炼了整整一夜。 周意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即脸上换做一副迷茫之色,转头看向周二娃。 “嗯?我怎么坐着睡着了?昨夜我想起来上茅房来着……” 周二娃闻言有些疑惑地抓了抓脑瓜。 小孩子嘛,太困了坐着睡着也是常有的,但像她妹妹这样一夜坐得端端正正睡觉就有些罕见了。 不过周二娃看着自个妹妹都一脸迷茫,很快把心里那丝疑惑抛出了脑海,随即又愁着脸道:“下回可不能这样了,万一再冻病了咋办,以后你要起夜就喊我,知道吗?” “嗯。”周意乖巧点头。 …… 这事很快被揭了过去,农家人起得都早,外头姜氏已经起床做早饭了。 兄妹二人也各自起床洗漱,吃过简单的早饭之后,周家三个孙子都去学堂读书了,走之前周二娃反复交代,让周意出门的话不要跑远,周意只管点头应了。 周爷周德旺扛着个锄头下地去了,还把不情不愿的周大福给喊了上。 周家的地多,农忙的时候两个男人肯定忙不过来,所以忙的时候周爷都是雇几个短工帮忙干活,现下地里的庄稼该收的都收了,该种的也种上了,两人就是去地里逛一圈,锄个草捉个虫啥的,也没啥重活。 一时家里就剩了女人还有个闲人周三福。 女人在家也有事情做,周家的后院养了两头猪和一群鸡,姜氏匆匆吃过早饭就去侍候这些家畜了,周家院子后头还有着两亩菜地,这两亩地的菜也是姜氏在照顾,平日里姜氏还要负责洗全家人的衣裳做全家人的饭,几乎没有什么能闲得下来的时候。 而徐氏、杨氏和周红搬了桌椅在前院,徐氏裁布做衣,杨氏和周红拿了绣活在做,三个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的,看着倒是好不和谐。 至于周三福,周三福的腿脚不好,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而且许是因为儿时生病影响了智力,脑子也不太灵活,他平日里也没活干,家里也不指望他,此时便搬了个小凳子在一旁看着徐氏几人干活,也不说话,感觉怪老实的。 周意也被徐氏打发去了纺线,前几日周家人都以为周意傻了,徐氏就没让周意糟蹋她的棉花,如今看周意好了,以前周绿的活自然要让周意接着干的。 周意也不是个懒人,再说徐氏派给她的活也不过分,纺线确实算个轻松的活,她就一边在徐氏的工作间里纺线,一边听着外头徐氏等人聊天。 一阵没有什么营养的家长里短过后,杨氏突然神秘兮兮地跟徐氏说:“对了,娘,昨个我不是回了娘家一趟,听我娘说隔壁东来庄的东家来人了,我三堂爷还去拜会了呢!” 杨氏口中的三堂爷,便是指的保乐村的大地主杨约正。 “呦!你是说,那个东平郡王府的人?”徐氏有些惊讶道。 “可不就是!”杨氏瞪大眼睛道。 “那来的人是谁可知道?”徐氏又问。 “还能是谁!是郡王和郡王妃亲自来了!听说还带着小世子和两位小县主,说是要在庄子上小住些时日,三堂爷回来说了,说那东来庄里头可气派了,郡王府的人也大方,三堂爷走的时候人家还给赠了礼,说是……赏下来的御茶呢!”杨氏一脸的显摆,说到后头还用手指了指天,意思他三堂爷得了皇宫里御赐的东西。 徐氏看杨氏一脸嘚瑟便有些不得劲。 杨家不就在乡下地方混了个约正吗,族里也没出啥大人物,去人郡王面前过了个脸就觉得自个了不得了? 还有那什么狗屁御茶!不定是人郡王府打发乡下泥腿子人家下不去嘴的玩意呢! 但徐氏面上却不显,只是疑惑问道:“可也没听说东平郡王府跟……那上头多亲近啊?” 杨氏也不是傻子,她听出徐氏那意思是不信她堂爷得了御赐的茶,不由撇了撇嘴道:“再不亲近,那可不也是皇家的人?” 徐氏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杨氏得了个没劲,也闭口不言了。 周意听到这里,开始搜索起周绿的记忆来。 保乐村的隔壁有个庄子,名叫东来庄,她们保乐村东边的几千亩耕田和一片三千余亩的山丘林地都是属于东来庄的。 这东来庄的东家来头可不小,正是现今晋王的庶子东平郡王,而晋王的封地正是她们所隶属的平阳府。 周意搜索了半天,也就知道这些信息了。 原本这也不关周意的事情,但周意习惯了到了一个地方摸清楚当地的环境和势力,不然感觉就跟抓瞎似的,想想还是把这事给留个意,等周二娃下学回来问问好了。 周意干了半天的活,眼看到了午时,便想弄点东西吃。 她肚子有些饿了。 修炼异能之后好处多多,但食量也会明显增高,所以昨个她吃这么多真不是跟周爷赌气,而是她真的变能吃了。 今个早上本来周意也想多吃点的,但在她吃了四个玉米面饼子之后看到周二娃担忧的眼神,突然就下不去嘴了,这会儿可不就饿了。 于是周意便把手里的活一放,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吃。 现在她的空间还打不开,而且也不知道她再次打开的空间里还有没有她存放的物资了,要吃东西可不就得在外头找。 结果她人还没踏进厨房呢,便被院子里的杨氏给叫住了。 “哎?二丫头,你干啥去?” 这杨氏和徐氏也是能絮叨,早上的一点不愉快过后,没多久二人又开始拉起家常了,这会儿几人手里的活都停了,但还是坐在院子里干唠嗑,毕竟乡下娱乐少,特别是乡下妇人,除了唠嗑似乎也没啥能放松的节目了。 只是早上的时候几人在院子中间坐着,这会儿太阳正大,几人便搬了小板凳坐在房檐下乘凉去了。 周意头也不回地说了声:“肚子饿,找东西吃。” 结果杨氏一听登时火气上来了:“吃吃吃!比你那死鬼老爹还能吃!咋不吃死你!家里头哪有这么多粮食紧你这么吃!” 杨氏原本想着家里白养一个小丫头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没想到这两天这臭丫头的饭量长得厉害,照着这么吃下去,家里养个长工都尽够了! 养个长工还能帮家里干不少活呢,这臭丫头能干点啥? 第7章 有肉不吃是傻子 周奶徐氏闻言瞪了杨氏一眼。 杨氏口里的‘死鬼老爹’,也是她过世的二儿子,哪怕她再不喜欢老二,她周家的男人也轮不着杨氏这个当媳妇的说三道四,何况她二儿子已经死了,连尸首都流落它地。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小孙女这两日确实吃得太多了,徐氏正因为这事有些不得劲呢,现在让杨氏出面训训这小丫头也好,省得这丫头糟蹋了她周家的粮食。 于是徐氏便在一旁干看着,也不说话。 周意已经顿下了步子,下一秒便转过身来,看向杨氏。 她目光透着冰凉的意味,视线慢慢从杨氏刻薄的脸上移到杨氏白皙的脖颈上。 杨氏顿时被周意看得一惊,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许是出于女人灵敏的直觉,明明周意的目光淡淡的,杨氏却觉得仿佛被什么凶猛残忍的野兽盯上了一般。 那目光直令人发寒。 惊吓过后是恼羞成怒,杨氏气红了脸瞪着周意:“臭丫头!看什么看!” 周意舔了舔唇角,缓缓压抑住自己的杀意,才冷笑着看向杨氏的脸沉声道:“大娘,你骂我便罢了,我不与你计较,可你背后说死人是非,也不怕冤魂化作了厉鬼,晚上找上你的门啊?” 杨氏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她有些心虚地打量周意,似乎想从周意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就连徐氏都有些惊异地看着周意。 一来是因为以往她这小孙女向来胆子很小,从来不敢跟家里长辈顶嘴,今日竟然有胆子跟杨氏顶撞,着实让她稀奇。二来也是因为周意这话似乎有什么含义。 当年老二的事情是她们做的有些理亏,可她也没想到她那二儿子就这么一去不回了啊。 难不成是她那二儿媳孙氏走之前跟家里两个孩子瞎说了什么,让二房的俩孩子记恨上她们了? “你、你个臭丫头说什么呢!你爹是死在战场上了,关、关我什么事?什么冤魂不冤魂的?再瞎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杨氏虚张声势地瞪大了眼睛。 周意有些冷漠地翻了个白眼,随即转身就往院子外头走,边走还边丢下一句慵懒又不屑的话来。 “好啊!我等着!” 直到走出了院子,周意才听到后头有女人气急败坏的大骂声。 “死丫头!现在长本事了是吧!我这个当大娘的都说不得你一句了是吧?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了!死外面得了!” …… 直到走了老远,周意才放缓了步子。 在昨晚之前,周意还真一点不把这周家人的恩恩怨怨给当一回事。 末世之时,她看到过太多的生生死死,见识过太多的恩恩怨怨,也懂得她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这世上每一天都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她哪里能顾得上这么多。 她只想守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可至她穿越来后,周意能感受到周二娃对自个妹妹的一份拳拳爱护之心,如今既然是她成了周绿,她没办法对这份亲情视而不见。 所以哪怕周意自认为自个的脾气不错,刚刚在听到杨氏对周绿那死去的爹不敬时,她是真的对杨氏起了杀心。 只是一想到若杀了杨氏会连累上周二娃,这不是她所想看到的,只好暂且按耐下。 既然周二娃的心愿是带着妹妹离开周家…… 周意伸了个懒腰,决定要帮周二娃完成这个心愿。 要离开周家,她们兄妹二人起码要先有生存的资本才行,而且要光明正大地离开。 当然,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填饱她自个的肚子。 周意揉了揉有些饿委屈了的胃,目光落到正在自个家门口玩泥巴的、一约莫六七岁大的小胖孩身上。 “小胖!”周意冲着小胖子喊了一声。 这小胖子是保乐村一户姓王的人家的小孩,因为自出生起就比旁人家的小孩胖,个头还大,于是他爹王大壮给其起了个小名就叫小胖。 正玩得满手泥的王小胖听到有人喊他便抬起了头,一看是周家那个向来胆小不爱说话的小姑娘,顿时没有搭理的兴致,又低头玩起了泥巴。 “……” 周意深呼了一口气,几步走到王小胖的跟前。 “王小胖!你想不想吃肉?”她弯下身来,把脸凑到蹲在地上的王小胖能见范围内。 王小胖一听到肉,眼睛中顿时似有光芒爆发出来,这才又抬起脸正眼看向周意。 “咋了?你那有肉?”边问,王小胖还边上下打量着周意,似想看看这小丫头身上哪藏着肉了。 “现在还没有。”周意回道,她见王小胖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又补了一句,“不过一会儿就有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吧?” 王小胖的眼睛又亮了亮,随即有些狐疑地看着周意:“当真?你去哪儿弄肉?” “姐还会骗你不成!吃不吃!一句话!”周意有些没耐心道。 王小胖闻言都忽视了周意的自称,忙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大声道:“吃!当然吃!有肉不吃是傻子!” “那成!你先回家洗个手,然后去取了火石、火绒,最好再取些盐巴来,我就搁这等你。”周意微微勾起了唇,随即对王小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的。 王小胖闻言也没有多想,‘哎!’了一声就往家跑,生怕慢了他到嘴的肉就飞了似的,到了院门口他还转过头来对着周意喊了一声:“你等着我啊!” 见周意点头,王小胖才放心地往家里跑。 周意摸了摸鼻子,心道果然还是小孩比较好骗啊。 等了不大会儿,王小胖就拿了家伙跑出来了,边跑还边对着家里头喊了声:“娘!我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喊完也不等里头的人作答,王小胖赶紧跑到周意的跟前,急道:“快点!我还偷偷拿了些盐巴,咱赶紧走,不然被我娘发现了该骂我了!” 周意看王小胖那猴急的样,不由笑了笑,然后才在王小胖焦急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往村子的山头方向走去。 保乐村的人口算是不少了,地也就变得精贵,多数山头也被村民们给买了下来,但还是有着一些荒地,周意带王小胖去的便是一座无主的荒山。 第8章 凶残 保乐村方圆几十里似乎都没有什么高山,倒是有许多起伏不大的小山丘连成一片。 周意此时爬的这处荒山,最高处也不过离平地二三十米高的样子。 前两日周意便来这边逛过一次,她已经确认了这山上没有任何的大型野兽,倒是有许多虫子小鸟,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树上看到一条打盹的小蛇或是在草丛里发现一只警惕的野兔。 周意的目标也不是别的,便是这荒山上的麻雀。 她注意到这山中的麻雀比村子里要多许多,许是平日里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爱抓麻雀打打牙祭,导致麻雀都往这平日里无人的荒山上飞了。 当然,若是能发现一只野兔或小蛇那就算是额外的收获了。 王小胖在周意身后走得吭哧吭哧的,从村子里上山这段路可不近,也难为他这么胖的体型还能跟得上周意了。 “哎!周绿!不是说吃肉吗?到底在哪啊?到了没?”王小胖抹了把汗,把一路上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平日里的王小胖可没这么勤快,为了吃口肉他这可算是拼了。 周意一边走,一边低头找着些合手的小石头,然后头也不回地道:“嘘!小声点,你要是再大点声,可就把肉给吓跑了。” 王小胖闻言连忙禁声,他四处看了看,然后小跑着追上周意,放低了声音道:“哪呢?肉搁哪呢?” 周意抬了抬手,伸出一根食指示意他别说话,王小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不远处停在树枝上的六七只麻雀。 王小胖见状顿时觉得被耍了,他不由有些生气道:“周绿!你说的肉不会就是这些麻雀吧?” 那麻雀多难抓啊,他见他爹抓过,有时候费老大功夫都抓不着一只,周绿不会觉得自个能抓着这些麻雀吧? 亏他还走了这么老远的路,还为了吃一口肉偷了家里的盐巴! 不过王小胖生气归生气,他还记得刚刚周意说的话,声音没敢放大,许是对着他那一口肉还抱着一丝希望。 “别吱声,你在这等着。”周意也没解释,她叮嘱了王小胖一句,便轻手轻脚地接近麻雀停立的树枝,直走到合适攻击又不会惊吓到麻雀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接着她右手拿了颗小石子掂了掂,下一秒便使出巧力往毫无防备的一只麻雀扔了过去。 麻雀是一种很敏感的鸟类,但周意扔出的石头速度很快,待那群麻雀察觉到危险已经来不及躲闪,一只麻雀中招后顿时从树枝上跌落在了地上。 当然,余下的几只麻雀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得飞了起来。 周意的手并没有停下,趁着另外几只麻雀没有飞远,她一边专注地盯着几只麻雀的动向,一边接连又射出了几个石子。 只是飞行中的麻雀并不如静止的麻雀好打,周意一共扔出六个石子,也就打下来三只麻雀。 周意见还有四只麻雀已经飞远了,只好摇了摇头,上前去把她打落的三只麻雀给捡了起来。 王小胖刚刚一直在后头注意着周意的动作,这会儿见周意真的得手了,顿时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 他忙跑了过来,一脸不可置疑且又惊喜地看了看周意,又看了看周意手中拎着的三只已经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的麻雀。 “周绿,你刚刚咋弄的啊?你真的抓到麻雀了?” “拿着。”周意把手里的三只麻雀往王小胖的怀里一扔,王小胖连忙抱住。 “我再去抓几只,一会儿咱们烤麻雀吃。”周意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又往山里面走去。 王小胖兴奋地点头如捣蒜,也不管周意此时正背对着他,又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麻雀吞了口口水,这才连忙小跑着追上周意…… …… 在这座小荒山上转了一圈,周意和王小胖拎着十二只麻雀来到了山下的一条小河旁。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运气不好,小蛇和野兔周意没见到一只。 王小胖在周意的指挥下去捡了许多干柴和树枝,周意则在浅浅的小河边处理麻雀。 也没有什么工具,周意只好直接用手处理,不仅羽毛是用手拔,连内脏都是她用手直接挖出来的。 王小胖捡好了干柴树枝,一回来便看到周意正在把手指插入一只麻雀的腹部,然后生生用两只手把麻雀腹部给撕开了一个口子,又把麻雀的内脏给拽了出来。 那场面叫一个鲜血淋漓,顿时吓得王小胖脸色一白,呲牙咧嘴地后退了好几步。 娘啊,这小姑娘也太凶残了点吧…… 周意处理好最后一只麻雀,一转头便见王小胖双手护胸脸色惨白地看着她,不由扯了扯嘴角。 这是个什么姿势? 怎么好像她是欺负良家妇男的恶霸女一样? 周意也不理他,去看了看王小胖捡来的干柴树枝,挑了几只合适的树枝,拿到河边清理了一下,然后把洗干净的麻雀给串了上去。 “小胖,你会点火吧?”她边串着麻雀边问了一句。 王小胖这会儿还没从周意的凶残中缓过劲来,闻言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半会才点了点头,又想到周意这会儿背对着他看不到,小声补了句:“会。” “那你去生火。”周意道。 “……哦。”王小胖如受气包般点了点头,慢吞吞地移到柴火堆旁,此刻已经丝毫不见之前想吃肉的馋样。 等王小胖把火给点起来,那边周意也把十二只麻雀给串好了,一共串成了四串,每串树枝上有三只麻雀。 “给,这串是你的,你自个拿着烤。”周意递给了王小胖一串,然后又把其中一串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暂时搁置一旁。 她打算自个吃六只,剩下的三只等她吃完再烤,正好一会儿周二娃该下学了,到时拿给周二娃吃正好。 对于周意这样的分法王小胖也没什么意见,主要是有意见他现在也不敢吭声了,他老老实实地拿着自个分得的麻雀,学着周意的样子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手中的麻雀传出了烧肉香味,王小胖被这香味一撩,顿时又忘记了刚刚的惊吓,口里分泌出津液来。 “这麻雀好了吗?可以吃了吗?”王小胖又主动跟周意说起话来。 “再等会儿,里头没熟呢。” “哦……” 第9章 还不跪下认错 麻雀差不多熟了,周意把王小胖带来的盐巴捏碎均匀地洒在麻雀上,又烤了烤,然后尝试地咬了一口。 外表烤得有些焦,但也不是难以下口,里头的肉还是怪香的。 王小胖见周意吃得一脸享受,忙学着周意的样子洒了盐,也顾不得烫,咬了一大口下肚。 “嗯!好香好香!”王小胖的眼睛亮了亮,赞了一句,下一刻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好些年没有吃过肉的周意也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连六只麻雀下肚,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小胖,交给你件事,做好了下次有肉吃还带你。”周意一边拿着剩下的三只麻雀烤,一边对着巴巴看着她的王小胖道。 王小胖一听下次还有肉,忙点了点头:“你说,啥事?我肯定给你办好。” “你去看看周二娃下学了没,把他喊过来,别让旁人看到了。还有,咱们上山抓麻雀的事情不准说出去。”周意说道。 为了避免麻烦,这麻雀她们兄妹俩还是偷偷在外头吃的好。 王小胖一听就这点小事,忙拍了拍自个厚实的胸脯:“我肯定不能跟别人说,连我爹娘都不说,你放心吧!我这就去把你哥给喊过来!” 周意点头:“火石你带回家吧,给二娃指个路就行,一会儿你不用多跑一趟了,下回上山我去你家喊你。” “那你可一定记得要喊我啊。”王小胖跟周意确认了一遍,见周意点头,拿上火石屁颠屁颠地跑了。 待周意把麻雀烤得差不多了,才看到周二娃匆忙焦急的身影。 王小胖确实把周意的话给记在心里了,就连周二娃都没说周意是在这边烤麻雀,只告诉了周二娃他妹妹在这山脚下的河边等他,导致周二娃还以为周意出了什么事情,跑过来时都一身的汗。 周二娃看到周意好好的,正悠闲地烤着什么肉,那味还怪香的,愣了愣,才大舒了口气。 “小妹,你怎么又跑这么远,这肉是哪来的?”周二娃三两步跑到周意的跟前问道。 “肚子饿,大娘不让我吃东西,就出来了。”周意解释一句。 周二娃闻言顿时气红了脸:“大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们兄妹二人如今虽对周家没什么贡献,但周二娃知道他娘走之前,把自个的嫁妆和他们二房的所有存银都拿了出来,交给了周奶。 其中一个银镯子便有近二两重,加上旁的七七八八,至少也值当六七两银子! 周二娃知道她娘当时的想法,他娘虽对周家有怨气,但还是把自个所有身家都交给了周家,就是怕她走之后周家别亏待了她俩孩子。 结果娘这才走了三年,大娘竟连口吃的都不给妹妹了? 周意见周二娃气得手都发抖,忙拉着他坐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然后把烤好了的麻雀递给他:“喏,烤熟了,吃吧。” 周二娃回过神来,看着妹妹递到眼前的麻雀,又问道:“这是麻雀?哪弄的?” “我跟王小胖一起捉的,我俩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周意半真半假地说着。 周二娃听到妹妹和王小胖竟能捉到这么多麻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又想到许是王小胖有特殊的法子也不定,便也没有多问,只有些感动道:“小胖竟给你留了这么多麻雀,下回见着他哥可要好好谢谢他。” 说着又把周意伸过来的小手推了回去:“你吃吧,你在家里也吃不到啥好东西,好不容易有肉吃,你多吃些。” 话落,周二娃咽了口口水。 他在家里虽隔几日便能吃到一个鸡蛋,但肉也是很少能吃到的。 周家每年都会养两头肥猪,但通常都是快过年时卖一头自个杀一头,而且村子里杀猪要请客不说,余下的猪肉周家还会留一部分送礼,光是大娘杨氏每到周家杀猪就会往娘家拎上个几十斤,最后真正留给自家人吃的也没多少了。 至于家里养的鸡,那也是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来重要的客人才会杀了吃的。 平日里周二娃想吃口肉可不容易,如今看到烤得香喷喷的麻雀,他自然是有些馋的。 但他一想到家里有好东西妹妹从来都吃不到嘴,便生出强烈的自责和心疼感,哪里还肯吃。 周意指了指自个啃剩的骨头,好说歹说自个已经吃了六只麻雀了,奈何周二娃坚定地认为周意在骗他,毕竟是王小胖捉的麻雀,怎么可能给周意分这么多只。 最后两人的僵持下,周意终于劝得周二娃吃了一只麻雀,余下两只还是进了周意的肚子。 周意好久没吃肉了,如今一口气吃了八只麻雀,吃得时候不觉得,吃完了只觉得又腻又渴,赶紧拉着周二娃回了家,到厨房舀了些热水喝。 家里姜氏正在做晚饭,一家人也都回来了,周意刚刚喝好了水,便被周爷给叫到了堂屋,周二娃也在后头跟着。 周爷、周奶、周大福和杨氏四人都在堂屋里端端正正地坐着,周意一见四人的神色有些阴沉,心里便有些了然。 八成是杨氏告了小状,这是要对她进行‘三堂会审’呢。 “爷、奶、大伯。”周二娃心里也隐约感到这是有事要冲着妹妹来,他面上恭敬地喊了几人一声,却唯独漏掉了杨氏。 他还气着杨氏不让他妹妹吃饭的事呢。 “哼!这兄妹俩倒是一个鼻孔出气,都不把我这个大娘给放在眼里了!爹,我好歹也是周家正儿八经的长房媳妇,没道理进了周家的门被周家的小辈给欺负了去,还要被小辈指着鼻子骂,今儿您要不管这事,儿媳说不得要回娘家说说理去了。”杨氏狠狠瞪了周意一眼,又看着周爷委屈道。 周德旺哪里会让杨氏回家告状去,不说杨氏有个当约正的堂爷,就说如今他家三个孙子都在杨氏爹手下读书。 杨氏爹的学问可真不差,除了他自个没考中功名,这些年他手下教出的学生可有好些个都考上了童生,还有一个中了秀才! 考中秀才那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啊,周德旺还指着自个家孙辈中能出来一个出息的读书人呢,这有亲家的关系在,亲家总归能多照应些他周家的三个孙子,现下哪肯得罪杨氏。 当下便安抚了杨氏两句,又冲着周意怒道:“二丫头,我念着你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平日也不愿多说你,但今日你都敢指着你大娘骂了,我再不好好管教你,以后你不得无法无天了啊?还不赶紧跪下给你大娘认错!” 第10章 找外公外婆 周德旺自觉自个这个处罚算是轻的了,毕竟这年头哪个孩子没有跪过。 逢年过节的给长辈磕头,小孩做错了事被长辈罚跪,不都这么长大的。 他虽不满小孙女顶撞杨氏,但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如今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杨氏看罢了。 心想让小孙女低头认个错,只要杨氏心里这口气顺了,这事不就过了吗。 哪知他这话一落,却看到小孙女笑了,脊梁挺直地站在那,半会都没有动作。 周意是被这俩人给气笑了。 想她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唯独没跟活人下过跪。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提出这么个要求。 哪怕是周二娃,他虽不觉得给长辈下跪是什么大事,但那也分什么情况的。 这样平白无故地冤枉他妹妹,逼他妹妹下跪认错,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你胡说!小妹她这么乖,怎么可能骂人!”周二娃上前一步护着妹妹,红着眼睛瞪着杨氏。 他小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长这么大连一句大声话都没说过,还骂人?怎么可能! 原本正得意的杨氏见这兄妹俩连老爷子的帐都不买,顿时又是火冒三丈,转头看向周德旺道:“爹,您瞧瞧,他们这是啥态度?儿媳自来到周家后可一直都本本分分的吧?您就看着这俩兄妹这么作践我啊?” 她就不信了,还收拾不了这俩小孩了! 一旁的周大福看着不像庄稼汉子,倒像是斯文书生,长得倒是一副好皮相,此刻他也开口帮腔道:“确实是不像话了点。爹,是得好好管管了,这会儿都是自家人不碍的,以后出去这俩孩子跟人说话就这态度,人家没得说咱们当长辈的没教好。” 周德旺也没想到小孙女如今连他的话都不听了,这下心里是真的冒出几分火气,当下脸一沉,一拍桌子,冲周意怒道: “混账!还不跪下!” 周二娃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他倔强地忍着泪意,拉着周意的手道:“爷!你咋不问问妹妹到底有没有骂人?就这么逼妹妹认错,太不公平了吧!” 周德旺见自个的二孙子也忤逆他,脸色越发黑沉,正想连着孙子也教训一顿,这时周意把周二娃往她身后一拉,站了出来。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第一,我没有骂人,是大娘诋辱我爹在先,我只是提醒了她一句不要背后议论先人是非,她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怕是因为心虚。第二,让我跟大娘下跪,除非她死。第三,若是家里真缺我这口吃的,我以后都不会再吃周家一口粮食,省得整日被人阴阳怪气的骂。” 周意看着周德旺,神色淡淡,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可就是这种平静的态度,让周德旺感到即吃惊又愤怒。 吃惊的是他这个小孙女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小孙女都不好意思看人,此刻那双幽深黑亮的眼睛竟让他都有些不敢直视,以前小孙女说话声音小的都让人听不太清,此刻说话不仅气息沉稳口齿清楚,这说出的话也不像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口。 愤怒的是他突然觉得自个的孙女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这个认知让周德旺这个当大家长的感到很没面子。 不过惊讶愤怒之余,周德旺也注意到周意话里的意思。 杨氏那德行他是有些知道的,小孙女说杨氏诋辱她爹,这事怕是真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小孙女最后一句说再也不吃家里一口粮食是个啥意思? 只是还不待周德旺问,那边杨氏脸都气红了。 “好你个臭丫头!你这是在咒我死啊!让你下跪除非我死?你咋不去死呐!好啊!不是说不吃家里的粮食吗?那你以后就别吃了!周家可养不起你这尊大佛!真是个小白眼狼!”杨氏气哼哼地骂道,若不是她自持身份不一般,好歹她爹是个文人,这会儿早就撸起袖子打人了! 周德旺这会听出味来了,今儿闹了这么一出,起因怕还是因为小孙女这两天吃得有些多了。 他顿时有些心烦,不由瞪了杨氏一眼,又看向周意没好气道:“胡闹!你不搁家里吃饭,要在哪吃饭?” 这杨氏果真是无知妇人,一点也不像她那老子爹,也忒小家子气了! 当初他那老二去从军的时候,村里就传出些流言说他狠心,毕竟当初那种情况,去边关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村子里稍微有些底子的人家,都是宁愿日子过得苦点也不让自个的儿去从军的,为此事族中的长辈还特意喊他说道了一番,意思他这个当爹的可不要太过偏心,他好说歹说是老二自个脾气倔非要走才算把名声给勉强圆了回来。 结果他没想到老二就真这么一去不回了,最后二儿媳也因为此事心病难愈走了,这两件丧事一办,如今已经让外人说道了,他再让小孙女饿着肚子跑出去讨饭去? 那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周意有些冷漠地看了周德旺一眼,“那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她原本说这话就不是做做样子,想她在末世那种食物紧缺的环境中都能生存,在这个食物遍地跑的地方还能饿死自个不成? 哪怕她空间里的物资没了她也不怕,就是有这个底气。 说完,周意转身就走。 她知道跟这些人说道理压根就说不通,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终于没有了没完没了的变异体和仇家,如今就想过点安生日子,哪这么多功夫陪人扯犊子。 “你给我站住!站住!真是气死我了!”周德旺在后头吼着。 周意步子未停,任周德旺独自在堂屋里发火。 周二娃回过神来,也小跑着跟上了周意,他拉着周意回了房,把门一关,然后又拉着周意坐到了炕上。 此刻周二娃心情是十分复杂,心酸中夹杂着些担忧,还有着些难以言喻的快意,诸多情绪混杂在一块,导致周二娃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小妹,你、你怎么敢跟爷那样说话,刚刚我见爷和奶可气得不轻……”周二娃喘着大气看着周意。 “你怕了?”周意挑眉看向周二娃。 周二娃忙摇头道:“不是……我就是担心爷奶以后待你不好……还有,你真不搁家里吃饭了?” 他心中有多少委屈和愤怒,何尝不想当着家里那些长辈一股脑说出来,但他心里顾忌的东西太多了,礼教法度,还有妹妹。 原本爷奶就不是很喜欢妹妹,这下妹妹顶撞了爷爷,怕是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 “以前他们也没待我多好,你就别操心我了,好好念你的书,我有法子照顾好自己。”周意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周二娃哪肯信周意的话,他沉默了片刻,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道:“要不……咱们找外公外婆去?” 第11章 改名 周二娃想起,他娘临走之前,让他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外公外婆帮忙。 只是外公家所在的寿宁村离他们保乐村有些远,保乐村在高平县的西面,寿宁村在高平县的东面,两村之间相隔有六七十里远,他们兄妹俩如今身上连个铜子都没有,若靠走的,怕是要走上一整天。 周意闻言也记起她那便宜外公外婆来。 外公外婆有二女一儿,周绿的娘孙氏在家也是排行老二,孙氏下头还有一个弟弟。 这几年每到过年之时,周二娃都要带着周绿去看外公外婆,偶尔外公外婆还会让小舅舅来保乐村看看她们兄妹,关系倒是一直没有疏远。 这俩老的倒是真惦记她们兄妹,只是孙家也不过是普通农户,家庭条件也算不上太好,起码比周家要不如些的。 而且孙家还有一个正经的读书人,听说小舅舅的学问很是不错,学堂里的先生都说过小舅舅很可能会考中功名,外公外婆自然是不想耽误孩子,省吃俭用都要供小舅舅去高平县里读书。 在高平县读书可比不上乡下,就拿他们保乐村来说,杨氏爹为人倒比杨氏靠谱得多,还挺厚道,每年只收每名学生六斗麦子或五百铜钱做学费,基础书本教材又是杨氏爹找人抄好分给学生公用的,读书也费不了多少钱,普通农家就能承受得起。 但到了高平县正经学堂,每年的学费至少二两银子起步不说,吃饭啥的肯定比在家要费些钱,而且教科书都要自个买,如今的书本价格可是十分昂贵的,家里供一名读书人一年可不得至少费个六七两银子,这么些银子怕是孙家能承受的极限了。 周意想想如今孙家日子定也是苦哈哈的,忙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去给外公外婆添麻烦了。” 周二娃闻言也想到了外公家的条件,顿时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周意见不得周二娃那样子,又道:“你担心啥,如今该担心的是爷奶,放心好了,他们不会不给我吃的。” 保乐村的村民风气大体还是淳朴良善的,周爷周奶又是好面子的,怎么可能把事情做得那般难看,再说周爷周奶知晓孙家有个出息的读书人,还是要顾忌一些亲家颜面,不会真拿他们兄妹二人如何的。 刚刚她不过说了句再也不吃周家的饭,周爷可不就急了吗? 周二娃虽说早熟,可到底是年龄小,一时半会也想不到那么多,这会听到周意的解释,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咋知道?” 周意也不多说,只道:“你等着瞧好了。” …… 果然不大一会儿,有人敲响了兄妹二人的房门。 周二娃下炕去开了门,便见姜氏端了个盘子在门口站着,盘子里装着一些蒜米炒豆角,上头还叠了几个玉米面饼子。 “你爷让我送来的,赶紧吃吧,厨房里还有黍米粥,一会儿你们自个去盛些。”姜氏有些尴尬地笑笑。 周二娃回头看了周意一眼,见周意点头,这才接过了盘子。 “谢谢三婶。”周二娃闷声道了个谢。 待姜氏走后,周二娃地把盘子端到了炕上的小桌上,又不客气地去厨房盛了两碗粥来。 然后有些高兴地看着周意:“妹妹,你咋这么聪明?还真让你说中了。” 周爷周奶还愿意让妹妹吃饭,周二娃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妹妹受苦。 只是周二娃又有些疑惑,似乎自妹妹好了之后,妹妹就变得聪明了许多。 不过这是好事,周二娃疑惑了一瞬便又高兴了起来。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再早熟也很难想到妹妹如今已经换了个芯子。 周意微微一笑,“赶紧吃吧。” 说罢,便捧着粥喝了起来。 周意下午吃过了八只烤麻雀,这会儿也不饿,若不是为了让周二娃安心读书,她还真不想再吃周家的饭了。 姜氏一共拿过来六个玉米面饼,周意没吃,周二娃吃了俩,倒还剩了四个,吃完饭周二娃把剩的饼子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打算就放在屋里等妹妹饿了再吃。 周意吃完饭也没再去纺线,今日她去山上跑了一身汗,让周二娃打了盆热水,在房里简单擦了一下便早早到炕上躺着了。 周二娃趁着天还亮,便在房里背了会书。 周意打眼看过去,见周二娃背的是一篇千字文。 书本有些破旧,如今周二娃用的都是周大娃的旧书,周大娃和周三娃都有自己的新书,唯有周二娃周爷舍不得给掏钱买,便让周大娃借了旧书给他读。 “你如今在学堂里学了些什么?”周意有些好奇的问道。 “杨先生教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三字经和百家姓我都背熟了,这千字文还没背全。”周二娃也不管周意是不是听得懂,耐心地解释道。 周意闻言皱了皱眉,周二娃年初上的学,如今才学了半年多,还在启蒙阶段,怕是这些字看着都生涩。 她印象中周大伯有时会在院子里问一下周大娃的功课,周大娃与周二娃相差不足一岁,却已经开始研读四书五经了,这差距着实有些远了。 周意不再打扰周二娃,默默地听周二娃小声地念书。 待天色暗了,周二娃才珍爱地收起了书本,趟在了炕上。 “哥,我想改名。”周意想了想,对周二娃道。 这周绿的名字也太难听了些,周绿周绿……她还圆周率呢! 别看周家三个孙子在家都大娃、二娃、三娃的叫着,他们每人都有个好听的学名。 大娃学名叫做周茂才,二娃学名叫做周茂学,三娃学名叫做周茂宏,周家俩孙女的名字倒是随便,一个周红,一个周绿。 “改名?为啥改名?”隔壁周二娃有些疑惑问道。 “绿这个字,寓意不好。”周意回道。 “咋寓意不好了?”隔壁问道。 周意眨了眨眼,胡说八道着:“你看之前咱爷脸都气绿了,这绿字是不是寓意不好?” “……”周二娃抓了抓脑袋,半会才一拍脑瓜道:“你这么说倒也是,当初你出生时,咱爹不在,这名儿还是大伯给起的,都说绿叶衬红花,堂姐叫周红,让你叫周绿,我看大伯他没安啥好心!” “可不就是!”周意连连点头。 第12章 姓萧 “这名儿得改!”周二娃神色坚定道,“都说长兄如父,如今爹娘不在,大哥就能做得了你的主,赶明儿我就跟爷说把你名字给改了。让哥好好想想给你起个啥名儿……” 说完他便开始思索起给妹妹起个什么好名字,只是如今周二娃也刚刚读书,学问有限,一个名字便把他急得抓耳挠腮的。 周意有些黑线,原本她就觉得喊一个九岁小孩做哥哥有些尴尬,此刻一听周二娃说起长兄如父,感情他还生生给自个长了一辈? “我都想好叫啥名了。”周意绷着脸道。 “啥名儿?”周二娃忙问道。 “周意。”周意回道。 “周意?哪个意?”周二娃又问。 周意刚想回答,又想起来她现在‘不识字’,便没好气道:“我咋知道哪个意,约莫就是咱爷常说的主意大那个意。” “周意……听起来是比周绿好听些,赶明儿我去学堂问问先生这字好不好。” “……嗯。” 解决了名字的事,周意又想起来早上杨氏说的东平郡王,便又问道:“对了,哥,你知道东平郡王不?听说他来隔壁庄子上了。” “我也听大娃说了这事,还说杨约正得了东平郡王赏的御茶,今儿一去学堂就开始显摆呢,还被杨先生给训了一顿。”周二娃回道。 周意眸光微闪,问道:“杨先生为啥要训大娃?” 周大娃不还是杨先生的亲外孙吗? 周二娃眨了眨眼,随即神秘兮兮地跟周意道:“哥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周意一听周二娃声音都放轻了几个度,便知道这里头有事,忙点头:“嗯,你说。” “先生很是不喜官府的人,也讨厌皇室的人,大娃去学堂显摆这个事儿,犯了先生的忌讳。”周二娃小声道。 周意奇道:“杨先生为何不喜他们?” 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杨先生早年寒窗苦读十多载,难道不是为了功成名就、报效朝廷? “何止是先生,爷爷也说当今官吏可坏了!你还不知道吧,你才一岁多大点的时候,咱们村子里早先有个人,说是赌钱赢了不少银子,之后在外头漏了财,有人举报到县衙,县令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判了那人偷盗,收缴了银子抄了家不说,还斩死了村里几十号人呢!”周二娃一想起这事,便觉得浑身发寒。 这绝对是他们保乐村的一大惨案了。 周意顿时皱眉:“就算一人盗窃,怎会斩死这么多人?” “朝廷的规定,一人犯罪,一个甲的都要判刑……”周二娃颤着牙道。 周意闻言一惊,怪不得有几十号人。 这时候的保甲制度,一甲能有十户人家呢,这也太不人道了。 那县令竟随意断案,一下处死几十号人,难不成就为了贪那点银子? 这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哪怕周意上辈子见识过那样多的生死,依旧不能接受这样草菅人命。 那边周二娃又接着道:“先生也说了,如今朝廷总收税,就是因为皇室的人太多了,朝廷养不起,就来剥削咱农民。” 周意闻言突然想起了今年杨氏没少骂周绿赔钱货,原因是周绿今年六岁了,家里得缴纳她的人头税了。 原本六到十六岁的未成年孩子和五十六岁以上的老人人头税并不高,一人一年不过二十文钱,奈何当今朝廷不按套路出牌,光是今年就连着收了两回人头税了。 这一年还未过,她便让家里多支付了四十文钱,以杨氏那斤斤计较的性子能不生气? 孩子老人还好些,成年人每人每年要缴纳两百文钱呢! 原本该是一年一缴的税,但当今朝廷不,近些年起,它没钱了就过来收,一年至少收个两三回,这对穷人简直是个极大的负担。 想起这事,周意又想起了去年隔壁邻居大婶生了个闺女,结果刚生下来就给淹死了,除了重男轻女的因素外,怕也跟这人头税有些关联…… 这都叫个什么事,难怪杨先生这么痛恨朝廷。 “皇室的人很多?”周意压下心底的震惊,又问道。 “嗯,先生说当今在位的亲王就有二十七位,郡王得有两百多位,还不算上宗室其他人,这些人平日里什么都不干白拿朝廷俸禄。杨先生还说,早些年的朝廷还挺好,但当今的朝廷不值得报效。”周二娃皱着眉道。 “杨先生平日在学堂里就教你们这些?”周意也蹙起了眉。 她是听明白了,这个朝代的王爵之位怕都是世袭,除了王爵继承人,子子孙孙应也皆可受爵,这种制度下,这些个皇族之后也没旁的事干,可不就使劲生孩子了,也难怪皇族宗室人多。 但哪怕朝廷再不好,杨先生也不该给这么小的孩子灌输对朝廷的怨气吧? 毕竟如今老百姓表面上还能维持和平,一旦这种愤怒达到极点,那必定要出大乱子的,最终还不是底层老百姓给人当枪使。 杨先生只一时愤怒便罢了,若他有什么特殊身份,特意来煽动百姓,岂不是害人? “不是,杨先生来家吃饭,喝醉了跟大伯说的,我在一旁听见了。”周二娃闷闷地摇头。 周意闻言略松了一口气,只要周二娃平日不被有心人引导就好,“那东平郡王常去东来村吗?” “倒没有,好些年都不见他们来人。东平郡王虽在高平县有宅子,但也不常住,我听小舅舅说晋王的子孙平日多数都在晋城住着,离咱这远着呢,也不知怎么就突然跑来咱乡下了……对了,小舅舅还说晋王一家都是大善人,不像旁的亲王家人口那般多,且常行善事,反正跟旁的亲王不一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周二娃也有些疑惑道。 周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这事有点反常啊。 不说东平郡王突然跑来乡下有些反常,就说这晋王一家大善人的名声都普及到她们高平县了,也是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了。 “那东平郡王叫个啥名?”周意又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们姓萧。”周二娃摇了摇头。 “萧?”周意挑了挑眉。 乍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姓,周意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一个人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可别把自个给作死了吧…… “嗯……对了,小妹,你问这些事干啥?”周二娃回过神来,突然觉得妹妹今天问的问题都好奇怪,妹妹以前从来不关注这些事的。 “嗯?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周意敷衍地答着,思绪早已经飘远…… …… 待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周意轻轻掀起被子,盘腿而坐。 虽有昨日被抓个现行的教训,但周意刚刚听周二娃说了这么多信息,突然升起了一种危机感,只觉得这个朝代也非她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安全。 也不知哪天一不小心被连个罪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所以如今还是抓紧修炼为重,旁的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第13章 去县里 这次周意很快便有了要突破的迹象,待体内突然涌入大量的能量,周意神情一肃,专心致志迎接突破。 暴虐的能量一遍遍冲刷着周意的筋脉,给周意身体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带来了阵阵强烈的痛感,使得她额上很快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过这种痛苦周意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九次,如今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此刻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意的经脉被扩张到一定的程度,那体内暴虐的能量才逐渐缓和了下来,痛感渐渐消失,周意感受到身体素质更上了一层,有些畅快地深呼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念力一动,精神领域便连接到一片正方型空间。 待‘看’到空间里的景象,周意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郁闷。 这片空间不大,长宽高都约两米,末世之中周意也未听到过有别的人觉醒了空间异能,只知道她的空间异能一级时便能开启这么大的私人空间,之后每晋升一级,长宽高都会各延伸两米左右。 这会儿周意喜的是,她上辈子收藏的物资依然在她重新开启的私人空间内,有些郁闷的是如今这片空间里塞满的全是一些零碎的杂物。 私人空间内几乎是零重力,东西放进去便是静止不动的,所以别看这会儿她的空间不算大,可塞得满满当当也是有不少东西的。 周意查看了半会,也没见着一样重要的东西,里头摆放的多半都是野外做饭用的家伙什。 锅架、各类锅碗瓢盆、一些油盐酱醋等调料、一些大米面粉、少量的葱姜蒜和蔬菜水果、一大箱竹炭燃料、几桶清水、几只打火机,最后还有两辆野地自行车…… 查探完东西的周意用手捏了捏眉心。 真是……她上辈子干啥要在空间放自行车! 虽说自行车在郊外算是一个不错的代步工具,但周意刚刚听周二娃说,这年头许是因为律法即森严又残暴,邻里时常会关注着自个的邻居可别出了啥差错,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二话不说就会举报给官府,都不带留情面的。 因为举报者可以免罪不受邻里牵连。 像她这样的小孩子还好,未成年人在当今律法上很有优待,特别是未满十二岁的小孩,若非出什么特大案件,通常只会让家长自行处罚或掏钱了事,不会真的判刑,所以村里人对年龄小的孩子关注倒是不多。 若是成年人出门活动,还得先跟各自所属的甲长或保长打声招呼,很是不自由。 她就说怎么周绿的印象之中,家里大人就算出去种个地或串个稍远点的门都要先跑一趟甲长家。 但即使她这样的小孩相对自由一些,这车子如今她也是万万不能骑出去的,起码大白天的是不能骑的,不然被人看到了免不了麻烦。 就算那些做饭用的家伙什,她也是少用为妙。 …… 第二日周意跟周二娃去堂屋吃早饭的时候,许是因为有了周爷的警告,杨氏只瞪了周意几眼倒没再说什么。 就是饭桌上周二娃提出要给周意改名的时候惹了些麻烦。 周绿的名字再不好那也是长辈赐的,周大福和杨氏难免阴阳怪气地说教了兄妹二人一番。 最后还是周爷嫌几人吵得头疼,拍板说既然这兄妹俩坚持要改那就改吧,反正又不是改姓,一个小名儿怎么改还不都是他老周家的人。 周意这才算是正式改了名字。 接下来的三日,周意都是上午在家纺线,下午喊了王小胖去山上弄些肉吃,当然也不忘给周二娃留些等他下学喊他来吃。 除了几人吃的,周意还偷偷存了一些肉。 这日一早吃过早饭,等周二娃上了学,周爷和周大伯也下地后,周意便背了个竹筐打算出门。 周奶徐氏一见周意背上了家里的竹筐,便皱眉问道:“二丫头,你上哪去?” 这几日小孙女每日下午都跑个没影,虽说小孙女以往闲得时候也会出去溜溜,但通常都在家门口不远呆着,而且时间不会太久,现在真是越发没个正形,纺线都不好好纺了。 “奶,家里现在不是不缺棉线用吗,我到县里去一趟,看看我小舅舅。”这几日周意跟周爷周奶的关系又缓和了些,所以这会儿也愿意好好跟徐氏说话。 在山上逛了几日之后,周意昨日发现山上的麻雀明显难找了些。 她得想办法找点钱啊,眼下在这村子里是看不到啥前途了,所以这才打算去县里逛逛,说不定能碰到个啥赚钱的门路。 徐氏一听周意说去找她小舅舅,脸色便好了一些。 孙家那小伙子每次来看二房兄妹都会带上不少小零嘴,她虽不怎爱吃那些个,但总归能给她几个孙子孙女解解馋的。 不过保乐村离高平县还有点路程,小孙女一个小丫头去县里头能行? 正磕着炒南瓜子的杨氏闻言也停下了动作,不由眼珠子转了转道:“咋非要今个去县里?等几日我去县里带你一块去就是了。” 杨氏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每月趁着去县里交活时都会带着她俩孩子去县里逛逛,哪怕不多买什么,带俩孩子吃顿鸡丝面或肉包子都是好的,只是她从来不带二房兄妹。 但听周意说去找她小舅舅,杨氏知道孙家对二房兄妹可是大方的,便想着如此带着周意一块去县里也无妨的。 周意哪能不知杨氏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看着杨氏:“就不麻烦大娘了,我识得路的。” 说完,也不容杨氏反驳,便又看向徐氏道:“奶,您看我这去看小舅舅,是不是要带点东西?总不好空手去?” 徐氏顿时一窒,本憋不住想骂周意两句败家,但一想到前几日周德旺跟她交代的话,又生生忍了下来。 哪怕不图孙家那点东西,孙家这关系可不能远了,若是孙家那孩子真像他先生说的考中了秀才,那他们老周家可不得沾了大光了。 当下话到嘴里一转,便道:“那孩子读书苦,是得带点东西送去,但咱家也没啥好东西……” “我看家里不还存了一篮子鸡蛋吗,就带那些鸡蛋过去吧,带到小舅舅书院也不算丢了咱周家的脸面。”周意打断了徐氏的话。 一句话把徐氏给堵死了,周意只见徐氏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扯了扯嘴角道:“那你就带些鸡蛋去吧,不过给家里留些个,你几个哥哥也得补身子呢。” 第14章 买纸 周意跟徐氏讨价还价,又跟杨氏怼了几句,然后在竹筐里压了些干稻草,在徐氏心疼的目光下到厨房捡了整整三十只鸡蛋,背着竹筐便走了。 保乐村离高平县并不算远,中间只隔了个东来庄还有一片林子,但若是以往按照周绿那小短腿,从家走到县里怎么也得走个把时辰才能到。 不过周意如今的身体素质不同以往,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县门口,这还是她为了旁人发现不妥特意没走太快。 高平县不是什么主要县城,石头泥土堆砌出六七米高的城墙,城门口仅有两名官兵守着。 进出城的人也不多,只偶尔零散几人,周意去了都不带排队的。 官兵见到还不到他腰部高的周意独身一人有些惊讶,细细询问了一番周意哪里来的,到县城又要干嘛。 周意有着周绿的记忆,操着当地的口音自报了家门,又说了家里让她去县城找她在青松书院读书的小舅舅,再给官兵检查了一番她的竹筐。 那官差毫不客气地要拎走她的鸡蛋,却被周意给抓住了衣袖。 “官差大叔,你这是干啥?”周意保持着微笑看向官兵。 那官兵见周意不识趣,不由甩开了周意的手道:“小丫头,懂不懂点规矩?带货物进城要交税,我也不收你多,只收一成。” 周意闻言也不恼,仍笑着说:“我小舅舅说了,进城收的税乃是商税,仅针对货商,普通百姓带少量行李是不需交税的,我人小,官差大叔可不要骗人。” 官兵似没想到周意还这般伶牙俐齿,他原想发怒,但被另一名官兵拉住了。 另一名官兵对着周意摆了摆手:“行了,进去吧。” 周意闻言道了声谢,这才背着竹筐往城里走。 待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后头吵了起来。 “你干啥阻我?拿几只鸡蛋回家补补身子也是好的,整日守着这个破城门,一天到晚都是些穷乡下人,嘴巴都要淡出个鸟了!” “没听那小丫头说她小舅舅是在青松书院读书的,能进青松书院的人学问都不差,那堆学子可不好惹,别惹麻烦了。” “几只鸡蛋而已,就你整日怕这怕那,咱们有县令大人撑腰,怕啥?” 后头的话周意便没听到了,这会儿她已经走远了。 …… 县城同乡下地方就是不一般,这县里的普通房屋虽不见得比周家的房屋好多少,但房屋紧密,一排一排的,街上人头也多,看着就是热闹。 越往县城里面走,大大小小的铺子就越多,有小些的酒铺、油铺、面馆、粮铺、炒瓜子铺、糕点铺、凉茶糖水铺,偶尔还能看到稍大些的绣坊、布庄、酒楼、客栈、药铺、书坊等。 周二娃带着周绿去看外公外婆途径过高平县几回,偶尔小舅舅也会带着兄妹俩到县城里玩儿,周意对高平县还算有些熟悉。 这县城也不算多大,周意打算先在县里逛逛,待到差不多学生午休的时候再去找小舅舅,省得耽误了他读书。 周意先是找了个无人小巷,把她这几日存的两只野兔和一些麻雀小心放进筐里,然后找了间叫做睿新书坊的铺子走了进去。 她这次来县里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给周二娃买些书写纸用。 周二娃如今笔墨倒是有,还是小舅舅去看他俩兄妹给送的,就是纸不够用,周意这几日见周二娃练字不是拿笔沾了水在炕桌上比划,就是在院子里拿树枝在地上比划,也着实可怜了些。 所以这三日来周意抓了两只野兔都没舍得吃,就打算来县里给周二娃换些纸用。 这时候买东西不一定非得掏铜板,但凡粮食鸡蛋肉类都可交换些东西,既然是可以换的,周意便不费那麻烦事去卖了。 周意空间内倒是有些米面粮食,但那大米太精致面粉也太白了,何况这时候人卖粮食都是带着稻壳的稻米和麦子,怕人看出不妥,只能拿出野兔麻雀来了。 书坊里的客人不多,仅有两名身穿书生长衫的年轻男子在挑着书看,柜台后头一个青衫装扮的中年男子也坐着捧着个书看得认真,似乎对能不能做成生意压根不感兴趣。 两名挑书的年轻男子见周意一个小丫头背着个筐进来了,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周意两眼,又不再关注,继续挑起书来。 周意也没去看货柜上的书,毕竟她听周二娃说如今普通的书籍差不多都得一两银钱起步,贵些的几十、上百两都是有的,她手里的两只野兔和几只麻雀值得几个钱心里有点数,如今那些书籍都是她所买不起的。 她直接走到柜台跟前,扒拉着柜台探着小脑袋问道:“掌柜大叔,您这可有纸卖?” 那掌柜模样的人这才抬眼,见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小丫头,模样还挺好看,倒有些稀奇地笑了笑,“自然有的,小姑娘要买纸?” “嗯!”周意点头,又道:“不过我没带银钱,只有些山中野味,不知可否换些?” 那掌柜闻言倒是有些兴趣的样子,想来也是个好吃的,便问:“何种野味,待我看看?” 周意便把背着的竹筐放到地上,一手拎起一只还挺肥的野兔,然后举过头顶展示给掌柜看,“两只兔子,还有些小麻雀。” 掌柜注意到周意那小小的手高高举着两只看起来并不轻的兔子,竟不见一点吃力,倒有些惊讶,他忙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把兔子给接过来瞧了瞧。 “倒是新鲜,这两只兔子我可以折算你三百文钱,如何?”掌柜观察过后满意点头。 这个价位倒挺符合周意的预期,这时候的瘦猪肉不过一斤七八文钱,就算肥肉也不过十文钱,两只兔子加一块约莫有十五斤左右,哪怕野兔市场上少见,掌柜给的价钱也算公道了。 “加上十五只麻雀,一共算三百五十文。”周意争取道。 十五只麻雀不过约莫两斤重,五十文钱定是不值当的。 掌柜又让周意拿了麻雀给他看,见麻雀个个都还新鲜,最终食欲战胜了理智,犹豫了一瞬便点了头。 “成。” 周意闻言一笑,让掌柜拿了纸给她挑。 这时候的造纸技术虽已十分成熟,但纸也算不得便宜东西,周意挑了样较平民价格的纸,一大张要八文钱。 周二娃刚刚学字不久,用好的纸也是浪费,周意看着这纸约莫不会晕染墨迹,便凑合买了给周二娃用。 一共换了三十张纸,让掌柜的裁成六开,足够周二娃用上个把月了。 这些纸抵去二百四十文,掌柜还倒找了周意一百一十文钱,周意跟掌柜的道了谢,便心满意足地带着纸和铜钱出去了。 第15章 小舅舅 周意在县里逛了会,了解了番物价,什么也没买,见时间差不多了,先找了处无人之地把铜钱和纸收进了空间。 这些东西见了小舅舅不太好解释,毕竟便宜小舅舅是个聪明人,怎会不知他们兄妹在周家什么情况,周爷周奶才不会给周意零花钱,也不会给周二娃买这么些纸用。 之后又从空间取了十来颗桃子放进了筐里。 这桃子是前世她伙伴种出来的,水灵灵甜蜜蜜的可好吃了,周意刚刚见到街头有卖桃子的,想着带些桃子去看小舅舅应当不会被起疑。 准备好了这些,周意才往青松书院走去。 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周意便看到一处不算太大的青砖院墙,大门门匾上‘青松书院’四个大字写得浑厚有力。 因为家里有几个读书人,周绿也知晓这高平县大大小小的书院几来间,但有名气的书院不过两间。 一间是属官办的高平书院,另一间便是这民办的青松书院了。 官办的书院有门第要求,通常士一阶层家族子弟才进得去,而民办书院则不设门户,讲学自由。 青松书院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青松书院的山长乃是一位举人老爷,举人老爷那可是见到县令大人都可平起平坐的人。 这青松学院的学子也都不简单,听说只有学问佼佼者才会被青松书院录取。 书院的门大开着,周意站在门口向里望去,见有些个身穿灰白长衫、头戴学子巾帽的书生在院里活动,周意原想让人帮她喊一下小舅舅,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人群中有三人结伴而行,三人似正想出来,中间一位恰巧跟周绿记忆中的小舅舅对得上号。 那走在中间的书生也发现了周意,愣了片刻,眼中顿时流露出喜意,忙加快了步伐,他身后的两人见状也连忙跟上。 “丫头,你怎么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大哥呢?”孙景文大步走到周意跟前,惊喜问道。 说完又注意到周意背着一个与她身形不符合的竹筐,忙帮周意把身上的筐卸了下来拎着,一看里头还有不少东西,又问:“背这么些东西,累不累?” 周意上下打量了孙景文几眼。 便宜小舅舅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清秀俊朗,看着跟周二娃竟还有两分相似,身形略有些单薄,却站得笔挺。 “不累,大哥去学堂念书了,我来看看你。”周意咧嘴一笑。 孙景文顿时皱起了眉:“你是一个人来的?从村子里走过来的?你爷奶知晓吗?” “自然知晓,奶还让我带了东西给你。”周意指了指竹筐道。 孙景文闻言却眉头皱得更紧,薄唇也抿了起来。 气氛正有些尴尬着,跟上来的一个体型微胖的书生好奇地打量着周意问道:“景文,这小丫头是谁?” 还不待孙景文回答,便又自个恍然大悟道: “哦~!我知晓了!定是你常说的小外甥女!我猜得可对?” 孙景文缓了缓脸色,对着自个的同窗介绍道:“正是,她就是我小外甥女,绿儿。” 说着还伸出手要摸周意的小脑袋。 周意连忙歪头躲闪,不让孙景文揉乱她的发型,“小舅舅,我改名儿了,现在叫周意。” 孙景文一愣,顺势把手放在周意的肩膀问道:“何时改的名?” 周意还未回答,那微胖的书生便嘲笑道:“哈哈!你看你,怎么当人小舅舅的?自个的外甥女改名了都不知道。” 孙景文顿时一拉脸,没好气地看了那书生一眼。 周意冲那书生笑笑:“我前两日刚改的,小舅舅自然不知。” 孙景文闻言有些惊讶。 以往自个小外孙女向来不敢同生人说话,今个胆子竟变大了些? 只是还不待他多想,那微胖书生见周意生得可爱,忙上前弯下腰来逗周意:“我是你小舅舅的同窗,我叫刘通,你小舅舅跟你说起过我吗?” 孙景文连忙把刘通推远:“一边去!别吓着她。” 无视刘通一脸不满,孙景文又对着周意介绍道:“这个胖子叫刘通,那位叫王伯宗,都是舅舅的同窗好友。” 一边说,孙景文一边指了指体型微胖的书生,又指了指一旁个子稍瘦小些的书生。 刘通顿时大怒:“孙景文!你说谁胖子!” 孙景文瞥了刘通一眼,意思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刘通被孙景文气得说不出话。 一旁王伯宗性格许是有些腼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周意笑笑。 “刘通大哥,伯宗大哥。”周意很有礼貌地喊了二人一声。 刘通顿时深呼了一口气,跟周意纠正道:“丫头,你喊景文小舅舅,喊我和伯宗大哥,那我们岂不是比你小舅舅矮了一辈?你得喊我们伯叔才对,知晓吗?” 周意暗暗翻了个白眼。 心道喊你大哥都算给你面子了。 三人都才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上辈子这样大的人喊她阿姨都不过分。 “别理他!舅舅带你吃饭去。”孙景文倒是很满意周意的叫法,拉着周意就走。 …… 周意原不想让孙景文请她吃饭的,毕竟孙景文能在县里读书也不容易,但孙景文说他原本就打算请俩同窗出来吃一顿,周意只好跟着去了。 一路上孙景文问起周意和周二娃在家好不好,周意只管捡了好听的答着,不大一会儿四人来到一家叫做神仙醉的酒楼前。 见几人来到这个地方,周意心有疑惑,不动声色地跟着孙景文走了进去。 她上午时便注意过这家酒楼,在高平县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了。 虽说只二层小楼,门面也不算多大,以周意上辈子的眼光自然瞧不上,但对于这个小县城里的人来说,这是家有闲钱的人才来消费的地方。 孙景文不是个会乱花钱的人,怎会请人到这里吃饭?还是说因为她来了才打算带她吃些好的? 正疑惑着,周意便见酒楼的掌柜迎了过来。 “小东家,您来了?” 掌柜这话是对着刘通说的。 “嗯,我跟同窗来吃饭,让人做四份的羊肉汤端上去,再弄些馍就够了,哎,对了,在弄一碗糖蒸酥酪来。” “哎。”那掌柜应了声又退了下去。 刘通说着,一边带几人上楼一边回头对着孙景文道:“我家的羊肉汤很好吃,咱们今日就吃羊肉泡馍。” 孙景文大方点头:“今日便是为了谢你,你做主就是了。” 第16章 胡闹 四人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坐了下来。 周意听了一会儿几人的对话,才知晓今日为何孙景文要请同窗吃饭。 原是两月前刘通给孙景文和王伯宗介绍了个活,帮人抄书,这两月两人赚了不少银钱,两人这才为了答谢刘通,请了他吃一顿。 今日孙景文和王伯宗也第一次来刘通家的酒楼吃饭,据刘通自个介绍说,他家里早年是酿酒发家,酿出的酒便是叫做神仙醉,后来酒的生意做大了,又搁县里开了家这间神仙醉酒楼,平日里不仅招待客人吃饭,也对外售酒。 不过周意有些疑惑,这抄书的活应是赚不得多少钱的。 外头买书贵,周爷给孙子买的那些基础教材,皆是自个买了纸托杨先生找人抄来再装订好的,百字只需支付人两文钱,还不用提供笔墨。 这些基础教材少则一本几百字,多则一本也就数千字,周意算算就是勤快些的一天抄写个几千字,也不过能赚百来文钱,小舅舅平日里还需读书上课,哪来多少空闲时间,一月下来能赚得几个钱? 疑惑间周意便问出了声,却见刘通哈哈一笑道: “这抄书的价钱亦是分人的,你小舅舅和伯宗的字写得顶漂亮,价钱自然同普通人不一般,百字能得八文呢!” 这般一说,孙景文和王伯宗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意先是有些惊讶,随即想明白了什么,也真心对刘通露出笑意。 她看过周二娃用的书,那上头的字已十分清峻工整。 这年头凡抄书能卖得上价钱的,若么是字写得有大师风骨,若么是学问高深者对文章有自个深刻的解读,标上注解。 这两样条件以小舅舅和王伯宗十六七岁的年纪,怕都难达成要求。 小舅舅得了个这般好的价钱,应多半还是刘通在其中出了力。 这事确实该答谢。 很快有伙计端了食物上来。 刘通也是个体贴的,知晓孙景文和王伯宗的家庭境况不太好,便只叫了四份羊肉泡馍来吃,一小碗糖蒸酥酪是单独给周意点的。 许是因为有刘通这个小东家在,四大碗羊肉泡馍的份量十分足,大片大片的羊肉在汤面上摆满了一圈,肉香四溢,引人食欲。 “来来,赶紧尝尝,我家大厨做得羊肉泡馍可是一绝!”刘通招呼道。 几人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开吃。 周意拿起勺子舀了羊肉汤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刘通果然没说大话,这羊肉汤确实十分好喝,绝不比她上辈子文明时期吃过的美食差! 孙景文和王伯宗许也未吃过这样的美味,小尝一口过后,当下连连点头夸赞,随即再顾不得说话,闷头大口吃了起来。 周意又拿小勺舀了些糖蒸酥酪,白滑的甜食入口,只觉满满奶香和米酒清香绽放在口齿之间,伴有一丝甜味,周意不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有好东西周意不想独食,想给三位少年分上一些,但三位少年都说不喜甜食,周意只好都吃进了自个的肚子里。 饭后几人都有些撑,周意也把满满一碗羊肉泡馍给吃完了,三位少年还被周意的食量给惊了一番。 特别是孙景文,生怕周意突然见着好吃的没个节制,再把自个给撑坏了。 再三确定周意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结账的时候,掌柜的只算了七十文钱,孙景文不知这酒楼吃饭价格,不疑有他,便结了账。 原王伯宗也想付账的,但孙景文说今日有他外甥女在,这顿饭便他付钱,王伯宗争不过他,只好罢了。 下午几人还有课,但难得见到周意,孙景文不顾周意反对,让王伯宗为他请半日的假。 刘通见状也非要凑热闹,要留下来陪着二人,孙景文跟刘通说不通,只好把这份情义记在心里,随他去了。 周意给孙景文带来的东西,孙景文问刘通借了个小筐装好,让王伯宗一并带回书院宿舍,之后便带着周意在街上闲逛。 “对了,丫头,今个来县里可还有旁的事?”孙景文拉着周意的手问道。 “是有些事。”周意点了点头,“大哥读书费钱,我想来县里看看有没有活做,也好赚些银钱补贴些家用。” 这事原本周意也没打算隐瞒孙景文,毕竟孙景文在县里呆的时间久,说不定能帮她想些点子来。 再则就是不能想出什么点子,这事也得让孙景文知晓,晚上回去她还得告诉周二娃,不然日后她即使赚了钱也没个由头拿出来用。 孙景文闻言眉头一皱,半会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如今我二姐不在了,周家人也对你们不尽心,让你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发愁。” 他就说怎么才三个多月不见,小外甥女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懂事了不少,也胆大了不少,原是为生活所迫。 旁边刘通看向周意,向来爱玩笑的他一时也有些感概。 想他六岁大的时候就知道玩儿呢,哪能想到也为家里尽些绵薄之力。 孙景文想了想道:“你不用操心你哥的事,且安心在家住着,日后你大哥读书上的花用,小舅舅来想办法。” 他现在能赚钱了,一月能有二三两银子的收入呢,不仅能顾好自个,还有盈余,照顾一些这两兄妹倒不妨事。 不过虽说他如今能照顾这两兄妹俩,回头他也得抽空去周家一趟,好好跟周家那俩老的说道说道。 同是孙子孙女,怎好这般区别待遇? 他可是记得周家大房三房的小孩什么都不缺的,怎就逼得他六岁的小外甥女都得想法子赚钱了? 着实过分! 周意却顿住了步子,认真地看着孙景文:“小舅舅,你对我们兄妹俩好我是知晓的,但你这份好意我不能接受。周家那情况你也知晓,我爹娘不在了,爷奶又偏心,日后爷奶还指着他儿子儿媳给养老,怕是我和大哥往后都得靠自个。大哥读书肯定是不能放弃的,如今只有我出来挑起我们二房的担子了。你也要读书,怎好让你费这么多心。” 孙景文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意,似没想到周意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愣了愣,随即又气又心疼道:“胡闹!你这么小,又是个女娃,怎么能挑起这么重的担子?” 第17章 送菜 周意有些郁闷,穿越成这么小个的身子,真是干啥都不方便。 正想跟孙景文解释,一旁的刘通拍了拍孙景文的肩膀道:“丫头也是一片好心,你好好说话,莫要吓她。” 孙景文深呼了口气,好没气地瞪了孙景文一眼,正想反驳他哪里是在吓小外甥女了,却见刘通对他摆了摆手,又接着道: “我家倒是有个活能交给丫头做,但她一个人定是干不来的,至少得找个大人帮忙。” 孙景文顿时皱起了眉,心道刘通在捣什么乱,他外甥女这么大一点就让她干活,真是禽兽。 但见刘通甩他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出于对好友的信任,孙景文耐下性子问道:“是什么活?” 周意也看向刘通。 “我家那酒楼,以前有位老伯专门到乡下收了菜送来,不过最近那老伯不送菜了,换了他儿子来。他那儿子做人可不厚道,每日送来的菜不是不新鲜就是要价高,我爹娘这几日正想换家收菜,所以我想你这小外甥女家离县上也不多远,正好可以接了这活,不过我们酒楼每日少则需要六七十斤新鲜蔬菜,多则需要百来斤,小丫头一个人可送不来。” 刘通不晓得周意能不能听懂,便对着孙景文解释道。 孙景文闻言有些意动。 这倒是个好活,这么一笔生意刘通愿意交给外甥女,八成也是看在他的面上,他心中如何不知。 不过就像刘通说的,此事小外甥女一人可干不来。 不说收齐了酒楼需要的菜外甥女一个人行不行,至少送货就得找个成年人来干,到时还不是得周家大人来? 这笔生意若是交给周家,周家能从此对他外甥和外甥女好还行,但就凭他二姐当初一笔嫁妆全部交给公婆,也没换得这俩兄妹日子多好过,孙景文便信不过他们。 孙景文一时拿不定主意,总不能好处都给周家得了,他外甥和外甥女讨不得一点便宜,到时他还不憋屈死? 周意倒是眼睛亮了亮,她看向刘通道:“刘大哥,你若信得过我,以后你们酒楼的蔬菜就交给我,我保证每日准时给你们家送新鲜的菜来。” 乡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食和蔬菜,这个收菜送货的活可不正适合她。 孙景文怕周意不知这其中关键,便道:“那到时送货肯定得你爷或你大伯来,这事若给他们知晓了,他们定会把赚的钱装自个兜里,你和你大哥以后想用钱怕也千难万难,你可想好了?” “哪用得着他们。”周意笑了笑,“我跟村里的王叔商量,让他跟我一起收菜送货就是了。” 周意说得王叔便是王小胖的爹王大壮。 王小胖一家四口人,除了王小胖和其爹娘外,还有王小胖的奶奶在。 王家仅有四亩田地,在保乐村可算得上穷人家了。 王小胖的奶奶眼神不好,仅能在家干些简单的活,王小胖的娘平日里要顾着家,几乎也没什么收入,而王家农活少,王爹这些年就靠着在家中做些麦芽糖,挑了担子在附近的村子卖,一月不过能赚上百来文钱补贴家用,日子真是过得苦哈哈的。 所以周意觉得这事只要她跟王叔说,王叔定能同意跟她合伙。 “王叔?”孙景文问道。 保乐村里的人,他只认得几户周家的亲戚,旁的他都不熟悉。 “嗯。”周意点了点头,“王叔家里的条件不好,为人也老实,我回去跟他商量合伙把这活接了,他定会同意的。” 刘通也知晓一些周家的情况,主要是孙景文总惦记着这俩兄妹,平日里提的多了,他便了解一些,此刻见周意提出个这么个法子,便拍了拍了孙景文的肩膀笑道: “如此正好,这生意反正是我家的,你也不用怕丫头给人坑了去。” 这意思那个‘王叔’若是不靠谱,他们神仙醉只认周意不认外人,就不用怕周意能吃了亏。 孙景文犹豫了一瞬点了头,看向周意道:“你既说王家人好,定是平日里照顾过你们兄妹,小舅舅相信你的眼光。” 周意笑而不语。 王小胖的爹娘确实都为人老实,对她也热情,但说起照顾,她这几日倒没少照顾王小胖。 既然决定了,说干就敢,刘通又带着孙景文和周意回到了自家酒楼,让掌柜跟周意商讨一些具体事宜,收菜这种小事,他这个少东家便能做得了主。 神仙醉酒楼的掌柜姓李,李掌柜也是第一次跟这么小的孩子谈生意,但碍于人是少东家找来的,只好耐心地跟周意商讨。 说是商讨,其实就是李掌柜把每日需要什么蔬菜,每样要多少,还有每样菜什么价格说给周意听,怕周意记不住,还把条目陈列到纸上,让她忘了就回家找家里的大人问。 怕第二日来不及,李掌柜跟周意约定了从后日起,每日辰时前把菜送到。 如此周意算是有了个可长久赚钱的营生。 走时刘通又让掌柜的给提了两瓶神仙醉,直接放到孙景文背着的竹筐里,对着周意道:“一会儿带回去给你爷奶喝。” 刘通对周爷周奶也没什么好印象,但想着同窗的外甥和外甥女如今生活上还需家里照顾些,讨好点家里两个老的总是没错,他家里也不缺这点,能帮便帮点。 孙景文见状连忙要掏钱付,却被刘通霸道地拉出了酒楼。 周意看了刘通一眼,默默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再次从酒楼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孙景文又拉着周意在街上买了半斤麦芽糖、一斤红枣糕和两斤炒蚕豆,原本还想去书坊给周二娃买些纸用,周意一见孙景文和刘通要去之前她去过的那家睿新书坊,忙拉着孙景文走了,扯谎说大哥刚买了纸,暂时还不需要,孙景文只好算了。 之后孙景文和刘通把周意送到城门口,找了辆往保乐村方向去的牛车,给了两个铜板让周意坐上了车,反复交代车夫给照看着些,直到人家车夫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才闭上了嘴,目送牛车离开了县城。 周意有些郁闷地坐在牛车上,这通往村子的路坑坑洼洼,坐在上头只觉掂得屁股发麻,还不如她走路呢。 但小舅舅的好意她也不能拒绝,半路下车也说不定引人怀疑,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牛车回村。 牛车上除了车夫还坐了四人,有一对夫妻还有一对婆媳,应当都是附近村子的,反正周意是不识得。 那婆媳中的老太太是个话多的,一路上都在变着法子跟周意打听刚刚送她的两名少年是谁,这也不怪老太太,毕竟这时候书生可招人稀罕了。 周意原想含糊应对过去,奈何那老太太大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最后周意干脆直接闭口不言了,任老太太说什么都不搭理。 好不容易熬到了保乐村的村口,周意连忙让车夫停车,还不待车稳便跳下车逃似地跑了。 第18章 堂妹打我 见左右无人,周意把竹筐里的一串铜钱给收进空间,这串铜钱是孙景文给她留的,一共二百文,说借给她收菜用。 孙景文的意思这赚钱门路虽是周意找的,但到时候收菜送菜肯定得王家人出力多,启动资金也让周意出,这样周意到时拿分红也不会让王家人心里不舒服。 他也不指望周意能赚多少钱,就想着能够这俩兄妹日常花用,不用什么事都求着周爷周奶就够了。 把钱收好,周意又把买给周二娃的纸取出来一部分,只取了三四十张的样子,省得回去大房三房再惦记上。 这可不是周意多心,她看周大娃和周三娃平时用得纸还不如她这趟买的好呢,且平日里也是要省着用的。 弄好了这些才往家里走。 没走多远,路上便碰到了一脸焦急的周二娃。 周二娃看到周意忙加快了步子,直走到周意的身边,上下打量见周意无事,才松了口气。 下一刻又怒道:“你这丫头,咋自个偷偷跑县里去了!” 周意摸了摸鼻子,早上走的时候她没给周二娃知道,否则周二娃肯定不让她自个去,所以就瞒着了。 见周二娃似气得不轻,周意辩解道:“我哪偷偷去了,我跟奶说了。” 周二娃瞪了周意两眼,没好气道:“你跟奶说有啥用?下次你要去县里跟大哥说,大哥带你去知晓吗?我过两日就放假了,咋就不能等我假期的时候再去县里?还好没出啥事,你要出事了我咋跟咱爹娘交代?” 周二娃话没说这么直白,在周家,除了他谁还在乎妹妹的生死?妹妹说要去县里奶就让妹妹一个人去了,也不怕被人给拐了去。 “那可不行,小舅舅帮我找了个活干,我以后每天都得跟王叔一起去县里送货呢。”周意反驳道。 虽然知晓周二娃是关心她,但周意还是得给自个争取点自由,不然以后她干啥事都不方便。 周二娃上学也有假期,平日十天一假,另外农忙季节和过年前后也有长假,但她送货是每天都要送的,周二娃可帮不上什么忙,再说即使能帮,周意也不愿意耽误周二娃读书,毕竟周二娃如今的学业已经落后人家小孩不少了。 周二娃听周意这么说也顾不得生气了,不由问道:“小舅舅帮你找了个活?” 他知道小舅舅是个靠谱的,定不会害妹妹,再说这里头还有王家的事,便好奇小舅舅给妹妹找了个啥活。 “嗯。”周意点头,随即把刘通给她个收菜送菜的活详细给周二娃说了。 周二娃听完后心情有些复杂,一来对周意口中的‘刘大哥’十分感激,能把这么好的活交给妹妹做,二来也心疼周意以后要每日去县里送货。 “咱们村离县里好些路呢,你以后每日要早起去县里可受得了?”周二娃皱着眉问道。 有王叔陪着,周二娃倒是不担心妹妹的安全了,但那边每日辰时要货,妹妹就得一早起床收了菜赶去县里,这一来一回可得走不少路呢。 “也不一定每日都要去,我先带着王叔去几趟,待日后他熟悉了,我膈几日去一回结个账好了,再说不就走点路,怕啥?咱村里人要是知道有个这么好的生意做,八成都要抢着做呢!”周意有些不赞同道。 这村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整日村头村尾的瞎跑,这点路程有啥好担心的。 再说这乡下地方,村民赚点铜钱容易吗,周意刚刚在县里粗粗算过了,就这么每日收了菜去县里跑一趟,至少能赚得五十个铜板呢,这么好的事情让村民知道了可不都得惦记着呢。 保乐村的村民们虽说家家户户都种些菜,但也极少有人挑了菜去镇上卖的,就连种的粮食都是等着县里的粮商来收。 一来是去县里带的东西多了,进城得交税,二来去了县里没门路一天也不一定能卖得几个铜板,最后不定钱没赚着还倒贴了。 所以刘通给了她这么个稳定的生意,可真是帮了她大忙。 理是这么个理,但周二娃还是心疼妹妹,周意看不得周二娃那样,不由拍了下周二娃的肩膀。 “行了,重活肯定都是王叔干,我也不费啥事,我身体好些呢,走点路当锻炼身体了。”说完便拉着周二娃往家走。 边走还边交代道:“回去后这事可不要跟爷奶说,赶明我就说是王叔愿意带着我做事,省得爷奶大伯他们惦记。” 这次周二娃倒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这事不能跟爷奶说。” 小妹赚点钱自个留着也好,当存着嫁妆了,等长大了也能找个好人家,若是给爷奶知道了,肯定得把小妹的钱要走。 周意不知周二娃心里在想什么,不然说不定得一巴掌拍死他。 等回到了周家,已经到了晚饭时候,周意和周二娃来不及回自个屋里,便被周爷喊进了堂屋。 除了姜氏还在厨房忙活,一家人都在堂屋聚着了,杨氏难得对周意露出了个笑脸:“二丫头回来了。” 说完,便探头往周意身后的竹筐里看。 周三娃许是听说周意去了县里找小舅舅,这会儿忙起了身往周意跟前凑,想看看周意有没有带回来好东西。 周大娃和周红倒是矜持不少,虽说没凑上前来,但也在偷偷瞄着周意背着的筐。 眼见周三娃要伸手摸进她的筐,周意一巴掌拍开周三娃的手,冷声道:“滚一边去!” 周意下手可不轻,一下把周三娃的手背给拍红了,周三娃顿时捂着手咧嘴哭了起来。 “哇!爷爷……堂妹打我!”周三娃边哭边跑到周德旺跟前告状。 原本想询问周意孙景文情况的周爷顿时便沉下了脸。 “混账!有没有一点姑娘家样!怎么一回来便打人!”周德旺看了眼小孙子被拍红了的手,皱眉对周意训斥道。 周二娃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住了,见爷爷想对妹妹发难,忙牵住了周意的手紧紧握着。 “不问自取是为偷!爷不管教堂哥,反倒怪我打他?若是在外头,就他刚刚的行为都能被人剁手了!他若再敢来摸我的东西,我还要打他!”周意抬眼平静地看向周德旺。 “你!”周德旺被周意气得呼吸一窒,铁青着脸道:“好啊!说你一句你能有十句等着,现在是不是连我这个当爷的都说不得你了?” 第19章 各怀心思 杨氏一见有热闹,也顾不得惦记周意的东西了,她一脸惊讶看着周意,表情夸张道: “哟!二丫头现在真是越来越没个谱,说话都没个把门的,三娃不过跟你闹着玩儿呢,怎么就扯到偷盗上去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冤死咱家三娃啊?” 大桌上坐着的周大福也补了句:“正是这个理,二丫头这话说得有点过了,传出去好听咋的?” 随着夫妻俩添油加醋的话,周德旺的脸色更加黑沉了。 倒是周奶徐氏和周三福看着周意,看看周三娃,再看看周德旺,什么都没有说。 周二娃一见周爷那脸色很不好,不由紧张地握着周意的手,生怕周爷一恼要动手打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周意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淡定开口:“大伯大娘,你们这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不会也不懂事吧?这偷盗可是大罪,今日他不经我同意便拿我的东西,明日不定就学会偷鸡摸狗了,长大了就是牵羊盗牛!到时还不连累咱全家的性命啊?我今日打他,那还不是为了咱全家的安全着想。若你们觉得这是小事,那成,咱去找左邻右舍来评评理好了!” 这话一落,在坐的人都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凡跟偷盗有关的罪名可都不轻,严重者那可是死罪!不仅自个死罪,还连累全家和左邻右舍性命,这事能开得起玩笑? 再想想前几年村里的那桩‘盗窃’惨案,众人更觉头皮发麻。 周爷周奶和周大福夫妇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起周意的话来,若他们家真的养出个手脚不干净的孩子,那往后还真不定能连累全家! 再则又听周意说要找左邻右舍评理,这事若是让邻里知晓,丢人不说,说不得邻里还把他们老周家一顿骂呢,谁希望自个的邻居养出个祸根出来,万一出了事那就是连罪,这不是祸害人吗? 杨氏脸色有些难看。 她大房的两个孩子都是顶好的,可不能被三房那孩子给连累了。 于是她跟周大福交换了个眼色,周大福顿时会意,又改口道:“爹,我觉得二丫头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三娃现在年纪小,啥都不懂呢,咱可不能让三娃养成了那啥不问自取的毛病。” 周德旺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一方面他这会儿已经有些被周意给说服了,觉得确实不能惯着小孙子这毛病,另一方面又觉得自个的小孙子被小孙女给打了,他心疼,再则他竟然被自个的小孙女给说教了,他不要老脸的啊? 一时间周德旺黑沉着脸,没有吭声。 周意见状微微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随即瞥了眼还有些紧张的周二娃,又暗暗叹了口气,把身后的竹筐卸了下来。 她从筐里拎出刘通给她的那两瓶神仙醉,走到周德旺的跟前道:“爷,这是我小舅舅给你买的。” 一旁的周大福顿时眼睛一亮,直勾勾盯着酒瓶道:“爹!这是神仙醉啊!这酒可好喝了,这样式儿装的得四钱银子一瓶呢!” 周大福早些年读书旁的成就没有,狐朋狗友倒是没少结交,对县里卖的酒可老有研究了,所以周意一拿出这酒,周大福便认了出来。 周大福这话一说,倒是让周意惊了一番。 四钱银子便是四百文钱啊,她知晓酿酒费粮食,县里卖的酒都不便宜,可没想到就这约莫一斤小瓶装的酒,就要卖四百文钱。 早知道这样贵,她就不拿给周爷喝了,浪费啊。 但现在拿都拿出来了,她也不好再藏回去了。 周德旺不是个常喝酒的人,虽说他也爱这口,但喝酒费钱,不到年节的时候他还真不舍得打酒喝,即使打酒也捡着五、六十文一斤的便宜酒打,这会儿听大儿子说这酒好,顿时也是双目一亮。 但他还是矜持地作势犹豫半会,才接过了酒,然后顺坡下驴道:“孙家那孩子真是,咋还这样破费,这银钱省下来买些笔墨多好。” 随即似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不愉快,对周意点了点下巴道:“行了,二丫头这跑一天也累得够呛,赶紧去洗洗吃饭吧。” 说完也不知是不是做给周意看,又轻飘飘拍了正吸着鼻子的周三娃屁股一把,板着脸道:“你也是,下次不好随便拿人东西,知晓吗?” 周意默默看了眼做戏的周德旺,转身拎着竹筐走了。 因为有周三娃的教训在前,杨氏这会儿看了眼周意拎着的筐,倒是没再舔着脸问周意要东西,只暗暗对周意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作罢。 兄妹俩把孙景文给买的东西放到了自个的屋里,周二娃摸着一小叠纸喜不自禁,还当是小舅舅为他买的,一边感动一边心疼地唠叨着:“小舅舅怎给我买这样好的纸用,这得费不少银钱吧?” 周意看了眼那纸,实在是看不出这样糙的纸有什么好的。 吃饭的时候,周德旺到底没舍得把酒打开了喝,周大福有些不满,为此事跟周德旺念叨了一顿饭的时间。 两人一个说这酒等年节的时候招待客人喝,有面儿,另一个说招待客人哪用得上这么好的酒,给人家喝也是浪费,不如自家人喝了,两人围绕着酒这个话题扯来扯去扯个没完。 周三娃挨了周意的打,爷爷也没给他报仇,饭桌上就跟姜氏告状,伸出通红的手说他被堂妹给打了,姜氏心疼地给周三娃揉着手,心中虽有不忿,面上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饭桌上周爷还问了周意两句孙景文的情况,主要是问孙景文学问如何,明年有没有可能考中秀才。 孙景文去年年初的时候考进了青松书院,今年春季之时考中了童生,倒是没有一鼓作气拿下生员名额,明年五月份还有一场科试,周德旺便惦记着孙景文有没有可能考中了秀才。 若真考中了,那他这当亲家的,不说这么年轻的秀才拿出去吹嘘能让人羡慕,就说孙家就孙景文这么一个男丁,且还未成亲,多出来的一个免徭役名额说不定也能为他的大孙子打点打点,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周德旺怎么能不惦记着。 周意哪知晓孙景文明年能不能考中,她又不是考官,再则就是知晓了,她也懒得跟周德旺扯,只说自个不知,周德旺没听到自个想听的很是失望。 堂屋里众人各怀心思,周意倒是没心没肺,匆匆吃完了饭,便跑去了王小胖的家。 王家这会儿也刚刚吃完晚饭,见到周意找上家门,王小胖以为周意是来约他上山的,忙兴奋地要拉周意出去说,却被周意躲闪了过去。 “不是找你的,我来找王叔有点事。” 第20章 干啥不用纸 王大壮一听周意是来找他的有些惊讶,他让自个媳妇李氏去屋里拿了小块饴糖,然后递给周意问道:“周家丫头,你找我啥事?” 王大壮今年已有三十二,也是早年刚刚成亲便被抓去从了军,就这么耽搁了几年,到了二十六岁才得了王小胖这么一个儿子。 周意看了眼王大壮粗糙的手,接过了糖道了声谢,她也不吃,放到了她为了掩人耳目提着的篮子里。 “王叔,今个我去县里找了我小舅舅,小舅舅给我在县里找了个活,让我来问问王叔愿不愿意一起干。”周意也不客气,直奔主题道。 王大壮和李氏闻言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周家丫头的小舅舅他们家是听说过的,那可是在县上青松书院读书的人! 周德旺时不时就会拿出来跟人吹嘘一番,保乐村谁人不知? 既然是周丫头的小舅舅,那见识定是不凡,说给他找了个活,那定是不比他现在干的活差,这事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怎么就轮到他们了呢? 王大壮以往不是没想过去县里找个活干,但他家里上有老娘,下有妻儿,很多事情都离不了他。 做长工的话顾不上家里不说,这好的活计还极难找,若是干短工,费力又挣不着几个钱,还不如他在家做些饴糖卖卖。 这些年来朝廷总收税,他这每年干的钱大半都给朝廷收去了,家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早几年他儿子小胖岁数小他还能凑合着过,如今眼看小胖都六岁多了,旁人家的男娃稍有条件的都要去跟杨先生念书,他家儿子还整日在家玩泥巴…… 王大壮虽说自个不识字,但他也知晓识字的好处,不想让自个儿子以后跟他一样,便想着是不是也让他儿子念两年书。 不求旁的,起码能识几个字,长大出门不至于被人坑骗了去。 所以最近王大壮正跟媳妇商量着,若不然他还是去县里找个活干。 结果这是想啥来啥,今个周意就跟他说了个这么好的事? 王大壮有些激动,忙招呼李氏搬了凳子放在了院子里,他屋子小,家里老娘又睡下了,只好在院子里招待周意。 周意坐下,见王大壮有些心急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不由笑了笑,然后就把要跟他合伙给神仙醉酒楼送菜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说完后王大壮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还是李氏不敢置信地问了句:“丫头,你说得可是真的?那啥神仙醉酒楼真愿意每天收咱们的菜?” 县里有个神仙醉大酒楼,村民们也多少都有些耳闻,村子里的三大地主偶尔会去神仙醉吃喝,足够村民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但像他们这种没钱的人家,肯定是没去过的。 “嗯,神仙醉的掌柜跟婶子一个姓,都姓李。李掌柜都跟我说定了后日开始送货,价格啥的也跟我说好了,还说季节不同,这收货量和价格许会有些变动,到时他会提前跟咱们商量。”周意点头。 瞥见王大壮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周意有些好笑,随即又把李掌柜给她报的价格说了一遍。 她其实对村子里收菜要多少钱也没太深的概念,只是知晓刘通定不会亏待了她,按照自个大致预估,觉得每日应能赚个四、五十文钱。 “以后咱们合伙收菜送菜,本钱由我来出,送货可能要王叔多跑些,赚了钱咱们五五分成。”周意报完了价格,又跟王大壮说道。 这是周意和孙景文商量后决定的,渠道和本钱她来出,苦力王大壮来出,二人五五分账。 王大壮到底是常年在外跑做小生意的,那卖饴糖可不就是小生意,别看他不识字,但他会算账,这会儿听到周意的报价,他回过神来,再算算在村里收菜的价格,不一会儿便得出了个令他惊讶的数。 “哎呀!你这么说,咱们以后一天能赚上六七十文钱?”王大壮瞪大眼睛看向周意。 村子里买菜可便宜了,除了几样难侍弄和生长周期长的菜,常见蔬菜给人两文钱便能摘一篮子回来。 王大壮算算这一天至少能赚个六七十文钱,就算是两人五五平分,他一月下来竟也至少能赚得一贯钱? 每月能赚这么多钱可是王大壮想都不敢想的,若这事是真的,周意可算是帮了他王家天大的忙了! 李氏闻言也很激动,她即高兴感激,又怕自个太过高兴这事别成了一场空,心情复杂至极。 而王小胖对钱也没啥概念,只隐约晓得周意应当给他爹找了个好活计,当下对周意十分敬服。 周意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给酒楼送菜,咱可得挑人种的好的菜收,可不能光图便宜,这样生意才能长久。” 王大壮连连点头:“是!丫头说得没错。” 好不容易得了个这么好的差事,自然是不能有所闪失,他肯定得挑拣最好的货送去。 激动过后王大壮只余感激之情,大块头的壮汉差点没哭出来。 “丫头,这事要是真成了,你和你小舅舅可算帮了我王家大忙了,我就是拼了命也把这活干好!” 周意满脑门的黑线,忙摆手道:“哪需王叔拼命,不过这事还需要王叔多费些心,跟人收菜这事得由王叔出面,送菜也需王叔多出些力,还有就是若有外人问起,可别跟人说这活是我小舅舅介绍的,就说王叔你自个找的,特别是别让我爷奶他们知晓了。” 王大壮愣了愣,随即想起周家二房的事,关于周家二房那对夫妻之死,村里子传的风言风语的,他也略有耳闻,下一瞬便想明白了周丫头她小舅舅的用意。 “成!你放心好了,叔肯定不能跟旁人说,这收菜送菜的活你也干不动,就交给我了,叔肯定干好。” 说完,王大壮又看向李氏和王小胖交代道:“你们出去也是,这事人家若问,就说是我自个找的活,不要扯上周丫头和她小舅舅。” 李氏和王小胖连连点头。 周意满意一笑。 这王家人都不是嘴碎的,特别是王小胖,她带他上山吃肉至今都未跟外人提起过,瞒得死死的,这也是她选择王家人的原因。 又掀开了篮子上的布,把里头的二百文钱拿了出来交给王大壮,让他明个去跟村民谈好,后个一早收菜用。 王大壮家里确实是翻不出多少铜钱,也没客气地接了过来。 …… 周意提着篮子回到家时,又见周二娃趁着天还亮在炕桌上练字,给他买的纸他也没用,只用毛笔沾了水在炕桌上比划。 她眉头微皱,问道:“大哥,你干啥不用纸?” 周二娃看了眼周意,抓了抓脑袋道:“我现在字写得不好,等我练好了再用纸写。” 周意脸一黑,她在炕上一只皮箱子上找出周二娃藏的纸,往周二娃怀里一塞。 “就是字写得不好才要用纸练,你沾水写能看出你的字哪地方不足吗?看不出你咋改正?咋进步?这纸买给你就是让你用的,不用留着它过年啊?” 第21章 又打仗 周二娃觉得妹妹变了,往常都是他操心妹妹,如今妹妹开始操心他了,让他有些不习惯。 不过又觉得妹妹说得确实有点道理,最后咬了咬牙,按下不舍的心情,调了墨汁用纸写字。 许是因为慎重对待,周二娃竟发觉自个的字似进步了不少。 就这么写到了天色暗了下来,写满了三张纸,这才小心收了纸打水洗洗睡了。 到了送货这一日,周意吃完早饭就喊了周二娃出门,周二娃今日正好放假,便说要跟周意一起去县里看看,周意想着他也好久没去过县里了,带他去玩玩也好,便没有拒绝。 周爷见两人要出门问了一声,周二娃说带妹妹去县里逛逛,顺便看看小舅舅。 周爷许是前日刚收了‘贿赂’,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甚至罕见地给周二娃拿了十文钱,让他去县里饿了买些东西吃。 二人到了村口,便见到拉着板车等人的王大壮,旁边还有两个带着孙儿溜达的老太太,正在跟王大壮说着话。 走近了,周意便听到那俩老太太在劝着王大壮,意思他拉这么些菜去县里,卖不掉可别白瞎了力气。 王大壮也没跟人说自个要去神仙醉送货,只应付着说自个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是去县里碰碰运气。 两位老太太也知道王大壮家里条件不好,也就没再劝了,只是看王大壮的眼神带了些同情,好像已经预见了王大壮会失望而归似的。 三人汇合后,王大壮也没耽搁,跟两位老太太招呼一声拉了板车就走。 村民们许多人家里都备了板车,用来拉粮食拉货用的,王大壮家中也有一辆,这都算是他家值钱的大件了。 此时板车上已经装上了两大筐刚采摘好的新鲜蔬菜。 周意探头看看,见里头装的蔬菜都还鲜嫩,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路上王大壮跟周意说起这些菜都什么价钱收的,约莫八九十斤的菜,总共才花了五十二文钱。 周意说如今他们刚刚收菜,村民们不常卖菜,所以给的人情价钱就便宜,待往后村民都知晓了他去神仙醉送菜,这菜的价格估计会涨一涨,王大壮听了深以为然。 完了又扭头跟周二娃说:“你家妹妹真是聪明,我家那小子跟你妹妹差不多大,除了玩啥都不懂呢。” 周二娃听有人夸他妹妹,先是矜持地笑了笑:“王叔别这么说,小胖也是个好的,人也机灵,这么大的男娃贪玩点也是正常。” 说着又话语一转道:“不过妹妹是比同龄的小孩要聪明些,妹妹要是男娃就好了,可以跟我一起读书,肯定比我学得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意自我反省,想着自个以后是不是要装得跟个六岁小孩一样,但这个念头一起,便被周意给打消了。 算了,别说真让她装一个六岁小孩能不能像,就说让人一个灵魂三十岁的人那样装也太累了,就这么着吧,旁人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就拉倒。 三人就这么说着话,半个多时辰便来到了高平县,周二娃和王大壮都是走惯路的,王大壮即使拉了车东西也不觉得多吃力。 二人倒是有些惊讶周意也能跟上两人的步伐,路上竟都没有喊过一声累。 守着城门的还是上次周意见到过的两名官差,这两名官差也不知是还记得周意有个青松书院读书的小舅舅,还是有着王大壮这名看起来相当壮实的大汉在,今日倒是没有为难几人。 询问了三人几句,收了三文钱,便放了三人进去。 这时候带货进城都要交关税,别看王大壮只拉了一车不值钱的蔬菜,那也是要交税的,不过除了盐、酒、茶、布帛、瓷器等货物是重税,进城时的税是十取一,旁的商品多都是三十取一。 像蔬菜这种不好存放的东西,通常都是折算成钱抵税,所以便按照市场价取了三文钱。 周意带着二人来到了神仙醉酒楼,这会儿酒楼还未开业,几人转到后院敲响了后门,便有一位伙计模样的人来开了门。 那伙计应是被掌柜交代过了,见有人拉了菜来,便问是不是周家人,得了肯定的回答,又喊了大厨来看货。 收货的过程还算顺利,那大厨先是仔细查看过蔬菜,觉得满意后让人记了个帐,算了周意一百三十文,说让周意三日后一起结算。 这些都是李掌柜跟周意说好的,李掌柜不住店里,平日来的晚,以往酒楼收菜都是十日一结账,这还是刘通知晓周意缺钱用,便让李掌柜前期跟她三日一清账。 见酒楼痛快地收了菜,王大壮这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自从周意前日跟他说过这事,王大壮便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似的,如今这生意真的做成了,他放下心的同时又十分喜悦,觉得生活总算是有了盼头。 既然是来到了县里,周二娃和周意肯定要去看看小舅舅,王大壮则觉得不要这么早回去,省得村子里的人感到奇怪,正好他家中也却了油和盐巴,便想着趁着来县里到街上逛逛,晚点再回去。 不过王大壮也不好意思打扰兄妹俩去看亲戚,便对着两人道:“那我就不跟着一块去了,改日我再请你小舅舅吃饭,好好谢谢他。” 他如今这么好的差事是人小舅舅给找的,肯定是要好好答谢一番的,但如今他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能拿得出手,不好意思空手去,便想着等过几日挣着钱了再说这事。 于是三人就这么分开了,周意和周二娃往青松书院走,王大壮去街上逛。 今日青松书院也放假,但有些家远的学生通常都住在书院,难得回一趟家。 孙景文的家便是有些远,两人本以为孙景文会在书院里,谁知孙景文却不在,倒是上次见过周意的王伯宗,得知二人来了出来见了他们。 王伯宗神色似有些愁闷,见到两人问候了两句便道:“你小舅舅天一亮便回家了,昨日先生得到消息,说边关又打起仗了,还说不日朝廷许会征兵,你小舅舅回家便是跟家人说这事的。一会儿你们回家也跟家中大人通口气,省得届时毫无准备。” 周意闻言有些惊讶,还没消化完这个信息,便听周二娃有些紧张问道:“他们会抓我小舅舅去从军吗?” 第22章 东平郡王 周二福的死给小小年纪的周二娃埋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虽埋怨自己的爷奶不顾爹的生死,但真正痛恨的是残酷无人道的战争,是不顾百姓意愿的朝廷,是杀伐他们燕人的胡人。 如今周二娃一听又要打仗,第一反应便是他的小舅舅已年满十六,是个成年人了,不会也被朝廷抓去打仗吧? 若是朝廷要抓小舅舅去,据他所知以孙家现有的条件,很难凑够四十石粮食换人的。 王伯宗表情也有些沉重,但为了安慰周二娃,便道:“应当不会,我听景文说过,他们家跟他们村的约正关系不错,再说你小舅舅学问出众,应当很得他们村的约正看中,只要朝廷需要的人不多,应当不会有你小舅舅的名额。景文这趟回家,主要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大姐和亲友。” 周二娃闻言便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爹娘已经没有了,如今只有外公家对他兄妹俩好,他真不想看到外公家再出什么事。 只要朝廷不抓小舅舅,他外公已经服过兵役,且已经年迈,大姨家的孩子也还小,应该不会被波及。 周意却发现王伯宗的神色异常沉重,她心中一动,开口问道:“王大哥,这次打仗仍是在北境?” 王伯宗看向周意,点了点头,“正是。” “那现今情况如何?”周意追问道。 王伯宗听周意这般问有些诧异,似没想到周意小小年纪竟能抓住事情的重点,他犹豫了半会,才开口道: “不是很好,听老师说,那帮胡人突然攻打过来,消息传过来时咱们燕国已经连失三座城池了,士兵战死和被俘虏的总计近十万人。” 周意闻言微微蹙眉。 她大致知晓,她们所隶属的平阳府位置偏北,离北境边城算不得太远,消息传过来时边境已经连失了三城,足以说明这次胡人攻打大燕的速度有多么迅猛。 这次的战争绝非是胡人临时起意,定是他们有预谋有计划的侵略。 而大燕朝廷不说要维护自己的领土,就是为防止胡人一举南下攻打京城,也定会大量征兵抵抗敌军。 也就是说征兵势在必行。 而她们所隶属的平阳府人口应当属于较多的,离边境又不是很远,好往北调动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北方人比南方人生得高大,弄过去吓一吓敌人都是好的,当然这点是周意自个想的,但她总觉得这回朝廷下达的征兵调令,平阳府的任务怕不是一般的重。 所以小舅舅这次会不会有事还真不好说。 这般想着,周意跟王伯宗道过谢,然后拉着周二娃走了。 她如今人小,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只有趁着朝廷的命令还没有下来多存些银钱,万一到时孙家真的有事,她也好帮衬一二。 周意倒是不担心胡人真会攻下燕国,毕竟燕国疆土很大,人口又多,要攻打下来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再则她们所在的高平县并非什么主要城池,又不算多富足,更不是从北境到京城的必经之路,只要胡人不缺心眼,应当暂时不会绕到这边来。 再则就是真有燕覆灭的那一天,她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提升实力,届时不说别的,护下几个人总是没问题。 至于改朝换代什么的,周意可不关心,那是朝廷该担心的事,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顾及到眼下之事。 得了这个坏消息,周二娃走的时候便有些忧心仲仲的,而周意想好了该做什么,神色倒是轻松。 她好歹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怎会被这么点事就吓倒了。 于是便安慰周二娃道:“刚刚王大哥说的你都听见了,应当不会有小舅舅的事,有啥好担心的?再说就是真有事了,你担心也没啥用。” 周二娃没好气地看了周意一眼,心道妹妹这是在劝人吗? 虽然这话是有点道理,他担心也没什么用…… “我就是怕小舅舅会跟咱爹一样……”周二娃闷闷地道。 “小舅舅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周意心中暗叹,认真地看着周二娃道。 其实她也拿不准孙景文有没有事,但如今先安抚好二娃才是正理。 周二娃被周意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睛盯着,不知为何就心中一定。 担忧恐惧散去,他笑着点头:“嗯,小舅舅一定不会事的。” 街上人头流动,百姓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衣着光鲜者,亦有衣衫褴褛者,有神情愉悦者,亦有神情愁苦者。 周意扫了眼还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百姓们,暗暗叹了口气。 战争一起,受苦的总是百姓。 …… 两人无心逛街,最终周爷给周二娃的十文钱也没花出去,两人便准备回家。 原想找了王大壮一起走,顺便把此事跟王大壮说说,结果一路上没遇到人,兄妹俩只好自个出了城门。 出城的时候见城门口一辆马车停下,马车之华丽整个高平县都未见过,周意有些好奇车上是什么人,便多看了两眼。 恰巧此时马车窗口的帘子被人拉了开,一个小脑袋探出车窗,是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男孩。 男孩头戴金冠,额前玉带箍发,身穿锦服,容貌清俊,看着好不贵气。 原本男孩掀开窗帘之时面带好奇之色,却不想直接对上了周意探视的眼睛。 那男孩一愣,下一秒脸上好奇之色一收,变得冷酷异常,对着周意冷哼了一声,又甩上了窗帘,阻隔了周意的视线。 周二娃见状忙拉了周意往前走,他算是看出来那车上坐着贵人了,如今那贵人似乎对他妹妹很不友善,周二娃生怕招惹无妄之灾,只想赶紧离了去。 周意无故招了个小孩冷脸,有些黑线地往前走,没走几步,便听到后面守门官兵恭敬讨好的声音。 “见过东平郡王,郡王世子。” 原来马车上坐着前几日住到东来庄的东平郡王和小世子。 直到走远了,周二娃才松了口气,许是也听到那官兵的称呼,便对着周意小声道:“小舅舅还说晋王一家都是好人,我看那位小世子也没多好。” 周意闻言有些好笑,心想那小孩不过哼了她一声,也没干啥坏事,就招到周二娃的厌了。 只是随即心中暗暗生疑,这种敏感时刻,东平郡王携家带口地来到东来庄,也太让人奇怪了。 如今交通并不便利,通讯手段更是原始,只能靠人口相传,高平县得到边关的消息,怕是至少延迟了好几日。 东平郡王是晋王之子,晋王一家所在的晋城那边,消息会不会比高平县早到? 或者说晋王一家作为皇族宗室,消息至少比百姓要灵通得多,最起码东平郡王此刻绝不会对边关的消息一无所知。 第23章 杨约正 周意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东平郡王来此地有什么目的,只好暂且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因为今日周家三个孙子都休假,周德旺一早去地里看了一圈便早早回家了,想考较一番孙儿的功课。 别看周德旺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但因为家境在乡里还算不错,早年他也读过两年书,字还是识得一些的,哪怕大孙子周大娃的功课他如今已经考不了,但听孙子背背书也是好的。 周德旺的心气比普通的农民要高,他知晓读书的好处,早年时候寄希望于大儿子,结果大儿子不是个读书的料。 如今便把一腔希望寄予三个孙子身上了,尤其看重大孙子和小孙子,所以他得空了总是要督促孙子学习一番。 周意和周二娃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院子里坐着的周德旺在听周大娃背书,周三娃也在一旁乖巧候着,好一番爷慈孙孝。 周二娃想上前把去县里听说的事情赶紧给爷爷说了。 虽说家中爷爷早年请人替过兵役,算是服过兵役了,大伯有免徭役名额,而小叔身有残疾,向来不在服役名单中,但周家还是有不少适龄服役的亲友在,早些说也好让爷爷去跟大家通个气,好早做准备。 结果周德旺见周二娃似要说话,便伸手打断了他,“有啥事一会儿再说,我这听你堂哥背书呢。” 说完,也不再搭理周二娃,示意周大娃继续背。 周二娃到嗓子眼的话一噎,见周德旺眼里只有自个的大孙子和小孙子,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最终他深呼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扫了眼周德旺,什么也没说,拉着周意回房去了。 周二娃走了半日的路,也确实累了,他坐到炕上锤了锤自个的腿,然后对着周意道:“我歇会儿去趟约正家,这事得给大家伙知道。” 杨约正有权力召集村民商讨事宜,这事儿只要给约正知道了,便等于告诉了整个保乐村的村民了。 周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只是想着这个消息一旦传开,民心不稳,很容易出乱子。 恐怕朝廷也正是知晓这些,如今得知消息的还都是有自个消息来源渠道的人,朝廷巴不得把这个事情暂时给瞒着。 但民众有知情权,所以周二娃要把这个消息说给全村的人听,周意并不会阻止。 周二娃说歇一会儿当真就是一会儿,不到一盏茶功夫,他便起了身。 原想让周意在家歇着,但周意执意跟着,周二娃只好带上了周意。 院子里周德旺仍在听周大娃背书,两人从院子里走过,周德旺都跟没看到似的。 原想跟爷爷打声招呼的周二娃,见状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直径走了出去。 杨约正是保乐村最大的地主,住的地方自然跟旁人不一般,两人来到村子最大的一座宅院前停了下来。 这套宅子还是杨约正的爹一辈传下来的,杨约正的爹是一位秀才老爷,所以这宅子的大门和门槛建的都比普通人家要高些,预示着这户人家的不一般。 这略高的门槛显得高贵的同时,也给人一种疏离感,普通的村民都怕都不好意思迈进腿,但周意毫不客气地就跨过了门槛。 她这都已经是第二回来杨约正家了,上一回是见这房屋建的比普通人家高些,所以想借人房顶看看风景吹吹风,这回倒是有正经事。 进门就是一个大院,院子里铺上了青石板,被人扫洒的十分干净,一看就是讲究的人家。 院里一个小男孩在趴在地上玩着什么,似乎感应到有人进门,他抬起小脸看到来人,顿时目露防备之色。 “怎么又是你!”男孩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看向周意。 他对周意可是印象深刻,青天大白日不声不响地爬上他家屋顶,那日他冷不丁看到房上有人,差点没吓死他。 “怀义,我来找你爷爷。”周二娃还记得妹妹爬人屋顶的事,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杨怀义是杨约正的小孙子,今年才不过五岁,但听说其十分聪明,小小年纪便能背出近百首诗了,是村子里的小神童。 周意目光扫向杨怀义刚刚趴过的地方。 见那地上放了个小木盅,里头趴着一个蔫了巴拉的蛐蛐,有些怀疑这传言是否属实。 杨怀义面对周二娃时便正经了不少,他小手一背,站直了身子,抬了抬下巴问道:“你来找我爷爷有何事?” “是很重要的事,能不能帮我喊下你爷?”周二娃好言回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让杨怀义满意,他昂着脖子哼了一声,“你先告诉我是何事,不然我不帮你喊。” 周二娃闻言有些犹豫,这事他本来就想告诉所有村民,也没有什么好瞒的,问题是他跟杨怀义说,他能听得懂? 正犹豫着,那边周意有些不耐地开口道:“赶紧的!你帮我们喊人,明个我给你抓一只厉害的蛐蛐。” 杨怀义原本因周意命令般的语气有些生气,但后头听到周意说给她抓一个厉害的蛐蛐,那气顿时消了去。 他眼睛一亮,下一刻又有些怀疑地看着周意:“当真?你能抓到厉害的蛐蛐?别是哄人吧?” “真真真!小小年纪罗里吧嗦,赶紧去喊人,有急事。”周意头疼,一边说一边扳着杨怀义的肩膀,使他向后转,又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走。 杨怀义就这么被周意推走了,一时都忘记了追问,直到走了几步,才有些反应过来。 自个怎么就顺着周丫头的话走了? 杨怀义犹疑不定地跑到内院的正屋,找到自家爷爷,说了声外头有人找,就把正翘着二郎腿吃花生米的杨承德给拉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杨承德手里还抓着一把花生米,见是两个小孩找他,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把花生米往周二娃的手里一放,正了脸色问道: “茂学,你找我有啥事啊?” 周二娃的学名便是茂学,杨承德是个讲究的读书人,自然就喊周二娃的学名。 周二娃看了眼被强塞进手里的花生米,才抬头看向杨承德一脸急色:“三太姥爷,今个我去县里找小舅舅,听说边关又打仗了,恐怕要不了多久朝廷就要征兵!” 大房周大娃和周红喊杨承德为三太姥爷,所以周家的孙辈便都跟着这么喊了。 杨承德闻言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吃惊,愣了片刻才神情一肃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消息是从青松书院的山长口里传出来的,想来不会有假。”周意答道。 孙景文和王伯宗因为学问优秀,如今分到青松书院的甲班读书,由青松书院的山长亲自授课,所以王伯宗所说的老师,便是青松书院的山长。 青松书院的山长乃是一位举人老爷,杨承德如何不知。 当下不再怀疑这消息的真假,忙对着两人招手:“来来来,到我屋去,你俩跟我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第24章 提回来的礼 杨承德把周意和周二娃带到堂屋坐下,也不客套,急急把事情详细问了一遍,但求二人不要带漏了一句话。 王伯宗原本也没有跟两人说多少,毕竟边关战事不是亲眼所见,能知道多详细,但凭着胡人迅速占领燕三座城池,燕士兵死降计十万人这两条信息,足够说明这次的战争不是开玩笑,事情很严重。 杨承德听完两人的话沉默了半响,最后长叹了口气道:“这次战事比六年前那次还要严重……” 话只说了一半,杨承德便闭了口。 正常兵役,是先挑了适龄的成年男人到府城训练一年,然后待到边军和禁军两年一次更换新兵之前,召集了训练过的人前往边关或是京城从军两年。 但轮到了边关有大战,朝廷需要人的时候则不按这规矩来,管你有没有经过训练,先把你拉去充了人数再说。 六年前便是胡人声势浩大地要攻打大燕,这才有了他们村未服过兵役的成年男人全要去边关一说。 但上回两军对峙,双方实力相当,燕的物资后援又比胡要持久,胡人久攻不下城池,最后只好跑回草原熄战了,哪像这回来势汹汹,竟短短时间便连攻下燕三座城池,隐有锐不可当之势。 杨承德有预感这回征兵的事会十分麻烦,征兵是一回事,每逢大战朝廷还变着法子征粮加税,他们当农民的可不要脱了一层皮! 但这话他也不能跟两个小娃说,说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听得懂,还凭白吓唬了两个小孩。 周二娃听到杨承德说起六年前的战事,便想到自个因此死去的爹了,不由蔫蔫地耷拉下了脑袋。 若是他爹还在,他娘定也不会病死,他们兄妹俩如今也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杨承德一见周二娃那样,便知晓自个的话惹得小孩伤心了,他收起颓丧的情绪,正了正脸色道:“今儿还多亏了你们兄妹俩特意跑一趟告诉我这事,一会儿我就召集村民,把这事给大家伙说一说,也不至于让人毫无准备。” 坐在一旁在听三人说话的杨怀义此时憋不住看向杨承德,好奇问道:“爷爷,有坏人攻打咱们国,不是理当去从军御敌?为何你们唉声叹气?” 杨承德闻言一瞪眼睛,对着杨怀义的胳膊就是一巴掌,没好气道:“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个啥!” 杨怀义莫名挨了一巴掌,很是委屈,他不服气地看了杨承德一眼,反问道: “爷爷不是说了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报效朝廷,那从军不也是报效朝廷?” 杨承德听到孙子的质问有些心塞,后悔自个平日给小孙子大道理讲多了。 说让孙子报效朝廷那是大话,实际还不是为了想让孩子为自个也为自个家争点气? 读书和从军确实都能报效朝廷不假,但问题这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为何人人都愿读书考功名,更甚者想一想能不能当个官老爷,又有几人愿意去从军受苦受累,还一不小心就送命的? 但这大实话杨承德可不能给小孙子说,不然不是打自个的脸吗。 于是他耍无赖道:“去去去!你若没事干就读书去,别搁我这捣乱。” 杨怀义固执地看了杨承德半会,最终嘴一瘪滑下椅子跑了。 周意看着杨怀义的背影,心想这小孩子果然聪明不假,这么点小人就有自个的思想和主见了。 …… 被杨怀义这么一打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杨承德又跟周二娃和周意客套了两句,便把两人给送走了。 为了表示两人传来消息有功劳,送人走时还让儿媳给两人提了一篮子自家做的枣泥饼。 村里人送东西多提了篮子,回头再把篮子送还回来即可。 周二娃把消息给送出去,回来时人便轻松了不少,他掀开篮子上的布,拿了块饼递给周意,示意周意吃。 保乐村的林子里种了不少枣树和核桃树,所以枣儿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但这饼是白面粉加白糖做的,上头还洒了香香的芝麻,周家平常可舍不得吃这好东西。 杨约正的家人真是大方,这么一篮子,周意感觉都得有五六斤重。 周意接过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但感觉偏甜了,孩童约莫喜欢吃这零嘴,她可不怎喜爱这般甜的食物。 但见周二娃看着她,周意还是把一块饼小口吃完了。 周二娃见状满足一笑,这才拿了一块自个吃。 两人回到家时,周德旺和两个孙子仍在院子里,倒不是在听周大娃背书了,此刻换做周德旺考问周大娃背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周大娃哪里知晓这些深奥的句子是啥意思,平日里先生只管教识字背书和默写,至于书上头说的啥意思,先生还没正经教呢。 周大娃答不上来,周德旺十分不满意,但若要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干着急。 恰巧这时候看到周二娃和周意回来了,周德旺为了掩盖自个也不懂的事实,顺势把话题一转。 “行了,今个就考你到这吧,以后可要跟先生好好学,知道不?” “我知道了,爷爷。”周大娃答不上来爷爷的问题也有些不好意思,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周德旺这才满意一笑,又对着周二娃道:“二娃,我刚还没问你,你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早?见着你小舅了吗?你这手里提着啥?”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周二娃默了片刻,才捡着重要的答道:“没见着小舅舅,这东西是约正家给的。” 周德旺想继续追问,这时许是屋里听到动静,刚睡好午觉的周奶出来了。 徐氏一眼便看到周二娃手里的东西,便接着周二娃的话问道:“约正家为啥给你东西,这给的啥啊?” 说着也不等周二娃回话,自顾自走上前来掀开了篮子上的布,一看竟是一篮子品相不错的饼,不由惊讶道:“呀?约正家竟给你拿了这么些东西?” 说完她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又恍然大悟道:“赶明儿就是重阳节了,这是约正家让你提回来的礼吧?” 话是这么说,但徐氏仍有些疑惑。 她家大儿媳虽跟约正家连着亲的,但这亲总是有些远了,加上杨氏如今是个外嫁女,以往年节约正家倒是跟杨氏娘家相互间送礼,轮不着她周家的。 但这礼都送来了,徐氏觉得也不能不收,约正家可是保乐村最大的地主,他们家愿意跟周家亲近,那可是她们周家求之不得的事情。 想着徐氏便一把篮子从周二娃手里拿过来,然后对着周德旺道:“当家的,你瞧瞧,约正家送来这么些东西,咱们是不是得回点啥?” 第25章 私心 徐氏把篮子提给周德旺看,周大娃和周三娃顿时围了上去,有些眼馋地看着篮子里的饼。 要说周家的条件在村子里算得上不错了,这年头老百姓能做到像周家这样喂饱全家肚子已算不易,但周家平日里的吃食除了年节时候多数寡淡无味,不是粗粮饼就是没啥油水的素菜。 这般条件大人还能受得了,小孩子如今见着甜饼早就馋得不行了。 周三娃忙去摇着周德旺的胳膊,央求道:“爷爷,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许是上回因未经周意同意去拿她东西得了教训,这会周三娃倒没敢自个拿东西了。 因周奶的自说自话,周二娃一时都没找着机会插嘴,这会有些不舒服地看着奶奶和堂弟。 明明是约正拿给他们兄妹俩的东西,怎么转眼间不是他们的了呢?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徐氏,徐氏平日里为人抠里巴索,但也做不出强抢小孩东西的事,毕竟她也是个要脸的人。 约正家给周二娃提了东西,徐氏自然会想到这是人送给自个家的,杨约正虽为人公正,很得村民敬重,但人也不会平白无故送两个小孩东西不是。 唯一的可能便是看在她大儿媳的面上,给周家送点节礼了。 周德旺显然也这么想的,但他也觉得约正家突然送来东西有些奇怪,不过他此刻来不及细问,因为这会儿他被自个的小孙子摇晃得不行。 正伸手想拿个饼给周三娃打发了他去,却见篮子一下被人给抢走了。 篮子是周意抢的,别看她人小,力气可不小,徐氏一时不察,篮子便到了周意手里。 “爷、奶,这是约正家送给我和大哥的,不是节礼,用不着回。爷若想吃一会儿我给您均点。”周意笑看着周德旺。 这玩意她虽不喜欢吃,也不在乎这点东西,但她见周二娃爱得紧,若是被周爷周奶抢了去,那估计大半都到大房和三房去了,余下的人再分分,还有二娃几口吃的? 这五六斤的饼周二娃也吃不完,分给周爷周奶一些也无妨,但即是她兄妹的东西,主动权她得掌握回来,是她分给周家还是周家分给她,这含义和结果可就不同了。 周德旺的手尴尬地放在了半空中,一旁周三娃的动作也顿了下来,直楞楞地看着周意,嘴一瘪似是想哭。 而徐氏被周意抢了篮子有些恼火,此时听了周意的话,以为周意是贪食,故意这么说的,便没好气道: “人家干啥平白无故送你东西?小小年纪还学会扯谎了是吧?” 周二娃听不得有人说他妹妹不好,忙解释道:“妹妹没有扯谎,确是约正家拿给我们的。” 很少跟周二娃和周意说话的周大娃,当下看了眼篮子皱眉道:“这应该是三太姥爷让你们拿回来给我娘的吧?你们是不是听差了?” 周意闻言目光扫向周大娃,不屑一笑:“堂哥这话说的,东西是谁的便是谁的,这点小事我跟大哥能听差了?我和大哥给约正送了个消息,约正便送了一篮子枣泥饼给我们作为回报,走时特意说了,让我们兄妹俩拿着吃,可没说让我带回来给大娘。” 接着周意又话语一转,‘好意’道:“当然堂哥若是想要,我分你一些倒也无妨,谁让咱们都是一家人呢,我大哥如今用的书,还有我如今穿的衣裳鞋子,不也是堂哥和堂姐送的。” 周意这一大段话不仅让周大娃有些脸红,就连周德旺和徐氏都拧起了眉,怎么都觉得不得劲。 周大娃和周三娃都有自个的新书,唯有周二娃是借了周大娃不用了的。 而周意如今穿得衣裳鞋子,也全是周红穿得旧衣裳旧鞋子。 虽说周红性子文静,穿衣裳也爱惜,如今周意穿的衣裳倒没有缝缝补补,但总归浆洗了好些年了,比不得周家其他孩子穿新衣光鲜。 但周德旺此刻顾不得计较周意这话是不是故意在恶心他们,他注意到周意话里的重点,奇道:“你们跟约正送了啥消息?” 还让约正送了这么些好吃食? 周意也没瞒着,“今日我们去找小舅舅,小舅舅不在,他同窗告诉我们边关又打仗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征兵,小舅舅就是一早把这个消息送回乡里去了,我跟大哥刚刚就是去找约正说这个事。” 这话一出周德旺愣住,就连徐氏也有些慌张地看向周德旺。 老百姓平日里最怕的事情,打仗可居在前头。 这一打仗麻烦事可多了,保乐村比较幸运的是不临着主要城池,一般战争影响不到这边,但战争一起,这征兵加税在所难免,这可是影响他们村的大事。 周德旺一听到打仗也条件反射地恐慌了一会儿,但随即一想,他家里男人这服役的服过了,免役的免过了,三个孙儿也都年岁小。 比起其他家的男人要面临从军打仗,他们这回最多被朝廷多征收些粮税或人头税,这么比起来,他还有啥可担心的。 当下心神一松,回过神来后又生气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回来不跟我讲,跑去跟约正讲?” 周德旺冷静下来就有些后悔,先前粮商下乡收粮食,他把今年的收成全给卖了。 这一打仗凡粮食都涨价,他若是把粮食留在家中,在等等可不得能卖个高价? 再则若是这俩熊孩子不跑去把消息跟约正说,他还有时间拿出家中银钱收些粮食回来,可如今约正一知晓,村民必定知晓,他们村还有不少临村的媳妇子,估计临村也不久就会传播开来,他再去收粮附近乡里谁还搭理他? 好好一个发财的机会被孙子孙女整没了,这般一想,周德旺便气不打一处来。 周意不知晓如今周德旺还有功夫想这些,见周德旺脸色臭臭的,嘲弄一笑:“爷,刚刚大哥一回来便想跟你说来着,问题你不让大哥开口说话啊。” 这会还怪他们不说了? 周德旺闻言呼吸一窒,也想起之前二孙子一回来就想跟他说话,结果被他自个阻止了,当下悔得不行。 但他仍气二孙子不把这么大的事情当回事。 “这多大的事情,我不让你们说你们就不说了?你们还去找约正,嘴咋这么快呢?”周德旺怒瞪着周二娃和周意。 “现在说不一样吗,这么大的事情,本就该让村民知道,爷爷到底为何生气?”周意觉得周德旺这火气来得有些奇怪。 稍有些责任心的人知晓这么大的事情,本就会告知亲友邻里啊。 就像孙景文和周二娃,得知这个消息,虽不一定波及自个,但还是首先想到把消息给带回村了,怎么轮到周德旺了就巴不得不让旁人知晓了? 哪怕自个不想说,人家去说他怎么还气上了? 周意狐疑地看着周德旺,总觉得这老头没啥好心眼。 周德旺一噎,他总不能把自个的私心给说出来吧? 最后只得默默吞下这口气,黑沉着脸,一甩袖子回屋了。 第26章 咋个意思 徐氏听到打仗二字便心慌慌的,这会儿见周德旺进屋了,也忙跟了进去。 而周大娃稍微懂了些事,他知道打仗意味着什么,当下也顾不得惦记周意手中的吃的,跑了出去。 他爹娘带着姐姐去姥爷家串门了,他得把这消息告诉姥爷去。 倒是周三娃没心没肺的,他旁的没听懂,就听懂这一篮子枣泥饼是周二娃和周意的了。 他盯着周意手里的篮子不肯离去,想上前来拿又想起上次被拍肿的手背,到底是没敢。 犹豫了一会儿,才跟周意打商量道:“饼能给我几个吗?” “可以。”周意点头。 周三娃闻言一喜,却又听周意接着道:“听说你那有本《古今贤文》,借我大哥看几日。” 借几天书而已,周三娃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当下跑回房间拿了书来,跟周意交换了几个枣泥饼。 …… 杨承德当日下午便召集了村民去祠堂开会,把周德旺也给喊了去,以免人太多,只喊了各户当家的,周意已经知晓此事,也就没去凑热闹。 这会儿周意趁着时间还早独自上了山,一来为了遵守承诺,给杨怀义抓一只厉害的蛐蛐,另外也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山上就属花鸟虫子多,蛐蛐自然是少不了,但蛐蛐多数晚上出来活动,这会儿天还亮这,外面不容易发现蛐蛐的踪迹。 于是周意一般找着有没有猎物,一边观察哪里有蛐蛐的窝,期间倒是找到几只,但遇到的蛐蛐都有些笨,周意看不上,便没抓。 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处土缝里找到一只个头大的蛐蛐。 那土缝一被周意翻开,里头的蛐蛐便神速逃跑,周意一见它还挺灵活,唇角一勾,下一秒便快速上前一把把要逃跑的蛐蛐给捂住,然后捉起放进自个来前用干草编织的简易网兜里。 把答应杨怀义的事情给解决了,周意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找猎物。 许是这几日周意山上来多了,山上的麻雀越发的少,周意都快逛了山头一圈,才打到六只麻雀。 对旁人来说这收获都不少了,但跟周意前几日每日至少抓十几只麻雀比起来,这收获实在让她有些失望。 兔子啥的也没看到,周意不想在山上浪费时间,便准备下山了。 结果正走着,远远发现山地上一只小东西路过,周意定睛一看,原是一只小刺猬。 听说这小动物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自古便有以刺猬皮肉入药的传统。 当下周意也不犹豫,迅速上前把刺猬捡起丢进自个筐里。 这东西药铺许是会收,但怎么制药周意也不懂,若以活物去卖,应能卖得个高价。 周意的空间内存放不了活物,所以只好暂且背着它。 之后又顺着刺猬来时的路附近找了找,在一颗老树下发现了刺猬的老窝。 周意从空间里拿出一根香蕉,剥皮掰碎,洒在刺猬窝前,悄声守候,不一会儿便引出了大大小小的刺猬,皆被周意收入箩筐,加上先前一只竟有八只之多。 得了八只刺猬,周意的心情便好了起来。 下山去找王小胖,把八只刺猬寄存于王小胖家,并丢给王小胖十只桃子,叮嘱王小旁记得早晚以水果混蔬菜投喂一次,多出的桃子可给王家人吃。 王小胖见周意自个上山没喊他有些蔫蔫的,但周意送来的桃子很好地安抚了他那颗受伤的心,当下高兴应了,并表示一定给照顾好了。 王大壮已经回村了,但这会儿还在祠堂‘开会’未归,周意想到王大壮已服过兵役,王家在保乐村也没什么宗亲,想来对王家没什么影响,便不管他,只跟王小胖说让王大壮明个一早照常收菜。 这打仗的消息一传出来,粮食必定要价格高涨,但蔬菜一来不能抵税,二来蔬菜不好换钱,许多蔬菜难以存放,想来影响不会太大。 周意回家时顺带拐去了杨约正家,喊出杨怀义。 杨约正带了儿子去了村里祠堂,杨怀义倒还在家。 杨怀义听到周意喊声跑出来看,许是因为午时周意来找他爷,害他挨了一巴掌,还被一顿骂,这会儿见到周意更没什么好脸。 “你咋又来了!”杨怀义没好气地看着周意。 周意冷脸道:“你当我想来,若不是答应了给你抓只蛐蛐,我可不跑这一趟。” 说着周意便把箩筐取下,从中拿出小网兜递给杨怀义。 杨怀义条件反射地接下,再抬头时只见周意已经转身走了。 他又低头看了眼小网兜,那小网兜编织的很是随意,透过大大小小的洞便能看到里头的东西,一只大个头的蛐蛐在里头乱转。 周丫头果然没骗他,这只蛐蛐看着就是精神,绝对比他那只半死不活的蛐蛐强太多了。 杨怀义心中一喜,之前的不愉快全数散去,又抬头看了周意背影一眼。 这丫头倒是有些优点,起码是个说话算数的实诚人。 …… 晚饭的时候因周德旺一直黑沉着脸,小辈们都大气不敢出,还是周大福不甘寂寞,率先开口说话。 “爹,约正说这次边关战事很严重,而且这次的仗也不知要打多久,朝廷肯定得征粮加税,咱家里这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两银子,供三个孩子读书也太吃力了。” 周意啃大豆饼的动作一顿,总觉得周大福还有什么后话。 周德旺沉着脸开口道:“那有啥办法,税子得交,书也得念,打仗了就不过日子了咋地。” 周大福微低着头,视线隐晦地在周二娃的头上转了一圈,下一瞬便收了回去,却被正注意周大福的周意给看了个正着。 她眉头一皱,已经隐约猜出周大福打着什么注意。 周大福夹了一筷子炒豆角进嘴里,食物还没咽下便接着话道:“爹,话不能这么说,村里像咱家这样条件的,哪有把小辈都供着读书的,都是紧着一个天分好的供。” 周德旺闻言抬眼看向周大福,眼中神色未明,之后又装着没听懂周大福的意思,问道:“那你是咋个意思?” 第27章 读书先缓缓 “爹,这可不是我有私心,人家家里可不都这样,供着一个读出来,全家可不都跟着受益咋地。若是紧着三个供,现在几个娃在乡里就学咱还勉强能承受,但您得为以后考虑啊。若是三个娃以后谁考中了童生,那肯定得去县里就学的,到时家里再拿不出银钱,这不是耽误娃吗。”周大福对上周德旺的眼神,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道。 实际上周大福确实是很认真,这事他都考虑很久了。 别看周家有三十多亩田地,每年粮食收成扣除自家吃喝,余下售卖出去也有近二十两银子的收益。 他们家四亩林地里又种了红枣核桃,如今那树都长成了,每年都有收成,又能多得二两银。 看起来是挣不少了,但每年光交各种税就去掉近半,再加上家里花用,能余十两八两银都算好的。 就这余的银子,如今扣除三个男孩读书花用,每年又得耗费五六两银,还能剩下来多少。 如今若就维持现状,供三个孩子读书就供着了,怎么家里还能剩些银钱备用,但看样子接下来朝廷还得加税,那他们家里这条件再供三个娃读书怕是每年都得负收入了。 周大福自觉自家儿子聪慧,又有他老丈人指点着学问,若是继续读下去必有所成,他还想等儿子再跟老丈人学个一两年,就把儿子送去县里读书。 他老丈人学问再好,但多年考不中功名,说明老丈人在科举考试上有所欠缺,县里好书院的先生有些是秀才出身,所以必须得让他儿子去县里学才能有所成。 这事还是他老丈人自个提点他的,周大福听了就把这事给放在心上了。 去县里就学耗费银子,周大福自个没本事挣钱,只能跟自个爹提个醒,好让他惦记着这事,可别把家里银子全祸祸了。 “我咋个没考虑,但家中三个娃,让哪个不念书人家都会说我这当爷的偏心,我是想着先让他们在乡里学个几年,等看出哪个好了,再送去县里就学。” 周德旺压根不用周大福提醒,便考虑到这长远事了,他如何能不愁银子。 但好歹当初他家老二‘自愿’去从军,给家里省下一大笔银钱,这几年下来他不仅把外债清了,还余了些银子,所以暂且还有些底气。 再则周德旺跟周大福想的又不一样,周大福只惦记他自个的儿子,周德旺则考虑的是两个孙子,至于周二娃,那都是附带的。 周二娃读书晚,周德旺内心是不觉得周二娃能后来居上,最后能读出啥出息的,本也就打算让周二娃在乡里读个几年,识得几个字就算了。 周大福一听便知晓他爹这是惦记着三房那娃呢,心中暗骂遭老子头子偏心,面上却是不显,他又再接再厉道: “爹,二娃和三娃今年刚刚进学,他们是等得起,但我家大娃可都学了四年了,我老丈人可是说了,最好是明后年就把大娃送去县里就学,学个一两年进场考个试试,说不定能考中个童生。” “所以我才说,咱家里是不是卯足了劲先供一个出来,也不是说不让二娃和三娃继续读书,就是能省就省省。我的意思若不然二娃读书就先缓缓,反正他读书晚了,再继续读怕也读不出个啥来。三娃如今还看不出能不能读出个出息,就再让他读个两年看看,但纸墨笔砚也能省则省,不能像以往那样给三娃使了。” 这是周大福想好了的说法,他知晓他若说不让周三娃读书,他爹定会揍他,所以想出了个这个折中的法子。 其实周二娃和周三娃读书,就属周三娃耗银最多。 周二娃是就交个束脩,一年不过五百文钱,而周三娃要买书买纸墨笔砚,除了束脩少说还得耗费二两多银。 只要能把周二娃的束脩和周三娃的纸墨笔砚省了,一年下来也能省得二两多了,起码能补贴他家大娃去县里进学了。 周二娃一听大伯说不让他读书了,筷子里的菜都掉了,整个人都懵在那里。 周德旺对周大福的说法也有些恼怒,他以为大儿子是打着二孙子的主意,没想到连他小孙子都算计上了。 而周意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说话,却被杨氏给抢了先。 杨氏听周大福说起这事便一直竖耳听着,这会儿得了机会忙接着周大福的话道: “爹,我爹他是这么跟我们俩说的,我家大娃背书默写厉害,字又写得好看,考个童生不难。童生考试考诗词歌赋,考经文,只要背书厉害,字再写得好看,能简单作一两首诗,多半能被录取。但还需要经常进场考试的人指点指点,我爹虽也能指点,但我爹也就是位童生,有位秀才老师指点定能事半功倍,将来我娃能考个秀才也不定。” 杨氏有个做学问的爹,这些事情说起来头头是道,一下便把原本有些恼怒的周德旺给唬住了。 周德旺连进过场考试都没有,哪知晓考试的道道,但一听到童生他便有些激动。 村子里喊童生也为童生老爷,毕竟只有考中了童生才有科举考试的资格,说不定人哪天就摇身一变就成为了秀才老爷呢。 他家若是能出个童生老爷,那说出去也倍有面不是,想那孙家孩子考中了童生,他说出去都倍让人羡慕,更何况是自个孙儿呢。 杨氏见周德旺似听进去了,忙接着道:“爹,您还记得我二姑婆家大孙子不,那位苏秀才?” 周德旺闻言忙道:“如何不记得,苏秀才还是你爹给教了,考中了秀才,这会儿应在晋城进学呢。” 杨氏的二姑婆嫁到了邻村一位地主家,知晓杨氏爹学问好,便把大孙子送来让杨氏爹给启的蒙,如今成了秀才老爷,别提多风光了。 “可不,当初就是我爹提点他,给他介绍了一位秀才老爷当老师,次年人家就考了童生,没隔几年人家就当了秀才老爷了,现在苏家年年都要给我爹送礼来。”杨氏一脸得意道。 周德旺闻言更是意动,若杨氏爹都这般说了,说明他家大孙子是真很有可能考中童生,那他还真得把大孙子送去县里就学。 但若明年就送去,那他家中可真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一时间周德旺很是纠结。 听三人说到这时,这时周意不由嘲讽一笑,反问了一句:“大娘,杨先生是何时跟你说的这话?” 如今边关都打起仗了,若是朝廷不在了,那科举考试还有个屁用,她才不信杨先生是得知打仗这个消息后,还让周家把周大娃送去县里读书,起码也得等等边关那边的情况。 第28章 缩减伙食 杨氏当周意听到不让她哥上学心里不舒服了,这是在质疑她话的真假,想也没想便回道:“咋了?晌午我爹还跟我说这事呢。” 周意冷笑一声,“我还当是去过祠堂后杨先生跟大娘说的呢,大娘是不是忘了,眼下边关正在打仗,是个啥结果还不好说,这会儿商量明年谁去县里就学是不是太早了些?” 村里开会在午后,杨氏说的晌午在此之前了。 杨氏一愣,随意又不屑地笑笑道:“咋了,打仗不过日子了咋地?咱大燕人这么多,那胡人又打不赢咱,倒是大娃读书才是个大事,你个女娃娃懂个啥。” 之前约正喊的都是各户当家的去的祠堂,杨氏只听说边关打仗了,还挺严重,可具体咋严重她却是不知。 但她想着这胡人跟她们燕打仗那不是常有的事吗,最后总是燕赢,她们这边的百姓除了服役征税,其余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 六年前的战事也听说挺严重的,结果除了二房那个倒霉的短命鬼没回来,还不是啥事没有。 那边周大福也道:“就是,家里商量大事呢,你个女娃娃别瞎掺和了,又没你啥事。” 周意也不理这俩愣货,直接扭头看向周爷道:“爷,约正有没有说了,这回的战事不一样,胡人连占了咱三座城池,咱们国的士兵死降有十万人。” 这打仗就跟打架是一个样,一方开头就攻势猛,气势上就赢了,另一方若是不能重新调动气势,很可能未战先输。 这也是为何自古战争只要一方气势强大,另一方哪怕人多也可能吓得掉头就跑。 尤其那士兵多是被强行征去的,本就对朝廷怀有怨气,还真为你拼命咋地。 这时候要想反败为胜,那得有能调动士兵气势的名将出马,燕有没有这种厉害的人物周意不知,但这次的战事反败为胜不易就是了。 周德旺闻言也想起约正的话来了,他都未从过军,自然是搞不明白这打仗是怎么回事,但杨约正跟大家伙解释的很清楚,这次的战事杨约正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严峻的。 燕经过数代皇帝,传言早年几代皇帝多数神勇无比,异族人无人敢侵略,燕不去侵略异族都是异族幸运了,但轮到近代皇帝,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这被胡人一鼓作气占领三座城池确实是罕见。 当下周德旺便推翻了刚起的念头,拍板道:“行了,这事来年再说吧,今年二娃的束脩也交了,就先念着,以后大娃和三娃的纸墨也都省着点用,咱家里也存些银钱以备后患。还有,家里的伙食也省着点,若真出了大事,家里还有没有得吃都不一定。” 周德旺一句话便缩减了大娃和三娃的纸墨钱,就连全家的伙食都要缩减了。 这个结果是周大福和杨氏没想到的。 他们明明是想从二娃和三娃那边省点银钱供大娃去县里就学呢,怎么现在二娃没啥改变,他们家大娃的纸墨钱反倒是减了呢? 而且还要减伙食,他们家这伙食还怎么减? 天天啥好吃的都吃不到嘴,也就堪堪能填饱肚子,难不成以后让大家伙饿着肚子? 杨氏顿时有些恼火,她跟周大福使了眼色,周大福也气闷地深呼了一口气,不满地看着周德旺道: “爹,这大娃这正是紧要关头,咋还省了纸墨钱呢?再说咱家这伙食还咋省,难不成以后全家都要饿肚子?” 这次徐氏也开了口,“是啊,当家的,就算有备无患也用不着这么省吧,咱家也不缺那点粮食,来年不又有收成了吗?就算咱老的受得了,这些孩子们都正长个呢,咋能省了这口粮食。” 杨氏也跟着点头,她公爹没把话说死,也就是说她家大娃去县里就学还有得商量,但她这么要脸的一个人,这嫁到周家来再吃不饱饭,可不被旁人给笑话了去。 “谁让你们饿肚子了,就是让你们少吃点,省点粮食,吃个半饱不就够了吗,等挨过这段日子看看边关情况再说,若真出了大事,你们就知道省点粮食是对的。”周德旺也没好气道。 他这是为全家着想,咋个都没人理解他呢,为了表示他的决心,当下不容反驳道:“以后家里伙食减半!就这么定了。” 随即又看向家中的吃粮小能手周意道:“特别是你,以后每顿饭只能吃一个饼。” 他可早就看不惯小孙女这能吃的劲了,吃得不是钱咋地,但碍于他这当爷的颜面,之前他也没好意思抠这点东西。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正正经经的借口,他可不得先拿周意开刀。 这次徐氏、周大福和杨氏倒是没吭声了,他们每天看周意吃那么多火气大着呢。 回回暗示小丫头少吃点,结果人家就是脸皮厚,该吃多少吃多少,这把他们给憋屈得哟。 当下全部得意看向周意,竟也不计较自个能吃多少东西了,隐有种解气的快感。 …… 周二娃回屋便如泄气般的皮球躺在了炕上。 他这会儿的心情很不好,虽说事情的结果暂时对他没啥影响,但听爷爷的意思是让他读完今年,明年可能就不让他读了。 这也就算了,还规定妹妹一顿饭只能吃一个饼! 周二娃如今已经接受了妹妹的饭量比常人大,这突然把妹妹的伙食减了几倍,他觉得妹妹肯定受不了。 但如今不仅是他二房的人缩减伙食,全家都要减,他就算想为妹妹争取都找不着理。 日子咋就这么艰难呢? 周意见周二娃像是突然没了生气似的,不由好笑道:“这是咋了?有啥好愁的,你忘了我现在能自个赚钱了?你放心好了,你读书肯定能读下去的,我也不会让咱俩饿了肚子。” 周二娃看向周意,一脸颓丧道:“你挣钱顾着好自己就够了,不用操心我。” 他真是没用,原本想好好照顾妹妹的,结果他如今啥事都干不了,还得让妹妹为他操心,他这个大哥是咋当的啊。 “我不操心你我以后指望谁啊?还等着你以后考中功名罩着我呢!”周意好气又好笑道。 咋心理素质这么差呢,这点小风小浪都经受不住,以后可咋办。 周二娃闻言顿时有所领悟。 是啊,他好妹妹才会好,只有他出息了,妹妹在周家才会被重视,以后妹妹就是嫁了人他也能为妹妹撑腰。 这般想着,周二娃又振作了起来。 他定要努力读书,非考中个功名不可! 当下神情严肃地拿出周三娃那借来的新书翻看。 …… 第二日吃早饭时,周家竟开始连粗粮饼都要分了。 徐氏严格按照周德旺的规定,只给周意拿了一个饼。 为了显示自个不是偏心,徐氏给周红和姜氏也只分了一个,其余人除了周爷是三个饼,旁的人都是两个。 周红对此倒没什么抱怨,她原本就饭量小,再说即使吃不饱一会儿她娘也能给她开小灶。 倒是苦了姜氏,姜氏因为每天干体力活多,胃口也就大,一个饼实在不够她吃的,但有自个的婆婆压着,姜氏也不敢抱怨,只得把苦往肚子里吞,多喝些稀粥来填肚。 而三个男娃和杨氏的伙食并没有减多少,倒是周大福和周三福伙食减了近半,周大福一顿饭都在抱怨。 周大福抱怨周德旺也不理,缩减伙食势在必行。 周意一个饼自然是吃不够的,但她向来不会亏待了自个,所以小桌上姜氏炒的菜大半下了她的肚子。 搞得杨氏频频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骂骂咧咧。 第29章 是个好人 吃完饭周意又从屋里拿了两块枣泥饼吃下肚,这才感觉有些饱,又拿了布包了一斤左右,打算带给王大壮路上吃。 昨个原本周意想着周二娃吃不完这饼,放久了又坏,想分一些给周爷周奶的,现在俩老的连粗粮饼都抠她的,她送给旁人吃也不给这俩老的吃了。 背了箩筐准备出门,院里徐氏见状便有些不耐烦道:“你不搁家里好好纺线,又准备去哪啊?” 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出去跑,跑上瘾了咋地。 “奶,我吃不饱,你还不许我自个出门找东西吃啊?”周意也不耐地丢下一句话,趁徐氏还没回过神来便跑走了。 来到村口,王大壮已经在村口等她,她探头看了看周大壮的板车,见除了两大筐新鲜蔬菜,她的刺猬也带来了,被装在一个竹笼子里。 周意满意一笑,随即把自个准备的枣泥饼递给了王大壮。 “王叔,路上饿了填填肚子。” 如今王大壮跟周意混熟了,也没那般客气了,接过布包打开看了看,见是品相精致的甜饼,有些惊讶道: “咋还给我带了这好东西呢,这东西你自个拿着吃,给我吃不是浪费吗。” 说着又要把东西推还回去。 周意连忙躲过,“啥浪费啊,谁吃不是吃,家里多着呢,吃不完放着也坏,给你吃你就拿着。” 王大壮没法,只好收下了,但他也没舍得吃,打算回头带回家给自个儿子吃,周意见状也没理他。 两人也没耽误时间,忙往县里走。 以往往县里去的路上通常不见什么人,今个路上倒是遇到些个村民,有赶着牛车也有走路的,见到周意和王大壮有的人匆匆打声招呼,就忙往县里的方向赶。 “他们这去县里干啥?”周意有些好奇问王大壮。 王大壮小声跟周意解释:“有些人是去县里买粮的,现在村里头收不到粮食,粮食都在县里粮商那呢。” 县里买粮比村子里贵些许,但为了不让家中男丁从军,就是县里粮食价高一些也得买啊。 若是往常时候朝廷征税子,八百文钱便可抵一石粮,但轮到边关战事,朝廷通常要粮不要钱,真拿银子抵也行,但那价格不知得翻几倍了,所以这会儿家里有条件的都赶紧去筹粮食了。 周意闻言有些了然,又见路上还有几个穷人,又问:“那他们呢?” “我估摸是去变卖家产的,你看到那个赵狗蛋没,他就一光棍,昨个就问村里有没有人买他的房子地,他家那破房屋和两亩贫田谁肯买,今个许是准备去县里找牙行碰碰运气。”王大壮回道。 “变卖家产?要跑路?”周意挑眉。 连房子地都要卖,这除非是不打算在保乐村住了。 “可不,现今边关战事这样严重,就是当了流民也比去边关送死要好。”王大壮回道。 周意闻言不再说话。 当今朝廷对百姓的户籍管理得很是严格,且若离家超过百里便需要去官府申办路引,若无路引跑去了外地,那身份便会由良民变成流民,流民跟奴隶都是一样的身份,属于贱籍。 路引这玩意士一阶层办起来容易,普通百姓可没这么好办的,以赵狗蛋这情况,一在外乡无亲友,二不是读书人,三又不是商人,找不找理去外地,官府压根不会搭理他。 像赵狗蛋这样的孤家寡人一个,害怕被抓去打仗逃亡外乡倒也在情理之中。 …… 进城的时候,今日因多带了一笼子刺猬,官兵多收了三十文钱。 周意想到这刺猬估摸也得交税,来前准备好了铜板,倒大方交了。 那官兵许是见周意这回交钱痛快,还好心提醒了一句: “城东康安堂收这玩意儿,你这些拿去估摸能卖得近一两银。” “多谢大叔。”周意跟官兵道了谢,便跟王大壮先去了神仙醉。 神仙醉这个点还没开门,周意和王大壮把菜送到后院,那大厨看完了菜,算账的时候对着周意道: “我们小东家交代了,说以后你送来的菜给价格算高些,今个这些菜算你一百八十文。” 来时路上王大壮跟周意报了收菜价,今个收的菜跟昨个差不多量,确实如周意所想,暂时蔬菜的价格波动不大,但也比昨个早上多出了十文钱成本。 原以为今个得少赚十文,没想到神仙醉给的价格竟比昨个高出五十文。 周意愣了愣,正想道谢,又听那大厨道: “对了,我们小东家还说让你今个来了甭急着回,午时想见你一面,你若无事可在铺子里等着。” “我知晓了,多谢了,我待会还有些事,午时再来。”周意点头道。 她想刘通应是要跟她说打仗的事,这事她虽知晓了,但刘通也是一片好心,她赶午时再来一趟便是。 正想走,周意又调转回来问了一声:“对了,伯伯,您可知道县里哪家药铺靠谱些?” 那厨子闻言便道:“自然是寿春堂,那铺子大,大夫医术又高明,去瞧病买药没钱了还能拖欠几日,至于旁的都是一些小铺子,比不得寿春堂。” “那城东的康安堂呢?”周意又问了一句。 “那家小铺子千万别去,听说还卖假药的,黑心着呢!”厨子顿时一脸不屑道。 周意闻言一挑眉,跟厨子再次道谢后走了。 之前跟她说让她去康安堂的守城士兵,正是她第一次要抢她鸡蛋的士兵。 因为觉得这士兵人品不咋地,所以周意对他的话也持有怀疑态度,这才多问了一嘴。 果不其然就问出问题来了。 …… 从神仙醉走后,王大壮有些感动地对周意道:“这神仙醉的小东家可真是个好人。” 他原想着这战事传开来,蔬菜虽不如粮食,但其价格估摸也会越涨越高,还琢磨着等他和周丫头没啥赚头了,再跟神仙醉重新商量价钱,没想到人家倒是体贴,直接把价格提高了这许多。 周意笑着点头,“确实是。” 虽说刘通跟孙景文和王伯宗交好,许是因为二人学问好,要知道孙景文和王伯宗都是青松书院甲班的学生,而刘通却吊了个尾,被分在丁末班。 但如今孙景文和王伯宗二人正是落魄之时,刘通肯对二人这般用心帮助,周意也对其怀有一份感恩之情。 王大壮夸完刘通,又‘呸’了一声,道:“那守城的士兵真不是东西,竟跟你瞎指路,你这刺猬若是真提到康安堂去,指定被那黑心肝的给宰了!” 他昨个回家时便知晓这刺猬是周意抓的,感叹周丫头的好运气。 王大壮虽穷,还有点见识,知道这玩意药店收,能卖得不少钱,但具体值当个啥价却是不知。 所以那士兵说了这八只刺猬能卖近一两银,他压根就没怀疑什么,没想到那士兵却是不安好心。 周意笑了笑,也没接话。 …… 送完了菜王大壮就想赶着回家,这会时间还早,再挑了饴糖去邻村换些铜钱或粮食也是好的。 他虽服过兵役了,但到时候朝廷若要加征税,他也得早做准备。 但刘小东家留了周意,他又不放心周意一个人在县里,于是一时有些纠结。 周意似察觉到王大壮的烦恼,体贴道:“王叔,你若家里有事就先回吧,一会儿我见了刘大哥后坐牛车回村,不会有事的。” 王大壮想着这刘小东家是周丫头小舅舅的同窗,应是个靠谱的,便也没再纠结,叮嘱周意两句拉了板车匆匆走了。 周意则提着笼子,问一路人大婶打听了寿春堂方向,往寿春堂走去。 第30章 买不到粮 寿春堂说是高平县里最大的药铺,但在周意看来也不算多大,外堂就跟她前世文明时期随处可见的小药店一般大。 但里头装修得还算不错,空间利用的十分充分,一进里头便能闻到浓郁的中药味道,贴着厅内两面墙全是高高的货柜,一看就是存放了不少货。 长长的柜台后头仅有个小伙不知在为谁包着药,余光瞥见周意这个小个子闯了进来,随口一问:“瞧病还是买药?” “卖药。”周意收回打量药铺的目光,回了声。 那小伙这才正经看向周意,“卖药?啥药?” 周意把笼子提了起来,“这个你们收不收?” 小伙从那笼子的缝隙便看出里头装的是刺猬,但他也没立马看货。 如今他正抓着药呢,师父可不准他抓药的时候弄脏手。 “你先坐着等一等。”小伙用眼神示意周意坐靠墙摆放的凳子处。 周意也没客气,直接坐下等着。 小伙动作挺快,很快把药称好分成等量包成几份,提去了内堂,但人在里头也不知磨叽啥,过了有一会儿才出来。 周意有些黑线,如今这外堂都没人看着,这么多的药,这人竟放心她一人在外头呆着。 小伙出来后也没让周意再等,直接来到周意跟前,问道:“可否让我先看看货?” “自然。”周意把笼子递给小伙。 小伙接过笼子挨个提起看了看。 里头的刺猬有三只大的,尤其最肥大的那只,团起来跟个皮球似的,怎的也得十多斤重。 余下的五只都挺小,一看就是出生不久的刺猬。 周意也没指望那小的能卖多少,且当半卖半送吧。 那小伙也是个爽快的,看好了便道:“这三只大的,可算你二两银,卖吗?” 周意有些惊讶,小伙给的价竟比那士兵所说高出一倍有余。 可见那士兵是真的在坑她。 念在这铺子大夫不错的份上,周意也没讨价还价,点头道:“卖。” 随即又指向五只小的刺猬道:“这五只不收吗?” “太小了,不好炮制成药。”小伙摇了摇头。 “一起收了吧,养两个月就长大了,它们也吃不多,喂些萝卜白菜就好了。”周意可不想再把五只小刺猬带回去。 她税都交了,不卖了下次来还得再交一回,再说她也没地养啊,总麻烦王家也不好。 “……”小伙有些犹豫,他这药铺里天天都够忙的了,哪有功夫喂养小动物。 “现在山头上很难看到这玩意的,这回你不收,下回不知啥时才能看到了。”周意继续推销道。 …… 耐不住周意三说四说,小伙最终还是把五只小的也一起收了,五只小的共算了周意四百文钱。 待周意拿了钱走后,小伙看着一笼子刺猬有些无奈。 这玩意哪光吃蔬菜啊,要想长得好,还得抓虫子给它吃,他到底是买了个啥回来…… 周意可不管小伙如何发愁,今个白赚了二两银子和四百个钱,她心情很是不错。 见这刺猬比兔子还值钱,周意便打起了刺猬的主意。 她们保乐村的荒山上还有没有刺猬周意不知,但她可以没事干的时候去邻村的荒山上逛逛嘛,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周意一下子便把方圆几十里的山头全惦记上了。 得了银子,周意就想把它花出去。 她想买点粮食。 一来前世末世来临之后,周意便养成了收集粮食的习惯,二来现在边关正在打仗,手里拿着银子不如买点粮食实在,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帮到孙景文。 这般想着,周意便往县里头最大的粮铺赶去。 结果人还未走到粮铺,便遇到了几个熟人。 正是杨承德带着他小儿子和杨怀义。 杨承德的小儿子拉了辆牛车,上头坐着杨怀义,而杨承德在一旁背手走着,表情有些烦闷的样子。 三人在街上碰到独自一人的周意还有些惊讶,杨承德停下步子问道:“周丫头,你咋自个来县里头了?” “我去看看小舅舅,三太姥爷这是干啥来了?”周意含糊带过,反问了一句。 想起来县里的目的,杨承德顿时有些垂头丧气的,也顾不得细问周意了。 “这不是想来县里买些粮,结果啥粮都没买到。”杨承德叹了口气道。 杨承德家的田地多,有八百多亩良田呢,平日里他家自然不缺粮食,但今年收成这不是刚卖掉大半,虽说家里还留了不少粮为防万一,但杨氏宗族人多,他家还养了些个长工,真等朝廷命令下来他家里留得那些粮食压根不够用的。 所以杨承德今个就拉着小儿子来县里看看,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回去,哪怕买个几十石粮留着救救急也好,谁成想那粮商竟关了铺子闭了仓,不对外卖粮了。 “怎么回事?”周意忙问道。 她这还想去买点粮呢,咋的就买不到了? 一旁杨怀义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接着周意的话道:“有人说那马老板从好些日子前开始就只收粮不售粮,从三日前铺子就关上了。” “马老板?”周意问道。 “马老板就是县里最大的粮商,方圆百里的乡里粮食他都下乡去收,不仅在高平县售卖,还运往别处。”这次是杨承德回的。 杨承德作为保乐村最大的地主,没少跟那马老板打交道,他自然对其生意有些了解。 附近村庄的粮食都是马老板收来的,县里一些小粮铺也多从马老板那进货,如今马老板那边闭了仓,也就是说整个高平县都无法买到大批的粮食了。 周意闻言皱紧了眉。 作为粮商竟然不卖粮,且从好些日子前就开始只收货不出货,这事有点耐人寻味啊。 “那马老板是何时开始只收粮不卖粮的?”周意又问道。 “听说从两月前便只给县里几个小粮铺少量供货,真正不对外售粮是从近几日开始。”杨承德总觉得周意这么小点问他这样的问题不太对,但现在他也没心情多想旁的,听到周意问了便下意识答了。 …… 跟杨承德三人分开后,周意特意来到马老板的粮铺前看了看。 此时这粮铺的大门紧闭着,门口台阶上还围坐了几个农民模样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在等其开门。 许是因为铺子刚关了三日,这会儿还未闹出什么大动静,若是再等几日这粮铺还不开门,怕是县里无粮之人得闹起来了。 周意停在门口看了这铺子半会,眉头越皱越深。 她似乎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第31章 有好事 马老板作为粮商只收粮不卖粮,必有所因。 若么是这粮食另有用处,若么是他知晓不久后粮食必定涨价,固而囤货。 若是前者便罢,若是后者,那这马老板也未免太可怕。 从两月前便开始大量收粮少量售粮,说明其从两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难不成他是提前知晓了战事? 要知道粮价高涨通常若么逢了灾年,若么逢了战事。 今年她并未听说哪逢了大灾,大燕粮食充裕,那只能是战事这一条原因了。 而青松书院的山长也是前日才得知打仗这个消息,并说那胡人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入侵,两月前的时候,战争压根还未发生! 青松书院的山长乃是一位举人,别看其如今并无官职在身,但要知道这个朝代的读书人势力非同小可。 科举应试制度发展至今已接近千年,朝堂上和地方官员几乎全数科举出身。 他们上可左右圣意,下可治理百姓。 虽说至今仍是皇权至上,但要说当今天下实权掌握在读书人的手中也不为过。 他们势力盘根错节,凡读书人自有功名在身起便必卷入其中,作为一个举人老爷,定有结交朝中官员,对当下的时局消息再灵通不过。 青松书院的山长得到的消息都是如此,如若这马老板提前知晓了战事,那还真是神人了。 周意最后看了这马老板的粮铺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这马老板收粮到底是另有用处,还是囤货为了大赚一笔,且看过几日他会不会重新开仓高价售粮便知。 …… 周意以为刘通是找她是为了跟她说打仗的事,谁知却不是。 刘通一见周意便高兴笑道:“周丫头,有好事!你不是说想赚银子,我又为你找了个好活做,等你赚了大钱可得请我吃饭。” 见刘通这样轻松的神色周意还有些不适应。 这两日村里人得知打仗的消息皆是愁眉苦脸的,哪怕杨约正家也不例外,刘通倒跟没事人似的。 但又想着他家四钱银子一斤的酒,听说不仅在当地极有名气,还售往外地,这刘家的家底怕是比她想的还要丰厚,便又释然了。 即使是朝廷征兵加税,影响的也多是穷人,对于富人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下一刻周意便对刘通所说赚钱的事好奇了起来,笑道:“若真是好活,我必请刘大哥大吃一顿。” “这可是你说的啊,届时我可不会客气。”刘通笑道。 说着便对着周意招了招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一路来到一家叫做胡氏布庄的铺子。 路上刘通跟周意解释,这间胡氏布庄是他姐夫家开的,里头卖的有当地人织的土布,也有从江南进来的丝绸。 他给周意找的活便是让周意在乡下收了土布,供货给胡氏布庄。 当地的妇人多会织布,尤其是乡下人家舍不得掏银子买布,基本都是自家媳妇纺织的布裁成衣穿,哪怕像周家这样条件还算不错的农户都是如此。 但胡氏布庄以往都是从织坊商户那里收布,织坊商户通常养了些织工,生产出来的布量大,质量又统一,且织坊专靠卖布为生,做出来的样式自然也比普通妇人织出来的要好看鲜亮些。 最近也是胡氏布庄以往合作的商户突然要求购货加价,胡家人对此有些不满,这才想着不如从乡下收布。 但乡下妇人织出来的布质量通常参差不齐,若是有个人能组织了些妇人织布,那是最好不过。 这人最好还是家在乡里,一来可以随时监督,二来熟人好沟通嘛。 刘通听到他大姐说起这事,便想到了周意。 原本这事交给一个大人干才靠谱,但刘通莫名就觉得周意行,这才央求了他大姐给周意一个机会,特意为周意引荐一番。 周意听说后很是意动,这确是一笔大生意。 胡氏布庄是高平县最大的布庄,周意原就知晓,不曾想东家竟是刘通的姐夫家。 布庄铺子不小,厅内两侧和长长的柜台后都摆了货柜,两侧的货柜上全摆着一匹匹土布,柜台后的货柜则摆放了丝绸,厅顶上装钉了细木杆子,一些好看的丝绸布样被搭挂之上,五颜六色的十分吸引人眼。 这会儿布庄里头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挑选着布匹,看起来生意很是不错。 刘通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问清他大姐何处,直接带着周意来到布庄后院。 后院有几间房屋,两人来到坐南朝北的厅屋,便见一妇人坐在里厢,旁边还立了个小丫头。 妇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五官同刘通有几分相似,一看便能认出是刘通的亲姐,许是因为刘家的基因如此,妇人身材也有些微胖,但其五官秀气,皮肤白皙,看起来十分讨喜。 妇人穿了一身暗红色土布衣裳,但衣裁合体,上头还绣了精巧的花纹。 当今商贾地位低下,不被允许穿绸布衣,也不允许带金饰,多数富商只能里穿绸缎,外穿布衣,看起来皆很朴素,故而出门大家都不识哪个是有钱商人。 刘氏见弟弟带了人来,忙爽利招呼道:“快坐,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又转头对着一旁立着的小丫头道:“小花,你去泡些茶端来。” 那小丫头应是,便碎步走了出去。 刘氏这才杏眼打量了翻周意。 她听弟弟说了,带的是个小娃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见到周意并不觉惊讶,只是内心仍有些怀疑这事交给一个小娃靠不靠谱。 周意也没客气,笑着喊了声“刘姐姐”,便坐到刘氏下首的位置。 刘氏见周意言行大方,心便定了些许,试探问道:“我弟弟可把事情与你说清了?” 周意点头:“刘大哥与我说了,只是刘姐姐布庄收货,需要什么样式的,收货量、周期、价格、如何结算,还需刘姐姐详细与我说,我回村也好定个章程来。” 刘氏闻言有些惊讶,原以为同一个六岁孩童谈生意,且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得清楚,谁想着小丫头谈起生意来竟有模有样,一句话把重要的问题全问了。 她瞪大杏眼看向刘通,吃惊的神色不加掩饰。 刘通便露牙一笑:“怎样,大姐,我就说这小丫头行,活交给她你放心着吧。” 第32章 谈生意 刘氏惊讶过后,心中也对周意有些满意。 她愿意见周意,本也是看在弟弟的面上。 别看她弟弟在青松书院学生中吊了个末尾,但能进青松书院的学生,哪怕是吊末尾都是不差的。 周意是弟弟书院里学问顶好的学生家外甥女,家里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出息的读书人,刘氏自然也愿意帮扶弟弟,卖弟弟同窗一个面子。 但这会儿见周意说话行事当真靠谱,那便再好不过了。 当下笑道:“那我便与你直说了。” 见周意认真点头,她又接着道:“原我这布庄也不收乡下妇人送来的土布,主要是那布的颜色浆染不行,我收过来也不好卖。” “倘若你能找了人为我布庄供货,我这里出染料,旁的都是你来出,你让人按了我需要的颜色浆染出色织成布,成了我一匹土布算你二百五十文钱。你可每隔十日送一批货,每回送来六十匹,我铺子里可与你当日结算。” 胡氏布庄偶尔不是没有乡下妇人拿来了布来铺子里询问可收货,但乡下妇人织布都是在当地取了有色植物提取汁液来浆染,那布未经专业染色,颜色自然差了许多,她们这铺子来往的顾客可很难相得中。 再则那些人送来不过零散一两匹,他们铺子里收起来麻烦不说,还容易滞货,所以通常都是拒收的。 刘氏一早考虑了这个问题,正好她有结识做染料生意的商户,她选了染料给周意,再让人浆染出色,这个问题便能解决了。 周意边听边在心中盘算,在听到刘氏说每十日要六十匹货时略微有些惊讶。 她想到胡氏这么大个布庄许要货量不少,却不想竟要这么多。 家里徐氏年年织布,周意对这织布也有些了解。 纺好的纱线在缸里浆染半日,趁午时太阳毒辣晾晒干便可用来织布,直接用纱线染色要比织成了布匹再浆染颜色要鲜亮得多,且不容易掉色。 这染色倒是不费什么事,但朝廷规定,市场上所卖布帛,丝布一匹要过四丈,土布一匹要过五丈。 织这么长的布,哪怕手脚利索勤快些的妇人织出一布匹也需得四五日之久。 这还不算上很费时间的纺纱线。 若是胡氏布庄每十日要货六十匹土布,那也就是说她至少得找三十位织工同时织布,还得同时再招许多姑娘给纺纱线,省得耽误织工时间。 村子里会织布的妇人倒是不少,三十位手脚勤快的媳妇也不是找不出来,但接下来朝廷若是征兵加税,胡氏布庄收来这么多布能卖得出去? 所谓衣食住行,人类的基本需求中衣食可居首位,尤其是天冷时候,保暖与果腹同等重要,但衣物有一特点,便是可以重复使用,一旦百姓穷了下来,对布匹的需求必定大幅减少。 怕刘氏未想到这一点,周意便看了刘通一眼,问道:“不知刘大哥可有与刘姐姐说,眼下边关正有战事?” 刘氏不想周意突然换了个话题,她眸光微闪,道:“弟弟与我说了,周小姑娘何故说起这事?” “刘姐姐可知,不久朝廷许会征兵加税,届时怕对布庄的生意有所影响,刘姐姐一下要货这许多,我倒是能找出这么多织娘来,只是万一刘姐姐的布庄滞了货……” 刘氏闻言眼睛微微睁大。 在周意说出边关战事之时,刘氏便想到周意许会是这个意思,但真正听闻她说出,刘氏仍感惊讶。 她刘家和胡家皆常年行商,怎会想不出这点,但周意一个六岁孩童也能考虑这般详尽,她如何能不吃惊。 再则即是考虑到了,这小人儿还同她说出,也不怕自个少赚银钱,这心性着实是个好的。 下一瞬刘氏便轻笑出声,“你且放心,这点我已考虑到了,我这进货量已经减了不少。” 胡氏布庄以往每年约能售出二三千匹土布,每月平均下来能出两百余匹,正是考虑了战事这点,这才稍减少了进货量。 再则她铺子里的主要生意乃是江南进来的丝绸,整个高平县唯有她胡氏布庄有售卖丝绸,寻常土布每匹利润不过百余文,而一匹丝绸利润则是土布的数十倍之多。 哪怕丝绸的销量比不上土布,但利润却把土布远远甩在其后。 战争确会影响穷人不假,但对富人的影响极小,她家丝绸的生意不会有多大落差。 再则若真收来的土布卖不出去,她夫君去男方收丝绸之时,带了当地的土布过去,一样能置换出去,总之稳赚不赔便是。 但自家生意的道道刘氏不好与外人详说,只安抚了周意一句。 周意闻言也不再多说,又与刘氏商定些许细节。 由于这事不小,她前期需要时间同乡妇沟通,且若大量织布直接买纱线不划算,她还需去收购木棉,找了人轧棉纺线。 所以第一批货,两人商定半月后仅送来二十匹土布,待双方满意,再签订契约,之后再稳定供货。 谈好生意刘氏笑着送周意出来,还给周意拿了几包染料,让她回村交给织娘。 之后刘通邀请周意去他家吃羊肉汤,被周意拒了。 刘通帮了她这么多忙,她哪好意思再让刘通请她吃饭,倒是待她有钱了请刘通大吃一顿才是。 她此刻身上虽也有钱,但还有旁的用处。 刘通见周意不肯去,又要借给周意五两银作为本金,周意也没肯要。 周意跟刘氏说第一批货仅供二十匹布,那也是她算好的。 她算一匹土布的成本,加上织工等人工钱应在一百五十文钱左右,二十匹便是三两银子。 她如今身上余了二两银子四百八十文钱,两次赚得钱除了今早交了三十文税她可啥也没花。 如今离交货还有半月时间,就算这段时间她没旁的营收,届时神仙醉再跟她结算了菜钱,约莫也凑合够她的本金了。 刘通只好作罢,将周意送往城门口。 周意路上花了二十文钱买了十个肉包子带着。 如今周家抠她的饭粮,她吃不饱,只能自个买点,省得饿肚子。 到城门口时,周意想起马老板的事,便顿下步子问了刘通一句:“对了,刘大哥,马老板的粮铺关上了你可知晓?” 刘通闻言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意一眼,点头道: “我家主要生意是卖酒你应知晓,酿酒耗粮不说,酒坊和酒楼的伙计亦是不少,原先我家每次都直接让马家送粮来的,近两月屡次派人去买粮,他们竟都不卖。我早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让爹派了人去乡里收了大批粮来。” 第33章 要求真低 刘家的酒坊每年要产几万斤酒,三斤粮出一斤酒,所消耗的粮食可想而知。 在得知马家不售粮起,刘通便隐隐觉得这事不对。 虽说当时他也搞不清楚这马家在搞什么鬼,但他家缺了什么都不能缺粮,毕竟家里养着这一堆人呢,没了粮拿什么酿酒,又拿什么养这些伙计? 于是便让爹赶紧派人四处收粮,哪怕附近乡里的村民粮食多卖于马家了,但多多少少总有余粮,当地收不够,那就跑远一些,总归得把粮食给收回来。 也不知那马家停售粮多久,所以这次刘家为了有备无患,两月时间陆陆续续收购回来近千石粮食。 周意听刘通说完,顿时明白刘通这般轻松的劲是哪来的了。 手里有这么多粮在,哪怕朝廷征兵加税,粮价高涨,他们家也能轻松应付。 “只是这马家……”刘通话语一顿,似想说什么,又犹豫看了周意一眼,没说出来。 他家酒的生意同粮价息息相关,这马老板大量收粮又不卖,刘通察觉不对劲,自然就对那马老板多关注几分。 近两月来他派人悄悄注意马家动向,知道那粮食仍在马家高平县的粮仓里,并未转运旁处。 原本刘通也不知晓这马家把粮食囤在手里是何用意,要知道今年当地庄稼收成不错,若不是发生战事,乡村人家并不缺粮。 哪怕马家把粮囤在手里,光凭高平县百姓的需求,粮价并不能涨多少,就像他们刘家,你马家不卖,他们仍可去乡里收粮,百姓脑子活着呢,可由不得马家平白无故涨价。 所以刘通对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前日他听说了战事的发生。 战事一起,朝廷征兵加税,百姓手里的粮食必定被朝廷征走大半,届时粮食紧缺,那粮食便成了紧俏的宝贝。 马家手里囤了大量粮食,届时必定能够大赚一笔! 但问题是,马家囤粮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提前得知了战事的消息? 若是后者,这问题便大条了。 马家平日里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粮商,若是能提前知晓战事,那其背后得有多大的神通? 刘通每每想到这个可能性,便觉头皮麻烦。 “马家如何?”周意见刘通久不说话,追问了一声。 刘通回过神来,想想这个事情跟周丫头说她也不一定能领会。 虽说他同周意相处两日,这丫头看起来着实聪明,但这件事情太大了,别说一小丫头,就是他若不是自小跟着爹走南闯北,又常听先生谈论安邦治国,如何能想出这么多来。 再说事情也不一定如他所想那样,还得看待百姓缺粮之时,马家会不会重新开仓高价售粮才能断定,他何故此时就把心中揣测同人说去。 当下摇了摇头,道:“无事……” 周意扯了扯嘴角。 这货怎话说一半不说了,太让人讨厌了。 她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货不说她还不听了呢,当下走到一辆拉人的牛车前,这西城门的牛车基本都往保乐村的方向走,再说这车夫吆喝了好一会儿了,周意都不用问,便坐了上去,随即对着刘通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刘通摸了摸鼻子,怎么总觉自个被小丫头嫌弃了是怎么回事。 眼见丫头要走了,他想起什么忙追了上去,说了一句道:“你小舅舅跟先生请了几日假,走前托我照顾你些,你若碰到什么难处,尽管来寻我,可千万甭跟我客气。” 之后又给车夫塞了两文钱,拜托车夫给照看着些才作罢。 …… 周意在保乐村口跳下了车,揉了揉颠得有些发麻的屁股,她没有立时回家,而是先往王大壮的家里去了一趟。 别看她同刘氏商定半个月后送货,但织布得先有纱线,哪怕她很快能找到织娘干活,也得先收购了木棉纺成纱线才能让人开工,所以她时间可紧迫着呢。 王大壮晌午便挑了饴糖出门了,这会还未归家,王小胖也不知跑哪玩去了,王家只有李氏和其眼神不好的婆婆在。 周意如今对王家可有着恩情在,李氏和其婆婆对周意可热情了,王婆婆知晓周意来了,忙让李氏搬了小凳到院里给周意坐,让李氏招待周意,怕周意不自在,倒是好意回屋去了。 纺线织布这事得找媳妇子小姑娘干,王大壮这个大男人也不能跟人媳妇子小姑娘多沟通,最多能干干收购棉花找人轧棉弹棉的活,这事周意本就有意发展李氏当主力,所以也不打算等王大壮,跟李氏说是一样的。 “周丫头,今个来可是有事?”李氏给周意冲了碗糖水,递给周意问道。 她家里这也没啥好东西,来了相熟的客人通常就是冲了糖水招待,甜蜜蜜的又解渴,村里人都爱。 “嗯。”周意接过碗点头,问道:“李婶子,你可知晓村子里买布是个啥价?” 周意想着先打听打听行情,她再决定给那些织娘怎么开工钱。 这个价钱不能太高也不能低,高了惹人眼红,低了吸引不了人。 李氏一愣,回道:“村子里谁家费银钱买布啊,不都自个织布吗?咋了,丫头你要买布?” 她想着若是周丫头要买布,她家里倒是余了一些,今年她织了一匹布,这还没用完呢,倒是可以送给周丫头一些,就是不知晓周丫头能不能瞧得上。 “不是,婶子,我就想知道这一匹布啥个价有人愿意卖。”周意解释道。 李氏闻言便认真思索了起来,想起自个以往有过卖布的心酸经历,她叹了口气道: “你是不知晓,你王叔不在的那几年,我为了补贴些家用,拿了织好的布去县里卖,问了布庄,布庄不收,拿到街市上叫卖也没人理,眼见天都要黑了,才有人愿意拿了一斗大豆与我换。” 周意闻言嘴角一抽,一斗大豆不过值得四十来文钱,村子里人赚个铜板这般难吗? “那婶子换了吗?”周意追问道。 “不换咋弄,当时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李氏叹气,随即又觉得有些丢人,补了一句:“起码够了我木棉钱,还能赚得几个铜板。” “……”周意有些无语,这李婶子的要求可真低。 第34章 有事跟你说 难怪村子里的妇人几乎都会织布,却从未有人多织,基本织够家里人穿用的布就会不织了。 并非因为这些妇人都懒,实在是乡里妇人难有赚钱的路子。 像周家大娘杨氏每月能从县里接了绣活,还是因为杨家人脉比普通村民强些,加上其绣活确实不错,这才每月能接些活干,就这一月也只能赚个几十文钱补贴些家用,当然赚这么少也同杨氏懒有一定关系,周意见杨氏每日至多绣俩时辰就不绣了。 周意感叹自己走运,虽说周家人除了大哥,其余人都对她都不怎样,却有个出色的小舅舅,又能结识到刘通这样的人物,给了她两笔这样好的生意。 这般想着,周意觉得这两桩生意有多大赚头必须瞒紧些。 尤其这次的布庄生意,她算算每月能有过十两银的收入,若是传了出去,怕会有人心中意难平,她也得叮嘱王家人口风紧些,对外人只管把赚得钱往少里报才是。 “李婶子,我小舅舅又给我介绍了一桩生意做,想来问问婶子愿不愿意同我合伙?”周意思量好,看着李氏问道。 李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表情惊喜交加,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是啥生意?你让我跟你合伙?不是找你王叔?我能行吗?” “这事还得需婶子多出力……”周意把事情细细跟李氏说。 具体怎么操作她都想好了,先是收购棉花,然后在村里找几个男人轧棉弹棉,再找些个小姑娘同时纺线,之后纱线送于织娘手中,让其染出色织成布匹。 中间几个环节,收购棉花和找人轧棉弹棉的活交给王大壮,找人纺线织布的活则交给李氏,等布织成了,她再与王大壮一起送往胡氏布庄。 她边说边询问李氏意见,得知织成一匹布得需要十斤棉花,轧棉弹棉纺成纱线要缩水两斤多,最后能成七八斤纱线,正好够织成一匹布的。 最后周意算了下成本,收购棉花约莫三文钱一斤,找人轧棉弹棉每十斤算八文工钱,找人纺成纱线一斤算五文工钱,最后绣娘织一匹布算六十文工钱。 这样算算每匹布的成本约在一百四十文左右,比周意最先预算的还要低些。 李氏听周意这般算账,连连说周意给人开得钱太多了。 但这样的价钱能很快找到愿意干活的人,胡氏布庄那边的货不能耽误,所以周意坚持给这个价。 由于这回她投资的大,后期每十天六十匹布,再加上布帛的税赋重,她每回得投近十两银下去,所以也不跟王家五五分成了。 只告诉李氏钱全部她出,这些环节他们夫妇做完,成了一匹布给他们十文钱提成,这样一月下来王家也能赚得一二两银了。 至于她去送货能赚多少钱她也没跟李氏详说,并嘱咐李氏对外仍说这活是王家人找的,不要说是她找来的生意。 跟李氏商量完,周意把刘氏给她的几包染料留给李氏,再解释了二十二匹布都浆染成什么色。 胡氏布庄半月后要货二十匹,但布帛进城得交一成税,用钱交税不划算,她便让刘氏多找人织两匹,届时好抵税用,以后交货的时候也都需多织一成布。 然后又留了二两银子,让其先收购二百二十斤棉花,余下的找人干活付工钱。 二十二匹布二两银定是不够,但织娘的工钱不急一时,她还有些日子可以缓缓,届时差的银钱再给王家送来便是。 附近村子里便有农户种棉花的,收棉花倒不费事,等王大壮回来让其去拉,不出意外从明日起这活就可以开工了。 待周意走后,李氏手里拿着银子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屋里婆婆喊了一声,她才抖着手把银子一收,进屋去了。 王家的房子不怎么隔音,王婆婆虽眼神不好,但听力还行,她在屋里头把两人的对话给听了个七七八八,待李氏一进屋,便正色道: “刚刚周丫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咱王家能摊上这大好事,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周丫头回回有好事都惦记着咱王家,你和大壮得记得人这份恩情,把活给人干好,莫要辜负了人家好意,记下了吗?” 李氏这会儿还有些激动,听闻婆婆的话,缓了缓心神,才回道:“我记下了,娘。” “嗯,找人干活的时候留着点心,多找那嘴巴严实干活麻利的。” “哎。” …… 待周意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周二娃也下学了。 这会儿姜氏正在做饭,周意让姜氏把她路上吃剩的四个肉包子也顺道给热热,一会儿好拿给周二娃吃。 周家人知晓周意带回了肉包子,当是周意去县里找孙景文给买的,倒没人说啥,毕竟家里这才克扣了周意饭食,也没人好意思再问周意要东西。 就是几个小孩知晓周意拿回了肉包子馋得不行,尤其是周三娃,跟家里一阵闹,非要吃肉。 周德旺和徐氏被吵闹得头疼,但又舍不得割肉,暗怪周意不会办事,买了肉包子也不知多买一些。 周意不管众人想法,为了避免饭桌上麻烦,直接让周二娃把肉包子和她俩的晚饭端回自个房里吃,倒真清净了不少。 于是饭后周意便对着周二娃道:“大哥,往后咱们都在自个屋里吃饭。” 回回吃饭,那杨氏总有说不完的怪话,亏得她脾气不错,要像她前世伙伴那暴脾气,杨氏的脑袋估计早就被打穿了。 周二娃闻言先是眼睛一亮,可下一瞬又瘪了瘪嘴道:“不知爷奶能不能同意。” 人越年纪大越讲究个热闹,若非特殊情况,周爷周奶自然喜欢一家人都聚在一块吃饭的,哪怕二老不喜二房兄妹,但凑个人数也是好的。 “反正他们也不喜咱们,咱以后就端饭回屋吃,时间久了他们就习惯了。”周意才不管他们同不同意。 周二娃一怔,有些犹豫道:“这样行吗?” 周意看了周二娃一眼,问道:“你想看我整日被大娘骂?” 周二娃立马神情坚定,“那咱们以后就在自个屋里吃饭。” 周意这才满意一笑。 第二日早上周二娃便贯彻周意的方针,把早饭也端回屋了,周爷见状问了一声,周二娃便以自个身体不舒服为借口,给糊弄了过去。 以往的时候他可很少跟爷奶说谎,最多是不想说的瞒着,如今为了自个的妹妹,周二娃是越发没底线了。 吃完早饭周意也没跟王大壮一起去县里,带王大壮去过神仙醉两回他也熟了,自个送货没问题,她便趁着有闲时去荒山上逛逛。 村子里的荒山给她逛得差不多了,便跑去了隔壁村。 通常有主的山头上都种了果树,无主的山头只有杂草、野花和少许杂乱的树木,很是好认,她便捡了无主的地方去。 在附近山头逛了整整三日,皇天不负有心人,又被周意发现了一窝刺猬,这次一共九只,就是没有上回那样大个的了,但这窝刺猬基本都成年了,应能比上回卖得价还要高些。 这几日麻雀周意也没少打,还抓了几只野兔和两条半大不小的蛇。 为了填饱肚子,周意每日要宰十来只麻雀吃,其余的都被她留了下来,打算回头带去神仙醉,问问酒楼收不收这些野味。 这日收获颇丰的周意回到家,原想先打了热水回屋擦洗一番,结果被在院里守候的徐氏给喊住了。 “二丫头,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第35章 高兴 徐氏如今是看到周意就厌烦,这会儿跟周意说话都是拉着脸,老好人都懒得跟周意装了。 近日来周意总是往外跑,徐氏回回说她都不听,家里纺线的活都不干了,每日饭点倒知道回家了。 原本就觉得二房的俩孩子是个拖累,如今小孙女整日在家里吃白饭,徐氏能看周意顺眼了才怪。 “奶,啥事啊?”周意不是看不出徐氏脸上的嫌弃,但她可不在乎徐氏的态度,从头到尾她也没真心把徐氏当作亲人。 “啥事?你说说你最近一天到晚在外头瞎跑啥?”徐氏没好气道。 周意看看一旁坐着看热闹的杨氏,也搬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这才回道:“不是说了,家里吃不饱,出去找点东西吃。” 杨氏闻言便‘噗哧’一笑,对着徐氏挑拨道:“娘,你听听,这小丫头是怪咱不让她吃饱呢。” 说着又看向周意道:“二丫头,不是大娘说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咋就这么能吃呢?我们家小红比你还长几岁,这几天跟你吃得一样多,小红咋能吃饱了,就你吃不饱?你这么点大就吃这么多,长大了还得了?以后谁家敢娶你这么能吃的丫头当媳妇……” “大娘,你有啥话等会再说。”周意直接打断了杨氏的话,又看向徐氏问道: “奶,到底啥事啊?你要没啥大事我就先回屋去洗洗,这出一身的汗。” 杨氏话说一半被周意打断,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得紧。 她还想再说什么,徐氏这会儿想到了正事,也不打算跟周意扯皮了,开口问道: “我听说,你近些日子跟王家人走得很近?” 这村子里没啥秘密,周意前些日子整天喊了王小胖上山,去县里两趟又跟王大壮同行过,有不少村民看到了,这事瞒不住徐氏。 周意听到徐氏提起王家,心中一动,隐约猜到徐氏为何找她了,面上故作疑惑道: “也没多近啊,就前几天跟王小胖一起上山掏过鸟蛋,然后去找小舅舅见王叔也去县里,就顺路一道了,咋了?” 徐氏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听周意的话,待周意话落便迫不及待道:“听说王家人在县里头接了桩生意,这两天在找人做工,找那会织布纺线的,既然你跟王家人熟,回头你去问问他家,他还要不要人。” 周意心道果然是说这事呢。 这三天时间里,王家夫妇已经把织布的事给干了起来,棉花收了回来让人给轧好弹好,这会儿已经送到事先说好的小姑娘家,让人开始纺纱线了。 哪怕王家人这几日找人做事已经挑选了那嘴巴严实的,但这活要找的人太多了,轧棉弹棉的,纺纱线的,织布的,得找好几十号人,总有那有意无意露了口风的。 所以这才三天,王大壮在县里接了笔大生意的事情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村子里有不少人说王大壮也不知是走了啥运,这几天又是收菜又是收布的,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当然那些被王大壮招来干活的人也有感激的。 这事传到徐氏的耳朵里,她心中是又嫉妒又有些不舒服。 嫉妒的是王家那般穷的人家,怎么都能捞到这么好的事,她周家咋个就碰不到。 不舒服的是王家接的生意听说要不少布,这两天找了不少会织布的小媳妇老婆子,都跟人商量好了,说纱线和染料啥的都王家出,织一匹布就能得六十文钱,而且活干得好可以长久做下去,她这织布的手艺那是顶顶得好,却不见王家人来她家里说这事! 徐氏算算,她真勤快点四五天就能织成一匹布,若王家人找她干这活,那她一月下来岂不是能赚得几百文钱了? 一年下来可能赚得几两银子呢! 虽说累了些,但跟那银钱比起来这点累也不算啥了,毕竟这都能赶上好几亩地的收成了。 再则前几日不是听说她小孙女跟王家人走得近,结果这纺纱线的活王家也没说找她小孙女做,这人咋舍近求远呢? 让徐氏去找王家人问问这事吧,她又拉不下老脸。 毕竟她周家的条件比王家可好多了,以往徐氏不屑于同王家这样的穷人家来往,如今要求人办事,那肯定得放下身段上门,徐氏可做不来,所以只好让小孙女去问,正好也让小孙女赚些钱补贴家用,省得天天在家吃白饭她看着心烦。 周意把徐氏的心思给猜了个七七八八,笑道:“好,我一会儿就去问问。” 徐氏没想到周意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毕竟这丫头这几日可不听她话了。 周意说完也不管徐氏,起身去厨房打了热水回屋擦洗一番,换了套干净衣裳,便又去了趟王家。 在王家呆了好一会儿,听李氏跟她汇报完工作进度,确定不会耽误胡氏布庄的货,眼看姜氏该做好饭了,这才回了家。 周家这会儿一家子都在堂屋里等着周意的消息呢。 周爷周奶是惦记着能不能赚上这笔钱。 周大福和杨氏是想着家里若宽裕了,那他们家大娃明年去县里就学的事情可能性便又大了一些。 姜氏则想着,家中若多了进项,那她应该就能吃饱了。 只有周三福和几个孩子没想这么多。 周意一回来,便见数双眼睛巴巴望着她。 “咋样?王家人咋说的?”徐氏赶忙问了一声。 “王家婶子说这趟人找齐了,暂时不需要多余的人手,不过半月后东家要加货,可能要加人手,到时王家会来人跟奶说,就是只要织布的不要纺纱线的。”周意顺口就回道。 刚刚周意也把这事跟李氏提了一嘴,这趟李氏已经把织娘人手给找齐了,一共二十二人,织二十二匹布不多不少。 村里的穷人还是不少的,大家听到有钱赚都不带犹豫就同意了,所以暂时也不缺人。 但以后每十天要赶六十六匹布,肯定得加人手,周意想着找谁都是找,那找徐氏也不碍的。 抛开徐氏的人品不提,徐氏织布的手艺是真得好,村子里没几人能比得上她,有好质量的布,她干啥不要。 再说织布耗费时间,给徐氏找点事干,周家就能少一人来烦她,她何乐不为啊。 这对于周意来说就是一桩小事,却把周家人给高兴坏了。 就是听到只要织布的不要纺线的,周爷周奶和大房夫妻俩略有些失望。 不过这纺线也赚不得多少钱,就周家那台简易的纺车,一天也就能纺出半斤纱线,一月下来只能赚得几十文,跟织布比起来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徐氏和周德旺一个高兴,今个给周意加了两个玉米面饼。 第36章 找马老板 家里不久便能添个进项,周爷周奶这两日又对周意恢复了好脸,甚至连她每日吃过早饭便出门也不管了。 两人还有意无意地怂恿周意多找王小胖玩,能打听出王家人生意来自何处、又有多大赚头那就最好了。 周意也不管这俩老的有啥心思,反正俩人说啥她都点头答应,回来就说打听不到就是了。 这日周意觉得身上的存货不少了,便打算去县里一趟。 前几日刚抓的九只刺猬,周意托了王大壮给拎到寿春堂卖掉了,得了三两银,又让王大壮多收些棉花回来,找人先纺着纱线,为下回的六十六匹布做准备。 今个周意去县里则是打算去卖掉她存在空间里的野味,顺便再探探有没有边关的新消息。 背着箩筐独自来到县城门口,那官兵显然认识周意,见周意便没好气道:“上回你没去康安堂?” 周意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她就说这官兵之前让她去康安堂卖刺猬,总不能无缘无故坑她,即知道她没去康安堂,定是康安堂里有他熟人了。 官兵顿时噎了一下。 他能说那康安堂是他堂伯开的吗? 上回为了故意误导这小丫头,他八只刺猬按照九百文市价收的税,就是为了让这小丫头把刺猬送到他堂伯铺子里贱卖掉。 他了解自个的堂伯,出价绝不会比他报的价高了,到时转手便能赚到一二两银,事后堂伯能不给他分上一半? 谁知这丫头没听他的,他当日晚上去堂伯那一问,压根没人去送过刺猬。 这把他给气的,税少收了,还没捞到好处。 周意把事情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冷笑。 难怪前两日王大壮卖刺猬回来跟她说,那九只刺猬这官兵一下收了二百文钱的税,不交不给带刺猬进城,王大壮无法,只得忍气给交了。 原是这官兵之前没得逞恶意报复。 周意来时箩筐里没放东西,那官兵见周意的背筐是空的,没什么文章可做,只得瞪了周意两眼放她进城。 周意进城后回头看了那官兵一眼,心想这官兵如今记恨上了她,日后她带布匹进城也不知会不会找她麻烦。 届时若这货作妖,她得想法子收拾这货一顿。 …… 快到神仙醉之时,找了个无人小巷把猎物一一取出放进筐里,上头罩上布头,才往神仙醉走去。 这会儿神仙醉已经开门了,周意今个特意来的晚了些,就是为了跟王大壮送货的时间错开,她空间里存放了好些猎物,怕见了王大壮不好解释。 此刻未到饭点,铺子里还没什么客人,周意见李掌柜在柜台处翻看账本,便抬脚进来打招呼道:“李叔,忙着呢?” 李掌柜抬眼一看,有些惊讶道:“周丫头,你来了?” 他好些天没见着周意了,两回结账都是跟那位王兄弟结算的,还以为周丫头不管这桩生意了呢。 “嗯,带了些东西过来,不知你们这收不收。”周意回道。 李掌柜顿时好奇:“啥东西啊?” 周意便把背后的箩筐卸下放地上,掀开布头,对着李掌柜招了招手: “不少东西呢,李叔,你出来看看。” 李掌柜忙放下了账本,出了柜台来看。 看清楚箩筐里一堆动物尸体,李掌柜顿时吸了口气。 他伸手进筐扒拉扒拉,数数共有七只兔子,三条蛇,还有数十只麻雀。 “这些东西你哪弄的啊?”李掌柜提起一只肥兔子查看。 兔子腿处有伤口,上面的血迹都未完全干固,一看就是新鲜的。 这兔子前足短,后腿颇长,肉质紧实,尤其后腿肉硬邦邦,一看就是野生,蛇更是山林中才会出没,毕竟没人会养这玩意,那麻雀虽说常见,可也并不好抓。 这丫头竟提来一整筐新鲜野味,也不知是怎么抓的。 周意眨了眨眼,顺口便道:“是一位伯伯托我来卖,我想着你们酒楼许会要这些,就过来问问。李叔,这些东西你们收吗?” 野味难得,李掌柜当下点头:“你若送来普通家禽,咱这不收,但这野味自然要收的。” 刘家早期是开了酒坊起家的,那酿酒剩下的酒糟,扔了浪费,刘家便自个养了好些鸡鸭鹅猪,他们酒楼里所消耗的肉类,除了牛羊肉要对外收,旁的家禽都不收,光是刘家自家养的就尽够了。 但这野味自然不同的,这野兔和蛇味极美,收来做成美食,定能卖个好价。 “这些东西全卖吗?”李掌柜有些欣喜地问。 “全卖。”周意点头。 李掌柜思索,近几日战事在县里传了开来,凡吃食皆涨了价格,加上小东家交代过他钱财上不要亏待了周丫头,于是做主给了周意一个高价。 七只兔子有四十来斤,三条蛇三斤多,五十多只麻雀又有四五斤,总共算了周意四两银子。 周意得了银子谢过李掌柜,便出了神仙醉准备去趟青松书院。 路过一间粮铺,见粮铺门前聚了些百姓,正在吵闹着什么。 她靠近前来,便听众人跟粮铺老板争执着。 “牛老板,你今儿咋也得匀我一些粮食,实在是家中无粮下锅了,总不能让我一家老小都饿着肚子吧?” “就是啊,你开了粮铺咋还不卖粮呢?有钱不知赚咋地?” “我不管!你今个要不卖粮,我就在你铺子里不走了!老子都快饿死了!” “牛老板,你要想涨价就直说!到底想卖个啥价?只要不过分我就掏钱买了。” 那粮铺老板一脸为难,对着众人拱着手解释:“各位,各位!不是在下不想卖粮,实在是铺子里拿不出粮啊!那马老板关了仓不供货,你们在我这闹我也没法子变出粮啊!各位体谅体谅,还请回吧!” “马老板干啥不供货?我昨个去乡下转一圈也买不到粮,人家都说家里粮食被马老板给收去了,他收了粮又不卖,想干啥?” “还能干啥?知道打仗了就不卖了呗!想等着咱都快饿死了再高价卖粮,我呸!这黑心肝的商人!” “这丧天良的,不能让他这么干!咱们去马老板的铺子叫门去!” “对!去找马老板去!” 人群中有人提议,周意便见一众百姓撸起了袖子,哗哗往马老板的粮铺方向而去。 那粮铺老板见众人总算走了,抹额松了口气。 周意想了想,也跟上了人群。 第37章 我娘让我来买粮 马老板的粮铺有个很亲民的名字,叫做百家粮铺。 百家粮铺很大,足足有五扇铺门,平日里虽也零售,但主要生意是对大客户做批发。 众人来到百家粮铺前,五扇铺门果然都紧闭着。 平日里像马老板这样的大商人众人自然不敢得罪,但如今大家都要饿肚子了,也顾不得那般多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一撸袖子,率先冲上前去,一边大喊“开门”,一边‘砰砰砰’地敲起了门。 有人带头,后头的人也跟了上去,一人占了个位置,连拍带踢地叫门,这阵仗引得路过的百姓纷纷停足观看。 周意远远看着,这么大的粮仓,里头应该有人看护着,就是不知道里头的人见这阵仗会不会躲着不出声。 但出乎她的意料,这门敲了不大一会儿里头便有了动静,中间一扇门被人打了开来。 随着铺门打开,一个伙计模样的人露出了头,接下来又走出一个身穿土布长袍的中年男人,看着像是掌柜。 外头的人见铺子开了门,自然便停下了动作,纷纷围了过来。 那掌柜见人便抱拳笑问:“诸位,这是作何?” 这真是明知故问,高平县如今四处买不到粮食,这百家粮铺岂会不知? 百姓中一人气势汹汹地代答:“你们马家把粮食囤在手中,我们四处买不到粮,自然是来买粮的!” “对!你们马家今日若还不卖粮,我们便告到县衙去!县太爷总不能看着咱们百姓饿死!” “没错!” 掌柜闻言便是一笑,“诸位这是哪里话?咱们百家粮铺开了便是卖粮的,有生意来怎会不做?” 说着掌柜侧身让了让,对着众人请道:“诸位要买粮,还请排队慢慢来,小店人手不多,怕招呼不过来。” 掌柜这个态度一下让百姓的火气降了下去。 他们本来便是来买粮的,原以为百家粮铺仍会把粮食囤在手中,待他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再高价售粮,现在人家掌柜说卖粮,他们自然不会再闹事。 当下配合地排起了队。 周意见状眸光微闪,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她靠近门口向里观望。 百姓来买粮都自带了容器,有人带了瓮罐,有人带了麻布袋。 这会儿有人要几升,有人要几斗,铺子里的几名伙计也都没为难,要多少给量多少,只是装好粮食后众人又吵了起来。 “什么?一斗麦子要价四百文?你们怎么不去抢?” “我别处买五升黍米最多四十文,你们这竟要一百六十文,这也太贵了!” “平常一斗大豆不过四五十文,你们马家竟作价二百文!太黑心了点吧!” 后头正排队买粮的百姓也顿时怒看向掌柜。 这粮价一下翻了四倍之多,让人如何能平静? 那掌柜的好脾气地解释道:“如今边关正有战事,谁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这粮价自然要涨一涨。” “可你们这也涨得太多了,我出门都未带这么多钱!” “就是啊,你一下涨这么多,我一月月钱都不够买一斗麦子,这让人怎么活?” 掌柜沉下了脸,道:“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诸位若不是诚心来买粮,还请到别处去买吧!” 话落,便有伙计配合地把给人装的粮又抢了回来,倒回粮桶之中。 百姓一见好不容易买到的粮食又倒了回去,顿时是又气又急,有人甚至红了眼。 到别处买? 说得好听!如今附近百里的乡村粮食都在马家手里,让他们去何处买? 想跟掌柜的争论一番,一时又想不出找什么理来。 往年时候逢打仗粮价便要涨一涨,但从未哪年像今年涨势这般猛的。 这战事才刚刚传开,朝廷的命令都未下来,粮食的价格便涨了四倍之多,再等些时候,他们会不会连饭都吃不起了? 但人家摆明了要涨价,也不强求他们来买,他们总不能抢人粮食吧? 那可是要下大狱的。 人群中总有些家有闲钱的,虽也觉得这粮价涨得过分,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家中都无粮下锅了,不买粮自然不行,当下有人挤到前头,掏了银钱要买粮。 如今整个高平县就只有马家有大量粮食,为防止以后马家日后继续涨价,还有人把身上银钱能掏的都掏光了,这会儿是能买到多少是多少。 有人掏钱买了粮,那些穷人家的气势更是去了大半,更没底气跟掌柜的理论了,最后只得犹犹豫豫又憋屈地掏钱买了粮食。 那掌柜见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周意把掌柜的笑容尽收眼底,目光微微发沉。 这马家果真是早有预谋。 买完粮的百姓很快散去,周意也正想离去,未走几步,却见一辆马车停于粮铺前。 周意回头看去,便见车上下来一名胖胖的中年男人,跟着男人身后下来的,是一名约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五官同中年男人很像,连身材都随了中年男人,亦是很胖。 两人皆是身穿布衣,但能乘坐马车者,身份自然不一般,周意便多注意了两眼。 粮铺里的掌柜很快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表情:“老爷,小少年。” “嗯,事情办得如何?那些人没闹事吧?”中年男人问了一声。 “事情很顺利,那些贱民哪敢真闹事,放心吧,老爷。” 两人边说话,边进了铺子。 周意自修炼后耳力极佳,两人虽离她有些距离,但周意却把二人的话给听得清楚。 她心中一动,打算进粮铺逛逛,看看能不能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谁知刚走至门口,突然有人从门后阴影处冒了出来。 周意抬眼一看,正是刚刚随两人进了铺子的男孩。 她微怔了下,顿下步子。 那男孩眯着本就不大的眼打量了周意两下,下一瞬便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脸:“小妹妹,你是来买粮的吗?” 周意扯起唇角一笑:“嗯,我娘让我来买些粮。” 说着便面无表情地绕过了男孩,直径进了铺子。 此刻她面上虽不显,但心中却是微震。 总觉得这男孩是察觉了她刚刚在观察他们。 但这男孩看起来并不比她大两岁,怎会如此敏锐? 她目光扫过大堂,粮铺掌柜和被他称作老爷的中年男人,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去了后院。 周意微微有些失望,走到装粮食的木桶前装作挑选粮食。 “小妹妹,你要买些什么?” 周意转头一看,见胖男孩笑眯眯地站在她跟前,一副要招待她的样子。 她眸光微闪,随手一指,问道:“这个怎么卖?” 第38章 打起来了 胖男孩似也不清楚粮食价钱,听周意这般问,扭头看向身后的伙计。 那伙计会意,忙道:“小少爷,这大豆二十文一升子。” 胖男孩闻言又回头看向周意:“你听到了,二十文一升子,你要多少?” 周意眨了眨眼,故作疑惑道:“以往不是四五文钱一升?你们怎么卖这么贵,能便宜些不?” 胖男孩正欲回答,这时铺子里走进来位客人。 那客人是一位年轻妇人,容貌姣好,身段前凸后翘。 胖男孩看清来人后双目放光,当下舍了周意,往年轻妇人那迎了过去。 “小姐姐,你要买粮吗?”胖男孩仰着脑袋,脸上荡漾着猥琐的笑容。 年轻妇人只觉男孩的笑容有些奇怪,愣了一下才点头,“给我来一斗麦子。” “好嘞!”胖男孩转头对着伙计道:“还愣着干啥,没听到吗?给这位小姐姐来一斗麦子!” 说完又讨好地看向年轻妇人,“小姐姐,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算便宜些,一斗麦子你可提得动?你家住在哪儿?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回去?” 年轻妇人被男孩的热情给惊到了,她一脸诧异地看着男孩,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提得动……” 周意见男孩那副猥琐样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但她也未多想,回头看了眼铺子后门,想那马老板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便打算离去,一会儿小舅舅他们该午休了。 男孩还在继续套话妇人家住何处,原以为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那妇人身上,谁知周意刚刚要绕过男孩往外走,男孩头也未回,一只手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周意的左手臂! 周意一时未察,被男孩得了手,当下警惕回头。 男孩笑眯眯地看向周意:“小妹妹,不是说你娘让你来买粮的吗?你粮食还未买,回去如何跟你娘交差?” 周意眯起了眼睛,当下一挣手臂,却觉抓着她的那只手有千斤重般,凭她的力气竟难以挣脱! 她心中一沉,这会儿她再看不出男孩不是个简单人物,上辈子她三十年就白活了! 这般想着,周意换上了一副笑脸:“你们这里的大豆太贵了,我买不起。能放开我吗?” 男孩却是嘿嘿一笑,欠扁道:“不放。” 周意脸色一沉:“你这是打算强买强卖?” 男孩笑着点头:“你要这么认为也是可以的。” 周意深呼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些恼了。 但她看出男孩的不一般,不欲同男孩多纠缠,再次好脾气问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嘿嘿,不放。”男孩仍笑嘻嘻的,如同在跟周意开玩笑。 一旁的伙计和年轻妇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心道这俩人在干啥? 人家小姑娘不买粮,这还带强买强卖的? 周意拳头握紧,也对着男孩一笑,嘴里却蹦出四个字:“你在找死!” 话落猛地抡起右手,对着男孩的眼睛就是一拳。 她的拳头快得带起一阵劲风,原以为男孩必定躲不过去,谁知男孩的脑袋顺势一歪,便使得周意打了个空。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劲风,男孩诧异地看了周意一眼,吊儿郎当的表情一换,当下严阵以待。 周意一拳未得手,心中惊讶的同时动作也未停,抬脚便对着男孩的裆部就是一脚。 男孩察觉到危险不得不放开周意的手臂,当下退出两米远,躲过了周意的攻击。 周意脱了身,转身欲走,谁知那男孩却大喊一声“站住”,当下快速冲上前来要抓周意的肩膀。 这次周意有所防备,肩膀一矮躲过了男孩的爪子,顺势转身对着男孩就是一脚。 男孩手臂一挡,便挡住了周意的攻击。 两相碰撞,周意如同踢到一块铁板般,把男孩踢得踉跄后退两步,自个的腿也疼得够呛。 她‘嘶’地一声缩回了腿,忍住想甩腿的冲动,瞪大眼睛看向男孩。 这男孩到底是什么来头?小小年轻竟练出这般神功? 整个人就像是一块铁! 一旁的伙计和年轻妇人都看呆了。 这啥情况? 咋买卖做不成还打了起来呢?而且这俩小孩咋看起来这般厉害呢? 话本里的武林高手? 年轻妇人瑟瑟发抖,当下粮食也不买了,小心翼翼偷摸溜了出去,直到顺利出门,才大口喘了下气,然后快速退到街的对面,一脸兴奋地探头看着对面八卦…… 男孩看着周意,周意看着男孩,两人之间似有暗流涌动。 男孩眼中似闪过一丝兴奋,下一瞬便握拳对着周意攻了过来,周意也不客气,直接冲了上去。 接近男孩的时候身子微微一偏,猛地抓住了男孩攻过来的拳头,感觉到手掌微微发麻,下一瞬借力把男孩往后一甩,又转身对着男孩的后背就是一腿。 男孩挨了一腿也非但不后退,转身又回来同周意交战数个回合。 两人你来我往,皆都吃了些亏,最后男孩总算是找到周意一个空挡,趁周意防守不急,对着周意肩膀就是一重拳过去。 周意不躲反迎,趁着男孩力未全部发出,生生受了男孩一拳,但这也使得周意离男孩很近,她闷哼了一声换拳为爪,迅速掐住了男孩的脖子。 男孩瞬间不敢再动。 后院许是听到动静,那马老板与掌柜恰巧这时赶了出来。 马老板一出来便见自个儿子被人掐住的脖子,顿时大惊:“范儿!” 周意头也未回,直直盯着男孩。 男孩双目发红,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手中力道太大。 “放手!你给我放手!哪来的小丫头片子!”马老板一边急步往两人方向走,一边对周意怒吼。 周意理也未理马老板,只看向男孩冷声问道:“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男孩死死盯着周意,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原本来这粮铺是为了打探消息,结果消息未打探成反而把自个的实力给暴露了。 周意暗道晦气,深深看了此时乖巧无比的男孩一眼,才冷哼一声放了手。 此时马老板已经走到两人跟前,他伸手便要抓住周意教训一顿,周意却不给他机会,身子一矮躲了过去,就欲往外走。 谁知刚走两步,突然腿上一重。 低头一看,却是男孩扑倒在地,抱住了她的腿。 周意心中恼怒,以为男孩还要纠缠,当下甩了两下腿,那男孩却是抱得死死的,怎么都不肯松手。 欲踹男孩两脚,却见男孩扬起了胖胖的脸,可怜兮兮地喊了她一声:“姐……” 第39章 马范 周意顿时收住了要踹人的脚,此时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这男孩比她还大,却喊她‘姐’,这让周意大脑嗡嗡作响,诸多回忆在她脑海中变换。 上辈子末世之中,她在众多伙伴中年龄最大,又是唯一一个‘正常’些的人。 她那时唯一的想法便是带着大家伙过安稳日子,对众人照顾颇多,时间久了,那些不服任何人管教的家伙,倒是对她有些服气,除了与她自小相识的萧辰外,旁人皆亲昵地喊她一声‘姐’。 男孩这一声‘姐’勾起了周意的诸多回忆,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男孩,一时心乱如麻。 只是还不待她多想,那马老板这会儿冲上前来推了她一把。 她原就没有防备,加上一只腿还被男孩抱着,马老板这一推之下,便把周意给推到在地。 周意还没说什么,男孩顿时松开了周意的腿,推开了要扶他起来的马老板,怒吼:“爹!你推她干啥!” 男孩力气不小,这一推马老板一屁股跌坐在地,加上被自个宝贝儿子一声吼,马老板顿时懵了。 他伸手指了指周意又指了指儿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刚刚下人来报,不是说自家儿子跟人小姑娘打了起来? 他这是在给儿子报仇啊?咋儿子还怪上他了呢? 眼见自家儿子讨好地去扶那小丫头起来,也不管跌坐在地上的他,马老板觉得自个抑郁了。 倒是粮铺掌柜极有眼色,慌忙去扶马老板起来。 好不容易起了身,正想训斥儿子两句,谁知自家儿子理都没理他,拉着不知哪来的野丫头就跑了出去。 …… 马范一边拉着周意走,一边小声对周意道:“意意姐,这说话不方便,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这一声‘意意姐’仿佛印证了周意那不可思议地的猜测,她瞪大眼睛看着马范,一时失语,只愣愣地跟着马范走。 走了好一会儿,周意才找回了自个的声音,试探问了一句: “元帅?” 她前世的伙伴,除去她共十二人。 其中一人能吃人胖又好色,外号‘元帅’。 就是天蓬元帅那个元帅。 大家一直叫其外号,周意都忘记了他真名叫什么,只隐约记得他似乎姓范? 周意想起之前这男孩见到美妇人那副猥琐的样子,加上上辈子元帅是金系异能者,便可解释了这男孩身体为何如铁一般,再联系起那马老板喊其‘范儿’,瞬间把这男孩跟元帅对上了号。 马范见周意想起了他,顿时笑着拍了拍胸脯:“是我啊,意意姐,范马,元帅!” 马范上辈子名叫范马,因为他老子姓马,他老妈姓范,这辈子也是一样,就是上辈子跟他妈姓,这辈子跟他便宜爹姓。 周意顿时不知该喜该犹。 前世文明时期的时候,因为幼时她视力远超常人,爷爷不愿意浪费她的天赋,便让她去学射击和射箭。 她其中一位教练又身手非凡,于是从小除了学这两样技能,还学了一身格斗术。 可以说她前世的伙伴中属她身手最好,也时常指点伙伴。 若这人是元帅,凭刚刚的打斗认出她倒也属正常。 但元帅竟然跟她一样穿越了? 她明明上辈子为了掩护伙伴而死,不出意外她那些伙伴应该是逃脱了才对。 她是因为死了才穿越了,这元帅穿越又是为何? 周意肚子里一肚子疑问,但好歹有些理智在,知道这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目光一转,看到神仙醉便在不远处,便拍了拍马范的手臂,一指酒楼方向道: “我们去那里说话。” 马范看了眼神仙醉,知晓里头有包间,便点了点头。 于是周意又回到了神仙醉。 李掌柜见周意和马家的小少爷一起来了,一脸的惊讶。 周意也没跟李掌柜解释的意思,只跟李掌柜要了个包间,马范点了一桌子的菜,听李掌柜说今个有野味,还把红烧兔肉、蛇羹和爆炒麻雀各点一份。 点好了菜,包间里便只剩周意和马范两人。 周意率先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范知道周意此时定是一肚子疑问,也没卖关子,便把自个知道的说了出来。 “那日你让我们先走,没走多远,萧辰那小子突然说自个有不好的预感,便拉着我们回去。结果回去后,我们看到你死了,姓赵的那货还在踢着你的尸体,我们都快气疯了,然后就跟他们拼了……” “然后你们就挂了?”周意闻言即感动又好气。 那日姓赵的来带了不少人手,她们的人虽都实力非凡,但敌方人手太多,硬拼定是要吃亏,所以周意那会儿才想让伙伴们先逃走。 原计划是她拖延一会儿时间,再凭着空间异能逃走,不想姓赵的也不知哪请来了一位精神系异能者。 这下敌方不仅人多,还有一位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元帅他们定是拼不过对方。 “……嗯。”马范有些闷闷地道。 他因为是金系异能者,皮厚能糙,是最后一个牺牲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伙伴们都死了…… 但随即他又向周意邀功道:“不过那姓赵的,还有那个精神系异能者都被我们弄死了!” 这也算为周意姐报了仇了吧? “……”周意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怎么看都算敌方把她们打个全军覆没吧? “之后醒来,不知怎么就穿越到这个地方了。我原以为就我一个人穿来了呢,谁知姐你也在,真是太好了!”马范又开始兴奋了起来。 若是他和意意姐都穿来了,那萧辰他们会不会都来了呢? 虽说上辈子他们时常吵架,但如今他一人在这陌生的世界,还真有点想他们了呢! 周意听马范这么说,心中也隐隐有种期待,同时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自然是希望她的小伙伴们都活过来,但…… 不说若他们都来了,这个世界会不会被玩坏,就说当时死的不止她们一伙人,没道理她们都活过来,敌人不活过来吧? 这般想着,周意心中一凛,默默看了马范一眼。 马范被周意看得头皮一麻,抓了抓脑袋问道:“姐,咋了?” 周意揉了揉眉心,才问道:“你穿来几日了?” “约莫半月。”马范答道。 “唔。”周意点点头,不再说话。 元帅穿来的时间倒是跟她差不多。 若其他人都穿来了,那估计也就是最近这段时日。 元帅说他以为就他一人穿过来了,想来是还没有其他伙伴的消息,如今她和元帅穿来之后都大变了样,虽说元帅还是那么胖,但五官全然没有一丝相似,包括她也同上辈子容貌截然不同。 虽说她仍然姓周,这元帅的名字也跟上辈子大有关联,但这么大个世界,信息又不发达,找起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周意叹了口气。 她自然是想确定她的伙伴是不是都还活着。 但凭她那些伙伴的本事,若是重生在这个世界,定能活得很好,这里不是末世,不需她去照顾他们。 若是她去找他们,万一再找不到,这个结果又不是她想要的。 一时间周意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找他们。 第40章 爹在作死 “姐,咱们去找萧辰他们吧!” 周意正想着,便听到马范兴奋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看了马范半会,才摇了摇头:“不了。” 马范顿时有些失望,问道:“为什么?” 周意抿了抿唇,没说话。 万一找不到呢? 那是不是说明萧辰他们是真的死了? 她一想到这个结果,就觉得人快要炸了。 就这么着吧,以后她余生中若还能遇到他们,那自然最好,若是遇不到了,她还能当他们在某个世界某个角落好好活着。 马范仍在追问:“为什么啊,姐?” 他们聚在一块多开心啊,想干嘛干嘛,可以满世界撒欢。 周意捏了捏眉心,没敢说她是在害怕,只找了个借口道:“你好好想想,你要怎么找他们?” “这地方这么大,你满世界打听?别忘了,若他们真穿来了,那姓赵的和那名精神系异能者没道理不会来,你这么找人反而暴露了自己。” 马范闻言认真思索了一下,半会才有些蔫蔫地点点头:“姐,你说得有道理,确实不能明着打听,那咱们该怎么找到他们?” 夺命之仇,那俩家伙若是也穿越来了,又知道他们都在,估计仍会同他们不死不休。 马范自穿越来后就没上辈子那般肆意妄为了。 他上辈子亲人都不在了,伙伴们又都有实力,不需他操心。 这辈子,他又是个有亲人的人了。 “等吧,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了。”周意道。 “就这么干等着?”马范有些无语。 意意姐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这算是个什么办法? “咱俩今个不是遇上了?”周意笑了笑。 遇到元帅,她还真的蛮开心的。 就是这会儿肩膀和腿有些疼。 马范竟然被周意给说服了,顿时笑道:“哈哈,姐你这么说也是,咱们是什么缘分,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了。” 周意也笑,随即想起什么,问道:“说说你吧,马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起马家,马范顿时又笑不出来了。 面上几经变换,叹了口气道:“我那便宜爹,可能在作死。” “怎么讲?”周意挑眉。 “他在跟着东平郡王做事。”马范又叹了口气。 周意眨了眨眼,瞬间把这段时间搜集的线索连成一条线,目露了然之色。 面对马范那愁眉苦脸的样,周意还有些不习惯,不由好笑道:“怎么,你现在也开始苦大仇深了?” 马范怨念地看了周意一眼,“哎!姐,你是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想到他这段时间打探出来的消息,马范都快把脸皱成一朵菊花了。 周意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东平郡王让你爹两月前便开始大量收粮?” “嗯。”马范点了点头。 这事有心人一打听便能打听出来,周意能知道,马范并不感到意外。 “东平郡王,不,应该说是他老子晋王,同胡人暗中勾结?”周意又问道。 青松书院的举人山长得到的消息,是胡人毫无预兆地侵犯燕国,说明朝廷对这次的战争也很意外。 而东平郡王两月之前便让马老板大量收粮,且还不知有没有旁的商人也参与了这事,说明他是提前知晓了战事将要发生。 那么只能是有人同胡人暗中勾结了。 能同胡人合作,说动胡人举兵攻打大燕,凭东平郡王的身份还不够。 东平郡王的爹,晋王倒是勉强够格。 “嗯。”马范闷闷点头。 周意能猜出这点,马范也觉得理所当然,他早已习惯了周意敏锐的判断力。 “晋王他想造反?”周意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这下马范有些惊讶了,愣愣看着周意:“姐,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意意姐近期也都在追查此事? 要知道他最近也是多方收集信息,才理出一些蛛丝马迹。 周意哼笑了一声道:“听起来,那晋王又不像傻子,燕朝廷还在,他才能当他的王,把大燕拱手让给胡人,他连个屁都不是。再则胡人跟燕交战不是一两回,自然知晓哪怕燕逐渐没落,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所以这两方合作,定是胡人出兵攻打大燕,晋王便可借机起兵,名为勤王,实为造反。两方里应外合,成则晋王称帝,胡人可分享燕的疆土,或是晋王许给了胡人别的巨大利益。如此双方才能一拍即合。” 马范张大了嘴巴,半会才惊道:“姐,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些道道你也懂?” 周意叹了口气,接着道:“造反需要大量的银子,你爹现在就是晋王府看中的银库,但此事若是一败,不仅晋王一家倒霉,他所有同僚必被清查,届时马家怕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周意这么一说,马范连忙要去拉周意的手,却被周意给挥了开。 马范讪讪一笑,接着又哭丧个脸道:“就是这样!姐,你可得救救小弟啊!” 周意没好气道:“这么说起来,你觉得晋王会败?” 马范也没好气道:“就晋王那龟孙的实力,能不败吗?姐,你想想啊,朝廷再不行,几十万禁军总能拿得出,那晋王才多少兵?私兵三千!就算他跟当地府兵勾结,最多也就拿出几万人马来,而且装备压根跟禁军没法比啊?所以我有预感,这事九成九会败。” “可如今有胡人做外应。”周意淡淡地道。 马范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 接着又看救星般看着周意:“姐,你说这事咋整啊?” 周意身子靠向椅背,摇头道:“你爹上了这么大个贼船,下,是个死,不下,贼船翻了,也是个死。贼船安稳,方有半线生机。” “你是说晋王胜了,我爹他才有半线生机?”马范瞪大眼睛道。 “你爹帮晋王做的不是什么光彩事,即使晋王胜了,你爹活着,便是晋王同胡人勾结的证据,所以很大概率会被灭口。”周意点头道。 马范呆愣半会,突然诈尸般站起一拍桌子,大怒:“格老子的!老子找机会灭了晋王那龟孙!” “嘘!”周意顿时诈起一拍马范脑袋,提醒道:“小声点!怕人听不到是吧?” 马范这才冷静下来,又蔫蔫地坐了回去,看着周意小声道:“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好不容易重新有了爹娘,我不想看他们死。” 周意有些郁闷了。 上辈子她便一直在给这些惹事精收拾烂摊子,如今倒好,惹事精不惹事了,换成其爹娘惹事了。 叹了口气,才道:“真不知道我哪辈子欠了你们的。” 马范一见周意语气软了下来,面上一喜:“姐!你愿意帮我了?” 周意没好气地看了马范一眼,摸了摸下巴,默了片刻才道:“若真如此,趁晋王造反之前灭了他倒是一条路子。” 马范:“……” 第41章 听你的 马范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暗杀晋王的可能性。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道:“姐,我倒是可以想法子去晋城,但我只知道晋王府上私兵三千,身边有没有高手存在还不清楚,凭咱们两个现在的实力,成功暗杀晋王的几率估计不足两成。” 马范自穿越来后,异能便倒退了,他刚刚同周意交过手,知道周意怕是同他一样,若不然实力不会仅是刚刚那个水平。 虽说这个世界的人应该没有异能,但自小习武之人怕也不少,他们如今的实力对上那些人,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偷偷靠近周意小声问道:“对了,姐,上辈子咱们收集的那些家伙还在不在?” 若是能拿到那家伙,凭姐的射击水平,定能轻易得手! 周意自然知道马范说的那些家伙是指什么,她摇了摇头:“现在还拿不出来,空间里的物资应该都还在,但它重新开启后只有一点大,还全是没用的杂物。” 她有空间的事伙伴们都清楚,里面的重要物资还是靠着大家伙一点点收集来的。 马范也知道周意的空间是随着她异能提升而变大的,闻言倒没说什么,只是略有些失望,没有那些家伙辅助,要杀晋王怕是不容易。 周意却又道:“暗杀晋王是最后一招。” 马范顿时眼睛一亮:“姐,你还有别的办法?” 周意点头:“嗯,再等等看,也许最后一招都用不着咱们出手。” “等什么?”马范追问。 “如今胡人刚刚攻打燕,此时还不到晋王起兵的时机。朝廷还未做出反应,晋王便起兵,名不正言不顺,反而会暴露他的不臣之心。如果晋王够聪明,此刻他应该也在等那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周意道。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马范睁大眼睛问道。 “自然是朝廷整兵应敌,正式交锋大败之后,届时晋王打着勤王旗号出兵,时机恰好。”周意指尖点了点桌面道。 “那咱们的转机是……?”马范似有所悟。 “倘若朝廷大胜,把胡人给杀了回去,晋王的计划也就流产了,届时你马家自可安然无恙。”周意说道。 马范一喜:“我知道了,姐!咱们现在就是等,假如朝廷这次大胜,晋王自然没有机会造反,咱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没有造反,晋王便没有罪名,为晋王做事的人也就不会被清查,那他爹自然也就没事了。 周意对着马范点点头:“不过你最好趁着这段时间打探出晋王行踪,以防万一。” 这次的战争朝廷若想一次胜利,怕也是不那么容易,到时也许真要对晋王出手。 周意思索,不管是胡人这个外合大败,还是晋王这个里应挂了,都能提早结束这场战争,倒也算个好事。 马范闻言认真点头:“我知道了,姐。” 有了周意拿主意,马范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这半月来一直担惊受怕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心神一松之后,又想起了他还不知周意如今的境况,便询问道:“对了,姐,你如今过得怎样?家在哪儿?” 周意想起那周家,倒是神色轻松道:“还行,保乐村的普通农家,无父无母,有一个哥哥。爷奶伯叔在一起生活,虽说有些私心,但总不会给我惹出什么大乱子。” 马范听周意这般说,顿时有些脸红。 想想两辈子跟周意姐在一块,还真没少给周意姐惹麻烦,当下羞愧地把头给低了下去。 周意见马范竟还会不好意思了,倒是笑了笑:“让你摊上这样的父亲也有些好处,起码能让你体会到我上辈子是什么心情。” 马范顿时不好意思一笑,“嘿嘿,姐,我知道错了。” 怕周意继续教育他,马范便把话题一转道:“对了,姐,你知道不,那晋王一家姓萧。” 周意挑了挑眉:“怎么?” 马范便道:“我打听过了,这地方姓萧的不多,我怀疑萧辰那小子有可能在皇族里头。” 周意手指微动,垂下眼帘道:“这可说不准。” “姐,别人你不找就算了,萧辰你也不找?”马范顿时有些着急。 他们在一起的兄弟姐妹谁不知,萧辰他对姐…… 周意摆了摆手,笑道:“别说这事了,一会儿菜该上来了。” 马范看了周意几眼,欲言又止,但见周意不愿多说,最终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 神仙醉的饭菜分量足,马范共点了十个菜,哪怕两人的胃口都不小,吃到最后仍剩了不少。 饭后马范揉了揉肚子,对着周意道:“姐,别说,咱们虽都死过一回,这也算走了大运,上辈子咱们多少年都没吃到一口肉了。” 周意认同地点点头。 上辈子文明时期的时候,她不也不觉得这肉有什么好,直到几年吃不到肉才知道那滋味有多难熬。 周意扫了眼桌子,因为今个有一大盆红烧兔肉和一盘子爆炒麻雀,余下荤菜中一只烧鸡和一只冰糖鸭两人都没怎么动,便喊来掌柜借了个食盒,把两份菜给打包了,打算带回去给周二娃吃。 马范见状问道:“姐,你现在缺钱?” 上辈子年幼时他们的家世大多不错,但末世来临之后,粮食成了精贵东西,一群人全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习惯。 不过自马范穿越来后,家里整日大鱼大肉,要吃什么有什么,逐渐又回归了本性,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所以见周意这般举动,便猜测周意家中是不是缺吃少喝。 边问边从怀里掏了掏,拿出几张十两的银票,递给周意道:“姐,我今个身上也没带多,这些你先拿着用,到县里的恒盛钱庄便可兑换银子,若是缺钱了,回头你再来问我拿。” 周意看了马范一眼,没接,却道:“你若有多余的银子,眼下有不少人贱卖土地,你可拿去收些,日后我有用处。” 她跟这些伙伴早已不分你我,就没有客气这一说,但她此刻也不急着用钱,拿这些银子在手里干什么用,就她此刻手中的银子,若不是要留着投资布匹生意,也是花出去的命。 现在战事传了开来,乡下有不少人贱卖土地房屋,都是打算往南方去,或投奔亲戚或是直接逃走,只为了躲过朝廷征兵。 原本她没打算插手战事,但如今即牵扯到了马范,这场战争她怎么都得让它提早结束,此刻收购土地,届时战事一停,那土地或卖或自己耕种都是赚到了。 但收购土地这种事她不方便出面,有马范出面倒是正好。 马范也知道周意不会跟他客气,闻言便又把银票给收了回来,“哎,姐,听你的。” 两人一顿饭吃了不少时间,出门的时候周意看看天色不早了,便不打算再去青松书院,直接回了家。 第42章 要脸吗 城门口跟周意分别的时候,马范都快哭出来了。 这好不容易异世遇‘亲人’,马范怎么都不舍得让周意走。 后头找来的马家小厮见自家少爷磨磨唧唧的不肯走,提醒了一声:“小少爷,老爷正等着您回去呢。” 别看马老板之前被马范给推了一下,这事正经说起来,便是不孝。 但马老板到底心疼自个唯一的儿子,气过之后自个安慰自个,想来儿子只是无心之失,又派人出来找马范,刚刚这小厮便找到神仙醉去了。 马范瞪了那小厮一眼,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意道:“姐,让我送你回去吧。” 周意看了一眼马家的马车,果断拒绝:“村里少有马车来往,你要送我回去,我少不得要被三堂会审了。” 说着对马范摆摆手:“你回吧。” “姐!”马范真要哭了。 后头的小厮一脸诧异地看着马范。 自家小少爷是怎么回事? 逮着一个不知哪来的野丫头便叫姐,这顺口的劲还有这不舍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小少爷在喊亲姐呢。 不对,重点是这小丫头明明比自家小少爷年龄小啊! 自家少爷就算喜欢这小丫头,不也该喊妹妹吗? 周意也有些黑线,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黏糊呢。 顿时无语道:“你哭啥哭?不是很快又能见面了?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 说罢也不管马范,直径走出了城。 那守城的官兵认出了给周意送行的是马家小少爷,顿时心中一凛。 心道这小丫头可真是不简单,有青松书院的小舅舅,又认识神仙醉老板的儿子,这就算了,如今竟还认得马家的小少爷,看起来还挺亲近的。 他隐约知道这马老板不仅有钱,似乎还有什么厉害的后台,在县里可是县太爷都得卖几分颜面的存在,看来日后还真不能再惹这丫头了。 周意也没管官兵在想啥,拎着食盒慢悠悠地往保乐村走,等到家的时候正好姜氏已经在做晚饭了。 刚从后院捡了鸡蛋的徐氏看到周意提着个食盒回来,忙问道:“二丫头,你手里提着啥?” “小舅舅让我带回来的菜。”周意顺口答道。 “啥好菜啊,还让你提回来?这食盒哪来的?”徐氏追问道。 “一只鸡一只鸭,食盒是人饭馆里的,回头还得给人送回去。”周意说道。 见徐氏目还要说什么,趁着徐氏还没开口之前便道:“一会儿我匀一半到堂屋去,这菜冷了,得热热。” 午时吃得太饱,这会儿周意也不饿,一只烧鸡一只冰糖鸭份量可不少,周意想着周二娃一人也吃不完,未免堂屋那边的人烦她,就分堂屋一半好了。 如今周意和周二娃每日都在自个房里吃饭,果然徐氏和周德旺也逐渐习惯了,开始两天还问问,近两天也不管他们了。 说完周意便把菜提到厨房,让姜氏给热热。 徐氏连忙跟了进来,打开食盒一看,徐氏和姜氏皆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你小舅带你下馆子了?咋这么浪费呢?”徐氏惊讶过后,一脸的心疼。 光这两道菜就得花多少银钱,也不知道孙家那孩子带二丫头吃了啥好东西,这顿饭的花费都得够她家吃好些天了吧? “嗯。”周意随意应了一声,不欲同徐氏多说,便直接对着姜氏道:“三婶,热好了我过来端。” 说完便直接走了,也不管徐氏一肚子的疑问。 周二娃这会儿已经下学了,周意回房的时候正在屋里抄书。 上回周意问周三娃借的书,这几日周二娃一直在抄,还有一点便能抄完了,抄完了再还回去,以后周二娃再想看就不用借了。 周二娃见周意回来打了声招呼,便又埋头写了起来。 这几日周二娃想明白后,对学习越发下功夫,都没空多管周意了。 周意见周二娃抄得认真,也没打扰,只是心中计划着回头得多给周二娃弄些书来。 学习晚也有学习晚的好处,像周三娃如今读这些启蒙书籍,基本不懂什么意思,周二娃的理解能力就要强上许多,多读点书周二娃便能多懂一些道理。 待周二娃抄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了笔。 周意见状便提点道:“大哥,日后你读书遇到啥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问先生,稀里糊涂地读书可不行。” 杨先生教小孩读书,似乎不太喜欢解释,可能他带的小孩年龄都不大,解释了这些小孩也不一定懂,也可能是这年头教书先生都这样,先让死记硬背,书都背熟了再讲解义理。 但周意知晓以后正经科举考试,破题做文章,阐明其义理相当重要,周二娃原本读书就比一般的孩子晚些,得用旁的方式弥补上这一欠缺。 周二娃把周意的话给听进去了,但他又有些心虚道:“小妹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先生严厉,我平日里也不敢多问。” “这你就不懂了,当先生的最喜欢爱提问的学生了,杨先生学了这么多学问,有学生请教他才会有成就感,无人请教,你说他当先生有个啥意思?”周意道。 周二娃闻言一愣,问道:“真的?” “你明个试试不就知道了,你请教杨先生问题,他一定不会怪你的。”周意摇了摇头,心道这孩子咋这么胆小呢。 不过想想她幼年读书的时候,似乎也挺怕老师,她们这也算是半斤八两了。 外头姜氏喊两人吃饭,周意便抢在周二娃前头去端饭菜。 结果到了厨房,没找到她带回来的两盘菜,便问姜氏:“我带回来的菜呢?” 姜氏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嫂说让你跟二娃去堂屋吃饭,菜让大嫂给端走了。” 周意拧了拧眉,便又去了堂屋,见她带回来的两盘菜给分成了两份,一份摆在大桌,一份摆在了小桌。 这会儿周三娃趴在小桌上,都快把头伸进盘子了,要不是徐氏在一旁看着周三娃,叮嘱他等会儿吃,这会儿估计都能上手去抓了。 杨氏见周意过来眼珠子转了转,道:“二丫头,赶紧去喊你大哥来吃饭。” “不用了。”周意直接走到小桌前,把小桌分的一半鸡和鸭端了起来,转身便要走。 周三娃要到嘴的肉要飞了,忙大叫一声拉住周意的胳膊:“啊!你干啥?” 杨氏的脸黑了黑,跟着质问道:“你这是干啥?你把菜都端走了,我们吃啥?” 周意甩开周三娃的手,转身看向杨氏道:“你爱吃啥吃啥,这是我的东西,不经我同意就拿我的东西,还要点脸吗?” “啥叫你的东西?你现在吃周家的喝周家的,有啥东西是你自己的?”杨氏理直气壮道。 “哼!从今个起我就不吃周家的东西了,你也甭惦记我的东西。”周意冷笑一声,然后走到大桌前,把大桌分的一盘鸡鸭也给端了起来,不理众人的反应,转身便走。 第43章 分出去 周意也不是不舍得这点东西,只是她已经把两道菜其中一半分给周二娃了。 她这个人相当护短,抢二娃的东西,是手贱吗? 既然分一半他们还看不上,她就全拿回来好了。 周意脸色不好地把菜端进房中,还不待周二娃说话,便道:“你去拿两双筷子拿两个饼,再盛碗粥来。” 她只说了自个不吃周家的饭菜,可没说周二娃也不吃。 周二娃看了看周意端的菜,又看了看周意,见周意脸色明显不好,也没多问,听话地去厨房拿了筷子和饼,盛了粥来。 “赶紧吃吧。”周意招呼道。 鸡鸭的肉香味引得周二娃咽了口口水,但他却没下筷子,忙问道:“咋了,小妹,我刚刚听见堂屋大娘在骂你?” “这菜是我带回来的,本想咱吃一半分堂屋一半,结果全被大娘给端走了,我就又抢了回来。”周意也没瞒着周二娃,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周二娃闻言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大房的人总做这些没脸没皮的事。 看妹妹似乎被杨氏给气到了,便哄道:“小妹,别跟大娘生气了,她就是那样的人。” “嗯,赶紧吃吧。”周意也不再多说,接过一双筷子,催促周二娃赶紧吃,说完率先下了筷子。 近日来周意几乎日日给周二娃开小灶,她在外头烤的麻雀,周二娃可没少吃。 但周意其实并不怎么会做饭,烤肉烤得也不咋地,也就是弄熟了事,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比不上神仙醉大厨的手艺。 周二娃下了筷子尝尝鸡,又尝尝鸭,顿时眼睛都亮了,“小妹,这菜烧得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周意闻言心中一酸,面上却是笑了笑:“那你就多吃点。” “嗯嗯,小妹,你也吃。”周二娃连连点头,给周意夹了一个大鸭腿。 …… 周意和周二娃这边吃得开心,堂屋里却是气氛阴沉。 “爹,娘,那死丫头是啥意思?谁看得上她那点东西咋地,整天在家吃吃喝喝,带回来两道菜宝贝得跟啥似的,就是一小白眼狼!”杨氏气得不行,看着桌上寡淡无味的饭菜,只觉一点胃口都没了。 周德旺和徐氏的脸色也十分不好,再加上周三娃在一旁哭哭唧唧地喊着要吃肉,更觉心烦了。 偏偏周大福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二丫头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爹,你听听二丫头刚刚怎么跟秀梅说话呢?简直是目无长辈!” 秀梅便是杨氏的小名。 想到好不容易能吃一回肉,还被那臭丫头给端走了,周大福那个气啊。 但他好歹记得自个是当人大伯的,总不能再去把菜给抢回来? 他还要脸呢,只能撺唆着自个爹去收拾那小丫头。 不能抢菜,总能有旁的借口收拾她。 周德旺黑沉个脸,也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小孙女给打一顿,但又下意识觉得周意如今不是这么好收拾的。 他说一句那臭丫头能找出十个理来,他打了人那臭丫头再跑出去胡说八道,那他周家的面子里子可不全丢完了。 当下周德旺没好气道:“那你说咋弄,还打死她咋地?” 杨氏听到这话稍微冷静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随即闪过一丝亮光,扭头看着周德旺道: “爹,按说你跟娘如今都是该享福的人了,这教养孙子孙女也不是你们的责任,养出好了还好,养出不好了,孙家人还会怪了你!我看呐,那二房俩孩子也不是啥好的,这会儿都能看出不孝了,以后指定得是俩白眼狼!” 杨氏这话周德旺倒十分认同。 他一直以来还真没指望过二房俩孩子。 原本他那老二倒是孝顺的,但如今老二不在了,村里又传了风言风语,周德旺许是内心对老二两口子的事本就有些心虚,总觉得这俩孩子以后不能真心孝敬他,所以一直来都对俩孩子看不上眼,难免就苛待了些。 杨氏那边又接着道:“既然这俩孩子跟咱们是两看生厌,在一块过也处不出啥好来,不如咱们就把二房分出去好了。” 这话一落,堂屋里除了还不懂事的周三娃,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杨氏。 对上众人的视线杨氏也没啥不好意思,接着把她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按说父母在不分家,但如今老二不都不在了吗,这孙辈就不适用这老话了,咱们把二房给分出去,让他们自个过去!以后过得好赖都看他们自个,省得啥事都怪到咱们头上去!” 周德旺和徐氏一时间有些犹豫。 别看他们瞧不上二房的俩孩子,尤其是小孙女,恨不得这孩子没了算了,省得浪费家里粮食。 但这么小一点就把俩孩子分出去,外头人还不得说他们周家绝情啊? 二老一时没有接杨氏的话。 周大福眼珠子转了转,也道:“爹,娘,我看秀梅说得在理,咱们家里多养两口人倒是没啥,但问题是这俩孩子不知感恩啊,你们听听刚刚那小丫头说了啥话?说以后再也不吃周家粮食,还让咱也别惦记她的东西,这是要跟咱们断绝关系啊!” 徐氏闻言心中顿时升出一股火气,当长辈的最听不得这话,养出个小孩要跟她断绝关系,这分明就是小白眼狼呗! 于是脸色难看地看着周德旺道:“当家的,就按大福说的,把这俩孩子分出去吧。” 周德旺黑着脸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 由于周二娃难得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一时没个节制,结果一顿饭下来把自个给吃撑了。 饭后周二娃躺在炕上哼哼唧唧,脸上满足中夹杂着一丝痛苦。 周意无奈摇头,之前在空间的一堆调料中发现一小瓶健胃消食片,便弄出一片碾碎了混在热水中,让周二娃喝了下去。 周二娃刚刚感到舒服了一些,兄妹俩便听到外头姜氏喊了一声。 “二娃,二丫头,你爷喊你俩去趟堂屋。” 兄妹俩闻言对视了一眼,似乎都预感到接下来不会有啥好事发生。 半会,周二娃才应了声:“哎!来了!” 第44章 不是东西 周意以为这些人是想到了啥点子跟她算账,听到周德旺的话,却险些没笑出声来。 “爷,你说要把我跟大哥分出去?”周意跟周德旺确认道。 杨氏以为周意这是怕了,目露得意之色,嘴里却有些可惜道:“哎,这家里也是养不住你们了,整日在一块过日子反倒过出仇来了,还不如咱们分开过得好。” 周意见杨氏总算是说出了句明白话,对杨氏笑了笑,然后又看向周德旺问道:“爷,这分家怎么分?” 这话一出,杨氏顿时目露警惕。 怕周意惦记周家的东西,便赶紧跟周大福使了个眼色。 周大福也心生警惕,抢先答道:“这家里也没啥可分的,咱家里的田地你们也侍弄不好,平日里庄稼都得是我跟你们爷侍候着,所以这地不能分。但既然是分家,咱也没道理还住一块过,我跟你们爷爷的意思,是家里掏银钱在外头给你们买个小屋子,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他寻思着,这俩孩子若是还在家里住,俩人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在眼皮子底下他们周家能真看着俩孩子饿死?旁人不得唾沫星子淹死他们! 既然要分家,那就把俩孩子分到外头去,省得以后浪费他们周家的粮食。 恰巧最近村里好几户人家要贱卖房屋的,随便掏些银钱买个破房屋,把俩孩子撵出去一次了事。 周意没想到周大福竟考虑得这般周到,当下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显,又问道:“那家里给我和大哥买个啥样的屋子?” “那个赵狗蛋最近不是在卖房子吗?我跟你爷寻思把他家的房子买给你们住。”周大福回道。 周意挑了挑眉。 那赵狗蛋家是出了名的穷,两间破茅草屋子,她估计一阵大风便能掀了房顶,都成危房了。 这周家住这青砖瓦房,让她和二娃住破茅草屋子,亏得这周大福想得出来。 再看看周德旺和徐氏,见两人抿着嘴不说话,显然是同意了这事,周意顿时冷笑一声道:“爷奶,大伯,你们这不是要分家,分明是打算让我和大哥净身出户啊!” 周德旺和徐氏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徐氏出声道:“现在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回头朝廷再下乡征税子,家里都不一定能拿得出银钱来,买赵狗蛋家的房子这不也是逼不得已。” 杨氏跟着道:“咋了?刚刚不还说不吃周家的饭了?这会儿又惦记上周家的东西了?家里这都算对你们兄妹俩仁至义尽了,你们甭惦记家里东西,家里也不惦记你们兄妹的,你们放心,以后你们爷奶也不需要你们来养老,有我跟你大伯在呢。” 周意听了杨氏说这话,心中更加惊喜,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又看向周德旺问了句:“爷,大娘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吗?” 周德旺抿着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意便点了点头:“成,这事明个再说。” 说着便拉着神情复杂的周二娃走了。 待周意走后,杨氏看向周德旺道:“爹,这丫头是啥意思啊?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啊?” 要是这丫头再闹腾起来,这事说出去可不好听。 周德旺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许是明个要找孙家的人来说这事?” 杨氏一愣,想了会道:“这么大的事确实得让孙家人知道,不过爹,我怀疑那丫头是想找孙家人来多讨些好处?” 周德旺闻言便冷哼了一声,“家里的东西我愿意分给谁就分给谁,还轮不着孙家来指手画脚的!” 杨氏顿时松了口气,心道只要家里老爷子能坚定住就成,这分家的事俩老的是真动了心,估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就是若孙家人来闹腾,她跟大福可得做好准备同那孙家人好好掰扯掰扯。 …… 晚上周意听隔壁周二娃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便问道:“咋了,大哥,你不想分家?” 半会,那边才传来闷闷的声音:“不是。” 周二娃知道妹妹如今能挣钱了,分家后妹妹肯定能比现在过得好,起码不用再受大娘她们的气了。 但周二娃见爷爷奶奶那巴不得把他们踢出去的样子,心中怎么都有些难受。 他对爷爷奶奶的感情很是复杂,虽说心中对他们有怨气,但那怎么都是他的爷奶,自小便一起生活的人,怎么都有些感情的。 周二娃虽早早就有想离开周家的心思,可如今当真要离开了,一时竟有些惆怅了。 周意有些能理解周二娃的心情。 这亲情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她上辈子也摊上了一双不靠谱的爹娘,自小对她不管不问,她是自个的爷爷带大的。 说她对父母怨吧,也不是没有,但要说恨,也算不上,甚至后来末世来临,得知父母双亡的消息,还很是难过了一阵。 这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没这么容易说舍就舍的。 周意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周二娃,便没再说话。 …… 第二日周意一早起来便去了县里,直奔青松书院,找到了正在上课的孙景文。 “啥?你爷奶要把你们分出去?”孙景文有些吃惊。 咋几日不见小外甥女,周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呢? “嗯。”周意点头,又把周家准备怎么分家的事情说给孙景文听。 孙景文听了后差点没气背过气去,一个斯文读书人破口大骂道:“这周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分家就给你们俩一个破茅草屋,这不是等于赶你们出去自生自灭吗!” 只有犯了大错的儿孙,才会这么被赶出家门,他要让小外甥女和外甥这么被赶了出去,以后对这俩孩子的名声都不好。 周意扯了扯孙景文的衣袖:“小舅舅,我也是周家人。” 这不是连她和二娃都给骂上了? 孙景文被周意这话弄得哭笑不得,感情就他一个人生气,小外甥女倒是平静。 他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周意道:“你等着,我下午去你们村,好好跟你爷奶理论理论,分家行,但是这么把你们踢出去不行!” 说完便回书院找了刘通出来,去刘家借了辆马车,又把周意拜托给刘通照看着些,匆匆忙忙回寿宁村去了。 周意不知道孙景文回家干啥,但隐约有些猜测,想来不是拿重要的东西就是回去搬人去了,便跟着刘通到了神仙醉一间包间里,大眼瞪小眼儿干等着。 第45章 外公外婆 得知周意早上没吃饭,刘通叫了份羊肉泡馍给周意吃,然后便盯着周意吃东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意察觉到刘通的模样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淡定,一副不愿搭理他的表情。 最终刘通还是自个受不住了,开口问道:“听说你昨个午时跟马范在一块吃饭?” 这小丫头是怎么跟马范结识的? 不对,那马范跟这小丫头在一块会不会有啥坏心眼啊? “嗯。”周意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吃她的羊肉泡馍。 刘通见小丫头这幅无所谓的态度,顿时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那马家可能有问题?” 周意咽下了口中的羊肉,这才正眼看向刘通,挑眉道:“哦?” 刘通拧起了眉:“昨个马家开仓售粮了,但价格比往常市价涨了许多!” “嗯,这事我知道,我昨个便是在马家的铺子里跟马范结识的。”周意点点头。 “你怎么能跟马范混在一块呢?那马家指定有什么问题!”刘通一脸怒其不争地看着周意。 “你光说马家有问题,到底有啥问题啊?”周意明知故问道。 “我……”刘通瞪了周意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道:“反正就是有问题,你往后别跟那马范混在一块了。” 周意耸了耸肩:“你不说,我怎么判断要不要跟马范混在一块?” “你!”刘通见周意这般不听话,没好气地看了周意一眼。 深呼了一口气,才起身把椅子挪到周意旁边,在周意身边坐下,如特务接头般小声跟周意道:“那马家两个多月前便开始囤粮,我怀疑马家是提前知晓了战事!” “然后呢?”周意挑眉问道。 “还然后呢?”刘通瞪了周意一眼,然后又没脾气地跟周意解释道:“你想想啊,那马家怎么会提前知晓战事?” 周意作势想了两秒,然后摇头:“想不出。” “哎!这说明马家背后可能有人跟胡人勾结了啊!不然人家都不知道,怎么就马家知道了呢?”刘通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看着周意。 “呀?”周意一脸的惊讶,接着道:“这可是大罪,没凭没据的可不能瞎说,说不定是巧合呢?” 刘通抓了抓脑袋,有些不信邪道:“天下之事哪有这么多巧合?这起码说明马家很可能是提前知晓了战事,就算不是勾结,能提前知道胡人要打咱们,那也是不清不楚的,反正你以后别跟那马家人混在一块就是了,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倒了大霉。” “哦。”周意点头,拿筷子挑了块羊肉,又状似无意地问道:“那若是有人跟胡人勾结,他们为啥啊?” “还能为啥?你看看马家这会儿赚了多少银子!”刘通没好气道。 “哦,我知道了,这就叫做那啥……发国难财?”周意扭头问道。 “可不!”刘通一脸安慰,心道这丫头总算是开窍了。 周意一副了然的表情点点头,然后安心吃她的羊肉泡馍。 …… 两人在酒楼里等到午时将过,孙景文才带着三个人回来了。 其中两人五十出头的年纪,另一人年纪长些,看着该有六十多岁了。 五十多岁的两位周意能认得出,是她的便宜外公外婆,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大爷她便不识得了。 但观其穿着一身深色绸缎衣袍,戴着一顶文士帽,手握着一根拐杖,便想起了一个人物来。 孙家当如今的族长,是外公孙良礼的堂叔,有秀才功名在身,周意只听过未曾见过,约莫就是这位了? 孙家外婆苏氏一见周意便把周意给搂住了怀中,红着眼道:“命苦的孩子,委屈你了。” 周意见老人家是真的难过,回搂了下外婆的腰喊了声:“外婆。” 孙良礼也一脸的心疼,他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年长男人介绍道:“三叔,这就是我那外孙女,小枣儿的闺女,周……意。” 周意改名的事情,孙景文上趟回家就跟孙良礼说了,但他喊丫头绿儿喊习惯了,差点没转过弯来。 接着对着苏氏道:“行了,见了孩子哭哭啼啼的干啥。” 又对周意招了招手:“丫头,过来见过你太叔公。” 周意听外公喊那个男人三叔,便知晓这位真是孙家的族长。 心道小舅舅还真是给力,连孙家族长都给请了过来,忙上前乖巧喊了声:“太叔公,外公。” 孙廉看起来像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对着周意点点头,便看向孙良礼道:“良礼,咱们别耽搁时间了,赶紧去保乐村吧,边走边说话。” “哎,好。”孙良礼点点头,然后便招呼人走。 “景文,我跟你一块。”刘通见状忙道。 孙景文看了刘通一眼,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刘家的马车不大,这么多人坐一辆车有些挤,再说一匹马拉这么多人也累,刘通便又让伙计赶了一辆马车来,一行人分两辆马车往保乐村而去。 周意与外公外婆坐一辆马车,孙景文、刘通则陪着孙廉坐一辆车。 路上孙良礼和苏氏问周意这分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意便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爷奶为何要分家,许是因为一只鸡和一只鸭?” “一只鸡一只鸭?”孙良礼觉得有些懵。 “嗯。”周意点点头,便把昨个晚饭发生的事情跟外公外婆说了。 孙良礼听完后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有些没好气看向苏氏道:“我当初若是知晓周家人这般小家子气,就不该让枣儿嫁去周家!平日里不给俩孩子吃啥好的就算了,丫头带回去些好吃的他们还要抢,不给就要把俩孩子赶出去?这都干得啥混账事?” 苏氏也有些郁闷了,想不通亲家竟这般行事,这都什么人啊? 随即她眨了眨眼,说道:“我看着分家了也好,这周家人压根就靠不住!” 孙良礼点了点头,又看向周意道:“丫头,你甭担心,周家人不养你们,咱孙家养!我倒要问问那周德旺还要不要脸了!” 周意闻言即有些感动,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外公外婆知道要分家的事会不同意呢,毕竟这年头分家也不是啥好听事,没想到俩老的倒是十分支持的态度。 第46章 撑不住 到了保乐村口,周意正想跟车夫指路,苏氏拍了拍周意的手道:“咱们不去周家,直接去你们村的约正家。” 周意眨了眨眼,听话地点点头,然后告诉车夫杨约正家该怎么走。 两辆马车停在杨约正家的门口,正在院子里玩蛐蛐的杨怀义率先发现了马车,连忙跑出来看。 见马车上下来一群陌生人,最后下来的却是他还算熟悉的周意,忙好奇问道:“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马车停在他家门口,定是奔着他家来的。 周意还未回话,孙景文便对着杨怀义道:“这位小兄弟,这里可是杨约正家?” 杨怀义见孙景文长得斯斯文文,穿着一身灰白色学子袍,还喊他‘小兄弟’,当下一挺胸膛,道: “正是,请问你们是?” “我是周意的小舅,从寿宁村来,请问杨约正是否在家?”孙景文笑着回道。 杨怀义看了看孙景文,又看了看周意,再看看人群中还有一位戴着文士帽身穿长袍的老先生,这装扮看着倒像是有功名在身,便没为难几人,点了点头:“在家。” 说罢,也不等孙景文再说话,便转身往回跑,边跑边喊:“爷爷!爷爷!有人找!” 没一会儿杨承德便迎了出来,出门后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孙廉的身上。 “这是……?” 站在前头的孙景文让了让身,孙廉便往前一步,拐杖靠腰一放,拱了拱手道:“杨约正,某是周意这小丫头的太叔公,今日找来,是有一事相求。” 杨承德隐约记得孙家有位秀才老爷,当下神色一凛,拱手回礼道:“先生客气,还请进门一叙。” 说罢,侧身请几人进门。 众人也没客气,随着杨承德进了门。 进了堂屋,众人入座,周意作为小辈则站在苏氏的身边。 杨承德让儿媳上了茶,才看着孙廉问道:“敢问先生有何事?” 他隐约猜测孙家人是为了周家二房俩孩子而来,却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竟找到他这来了。 孙廉回道:“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周家要把事情做绝了,我也只好舍下老脸来叨扰杨老弟,为咱家孩子做个见证。” 说着,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是周家人,要把我家小枣儿留的这俩孩子给分出去。” 杨承德顿时一惊:“周德旺他要分家?” “正是。”孙廉点头道。 杨承德看了眼周意,神色有些复杂。 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承德作为一村之长,不是没听说这俩孩子在周家过得不是啥好日子,但没想到如今竟要闹到分家的地步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老周家的人分家,孙家人去找周家族长商量即可,如今找到他家,便是故意要落了周家人的脸面。 能落周家人的脸面,杨承德可是乐见其成,别看他如今是一村之长,他可是知晓那些老周家的人,背地没少干给他杨家人使绊子的事儿。 当下作势为难半会,才道:“成!既然先生看得起我,那这事我便当一回主事人吧。” 说罢招呼门口偷看的小孙子道:“怀义,你去周丫头家一趟,把周家人喊过来。” “我大哥在学堂里,你顺道把我大哥也喊过来。”周意接了一句。 早上周二娃知晓她去找小舅舅说分家的事,原想跟她一块的,却被她打发去上课了,这会儿估计还未下学呢。 “哦……”杨怀义瘪了瘪嘴,有些不情不愿地慢腾腾走了。 …… 周德旺自早上周意出门后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心道这小丫头果然是去县里找小舅舅了,真是不让人省心的货。 于是连地都没下,就在家里干等着,这一等便等到了午后。 不仅是周德旺,徐氏、周大福和杨氏也守在家里严阵以待。 眼看这会儿人还未来,杨氏打了个哈欠,有些心烦气躁道:“爹,娘,这孙家的人到底还来不来?” 她可是想了一个晚上的腹稿,昨夜都没睡好,就等着孙家来人好跟人吵架了,结果这死丫头搬个小舅搬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可都要困死了! 周德旺和徐氏也没搭理她,皆有些烦躁地看着门口。 正看着,却见杨怀义出现在了外头。 那杨怀义探头一看,见周家一众人都坐在院子,当下没好气地喊了声:“周家的,我爷喊你们来家一趟!” 说罢,也不等众人有所回应,便翻了个白眼抱着胸走了。 真是的,他就知道见到那丫头准没好事,他一村里人见人夸的小神童,如今竟沦落成给人跑腿的了! 哼! 不过想想那丫头都要分家了,也怪可怜的,算了,原谅她好了。 杨怀义认命地又往村里学堂慢腾腾走去。 周家这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会,周大福才看着周德旺问道:“爹,约正咋这时候喊咱们过去?” 周德旺皱眉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道:“走,看看去。” 说罢便背着手走了,徐氏、周大福和杨氏见状连忙跟上。 …… 周意这边等了好一会儿,孙廉和杨约正都开始称兄道弟、相谈甚欢了,周家人才姗姗来迟。 这也不是周家人故意拖延,而是杨怀义去喊人的路上走得太慢了。 周德旺一行四人来到杨家堂屋,一看堂屋这阵仗,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孙良礼和苏氏一见周家人来了便冷哼一声,连招呼都不带打的。 孙廉也收起笑容沉着目光扫了四人一眼,未说话。 倒是孙景文和刘通起了身,面无表情地对周德旺和徐氏作揖行了个晚辈礼。 虽说周家人做事不地道,但他们孙家人可是知礼懂礼的,不能让人挑出不是来。 周德旺和徐氏冷不丁见孙景文和刘通正经同他们行礼,还有些心惊肉跳的。 他们村子里的人可没这般讲究,不兴行礼这一套,而且孙景文以往见到他们可没这般生疏客气,此时行礼反倒让人觉得有种刻意营造的疏离感。 再加上孙景文和刘通穿着青松书院的学子袍,那精气神自然同普通人不一般,周德旺和徐氏更觉心虚了。 周德旺再瞧瞧上座的孙廉,见这人面相不怒自威,通身气派又不似普通人,顿时腿脚有些发软。 这场面他觉得自个有点撑不住啊…… 第47章 讨个说法 杨承德见周德旺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心中暗笑,面上却老好人般打着圆场:“德望啊,你来了,都坐吧,这事咱们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周德旺讪笑一声:“哎。” 说着偷偷瞥了孙廉一眼,见此人正冷眼看着他,当下打了个激灵,赶忙找了孙家对面的椅子坐,不然他怕自个要站不住了。 徐氏和周大福夫妇对视了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依次坐下。 待众人坐好,杨承德也没喊人给周家四人上茶,便问道:“你们这既是要分家,家里老三不用过来?” 周德旺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他猜到这孙家人气势汹汹地找到约正家,定是要说分家的事,但没想到这孙家人真做这么绝。 这事大家关上门商量不就行了吗,干啥非要找到外人来主持这事? 偏偏约正作为一村之长,有权力调节村民家中琐事,他不想让约正管这事都找不出理来。 现在这么一搞,以后他们家在杨家人面前还能抬得起头来? 周德旺喏喏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杨氏眼珠子一转,说道:“三爷爷,是这么地,我们这分家,就是把二房给分出去,所以老三家来不来都是一样的。” 杨氏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丢人的,毕竟杨家也是她的娘家不是,再则说了,这事由堂爷主持,事情才能板上钉钉,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杨承德顿时脸色一黑,看向杨氏呵斥道:“我问你公爹话呢,你插什么嘴?” 杨秀梅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巴不得早点把人家俩孩子给踢出去似的。 原本当年周家老二的事情,就有人传是他们家大房不顾兄弟情义,故意排挤老二,当年针对完老二如今又来针对人家孩子了,这事说出去,杨秀梅这个当大娘的不知要脸咋地? 杨秀梅好歹是姓杨的,杨承德见杨秀梅这般拎不清,能不生气吗。 杨氏被杨承德一吼,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她虽亲昵地喊杨承德三爷爷,但她跟约正家这亲都隔了有四代了,虽未出五服,可也算不得多亲近,平日里便是杨氏巴结着约正家,这会儿自然不敢忤逆杨承德。 杨承德见杨氏乖了,这才又看向周德旺问道:“德旺,这事你说呢?” 周德旺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哎,是打算把二房给单独分出去。” 孙良礼顿时冷哼了一声道:“亲家,这家你打算怎么分?” 周德旺一时没敢说出他的想法,只偷偷瞥向周意,眼中竟生出了一丝恨意。 孙良礼敏锐发现,顿时大怒:“姓周的!你甭这么看着丫头,你心里是咋想的,只管说出来!当我们孙家无人咋地!” 他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人这么当爷爷的,自个的亲孙子亲孙女,竟当仇人一般对待,这还是人吗? 当下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这个家,今个就算周德旺不要分,他也必须得让俩外孙分出来! 他的小枣儿就是因为嫁到周家来才早早去了,若是俩外孙再出什么意外,那他百年后怎么面对小枣儿? 孙廉拿拐杖杵了杵地,作势对孙良礼训斥一声:“良礼,好好说话。” 说完又看向周德旺道:“周家侄儿,你即说要把我家小枣儿留的俩孩子分出去,那就按往常规矩来,咱们两家往后见面还能留得一丝情分在,你看呢?” 杨承德闻言目光闪烁地看向周德旺。 之前孙家人没跟他说周德旺打算怎么分家,若是正常分家,通常是家里有几个兄弟便把家产平分成几份,以后亲戚间该怎么来往还怎么来往,虽说周家二房的俩小孩都年纪小,分出去不一定能顾得好自个,但这么做也算对得起俩孩子了,说出去总不算老周家做人不地道。 但他想着孙家人这会儿都面色不太好,想必周德旺并非想按照往常的规矩来。 周德旺四人听到孙廉的话顿时都有些坐不住。 杨氏皱了皱眉,拿手肘抵了一下旁边的周大福,这个小动作被孙家众人和杨承德尽收眼底,不由目光皆有些发冷。 孙家人是被气的,杨承德则是怒其不争。 周大福接收到杨氏的暗示,看了看众人,没敢说话。 他在家里能,出了门还真不敢惹事。 倒是徐氏扯着嘴皮干笑道:“亲家,咱们周家的家产,也就是那三十五亩田地和四亩林地,不是不想分给二房,只是如今这些地都是我家老头子和大福侍候着,若是分给这俩孩子,他们也侍候不好不是?” 周德旺和周大福夫妇忙点了点头。 苏氏闻言不怒反笑:“那亲家是个啥意思呢?” 徐氏正想回话,便听苏氏又接着道: “是把那地换做银子分给俩孩子?还是你们帮着种,每年分给俩孩子粮食?没事,你们心里有啥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们孙家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 周意在一旁听着想笑,没想到外婆还这么给力呢,这话周家人听了得多戳心啊。 果然徐氏尬笑都扯不出来了,她扭头看了眼周德旺,示意老头子上吧。 她实在没脸把昨个的话当亲家的面再说一遍。 周德旺抖了抖唇,最后咬牙豁出去般道:“地你们就不要想了,我打算给俩孩子在外头买个屋子,让他们有个地方住着,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孙良礼看周德旺那光棍的样,火气顿时又冒了出来。 倒是苏氏笑笑道:“那也成,只是这不分地,房屋得给俩孩子弄好一点,咱们要求也不高,就比着你们周家的来好了。” 周家那套院子,光占地就有一亩多,主要是前后院大,这么多房屋和院墙用青砖瓦片盖起来,加一块怎么都得二十两银子出去。 孙良礼听得苏氏的话,火气又降了下去,也跟着一副好说话的模样道:“那也成,虽说田地不分咱们吃亏,但俩孩子确实种不了庄稼,但房子总得给俩娃弄好些,再分些银钱粮食,咱们也就不为难你们周家了。” 杨氏一听顿时炸了,都忘了杨承德的警告,怒道:“你们孙家人到底要不要脸?张口就要这么大的院子,这俩孩子住得了这么大的地方吗?买两间小屋子给他们住住不就得了,你们还想怎样?” 这话使得孙家人又沉下了脸。 杨承德更是深呼了一口气,恨不得把杨氏这妇人给一巴掌拍出去。 她好意思说旁人不要脸,也不看看自个此刻是哪副嘴脸? 只是众人还未有所反应,孙廉再次用拐杖杵了杵地,开口说话了。 “周家侄儿,某是听明白你们周家的意思了,你们这不是真心想分家,是打算逐俩孩子出户啊。” 说着又看向杨承德道:“杨老弟职衔在身,善断锁务,此事你是主事人,某身为俩孩子的太叔公,说不得要为俩孩子讨个说法。” 杨承德神色一肃,道:“孙兄请讲。” 第48章 咋这么难 孙廉点点头,道:“当初我们小枣儿嫁来周家,周家曾承诺不会亏待了我们小枣儿,结果不出几年,那周二小子被迫从军丧了命,后小枣儿得知周二小子亡故,一病不起,不待多时便去了,个中说法,暂且不提。” “但我家小枣儿走时,把陪嫁和前些年存下的银钱,全部交给了周家,共计十两银子有余,把俩孩子托付于公婆。” 孙廉说着看了孙良礼一眼,孙良礼忙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单子,交于杨承德手中。 杨承德打开两张单子看了看,见一张是孙枣儿当初的陪嫁单子,另一张是孙枣儿走之前,让周家写下的保证书。 上头的意思大概是,孙氏交给公婆十一两银子,周德旺和徐氏保证照顾好俩孩子,并从来年开春起送周二娃去念书。 杨承德看完单子,皱眉看了周德旺一眼,他真还不知道当初有这事在呢。 这保证书是孙枣儿走前周家人写下的,按上头的说法,孙氏走后第二年周家人应该就送周二娃去念书了,怎拖到今年才送周二娃去学堂呢? 周德旺见孙家人拿出这两张单子后便没好意思抬头,心中有些后悔当初跟孙氏签下这张保证书。 他就说处理孙氏后事的时候怎么没见着这张保证书,原是到了孙家人的手中。 “原周家人答应了小枣儿,待第二年开春时便送二娃去学堂,周家人却并未履约。”孙廉冷冷看了周家四人一眼。 当初周家以俩孩子应为爹娘守孝为由,没让周二娃去学堂念书,这百善孝为先,孙家人虽清楚周家人无耻,这是不想掏银子给周二娃读书,可也找不出理来反驳,只好眼睁睁看着周二娃拖到了今年。 周意也还不知道这事,顿时寒着脸看向周家人。 这些人不让周二娃去学堂念书便罢了,可明明周爷和周大福都读过几年书,这三年来周二娃闲在家里,两人也从未说教周二娃识些字或背些书,直到周二娃今年去学堂时,竟都还不认得几个字! 这分明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有意在耽搁二娃啊! 周意握起拳头,真想打死这些不要脸的人。 孙廉接着道:“周家侄儿待子不慈,待孙不义,他说要分家,我们孙家同意,但我们孙家也不能凭白让人欺辱了去!” 说着,孙廉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周德旺道:“现下我给你们周家三个选择。其一,按规矩分家,该有我们俩孩子的东西,一个子都不能少,以后俩孩子该孝敬你们老的,就比着你们家长房来,你们可同意?” 周德旺见孙廉站起身,当下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但听得孙廉的话,又猛地摇了摇头。 要他把田地银子分给二房,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本就是想把俩孩子给撵出去不想养了,若要他拿出这么多家财来,那他还分家干啥? “嗯,你不同意。”孙廉倒是淡定地点点头,又道:“那还有其二,今个我们孙家把两个孩子给带走,从此俩孩子改姓孙,跟你们周家再无瓜葛,小枣儿当初给你们周家的那笔银子,就当是给你们家的彩礼,你们家老二算是给我孙家当上门女婿了,你可同意?” 周德旺听清楚孙廉说的啥,顿时反应比先前还要激烈。 怒道:“你们做梦!” 他们老周家的男丁就没有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若这俩孩子改姓了孙,他这辈子在村里都别想抬起头了,这老家伙不是在侮辱人吗? 这事他就是死都不能同意! 孙廉闻言也不生气,又老神在在地坐了回去,道:“这你也不同意,那你也不同意……那么就只有第三种选择了。” 他看了眼孙良礼,孙良礼顿时会意,接着三叔的话道: “这其三嘛,就是你们周家给俩孩子买上一个小院,不要比着你们周家的房屋来,但我们小枣儿在家时便住的砖瓦房,没道理让俩孩子住茅草屋子,至少也要三间砖房带间厨房,然后你们再把小枣儿当初给你们的银子还给俩孩子,这俩孩子就还姓周。不过你们周家即不愿给俩孩子分家产,日后自然是你们家长房和三房孝敬你们去!” 这周家人想得倒美了,啥好处都占尽了,还白得俩孙儿,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见周家四人脸色变换,似乎连这个选择都不想同意,孙良礼又接着道:“你们好好考虑,啥都不想出也成,这俩孩子我今个就给带走!你们周家不稀罕这俩娃,我们孙家可稀罕了呢!” 孙良礼这会儿是巴不得周家不要了这俩孩子,他好把人给带走。 苏氏也伸手拉过身旁的周意,问道:“丫头,晚上跟外婆回家,可好?” 周意配合地点点头,都不带犹豫的:“好。” 周德旺脸色铁青,身子一歪便跌坐在椅子上。 徐氏和周大福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只有杨氏有些失望,心道这孙家要人,就给他们好了,省得在周家浪费家里的粮食,他们连个破茅草屋子的钱都省了,但见公婆似乎不能接受这个选择,她也只好默不作声。 三个选择比起来,似乎只有第三条更让周德旺容易接受。 但买个小院,还是青砖瓦房,就算如今有人贱卖房屋,四五两银子总得使出去,再加上孙家还让他把当初二儿媳给的银子拿出来,这加一块怎么也得十五六两银子出去了,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当下周德旺脑子转了转,光棍道:“这家我不分了!” “哼!”孙廉冷哼一声,道:“那可由不得你!你若不分,我孙家便直接去见官!” 这年头嫁出的闺女过世,嫁妆是可以被娘家人讨回的。 也就是说今个不管分不分家,周德旺都得拿出一笔银钱来,若是不分,虽不至于一次拿出这么多银子,但还是得继续养着二房两个孩子,总之怎么都讨不得好。 杨承德一听孙廉说要见官,忙看向周德旺斥道:“周德旺!你是想丢人丢到县衙去不成?你若舍不得分家产,就按人亲家公说的,把人闺女的银子拿出来,再给俩孩子买个小院得了,你们周家也不是拿不出这点,事情哪要做到这般难看的地步!” 杨承德实在是又气又好笑,若不是孙家今日来找他主事,他都不知道这周德旺能这么无耻! 周德旺愁眉苦脸。 杨承德倒是猜得没错,他现在手里头确实是有笔银子,恰好够十七两之多,可一旦使了出去,他们周家又要勒紧裤腰过日子了。 咋存个银钱这么难呢? 周德旺有些想哭。 早知道昨个就不听大儿媳妇的,非要把二房给分出去,这下好了,孙家人一来,就要把他手里的银子讨光了。 第49章 搬走 徐氏、周大福和杨氏皆看着周德旺,有些担心周德旺就这么同意了。 孙家张口要的不是小数,这钱要是给了,那他们还过啥日子? 杨氏则更担心明年周大娃去县里读书无望。 杨承德却是觉得孙家人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 如今村子里好几户人家要卖房屋的,掏钱买个三房的小院压根要不了几两银子。 另外人家要求给孩子十一两银子,这钱还是人家闺女留下的,凭啥不给人孩子啊? 当年周德旺这么狠心让家里老二去从军,若是周家真的穷就算了,问题周德旺家里的条件在村里头都算不错的了,大房啥都给搞得好好的,偏偏到了老二这啥都不给,再不给人小孩一条活路,这亲真是没法做了。 见周德旺抱着头不说话,杨承德都有些没眼看了,当下拍板道:“今日这事即是我主持,便听我的吧。周家的,你们现在就回家准备银子,也不用你们多拿,就掏十六两银子出来,十一两是人小孩娘留下的银子,另外五两银子给人小孩买个小院住。正好朱老二家的房要卖,我看给俩小孩住正合适,回头我帮俩孩子牵牵线,把朱老二那套小院给买下过到茂学的头上去。”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这么把二房分出去,家里田地想必是打算全留给老大和老三了,要这么着以后你们老了,就等着享你家老大老三的福吧。” 这意思是日后二房也不需得给周德旺和徐氏养老钱了。 周德旺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却啥也说不出来。 人家孙家的态度很明确,只给他三个选择,要啥也不选就得去见官,如今他算是骑虎难下了。 杨承德看周德旺还在那纠结,顿时没好气道:“你还愣着干啥?你这是想分田地家产,还是想把俩孩子送给孙家啊?难不成你是等着去见官?” 徐氏有些着急,看向周德旺道:“当家的……” 只是话刚出口便被周德旺给吼没了。 “你给我闭嘴!”周德旺把火气发到了徐氏身上,随即站起身道:“还嫌不够丢人咋地!” 说完,便甩袖往外走去。 周意有些无语,这人刚刚还一副无赖相,如今倒知道丢人了。 周大福和杨氏见周德旺这样,原本有话也变没了。 三人对视一眼,最后只好恨恨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了。 待四人走后,周二娃才姗姗来迟。 那杨怀义也不知是怎么去喊人的,喊到这会儿才把人给喊齐了。 周意原以为这分家好歹要问问周二娃的意见,结果人家大人似乎并不在意小朋友的想法…… 苏氏一见周二娃,顿时眼睛又红了,搂着周二娃嘘寒问暖的,周二娃也被苏氏给惹得红了眼。 好在苏氏还记得这里有外人在,也没让自个难过多久,便擦了擦眼睛道:“二娃,以后就只有你跟小意儿在一块过了,你是当哥哥的,要多照顾妹妹,知晓吗?” 周二娃拿衣袖擦了擦眼,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爷奶来过了?” 他知道外婆外公今个来肯定是说分家的事,但还不知道这是个啥结果呢,听外婆的意思,是分家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昨个大伯说要给他们兄妹俩买赵狗蛋那破茅草屋子,周二娃觉得这也太过分了。 那赵狗蛋出了名的懒,家里的房子不仅破,还很脏,他虽不怕苦,但一想到妹妹要住那样的地方就好气。 苏氏点了点头,道:“当初你娘留下十一两银子,全给了你爷奶,本想让他们好好照顾你,但周家既然不想履约,那咱们就把这银子讨回来。杨约正还为你们多讨了五两银子,回头给你们买个小院住,还不快谢过杨约正。” 周二娃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这结果可比昨日大伯说得好太多了,当下心中有些高兴,忙认真对着杨承德作揖行礼,道:“谢过三太姥爷。” 杨承德连忙摆手:“谢啥,这是俩孩子应得的。” 说完又交代周二娃几句,意思如今周二娃算是自立门户了,让他日后好好读书、争点气、多看顾妹妹、做好当大哥的榜样云云。 之后苏氏又让周二娃拜见太叔公,孙廉又是如此对着周二娃交代一番。 周二娃皆一一应下。 被杨承德和孙廉交代完后,周意发觉周二娃的胸膛都挺高了,仿佛一瞬之间身上多了些什么。 …… 周家那边磨磨唧唧,最终还是把十六两银子给送了过来。 孙廉问杨家借了笔墨,亲自写下了两份分家书,让周德旺和周二娃各自签了字,一方拿一份。 许是对周意和周二娃有气,周德旺得了分家书,要求两孩子当天便搬出去,除了自个房里的东西,旁的啥也不许拿。 杨承德对周德旺这小家子气的行为哭笑不得。 这买房要过地契,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好的事情,再则人家朱老二一家就算卖了房,也不定能立时搬出去,这周德旺不是故意为难俩小孩吗。 孙家人许是见多了周德旺无耻的样,这会儿倒是不觉得生气了,当下要去帮两兄妹回去收拾东西,打算带俩孩子去县里客栈先住上几日,等卖好房再安顿俩小孩。 但杨承德觉得去县里住浪费银钱,这俩小孩不日要搬新家,周家又不给家什粮食,要添置的东西多了去,如今能省点是一点,便做主在自家收拾出两间房,让俩小孩和孙家人先住上几日。 孙家人想着这俩小孩日后单独过日子,少不得要麻烦人杨约正给照看着些,便不差客气这点,犹豫片刻便同意了,只是想着回头孩子安顿好得好好谢谢人家。 决定下来几人便去了周家,苏氏到了兄妹俩的屋子给收拾东西,孙良礼、孙景文和刘通三个男人则负责搬东西。 家里也就几床被子和两大箱衣裳杂物,正好有刘家的马车在,一趟便搬完了,房里也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个老木衣柜算个大件,孙家人看那老木柜太破了,都不惜得费力去搬,倒是把周二娃常用来写字看书的小炕桌给搬了上。 东西全部送到杨约正家,孙廉、孙良礼、孙景文和刘通就打算先走了。 孙廉家中还有事务,今日来本就是为了俩孩子的事,如今事情办好了,便没有必要多留,孙良礼家也有活要忙,而孙景文还要读书,最后便决定外婆苏氏留下帮小孩搬家安顿,其他人该回哪回哪去。 走时四人坐了一辆马车,剩下一辆马车连带着车夫,刘通都留给了周意。 这几日周意和周二娃要买房添置物品,少不得跑来跑去的,刘通的意思有辆马车也能方便些。 孙家人对刘通好一番感谢,邀请刘通待俩孩子搬了新居后一定来吃温锅饭,刘通点头应了。 第50章 看房 当天杨承德便带了苏氏还有俩小孩去看了朱老二家的房。 朱老二一家周意和周二娃都识得,也在村子里住了老几十年了,家里条件还行,家里人又都是勤快的,房子收拾得也好。 朱家人听闻杨约正说是带俩孩子来看房,很是热情地接待了几人,带着几人到自家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朱家的院子还挺大,院墙是石块堆砌的,虽不如青砖墙平整,但总比泥坯墙强许多。 进门便是一个小院,院子里的泥地上压了些细碎的小石子,雨天防滑正好,院子一侧摆了个石磨,还有两口大水缸,墙壁上挂了些晾晒的玉米棒子,零散摆放着簸箕、竹筐、农具、木板凳、还有小方桌。 坐北朝南的正屋共有三间,中间是堂屋,两侧各有一间卧房,里头的家具都齐全,房屋也亮堂,院子东侧有一间厨房,西侧还有一间柴房,全是青砖瓦房。 从正屋绕到后头,又是一个大院子,后院朱家辟出了约两分大的地种了蔬菜,搭了个草棚养鸡鸭,让周意惊喜的是,后院有朱家人打的一口井,这样吃水便不用跑远路去村里的小河挑水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朱家人没弄茅房。 苏氏看完房子之后觉得很是满意,朱家人把这院子收拾得很是干净温馨,两小孩搬进来住也不用多打理啥了。 便询问朱家人价钱。 朱老二看着四十有余,如今朱家便是他当家,闻言便搓了搓手道:“我们家这院子当初建时,光买砖石木瓦这些料子就花了七八两银子,但咱们这村里的房屋也不好卖,加上这不是正打仗,你们要诚心买,我便算你们五两银好了。” 苏氏见朱老二倒是实诚,直接把房子的缺点全说了出来,这开得价估计也是人家的底线了,便也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直接点头道:“成,不过你们家这要搬走,这些家伙什都还要吗?” 她边说边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 来时杨承德跟她说了,这朱家人是打算远迁的,粮食衣裳啥的人家肯定是都得带走的,但这院子里的农具、水缸、桌椅,还有屋里大件家具啥的,走远路也不好带,若是他们不带走,正好便宜她俩外孙。 朱老二见终于有人要买他家房子了,心里有些激动,当下道:“一些小件我们是打算打走的,大件的估计得留下来,你们若是买了房,这些东西便留给你们用了。” 苏氏闻言更加满意了,当下拍板道:“那成,你看啥时候方便,咱们好过了房契。” “那肯定越快越好啊。”朱老二忙道,说着又看向杨约正,“那啥,杨叔,咱家里还有六亩田地和两亩山地,上回跟你说的……” 朱老二家不仅要卖小院,家里的六亩良田和两亩山地也是要卖的。 不过他家的田地侍候得好,山地上种的木材又都长成了,哪怕如今打仗,他家的田地和山地也不多难卖,最难卖的便是家里的房屋了,于是前几日朱老二便找杨约正商量,说等他把家里的房屋给卖掉,这六亩田地和两亩山地就便宜处理给杨约正,杨约正当时点头应了。 苏氏闻言忙问:“你家里还有田地要卖?” 孙家人在家里头商量好了过来的,心想若是顺利给俩孩子要下银子,不仅得给俩孩子买房,地肯定也是要添上几亩的,不然俩孩子总不能坐吃山空。 杨承德会意,便回道:“这俩孩子若是要买地,便让朱老二带你们去瞧瞧。” 这意思这地若是苏氏要买给俩孩子,他就让给俩孩子了。 苏氏有些惊喜地看向朱老二,她看这朱家是勤快上进的人家,田地肯定得侍候得不错吧。 朱老二见状也欣喜点头,他家这地卖谁都是卖,不管是杨约正买还是周家俩孩子买都是一样的,当下便又带着几人去地里逛了一圈。 朱家的田地不远,没多久便走到了,朱老二指着一片耕田道:“马上天冷了,这地里种了萝卜白菜,过个一俩月便能长成了。” 保乐村的冬季十分寒冷,每年只能种一季粮食,这秋收过后,田地也不能空着浪费了,朱家人便种了耐寒的萝卜白菜,到了冬季一收,好歹能抵些粮食填填肚。 苏氏走进地里瞧瞧,见朱家的地土质好,肥料足,当即便动了心,问道:“你家这田地啥个价?” 朱老二便道:“这田地往常得五六两银子一亩,我这还种了菜,你若全要了,我算你四两银一亩。” 苏氏点点头,这个价往常确实买不到这么肥的地,只是她和老头子来时把家里的银子全带了上,也不过十二两银,加上之前周家送来的十六两,这总共她身上才有二十八两银。 朱家六亩地是二十四两,房屋是五两,这加一块就得二十九两银子了,过房地契还得交五分的税,又得一两多银子出去,她这身上的银钱不够啊。 苏氏有些着急,她想把朱家的田地和山地也全买了。 田地种粮,往后租给旁人种,得了租子去掉税子,六亩地差不多能够俩孩子吃用。 山地也必须买,这日常做饭用水,加上天冷烧炕,都少不了用柴,没有山地种木柴,光凭庄稼杆子哪里够用的。 周意感受到苏氏的情绪,便看向朱老二问道:“那你家山地是个啥价?” 朱老二便道:“那山地虽不值当啥钱,但如今我那山上有一百多颗核桃树长成了,你们若买,得连着核桃树一道买了,两亩山地可以算你们八两银。” 周意心中盘算,若是把朱家的房屋田地全买了,这加一块就是三十七两了,契税估计还得花点,扣除周家拿来的银子,至少有二十多两银子的缺口,如今她身上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但这给周二娃添置家产的机会难得,不趁着这个机会买,日后她想买估计得费好一番口舌同人解释了。 这也是她为何找孙家人来跟周家谈分家的原因,一来她怕周家人日后反悔,自然得把分家的事情过了明路,让孙家长辈为她们撑腰做主。 二来也是觉得孙家人若来,周家应当没脸让他们住茅草屋子,可以趁机给周二娃添置些家产。 周意脑子转了转,下一瞬便看向杨承德道:“三太姥爷,您家里还要买粮吗?” 第51章 发愁 杨承德听周意问起这事,想到这几日因为粮食把他愁的啊,头发都快白了,当下叹了口气道: “我倒是想买,但如今马家卖的粮食太贵了,旁的地方又买不着,这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马家重新开了铺子售粮的事情已经传回了村子里,杨承德昨个便得到了消息,本以为是件大好事,谁知马家如今那个粮价比往常高了四五倍! 他需要的粮食又不是个小数,原花个百两银左右就能搞定的事,现在得花四五百两,这么大一笔银子对杨家来说也是要伤筋动骨的,他能不得好好考虑考虑吗。 周意闻言对着杨承德招了招手,示意他到一旁说话,杨承德愣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苏氏和周二娃就看着周意神秘兮兮地把杨承德给带走了。 待确定无人能听到她说话,周意才停下了步子。 杨承德便问道:“周丫头,你有啥事啊?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我想跟三太姥爷做一笔生意。”周意笑眯眯地道。 “啥生意啊?”杨承德奇道。 周意便问:“若是现在有粮食是往常那个市价,你买不?” “那肯定得买啊,就是比往常市价高上一倍我也不用犹豫了,问题我需要的粮食不是小数,这会儿除了马家,谁家还能拿得出来这么大批粮来?”杨承德瞪大眼睛道。 现在村子里谁家就是有粮,那都在手里捂得紧紧的,谁肯卖啊,更别说卖他这么大一批粮食了。 周意眨了眨眼:“我跟马家人认识,我让他们按往常市价卖你粮,但我每石粮要收两成的牵线钱,成不?” 这是她刚刚想的法子,她倒是可以直接去县里找马范借钱,问题这钱怎么过明路有些麻烦,倒不如让杨承德去马家买粮,再让杨承德付她‘中介费’,这样银子可不就过了明路了。 马范作为马老板的儿子,这点小事再搞不定,她就没脸认这个小弟了。 如此一来也算是帮了杨家一个忙,再则也是她对那个马老板看不上眼,让他吃些亏才好。 那马老板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跟着东平郡王做事,都让马范陷入了险境,她可不得让那马老板吃个瘪,给他长长脑子。 杨承德闻言却有些哭笑不得,问道:“你跟马家的谁认识啊?” 他还认得那马老板呢,问题人家马老板能买他面子便宜卖他粮吗,这丫头倒是口气不小,张口就让人家马老板低价卖粮,那马家这会正是赚钱的时候,怎肯有银子不赚啊。 “那你就甭管了,你就说这生意你做不做吧。”周意抬了抬下巴,问道。 杨承德见周意还会激他,顿时‘嘿’了一声,装作被这小丫头激将成功了,道:“做!干啥不做,你要真能把这事给搞定了,就算我杨家欠你丫头一个人情了。” 他这几日本就为了粮食的事情给愁坏了,再加上族人日日求上门来让他想法子,把他给逼得嘴里都长泡了,如今他是没法了,若真逼到最后,说不定他真得把家底掏光去买粮食,若是这小丫头能搞定粮食的事情,那还真是帮他杨家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但周意能不能真的搞定这事,杨承德还是持着保留态度,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周意闻言一笑,“那咱们可说好了啊,明个你跟我一起去县里。” …… 跟杨承德商量好后,周意又跑回来跟外婆说,先把朱老二家的房子给买了,至于田地怎么买,等明个再说。 苏氏想想这会儿她身上带的银钱不够,也只能先这样了。 朱家的田地不错,能这价买到这么好的田地机会难得,苏氏不想错过,便想着拖延一两日时间,她看看能不能再凑些银子再说。 朱老二一家虽着急走,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便点头应了,说最多再等这俩孩子两日。 于是苏氏给了朱老二五两银子,朱老二把房契交给了杨约正,待回头杨约正去县衙把房契过到周二娃头上,这房子便算是周二娃的了。 晚饭在杨家蹭了一顿,苏氏便带着俩孩子洗洗上了炕。 杨家收拾出来两间屋子给几人住,苏氏带着俩小孩睡一间,另外一间给刘家的车夫住下了。 苏氏跟周意睡在一个被窝,她搂着周意怎么都睡不着,犯愁明个该去哪多弄十一二两银子买朱老二家的地。 周意察觉,隐约猜到苏氏的想法,便问道:“外婆,你打算给大哥买了朱家所有的地?” 苏氏便点头道:“是啊,这边关虽在打仗,但我听你们太叔公说,应当不会打到咱这边来,现在这买地的机会难得,把朱家的地都买了,以后你跟二娃过日子也就不用犯愁了。” 一旁周二娃听到苏氏的话便有些急了。 他可是会算账的,朱老二家的房子地全买下来得三十七两银子,爷奶就给他们拿了十六两银子,剩下的二十一两银子从哪里来? 这钱若要外公外婆出,他也不好意思要啊。 如今战事能不能影响到孙家还不知道,就算它没影响,小舅舅还在县里读书,啥啥都费银子,再则日后小舅舅若真考中了秀才,估计还得去府城求学,那可就更费银子了,他哪能再给外公家增加负担。 想了想,周二娃便看着两人道:“外婆,小妹,若不明个咱就不买这么多地了,咱买了房再添两亩田地不就成了吗?” 苏氏闻言便道:“这事你就别管了,这地咱肯定得买,这会儿不买,等战事停了,去哪儿找这样好的地来,那山地也得买,眼瞅着天要冷了,你们兄妹俩过日子不得用柴火?买柴不费钱咋地。” 再说她看朱家山头上的树都长成了,等结几年果子砍掉一批,再置放个一年半载的便能给丫头打套家具,正好可以给丫头当嫁妆,如今买下来多划算啊。 周意还不知道苏氏连她的嫁妆这会儿都开始操心上了,便握着苏氏的手道:“外婆,大哥,那田地我也是打算都买了,我刚刚跟三太姥爷做了笔生意,咱们明个就能有银子了,你们不用操心银子的事。” 苏氏闻言奇道:“你跟杨约正做了啥生意?” 苏氏倒是上回听她儿子说过,这小丫头在为刘家的酒楼送菜,但如今银子的缺口不是小数,啥生意能一下赚这么多银子啊?苏氏想着丫头是不是不会算账,才觉得自个能买得起朱家的地。 周意知道不跟苏氏解释清楚,她肯定得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便把要帮杨承德低价买粮的事情给说了。 “你说你能帮杨家买到便宜的粮?”苏氏听完后十分惊讶。 这回打仗的时间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咋的,偏偏选到了这时候,正好过了收庄稼的季节,农民手里多余的粮食基本全卖了出去,如今她们寿宁村的人都到处求粮求不到,这小丫头去哪帮杨家弄便宜的粮食? 第52章 吵起来了 “嗯。”周意点头,知道外婆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这事,为了安外婆的心,便道:“外婆,你知道我如今跟着刘家做生意吧?” 苏氏闻言回道:“这事你小舅跟我说了,小意儿在帮着刘家酒楼收菜是吧?” 这事还是前几日孙景文回家的时候跟家里说的,刘通又给周意介绍了布庄的生意这事,孙景文上趟回家时还不知道,回县里后虽知道了,但这趟回家匆匆忙忙的,都忘了把这事跟自个爹娘说了。 周意点头道:“我现在不仅帮着刘家酒楼收菜,还帮刘大哥的姐夫家收土布,就是县里那个胡氏布庄,他们一月要一二百匹土布呢,这生意全交给我了。往后我每月至少能赚个十两八两的,就算明个粮食的生意咱做不成,我先问胡氏布庄预支些银子应当也没啥问题,所以外婆不用担心银钱的事。” 苏氏瞪大了眼睛,好半会才反应过来,跟周意确认道:“刘家小子还把这好事交给你干了呢?” 胡氏布庄苏氏也是知道的,不想竟是刘通姐夫家开的,而且胡氏布庄还交给她家丫头这样大一笔生意,估计也是看刘通面上才给的,这样刘通对她家俩孩子的恩情可算大了去了。 “是啊,外婆,所以你就不用操心银钱的问题了。”周意握了握苏氏的手道。 苏氏却是有些担心,胡氏布庄看在刘通的面上给了自家外孙女这么大一笔生意,小外孙女才多大一点,能不能帮人干好啊? 当下便问起周意这桩生意她接回来是怎么干的,跟人做事得实实在在的才行,这样才对得起人家的好意。 苏氏问啥周意都一一答了,主要把功劳算到了王家人头上,说是王家在帮着她干活,大主意也都是王家人出的。 苏氏听小丫头还安排得有条有理的,再加上有大人帮忙,这才放下了心来,只是默默把刘通的恩情给记下了。 得知买地的事情这算是有着落了,苏氏才没这么犯愁了,加上今个跑路多,人有些乏,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周意见外婆和大哥都睡了,这才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在周家时,她日日夜里都要修炼,但如今外婆跟她睡在一起,她只好跟着一起睡了。 周意这边睡得挺香,周家那边的人却是辗转反侧。 周德旺怎么想心里都不得劲,他昨个不是想得好好的,把这俩孩子分不出啥也不给的吗?咋孙家人一来,他就把银子给掏出去了呢? 他那个后悔啊,在杨约正家的时候,他就应该咬死不松口才对,为啥最后就同意了呢?他就不信那孙家人最后还真能去县衙告状去!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银子都给人了,这钱肯定是打水漂了。 周德旺唉声叹气的,隔壁睡着的徐氏便没好气道:“你现在叹气有啥用?早前不是说好了啥也不给,结果孙家来人还没说几句话就把你吓得没脾气了。” 周德旺也没好气回道:“你还说我呢?今个你没去咋地?你倒是能顶点事啊?” 徐氏腾得一下坐起身来,怒道:“我最后要说话不是你让我甭说了?你是当家的还是我是当家的?” “我让你不说话你就不说话了?平日里咋没见你这么听话呢?再说了,你说话能顶个屁用?那孙家人还能把话给收回去咋地?你还真以为你多大的脸是吧?”周德旺也一掀被子,坐起身来跟徐氏吵。 “我没脸!你有脸!你有脸你倒是去跟人孙家能啊,就知道在家里能!”徐氏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周德旺那张模糊不清的黑脸。 …… 周家大房屋里,正跟周大福闹别扭的杨氏,听得正屋那边吵起来了,不由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现在知道后悔了?后悔有啥用?还不是把银子白白送给那俩小兔崽子了?” 周大福叹了口气道:“行了,别说这事了,给都给了还咋弄,又不能再把银子给讨回来了。” 杨氏顿时立起眼睛:“你当我想说咋地?家里有多少银钱你心里没点数?这银子一给出去,我看你来年拿啥给大娃去县里念书!” “那你说咋弄?咱大娃年纪还小,等个一两年再去县里不也不晚?”周大福有些烦躁道。 他何尝不心疼那些银子,但这银子都给人家了,他还能咋弄? “等等等!若是咱家大娃以后考不中功名,那都怨你!”杨氏又气又委屈道。 “行行行,都怨我。”周大福又搂过杨氏哄道,“不过这银子虽给了他们,以后咱也不用供他们吃喝了,不也算个好事?” 杨氏冷笑一声:“呵,这还不如供他们吃喝呢,把他们供大了也不见得能使掉这么些银子。” 整整十六两呢! 周大福便掰扯着给杨氏算账:“那可不一定,吃喝不提,俩小孩在家不要交税咋地?那臭丫头还好点,大点能把她给嫁出去,二娃若一直在家,咱爹娘不得掏银钱给他娶媳妇回来?到时没得又要多养几口人,咋算咱这都不能亏了。” 杨氏听得这话,想想也有些道理,火气便消了一点。 但她还是惦记着自家孩子的事,便拧了一下周大福的胳膊道:“我不管,最迟后年开春,你得想法子让咱家大娃去县里念书!” 她还等着当秀才的娘呢,到时看谁家还敢瞧不起她! 总之啥事都没有她家大娃读书重要。 “是是是。”周大福忙安抚应道。 …… 次日在杨家吃过早饭,周意、苏氏、周二娃和杨承德便一起乘坐马车去了县里。 许是因为觉得这事不靠谱,杨承德就自个去的,也没说让家里长工拉了板车一起去拉货,倒是为防万一在身上装了些银票。 百家粮铺里,马范守在铺子里望眼欲穿。 姐前个光说过两日再来铺子里寻他,可也没说具体啥时候来,他这可不吃过早饭,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铺子里候着了。 粮铺的掌柜也不知道小少爷为啥一早来了铺子,但人既然来了,他可不能怠慢了,于是搬了桌椅到大堂,又给小少爷准备了瓜果,好生侍候着。 马范便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巴巴地看着外头。 正看着,便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本以为是寻常客人,谁知下一瞬便见他日盼夜盼的人从马车上下来了。 当下把瓜往桌上一扔,拿湿布擦了擦手,快步迎了出去。 第53章 马范心善 马范迎出来刚想说话,周意怕他别喊了自己一声‘姐’吓坏了外婆,忙抢先一步打招呼道:“咳,马范,我带家里亲戚来你家买些粮。” 马范一听周意对他的称呼这般生疏,扫了眼杨承德三人,顿时会意,当下正了正神色道: “周妹妹,即是自家亲戚,何谈买卖,你要多少,直接说一声我让人送到你家去便是。” 他想着能让姐亲自带过来买粮的,定是亲近之人,他当然得给姐一点面子,怎么能收钱呢? 杨承德有些发晕,他见之前马范在百家粮铺大堂内坐着吃瓜,又听周意喊其姓名,想起那马老板有一独子,约莫是这个年纪,便猜测这位便是马家的小公子。 只是没想到这马家小公子同周丫头的关系这样好,周丫头开口要买粮,他竟说直接送了去。 苏氏也有些意外,她咋不知道自家小丫头还同马家人认识呢?而且这关系看起来也太亲近了吧? 周意对着马范眨眨眼:“那倒不用,这位是我三太姥爷,姓杨,他要买的粮多,你便按照以往市价卖他粮即可。” 马范闻言也眨了眨眼,想着姐都能说买的粮食多,那定不是个小数。 如今他家里的粮食涨价了,姐说按以往市价买,定然是说涨价之前的价格。 会意地点点头,马范看向杨承德问道:“杨爷爷,你要多少粮?” 杨承德还有些懵,他跟马范确认道:“你真肯按以往的市价卖我粮?” 这小子也太好说话了吧?他怎么不敢相信呢? 马范回道:“杨爷爷先说个数,只要不是太多,小子还能做得了主。” “这……百石麦子成吗?”杨承德试探问道。 马范闻言松了口气,他还当多少呢,如今他家数万石粮亦拿得出,当然这些粮食要为东平郡王谋财,不能全贱卖了,不然他爹不好跟上头交代,但区区百石粮却是小事一桩。 他不由怨念地看了周意一眼。 还当姐带人来找他定有大事,刚刚姐跟他使眼色,他以为会很麻烦,可是吓了他一跳。 杨承德见马范脸色不好,还以为马范是嫌多,不愿卖他,当下心中是即有些失望又有些安定。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反应嘛,他就说马家小公子不可能卖周丫头这么大面子。 便又改口商量道:“马小公子,你看能匀我多少粮,不然十石二十石的也成啊?” 这点粮食虽说不够,但如今也只能能买一点是一点了。 马范当下骄傲一笑:“区区百石粮而已,小事一桩,麦子往常市价是一两银一石,便按这个价钱与你吧。你是何时要粮?是你找人来拉,还是我找伙计给你送回去?” 杨承德震惊,不敢置信道:“当真?” “自然当真,我还骗你不成。”马范有些嫌弃。 这人咋还磨磨唧唧的呢。 杨承德看出马范脸上的嫌弃,顿时灵光一闪,觉得此事仍有余地,便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又改口道:“那我要一百五十石粮,成不?” 他家族人多,待朝廷命令下来,需要的粮就也多,眼见这有机会买到便宜的粮,杨承德哪肯放过,今个他为了有备无患带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宁愿都花出去买了粮,总比届时族人出啥事要好。 马范嘴角微抽,却也点点头,当下带着几人进了铺子。 …… 杨承德付了百家粮铺掌柜一百五十两银票,见掌柜虽一脸怨念之色,但还是收了他的钱,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先前不清楚马范在马家说话有多大的份量,毕竟还是个孩子,但见掌柜的听从马范吩咐去仓库调粮,就知道这事是真的成了。 马范不仅把粮低价卖给杨承德,还贴心地让家里伙计把粮食送到保乐村去,原马家便常做大户生意,送粮是常有的事,他家里人手多,省得杨承德再找人来拉,一百五十石粮不知要拉到啥时候了。 听说周意分了家,不日要搬新居,知道周意没分到粮,马范便又多送了两石麦子,说是送给周意的迁居礼,搞得苏氏即是震惊又是不好意思。 苏氏要付马范银子,马范死活不收,苏氏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还是周意安抚,让随他去吧,苏氏才勉强作罢,只邀请了马范过两日来家吃饭,马范欣喜应下。 杨承德不见粮食真正到了他家还有些不放心,便跟着粮车一道回村去了,走前还跟周意打招呼说,许了她的银子回去拿给她,周意只道不急。 按昨个周意跟杨承德说的二成牵线费,杨承德得付她三十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足够兄妹俩买了朱家的田地了。 待杨承德走后,周意跟马范说了阵悄悄话,便跟着苏氏和周二娃去县里逛了起来。 如今粮食的事情办好了,她们回去便可以买了朱家人的田地,那朱家人不日便会搬走,苏氏打算带着俩孩子在县里看看有啥需要买的,正好添置上。 路上苏氏总算是把憋了一肚子的疑问问了出来。 “丫头,你跟那马家小子是咋认识的?我咋瞧着他这么听你的呢?” 一百五十石麦子啊,若按马家这会儿的粮价,得能卖六百两银子了,可自家外孙女一句话,人家就只收一百五十两,她咋觉得跟做梦似的呢? 周二娃也盯着周意,一脸的茫然。 周意闻言一笑,胡扯道:“外婆,我跟马范虽刚刚结识,但也算是相见恨晚。马范与他爹不同,马老板心黑,如今趁着战事提高粮价,让许多百姓买不起粮,而马范心善,觉得心中有愧,所以跟他爹对着干呢。你若找马老板定是买不着便宜的粮,但若找马范却能买得。” 周意虽是胡扯,却把苏氏给唬住了。 苏氏当下对那马家小子有些推崇,道:“如此说来那马家小子还真是个好人,有个这样的爹,却能保持着一份善心。” 马家自提粮价起,名声在县里便臭了,谁人不觉得他是一个黑心的商人,包括苏氏都是这么觉得的。 但马老板的儿子却是一个好的,只是有那样的爹真是可惜了。 苏氏当下拿人家小孩做例子,趁机教育周意和周二娃一番,让兄妹二人日后即使哪天发达了,亦要学学人马范保持一颗善心,决不能像马老板那样欺压穷苦百姓。 周意无奈称是,倒是周二娃把苏氏的话给记在了心里,还暗暗把马范小朋友当作了自个的榜样…… 第54章 新居 昨个苏氏细细问了朱家人什么东西是要留下的,家中大件家具是留下的,便宜的桌椅板凳也不会带走,农具要带走一部分,石磨水缸扛不走自然留下。 厨房的两口大铁锅朱家人虽舍不得丢,但因朱家人去南方要入关的城多,铁要交重税,虽说他们不是行商入城,但这年头守城的官兵不靠谱,朱家人担忧那官兵借机收税,只好把两口大铁锅也留给了俩兄妹。 苏氏算算,要添置的东西竟是不多了。 原本最缺的粮食,马范刚刚给送了两石麦子,苏氏想给丫头买些布匹做新衣鞋子,但想想丫头如今就在做布匹生意,她还掏银钱买,那不是缺心眼吗? 过几日要做温锅饭宴请亲朋,肉菜倒是缺,但这些东西在村里就能买,在县里买反而贵上许多。 盘算到最后,决定带俩孩子买些油盐酱醋和日用品,再给二娃添些纸墨就成。 买了一斤胡麻油和一斤菜油,又打了一斤醋和一斤大豆酱,周家没给俩孩子分瓦罐,买这些还得用瓦罐,苏氏买便连着人家干净瓦罐一道买了,反正也是要用。 蔗糖买一斤,盐又买一斤,胡椒、香桂各买二两,买好的调味料搬上马车,苏氏又带着俩孩子继续逛。 来到一间看起来挺上档次的杂货铺子,周意见里头有卖牙刷,当下拉着苏氏要买。 村里的人刷牙通常用树枝,有条件的能沾了青盐用,周家人也这么清理口腔,但周意总觉得每日刷牙刷不干净似的。 牙刷木头做的手杆子,马尾做的齿刷,一只要价六十文,这个价不可谓不高,但小外孙女要,苏氏也咬牙给买了,买了两只,兄妹俩一人一只。 又见铺子里有卖青盐混中药熬制的牙膏,要价八十文一盒,周意也拉着苏氏要买。 用猪苓等中药混了香料熬制而成的洗头膏,一盒要价三百文,周意又要买。 盘大的小铜镜四十文一面,精巧的小木梳十文一把,周意看看仍要买。 草纸三文一大张,周意还是要买…… 苏氏见周意看啥啥要买,慌忙跟杂货铺老板结了账,拉着周意逃跑了。 杂货铺子花去大半贯钱,苏氏不敢再带着小丫头多逛,匆匆找了间书舍买了块墨和半刀纸,便拉着俩孩子上了马车回村去。 …… 回村到了杨家,杨承德先周意三人一步回到村子,看着一车车粮往杨家拉,杨家人皆是喜气洋洋。 见周意回来了,杨承德爽快地给周意拿了三十两银子,又带着周意三人来到了朱家。 苏氏把三十二两银子给朱老二,朱家的田契便到了苏氏的手中。 田契交给杨承德,苏氏又给杨承德拿了二两银,杨承德承诺明日去县里把房地契过到周二娃头上,苏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俩小孩往后的日子算是能安定下来了。 第二日苏氏当真拿到了写着周二娃大名的房地契,朱家人也开始着手搬家事宜,次日便走了,苏氏便又开始张罗着搬新居的事。 兄妹俩的东西不多,杨家人和车夫顺手抬抬,东西便都搬了过来,正屋东西两间卧房,周意选了东间屋子,周二娃选了西间屋子。 朱家人走时也把家中收拾的干净,苏氏稍打扫收拾一番,便把俩小孩给安顿好了,但接下来她也闲不得,又开始操心明日宴请亲朋的事情。 苏氏跟兄妹俩商量,如今搬了新居,周围几户邻居肯定是要请的,请人吃了饭,日后邻里见了俩孩子也能和善相待些。 管着这户院子的甲长和保长家定也是要请的,以后出了啥事也好说话。 这些总共算算有七八户人家,就算每户人家请一个大人带个孩子,便也有十五六人了。 另外跟着周意做生意的王家四口得请来,杨约正家也得请几个人来,县里的刘通,还有周意的好朋友马范也得请,再加上自家人,苏氏算算人数这就得三十出去了。 至于周家那边,苏氏的意思虽周家对俩孩子不厚道,但他们不能学那家人,该请还是得请,至于来不来就看他们的意思了。 周意和周二娃如今都听苏氏的,苏氏说要去跟那家人说一声,她们便去说一声好了。 最后三人合计,这么多人至少要做四桌席面才够了。 四桌席面苏氏一人定是忙不过来,得找几个媳妇婆子来帮忙,也不让人白忙活,肯定得管着人家吃饭再给人拿些东西带走的。 找人倒是好办,周意想着到时就找王小胖的娘,再找了邻里家的几个媳妇来帮忙就成了。 确定了人数,苏氏又跟周意商量做什么菜式。 周意想想请的人有杨家人和刘通,这菜肯定不能做差了,便决定一桌席面弄八个菜,四个荤菜三个素菜,加上一个肉汤,应当差不多够了。 苏氏想着杨家人和刘通确实得好好答谢,就是那马范送了她俩外孙二石粮食也算帮了大忙,便点头应了。 “咱们家里就只有两口锅,做这么多菜时间也太紧了,不如去神仙醉订上四只烧鸡和四只冰糖鸭,便算两道荤菜有了。”周意想了想道。 宴客定在明日午时,找几个媳妇帮忙这事也不是忙不过来,但周意怕苏氏累着,便想着去神仙醉定两道菜,那烧鸡和冰糖鸭没什么汤水,也好带回来。 苏氏却觉得浪费,再则说他们请了刘通来作客,又从人家酒楼订菜算怎么回事,那多没诚意啊,当下瞪了周意一眼道:“你外婆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八道菜而已,外婆做得出来。” 说完苏氏心中盘算好做啥菜,便掏了两贯钱打发俩小孩去村里头收东西回来,顺带跟人约好明日来帮忙或吃饭,她则坐了马车去县里割猪肉。 村子里的猪多是要过年了才会杀,平日里还真难买到猪肉,要买猪肉只能去县里。 周意和周二娃便认命地拿了钱去村子里收鸡鸭,蔬菜朱家后院种的有,虽被朱家人拔了一些做成食物带走了,但还留了一部分,足够明天用的了。 找了两户养鸡鸭的人家,捉了四只公鸡、两只老母鸡和四只公鸭,用绳子绑了爪子翅膀提回来。 最近村里的鸡鸭也涨价,两人捉的鸡鸭,公鸡九十文钱一只,老母鸡和四只公鸭要一百三十文一只,总共使了一贯一百四十个钱出去。 捉好了鸡鸭,周意和周二娃分头行事,周二娃去邻里和甲长保长家,周意则去王小胖家和周家,找人来帮忙顺道再邀请人家明日来吃饭。 第55章 不稀罕 王家那边倒是好说话,周意把这事跟王家一说,王家人顿时点头应了,李氏也连声答应明个一早便去周意的新房帮忙。 到了周家这边,周意刚刚进了周家院子,那院中坐着的杨氏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阴阳怪气道:“呦,不是分家了吗?你还回来干啥?别是又回来讨钱的吧?” 杨氏说‘讨钱’本是想挖苦周意,可说完之后,她顿时警醒了一下,心道这死丫头说不定还真是回来讨钱的。 她可是听说了,孙家的老婆子这几日在带着俩小孩看朱家的房和地,似乎还想把朱家的田地都买下来。 最后怎么买的她不知道,但那朱家人今个一早便搬走了,手里的田地应当是都卖出去了,她估计朱家的田地是被孙家老婆子买了一小部分,大头定是被她三爷爷家给买去了,不然那老婆子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弄这么多银钱来? 她想着周意这会儿来家,定是那老婆子不甘心,又撺掇着俩小孩回来讨钱了! 当下又瞪着周意道:“我可警告你,家里给你们兄妹俩拿十六两银子算是对得起你们了,再想惦记家里的银钱,门都没有!” 周意看傻子一样看了杨氏一眼,也没跟杨氏多扯,直接丢下一句话道:“我家明个要宴客,外婆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说完不等杨氏有所回应,人便走了。 杨氏见小丫头转眼走了,愣了半会才反应过来,当下吼了一嗓子:“死丫头!宴客就宴客呗,跑这来显摆啥呢?谁稀罕吃你家那口东西咋地!” 周意远远听到杨氏的喊声,微微皱了下眉。 这女人是更年期了吧?跟神经病一样。 随即又把这点不愉快给抛出了脑海,想着晚上她们也得吃饭,得回去拿麦粒换点面粉去。 村里有家农户养了头驴,平日里专门拉磨用,村里谁不想费力磨面粉了,就拿了粮食去找这家磨面粉,给两个铜板或是给点粮食做报酬都成,久而久之这户农家就把这活当作一个营生了,村里人见了这家主人都要喊声‘磨面粉的’。 周意和周二娃的新房虽有石磨,但二娃也推不动,周意又不想让苏氏费力去磨面粉,她倒是推得动,问题二娃和外婆看到她磨面粉,肯定也不能让她干这活啊。 于是周意决定就去找这家人磨面粉吧。 到家时周二娃还没回来,周二娃虽去的人家多,但都是周围的几户人家,反而周意去的王家和周家有些远,按说该比她提前回来了,这会儿还没到家,估计是被谁家留下唠嗑了。 周意也没管他,找了个大碗和空麻袋,到柴房里的粮袋里挖了约莫一斗粮出来,又去找了干净布袋,便提着麻袋去了那户磨面粉的人家。 到了人家门口,便喊道:“磨面粉的!我来磨面粉!” 屋里头的人听到外面人有喊,一个妇人忙跑出来看,见周意提了一袋子东西,她爽快问道:“周丫头,磨面粉是吧?你要磨多少啊?” 说着便过来提周意的麻袋,一提之下竟还怪重,当下又怪异地看了周意一眼:“还怪沉的,你背这老些东西来不累啊?” “不累。”周意随口一答,便抬下巴指了指麻袋道:“婶子,这些都得磨成面粉,晚上家里得用。” “哎。”妇人点点头,便带着周意进了院子,拿来粮斗一量,正好装满一斗,妇人便道:“磨一斗粮四个铜钱,若是拿麦子换,我就只收你一合麦子,咋样?” 往常她这磨面粉,一斗粮至少收个二三合粮,但如今粮食不好弄,所以妇人宁愿只要一合粮食也不要铜钱的。 一斗粮等十升,一升又等十合,周意想想只收百分之一的粮食报酬,才这么点,便点头道:“成。” 妇人一喜,在周意的注视下舀出一合麦子,又去驴棚拉来驴,套上磨,麦子舀进磨盘,赶着驴拉磨。 周意在院子的小凳坐下,一开始看着驴拉磨还挺稀罕,之后又觉得这驴还怪可怜的,天天要拉磨,再后来便等得想睡着了。 好在周二娃回家后见妹妹还没来家,一路打听着找了过来。 周意一见周二娃,如见救星般拉过周二娃,把他按到小凳上,干净布袋往周二娃怀中一塞,道:“大哥,你搁这等着面粉吧,我先回家去了。” 说完便甩手走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周二娃瞪了眼周意的背影,又瞪了眼那驴,“……” …… 苏氏都到家了,周二娃还没带回面粉。 周意迎出来看看,见苏氏没坐马车回来,便问道:“外婆,你怎么没坐马车呢?马车还给刘家了?” 苏氏提着篮子,边进院子边回道:“我坐牛车回来的,刚刚去了趟你小舅舅书院,让他坐马车回村去了,明个一早把你外公给接过来。你太叔公那边也得问问,他们一家若是能来便最好了,你太叔公这回帮了你兄妹大忙,得好好谢谢人家,马车正好等明个刘家小子过来还给他。” “哦。”周意应了声,跟在苏氏屁股后头进了厨房,见苏氏把一大块五花肉挂到厨房房梁下,又从篮子里掏了块肥猪肉出来,又问道:“外婆,明个咱家做啥菜啊?” 苏氏边忙活,边回着小外孙女的话:“这些烧个五花肉,再弄个肉圆子,这肥肉炼油,烧菜比菜油吃着香。” 说着又问:“对了,鸡鸭买回来没?你大哥呢?” “买回来了,在后院棚子里绑着呢,大哥找人磨面粉去了,估计一会儿该回来了。” 苏氏忙用布擦了擦手,跑到后院看鸡鸭,见俩孩子挑的鸡鸭还不错,满意点点头。 又问后头的小跟屁虫:“你俩去周家问了吗?他们怎么说的?” 周意耸耸肩:“我只见到了大娘,她说不稀罕吃咱家的东西,想是明个该不会来了。” 苏氏闻言皱起了眉,随即没好气道:“不稀罕拉倒,我还不惜得做给他们吃呢!” 这都啥人啊?好好的请人来吃饭还说这难听话,脑子不好使咋地? “嗯。”周意赞同地点点头,她也不想见那家人。 第56章 拉风 苏氏看完鸡鸭便去厨房生火烧水,柴房里还有些柴,足够用个几天,暂时不需操心柴火的事。 烧好水把朱家人未带走的厨具碗筷烫上一遍,还可继续使用,苏氏便又开始炼猪油。 周意在苏氏身边想帮点忙,结果被苏氏嫌弃地打发走了,只好一人跑到后院看鸡鸭。 十只鸡鸭不知是被吓到还是饿着了,‘咕咕’‘嘎嘎’地直叫唤,周意想了想,在后院的菜地拔了颗小白菜,撕碎了扔进棚子里。 见那些鸡鸭还真吃,周意有些高兴,喂完一颗小白菜又拔一颗…… …… 麦粒磨成面粉要稍减重一些,但提着这些面粉走这么远的路也把周二娃给累得够呛。 他哼哼唧唧地把面粉和麦麸背回家,东西放到堂屋桌上便回自个屋里躺着不想动,虽说此刻自家院子里飘荡着浓郁的肉香味,但他也得歇上一会儿再说。 周意听到动静从后院回来,水缸里舀了瓢水洗洗手,便进了堂屋。 看看堂屋桌上的面,麦麸被筛了出来装在麻袋,布袋里的面粉还算细白,不由满意点点头。 麦麸是难以碾碎的小麦皮混着少许粗面,磨好的干面粉用细网筛过滤一遍便可把麦麸给过滤出来,麦麸人是可以食用的,喂鸡鸭亦是上好的饲料。 周意便把麦麸提去柴房,又把细面粉拎去厨房倒入空面缸盖上木盖,看向正在炼油的苏氏问道:“外婆,大哥把面粉带回来了,咱晚上吃啥啊?” 苏氏见小外孙女一脸馋样,不由有些好笑:“晚上就擀面条吧,给你们做肉丁面吃。” 天色有些晚了,要发面蒸馒头来不及,她擀面条的手艺可是一绝,晚上就给小外孙女露一手好了。 “嗯嗯。”周意连连点头。 明日要做大菜,苏氏买的肥肉不少,炼好的油渣盛出来装两个碗里,一碗留着明日炒素菜,一碗洒上些许盐拌拌,端给外孙女打发道: “端去吃,别搁厨房里猴猴。吃完去隔壁邻居家买俩鸡蛋,咱擀面条用。” 猴猴的周意:“……哦。” 接过碗拿了双筷子,便出去了。 端了碗跑到周二娃房里,就坐到他炕上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真香。 周二娃闻到香味登时坐了起来,瞅了瞅周意的碗,见周意也不理他,顿时一脸怨念地瞪着周意的后脑勺。 “咳。”周二娃试图引起周意的注意。 周意回头看去,故作疑惑道:“干啥?” 周二娃闻言更加怨念了,他瞅着周意的碗道:“这么多油渣,你能吃完吗?” “能啊。”周意心中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 “……”周二娃有些悲愤了。 小妹变了,小妹以前不是这样的。 先是把他一个人丢在人家院里等面粉,如今又不给他吃油渣,不给就算了,还跑到他跟前吃,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以前这小丫头哪会干这种‘缺德’事? 周二娃悲愤过后咽了口口水,又跟周意打商量道:“你给我留两块呗?等会还要吃饭呢,你吃这么多油渣一会没肚子吃饭了。” 周意见周二娃馋得不行,强憋着笑,作势犹豫两秒,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 说完便又夹了一筷子油渣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吃。 在周二娃的‘监视’下,周意连吃了好几块,觉得有些腻了,才把碗递给周二娃道:“给,你吃吧。” 周二娃一见周意留了大半碗油渣给他,就知道这小丫头故意在逗他呢。 怕小丫头故意留给他舍不得吃,当下又顾不得馋了,把碗推了回去道:“你多吃点,给我留两块就行。” 他尝尝味就好了,小妹个矮要长个,要多吃点。 “我吃腻了,让你吃你就吃。”不知周二娃在想什么的周意,把碗往周二娃怀里一放,不容拒绝道。 周二娃见周意不似做假,这才拿起碗,就用着自个小妹用过的筷子吃了起来。 嗯,真香。 周意见周二娃露出满足的笑容,自个也跟着笑了笑。 晚饭吃的肉丁面,苏氏擀的面条十分筋道,有成人脸盘大的碗周意盛了两碗吃,可把苏氏给吓了一跳。 这几日在杨家住着,周意没好意思多吃人家的饭,故而每天都控制些食量,如今到了自个家里,那她便不客气了。 反复确定周意没事,苏氏才一脸心疼地去收拾碗筷,倒是不心疼粮食,而是怕小丫头把自个身子给吃坏了。 她觉得这小丫头是在周家被饿狠了,如今见着好吃的才会没个节制,当下决定以后得给小丫头多做些好吃的,这样丫头才不会贪嘴。 …… 第二日天还未亮苏氏便起了,周意听到动静,也跟着起了床,苏氏让她多睡一会儿她也不干。 苏氏又做了一锅肉丁面,是三人的早饭,做好了面周二娃那边才起了床,三人匆匆吃过之后,周意承包了刷碗筷的活,苏氏又把两个灶台全生了火,烧了两大锅热水,一会儿要处理鸡鸭用。 水刚刚烧热了些,王小胖的娘李氏就过来了,来时带了一篮子饴糖,得有四五斤重。 周家请人吃饭一来为了答谢帮忙的人,二来也为了跟邻里打好关系,周家两兄妹都是小孩,李氏知道苏氏今日少不得得请些个村里孩童过来,便拎了饴糖,说是给周家招待小孩用。 苏氏万分感谢,两人客气了几句,便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两只老母鸡要先收拾出来,这是要炖汤的,得早早炖上,到了午时才好吃。 没一会儿功夫周二娃去请得三个婶子也过来帮忙了,于是五个妇杀鸡鸭的杀鸡鸭,摘洗菜的摘洗菜,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说得都是自家小孩的囧事,时不时传出大笑声,院子里好不热闹。 周意和周二娃也闲不得,得去邻里家借桌椅过来,碗筷家里只有几只,也得去借,借的都是请过人来吃饭的人家,也都好说话,二话不说就把家中多余的桌椅碗筷拿给了俩孩子。 最早来的客人是马范,马范今个早早就起了床,让家里伙计备了一车粮,又备了老些礼品,就这么乘着马车,后头还跟着两辆拉货的牛车,十分拉风地来到周意家,引得无数村民来观看。 第57章 窝点 有帮忙的婶子眼尖,见周家院外头停了马车,忙喊厨房忙活的苏氏:“孙家婶子!你们家门口停了马车,快出来瞧瞧是不是来亲戚了。” 在厨房里看苏氏炸肉圆子的周意闻言忙道:“外婆,我帮你翻肉圆子,你去瞧瞧谁来了。” “哎,你拿着筷儿,翻翻面就成,可小心点,甭把油弄身上了,我一会儿就来。”苏氏也赶紧把筷子递给周意,用抹布擦了擦手,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着。 “嗯嗯。”周意连连应声,搬个小凳踩着翻肉圆子。 肉圆的馅昨晚苏氏便剁好了腌制上了,早已入味,这会儿团成肉圆一炸贼香,旁边还炖着一锅鸡汤,两种香味混在一块,周意在一旁站着早流口水了。 眼见一个个肉圆儿变成金黄色,周意更加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吃一个,结果苏氏又回来了。 苏氏一脸忧心仲仲道:“小意儿,是马家小子来了,要不你去招待着吧,我瞧他还拉了老些东西过来,说是送给你的,你去看看咋弄。” 苏氏有些发愁,那马家小子也不知咋这么看重她小外孙女,卖小丫头这么大面子给杨家便宜的粮不说,上回已经白送了丫头一车粮,如今又拉来一车粮,她看着后头还有一车贵重东西,送这老些东西家里日后咋还人人情啊? 她不由就想得有些多,心想那马家小子可别是看上她家丫头了吧?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转,苏氏顿时慌得不知该咋处理好了。 主要是那马家跟旁人家不一样,那马家虽是行商,可也算大户人家,吃喝不愁底子厚,跟他们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不是一条道的人。 马家小子虽人不错,但那马老板似乎不是啥好人,这家世也太复杂了,苏氏能不慌吗? 但今个要忙得事情多,苏氏也没功夫多想,最后干脆不想了,她看小外孙女是个有成算的,让她自个处理去吧。 于是就回来把事情甩锅给周意了。 周意听是马范来了,也怕他来别再搞出什么事,只好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锅里的肉圆儿,才从厨房出去了。 院子里的婶子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围在了门口,周意凑上前去,便从人缝里看到了热情跟几位婶子说话的马范。 来帮忙的婶子都还年轻,其中一两个容貌还挺不错,周意一见马范那眼神不太对,估计老毛病又犯了,当下黑着脸‘咳’了一声。 马范听到咳声探头看看,便见周意在后头瞅着他,当下有些心虚地笑笑,然后对着几个婶子拱拱手道: “几位姐姐,你们家里若是缺粮,回头尽管到县里寻我,一石两石的弟弟还能做得了主。” 几个邻居婶子得知马范是县里大粮商马老板的儿子,吃惊过后少不了问问他家卖粮的事儿。 如今谁家还不缺粮啊,就算没儿子要从军,到时朝廷加税估计也少不了要交粮的,大家伙都发愁着呢,所以之前便围着他询问这事。 几位婶子听马范这么说,当下便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今个来帮周家兄妹的忙还有这好事呢。 人周家兄妹宴客不仅菜烧得硬,比她们家里办大喜事烧得菜式都好,待会儿她们和自家男人孩子得有口福了,这就算了,她们竟还能见到马老板的儿子,还跟人搭上了关系,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笑过之后众人心中又暗暗唾弃周德旺一家,那周家人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非要把俩小孩给赶出来,听说只给了俩孩子十六两银子,看起来是不少了,但听说其中十一两还是人小孩娘留下的,周家那条件,所有家产怎的都值当一二百两吧?把两小孩赶出来住才给五两银子,这不是欺负人家没爹没娘吗? 她们看着周家俩兄妹如今又是买房又是买地的,还结交了马老板的儿子,往后日子定能过得红火,那周家人知道了估计肠子都能悔青了去。 马范没管众人在想什么,忙对着周意招呼道:“姐、不是,周妹妹,我给你带来了好些东西,你快来看。” 周意见马范又正经了起来,才出了门。 看看后头两辆牛车,一辆上头放了好几个粮袋,另外一辆上头放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几个坛子,当下有些黑线。 马范搞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送彩礼的呢。 怪不得刚刚她看苏氏忧心忡忡的。 无语问道:“你这带的都啥啊?” 马范忙讨好笑笑,然后掰手指跟周意数道:“又给你带了两石麦子,后头有几匹布,那些坛子是醉仙楼的酒,还有一些日用品,铜盆、小香炉、香料啥的,还给你带了一大箱竹炭,天冷点了在屋子里暖和,还无毒,是我爹从南方运来的,不够用了你再跟我说。哦,对了,我还带了些纸砚笔墨,上次见到你哥不是说他在读书吗,我想你刚搬家啥也没有,估计都得用。” “……”周意闻言说不出话来了。 她以前咋没发现马范这么贴心呢,这些东西确实还都有用处。 当下有些感动道:“你真是有心了。” “嘿!这点小事不算啥,咱俩谁跟谁啊。”被周意一夸,马范顿时有些小骄傲。 周意又扫了眼不远处,这会儿都有不少村民在她家附近观望着了,两人在门口杵着也不是事,便忙招呼马范进门,又领着马范带来的伙计往家搬东西。 麦子、酒坛和竹炭搬去柴房,其余箱子杂货则搬进了她的屋子,安顿好后,便见马范在她屋里转悠,一脸的嫌弃:“姐,你就住这地啊?” 就是末世时期,他们住的地方也大多不差,有别墅捡着别墅来,没别墅也要住小公寓的,哪怕逃难的时候,姐都帮他们安顿的好好的。 周意闻言没好气地看了刘通一眼:“乡下房子,这算不错的了,你去村里头转上一圈,大半人家没我家住的院子好。” 刘通却有些替周意委屈:“姐,你跟他们能一样吗?你要住好的房子还不是看你心情?” “可别了吧,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周意也不跟刘通多说,上辈子她是人穿得好住得好用得好,就是人的精神太紧绷了,累。 周周转转她倒觉得如今的日子最舒服,当然如果马范和他爹能不给她惹事就更好了。 马范瘪瘪嘴,探头看看屋外头,确定无人偷听,才悄声跟周意道:“姐,我发现了东平郡王的庄子后头,就是你们隔壁的东来庄,有个制造兵器的窝点!” 第58章 看紧你爹 周意闻言也探头往外看了看,然后招呼马范坐到炕上,才小声问道:“具体地方你知道吗?” 马范点头:“我亲自查探的,就在东来庄后头的一个山头上。我前些日子偶然发现我爹一批粮食中竟藏有兵器,这才隐约有些猜测那晋王是要造反,这几日我一直顺着这条线追查,前日才得知那东来庄的后头就有个制造兵器的窝点!” 周意皱起了眉:“这么大的事情,上回你怎么不跟我说?” 马范有些心虚道:“上回不是见着你太激动了,一时给忘了。” 周意恨不得当下去抓来马老板给揍一顿,没好气道:“我还当你爹就是帮着东平郡王赚钱的,如今竟连私造兵器的事情都敢插手了?是嫌自个死得不够快吗?” 马范讪讪道:“姐,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没想到这辈子摊上这么个爹啊……” 周意闭了闭眼,半会才认命地看着马范:“如此说来,你爹这条贼船是怎么都下不去了,就算战争结束,他的小命随时都是悬着的。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马范也有些犯愁道:“躲过一时是一时吧。姐,我是这么想的,这回咱们动晋王的风险太大了,不如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如何?” “你要劫了他们的兵器?”周意问道。 马范点点头,随即眼睛发亮地看着周意道:“如今东来庄后头还有一大批兵器没有转移走,若是咱们把那批兵器给抢了,怎么都得让晋王焦头烂额了。” 周意沉默片刻,才点了头:“可行,但得等两日,我要等外婆走了才好行动。” 马范闻言忙道:“不可拖久了,据我所知,朝廷征兵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就这两日咱平阳府就该着手征兵事宜了,晋王现在一定急着要把兵器转移走。” 周意想了想,道:“那就后日,你白日出城,入夜后来寻我。” “好。”马范喜道。 周意见马范一脸不嫌事大的样,没好气道:“日后看紧着点你爹,还有你,少惹麻烦。” “嗯嗯,一定。”马范连连点头。 周意也不知道马范听进去了没有,无奈叹了口气,才道:“行了,咱们也出去吧,你一个外男窝在我屋里时间长了也不好。” 马范顿时有些凌乱:“姐,你还在意这个?再说咱俩现在年龄加一块都没成年呢,谁会想那么多?” 周意睨了马范一眼:“你还记得你现在几岁啊?刚刚看人家媳妇是啥眼神?你爹的名声如今都够臭的了,你再不注意点自个的名声,小心以后娶不着好媳妇。” 马范闻言讪讪说不出话。 周意甩给其一个白眼,边往外走便问道:“刚刚你来时见着我大哥没?” 周二娃知道小舅舅和外公今个要来,刚刚便去村口等人去了,这小子若是知道了马范给他带来了笔墨纸砚和书籍,估计能高兴坏了。 跟在周意后头的马范回道:“见着了,还是他给我指的路呢,他说要等你们外公,不跟我一道回来。” “哦。”周意不再管他,见院子里人多眼杂,便对马范眨了眨眼道:“你今个来太早了,开饭还得有一会儿呢,要不咱们去村里逛逛?” 马范顿时会意点头。 周意跟外婆招呼了一声,便带着马范出了门。 两人直奔村后的山头而去,爬上一座荒山,马范用下巴冲着远方一指道:“姐,看到那边最高的山头没,就在那座山中,平日里只有几人轮流值守,应当不难对付。” “那边树木茂密,你晚上能认出路吗?这次行动必须一次得手,否则会引起庄子里的人警惕。”周意问道。 “放心吧,姐,我前日晚上去踩过点,不会出岔子的。”马范点头道。 周意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后日准备上夜行衣,行动时注意隐藏身份,能不取人性命最好不过。” 马范一愣,随即点头道:“成。”说完又问:“若是暴露了呢?” 周意皱了皱眉:“那就灭口。” …… 二人回到家时已到午时,厨房里的菜基本做好了,客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邻里来时都带了些东西,有的带一些鸡蛋,有的带些蔬菜瓜果,杨家人来时也带了一篮子鸡蛋,还提了一笼子母鸡,一共四只,正是开始下蛋的时候,说是给俩小孩养着,每日能捡了鸡蛋吃。 外公和小舅舅也都到了,太叔公孙廉一家倒是没有请来,孙廉家中事务忙走不开,倒是给俩小孩送了一袋子玉米粒,让外公带了过来。 刘通也是跟孙景文一道来的,原本昨日苏氏跟孙景文招呼说,让他今日从家拿了酒坛子到县里打酒带过来的,毕竟招待客人少不了要喝些,结果刘通硬是没让孙景文买,从自家带了六坛子酒送过来,算是给俩小孩的迁居礼。 邻里知晓刘通和孙景文是青松书院的学生后,倒是对二人比对马范还要热情一些,这个年代的人崇尚读书人,尤其是青松书院这样有名的书院出来的学生,以后可是很可能考中功名的,村民们怎么能不稀罕。 周家那边的人还真没来,有人问了,苏氏便大声回了,说让俩孩子好声去周家请了,结果人家说不稀罕来吃,还把小孩给骂了一顿,众人便又对那周家人唾弃了一阵。 …… 四张桌分开摆在院中,男客占了三张桌,两位年长的妇人带着几个年岁较小的男孩坐一张桌,年轻妇人不上桌,跟着苏氏在厨房里吃饭。 周二娃邀人的时候只说了让人带个小孩来,结果来客带来的小孩清一色男孩,整个院子里就周意一个女孩子,周意只好也跟着苏氏到厨房吃,心中却是有些不忿。 一旦触及丁点利益的时候,这年头女人的地位便可彰显出来了。 外头的菜都上了桌,苏氏开了四坛子酒,一桌放上一坛子,外公孙良礼在外头帮着兄妹俩招待客人,大家吃喝都十分尽兴,唯有马范有些不开心。 他来便是为了来找姐的,结果吃个饭还要把他们分开,哪怕桌上的饭菜还挺好吃,他也觉得有些倒胃口,于是饭吃一半意思意思,便跟孙良礼告辞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饭后众人陆陆续续散去,有不少人喝高了,孙良礼和孙景文便负责送人回家,苏氏又带着几个年轻媳妇收拾碗筷。 第59章 不是白送的 送完了人孙良礼和孙景文便去周二娃的房里睡了,两人也都没少喝酒,这会儿都有些犯迷糊。 周二娃倒是乖,帮着苏氏一道收拾桌椅,和周意一起又把桌椅和洗好的碗筷抬了给人送回去。 今个烧得菜虽多,但大家伙吃得也多,好些人都是昨个得知要来吃饭便开始留着肚子来的,所以还真没多少剩菜了。 苏氏也没好意思拿这点剩菜分给来帮忙的小媳妇,便去柴房给每人舀了一斤多麦粒算是答谢,又单独留了王小胖的娘最后走,给其装了十多斤麦粒,李氏推托不掉,只好接了下。 待家里没外人了,周意才拉了周二娃到了自个房中,打开一个大箱子,边从里拿东西边道: “今个马范给你送了好些东西来,有两刀纸,两只笔,笔我看过了,一支细的写小字,一支粗的练大字,你那支旧的笔,毛都快磨秃了,正好换换用。这是笔架和笔洗,这是一方砚台,还有两块墨条,书本也给你带了一套,都是好东西,你看看。” 马范出手买的东西自然都不差,笔墨纸砚都是挑了好的买,一套四书五经也是官方刻印版,这些东西在书舍买估摸都得近百两银子了。 周二娃有些发晕,看着妹妹从箱子里一样样掏东西展示给他看,觉得自个在做梦一样。 好半会,才结结巴巴道:“这、这些都是送给我的?” “当然是送你的,等咱外公和小舅醒了,你把东西拿回你屋去,以后可别舍不得用。”周意满不在乎道。 周二娃有些激动地拿起几本书,爱不释手地摸摸,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再摸摸笔和墨,摸摸纸和砚,最后有些犹豫地看着周意道: “妹妹,这些东西也太贵重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纸,这样好的砚,还有这书,小舅舅都没有这样刻印的,咱们收马弟弟这么贵重的礼不太好吧?” 周意无奈叹气,强行解释道:“这些东西当然不是白送给你的,马范说了,他这叫投资,他资助你读书,你以后读出息了得报答他的。” 周二娃闻言蹙眉想了一会儿,才有些理解周意说的是啥意思了。 他隐约也听说过有些商贾乡绅之流,喜爱捐助读书人,但那些人都是挑了学问好的、极有可能考中功名之人才会捐助,马范竟挑了他这个今年刚刚读书的小子捐助,还出手这般阔绰,这还真是……眼光独到? “那、那我若是考不中功名,岂不是辜负了马弟弟?”周二娃还是觉得这事有点玄幻。 “那有啥,所谓投资有风险,马范既然选择资助了你,那他当然得承担风险,你不要有啥思想上的负担,反正你只要尽了努力,就算对得起他了。”周意不想给周二娃太大压力,便安慰道。 “这……成吗?” “成成成!别啰里八啰了,这事听我的。”周意嫌周二娃烦了,一脸强势道。 “……好、好吧,那我把纸和墨分小舅舅一半成吗?” “成,东西送你了就是你的,都随你。” …… 孙良礼睡了个把时辰便醒了,起来洗把脸,又装了十来斤麦子,带着周二娃去了一趟杨先生家。 今个吃饭没请杨先生,主要俩小孩分家的事情还是那杨氏撺掇的,请人吃饭来客难免会问起这事,杨先生作为杨氏的爹,来了估计也面上不好看,便没请他。 因为分家的事情,周二娃跟杨先生请了几日的假,那边杨先生也不知道对二娃是个啥态度,所以孙良礼觉得还是送些礼过去看看。 整个保乐村也就一个学堂,教书先生也只有杨先生一个,这人还真不能得罪了,不然二娃以后读书也是个问题。 从杨先生家里回来,孙良礼神色还算轻松。 苏氏见人回来了忙问:“咋样?杨先生咋说的?” 她还真怕那杨先生别再为了帮小杨氏出气,就不教小孩了。 孙良礼便回道:“那杨先生是个明事理的,我去了他还为了俩小孩分家的事跟我道歉了,说让二娃明个照常去上学,我看他日后该不会为难孩子。” 苏氏闻言舒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解决了这事,孙良礼又把大家喊到一块商量事情。 主要是商量以后俩小孩咋过日子。 六亩田地吃饭的时候就跟杨家人商量好了,这地交给杨家一起种了,到收成的时候杨家分四成粮,余下的粮食给俩小孩,所以这地的事情往后俩小孩不需得操心。 但俩小孩吃饭是个大问题,孙家也有着二十多亩田地,家里还养了几头肥猪,苏氏不能总呆着这边看顾俩小孩,家里也有好多事需要她操心,所以苏氏的意思是,要不然往后她两头跑跑,两边各顾个几天,每次来给两小孩多蒸点馒头洗洗衣裳啥的。 但苏氏一说出自个的想法,立刻被周意给反对了。 这样苏氏太累了不说,她还没法修炼了,便跟外公外婆说以后她和大哥去王家吃饭,给王家多拿点粮,让李氏做饭时顺带做上她们俩的就成,至于收拾家洗衣裳啥的,这活也不重,她和大哥能顾得好自个。 周二娃也觉得妹妹说得对,附和点头。 孙良礼听后有些心动,他也心疼苏氏两头跑的干活,他们年纪也都不算小了,整日这么折腾人的身子得累坏了,这年头看病老难了,人身子一坏了,说不定哪天就真倒了。 孙景文也对周意说的很是认同,主要他见这小丫头比同龄孩子聪慧许多,相信周意自个能把日子给过好了,压根不需多操心。 苏氏却还是心疼俩孩子,虽说一个六岁一个九岁了,村里穷人家的小孩这时候都能干活了,但她家孩子她心疼,总觉得没个大人在俩小孩的日子肯定糟心,说啥都不同意。 最后周意无奈,只得拿出了杀手锏,跟孙良礼和苏氏说,马范告诉她朝廷征兵的命令已经下来了,除了征兵也不知要不要加税啥的,征兵跟她兄妹俩没关系,她们又是刚买的地,今年种不得粮了也就没有田税,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孙家的事,她和周二娃的事还是先放放。 孙良礼和苏氏这才精神一震,同意了先回家。 但俩人也没当天便走,就连孙景文都留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一大清早,孙景文没穿学子长衫,换了短衣便装,和孙良礼一起去邻里家借了砍柴刀上了兄妹俩买下的山头,捡了茂密的树枝给砍砍,拖回家来放到后院晒着,晒干了便能当柴烧。 苏氏也不得闲,和了好些面,蒸了几锅馒头,除了当天吃的,其余给放在院里风干,这样能保存好些天,她走后俩小孩热热便能吃。 周意很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砍柴的事她雇个村民便能干,吃饭的事她也能解决,但长辈的好意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看着三人为她和二娃忙活。 孙家三人忙活了大半天,眼见天色不早了,才打算离去。 第60章 矛盾 要走前苏氏一边收拾自个的衣物,一边对着旁边的周意细细叮嘱:“那院里的馒头晚上端回厨房用锅盖盖上,若不放空缸里压着也成,不然怕来了耗子偷吃,后院的柴够你们用个把月了,若是劈不动柴就找你们王叔来帮帮忙,衣裳我给你们洗好了晾在后院了,晚上记得收,衣裳要勤换洗,你一个人洗不动就找大哥帮忙一起洗……” 周意一边听着一边应和,这话外婆都说过几遍了,她都会背了,但外婆要说,她就耐心听着好了。 苏氏说着又从包袱中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周意道:“这是五两银,你们先用着,有啥事自个解决不了的,使些银钱出去找人帮忙也没啥,不行就托人带个信给我和你们外公。” 周意却是不接,看着苏氏道:“外婆,你忘了我现在能赚钱了啊?这些银子您自个留着吧。” 周家就给他们拿了十六两银,这些天又要买房地又要添置东西办酒席的,所以银子都在苏氏身上放着。 房地加契税一共使了三十九两银子,除去杨家给的三十两银子,周家拿来的十六两银子这就只剩七两了,之前县里添置东西花去一两半,上回外婆还给她拿了两贯钱收鸡鸭,剩下的钱也没收回去,再加上外婆买了十几斤猪肉,如今猪肉涨价,估摸又得花去小半贯钱。 周家那钱约莫就剩三两左右了,如今外婆给她拿五两,这不是还让孙家倒贴给她钱了吗,周意不可能要这个钱的。 “你自个赚的是你自个的,你存着当自个的嫁妆。”苏氏见周意不接,便直接把碎银往小炕桌上一放,随即又跟周意道: “这回你帮杨家买粮那事,按说乡里乡亲的也不好收人银子,但这不是你们兄妹俩有困难,再加上你确实帮了杨家解决了大问题,外婆也支持你,这个银钱也算是你自个挣的,虽说如今房子地过到你大哥头上了,但等以后你出嫁的时候,得让你大哥多给你出些嫁妆,不能亏待了你。” 周意听外婆说这话有些不高兴了:“外婆,你好好的说这事干啥?咱都是一家人分这么清楚干啥?我给大哥买房子地,那是我自个愿意的,这还不是大哥疼我,他若是哪天叛变了,不用你说的,我都会把地要回来。” 苏氏见小丫头板着脸抱着胸坐到炕上,明显就是生气了,不由有些好笑:“哟哟,这小丫头还气上了?” 见小丫头不拿正眼看她,又解释道:“外婆也就是把这事跟你一说,并不是把你当外人,你大哥那边你外公也得说说,省得你大哥当自个的东西是白来的。亲兄妹俩互相帮扶是对的,但这老话不还有一说,亲兄弟明算账,不然亲兄弟间也容易起点龌鹾。该是谁的咱现下算清楚,省得往后万一搞出啥事来大家互相埋怨,那岂不是要伤了兄妹之情?” 周意听了苏氏的话又放松了神色,但下一瞬她便瞅了瞅炕桌上的银子,道:“外婆你还说我呢,你给我拿这么些银子,要不要我跟你明算算账啊?” 苏氏被周意给问住了,她愣了半会,才干巴巴地反驳道:“这哪能一样呢?当长辈的给小辈东西不是应当的吗?” 周意撇了撇嘴,也不再跟外婆争辩,只是待外婆去隔壁屋看外公和小舅舅有没有收拾好的时候,偷偷又把五两银子给藏到苏氏的包裹里。 …… 周二娃下午又请了假,来送外公外婆走。 村里包了辆牛车,让孙家三人坐上,待到县里再换了去寿宁村的车便好。 走时周意又拉了孙景文说几句悄悄话。 “小舅舅,这几日你就待在书院里,万一那征兵的人用什么强制手段,你的老师有举人功名在身,总能护得住你们一时半会的,若是他们要粮,你就去找马范帮忙,他会帮你的。不行刘通家里也有粮,你先去借了,咱再慢慢还,总比出了啥事要好。”周意看着孙景文叮嘱着。 孙景文诧异地看了周意一眼,之前他便跟他爹这么商量的,他爹让他这几日不回村,若是家里缺粮找先刘通借点,没想到这小丫头跟他们想一块去了,他都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偷听他们说话了。 只是听周意提起马范,孙景文便把自个的事放一边,提醒道:“丫头,那马范人倒是不错,对你还挺仗义,小舅舅也不反对你与他来往,但你得注意着些,绝不能掺合他家中之事,知道吗?” 周意闻言眼都不眨地回道:“我知道的,小舅舅。” 孙景文这才满意点头。 那边车夫催了,周意也不跟孙景文多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车。 直到牛车走远了都瞧不见了,周二娃才拉了周意的手,道:“小妹,咱回家吧。” “嗯。”周意点点头,心中即有些惆怅又有些兴奋。 惆怅是因为孙家人走了,她有点舍不得。 兴奋也是因为孙家人走了,她总算有自个的私人空间了。 哎,人就是这么矛盾…… …… 兄妹俩回到家,周意便赶周二娃去练字,自个则在房里收拾马范送她的东西。 马范一共给她送了六匹布,还都是绸缎,这年头商贾之家不可穿绸缎,农民却是能穿得,这朝廷奇葩的规定周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六匹布本想给苏氏带走的,也给一家子都做做冬装,但她想着到寿宁村要从县里过,按说带十匹布以上进城才要交税,但谁知那官兵会不会瞎收税,便算了,她在村里头找了手艺好的妇人做衣吧,还可找了绣娘在上头绣些花色,也省得外婆再忙活了。 不过送三人走前周意拿尺子把外公外婆和小舅舅的衣裳都偷偷量了一遍,记下了数据,不然外公外婆知道她用绸缎给他们做衣,肯定不能同意了。 马范还给她带了两个青铜灯台,可以插蜡烛也可以盛了松油点,松油和蜡马范都贴心地给她送了些,这两日她都用上灯了,二娃和她屋里各放了一盏。 还有小香炉和香料,这都是富贵人家才用的东西,这两日苏氏没舍得让周意用,现在外婆走了,也没人管她,她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当下拿出小香炉,取了一块香料,从空间里取了打火机点燃放进香炉里,原本充斥着一股泥土气息的房间,顿时被一股淡淡的幽香所代替。 说起打火机,马范不知道周意如今能取打火机用,这边农村用的火石又十分难打火,他便给周意送了一盒子火折子。 那火折子点燃后吹灭,火种能保存一年之久,用得时候吹一吹就有火,但周意如今有打火机,比火折子用起来还要方便,她干啥要用那玩意。 第61章 四肢不勤 把小香炉摆在炕桌,周意惬意地趟在了炕上,她炕上铺的薄被外婆刚刚给晒过,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阳光气味,就是被子又薄,里头的棉花又因用的时间太久了,阳光也拯救不了它,晒过后仍有些发硬。 周意心中盘算着得让王家多找人织两匹土布,给她和二娃做几床新被,如今家里头的几床薄被也得拆了换上新的棉花才是。 这几日天气开始逐渐变冷,尤其是晚上,穿单衣已经不够保暖了,冬装也得尽快做上,保乐村的冬季来得早,估计不久就要真冷下来了。 盘算好了这事,周意又想起明夜要跟马范一起去抢兵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的空间是搬运武器的好工具,东西藏在她的空间谁也找不着,这事还非得她亲自去做不成,就是如今她空间的杂物多,明日入夜之前得想法子把空间给清理出来。 事情一样一样的干吧,想着,周意认命地又起床穿上鞋子,挑拣马范送她的布匹。 两匹青绫做里衣,里衣没外衣废布,这些至少能给她、大哥、小舅舅和外公外婆一人做两套里衣,应当还有不少剩余,多余的布料她自个多做两套里衣,再给大家都做些裤衩和袜子好了。 自从她穿来后就没有裤衩袜子穿,不穿袜子还行,不穿裤衩别提多难受了…… 又挑了一匹深棕色绸缎给外公外婆做冬装,再给小舅舅和大哥挑个宝青色的,给自个挑了一匹珍珠黄色的。 余下的一匹是桃红色,虽说这颜色是大多年轻小姑娘所喜爱的,但周意却瞧不上这鲜艳的色,就暂时放着吧。 把五匹绸缎叠好用土布包起来,周意又从后院收了周二娃的衣裳回来量量,周奶每年还记得给周二娃做新衣,所以周二娃如今穿得衣裳还算合身,她量好让人按稍大一点的尺寸做便行。 量好尺寸之后,又从空间里掏出二两银,跟周二娃招呼一声便提着布包去了王家。 王大壮这会儿也在家,一听周意说要做衣,还是用精贵的绸布做,便对着周意道: “周丫头,你拿这样好的布去做衣,找旁人做也不放心,咱家帮你做不就成了?你别看我娘她眼睛不好,我娘她就是做衣绣花的活干多了,眼睛看东西才模糊了,但做了半辈子的手艺,我娘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做好了,你婶子做衣的手艺也不错的,你看我今个身上穿的衣就是你婶子给做的。” 李氏和王奶也跟着点点头,这活她家就能干,没必要去找别人。 周意听明白王大壮的意思了,这是说找别人做衣,人家看到这么好的布说不好就会见财起意,藏点掖点布料她也很难发现,即使发现了,乡里乡亲的也抹不下脸去算账啊。 她再看看王大壮身上的衣,不说款式咋样,但针脚细密、衣裁合体倒是真的。 在这乡下地方她也不求啥好看的款式了,她的要求挺简单,就是冬天能保暖,穿起来舒适就够了。 于是便点了头,把布料交给了李氏,又跟她商量这些布料都做谁的衣,都怎么做。 李氏当场给周意量了量身,又量了量布料,王奶在一旁听着,很精准地告诉周意这些料子按她给的尺寸能做多少衣,连能剩多少边角料都给周意算出来了,可把周意给惊了一番。 她心想这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王奶做衣果然行家里手啊,当下对这俩人的手艺更加期待了。 做冬装要填棉絮,有钱人会填了蚕丝絮,但周意算算做这么些冬装她也买不起蚕丝絮,只能暂且填棉絮了,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再换上蚕丝絮。 线倒是必须用蚕丝线,不然棉线缝绸布不好看,不算棉絮,做这些冬装光蚕丝线买买就得近一两银,这些东西周意全交给王家去采买,给王家拿了二两银,余下的当给王家婆媳的手工费。 王家人自然不愿收周意的钱,但周意说不收钱她就不做了,最后只得无奈收下。 解决了衣裳的事,周意又让李氏近两天多找人织两三匹土布,等布织出来她做棉被,这个钱等回头收布的时候跟王家一起结算,李氏点头应了。 周意这才回了家。 一进院子便发现一股呛人的烟从厨房里冒出来,里头还传来周二娃闷闷的咳嗽声,周意心中一惊,连忙跑进了厨房。 到厨房里拿衣袖驱了驱烟,便见周二娃正蹲在灶台前,一边用衣袖捂着口鼻一边生火,还很是专注的样子,连她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周意松了口气,下一刻看着烟雾缭绕的厨房,又黑着脸道:“大哥,你干啥呢?” 周二娃回过头来,周意便见到周二娃脸上染了一块块黑灰,双目也在流着眼泪,周意愣了愣,火气顿时又消了,下一瞬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周二娃一边勉强睁着眼睛一边回道:“我正打算生火做饭呢,一会天黑了就看不清了,你赶紧出去,厨房里熏人。” 周意抹了把脸,才憋住笑道:“你还知道熏人啊?赶紧别弄了,晚饭我来做吧,你回屋念书去。” 周二娃在家还真没做过饭,有三婶姜氏在,周奶就算不怎么喜欢周二娃,也不可能让自个孙子进厨房干活的,如今让周二娃烧个火都为难他了。 周意虽做饭也不咋滴,但一些简单菜式,比方炒个鸡蛋煮个面啥的她还是能驾驭的,烧柴她更是驾轻就熟了,所以这活还是她来干吧。 周二娃却是不肯,声音闷闷地从他衣袖下传来:“你还没灶台高呢,咋做饭?还是我来吧,外婆走前教过我咋热馒头了。” 说完也不理周意,又扭过头跟柴火扛上了。 周意闻言二话不说,上前提着周二娃的衣领便把他给揪出来了。 把周二娃丢出了厨房,没好气道:“让你做饭你能把厨房烧了,我可不想晚上吃黑黢黢的馒头。” 这货竟然说她还没灶台高,她咋地至少也有一米了好吧,那灶台才八十公分左右,她咋没灶台高了? 丢给周二娃一个白眼,转身便进了厨房,拿了蒲扇一阵扇,再去灶台下看看火,顿时是好气又好笑。 这货竟是四肢不勤,不知点火不能直接用大块木柴,如今烟被他搞出不少,火倒是还没烧起来。 第62章 村口集合 周意重新生了火,做了顿简单的饭菜。 晌午外婆多烧了些豆角和茄子,留了两碗特意给俩孩子晚饭吃的,周意便直接把两道菜给热热,又热了几个馒头。 厨房里昨个宴客来人送的鸡蛋还有不少,周意便又炒了盘鸡蛋,烧了个青菜鸡蛋汤出来,也算搞个三菜一汤了。 周二娃还没想到妹妹能这么有本事呢,轻轻松松地就能做出几个菜,而且还挺好吃的,他觉得比三婶做得菜都好吃。 能不好吃吗,炒鸡蛋周意舍得放油,青菜汤上还淋了胡麻油,在周家时,姜氏若敢这么做饭,估计能被婆婆给骂死。 许是第一次正经吃周意做得饭,周二娃很给面子地吃撑了,饭桌上的食物被俩人给吃了个精光,饭后他揉了揉肚子,把刷碗筷的活给揽了下来。 这活周意倒是没跟周二娃抢,刷锅洗碗绝对是她最讨厌的活之一。 碗盘的油多,周意叮嘱周二娃等厨房水烧开了烫烫再洗,便又去柴房挖了小碗麦麸,又去厨房拿了颗白菜,撕碎了跟麦麸拌在一起,去后院喂了杨家送来的四只母鸡,顺带把母鸡今个下的三只鸡蛋给捡了回来。 又把后院的衣裳都给收回来,厨房里的食物都给藏藏好,挂上院门门栓,见似乎没什么不妥了,才打了热水洗洗回屋了。 关上房门,周意盘膝坐到炕上,开始修炼起来…… …… 第二日天色刚微微发白,周意便睁开了眼睛,一夜的修炼让她精神抖索,起来松松筋骨,便赶紧去打水洗漱一番,又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早饭煮了个南瓜粥,因为家里没有米,便用了南瓜煮熟又用面粉调了芡汁搅拌进粥里,这样粥便会变得浓稠。 又蒸了几个馒头煮了几个白煮蛋,早上周意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又用热水烫了些白菜捞出来装盘,从空间的调味料里取出一瓶凉拌汁浇上拌拌,这便算她和周二娃的早饭了。 周二娃起来的时候见到自个妹妹在厨房里忙活,顿时是又心疼又内疚。 总觉得分家之后自个的妹妹比以前还要忙了,这若不是为了他要上学堂念书,妹妹至于这天不亮便起来做早饭吗? 这内疚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吃早饭,凉拌的白菜看起来不算好看,但吃起来却是十分鲜香爽口,还带着些辛辣味道,周二娃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味道的食物。 他顿时眼睛发亮,敬佩地对着周意道:“小妹,你这道白菜烧得也太好吃了!” 周意闻言笑笑,不说话。 吃过早饭打发周二娃去上学,周意便关上院门在家中转悠了起来。 空间里的水果这段时间给她吃得差不多了,余下的蔬菜放进厨房的菜筐里,跟邻里送来的蔬果混在一块。 厨房里有两个大粮缸,如今只有一个缸里装了面粉,还只装了个缸底,周意便把空间里的四袋子面粉给拿了出来,全倒入缸中,两个缸勉强能够装下。 空间里还有六袋子大米,周意找了麻袋来,把大米装入麻袋,放到了柴房,又把之前装米面的包装袋团吧团吧塞入灶炉给烧毁。 空间里的锅具碗筷给挑挑拣拣,两口大铁锅、两个砂锅和一些没什么花样的筷子碗盘,这几样能冒充这个年代出品的东西给留着放置在厨房,其余一看就不可能是当代出品的东西能摧毁就摧毁。 比如带着现代彩绘艺术的竹木筷子,扔到灶炉里烧了,太过精巧的瓷盘瓷碗,周意去后院找了块石砖给砸得稀巴碎,保证任何人都看不出其原身是个啥。 至于金属锅具锅铲啥的,她便没法了,只能尽量把其砸扁,然后后院挖了个坑给埋进去又填紧土。 几把切菜刀,周意想想危险时候还能当作武器使,就留在了空间里。 一大箱子竹炭燃料,周意也拿了麻袋给装好放到了柴房,原来包装竹炭的厚纸箱子撕碎了烧掉。 几桶清水,把水倒入院中水缸,塑料桶也给烧了去。 如此忙活半天,空间里便只剩下了二两碎银和一些铜钱、几把刀具、几只打火机,还有两辆山地自行车了。 ‘看了看’空间里的两辆自行车,周意再次后悔。 她上辈子干啥要往空间里放自行车? 最后想想,这自行车还是留在空间里算了,如今她的空间只有2*2*2米左右大小,近几日她也不会突破异能的样子,就算没有这两辆自行车,这空间大小也最多能放千把寻常刀剑,若是有大件兵器或盔甲,那能存放的兵器就更少了。 周意打算今夜看看情况,若是兵器过多,只能捡着紧要的兵器给劫走了。 正想着,听到外头隐隐传来敲锣的声音,还隐约听人喊着什么,直到声音近了一些,周意才听清那人在喊: “乡亲们!都赶紧放下手中事务,去村东头集合咯!” 村东头就是从县里到保乐村必经的村口,那里有个大戏台,村里开大会时一般都在那个地方。 这时候集合村民,周意便想到应是朝廷征兵的命令下来了,当下院子转了一圈,见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才出了院子挂上门,往村口走去。 因为当今律法森严,村里很少有偷鸡摸狗的存在,所以一般人不是出门很久,压根不会锁院门,再说就这村里普遍不高的院墙,还有那纸糊的窗户,真来了小偷锁门锁窗都没用。 到了村口,戏台子周围已经哗哗围了数百人,许多小孩也过来凑热闹,这些天真的孩子不懂大人们的愁苦,还在一旁嬉戏打闹着。 等了一会儿,一身青衫的杨先生也带着一群小孩过来了,周二娃一眼便看到人群外围的周意,忙跑过来拉起了妹妹的手。 村民们陆陆续续到齐,周意还看到了周德旺一家也来了,但周家人除了杨氏对着他们兄妹俩频频翻白眼,其余人都当不认识她和周二娃似的,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周二娃被爷奶冷漠的态度给刺痛了一下,但也仅仅难过了一瞬,便也淡然地移开了眼,周意倒是对着几人漠不关心,她巴不得这些人不来烦她呢。 杨承德同几位族老是最后到的,走到人群前目光一扫,见人基本到齐了,杨承德便走上了戏台。 村民们一见约正来了,纷纷停下了议论声,有位性子急的村民还不待杨承德开口说话,便大声问道: “杨约正,你召集我们来是啥事啊?该不会是征兵的命令下来了吧?” 这话一出,大多村民皆神色焦虑愁苦地紧盯着杨承德,气氛一瞬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一旁嬉戏的孩童许是感受到大人的情绪,也不敢再玩闹,小心又好奇地观望着。 第63章 忽悠 杨承德看着台下的村民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每当朝廷要征兵加税的时候,他便觉得自个这个约正当的如同恶人。 但他没法子,近几年朝廷越来越不靠谱,这‘恶人’他不当亦有旁人来当,难不成他们当小老百姓的,还能同朝廷作对不成? 长痛不如短痛,杨承德咬了咬牙,大声说道:“是朝廷的命令下来了,今年的田税,各户补交一成,三日内交齐了,另外全村凡满十六的男子,未服过兵役的,这次皆要参加服役,若是有那不想去的,拿四十石麦子抵,你们各家准备一下,明日官差来领人。” 杨承德几乎是一口气把朝廷下来的命令给说完了,这才喘了一口气,留时间给村民去消化。 村民们听了杨承德的话,顿时闹腾了起来。 有的人质问杨承德凭啥要加税,有的家里有孩子满了年岁要从军,亲人哭闹了起来,有的自个不想去从军,也是哭天抢地的,有的人则是颓废地蹲在了地上,不哭不闹,看着倒显得更加苦闷孤独。 周二娃看村民这样,有些难受地抓紧了周意的手。 他爹当年便是这种情况去从军的,从此再也没回来。 周意感受到周二娃的情绪,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杨承德就是知道村民的反应会很激烈,这才一口气把话说完,这会儿他也没有打断村民们哭闹,任由大家发泄下情绪。 但下头的一个族老看村民这样闹腾有些生气,便拄着拐杖上了戏台。 这人周意也认识,便是周家的族长周嘉仁,也是村里的第二大地主。 周嘉仁是周德旺堂了不知几代的堂伯,周意和周二娃真算起来还得喊其一声太伯公,当然平日里也没机会喊便是了,这老头并不如杨承德一样平易待人,才不愿意搭理他们这些亲戚小孩,就连周二娃平日里见他都怕,只会躲远远的。 周嘉仁上台后便把杨承德给推挤到一边去,甩给杨承德一个‘你真没用’的眼神。 杨承德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跟其计较,对其伸手让了让,示意‘你来’。 周嘉仁便用拐杖使劲敲了敲地板,大声喊道:“乡亲们!乡亲们都静一静!” 众人闻言又稍微安静了些,但还是有些人抽抽噎噎的,一时控制不住没法子。 周嘉仁见众人都认真看向他了,才大声道:“乡亲们该都知道了,胡人前些日子开始攻打咱们了!这才短短数日,胡人便攻下了咱们四座城池!” 这话一落,顿时有村民惊道:“上回不还说三座城池吗?这才几日又多了一座?” 这胡人咋这么猛呢? 一旁的抽泣声更大了些,若是胡人这般厉害,那他们去战场还不是去送死的嘛? 周嘉仁顿时又用拐杖杵杵地,瞪着眼睛大声道:“好嘞好嘞!甭哭哭啼啼的嘞!现在胡人正在攻打庆州,你们知道若是庆州一破,咱们是个啥下场不?” 村民们一阵摇头。 周嘉仁便没好气喊道:“庆州一破,胡人便可直驱南下,到时咱们大燕就危矣!” 周嘉仁神情有些激动,村民们却是不买账。 危矣就危矣呗,关他们啥事?谁当皇帝他们都不得照常过日子照常交税咋地? 周嘉仁见乡亲们这副反应,很是失望,再次大声喊道:“朝廷有令,这回大家去从军,助朝廷抵御外敌,军饷发双份的!而且战后会论功行赏,凡取那胡人一个人头,便奖赏田地二十亩!若能取胡人十个人头以上的,还能给封官做!你们往后就不需得种地嘞!” 杨承德在后头听周嘉仁这么说,对着周嘉仁翻了个白眼。 就连周意都默默甩给其一个白眼。 这老头子说得好听,军饷发双倍,那也得有命去领不是,赏田地也没说赏哪的田地,又是良田还是荒田?若是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区的荒田,朝廷巴不得有人去开荒给其增添税赋呢,除非是不愿意回家乡的,不然那田地赏了不也跟没赏一样? 封官就更扯了,那胡人自小长在马背上,马上跑的不比地上走的快多了,这些未经过培训的农民摸上人家的马尾都困难,何况是取人十个人头? 可普通的村民明显要好忽悠得多,大家听了这话,一些家穷的就当真心动了,许多抽泣声都变得小了些。 有位中年男人心动问道:“周家族长,你说得可是真的啊?” “当然真的!县里都贴了朝廷的告示了!你们参过军的也可报名参军!”周嘉仁大声回道。 那中年男人闻言瘪了瘪嘴,没吭声,他才不是想自个去从军,而是想让自个儿子去从军呢,但这话他可不好意思在这儿说出来,不然得被人唾弃了,还是回家慢慢商量好了…… …… 周意已经听到了自个想听的信息,便不想再听那周嘉仁如何忽悠村民了,扯了扯周二娃的手,小声道:“大哥,咱们回家。” 周二娃闻言点头,随着周意默默离开了人群。 但没走多远,周意便察觉自个身后跟了人,回头一看,便见周德旺、徐氏、周大福和杨氏四人跟了上来。 周德旺见周意回头,愣了一下忙喊道:“二丫头,二娃,你们走慢点,爷有事问你们。” 周二娃闻言也回过头来,见到周家人过来了,抿了抿唇,也没喊人。 倒是周意神色大方道:“爷,啥事啊?我这家里还有好多活呢,你要有话就赶紧说。” 那边杨氏忍不住嘲讽道:“哟,爹,您瞧瞧,这丫头才刚分出去几天就神气起来了,听您说几句话都不耐烦了。” “大娘,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这分家家里啥啥也不给,我跟大哥哪像你们大房啥都捡着现成的用,可不好多事情都得我们自个操心?若不是外公外婆来帮忙,又出银钱又出力的,我跟大哥现在不定能过成啥样了,还愿意听你们说话那都是我脾气好,你也甭搁我这得了便宜又卖乖,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周意顿时便怼了回去,说一大段话气都不带喘的。 杨氏懵了懵,半会才气得双唇发抖,指着周意道:“你个死丫头说啥呢?你说谁是……婊子?” “听不出来吗?说你呢!你最好把手给收回去,再指着我我就跑到戏台上去说,正好全村的人都在呢,也让大家来评评理,看看你一家还要脸不。”周意语气淡淡,看着杨氏手指的目光却有些发冷。 周德旺也被周意气得不轻,但听到周意威胁说要跑到戏台子上说他家的事,生生把这口气给忍了下来,他怒斥了杨氏一声: “行了!老大家的,别搁这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家去!” 周德旺这话虽在呵斥杨氏,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周意,恨不得把周意给抽筋扒皮似的。 第64章 太坏了 杨氏气得不行,怎么都不愿意走,却被得了周德旺眼色的周大福给强行拉走了。 待俩人走后,周德旺好半会也没憋出半句话来,徐氏见状只好打圆场道:“二娃,二丫头,你们那边房子可安顿好了?” 周意哼笑了声道:“奶,你们有啥事就直说吧。” 徐氏干扯了下嘴角,看了一眼老头子,见老头子还憋着气呢,只好问道:“我听说你们把朱家的田地都买下了是不?” “对啊。” 徐氏没想到周意这么干脆利落呢,愣了一下才又问:“朱家那田地咋地也得三四十两银子才能拿下吧?你们哪来的这么些银钱?” 周意帮杨承德买粮的事情没让他对外说,所以除了杨家人,没人知道杨家买来的那些粮食还同她有关系,徐氏当然也不知道杨承德给她拿了三十两银子。 “我跟大哥当然没银子了,这些银子都是外公外婆帮我们借来的。”周意耸耸肩道。 徐氏和周德旺皱了皱眉,他们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孙家啥条件他们不是不知道,虽说还行,但却比他们周家要不如些的,再说外头早在传打仗的事,孙家咋可能这么爽快给俩小孩拿这么些银子? 眼见两人一脸质疑地看着她,周意有些不耐烦:“要没旁的事,我跟大哥先走了。” 徐氏忙道:“等下!” 周意看向徐氏。 徐氏笑道:“你看看你们俩,分家了不就认爷奶了是吧?赶明还是多回家走动走动才是。” 周意也笑了:“刚分家的时候你们当天便把我们赶出来,啥都不管不问的,请你们来吃饭还骂人,不就是怕我们再赖上你们?这会儿又找过来,别是知道我跟大哥买了田地,就又打起我们俩的主意了吧?” 被戳穿心思的徐氏和周德旺脸色一阵青白。 周德旺被周意气得不行,恼羞成怒之下,抬手便想去打周意,却被一旁的徐氏给拉住了。 徐氏还惦记着有事要周意帮忙,便一边拉扯着老头子的手一边对周意道:“二丫头,你误会了,你大娘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那嘴利心软的人,你爷他也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好面子这才不让我们去管你,其实他嘴上不说,哪可能不惦记着你们兄妹呢?” 周意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徐氏下文。 徐氏硬扯出一抹笑,接着道:“我听说你跟县里马老板的儿子相熟,他前个还给你们送了好些礼,还有两石粮食,可是真的啊?” 周意这才一脸惊讶道:“谁瞎传的啊?那粮食是外婆掏银子买的,关系再好人家能白送这么些东西吗?以往我多吃个饼子你都得心疼呢,更何况是个外人,那马范又不是个傻子。” 徐氏听周意这么说,有些尴尬又有些认同。 也是,她以前可没听说这小丫头跟哪个马家的人认识,这突然就认识了,还送这丫头老些东西,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便又道:“奶也知道那粮食不可能是白送的,不过奶听说了,这两日村里头有人去马家铺子买粮,一石麦只要一两银,就是那个马小公子做主卖的!刚刚你不也听约正说了,今年得多交一成的田税,还只要粮不要银钱,家里这不是没麦子了吗,银钱也没多少了,只能把猪卖了,凑凑也最多四五两银,但这点压根不够买粮交税的,你既然认得他,看能不能帮咱家牵牵线,也按这个价卖咱家些粮?” 周意听徐氏提起马范就猜到周家人打得啥主意了。 哪怕杨家人买粮的事没说出内情,但上回来吃饭的村民也都跟马范订了些粮食,这两日估计都去买回粮食了,这事可不就传出去了,徐氏能知道她也不意外。 但这家人想占她便宜,也得她肯? 她看了徐氏一眼:“那马范跟我也没有多熟,他又不能听我的,是谁买的粮你去找谁好了。” 徐氏觉得周意是在推托,顿时皱起了眉:“你家不也买了两石粮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外婆能舍得多花银钱给你们买粮食?肯定也是按这个价买的!甭管那马老板的儿子听不听你的,你带咱家人去问问费啥事了?不然家里没粮交税咋弄?你把马小公子都介绍给旁人了,没道理不帮咱自家人的忙吧?你跟二娃好歹也是咱周家人,家里也把你们养这么大了,做人做事得问问你们自个的良心!” 周意平静地看着徐氏这张义正言辞的脸,直到看得徐氏有些装不下去了,才道: “王叔跟马范也认得,晚上我去求了王叔,让他明个带你们去吧,反正王叔明早也要去县里一趟,不过我得先跟你们说好,忙我找人帮了,事情成不成的你们别赖人。” 徐氏听了有些不满意,总觉得这丫头是在打发他们。 但又想到王家今个晌午还真从县里拉了一车粮食回来,若是王家人真能同意带他们家去买粮,这事估计八成稳了。 那马小公子听起来挺大方的,又好骗、不是……又好说话,她赶明见了他多说些好话,没道理旁人能把马小公子哄住了她哄不住吧?讨好了马小公子说不定日后家里还能多条路子呢? 于是徐氏便看向周德旺,想问他的意思。 周德旺见周意答应了这事,面色也放松了许多,虽不是周意亲自带他去,但他就是想找个人牵个线罢了,是谁都一样的。 这还不是不想求到旁人头上,他才来找这死丫头的吗,但想到这死丫头也没给他好脸色,他还不如直接去求旁人呢,当下又十分气郁。 半会,才拉着脸点头道:“那也成,你回头好好跟你王叔说说。” “让人帮忙总不能白使唤人,不管事情成不成的,明早你们都得给王叔准备些礼,不然我还嫌丢人呢。”周意丢下一句话,便拉着周二娃走了。 周德旺顿时又被周意搞出满肚子火气。 这死丫头咋说话呢!真是目无尊长! 想跟周意发火,又怕真把这丫头惹毛了不去王家当说客了,那他这顿气又是白受了,只好任由俩孩子走了。 …… 路上,周二娃看着周意有些不开心道:“小妹,你真打算帮爷奶买粮?” 爷奶对他们这样,干啥还要帮他们? 一成田税压根没有多少,他就不信周家真凑不出来! 提起这事他就想起当年他爹那事,当年他爹这么无助,周家不也没人帮他爹? 周二娃觉得有些牙痒痒。 周意眨眨眼,安抚道:“我不是说了,成不成的我可不保证,要是不应下,他们有得烦了。” 周二娃听周意这么说,也眨眨眼道:“哦,我知道了!你在逗他们玩儿?” 小妹太坏了! 第65章 咋办 因为征兵交税的事情,村里学堂停课三日。 周意还发现村里多了一些村民四处巡逻,打听之下才知道这是杨约正和周家族长的意思,为了监督预防村里有人逃役。 听说是村里适龄服役的男子名单被县衙核对过了,从现在开始若是这些人逃跑了,朝廷不仅会抓了逃役之人亲眷,还会抓村里其它壮汉给补上服役名额,于是在许多村民的呼吁之下,杨约正和周家族长只好施行了这么个办法,限制适龄服役的男子外出。 周意想着还好她让小舅舅呆在书院,不然此时估摸也得被看管起来了。 但她又想起今晚的行动,看这情况夜间也有会村民巡逻,还真是有些麻烦。 周意在厨房里挑挑拣拣,把她不会做的茄子和豆角挑出来大半,又带了几只鸡蛋装满一篮子,跟周二娃去了一趟保长家,确定自家的地今年不用交田税了,谢过人家又回了家。 周二娃跟在周意屁股后头转悠半天,也没发觉家中多了点啥,除了他心中担忧小舅舅,也是周意把东西藏得好,厨房的面缸他不会去看,柴房里的粮袋本就多,一眼望去不注意还真难发现多了几个麻袋。 晚上周意简单做了顿晚饭,除了馒头,又是南瓜粥、煮鸡蛋和凉拌白菜。 没法子,谁让她会做的菜少呢。 眼见周二娃似乎没什么胃口吃饭,周意便道:“赶紧吃,你要真担心小舅舅,明个咱们去县里看看。” 周二娃这才点点头,开始扒起饭来。 吃过饭收拾好把周二娃打发回房读书,周意便在自个房中打坐静候了起来。 直到夜深人静,周意突然听到后院有些响动,这才睁开了眼睛。 没一会儿马范就轻手轻脚地摸进周意的房门,周意知道今夜马范要来,特意给其留了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仅有些许月光晒落在一角,刚从外头进来的马范还有些不适应,关上房门,睁大眼睛小声喊道:“姐?” 下一瞬马范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燃起的火光让马范看到炕上打坐的周意,他顿时咧嘴一笑。 周意看着全副武装的马范,嘴角抽了抽。 马范从头到脚都包裹了黑衣,脸上也蒙了黑布,只留下一双眼睛,整个人就像一个黑球。 马范二话不说,丢给周意一个黑色包裹,示意周意赶紧换上。 周意接过包裹,见马范还杵在她房里不走,没好气地跟马范打着口型:“去院里等我。” 马范这才回过神来,帮着周意点上灯,熄了火折子,轻手轻脚地又出去了。 周意赶紧打开包裹换上黑衣,脸上蒙上了黑布,黑布靴马范也给她准备了一双,可谓是十分周到了。 衣裳鞋子不是很合身,略微有些大,周意便把裤腿衣袖和靴口都用黑绳捆了捆,这样便差不多了。 最后包裹里还有一把匕首,周意打开匕首耍了两下,用起来还算顺手,便把匕首往腰间一别,熄了灯走了出门。 院里跟马范汇合,两人直接翻墙偷溜了出去。 一路要躲举着火把巡逻的村民,很是耽误了一番时间,直到两人才爬上了村后的山头,才甩开步子往东来庄后头的山头而去。 山中奔跑的马范还有空跟周意说话。 “姐,今个东平郡王去县里了。” “去县里干嘛?” “是为了帮高平书院和青松书院的学生作保,免了那些学子的兵役。”马范撇了撇嘴。 周意闻言回道:“东平郡王还真会收买人心,县里有名的书院便只有这两间,高平书院里的学子牵扯当地士绅,青松书院里又有当地学问最优异的一批学子,这事情一办成,这些人全被他收买了。” 说完又笑:“不过如此也好,他倒帮了我小舅舅一个大忙。” “你不知道今个东平郡王那个高调,县令、两间书院的山长,还有当地的士绅,一道做东,请了东平郡王吃酒席,就连我爹也被召唤去凑热闹,估计他今夜不会回来了。”马范继续撇嘴道。 “那岂不是正好,方便咱们行事了。”周意对着马范一笑。 马范也笑道:“嘿嘿,姐你这么说也是哈。” 两人说完加快了脚步,在山林中穿梭,没一会儿便来到一个山谷之中。 周意趁着月光环顾四周,见此地四面环山,虽说山头都不算高,但也算个隐蔽的好地方。 打造兵器要先炼铁,在这地方炼铁,烟雾升到外人能见的范围早已消散了去,任谁只要不来到这山谷之中,也不会发觉有人在此地打造兵器。 这地方又是东平郡王名下的财产,普通村民平日里哪敢往这边窜,难怪这么久都无人发觉。 两人整片山头悄声踩过点,之后隐藏在暗处,马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手弩和一竹筒钢针,递给周意道: “姐,你射箭水平好,用这个应该没问题吧?上头的钢针被我淬了迷药,只要不射到关键部位,不致死。” 周意接过手弩问道:“你这迷药靠不靠谱?多久能致人昏厥?” 这片山地巡逻之人仅零散六人,但这些人俩人一组,要动手必须两人一起解决,否则一旦引起同行人的警觉,另一人便有足够的时间提醒同伙警戒。 马范闻言抓了抓脑袋道:“这个……我用家里的狗实验过了,大约六七秒的样子?” “狗的体型小,对人类不一定适用,倘若是经过训练之人,怕能撑得更久。”周意甩给马范一个白眼,这家伙总是这般不靠谱。 说完又瞥了一眼手弩,问道:“你这手弩是哪来的?” 周意问到这马范便骄傲了,头一昂道:“手弩是我爹给我防身的,但上头的钢针被我换过了,绝对不会让人查到我头上!” 周意扶了扶额:“钢针的款式能换,大小却换不得,这种小型手弩外头怕也不多见,能不能查到你头上还真不好说。” 随即又研究了番手弩,接着道:“这手弩射一发便需要换一支钢针,至少需要三秒时间,两人还不一定能什么时候晕倒,他们身上若是带有哨子之类的工具,这些时间足够他们报信给同伙。” 马范闻言有些头大,问道:“那……姐你说该咋办?” 感情他准备了这么多还没啥用? 第66章 这是啥 周意视线往山下的山庄看过去,问道:“你说着山谷中的工匠晚上都会去庄子里休息,只留几个人守夜?” 马范点点头:“没错。” “这里巡夜的有六人,山谷中还会有其他人在吗?”周意又问道。 马范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没了吧?就算有也最多两三个。” 周意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眼那山庄道:“从庄子里过来至少需要一刻钟时间,假如咱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把山谷之中的人全弄晕了,再收了兵器逃走,就不用对付庄子上的人。”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就是短时间内把山谷之人全部灭口,但上辈子周意便不是嗜杀之人,她宁愿麻烦一些也比直接取人性命要好。 马范闻言连连点头:“没错,咱们速战速决,一定能在庄子里的人赶过来之前跑路的!” 周意白了马范一眼,无奈道:“但愿你这迷药不要出问题吧。” 马范讪讪笑笑,周意却已经不理他,隐蔽着身形往一组站在最高处的巡逻者靠近。 隐藏在树木之后,周意举起手弩瞄准,动作干净利落地对着其中一人大腿射出一针。 只听闷声一声,那人腿上果然中招,另外一人顿时警戒了起来。 周意有些满意点头,这手弩要比传统弓箭还要好用一些。 “是谁!” 对面传来一道喝问声,周意也不理会,快速从竹筒里取出一根钢针装上手弩,随即又快速瞄准另外一人。 那人见无人应答,此刻已经慌张地掏出一只竹哨,但还不待吹响,便觉手臂一麻,手里的哨子便掉落在了地上。 马范见状忙给周意竖了个大拇指。 没想到姐换了个身体,射击水平还是这般厉害! 周意收回弓弩,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只见二人中招后晃了晃脑袋,明显像是有些头晕的样子,但这会儿第一人都中招五六秒了,却还未倒下,甚至两人还能从腰间拔出佩刀,拖着脚步往周意二人的方向靠近。 随着二人一步步靠近,马范也神情紧绷了起来,心中暗骂了一声那卖他药的竟这般不靠谱,又拉了拉周意的衣袖,跟周意对了个眼神。 若是迷药不行,那只能灭口了,总比露出什么马脚连累亲人要好。 周意微微点头,正打算待两人再靠近一些便动手,谁知那两人走了没几步,竟腿脚一软,倒了下去。 这是迷药见效了! 周意和马范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喜意。 又观察了两名巡逻者几秒,见两人一动不动,应当是真昏了,周意才上前拔了二人身上的钢针,对着马范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 这两名巡逻者许是因为此处常年无人打搅,松懈了许多,警示同伴的动作慢了周意一步,倒是给周意节省了一些时间。 周意又如法炮制袭击了一组人,但这组人明显比上一组人激灵些,同伴刚刚遇袭,另一人便吹响了哨子。 这道哨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震彻山谷。 周意冷静地击中这名吹哨子的男人,待两人皆昏倒之后,静静守候,不一会儿最后一组人便赶过来支援,还不待这组人四处查探,周意便又对着人射出钢针。 直到人都倒下,忙上前拔了四人身上的钢针,同马范往山谷深处跑去。 山庄里的人这会儿应当都听到动静了,她和马范必须赶紧找到兵器带走! 两人跑一会儿,马范冲着前方一指道:“姐,就在那里。” 周意顺着马范手指的方向看去,趁着月色隐约能看清前头有几个又高又圆的东西,待靠近之后,才发现是几个高炉,应该是炼铁用的,旁边还散放着一些工具。 待再靠近一些,周意敏锐地发觉有些不对劲,顿时拉着马范弹跳开来,下一秒一支箭矢便射到了二人刚刚站得位置。 周意回头顺着箭矢发出的方向一看,这才发现树上还隐藏了一人,此时那人正又重新换了箭矢瞄准着她和马范。 当下拿起手弩,比那人更快地射出钢针,只听那人闷哼一声,顿时从树下跌落下来。 马范当下冲了上去,跟那人交起手来,别看马范如今年纪小,有异能加持之下,普通人很难是他的对手。 只短短两个回合,周意便见马范把那人踹翻在地,他手中金芒一闪,下一瞬便割断了那人的喉咙。 此人看到了她们,虽没看到脸,但发现是俩个小孩这条信息也很危险,不能留活口。 周意上前把这人肩上的钢针给拔了下来收好,又仔细观察了番四周,确定无人了,才对马范道:“赶紧的。” 这会儿离之前那人吹响哨子已经过去了几分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马范点头,带着周意来到一处山壁前,踢开遮掩用的枯树枝,挥开山体上挂下来的藤蔓,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口便露了出来。 他怀中掏出火折子,率先走了进去。 整个山洞约有百来平的样子,像是被人工凿出来的,里头的石壁还算平整,让周意震惊的是大半个山洞都被堆放了兵器,数刀剑最多,枪矛盾牌亦是不少,其中还有许多货箱。 马范打开其中一个货箱,从中拎出一个怪状铁管,好奇问道:“姐,这是个啥?” 周意看清那东西的模样更加震惊,道:“火铳!” “火铳!这玩意就是火铳?”马范有些不可思议道。 这般笨重的东西,原就是步/枪的鼻祖?那晋王竟这般有本事,连火铳都能做得出来? 周意忙道:“快把箱子都打开,看是不是全这玩意。” 火铳在这时代战争中所能制造的威力非同小可,这山洞中的兵器太多,她不可能全带走,自然要捡这种威力最大的兵器劫走。 话落周意也上前,打开其中一个货箱,果然见里头放着的也是火铳! 山洞里共摆放着二十来个货箱,其中有几个是空箱子,火铳一共七箱,弹丸一共三箱,火药两箱,还有一箱子飞爪钩和一箱子袖箭。 周意毫不客气地把火铳弹药全部收入空间内,为了多收点东西,周意舍了木箱,把火铳弹药单独收入空间,这些东西几乎把她的空间给填满,周意看看其余兵器,又收了一些飞爪钩和袖箭。 见再装不下东西了,才对着马范道:“走了!” 第67章 吓坏了 出了山洞,见山顶上有火光,知道是庄子里的人赶上来了,周意忙招呼马范往另一头狂奔。 躲躲藏藏弯弯绕绕的,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了村。 偷摸来到自家院子,翻墙而过,二人蹑手蹑脚地回了屋。 周意和马范跑得满头汗,这会儿也不讲究了,纷纷把穿在外头的黑衣给脱了下来。 周意把黑衣和两人身上的家伙都收进空间里,虽说空间装满了,但她用精神力压压还能挤出点空。 突然想起什么,周意又踏上布鞋跑去了柴房,把柴堆下面藏着的一些调料也给翻了出来挤进空间,这才松了口气,又关上柴房的门往正屋走去。 正熟睡的周二娃被外头的动静给惊醒了,他迷迷瞪瞪地问了声:“小妹,是你起来了吗?” 周意喘了几口气,待呼吸稳定了些许,才回道:“嗯,我起夜了。” “唔。”周二娃应了声,又没了动静。 周意走回自个的屋里,坐到炕上,看了眼一旁累得不行的马范,小声道:“那庄子的人发现丢了这么些兵器,一定会追查,我怕他们会附近村子挨家挨户排查,你等天快亮的时候避开人耳目出村,天亮后入城。” “嗯……”马范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手弩就放我这吧,虽说我带走了钢针,他们不一定能发觉那些人是被什么所伤,不过若真查到手弩上头了,你就说你的手弩不知啥时候丢了,他们也不会怀疑你一个小孩子。”周意接着道。 “嗯。”马范又点点头。 “明个一早你跟铺子里的掌柜打声招呼,若是有人去铺子里找你,就说你病了,这几日在家装病躲躲吧。”周意又道。 马范看了周意一眼,半会才哑着嗓子问道:“为啥?” “还不是买粮的事,我那家极品亲戚想找你买粮呢,再说这两日估计还会有许多村民找你买粮,你躲躲吧,不然动静搞大了,东平郡王说不定会迁怒上马家。他知道庄子后头丢了武器,心情肯定不会好,到时不定能干出啥事来。”周意回道。 她虽也觉得村民们买不到便宜的粮食挺可怜,但她更在意马范,凡事适可而止吧。 “哦。”马范点头表示明白。 过了一会儿,马范总算缓过劲来了,想起先前周意交代他的事,便小声问道: “上回你让我收田地,需要收多少啊?这些日子我让人陆陆续续买了近百亩良田了,还有一片山头,约莫二三十亩大小,还要继续收吗?” “你要有多余的银子就收吧,过了这村以后你再想买田地都难买了。”周意回道。 农民都靠着田地过日子呢,没事谁舍得卖田地啊。 马范点头道:“成,那姐你啥时候要那些地啊?” 周意看了马范一眼:“我不要,回头你把地租给旁人种,每年还能收不少粮食,要不了几年这本钱就赚回来了。” 马范有些无语道:“我家直接去收粮食拿去卖不是一样赚吗,还不用操这么多心。” 周意甩给其一个白眼:“今年你爹搞这么一出,你看他来年还好收粮不,有些骨气的村民都该不卖你家了。你如今自个买了田地经营着,省得你爹来年生意不好了你没花钱。” 马范龇了龇牙,随即嘿嘿一笑道:“姐,还是你疼我,这些田地赚了银子,咱俩一人一半。” 周意闻言不置可否,脱了鞋子坐到炕上盘膝打坐了起来。 明个还有不少事,得养好精神再说。 马范见状也学着周意脱了鞋,坐到炕的另一角打起坐来,他可是累坏了,得充充电。 …… 天快亮时马范悄声走了,周意也没管他,继续修炼。 今个周二娃不用上学,所以她不需起这么早。 但还没过多大会儿,便听到外头有人砰砰砰地敲门。 周意忙起床穿了鞋子跑出来看,周二娃那边也跟着起来了。 二人打开了门,便见一群侍卫站在外头,旁边还跟着保长。 那保长对着侍卫头头介绍道:“官差小兄弟,这户人家就住俩小孩,是不是就不用搜查了?” 侍卫头头冷冷看了保长一眼,保长立时不敢再说话。 周二娃见到这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也很是害怕,但想到妹妹还在一旁站着,顿时把妹妹往身后一护,颤着声问道:“官差叔叔,你们有啥事啊?” 那侍卫头领许是也觉得两个小孩不可能是做贼之人,便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东平郡王的庄子上遭了贼,我等奉命来追拿凶犯,还请配合一下。” 周二娃闻言愣了愣,下一瞬又急忙道:“我家只有我和妹妹,怎可能会有凶犯?” 一旁的保长怕周二娃惹怒了这些侍卫,忙解释了一句:“只是搜查一番,你们家里没有坏人,官差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们的。” 周意也拍了拍周二娃的肩膀,道:“大哥,让他们进来搜吧,咱们行的端坐的正,不怕他们搜的。” 周二娃这才冷静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才牵着周意的手让到了一旁。 侍卫头头见两小孩还算识相,倒是没为难俩人,对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一群侍卫顿时鱼贯而入,在整个院子搜查了起来。 许是还在意东平郡王的名声,这些侍卫的动作倒没有多粗鲁,也没毁坏俩孩子家里的东西,只有厨房的面缸和柴房的粮袋都伸了武器进去捣了捣,柴堆也给翻了一遍。 周意见状暗道还好她先前有所准备,把柴堆下藏着的调味料又给塞进了空间,不然那些现代包装的东西被发现了,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有侍卫觉得这俩孩子家里的大米有些奇怪,这附近的村子不中稻子只种麦子,虽说县里粮铺也能买到南边种的稻米,但一般人家哪舍得掏钱买来吃呢? 但他们如今的任务是搜查那贼人,这点小事虽有疑惑倒也没多关注。 也还好这会儿天色不是很亮,柴房里的光线很暗,不然这些侍卫看到这些大米精致的模样,怕是更加怀疑了。 时间紧迫,确定这户人家没有‘贼人’,一群侍卫也没在俩孩子家多呆,便又匆匆走了。 周二娃探头看看这群侍卫又去了邻居家,忙关上了院门,靠在门上大舒了一口气。 有着几年前村中惨案的阴影在,这些侍卫的阵仗可算是把周二娃给吓坏了。 第68章 病得很重 周意见周二娃吓得不轻,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却见他又拉起了自个的手,小声询问道:“小妹,没吓着你吧?” 周意摇了摇头,表示自个没事。 周二娃松了口气,心中却还是安定不下来,念念叨叨着:“村里该不会真有人家藏了贼人吧?附近邻里不会有问题吧?若是连带了咱们怎么办?” 周意叹气,这时候的律法,让人担惊受怕,让邻里互相猜疑。 “大哥,不会有事的,咱们村里昨夜一直有人在巡逻,怎会有贼而不知?哪有人这么大本事。”周意安抚道。 周二娃闻言点点头:“小妹说得是,是大哥太过忧虑了。” 说着他又疑惑问道:“小妹,咱家里怎么又多了些稻米?还有厨房里的面粉,你又找人磨了面粉了?多出两大缸面粉,我怎么看柴房里的麦子也没少呢?” 周意扯了扯嘴角,半会才回道:“嗯,是我让马范帮我送来的,你甭出去乱说,不然咱爷奶又该惦记上了。” 周二娃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又问道:“马家弟弟这两日又来了?我怎么没见着他呢?上回他送我好些笔墨纸砚,还有书,我都没机会感谢他。” “他来的时候你正在学堂听课呢,怎会见到他?行了,你赶紧回屋再睡会去,我昨个睡了一身汗,想烧些水洗洗。”周意打发道。 她昨夜回来出了一身的汗,怕把周二娃吵醒,到现在还没洗呢,早就觉得有些难受了。 “我不睡了,一会儿咱们去县里找小舅舅吧,若不大哥来帮你烧火?” “别了,你再把厨房给烧了去,你要没事就去帮我喂喂鸡,我听那些鸡都在叫唤了。” “……哦,那你有啥事喊我。” “嗯嗯。” …… 烧水的时候顺道把饭给做了,屋里洗好澡正好出来吃饭,吃完饭周意和周二娃便准备去趟县里。 柴房的粮食多,周二娃不放心,把柴房落了锁,柴房的窗不是活扇,就算来了小贼只要不毁了门窗就进不去。 周二娃背了个筐,里头放了些鸡蛋,前几日来客送的鸡蛋太多,光是杨家就拿来百来个,周意怕吃不完坏了,便让他捡些带给小舅舅吃。 周意也拿了个空篮子,把上回收鸡鸭剩的铜钱也都带了上,她打算去县里看看买点啥回来。 院门落了锁,两人去甲长家里打声招呼,便结伴往县里而去。 村里把服役名单上的人看管了起来,却不限制别的人外出,毕竟村民交田税也有不少家里粮不够的,得出去买粮回来,总不能所有人都不让出村。 来到县里,百姓的情况也十分不好,县里的人虽不用交田税,但服兵役是一样要去的,两人走上一阵便能听到一阵哭泣声,不少小铺子也都紧闭着铺门,生意都不做了。 这样压抑的环境大家谁都笑不出来,甚至连孩童都不敢玩闹了。 路上有人议论昨日东平郡王为青松书院和高平书院学生作保的事情,被周二娃听见了,上前追问一番,才得知这两间书院的学生都不需服役了,当下十分惊喜。 “小妹,太好了,小舅舅没事了!”周二娃欢喜地看着周意道。 “嗯。”周意淡定地点点头。 “小舅舅果然没说错,那晋王一家都是大好人!”周二娃满脸的感激。 “……”周意看了眼周二娃。 心道这孩子能立场坚定点不?上回还说东平郡王的儿子不是啥好人,这才过去多久,又说人家一家都是好人了? …… 两人到青松书院让人喊出小舅舅,青松书院的大门都没开,周意和周二娃只能门房的窗口跟孙景文说话,听孙景文说是山长让学生这两日先呆在书院不准备外出,省得届时官差抓壮丁服役的时候抓错了人。 孙景文拿篮子装好鸡蛋,让俩小孩赶紧回家,他怕外头不太平。 两人听话走了,却是没有直接回家,周意拉着周二娃到了菜市,说想买点肉吃。 几日没有吃肉了,周意有点馋了,哪怕她不怎么会烧肉,买点排骨大骨啥的炖汤也好啊。 原本该很热闹的菜市,今日人流尤其少,不仅卖菜的小贩少,来买菜的人也很少,整条街冷冷静静。 好在今个卖猪肉的人还在。 周意上前问了问价,往常卖八文一斤的五花肉,这会儿售价三十文一斤,纯瘦肉也要二十八文一斤。 又问了肋排,要二十二文一斤,最后问了带了点瘦肉的筒骨,这个倒是便宜,一根只要八文钱。 周意买了些肋排,又买了四根筒骨,一共花去六十文钱。 见菜市还有卖红泥炭炉的,这炭炉小巧,只能烧炭,平日里放在屋里烧开水、煮茶或是煮些小锅子熬些粥都很方便。 周意想着马上天冷了,她和大哥屋里都放一个还暖和,便要了两个,一共花去二百文钱。 两人一人抱了个炉子在街上走,周意想着有了炉子得买水壶,没事就放在屋里烧些水喝,便又拉着周二娃四处找找,总算找到一个杂货铺卖铜水壶的,买了俩。 眼见有了水壶,周意又想买些茶杯,于是又在人家铺子里挑了几个瓷器茶杯。 有了茶杯,周意想想家里还有几坛子酒,天冷没事可以喝两盅,又挑了几个小酒杯。 周二娃见妹妹看啥都想买,赶紧拉了拉周意的衣袖,小声道:“妹妹,咱赶紧回去吧,小舅舅不让咱们在外头呆久了。” 那茶杯和酒杯他真不知有啥用,村里喝水喝酒不都用碗吗? 周意看了看篮子里的铜板,确实不多了,这才跟杂货铺老板结了账,这些东西一共又花去她三百文钱。 回去的路上,周意二人正好碰到送好货回去的王大壮。 王大壮见俩孩子手里抱着、背上背着、胳膊挎着东西的,忙让俩孩子把东西放到他的板车上,跟俩孩子一道回村。 “王叔,你带我爷奶去过百家粮铺了?”周意路上问道。 这事昨个周意便跟王大壮打过招呼了,让王大壮去送菜的时候顺带把周德旺喊上。 “嗯,去过了,不过没见着马小公子,百家粮铺的掌柜说他病了。你爷奶见不着人,那掌柜又不肯便宜卖粮,就先回村了。”王大壮回道。 说完又疑惑皱眉道:“我昨个早上还见着他,人精神着呢,看不出身子有啥毛病,咋突然说病就病了呢?听那掌柜说,病得还很严重呢。” 第69章 借粮 周意闻言嘴角抽了抽,道:“也许就是个头疼发热的,马小公子跟咱们不一样,身子金贵,有点小病马老板估计便心疼得不得了,传过来可不就变得严重了。” 王大壮想想也是,又道:“马小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人,咱们要不要啥时候送些东西过去,也算是咱的心意了。” 周意眨了眨眼道:“别了,王叔,马老板看不上咱们这些人,咱们送东西过去说不定还要被人奚落。” 王大壮闻言叹了口气,只好罢了,想起什么又道:“今个天还未亮隔壁庄子上过来一群侍卫,说是庄子上遭了贼,搞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隔壁庄子上丢了啥?” 周二娃闻言忙道:“可吓人了,到我家里说追拿凶犯,我家哪可能会有凶犯?” “我当时也被吓得不轻,不止咱们村,听说周围的村子都挨家挨户搜查了,也不知道那贼抓到了没。反正咱们村都搜过了,没有贼,你们放心好了。”王大壮说道。 周二娃连连点头。 周意又问王大壮周家早上有没有给他送礼,王大壮说送了,给他拿了俩白煮蛋,周意闻言哭笑不得,心想这周德旺还真是抠到家了。 …… 王大壮把兄妹俩的东西给送到家才走了,周意把东西给归置好,还没来得及歇歇,院门又被敲响了。 周二娃去开的门,周意听着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便跑出来看看,结果便看到是周德旺和徐氏过来了。 周二娃不愿意喊人,周德旺和徐氏也有些尴尬,于是双方就这么干瞪着眼站着。 周意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俩孩子见了他们都不喊人,周德旺和徐氏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但下一瞬徐氏又扯出些笑意道:“爷奶来看看你们,看你们过得咋样。” 周意笑了笑:“那还真是谢谢了,我跟大哥过得挺好的。家里事忙,就不招呼你们了。” 说完又看向周二娃道:“大哥,之前不是说跟邻里借点菜苗种上吗?你赶紧去,我到后院挖土去。” 周二娃闻言点点头:“嗯。” 说完就要让外走,周意也转身去找小锄头。 “等下的,你们先别忙。”周德旺忙喊住二人。 周意又看向这俩老的。 周德旺回头四处望望,道:“门口说话不是个事,咱进去说。” “屋里乱,就在院里说吧。”周意踢了踢院中的凳子,自个率先坐了下去。 周德旺脸色难看地坐下,这才看着周意道:“跟你们直说了吧,来找你们是想问你们借点粮。” 周意闻言‘噗嗤’一笑道:“我没听错吧?当初分家的时候,一粒粮食都不愿意分给我们,现在你们来找我们借粮?” 周德旺皱了皱眉,“我知道当初分家的事情,你们兄妹俩心中有怨气,但这家里不是有困难,去马家铺子买粮也买不到,要不我也不来跟你们张这个口。也不白借你们的,等来年我多还你们一成粮食。”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家的粮食刚好能吃到来年有收成的时候,借给你们我跟大哥吃啥?”周意冷笑一声道。 “家里还有些粗粮,回头我给你们提过来些,总不会让你们饿死。”周德旺按捺住脾气道。 “你们需要几石麦子?”周意问道。 周德旺以为周意这是同意了,脸色缓了缓,道:“三石。你刚搬家的时候,是不是杨家也给你们拉过来老些粮?是麦子吗?” 若是这样的话,俩小孩这里就能把他家里缺的粮给补上了。 “你们家里的猪卖了吗?”周意不答反问道。 周德旺和徐氏以为周意是听说了他家的猪没卖,微微有些尴尬。 昨个他们跟这俩孩子说了家里的猪卖了,才凑来的银子,实际上他们家的猪压根没卖,而是去问族家借了几两银子。 他家的猪养得肥,开春养了两头,这会儿都超二百斤了,再养俩月估计该快三百斤了,到时候更能卖个好价,哪可能这般轻易给卖了去。 徐氏忙回道:“本是打算卖的,但后来家里借来点银子,就想着这猪先不卖了,再喂些日子还能长长。” “哦。”周意点点头,又道:“既然你们想问我要粮,就拿你们家的猪来换吧,一头猪换一石麦子,猪不够拿两石玉米换。” 周德旺听明白周意的话,顿时大怒:“你说啥?” 周意好心又说了一遍:“一头猪换一石麦子,两石玉米也能换一石麦子。” 徐氏怒道:“你怎么不去抢!” 现在她家的一头猪拉出去卖,价格自然不同以往,估摸能卖三四两银子了,这丫头倒是心大,直接让她拿一头猪换一石粮! 若是这样,她干脆直接卖了猪去百家粮铺买粮就是了? “不换啊。”周意倒是淡然点头,随即站起身来,道:“那就请吧。我就不送了,家里事忙着呢。” 周德旺黑沉着脸道:“你这是个啥态度?看看你现在是个啥嘴脸,刚刚搬出来几日就六亲不认了?” 周意笑笑:“爷,你搞错了,对我好的亲人我都记着呢。你们端着副吃人的嘴脸,还想看我啥样嘴脸?慢走吧,不送!” 周德旺气得手都在发抖,徐氏也气得喘着大气。 周二娃默默走到周意身边,拉起周意的手,平静地看向周德旺和徐氏,无声地支持着妹妹。 “你,你们!好啊!”周德旺颤着手指指周意和周二娃,随即猛地站起了身,死劲踹了下木凳,把木凳踢飞两米远,一甩衣袖走了。 徐氏也死死瞪了两人一眼,跟着走了。 待俩人走后,周二娃有些担忧地看着周意道:“小妹,爷奶会不会……” “你怕他们报复?”周意问道。 周二娃点点头:“我怕他们去找族长。” 先生教过他,百善孝为先,长辈要孝敬着,若是爷奶去找了周家族长告状,族长再处罚他们,不说旁的,他们的名声肯定得坏了。 周意道:“他们能找族长,咱们也能找约正,当初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着呢,咱们不用给爷奶拿银钱粮食,年节带点礼去看看就行了,有凭证在,他们挑不出理来。” 杨约正可是跟周家族长不对付,能让周家族长落脸的事,他乐意做着呢。 周二娃这才放下心来。 周意又打发周二娃带些蔬菜鸡蛋去邻里家换些菜苗回来,后院的菜都快被拔光了,还能再种一茬耐寒的蔬菜。 白菜萝卜种了六亩地,过一俩月就能收,她想着后院再种点韭菜、青菜、葱蒜啥的就行了。 周意拿了把小锄头,正准备去后院挖地,谁知徐氏又去而复返了。 第70章 心地善良 徐氏是回来跟周意讨价还价的。 一开始说用一头猪跟周意换三石粮,周意笑呵呵地要送她走,后来又加了一石玉米,周意不搭理她,然后又加了一石大豆,周意仍不搭理她,最后徐氏咬咬牙又加了十只鸡。 周意笑呵呵地又加了五只鸡,一共要一头肥猪、一石玉米、一石大豆和十五只鸡,不然就免谈。 最后徐氏被周意弄得没脾气,青白着脸答应了下来。 周意跟徐氏说好明日交换,让她准备好东西,粮食里不能掺沙子,猪和鸡不能有毛病,一旦她发现掺了假,她便不换了。 待徐氏气哼哼地走了,周意才扛着个小锄头去后院劳作了起来。 种地她没啥经验,但原主自小在乡下长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周意便连猜带蒙地种呗,反正也不靠后院的两分菜地吃饭。 翻好土,浇上水,等周二娃拿了菜苗回来了,把种菜的活交给周二娃,周意又在后院晾晒的柴堆里挑出一些合适的树枝,打算给鸡重新弄个围栏。 后院只有一个棚子,那棚子不小,围栏也结实,周意打算给明个要新搬进来的猪住,她再弄个简易围栏给鸡住好了,等有空了再找人给鸡加固下围栏弄个棚顶,省得鸡要被风吹雨打的。 周二娃看着自个妹妹在拿个榔头定木桩,不由问道:“小妹,你干啥啊?” “奶说拿一头猪、十五只鸡还有两石粗粮跟咱们换三石麦子,我怕猪跟鸡住一块会欺负小鸡,就给鸡重新弄个窝。”周意头也不回地道。 周二娃愣了愣,问道:“爷奶真跟你换了?” “嗯,他们把这些东西都卖了,要按四两银子一石麦子的价格买,还差些银钱,估计他们算算还是跟我换划算,刚刚就又回来了。咱们自个养了猪,再多养点鸡,以后吃肉就方便了。”周意一边回答,一边‘当当当’地敲木桩。 周二娃看着自个妹妹每敲一下,那木桩便入土两分,只觉得眼皮子直跳。 自个妹妹这力气也太大了点吧? 固定好四个粗长的木桩,周意又挑了些细的树枝,用麻绳绑成围栏面,弄好了固定在两头木桩上,三面都围上,还有一面是靠院墙的,这样就能弄成一个简易的围栏了。 周意一边干活,一边跟周二娃道:“赶明儿你问问邻里有没有愿意上山帮咱砍柴的,干一天活给一升玉米或大豆,咱们多存点柴火,冬日就不怕了。” “嗯,我明个去跟人说。”周二娃回过神来,点点头。 “再收点玉米杆和小麦秆回来,过些日子炕能烧上了,木柴烟大火也大,受热又不均,用玉米杆和小麦秆烧好些,你让人多送一些过来,村里就这些东西多,也不值钱,拉两板车过来给人一升粗粮好了。”周意又接着道。 周二娃种菜苗的动作一顿,问道:“是不是给太多了些?以往一板车麦秆换不得二三文钱,何况如今粮食金贵了许多。” 周意想了想,道:“那就三板车给一升好了,让他们给咱堆好,院角堆一些,柴房堆一些。” 周二娃还是觉得有些多,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乡里乡亲的,就当卖人一个好吧。 那边周意又在说别的事了,“我也不会做几道菜,咱们要不要请个会烧饭的婶子?每日帮咱们做顿饭,再洗洗衣裳啥的?” 不然整日吃鸡蛋和白菜,她很腻的好吧。 周二娃闻言忙道:“小妹,你若不喜烧饭,我来学,衣裳我帮你洗。” 小妹挣点钱不容易,哪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家里这点活他完全可以学着干的。 周意却摇头:“你得念书,偶尔干个一日两日还行,要是天天干这些活,你得浪费多少时间?本就比旁人念书晚了,再不抓紧学习可不行。” 周意作为一个现代人,一点也不觉得男人干家务有啥不对,但周二娃年纪太小了,又处在学习的黄金年龄,凡事得分个轻重。 “就烧烧饭,洗洗衣裳,也不费个啥事……”周二娃想要争取,却被周意给瞪了回去。 周二娃弱弱改口道:“那好吧,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看有哪个婶子愿意来帮忙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他说得话没啥用了,小妹说得话才作数。 周意看周二娃一脸委屈样,又解释道:“下午村里不少壮丁就要被带走了,该有一些人家只剩孤儿寡母了,这年头女子生存艰难,能给人一份差事也算帮一个人的忙了。” 周二娃顿时有些感动又有些骄傲,道:“小妹,你心地真善良。” 周意:“……” …… 当天下午来了官差来领人,周二娃去看了,而周意不想看亲人分别的场面,就在家里炖她的骨头汤,没去看。 四根筒骨加两条肋排她一道炖的,她还知道炖骨头汤第一遍烧开的水要过滤掉,炖出来的汤还算成功,反正周二娃回来的时候还蔫蔫的,晚饭却是吃撑了。 由于汤太多,周意和周二娃也没吃完,剩下的只能次日早上当早饭了。 …… 第二日刚刚吃过早饭,周家便把猪和鸡赶了过来,二石粮食也拉了过来,周意检查过后,确定周家人没做什么手脚,才把她从柴房拎出来三石麦子让周家人给拉走了。 周二娃和周意一起把一头至少二百斤的肥猪给赶进棚子,又把鸡都赶进鸡栏,周意数了数,周家赶过来的十五只鸡,公鸡一共十二只,母鸡才三只。 她印象中周家后院的二十来只鸡,公鸡最多有五六只的样子,如今却给了她十二只公鸡,想来是拿较值钱的母鸡跟人换了些公鸡,又或是直接掏钱买了公鸡来。 不过周家这点小心思周意也不计较,反正都是吃,公的母的她也无所谓。 她家原本就有四只母鸡,如今再加上三只母鸡,一天至少能下五六只鸡蛋,足够她和二娃吃的了。 收拾好后周意打发周二娃出去找人砍柴收庄稼杆子,砍柴还得周二娃跟去看,不然那些人干活若是不讲究,把她们山上的树给砍秃了来年就不结核桃了,她则在家里给猪和鸡喂食。 喂鸡吃的是依旧是麦麸拌蔬菜,至于猪周意特意煮了面粉糊糊和快放烂的蔬菜,她那两缸白面粉被东平郡王的侍卫用兵器给糟蹋过,她嫌埋汰,只好便宜猪了。 不过给猪吃得好,能多长点肉,反正最后都是到她胃里的。 第71章 陈大丫 两日时间周二娃弄回来许多树枝和庄稼杆子,柴房、后院和前院都整整齐齐地码放了许多柴,好在兄妹俩的院子够大,这才不会显得拥挤。 这么些柴使了周意近半石粗粮出去,看着家里的柴足够用一个冬季了,这才没让周二娃去收了。 这日下午周二娃带了一个姑娘回了家,进门便对着厨房里忙活的周意喊道:“小妹,我把陈大丫带来了。” 周意闻言应了一声,便跑出来看人。 这事周二娃跟周意说过了,是找来帮她家干活的。 陈大丫今年才十二岁,原本周意不想用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干活的,但听说这陈大丫的身世当真可怜,便让周二娃把人带过来给她看看。 陈大丫的爹娘和奶奶都极其重男轻女,这丫头从会走路起就学着做家事,时不时就要遭受爹娘阿奶的毒打和谩骂,还经常没有饭吃,村里有些人看她可怜,偶尔会有人接济些她吃食,这才没让这丫头给饿死。 周二娃看着这丫头就想起了自个的妹妹在周家时过得也不是啥好日子,显然这丫头比他妹妹还要惨,于是起了同情心,想帮帮她。 周意也对陈大丫有些印象,出来一看,只觉小丫头的情况比她印象中还要凄惨,顿时有些不忍看。 这丫头长得十分瘦小,看起来还不足十岁的模样,头发枯黄,皮肤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她穿着一件灰色褂子,像是男人的衣裳给改的,穿在她身上不仅松松垮垮的,还破了好些个洞。 下身穿了个宽大灰破的短裤,长度勉强能遮住一些这丫头的小腿,脚更是光着的,这丫头压根没有鞋子,当真是衣不蔽体了。 周意看了看这丫头黑黢黢的脚,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周二娃。 她是找人来做饭的,这丫头可怜是可怜,可这副模样也太埋汰了,怎么跟小乞丐似的? 陈大丫十分敏感,她似感受到周意的情绪,忙拿一双大眼祈求地看向周意。 周二娃也知道妹妹是嫌这丫头脏了,忙道:“妹妹,你就让大丫姐姐来干活吧,一会儿让她洗洗干净就是了。” 陈大丫也忙小声道:“我、我不会弄脏你们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小,嗓音还有些干涩,说话很慢,像是不常开口说话的样子。 周意到底是有些不忍,看向陈大丫问道:“你爹娘同意你出来做事了吗?” 陈大丫点点头:“爹娘、同意了。” 周意点头道:“那你回去跟你爹娘说,来我家干活要把自个收拾干净,穿上鞋子,每日天不亮你就要来我家干活,天黑回去,管饭,一月给你一百五十文工钱或是三斗粗粮,若是他们同意,让他们明日给你准备了新衣,你再过来干活。” 她本只想找个婶子帮忙做顿晚饭洗洗衣裳的,但换成是这个小丫头,在家里估计也是遭罪,不如让她一整天都来帮她干活,也省得在家被爹娘虐待了。 至于新衣,她倒是能帮这丫头准备,但以这丫头爹娘的德行,谁知会不会抢了她的东西,所以周意便让陈大丫回去跟爹娘说这事,她爹娘若是惦记她的工钱,就必须给这丫头穿干净衣裳。 陈大丫闻言有些激动又有些犹豫,她惧怕她的爹娘,怕他们不同意给她穿新衣。 周意却又道:“你要准备好了来干活,我这里有个试用期,为期一月,你若干得不好,到时我可能会换人,当然一月的工钱不会短了你的。” 陈大丫忙表态道:“我能干好。” 周意也不与陈大丫多说,道:“那你回去跟你爹娘商量商量吧,他们若是同意了,明个一早你再过来。” 陈大丫点头表示明白,给周意和周二娃鞠了个躬,又走了。 周意摇摇头,保乐村整体来说算是个较富饶的村庄了,过这样凄惨的村民,这丫头绝对算是个例了,不过有这样的爹娘和亲人,家里再有钱丫头都过不上啥好日子的。 …… 第二日周意起床打开院门,便见到陈大丫在院门口站着了,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周意有些惊讶道:“你来了怎么也不敲门?” 陈大丫有些局促地小声回道:“我怕扰了你们睡觉。” 周意闻言打量了一番陈大丫,今个陈大丫穿了身蓝色土布衣和布鞋,一身衣裳虽不怎么合身,且那布料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好歹算是把自个给收拾干净了。 她便对着陈大丫点点头,道:“你进来吧。” 陈大丫连忙跟在周意身后走了进去。 周意带着她进了厨房,一边给陈大丫指粮食的位置,一边道:“早上你就煮点南瓜大米粥,热几个馒头,炒两道素菜,再做一个葱花炒蛋,都会做吗?” 陈大丫忙点点头:“会。” 周意也不再管她,自个出去洗漱去了。 洗漱完又看了陈大丫一会儿,见她做事麻利,食材也收拾得干净,这才满意点点头,又跑去后院喂鸡。 那头肥猪似乎发现了周意在喂鸡,怕周意忽视了它,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周意见状把鸡的食物分给它些,等她吃过早饭再给它弄好吃的吧。 早饭陈大丫除了周意吩咐做得东西,还烧了个茄子和萝卜,周意特意嘱咐她烧菜多放些油,调料也不要省,看起来菜的品相还不错。 周意拿筷子尝了尝,味道还真可以,对陈大丫就更加满意了。 见陈大丫只摆了两副碗筷,自个却在一旁干站着,问道:“你站着干啥?赶紧去盛了粥坐下来吃啊。” 陈大丫忙道:“我一会儿在厨房里吃好了。” 周意皱了皱,心知这陈大丫估计在家里也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便道:“咱家里没有这么多规矩,赶紧去拿了碗筷过来。” 陈大丫看了眼周二娃,见他也没反对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去厨房盛了粥拿了筷子过来。 坐下之后,陈大丫小心翼翼地喝了口粥。 她从来没有吃过大米粥,只觉这粥是她吃过最香甜的食物,喝粥的动作更加缓慢认真,像是怕再也吃不到了似的。 周意见陈大丫干喝着粥,菜不见她夹,馒头也不见她拿,叹了口气,拿起一个馒头塞进陈大丫的手中,道:“多吃点,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陈大丫愣愣地看了看手中的白面馒头,又看了看周意,见周意正笑盈盈地看着她,顿时眼中无法抑制地涌出水光,连忙低下了头,掩饰般小口地咬了下馒头,感受着口中食物的味道,一大滴泪珠滚落进粥里,与粥融为一体。 第72章 多吃豆子 许是因为长年受饿,胃萎缩了,陈大丫早饭连一个馒头都吃不完,饭后把自个吃剩的半个馒头分开收了起来,打算等到晚饭吃,周意见状也没逼她吃完。 知道周意后院养了猪和鸡,陈大丫主动包揽了喂猪的活,但得知周意要拿白面粉喂猪的时候,呆了好半会都没回过神来。 哪怕周意解释说那面粉脏了,但陈大丫看了许久都看不出白白的面粉哪脏了,只感叹周家兄妹的猪都比她过得幸福不知多少倍。 喂完猪陈大丫又自发自地收了周意和周二娃脏衣裳洗,洗完衣裳又给菜地浇水施肥,打扫院子,清理鸡圈和猪圈…… 这些东西都干了一遍,陈大丫一闲下来就愧疚,又打了盆水东擦擦西擦擦,总之一刻不让自个停下来。 周意观察陈大丫好一会儿了,见她虽话不多,但干活勤快又认真,还有积极性,已经在心中给陈大丫打了个八十分,决定若是陈大丫没啥旁的大毛病,她就把这丫头长久留下来干活了好了。 “大丫,别忙活了,过来吃炒豆子。”周意装了一盘炒黄豆出来,招呼陈大丫吃。 这丫头还长个的时候,一天到晚地干活哪成。 炒黄豆是王小胖的娘送来给她当零嘴的,周意可不会炒黄豆。 正在擦洗灶台的陈大丫忙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炒黄豆也是粮食,她哪能还没干啥活尽吃东家东西了。 “让你吃你就吃,赶紧洗洗手歇一会儿,别一天到晚得干活,好像我是周扒皮似的。”周意有些不耐道。 陈大丫愣了愣,心中有些暖意,她隐约能感受到,这小丫头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半会又小声问道:“周八皮是谁?也是你们周家的人?” “……”周意忙岔开话题:“赶紧的,洗手来吃东西。” 说完转身出去了,在院里咬着黄豆等陈大丫。 李氏把黄豆炒得很香,似乎加了啥辛香料,吃起来有滋有味的,这算是周意近两日唯一爱吃的零嘴了。 村里的粮税顺利收完了,朝廷收税为了图省事,一般不按收成算,麦子就按一亩一斗粮算是一成,不管灾年还是丰收年都这样,当然有时大丰收也是要加税的。 保乐村今年的麦子还算高产,家里田地多的要补交的税才多,田地少的也就补交得少,所以村民们勒紧裤腰带勉强能够承受,就算有几户实在交不起的,杨约正也先借给人家了,等来年有收成了再还。 税子一交完村里学堂就恢复开课了,今个周二娃开始上课,这会儿家里就剩了周意和陈大丫。 家里的活计被陈大丫给包揽完了,周意闲得慌,便想找陈大丫聊聊天解闷。 待陈大丫洗好手过来,周意把盘子往她面前一推,也不问她家里的糟心事,想让陈大丫跟她说说村里的八卦,谁知这丫头许是常年被爹娘使唤着干活,外头的事情多半是不知的,倒是把自家人的事说了不少。 “我奶和我爹以前总打我娘。” “那你娘反抗吗?” 陈大丫摇摇头:“娘受了气就打我,有时也打招娣。” 周意知道陈招娣,那小丫头是陈大丫的六妹,今年才四岁。 陈大丫的娘秦氏,连生了六个女儿,但中间四个闺女不是被陈家老婆子弄死了,就是长到四五岁给卖人为奴了,也正因此,村里凡心善的人家都很不待见陈家人。 许是跟周意熟悉了,陈大丫的话也多了些,她接着道:“不过近两年奶和爹不怎么打娘了。” 周意闻言有些了然,去年开春时那秦氏又生了第七个孩子,这回是个男孩。 “那你娘还打你吗?”周意又问。 陈大丫点点头,又摇摇头:“打得没以前多了,近两年娘的脾气好了许多。” 周意闻言一阵沉默。 陈大丫却又道:“不过最近娘的脾气又不好了,奶和爹也是。” “为啥?”周意挑挑眉。 “我奶和爹娘听说王家人最近在找人织布,没找我们家,一天到晚在家骂。” 周意看了眼陈大丫身上穿得衣裳,那布料可谓十分粗糙了,便问道:“骂啥?” 陈大丫的脸红了红,道:“说王家跟我们家都是村里的外姓人家,有生意做也不知照顾照顾我们家。” 许多难听的骂人话陈大丫也不好意思学出口。 周意又问道:“那你觉得呢?” 陈大丫闷头道:“我奶和我娘织布的手艺都不好,而且王家要求六天内要织成一匹布,她们懒,织不出来的。” 就连她织布的手艺也很生疏,家里的棉花都是紧着用的,她奶和娘怕她毁了棉线,也是最近两年才开始教她织布。 陈大丫觉得王家人不来找她们家织布是对的。 周意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恨他们吗?” 陈大丫的眼睛慢慢红了,她低垂下头,好半会,那脑袋像是轻轻点了点。 她恨啊!她怎么能不恨? 尤其是她自个带大的四妹五妹快年满六岁时,爹娘和奶奶怕负担妹妹的人头税,把两个妹妹给卖了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六妹那么小一点,也要遭毒打的时候! 她快要恨死了! 周意发现陈大丫又哭了,有些懊恼,把装了炒黄豆的盘子往陈大丫跟前再推了推,道:“给,多吃点豆子。” 陈大丫模糊着双眼看了看盘子,又看了看周意,再也压抑不住,捂着嘴大哭了起来。 周意:“……” …… 有了陈大丫的加入,周意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便白日里也开始躲在房中修炼了起来,几日的时间实力突飞猛进,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 这日周意算算到了去给胡氏布庄送货的日子,便把院子交给陈大丫管理,去了趟王家。 王大壮一见周意来了,便喜道:“我正准备去寻你呢,你要的布都收回来了,快来看看。” 王大壮带着周意进了屋,指着炕上的一堆布道:“你看看颜色都对不对,这是你要的三匹做棉被的,你婶子让人染了两匹蓝色和一匹暗红色,她说这色耐脏。” 说完还不待周意发表意见,又接着道:“这段时间酒楼结算的钱,按你的意思把你那份拿去付了大家伙的工钱,还剩了二百三十文钱,回头我跟你对对。” 周意一边仔细检查要交货的土布,一边道:“王叔,不用了,我信得过你,剩的钱你先留着,等送了货我再补你二十文钱,算是你这趟的工钱了。” 二十匹布送给胡氏布庄,结算下来有五两银,这趟织布周意前前后后投了一共有七八两银子下去,主要是收的棉花多,下匹布的棉线如今都开始纺了起来,所以下回的布周意只需再支付织娘的工钱就够了。 周意算算下趟六十六匹布,需再投入四两银左右的工钱,这回一共织了二十五匹布,给王家的分成便是二百五十文钱,余下的钱她还得再贴点拿给王大壮多收些棉花,为下下趟的货做准备,也就是说这趟送完货她啥都不挣还倒贴,至少得再等下趟送货才能有盈利了。 不过投资生意,能像她一样一月就回本的已经很是罕见了,周意如今很是满足。 第73章 小流氓 送货很是顺利,入城的时候官兵没有为难,胡氏布庄的掌柜验过货,还算满意,也爽快了给周意结了五两银子,还又给周意拿了些染料,跟她说好下批货每样颜色要多少匹。 从胡氏布庄出来,周意把染料交给了王大壮,让他先回村,自个则在县里逛了起来。 离征兵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走的人走了,留下的人还要照常过日子,不然咋办呢。 县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大大小小的铺子又都开了起来,除了有些人脸上增添了苦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路上发现新开了一间炒货铺,里头不仅有卖炒瓜子、炒花生和炒黄豆,竟还有糖炒栗子,周意像发现新大陆了一样,忙跑去问价。 炒货铺的生意不怎么好,许是因为征兵县里的百姓元气大伤,卖这些小零嘴的铺子生意都很冷清。 那老板见来了客人,也不嫌弃这客人年纪小,热情的招呼着。 周意询问了一番,觉得这些炒货的价格都不算贵,便把葵瓜子和花生各称了两斤,这两种都是五香味的,糖炒栗子则称了三斤,她上辈子就喜爱吃栗子,这会儿见到了自然要多买一些。 虽然这玩意吃多了上火,但她家如今还有两个小孩呢,再给王小胖分一些,一人也分不到多少了。 葵瓜子一斤六文,花生一斤十二文,糖炒栗子一斤要十四文,凑了个整数八十文钱,让老板多给她装些栗子,老板也是实在人,看她买得多,两文钱多给她加了有小半斤栗子。 谢过老板周意提着篮子去了神仙醉,她想念神仙醉里的羊肉泡馍了,打算去吃一碗,再打包一只冰糖鸭带走,也给家里晚饭加个菜。 进了神仙醉,周意便对着正忙碌的李掌柜笑道:“李叔,给我弄碗羊肉泡馍,再做一只冰糖鸭,鸭子一会儿我打包带走。” 说着,提脚便要上楼。 李掌柜却忙摆摆手阻止,小声道:“周丫头,在大堂里用饭吧,上头有贵客在,惊扰了恐有麻烦。” 周意奇了:“贵客?” 神仙醉二楼有好几个包间,啥大人物把这些包间全包了啊? 李掌柜正想回话,周意便听到有人噔噔噔地下楼,像带着火气走路似的,忙回头去看。 “马范?”周意看清来人,略微有些惊讶。 马范看到周意也愣了愣,下一瞬如见救星般跑了过来,拉着周意到了大堂一角,小声道:“姐,我终于见着你了,你来了就好,一会儿跟我上去对付个麻烦。” “咋了,你又惹啥麻烦了?”周意瞥了眼楼上,问道。 马范委屈道:“不是我,是我爹,我都被快他给气死了!” 接着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跟周意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他爹带着他出门,十分‘巧’地就遇到了带着儿子来逛街的东平郡王,于是双方做出偶遇的样子,混到一起吃饭去了。 现在他爹在陪着东平郡王用饭,俩人不知密谋着什么,他则陪着那位小世子。 周意闻言心中有些了然,东平郡王和马家私下合作,这事肯定不能让旁人知晓,作出偶遇的样子应是在掩人耳目。 不过这时候东平郡王亲自来见马老板,定有重要的事情跟马老板相商,周意猜测跟运输兵器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上回她和马范去偷东平郡王的兵器,东平郡王大动干戈查了好几日也没查出个头绪,这会儿东平郡王怕正又怒又惧。 惧的是他庄子后头私造兵器的事情暴露了出去。 所以在查不出‘盗贼’的情况下,最好的做法是赶紧把窝点给销毁,这样好歹能抹消罪证,以防万一。 但窝点里头的大批兵器要丢弃东平郡王定是不舍,最划算的做法当然是把兵器给转移到该去的地方,这时候可不就得用到马范的爹了。 兵器随着粮食转运它处,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你要我上去对付什么麻烦?我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那对父子给杀了?”周意睨了马范一眼道。 她也是有亲人的好不,行事总不能如末世一般随心所欲。 马范气哼哼道:“上头那个臭小子快把我给气死了,我怕再跟他呆一块会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他,这才出来透透气,但我爹还在上头,我总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姐,你救救小弟吧!” 周意不由笑笑:“你多大个人了,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 “那臭小子狗眼看人低,一会儿吩咐我端茶,一会儿吩咐我夹菜,我还不能得罪他,姐,你说我啥时候受过这等气?”马范憋屈道。 他现在也恨不得把他爹给揍一顿,自个来见东平郡王还把他给拉下水,让他去侍候一个小孩,欠扁是吧? 周意憋笑道:“你爹想带你出来见见世面啊,若是讨好了郡王世子,你以后就有靠山了不是?还是赶紧回去侍候着吧。” 马范顿时瞪了周意一眼:“姐,你怎么也这么说?想气死我是不?我堂堂元帅,何时干过侍候人的活了?” “哎,这气是你爹帮你找的,你可别冤枉人,也别拉我下水,我就是来吃碗羊肉泡馍的,吃完我就走了。”周意拍了拍马范的肩膀,随即在大堂里找个了空桌,把篮子往上一放,坐了下去。 扭头对着李掌柜喊道:“李叔,羊肉泡馍赶紧上啊。” 李掌柜应了声,周意便安心等着,也不再搭理马范。 马范看了眼周意,脸上表情纠结了一番,最后咬咬牙,也光棍地坐了下来,对李掌柜喊道:“掌柜!给本少爷也来份羊肉泡馍!” 他还就不上去了!那臭小子谁爱侍候谁侍候去! 他大爷的! 周意忙嫌弃地推马范走:“你要吃饭去那边吃,别跟我坐一块,省得连累我。” 马范一脸不可置信道:“姐!你就这么对我啊?咱们出生入死的感情,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咱再坚持一段时间成不成?” 周意果断摇头:“一秒我都不想坚持。” 马范受伤地捂了捂胸口,作怪道:“姐,我的心碎了。” 周意却猛地站起了身,一把抓住马范的衣领大喊道: “你!你个小流氓!调戏谁呢!” 边喊,边对马范眨了眨眼。 第74章 疯丫头 马范开始还有些懵,下一秒便配合地换上了一副‘流氓’样。 他站起身来挥开周意的手,整了整衣襟,又摸了摸前额的头发,痞痞道:“周妹妹,本少爷喜欢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可别不知好歹,跟着本少爷有什么不好,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意嘴角微抽,对着马范“呸”了一声,大声道:“鬼才愿意吃你们马家的东西!谁不知道你爹就是全县最大的坏蛋,我绝对不会与你们这样的大坏蛋为伍,你休要逼我就范!” “嘿!你说谁是坏蛋?” “你爹就是坏蛋!全县最大的坏蛋!我们村里的小孩都知道了!大坏蛋!” “你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我我也要说,大坏蛋!” …… 那边李掌柜见周意和马范刚刚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半会功夫俩人就吵了起来,而且吵架的内容让人一头的雾水。 若是两个年轻男女这样吵架,他还能知道这是恶霸欺负良家女子的戏码,可俩小孩来这么一出,怎么瞧怎么觉得怪异。 二楼的包厢内,东平郡王听到外头有吵闹声,细细一听还与马家有关,当下蹙眉睨了眼旁边站着的马老板。 马老板擦了擦额前不存在的汗,低声下气道:“王爷,小的出去看看?” 东平郡王轻哼了一声,微微额首。 马老板忙不迭地躬身退了出去,顺着吵架声快步下了楼,一见跟自个儿子吵架的又是那位他不待见的野丫头,顿时大怒。 他冲上前去,低声喝道:“又是你这个臭丫头!你又在这里纠缠我儿,还不快滚!” 周意嘲讽一笑,抱胸道:“哟!大坏蛋来啦?真是可笑,这里是酒楼,又不是你家开的,你凭啥让我滚?要滚也是你滚!真以为整个高平县都是你马老板的天下了咋地?” 马老板气得脸色通红,怒道:“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你就是高平县最大的坏蛋!高平县谁人不知?”周意挑衅道。 “你……你……”马老板抖着手指着周意,随即一脸恍然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接近我儿没安好心,你就是为了占我儿便宜!亏得我儿这般看重你,骗了我儿的银钱,如今又来败坏我马家的名声了?” 说着,马老板冲着马范道:“范儿,过来,日后不准与这野丫头来往,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的宝贝儿子前些日子把他家的粮食低价卖出去的不少,就是这个野丫头撺掇的,他这个当老板的怎会不知道? 说过儿子几次,但他儿子仿佛中了邪似的,非要帮着这个野丫头,他被闹得无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看结果咋样?这野丫头压根就是在利用他儿!这会儿人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了! 真是白瞎了他儿的一片真心! 马范还没说话,周意便瞪着马老板质问道:“你说谁骗了你儿子的银钱,说话有凭有据吗?” 马老板也瞪向周意道:“你还说没骗我儿银钱,前些日子若不是你,我儿能低价卖人粮?那些不是钱咋地?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会了骗人!也不知你爹娘咋教你的!” 周意顿时一巴掌拍向桌子,发出‘碰’的一声巨响,连桌上的篮子都被震得跳了一跳,更是把马老板和一旁干着急的李掌柜给吓得一个激灵。 “你个大坏蛋还好意思说!从我们农民手里八百文一石麦子收的粮,再转卖给我们农民要价四两银!我带人去你家买粮没付钱咋地?一两银子一石粮你都赚了!你个黑心的大坏蛋!你这叫剥削农民,知道不?”周意瞪大眼睛道。 马老板被周意说得有些心虚,他左右看看,还好这会儿大堂里除了他们几人和铺子里的伙计没旁的客人,不然他这张脸都丢没了。 周意却是不放过他,对着李掌柜道:“李叔,这种人你怎么还让他来吃饭?就应该把他给赶出去才是!” 李掌柜急急对周意摆手打眼色,苦着脸示意她别说了,他真怕这小丫头把上头坐着的那位给惊下来了。 他也不喜马老板,若不是马老板一下把粮食给抬了许多价,他们县的粮食、蔬菜、肉类,凡是入口的东西也不会涨价这般迅速,对他们酒楼的生意都有影响,但今个来了东平郡王,他能赶人吗? 周意却不嫌事大似的,又瞥了眼楼上,大声嘲讽道:“马老板现今可真是有钱了,竟把楼上的包间全包了?让我这等小老百姓都没地儿吃饭了!拿着咱们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血汗钱来挥霍,当真是不要脸!也不知是谁,还愿意来吃你马老板的酒席,啧啧,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面子大了,能请来一楼的客人!” “住口!你住口!”马老板一听周意这么说惊得脸色发白,生怕她惹恼了上头的贵人,连忙要来捂周意的嘴。 但周意怎会让马老板碰到,从容地躲闪几步,马老板连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她的。 马老板眼见周意还想说什么,正着急着,便听楼上传来脚步声,急忙停下动作转头看去。 楼上先是下来了几名侍卫,接着是一身月白锦衣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面相十分温雅好看,看着便像是性子温和的好人,但此刻他双目中却有着隐忍的怒火。 周意没想到东平郡王竟长得这般模样,这跟她心目中的造反贼子形象完全不符合啊,果然坏人都长得具有欺骗性。 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清峻冷酷的小男孩,那男孩一身湖蓝色锦衣,额前束了锦带,头戴金冠,周意上回还见过这男孩一面,那次是在马车上,她还有些印象。 马老板吓得半死,忙上前赔罪:“王爷……” 结果东平郡王压根不理他,直径越过马老板,大步走了出去。 那小丫头说马老板是全县最大的大坏蛋,他还跟马老板接触,岂不要坏了他的名声? 马老板一急,又去向后头的小男孩求情:“小世子……” 那小世子看也不看马老板,倒是看向了周意。 见这丫头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快走出铺子的时候,嫌弃地吐出一句: “疯丫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马老板欲哭无泪。 第75章 有问题 马老板哭了,马范却笑了。 马范偷偷对着周意竖起一个大拇指。 心道姐太神了,几句话就把那俩家伙给气跑了! 果然姐还是疼他的,不愿他去干侍候人的活。 周意耸耸肩坐下来,问李掌柜:“李叔,我的羊肉泡馍做好了吗?” 李掌柜有些凌乱地看了周意一眼,只见这会儿小丫头神情极为平静,仿佛刚刚闹腾的人不是她一样。 丫头,你知道你刚刚把东平郡王和郡王世子给气跑了吗? 马范一听羊肉泡馍,也觉得有些饿了,刚刚在楼上光被那臭小子使唤了,他还没吃饭呢! 当下想要坐下来一起等羊肉泡馍,却被周意瞪了一眼,顿时僵在那里。 “咱俩绝交了啊,你以后少来烦我。”周意白了马范一眼。 做戏做全套,刚刚还那样吵架一会儿就好了,不惹人生疑吗? 好歹也得‘绝交’一月俩月的。 马范闻言委屈巴巴地点头。 马老板这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周意一眼。 “你!你个臭丫头!你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被这死丫头一搅和,他不知要费多少心思才能挽回自个在郡王那里的印象,他能不生气吗? 周意也不理他。 她何尝不知马老板在气什么,但她觉得马老板想得有点多。 那东平郡王原就是把马老板当作一枚棋子,棋子只要有用,旁的东西压根不重要,他还期望郡王对他产生点啥感情咋地? 说起来马老板如今的名声这么臭,还不是替晋王府背了黑锅,这不更说明了东平郡王对马老板完完全全就是利用,就是把他当作一个赚钱工具、运输工具加背锅侠。 周意觉得这马老板要是能看清东平郡王对他的定位,就不会瞎生气了。 而且东平郡王近期也不会跟马老板真正翻脸,毕竟如今马老板对东平郡王来说还有大用,且短时间内无法找人代替。 那东平郡王若是懂得收拢人心,今日之事他不但不会责怪,还会悄悄安抚马老板一番。 马老板见周意把他当作空气,气得没脾气了,最后一甩衣袖,拉着马范就走。 周意这才抬眼站住了他:“等下!” 马老板猛地回头,瞪向周意阴阳怪气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指教?” 周意笑笑:“指教不敢当,只是你就这么走了,楼上的酒席结账了吗?” 李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忙对马老板道:“那个,马老板,您看,今个您点的酒菜一共花费四十六两,零头在下已经帮您抹去了,咱是不是先结了账再走啊?” 马老板差点被两人气到晕厥,当下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抽出一张五十面额的,往地上一扔,怒道:“不用找了!” 说完拉着马范气哼哼地走了。 李掌柜也没生气,好脾气地去把银票给捡了起来,检查过后确定是真的,才笑眯眯跟到门口,大喊道:“马老板,常来啊!” 待李掌柜回过身来,周意有些惊讶问道:“他们两个人吃饭,都点了啥,要这么多银子?” 刚刚她明明听马范说,那小世子用饭他得站着侍候,马老板更不可能同东平郡王一同用膳了,难不成酒楼的饭菜价钱又涨了许多? 那一会她的钱袋就又得瘪了许多。 李掌柜顺利收到饭钱,这会儿心情又平复了许多,便笑眯眯地回道:“马老板要了两瓶咱们铺子里压箱底的好酒,一瓶十二两银,还点了两只烤全羊,一份要八两,加些旁的菜,可不就这么贵了。” 周意惊讶:“你们这的大厨还会做烤全羊呢?” 一整只羊可不好烤,对炉具也很有要求。 李掌柜有些得意道:“那是当然!咱铺子的大厨就是对羊肉制法很有研究,烤全羊味道好着呢,不过平日里点这道大菜的客人不多就是了。” 想了想,李掌柜又道:“马老板给的银钱多了,周丫头,你今个点的菜也算在这里头吧,我想那东平郡王和小世子也没功夫吃几口菜,一会儿你跟我上去瞧瞧,有啥菜你要带走的也可带走。” 周意闻言一喜,不客气地点头应了。 …… 马车上,东平郡王萧睿一只手盘着串佛珠,蹙眉思索。 他总觉得刚刚那丫头大闹一场是冲着他来的,就是为了败坏他的名声! 但既然要败坏他的名声,为何不跑去大街上去吵闹,反而在无外人的店内吵闹,这点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想想最近的倒霉事一出接着一出,先是他庄子后头的兵器中一批火铳,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了,父王得知此事后来信臭骂了他一顿,指责他办事不利,今个出来一趟又遇到了这事。 那批火铳悄无声息地被人劫走,劫走后又毫无动静,他担惊受怕了好些天,朝内也没有传出风声有人状告他,外头也未出现什么谣言,仿佛有那般神通手段的人,就是为了简简单单劫走一批兵器? 这事不对! 萧睿觉得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针对他! 对了! 一定是他那位好大哥,想让他失信于父王,才这般搞得鬼! 萧睿顿时眯了眯眼,对外吩咐道:“老五,你去探探刚刚那小丫头,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行事小心些,别露出马脚。” 马车外头有人应是,随即是马匹掉头的声音。 萧逸看了眼自个的父王,问道:“父王是觉得那个小丫头有问题?” 面对自个的嫡子,萧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点头道:“我总觉得那小丫头不简单。” 萧逸蹙眉嘀咕了一声:“那就是一个疯丫头!”有什么不简单的? 随即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顿时双眼一亮:“对了!父王,孩儿想起早前遇到过那丫头。” 萧睿神色一肃,问道:“何时?在何处?” “半月之前,父王带孩儿来高平县的时候,就在城门口遇到的。”萧逸回忆一番道。 萧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自他带着妻儿搬进庄子,总共就进了三次县城,竟至少有两回都遇到那小丫头? 萧睿当下更加确信,那小丫头绝对是有问题! …… 周意吃完羊肉泡馍,除了带了一只冰糖鸭,还把两只没怎么动过的烤全羊给带走了。 神仙醉的烤全羊可是真实在,一只羊有老大,李掌柜让厨子把烤羊肉片好,又借给周意八个食盒,才把这些东西给勉强装下了。 好人做到底,李掌柜又借了辆马车给周意,让车夫把周意给送回家。 第76章 突破 周意先是去了趟青松书院,跟小舅舅好一番解释,留下了两食盒的烤羊肉,让他跟同窗分着吃,吃完把食盒还给酒楼,这才回了村。 到了家,周意让车夫进门喝口热水歇歇,把食物分装在家中的干净碗盘盆子里,再喊惊呆了的陈大丫赶紧用热水把把人家的碗盘洗洗,连带神食盒还给那车夫,又给了车夫二十文的赏钱好声送他走,接着把烤全羊分成数分。 自家只留下一大只烤羊腿和两三斤烤肉,别的烤羊肉让陈大丫给附近邻里一户送去一斤左右,保长和甲长家各送去个二三斤,她又亲自去了杨约正家。 杨约正家里的人口多,周意一下带过去十多斤烤羊肉,杨家人感谢了一番,又给周意回礼了三只活鸭子,还全是母的。 之后周意想想又给周族长家送去十来斤,周族长家里的人见周意送这些好东西过来,倒是笑着把周意给请进门,好声夸了她一阵,也给周意回了一篮子鸡蛋,还让周意多来他们家走动。 最后周意又提了五斤左右去了一趟王家,又单独给王小胖带了斤糖炒栗子,王家人又是好一番感谢,李氏还许诺回头多送些炒黄豆给她,周意笑着应了。 送完了这些人家,周意才拍拍手回了家。 陈大丫那边也收了一堆回礼,大多都是蔬果鸡蛋。 周意看看家里还多了几斤烤羊肉,想想又让陈大丫分分送去给村里的穷人家,当然要挑那些人品好的送去,还叮嘱陈大丫不要收人家的回礼,这才在家里歇上了。 她躺在炕上望着屋顶。 自她从神仙醉走后,便察觉有人在跟踪她。 不过到了村里后,村里的遮掩物不多,那人许是怕被人发现,倒是躲藏了起来,没有跟在她附近了。 周意猜测是那东平郡王对她起了疑心,这才派人来查探她。 这人还真是多疑。 不过只凭她在神仙醉骂了一顿马老板,那东平郡王应当不至于要对她下手,她猜测东平郡王许只是想来探探她的底。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探好了,她就装作不知,该干嘛干嘛。 …… 周二娃回到家中,便闻到香浓的肉味,忙跑到厨房看了看。 陈大丫正在把烤羊肉用油翻炒加热,见到周二娃回来了,忙笑着打招呼:“二娃,你下学了?” 刚来时陈大丫是不会笑的,但在兄妹俩家干活时间久了,慢慢又会笑了,话也多了不少。 周二娃点头应了声,凑近灶台前便看到一锅的肉,吞了口口水,问道:“这是啥肉?真香。” “是羊肉,小意带回来的,她今个带回来好些烤羊肉,听说有两只羊呢!”陈大丫回道。 “两只羊?”周二娃惊了。 “嗯!”陈大丫点点头。 周二娃忙跑到周意的屋里,见周意正翘着个小脚丫躺在炕上,便问道:“小妹,你今个带回来两只羊?” 周意随意点头:“是啊,不过给小舅舅分了些,邻里分了些,约正家,族长家,还有王小胖家都分了些,咱家就留了个几斤。” 周二娃忙问:“你从哪弄来这么些羊肉?” 他明明记得家里没有多少铜板了啊。 “哦,今个我想吃碗羊肉泡馍,就去了神仙醉,恰巧他们酒楼里有人点了两只烤全羊没吃,李掌柜就问我要不要,我就把羊肉全带走了,对了,还有一只冰糖鸭,也是李掌柜送的,鸭子我没分给旁人,都留着呢。”周意顺口答道。 周二娃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人买了这么多东西不吃?” 原谅周二娃见识少,还不知天下竟有这般糟蹋美味的人?他们村里人要吃顿肉多难啊。 那李掌柜也真是豪气,竟把这么些好东西都送给了妹妹。 “我也是奇了,那客人俩人吃饭,就点了两只烤全羊,还点了好些菜,都没动几口,我看他们酒楼没东西装了,旁的东西就没要了。”周意顺着周二娃的话说道。 周二娃闻言都不知该说啥好了。 果然他先生说得没错,真是大天之大,无奇不有啊。 晚饭三人都吃撑了,那烤羊肉回了次锅,但一点也不影响它的美味,几人饭都没吃,光吃肉喝粥了,就这烤肉吃到最后还剩了一些,鸭子也剩了小半只,只能明早再吃一顿了。 …… 晚上周意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隐隐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她知道一定是有人藏在她家附近。 周意仍有些担忧那人有害人之心,前半夜她不能安心修炼,便盘腿坐在炕上,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直到了后半夜,那人都没有什么动静,周意才放下心来。 若真要对付两个小孩,早已有了动手的时机,能忍到了这会儿,说明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人就只是来探她底的。 周意这才开始修炼了起来。 不知时间过了几许,周意感到体内不知名某处正在吸收大量的能量,身体的能量瞬间被吸收一空,那处‘吸纳容器’似还不满足,把周遭的大量能量全数吸入周意的体内。 突然涌入的大量能量,在她的身体内四处凌虐,筋脉肉体被撕裂又修复,这种痛苦使得周意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蜷缩着。 异能等级愈高,突破便就愈加困难,也不知是不是周意的错觉,她只觉这辈子突破二级异能比上辈子还要痛苦一些。 但突破机不可失,周意暗暗咬了咬舌,使自己神识清明专注,耐心地安抚着那股暴虐的能量,使得它们顺着特定的轨迹在她体内冲刷运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对于周意来说异常难熬,直到身体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桎梏,被‘吸纳容器’驯服过的能量又回淌在她的四肢百骸,温柔地修复着同时又强健着她的筋脉肉体,周意这才舒畅地叹了一口气。 缓了片刻,周意睁开眼睛,舒适地伸展了下身体,感到身体的能量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她明亮的双眸中不自禁流露出喜意。 成了二级空间异能者,她身体的能量便能够支撑她短距离的瞬移,这无疑使得周意有更大的信心保护好亲人,和解决马范遇到的麻烦。 喜过之后,周意便开始查探起空间。 她的空间异能每提升一级,所能使用的个人空间便会长宽高各延伸两米左右,不要小看仅有两米,之前她的空间还只有约莫八立方,这次突破空间扩大便不止一倍两倍,而是八倍之多! 第77章 可疑之处 周意扫过自己的空间领域,新扩张的空间内大多都是大米面粉,还有一部分衣物,让周意欣喜的是,里头还有少量的药物、武器和几把太阳能手电筒。 武器中有几把匕首,几把关公大刀,几根电棍,还有十多只小型枪械和一些子弹。 这些武器在末世后期早已被她们一群伙伴给淘汰了,周意便把它们当作杂物放在一旁,但在这个地方,这些东西却是大有用处,她有些兴庆没把这些东西给丢掉。 在这小堆武器的旁边,还有个一尺见方的精巧箱子。 那箱子是玫瑰金属制成,表面有精美的镂空花纹,箱顶还镶嵌了数颗大大小小的珍珠,看起来‘贵’极了。 周意第一反应这箱子绝对是萧辰的东西,下一瞬又觉得不对。 她想起来了,这箱子好像是某一天晚上萧辰检查过自个的‘财产’,送给她的礼物,便被她随手存放在空间的角落了。 她上辈子小时候与萧辰是邻居,萧辰也总爱跟在她屁股后头跑,所以她知道萧辰自小有个‘怪癖’。 他特别喜爱收集黄金和美丽的宝石,周意曾一度怀疑这家伙上辈子,哦,不,上上辈子一定是一条贪婪的龙。 哪怕到了末世时期,周意的空间也要划出一部分地方专门存放他的‘财产’,萧辰每天晚上都要让她把他的‘财产’拿出来观赏一遍,不然他就不能安心,观赏之后还要让她给收好,她都快被烦死了。 萧辰的‘财产’便是末世前后他四处收集来的黄金和珠宝。 这个箱子便是萧辰某天晚上观赏完财产送给她的…… 周意把箱子给取了出来,打开箱盖,顿时觉得自个的眼睛都要给闪瞎了。 珍珠、宝石、钻石、水晶和贵金属制成的各式各样的首饰,项链、王冠、手镯、手链、脚链、胸针、耳环、发夹……除了没有戒指,什么样的首饰都能找到,里头还有一些未经镶嵌的大个珍珠、宝石、钻石和数根金条。 周意看完之后又淡定地合上了盖子,把箱子收入空间。 这里头的每一样东西,在这个地方都价值不菲,但就跟末世时期一样,这些东西压根没法用啊。 想想这村子里有人因漏了‘来历不明’的财,就被处死了数十人,以她平民的身份,若是把这些东西拿出去使,又讲不清来历,肯定会给亲人邻里带来灾难的。 不过突然看到这些东西,周意便想起了萧辰。 她的空间内原还有萧辰十数年收集来的财产,等她哪天能把他的东西取出来了,还是去找一找萧辰吧。 不然她觉得萧辰见不着那些东西,一定会吃不香睡不好的。 决定好了,周意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天色已经泛白,她都听到外头有人忙碌的声音了,肯定是陈大丫来了,周二娃起来给开的门。 周意也忙起了床,出去先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那股被监视的感觉消散了去,定是那探子见天色亮了就躲起来了。 打了盆热水擦洗番身子,之前突破她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汗水虽干了,但周意仍觉得有些不舒服。 洗完换上干净衣裳,觉得早上天气实在有些阴冷,便又翻出一件发旧的小袄马甲穿在外头。 她的冬衣本就不多,还有许多都小了,也就这件马甲如今还算勉强合身。 吃过早饭周二娃上学去了,周意哪也没去就在家呆着。 到了午时,李氏过来了一趟,把她新做的棉被给拉了过来。 被子周意要求做得尺寸大,一匹布仅够做一床半被子,她的三匹棉布李氏找人帮她做了四床棉被,余下一些布料又按她的要求给做了几只棉枕。 每床被子里头填了有七八斤棉絮,就是最冷的冬季都够用的了,这地方的人到了冬季都会烧炕,被子太重了也闷得慌。 四床棉被她和二娃一人两床,铺一床盖一床。 周意和李氏一起把新棉被给换上,换下来的旧被回头让陈大丫拆了被套给洗洗,等晒干了也要填了新棉花,旧被虽小,但好歹能换着盖盖。 换好了棉被,李氏对着周意道:“你要的衣裳先做了你和二娃的,你若不急着要,我等些天再帮你送来,也给你们绣些简单的花色。” 周意想了想,二娃还有两件能穿的棉衣,她这件小马甲也能再撑个几天,不行把单衣多套两件也成,便点点头:“那成,就等些天吧。” 想想绣花又要费蚕丝线,便问道:“线买得够不?不够回头我去县里再买些回来,要什么颜色的你同我说。” 李氏忙道:“够了够了,上回我买的线还多着呢,再说绣些简单的花色,也用不了多少线。” 周意闻言也没再跟李氏客气,只是想着回头再找机会给王家送些旁的东西好了。 接下来的几日周意都没有出门,直到有一天晚上察觉那股被监视的感觉不见了,她才松了口气。 …… 东来庄的一间书房里,东平郡王端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一旁地上跪着一人。 “主子,属下跟了那丫头几日,不见她同什么可疑之人接触。”侍卫老五低头汇报着。 许久不见主子说话,老五也不敢抬头,小心候着。 好半会,萧睿才看向老五,似笑非笑道:“你跟了那丫头六日,就探回来这些消息?” 老五把头垂得更低了,想了想,才道:“回禀主子,属下探到,那丫头却是有些可疑之处。” 萧睿有些不耐地蹙眉,沉声道:“说。” “属下探到,那丫头似乎有些身手,她与马家公子结识,便是在百家粮铺里打了一架,好些人都瞧见了。” 老五大着胆子看了萧睿一眼,接着道:“主子,按说一个寻常农户之女,不应该懂得武功,属下也不曾打探到那丫头亲属之中有会武之人。且她无父母可依,前些日子和兄长一起被祖父母赶出家门,如今日子竟过得不错,还雇了一个小丫头侍候着,这便是可疑之处。” 萧睿似有了些兴趣,挑眉问道:“她手中有来历不明之财?” 老五又垂下头,回道:“回禀主子,倒没有来历不明之财,属下探到那丫头如今使得钱财都是其舅父同窗帮衬着,那丫头在同人做生意。” 萧睿都被气笑了,他闷笑一声,随即温润的脸庞变得可怕了起来,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精致的茶杯顿时变得七零八碎。 老五被吓得一抖,连忙一跪到底,大气都不敢喘。 萧睿怒道:“你探来的这些消息有何用!没有可疑之人,没有来历不明之财,仅凭她会几招花拳绣腿,能证明什么?” 第78章 买下来 低垂着头的老五有些想不明白主子为何发这般大的火。 若是那丫头真的没问题,岂不是少了一桩麻烦,怎会值得主子动怒? 萧睿此时像是陷进了一个死胡同,他认定了最近碰到的麻烦定是他的大哥在搞鬼,恨不得立马抓到证据,好向他父王告状,也让父王认清他大哥的真面目。 被盗兵器的事情这么久了他毫无头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认为能够顺藤摸瓜抓到他大哥把柄之人,如今属下来报,却说那小丫头没问题,他怎肯相信? 萧睿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很快又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又对着老五道:“找个由头,把她弄到庄子上来,莫要让人察觉出不妥。” 他还就不信了,那背后之人永远都不会露出马脚。 老五见主子消了火松了口气,会意点头称是。 …… 这日早上周意起床,发觉院子里洗菜的陈大丫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大丫,你爹娘又打你了?”周意问道。 她先前交代过陈大丫,若是大丫爹娘再要打人,就拿她出来当挡箭牌,就说若是大丫身上有伤耽误了干活她就不用大丫了,结果对那对夫妇没有用? 陈大丫闻言下意识把胳膊往后缩了缩,扯出一抹笑道:“没……” 周意皱了皱眉,顿时上前拉开了陈大丫的衣袖,见她胳膊上有几条细长的伤痕,一看就是用什么东西抽打的,且应当不是刚刚打的,伤口有层薄薄的痂,周围皮肤也变得有些青紫了,至少是隔了一夜。 刚洗漱完的周二娃也忙跑过来看,看到大丫身上的伤口顿时有些火大:“你爹娘也太狠心了吧?” 大丫能干又听话,在家肯定不会犯什么错,陈家人咋这样打人,跟打得不是自个孩子而是仇人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周意也问道。 陈大丫忙把手臂收回来,又拉上衣袖,见周意和周二娃皆关心地看着她,犹豫了会,才道:“前几日你让我给人送羊肉的事情,奶和爹娘听说了……” 这几日她一回家就挨骂,奶和爹娘都骂她白眼狼,说她有好东西不知送回自个家,骂来劲了她娘还拿鞋底抽她几下。 但昨个晚上许是她娘越想越气,等她回家就拿沾了水的树枝狠狠抽了她一顿,她说身上打出伤了干不了活她娘都不愿意停手,娘还说她出去干几天活就变娇气了,以前在家挨打后还不是照样干活。 周意闻言深呼了一口气,没想到那陈家人比周德旺一家还极品呢。 周德旺那边知道她送人好些羊肉,没给他们送,都没好意思过来闹腾,倒是跟她没啥关系的陈家人为了几口肉惦记了这么些天呢? 周意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跟极品讲道理又讲不通的,但看陈大丫白白挨一顿打,她也气不过。 倒是周二娃有些想不通了:“我小妹让你送羊肉,你家人干啥要打你?” 陈大丫闻言有些脸红,她家人那德行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周意顿时轻拍了周二娃肩膀一巴掌,甩给其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周二娃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衣角,不知道自个说错啥了。 周意也不理他,又拉起陈大丫的胳膊看了看她的伤口,见没有感染的迹象,才放了心,问道:“疼吗?” 陈大丫忙摇摇头:“不疼。” 她从小就经常挨打,更毒的打都没少挨,早被打习惯了,皮厚实,是真的不觉得多疼。 周意叹了口气道:“今个你别干活了,饭我来做吧,不然伤口又要裂开。” 陈大丫急忙摇头:“那怎么成?我能做的。” 周意却不理她,扭头对着周二娃道:“大哥,你把菜洗出来,一会儿洗漱好去烧饭。” “哦。”周二娃应了声,便撸起袖子去洗菜了。 周意看陈大丫急得不行,又道:“你要真闲得慌去舀点麦麸喂鸡鸭去。”这活轻,不费力。 陈大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即内疚又感动,知道两人是在关心她,犹豫了会只好听话地去喂鸡鸭了。 待陈大丫去了后院,周意一边拿杯子牙刷,一边问道:“大哥,你觉得咱们把大丫给买回来咋样?” 陈大丫在她家里干活有大半月了,周意觉得这丫头的品行还不错,做事更是没得挑,原就打算若是以后陈大丫以后有了难处,她也愿意伸手帮衬着些。 可如今看大丫家人这般混账,周意觉得不如把她买回家来好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这个年代的平民是不准养奴的,奴隶和女人一样,都被当今当权者看作是资源,既然是资源当然是优先分配给上层男人,所以平民百姓不可养奴,亦不可纳妾。 但这年头地主和商贾又算是平民中的上层人,这些人家有钱,不让他们用下人也不现实,虽可以请长工短工做事,但总有人觉得不放心,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不让买奴他们便不买奴,他们收养义子义女,遇到那卖儿卖女的人家,便同人签订一份类似认亲书的契书。 契书上头会对被收养方要求十分苛刻,不仅要求被收养方跟原生家庭断绝关系,还会写明被收养方的各种义务,说是认了养子养女回来,其实跟买了个下人回来也一样的。 就是这些人并非奴籍,主家不可对他们像奴隶般随意打杀,但有契书在,这些人多半一生要被主家控制。 且这种契书还是被官府认可的。 周意和周二娃虽不能收养义子义女,毕竟他们年龄小,但她可以先挂到旁人头上去,比如找约正家或是外公家帮个忙,只要能让陈大丫跟陈家脱离了关系就行。 “啥?”周二娃洗菜的手一顿,被妹妹这个问题问懵了。 周意白了周二娃一眼,拿牙刷沾了些青盐膏出来,就开始刷牙。 算了,这事问大哥也是白搭,她自个决定好了。 不过要买陈大丫回来,她不仅要准备好一笔银子,还得在后院加盖个屋子,不然她又不能修炼了,所以这事还急不得。 早饭周意简单做了两道菜,一道炒白菜一道炒萝卜,煮了几个鸡蛋又整了锅米饭。 想想这事还得问问陈大丫的意见,吃饭的时候周意便跟陈大丫提了一嘴。 陈大丫的反应让周意有些意外。 她先是懵了一阵,最后神情化为坚定,接着又起了身,直接对着周意和周二娃跪了下来。 第79章 盖房 周二娃被陈大丫给吓了一跳,周意也皱了皱眉,忙起身扶陈大丫起来。 她上辈子没跪过活人,也不受活人跪拜,许是有人爱享受这受人跪拜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她不喜这样,她怕折寿。 陈大丫不愿意起,但她哪敌得过周意的力气,生生被周意拽了起来。 “我说要买你回来不是把你当下人的,你往后还跟如今一样,凭你力气赚钱,我给你爹娘的银钱你做事来还,便不欠我什么。”周意看着陈大丫道。 陈大丫连连摇头,神情激动道:“小意,我想求你们帮我一个忙,你们能不能把我妹妹一道买了,我怕我爹娘会把她卖掉,若是你们肯,我愿认你们为主,从此哪也不去,只为你们做牛做马一辈子!” 有了两个妹妹被卖掉的阴影在,陈大丫很怕六妹过个一年半载也会被爹娘给卖掉,她前两个妹妹被卖去的地方都不是啥好去处,既然都是被卖,她更觉得周家兄妹靠谱得多。 周意还把陈大丫的那个六妹给忘了,但这会儿听陈大丫提出这么个要求,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陈大丫又不是个没感情的人,怎会不心疼自个的妹妹。 这个年代的女人多觉得嫁不出去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这陈大丫能决定从此哪也不去,就跟着她们,这是为了她妹妹打算把自个一生都给赔上了。 陈大丫怕周意不同意,又接着道:“我不会让妹妹拖累你们,我可以教她干活,教她侍候你们。” 她在这里干活久了,也知道周家兄妹这里兄长说得话不算,大主意都得周意这个妹妹来拿,这会儿自然是求着周意。 周意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 家里多养两个人也不是养不起,再说陈招娣那小丫头今年才四岁,领回来好好教教,以后说不定能培养出一个做生意的好帮手来。 陈大丫见周意点了头,喜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周意却又接着道:“不过还得等上月余时间,我想在后院加盖个房屋给你们姐妹俩住,你且在家多忍耐些时日。” 陈大丫连连点头。 十二年的时间她都过过来了,不差这月余时间。 既然事情决定了下来,周意便开始行动了。 她先是去后院看看在哪地方加盖房屋合适,后院她不仅想建个房子,还想再建个茅房,顺便给鸡圈加盖个棚子。 之前没有茅房就算了,以后家里要多两个人,还是弄个茅房出来比较方便些。 但周意怎么规划怎么觉得拥挤了些,后院虽大,但如今不仅有两分菜地,还有一个棚子和一个鸡圈,平日里还要晾晒柴火,等有收成了还得晾晒粮食,这些都占地方的,最后决定干脆后院的院墙也拆掉一面重盖,再把院子加长几米好了。 后院的院墙后头是一小片空地,加盖几米应当不用买地,但周二娃的房契上要多添一间房屋,不知要不要加税。 决定下来,周意便提了一篮子鸡蛋去找约正,前几日送羊肉拎回来的鸡蛋实在多,家里都吃不完,正好再拿去送礼。 周意刚刚到了约正家,见到杨承德还没来得及把她家的事情说出来,杨承德便高兴地看着周意道: “周丫头,你来了正好,有大好事,我正准备一会儿让人去寻你呢。” “三太姥爷,啥事啊?”周意有些好奇。 能让杨承德这般高兴,且这事还同她有关,会是啥好事? 杨承德便笑道:“是东来庄来人传话了,说庄子上两位小县主闷得慌,让我给找些同龄的小丫头过去相伴,就陪小县主玩玩,只十日便能得五两银的赏钱,说不定还能有多余打赏。他们说要机灵活泼些的小丫头,我想着你不正合适吗,周丫头,你看你要不要过去庄子住些时日?” 周意眨了眨眼,半会才有些无语道:“三太姥爷,您瞧着我活泼?” 她觉得自个挺稳重的啊。 “你不活泼,你机灵啊!”杨承德斜了周意一眼。 这么小点就能从他手里赚走三十两银子,杨承德觉得村里没谁家小孩有周意机灵了。 周意叹了口气,道:“三太姥爷,我知道您这是想帮衬我,但我不乐意去,你们杨家不也有一些小丫头,让她们去好了。” 十日便能得五两银,还能跟东平郡王家攀上关系,这对于杨承德来说可不就是大好事,他能优先想到她,确实是份好意了。 但周意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那东平郡王一家人来这里可不是散心玩儿的,而是背后有着秘密行动的,能突然招这么多外人去庄子上住,一看就是有什么目的。 且周意隐约觉得这事许是冲着她来的,毕竟昨晚那个探子刚跑了,今个就来这么一出,容不得周意不多想。 杨承德闻言有些失望,道:“他们不拘人多,再说我族中适龄的小丫头也没两个,他们只要六七岁的。” 那两位小县主一个七岁,一个刚满六岁,大的那个似乎是庶出,但能让东平郡王带在身边的闺女定是十分受宠的就是了。 周意把手中篮子放到地上,皱起了眉。 六七岁……都这么具体了吗? 周意更加怀疑这事是冲着她来的。 那东平郡王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对她穷追不舍了? 她左思右想,都没想出自个暴露了啥不得了的事。 杨承德这才发现周意还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忙问道:“周丫头,你来找我可是有啥事啊?” “嗯。”周意点点头,道:“三太姥爷,我想在家中加盖个房屋,再把院子扩大一些。” 杨承德有些疑惑:“你家里的房屋不够住?需要扩大多少土地?” 周意点头道:“下月家中要多住两个人,便想着多盖一间房,我家院子后头还有两三丈宽的空地,我想把院子加长两丈。” 她家院子有十多米宽,加盖两丈长,也差不多有一分半地了。 杨承德以为周意说多住两个人是孙家亲戚要过来,倒没在意,便道:“你家院子后头也没有人家,加长些院子倒无妨,就是多盖房屋需要补交房屋税,这倒是小事,盖房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你自个能操持得起来啊?” “我也仅盖一间房,加长些院墙,到时找几人来帮忙就是,村里的叔伯们盖房都有经验,我也就出出银钱,如何不能操持?”周意回道。 被周意这事一打岔,杨承德倒是把先前的事情给忘了,思索片刻点头道:“那成,你觉得成你就操持着办,有啥事要帮忙的只管来寻我,交税的事情不用这么急,房子盖好后丈量了再说,我家里还有些木料,你要就先借给你用。” 周意闻言一喜,忙点头道:“那我便先谢过三太姥爷了,我家山上的树砍了也来不及用,先借您家些木料用,回头您看中我家山头哪些树,我再找人帮您砍了送来。” 树伐了得等脱了水分才能当建材用,眼看马上天冷了,盖房的事情不易再拖,买木料又不划算,杨承德愿意借给她木料,可算是帮她省了一笔银钱了。 第80章 懂了吗 周意跟杨承德说好回头找人来挑木料,便又回了家。 她也不知建房需要多少木料,又需要什么样的,回头还是找懂得人来挑木料好了。 回到家中周意就开始盘算起自个身上的银钱了。 上回在胡氏布庄结算了五两银子,让周意又拿给王大壮收棉花付工钱去了。 就这些银子还不够过两天给织娘结算这批货工钱的,她大约还得再掏出个三两银左右出来。 如今她空间里就只剩二两银余一些铜板了。 但再过三日,她便能送下一批布,到时候可以结算十五两银子。 扣除下批货的成本和王家的分成,她大约能剩下六两银左右。 买砖石料这些,刚刚周意问了杨约正,他说二两银尽够了,周意便决定身上的银钱先找人买了材料来,织娘那边的工钱先拖个一日两日应当没问题。 盘算好后,周意喊陈大丫去邻里家借辆板车来,她拉了一麻袋玉米和陈大丫一起去了趟磨面粉的那户农家,让陈大丫等着面粉,等磨好了她再来拉回家。 陈大丫身上有伤,周意不愿她干重活,所以这东西还得她亲自拉。 回头请了工人来干活,她得管人饭吃,那大米肯定不能给人吃,陈大丫见识少,不觉得那大米有啥不对,但成人说不定能瞧出点啥来。 至于麦子,她家里还剩了九斗左右,她打算到时候拿麦子给盖房的人当工钱,省得她再掏银钱出来了,银钱得存着,下月买陈大丫和陈招娣用。 所以只能委屈些工人给他们弄玉米面吃了。 待算着王大壮该回家了,周意又去了趟王家,给了王大壮二两银让他帮忙收些青砖和石料,青砖盖屋子和茅房,石料补院墙,王大壮爽快应下,说两天内把东西帮她收齐了。 正好李氏把她和二娃的衣裳也给绣好了,拿给周意问她可满意。 周意看看李氏和王奶做得衣裳,只觉一点也不比人家大户人家做出的衣裳差,领口衣摆绣了些简单的花色,素雅又大方。 两人给周意做的衣裳格外用心,除了外衣裙装,每套里头还有小袄、棉裤和棉马甲,可以随着天气冷热随意搭配,外衣和裙装里头也填了棉花,但比较薄,不然就不好看了。 一匹珍珠黄色绸布一共做了四套出来,虽然她人小,但一套做了五件衣,自然就废布了。 还余了些碎布,李氏和王奶也没给浪费,帮周意做了两双小棉鞋和两双小靴子,都绣了花,正好跟衣裳配套。 周二娃的衣裳是长袍和小袄、棉裤,他的只有两套,余下的布料都留给小舅舅了,仅够给小舅舅做一身长袍、一件袄子和两件棉裤,实在布不够了。 周二娃也有两双棉鞋,靴子他就没了。 里衣和短裤袜子也都做出来了,周意得了四套,其余人都是两套,她和二娃的衣裳都做得稍大一些,但照着他们长个的速度,也最多明年再穿一年了。 外公外婆和小舅舅的衣裳还没做好,李氏还想给他们的衣裳也绣些花色,说让周意再等个十日左右来取剩下的衣裳,许是因为第一次给人做绸布衣,李氏十分想帮人给做好。 周意也不急,跟李氏和王奶道了谢,又夸赞了番二人的手艺,才背着她和二娃的衣裳回了家。 新衣拿回家周意也没立刻换上,而是先收了起来,这几日事多,周意觉得穿新衣干活不方便。 之后周意又去了邻里家,把家里要盖房的事情跟人说了,看谁家男人有空,让人过两日来帮忙,干一天活管两顿饭再给一升麦子或是二升粗粮。 旁人一听这好事,连连答应,周意才跑了两户人家,就把人手给找齐了,一共找到四个人。 盖一间房加点院墙不用太多人,再说人多了大丫做饭也累得慌。 …… 杨承德当天在族中找了俩小丫头,又在村中寻了三个机灵些的,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带了五个小丫头去了东来庄。 那东来庄的管家见杨承德带人来了,让其在门厅处等候,忙去寻了东平郡王的贴身侍卫老五出来。 老五出来打眼一扫,见杨承德带来的五个小丫头不是畏畏缩缩就是没教养地东张西望,这就算了,里头还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人,顿时皱了皱眉,问道: “就这几个丫头?” 杨承德一怔,心道之前不是说不拘人数吗,这会儿他带来五个怎么又嫌少了? 但郡王庄子上的人他又不敢得罪,忙赔笑道:“村里六七岁的丫头不多,小老捡着最好的几个挑来了。” 老五没好气道:“就这些还是最好的?” 他跟了那小丫头几天,发觉那小丫头就是跟旁的小孩不一般,说话行事尤其沉稳,长得还挺俊俏,这些小丫头跟那丫头压根没法比。 他明明打探到这老头对周家兄妹还算照拂,如今有这好事,这老头竟不把那丫头给喊过来? 杨承德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带来的五个小丫头有两个都是自家亲戚的丫头,谁肯听人家说自家孩子不好的? 他憋着气问道:“敢问贵庄想要什么样的丫头?要不小老再去寻寻?” 老五看出杨承德有些不愉,想着这差事若再办不好,主子定要罚他,便缓和了语气道: “不是在下看不中这些丫头,你看这三个丫头,胆子太小,怎好陪我家小主子玩耍?这两个丫头又总是东张西望,郡王妃最是不喜这样没规矩的丫头,若是郡王妃怪罪下来,届时岂是你我能兜得住的?” 杨承德顿时被老五给吓住了。 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让小丫头来就是陪小县主吃吃玩玩,谁想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听这侍卫的意思,到时万一开罪了这庄子的主人,还会带来祸事? 这事咋还这么危险呢?早知道先前他就不应下话了。 老五却又接着道:“你再回村好好挑挑,最好挑那聪慧机灵、又胆大心细、且不会毛手毛脚的孩子,长得也要俊一些,不然不讨喜,懂了吗?” 杨承德心中暗暗呸了老五一声,心道他上哪给老五找这么好的小丫头来,小孩子有些小毛病不是正常的吗? 但随即杨承德又想起了周意来,他想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侍卫说得这些条件周意那丫头都符合啊! 可那丫头不愿意来,他有什么办法? 当下杨承德一脸纠结地对着老五道:“这……不是小老不帮你们找,实在是村里找不出这样的孩子啊。” 除了周意,杨承德确实是捡了村里条件好的小丫头挑来了,旁的小丫头还不如这些呢。 既然这差事还有危险,他便不接这活了就是。 老五却是冷下了脸,沉声道:“你这是要出尔反尔?” 第81章 这丫头好 杨承德这会儿心中是又急又苦,不讲诚信可是一个人的品德问题,更何况者这侍卫代表着东平郡王,戏耍郡王的事情他怎肯认下?他明明按照了之前的约定带了些小丫头来,是人家看不上能让他咋办? 老五似看出杨承德着急了,又缓下了脸色,和气道:“若不这样吧,我同你一道回村,你把村里适龄的小丫头全召集到一块,我来挑选。你且放心,我家主子性情温善,又向来奖罚分明,若是此事做得好了,定会重重奖赏你的。” 杨承德苦着脸看了会老五,只好应了下来。 他能咋办,啥好话赖话都被这人给说完了,他还能说啥? …… 周意把事情都给安排好了,正准备去看看陈大丫那边的面粉磨好了没,要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探头探脑的杨怀义。 她眨了眨眼,问道:“怀义,你有啥事啊?” 杨怀义看到周意又站直了小身板,背起小手,头一昂道:“哦,我爷喊你来家一趟。” 周意挑了挑眉,又问:“说了啥事没?” 她早上刚见过杨约正,咋这会儿又来喊她了? 杨怀义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道:“那谁知道,家里来了个凶神恶煞的人,好像是东来庄的侍卫,他让我爷把村里六七岁的丫头都喊去。” 他瞧着那人不是啥好人,便好心地主动接了来喊周意的活,想跟这丫头通个信,但这会儿他又后悔了。 他总觉得这臭丫头不待见他似的,见着他连个笑脸都没有! 周意拧起眉道:“你回去跟你爷说,我家里事忙,就不过去了。” 那东来庄上的人咋还没完没了? 杨怀义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村里还有人敢不听他爷的话呢,但下一瞬他又耷拉个脑袋,道:“哦……” 不去就不去吧,他觉得去了也是没啥好事。 周意又补了句道:“家里要盖房,我大哥又要念书,啥都要我一个人操持,确实是忙不过来,我现在还得去拉面粉回家呢,你回去跟你爷好好说,知道不?” “你让我好好说我就好好说?我偏不听你的!”杨怀义白了周意一眼,随即哼了一声就走了。 周意看着杨怀义的背影,有些无奈摇头,又挂上院门去找陈大丫了。 …… 老五在杨家的堂屋喝着茶水耐心地等着,看着外头的院子里来了一个又一个小丫头,却始终没那小丫头的影子,他心情又慢慢开始焦躁了起来。 直到杨怀义最后一个归家,慢悠悠地走到堂屋对着杨怀义道:“爷,周意说家里事忙,她家要盖房子,她大哥又没啥用,啥事都她一个人操持,这会得去背面粉回家呢,让我跟您说声,她来不了了。” 老五闻言眉头便拧起来。 杨怀义说完却是不等自个爷爷回话,便跑走了,那速度可比来时快了近百倍。 杨承德也知道周意近日是真的事多,心中倒没怪罪,便看向老五道:“您看……村里六七岁的丫头,除了小老孙子说得那个,全都来了,要不您去挑挑?” 老五按捺住火气点点头,走到院里随意看了一圈,然后又嫌弃地对着杨承德道:“这些丫头都不行,若不然咱们去看看那个没来的丫头?” 杨承德也有些火气了。 这人既然看不上村里的小丫头,一开始就不要跟他说这事好了,干脆直接去县里找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跑来他村里瞎折腾一遍一遍的到底想干啥啊? 但这人他又得罪不起,只好忍气吞声道:“那成,就剩最后一个了,您要再瞧不上,小老也没法了。” 这潜台词是看完最后一个您老该滚哪滚哪去吧。 说完又补了一句道:“不过那小丫头最近家中却是事忙,估计也是没福气侍候两位小县主的。” 那小丫头明明白白跟他表明了不愿去东来庄上住,所以杨承德觉得还是提前跟这侍卫交个底,万一这侍卫就看中那丫头了呢? 老五闻言冷哼一声道:“带路便是。” 他心中有些不以为意,若那小丫头真是寻常人,定是巴不得跟自家主子攀上关系,怎会拒绝? …… 周意到了磨面粉处,见面粉差不多磨好了,仅剩最后一点,便跟陈大丫一起等着。 眼见面粉磨完了,正打算装车拉回家,谁杨承德带了个侍卫装扮模样的人找了过来。 周意看到来人打眼一扫,便知晓这人就是跟踪了她六日的侍卫。 近日这人盯着她,她也一直在分神关注他,早已记住了这人的步伐和气息,这会儿见到自然分外熟悉。 陈大丫正扶着板车,周意装作无事地和这家婶子把一袋袋玉米面粉和玉米糠麸搬上板车,然后抽空笑问:“三太姥爷,您也来磨面粉啊?” 杨承德见周意在干活,忙跑过来搭把手,小声回道:“是东来庄上的人要来看看你,早上我跟你说过这事了。” 周意这才正眼看向老五。 老五却已经笑道:“好!这个丫头好!能吃苦耐劳,又懂事,杨约正,就这个丫头我要走了!” 周意奇怪地看了老五一眼,问道:“要啥走啊?大叔,您是东来庄上的人吧?三太姥爷先前跟我说过这事了,我家里事多,已经推掉了,您不知晓啊?” 老五闻言有些尴尬道:“他可有与你说明,是让你赔着我家小主子玩耍的?” 周意更加奇怪了:“大叔,您老还真是富人不知穷人苦啊,像咱们这种农民,整日活多得干不完,平日连笑都笑不出,还玩啥玩啊?您老看我像是会玩的人吗?您还是找旁人去吧,小女家中事忙,真没功夫陪玩。” 老五闻言面容一阵扭曲。 这臭丫头是在讽刺他家主子不知民间疾苦,只懂玩乐享受吗? 周意却已经不理她,把东西全部装好,对着陈大丫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便拉着板车要走。 “让让啦,让让!我手里没劲,控制不好车,可别撞到您老!”周意故意拉着板车往老五的方向快速前进,一边跑一边提示道。 老五话都来不及说,连忙躲闪开来。 第82章 你爷病了 “哎!等等!”老五反应过来忙追上前去,一把抓住板车,用力使板车停了下来。 周意只得回头,看向老五疑惑挑眉。 老五忙道:“也不是白请你去庄子上住,十日便能得五两银的报酬,你若讨好了我家小主子,还会有赏钱,我家主子不是不体恤咱百姓的人,你在家干活多久才能挣到这么些银钱?” 周意闻言想了想,道:“我三日后还有一桩生意,十好几两的大生意呢,那生意还得我亲自去做,不然就是背信弃义了,真是走不开,烦请让让。” 周意不指望自个偷偷做生意的事情能瞒过专业探子,所以便挑明说了。 老五就是知道周意私下跟人做生意,知晓她是爱财之人,才用五两银吸引周意,没想到这丫头竟还不上钩? 那布庄的生意虽能赚钱,但他见她把生意都承包给村民了,她又不需做什么,再说那生意扣除成本每趟也就赚个几两银,请她去庄子上白吃白喝几日就有五两银,都说了还会有额外打赏,这都不让这丫头心动? 周意不管老五作何反应,又看向后头跟上来的杨承德问道:“三太姥爷,这人是要干啥啊?该不会要强抢民女吧?我可听说了,那东平郡王是个大善人呢!” 老五闻言忙把手一缩。 若是败坏了主子的名声,主子饶不了他。 再说这次的事情主子吩咐过不能让人察觉出不妥,既然这丫头死活不去庄子上,他只能再想想法子了。 周意见这人收回了手,白了这人一眼,对着被吓到了的陈大丫道:“大丫,咱们回家!” 陈大丫慌张点头,忙帮着周意推板车走。 等走了一段距离,周意回头看去,见那侍卫没为难杨承德,人已经走了,这才放心地往家走。 …… 接下来的两三日周意都未见那东来庄再传来什么动静,倒是村子里这事传了开来,村里人没事便要拿这事出来絮叨絮叨。 有的人说周意得了这样一个好差事还拿乔,不懂得把握,现下把人给气走了,人不再来寻她了,白白错失了这大好机缘。 有是人则有些多疑,觉得那庄子上突然要找这样小的丫头,还非让人住到庄子上去,说不定背后有啥龌龊事,觉得周意不去是对的,不然糟蹋了名声可不就完了。 有的人则是幸灾乐祸,觉得自个家没福气赚到东平郡王家的银子,自然也不想看旁人赚得这大笔银钱的。 有的人则是十分惋惜,有为周意惋惜的,也有为自家可惜的。 比如周家便是。 周德旺得知周意有这么好能为自家长脸的事情却给推了,气得两日都吃不好睡不好。 这日觉得实在憋不下气,便打发三儿媳来喊周意回家,打算好好训斥这死丫头一顿。 结果杨氏一听周德旺要寻周意,把这活给抢了过来,扭着身子便来到了周意家。 周意这会儿正忙活呢。 王大壮把她要的砖石料都拉了过来,她请的四个壮汉也过来开工了。 先是把院墙拆掉一面,垒院墙的垒院墙,打地基的打地基,周意也在后院帮忙递递工具顺便监工。 正忙着,就见本该在前院准备午饭的陈大丫跑了过来。 周意说是给工人管两顿饭,但怕大家伙午时饿了,便让陈大丫午时也给煮一大锅南瓜粥,用玉米面调稠,谁饿了谁就喝点,省得下午晚饭没力气干活。 “小意,你大娘过来了,说要找你。”陈大丫一进后院便对着周意道。 周意皱了皱眉,问道:“说了啥事吗?” 结果话音刚落,陈大丫还没来得及答,便见杨氏扭着身子跟走进来了。 “呦!听说你要盖房了,还真的要盖房啊?”杨氏扫了扫院子,见院里堆放着许多青砖,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又接着道:“家里有银钱盖青砖房,你爷这两日都病了,也不见你买点东西回去看看?” 院子里正施工的男人闻言都看了过来,杨氏的容貌在村子里头算是很出挑的了,且自小娇生惯养的,这会儿几人都不由自主多看了杨氏两眼。 杨氏察觉到几个男人的目光,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早知道周意后院里头有这么些脏男人,她就不进来了。 周意有些惊讶回道:“病了?咋没听人说过呢?生了啥病啊?” 杨氏手指扶过鼻子道:“也没啥大病,就是近日吃不下饭,觉也睡不好,你不赶紧带点东西过去看看?” “那大伯大娘给爷买了些啥啊?要不我就比着你们大房的人准备些礼?”周意问道。 杨氏闻言呼吸一窒,她能给那老头买啥?不从那老头手里抠点东西就不错了。 顿了半会,才回道:“瞧你说的,你这是不在老人身边侍候着,让你们兄妹送些礼过去咋了?我跟大福在家侍候着老人多累啊。” 周意上下打量了杨氏几眼,才道:“哦……我刚刚还寻思大娘今个看着好精神,原来是侍候爷太累了啊?” 周意这话一落,一旁陈大丫和几个男人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这杨氏看着确实是精神,不仅像吃得好睡得好的模样,来时许是刻意收拾打扮了一番,头发梳得工整,衣裳也穿得花哨,哪里有着照料生病老人后的疲惫感。 被众人取笑,杨氏气得浑身发抖,也没心情跟周意扯了,咬牙道:“你爷病了,说想见你,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周意好脾气地点头道:“虽说当初分家的时候咱们说得好好的,家里田地和家产日后都留给你们大房和三房的,我和大哥也不用给爷奶养老,但爷如今生病了,我这做小辈的确实是得去看看。” 说着便对陈大丫道:“大娘说我爷吃不下饭了,你去厨房把咱剩的鸡蛋都拿出来,我一会儿去看看爷。” 之前人家送的鸡蛋多让她送给杨家了,她和二娃又顿顿要吃鸡蛋,所以厨房里存的鸡蛋也没多少,仅有十几个的样子。 “哎。”陈大丫应了一声便去拿东西了。 杨氏皱了皱眉道:“你爷病了你就拿点鸡蛋回去?” 周意像是没听出杨氏话里的意思,回道:“是啊,拿点鸡蛋给爷补补身子,我这是当孙辈的,比不了您这当儿媳的,爷生病了可以啥都不孝敬,总得送点心意过去的。” 边说,周意便从水井旁的木桶里舀了点水,就这么兑着洗洗手。 几个男人中有人听到这听不下去了,对着杨氏喊道:“大福家的,你们这当儿子儿媳的也太不地道了,欺负人家爹娘不在了,就夺人家产,如今自个公爹生病了,你自个不孝敬着,还惦记人家小孩的东西,太不像话了!” 男人最是讨厌这样不贤惠的女子,除了好看一点,这杨氏真是一无是处,娶回家让家里兄弟不和睦,又不孝敬老人,简直就是个搅家精! 倒是人家当孙女的,被这大房抢占了家产还不计较,还知道拿鸡蛋孝敬老人呢。 虽说周意刚说了周家的家产田地以后都是要分给她家大房三房的,但周三福那人又傻乎乎的,周三福的媳妇也老实巴交的,哪可能斗得过这精明贪婪的周大福和杨氏呢? 所以这人认定了周家的家产田地日后怕是多半要被大房占了去,只觉这周家大房夫妇太混账了点。 第83章 比划比划 杨氏顿时被气炸了,对着男人吼道:“你算老几?凭啥说教我?” 男人也不怂,他家里穷,没有银钱供小孩读书,可不怕得罪杨氏,便嘿嘿一笑道:“我不算老几,我就是看你这副德性看不下眼了!” “谁要你看得上眼,你这个穷鬼!让自家媳妇儿子饭都吃不饱,管好你自个吧!”杨氏气哼哼地瞪大眼睛道。 男人一听杨氏说他穷,也气红眼了,但一时又不知该咋反驳。 倒是男人的大哥站到自个兄弟旁边道:“我跟二弟虽穷,可也知道孝敬父母,知道兄友弟恭,我相信就算我哪天不在了,二弟也不会苛待算计我的孩儿,倒比不了你这妇人恶毒!” 男人一听大哥开口帮腔又挺直了腰杆,神气地看着杨氏。 杨氏被这兄弟俩一唱一和地指责辱骂,都快气哭了。 周意有些头疼,正想说点啥,隐约听到她家外头传来马蹄声,忙甩下一句:“别吵了。” 说完,便走了出去。 那兄弟俩以为周意这是跟他们生气了,不敢在跟杨氏攀扯,不然怕自个手里的活计没了,忙又老老实实干活。 杨氏狠狠瞪了二人一眼,甩下句狠话道:“你们给我等着瞧!” 说完也甩手走了出去。 周意出来一看,便见自家门口停了两辆马车,还有几名侍卫骑着匹马护在一辆马车前。 那被护在中间的马车奢华至极,上头还带着特殊徽记,这马车周意曾在城门口时见过,正是东来庄上的马车。 后头一辆马车周意也眼熟,正是马范上回来找她时坐得一辆马车。 眼睁睁看着马范从马车上下来,心虚地看着她,周意有些头大了。 前头侍卫下马搬来脚蹬,掀开马车帘子恭敬道:“世子爷,到了。” 周意便见到东平郡王家的那位小世子从马车上慢悠悠地下来了。 马范下来后忙给周意打眼色,表示他是无辜的,是被人逼迫的。 周意也不理他,直直盯着那位金尊玉贵的小男孩。 萧逸下了马车嫌弃地打量了周意的院子一眼,然后看向周意道:“本世子来找你玩,不介意吧?” 周意还未答话,那边被这场面震呆了的杨氏回过神来,忙露出一个自以为最美的笑来,道:“不介意不介意。” 萧逸闻言蹙起了眉。 一旁的侍卫顿时上前呵斥:“放肆!世子爷同你说话了吗!” 那侍卫长得凶神恶煞,声若洪钟,顿时把杨氏给吓退了几步,她战战兢兢地摇头,声音含在嗓子眼里道:“没……” 萧逸观察了一番周意的神色,见她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表情,倒是微微勾了下唇。 “周姑娘,你不介意吧?”萧逸又问了一声。 周意笑笑:“世子爷大驾光临,小女哪敢介意?只怕怠慢不周啊。” 萧逸冷笑一声。 这丫头嘴上说着怕怠慢不周,可也未邀请他进门,更别提招待,分明就是口是心非! “无妨,即便你怠慢不周,本世子也恕你无罪。”萧逸一副大度的模样说着,话落便要往周意的院子里走。 周意忙伸手拦下人。 侍卫见周意伸出手来,怕她伤了小主子,忙上前两步严阵以待。 萧逸遭受阻拦,挑眉看向周意。 “家中正在施工建房,乱糟糟的,世子爷就别进去了吧?”周意笑着看向萧逸。 萧逸有些不耐道:“你不让本世子进,本世子还偏要进!” 说着,挥开了周意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周意看了看萧逸的背影,斜了马范一眼,随即跟了进去。 马范摸了摸鼻子,如受气包般跟在后头。 萧逸直径走进堂屋,打量了周遭一番,满眼都是嫌弃。 侍卫搬来椅子软垫放在屋内,又摆上了熏香,泡上一壶好茶,萧逸这才坐了下去。 周意在一旁抱胸看着,马范也跟在周意身边,暗暗对萧逸翻着白眼。 这家伙,还真够矫情的。 萧逸喝了一杯茶,才看向周意道:“本世子听闻马公子说你身手不错,能跟本世子演示一番吗?” 周意闻言看向马范,马范连连摇头,表示自个冤枉。 他没说过这话啊! 这狗世子,竟还挑拨离间! 萧逸还不待周意回答,便道:“老九,你跟周姑娘比划比划,手下注意着点,可别伤着人。” 那个叫做老九的侍卫忙应是上前一步,对着周意道:“周姑娘,请吧!” 那边本还杵在院门口想打探情况的杨氏一看这情况,忙吓得悄悄逃跑了。 娘啊,她瞧着这小世子可不是想跟这死丫头交朋友的,看样子是有仇呢,她还是赶紧走,省得被连累上。 周意一时没有动弹。 那侍卫又大声道:“周姑娘,请!” 马范见状忙上前一步,道:“世子爷,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太好吧?” 萧逸抬眼看了马范一下,语气淡淡道:“马公子,本世子说了,就是比划比划,再说了,周姑娘上回还指着你爹骂呢,你何必担心?” 马范有些恼火,之前这家伙找到他家,说让他带他们来找上回酒楼的小丫头,马范心知姐这是被人怀疑上了,即使他不带人来,他们一样有办法来,不如自个跟过来看看情况,有啥事也好帮衬一下,没想如今人刚一到这世子就翻脸。 大爷的,他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一旁被吓得不行的陈大丫咬了咬牙,跑到厅屋前跪下,颤抖着声音道:“世、世、世子……求您饶了小意吧!” 萧逸皱眉看了侍卫一眼,顿时有人把陈大丫给拉走了。 周意叹了口气,拍了拍马范的肩膀,示意他让开,马范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只好先让了开来。 看来今个这架她不打都不行了,周意便看向萧逸问道:“世子爷,您想看小女身手没问题,但一会儿伤着碰着了,算谁的?” 萧逸冷笑着看了周意一眼道:“本世子都说了,不会让老九伤了你,即便不小心真伤着了,本世子亦会负责的,周姑娘放心去好了。” 周意挑了挑眉,听这家伙话里的意思,是压根没打算让侍卫留手? 她心中也有些恼火,原本还打算隐藏实力,这家伙若是步步紧逼,那她也就没必要客气了,当下不客气地冷笑了声:“世子会错意了,小女是在问,若是小女伤了您的侍卫,算谁的?” 萧逸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周意一眼,随即似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你若能打伤本世子的侍卫,本世子非但不会怪罪,还奖赏你百两白银,如何?” 第84章 您输了 周意也哈哈笑了一声,随即寒下脸道:“不如何!” 萧逸被周意的气势一震,反应过来是即羞且怒,但还不待他开口说话,周意却又接着开口说话了。 “不如咱们就下个赌注,我赌我能伤了世子的侍卫,输了我赔世子百两银!世子您呢?” 她这人在某些方面很执拗,古有不食嗟来之食,她宁愿用抢的夺的,亦没办法接受旁人不怀好意的打赏。 没有什么大道理,对她来说就是有两点东西不能丢。 一是自我,一是尊严。 萧逸下意识地接口道:“本世子赌你伤不得我的侍卫!输了本世子亦赔你百两银!” 说完之后,萧逸顿时皱起了眉。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又问道:“你的所有身家都没有百两银,如何赔给本世子?” 周意便看向马范问道:“马公子,带银子了吗?可否先借我些?” 马范连忙从怀中掏了掏,今个为防万一,他还真带了不少银子,当下掏出一沓银票,数出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萧逸虽对周意借钱做赌资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对着一旁的侍卫点点头。 那侍卫瞪了周意一眼,有些憋屈地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也放到桌上。 虽说他不认为周意能伤他们的人,但打赏跟做赌,两者区别可大了去。 一个小小农女,也敢跟他家世子爷赌,就欺负他家世子爷年纪小,占他家世子爷便宜! 见两方的赌资都放好了,周意又对着萧逸道:“事关郡王府的颜面,还请世子命属下去清下场。” 萧逸有些意外地看了周意一眼,随即对着侍卫点点头。 今日之事他爹让他来出面,便是为了王府颜面,没想到这丫头倒是想得周到。 毕竟欺凌一个小农女算不得好听事,但萧逸今年不过七岁半,出了什么事情旁人也仅会觉得小孩瞎胡闹,不会对王府颜面有多大损伤,这才由着他来试探周意。 侍卫们这回倒是动作爽利,关上了院门,阻隔想要来探视的村民视线,又到了后院把几个听到动静不知所措的男子给轰走,这才又各自守在四周,把整个院子监防得严实。 萧逸看向周意,有些不耐道:“周姑娘,可以开始了吗?” 周意也未磨叽,走到院中上下打量了那位叫做老九的侍卫一眼,那人一身黑色劲装,上身穿着铁甲,腰间挂了把剑,长靴一处有些鼓囊,便歪头问道: “可否借把匕首一用?” 他那剑太长,她一个小孩可耍不起来,只好借把短兵器用。 老九皱眉看了周意一眼,这次来前主子只交代了试探,可没说要这小丫头性命,所以他是打算赤手空拳揍这小丫头一顿的,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是脸皮厚,还问他借兵器。 他又看向自家小主子,见主子点头,只好从小腿处解下一把匕首,有些坏心地直接往周意方向用力一抛。 周意人也未动,看似随意地伸手往前一抓,便把匕首给接了下来。 感受到掌中微微有些发麻,周意挑挑眉。 这侍卫的力道还真不小,不似普通人,果然古代的练武之人也不可小视。 老九也被周意这一手给惊呆了。 他为了给周意一个下马威,刚刚扔匕首时可是使了七八成力,没想到这小丫头能把匕首接中不说,人连动也未动,按说那么大力道至少能把一个孩童砸倒了才对! 倒是萧逸没看出老九用了多大力,见周意稳稳接住匕首,暗叹这小丫头还真的有一手,当下站起了身来,走到堂屋门口观看。 老九不敢再小视周意,肃着脸道:“周姑娘,请!” 周意见老九赤手空拳,似乎不愿拔剑的样子,也不提醒他,反倒拔出了匕首把匕鞘一丢,握住匕首耍了两下,下一瞬也没跟人打招呼,便如炮弹般往老九的方向冲去。 老九见状冷哼一声,猛地对着周意长腿一扫。 周意仗着人小身子一仰,躲过老九的攻击,之后冲势却是未停,反而加速了几分,瞬间与老九擦身而过。 直到冲出二三米远,周意才缓下步子,站定抬手看了眼沾染了些许血迹的匕首,又转身看向微微弯身掐着大腿的老九道: “承让了!” 随即她看向萧逸,猛地把匕首往堂屋方向一抛,那匕首顿时飞射出去,‘叮’地一声钉在了堂屋的门框之上! 一旁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周意仅一个照面便伤了老九的事实,便见周意把匕首往自家小主子的方向一抛,顿时惊得魂都快飞了。 下一瞬见那匕首未伤到小世子,而是钉在了门框之上,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后怕。 萧逸也被吓得不轻,忙往后退了一步,那匕首刚刚就射在他的身旁,离他仅有一尺远! “世子爷,您输了!”周意像是未看出众人的惊吓,笑着对萧逸道。 萧逸惊吓过后勉强站直了身子,看了眼门框之上的匕首,只见那匕刃之上些许鲜血汇聚成一珠,正挂在上头要落不落。 再看了眼老九,他都未看清周意是怎么出的手,这会儿老九大腿上便多出一道伤口,此刻正有鲜血涌出。 当下萧逸震惊地看向周意,满眼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他身边的侍卫都是祖父精心挑选的好苗子,自小训练到大的,却跟这丫头打了个照面,就被伤到了? 周意微微勾起了唇,空间异能对她的速度有很大帮助,刚刚她又突然发起攻击,那老九一个没有异能之人,哪怕反应再灵敏,也绝快不过她去,他上身穿着铁甲,下身却没有防御,她个子又小,伤他下身简直轻而易举。 她早就打算好了一招赢了老九,此人怎可能躲过她的攻击。 侍卫此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护在萧逸一旁。 这会儿周意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个普通农女,而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周意扫了眼侍卫,见他们严阵以待,轻松一笑,对着萧逸问道: “世子爷,您不会打算耍赖吧?刚刚的赌约还作不作数?若是不作数,小女可以当作什么都未发生,可好?” 萧逸看了眼周意,见这小丫头满眼笑意,顿时觉得自个不能被她看轻了去。 输了银钱不要紧,气势决不能输! 当下挺直了腰杆,也大方一笑:“本世子说过的话,从未有过不作数。” 随即又寒着脸看向老九道:“老九,即是你输给了周姑娘,就由你亲自把赌资奉上给周姑娘。” 这话一下便把自个输了,改成是他的侍卫输了。 老九咬了咬牙,点头应是,也不管自个腿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进堂屋,拿上桌上的银票,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周意的跟前,气哼哼地咬牙道: “周姑娘,是……在下输了。” 说着,把银票送到周意面前。 第85章 邀请 周意看了老九一眼,不客气地把银票给接了过来。 又一脸谦虚道:“是您承让,小女才侥幸得手。” 老九的脸色更加臭了。 承让不承让的,他自个能不知道吗?这丫头的速度快得他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也不知这丫头师承何处,小小年纪身手这般敏捷,还是她本身就天赋异禀? 若这丫头真是晋王世子的人,让她成长起来,他直觉会对他家主子是个大威胁! 这个事情他回去一定要禀报主子,让主子重视起来! 试探出周意的身手当真不一般,萧逸也不愿在这破地方多留,便对着周意道: “周姑娘果然身手非凡,本世子想邀请周姑娘明日到庄子上做客,不知周姑娘肯不肯赏脸?” 周意笑道:“世子给小女这么大脸面,小女怎敢不从。” 得到答复,萧逸又深深看了周意一眼,才对着侍卫道:“走!” 马范忙道:“世子爷,小子就不跟您一道走了,您先回吧。” 萧逸有些同情地看了马范一眼。 他觉得这小子是定被这丫头迷住眼了,若不然这丫头都骂了他老子爹了,这小子还愿意护着这丫头? 当真是个没脑子的。 马范被萧逸看得莫名其妙,他怎么觉得这小子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似的呢? 待一群人离去,马范才对着一群人的背影‘呸’了一声。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周意白了马范一眼,又关上院门,对着马范道:“进去说话。” 马范点头,又跟着周意回到了堂屋。 “姐,你明日真要去东来庄?”马范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 周意点点头,问马范道:“你爹把兵器都运走了吗?” 马范没想到周意知晓近日他爹在运兵器,有些惊讶地看了周意一眼,才回道:“快了,最多三五日。” 周意便道:“那东平郡王一家再过几日也该走了。” 她最初以为东平郡王是专门为了银钱粮食的事情而来,后来听马范说东来庄后头有制造兵器的窝点,才明白东平郡王主要是为了调运兵器而来,如今兵器要运走了,这个窝点又暴露了,东平郡王便没必要多留了。 马范有些急道:“别管他们啥时候走,姐你明个就要去东来庄,不会出事吧?” 周意摇摇头,问道:“你忘记晋王要做什么事了?” “晋王还能做什么事,造反呗?”马范顺口说道。 但这事跟姐明个去庄子上有什么关系? “造反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人手兵器,还需人心所向,这种关键时候,晋王一家尤其爱惜自个的羽毛,我觉得他们找我过去不是为了要对我下手。再则说,要下手他们偷偷找机会夜里就摸来了,为何要请我去庄子上?”周意回道。 马范闻言认真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 周意又道:“晋王一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全部说给我听。” 马范知道姐一向思路清晰,判断力准确,便点头答道:“晋王一家在平阳府住了有三四十年,第一代晋王就是当今晋王的老子爹,听说先晋王当年还与皇位离得很近,先晋王死了没几年,这新的晋王就要造反了。” 周意闻言挑了挑眉,心道难怪那东平郡王和郡王世子看起来都贵气非凡,原来跟当今皇帝的亲还算挺近,二娃跟她说过当今的王爷郡王极多,若非有近代长辈在皇宫里生活过,培养不出来这样的贵气来。 可她曾在杨氏和徐氏的聊天中得知,如今晋王一家同宫里头并不亲近,这又是为何?难不成跟先晋王有关? “与皇位离得很近?怎么个近法?”周意问道。 “我也是听的传言,不知真不真实。” 马范掰着手指跟周意算道:“在先晋王那一代皇子中,先晋王排行老五,也就是说他前头除了长兄太子,还有三位哥哥,但后来不知为何,那一代的太子先是死了,老二老三争夺皇位失败,最后便宜了老四,先晋王恰巧排在了老五,你说换成谁谁不气?” 周意恍然大悟道:“难怪当今晋王要造反,这是怨气遗传下来了?” 若是前头排了太子和三位哥哥也就算了,但当年太子和二个哥哥没了,先晋王离皇位仅差了一个名分,换谁都难以甘心,心中能服气才怪。 这也解释了当今宫里头的人同晋王一家不亲近,当初那个老四经过这一番周折登上皇位,留下先晋王这个老五都算厚道了,自然只会打压不会亲近的。 随即周意又对马范道:“接着说说,现今晋王家的情况。” 马范便答道:“现今晋王家的人口简单,先晋王就留下了一个孩子,就是当今晋王,当今晋王又有四子,嫡长子如今被封晋王世子,庶二子就是东平郡王,庶三子没养大,庶四子病恹恹的没啥用,如今还未成年,没有封号。东平郡王如今也就一个儿子,就是那个萧逸,晋王世子好像也有个儿子,至于名字叫啥,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庶四子还未成亲。” 说着马范似想起什么,一脸八卦道:“对了,听说东平郡王和晋王世子,这俩兄弟还不对付。” 周意闻言抬了抬下巴,示意马范继续说。 马范便道:“东平郡王和晋王世子是同一年同一月出生,有传言原本东平郡王比晋王世子早出生两日,但因为东平郡王是庶出,晋王许是怕得罪了晋王妃母族,生生把东平郡王改小了出生日子,排到晋王世子后头去了!姐,你说他们两人能对付吗?” 周意闻言想了想。 这时候讲究嫡长名分,若这个传言是真的,作为晋王的儿子说不定都想争一争这名分,何况现今晋王图谋不小? 东平郡王定不会甘心,晋王世子也定会防着东平郡王这个‘庶二子’,两人自然不可能和睦。 这般想着,周意忙道:“你让我理一理。” “晋王要造反,造反要准备的事情多了去,东平郡王却被派来监管调运兵器。调运兵器看起来是个重要的环节,但却不是个啥好差事,事情办好了虽有功劳却无好处,事情办不好还会引起晋王厌恶。相反此刻笼络重要人物的人心才是重中之重,这东平郡王被调来此处,其实是被人故意边缘化了。”周意一边想一边道。 马范闻言眨了眨眼,好半会才勉强点了点头,实在是他被姐说得晕晕乎乎的。 周意也不管马范理解了没,又接着道:“若刚刚你说的事情是真的,东平郡王应自小到大都对晋王世子有怨气,他能来此处,不管是不是被晋王世子搞了鬼,东平郡王都会怨恨上晋王世子……上次兵器被盗,东平郡王会被晋王责骂吧?” 说到此处,周意眼睛一亮,看向马范问道:“你说东平郡王会不会怀疑兵器被盗之事……也是晋王世子搞得鬼?” 第86章 吓坏了 这话马范听懂了,若是东平郡王和晋王世子的关系这般紧张,东平郡王很可能会怀疑上晋王世子在暗害他啊! 当下点头道:“很有可能。” 周意有些恍然道:“这新仇旧恨的,难怪东平郡王这段时日一直盯着我,他许是怀疑我和晋王世子有什么关联?” 马范闻言急道:“那怎么办,若是东平郡王怀疑你为晋王世子做事,岂不是恨不得杀了你?” 周意摇摇头道:“东平郡王应是个多疑又谨慎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对我一个小丫头多番试探,他应当不会做冲动之事。” “那他非要请你到庄子上干嘛?”马范仍觉得明日一行姐会有危险。 周意想了想,道:“有仇自然是想报仇了!他想报仇,可又抓不到晋王世子的把柄,他即怀疑我跟晋王世子有什么关联,请我过去……想威逼利诱,策反我?” 马范抓了抓脑袋,半信半疑道:“若是如此,姐你有对策吗?” 周意耸了耸肩道:“那东平郡王性子多疑,我若想自证清白十分困难,他不会信的。哎,为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了。” 马范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急道:“啥?姐,你不会想要冒充晋王世子的人吧?” 真让东平郡王证实了姐是晋王世子的人,那不是找死吗? 以东平郡王恨晋王世子的程度,应该恨不得把晋王世子的人统统杀光吧? 周意白了马范一眼,然后把刚刚她赢来的银票递给马范道:“这些银票你帮我兑换成银子,明个一早送来。” 这银票是百两一张的,面额太大,她去兑换引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马范‘哦’了一声,接过银票。 周意又接着道:“明早你来之后先不要走,在村子里帮我看护好我大哥,等我回来再说。今晚再派几个能打点的人去寿宁村,帮我看护好我外公外婆,我小舅舅那边也派人跟他通个信,不管谁来要带他走,都不准离开书院半步。” 马范一听周意这么说,更加慌了:“姐,明个真会有事啊?” 周意神色轻松道:“我只是怕东平郡王拿我的亲人来威胁我,怕他吓到我大哥和外公外婆。放心,最后不会有事的。” 马范怎肯放下心,他皱着眉想了想,最后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当下有些兴奋地看向周意道: “姐,不如咱们也造反吧!” 造反好啊! 造反成功了,他就不用担心他一家啥时候被满门抄斩了,姐也会没事了! 嘿!万事大吉了啊! 周意闻言哭笑不得,睨了马范一眼:“造什么反?你有人吗?有兵器吗?有足够的钱粮吗?你会带兵打仗吗?” 马范理直气壮道:“钱粮兵器咱可以抢啊,咋没有人了,如今百姓对朝廷极其不满,咱们煽动百姓,农民起义啊!打仗又有什么难,不会咱不能学吗?” 周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马范,半会才没好气地憋出一个字。 “滚!” 于是马范灰溜溜地滚了。 马范刚走没多久,陈大丫跟杨承德慌慌张张跑来,见周意没事,两人松了一口气。 “丫头,你没事啊?我听大丫说郡王世子要打杀了你,是不是真的啊?”杨承德喘着大气问道。 陈大丫被侍卫丢出门后,急急跑去喊杨承德救命去了。 陈大丫哪里知晓周意的身手如何,那侍卫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让他和周意两个打架,她可不就以为那小世子是想要周意的命了。 两人来时遇到世子离去的马车,还以为周意没命了,心都凉了半截,这会儿看到周意不仅好好的,浑身上下也看不出半点伤来,即兴庆又意外。 “哪有,世子跟我开玩笑的,并没有真的让人打我。”周意一边安抚,一边请杨承德去屋里坐,也让陈大丫坐着歇歇。 她看这俩人跑得满头大汗的,是真的在担心她,心中有些暖意。 杨承德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又问:“郡王世子怎么突然找到你这里来了,周丫头,你跟那位还认得?” 周意又给两人倒了热水,才道:“算不上认得,仅有过一面之缘,郡王世子同马范倒是识得的,两人今日许是无聊,就跑来乡下玩了。不过我瞧着那郡王世子许是嫌弃我这小地方,坐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走了。” 杨承德嘀嘀咕咕道:“走了好,走了好,我瞧着那庄子上的人都阴晴不定的,咱们当小老百姓的,还是不要同他们深交。” 以往杨承德还觉得能跟隔壁庄子上的贵人结交,就算没有好处,也能长长脸面不是,但自从前几日那个侍卫来村子里耍了他一遭,再加上今日那小世子还差点要打杀了周意,杨承德深深觉出贵人同小老百姓的区别,他们这没权没势的平民百姓,还是离那贵人远一些比较好。 送走了杨承德,周意又让陈大丫去喊了人来继续开工,她院子后头的房屋院墙还得继续盖。 四个工人之前被侍卫给吓到了,周意又好声安抚一番,还说晚上给大家伙一人加餐两个鸡蛋,这才让四人又定下心来干活。 原本打算去周家一趟的,但这会儿周意也没心情去了,鸡蛋也未送过去,直到晚上,周家人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周二娃下学的路上听村民议论,说他妹妹不知是不是得罪了郡王世子,差点没被郡王世子给打杀了,周二娃听了这事吓坏了,忙狂奔回家。 看到周意完好无损,周二娃抱着周意又哭又笑的,周意无奈,又是好一番安慰,才让这小子平静下来。 第二日周二娃说啥都不愿意去上学,非要在家看着周意,周意怎么说都不行,好在没一会儿马范来了。 周意告诉周二娃说,马范跟郡王世子是朋友,马范都用他项上人头做担保了,保证周意不会有事,才把这小子给撵去上学。 待周二娃刚走,马范偷偷给周意拿了一个包裹,周意知道里头是银子,看也未看便放进了空间。 “你去看好我大哥,我走了。”周意对着马范道。 昨日萧逸也没跟她说让她啥时候去庄子上,但她今日下午前还得去给胡氏布庄送趟货,早解决麻烦早回来。 马范有些担忧地看了周意一眼,问道:“姐,真的不会出事?要不你就考虑考虑我昨个的提议吧?” 周意顿时黑下脸,咬了咬牙道:“再提这事咱俩就绝交!” 第87章 这么快 东来庄方圆是数千亩的耕田,在靠近山脚处坐落着一个大大的宅院。 周意走到这座大宅院前,扫了眼长长的院墙,直接走到大门前‘砰砰’地敲起门来。 没一会儿便有门房来开门,那门房看起来四五十岁,他扫了周意一眼,皱眉问道:“哪来的小丫头?不知道这里是东平郡王的宅子?” “我叫周意,昨个你们家世子邀请我来的。”周意淡淡开口。 那门房显然被交代过此事,他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接着却又冷笑一声:“我家世子邀请你来的?你有贴子吗?” “没有贴子不给进是不?”周意淡淡问道。 “那是当然,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门房一脸鄙夷道。 “哦,那我走了。”周意耸耸肩,转头就走。 那门房一见周意要走,有些急了。 世子爷昨日便吩咐过他,若是有个叫周意的小丫头来,定要给她来个下马威,不想这小丫头不按常理出牌,面对质疑正常人不是该解释一番吗,这丫头怎么说走就走呢? 见周意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走了,门房深呼了一声气,忙追上前去。 “哎!小丫头,你且进来等着,待我去问问管家,许是管家忘了交代这事。” 世子爷只交代了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可没让他把人给气走。 周意步子未停,边走边道:“不是说没有贴子不能进吗,我就不坏了您家的规矩了,这就走。” 门房连忙跑到周意面前拦下她,拱手作揖道:“哎呦,丫头,是小的说错了,有上头发话,用不着贴子也能进的。” 周意扫了他一眼,见他认错态度诚恳,这才跟这人一道进了宅院。 在门厅处坐着等了会儿,才来了个管家。 那管家来了也不二话,扫了周意一眼便道:“你跟我来。” 东来庄如今虽是东平郡王名下的财产,但毕竟不是东平郡王常住之地,建得倒并非多奢华气派,房屋既有乡居的简朴味道,又有大户人家的端庄典雅,总归即低调,又非普通乡村建筑所能比。 周意随着管家左拐右拐,停在了一间房前。 “你先进去候着吧,我家主子一会儿就来。”管家对着周意道。 周意看了那管家一眼,再看看紧闭的房门,问道:“是这间房?” 管家点点头,一点也没给周意开门的意思,就那么站着看她,似乎在等她进去。 周意挑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有股熏香味道扑面而来,周意一吸之下,隐隐觉得有种轻微的眩晕之感,这感觉极轻,就像是突然换了个场景,有些许如进入梦境的不真实感。 这香料有问题,周意心中已经有数。 当下屏住呼吸,装出头有些晕的模样晃晃脑袋,看到一旁有个矮榻,走上前坐了下去。 身子歪倒在软塌之上,没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管家见周意中招,忙拿出沾了药水的帕子捂住口鼻,进来摇晃周意两下,嘴里喊道:“小姑娘,小姑娘?” 见周意毫无反应,确定周意是真的晕了,管家才又赶紧出去喊了两个人进来,把周意给抬走。 周意感到自个被人抬着走了片刻,来到另一间房,然后被人扔到了地上,又被人捆住了手脚,接着是人离去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声音。 确定周围没有人了,周意才睁开眼睛看了看。 此处应该是一间柴房,柴房不小,但有一半空间都被木柴给占据了去。 看了看自个手上绑得紧实的绳子,周意扯了扯嘴角。 这东平郡王还真是小心谨慎,连她一个小孩都怕,竟用这种手段对付她。 不过这样也好,能绑了她,应当就不会多此一举绑她亲人。 随即周意又闭上眼睛,耐心等着。 等了许久,柴房的门又被打了开。 “王爷,世子爷,人在里头了。” 周意听到有人说话,接着是有人进来,还有人摆放椅凳的声音。 萧逸看了眼昏迷的周意,想到昨日这小丫头拿匕首吓他,有些恶劣地勾起唇,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去,拿冷水来把她泼醒。” 那侍卫正想应是,众人便看到本该昏迷的小丫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睛中似带着迷茫之色,下一瞬又见她登时坐起身来。 “咦?我怎么在这里?” 周意不理会众人惊讶的表情,有些疑惑问了声,又奇怪地看了眼萧逸和萧睿,问道:“是你们绑了我?” 萧逸脸色臭臭的,不由问道:“你怎么这么快便醒了?” 那迷药至少能致人昏睡三个时辰,这时间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这丫头竟已经清醒了? 周意白了萧逸一眼,又看向萧睿,见萧睿眉头紧锁,不由笑了笑:“东平郡王?真巧啊,咱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萧睿闻言眉头松了松,也露出一抹笑道:“确实是巧,上回在神仙醉,周姑娘令本王印象深刻。” “所以王爷这是……?”周意伸了伸被捆绑的手,挑眉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问题本王不解,若周姑娘能为本王解惑,本王不会为难你。”萧睿笑道,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嗯嗯,王爷请问,小女定会知无不言。”周意连连点头。 见周意虽十分配合,可眼中却未有一丝惧意,表情能装,眼睛可是骗不了人,萧睿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这丫头,恐怕比他想得还要不简单。 年仅六岁这种心性和身手,简直骇人听闻。 “本王想知道,上回在神仙醉,周姑娘为何要辱骂马老板?又可知晓本王便在楼上?”萧睿一手把玩着串佛珠,状似随意问道,一双好看的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周意。 周意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一声,道:“王爷,这个问题小女可不好回答。” 萧睿闻言也不怒,只问:“哦?为何不好回答?” 周意犹豫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不好说,不好说。” 萧睿还未说话,萧逸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顿时站起身来,走到周意的跟前。 周意此刻正坐在地上,萧逸又比同龄人个头稍微高些,此刻他面如寒霜,往周意跟前一站,隐隐有种压迫之感。 “你若不说,信不信本世子杀了你?”萧逸阴深深地开口道。 第88章 松绑 “哎?世子,您这样办事不太好吧?我来这儿可是有很多人知道的哦,你无缘无故杀了我,怎么对外解释?”周意的眼睛转了转,似有些急了。 周意这个表情取悦了萧逸,他不由笑了笑,凑近周意的脸,有些玩味道:“怎会无缘无故杀了你?是你偷了本世子的财物,本世子令人打死了你,如何?” 周意忙把身子往后仰了仰,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紧紧盯着萧逸,似被萧逸给吓到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萧逸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半会萧睿才开口道:“逸儿,莫要吓唬人家小姑娘。” 说完又看向周意道:“本王是个好说话的人,若是你肯老实配合,本王保你什么事都没有。”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地还挺好。 周意心中暗笑,面上却配合地纠结了一番。 萧睿似也不急,静静等着。 半会,周意才看向萧睿问道:“若是我说了,你们真不会杀了我?” 萧睿顿时弯了弯唇,点点头。 萧逸也冷哼道:“哼!我父王一诺千金,还骗你个小丫头不成!” 话落,萧逸又走了回去,坐到了椅子上。 他这会儿的心情很好,昨个在这丫头身上受得气,总算是补了回来,让他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周意像是松了口气,才道:“小女也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王爷,上次可不是小女故意冲撞您的!” 萧睿挑了挑眉,目露了然之色,忙问:“是何人托你这么做的?你说话可有凭证?” 周意连忙点头,随即用捆绑的手费力地从腰间掏着什么。 一旁的侍卫见状忙严阵以待,就怕这小丫头别掏出什么暗器伤了自个主子。 萧睿却是紧紧盯着周意的动作,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周意掏了半响,才从腰间掏出个小东西来,然后伸手给萧睿看。 众人便见到周意小手中是颗圆润的珍珠。 这两颗珍珠是周意从萧辰送她的箱子里头翻出来的,那箱子里头有许多零散的珍珠,周意挑了一颗其中最小的出来。 但即使是最小的,直径也超过了一厘米,且这珍珠十分圆润,色泽明亮,绝对算得上上品珍珠。 她特意问过马范,这样一颗珍珠,在东南海地区并不出挑,但运往来到这边,估摸能卖得一二十两银子。 有侍卫把她手中的珍珠收走,拿给萧睿观看。 萧睿随意把玩了下珍珠,有些失望地看向周意问道:“这颗珍珠是谁给你的?” 这样上好的珍珠,都是大户人家才会有的东西,出现在周意的手中便十分奇怪了。 但他心中却是失望的,仅一颗珍珠而已,并不能证明就是他大哥的东西。 周意眨了眨眼道:“那人打扮普通,长相也普通,我也并不认识他,交代完事情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萧睿闻言更加失望了,又问道:“这么说起来,你是临时受人之托?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这么说起来这小丫头并不是他大哥的人,而是临时被选中的? 周意想了想,似在回忆,半会才道:“他跟我说,让我只要想法子激怒王爷,这颗珍珠便是我的了,旁的也未多说什么。” “激怒本王……?”萧睿蹙眉看了周意一眼,随即认真思索了起来。 教唆一个小丫头来激怒他,这是为何? 分散他的精力?还是……让他恼上这小丫头,继而打杀了她? 上回兵器被盗之事,他已经惹得父王震怒,他若是再搞出什么乱子,父王必定会更加厌弃他。 假设他真的杀了这小丫头,他那好大哥再趁机造势,散播谣言,说他滥杀无辜,这种关键时候,使得府中名誉受损,父王能饶得了他? 果真是他的好大哥啊!这种时候竟不惜得牺牲府中名誉也要暗害他,当真是心思歹毒! 萧睿顿时觉得自个真相了。 当下冷笑一声,看向周意,见周意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又觉得不太对。 若这丫头不是她大哥的人,那她一身武艺是从哪里学的? 便问道:“本王听说你的身手不错,竟还能伤了本王府上的侍卫?你这身本事是何人教你的?” 周意闻言脸色一变,冷声道:“这事我可不能说,我师父……” 说到此处似察觉说漏了嘴,周意顿时懊恼地闭紧了嘴,还白了萧睿一眼。 萧睿眼中露出些许兴味:“哦?周姑娘还有师父?” 周意冷哼一声道:“哼!你甭想套我话!反正我师父跟你们没关系!就你们府上侍卫那样的水平,来十个……不!来一百个都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这是一时气急都忘了尊卑,直接跟萧睿‘你我’说话了。 一旁的侍卫闻言脸色都臭臭的。 这丫头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他们是不? 萧睿眸子闪了闪,倒是对周意的话信了七八分。 他大哥身边有什么人,他虽不是全部知晓,但像这丫头所说这般厉害的高手,却是没有的,否则他大哥早就派这种高手来暗杀他了,何至于费心费力使这样的手段? 萧睿又看向周意,见周意一副油盐不进的倔强模样,倒是笑了笑。 这丫头贪财,背后又有着这等高手,若是能拉拢过来,日后定是个好帮手。 至于这丫头所说的师父有没有问题,日后有的是时间,他再慢慢查就是。 他大哥的人应当也不知这丫头背后还有高人,故而才选了这丫头作为一枚牺牲的棋子,如今倒是便宜了他。 当下萧睿起了身,走到周意的身边,亲自给周意松绑。 一旁的侍卫见状有些为难,这种事情,哪能王爷亲自来做,有人便询问道:“王爷,还是属下来吧?” 萧睿对着侍卫摆摆手,随即边帮周意解绳子,边对着周意温和笑道:“周姑娘受苦了,本王绑了你也是无奈之举,并非有伤你之意,周姑娘不会怪罪本王吧?” 他长相便十分温润好看,如今对人温和一笑,更是让人有着如沐春风之感。 周意像是被萧睿的笑容感染,当下对萧睿露出一个感动的笑来:“无妨无妨,上回小女收了这颗珍珠为那人办事,就觉得日日寝食难安,总觉那人有什么阴谋,如今说清楚了,小女倒是松了口气,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小女。” “周姑娘这般年幼,也是被恶人蛊惑,本王怎会忍心怪罪于你。”萧睿笑得更加和善了。 一旁的萧逸见状气哼哼地瞪着周意,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父王怎会突然对这臭丫头的态度转变这么大,还让父王亲自给这臭丫头松绑! 第89章 贪财 周意和萧睿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顿时显得亲近了许多。 “本王让人备下桌宴席,为周姑娘压压惊如何?”萧睿笑道。 周意一脸感动道:“多谢王爷了。” 接着周意跟着萧睿和萧逸去了一间客厅,萧睿请周意入坐,周意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在等候上菜的时间里,萧睿不动声色地问了周意许多问题,多半是与她那位‘师父’有关的。 周意便也有意无意透露,把自个的‘师父’塑造成一位孤身老人、世外高人,总之不问世事这样的形象,惹得萧睿对周意更加眼热了。 他就是喜欢这样没有背景又有能力的人。 “你师父既有这般本事,何不为本王引荐一番?”几个来回之后,萧睿对着周意试探道。 “那可不成。”周意连连摇头,随即一脸难为地看着萧睿道:“王爷,您有所不知,师父他老人家不喜权贵,又讨厌麻烦,能收小女为徒,用师父他老人家的话说,是看在小女天资卓越份上,不忍浪费我这个好苗子。但师父平日里交代过小女,不可同权贵之人交结,若是知晓小女见了王爷……小女的腿怕都要保不住了。” 萧睿也知道真正的高人都脾气古怪,闻言倒没怪罪周意,再说即使近期见不到那位高人,能把周意这个徒弟给先拉拢过来,亦是不错的。 “如此本王倒不好打搅他老人家清净了。”萧睿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 周意笑眯眯地恭维:“王爷可真是个好人,心地真善良,好在上回小女未酿成大祸,否则小女心中真是过意不去了。” 一旁的萧逸白了周意一眼,嘴里小声嘀咕道:“马屁精。” 萧睿听了周意的话倒是十分受用,他满意笑了笑:“区区小事,周姑娘不必挂怀,本王亦不会放在心上。” 接着又道:“本王还有事要忙,一会儿便让逸儿陪周姑娘用膳吧。” 说完对着萧逸使了眼色,萧逸脸色臭臭地点头,萧睿这才起身走了。 周意和萧逸忙站起身来恭送萧睿走。 待萧睿走后,萧逸睨了周意一眼,板着脸道:“坐吧。” 周意细细打量了萧逸一番,直把萧逸看得有些火大,才开口道:“世子爷,您跟王爷可真不像,王爷那般和善的人,怎么世子爷总板着个脸?” 萧逸顿时瞪向周意:“你放肆!” 这臭丫头竟敢说他跟父王不像,还敢对他评头论足的? “哎,行行行,我不说,行了吧?”周意一副不跟这小子计较的样子,又坐回了椅子上。 萧逸一肚子火没处发,只好坐着跟周意干瞪着眼。 接着周意当真就不说话了,萧逸也不愿主动跟周意说话,厅内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直到有下人上了一桌子菜,周意看看桌子上的菜还挺让人有食欲的,也不管萧逸,直径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桌饭菜都以清淡为主,就连荤菜都多烧得原滋原味,一点也不油腻,看起来东平郡王平日里还挺注重养生。 萧逸见周意这般没规没矩,吃饭也不知请示他,顿时又甩给周意好几个白眼,接着见周意吃东西虽不至于狼吞虎咽,动作也不紧不慢,但看起来就是觉得食物还蛮好吃的样子,不由咽了口口水,觉得自个也有些饿了。 这个发现让萧逸更加生气了,他气闷地起身坐到餐桌前,眼中闪过恶劣之色,对着周意道:“给你东西你就吃,就不怕饭菜里有毒?” 这话原本吓唬周意,谁知周意一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仿佛慢半拍似地抬起头,疑惑问道:“嗯?这里头下毒了吗?” 萧逸没好气道:“是啊,剧毒!”吃死你! 周意点点头,道:“哦。” 接着又低头吃了起来。 萧逸气得龇了龇牙,问道:“这你还吃得下?” 周意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慢悠悠道:“反正都吃了,既然有毒,我不如吃饱了先,不然没有力气去死啊。” 萧逸闻言被周意气得哭笑不得,好半会儿,他泄气般长舒了一口气,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 两人吃过饭,一个小丫头拿了个托盘走了进来,对着二人行了个礼,才对着周意道:“周姑娘,王爷吩咐奴婢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周意闻言上前掀开了托盘上头的绸布,见是四个小金锭,便问道:“这是何意?” “王爷说了,周姑娘的珍珠王爷看上了,愿以八两金子购下。”那丫头回道。 周意挑挑眉。 这时候的一两金子约莫能换二十两银子,八两金子就是一百六十两白银,她的珍珠才值当一二十两银子,那东平郡王以这般高价买她的珍珠,分明是想拿钱收买她啊。 周意眸光微闪,不客气地把金锭给收了下来,对着那丫头道:“代我谢过王爷。” “是。”丫头应了声,又跟二人行了礼,退了下去。 萧逸看着周意有些开心地拿着四个金锭把玩,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心道这丫头果然是个贪财的。 随即又对着周意道:“本世子过几日要回晋城,周姑娘若是想某个好前程,不如随本世子一道走?” 周意惊讶问道:“世子所说的好前程是指……?” 萧逸有些高傲地笑了笑:“你想要荣华富贵?还是一门好亲事?本世子都可许你。”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周意一眼,又施舍般道:“或是你想要一直跟着本世子,也未尝不可?” 周意闻言闷闷笑了几声。 萧逸顿时又火大道:“何故发笑!”真是个没规没矩的臭丫头! 周意摆摆手,回道:“没什么,小女不是不想跟世子爷走,问题我师父那边不好交差啊,再则我还未跟师父学完本事,怎好一走了之?” 萧逸闻言想了想。 刚刚父王在的时候,他听出父王的意思了,父王更在乎这臭丫头的师父,若是他真把这臭丫头带走了,臭丫头师父那条线就要舍了去,还是不能这么急,等父王打探出这丫头的师父是谁再说。 便又缓和了脸色,道:“也不急一时,日后你若想来寻本世子,本世子说过的话还作数。” 第90章 又来了 把周意给送走,萧逸有些气闷地来到父王的书房。 萧睿此刻正斜靠在软塌上,手中捧着一本兵书,但那兵书许久未翻动过,显然拿书的主人早已走了神。 “父王。”萧逸对着萧睿行了个礼,随即闷闷地坐到一旁。 “嗯,事情办得怎样?”萧睿回过神来,头也未抬,问道。 “还能怎样,哼,那丫头见了金子开心得忘形,孩儿说要她随孩儿一起走,她说要等些时日再作答复,也未一口拒了。”萧睿没好气道。 萧睿听出萧逸语气不对,目露些许了然之色,偏头看了萧逸一眼:“逸儿这是作何?” 这小子自小被人捧着敬着,少有吃瘪的时候,就算有明枪暗箭也被他挡了下来,会被那目无尊卑的小丫头气到也在萧睿的意料之中。 “父王为何要对那臭丫头这般客气?”萧逸憋不住问道,还让他亲自陪着那个臭丫头! 萧睿摇摇头,道:“那小丫头不能同等闲之辈视之。” 萧逸顿时反驳道:“那丫头即贪财,又……没规没矩,父王为何要高看她一等?” 萧睿放下书来,耐心道:“天下之人多是贪财的,若仅拿钱财收买人心,那收买人心的便不是你,而是钱财,今日你可拿钱财收买他,日后旁人亦可拿钱财收买他,这样的人你用着能放心?” 萧逸闻言一时没开口说话,想要反驳又觉得父王说得有些道理。 萧睿又接着道:“那小丫头有股野性,对付这样的人,强硬手段只会使她生出逆反之心,逸儿,你要有些耐心。” 先前他差点掉入大哥的陷阱之中,他如今的处境越是尴尬,越要稳下心神,最后这句话萧睿不仅是说给萧逸听,也是说给自个听的。 萧逸犹豫了会儿,有些被萧睿给说服了。 那丫头胆大肆意,确实是野。 当下起身对着萧睿行了个礼道:“多谢父王教诲,孩儿记下了。” …… 周意回到村子,拐到村里学堂附近找到了正蹲在地上嗑瓜子的马范。 “姐,事情解决了?”马范一见周意立马起了身,拍了拍自个身上的少许瓜子壳。 “解决了,暂时不会有麻烦。”周意看了看四周无人,把马范拉到一旁问道:“你爹接下来要去晋城吗?” 马范点点头:“运输兵器这么大的事,我爹怕出乱子,自然要亲自去一趟的。” “从晋城送信回来需要几日?”周意问道。 马范想了想道:“正常赶路,乘坐马车走官道,需得八九日。中途换水路,需得六七日。若是只送个信,换人换马,我有办法三日内送来信。” 周意思索片刻,道:“那这趟你跟你爹一起去,到了晋城就别走了,待边关战事的消息传回来,若是大败,晋王必定要反,这段时间你监视着晋王,届时晋城一有异动,你立刻安排人来接我。” 征兵加税的事情刚过去没多少天,新兵和粮食全调往战场,估计至少也要个把月时间,总不可能新兵刚到就输了,所以这场战事的结果,周意觉得至少也要一两月后才有定论。 但她这地方偏远,真等到前线的消息传过来就晚了,晋王手中的消息定是比寻常人灵通许多,要反之前晋王定会提前就有动作,比如煽动百姓散播谣言之类,到时马范察觉异动再来通知她过去也不晚。 “好,那姐,你自个在这地方小心。”马范点点头。 “我知道,倒是你去了晋城,万事小心些,不要多惹麻烦。”周意叮嘱道。 把马范送走之后,周意又赶紧去找了王大壮,这会儿时间已到午时,得赶紧去把新的一批货送去胡氏布庄。 王大壮已经把六十六匹布给准备好了,就等着周意来呢,一见周意赶紧让周意检查货物,随后又把货装好,同周意一起去了县里。 送完货顺利得到十五两银子,周意又加了二两银子,一共十七两全部给了王大壮。 扣除织娘的欠款近三两银,王大壮的分成六百六十文,还有九两银子让王大壮作为下批货的本钱,余下的四两半左右,周意让王大壮多帮她买些砖瓦,再买些青石板回来。 如今周意有钱了,有钱她便想花,于是决定把后院多加盖两间房,再把院子里给铺上青石板,这样院子会干净一些,外公外婆再来也有多余的房间住了。 当天回去周意又多招了八个壮汉来盖房子,这次不给粮食了,按一天二十文铜钱算,不然她家的麦子和粗粮也不够。 先招来的四个男人中,有听说可以领工钱,其中两个家中不缺粮食的便也想把粮食换成铜钱,周意欣然同意了。 事实证明人多力量大,待王大壮四日后把盖房的材料给收齐了,周意的院墙已经垒好了,一间两三平米大小的茅房也盖好了,一间十五六平米的房屋也快成型了。 就是人多做饭有点麻烦,不过周意没事也去帮陈大丫搭把手,两人倒也忙得过来。 周意之前去东来庄的事情是瞒着村民的,就连周二娃和陈大丫都不知道,众人也就知道郡王世子来找过周意一次麻烦。 这几日时间,有不少村民跑来跟周意打听,问她跟郡王世子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 面对村民的八卦之心周意有些无奈,只能跟人一遍遍地解释,说那郡王世子许是抽风了,她也不知他为啥来找她麻烦。 许多人都不信周意这个说法,但周意不愿意说,他们也没办法,问多了也觉无趣,只好不再问了。 只是众人这八卦之心还未散去,一个大八卦又在村里炸了开来。 这日周意正在厨房里和面,便听外头又传来马蹄声,听动静还有好几匹马,顿时皱了皱眉,把手上沾粘的面粉搓了搓,勉强弄干净些便跑了出来。 院里正洗菜的陈大丫看清来人吓坏了,见周意出来忙结结巴巴道:“小意,又、又来了……” 萧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想起父王的话,想对周意笑笑,结果又笑不出来,只好板着脸道: “周姑娘,明日本世子便要走了,一些用不到的东西便赠与你吧。” 话落萧逸便有些懊恼。 他明明是从库房给这臭丫头挑选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用不到的,结果他说出来的话就变成这样了。 被自个气到的萧逸脸色臭臭的,也不等周意回过神来,便对着后头的侍卫吩咐道:“把东西抬进来。” 第91章 发愁 周意便看着一群侍卫抬着几个大箱子直接进了她的院子。 顿时皱眉看向萧逸道:“你干什么?把东西抬回去!” 这小子这样大大咧咧地来给她送东西,她不仅又要应对村民们的八卦之心,估计周德旺一家又会坐不住来烦她了。 这破孩子不没事找事吗? 萧逸原本以为周意见他送来好些东西,必定会十分欢喜,却见周意一副不肯领情的样子,顿时又恼了,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愤怒感。 当下寒着脸对侍卫吩咐道:“把箱子抬进她房里去!” 于是侍卫便也不管周意,直径把箱子抬进了周意的屋里。 这些人能都知道她的房间是哪间,也让周意感到稀奇。 周意被气笑了,她见过这样强硬抢东西的,倒是没见过这样强硬送东西的,当下对着萧逸没好气道:“你行。” 萧逸瞪了周意一眼,也不理她,跟着侍卫走进周意的房中,亲自指挥着人把东西都放哪。 这臭丫头不要他的东西,他偏要送! 周意见状翻了个白眼,怕这些人弄乱她的东西,只好也跟了进去。 萧逸上下打量了番跟进来的周意,嫌弃地摇摇头,才一脸施舍道:“本世子见你都没有衣裳穿,给你带来些布帛,也给自个做几身好衣裳。” 这丫头穿得衣裳比他府上最下等的下人都不如,当真是寒酸。 周意也低头看了看自个的衣裳,如今她上身还穿着土布斜襟褂,外面套了个土布棉马甲,下身穿着土布单裤和裙装,都干干净净的,在乡下地方算得上不错的衣裳了,在这货眼里就变成了没衣裳穿? 萧逸傲慢一笑,先打开两个大箱子,周意视线扫去,便看到里头是一匹匹绸缎,其中还有几匹美伦华丽的丝质织锦。 接着萧逸又打开另一个大箱子,里头放着数十张狐皮,最后打开最后一个大箱子,里头放着许多卷五颜六色的蚕丝线,还有不少纸墨笔砚和几本书籍。 “听闻周姑娘未读过书,算得上胸无点墨,本世子便好心挑了几本书籍送你,无事时也学着认认字读读书。” 说着,萧逸拿起一本书递给了周意。 周意接过一看,书皮上‘女诫’两个大字异常醒目。 她挑了挑眉,走到箱子旁,拿起其余几本书看看,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把女四书和女孝经全部集齐了。 周意把书扔回箱子,扭头看向萧逸,笑道:“多谢世子了,送了这么些书来,正好能当得火引用。” 萧逸闻言恼怒道:“这是给你读的!” “对不住了,小女不识得字,读不来这些书。”周意淡淡道。 “不识得字不会请先生教?”萧逸瞪着周意。 “请先生教不费银钱啊?还有这些布帛狐皮,太贵重了,小女受不起,世子爷还请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吧。”周意白了萧逸一眼。 “你!”萧逸伸手指向周意,胸口起起伏伏,面露凶色,明显被周意气得不轻。 “我怎样?您若执意不拿回去,这些书籍一会儿就要化为灰烬,这些布帛狐皮也会被小女送人!”周意挑衅道。 萧逸被周意气得更狠了,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只能大口喘着气。 一旁的侍卫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顿时屏住了呼吸,一边防备着周意动手,一边等着自家世子爷一声令下,他们好拿下这个嚣张的丫头。 结果萧逸指着周意瞪了半响,最后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也没把周意怎么样,箱子也未收回,一甩手走了。 余下的侍卫见状连忙跟上。 周意在屋里大声喊道:“大丫!这有几本书你拿去当柴烧!” 陈大丫一时不敢应声,因为她看到怒气冲冲出来的郡王世子,脸色明显更加臭了。 萧逸顿下步子,转身看向周意房屋的窗子,憋了半响,才怒喝一声:“朽木!”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直到萧逸上了马车走远,陈大丫才敢大口喘了一口气。 杨约正说得还真是贴切,隔壁庄子上的人脾气果然都是阴晴不定的。 明明是来送礼的,搞得跟来抢劫似的…… 周意把几本书挑了出来,当真把书抱去了柴房,二话不说就扔进了灶台。 几本精装书籍顿时燃烧起来,不久后化为灰烬。 一旁的陈大丫看着周意烧书有些心疼,她虽没读过书,可也知道书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见周意脸色不好,她也不敢多问。 烧完书周意回去看了看几个箱子,没好气地踹了其中一个箱子一脚,那本又厚又结实的箱子边角顿时裂开了一条缝。 缓了缓,周意才消了气,又洗洗手跑去厨房和面去了。 …… 萧逸回到庄子上,怒气冲冲地越过正收拾东西的下人,跑到了萧睿的书房。 萧睿见儿子回来了,脸色又十分难看,不由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萧逸气着气着就有些委屈,像向家长告状的小孩般,控诉道:“父王,您让孩儿挑些礼物送给那臭丫头,孩儿好心挑了东西去,结果那臭丫头还看不上孩儿的东西!”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天下怎会有这样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萧睿见儿子这般委屈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逸儿给她挑了什么样的礼物?” 萧逸吸了吸鼻子,才气愤地念念叨叨:“就是一些布帛和狐皮,孩儿见她衣裳寒酸,送这些东西她总归用得到,听闻她不曾念书,还挑了些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籍,孩儿特意询问了管家女儿家都看些什么书籍,这都是孩儿花了心思挑的,她竟还不领情!” 萧睿捏了捏眉心,又看了萧逸好几眼,半会,才道:“既然那丫头不领情,逸儿日后就不要同那丫头接触了。” 萧逸闻言下意识抗拒道:“为何?” 萧睿叹了口气,也没解释,只对着萧逸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萧逸似还有话说,但见父王不愿再多说,犹豫了会儿,才同萧睿行了礼退了下去。 待萧逸走后,萧睿顿时有些发愁地蹙起了眉…… …… 当天郡王世子给周意送了好些礼,又大骂了周意一顿的消息便在保乐村里传了开来。 后院干活的工人多,多数人都听到了萧逸骂周意的那声‘朽木’,还有人看到萧逸是气冲冲走的,有些嘴不严实的人就把这事给传了出去。 这话传到了周德旺一家的耳朵眼里,周家几人便不由动起了心思。 晚饭的时候,周大福看着寡淡无味的饭菜有些没胃口,便看向周德旺道:“爹,那东平郡王家的世子爷,拉了四大箱子东西给二丫头,也不知道都是些啥?” 杨氏眼珠子转了转,也回头看向周德旺道:“听人说是那小世子不要的东西,但王府上的东西,即使用不到的,也能值当不少银钱吧?” 第92章 保护 一家人看了看周大福,又看了看杨氏,神色各异。 除了有些傻乎乎的周三福和不懂事的周三娃外,众人眼中都闪过贪婪和嫉妒的神色。 周德旺和徐氏这会儿心痒痒的,想到那丫头得了好东西也不知送回来些,又有些恼火。 周德旺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没好气道:“你们管她得了啥好东西,还能惦记得上咋地?” 周德旺知道那丫头如今不同以往了,主意大又性子倔,隐约明白自个是拿捏不住她了。 所以那丫头有再多东西他也惦记不上啊。 “爹,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是当爷的,她是做孙女的,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杨氏撇了撇嘴道。 徐氏闻言斜了杨氏一眼,道:“话是这么说,但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如今还得罪了世子爷,你们就别往她跟前凑了,让她可劲折腾吧,以后有她受苦的。” 杨氏顿时反驳道:“娘,就是因为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咱才要管着她啊,不然啥时候被她连累了都不知道。” 这话让周德旺和徐氏给上了心。 是啊,若是那丫头真闯出什么大祸来,不要连累他们一家咋地? 周德旺认真想了想。 周意如今得罪了郡王世子,他这会儿还真不敢去找她,就怕被周意给连累上。 毕竟若仅是小事,那郡王世子最多处罚周意,总不至于抄家灭族的?但他们往跟前凑就不定会不会被连累上了。 不过他又听说东平郡王一家明个一早就要走了,那些人一走,周意应该就没事了。 周德旺想着他不如等那些人走后,再把那丫头喊回来吓一吓她,让她知道没有长辈看护着有多危险,到时候那丫头手里有啥好东西能不孝敬他些? 于是便对着杨氏道:“老大家的,明个你跟你娘一起去把二丫头给喊回来!” 杨氏闻言一喜,忙点头道:“哎,知道了,爹。” 徐氏也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周大福便在村口到东来庄的出入口之间的一段路来回溜达。 溜达了好半会,才远远见着了东来庄出来一队马车,看着马车队往县里去了,才赶紧回了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个媳妇和老娘。 徐氏和杨氏得了信后,便往周意家去了。 …… 周意这会儿正有些头疼,因为她家中突然来了俩不速之客。 她坐在堂屋中,看着面前的两名侍卫,有些没脾气地问道:“又有什么事?” 赶远路最好是一早便走,这样到天黑前能多赶点路,周意算着这会儿东平郡王一家也该要走了吧,又派人来烦她干嘛? 其中一个侍卫便回道:“在下奉王爷之命,前来保护周姑娘。” 这名侍卫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不仅看起来年轻,人也不像东平郡王的其他侍卫一样循规蹈矩,此刻他双手抱胸站着,一脸傲气地看着周意,嘴里的话虽客气,眼神却是有些不善。 两一个侍卫周意还认得,正是上回被她打伤的老九,是萧逸身边的人。 老九因容貌普通,皮肤又粗糙,胡子也浓密,看起来像是有三十了,但周意觉得应该是这人比较显老,真实年纪怕也没这么大的。 老九看到周意便没好气,冷哼了一声道:“在下奉世子爷之命,前来保护周姑娘。” 周意闻言有些不耐问道:“这么说,你们以后都要跟在我身边?” 说的倒是好听,名为保护,实则是来监视她的吧? 想揪出她的‘师父’?还是想啥时候能用到她了把她带走? 又或者两者都有? 不过来监视她,派一个人不就行了吗?就算怕打不过她,真要抓她时再调派人手过来就是,她就不信附近没有东平郡王的人,至于派两个‘高手’窝在她身边吗? 老九说道:“正是。” 周意没好气道:“我说过我师父不喜同权贵交结,你们跟在我身边,我怎么同我师父交待?” 另一侍卫忙道:“这点周姑娘可以放心,一会儿我同老九便换了便服。” 周意哼笑一声:“你当我师父是傻的?看不出来是吧?” 那人斜了周意一眼,有些无赖道:“周姑娘这般聪慧,在下相信周姑娘能搞定这点小事。” 周意被这人给气笑了,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没隐瞒,答道:“在下十三。” “哦……”周意点点头,随即扫了眼两人,最后把视线放到老九的右腿之上,鄙夷问道:“就你们俩这身手?我需要你们保护吗?” 这二人既然是奉命来监视她的,周意知道不可能简单打发走二人,但她肯定不能给二人好脸,不然这俩人可不要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去了。 老九微微把腿往后缩了缩,只觉刚刚养好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当下有些羞恼道:“在下是奉了世子爷之命,不然你当我想来保护你?” 侍卫十三也翻了个白眼,这丫头的事迹他已经听说过了,是个有些本事的小丫头,但他作为东平郡王的护卫,那也是有官职在身的,让他来守着一个乡下小丫头他能服气了才怪。 “不想来你们可以走啊,慢走不送!”周意白了两人一眼道。 “你!”老九瞪着周意,眼中充满了怒火。 十三却是语气淡淡道:“那可由不得周姑娘,郡王之命,难道你敢违抗不成?” 周意再次看向十三,暗道这人的心理素质还挺好,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头一道喊声打断了。 “二丫头!二丫头!在家吗?” 周意听出是杨氏的声音,顿时皱了皱眉。 下一瞬又看向跟前的两人,道:“你们要留下来,也不是不行,一会儿把外头那两人吓走,我就留你们下来,成交吗?” 老九闻言不屑地瘪瘪嘴。 十三的嘴角也微微抽了抽。 让他们吓人他们在行啊,虽然这小丫头讨人厌,不过要想顺利完成任务,这丫头配合点当然最好,两人犹豫了一会儿,便点点头。 这时徐氏和杨氏已经不顾陈大丫的阻拦,直径闯了进来。 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人,一看到屋里站了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想往屋里迈的腿顿时又收了回来。 两人缩在门外,战战兢兢地看了看两名侍卫,又看看了坐着的周意,一时进退不得。 还是杨氏先反应过来,她干笑了两声,随即对两名侍卫结结巴巴道:“那、那啥,走错地了,走错了,你们继续……” 话落忙转身往外走,连自个婆婆都顾不得了。 徐氏一见杨氏跑了,愣了片刻才慌慌张张地转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哎?老大家的,你跑这么快干啥?等等我……” 转眼两人就消失个没影。 周意有些黑线。 这俩人还真够胆小的,这样就被吓跑了? 老九和十三也有些无趣地瘪瘪嘴,他们也仅仅瞪了那俩妇人一眼,啥话都没说呢。 第93章 干活 周意又扭头看向两名侍卫,眼中闪烁着些许光芒。 别说,这俩人,尤其是老九,长得凶神恶煞的,还真有点用,起码可以帮她挡极品啊! 周意瞬间决定了,既然这俩人搞不走,那就留在她身边发光发热吧。 当下问二人道:“你们二人要保护我,住哪?吃什么?” 十三似看出了周意想要跟他们谈条件,冷笑一声道:“吃住的问题不用你来操心。” 周意勾起唇道:“放轻松些,我也不会要求你们做什么大事,你们要轮流回庄子上吃睡也太麻烦了,再说也不方便看着我啊,就在我家里吃住多舒服?” 十三狐疑地看着周意问道:“你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家后院这不在建房吗?其中一间房已经盖得差不多了,就是门窗和炕还没弄好,再过几日就能住人,你们就帮我建建房子,我提供你们吃住,如何?”周意一副老好人的模样道。 老九和十三闻言对视了一眼。 侍卫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有条件谁愿意风餐露宿的,他们啥都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干点粗活就当锻炼身体了,也没啥不好的。 二人心中都有些意动,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十三便看向周意问道:“那这几日我们睡哪?” 周意知道二人这是妥协了,看俩人也没之前那么不顺眼了,笑了笑道:“你们就先睡在堂屋好了,自个准备好被褥,我家中还有几个大箱子,给你们拼起来当床。” 这俩人一看就是没少吃过苦的人,睡箱子虽条件简陋了些,但周意相信对这俩人来说也不算啥苦。 老九和十三又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周意点头道:“好。” 十三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出门的时候得喊上我。” 他们的任务是来看着周意的,可不是来干活的,十三的头脑很清楚,解决自个的生活问题是次要的,看着人才是主要的。 周意点头道:“成。那你们赶紧去换身衣裳,别穿这身,太吓人了,再去准备好被褥来,一会儿回来就干活去。” 于是俩人便去换衣裳去了。 陈大丫待俩人走后,连忙跑进来问周意:“小意,你真要留那俩人住下来?” 周意和侍卫虽在堂屋里说话,但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陈大丫一直在前院忙活,隐约听明白了这俩人是来‘保护’周意的,而周意说要把他们留下吃住。 周意道:“是啊,你以后烧菜再多做些。” 现在周意喜欢上了和面蒸馒头的活,所以每顿饭的主食都是她负责,烧菜就由陈大丫负责。 让这俩侍卫帮她干活,她就多管两顿饭,也不用付工钱,东平郡王白送她两个打下手的,她干啥不用。 陈大丫闻言点点头,又些纠结道:“可那俩人万一有啥坏心思咋办?” “人家是王爷的人,有啥坏心思你也挡不住,不如对他们好些。”周意说道。 陈大丫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些人她们平民百姓又得罪不起,倒不如侍候好些,省得人家怪罪。 她一下把周意说的‘对他们好些’,误解为‘多讨好些他们’。 周意也不知陈大丫想什么,又跑去后院监督工人们干活去了。 也不知道老九和十三跑去了哪换衣裳,还不到五分钟呢,人就回来了,俩人不仅都换了身土布衣,同时还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裹。 周意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俩人要回东来庄准备东西,没想到东西早就备齐了,肯定就在附近哪里藏着的,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若是她不让这俩人在她家吃住,这俩人估计也不会到东来庄解决吃住问题,肯定得风餐露宿,或者掏银钱求助村民了。 难怪这么好说话,她一说管吃住这俩人就答应帮她干活。 让俩人把包裹先放堂屋里,周意又招呼这俩人干活。 十二个帮工之前一直都在后院里忙活,也不知前院来过啥人,见突然加入俩人,虽然俩人穿着便服,但这俩人不是村里人,看着眼生,肯定得询问一番。 一问之下得知是东平郡王的侍卫,十二个帮工顿时不敢再多看这俩人,皆乖得跟鹌鹑一样闷头干活。 周意倒是对俩人不客气,问道:“你们俩有人会做木工活的吗?” 她招来的人会干木工的只有三个,做房屋梁柱还有门窗都需要木工,周意发现木工明显跟干苦力的不配套,拖慢建房节奏,这俩人若是有会干木工的还能帮帮忙。 老九当下神气道:“我会。” “你会你去做木工。”周意抽了抽嘴角道。 真是的,让他干活他还神气上了。 老九冷哼一声,但到底也没跟周意对着干,神气过后老实干活去了。 “十三,你去搬砖,看谁那边缺砖了就搬给谁,知道了吗?”周意又对着十三道。 “不用你教,我又不傻,搬砖我还不会吗?”十三白了周意一眼,也撸起袖子搬砖去了。 周意:“……”行,你会搬砖。 帮工们一开始跟这俩人合作还有些拘谨,但过了一会儿,见俩人干活还真利落,也没啥架子,逐渐又放松了起来。 周意看因为这俩人的加入,效率真的提高不少,也是一脸的欣慰。 …… 周二娃下学回到家里,发现家中突然多了两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小妹还让这俩人进堂屋吃饭,要知道后院干活的帮工都不跟他们一块吃饭,小妹特意搬了个桌放到后院给他们用,每次吃饭都是陈大丫送去。 便拉着周意到前院的角落,小声问道:“小妹,这俩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是隔壁庄子上的侍卫。”周意配合地小声回道。 周二娃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有走吗?” 不过说那家人今个一早就走的? “走了,但那小世子派了俩人来帮我干活,过段时间他们就走。”周意半真半假说道。 周二娃皱了皱眉,半会,才一脸纳闷道:“那位世子是啥意思啊?昨个给你送来那么些贵重东西,今个又派俩人来帮你干活?” 关键他昨个听说那小世子还骂了小妹,看起来好像并不喜小妹,怎么又送东西又派人来帮忙呢? 周二娃十分不喜这个小世子,虽然东平郡王看起来是个好人,但他觉得这小世子脾气阴晴不定的,隔个几日就要吓他一次,如今就是走了也不让人安生,还派来两人扰他小妹。 “别管他啥意思,忍段时间就好了,啊?”周意拍了拍周二娃的肩膀,安慰道。 实际上东平郡王盯她盯这么紧,以后能不能安生周意也不知道,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二娃脸色有些不好看,好半会才泄了口气道:“那成吧,有机会就把他们给送走,还有那位世子送来的东西,好好保存着,他啥时候再回来就还给他,咱们不要他的东西。” 周二娃昨日看过了萧逸送给周意的东西,他虽没啥见识,但也看出那些东西比马范送来的布帛和笔墨纸砚还不知好多少倍,一看就值不少银钱,便跟周意商量能不能把东西给还回去。 他总觉得萧逸送东西给小妹没安啥好心。 但听说昨日萧逸是强硬送来的东西,怕直接还回去扫了萧逸颜面,再惹上麻烦,便跟周意商量东西先保存着,万一哪天那萧逸又回来了找上门,看他能不能自个把东西收回去。 反正那些东西最好不要动,不然谁知道东平郡王一家日后会不会以此要挟他小妹干啥? 周意原本打算把那些东西给送人的,听周二娃这样说,为了安周二娃的心,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94章 奇怪 两人回了堂屋在饭桌前坐下,周二娃看了看老九,又看了看十三,有些气闷地垂下头。 老九和十三察觉到周二娃对他们不满,但也未跟一个小孩计较,只装作不知。 陈大丫把饭菜摆好,又去厨房盛了两碗粥来。 待她走到饭桌前,周意和周二娃下意识伸手去接碗,却见陈大丫直径绕过了他们,把两个盛了粥的碗放到了老九和十三的跟前。 “官爷,请用。”陈大丫勉强让自个镇定下来,笑着道。 老九和十三纷纷客气道:“多谢姑娘。” 看看,这才是正常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嘛。 面对‘正常人’,老九和十三也愿意多些客气。 周意和周二娃默默地收回了手,幽怨地看了陈大丫一眼。 陈大丫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周意和周二娃的不满,忙道:“二娃,小意,你们等等,我这就给你们盛粥去。” 于是又赶紧去厨房盛粥,端了过来。 这几日周意和周二娃也开始吃玉米面馒头和大锅菜了,菜不是萝卜、白菜就是茄子、豆角,再配着几个白煮蛋,实在是没功夫单独开小灶。 不过他们吃的玉米面把粗面和糠麸都筛了出来,吃起来还挺香甜松软的,倒不像普通人家吃的粗粮饼那样拉嗓子,这样的饭菜帮工们已经说她家伙食好了。 今日的晚饭也是一样简单,玉米面馒头、酱烧茄子、清炒豆角,一人一个水煮蛋,加上南瓜粥。 老九和十三也没嫌弃这伙食不好,等饭菜上齐了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因为有外男在,这俩人身份还不一般,陈大丫怎么也不肯上桌吃饭,一个人躲去厨房吃了。 吃过晚饭,趁着天还亮周意又指挥着俩人干了会活,待天色暗下来,帮工们各回各家了,周意才让俩人休息了。 把人带进她的屋里,指着几个大箱子道:“这里一共有六个箱子,你们抬出去拼一下就可以睡了。” 之前马范送给他的礼物中有两个大箱子,再加上萧逸送他的四个,就是一共六个大箱子,箱子都差不多高,箱面宽有七八十公分,长有五六十公分,三个箱子拼在一块,足够一个成年人睡。 老九见周意指着他家小主子送的礼箱,有些不满道:“这不是我们家世子爷送你的吗?你家还有旁的箱子吗?” 这丫头怎么能这么不重视他家世子爷的心意,把这些箱子拿给他们睡觉用? “就这些,你们爱睡不睡。”周意翻了个白眼道。 她倒是还有一个装衣服的大箱子,他大哥那边也有一个,但这俩箱子都是摆在炕上的干净箱子,只有这些礼箱是放在地上的,她不怕被人弄脏。 老九瞪了周意几眼,最后生理需求战胜了脾气,只好气哼哼地招呼十三把箱子抬了出去。 …… 周家。 徐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周德旺烦了,没好气道:“你干啥呢?翻来翻去的不睡觉?” 徐氏闻言回过身来,面对着周德旺道:“当家的,你说那东平郡王一家是个啥意思啊?我咋感觉这里头不对劲呢?要说二丫头得罪了小世子,到底也没见那小世子拿她咋样,今个我去的时候见着那俩官爷,还以为那边的人想跟二丫头事后算账呢,但先前大福又打听到那俩人是去帮二丫头干活的,你说这事咋这么奇怪呢?” 所以那二丫头到底是得罪了人,还是傍上了大树啊? 这事周德旺也有些想不通,他思索了片刻,才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等几天再看看不是知道了,若那俩官爷对二丫头一直客客气气的,那估计就是……就是……没准郡王府的人看上二丫头了!” 这话一出,不仅徐氏愣住了,周德旺自个也愣住了。 两人不由都开始往那方面想了起来。 看上了,肯定不是想要二丫头去当丫鬟的,不然不能费这么些事,估计就是那种看上了…… 别说,他们周家的孩子,个个都长得好看,二丫头容貌尤其出色。 最后徐氏心中一动,问道:“可别是东平郡王啥时候看上二丫头了吧?” 那小世子对二丫头的态度明显不好,再说这么小点哪里懂得那种事情,说不定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东平郡王看上了二丫头! 这样一来还能解释了小世子对周意的敌意! 徐氏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一定是东平郡王有点啥特殊癖好,就喜欢年岁小的丫头,被自个儿子察觉了,当儿子的能不来找人麻烦吗? 周德旺却想的是小世子看中周意了,毕竟二人怎么也算有些交集,一听徐氏这么说,便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仍疑惑道:“可没听说过二丫头还跟东平郡王认识啊?” 那般尊贵的人,哪里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徐氏想了想,道:“你忘了最近二丫头总往县里跑,路上或是在县里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也不一定。” 这个理由说服了周德旺,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倒也有这种可能……甭管是被哪个爷看中了,那可都算是二丫头的大造化了!” 那东平郡王一家虽回晋城了,但还留了人在这边,说明并不想放弃二丫头,说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呢。 这般想着,周德旺心中有些激动。 银子再多,那也不如攀上一个王府的亲啊,若是有王府上的主子看上了自个的孙女,哪怕是让孙女去给人做个妾,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高枝啊! 要知道当了郡王的女人,只要能生下一男半女的,那孩子都是能封爵位的,不仅一辈子吃喝不愁,那身份也一跃成了皇族后辈了啊! 周德旺心中啪啪打着算盘,随即有些激动对着徐氏道:“再等几日看看,若是那两位官爷一直在二丫头身边呆着,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回头你就多去那边走动走动,别跟俩孩子生分了。” 徐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慎重地点点头。 …… 周意每日早早从修炼中醒来,便开始忙活,除了做饭,就是到后院监工帮忙,后院的房子也建得飞快。 一晃又是半月过去,原本预计一个月盖好的房屋,提前了十日便完工了。 如今周意的后院大变了样子,后院靠北院墙三间屋子成一排,一排屋子左右都留了些空地,搭了两个棚子,可以堆放柴火,省得下雨下雪天弄湿柴火。 靠西院墙建了个茅房,周意又把养家畜的棚子重新规划了一番,建了一排长长的棚子。 长棚长八米宽两米,其中猪窝占了两米长,余下的棚子除了养了二十来只鸡鸭,还有部分空着,周意打算以后再添些家畜养殖。 靠东院墙是一片菜地,菜地旁边有口水井,菜地没动,还是两分地左右大小。 院中间还有一大片空地,加上前院,平日里晒粮食晒柴火都尽够了。 除了菜地和养殖家畜的长棚,周意让人把前院后院全部铺上了青石板。 青石板一铺上,院子顿时便得干净又好看了许多,就连她以前住的周家都没有她的院子好。 这段时间周意还抽空去给胡氏布庄送了两匹货,得了三十两银子,除了成本,剩到手里的就只有十两左右。 这日大家收了工,周意把工钱粮食发给帮工,工钱发去四两多些,另外要粮食的两人又给了八斗多大豆,周意算算买材料的成本,再加上这段时间买油盐酱醋和蔬菜,总共竟花去有十多两出去,这还没算上从约正家借来的木材。 寻常人家盖房自然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这也是周意给人开得工钱高,给人吃得好,成本自然就上去了。 给帮工们发了工钱还不算,周意又给每人送了两升麦子做谢礼,本想打算请这些人好吃一顿的,但周意和陈大丫这段时间也忙得不行,便想偷偷懒,这饭就不请了,给人送点小礼算了。 帮工们得了工钱又得了谢礼,好声感谢周意一番,这才散了去。 房子建好了,周意便打算把陈大丫的事情赶紧办了。 这会儿天气越发的冷,白日里还有十多度的样子,但早晚已经快接近零度了,陈大丫在家却还穿着单衣,周意倒是掏了几十个铜板给陈大丫买了件旧棉衣先凑合着,但这棉衣陈大丫不愿穿回家,怕被她娘抢了去,所以早晚陈大丫都是受着冻的。 周意怕再下去陈大丫这一冷一热的会生病,便让陈大丫把后院两个刚盘好的炕烧一烧去潮,这样明个便能睡人了,然后准备去趟陈大丫家。 不管陈大丫和陈招娣的名字挂到谁的户头上,她去买人总得先给陈大丫的爹娘商量好。 十三见周意要出门,给老九使了个眼色,便打算跟周意一道走。 结果两人刚刚出了院门,便看到徐氏又来了。 徐氏这几日来找过周意几趟了,但让周意意外的是,徐氏每次来不仅不问她要东西,还会提些东西给她,有时是带些萝卜白菜给她,有时是带几个鸡蛋过来。 今日徐氏便提了个篮子,里头放了七八个鸡蛋。 见周意这像是准备出门,徐氏看了看她身边如护卫般的十三,随即对着周意笑道:“二丫头,你这是准备去哪啊?奶给你带了几个鸡蛋过来,给你和二娃补补身子。” 人家送东西来,周意也不好冷着脸,便笑道:“奶,我家里还有鸡蛋呢,您拿回去自个吃吧,我这还有事,就不陪着您了。” 徐氏闻言有些尴尬,但也没跟周意发火,仍然维持着笑道:“你家里有是你的,奶给你送来是奶的心意,你这孩子,跟奶还见外。” 接着又对周意摆摆手,道:“成,你有事你先去忙吧,奶把鸡蛋放你厨房里就回去。” 说完也不等周意回答,便直径往院子里走去。 周意皱了皱眉,也没再管她,便走了。 家里有老九在,徐氏也不敢在她家里捣什么乱的。 徐氏走进周意的院子,看看院子里刚刚铺好的青石板,眼中冒出一团火气。 心中暗骂了一声,这死丫头,有钱就知道享受,也不知道孝敬孝敬她。 走进了厨房,徐氏见厨房里没人,东翻翻西翻翻,打开两个大缸,见一个大缸里头是满满一缸白面粉,另一个缸剩了小半个缸底,但也是白面粉,不由又暗骂一声。 这个败家的,整天吃白面,真是浪费! 要是徐氏知道这是周意拿来喂猪的,估计更加心疼了。 周意之前从空间倒出来的两大缸面粉,这一个月来喂猪才用了大半缸,如今还剩了一缸多。 徐氏还想再在厨房里继续翻翻,结果冷不丁看到厨房门口站了个人,吓得魂差点丢了。 忙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送几个鸡蛋过来,一会儿就走。” 说完赶紧把鸡蛋捡出来放到厨房的菜篮子里,就要往外走。 老九看徐氏畏畏缩缩的样,微微皱了皱眉,才让开了身子。 徐氏连忙逃似地跑了。 东平郡王的这两个侍卫,她就怕见到这位,长得实在是太吓人了。 陈大丫从后头烧了炕回来,看到徐氏的背影,不由问道:“九大哥,小意的奶奶又来了?” 老九和十三在周意家住得时间长了,看周意还是不怎么顺眼,但跟陈大丫关系竟还处得不错了起来,所以这几日陈大丫也大着胆子喊这俩人大哥了。 十三今年才十八岁,这老九别看长得老像,实际年龄才二十二,陈大丫喊他们大哥也合适。 老九闻言哼了一声道:“这老太婆不安好心,刚刚在厨房里翻东西呢。” 每次这老妇人来时,老九总感觉不舒服,畏畏缩缩就跟做贼心虚似的,跟那小丫头说话也不像是亲奶奶。 陈大丫顿时皱起了眉,问道:“她没拿小意啥东西吧?” 老九摇头道:“没。” 陈大丫松了口气:“哦,那就好。”接着又看向老九道:“九大哥,下回她来了您可得把着点门,那家人当初狠心把小意和二娃赶出来了,就是个坏心眼的,如今来找来肯定没啥好事。” 老九闻言看了陈大丫一眼:“你不担心担心你自个,还管人家?” 陈大丫的家庭情况老九也打探过了,他看那一家人比周家人还坏心眼呢,这般对自个的闺女简直丧心病狂。 陈大丫以为老九是在嫌她多管闲事,不由有些生气:“这两日小意就把我和六妹买回来了,以后我就是小意的人,我不管她管谁?” 老九挑眉问道:“所以她方才是去你家了?” “嗯,那当然。”陈大丫白了老九一眼,就往屋里走,打算把周意和周二娃的脏衣服收出来洗。 老九眼睛闪了闪,待陈大丫又出来的时候主动帮陈大丫打水,一边帮忙一边问道:“对了,大丫,你知道周姑娘有个师父吗?” 他和十三跟了周意半个月了,都不见有什么‘高人’前来找周意,近日老九越发心急。 他虽是奉世子的命令来看着周意,但也被王爷交待过,让他想法子打探出周意的师父来,如今这么天过去,一点线索都没有,待哪天他们被召回的时候定要被责罚的。 陈大丫闻言疑惑看了老九一眼,随即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老九继续追问道:“那你见过她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吗?” 陈大丫想了想,下一瞬便想起老九的小主子来了,但她哪敢说人世子爷奇怪,便犹犹豫豫地摇摇头道:“没见过。” 老九却是敏锐地发现陈大丫似想起什么,忙连番追问:“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一个奇怪的人都没有?” 陈大丫被老九烦得不行,最后豁出去般道:“那我说了你可别怪我。” 老九连连点头保证。 “我就见过你家世子爷有点奇怪。”陈大丫道。 老九:“……” …… 周意来到陈家院子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许是最近没有陈大丫在家里干活,陈家本就破落的院子看起来十分脏乱,不仅木材工具乱摆,地上还有一地的南瓜子壳。 周意皱了皱眉,也没往里头走了,喊道:“有人吗?” 第95章 福气 里头没人应声,周意又喊了声:“陈家的,有人吗?” 半会屋里才有个女人不耐地回了声:“谁啊?” 声音还有些沉闷迷糊,像是刚被从睡梦中吵醒。 周意看了看天,这会儿约莫午后两三点的样子,这家人不会都在睡觉吧? 难怪卖了两个闺女,还是这样穷。 陈家的房子不仅脏破,地也仅有两亩,她听大丫说过陈家的地早些年还多些,但自从她爷早些年死后,家里是越过越穷,地也陆陆续续卖掉几亩,家中农活不多却从不见这家人主动找别的营生过活,若不是卖了两个闺女,怕都活不到现在。 “我,周意!出来说话!”周意冷声回道。 屋里人一听到周意的名字,瞬间就清醒了,慌慌张张地穿衣裳起来。 一来最近周意的名声在村子里太大了。 能让郡王世子亲自送礼,虽然被骂了,但那对村民们来说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而且周意最近又是盖房又是用王府的侍卫当工人用的,不管哪一样都是村里的大事,名声能不大吗。 二来也是他们家的大丫如今在周意手底下做事,一月有不少粮食可以拿呢,衣食父母他们可不敢得罪。 没一会儿周意就看到陈大丫的爹娘出来了,接下来是陈大丫的奶也出来了。 三人的衣裳都又旧又脏,但好歹都穿了棉衣,比陈大丫的待遇是好多了。 “呀,周丫头,你来了,你后头这位是?”陈爹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眼睛倒大,见了周意便嬉皮笑脸的,说着还看了看周意后头的十三。 “我来是有件事跟你们说。”周意看了陈爹一眼,也没给几人介绍的意思。 “啥事啊?别搁外头站着,进来坐着说。”陈爹忙招呼周意进来。 “不用了,我来就是问你,你家大丫和招娣卖不卖?”周意直奔主题道。 陈爹三人顿时愣了一下。 陈奶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太太,眉眼拉拢着,一脸刻薄相,她率先反应过来,忙问:“周丫头,你这是啥意思啊?你要买了我家大丫和招娣?还是你能帮咱家找到买主啊?” 这话绝对不是质问的意思,因为周意看出了陈奶脸上的贪婪之色。 陈爹脸上的表情与陈奶如出一辙。 倒是一旁的容貌普通但皮肤白皙的秦氏,没什么惊喜的神色,许是因为知道这个家即使有钱也跟她没有太大关系?又或是明白若是没了两个小丫头,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又回到了最底层? “就是我要买,你们卖不卖?”周意道。 陈爹的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你愿意出个啥价?我家大丫可啥都会干,就算不卖,过两年出嫁彩礼也能收个几两银子吧?” 陈奶也接着道:“我家招娣可是个有福气的,我家能没绝了后多亏了她,你若出价低我们可不卖的。” 周意不答反问道:“你们家招娣呢?” 陈奶忙推了秦氏一把,道:“赶紧的,把招娣喊出来。” 秦氏低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嘴上却是喏喏应是,走到一间又小又破的屋子前,打开门,把陈招娣给拎小鸡似的拎了出来。 周意瞥到那间屋子应是柴房,她没想到这这家人把一个四岁小孩关到了柴房里,更让周意感到震撼的是陈招娣穿着破烂的单衣,瘦小的像只有两岁,她许是因为太冷了缩卷着身子,脏兮兮的小小脚丫子也蜷缩着,和陈大丫相似的大眼睛长在那张瘦小苍白的脸上一点不显可爱,反而让人有种惊悚的感觉。 她的眼睛虽黑亮却无神,又似包含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恐惧、不安、抗拒、绝望……唯独让人看不出一丝希望来。 周意想起初见陈大丫时她亦骨瘦如柴,衣着褴褛,但许是性子坚韧,眼中还有些神采,而如今这小丫头满眼都在告诉人三个字。 太苦了。 小小年纪似已经尝遍了人生的苦。 周意只知道陈家有个六女,却未怎么见过,这丫头平日里许是总被拘在家中,不像村里的孩子乱跑出去玩,如今见到真面目周意倒吸一口凉气。 陈大丫刚来她家时,每天要把自个分到的馒头留下小半个,周意知道那一定是带回家给陈招娣的,后来每日特意给陈大丫多拿一个馒头让她带走,如今这小丫头的情况这么糟糕,想来不是这段时间这家人抢了陈大丫带回的馒头,就是这小丫头一月之前比此刻情况还要更糟糕些。 后头的十三见到这小丫头的模样,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怜悯和气愤的情绪。 “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价。”周意回过神来,冷漠地看向陈家三人。 陈爹和陈奶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周意身后的十三,似还有一些忌惮。 周意有些不耐道:“快说!” 陈爹怕这突如其来的大生意飞了,忙道:“大丫要十两!招娣五两!” 陈大丫的卖价陈爹衡量后算出个十两银子,如今陈大丫长大了,过个两三年便能出嫁,到时多不说,五六两银子总能卖得,再加上陈大丫如今可以凭体力赚钱了,地里的活她也可以干,陈爹算这么早卖得亏了几两银子,于是便张口要了十两。 至于陈招娣,先前他四闺女五闺女一个卖了三两银,招娣又是个有福气的,给他带来个带把的儿子,卖五两银子总算不多吧? 一旁的陈奶补了句:“不行!招娣咋地要六两,她可是个有福气的!” 周意皱了皱眉,懒得拆穿这些人的谎言。 不说摊上这样的爹娘怕是把几辈子的霉运都用光了,哪里来的福气?就是这家人若是真认为这丫头有福气,也不可能这般对待这丫头了,如今这般说也仅仅是为了多赚些银子罢了。 “一共十三两,不卖你们就留着吧。”周意淡淡道。 她倒是不差这点银子,但就是不想他们多占便宜。 陈爹开价是十五两,说明这个价已经是他心中的高价了,她减个二两他一定能够接受。 再说陈家的丫头养的这样惨,她才不信往后这家人能卖个更高价,这年头人家就是买媳妇都不喜瘦小型的,一来怕养不活,二来怕不好生养。 陈爹和陈奶一时有些犹豫,即心动又还想多赚点。 倒是秦氏小声地说了句:“她爹,要不咱不卖了吧?” 陈爹顿时甩了秦氏一巴掌,直把秦氏给打得跌坐在地,嘴里还怒骂道:“让你个贱人话多!老子还没死!这个家有你说话的份?” 陈奶也补了一脚,骂道:“你个小贱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呗?真以为你生了个儿子老娘就没法子治你了?” 秦氏捂着脸,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后头的十三实在看不下去这家人的嘴脸了,便呵斥道:“快点!卖还不是不卖!” 三人顿时打了个激灵,秦氏的哭声停了下来,陈爹和陈奶也不犹豫了,连连点头:“卖!卖!” “你们把小丫头带着,跟我去约正家。”周意道。 “去约正家干啥?咱们私下卖了不就行了,你还怕咱耍赖不成?”陈爹忙道。 他倒不是想耍什么心眼,而是怕被约正说教,他怕丢脸。 周意还未说话,十三便喝道:“走!” 在十三的强硬态度下,一家人还是乖乖跟周意去了约正家。 第96章 芽儿 杨承德看到陈招娣这丫头也觉得怪作孽的,所以周意把买人的要求一说,杨承德便同意做公证人了。 他帮着周意写了两份认亲书,过到谁名下先保留不写,最后让陈家人签字画押,周意给陈家人十三两银子,这样陈大丫和陈招娣从此以后就跟陈家没有关系了。 陈家人收了钱很是高兴,杨承德有些看不下眼,想骂这家人一顿,但想着陈家也没有丫头了,骂了还有啥用,再说这种人他说了他们能听?又听得懂吗? 最后他也懒得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几人赶紧滚。 待三人走后,杨承德赶紧让人拿件小孩旧棉衣给陈招娣穿上,然后又看向周意问道:“这俩丫头你想过到谁的名下?” 周意想了想道:“我想过到我爹娘名下,找我外公外婆做主成吗?” 她爹娘过世了,但外公外婆帮闺女认个亲总成? 杨承德便道:“哪用得着找你外公外婆做主,我就帮你做主了,他们以义女的身份过到你爹娘名下,那周老头不会给这俩孩子上族谱的,我帮她们重新上个户籍就成了。” 周意没想到这么简单,随即想想也是,她家户头添俩人名而已,还是俩女孩,上不上周家族谱无所谓,也不需得周家族长同意。 便道:“那就麻烦三太姥爷了,我想给她们换个名,大丫就改姓周,名还叫大丫吧,招娣就改为周芽儿。” 她叫大丫叫习惯了,再说陈大丫就算来到她家,也是最大那个,就仍用这个名吧,但陈家人都把她们卖了,凭啥还让她们姓陈,所以这姓得改。 至于陈招娣,周意很是不喜欢招娣这个名,就给她改为芽儿,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取新芽的芽,代表新生吧。 周意又给杨承德拿了四两银子,其中六百文是她新建三间房的房屋税,余下的银子就当买了杨家的木材了。 这趟周意除了盖房借的木材,还多借了些木材打算再打几个衣柜和木箱子,也给后院三间房都添些家具。 这么多木材,周意算算至少要还二十颗树给杨家,她家山头上的树还不够粗壮,再说正是结果子的时候,如今砍了可惜,不如掏银子直接买下来好了。 杨承德也没跟周意客气,把银子收了下来。 两份认亲书,杨承德帮周意填上她父母的名字,给了周意一份,他又留了一份,届时去县衙重新登记人口要用,这关系人头税,可不能谁家无缘无故多了或少了人的。 知道周意这两日来不及给陈招娣备新衣,杨承德又多让人给陈招娣找了两套旧衣,算是送给她了。 周意谢过杨承德,便把往日的陈招娣、如今的周芽儿带回了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路都十分沉默的十三,突然对着周意来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怪好心的。” 买这么个小丫头回家,又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还得养着,十三觉得周意定是同情这小丫头,才把她买回家。 那个陈大丫也没有在周意家里干活多久,一月时间便让这丫头决定买个拖累回去,不是好心是什么。 周意没有说话。 她并不喜欢人夸她好心或是说她是个好人,这种名声对她来说就像个枷锁,她仅仅是愿意在顾好自己和自己人的情况下,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说白了,她还是自私的一个人。 刚刚洗好衣裳的陈大丫,见到周意回来了,还带着她的六妹,小心又紧张地看向周意。 小芽儿见到自个的大姐,那本无神的眼中也出现了一抹光彩,悄悄看了看周意,又往陈大丫的方向跑去。 陈大丫忙搂住六妹,眼睛仍盯着周意,似在等什么答案。 周意对她点点头,道:“从此以后你们就跟陈家没有关系了,我给你们俩改了名字,大丫,你以后叫周大丫,你六妹叫周芽儿。” 陈大丫听到自个这段时间一直梦想的答案,顿时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蹲下身来抱着似还不知什么情况的六妹,哽咽地对周意道:“谢谢……谢谢……” 待陈大丫,不,周大丫的情绪稍冷静了些,周意让她烧了热水给刚来的芽儿洗了个澡,还把自个洗头膏借给她用,再给芽儿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收拾出来的芽儿顿时好看了许多。 就是芽儿看人的眼神还有怯生生的,而且从她来到周意的家到这会儿,都没有说过话。 大丫跟周意解释道:“六妹还不怎么会说话,她怕生,过些日子许会好些。” 周意点点头,也没计较,问道:“后院两间屋子炕烧上了吗?今晚能睡人吗?” 大丫回道:“烧了好一会儿了,晚上能睡的。” “那一会儿你抱两床被褥过去,我又让李婶帮我做了几床被褥,过两天就能做好,到时候再给你们换大被子。”周意说道。 她之前让大丫拆洗的四床薄被又换上了新棉花,填得厚了些,就是被褥有点小,但这俩丫头身形也不高,暂时也够用的。 之前周意让王奶和李婶做的衣已经做好了,给小舅舅和外公外婆的衣裳,上趟她去县里送货的时候已经带给了小舅舅,让小舅舅啥时候回家把外公外婆的衣裳给带过去。 前几日她又让李婶找人帮她多织了四匹土布,三匹布可以做四大床被褥和几只枕头,两床给大丫她们姐妹用,两床留着啥时候外公外婆来了给他们用,多余的一匹布还能给大丫和芽儿也做几身新棉衣和棉鞋。 大丫想着不用这么麻烦给她们做新被的,就是周意的那几床小被都比她在家用的破被好太多了,但她跟周意处得久了也知道周意又是个说一不二的,只好感激地点点头。 后院的房屋老九和十三住在东面一间,大丫就选了间靠西面的,把自个的屋子简单收拾收拾,也就是打扫打扫房间,把炕铺上被褥,她们现在除了周意给的衣裳连一点旁的东西也没有,不过能有个属于自个的房间,有暖暖的被子,大丫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 收拾好后大丫赶紧去做晚饭,为了欢迎家里的新成员,周意特意抓了只个大的公鸡让大丫杀了吃。 大丫不怎么会烧荤菜,毕竟在家难得会杀鸡烧肉,但好在她做饭还挺有天赋的,晚饭一盆子红烧鸡味道倒是不错。 只是因为有老九和十三在,大丫仍然不愿意上桌吃饭,周意只好给大丫单独装了一碗鸡肉,让大丫带着芽儿去厨房里吃。 第97章 下雪 老九和十三以为把周意的房子给盖好了,总算能闲下来了,结果第二日周意又喊他们做衣柜、箱子和炕桌。 有老九这个会做木工活的,而且手艺还不错,周意就没必要再花银钱请村民做家具了。 十三虽不会做木工活,但好歹能帮老九打打下手,有人干活不能浪费啊。 老九和十三十分不甘愿,但周意说了在她家吃住就得干活,两人没法子,只得认命做家具。 待周意这个监工的走了,老九看着十三忿忿道:“这臭丫头太阴险狡诈了,不知道是不是给她师父通过气了,咱们白日夜里轮流盯着,硬是见不着人,还每日让咱们干活,若是王爷知道了咱们白守这么些天,光干活了,不定要怎么罚咱。” 十三幽幽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有个师父?” 老九闻言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看了老九一眼,道:“你别忘了,当初那丫头说的话,全是她一面之词,她说有师父,之前老五没查出来,咱们跟了她这么久也没查出来,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老九露出些恍然之色,随即有些恼怒道:“这么说起来,那丫头可能是骗了王爷?” 十三道:“王爷原本就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并没有全信,那种情况下,这丫头说谎保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九皱眉道:“那咱们还盯着她做什么?” 十三笑了笑:“不管那丫头所说的师父存不存在,她聪慧,处变不惊,身手又好,关键年纪小,不让人设防,能收拢在王爷麾下,也算是好事一桩。” 老九抓了抓脑袋道:“可若是这丫头所说的师父不存在,那她的身手是跟谁学的?” 十三说道:“这丫头的身份没有问题,自小在村子里长大,从未离开过,这点我也有些奇怪。” 说着十三神情有些古怪:“还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通,听说这丫头以前就是个胆小的小姑娘,不怎么爱出门,自从大病了一场后,人就变了,开始几日是变得有点傻,然后突然好了,接着就总爱往外跑,不是上山就是跑去县里,胆子变大了不少,还会想点子赚钱,就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老九听得有点头皮发麻,他撸了撸胳膊道:“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心里毛毛的,难不成是有人冒充了以前的周姑娘?” 十三瘪了瘪嘴道:“如果有人冒充,那丫头身边的人会察觉不到吗?再说这世上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有,人家去冒充皇子公主差不多,谁会算计一个普通农家?” 老九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算有人能找到跟谁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能花心血培养好了冒充一个普通农女啊?这不合常理。 十三顿了片刻,又道:“所以我倒是有些推测。” 老九忙道:“赶紧说说。” “可能这丫头心智非同常人,以前的周姑娘是她装出来的样子,如今才是她真正的性子,而且我还怀疑,这丫头习武天赋异禀,她的本事都是她自个练出来的。当然,她背后当真有个厉害的高人指点也是有可能的。”十三推断道。 老九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着牙问道:“天下真有这种奇人?” 十三一脸高深莫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老九还是不敢相信,他更加愿意相信这丫头真有个厉害的师父,只是如今藏了起来。 …… 周意不管这两人如何抓心挠肺地猜测,她如今房屋盖好了,便抽空就躲在房中修炼,为接下来可能要去行刺晋王做准备。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多月过去,周意还未等到马范传回来消息,却是等到了保乐村的第一场雪。 这日周意从修炼中醒来,发现窗外的天色似乎比寻常时候亮了些,她还以为今日自个醒来的时间晚了,走到窗前一看,却见外面地面、屋顶覆上了一层白色。 昨夜下雪了。 雪不是很厚,这会儿雪也停了,但却告诉她真正的寒冬来了。 周意皱了皱眉,下雪对战事大有影响,那战场在北境一带,比她这边还要冷些,前两日她去县里送货时找过小舅舅,知道那胡人仍旧未攻下庆州,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胡人若么一举攻下庆州,若久攻不下很可能会暂且休战,保存实力。 若情况是后者,那这场战争若么不了了之,若么待到明年开春之后才有结论了。 周意穿上李婶给她做的冬衣和棉鞋,随意用发带把头发扎了两个小包子在头顶两边,出了门,顿时一股严寒之气袭来。 周意哈了口雾气,拿了簸箕去柴房装了些炭到房中,把炭炉点上火,又装了壶水烧着。 这么冷的天,周意可不想委屈自个用冷水洗涑。 想着二娃、大丫她们一会儿起来也要用水,周意又跑去厨房生起了火,烧了一锅水。 水刚烧上大丫就过来了,她见周意在烧火,忙接过了周意的活。 “小意,这些事情等我起来做,你穿着新衣可别弄脏了。外头下雪了,还好昨个菜都收起来了,不然白晒这么些天了。”大丫絮絮叨叨着。 这段时间大丫吃得好了,脸上长了一点肉,个子看起来也高了些,许是没了烦心事,神采一日比一日好。 周意闻言点点头:“还真是巧了,昨个事情刚忙完,夜里就下雪。” 半月前杨约正便让人开始把她家六亩地的菜给收了,这段时间她家的地都是杨约正派人打理的,但因为菜种是朱家人耕种下的,还侍候了一段时间,所以这回收了菜杨约正只拿了两成。 她家的蔬菜亩产有三千五百斤左右蔬菜,种的是大白菜和胡萝卜,这两样菜都挺重的,在现代这亩产算很差了,但在这个缺乏肥料的年代,她家的田地收成在村里算是一等的好。 周意看她家分的菜太多了,也吃不完,便均了大半给杨约正,杨家每年秋季到冬季也会种一批菜,除了留种的菜,收成吃又吃不完,余下只能贱卖了,自有收菜的商人来拉货,专门卖给一些养猪大户和附近县里的百姓。 周意没要杨约正钱,拿这些菜跟他定了明年的麦种和菜种。 就这还拉回家了五千斤左右的菜,让王大壮给刘通家送去一千多斤,没收钱,当送礼了,她柴房存放六七百斤,白菜留得多些,胡萝卜就留一百多斤,冬季里白菜可以储存个把月,胡萝卜就不能存放这么久了,这些留着自个吃和喂家畜,她家后院又多收了二十只鸡和二十只鸭,加上之前的鸡鸭,一共有五十多只了,这些鸡鸭和一只猪,一天完全能吃掉她十多斤菜。 余下的三千斤左右白菜萝卜全让周意给晒成了菜干。 她一个人自然干不来这么多活,白菜还好弄些,胡萝卜得切片,不然不好晒,但不是有老九和十三在,于是两人帮她打造完家具,又开始干切菜晒菜的活。 这忙活了好些天了,总算是把菜给晒完了,三千斤的菜减重了大半,变成了菜干,足够她家过冬吃用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照顾她,就这么巧的菜晒完了下雪了。 第98章 去县里 “大丫,你会腌腊肉吗?”周意想起后院的猪近两月来都长膘了一大圈,她看着都快有三百斤了,这么多猪肉她杀了又不打算卖,短期又吃不完,不如腌上腊肉吃。 大丫想了想道:“应该不难,回头我跟隔壁婶子打听一下怎么腌就行了。” 她以前的家穷得人都吃不饱,哪里有东西养猪,她也没腌过腊肉,但她腌过咸菜,觉得腌肉总差不了多少? 随即大丫又道:“腌腊肉好像要冬至时候腌上,这没多少天了,可不得先把猪杀了?” 周意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再养个十日吧,还能多养几斤肉。你一会儿去问问隔壁婶子腌腊肉都要准备啥,吃过早饭我去趟县里,也把东西都买回来。” 大丫忙道:“这下雪地滑,你这时候去县里?” “就是刚下雪才去,不然过两日更滑。”周意道。 刚刚下过雪的路并不怎么滑,回头白日里太阳一晒,晚上再一冻,雪融了又结冰,又或者等雪被人踩实了,那才是真的滑。 大丫闻言点头道:“那成,我一会儿就去问。” 这会儿还有点早,邻居不一定都起床了,还是等一会儿再去。 “嗯。”周意应了声,又跑去后院看看家禽,怕下雪把它们冻坏了。 如今她的养殖棚里铺上了厚厚的干草,给家禽保温用,她前些日子买回来的鸡鸭都是一个多月大的,这会儿差不多要俩月大了,但还算幼禽,得注意保暖。 这些鸡鸭见人来了便咕咕嘎嘎地直叫唤,周意看看鸡鸭都还挺精神,那只大肥猪也窝在干草堆里睡得挺香,便放了心。 正看着,后院住着的老九和十三也都起来了,起床便见到一片白雪,两人的心情看起来还都不错,嘴角甚至带了些笑,但下一刻两人便笑不出来了。 “你们起来了正好,一会儿把院子里的雪给铲铲,不然地滑。”周意对着两人吩咐道。 老九和十三顿时黑了脸。 “臭丫头,你别太过分了!我们是王府的侍卫,又不是你的下人!”老九顿时撸起了袖子,似想要跟周意打架。 周意冷笑一声,还未说话,便听到后头传来脚步声。 “你说谁太过分了!你们是王府的侍卫,就赶紧回王府去啊!在我家赖着算什么!”周二娃大步走过来拉着妹妹的手,恨恨地看着俩人。 周意扭头看了眼周二娃。 周二娃今日穿着一身丹青色绸缎长袍,头上戴了方布巾,布巾也是上回做衣剩下的料子,正好配成一套。 穿上长袍的周二娃气质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加上他长得本就清俊,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就是此刻周二娃的一只眼睛周围有片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打出来的,使周意看着有些碍眼。 这伤是前日被周大娃打的。 原因是周大娃近日在学堂里瞎传,说东平郡王看上了周意。 这话传到了周二娃的耳朵里,得知是周大娃传出来的,周二娃跟周大娃吵了起来,吵到最后俩小孩大打出手。 前日周意见二娃下学回来脸上有伤,得知是大娃打的后,气得她找上了周德旺家的门,结果看到周大娃的伤比周二娃还惨,脸上还被抓破了几道伤口,便没找周大娃麻烦了。 周大福和杨氏倒是想找周意麻烦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周大福就被跟着周意的十三给胖揍了一顿,牙齿都被打掉一颗。 理由是周大福夫妇教唆儿子污蔑他家王爷,十三不想打女人小孩,只好把周大福给揍了一顿。 从这件事后,周二娃越发看这老九和十三不顺眼,觉得都是因为这些人,他的小妹才会被人无缘无故泼脏水。 他的妹妹才多大啊,就被人跟一个老男人联系在一起,哪怕那个老男人是个王爷,也让周二娃如同吞了苍蝇般的恶心。 老九和十三虽觉得他家主子被人污蔑了,心中也很气愤,但不知为何,面对周二娃的时候就是觉得有些心虚,于是这会儿俩人面对周二娃的质问,底气明显不足了。 “要不是王爷命令,谁肯赖在你家里!”老九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句,随即一副不跟周二娃计较的模样,跑去拿了个大扫把扫雪去了。 十三看看老九,也去找了个铲子,在院子里铲起了雪。 周意见这两人老实干活去了,满意点点头,又拉着怒气未消的周二娃回到了前院。 “大哥,你今个放假,一会儿吃过早饭跟我去县里一趟。”周意拉着周二娃走进了他的房中,放开了他的手,翻看了一下周二娃的学习用具。 这段时间她的布匹生意加大了生产量,除了正常生产的布,又多投了三十两银子下去,招了许多人同时开工,待腊月前把这一大批货送完,等到了腊月她这生意就停工了,她准备过完正月十五再继续开工。 天气太冷对织布也有影响,主要是工人受不了,大冬天的纺线织布,手都冻裂了,再说快过年了,到时大家都有家务事要忙的,所以周意跟胡氏布庄商量着,这段时间她多送些货,到时也给工人放一个半月的假,胡氏布庄那边也答应了。 这段时间她也得把冬日用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等进入腊月若是马范还没消息来,她就猫在家里不出门了。 看了看周二娃的纸墨还够用,周意便想着先不买了,倒是得多买点日用品和油盐酱醋调料等东西。 周二娃闷闷地应了声,随即看向周意问道:“那俩人还不走吗?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他们也不用回家?” 周意顿了一下,道:“他们应该没有家吧。” 她跟老九、十三接触了这么些时间,言语中分析出来这些人应当都是孤儿或被父母抛弃之人,自小被王府收留训练着长大的,哪里有家。 王府只是他们的主家,算不得家,家应该是能让人放松、有温暖的地方。 周二娃明白过来周意话里的意思,神情有所松动。 他想到他们周家族长和杨约正家里也有一些长工,多数是些无父无母或无家可归之人,这俩人应当也跟他们一样吧? 最后周二娃想想,这俩人也是可怜之人,也是奉了他们主子的命令才赖在他家里,算了,不与他们计较了罢。 吃过早饭,周意便跟周二娃一起去了县里,仍是十三跟着他们。 周意花了三十文钱从村里租了辆驴车,让十三赶着,她和二娃坐在后头,没有车厢,便在板车上铺了个小被,省得颠得慌,还能保暖。 三人很快来到了县里,许是因为下雪了天气冷,县里逛街的人倒是不多。 第99章 要你管 “哎,就是这,停停停。”周意拍了十三一巴掌,让他停车。 十三臭着个脸拉停了驴车。 周意便跳下车,从车上取了个空坛子,抱着坛子往卖油醋的铺子走去。 “大哥,你也拿个坛子过来。”周意对后面喊了声。 周二娃便拿了个空坛子跟上。 “老板,给我打坛子醋,别太满,我车颠的慌。”周意把坛子递给老板。 那老板的年纪不小了,得有五六十岁,他看了看周意的坛子,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你这坛子最少能装十多斤醋,现在粮食涨价,我这醋价也涨,一斤要四十五文呐。” “无妨,你帮我打就是。”周意回道。 这家卖的醋很好吃,跟周意后世吃的醋不太一样,醋有些粘稠,并不是特别的酸,且酸中还带着些粮食的香甜,简直合适烧各种菜,周意很喜欢吃,所以就多买一些。 再说如今她有钱,不花干嘛。 “哎。”老板见周意坚持买这么多,也没废话,给周意打起了醋。 老板打醋的量勺,一勺就是一斤,给周意装了十二勺,见装了大半坛子了,便对着周意道:“你看看,十二斤,够了没。” 周意探头瞧瞧,点头道:“成。” 那老板又大方地给周意加了小半勺,道:“五百四十文。” 周意点点头,又探头看了看这老板的油缸,犹豫了下,没让老板打。 她在这里吃过几种油烧的菜,还是觉得猪油烧菜最好吃,一会儿她去猪肉摊买好了。 又见一个缸里有大豆酱,便道:“老板,这大豆酱也给我来半坛子。” 大豆酱要便宜些,三十五文一斤,但也比以往的大豆酱贵了三倍多。 最后结账一共八百二十文钱,周意从驴车的筐中拎出一贯钱,数下一百八十文,余下的付给老板。 老板怕俩小孩拿不稳坛子,帮周意把坛子送到车上,周意跟老板道了谢,又让十三赶车去买盐。 卖盐铺子是官方指定的,整个高平县就一家卖盐的,那间铺子不仅卖盐还卖糖和调味香料。 铺子间隔没多远,一会儿就到了,周意跳下车去挑挑看看,买了十五斤细盐、五斤蔗糖、五斤花椒和两斤五香粉。 盐和花椒要腌制腊肉用,她便多买了些,这些东西倒是没怎么涨价,但因为本身就都不是便宜东西,一共花去她九百六十文钱。 接下来周意又去之前买洗头膏和牙膏的铺子一趟,洗头膏和牙膏各买了两盒,牙刷又买了十支。 如今大丫、芽儿还都没有牙刷,她给她们都买一支,余下的等外公外婆来了也有的用,而且周意习惯了一支牙刷用几个月就要换,过段时间她和二娃也要换新的用,反正多买点备着好了。 又买了两大刀草纸和十斤皂角粉。 见这铺子也有卖青铜灯台的,周意又买了四个灯台,给后院三间房各放一支,余下一个放茅房,茅房晚上肯定有人用的,省得灯拿来拿去的麻烦,一个走不稳油还容易洒出来。 见这铺子还有卖松油的,又买了五斤松油,她家蜡烛还多,上回马范给她送来两百只蜡烛总共就用去两三只,都是给大丫照明用的,但大丫很节省,好几天才用一只,松油周意倒是用得快,都快没了。 周意又见柜台后头有几个毛茸茸的东西,问道:“老板,那个啥?” 这家铺子的老板是个中年胖子,他对周意这样的大客户还是很客气的,忙笑眯眯地介绍道:“这些是刚来的货,貂皮帽子,后头还有貂皮做得手捂,要看看不?” 周意点头道:“你都拿来我看看。” 老板忙把东西拿出来给周意看。 周意挑了个帽子摸摸,感觉手感真好,里层是绸布缝的,外头深棕色的皮毛特别好撸,当下对着周二娃道:“大哥,你把头低低,我给你戴上试试。” 周二娃忧心仲仲道:“要不不试了吧?” 他其实是想说要不不买了吧,这东西一看就很贵。 周意脸一板,伸高了手就帮周二娃套上了帽子。 结果这帽子明显有些大,帽子一套上就压住周二娃的眼睛了。 “老板,有没有小号点的帽子?”周意边帮周二娃取下帽子,边扭头问道。 胖老板忙道:“您等下,我再找找。” 没一会儿,老板在货柜低下翻出了几个最小号的,周意挑了俩最小的,给周二娃试试,她自个又试了试。 这貂皮帽子用料还真实在,帽子还是有点大,但往后拉拉可以不遮眼睛,因为大了些还完全能盖住耳朵,戴起来可缓和了。 周意又挑了两个手捂,问道:“这四件怎么卖?” “四件算您十两银子好了,要是单件得算您三两银子。”老板笑眯眯道。 周二娃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这么贵?” “小兄弟,您有所不知,这养貂可费银钱着呢,它们吃肉吃蛋,养着还费心,这皮毛价格自然就贵了。”老板闻言好声解释道。 周意倒是觉得这个价钱可以接受,周二娃上学要到腊月才结束,还得大半月呢,他学堂里又不烧柴不烧炭的,坐一天肯定要受冻,这帽子和手捂戴了能保暖,买了不亏,至于她是顺带买了享受享受。 又问了老板她刚挑的东西价钱,老板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的算,最后一算共十二两零四钱银子。 周意跟老板讨价还价,让老板减四百文,老板不愿减钱,说多送周意一盒价值三百文的洗头膏和一盒价值八十文的牙膏给周意。 周意不干,这时候熬制的洗头膏不能久放,存放三个月是极限了,买多了她又用不完,那牙膏因为是主料是青盐熬的能存放就点,但她两盒牙膏已经至少够用三四个月了,到时再买新鲜出炉的不好吗。 想了想,让老板多送她二十斤松油,这个能放。 胖老板急眼了:“一斤松油三十文,二十斤送你我亏本啊。” 周意淡淡道:“那我不要松油,你给我抹去个零头,算十二两银。” 胖老板咬咬牙,道:“成成,送你,送你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精明的小丫头。” 周意瘪瘪嘴,心道这老板的生意利润还怪高的,卖三十文一斤的松油,进价估计最多十几文,不然他不会宁愿送她二十斤松油也不减她四百文钱。 付了银钱,东西都搬上驴车,一直坐在驴车上等候的十三看了看周意买的帽子和手捂,问道:“世子爷送了你这么些上好的狐皮你不用,又费钱卖这些貂皮作甚?” 周意白了十三一眼:“要你管。” 见东西都放好了,又对着十三道:“赶紧赶车,去买猪肉!” 车上放了好些东西,怕这驴拉着费力,周意只好跟周二娃用走的了。 第100章 猪油 周二娃和周意一人戴着个貂皮帽拉风地走在街上,周二娃时不时要伸手摸摸自个的帽子,心中即心疼又喜滋滋的。 三人一驴赶到了菜市,找到猪肉摊子。 猪肉的生意似乎没受到战事的影响,哪怕涨价了,来买猪肉的人亦是不少。 此刻猪肉摊子前围了几个妇人,似在跟卖猪肉的老板讨价还价。 周意走上前听听,便听到一个妇人道:“你这猪板油太贵了吧?以往只要十五六文一斤,你如今卖到五十文,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那卖猪的老板回道:“那以前的价钱能跟如今比吗?现在粮食是啥价你也不想想?喂猪可得费粮食?再说这东西一整只猪也没多少,平日里杀了猪就被人订走了,以往是十五六文没错,但也轮不到你们买啊,这东西你们若是不买,一会儿我还带回家自个吃,要不你割点肥肉算了,肥肉便宜,算你三十八文一斤。” “肥肉哪有这猪板油烤的油香。”那妇人皱眉道。 “那我没法了,你又想好吃又想便宜,哪这么好事呢。”猪肉老板有些不耐道。 不擅做饭的周意看向周二娃真诚发问:“猪板油跟肥猪肉有什么区别?” 周二娃还没答话,一旁的十三便笑出了声,满眼的嘲笑之意。 周二娃白了十三一眼,才道:“猪板油能烤出的油比肥猪肉多,还要比肥猪肉油香些,咱爷奶每年杀猪的时候可宝贝那东西了,不送人也不卖的。” “哦。”周意点点头。 上回她外婆炼油好像用的是肥猪肉,这猪板油炼油还要好吃些? 当下挤进人堆里上前看了看,便看到一大张白白油腻的肥油脂,因为天冷冻的还有些发硬的样子,心道原来是这个,动物肚子里的肥油脂,只是周意从来不知道猪身上有这么大一块油脂,她从未杀过猪,哪怕末世后期动物变异,她也未见过变异猪,不知是猪承受不住变异的痛苦死绝了,还是猪太懒了,即使变异也没有出来生事的欲念…… 后世文明时期什么样好吃又健康的油都能加工的出来,已经很少有人吃猪油,反正她生活的地方是不怎么见人吃过,甚至肥肉都没多数人愿意吃,她都不知道这猪板油在古代是百姓这么宝贝的东西。 于是周意指着一大张猪板油道:“老板,这些都给我称上。” 老板看着突然冒出来个毛茸茸的脑袋,愣了愣,才问:“一整块你都要了?” 周意点点头:“你还有多的吗?还有我也要。” 老板打量了下周意,见周意带着貂皮帽穿着绸布衣,后头还跟着辆驴车,应当不是逗他玩的,便道:“你要就只有这一张,今个就杀了两头猪,另一张猪板油早被人定了。” “那你把这张称给我。”周意道。 “哎,好嘞!”老板爽快应了声,拎起一大块猪板油给周意称重。 一旁的妇人反应过来,见这么多猪板油瞬间卖完了,有人不满道:“哎?老板,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咋全卖给人家了呢?” 那老板头也不回道:“你们是来的早,但你们也没说要买不是。” “哎?你咋这样呢?我不也没说不买吗?”那人瞪着眼睛道。 老板也不理她,称完对着周意道:“十五斤二两,算你十五斤,一共是……七百五十文。” 周意点点头,又看了看摊子,见四根筒骨也没人买,便道:“我还要四根筒骨,再给我切五六斤大排肉。” “好嘞。”那老板手起刀落割了块大排,上称一称正好六斤,又给周意拿了四根筒骨道:“大排肉一百五十六文,加上筒骨四十文,一共是九百四十六文,给九百十四文好了。” 周意想了想,掏了一两碎银出来道:“那你再给我割两斤五花肉,凑足一两银。” 她记得五花肉是三十文一斤来的。 老板闻言又给周意割了两斤五花肉,称好又补割了一块瘦肉上去,道:“送你半斤瘦肉。” 周意笑眯眯道:“多谢了。” 付了钱,猪肉铺老板把肉装她篮子里,周意不理会几个妇人看她幽怨的眼神,便走了。 又去买了两只五十公分左右高的缸盆,不高却挺胖乎,还有配套的木盖子,可以腌制猪肉用,一只缸至少能腌制六七十斤肉了,腌完肉还能给她做粮缸用。 最后周意又去炒货铺子买了十斤炒葵瓜子、二十斤炒花生和十斤糖炒栗子,炒货全部装在缸里,这才准备回去。 这下驴板车上彻底被摆满了东西,都没周意和周二娃坐的地了,十三赶车也没法坐了,不然那驴明显拉着吃力,三人只好一边赶车一边慢慢走吧。 因为下雪,几人赶路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大半时辰才回到家。 大丫见人回来了,赶紧帮周意卸东西,十三也自觉地帮起了忙。 周意见芽儿躲在厨房门口偷偷看着她,抓了几个糖炒栗子对她笑道:“芽儿,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 芽儿闻言眼睛亮了亮,随即跑了过来,接过几个栗子对着周意笑笑,又跑去大丫那里,分了一半塞在大丫的衣兜里,然后又一个人跑去厨房躲了起来。 这丫头在她家里呆了半个多月了,还是不怎么说话,给她吃的她就吃,不给她东西她也不要,有时大丫烧饭的时候这丫头会帮忙添柴烧火,洗衣裳会帮大丫洒皂角粉,总之大丫干活的时候她总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若是实在帮不上大丫忙了,她多半一个人躲着,也不乱跑。 但周意还是发觉这丫头有些进步的,比如最近这丫头有时会对她笑了,眼神也灵动了许多。 把东西都整理好,周意让大丫先把猪油给炼出来,大丫炼油倒是会,她家虽穷,但总不能一点油不吃,偶尔她爹还是会买些肥肉回来的,之前杀鸡的鸡油也是大丫烤的,但周意不喜吃鸡油,觉得鲜的有些过头了,腻得慌。 见周意买了这么大块猪板油回来,大丫惊道:“小意,你咋买这么多猪板油,你不是说过几天咱杀猪了?” 大丫觉得小意养的猪那么肥,咋地也能烤个几十斤油出来吧? 这么多油吃到坏了也吃不完啊,总不能喝油吧? 周意闻言道:“你先烤出来,赶明我给王叔家也送些油。” 王大壮最近虽跟着她赚了点钱,但周意注意到王家的伙食还是没什么油水,所以她才多买点,打算给王家分点。 “哎。”大丫只好应了声,拿了猪板油去收拾去了。 东西收拾好了,周意让十三去还了驴车,便躲到房间去了,房间每天晚上烧炕,这会儿还有余温,加上屋里烧着炭炉,一点也不冷。 周意觉得她一定是需要冬眠,这大冷天的她光靠晚上修炼已经解不了乏了,这会儿看到炕就有些困,便脱了外衣爬到炕上,在厚厚的被子里滚了一圈,枕着一个枕头再抱着一个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第101章 走了 “谁啊?”周意问了一声。 “我。王爷召我和老九回晋城了,来跟你说一声。” 外头传来十三的声音。 周意顿时清醒过来,腾地一下坐起身。 她脑子瞬间转动了起来,思索着这会儿东平郡王召十三和老九回晋城是何意。 召老九和十三回去自然是东平郡王身边缺人手了,先不管其它原因,若是东平郡王召人回晋城是为造反做准备,那是不是说明北境大战燕兵输了? 若是如此,那她若跟十三和老九一起去晋城,到时候行刺晋王岂不是要容易得多? 但下一瞬周意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燕兵未败呢?十三和老九被召回若不是这个原因,那她这会儿跟他们走,等于是投靠了东平郡王,估计以后就难脱身了。 帮马范解决麻烦是一回事,再把她自个赔进去了,那就不划算了。 她还是安心等马范来信吧。 这些念头一晃而过,也不过一瞬间,周意不动声色道:“你等下。” 忙穿了衣裳起床,打开门,见十三又换上了侍卫服,不由问道:“今日就走?” 十三点点头,道:“是,王爷还让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一起去晋城?” 周意想了想,既然问她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当下回道:“我暂时走不开,就不与你们一道了。” 十三点头,也没为难周意。 周意试探问道:“若是没有急事,明个一早再走吧?我让大丫给你们准备些干粮带着。” 十三摇摇头:“王爷命令,不好拖延。” 周意只好点头:“那成。” 老九那边也收拾好了行李,过来喊道:“十三,走了!” 十三又看了周意一眼,道:“若是周姑娘哪日改变心意,可去东来庄上找管家,他自会安排人带去你找王爷。” 见周意点头,十三大步走了出去。 周二娃也听到动静出了房门,跟周意对视一眼,两人跟了出去。 周意见院子外头有人送来两匹马,应是东来庄那边送来的,十三和老九利落地翻身上马,又看了周意一眼,随即二话不说,便骑马走了。 待两人消失不见,周二娃才吐了一口气道:“总算是走了。” 那声音庆幸中夹杂着些许惆怅。 虽然相处了这么久的人突然走了,还让周二娃还有些许不适应,但他是真心希望东平郡王的人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周意和周二娃回到院中,便见大丫和芽儿在厨房门口探着头看。 厨房里飘来浓郁的油香味,周意问道:“猪油炼好了?” 大丫点头:“好了,油渣盛出来了,你要吃吗?” “我看看。”周意走进厨房,见原本一个空油罐子装满了油,这猪板油果真要比肥猪肉出油多,这一个油罐子装满至少也有十斤多油了。 周意又看看油渣,原本那么大一块猪板油,也就剩了一盘子油渣,比上回外婆用肥猪肉炼油剩的油渣少多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果然这油渣没有上回的油渣那么腻人,又脆又香。 当下忍不住又夹起一筷子扔到嘴里,结果咬了几下周意只听嘎嘣一声,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跟进来想蹭点油渣吃的周二娃,便看到自个小妹往灶台上吐出了一颗小牙齿。 他当下有些惊喜道:“小妹,你也换牙了?” 周意有些懵了,她舔了舔牙齿,感到下门牙处空了一块。 为什么她还要经历一次这种事啊? 周意郁闷至极。 周二娃却是有些兴奋地拿起小妹的小牙齿,对着周意道:“小妹,你张嘴,大哥看你哪颗牙掉了。” 周意绷着脸,不理他。 周二娃却是直接伸手捏住了周意的双颊,使得周意把双唇打开,看到小妹的下门牙掉了一个,感觉还挺可爱的,周二娃‘呵呵呵’笑出声来。 周意有些生气地挥开了周二娃的手,也不吃油渣了,筷子一放就出去了。 周二娃跟了出来,见小妹直奔自个的房间,他在院中使劲一抛,把手里的小牙齿扔到了房顶上,然后乐呵呵地跟了进去。 进了周意的屋子,见周意有些郁闷地坐在炕上,周二娃哄道:“别怕,小妹,你看大哥的牙齿掉了好几颗了,会再长出来的。” 说着咧着嘴展示自个的牙齿给周意看。 周意幽幽看了周二娃一眼,想让他出去,又不想开口说话,便起身拉起周二娃的手,把他送到门口,推他出去,随即关上门,把门栓给插上了。 接下来一整天周意都没有开口说话,让大丫做饭的时候,就拉着大丫把要做的东西指给她看。 好在大丫能明白周意的意思,晚饭顺利地煮了一锅筒骨汤,一盆红烧肉,一盘子炒胡萝卜,用葱花炒了油渣,又蒸了锅米饭。 还有六斤大排让周意挂到院中冻了起来,等明后天吃。 前些日子老九和十三都在,一家人好久都未吃过米饭了,不是吃玉米面粉就是小麦粉,好在这俩人对她柴房的粮食不感兴趣,也都没有去看过。 如今老九和十三走了,周意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 家里少了俩人,大丫和芽儿也肯上桌吃饭了,晚饭大家都吃得很香,唯有周意破天荒地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就着些胡萝卜,连汤都没喝。 周意吃得少了,导致一盆子红烧肉还剩了不少,两斤五花肉加上半斤瘦肉都被大丫给烧了,大丫和芽儿的胃口都小,周二娃这段时间许是肚子里有油水了,对肉也不是那么馋了,三人自然吃不完这么多肉的。 油渣和胡萝卜倒是吃完了,饭后大丫看了看桌上剩的红烧肉,又看看起身回房的周意,再看看她未动过的一碗筒骨汤,叹了口气,只好把东西收了起来留明早吃。 周二娃见周意这样,担心得不行,快天黑的时候,周二娃端了一大碗浓稠的粥进了周意的屋子。 “小妹,我给你熬了南瓜大米粥,你尝尝。”周二娃把碗放到小炕桌上,然后把炕上躺尸的周意给拉了起来。 周意狐疑地看了周二娃一眼。 周二娃瞬间懂了,摸了摸后脑勺道:“大丫帮我烧的火,南瓜也是她切的,不过这大米是我淘洗的,煮得时候我也有一直看着锅的,大丫还教我要时不时地搅拌下,不然这大米黏锅的。” 周意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周二娃,很给面子地舀了一勺尝尝。 味道还不错,感觉肚子还真有些饿,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当地也有不少人种南瓜的,这东西传入燕国不过几十年,但因为其产量高,保存好些还能存上一年之久,所以很快普及开来,多数农民每年都会分出些田地种上一些。 当地人喜欢喝南瓜粥,甜甜的可以解馋,且家中缺粮的时候还能果腹,地多的多种一些,一亩地的南瓜产量差不多够喂养两头猪的,又能给家中补贴些营收了。 她家的南瓜有部分是附近邻里送礼送的,周意还跟人收了几十个今年秋季产出的南瓜,留着过冬煮粥喝。 周二娃见妹妹吃了他做的东西,心满意足地看着。 喝过粥,周意洗漱过后躺在炕上,舔了舔缺了个口的下排牙齿,一点修炼的心情都没了。 第102章 郁闷 第二日早饭周二娃怕周意还是没胃口,又特意为周意煮了一小锅粥,其余人则喝昨日剩的骨头汤。 饭桌上周意看了看自个的一大碗南瓜大米粥,又看了看周二娃的一碗骨头汤,里头还有个大肉骨头,默默跟周二娃换了碗。 正准备下筷子啃骨头的周二娃惊讶道:“小妹,你不喝粥了?” “嗯。”周意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便夹下骨头上的一块肉吃了起来。 接受了自个换牙这个事实的周意,觉得自个有必要多补点钙。 “……”周二娃见小妹又有胃口吃肉了,只好默默捧起碗喝起粥来。 吃过早饭,周意舀了半罐子已经凝固的猪油出来,让大丫给王大壮家送去。 回来的时候大丫带了一包东西。 大丫打开布包给周意看,里头是一包包用麻纸包住的饴糖,一共六包,一包约莫有两斤重。 “李婶说这些饴糖都是刚刚做的,本就打算送给你些过年用,正好让我带回来,还说不够再去她家拿。” 周意点点头,给大丫和芽儿一人拿了一块饴糖,又把糖包好放到了自个房里。 这饴糖其实很好吃,是用一些粮食淀粉和麦芽做的,所以也叫麦芽糖,但周意不是个爱吃糖的人,周二娃倒很喜欢吃糖,周意怕他把牙齿吃坏了,并不让他多吃,两三天才给他一块饴糖,平日里她都要把家中的糖放在自个房中收好的,不然这家伙肯定没个节制。 当天下午周意亲自下厨,打算做道蒜香猪排。 她上辈子虽不怎么做饭,但她爱吃各种煎的扒,猪扒、鸡扒、牛扒都爱吃,大概知晓一些这些东西的做法。 她也不知什么原因爱吃这个,或许因为肉扒个大,看着一大块肉都是自个的,有种能大口吃肉的爽快感? 周意让大丫剥了头蒜便把她赶出厨房,切好的猪排放在干净盆里,洒上盐,拿来蒜拍碎切成蒜蓉,洒在猪扒上,又悄悄从空间的调料堆里取出胡椒粉、葡萄酒和橄榄油倒入少许腌制上。 想了想,周意感觉还差了一味洋葱,可惜这里她没有发现过洋葱这玩意,最后只好切些葱白放进去凑合着用吧。 猪排腌制上了周意才让大丫先进厨房烧别的菜。 待大丫烧好了菜,周意算着有半个时辰过去了,才开始进来煎猪扒。 倒入些许橄榄油加热,便把腌制好的猪排放进去煎,由于业务不熟练,第一块猪排差点没给周意煎糊了,连忙把火弄小点,后面煎的猪排才凑合了。 由于锅大,周意可以同时煎四块猪排,煎了一会儿翻翻面,再等一会儿锅铲捣一捣,见差不多熟了,才盛了出来。 一共煎了两锅,才把她腌制的八块猪排给煎完了。 最后又切了些蒜片洒上些许盐煎一煎,煎出香味后盛出淋在猪排上,她的蒜香猪排便做好了。 晚饭时周二娃看着这道特别的菜,吞了口口水问周意:“小妹,这是你做的?” 周意点点头,面不改色地把第一块差点煎糊的猪排夹到周二娃的一碗米饭上。 周二娃见状夹起来看看,问道:“这块怎么有点糊?” 周意道:“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周二娃眉眼有些纠结地尝了一口,咽下后道:“挺香的,但还有点苦,很特别的味道。” 周意瞪了周二娃一眼,又给大丫夹了一块,给芽儿也夹了一块,最后才夹了一块自个吃。 她自个咬了口尝尝,满意点点头。 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吗,挺像她上辈子吃的蒜香猪排味道。 大丫咬了一口,也连连点头:“好吃,小意你烧得这道菜真好吃。” 一旁的芽儿有些艰难地咬下一口肉,也顺着大丫的话点点头。 周二娃看看自个有些糊的肉,再看看其他人的,有些悲愤了。 “小妹,为什么只有我的是糊的?” 这还是他亲小妹吗? “你可以把糊的咬下来不吃,这块吃完了我再奖励你一块好的。”周意淡淡道。 周二娃忿忿地抿了抿唇,随即低头跟猪排战斗了起来。 好在猪排就糊了一点,周二娃把糊的一块咬下来吐掉,剩下的肉还是觉得蛮好吃的,甚至超过了他对大丫烧得红烧肉的喜爱。 周意见周二娃吃完了一块,又夹了个好的猪排给他。 这下周二娃尝了一口,突然觉得这是他最喜欢吃的猪肉了,甚至以前他最喜欢吃外婆烧的肉圆子都被他排到了第二。 “嗯,好吃,小妹,你以后多烧点这个菜。”周二娃一边吃一边不忘对周意提要求。 自个做的东西能被人喜欢,周意心中还是很欢喜的,不过她面上却是矜持道:“猪排就剩一点了,明天最多煎四块了,你要再吃只能等到咱杀猪的时候,这段时间你若表现得好,到时我可以把大排肉都留着煎猪排。” 周二娃连连点头,问道:“咋样才算表现好?” 周意想了想道:“不能省纸,一天至少练三页小字和一大张大字,不能到我屋里偷吃饴糖,不能捏我的脸,余下的我回头想到了再补上。” 周意发现周二娃这段时间用纸,先用的是她和外婆给他买的纸,后来那些纸用完了,就只剩马范送的纸了,马范送来的纸用来作画裱字都够用了,周二娃看到那么好的纸就不舍得用,每日抠抠巴巴的仅用一小张。 周二娃听到周意提第一个要求时就有些心疼,到了第二个要求,顿时蔫蔫地垂下头。 他没想到自个到妹妹房间里偷偷拿饴糖吃的事情都被妹妹发现了,不由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又偷偷看了看大丫和芽儿,心道是不是这俩丫头出卖他了。 周意敏锐地发现周二娃的视线,凉凉道:“你别看大丫和芽儿,是我自个发现饴糖少了,问大丫的。” 那饴糖一块本就有婴儿拳头大,又是分小包包的,多的时候察觉不出,少的时候就只有几块,有没有被偷吃她心里没点数吗? 周二娃又心虚地看了周意一眼,才弱弱道:“哦……” 随即又问道:“不捏你的脸,摸你的头总可以吧?” 说完便要伸手摸周意头顶的小包子。 周意连忙躲了过去,瞪了周二娃一眼,他才不敢放肆了。 见周二娃乖了,又奖励给他一块大排,周意自个也吃了三块,芽儿不怎么咬得动,只啃了小半块猪排,余下给大丫吃了,晚饭大家都吃得肚圆,大丫和二娃的米饭都吃不完了,只好把剩饭喂猪。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周意还没来得及为自个的新牙冒出了头而欣喜,结果悲催地发现自己旁边的门牙也松动了。 周意十分怕另一颗牙同时掉了,那她一跟人说话少了两颗牙,还有什么气势可言?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这天要吃早饭的时候周意突然打了个喷嚏,一不小心嘴里的牙就飞了出来,惹得周二娃‘哈哈哈’地大笑。 大丫愣了愣,也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没笑出声来真是难为她了。 一旁不知发生何事的芽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被传染似地‘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地如同鸟雀。 周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把早饭端去了自个的屋里,郁闷地独自吃了起来。 第103章 老表 这近十日来又下了一场雪,外头的雪不但没化反而厚了些,气温也急剧下降,大晌午都有零下十度左右,更别提晚上了。 周意很怀疑这种天气,马范的消息还能不能送过来。 这几日每到快天黑的时候,周意便把鸡鸭抓起来放笼子里关进以前老九和十三睡的屋子里,省得这些鸡鸭给冻死了,猪就没法了,还让它在窝里睡,周意让大丫尽量把猪窝给收拾干燥些,倒是没出什么问题。 周二娃学堂里冷得不行,学生们都受不了,杨先生一看这情况,给学生提前放假了,从前两日下大雪开始周二娃便不上学了,每日窝在家里温习功课。 前两日下雪时,周意用了好些干净盆子接了雪,这会儿她闲着没事,便在房中用雪煮水喝。 听传树枝上和梅花上收集来的雪味道更好,也不知可不可信,反正周意懒得往山上跑,再说山上也没有梅花,便在自个家接了干净雪来用。 炕桌上点了熏香,炭炉上烧着水,村里能有周意这般享受的怕是独一份了。 但周意的心情却是郁闷得不行,一来因为她的嘴里少了两颗牙,二来因为她上趟去县里竟然忘了买茶! 这大冷的天,有熏香,有雪水,却没有点乌龙茶啥的。 太扫兴了。 想着,周意趴到窗口对外喊了声:“大丫!” 正在厨房忙活弄猪食的大丫听到了喊声,忙探出头来看看。 “我记得上回约正家送来一袋子枣干,是不是在厨房放着呢?”周意趴在窗口问道。 大丫回道:“在厨房呢,你晚上要煮粥喝吗?” “不要,你把枣干给我装一小碗来,我泡茶喝。”周意道。 她才不喜欢用枣煮的粥,总觉枣一煮就会有股苦味,弄少许干枣片泡茶喝就不会苦,还有些香甜味道。 大丫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拿了装了些枣干的碗出来,周意打开些窗把碗给接过来,外头一股冷气钻了进来,忙对大丫道:“你喂好猪赶紧回屋暖和缓和去吧,明个要杀猪,今个好好歇歇明个有得忙了。” “哎。”大丫看了周意一眼,想起早上飞出的牙齿,抿抿嘴又想笑,好在她下一瞬便忍住了,板着脸转身回厨房了。 周意没注意大丫的神色,说完话连忙关上窗,给自个弄红枣茶喝。 想了想,干脆泡了四杯,一会儿给二娃、大丫和芽儿都喝些。 家里没什么人用杯子,所以上回周意挑的六个杯子,除了她强行给周二娃一个,外头刷牙放一个,其余四个杯子都在她屋里。 刚刚泡好茶,还没等能喝呢,周意突然又听外头有些动静,没一会儿便听人喊:“二娃!小意儿!” 周意顿时眼睛一亮,这是她外婆的声音。 当下穿上棉鞋,便跑了出去。 苏氏在外头看了半天,心想她没记错门啊,咋两个多月不见这里就大变了样呢?院子里都铺上青石板了…… 没一会儿见到外孙女和外孙都奔了出来,虽然俩孩子都变了些样,穿得好看许多,又长高了些,但是她外孙和外孙女没错。 苏氏这才笑了笑,忙伸开手臂,把奔过来的俩小孩搂在怀里,没拿自个冰凉的手摸俩孩子,嘴上还道:“哎哟,看看你们俩毛毛躁躁的,外婆身上冷,再过了寒气给你们。” 周二娃傻傻笑了笑:“外婆,不冷。” 周意也笑,问道:“外婆,你咋这么冷的天过来了?” 说完又扫了眼苏氏的衣裳,见苏氏虽穿了厚厚的棉衣,可却不是她送过去的,又问道:“我让小舅舅带给你的衣裳呢?外婆咋没穿?” “要我说你小丫头就是浪费布,我一个天天干活的老太婆哪用得着穿那么好的衣裳,这不在家里留着呢,等着过年了再穿。家里的事情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昨个杀了猪,我就过来看看你们,对了,我把小龙和婷婷也带来了。” 苏氏一边说,一边走到后头的驴车,掀开简易的车厢帘子道:“小龙,婷婷,赶紧下来吧,到你们表哥家了。” 周二娃愣了愣,然后对周意道:“是表弟表妹来了。” 说着拉周意的手走到车厢前,周意便看到车厢里头除了几个麻袋包袱和篮子,还有俩看着跟周意差不多大的小孩裹着被子坐在里头。 俩个小孩见到周意和周二娃,眼中显然有些陌生,一时都未吭声。 周意搜索着自个的记忆,才想起这俩孩子是谁了。 大姨家有四个小孩,大女儿陆婉儿今年应是十一岁,大儿子陆启阳今年十岁,小儿子陆启龙今年八岁,小女儿陆婷婷今年也是六岁,就比周意小俩月。 这车厢里坐着的便是陆启龙和陆婷婷。 见苏氏喊了,里头坐着的俩小孩才从被子里出来,扶着苏氏伸过来的手跳下了车。 周意见俩人虽穿着素色的土布棉衣,但衣裳干净整洁且合身,看起来应当是新年量身做的新衣。 大姨嫁过去的陆家,条件至少比周家强了几倍,家里有着七八十亩良田。 大姨夫下头虽还有个弟弟,但他下头的兄弟常年在外头天南地北地闯,是一个倒卖商人,如今家产颇丰,大姨和大姨夫常年在家侍奉父母,身下又有陆家长孙,陆家的家产兄弟商量俩好了,日后要给大房分双份的。 如今陆启龙和陆婷婷的衣裳素净,身上也无多余的装饰,应是因为戴孝在身,今年夏天的时候大姨的公公走了,这里有规矩家里办丧事百日内不得走亲串门,所以上回她和大哥分家的时候都没有跟大姨家说,毕竟分家哪有守孝重要。 陆启龙和陆婷婷容貌都算得上出色,五官轮廓精致分明,尤其两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就是皮肤稍有偏黑,但一点不影响这是俩好看的小孩。 俩人眨巴着眼睛看着周二娃和周意,又看看两人的衣裳装扮,眼中似带着些疑惑。 半会,陆启龙才开口问道:“这是周表哥和周表妹吗?” 往年过年时候陆启龙去外公外婆家见过这双老表,但他记忆中的俩人又瘦又小,尤其表妹,穿得衣裳也有些寒酸,一看就是过得不好,哪里如同如今这般,人又精神,穿得比他们还要光鲜? 周二娃笑道:“是啊,小龙,我开年时还见过你呢。”说着又看着陆婷婷喊道:“表妹。” 陆婷婷闻言点头一笑:“表哥。”之后又看向周意,打量了一圈才不确定地喊道:“表姐?” 周意对两人点点头:“表哥,表妹。” 苏氏见四个孩子看起来还能相处,微微松了口气,又开始从驴车上搬东西下来。 周二娃和周意赶紧帮忙,陆启龙和陆婷婷看老表都帮忙了,愣了下也过去帮忙搬东西。 “你们提些轻的,哎?丫头,这麻袋东西重,好几十斤呢,放着我来。”苏氏正给几个孩子分东西拿,一个不注意见周意提了个大麻袋,连忙阻止。 第104章 伙食费 “没事,外婆,我提得动。”周意当然注意到这个麻袋最重,便不愿意让外婆提着,对着刚刚出来的大丫招了招手道:“大丫,来搭把手。” 苏氏这才发现俩孩子家里多了个外人,忙问:“这丫头是?” “外婆,我一会儿再跟你说。”周意看看前头的车夫也跑过来帮忙了,并未多说什么。 苏氏只好点头,见周意和那个陌生的丫头还真搬得动麻袋,也不管她们了,又去提旁的东西。 没一会儿一群人把东西都搬进了堂屋,苏氏又给了车夫拿了些铜板,让他走了。 堂屋里,苏氏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对着周意和周二娃道:“昨个家里杀猪,今年家里条件稍微好些了,我留了一整头猪下来,给你们带来半张猪板油,还有两只猪后腿,五花肉也给你们带了些。” 苏氏说的猪肉就装在周意刚刚提的麻袋里头,这些东西加一块足有七八十斤重! 周意不由有些头疼道:“外婆,我家里也养了头猪,明个正准备杀呢,你给我带来这些东西,哪里吃得掉啊?” 苏氏惊道:“啊?你家也养猪了?都能杀了?” 周意点点头。 苏氏有些郁闷了,她想着今年的猪肉死贵,带些肉给俩孩子解解馋呢,哪里想到带的东西俩小孩还不需要。 周意察觉出苏氏有些失落,忙改口道:“没事,外婆,家里杀了猪准备腌腊肉了,我看这猪后腿腌制腊肉肯定老香了。” 苏氏这才有些开心了,也道:“那赶明外婆帮你们腌腊肉,你家里可买了盐了?” 周意点点头:“都买好了,够用的。” 苏氏又扒拉开另一个袋子道:“我还给你们带了些薯蓣片,自家山上种的,今年留了好些,煮粥喝可好吃了。” 周意见里头其实就是山药切片晒成的山药干,一麻袋起码有四五十斤,有些欣喜道:“这东西好啊,煮汤也好吃。” 她家里还真没这东西。 苏氏笑了笑,又道:“你太叔公又给咱家送了袋黑菜,我给你们也匀了半袋子。你家里不还种了菜了?蔬菜我就没拿了。” 周意探头看看,见里头原是黑木耳,喜道:“外婆,这个我喜欢吃。” 苏氏大感欣慰道:“那晚上外婆做给你吃。” “嗯嗯。”周意连连点头。 除了这些吃的,苏氏还带了些调味料过来,还有给周意和周二娃的棉鞋和鞋垫,鞋子一人两双,鞋垫一人四双,都是土布棉花做的,周意和周二娃也不嫌弃,欣喜接下了。 周意见苏氏还带了好些衣物,应该要在她家住上几日,便道:“外婆,我帮你把衣物拿去后院,家里后院又起了三间屋子呢。” 苏氏闻言比知道周意养猪了还要吃惊,瞪大眼睛道:“你后院又起房子了?” 问完忙让周意带她去看,来到后院,苏氏看到棚子里的肥猪和一大群鸡鸭,又看到两间青砖瓦房,连茅房都有了,惊奇问道:“我这才两个多月没来,你们把家里搞得这样好?” 她还当这俩小孩过日子该过不好呢,若不是最近事情多,实在走不开,她早就奔过来了,结果一来见俩小孩过得不错,她即欣慰又有些淡淡的忧伤。 好像突然觉得自个没啥用了。 周意不知苏氏在想什么,拉着苏氏的手走到后院中间的房屋,推门走了进去道:“外婆,晚上你跟表妹就住这间屋子吧,炕我让大丫经常烧着呢,一点也不潮,表哥就让他跟我大哥睡。” 苏氏见这屋子不仅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家具也不缺,衣柜、木箱和炕桌都有了,炕上还有叠得整齐的两床厚被子。 她愣了愣,才想起什么似地问:“对了,刚刚那丫头是谁啊?” 周意也没瞒着,把大丫和芽儿的事情跟苏氏说了。 “你说家里还有个小丫头呢?”苏氏听完后有些发愁,这大丫和芽儿的身世可怜,那大丫若是能照顾些她外孙和外孙女,收养过来倒也没啥不好,就是那丫头还有个四岁的妹妹,这样家里就得要多养俩人,外孙女可吃得消啊? 她虽也同情这俩孩子,但外人哪有自个亲外孙女重要? 想起什么,苏氏又点点周意的头,问道:“你这小丫头,上回我给你留的银子,你又装我包袱里了?” 这丫头把东西藏的好啊!藏她衣裳兜里去了,要不是前几日她把单衣拿出来重新洗了一遍晒着,都发现不了这丫头没收这笔银子。 周意吐了吐舌头,道:“外婆,我如今真的不缺钱。” 苏氏无奈摇摇头,道:“罢,你现在不用,外婆帮你存着,以后你缺钱了再问我拿。”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裸子道:“不过来时你大姨让我给你们俩带上二两银,这银子你得收下。” 怕周意不收,苏氏又解释道:“小龙和婷婷的爷爷不是今年夏天时候走了,如今他们二叔婶子带着孩子回家了,家里的小孩一多,三天两头的吵架,前些时候你们大姨的婆婆又病倒了,中风,趟床上下不来床了。你大姨顾不过来,就把这俩小的托给我照看着。家里你们外公又不会照顾小孩,我就把他们带来了,也跟你们亲近亲近。你大姨知道我要过来,怕俩小孩跟过来住给你们添麻烦,算是给小龙的婷婷的伙食费了。” 周意闻言有些了然。 老人过世,当儿子儿媳的得回家守孝,先前他们叔父常年在外,如今回到家来常住,小孩子多了相处不到一块去也属正常,大姨的婆婆如今又病倒了,得大姨在跟前侍候着,难免顾不过来这些事。 随即又有些惊讶道:“表哥和表妹要常住我家?” 不然干啥给这么些伙食费? 苏氏回道:“哪能啊,我这边帮你们操持操持,住个半月还回去,家里的猪该杀的杀该卖的卖了,也不用下地了,暂时能闲段时间,等你这边忙完了,我还是得回去,到时小龙和婷婷跟我一道走,他们也得回去过年啊。” 周意闻言撇了撇嘴,又看了看外婆手中的银子,心里有些对大姨不喜了。 俩小孩住半个月,按说用不掉二两银子,大姨许是有接济些她和二娃的意思,但大姨就是送些粮食蔬菜过来她心里也好受点,可外面的礼没有一样是大姨准备的,直接拿银子显得太不上心了点,她觉得有些对‘穷亲戚’打发的意味。 周意不知自个是不是多想了,反正这会儿她看这银子感到有些不舒服。 当下对着苏氏道:“外婆,这银子回头你还给大姨吧,表哥表妹也吃不掉多少东西,家里又不是缺他们两口吃的,亲戚之间给钱太见外了。” 第105章 眼光好 苏氏愣了愣,她察觉出外孙女是有些不高兴了。 随即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养的闺女她知道性子的,小杏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因为是长女,她对长女的要求从来要比对次女严格许多,导致长女的性子有些不苟言笑且十分好强,事事都想跟人争个高低来。 她看着她三个孩子小时候的感情都挺好的,但从长女出嫁后,越来越计较功利了起来,别说外孙女感受到她大闺女有些看不起人,她都能感觉出早年次女小枣儿还在时,大闺女总在小枣儿面前趾高气昂的,时不时会说点不中听的话。 但自个的闺女自个得认,再说她闺女的性子变成如今这样她也有责任,她还能说啥呢? 顿了片刻,苏氏才轻声道:“你大姨对你们总没有坏心的。” 这也是苏氏能容忍大闺女的原因,她养的三个孩子都不会生出啥害人心思的,哪怕大闺女以前时常对二闺女说话不中听,但听到二闺女在夫家受委屈了时也是十分生气的。 只要不害人,谁还没点毛病呢。 周意也没想计较这点事,但这银子她是真不愿意要,便道:“我知道的,外婆,大姨对我们是好的,但这银子就别拿了吧,咱们这么近的亲,来住几日还掏伙食费,传出去让人笑话。再说了,今个大姨给我银子,那回头我啥时候想去外婆家住几天还得付银子啊?” “那哪能呢?你来外婆家住还付银子,那成啥了?”苏氏顿时回道。 “对呗,外婆还是把银子收起来吧。”周意笑笑道。 “……”苏氏愣了愣,感觉哪里有点不对,自个好像上了外孙女的套。 周意已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炕前把被子给铺铺,炕上本就铺了一层厚厚的席子,上头铺层厚被就能睡人了。 苏氏见状只好又把银子给收了起来,上前去搭把手。 “外婆,木箱子里还有两个枕头,正好你跟表妹一人一个,一会儿我让大丫烧上炕,晚上就缓和了,西边房间是大丫和芽儿睡的,东边房间没住人,但我晚上要把鸡鸭搬进去,也不知道这间房晚上会不会吵。”周意一边铺被子一边道。 “那有啥,我在家住的屋子后头就是鸡窝,有点吵声也能睡得着,再说了鸡鸭晚上也得睡觉,不会多吵的。”苏氏回道。 说完又问:“对了,你家里的粮食可还够吃了?我本想给你带点粮食过来,那车夫说雪天不好走,我带这些东西他都烦了,不肯让我多装东西,你要是家里不够,等我回去了再让你小舅舅给送来些。” “够着呢,我先前用三石麦子跟爷奶换了头猪和十多只鸡,还有两石粗粮,然后盖房子用了些,小麦还剩了几斗,玉米不多了,大豆也仅剩一点,不过我又买了两石上好的大米回来,还没吃多少呢,咱们多吃点大米吧。”周意脱了鞋子爬上炕,把被子给拉平。 “你爷奶还跟你换粮食了?”苏氏抬起头看向周意问道。 那家人不是俩孩子搬新家都不愿意来吃饭吗,后头咋又来找俩孩子了? 周意听出了苏氏的意思,也不帮周家人藏着掖着,说道:“之前交税的时候爷奶那边拿不出来粮食,想问我借粮,我说我家里粮食借了就不够吃了,让他们拿东西来换,爷奶就骂了我一顿,不过后来还是跟我换了,但因此不开心了好些天。最近他们又经常来找我,也不知道打啥主意。” 苏氏的脸黑了黑,随即说道:“你爷奶还有你大伯大娘都是个贪心的,以后你要守好自个的东西,不然被他们要了去估计就有去无回了。他们要来强硬的,你就让人给我送信来,我和你外公找他们理论去。” 她想想那周家人的嘴脸,当初小枣儿把身家交给他们,他们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让二娃第二年去上学,结果食言了,上回他们要把小枣儿的银子讨回来,若不是威胁他们去告官,他们都不愿意掏的,一点没有诚信可言。 所以苏氏觉得有必要让俩孩子警惕一些,东西一旦被那家人要去估计就是肉包子打狗了,哪怕他们能再讨回来也费心费力又受气的,不如不找这麻烦。 “嗯,我知道的。”周意道。 苏氏点点头,又问道:“你咋想起来买大米了?大米吃起来虽香,可舂米也太麻烦了。” 磨面粉还能用驴拉磨,舂米只能人费力去捣,又繁琐又费力的,家里这几个小孩子可有力气去舂米啊? “不用费事舂米,买回来人家已经把壳舂出来了。”周意道。 “呀?舂好的两石大米?那得多贵啊?”苏氏有些心疼。 一个人一天啥也不干光舂米,一天也最多弄出来二斗米,两石米舂出来这得多少人工费了。 “我跟马范买的,可便宜了。”周意知道外婆勤俭惯了,安慰道。 怕苏氏继续念叨,周意又道:“外婆,咱们去前院吧,到我屋里坐坐,我屋里缓和的,再说表哥表妹还在前头呢。” 苏氏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道:“成,去你屋里坐。对了,那个小芽儿呢?咋没见人?” “她搁自个屋里呢,那小丫头许是在家里总被打,怕见生人,也不怎么会说话,平日里爱一个人躲着。”周意道。 两人又回到了前院,堂屋里只有大丫一个人了,但周意听到二娃房里有说话声,两个老表应当是去周二娃屋里去了。 见苏氏回来了,大丫还有些拘谨。 如今她以义女的名义被买回来,那就是周意爹娘的半个女儿了,周家人跟周意不亲,大丫不怕他们,但苏氏是周意的外婆,周意敬重她,大丫便很在意苏氏对她的看法了。 苏氏看出大丫拘谨,叹了口气道:“大丫,小意儿和二娃都愿意认你,你往后就喊我外婆吧,咱们当一家人处,就不要这么见外了。” 大丫的眼睛瞬间有些红,她点了点头,喊道:“外婆。” 苏氏点点头道:“哎,好孩子,你别搁堂屋站着啊,堂屋里冷,若不跟他们一道玩去,若不去看看你妹妹。” 大丫吸了吸鼻子道:“外婆,我厨房里还热着猪食呢,你们先进屋缓和缓和,我去喂猪去,一会儿我再把芽儿带过来见您。” 说着大丫不等苏氏回话,连忙跑去厨房了。 苏氏见大丫这么勤快懂事,有些满意点点头,心道外孙女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好的,有这丫头在她以后也能放心点了。 第106章 欣慰 周意和苏氏推门进了周二娃的屋子,瞬间就缓和了许多,周二娃已经把陆启龙和陆婷婷邀请到了他炕上玩。 炕上摆上了些瓜子和花生,还是周意近十日前买的,糖炒栗子不好久放,已经被吃完了。 陆启龙在揉着周二娃的貂皮手捂玩儿,陆婷婷则矜持地从自个的小包裹里掏出一包糕点,打开来放到炕桌上道:“表哥,这是家里做的芙蓉糕,你尝尝?” 见周意也进来了,陆婷婷也笑着对周意道:“表姐,来尝尝糕点。” “好。”周意笑着点点头,就在二娃的屋里倒了些热水,洗了个手。 苏氏就着周意用过的水也洗了洗手,又打量了一番周二娃的屋子,点点头道:“家里收拾得挺好的,这炭炉是你们刚买的?” 周二娃点头道:“嗯,买了好些时候了,小妹买的。” 苏氏还未说话,陆婷婷便道:“我家里也有这样的小炉,我跟三个哥哥姐姐都有。” 苏氏有些头疼了看了陆婷婷一眼。 这小婷婷心地是善良的,就是跟她娘一样,爱争强斗胜,啥事都要争一争高低,婷婷二叔的闺女也是一样性子,在家里就这些小丫头斗气最多,闹得严重了还会打起来。 偏偏婷婷的堂姐妹还啥啥都比她强,小婷婷斗不过,每日被气得蔫蔫的,要不她大闺女也不会一定要把小婷婷给送到她跟前带着,不然家里鸡飞狗跳的。 苏氏又看了周意一眼,心道这小丫头懂事,该不会跟婷婷斗气吧? 周意果然没跟陆婷婷计较,她对着陆婷婷笑笑,坐过去拿起一块芙蓉糕塞到外婆的手中,又拿起一块自个尝尝,尝完一口还夸道:“这糕点好吃。” 香香糯糯的,应当是白面加了不少油和白糖、蜂蜜做的糕点,就是太甜了,周意吃了两口就觉得有些腻人。 陆婷婷闻言露出个真心的笑来:“我家里有好些呢,我包里还有两包,一会儿给你和表哥一人一包。” 周意闻言笑道:“那就多谢表妹了。” 这小丫头虽说话不怎么中听,但还挺大方,愿意把自个的东西都分给旁人。 “不用客气。”陆婷婷矜持地笑笑,也拿起一块糕点来,小口吃了一口。 周二娃见几人都吃了,有些馋地拿起来一块尝尝,顿时眼睛一亮。 好吃,他喜欢吃。 陆启龙倒是对糕点不感兴趣,他玩了好一会儿手捂,才问道:“表哥,这是啥皮做的?真滑真暖。” “貂皮,是我小妹给我买的。”周二娃咽下嘴里的糕点,有些骄傲道。 “貂皮?”陆婷婷皱了皱眉,随即开口道:“我二叔二婶也有貂皮做的披风,还给我奶和爹娘也都送了一件。” 但她二叔买回来的貂皮披风仅有领子围了一圈貂皮,披风听说是用羊毛织的,就这都听说值当好几两银子一件呢,她爹娘都可宝贝那披风了。 她这表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连貂皮都买得起? 苏氏也看向周意问道:“这东西很贵的吧?你咋想起来买这个?” “买来捂手,大哥在学堂里读书冻得慌。”周意道。 苏氏想说捂手用棉布棉花不也能做吗,这东西虽暖,可买它都能都买块下一小块田地了吧? 结果还未等苏氏心疼完,周二娃又道:“小妹还给我买了个貂皮帽子,让我收衣柜里了。” 这两日在家也用不到貂皮帽子了,就被他清理干净,宝贝地收进了衣柜里。 苏氏顿时捂住了胸口,看看周意想说点啥,最后想想又算了。 若是换成小婷婷,可能被人一忽悠就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但她觉得小意儿自个主意大着呢,应当不会被人忽悠,一定是她真心想买…… 这个认知又让苏氏感到有些牙疼,有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外孙女,她真心觉得自个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再强些。 周意却是一点没在意这个,她见周二娃一连吃了三块芙蓉糕了,皱眉道:“你别吃这么些甜食了,不然禁你一个月的饴糖。” 周二娃拿了第四块糕点的手一顿,转而对周意讨好笑笑,把手伸到苏氏跟前道:“外婆,你吃。” 苏氏便顺势咬了一口,然后道:“你们搁屋里玩吧,外婆去厨房看看晚上给你们做些啥吃。” “外婆,这会儿还早呢,先别忙活了吧,咱晚上对付一口得了,明个不还得做杀猪菜呢吗?”周意忙道。 杀猪累人不在于杀,不是捅一刀就完事了,杀时不能让猪乱动,猪血也是一道美味,一但它乱跑不仅血不好全放出来,还能洒一地血,一道猪血菜就没了。 放好血还得给猪吹气,拿个竹管子用嘴吹。 开始周意听说给猪吹气的时候也很惊讶,不知是个啥用意,听大丫解释了才知道这是为了让猪皮鼓起来方便处理猪毛。 村里养的土猪,猪皮并不光滑,不吹鼓起来收拾不干净猪毛。 这个时候没有打气筒之类的工具,所以只能用嘴吹…… 吹完气烫猪皮,然后刮毛,刮完毛处理内脏,分猪肉,这些流程干完了杀猪的活计才算完。 这些事情周意可不想自个干,也不想家里人受累,肯定得请人来帮忙的,主要是那个给猪吹气她就接受不了。 杀猪这事虽然可以请人帮忙,但杀猪菜外婆肯定要操持的。 这时候谁家杀猪对村子里人来说是件大事,来帮忙的人不能白忙活,得请人吃饭,且还得请亲朋好友来,周意这段时间跟邻里混得熟了,光是这些邻里还有村里姓周的人家,总共约莫四十来户。 算这些人家每户请个代表来,就是四十人了,她再请了王家和杨家,周德旺那边也得递个话,不然她和二娃作为小辈杀猪不请爷奶肯定要被人说闲话。 周意还想让周二娃把同窗请来些,初步估计得请七八十人了。 她们村子里人多,姓又混杂,还没有每家每户都要请的习俗,不然每户请一人就得二百人出去了。 有些小村落是有人杀了猪每户都要请个代表来吃的,那些村子基本都一个姓,不好请谁不请谁家的。 当然她们村子里的三大地主就豪气了,杀了猪会请全村人去吃,每年杀猪时挨家挨户地喊人,一场杀猪宴能连着请好些天才请完。 好在杀猪菜不是全用猪肉做,是用血肠、五花肉、猪头肉,加上白菜、粉条和豆腐炖上一大锅,不然这么多人能她的猪给吃没了。 “那我也得去看看明个怎么做杀猪菜啊,你东西可都备齐了?找人来杀猪了吗?”苏氏问道。 周意点头:“嗯,跟人说好了,找了四个人来杀猪,还请了四个婶子来帮忙灌血肠烧菜,东西也备齐了的,白菜家里有,粉条也买了两袋子回来,也跟村里做豆腐的说好了,让他明个送豆腐来,调料啥的都不缺。我算着明个得做个十桌菜,咱再杀十只公鸡,素菜我准备了胡萝卜、韭菜,还有花生米。家里鸡蛋我也买了一篮子,不然再用黑菜炒个鸡蛋也成,主食就不用准备了吧?粉条多,感觉能当饭吃了。” 她家这条件,又不是村里的族长,杀猪菜烧个五六道菜一桌足够了。 苏氏一边听一边欣慰点头:“成,这些足够了。” 第107章 被打 苏氏坐不住,没歇多大会儿,喝了杯周意泡的红枣茶,还是去忙活了。 周意说是让苏氏晚上随便做些东西吃得了,但苏氏心疼俩孩子,怕最近俩孩子吃不好,便把带来的猪后腿剁了俩猪蹄下来,又多切了些后腿肉,打算给小孩炖猪蹄汤喝。 于是屋里便只剩下了四个小孩。 陆启龙显然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孩,这才没坐大多会儿,他似乎已经缓过了坐了半天驴车的疲惫感,对着周二娃道:“二娃,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村口有好多人玩打雪仗呢!不如咱们也过去玩吧?” 几个小孩很快混熟,也都开始喊对方小名了。 周二娃还未说话,陆婷婷便哼了一声道:“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 陆启龙看了陆婷婷一眼,心道他也没喊小妹啊。 他才不想带着小丫头玩呢,小丫头最麻烦了,动不动就哭,娇气得很。 周二娃平日里很少出去玩,且也没什么关系要好的小伙伴,主要他以前一心在小妹身上,不爱与旁人多话,如今又一心在读书上,有人邀他去玩他也会推拒了,再加上大娃和三娃在学堂里总联合旁人孤立他,如此一来便跟村里的小孩不怎么合群了。 听到陆启龙邀请他去玩,周二娃犹豫了一会儿,有些心动。 他看了周意一眼,便见周意点点头道:“大哥,你和小龙去玩吧,记得回来吃饭就成了。” 周二娃今年也不过九岁,光读书也是不行,去玩玩就当锻炼身体好了。 周二娃闻言咧嘴笑道:“那我和小龙去玩咯。” 陆启龙顿时欢呼了一声,就要拉周二娃走。 周意想起什么,忙道:“等下,大哥,你带上你的小布兜,装些花生瓜子去,堂屋里还有炒黄豆,你们也装些,去村口分给小伙伴们。” 周二娃平日里似乎没有什么太要好的伙伴,小龙又是新来的孩子,周意怕那些小孩排挤他们,不跟他们玩儿,拿点零食可以收买小孩。 周二娃应了声,翻出小妹让人给他做的小布兜,装了几把瓜子花生进去,把布兜斜挂在身上,才出去了。 等俩小孩跑了,周意也跑出去装了些炒黄豆进来,对着陆婷婷道:“村里婶子送来的炒黄豆,可好吃了,你尝尝。” 陆婷婷一脸的不相信,道:“我娘炒的黄豆才好吃呢!” 但小手却是很给面子地拿了一颗塞进嘴里,尝过之后,勉强点头道:“还行,但没我娘炒得好吃。” 说完又拿起一颗吃了起来。 周意有些黑线,她觉得自个肯定不能跟这小孩正常交流,便对着陆婷婷笑了笑,也捏着黄豆吃不说话了。 静了会儿,陆婷婷似觉得有些没趣了,又开口道:“对了,小意,我娘不是说你们分家了,也没分到多少钱吗?” 陆婷婷对于分家的理解并不深刻,就是听她娘说表哥表姐的爷奶不管她们了,现在的日子应该过得很惨,她来前还以为表哥表姐家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特意装了几斤芙蓉糕带过来,谁想来了后,这双老表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哪里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绸布衣她都从来没有穿过呢,老表家里还有貂皮…… 陆婷婷虽不太会算账,但这些东西她都没有,这双老表肯定比她过得好就是了。 “嗯,分家了,也没分多少钱。”周意随口说道。 陆婷婷撇撇嘴道:“你骗人!没分多少钱,你家咋有这么多好东西?” “我赚的。”周意道。 陆婷婷闻言愣了愣,皱眉问道:“你咋赚的?” “做生意赚的。” “做生意?就跟我二叔一样做生意吗?” “差不多吧。” 陆婷婷闻言安静了下来,直直看着周意,好半会,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意被陆婷婷吓了一跳,忙问道:“你咋了?” 陆婷婷也不说话,只管哭她的,且还有越哭越大的趋势。 在厨房忙碌的苏氏听到动静,忙跑了过来,便见一个外孙女趴在炕桌上大哭,另一个孙女一脸无措地看着。 “这是咋了?”苏氏忙问。 周意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说着说着话她就哭了。” 苏氏无奈摇头,把陆婷婷强行拉了起来,使她看向自己,问道:“你咋了?又哭啥呢?” 陆婷婷一边哭一边伤心道:“哇……表、表姐都会赚钱了……为啥我不会赚钱?” 跟她差不多大的表姐都会赚钱了,那岂不是跟她二叔一样厉害了? 陆婷婷感觉自个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周意和苏氏听了陆婷婷的话皆一脸黑线。 苏氏有些尴尬地对周意道:“你别理她,这小妮子就这样,在家的时候听说她堂姐妹会写得字比她多,她就哭,听说人家会绣花,她也哭,让她自个哭一会儿就好了,你越理她她越来劲。” “……哦。”周意黑线地应了一声。 苏氏说是让周意别理陆婷婷,但还是找了干净布给陆婷婷擦了擦脸,哄道:“别哭了,你都多大了,村里六岁的小孩没人像你这样爱哭的,你看看你表姐会不会哭?丢人不?” 苏氏显然很了解陆婷婷,陆婷婷一听说丢人,果然就憋住了哭声,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眼中还挂着泪珠,看着好不可怜。 好不容易让小丫头止住了哭,苏氏又对其警告道:“你一会儿可别再哭了啊,外婆去给你们熬猪脚汤,晚上还给你们蒸香香的白米饭吃,你一哭我饭都没法做了,咱晚上喝西北风去吧,听到没?” 陆婷婷吸了吸鼻子,捡着重点问道:“白米饭?” 她可喜欢吃白米饭了,就是家里难得有白米饭,还是二叔偶尔会带回来些,平日里都只能吃玉米面和白面。 “是啊,你不哭晚上就给你蒸白米饭。”苏氏哄道。 陆婷婷点点头:“不哭了。” 苏氏见这丫头安生了,又赶紧跑去厨房忙活了。 有了把这小丫头惹哭的教训,接下来周意也不敢随意跟小丫头说话了。 陆婷婷不知是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哭累了,躺在炕上背对着周意,没一会儿睡着了。 周意见她睡着了,犹豫着要不要帮这丫头把外衣脱了再让她睡,但怕把小丫头给吵醒又哭,只好不管她,给她盖了些被子便出去了,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苏氏得知陆婷婷睡着了,又见周意过来帮忙,心道还是小意儿懂事,就连二娃都比小龙那皮孩子乖巧得多,可比她大闺女生得几个小崽子让人省心多了,当下看周意更加慈爱了。 其实周意在厨房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要帮忙洗菜苏氏怕她弄湿袖子,要添火苏氏怕她弄脏衣裳,啥都不让她干,最后只好干看着。 眼见晚饭快做好了,周意正想让大丫去喊周二娃和陆启龙回家呢,刚出了厨房就见王小胖跑来她家了。 王小胖跑得气喘吁吁的,一见周意边喘气边道:“呼……周意!你快去看看吧!你大哥被人打了!” 第108章 受伤 苏氏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问道:“咋了?” 周意搬新家的时候王小胖来吃饭有见过苏氏,这会儿对苏氏还有印象,他愣了下,回道:“周大娃、周三娃问二娃要东西吃,二娃不给,他们就打起来了!” 周意皱眉问道:“打得厉害吗?” 王小胖连连点头:“打得可狠了!周大娃的人多,二娃都被人打得起不来了!还有他表弟也被人打了……” 王小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周意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苏氏见状忙对着刚跑出来的大丫丢下一句:“大丫,你看着家,我出去看看。” 说完,忧心仲仲地跑了出去。 周意以比成年人至少快两倍的速度跑到了村口,远远地就看到陆启龙站在村口戏台子前急得乱转,没看到周二娃的身影,等离得近了,才看到周二娃正倒在雪地里。 周二娃的额上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砸破了一道伤口,那血顺着额头流到雪地上,染红了一小块雪,脸颊上也有些青肿,此刻他正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着,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她给周二娃做的绸缎长袍也不见了,身上就只剩了穿在里头的棉衣棉裤,脚也是光着的。 周意双唇微微抖动,忙上前蹲下身来,不知他身上有没有旁的伤,一时也不敢乱碰,一边伸手抓住周二娃的手腕,一边喊道:“二娃,二娃?” 周二娃轻哼了一声,勉强睁开些眼睛。 周意探了探周二娃的脉象。 她虽不怎么会诊脉,但也知道将死之人的脉象肯定是不正常的,感觉到周二娃的脉象还强劲有力,节奏也还正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忙搂着周二娃的头使他的脑袋抬起来些,问道:“你咋样?身上哪疼?” 周二娃有些气虚地笑笑:“不疼……就是有些晕。” 陆启龙也蹲了过来,对周意道:“表哥的头被打破了,就是起不来,没法回家。” 周意抬眼看了陆启龙一眼,才发现陆启龙也是鼻青脸肿的,忙问道:“你没事吧?我大哥除了头上的伤,还有旁的伤吗?” 陆启龙摇摇头,有些不确定道:“应当没旁的伤吧?” 周意又道:“你还记得回我家的路吧?你去喊外婆过来。” 陆启龙闻言忙点点头,连忙周意家的方向跑。 支开了陆启龙,周意对着周二娃道:“大哥,你闭上眼,头晕就睡一会儿。” 周二娃闻言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周意忙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碘伏棉球,用夹子夹出一块碘伏棉球给周二娃小心仔细擦了擦伤口。 见周二娃有些吃痛地皱眉,似想睁眼,周意忙道:“大哥,没事,我帮你处理下伤口,你闭着眼,一会儿就好了。” 周二娃便听话地轻嗯了一声,老老实实躺在周意怀中。 擦过伤口,碘伏棉球收入空间,周意又从空间里取出袋医用纱布片盖在周二娃的伤口上,又用绷带缠好固定,这才拉起周二娃的手臂放到她肩膀上,微微一使力就把周二娃给背了起来,背着人就往家走。 周二娃感到妹妹在背他走路,挣扎一番想要下来,但他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周意,再说如今他受了伤本就有些头晕,挣扎一番硬是在周意背上纹丝不动。 周意呵斥两声,他又老实了,只好任周意背着他走。 路上遇到了奔过来的苏氏和返回来的陆启龙,苏氏一见自个的外孙女竟在背着外孙走,外孙还垂着脑袋生死不知,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眼睛顿时就红了。 周意连忙走上前去,道:“外婆,大哥应当没事,头受伤了,你先把他带回家。” 苏氏忙把周二娃给接了过来抱在怀中,见周二娃的脑袋上裹了好几圈布,应当是外孙女干的,也顾不得注意那布质地奇特,连忙喊道:“二娃,二娃,你没事吧?” “没事,外婆,我自个能走。”周二娃微睁着眼睛,虚弱道。 苏氏稍松了口气。 外孙还能说话,应当不会有生命之危,也不管周二娃说什么,忙抱着周二娃往家走,边走边问道:“小意,你们村里没有大夫?你去喊了大夫来给二娃看看。” 周意闻言回道:“杨怀义的爹会看点小毛病,但不会诊脉,外婆,你回去让大丫去喊杨怀义的爹来给大哥看看,我去一趟周家。” 说着转头对着陆启龙道:“小龙,你跟我一道走。” 周二娃的脉象稳定,伤口也被她处理过,村里也没有会诊脉的正经大夫,请大夫的事情不急一时。 周意这会儿火气大着呢! 大哥被打成这样,她当然是先去报仇! 苏氏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周意跑走了,陆启龙愣了愣,也跟着周意跑了。 “哎!”苏氏看着俩孩子跑远了,急得跺了跺脚,又看看怀中的周二娃,只好喊了声:“小意!小龙!啥事等我过去再说!你们俩别干冲动的事!” 说完抱着周二娃急急往家里走。 …… 去周家的路上,周意抽空问陆启龙:“刚刚打你们的人都有谁?是谁抢了二娃的衣裳鞋子?” “我也不认识都是谁,就知道有俩人是你堂哥,把二娃衣裳抢走的就是你堂哥,抢走鞋子的我不认识。”陆启龙有些气愤地说道。 “跟你们动手一共几个人?”周意又问。 “一共五个。”陆启龙道。 “好,我知道了。”周意淡淡道,一双眸子却犹如覆上了寒冰。 陆启龙见周意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感到背脊有些发凉,忙问:“你这会儿去干啥?不会是去找他们算账吧?” 就算要算账,那也得先去找了帮手啊,他刚刚和二娃一起都打不过那些人,表妹一个女娃娃去了有啥用? 周意没说话,见路过的一户人家院外摆了几捆晾晒干的竹竿,从中抽出一只来,然后借着衣怀掩饰,从空间里取出十文钱来,递给门口正瞪眼看她的婶子道: “婶子,十文钱买你家一根竹竿。” 那婶子本想呵斥周意干啥呢,见到铜板顿时又笑着接了过来,客套道:“真是,乡里乡亲的拿一根竹竿还付啥钱啊?” 周意也不理会她口是心非的话,对她点点头便提着竹竿走了。 陆启龙跟在后头惊道:“哎?小意,表妹,你这不会是要去打架吧?” 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小妹虽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但比他还小两岁呢,这小身板估计被人一推就倒,怎么跟人打架啊? 周意看也没看陆启龙,竹竿横在身前抬腿一顶,那长长的一根竹竿顿时被截断成两截,递了半截竹竿给目瞪口呆的陆启龙,道: “一会儿见着了打你的人,就给我狠狠地打!” 第109章 疯了 陆启龙愣愣地看了看手中的半截竹竿,又看了看周意,一时都忘了说话。 表妹太神了,是怎么把这么结实的竹竿一掰就断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让他打架他敢啊,但问题人家又不是木偶,怎么可能任由他打?再说刚刚跟他们打架的几个小孩又都回家了,人家家里有大人保护的,他怎么打得过人家啊? 陆启龙能明白周意气愤的心情,但他们也不能不考虑现实啊。 正想劝说周意要不去找几个帮手,结果就见周意扭头又往前走了。 陆启龙见状咬了咬牙,只好又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来到周德旺家,周意直接进了门,目光一扫,见院里和堂屋都没人,厨房里倒是有些声音,应当是姜氏正在烧晚饭。 如今天气冷,除了精力过于旺盛的小孩,大人们无事都爱窝在屋里闭门不出,周意仔细一听,便听到周德旺夫妇的屋子里有些动静。 带着陆启龙走进堂屋,转向东间房屋门口,周意抬腿一踹,便‘碰’地一声把房门给踹开了。 屋里的人顿时被惊到,纷纷看向门口。 周意扫视一圈,便见周爷周德旺、周奶徐氏、大伯周大福、大娘杨氏、周大娃、周三娃和周红都在了。 几人或坐在炕上或站在炕前,炕上还摆着周二娃的衣袍,众人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来不及消散去。 周意握紧了手中的竹竿。 这些人在笑什么? 笑抢到了一件好衣裳,还是正在夸周大娃和周三娃厉害,差点没把她大哥给打死?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周意的火气蹭蹭蹭地涨。 周家众人看着周意和陆启龙手中提着竹竿,一看就是来找事的,纷纷皱起了眉。 周大福和杨氏的脸上还带了些恨意。 上回十三把周大福的牙齿打掉两颗,吃饭少两颗牙肯定不方便,于是当天周大福便把牙齿捡了去县里让人装上了,牙齿虽装上了,但周大福这些日子牙疼得厉害,吃饭不能好好吃,睡觉也睡不好,因为牙太疼导致脸也还肿着,他能不恨周意吗。 在周大福和杨氏看来,定是周意教唆,那个侍卫才来打人的。 “二丫头,你咋来了?”周德旺想着这丫头日后还不定会有什么大机遇,一时不敢把人得罪狠了,便露出个笑脸来。 说着周德旺又拍了拍脑袋,道:“哎!刚刚大娃和三娃跑回来说跟你大哥干架了,小孩子不懂事,还把二娃的衣裳拿回来了,爷刚正在骂他们俩呢。就是这衣裳不小心弄破一个口子,不过缝缝就好了,赶明儿我让你三婶缝好了再给你们拿过去,你回去跟二娃好好说说,这兄弟之间打打闹闹难免的,让他别太计较了,回头爷让大娃三娃去跟他赔罪道歉,啊?” 周意不理会周德旺自顾自地说话,扭头问陆启龙道:“是谁把我大哥的头打破的?” 陆启龙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愤怒地指着周大娃道:“就是他!他把二娃的头往戏台那砸了下!” 周意握着竹竿的手紧了紧,下一瞬便动了。 她几步走到周大娃跟前,揪着周大娃的衣领,不管众人的惊呼声,就把周大娃给扯了出来,拖着他走到了院中,往地上一扔,便抡起竹杠狠狠抽了起来。 周大娃穿得衣裳厚,周意才不想便宜他,专挑周大娃的脸和手打,院子里顿时响起周大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周大娃疼得想昏过去。 周意的竹竿甩下来又快又狠,他护着头护不住手,护着手护不住头。 只瞬间功夫,周大娃只觉得手要断了脸也火辣辣得疼,周意最后又狠狠甩了一竹竿下去,正好对着周二娃脑袋受伤的位置。 这一棍子敲下去,周大娃的额头上顿时出现一道伤口,隔了两秒之后,那伤口才流出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流了下来。 而周大娃脸上手上刚刚挨的几处地方,也缓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数道又红又肿的伤痕。 跟在后头也想给周大娃上两棍子的陆启龙,还没来得及下棍子呢,眨眼之间便见周大娃变成了这副惨样,他握着竹竿即惊且懵地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干嘛才好了。 这时周家众人才回过神来陆陆续续跑到院子中,见到周大娃的惨样,众人一时都懵了。 只有杨氏大叫一声道:“啊!你个死丫头!我跟你拼了!” 说着张牙舞爪地冲周意扑了过来,周意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见周三娃躲在人后,一副吓懵了的惨样,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抓住周三娃的胳膊往周大娃旁边一扔,又是狠狠几竹竿打了下去。 那边杨氏和周大娃还在疯叫,这边周三娃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周家院子里顿时变得乱哄哄的。 “小龙!等什么?不报仇了?”周意抽了周三娃几下,还不忘提醒僵在那里的陆启龙。 陆启龙回过神来,吞了口唾沫,然后点头道:“哦、哦……” 说着也握紧竹竿给周大娃和周三娃狠狠来了几下。 只是陆启龙就没周意这么狠了,没往两人的手上和脑袋上抽,倒是往两人的胳膊、背上和大腿上抽了好几下子。 周意怒其不争地看了陆启龙一眼,又狠狠冲着周三娃的屁股踢了一脚,顿时把周三娃踢出两米远。 周家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忙手忙脚乱地去护人的护人,抓周意的抓周意。 周意躲过周德旺伸过来抓她的手,又把抓不到周意去打陆启龙的杨氏给踹倒在地,然后耍了下竹竿横在周大娃的脖子前,冷冷道: “今天就给你们个教训,若是再胆敢碰我大哥一个手指头,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众人被周意的气势所震,一时都愣在那里。 静了片刻,徐氏才一拍大腿哭叫着:“啊!疯了!疯了!我们周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障啊!” 三婶姜氏先前跑出厨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周意逮着她的儿子打,这会儿才尖叫一声冲着周意扑了过来:“你个臭丫头!凭啥打我儿子!” 周意头也未回,把横在周大娃脖子前的竹竿收回往后一扫,一下击中了姜氏的膝盖,使她腿一麻跪倒在地。 周家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事实。 这二丫头绝不是寻常人,这种身手他们加在一块都是打不过的…… 可是他们明明是看着二丫头长大的,这丫头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他们怎么不知道? 第110章 教我 察觉出周家人的震惊和疑惑,周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亦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不管他们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周意已经懒得再和他们装,以前忍着是为了周二娃,为了能相安无事,但结果就是她大哥差点被打死! 那她还装个屁!谁来她就打谁丫的!她就不信这些人还打不老实了! 她扫过众人,最后把视线放到了周德旺的身上,小小的身体却如有睥睨天下之势,沉声道:“若再要来找麻烦,不怕死的,尽管来!” 周家众人陌生又惊惧地看着周意,心中晃过诸多念头,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连周大娃和周三娃的哭泣声都变小了。 周意冷哼一声,随即直径走到周德旺的房间,把周二娃的衣裳拿上,又出了院子,一把抓起周三娃的衣领问道:“刚刚打我大哥的人,还有谁?” 周三娃吓得一边往后缩着身子一边想推开周意,周意却猛地把周三娃拉起了身,喝道:“说!” 周三娃一个激灵,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道:“唔……还有小石头和大虎、小虎……” 周意搜索着记忆,这三个小孩中的大虎小虎是徐氏的侄外孙,也姓徐,是周家的表亲,至于小石头,就是周德旺家的邻居小孩。 “把我大哥鞋袜抢走的是谁?”周意又问。 “是大虎小虎……”周三娃哭道。 周意手猛地一松,把周三娃丢在了地上,对着陆启龙道:“走。” 陆启龙收回看周意的星星眼,忙应了声:“哎!” 周德旺皱了皱眉,想喊住周意跟她算账,可一想到刚刚周意的话,顿时憋住了。 其余人也无人敢拦着周意。 待周意出了院子后,杨氏才大嚎了一嗓子,扑到一脸血的周大娃跟前,“啊!我的儿啊!大福!你愣着干啥?快去我三爷爷家啊!我四堂叔会看伤,赶紧喊他过来给咱大娃瞧瞧啊!” 周大福见周大娃此刻的情况当真不怎么好,他就这么一个独子,可不能出啥事,忙迈着有些发软地腿跑了出去。 …… 周意带着陆启龙来到隔壁一户人家,这户人家还正在吃饭,周意直冲人家饭桌上把十岁出头的小石头给抓了出来,没给这家人反应的时间,冲着小石头就是一顿抽。 她也没留手,专门捡着这孩子的手和脸打,待这家人反应过来后唧唧歪歪地骂人时候,周意丢下一句:“管好你们家孩子,再敢动我大哥一根头发我灭了他!要想算账,我等着!” 说完便转身走了。 之后又来到徐氏的堂兄弟家,徐氏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她没有亲兄弟,堂兄倒是有一个,但这家人很穷,徐氏平日里看不起这家人,所以并不跟堂兄多亲近,倒是这家的孙子大虎、小虎整日爱跟大娃和三娃玩。 徐家院子不大,也仅有三间正屋和一间厨房,余一个破破烂烂的棚子。 周意进来便一个个屋子看去,徐家的老婆婆正在厨房做饭,堂屋没人,东间卧房一个老公公卧病在床,西间卧房徐家儿媳妇在织布,大虎和小虎也在这间屋炕上穿着周二娃的袜子玩,周二娃的鞋子则被整齐地放在了炕边。 徐氏的堂侄子也是因为打仗死了,如今这家人也仅剩了两个老人和孤儿寡母。 这段时间因为需要织布的人多,王大壮也找了徐氏和徐家的儿媳妇刘氏来织布,这会儿刘氏明显在趁着天还亮在赶工。 刘氏一见周意来了,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心虚和尴尬,她打量了番周意的衣裳,眼中又闪过一丝嫉妒之色,又看了周意手中的竹竿,顿时又有些害怕,壮了壮胆,才问道: “你来干啥?” 算起来周意还得喊其一声‘舅娘’,但徐家人因为徐氏不喜二房兄妹,这家人为了讨好徐氏,也从来不跟周意和周二娃亲的。 陆启龙抱着周二娃的衣裳探进了脑袋,指着炕上十二岁的大虎和九岁的小虎,跟周意打着报告道:“表妹,就是他们俩!我脸上的伤都是他们打的!” 刘氏眼睛闪了闪,死不承认道:“啥?我家大虎小虎可不会打人,你们不要瞎说!” 周意理都不理她,把竹竿递给陆启龙,二话不说上前一手抓着一个,把徐大虎和徐小虎给拎了出来,上去拳打脚踢地开揍。 平日里打架很能的徐大虎和徐小虎想要反抗,但俩人悲催地发现自个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被动地承受周意密集的拳脚,陆启龙从后来递来竹竿,周意又抡起竹竿一人给了几下,见俩人已经被她揍得鼻青脸肿了,徐大虎的鼻子还流了血,才停了手。 追出来的刘氏尖叫道:“你干啥啊?你凭啥打我儿子?信不信我找你爷奶打死你!” 刘氏的尖叫声和大虎小虎的哀嚎声,把厨房里的听力不怎么好的老婆婆也引了出来,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差点没晕过去。 屋里卧病在床的徐老头也对外‘啊啊’地喊。 周意看了刘氏一眼,道:“今个给你们一个教训,再有下次,管你去找周德旺还是找天王老子,我先弄死你俩儿子。” 刘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意表情虽是淡淡的,但她下意识就是觉得周意这话是认真的,一时没敢接腔。 谁见了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人不怕啊。 周意也不再理会她,进房间去拿了周二娃的鞋子,看了眼被大虎小虎穿过的袜子,也没要了,出来又把大虎小虎一人多踹了两脚,才走了。 回去的路上,陆启龙一脸崇拜地看着周意,唧唧咋咋地问个不停:“表妹,你刚刚这样、这样几下是怎么耍的啊?你跟谁学的啊?能教教我不?” “你咋能把人一提就提起来的啊?还有你打周大娃的时候,你咋说让他流血就流血的啊?这咋控制的啊?” 陆启龙就喜欢打架,他注意到周意在周大娃的头上留下一个很二娃一样的伤口,别人都没有这伤口,仅仅有砸了二娃脑袋的周大娃有,这岂不是说明表妹能控制力道,想把人打成啥样就打成啥样? 这也太神了!他也想学得跟表妹一样厉害! 周意这会儿虽帮二娃报了仇,但心情仍是不好,想着周二娃还在家躺着,她加快了步子,也不理会陆启龙。 陆启龙像是察觉不出周意心情不好似的,追上前去一个劲地让周意教他。 周意被烦得不行,突然灵光一闪,看向陆启龙问道:“你真的想学?” 陆启龙忙不迭点头:“想!只要你肯教我,让我干啥都成!” 周意挑了挑眉,道:“那你这几日把我大哥照顾好了,等我大哥啥时候好了,我一道教你们。” 第111章 听话 陆启龙闻言先是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等二娃伤好了,我也快要走了,咋办?” 照顾一下二娃倒是小事,但问题他觉得二娃的伤一天两天的好不了,流这么多血,又是脑袋上的伤,最少要养个十天半月吧? 他听外婆说也就打算来这边住个半月,到时候岂不是他学不了两天又要走了? “你在你们村子里读书吗?”周意问道。 “当然读了。”陆启龙点点头。 “那你们学堂的老师学问咋样?”周意又问。 “还不错吧,肯定没有咱太叔公学问好,太叔公是秀才,我们的老师是位童生。”陆启龙回道。 “我们村里的老师学问也不错,不如你明年来我这儿,跟二娃一起念书,不就能一直跟我学本事了?”周意眨了眨眼道。 周二娃如今在村子里也没啥要好的同龄伙伴,若是能有陆启龙陪他一起念书,不仅能有了玩伴,俩人还能在学习上交流交流,不至于孤孤单单的,她再教会二娃一些防身的招式,那以后二娃不管是去县里念书还是去府城念书,她也能放心一些。 陆启龙闻言有些心动,但下一瞬又纠结道:“这成吗?我爹娘能同意吗?” “你爹娘不是嫌你太皮了,把你送到咱外婆那去了?你跟你爹娘好好说说,保证你好好念书,他们应当会同意的。”周意说道。 这地方父母亡故,当儿子的需要守孝三年,这个三年不是整整三年,而是过一个年就算一年,陆启龙的爷爷是年中去的,也就是说总共要守孝两年半时间之久,这会儿才过去小半年呢,陆启龙的二叔应该还要在家住上两年。 而孙辈除了长孙,其余孙子孙女只需戴孝四十九日,也就是说如今陆启龙到外面住也不会被人指点啥,大姨又要守孝、又要照顾病人和顾及家事,也顾不上陆启龙和陆婷婷这俩麻烦,她邀请陆启龙来这边住个一年两年,大姨和大姨夫应该不会多为难吧?还能给外婆减负了。 陆启龙想了想,觉得周意说得有道理,喜道:“好!那我求了外婆,让外婆跟爹娘说,他们肯定会应的。” 两人说好了,周意又带着陆启龙回了家。 苏氏刚刚把杨怀义的爹给送走,正准备去找周意和陆启龙呢,便见俩人完好无损地回家了,还拿着周二娃的衣裳鞋子,不由松了口气。 连忙问道:“你们去周家干啥了?那周家人没有不讲理吧?” “表妹把他们给揍了一顿,帮二娃报仇了!”陆启龙闻言立刻咋咋呼呼道。 苏氏这才明白两人手中提着竹竿是干啥用的了,但她以为周意就是去小打小闹一番,便没多在意,又皱眉问道:“他们把二娃打成了这样,就没点啥表示吗?” 就没说来赔礼道歉啥的? 不是说她在乎那点礼,她要的是一个态度,外孙被打成了这副样子,就这样算了,她可忍不下这口气。 陆启龙抓了抓脑袋,道:“表妹把周大娃的脑袋都打破了,手和脸都抽肿了,其他四个打了我们的人也被表妹打得可惨了,应该能扯平了吧?” 他倒是觉得表妹把这些人打得还要更惨些,他都怕表妹别把谁的手给打断了,那些人的爹娘再来找他们麻烦呢,压根不求这些人来道歉了。 “啥?”苏氏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忙拉着周意问道:“你把周大娃的脑袋也打破了?严重吗?别出啥事了吧?” 可别把人给打死了,那他们即使占理也变没理了。 周意安抚道:“外婆,放心吧,他死不了,我下手有分寸的。” 陆启龙也跟着道:“表妹虽然厉害,但打死人不至于吧?反正我们走得时候他们都好好的。” 苏氏闻言有些放心了,冷静了片刻,才拍了拍周意的肩膀夸道:“干得好!就该打,也让他们长长记性!” 她一个大人不好去打小孩,不然她也想去把那些熊孩子给揍一顿了,现在外孙女不管是咋打的人,能把那帮熊孩子揍一顿可算是解了她的气了。 但随即苏氏又觉得这样教育小孩似乎不太对,又弥补道:“不过你们没事可不能乱打人,但别人若是打了你们,一定要还回去,不然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他们还是会欺负你们的。还有啊,遇到打不过的,咱们就别逞能了,要知道回来找大人为你们做主,明白了吗?” “明白了。”周意和陆启龙配合地回道。 苏氏欣慰地点点头,忙拉着周意这个大功臣往屋里走。 周意边走边问:“大哥没啥事吧?” “杨大夫说伤口处理得很好,只要伤口不感染,是容易愈合的,让我们注意着些就行了。”苏氏回道。 “唔,那便好。”周意点点头。 周意进房间看看周二娃,见周二娃这会儿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给周二娃包扎的伤口估计是被杨怀义的爹检查过又给包上了,那绷带还是她之前用的。 陆婷婷这会儿已经醒了,正趴在周二娃的跟前,担忧地看着。 大丫牵着芽儿的手站在一旁,芽儿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大丫的眼睛也红红的,两人明显是哭过了。 苏氏也看了眼周二娃,道:“二娃睡着了。对了,杨大夫还问了我,二娃头上裹着的纱布是哪来的?他说这纱布柔软又透气,还可随意拉伸,用来包扎伤口正合适,还想托你帮忙买一些呢。” “哦,是马范送我的,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买来的,估计不好弄的。”周意胡诌道。 苏氏却是立刻信了,毕竟也只有走南闯北的商人才有机会淘到这样难见的东西了。 “那就可惜了,要不回头你跟马范说说,他家啥时候再去了那地方给带回来些,若是不再去了或是带东西不方便,就算了吧。”苏氏道。 毕竟是治病救人的东西,苏氏觉得若是能买到一些给杨大夫用,也算是件好事了,但若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买来的,就不好特意托人家去买了,只能等人家啥时候去了给带点。 “唔,下次见了他我跟他说说,不过最近他不在县里,不知啥时候回来呢。”周意随意点头道。 “哎,你记着问问就好,成不成的咱也不强求。”苏氏点点头,又道:“你们该都饿了吧,咱们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晚饭有一锅黄豆猪脚汤,木耳炒蛋、胡萝卜炒肉片和蒜蓉蒸白菜,主食是米饭。 苏氏烧菜的手艺明显要比大丫好许多,哪怕除了汤都是简单的菜,几个小孩也吃了个肚圆。 周二娃因为在睡觉没跟她们一道吃,苏氏给周二娃单独留了一些在锅里温着,等她们吃好了,才去喊了周二娃起来喂他。 吃过晚饭收拾好,苏氏让陆启龙去跟陆婷婷到后院睡,她则在周二娃的房里睡,夜里万一二娃有啥事了她还能照看些。 陆启龙原本想着答应了周意要照顾二娃便要守信用,不愿意去后院睡,直到周意也让他到后院去睡,才点头应了。 见陆启龙听话地走了,苏氏有些稀奇地对周意道:“哟,这小子平日里可不听话了,竟然能听咱小意儿的话?” 第112章 要抓你 周意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又问苏氏道:“外婆,咱家杀猪的事要不再缓几天?” 周二娃头上受了伤,明个也不知能不能起来招待人,毕竟邀请的人里头还有他的一些同窗,周二娃若是不起来,咋跟人家拉近感情啊。 苏氏正想同意,炕上躺着的周二娃便发言道:“不用,小妹,我明个能起来的。” 这会儿周二娃睡了一觉又吃了饭,感觉好多了,头也不怎么晕了。 “真的行吗?你可不要勉强。”周意道。 “行,我再睡一觉就好了。”周二娃道。 苏氏想了想,道:“你们家要腌腊肉,杀猪的事情也不好再拖了,不然二娃明个注意一些,你们几个小孩就搁屋里吃饭,别出去吹风了。” 原本村子里杀猪都没有这么早,因为多数人杀了猪除了自个吃和送人的,还要卖卖肉,自家都不会留太多,多数会选择过年的前几日杀猪。 但要腌制腊肉就这个天气腌制最好,再晚了就腌制不出腊肉味了。 而苏氏家里今年提前杀猪倒不是要腌制腊肉,一来是家里的粮食交了税子后就不多了,再喂猪明年他们就得买粮食吃,如今粮食涨价,买粮食就不划算了,二来也是苏氏想把家里的事情给快点处理好,好来看看俩孩子,所以就杀得早了。 周意点头道:“那也成,就让大哥在屋里吃饭,咱们把炕桌多搬过来几个拼在一块,给二娃屋里弄上一桌菜,让他跟几个同窗一块吃。” 请人吃饭她们家的堂屋又不够大,饭菜肯定要摆在院子里几桌的,周二娃这样的情况可不能出去吹风,就在屋里吃吃饭倒是没啥,这样杀猪养伤两不误了。 “嗯,就这么办。”苏氏赞同道。 周二娃也应了声表示同意了。 商量好了,周意便回房修炼去了。 第二日周意起了个大早,起来一看,苏氏比她起得还要早,已经在厨房烧水了。 早上苏氏就熬了锅薯蓣片粥,又拿昨日的剩饭,用猪肉和鸡蛋炒一锅饭,跟几个孩子对付吃吃,刚刚吃好饭四个帮忙杀猪的男人便来了。 四人知道周意家里没有杀猪的家伙,还自带了杀猪家伙,有铁钩、杀猪刀、一个宽长的板凳,还有一个大铁桶,板凳是用来杀猪用的,铁桶是用来烫猪皮用的。 苏氏听四人已经吃过饭了,还是给一人盛了一碗粥喝,让他们歇歇再干活,自个则去烧了两大锅水。 待水烧开了,四个男人也不磨叽,便去后院抓猪,周意、大丫和陆启龙也跟了过去,芽儿和陆婷婷胆小,不敢来看,便陪着二娃在房中呆着。 男人们一见这猪的模样,一人惊道:“呀!你家这猪养得可以啊,得有三百斤了吧?” 可真够肥的。 周意谦虚道:“可没少吃我粮食,一头猪快把我家吃穷了。” 四个男人哈哈笑了一声,有人回道:“可不,要想猪养得肥,还是得下血本,不然这肉也不能白长出来。” 说着男人们便拿了钩子把猪勾出棚子,这猪许是预见了自个的命运,拼命地挣扎,要四人合力,才把它给拉了出来。 拿了温水给猪冲洗干净,几个男人又费了好大力把猪给架到板凳上,大丫连忙拿了装了些温盐水的干净盆子过去,等着接血。 那杀猪的人显然很有经验,对着猪心脏的位置利落一刀进去,没一会儿那本嗷嗷叫的猪很快就没了声音。 大丫不忍看,一边扭着头,一边接血,忍着难受伸手在盆子里快速搅拌着,省得猪血凝固。 待猪血放完了,便有人变戏法似地拿了个细竹管对着猪伤口处吹气,周意便看到那猪皮不一会儿便变得鼓了起来。 那边苏氏弄来开水,几人赶紧把猪放进铁桶烫皮,烫的时候就开始处理些皮毛,不好处理的便等烫好把猪抬出来,赶紧用刀刮毛。 刮好毛开膛破肚,把内脏取了出来装在盆里,又开始分猪肉。 这时候四个来帮忙的婶子也都来了,周意也不在后院杵着了,让几个婶子在后院处理猪内脏、杀鸡,便来回跑帮苏氏的忙,一会儿端盆拿盐,一会儿送开水的。 杀猪的事情大半个时辰便忙活好了,猪肉被分割成一大块一大块的,周意又让几个男人帮她把猪头给拆分拆分,省得到时候不好切。 等猪头肉切好,周意给四个男人一人割了一斤左右的五花肉,让他们先回家,等午时来吃杀猪菜,几人便高高兴兴地应了。 几个婶子见四个男人得了肉,想着周意先前可没说要送给她们肉,只说了让她们可以多带两人来吃饭,便有人问周意道:“周丫头,你这里有没有不要的内脏,给咱们带回家解解馋得了。” 余下的三个婶子也看向周意,一脸的期待。 没有猪肉,能分点猪内脏也好啊,好歹也有肉味。 周意闻言道:“你们把灌血肠的猪小肠和猪肝给我留着,余下的你们分分吧,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割点槽头肉。” 她问过外婆了,外婆也不是爱吃猪内脏的人,家里的小孩就更不喜欢吃了,不如送给她们好了。 槽头肉算是猪身上最差的肉,有许多气管、血管和淋巴结在,周意可不想吃这个肉,给几个婶子分上一点也没啥。 四个婶子一听能分得这么些猪内脏,还能分上槽头肉,顿时喜得连连道谢。 村里许多人都知道今个周意家要杀猪了,便有人跑过来问猪肉卖不卖,虽说周意早早便跟人说杀了猪不卖了,但村里人要吃猪肉特别难,如今县里的猪肉又死鬼,便不死心地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便宜些的猪肉。 要买猪肉的人来一个周意便回绝一个,她一点肉都不想卖,那槽头肉她倒是不想要,但一旦开了个口子卖了肉,她今个一天都有得烦了,不如把他们都打发走,后面的人听了估计也能死心了,不再来烦她。 把人打发得差不多了,周意喊了大丫、陆启龙和陆婷婷,跟邻里借桌椅板凳和碗筷去。 陆婷婷一听周意让她干活,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是看大家的热情都这么高,还是撅着嘴跟着去了。 如今周意跟邻里的关系处得很好,去借东西的时候很是顺利,就是几乎每户人家都要问一句她家的猪肉卖不卖。 周意也告诉他们说不卖,但回头会送些槽头肉给他们,众人一听很是开心,怕周意家的碗筷不够用,把家里能借的东西全借了。 几个小孩来回搬了好几趟,总算把东西借齐了,周意还未闲上一会儿呢,便见杨怀义又跑了过来。 周意挑了挑眉,问道:“怀义,啥事啊?” 杨怀义这回有些着急道:“你爷一家人、小石头一家、还有大虎小虎一家都来我家了,说要抓你去见官呢!” 第113章 人呢 厨房里忙活的苏氏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一出来就赶紧问:“干啥要抓我家丫头?” 她第一反应可别是周大娃真出了啥事吧?若是出了人命,那这事可真就麻烦了。 周意却是很淡定,她自个打的人自个心里有数,周大娃额头上的伤只要伤口不感染,压根不致死,而几个小孩的手也最多被她打成骨裂,小孩的骨头容易长,养上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常了。 便问杨怀义:“他们是不是说我打了人,要抓我去见官?” 杨怀义连连点头:“嗯,就是说你打了人。”随即又问道:“周意,那些人真是你打的?他们是不是陷害你的?” 大娃、三娃、小石头和大虎、小虎也都去了他家了,这些人的脸都肿了老高,手也都被包起来了,周大娃的额上还包了好几层,一个个的简直不忍直视。 他一点都不相信这些人能是周意打的,毕竟几人除了周三娃跟周意一般大,余下的人都比周意大了几岁呢,这些人他反正一个都打不过,咋可能是周意打的? 所以杨怀义觉得这些人肯定是陷害周意的。 “是我打的。”周意大大方方地认了。 杨怀义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氏听懂了,因为打人要抓她外孙女,说明那些熊孩子都没出啥大事。 她没见过那些熊孩子,不知道那些孩子被打成了啥样,便认为这些人都好着呢。 当下气哼哼道:“他们要见官让他们去!大家一道算算账,他们先打得我家二娃,还有理了咋地?” 杨怀义也知道周二娃受了伤,毕竟是他爹给看的,听苏氏这么一说,便又冷静了下来。 他光看到那些小孩的惨样,又见那些人气势汹汹地闹着要抓周意去见官,都忘了是他们先动手打得人了。 若是这样,那他们应该不敢去见官了,毕竟都没啥理啊。 杨怀义当下对这几家人有些恼怒,跑到他家闹腾,害他真以为周意要出事了,赶紧跑了过来,刚刚路上都差点没摔跤! 周意拍了拍杨怀义头上的兔皮小帽,道:“你回去跟他们说,我家今个要杀猪宴客,没功夫跟他们瞎扯,他们要想讹钱,那也得等明个再说。若是要告官,让他们去的时候喊我一声,我跟他们一道去,咱们互相告一吿,啊?” 杨怀义有些脸红地挥开周意的手,板着脸道:“哼!你让我说啥我就说啥?我偏不说,要说你自个说去!” 说完背着个小手就要走。 “哎?等下。”周意忙喊住杨怀义。 杨怀义回过头来,没好气道:“还有啥事?” “杨先生这会儿在你家吗?”周意问道。 若是杨先生跟这些人一块去闹了,说明也因为周大娃的事情记恨上她大哥了,那明年大哥读书的事情她可要再重新计划一番了,不然有个看她大哥不顺眼的老师,她还怕大哥被穿小鞋呢。 杨怀义摇摇头:“没来。” “哦,我知道了,午时喊上你家人都来我家吃饭,别忘了啊。”周意点点头道。 杨怀义顿时又哼了一声,加快了步子。 待杨怀义走了,苏氏也哼了一声道:“那些人还真是没脸没皮的,打了我家二娃就没啥表示,他们小孩被打了倒知道去闹腾了。” “还不是想讹点钱。”周意回道。 说白了都是穷闹的,周德望家的条件倒还行,小石头和大虎小虎家就很穷了,这两家人肯定是想借此事来讹点钱,至于周德旺一家,那肯定不止是因为钱了,估计是恨不得把她抽皮扒筋呢。 不过这些人许是昨个被她吓到了,倒没敢直接来找她,反倒去找杨约正做主去了。 苏氏和周意也没空多管这事,家里事多着呢,苏氏气哼哼地骂了两句又去厨房忙活了。 周意则去了后院,把猪肉给收拾收拾。 猪杀完去掉内脏杂水还有两百三四斤左右,她先把不想要的槽头肉还有要炼油用的猪板油给挑出来,又把五花肉留了十斤左右下来,连着猪头肉一起一会儿要做杀猪菜用的,外婆昨个也带了好些五花肉过来,但那些肉给冻上了,烧前还要解冻,麻烦。 然后问几个婶子啥肉腌制腊肉好,又把要腌制腊肉用的都先搬去柴房,等下午忙好了就可以开腌了。 余下的肉又用绳子绑了去前院让外婆给挂到房檐下头,院里的两个水缸给清空了一个,外婆带来的肉都在里头冻着呢,等这些新鲜猪肉都冻结实了再放到缸里一起冻着,啥时候想吃了拿出来解冻就能吃。 苏氏一边挂猪肉,一边问道:“你要不要分一些肉送人?” 周意想了想道:“槽头肉我打算给邻里分分,回头再给王家、杨先生家、三太姥爷家还有我们族长家都送一点吧,一家送个十斤左右成不?” 苏氏点头道:“也就送个心意去,一家十斤肉差不多了,我看你们都不喜吃猪蹄子,把猪腿分分送去吧,正好这四根猪腿,加上骨头得十五六斤一根了吧,一家送一根。” 想想苏氏就有些郁闷,昨个炖的猪脚汤,几个小孩一口猪脚没吃,倒是吃了些猪腿肉,俩猪蹄子都给她给啃了。 她带来的两大根猪后腿还没吃多少呢,炖炖汤啥的够用了,刚杀的猪腿送人正好。 “嗯,好,这会儿也不急着送,下午忙好了再说吧。”周意随意点头道。 她真不喜欢炖的猪蹄子,红烧的倒还行,但也并不是特别喜爱。 四个猪腿前腿肯定要小些,但后腿接近屁股的猪肉她割下来不少准备腌腊肉了,前腿倒带了些胸前肉,这样四根猪腿其实份量差不多重,一家一根倒不偏不倚的。 “厨房里两口锅烧菜不够用的,一会儿搁院子里架两口锅,让你几个婶子搁前院一起烧菜吧。”苏氏又道。 家里的锅虽大,但今个要做十桌子饭菜,光是十只鸡就得分两锅烧,又不能一道菜一道菜的烧,不然这个天等后头的菜烧好了前头的菜就要凉了,总不能让人吃冷菜的。 昨个她正好看厨房里多了两口大铁锅,还有两个铁锅架子,以为外孙女重新找人打的,今个正好用上,她在厨房炖两锅猪肉菜,鸡和素菜就搁院子里烧好了,正好院子里多生两堆火,等客人来了在院子里吃饭也能暖和些。 “成,等她们把肉菜都收拾好了,咱再架锅生火。”周意点点头。 …… 这边杨怀义慢悠悠地回到家,来到正院的堂屋中,就看到一堆人哭哭啼啼闹闹哄哄的,他爷爷则头疼地坐在主座上,顿时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吵啥吵!” 众人顿时静下声来都看向杨怀义,见杨怀义后头没跟着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搂着大娃的杨氏连忙问道:“怀义,二丫头人呢?” 第114章 吃饭去 杨怀义冷着脸道:“她没来。” 杨氏顿时大惊小怪道:“啥?她没来?” 一旁的众人也纷纷皱起了眉。 周德旺开口问道:“你跟她说了,我们准备去告官吗?” 杨承德皱了皱眉,想呵斥周德旺一声,这小孩子打架,虽然打得严重了点吧,但他还没听说那个当爷爷的为了偏护孙子告孙女的,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自个小孙子冷哼了一声。 “周意说了,你要啥时候去告,喊她一声,正好你们互相告一吿,如果不去告,就是准备讹一笔钱,那就等明个再说,她家今个杀猪宴客,忙着呢,没空搭理你们。”杨怀义白了周德旺一眼道。 周德旺闻言气得双唇都有些发抖,问道:“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当然,不信你自个去问好了,别拿你家那点破事来烦我爷爷,你们把二娃都打得下不了床了,我看你家大娃还好好的吗,起码还能走路呢,你们怎么有脸去告周意啊?就算去告,你们也告不赢的,说不定县太爷还要把你们各打几十板子!”杨怀义翻着白眼道。 杨怀义并不懂律法,但他觉得这事是周大娃几人有错在先,去告了县太爷那,县太爷说不定见了这般无耻的人先给他们一人打上几十大板呢! 周德旺的脸色黑了黑。 徐氏瞪大眼睛道:“啥?我家大娃三娃是打了二娃,但我们就把二娃一个人打伤了,二丫头就把我们五个孩子都打伤了,我们去告她怎么告不赢了?凭啥还要打我们?” 杨承德闻言凉凉道:“不是你们这么算的,谁受伤多谁就有理了咋地?还要看是谁先挑的事,再说了,小孩子打架,又没残没出人命,县太爷不会多管的,但县太爷说不定还真要打你们当爹娘的,小孩犯错本就是当长辈的教导无方,你们还要拿这点小事去扰了县太爷,不打你们打谁。” 一旁站着的大虎小虎的娘刘氏,顿时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道:“丧天良的!这要我们母子怎么活啊?难不成我们母子要白白受人欺负?被人打了也没人主持公道,没天理啊!” 杨承德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这刘氏是在说他处事不公吗? 当即‘砰’地一拍茶桌,喝道:“哭啥哭!要不是你们家儿子先去打了二娃,能被人打吗?你哪来的脸哭!就你家儿子是儿子,人家的儿子不是儿子咋地?” 见刘氏被吓得不敢吭声了,杨承德又扭头看向周德旺道:“还有你!你是怎么当人爷的?你家大娃三娃先去打了二娃你不管,人小意跑过来帮二娃报仇你竟然还要告孙女?你还有点当人长辈的样子吗?” 周德旺一噎,随即梗着脖子道:“杨叔,我也不想啊,你看看这几个小孩,那二丫头把他们都打成啥样了?就是我家大娃三娃算了,你问问小石头的爹娘还有大虎小虎的娘他们肯不肯。” 杨承德深呼了一口气,怒道:“我跟你们说理是说不清了是吧?是谁先打谁的我倒要问问你!人家二娃现在还搁床上躺着呢,算谁的?啊?我看你们就是想讹钱!” 众人被道破心思,顿时脸皮子一红。 周奶徐氏忍不住道:“杨叔,啥讹钱的你说这么难听,也不是非要说抓二丫头去见官,咱们就是想讨个说法。要不这么地吧,以往村里的小孩打架,不是谁把谁打伤了就赔礼道歉的?咱们把二娃还有二丫头都喊来对一对,看谁严重,互相赔了医药钱,还有这几个孩子的手都被打伤了,这得耽误多少事,学习学不了,家里活也干不了的,总得都赔点损失,这总不能说是讹钱吧?” 众人也都看向杨承德,纷纷点头。 杨氏忙道:“三爷爷,是这么个理,以往小孩打架该咋处理就咋处理好了,我们也没二话的,这您总没意见吧?” 他们想着周二娃就一个人受伤了,他们是五个人,几个孩子的手如今真是啥都干不了了,能不赔点东西给他们补补吗。 他们三家赔周二娃一人的,周意得赔他们五人的,他们还能赚不少呢。 杨承德闻言一时没吭声。 村里以往小孩打架确实都这么处理的,谁把谁打伤了谁赔礼道歉,但他们这种情况有点特殊,是周二娃先被打,周意这属于是去帮大哥报仇的,前者是属于恶意伤害,后者则算是情理之中。 这么理赔似乎周意就亏了些,但他又想起小孙子刚刚的话,便道:“刚刚怀义不是说了,你们不管要讹钱要理赔,都等明个再说,小意家今个忙着呢。” 他觉得这小丫头能耐着的,啥事都能搞定的样子,能把这几个小孩打成这样也够让他意外的了,这点破事回头留给那小丫头自个去处理好了,他反正是头疼死了,不想管。 杨氏顿时不干了,道:“三爷爷,凭啥等到明个再说啊?就她忙?咱谁家不忙啊?” 刘氏也道:“就是,您这不是偏向那死丫头吗?” 杨承德的脸黑了黑,扫了眼众人,道:“成!你们嫌我不公正了是吧?德旺,你去把你家族长给喊过来,我倒要问问周老头今个这事咋处理才公正了!” 周德旺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那个堂叔还不如杨约正好说话呢,他要拿这破事去烦他,自个说不定都得被那老头给拿拐杖敲一顿,要不他用得着自个家族长不找来找杨约正做主吗。 当下他也不敢应杨承德的声。 倒是徐氏的眼睛转了转,捣了捣周德旺的胳膊道:“成,明个说就明个说吧,今个二丫头不是杀猪吗,咱们一会儿过去吃饭去。” 说完又对着刘氏和小石头一家道:“你们也都一块去吃饭吧。” 虽然分家了,但她不是还是那死丫头的奶奶吗,邀请几个人去吃杀猪菜咋了,她就不信那死丫头能敢当人的面撂她脸面。 其余人闻言顿时不哭也不闹了,脸上都带着些喜意。 刘氏连连点头:“那成,堂姑,我听你的,这事等明个再说好了。” 她家里可不知道多少时间没吃过肉了,看来今个暂时讨不到钱了,去吃点拿点也是好的。 第115章 臭不要脸 杨承德看看这些没脸没皮的人,都有些没眼看了,刚刚还要告人家周意呢,这会儿又不要脸皮地打算去人家家吃饭了,咋想得出来的? 杨怀义年纪小,还藏不住情绪,顿时对着几人‘呸’了一口,道:“臭不要脸!周意邀请你们去吃饭了吗!” 众人的脸色一阵青白,杨氏皱了皱眉道:“怀义,怎么说话呢,这里好歹有你的长辈!” “你们一家谁是我长辈?这里只有我爷是我长辈!你都是周家人了,少跟我攀扯关系!你们本来就是臭不要脸!又想讹周意的钱又想白吃人家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周意的爹娘去世都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堂姐,太丢我杨家的人了!还好我堂叔跟你不是一伙的,不然我让我爷把你们一家都逐出族去!真丢人!”杨怀义瞪着杨氏,一点不留情面道。 这话不可谓不狠,杨氏这么要脸面的人,气得瞬间眼睛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看向杨承德道:“三爷爷,怀义怎么能这么说我?” 杨承德深呼了一口气,道:“怀义说得没错,做人还是要懂得一点礼义廉耻的,不然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人在做天在看,我奉劝你们一家还是多行善事的好,不然早晚要遭报应的。” 这话杨承德早就想说了,既然小孙子开了个头,那他也不遮着掩着了,话一说完顿时就觉得畅快了不少。 村里头少不了一些自私贪婪的人,他先前为了和平安定,给谁都留着几分颜面,但如今想想,这种风气既然不是好的,就不能让它助长起来。 回头开村会的时候他还是得好好教教他们,啥叫礼义廉耻,不然这么下去,村里的风气都被这些人给败坏了。 周德旺和徐氏闻言脸都臊得慌厉害,周大福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一旁的周三福和姜氏羞得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被杨承德这般说教一番,周家人都呆不住了,随着周德旺起身离开,余下的人落荒而逃,小石头一家和大虎小虎一家也赶紧都走了。 出了杨家大门,徐氏忿忿道:“杨约正也太过分了,怀义那小子说这么难听的话他都不管,也就是他没遇到厉害的人,不然这么说话被人打死了都不亏!我去自个孙女家吃口饭咋叫不要脸了?” 周家的人一时都没接话。 倒是刘氏还惦记着杀猪菜,顺着徐氏的话道:“堂姑说的是,换旁人脾气爆的得打死那臭小子了,不就仗着家里有俩小钱吗?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以后有他受的!”随即又笑嘻嘻问道:“堂姑,咱啥时候去吃杀猪菜?” 大虎小虎和小石头一家也期盼地看着徐氏。 而向来很少开口说话的周三福,此时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说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杨氏忙道:“哎?咋还走了?凭啥不去啊?这老三真是死脑筋,有吃的都不去。” 一旁的周红想了想,也道:“娘,要不咱不去了吧,能有啥好吃的啊,咱回家得了。”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已经很要脸了,她弟弟被周意打了,刚刚又被杨怀义和杨约正那样说,怎么可能愿意拉下去周意家吃饭。 周大娃也口齿不清道:“我也不去!” 他才不要这个样子去仇人家吃饭呢! 周大娃口齿不清是因为脸被打肿了,周三福则是因为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嘴巴有些歪。 周德旺胸口起伏得厉害,想想刚刚杨承德和杨怀义说的话,他实在是怒火难消。 他们知道个啥?老二那事能怪他吗?当初老二不从军,他们家就要交四十石粮食,那他们一家得过多少年穷日子?他作为一家之主,怎么可能只考虑老二,不考虑旁人能不能吃饱呢? 这爷孙俩说得倒是轻松,换成他们就能把事情做圆满了? 他有啥错?他没错! 当下板着脸道:“不去了!都不去了。回家去!” 今个那丫头吃饭又不是只请他们,还有好多人呢,杨约正家和族长家肯定都得请,那杨约正看起来又是偏向周意的,他去了说不准又要丢次人,吃几口肉哪有当这么多人面丢脸重要,权衡之下周德旺只好做这个决定。 徐氏却是有些不甘心道:“咱们当爷奶的去吃孙子孙女两口饭咋还成丢人的了?天下还有这种道理?你要不去我自个去!” 周德旺瞪了徐氏一眼,怒道:“要去你自个去!” 说完抬脚便走了。 三婶姜氏看周德旺都走了,也对着徐氏道:“那娘,我也先带三娃回去了,就不去了。” 徐氏深呼了一口气,随即反手便甩了姜氏一巴掌,差点没把姜氏给打得跌倒。 “你个小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说着似想到什么,话顿了顿,又吼道:“你给我滚!” 姜氏红着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也没敢再看徐氏,忙拉着周三娃跑走了,也不管周三娃含糊不清地大叫要吃肉。 周红和周大娃对视一眼,拉着周大福杨氏要回家。 杨氏一看俩小孩执意要走,大娃头上又有伤她不能不照看着些,只好跟徐氏招呼了一声,和周大福一道带着俩孩子走了。 一时间周家就只剩了徐氏一人。 刘氏一见这情况,急道:“堂姑,咱还去不去吃杀猪菜了?” 那周意和周二娃确实没邀请他们家去吃饭,若是没有徐氏带着,刘氏想想周意昨日的凶残样,她可真不敢自个过去吃。 徐氏咬牙看了看远处周德旺和姜氏的背影,胸口起伏得厉害,随即‘呸’了一声,道:“去!干啥不去!” 当下带着一群人往周意家去了。 徐家老头子卧病在床,离不了人照顾,所以今个徐家来的就只有刘氏、大虎和小虎三人。 小石头一家就人多了,除了小石头,还有其大姐、爹娘和爷奶,一共六个人。 刘氏惯会哄着徐氏,一路上把本气闷的徐氏又哄得开心了起来,一行十人说笑着来到了周意家。 一进院子便看几个媳妇正拿桌子当案台,上头放了切菜板,有人在剁鸡,有人在切菜,还有人在灌血肠。 几个婶子看到徐氏带着一群人来,其中还有三个脸肿成猪头一样的小孩,莫名地看了徐氏好几眼。 徐氏知道这几个媳妇一定是被请来帮忙干活的,顿时趾高气扬地问道:“我家二丫头和二娃呢?” 几个婶子都知道徐氏是周意的奶奶,也没敢怠慢,有人回道:“在屋里呢。” 徐氏闻言正想往里走,便见到苏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氏手里还提着个切菜刀,一见徐氏便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来?你来想干啥?跟我家二娃赔礼道歉吗?” 徐氏愣了愣,随即怒道:“你还想让我跟自家孙子赔礼道歉咋地?我家大娃被二丫头打成那样,我不抓她去见官都便宜她了!” 后头的刘氏也拉着俩儿子站出来道:“就是!你们二丫头把我俩儿子打成这样,都不见你们来跟我们赔礼道歉,还想让我堂姑跟二娃赔礼道歉咋地?” 苏氏看了眼大虎和小虎,顿时懵住了。 俩孩子的脸红肿一片,都看不出原本是啥面貌了。 这真是她外孙女给打的? 苏氏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刘氏见苏氏不说话,以为她是心虚了,哼了一声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若是愿意赔礼道歉就算了,不然我非得拉你家二丫头去见官不可!” 苏氏皱了皱眉,还未说话,便听后头传来一道清脆冷冽的声音。 “是谁要拉我去见官?” 第116章 吓跑 周意和陆启龙一起从堂屋里出来,她走路犹如闲庭散步,唇角噙着一抹笑,淡然地看着徐氏十人。 被周意揍过的三个小孩,条件反射地往大人身后躲了躲,仅露出双眼睛,惊惧地看着周意。 站在最前面的徐氏和刘氏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徐氏是觉得丢脸,恼羞成怒地对着周意道:“咋了?你还敢打我吗?” 周意惊讶道:“谁要打你了?我只是问问谁要带我去见官?” 随即又看向刘氏问道:“是你吗?见官是不?走啊,一起啊。” 刘氏吞了口口水,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周意笑笑:“不怕就去呗。” 刘氏愣了愣,才哼了一声道:“要不是看在你爷奶的面上,你真以为我不会去?” 周意耸了耸肩,道:“既然不是去见官,你来我家干啥?我家可不欢迎你们,慢走不送!” “你!”刘氏气得一噎,随即又看向徐氏道:“堂姑,你看这丫头,这是要赶你走呢!” 徐氏皱了皱眉,还未说话,便听周意又道:“那谁,你说错了,我奶要来吃饭,我作为孙女当然不可能连口饭都不管,至于你们其他人,请给我滚!” 刘氏呼吸一窒,忙看向徐氏求救。 徐氏见周意还没连她一块赶走,以为周意是怕她,缓了缓面色道:“咋了,奶请几个人来吃饭还不成了?” 周意笑了笑,缓缓吐出四个字:“还真不成。” 徐氏顿时恼怒地指着周意道:“你!” 苏氏见状接话道:“你啥你啊?少指着我外孙女!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忘了当初分家的事了?分家书咋写的你忘了?要不要我给你念念?现在我外孙女的东西就是她自个的,你这是还想把外孙女家的东西当成您自个的啊?咋这么不要脸呢?你今天若是带旁人来我说不定还给你个面子,但你带着打我外孙的仇人来,是啥意思啊?来找不痛快的?我外孙女都够大度的了,要我说你个死老婆子都不带让你进门的!” 说完,苏氏举着菜刀对着刘氏等人吼道:“你们几个给我滚!听到没?” 这些人带的三个小孩都被打了,明显就是打了二娃的人,还想来吃饭,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刘氏等人见苏氏挥着刀,顿时吓得往后跑了几步。 但这么走了刘氏等人又不甘心,刘氏当下扒拉着门框气虚道:“你想干啥?想杀人咋的?我告诉你!就算不去告官,你们也得赔我家俩儿子的医药钱,还有我俩儿子的手得养个把月才好,你们家得赔我家三十、不、五十斤肉,给我俩儿子养身子,不然我就去告官去!” 周意听着刘氏的话有些好笑,当下走到苏氏跟前,扶着苏氏的手取过切菜刀,随即猛地往门框处一扔,随着‘叮’的一声响,那菜刀不偏不斜地钉在刘氏手上方不到一寸之地,下一瞬院子里便响起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刘氏惨叫一声,下一瞬抱着头蹲在地上,刘氏身边的几人也吓得跌坐在地上,苏氏和院里的几个婶子也都被吓懵了。 而刘氏只觉裤子一热,她好像吓尿了…… 周意一步步走了过去,问道:“要讹钱是吗?” 刘氏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连连摇头。 倒是刚刚离刀有些远的徐氏还有些镇定,她鼓起勇气喝道:“二丫头!你想干啥啊?你还真想杀人不成?你把人小孩打成这样赔钱不是应该的吗?” 周意‘哦’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四个被吓得不轻的婶子问道:“几位婶婶,你们知道偷抢超过百文钱的东西,抓到人犯可以直接剁手或打残吗?” 四位婶子吞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点头,后头的陆启龙便有些兴奋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偷抢价值超过百文的东西,抓到人犯剁手打残都无罪!超过一两银可以当街打死!” “唔。”周意点点头,又看向徐氏道:“奶,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表哥都懂,你竟然都不懂?大娃、三娃、大虎、小虎和小石头,他们五个人合伙抢了我大哥超过一两银的财物,还差点没把我大哥打死,我把他们的手都留着已经是便宜他们了,你还带着人来讹我的钱?” 说着周意冷笑了一声,道:“成啊,要讹钱是吧?我给你们讹,要多少?一百文还是两百文?一百文拿他们一只手来换!怎样?” 说着周意走到门前,伸高手拔下了门槛上的刀,喝道:“有谁要钱的出来说话!留下手拿钱走人!” 说着回身对着一张桌子就是一刀砍下去,那刀一落入桌面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一把切菜刀顿时砍进桌面三分。 徐氏众人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刘氏和小石头家长辈眼中都流露出惊慌之色。 她们怎么把家里小孩抢了二娃的东西给忘了! 一旁的小石头爹娘护着小石头瑟瑟发抖,小石头的奶奶回过神来忙道:“我家孙子可没抢二娃的东西,都是大娃、三娃和大虎、小虎抢的,你别赖人!” 说着小石头的奶奶赶紧把跌坐在地的孙子给拉了起来,对着自家人使着眼色,小声道:“走走走……咱赶紧走……” 没一会儿功夫,小石头一家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大虎和小虎被周意手中的刀吓得大哭,刘氏白着脸、流着眼泪解释道:“不、不、没人要你钱,都一个村的咋还动刀子呢?我这就走,这就走,以后绝不会让大虎小虎跟二娃干架了……” 刘氏一边念念叨叨地说话,一边强撑着发软的腿爬了起来,抓着大虎小虎悄悄往后退。 等退到了一个她自认为的安全距离,顿时转身拉着大虎小虎一溜烟跑了。 周意又看向徐氏,道:“奶,咱们好歹有亲缘关系,我是真不愿意砍了大娃三娃的手,你还打算让我出大娃三娃的医药钱吗?” 徐氏这会儿的腿肚子都是颤着的,她吞了口唾沫,想说点啥又啥都不敢说。 苏氏这下回过神来,对着周意道:“我看你小丫头就是心软,若是我亲孙子干这种偷抢的事,不待人家说的,我自个就剁了他的手!” 说着又看向徐氏道:“自个的亲孙子都教不好,还有脸来我外孙女家讹钱了,你们一家的脸皮我今个算是见识了!” 徐氏顿时回骂了一句:“你才讹钱!你才不要脸!” 说完便觉背脊一寒,扭头看向周意,只见周意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似的。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忙扶着发软的腿往外走,边走边喃喃道:“疯了……疯了……” 直到出了门走远了些,徐氏才扭回头对着周意家大门‘呸’了一声,却见周意突然拿着菜刀出了门,顿时尖叫一声,忙往自个家的方向跑了起来。 因为跑得太急了,没跑几步便摔了一跤,倒在雪地里,徐氏咬了咬牙,忙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顾不得拍上身沾染的雪,急急跑走了。 第117章 血本 徐氏等人走后,苏氏先是对着四个帮忙的婶子解释了一番,把事情原委跟人说清楚,省得让人觉得外孙女是故意落徐氏脸面,对着那些人发飙。 四个婶子也附和表示理解,毕竟周意如今只有周二娃这么一个最亲的哥哥了,看到自个大哥被人差点打死能不生气才奇怪了呢。 倒是徐氏的做法太过分了,自个孙子差点被打死不闻不问的,反倒带着人家小孩来讹钱了,哪有这样当人奶奶的? 跟几人解释完,苏氏才赶紧拉着周意去了厨房。 把周意手里的刀拿了过来,虚点点周意的脑袋道:“你咋做事这么冲动?你不好直接跟你奶对着干,交给我来当这个恶人好了,干啥跟人动刀子?还好刚刚没砍中人,不然这要闹出了人命你说咋办?” “外婆,我就是吓吓她,没想真砍她。”周意乖巧回道。 苏氏听周意这么一说,本想反驳这刀一扔出去能有个准头吗,但她想想刚刚周意甩出去的刀就准准地钉在刘氏手的上方,还有周意砍入桌面的那一下子,再想想刚刚那仨半大小子肿成猪头的脸,咋想咋觉得不太对劲。 心里一有奇怪的东西冒出来,苏氏顿时联想到的东西就多了,她记得外孙女小时候可听话又胆小了,但最近两次再见到外孙女,总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性子变了,好像还会点绝技了。 这扔飞刀这么准,打人能把人脸上的伤打得这么匀称,可不就是绝技吗? 诸多念头一冒出来,苏氏顿时有些心慌慌的,又问道:“小意儿,你跟外婆说说,先前我有大半年没见你,你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苏氏除了上次俩孩子分家,再上一次见到周意还是在年初的时候,也就是说中间有大半年没见过这俩孩子,若是中间没发生点啥大事,外孙女能变成这样吗? 周意察觉到苏氏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除了心疼,似乎还带上了些疑虑和慎重,握了握苏氏的手道:“外婆,我前段时间是经历了一些事,但我不好跟你说,我不管咋变,不还是我吗?” 人为什么知道自个是谁,是通过自个的记忆,周意也有着原主的一份记忆在,只是原主的记忆仅有最近两年的,而她上辈子的记忆深刻又漫长,所以才是上辈子的记忆占据了主导,但不管怎么说,她身体内也算有小半个‘原主’吧,所以她这话也不算撒谎了。 苏氏虽未听到周意解释,但听到周意最后一句话,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不详预感消散了去,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也是,别管外孙女咋变,不还是她外孙女吗。 当下弯着身子抱抱周意,心疼地拍了拍周意的背道:“不想说咱就不说,你要是哪天想说了也别憋着,啊?” 周意点点头:“嗯。” 苏氏又叮嘱周意几句,让她往后可别随随便便跟人动刀子,哪怕周意刀扔得准,万一哪天就失手了呢,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少干点好。 周意心中有些不以为意,有些人就是得吓一吓才能学乖,但嘴上却是乖得很,苏氏说啥她都应了。 见周意这么听话,苏氏满意点点头,又开始忙活收拾菜去了。 院子里架了两口锅生上火,四个婶子在前院里开始烧鸡,苏氏则在厨房炖猪肉菜,几道素菜可以最后烧,素菜烧得快,等人差不多来了再烧也不晚。 见外头菜已经下锅了,周意让大丫去喊人来吃饭。 有些人家住得远,这下雪天路又不好走,走个来回得半个时辰,她让大丫先去喊住得远的几户,回来的时候把家近的带上就成了,到时候人齐了菜也该差不多烧好了。 周意则在厨房里看苏氏烧菜,顺便帮苏氏递递东西啥的。 她见苏氏先把血肠、五花肉和猪头肉放两口大锅里煮一煮去腥味,再捞出来切成片,原本杀猪菜一般也要加点大肠的,但周意不喜大肠的味,所以苏氏便把大肠给省去了。 然后锅里的水全舀出来,加油烧热,投入姜片、葱花炸香,再下五花肉和猪头肉进去翻炒,待炒的差不多了,苏氏便加入事先准备好的高汤,放入桂皮,加豆腐还有泡发好的粉条进去,再加些白酒、细盐还有五香粉,盖上锅盖闷着。 趁这会儿闲时苏氏又去烧另一锅杀猪菜,这边一套程序下来,那一锅已经香味四散。 苏氏又把火弄小些炖了好一会儿,才对周意道:“你去看看人都来了没,一会儿放血肠白菜再煮一小会就能吃,煮久了血肠就不鲜嫩了。” “哦。”周意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对了,我见你柴房里还有好些酒坛子,家里酒还多吗?”苏氏又问了句。 今个烧菜要用酒,苏氏刚刚去柴房打酒时看到好些酒坛子了,倒没一个个打开看,也不知是不是都装了酒。 周意想了想,道:“应该还有八坛子。” 上回刘通送来的酒喝完了,马范送的还剩八坛子,都是十斤装的大坛子,也不少了。 “那一会儿你看看男人来的有几桌,女人小孩就算了,给他们男人一人分个半碗酒,让他们热闹热闹得了。”苏氏想了想道。 这酒比肉还精贵呢,哪怕如今肉涨价了,但那粮食也涨,如今酒价也翻了三四倍,一个男人给半碗酒喝都算大方了,她前个家里杀猪宴客也才给男人一人分个不到二两酒喝,还是捡着最便宜酒打的。 周意算算这次男人来的估计还真不少,多数都是一户请一人,基本都是男人来,她估摸得有五六十个大男人吧,家里的碗也都大,就算一人分半碗,也得能喝掉她两坛子酒了,马范送来的酒又好,一般人家还真请不起,可不能像上回宴客一样紧他们喝。 于是便点点头道:“成。” 周意跑出去看看,见大丫还没回来,倒是有几个周二娃约的同窗先来了,这会儿正在二娃屋里热闹着呢,她便去柴房里搬了两坛子酒出来。 酒刚刚搬好,便见杨约正一家先来了。 周意事先约好了让杨约正一家都来,杨承德也没客气,把三个儿子还有三个儿媳妇都带来了,大大小小的小孩子也带了七个来,杨怀义也在其中。 杨承德一来便看到周意搬出来的酒,不由眼睛一亮道:“哟!神仙醉的酒,周丫头,你这宴客可是下了血本啊。” 如今神仙醉的酒都涨到七八钱银子一斤了,比起旁人家的酒算是涨得少了,但酒价依旧是县里最贵的,他都舍不得喝的。 他见周意这丫头搬得坛子可不小,若是装满了酒能不值当个七八两一坛子吗? 可真够豪气的。 还好苏氏对酒没啥研究,不然知晓这酒这么贵,估计说啥也不让周意拿出来给人喝了。 第118章 奸猾 周意呵呵笑道:“早前买的还剩了些,三太姥爷,你若喜欢一会儿我给你装些酒带走。” 杨承德闻言顿时搓了搓手道:“那咋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杨承德的眼睛却是亮着的。 周意见状就知道这老头是口是心非了,便顺着他的话道:“家里酒还有些,我跟二娃也不喝,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孝敬给您老了。” 杨承德矜持一番,才点头道:“那成吧,那我便不客气了。” 心里却想着回头给周丫头也送点啥好东西来,不能白占人便宜的。 杨家来吃饭也没空手来,给周意带来了好些糕点,有红枣糕和红豆糕,每样有五六斤的样子。 周意也没客气,笑着接过篮子,然后请他们到堂屋里坐。 堂屋里也摆了三张桌子,够杨家人坐的,待众人入座周意问了谁要喝水,然后去厨房拿几个干净碗,又跑去二娃房间拎了水壶过来,准备给杨家人倒上。 杨承德见周意一个小娃娃招待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杨家几个儿媳妇也都是有眼色的,忙接过水壶自个倒了。 周意又跑去厨房盛了两盘子苏氏先前用油煎的花生米,给杨家众人先当零嘴吃。 然后道:“三太姥爷,一会儿等人齐了就上菜了,家里事忙,你们自个坐会儿,我先不陪着了。” 杨承德忙挥挥手道:“你忙你的去,跟咱家还客气啥。” 说完还扭头对着三个儿媳妇道:“你们几个去看看有啥要帮忙的。” 三个媳妇应了一声,就起身去院里、厨房看看有啥好忙活的了。 周意跟几个媳妇客气了一番,见她们执意要帮忙,也随她们去了。 没一会儿王家人也来了,李婶一来也赶紧去厨房帮忙干活,随即大丫喊的人也到齐了,周意还让大丫去请了杨先生,没想到还真把人给请来了。 杨先生特意带了十来斤麦子过来,到周二娃屋里慰问了一番,还替周大娃跟周二娃道了歉,让他好好养伤,直让周二娃受宠若惊。 苏氏那边杀猪菜炖好了,院子里的几道菜也基本出锅了,几个媳妇就开始帮忙端菜摆碗筷。 每桌都有一道红烧鸡、一道韭菜炒猪肝、一道胡萝卜炒肉片、一道油炸花生米、一道木耳炒鸡蛋,然后每人都有满满一碗杀猪菜,杀猪菜菜不够吃的还能去盛。 众人看到桌上的菜纷纷吞咽了口口水,但因为主桌上的杨约正没开动,众人也不敢动弹。 周意又拿了空碗出来,和大丫一起给男人们倒酒,男人们一见还有酒喝,而且还是神仙醉的酒,顿时眼冒星光。 见酒菜都摆好了,周意托了杨承德和周家族长帮忙招待些男客,两人笑呵呵地应了。 杨承德和周嘉仁说了些场面话,许是因为杨先生来了,二人也没提周二娃的事情,周意在一旁听听,见两人场面话说好众人都开动了,便功成身退了。 苏氏在外头陪着女客,周意则先去了二娃的屋里看看。 周二娃的炕上拼了三个小炕桌,周二娃和陆启龙陪着七个同龄的男孩,还有杨怀义一共十人在炕上吃饭,周意见他们吃得还挺开心,又去给这些小孩装了一盘子杨家送来的糕点,才回了自个的房中。 她的屋里也拼了两个炕桌,陆婷婷、大丫、芽儿还有杨承德的两个孙女都在她屋里坐着呢。 周意便也爬上了炕,对着几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小丫头道:“赶紧吃啊,愣着干啥?” 陆婷婷顿时哼了一声道:“还不是等你呢。” 周意也不理她,拿起筷子夹了块血肠吃,边吃边点头道:“嗯,好吃。” 陆婷婷咽了口口水,也拿起筷子夹了口肉吃。 其余小丫头见状也忙埋头吃了起来。 因为没有主食,苏氏做的杀猪菜并不咸,却是很香,周意很快把一碗猪肉菜给吃完了,又跑去厨房盛了一碗来。 陆婷婷见周意吃这么快有些着急,跟有人抢似地大口大口吃,结果自个一碗吃完了,便觉得小肚子好撑,只好放弃加第二碗了,时不时夹些花生米啃。 等大丫几人一碗杀猪菜吃完,周意都盛了第三碗了,桌上的其它菜她倒没咋吃,感觉那四个婶子烧得菜比她外婆手艺差远了,自家养的土鸡也拯救不了她们的厨艺,当然也可能是烧大锅菜的原因,使得她们没发挥好真实水平。 吃完三碗,周意觉得她还能吃点,但再去厨房的时候发现杀猪菜被盛光了,只好蔫蔫地回屋了。 除了周意,其余几个小丫头也就吃了一碗,芽儿连一碗也没吃完,还是大丫帮忙解决了芽儿的剩菜。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实在是外头的男人们太能吹牛了,大冷的天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喝了点酒就都不是他们了,从家长里短到国家大事,再从国家大事到家长里短,甭管懂不懂,啥话题他们都能吹上好一会功夫。 等到人都吃好吹好了,周意和苏氏又开始送人走,周意把杨约正、周族长、杨先生还有王家留着最后走,然后一家给拿了个猪腿,众人推辞不要,周意劝了好一会儿这些人才都收下了。 周意又把这些人送送,但杨承德老神在在地坐着似不愿意走,周嘉仁见杨承德不走,较上劲似地也坐了下来,对着杨承德道:“咋了?杨老弟你还没喝好咋地?要不要到我家再喝上两碗?” 杨承德一脸嫌弃道:“就你家那掺了水的酒,谁要喝?” 周嘉仁顿时吹胡子瞪眼眼道:“你说谁家酒掺了水?” 杨承德哼了一声:“谁掺了水谁知道,我去你家吃过几次饭你都拿假酒忽悠我!” 周嘉仁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被气得,顿时老脸一红,瞪了杨承德一眼不说话了。 周意见俩老头闹别扭,有些好笑,喊了外婆去柴房一人搬了一坛子酒出来,道:“三太姥爷,太伯公,我家里还有些酒,你们一人带回去一坛子喝吧。”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杨承德赖她家里不走,不就是怕她别忘了酒吗,她咋能不有点眼色呢。 杨承德见了酒顿时又露出了笑脸,他忙上前去抱了个酒坛过来,一掂之下还怪重的,再看看坛子也没拆封过,不由惊讶道:“呀!丫头,这有一整坛子呢!都送我了?” “是!都送您了。”周意笑笑。 周嘉仁见状瞥了二人一眼,又看看苏氏还抱了个酒坛,眼睛顿时放出些光来。 附近乡县爱酒之人都知道刘家的酒好,就是价格太贵了,这神仙醉的酒他一年到头也喝不上一回的,今个还是占了周丫头的光喝到嘴里几两,没想到这丫头倒是大方,竟出手送了一坛子给他? 这般想着周嘉仁忙上前把苏氏抱着的酒坛给接了过来,咧嘴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又鄙夷地看了杨承德一眼。 这杨老头奸猾啊,一定是知道周丫头家里还有酒,这才赖人家家里不走了,还好他刚刚见这老头神色不对,留下看看,不然这等便宜岂不是全让杨老头给占去了? 第119章 买地 周嘉仁又想了想,这丫头送他这么好的酒,一坛子得值当几两银子,这也太贵重了,他咋好意思白收呢。 于是便道:“丫头,你家里粮食可还够吃啊,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两石子玉米过来?” 周嘉仁作为村里的第二大地主,旁的不多就粮食多,麦子交了税子不剩啥了,但玉米还剩了老多呢。 说着,周嘉仁白了杨承德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看你好意思白要人小孩东西不’。 杨承德对着周嘉仁哼了一声,也对周意道:“回头我也给你送两石玉米过来,如今你家人多,粮食该不够吃的了吧?” 周意家里有多少粮食杨承德大概有数的,前段时间周意家找人干活散出去不少粮,家里该没剩多少了。 当然周意家里有大米的事他是不知道的。 周意却道:“不用了,三太姥爷,太伯公,我倒是真有些事想请你们帮忙。” 杨承德忙问:“啥事啊?” 周嘉仁也道:“你有啥事就说,能帮的咱肯定帮。” “是这样,如今我家里的人多了,家中就六亩地,每年的收成就不够吃了,明年我还想多养几头猪,所以想多买些地下来。”周意说道。 这事她考虑了几天了,如今家里的六亩地要靠别人种,也就是说她实际上只有三亩地的收成,明年陆启龙估摸也要加入她的小家庭,三亩地养五个小孩真心不够吃的,再则她家里还养这么多鸡鸭,明年还想多养几头猪,她倒可以直接买粮食,但买粮养家畜那不是亏本了吗,她哪能干这种事。 所以还是得买地。 杨承德和周嘉仁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又了然地点点头。 也是,这俩孩子家里如今多添了人,又经常人来人往的,家里那点田地的收成真不够用的。 只是如今村里的田地都紧着呢,公田都有人种,私田也都分散在村民手里,多一亩荒田都没,要想买地,就得从旁人手里买,荒山倒还有点,问题山地也不好种粮食啊。 杨承德想了想,道:“先前我从张家接手七亩半地,就是那地不是太好,种麦子肯定收成低,种南瓜和玉米倒是够用了,你若是要,我就匀给你,当初我接手过来就是三两银子一亩,给你算二两半,咋样?” 那七亩半田地虽说不算上等良田,但往日的价钱也得四两银子左右一亩,那张家是传出打仗的时候走的,地自然就便宜了,他接手过来才三两银子一亩。 他原本想接过来就种点玉米啥的粗粮,如今就算卖给周意,俩小孩也种不了,还得托给他种,就卖这丫头一个面子让给她也没啥。 周意忙道:“不用,三太姥爷,就还按三两银子一亩好了,您能把家里田地让给我都是天大的情面了,哪能还让你亏了去。” 农民把田地看得多宝贝,周意是知道的,也怪当初要征兵前她手里头的银钱不多,要不她当初也得大量收购土地了,如今杨承德愿意把抢到手的土地让给她,那都是帮她一个大忙了,她这酒送出去一点也不亏。 周意这话让杨承德很是爱听,他就喜欢小丫头这一点,人家帮她多大忙她心里是有数的,也会记着恩情,可不会像周德旺夫妇那般拎不清。 那边周嘉仁也不甘示弱道:“就张家那几亩地你也拿得出手,丫头,你要买地,甭买杨老头的那破地,我给你匀出五亩上等良田来,就算你四两银子一亩,咋样?” 周嘉仁也是村里的大地主,前段时间杨承德都出手买地了,他能示弱吗? 所以也便宜往手里收了一二十亩地呢,这会儿周意要买地,他哪肯输给杨承德,再加上收了周意的酒上了头,顿时大方决定匀给周意五亩良田。 杨承德顿时瞪着眼睛看向周嘉仁:“那地咋破了?好歹耕种了好些年了,平日里多施施肥,不又成良田了?” 周嘉仁瞪眼看向杨承德,眼看就想反驳,周意一看俩老头又要吵起来,忙插嘴道:“三太姥爷,太伯公,你们让出的田地我都买了,成不?” 杨承德和周嘉仁回过神来一惊,心道这周丫头还真是发达了啊,出手就是几十两银子,但俩人一想想隔壁庄子跟周意的关系,又释然了。 前段日子隔壁庄子上时常来人,他们虽不至于认为是东平郡王看中这小丫头了,但他们又送礼又派人来保护周意的,这丫头跟隔壁庄子上的关系绝不简单就是了。 这丫头日后怕是个有大际遇的人,他们交好一些以后说不得还有些啥好处。 尤其是周嘉仁想得多些,周德旺家的事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以往懒得出面管这破事,如今这俩兄妹对自个的爷奶怕是有怨言了,他这个当族长的再不拉拢拉拢俩孩子,以后这俩孩子怕是对杨家比对他们周家还亲近了。 当下周嘉仁便做了个决定,打算再多给周意匀出五亩良田,也按照四两银子一亩给她。 周意闻言惊喜点头,好声谢了俩人一番,便说回屋拿银子,打算立刻跟俩人交易,省得俩人回过神来反悔。 周意回屋把陆婷婷和芽儿赶到二娃的房中,然后关上门从空间里取出银子,清点她的财产。 上回她让马范给兑换的百两银子,去掉这段时间花用的、投资的、还有买大丫芽儿的钱,再加上送了几匹布赚的,还剩了六十四两银子余四串多铜板。 周族长家的十亩良田得四十两银,加上二两契税,便是四十二两银子。 杨承德家的七亩半地,是二十二两五钱银子,契税是一两一钱多些。 加一块是六十五两六钱多银子。 还好,她身上的银钱还够用的。 周意正数着银子,听到有人敲门,然后便听苏氏喊了她一声。 她也没管炕上装了银子铜板的包裹,便给苏氏开了门。 苏氏进来看到炕上白花花的银子,惊讶极了。 她刚刚听周意说要买地,想着丫头要买地总比乱花钱好,所以她是赞同这事的,可周意一出手就要买十七半亩地,苏氏怕周意不会算账,想进来跟周意商量商量,她来时身上也带了十来两银子,若是这银子凑不够,要不少买几亩也成,谁知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大包银子铜板。 “小、小意,你哪来的这么些银子?”苏氏结结巴巴问道。 “外婆,这些都是我正大光明赚来的。”周意随口答道。 她觉得有必要让外婆见识见识她的‘实力’,不然外婆总担心她也不是个事。 “真的?”苏氏有些不敢置信道。 “当然是真的,若不我敢把大丫和芽儿给买回来吗?”周意点头道。 苏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啥好了。 她六岁的外孙女几个月赚的银钱比人老农民辛辛苦苦赚一辈子的银钱还多,她还能说啥? 愣了半会,才拉着周意道:“丫头,你这回要买地,就过到你自个名下吧。” 她想着周二娃欠周意的都够多了,先前是考虑得给外孙立个户头,才把房地都过到外孙的名下,如今外孙女自个挣得银钱再买田地,就没必要再过外孙头上了,日后外孙有能耐自个赚银钱去,一个男人总靠着妹妹能有啥出息。 第120章 年终奖 周意愣了愣,她还没想到这处呢,思考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成。” 田地放谁名下她倒是不在意,但确实不能让周二娃觉得自个很有钱,不然他一觉得安逸了不努力了咋办? 她把六十四两银子都拿出来,又取了两贯铜钱,跑出来给周嘉仁拿了四十两,余下的全部给了杨承德,等他们回家把地契找出来让杨承德去帮她过地契就好了。 除了交税用的钱,余下的三百多文钱当给杨承德跑路费了,毕竟大雪天的总不能白麻烦人家跑来跑去的办事。 在听苏氏说家里这回买地要过到周意头上的时候,杨承德和周嘉仁有些惊讶。 周嘉仁还想说点啥,他觉得一个小丫头早晚要嫁人,没必要身上留这么多家产,留在二娃头上以后这些田地不还是姓周的吗?但又一想这是人家兄妹间的事,苏氏这个当外婆的都同意了,他多管还讨人嫌,便把话又给吞了回去。 送了俩人走,周意又喊上几个小孩去给人还桌椅板凳和碗筷去了。 先前吃完饭几个婶子把桌子收拾好,碗筷也洗好了才走的,倒省了她们再收拾东西了。 每去一家还桌椅碗筷,周意还都带了斤槽头肉送过去,有个桌子被周意给砍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她给那户人家多送了两斤槽头肉,跟人解释了一番,那家人也没怪罪,反而谢她给送的肉。 还完了东西周意回到家中,见苏氏在准备腌制猪肉了,她又和大丫一起收拾人家送的东西。 除了杨约正家送的糕点和杨先生送的半斗麦子,周嘉仁家来的人也不少,也给她带了一袋子玉米,估摸有二斗左右,王家则给她带了七八斤炒豆子,余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拿了点东西,除了二娃邀请的几个小孩,没有空手来的。 其余人送的东西都不多,好的带了几个鸡蛋,其余也就是些蔬菜,多半是南瓜、萝卜、白菜、韭菜啥的,如今这天气也没啥旁的菜了,倒还有人别出心裁地带了些豆角干,周意把东西一一给整理放好,必须近两天吃的放进厨房,其余放在柴房中。 事情忙好了,才闲了下来,去跑去看苏氏怎么腌制腊肉去。 大丫也跟着来了,而陆婷婷许是无聊,也跑了过来。 苏氏腌制腊肉的方法很是简单,也就是把盐和花椒小火干炒一炒,炒出香味了去火,再把炒热的花椒和盐涂抹在一条条切好的肉上就行。 肉也不用洗的,自家杀的猪干净,省得弄进水分。 苏氏把一块块肉整齐码放在干净缸里,然后盖上两个缸盖对仨巴巴望着她的小脑袋道:“这就不用管它了,这样腌上七日,把肉翻翻面再腌上七天,等腌好了晒个几天太阳就成了。” 仨小脑袋连连点头。 苏氏见状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见厨房剩菜还有一点,便问道:“你们晚上还吃不吃饭了?” 苏氏平日在家也就吃两顿饭,实在饿了最多煮点粥垫垫肚肚,但今个吃饭早了,她拿不准晚上几个孩子还会不会饿。 今个外面的几桌饭菜都被吃得精光,也就周意屋里剩了些菜,但也足够她们几个吃一顿的了,要是晚上还要吃一顿也方便,把菜热热就成了。 周意道:“晚饭要不煮点粥喝吧,今个这几道菜烧得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那鸡我还觉得有点腥,我不想吃这些了。” 苏氏闻言虚点点周意的脑袋道:“就你个小丫头嘴刁,我看旁的小孩吃得不都挺香的吗。” 旁人家的小孩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口肉,这小丫头还嫌弃这肉不好吃了。 周意‘嘿嘿’笑了一声,道:“那还不是他们没吃惯外婆烧得饭菜,自然就嘴不刁了。” 苏氏又一下被周意给逗笑了,随即道:“行,我晚上再把这些菜重新加工加工,保证鸡不腥,旁的菜也不咸不淡,成了吧?” ……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杨承德拿着三张地契过来了,十七亩半地不是连在一块的,所以是分了三张地契,上头都写了周意的名字。 杨承德大概跟周意说了下她新买的地的位置,如今下雪天也不好认,就没带她去看了,待到开春时杨承德卖她的七亩半地还是杨家帮忙种着,至于另外十亩良田,还是周族长家帮忙种,依旧种麦子。 杨承德跟周意商量他那七亩半地都种啥,最后周意决定种五亩玉米,余下两亩半地种南瓜。 南瓜虽说产量高,但喂家禽光给它吃南瓜也不好,营养不均衡,所以周意觉得连着人吃的加喂家禽的,两亩半地南瓜足够了,再说那玉米的产量也不低,多种点玉米喂猪比南瓜好,玉米杆子还能当柴烧。 又跟杨承德商量好以后地里的种子都是杨家和周家出,每年粮食收成给他们多分一成,她除了根据情况可能会改变种啥东西,其他啥都不问了,杨承德也同意了,并表示回头跟周嘉仁也说说。 周意送走了杨承德便开始回屋计算了起来。 当下北方地区凡是耕田,不管种啥,每年一亩田地得交一斗粮税,当然这是不加税的情况下,她家如今一共有二十三亩半田,一年就是至少得交二石三斗半的粮税。 如果没啥天灾人祸,这地方小麦收成每亩良田平均有一石半左右麦粒,如今她家十六亩良田全种麦子,差不多每年能有二十四石麦子收成,去掉给杨家和周家分的一半,还有十二石,再去掉粮税,也就只剩九石多小麦了,这还不算有意外加税的。 不过这些麦子倒是足够她一家吃用了,其余七亩半田种粗粮,还要给杨家分上一半,她觉得最多够养六七头猪加一群鸡鸭的,这么多田地勉强够她们吃用吧。 这般想着,周意心中感叹,这当农民的还真难,她家买了这么些田地都仅够温饱的,那些田地少的人家该咋活啊。 周意觉得她回头还是得多买些田地,如今布匹生意虽赚钱,但保不准能稳定赚多久,还是置办田地稳妥一些,当然这也是在不改朝换代的情况下才能够稳妥。 接下来周意在家混吃混喝几日,这日吃过早饭,跟外婆招呼了一声,便去找了王大壮给胡氏布庄送今年的最后一批货。 这批货的量很大,一共有三百零六匹布。 周意挑了六匹颜色好的布留下来,打算自家留三匹用,再给外婆三匹,等外婆走得时候拿给她回家用,让李婶把她挑下来的六匹布送到她家去,便跟王大壮一起装了三百匹布去了县里。 因为货太多,一辆板车压根装不下,三百匹货分了四车装,王大壮找了三个他信得过的兄弟一块去的,三人还都不是本村的人。 进城交了三十匹布税,如此一来就剩了二百七十匹布了。 到了胡氏布庄交了货,周意得了六十七两银子零半贯铜钱,这趟的布周意除了王大壮的分成没有欠工人工钱,也就是说这些基本就是她赚的了。 周意把这趟王大壮应得的三两银子零六十文钱给他,又给三个车夫一人百文的打赏,让他们嘴巴严实一些,三人连连称是。 最后周意又单独拉了王大壮,多给了他二两银,说是分给他的年终奖,来年好好跟着她干还能拿更多。 王大壮拿到额外的钱开始还不愿意收,但听周意说这是啥年终奖,是他应得的,这才即惊又喜的收下了。 第121章 买羊 周意想了想,又对着王大壮道:“对了,王叔,来年再开工的时候,不要再找我奶和徐家人了。” 王大壮闻言一愣,随即想起周二娃被打的事来,忙道:“好,不找她们。” 织布这种活干熟练了其实都能织好,村里大多数妇人织的布都是合格的,徐氏就是织布快一些,但他们是按件发工钱又不是按时长,交给谁做都一样的。 周意点点头,让王大壮他们先走,自个则在县里买点东西,她也没多买,毕竟如今家里啥东西也不缺,就去买了些茶叶。 来到一间茶叶铺,这铺子里多卖的散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修,就是矮桌上一个个簸箕里装了散茶用于展示,当然这些展示在外的应当都是便宜茶,她见柜台上还有柜台后摆了不少精装瓷器罐,那里头应当才是好茶。 周意看了看簸箕上的茶,其中属武夷茶最多,还有一些绿茶、黄茶、黑茶和白茶,这时候的商人许是比较厚道,她看这些茶感觉也挺不错的,当然也可能因为她对于茶并没有太多研究,所以猛一看看啥都好。 上辈子末世来临之时,她才二十岁,这个年纪一般都不太爱喝茶的,而她喜欢上喝茶,也是因为末世后期萧辰经常泡茶给她喝。 萧辰就像个怪胎,明明比她还小了四岁,却很小就喜爱喝茶,她空间里还有不少萧辰上辈子收集来的好茶,当然这会儿还取不出来就是了。 周意向茶铺老板询问了价格,散放在外头的茶叶,多数价格在几十文到二三百文之间,并不算贵,毕竟一斤茶都够一人喝小半年了。 她又问了老板放在柜台上的茶,这些茶价格便起伏得厉害了,大致几百文到几两银子不等。 周意让老板拿了样茶给她看看,她虽不怎么懂茶,但有对比之下总能分得清好坏,好茶叶就是比不好的茶叶长得精致好看些,且味道也要好闻许多。 既然买茶当然买好一些,她喝茶的口味被萧辰养刁了,太难喝的茶是入不了口的。 最后周意挑了五罐上好的武夷茶,都是一斤装的,一罐要价八钱银子,又挑了两罐上好的龙井,一罐要价三两银子,也都是一斤装,最后上好的普洱饼茶买了两块,一块茶饼七两重,要价二两银子。 老板说这些茶都是上好的,但周意觉得跟萧辰收集来的茶比好像还差了些,但条件就这样了,她勉强对付喝吧。 最后结算要十四两银,周意又跟老板讨价还价,让老板多送她两罐武夷茶。 许是这单生意老板没少赚,还真大方送她了,甚至多给她包了两斤次等些的武夷茶,这让周意很是怀疑,自个这次讨价还价是不是失败了…… 周意哪里知道茶铺老板的心思,这茶叶都是有保质期的,也就茶饼能保存久些,为了铺子的名誉,这老板都是当年进的新茶当年卖,自从征兵以来,他茶叶的生意也受了不少影响,今年夏天去南方进来的好茶都不好卖了,怕这些好茶砸在手里,有周意这样的大客户他自然就豪爽一些。 周意把茶都收到背篓里,手里的篮子里也装了些,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买这么多茶当然不是自个喝的,三样茶打算给外婆每样分个一罐或一块,那武夷茶买得多也是打算给杨约正和周族长家都送一斤的。 这次买地两家帮了她大忙,加上以后他们得派人为自个家种地,送点礼他们也能上心一点,种地不上心收成哪能好呢。 回去的路上周意想了想,又去菜市逛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啥好吃的。 这个天气菜市卖新鲜蔬菜的少了,倒是有些卖菜干的,她家里也有不少菜干,压根不想买这些。 猪肉她家也有,不需要,快走到头的时候发现这大冷的天有不少人在围在一处,周意连忙上去看看。 原来是有人在卖羊,活的那种。 那卖羊人是个精瘦的老头,他一共牵着六头羊,周意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见那些羊不像生病的样子,且一旁也有懂看羊的人上去检查了,没发现啥问题。 围观的百姓似乎有人心动,问那卖羊人咋卖的,卖羊老头问那人在问哪头,那人便指了指最肥的一头,老头便答道:“这是头母羊,肚子里头还有小羊崽了,一头要四两银子。” 一旁的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也太贵了。 周意看看那头母羊至少都有七八十斤重的样子了,则觉得并不算贵。 有人又问了旁边的羊,最小的一头也要一两半银,这对老百姓来说可是难以承受的,一时没人愿意买。 那老头看这情况脸上似带了些急色,想是家中有困难着急卖。 周意便问道:“你这六头羊加一块多少银子?” 老头闻言愣了愣,看向周意,见周意穿得衣裳还不错,还提了不少东西,眼中带了些希望道:“你要一道买了,算你十三两银子。” 旁边的人闻言呼吸一窒。 十三两银子,都够买几亩田了! 那老头似感受到众人的情绪,忙解释道:“这母羊配种的公羊也在,就是这只,再养个几年,还能生好几只小羊崽呢。” 说着,指着另一头肥羊给周意看。 周意点点头,又问道:“这羊平日里咋喂啊?” 老头忙道:“它能吃的东西多了,好喂,树叶、烂菜叶、野草、秸秆、花生秧、玉米啥的都能喂。” “哦,成,你能帮我把羊送到城门口吗?再跟我说说养着它们平日里都得注意啥。”周意道。 老头惊道:“这些你都要了?” 周意点头:“都要了。” 说着从篮子里掏出些银子,数出十三两,递给了那老头。 老头有些激动地接过银子,用牙咬了咬,见是真的,感激道:“谢谢,谢谢,我这就帮你赶到城门口。” 周意和老头一路走,一路听老头说着他放羊的经验,连母羊生产的时候该咋接生都跟她说了。 路上周意问他养的羊干啥不卖给神仙醉,老头说神仙醉不收他这样散户的羊,而且收的价格也并不高,所以才去菜市碰碰运气。 一直到了城门口,老头把拴着羊的绳子递给周意,看着自个养了这么久的羊,眼睛还红了。 周意找了两个拉板车的把羊都赶上车,便让人拉着她的羊走了。 刚刚老头说过这些羊有时候还犯倔,没经验的人还不好赶,周意可不想半路这羊不走了,再费力把它们给拖回家。 第122章 高兴 活的羊站在板车上并不好拉,毕竟这板车也没个护栏啥的,眼看有几次因为路不平羊要摔倒的样子,路上周意又把羊换成五花大绑把它放平躺在车上,因为有母羊怀孕,她还叮嘱车夫拉慢一点,尽量走平的路,这才顺利地到了家。 不过一路这也是够费劲的,周意觉得她还不如一开始就赶着羊回家得了。 苏氏知道周意去送货去了,所以大冷的天她也时不时出来张望一番,盼着周意安全回来。 苏氏也不知是第几次跑出院子张望,总算是看到了自个的外孙女,忙迎了上前,接过周意手里提的,背上背的东西。 看到周意背篓和篮子里装了好些精致的瓶瓶罐罐,还有纸包的茶叶,苏氏感到有些牙疼。 至于这些东西多少钱,苏氏也不敢问,只问道:“你咋买了这么些东西,这么重,你咋背回来的?” 周意买的茶叶一共不过十多斤,但除了两块茶饼和两斤散装的茶叶,其余的茶叶都有罐子,再加上九个罐子就重了,一共得有二十多斤的样子,苏氏提着都感觉沉,别说走这么远的路了。 周意正想说话,后头的车夫问道:“小姑娘,这些羊送到哪啊?” 苏氏闻言一惊,问道:“这些羊也是你买的?” 她刚刚见到外孙女跟两辆板车一同回来的,还以为是顺路走到一块了,没想到这些羊也是外孙女的? “嗯,我看到县里菜市有卖羊的,就买了。”周意随口答了一句,随即对着车夫道:“就前头那个院子,你们拉过去,小心点。” “哎。”车夫应了一声,稳稳地把车给拉了过去。 苏氏赶紧空出手来拉着周意回家,边走边问道:“你咋想起来这时候买羊?这大冷天的拿啥喂啊?” 这大冬天的买羊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这时候正粮食和肉都涨价不说,喂养也是个大问题,天热的时候还能放羊出去让它自个找吃的,这大雪天外头要啥没啥,只能拿粮食喂了。 这些羊甭看它们个头小,还都是能吃的家禽,食量都快能跟猪比了,别看它们吃东西比猪慢,但它们能吃上好长时间嘴不停的,这样的天气养六头羊真是不小的负担了。 周意也知道这个情况,但她看那老头要不是没办法了,估计也不得卖羊的,一来她确实想吃羊肉,大冬天吃羊肉锅子最合适不过,二来也算是帮帮人家忙了。 “外婆,我回头去收点南瓜回来就喂了。”周意答道。 她都想好了,小麦和玉米这会儿都算不得便宜东西,但南瓜如今倒也不咋贵的,南瓜一亩地的产量能抵上小麦十倍,自然价格也就低,往常千斤南瓜只卖得二百五到三百文之间,如今村里的南瓜涨价了,但七八百文就能收回来千斤的,她买上个两三千斤回来,再搭配点玉米喂着,这些羊冬天就能熬过去了。 苏氏叹了口气,但也没说啥了,毕竟买都买回来了,再说啥都晚了。 板车就停在前院,苏氏把东西放进堂屋,就赶紧出来和周意一起给羊解绑。 屋里的小孩听到了动静,也都跑了出来,看到家里突然多了六头羊,几个小孩倒没苏氏想这么多,反倒是兴奋地不行,叽叽喳喳地围绕着羊转悠。 就连周二娃都很是高兴,这几天时间周二娃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头上结了疤,等它自然脱落了就好了,也没有旁的啥后遗症。 苏氏见几个小孩都这么高兴,脸上的愁容也就散了去。 得,花钱就花钱吧,只要小孩都高兴就是好的。 把羊都顺利弄下车,周意给了车夫一人五十文钱让他们走,平日里他们拉这么远的货给几文钱就走的,但周意见他们大冷的天还出来卖力干活,便多给了他们些铜板。 卖力活着的人还是值得人敬重的。 别看周意买东西爱讨价还价,但她都只跟有钱老板讨价还价,对于穷人和做小本买卖的她才不会还价。 两个车夫拿到钱好一番感谢,才拉着板车又往县里去了。 苏氏帮着周意把羊赶进后院的棚子,后院棚子被周意隔成一个个格子空间,如今正好还有点地给羊住。 觉得这些羊该都饿了,苏氏又去弄些温水给羊喝,再去柴房里搬了些新鲜白菜出来,和大丫一起把白菜掰开,扔进棚子里喂羊。 “外婆,我想等过年时候杀一头羊吃,要不你多住些天再走?等过年前几日你再回去,到时杀了羊你也带回去半只,给我外公和小舅舅解解馋。”周意一边在旁边看着苏氏喂羊,一边说道。 这六头羊最小的一只也有三四十来斤重了,除了母羊和配种的公羊,最大的那只也有五六十斤了。 现在刚刚冬月底,明个就进入腊月了,周意便打算多养个二十来天,把这头羊多养几斤肉,到时候就宰了它吃。 一旁的几个小孩也都期盼地看着苏氏。 周二娃、大丫是不希望苏氏走,陆启龙和陆婷婷则是自个不想走。 陆启龙为了想多呆些时候跟周意学武功,陆婷婷则自个都不知为啥,反正她就是觉得在这里住比在家舒服。 苏氏见几个孩子都期盼地看着她,想着家里的事情都忙完了,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也基本准备好了,实际上也没啥好忙的,便点了点头:“那成,我就晚些天走吧。” 这几个小孩要杀羊,她也不放心,她多留几天也能多教教大丫学学厨艺,不然这羊杀了做不好吃,可不白瞎了。 几个小孩顿时一阵欢呼,苏氏见状咧着嘴笑个不停。 把羊安顿好了,周意又回堂屋里整理她的战利品。 把三样好茶都给外婆分了一份让她回头带回家喝,苏氏见外孙女孝敬她也没磨叽地收下了。 然后周意给大丫拿了两罐武夷茶,让她给杨约正家和周族长家各送一罐,又想了想,让她一会儿再给杨先生家和王家也各送一罐。 反正这茶多了,她又喝不完。 最后又想想,多给了苏氏一罐武夷茶让她送给大姨好了,怕苏氏自个不舍得喝,周意还强调给苏氏的茶她不能送人,一定要自个和外公喝,她以后要去外婆家检查的。 苏氏无奈,只好再三保证她一定自个喝,坚决不送人。 这样分配之后,她就剩一斤龙井、一块普洱茶饼,还有一罐上好的武夷茶和两斤散装武夷茶了。 想着冬天喝红茶比较有意境,先拆了一罐武夷茶,这罐周意就打算自个和外婆两人喝,家里的其它小孩可以让他们少喝一点,小孩喝茶多了对身体不好,少喝反倒有些益处,她因为修炼身体倍棒,倒是不用控制这个。 把剩下的龙井和普洱给收好,就放马范送她的礼箱里,至于两斤散装武夷茶就放堂屋,用来招待普通客人也是不错的。 第123章 荒山 “对了,先前你李婶送来了六匹布,说是你让送的?”苏氏把外孙女孝敬给她的茶也收好,又来到周意房里问道。 周意这才想起来这事,忙道:“对了,外婆,那些布都是用胡氏布庄给的染料染的,颜色又正又好看,你看看你喜欢哪匹,回头挑几匹带走。” 这些布放在胡氏布庄得卖四五百文一匹呢,可比普通的乡下土布好看许多了。 苏氏知道外孙女如今就在做布匹生意,闻言也没客气,道:“那我一会儿去挑两匹,正好这几日事情也不多,我也给你们都做些衣。” 她见几个小孩的冬装都够了的,但春夏的衣裳还缺着呢,不如就趁这段时间给俩外孙和大丫芽儿都做些衣裳好了。 周意想了想,做衣裳也不是很累的活,再说外婆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不让她做衣她还能自个找许多活出来,便点头道:“好,不过你多挑一匹,正好你和外公还有小舅舅一人用一匹。” 想起陆启龙的事情来,周意又问道:“对了,外婆,小龙跟你说了明年来我这住吗?” 苏氏有些疑惑道:“咋了,他不想回去了?” 周意一听就知道那小子还没跟苏氏说呢,心道这小孩还真没用,这么点事情都磨磨唧唧的不说,便道: “他说想在这边跟二娃一起念书,外婆,您觉得他在这边读书成不成?我们村的杨先生你也见过,学问还是不错的。” 苏氏皱眉想了想,道:“你大姨虽没明说,但我估计明年这俩孩子也还是要放我身边带的,你想让小龙在这边住,我倒是能省事了,问题你们这一窝小孩能顾得好自个不?” 周意有些黑线,啥叫一窝小孩? “多带一个小龙也没啥,也就做饭多做点,小龙今年也八岁了,管好他吃饭洗衣不就成了?学习有二娃在,他们能够互相监督着,也没啥顾不好的。”周意说道。 “说是这么说的,你家里现在多养了六头羊,你不是说来年还想抓几头猪养,这些活大丫一个人忙活都够累的了,再多一个小孩咋弄。”苏氏有些发愁道。 外孙家里虽没有农活,但她看着外孙女想往养殖的方向发展了,喂这么些家禽也不轻松,再顾着家事,一个成年人都得累得够呛,何况大丫今年才十二岁啊。 周意想想确实也是的,先前家里就只有一头猪,现在多了几头羊,明年她还想买几头猪养,这活一下就重了不少。 “那只能我们一起分担分担了,我能帮忙做饭,大哥洗洗碗筷啥的可以,让小龙打扫院子,各自的房间自个打扫,这样大丫不就能轻省点了?”周意说道。 她也不是周扒皮,以前大丫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会亲自上阵的,再说她本身也不是个懒人。 她倒是能够多请个人来干活,但想想为了多养那点家禽多雇个人,好像也不划算了,只能动员全家分担点活计了。 苏氏听周意这么说,犹豫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道:“成,那我回头跟你大姨说说,让小龙过来住。一些简单的活你就让二娃和小龙去干,这么大了光知道吃哪成,也得学着分担分担家事,给他们锻炼锻炼。” 她想着让小龙过来住也好,两个小孩能比着学习,那边周家二娃的两个堂兄弟又跟二娃不亲,如今二娃一个人念书,也没个伴,太孤单了些。 再则小龙在家被惯得也太贪玩了,小意儿和二娃懂事一些,她觉得小龙在这边住住说不定能跟俩孩子学得稳重些。 于是这事便定了下来,苏氏找了小龙一说,小龙顿时欢呼雀跃了一阵。 周二娃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 最近周二娃跟陆启龙混熟了,加上两人一起跟人干过仗,感情可是好得不行。 当天下午,周意便去了杨约正家,问问杨家有没有存的南瓜。 毕竟杨家的地最多,家里也养了许多家禽,要说村里谁家的存粮最多,那除了杨家没旁人了。 杨承德先前收到了大丫送过来的茶,很是开心,听说周意要买三千斤南瓜,想想周意上回帮他买的便宜粮,也没多收周意钱,只要了一两银便让人给周意捡了三千多斤的南瓜。 周意又问了杨承德买了一石玉米,杨承德本想只收五百文钱的,但周意执意给他一两银,要知道如今县里的玉米粒一石要二两银了。 杨承德说不过周意,只好收下了银子,连着南瓜一道让人帮周意送回了家。 周意却是没有立刻走,依然坐在杨家的客厅,问杨承德:“三太姥爷,咱们村里是不是还有些没人要的荒山在?” 杨承德一听就知道周意这是又打起山头的主意了,问道:“你这是想要那些荒山?” “嗯,我想在山上种些果树和蔬菜啥的。”周意点头道。 “咱们村的荒山还有一二百亩,你要包些山头是好事,但你知道这山头上一旦种了东西,每年可得多交税子,山头林地的税比不上耕田,但每亩地一年也得多交三十文的税。”杨承德说道。 周意闻言算了算,一亩三十文的税,一百亩每年就得多交三两税。 等她要种果树,等果树能有收成,至少得等个四五年,五年就得白搭十五两银子出去,但一旦果树进入了盛果期,她一年能不至少多赚个一二十两银子吗? “那这一亩山地得多少银子?”周意算好之后问道。 杨承德又问道:“你这是要承包下来,还是要买下来?” 周意知晓村里的田地分公家和私产之所,不管公家土地还是私家土地,只要种了朝廷都要一样收税的,所以当今朝廷并不反对土地买卖,甚至还持有支持态度,毕竟土地交易朝廷还能多收契税。 但若要把公家地转换成私地,就有点麻烦。 若么得去开荒,种了超过十年才可以缴纳一笔地税上自家户头,这样才能把公田给转换成私田,若么是由朝廷直接奖赏,或是等朝廷啥时候想要开发荒地,弄一个跟她前世招标差不多的形似拍卖土地,这样直接跟朝廷买也能由公转私。 若非通过以上几种办法,想买土地,就只能找人家有地契的去买了。 但如今杨承德这么问她,是能帮她把荒山给买下来的意思? 于是周意便问道:“你能帮我把那些山头给买下来?” 杨承德回道:“办法倒是有,毕竟是咱们村的山头,把这些山头卖出去的权利我还是有的,能给朝廷增加税赋的事也是件好事嘛。就是如今那些荒山村民还能上山捡些柴啥的,你若是买得多了,他们就没地去捡柴了,得给村里每户人家分点钱,不然怕闹出啥矛盾。还有,你要买了那些山地,一亩地得交二百文的地税,你先说说你想要买多少。” 其实如今那些荒山上也没多少柴可以捡,早年的时候那些山上还种满了树,但村民们光砍柴不种树,把山都砍秃了,后来他们村就有了规定,荒山上的树也不能私人砍伐了,如今村民除了拿庄稼杆子当柴烧,每年靠着帮有山地的人家修砍树枝混点木柴,旁的时候柴不够只能掏银钱买了。 但即使如此,那些荒山若是被卖得多了,村民们肯定得有人挑事,杨承德很是了解某些村民的德行,知道届时非得掏银钱方可解决问题,所以才跟周意这么一说。 周意听明白了,就是若买少了,就没大事,杨承德私下帮她办办就成了,可若是买得多,那就有点麻烦,说麻烦也不是大麻烦,就是得多掏钱。 第124章 大好事 “那我要是把那些荒山都买下来得多少银子能办好?”周意想了想,问道。 周意知道她这是占了是保乐村村民身份的便宜,这才有机会能买到山地,到了旁的村,人家的山就是荒了估计也是不愿意卖她的。 既然有这种便宜占,她干啥不把村里的荒山都买下来,反正荒着也是荒着,要去买人家种了树的山头,人家愿不愿卖是一说,还死贵呢。 杨承德想了想道:“这样,你要全买了的话,我明个去县里找衙役过来丈量下土地,你这买的无主荒地,必须县衙来人给丈量的。除了地税,你再给村里每位男丁准备一百五十文钱吧,我算算如今村里的男丁差不多有四百五十人,我们杨家人就算了,回头我再跟周老头说说,他们那边的人也能免了的话,你只需准备二百人份的就够了。哦,还有,那些衙役出来干活也得拿点走的,请客吃饭的事我帮你办了,但你得给人封点银子,一人拿个一两银就差不多了,我估摸那几个山头得有将近二百亩,这么算下来……你最少得准备八九十两银,能多准备就多准备点吧。” 周意听杨承德说给村里一个男丁一百五十文,觉得还算合适,这个钱不多,但也是许多农民一个月才能赚到的了,用来安抚村民差不多了。 村里虽有人时常溺死女婴,年幼的小姑娘要比小伙子少,但男人寿命比女人短,加上每回打仗总会牺牲点男人,所以年长的男性比女性要少许多,加上这回出去打仗的男人,没报身亡就还算村里人,一共有四百五十左右的男丁。 她想了想道:“三太姥爷,既然要给村民们好处,就都算上吧,不然这样分配不均,旁人能没有意见吗?” 村里姓周和姓杨的人家也不是所有的都有钱,周意想想既然要给,就都给了吧,杨约正和周族长虽能用强权压制族人,但总会有人不服气的,到时一旦村里有谁不满足挑起事,除了杨约正谁还帮她呢? 若是大家都收了钱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杨家人和周家人都会帮她的。 当然这个周家人肯定没有带上周德旺一家就是了,那家人是不管拿她多少钱都不会满足的货。 杨承德想了想,道:“那就给村民们的钱再少点,这样,我到时帮你算在六十两银子之内,你一共先备着百两银吧。” 再多了,加上交地税还有犒劳衙役的钱,周丫头得花多少银子买荒山了,就不划算了。 周意点点头道:“那成,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现银了,三太姥爷,若不我给您六两金子,您帮我把这事给办齐活了?” 她如今身上的银子只剩了三十多两了,这点银子她还得留点等明年开工干活的时候用,倒是金子还剩了八两,还是上回东平郡王给她的。 当下一两金子能换二十两银子,六两金子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办这事应当足够用的了。 杨承德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周意连金子都拿得出来,好半会才点了点头:“那成吧,你若是放心就交给我办好了,事情办好了,多余的银钱我再找给你。” “您帮我招待衙役也是要花费的,这些花费您可要都算进去,不够了再问我拿,可不能让您倒贴银钱进去。”周意说道。 跟杨承德商量好了,周意便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三个小金锭出来,哪怕是杨承德这样村里的大户人家,也是难得见到金子的,何况是六两重的金子,杨承德强忍着稀罕,淡定地接过周意递来的金锭,笑眯眯地送了周意走。 待周意一走,杨承德便稀奇地拿着金锭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决定把这三个金锭给收藏到他的小库房去,他从家里拿出一百二十两银票出来帮周意办事好了。 周意心情很好地回到了家中,想着过几天村里的荒山就都变成她的了,心情能不好吗? 杨家的长工已经把南瓜和粮袋卸到了她家院子里,家里苏氏和几个小孩还在往柴房里搬南瓜。 见周意带着一脸笑回来了,苏氏也不由笑问:“有啥大好事啊?笑成这个样子?” “可不就是大好事,我把村里的荒山给买了下来。”周意也没瞒着,笑眯眯道。 苏氏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道:“买点荒山下来也好,多种些果树,等树种成了家里也能多点营收。你买了几亩山头?在哪地啊?远不远?等来年开春我让你外公和小舅舅过来,帮你种树苗。” “那外公跟小舅舅可忙不来,我买的地有点多。”周意回道。 苏氏再次愣了一下,半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买了多少山地啊?” 周意得意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让外婆去猜。 苏氏一惊,问道:“你买了二十亩山地?” 周意摇了摇头,这才道:“应该有将近两百亩吧,我把村里头无主的荒山都买下了。” 一旁搬东西的小孩都惊呆了,站在原地看着周意。 陆启龙和陆婷婷都对一亩地没多大概念,但也知道自个家不过有个三十亩大的小山头。 二百亩……比他们家山头好像大了好些呢? 苏氏捂了捂胸口,跟周意确认道:“你买了将近二百亩山地?这又花了多少银子?” 她前几天不是见外孙女把银子都花完了吗?哪怕今个又赚了,可赚来的银钱也不至于能够买二百亩山地吧? “估摸得一百两左右吧。”周意说道。 苏氏呼吸一窒,她怎么觉得外孙女好像能变出来银子似的? “你能拿出这么些银子来?”苏氏想着便问出了声。 “嗯,先前我跟旁人赚了点银子,加上这趟送了许多布,又赚了几十两,差不多够了。”周意没有解释的太清楚。 她跟隔壁庄子上的事情外婆还不知道,可不能说出来吓她。 苏氏捂着胸口,自个安抚了自个好一会,才冷静了下来,随即又尽量平静地对着周意道:“有银子买了地也好,不过你买了这么些荒山,得找人耕种啊,不然继续荒着可得赔老多钱咯,这两百亩山地你准备都咋种啊?到时候不管是收树苗还是雇人,都得花不少银子出去呢,你能顾得上不?” 这么多山地都买回来了,必须得利用起来,不然一年得亏个好几两税钱啊。 可若是都种上东西,得收二百亩地的树苗,还得雇人来种,二百亩地至少顾个几十人才忙得过来了,苏氏觉得自个不用算,都知道是个天文数字了。 苏氏心中已经开始计算自个家里能凑出来多少银子来,好支援外孙女干事业了。 第125章 办好 “外婆,你先别操心这个,咱不还有两三个月才能种果树吗?到时候我布匹的生意又开工了,也不会差钱的,等回头荒山都买到手里了,咱等雪化了去山头上看看,再决定咋利用也不晚啊。”周意说道。 说实在的,她现在也没想好那些山头到底咋利用呢,毕竟将近二百亩山地可不小,她就一个大致的方向,就是种果树和蔬菜。 种果树是因为不用多费事侍候,省人力,种蔬菜则是因为她家不还有送菜的生意吗,来年她可以想法把送菜的生意扩大些,多找着酒楼饭馆啥的合作,再不济也能喂喂家禽了。 但到底该种啥品种的果树和蔬菜,她还要研究研究的。 苏氏闻言便又放松了下来。 也是,这会儿操心还太早了,毕竟地契都没到手呢,要种果树啥的也不用这么早操心,好歹得等雪化了天缓和些再说啊。 便不再管它,淡定地继续搬南瓜去了。 柴房里本就放了不少蔬菜,南瓜放不了多少便放不下了,几人又把多余的南瓜放在后院没人住的东间屋里,才算把南瓜都给收好了。 周意看看天还早,又让大丫去了隔壁邻居家借辆板车,然后拉了袋玉米粒去磨面粉去了。 家里喂鸡鸭的糠麸都不够了,她打算这两天把家里的一石余几斗玉米全磨出来,正好两个面缸也都空了,到时候玉米糠喂鸡鸭和羊都成,不行给羊弄点玉米面粉吃,也给它们补充补充营养。 …… 第二天,杨承德一大早就去了县里,上午便带回来五名衙役。 虽说如今这个天大多村民都不爱出门,但仍然有几个村民看到杨约正带了衙役上了荒山。 好奇之下,便有人跟了过去。 一番打听,听杨承德说这大片的荒山要被卖了,买的对象还是周意,顿时把这个惊天大消息给传了出去。 一时间有人跑到山上看热闹,也有人明里暗里跑到周意家来打听的。 有人来问周意也没隐瞒,把自个确实要买荒山的事情给说了,毕竟这事也瞒不住,不如早点说让村民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闻言后反应不一,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没有打啥坏心思的周意便不知道了。 午时周意和苏氏端了一罐子猪肉汤上山,苏氏端着汤,周意端着碗筷,拿给五名衙役垫垫肚子。 周意给几人送的汤碗,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给每人塞了一两碎银,见到一个明显是头头的衙役,还给多塞了一两。 几名衙役见周意会办事,对着周意好一阵夸,那头头还私下偷偷跟周意说,回头丈量土地的时候给她少算些土地。 这时候丈量山地没啥好的办法,只能一点点去量,山地可不像平地一样好丈量,所以面积并不要求多精准的。 且地契上不仅会写明亩数,还会写明坐落的位置,包括四至边界,并不限于根据面积认自家的地,这山地的亩数最有操作空间,只要衙役手松松少算点土地亩数,不仅能少交地税,往后每年也都能少交些税了。 周意笑着谢了这衙役头头一番,也不耽误他们干活,又走了。 她倒不是为了能少交税多给这衙役钱,而是这些荒山地契下来之前她都不能放心,一来给钱好办事,二来杨承德少不得跟县衙打交道,她会办点事杨承德在衙役面前不也能涨脸吗。 这么多山地要丈量不短的时间,五个衙役在山上一连丈量了五天,才丈量完了,这五日来五人都是在杨承德家吃住的。 最后丈量出来的面积竟超过了两百亩,一共有二百一十七亩,毕竟山地不是平面,当初杨承德看走眼了面积也是正常的,最后几个衙役却是上报了一百八十亩,也就是说这么些山头只要交三十六两银子地税就成了。 杨承德送衙役去县里,回来便拿到了写了周意名字的地契。 这五天来村民们都闹开了,大多数人都只惊讶周意的大手笔,却没想到要问周意讨点好处,当然村里的荒山没了,多数人心里都不舒服就是了。 但村里也有不少刺头在,觉得这事能跟周意讨点好处,但自个去讨的话不仅面上难看,还不一定能吓住周意,便有人煽动村民一起到周意家闹事。 这些人多是外姓人,杨家人有杨承德打过了招呼,没人参与,周家人则因为刚刚吃过周意家的杀猪菜,再说是同姓的,也没好意思参与。 而杨约正早有准备,让自个的三个儿子盯好了村民动向,一见有人集结了一帮男人想闹事便拦了上去,告诉大家周意愿意出五十两银子平分给村里男丁的。 村民一算算这样每个男丁能分一百多文钱,家里男人多的都能分好几百文了,也算不错了,于是不少人便熄了火,不愿意再闹腾了。 但里头还有些人不满足,想讨更多的钱,杨承德的三个儿子也都是能说会道的,说如今山上也没啥东西,大家就是去捡十年二十年的树枝也不能值这么些钱。 再说周意家要买地的事都上报给官府了,势在必行,周意即使不给钱那地也是她的了,大家何不拿钱了事? 而且人家周意还说了,买好山地来年会雇些村民干活,到时候不还是村里人受益? 这下要闹事的人基本都安生了,多数人全散了去,剩余几个刺头想闹事也闹不起来了。 杨承德拿到地契便去了周意家,给了周意一张地契,因为村里剩余的荒山是连成一片的,所以一张地契就够了。 除了地契,还找了周意二十七两银子,跟周意把帐给报了一下。 地税交了三十六两银,他又给五个衙役一人拿了一两,就是五两,然后招待几个衙役吃住算是二两,主要是几个衙役能吃,他每天都要拿鸡鸭招待,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还请他们喝了点酒,二两银子杨承德都少算了。 最后还有五十两银子杨承德是留着到时候换成散钱发给村民的。 周意听杨承德报完账,也没二话,直接去柴房抱了两坛子酒给他,道:“三太姥爷,这回的事情真是麻烦您了,我这也没啥好东西,这两坛子酒您就拿出去喝吧?” 杨承德见状搓了搓手,有些意动道:“你这丫头说得啥话,这神仙醉的酒都不是好东西,还有啥算好东西?……要不这样,我就拿你一坛子酒好了,另一坛子你收回去吧。” 周意看杨承德最后那心疼的眼神,就知道他口是心非了,也没跟他磨叽,直接对着大丫道:“大丫,你把三太姥爷给送回家去,两坛子酒估计三太姥爷抱不动的。” 大丫抿嘴偷笑,随即大声应了下:“哎!” 杨承德眼中乐开了花,脸却是板着的,嘴里还絮絮叨叨道:“你这丫头,送我这么些好酒我咋好意思要啊?都乡里乡亲的,办点小事你还这么客气干啥?……哎?你别推我,我自个会走……” 第126章 上门 送走了杨承德,苏氏从周意手里接过地契看了看,但她不认得几个字,看了半天看不懂,又让周二娃给她念念。 周二娃也不能把上头的字认全乎,最后周二娃和陆启龙合力,结结巴巴地把地契上的字给苏氏念了一遍。 上头有几个字俩孩子都不认识,但苏氏能听到一百八十亩地和周意的名字就够了,放心了。 苏氏又把地契交给周意,叮嘱道:“这东西你可得收好了,丢了就麻烦了。” 这时候房地契官府那边都有存根,但地契丢了要补办真心麻烦,不仅要好些人证明,官府那边说不定还要为难。 俗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找官府办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许多贪官不让你大出血是不给补办的。 更有甚者,捡了地契就能把地契给过走。 当然一般来说办理地契过户需要本人去办理或有签字画押,或者由杨承德这样有公信力的人去代办理,但这时候又没身份证啥的东西,有人冒充去办理地契过户真不是啥难事,等发现了去告人,没有证据证明别人有没有付钱,是不是正常交易,有些糊涂官懒得理会这事的,说不定还会收了人好处合伙欺压受害者。 所以这地契之类的东西还真得收好了。 周意点点头,便跑到了自个屋里,把地契给收入了她的空间内。 如今她家的房地契都是她收的,包括周二娃的也在,都被她存放在自个的空间里了,这样不会丢,别人也偷不走,除非她死了。 把二十五两银子也给收入空间,算算如今她身上明面上的银钱,还有五十多两,加上二两黄金,也总共算九十多两银。 她先前没算过开荒二百多亩荒山要花多少钱,但外婆告诉她山地开荒,加上采买果树苗人力配送等,一亩地的成本得不下于三百文,这还是从附近乡里移植过来普通果树苗,人工费也抠点省点才能成。 她若是想从远处移植过来附近没有的树苗,或是对树苗有品相要求,那成本就更高昂了。 周意一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难怪当天她说买了这么多地外婆那么发愁呢。 果树一种下去那就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情,她当然得挑好的东西种,但要是这么搞,预计成本翻上一倍两倍都算少的,她还得抓紧赚银子才搞得起了。 收好东西苏氏又找了过来,问道:“丫头,我们村里有啥大喜事一般都要请全村的人吃点的,你这回买了这么些山地可算件大喜事了,你觉得咱还要请客吃饭吗?” 苏氏所在的寿宁村,人口只有三四百,比不了保乐村人口这么多,所以苏氏才纠结啊,这么多人就是给每人下碗面条,也够她忙个几天的了,想想就够麻烦的。 但外孙和外孙女如今也没个长辈照看,苏氏生怕啥事做得不周到俩孩子被人看轻了去,所以这会儿正摇摆不定,只好来问问周意的意见。 周意闻言便道:“他们拿了我的钱,还请啥请,若不这样吧,赶明我去多收点鸡蛋回来,外婆你多煮点鸡蛋,挨家挨户送去好了,按人头送。” 煮鸡蛋不用费啥事,哪怕煮千把个蛋都不多累人,而且一人一个鸡蛋也费不了不少钱,以往村里的鸡蛋一文一个,如今要二三文,她家里还存了一百多鸡蛋,总共最多再花费二两多。 苏氏闻言眼睛一亮,心道还是外孙女有办法,这么一来不费啥事,面子也做足了。 “那成吧,就按你说的办。” …… 晚上苏氏做了炖丰盛的饭菜,这么大事不请客,自家却要庆祝庆祝的。 有几个小孩爱吃的肉圆子、红烧肉、冰糖鸭、木耳炒蛋、胡萝卜肉片,还有猪腿汤,主食依旧是白米饭。 原本还想杀只鸡的,但后院大个的公鸡都吃完了,仅剩七只要下蛋的母鸡,其余都是才两个多月的鸡,现在吃了可惜。 而鸭子长得快,两三个月都能够上桌了。 结果饭菜刚刚摆上桌,几人正准备下筷子,好几天不见人的周德旺带着周大福找了过来。 如今天气冷,家里也没在堂屋里吃饭了,而是两个炕桌拼在一块儿在二娃的屋里吃的。 周意和苏氏听到外头有人喊就赶紧跑了出去,然后把二娃的房门一关,便阻隔了周德旺和周大福的视线。 “你们来干啥?”苏氏看看周大福还提了个篮子,里头装了好些鸡蛋,有些不客气地问了声。 带了礼物过来,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周德旺板着个脸,周大福吞了口口水,忙道:“婶子,这不是家里听说二娃和二丫头买了山地,这是大好事啊,这不,爹让带点礼过来,也给俩孩子道道喜。” 这一家也不知在吃啥,到处飘荡着香味,可馋死人了。 苏氏顿时警惕地看着俩人,道:“你们道啥喜?这么久不管不问的,现在听说有好事了知道过来了?用得着你们来道喜吗?走走走!” 周德旺顿时黑了脸,瞪了一旁也不知喊人的周意一眼,道:“咋了?我这个当爷的还看不得自个孙子了?别忘了他们还姓周,算起来你们孙家才是个外人!” 苏氏不怒反笑道:“对!你这个当亲爷的比外人还毒!你哪来的脸说这话!” “你!”周德旺瞪着苏氏,被气得脸色通红。 周意开口问道:“到底有啥事?有话就说,就屁就放,甭搞这有的没的。” 周德旺顿时又怒瞪向周意,似想打人似的。 还好周大福反应快,忙道:“你这丫头,咋跟长辈这么说话,我跟你爷确实是有点事,不过对你家来说也是件好事,你这么不近人情干啥?” 苏氏冷笑了声,道:“你们找来能有啥好事?” 周大福讨好地笑了笑:“确实是件好事,婶子,咱们坐着说话吧?” 说完见苏氏和周意都不理他们,周大福有些尴尬地笑笑,随即自个在堂屋里找了个椅子坐下,还把周德旺也拽了过去。 苏氏和周意对视了一眼,也皱着眉坐了下来。 四人坐好之后,周大福给周德旺使了个眼色,周德旺强吞下火气,缓了缓才道:“二丫头,我是听说你把荒山都给买了下,这么多地你明年也种不完,不如租给咱自个家一个山头,到时有了收成,你不也能收点租子吗?” 第127章 等着 周意皱了皱眉,她就说怎么这次买山地这么顺利,周德旺一家竟然也没过来找事,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苏氏顿时冷笑了声道:“谁跟你们说的这些荒地种不完了?就是丫头银钱不够,我跟她外公砸锅卖铁也凑给她,轮得着送给你家种吗?” 周德旺和周大福闻言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周德旺黑着脸道:“谁让她送给我了,我说的是租给咱自家种,等有收成了又不是不交租子给她。”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是不?我说小意和二娃他们能种,一亩地都不带剩下的,没有地租给你们。”苏氏皱着眉道。 跟这人说话咋这么费事呢。 周德旺气得脸色铁青,半会才道:“我不跟你个妇人扯,你们让二娃出来,我跟二娃说。” 这话一落二娃的房门便开了。 周二娃从房间里出来,看向周德旺道:“这些荒山是小妹买的,小妹就能做主,你们不用问我。” 周德旺见自个的孙子也这么不给他面子,面上有些过不去,皱着眉道:“二娃,爷以前对你还是不错的吧?你现在跟谁学的这么不孝?” 说着,还看了周意一眼,这意思就是周意把周二娃教坏了。 周二娃平静道:“是挺不错的,我爹当年在家干活做事最多,爷您给大伯靠挂了个免徭役名额,轮到了我爹,就狠心让爹去从军。当年我娘病的时候,奶天天骂我娘,说我娘啥事也干不了,我娘看病买药都是我去跑的,你们也没给娘掏过一个铜子药钱,娘的身后事都要我外公外婆来操持。本来我以为我是家里的男孩,爷你看重我些,但是当初娘走之后,爷奶跟大伯大娘合起伙来,阻止我去念书,大娃和三娃都六岁就念书了,就我一个人拖到了今年,我娘给你们留了十多两银子你们只字不提……爷,你对我真是挺好的。” 周二娃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周德旺和周大福闻言脸色都有些不自在。 苏氏在一旁听得直咬牙,随即猛地站身来在堂屋里扫视了一圈,然后拿起前不久周意让人做的鸡毛掸子,冲着两人吼道: “你们给我滚出去!我们家小枣儿嫁到你们这样的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滚!给我滚!” 说完手里的鸡毛掸子便冲着两人挥了过去。 周德旺和周大福连忙躲闪开来,往外头跑去。 跑到院子里周德旺冲着苏氏大吼:“你个泼妇!” 苏氏叉着腰‘呸’了一声,回骂道:“我就是个泼妇也好过你个黑心肝的!就跟我儿子说得一样,你就是那啥无毒不丈夫!我呸!” 说着又抡起鸡毛掸子追上去要打人。 周大福见状忙拉着周德旺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放狠话道:“你们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怕你们不成!”苏氏气哼哼道。 直到俩人消失在院子里,苏氏才泄了气般,耷拉着头回堂屋坐到了椅子上,回想起她二闺女在周家受过的委屈,顿时眼睛就红了。 当初周老二是她二闺女自个挑的人,二闺女自小就喜欢刺绣,长大些经常到县里接了绣活干,结果就跟当初也经常跑绣坊的杨氏认识了,又结实了周老二。 她也是看在周老二老实能干的份上,才把二闺女嫁到周家来的,但没想到没几年二闺女就这样憋屈的走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她说啥都不让二闺女嫁这么远,有啥事一时半会的也照看不到,还不如在她村里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嫁了算了。 就跟她大闺女一样,虽说陆家条件比她家好很多,但村里有她们孙家人撑腰,陆家也不敢怠慢她闺女的。 周意和周二娃见苏氏难过了,忙上前一边一个拉着苏氏的手。 苏氏这才抹了把眼睛道:“外婆没事,走,咱们去吃饭去。” 周意点点头,让周二娃扶着苏氏进屋,自个则去把前院的院门关上,这才回屋吃饭去了。 虽有一桌子美味,但被周德旺和周大福这么一搞,这顿饭大家都没啥胃口,一顿饭下来还剩了不少菜。 饭后周意让大丫把桌子收拾收拾,剩菜放好,才把苏氏拉到她屋里去了。 周意在自个屋里点了熏香,这回苏氏也没说她浪费了,她又给苏氏和自个都泡了杯茶,才道: “外婆,明年咱山上得种东西,我打算只留一点地种菜,剩下的山地全种上果树,就是不知道附近都能收到啥果树苗啊?” 周意也不会劝人,她就知道人一忙碌起来就没空想旁的了,所以想给外婆找点事干。 苏氏闻言果然来了点精神,她思索了会道:“这边就枣树、核桃树多,种梨、桃、杏、柿子的也有不少。旁的我见还有种些石榴和樱桃的,但不多,这两种果树没这么抗冻,我看他们都把一年份的小树放在地窖栽培的,长大点种到外头,等到冬天得捆上稻草防寒,才能养大。不过你买的山地应该有连着山谷把?山谷里头冬天夜里没这么冷,我感觉能种些试试。” 周意听苏氏这么说,觉得这地方的果树品种其实还算多了,她先前还没考虑这地方的气温能养活啥树,听了苏氏的话才知道不是她进了啥树苗都能养活的。 能养活的树,怕是被附近乡里都想法子引进过来种上了。 这么说起来,她也不需得从远处进树苗来种,百两银子应该就能解决她的荒山耕种问题了。 于是便对着苏氏道:“山谷肯定有,一共连着五六个山头呢,哪可能没山谷。外婆,你知道谁家有种石榴和樱桃的,回头能不能帮我去问问,让他们帮我培育出一批树苗来?” 枣树和核桃就不说了,村里到处都有这两种树,梨、桃、杏和柿子也不难见,就是这石榴和樱桃她没见过,这事还是得外婆帮她问问。 周意也喜爱吃石榴和樱桃的,尤其是樱桃,她打算回头量量合适的山谷有多大,全利用了种这两种树好了。 苏氏闻言回道:“这事好办,给些银钱就能解决了。问题到时候开荒种树不说了,多顾点人忙活就是,但二百多亩山地,种果树平日里也不能啥都不管不问的,到时候烧水除病害的,得有人看顾着,你得长期雇着人照顾才行,你可想到了?” 第128章 大姑 周意点点头道:“我是打算雇上几个长工,就给他们住到山上去,平日里种种菜顺便打理一下果树,太忙的时候再多雇些短工。” 她打算种个一二十亩的菜,也是要长期雇几个人看守照顾着的,这年头偷东西虽说是重罪,但也免不了有些人会偷偷摸摸地摘些人家的菜和粮食。 再则她家果树长成后,到时候每年要结不少果子,这放在外面的东西就是赤裸裸的诱惑,没人看守怕是得被人顺手牵羊不少。 所以必须得有人住到山上去看守,她见村里三大地主家的山地除了严寒冬季,平日里也都有长工住山上头守着的。 苏氏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找你王叔或是你三太姥爷,帮你物色几个老实厚道的人,那品行不好的人咱可不能用。” “嗯。”周意应了声。 …… 第二日上午,杨承德把五十贯钱给换齐了,召集了村民们去领钱,除了周二娃,村里的男丁每人都领到了一百一十二文钱。 周意则一早便让大丫四处收鸡蛋,也好在她村里的人多,养鸡的人家也不少,跑了一上午,才收足了近千只鸡蛋,其中大半还是村里三大地主家提供的。 鸡蛋有二文钱收来的,也有三文钱收来的,近千百只蛋用掉周意两贯五百多文钱。 午后苏氏开始煮蛋,边煮边让大丫和二娃去挨家挨户地送鸡蛋。 周意还把村里如今家里没男人的几户人家给统计出来,最后统计出来一共九户。 这九户人家有的是寡母带女儿,有的是奶奶带孙女,有的是只剩了一双婆媳,又或仅有一个寡妇,甚至有一户只剩了孤女的。 她们领不到她买山地的钱,但周意把荒山全买了确实有损她们的利益了,周意便让二娃给这几户人家每户多带十个生鸡蛋过去,再给带上一百文钱,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了。 一直到了黄昏,才把村里的人家都给送完了。 日子过得飞快,离周意买好山地一晃过去十多日,这段时间苏氏闲下来给二娃、大丫和芽儿每人都做了两套夏装和两双布鞋,只有周意给做了四套,量好身按稍大点做的,过个一年半载的几个小孩也不会穿着小了。 这段时间周家人也销声匿迹了似的,倒没再来找周意的麻烦。 周二娃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就是那伤口重新长了肉,还有粉粉的印记,估计得再养几个月才能完全消散了去。 周意前些日子应陆启龙的要求,也开始教俩人习武了。 她上辈子学的是格斗术,倒没让俩小孩练蹲马步啥的,而是一开始便教俩小孩一套基础拳法,然后还让他们抻筋压腿。 陆启龙和周二娃学得很是认真,哪怕一开始抻筋压腿有些痛苦,俩人也一声不吭地忍了。 苏氏见周意教俩孩子练武,这些简单的拳法她也看不出啥名堂,就当几个小孩过家家玩儿,也没有多过问。 大丫对此也没太大的反应,倒是每次见周意一本正经地拿着个树枝指点家里俩男孩练拳,时不时还要吼上一嗓子,觉得十分好笑。 反倒是陆婷婷和芽儿,这俩小姑娘每次一大清早起来跑到后院,等着看周意训练俩男孩练武。 周意见这俩小姑娘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是一个矜持着不肯说,另一个则是不敢对她提要求,过了几日之后,她实在受不了这巴巴看她的两双眼睛,让这俩小姑娘也加入了训练的队伍。 陆婷婷有些娇气,时不时因为训练苦要哭一哭,但流眼泪也不耽误她练功,咬咬牙还是坚持了下来。 让周意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芽儿。 芽儿不仅身体条件要比几人好些,她的身体柔软又有韧性,且还能吃苦,有股子狠劲,个头最小却每次练功的时间最长,就算她喊了‘解散’这丫头也不走,呆在后院坚持练习她教过的招式,一天至少有大半天时间都在练功。 周意原本想着把芽儿买回来以后让她学着经商的,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觉得芽儿这丫头经商怕是培养不出来了。 毕竟至今芽儿都不怎么说话,性子不够奸猾,面皮也不够厚,身上没有一点商人的特质。 但周意看这情况,觉得说不定能培养出个厉害的打手来,于是便对芽儿上了心。 每次等旁人都累得受不了散了去,周意会单独多指点芽儿几招,让她多加练习。 芽儿对周意单独为她开小灶的行为很是感激,每天看她的眼神像是能冒出星星似的,有种看偶像的即视感,这也让周意很有成就感。 …… 这日上午,周意家突然来了个婶子,这婶子周意不咋熟也不算陌生,是她们周家族里的媳妇,好像是姓张来的。 张氏来的时候周意还在后院教芽儿练功,但张氏的嗓门大,进门一喊就把周意给召唤了出去。 “婶子,您找我有事?”周意出来看着张氏问道。 刚刚她听到张氏喊‘二娃,小意’来的,肯定是找她们俩的。 周二娃也跑了出来,疑惑地看向张氏。 “二娃,小意,你大姑和大姑父回来了!”张氏待人齐了,才回道。 “大姑?”周意挑了挑眉。 她咋不知道她还有个啥大姑呢? 周二娃愣了愣,才看向周意解释道:“大姑早年嫁去了县里,然后随大姑父去了南方,听说走了十多年了。” 张氏也道:“是走了十二年了,当年春华出嫁没个半年呢,就跟着她男人跑了,春华的公婆觉得是春华拐跑了他们儿子,跟你们爷奶闹翻了,这么些年没来往了,你不知道你大姑的事也正常。” 最后一句话张氏是对着周意说的。 周意闻言有些了然,她就说她咋不知道大姑的事呢。 大姑的婆家跟周家闹翻,这么多年来不来往,周德旺和徐氏也从来不提,她能知道了才怪。 根据大姑走的时间来算,那个啥大姑周春华,应当是徐氏最大的一个孩子,毕竟走的时间比周红的年龄还大了。 “婶子,大姑和大姑父啥时候回来的?这会儿在我爷奶家?”周二娃问道。 张氏点点头,道:“应当回来没几天,今个一早回村来了。我就是来给你们送个信,要不要回去看看你们大姑你们自个看,别管咋说,当年春华跟你们爹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张氏知道如今周二娃和周意跟周德旺一家闹翻了,所以不管俩孩子回不回去看看,她觉得都正常,她就是来送个信的。 先前她们家跟这俩孩子也不亲近,但如今这俩孩子不是发达了吗,她过来送个信说不定还能卖个好。 周意哪能看不出张氏的小九九,忙笑着道:“婶子,多谢你来给我们送信,大姑要是心里惦记着我们,一会儿肯定会过来的。” 第129章 敌意 张氏‘呵呵’笑了声道:“也是,不过你大姑和大姑父回来时坐的马车,我见他们还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呢!” 周意闻言没再笑了。 这张氏的意思是大姑和大姑父出去跑几年发达了,她们若是想跟大姑拉好关系,最好还是主动去看看呗? 别说那个啥大姑她和二娃见都没见过,就是见过,她也不会因为人家发达了就凑上前去的。 当下对着二娃道:“大哥,婶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去给婶子拿斤糕点带走。” 这意思是要送客了。 张氏刚刚说完那话就有些后悔。 她咋嘴这么欠呢,明知道这俩孩子跟那家人关系不好了,还多说了一句这话,这俩孩子如今能耐着呢,咋会看上周春华那点东西? 当下对俩人讨好地笑笑道:“不用麻烦了,家里事情还多着呢,我这就回了,你们忙吧,也别送了。” 说完赶紧转身走了。 她才不是那没见识的,不会惦记眼前一点好处的。 周意见张氏走了,跟周二娃对视了一眼,转身回了屋。 苏氏刚刚也出来在堂屋里看着呢,她跟着俩小孩一道回了二娃的屋,然后道:“我早年是听小枣儿说过,你们爹兄弟三个头上还有个大姐,她就算跟你们爹亲,如今也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不知道是个啥样的人呢。” 周二娃也是一脸的懵。 他娘都没见过他那大姑,别说他了,除了知道他有个大姑,完全不知道大姑长得啥样。 “就等等看吧,他们若是来了,咱们好好招待着,若是不来,就当不认识得了。”周意说道。 好歹跟她便宜爹感情不错的样子,周意觉得那家人来了她们也可以认,不来就拉倒。 周二娃点点头道:“好,就听小妹的。” 苏氏也道:“要是来估计一会儿就来了,我先到厨房里看看,人来了总得留他们吃一顿的。” “您先别忙活,就算人来了,也得看看他们是啥样的人再说,要是跟爷奶一样的德行,咱才不管他们吃饭。”周意忙道。 周二娃也道:“就是啊,外婆,您先别忙活了。” 比起不知啥样的大姑来,他肯定跟外婆亲啊,哪可能不管啥人来都让外婆受累的。 苏氏闻言点点头:“成,就听你俩的。” 主要是她如今对那周家人膈应得慌,也确实不想为那家人忙活,当然若是俩孩子的大姑跟那家人不是一路的,那她也愿意给人点面子的。 周意又看向周二娃问道:“大姑的婆家是干啥的啊?” 周二娃道:“你知道县里的有家卢记酒肆吗?” 周意摇了摇头:“没啥印象。” “反正大姑父家在县里有间铺子,铺子不算大,就卖点酒和卤味,家里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咱大姑父是独子。”周二娃说道。 周意心道难怪她没啥印象,她又不喜喝酒又不喜卤味的,当然不回关注这种小铺子。 随即挑了挑眉:“难怪大姑的公婆这么生气,既然大姑父是独子,家里条件也不错,当初干啥要走?” 还一走这么些年毫无音讯的,这在这个地方可算是不孝了吧? 周二娃摇了摇头,表示自个不知道。 倒是苏氏像是了解些内情,说道:“听说是那卢家小子自个心大,要出去闯荡的,我记得你们爹这么说过。” “哦。”周意点了点头。 那就是当年的事情其实是大姑父把大姑给拐跑了,压根不怪大姑咯? 但卢家就那么一个独子,卢家肯定认为是他们亏了,才记恨上周家了。 几人在屋里又闲聊了会儿,果然有人找上门了。 周意和周二娃迎出去看看,便见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带着三个小孩来了。 那三个小孩最大的是个女孩,看起来有十三四岁了,然后还有个看起来跟周二娃差不多大的男孩,最小的是个女孩,才六七岁的样子。 一家人的相貌都挺不错,气质也不同于乡下农民,虽都穿着土布衣,但衣裳上都绣了好看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没少下功夫做的,只有那名十三四岁的女孩穿得衣裳稍差了一些,手上还大包小包拎了些礼品。 周意再看看那女孩虽长得好看,但跟这对夫妻的容貌没有相似之处,且年龄也跟大姑出嫁的时间对不上,便有些了然。 这丫头有可能是大姑家雇佣的下人,也可能买回来的义女啥的。 看样子大姑和大姑父出去几年真的混得不错了。 周春华细细看了眼周二娃和周意,有些不确定问道:“你们就是二娃和二丫头?” 周意点点头道:“是。” 周春华皱了皱眉,又看向周二娃怒其不争似的道:“听说你们跟家里分家了?” 周意也皱了皱眉,她总感觉这女人对她有敌意。 苏氏从后头出来,说道:“没错,你们是周家的大闺女和姑爷吧?别搁外头站着了,进来缓和缓和吧?” 周春华这才收敛了些神色,对着一旁的男人道:“咱进去坐坐吧。” 一行人进了周二娃的房间,坐了下来,倒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没有坐,站在一旁候着。 陆启龙、陆婷婷、大丫和芽儿都被周意打发去了后院,如今前院就她们这些人在。 苏氏拿了杯子和碗,原想给几人泡些茶喝,那站着的女孩便从苏氏手里接了水壶过去,自个给卢家四人都泡了茶。 苏氏看看这小丫头没给旁人倒,又给外孙、外孙女和自个都泡了些茶。 家里喝茶的杯子就五只,四个杯子被那女孩捡了去用,苏氏又给了周意一个杯子,她和二娃的茶便只能拿碗泡了。 周春华端起杯子看了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道:“这茶倒还不错啊,你们在这里过得倒是好,知道你们爷奶在家过得啥日子不?” 周二娃和苏氏一听周春华说这话,顿时都愣了一下。 周意看了周春华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想着要不要赶紧把这家人给赶走。 周春华见无人理她,拧了拧眉,又瞪了周意一眼,语气严厉道:“二丫头,你这些日子干了些啥事?” 周意这才抬眼看向周春华,神情淡淡的没应声。 周春华又接着道:“他们好歹是你们的爷奶,你现在都敢指着你爷奶的鼻子骂了,还把大娃三娃打成那个样子,你这是一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吗?” 说着似也不期待周意有啥反应,又软了点语气道:“我知道,你们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个旁人管教你们,现下我这个当大姑的回来了,这样吧,回头你就跟我去县里住一段时间,也跟你表姐好好学学规矩。” 周二娃和苏氏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半会,苏氏才没好气道:“她大姑,你是不是误会啥了?” 第130章 办事 卢家来的五人全看向苏氏,除了周春华的男人卢志山看起来是想听苏氏解释,其余人眼神都有些不善。 周春华没好气地反问道:“我咋误会了?大娃和三娃这会儿的手还没好呢,不是这小丫头打的?我爹娘总不会跟我说谎的。” 苏氏冷哼了一声:“哼!是小意打得没错,可小意总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就算有理由你也不能打人吧?这俩小孩搁你跟前你就这么教的?”周春华皱着眉道。 一旁的卢志山想拦,没拦住,忙道:“春华,你也听听俩孩子咋说的。” 说着,卢志山看向周意和周二娃,问道:“二娃,小意,我是你们大姑父,这事情到底是咋回事,你们说说清楚,你大姑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就是性子急了些。” 周意看了卢志山一眼,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大姑一来就指责我这指责我那,你们去县衙告人也是啥证据没有就告吗?谁主张谁举证听过没?大姑既然想定我这么些罪名,这村里这么些人呢,千把张嘴,你们不会去问?不会去查啊?凭啥让我解释?” 没长脑子的。 说着周意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头也不回地道:“你们要还想坐就坐一会,不想坐就走人,带上你们的东西走,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周意转身便走了,出门的时候还重重带上了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周春华顿时‘嘿’了一声,指着们道:“她这是啥态度?” 一旁周春华的小女儿卢香兰有些弱弱道:“娘,表妹太吓人了。” 说着卢香兰偷瞥了周二娃一眼,见周二娃穿着一身绸缎衣,长得也好看,一点也不像她外婆说得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周二娃发觉卢香兰的视线,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 周春华便摸了摸卢香兰的脑袋道:“咱香兰可不能跟她学,知道吗?” 卢志山见苏氏和周二娃脸色都不好看了,忙道:“小孩子嘛,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不过我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你总不能听人一面之词。” 周春华瞪向卢志山道:“你啥意思?你意思我爹娘跟我说的是假话呗?” 卢志山也没回答周春华这个尖锐的问题,又看向周二娃,笑道:“二娃,到底咋回事你说说呗。” 周二娃对这家人也十分不耐,但到底不会像自个妹妹一样甩手走人,毕竟这还是他的房间,只好板着脸道:“小妹去打人,是因为我先被大娃和三娃打了,要不是小妹去救了我,我都没命了,我现在头上的伤还没好透呢!还有分家的事情,当初是爷奶提出来的,他们想把我和小妹赶出家门,要不是外公外婆来找爷奶理论,分家他们连五两银子都不带给我们的,想贪了我娘的银钱让我跟小妹净身出户!” 周春华看了看周二娃的额头,见他额头上还有一块粉嫩的疤痕,便知道周二娃说得多半是真的。 但她仍不相信自个爹娘是这样的人,又道:“即使打人这事不怪那丫头,那当初你们爷奶为啥要把你们赶出家门?” 她觉得一定是这俩孩子犯了啥大错了,要不她爹娘能这么狠心? 苏氏冷笑了一声道:“还能为啥?见俩孩子的爹娘走了,嫌俩小孩累赘呗!” 周春华高声道:“不可能!我爹娘咋可能是这样的人。” 苏氏咬了咬牙道:“咋可能不是?当初你二弟被逼着去从军,结果人没了,我家闺女要不是因为你爹娘狠心,当初能丢下这俩孩子走吗!” 说到后头苏氏的眼神便带上了些恨意,直看得周春华心中一突。 周春华连忙问道:“咋是我爹娘逼的二弟?不是我二弟自个非要去从军的吗?” 苏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春华:“当初周老二走的时候,我二闺女还大着肚子,怀着我外孙女呢!他心是铁打的啊?非要那时候抛妻弃子去从军?” 周春华闻言双唇一抖。 这个理由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了解自个的二弟,二弟确实不是这样不负责人的人,但若是这么说起来,二弟当年真是被人逼走的? 这个认知让周春华有些不能接受。 苏氏见周春华良久不说话,道:“把你们带来的东西给提走吧,你们这样的亲戚我俩外孙可不敢认,认不起!” 说着便起身送客了。 周春华还想跟苏氏争论什么,但看着苏氏咬牙切齿的样,加上心中的信念这会儿也有些动摇,想赶紧找人证实,只好下了炕准备走。 卢家其余人见状也忙下了炕,苏氏见一行人没有带那些礼品走,把礼品拿起来一股脑地塞进那个大丫头的怀里,把几人赶出了门。 出了门后,卢志山看自家的媳妇似有些难受,便道:“我就说让你别这么大火气过来,现在好了,你进去一通指责,俩孩子都不待见你了。” 周春华一听卢志山也指责她,顿时火气又上来了,怒道:“我不信!这其中肯定还有啥误会!” 说着便扭头去找村里的人家,挨家挨户地打听了起来。 结果得到的说法跟苏氏和周二娃的说法基本一致,甚至有不少村民提起她爹娘还带了些鄙夷。 最后周春华不信邪地找到了周族长家,把原本准备送给周意和周二娃的礼品也全送给了周嘉仁。 周嘉仁知道周春华回来了,也热情地招待了她一家,听她问起周德旺和二房之间的事情,也不偏不倚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周春华就听明白了三点。 第一是当初她爹娘确实是联合大房做戏,把她二弟给逼走了。 第二是她爹娘当初把周二娃和周意赶出家门,还是杨承德主持的,把周嘉仁这个当族长的给弄了个没脸,到现在族长想起她爹娘的所作所为都来气。 第三是她爹娘确实对不起这俩孩子,自从俩孩子爹娘没了后,平日里苛待俩小孩的事多了去,最让族长觉得丢人的是,当初她爹娘收了她二弟妹的银钱,言而无信不让周二娃按约定去念书,到现在杨家人还总拿这事来讽刺她们周家呢。 周春华跟周嘉仁谈完一场话,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 倒不是多心疼这俩孩子,她更加心疼当初她二弟就这么被爹娘给放弃了,使得她二弟白白牺牲一条性命。 周春华是红着眼睛从周嘉仁家里出来的,卢志山一见周春华这样,有些着急问道:“咱们过来要办的事情还办不办了?” 如今他在南方的生意做不成了,这些年他虽没少赚银子,但还远不够他家挥霍一辈子的,总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卢志山今个来跟周春华还有个目的,便是想问问保乐村还有没有田地能买。 可刚刚他们在周族长这个大地主家呆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听周春华问出口,他这个外人也不好意思跟人张口,这事还真得他媳妇来问。 周春华这才想起这事来,二弟的事情是次要的,如今她家的生存大计才拖不得,于是忙抹了把眼睛,又转身回到了周嘉仁家。 周嘉仁见几人又回来了,有些意外地问道:“春华,你还有啥事吗?” 第131章 杀羊 周春华似有些难以启齿,半会才一脸恳求道:“伯公,确实还有点事情想托您办,您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村里有人没有要卖田地的?我跟志山想买些地,哪怕价高一点都成,您放心,地买回来,还是租给咱老周家的人种。” 周嘉仁一听这事,脸色便有些为难了。 要说买地,真价格出高点也不是买不着,问题是他是保乐村的人,又是周家的族长,总要为村民考虑些长远利益。 就是杨承德把村里的荒山都卖给了周意,而不是过到周二娃名下,他都有些不高兴呢,更何况是已经出嫁了十多年的周春华了。 但这些不乐意他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对着周春华道:“如今村里还真没有闲地,这样吧,我回头让人帮你家问问去,有的话我就让人去县里通知你们,真找不着可别怪我。” 周春华和卢志山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送走了卢家人,周嘉仁便对着自个儿子吩咐道:“你把卢家要买地的事情传出去,别说他们要高价买,就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卖地的。” 答应了的事情周嘉仁不能不帮,省得落人口舌。 但他对村民们有信心,如今这个时候,没有高价诱惑,村民们就算卖牲口,也不可能卖田地的,毕竟那是种粮食的东西,一旦卖了就等同把老本给卖了。 别说是卢家了,就是他自个亲自买都难买的,要不他早就成保乐村最大的地主了,还轮得到杨家当老大? …… 这边苏氏和周二娃在周春华一家走后,连忙跑到周意的房中,见这小丫头正呼呼大睡,二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还担心这小丫头被那家人给气到了,结果这丫头倒是没心没肺,这么快便睡着了。 苏氏帮周意掖了掖被子,才拉着周二娃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二人又回到周二娃的屋里,苏氏看着周二娃道:“我看你大姑和大姑父也不是多坏的人,许是被你爷奶忽悠了,才说那些话的。” 周二娃闷闷道:“我有小妹、外婆外公就够了,才不想跟他们有啥来往。” 不管大姑是好是坏,刚刚大姑对他和小妹的一通指责,就让周二娃寒了心。 苏氏闻言心里是熨帖的,嘴上却道:“你这小子,往后又不能跟外公外婆和你小妹过一辈子,人情往来还是该学着点,若是你大姑和大姑父真知道错了,往后多一门亲戚也没啥坏处。” 别看苏氏刚刚跟卢家人说了狠话,她只是帮俩小孩抱不平罢了,要是以后那家人端正了态度,她也不会反对两家亲戚间走动走动。 她一个妇人没多大文化,但也知道周二娃日后要真考中了功名,再个万一能够走上官路,那人品也在考察范围的。 人品好坏从哪里来,不就是族亲嘴里来的吗? 可不能因当下一时喜恶就断了外孙的前程。 结果周二娃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难受,他旁的没听到,就听到不能跟小妹过一辈子了,当下满脸倔强道:“小妹往后就是嫁了人,也不会离我多远的,我咋不能跟小妹过一辈子了?” 往后他跟小妹当邻居,还不成吗? 就在他家旁边盖个房,让小妹和妹夫住他家旁边。 苏氏听周二娃这么说,倒是认同地点点头:“你这话说的是对的,往后你小妹的亲事,咱可得把好关,别管男方有没有啥大出息,可一定不能挑了远的人家,不然有啥事咱都看顾不上。” 二闺女的事情成了苏氏心中的痛,也让苏氏吃了个大教训,她觉得自家的丫头,往后可都不能嫁远了。 两人的话题瞬间就歪了,又就着周意的婚事问题讨论了半天,苏氏才让周二娃念念书,她又忙活晚饭去了。 …… 周春华回来了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了开,村民们听说周春华在外头混发达了,周德旺家近两天可热闹了,不少人上门打听周春华的发家事迹,就算讨不得好处,听听八卦也是好的啊。 这让周德旺和徐氏也倍感有面子,前些时候的抑郁一扫而去,人又精神了起来。 很快村里又有人传出周春华要收购田地,大家对此也津津乐道,却没人愿意把手里的田地给卖出去。 毕竟村里前不久才征过兵交过税,估计近两年再征兵就没他们村里啥事了,这会儿可没有人愿意舍了田地走。 再则边关又传回了消息说胡人暂且休战了,让老百姓也多了些希望,觉得时间拖得越久对胡人越不利,这场战争大燕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很大。 能安稳地过日子,对老百姓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 这些事情周意一家虽听说了却不怎么关注,眼看都腊月二十三了,苏氏觉得回家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便决定了腊月二十五那天走。 这天苏氏剁了两份肉馅,一份是约五斤重的猪里脊肉,一份是约五斤重的五花肉,两种肉馅拌上调料腌制,又和了白面粉,打算包饺子。 一天下来苏氏、周意和大丫合力,包了六百多只纯肉饺子出来,晚上煮了两锅饺子,一家人都吃的肚圆。 苏氏把剩余的四百多只饺子给放在外头冻了一夜,待第二日收进干净缸里冻在外头,等过年的时候要吃了再拿出来解冻就成。 腊月二十四这天周意决定宰羊了。 这段时间周意一直玉米面粉和南瓜交替着喂羊,虽说羊肉长得慢,但二十多天来的精心喂养,这六头羊也都长胖了一些,尤其是那只怀了小羊崽子的母羊,不仅肉胖了一圈,肚子也越发大了。 母羊如今被周意给关到后院屋里去养胎了,怕它冻到身体,只白天的时候偶尔牵它出来溜溜。 周意听那卖羊的老头说,母羊怀小崽子的孕期是将近五个月时间,她买来的时候这头母羊还不咋显怀,那时应该是才怀了两个多月时间,如今大半月过去,也就是说这头母羊至少还有一个多月才会生产。 到时候天气也暖了些,小羊崽子的成活率也能高些。 周意这会儿在外头的羊圈里看了一圈,除去要留着配种的公羊,挑出了一只最肥的,然后便把羊给牵了出来。 杀羊的事情一家子商量了,就自个家悄悄杀,不请人来帮忙了,不然到时候传了出去,怕不少人来问她家买羊肉。 买羊肉不说了,杀羊能不请客吗?这一头羊才几十斤重,一请客得去掉小半下去了,她们还吃啥? 把羊牵到前院处理,周意怕在后院杀羊其余的羊会产生心理阴影。 前院的门已经被苏氏给关好了,她见周意牵了羊出来,有些担忧道:“我还真没杀过羊,怕杀不好。” 苏氏宰杀鸡鸭多了,倒不是怕,而是担心不能一下把羊给杀死,那羊挣扎起来羊血可不就废了。 周意便道:“外婆,我来杀羊,杀完了你再弄好了。” 她不会干别的,怎么让羊快速死掉她还是有经验的。 苏氏有些不赞同道:“还是我来吧,你这么大一点咋杀羊?” 周意也不听她的,把羊按倒,又拿绳子利索地把羊腿捆巴捆巴,一抬就把那羊抬到了长凳上。 “外婆,刀。”周意对着苏氏道。 苏氏闻言下意识便把一把尖刀给递了过去。 这刀还是周二娃去找人借的杀猪刀。 周意接过刀二话不说,动作利落地一刀刺透羊的喉咙,都没给羊反应的时间,这头羊连个声都没发出来,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大丫愣了一下,连忙拿着盆子上前接血。 几个小孩以为自家杀羊能温柔一点,所以连着陆婷婷和芽儿都跑来看了,结果就看到周意这般面不改色地一刀捅死了羊,皆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就连苏氏都很是惊讶。 还好周意不知道这几个小孩的心思,不然得苦笑不得。 杀牲口还是给杀个痛快好,啥叫温柔地杀羊?那对于羊来说岂不是种折磨? 第132章 讨春联 把羊弄死了周意便把余下的活计交给了苏氏。 苏氏连忙上前,待放完羊血,又切开了些羊的喉咙,拔出了连接羊肠道的管子,给打上了个结,防止羊肠道内的食物和粪便流出。 接着苏氏又在羊腿上切开了个口子,把吹羊皮这个活就交给了周二娃。 周二娃强忍着恶心,拿着借来洗干净了的竹管子,便对着羊皮吹气。 吹了好半会,见羊皮吹鼓起来了,苏氏便往羊肚子划上一刀,连接喉咙和大腿的伤口,就开始扒羊皮。 扒完羊皮给羊开肠破肚,取出内脏,让大丫去清洗,苏氏又把羊头割掉,羊肉给分解成块,杀羊的活就算是完成了。 羊头周意是不打算吃的,直接给扔了,毕竟也不知道羊脑子里有没啥寄生虫来的。 羊的内脏除了灌血肠的羊小肠,周意也不打算吃,苏氏却说她要把其余羊内脏带回家,没让周意扔。 一只羊宰杀后除去羊头和内脏,也不过出了四十多斤羊肉,周意给苏氏分了半扇羊,让她明个带回家。 大丫把羊内脏都用盐水仔细洗洗干净,小肠让苏氏拿去灌了血肠,血肠煮熟,之后又把羊油给烤出来。 羊油弄好了,苏氏又看了看羊肉,从周意分给她的羊肉里拎出一只羊前腿来,打算晚上给小孩煲羊汤喝。 周意没发现苏氏的举动,她正在把羊皮洗洗刷刷,弄干净了晾晒起来,打算等晒干了看看能做点啥东西用。 当天晚上周意吃到了她惦记了老久的羊肉汤,除了用羊腿炖的,苏氏还加了些血肠和青萝卜,吃起来又香又不腻人。 几个小孩,除了陆婷婷,都吃得又撑又暖。 陆婷婷是一点羊肉汤都没吃,苏氏问陆婷婷为啥不肯吃,她记得小婷婷以前挺爱吃羊肉的啊。 结果一问陆婷婷便哭了,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那羊她天天也喂,亲眼看到周意把羊给杀了,她心里不好受,实在是吃不下去。 众人都不太能理解陆婷婷的心理,毕竟这羊肉多香啊,只有周意有些理解。 她记得上辈子萧辰也有很多年都不吃鸡肉,自幼到十四岁前都不吃,后来周意问他为啥不吃鸡肉,他才说小时候他奶奶在自家别墅院子里养过一群小鸡。 年幼的萧辰初见小鸡时,见它们长得像一只只毛茸茸的小黄球十分可爱,经常把小鸡当作自个的宠物喂养,结果小鸡越长大越像他家饭桌上常吃的鸡,等那些小鸡都长大了,也都上了他家的饭桌…… 这件事情对于年幼的萧辰犹如晴天霹雳,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吃鸡了,直到十四岁后,才开始又尝试吃鸡,逐渐的没了阴影。 周意看了眼陆婷婷,目露些许同情之色。 这丫头怕是往后好几年都不会再吃羊了…… 第二日,一家人吃过早饭,周意便去杨家租了辆带车棚的骡车,让杨家的长工把外婆和陆家兄妹送回家。 这回苏氏没带这么重的东西,除了来时带来的衣物和一床被子,便是周意送的几样茶叶、半扇羊肉、一些羊内脏,还有三匹布,比来时带的东西轻多了。 周意又回屋转了一圈,把剩余的羊血肠给苏氏装上,又拎了十多斤腌制好的腊肉,最后还拿了一坛子猪油。 上回她家里杀的猪肥,一张猪板油有二三十斤重,再加上苏氏带来的半块猪板油,现在她家里的猪油都装满三坛子了,再加上一些羊油和鸡油,她感觉吃半年都吃不完。 油放久了也会过期的,她便把猪油给外婆也带上一坛子,省得外婆家吃油抠抠巴巴的。 苏氏知道周意家油多,也没客气地收了下来。 周意最后又给苏氏拿了十两银子,道:“外婆,这些银子你拿着,帮我订购树苗,有多少订多少,等天暖和了再让人给我拉过来。” 周意这段时间打听了些树苗的价格,普通果树苗也就三四文一株的样子,但石榴和樱桃树苗贵些,石榴得六七文一株,樱桃就得近十文一株了。 十两银子也只够收一千多株的样子,这样算起来仅够种二十来亩地,她那二百多亩山地不用去量山谷多大,这么点树苗肯定能够种的下了。 苏氏忙推了回来道:“你自个留着用吧,外婆家里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到时候你开荒雇人收树苗都费银子,多存点省得到时候不够用的。” “到时真不够我再问您借呗,这些银子你先带着,省得我一不小心又花冒了。”周意不容拒绝地把银子塞到了苏氏的包裹里。 苏氏一听周意这么说,也有些怕周意一不小心又多花了银子,少点银钱她好歹能计算着点花,便也没再推辞了。 等三人都在骡车上坐好了,周意、周二娃、大丫和芽儿看着三人有些不舍,车上的三人也是一样,陆启龙的眼睛还红了。 他对着周意和周二娃吸着鼻子道:“你们可要等我,我回家过好年、走好亲戚还过来。” “知道了,赶紧走吧。”周意对着三人挥了挥手。 这车是包去寿宁村的,走太晚了今个车夫就回不来了。 苏氏也知道时间紧,对着周意四人道:“你们赶紧都回屋去吧,别搁外头受冻了。” 说着对着前头的车夫道:“小伙子,赶紧走吧。” 前头的小伙子也不管几个小孩还在恋恋不舍,闻言顿时应了声,架着骡车就走了。 四个小孩在外头看了好久都没有回屋,直到骡车看不见了,周意才道:“咱回去吧。” 她心里却是想着,赶明年她也买头骡子或者买匹马,这样去哪就方便了。 一头骡子并不咋贵,成年骡子也不到十两银的样子,但马就贵了。 因为马的税高,一匹成年马交易光是税费就得十二三两,往年不打仗的时候没个二十两银子也拿不下一匹马的,且还是普通的马匹,好马那价格就更没底了。 她们村里就是三大地主家都没养马,养的不是驴就是骡子,出行一般骡子就够用了,勤俭惯了的农民是不会愿意多费十多两银子去买马的。 把外婆给送走了,周意回到家里总感觉少点啥似的。 她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明明家里过年吃用的东西都有了,周意就是感觉还缺点啥。 直到周意去了周二娃的屋,周二娃问了一句:“小妹,咱们要不要去请三太姥爷给咱写几副春联给挂上?” 周意这才一拍手,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咱家还没有春联没有鞭炮呢!” 眼看没几天要过年了,这春联和鞭炮确实要赶紧准备了。 “鞭炮不用急,这两天就该有县里的商人拉鞭炮来卖了。”周二娃一脸笃定道。 往年过年的前后几天,总会有人到处卖鞭炮的,他们村子人多,那些跑商的人不可能落下的。 周意闻言有些可惜道:“我咋把这事给忘了!” 哎!这让她少赚了多少银子? 过年鞭炮和春联的钱最好赚了,她若是早点想起来,找小舅舅几个同窗写春联,再找到鞭炮的进货源不就能干了? 要知道小舅舅的字写得可好看了,写了春联肯定很受欢迎的。 但如今懊恼也来不及了,要想赚这银子,只能等来年了。 周意便去后院抓了一只鸭,拿给周二娃让他去杨承德家讨春联。 这时候村里人找人写春联,都是找有学问、字又好的童生或秀才老爷写。 找人写春联总得送点礼的,算算还不如直接去买春联,所以这春联的生意一做起来肯定好卖的,就是村里有学问的童生和秀才老爷得哭了。 周意想着明年她不能抢杨承德这个老童生的生意,毕竟兔子不吃窝边草嘛,但她可以去旁的村抢人生意啊! 这般想着,周意便暗暗下定决心明年过年时大干一场。 第133章 卖队友 周二娃很快便把春联给讨了回来,除了大门和堂屋门的两套带横幅的春联,还讨了八张‘福’字。 周意算算五间卧房、一间厨房和一间柴房,一共才七间房,便问周二娃多了一张字贴哪。 周二娃奇怪地看了周意一眼,回道:“咱不是还有间茅房吗?咱茅房也带门的。” 周意摸了摸鼻子,心道好吧…… 贴春联得等到年三十才贴,这才二十五呢,周意便让周二娃把春联先给收好,到了那天再贴。 当天下午周意便听到有人在外头敲锣,跑出门远远地就看到不远处有辆骡车停着,车旁站了俩小伙,一人敲着锣喊,另一人胳膊上挂着鞭炮。 一起跑出来的周二娃一喜,对着周意道:“小妹,卖鞭炮的来了!” 周意点点头,忙跑回家,实际是去从空间取钱去了。 取了二百文钱出来,周意见那骡车前头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挤上前去,听得有人七嘴八舌地在问价。 那卖鞭炮的小伙忙回道:“老乡们,一挂鞭炮七十文啊,今年生意不好做,比去年还便宜了十文,要买的多了咱还能便宜。” 周意心道七十文钱还真是死贵,她看那一挂鞭炮才半米多长,就要人干活好多天才能挣到的收入,对于村里的老农民来说可不就死贵吗。 有人问道:“拿粮食换成不?” 村里人也都知道鞭炮贵,但一年就过一次年,不放个炮不能安心,所以还是有不少村民愿意买的。 那小伙忙道:“成啊,一挂鞭炮给二升麦子,三挂算你们半斗,大豆和玉米一挂给四升,三挂算一斗,拿鸡鸭来换也成的。” 周意算算这拿粮食换还划算点,反正她家里的粮食买的便宜,这人几乎是按县里的粮价跟人换了,当下拍了拍周二娃的肩膀,让他回去舀半斗麦子出来。 除夕夜放一挂鞭炮,年初一开门放一挂,最多正月十五多放一挂,多买也没啥意义。 她见大多村民都只买一挂的,许是买回家了给拆开来,这样便能当两挂用了。 周二娃跑回家装了一布袋麦子出来,给卖鞭炮的小伙量了量,倒入人家车上的粮袋里,换回三挂鞭炮,开开心心地拿着回家了。 周意一回家见周二娃盯着鞭炮看,便知道他是想玩鞭炮了。 这时候过年,许多人家买了鞭炮,一些熊孩子总会偷偷拆掉几个炮竹藏着,这样就能点着玩了。 有些恶劣的小孩还专门把鞭炮扔到小姑娘的脚下去,看到小姑娘被吓得哇哇大叫,那些熊孩子笑得可开心了。 周意是不提倡小孩子玩鞭炮的,就算不去吓人,小孩玩鞭炮也是一件危险的事,于是便对着周二娃警告道: “你若是想玩鞭炮,咱家的鞭炮过年都给你来放,你可别偷偷藏鞭炮。” 周二娃的心思被戳穿,当下有些脸红,但想着这三挂鞭炮到时候都归他放,心中又有些欢喜,忙对着周意保证道:“我不藏鞭炮的。” 周意满意地点点头,又去厨房看大丫把菜给切好没。 上午周意便让大丫炖了一锅羊骨汤,只用羊骨炖的,羊腿上的肉被周意剔了下来。 这会儿大丫正按周意的要求把羊腿肉给切成薄片、青萝卜切片、大白菜切长条,再切点猪肉片,周意还准备了老豆腐,晚上准备吃羊肉火锅了。 见大丫把菜收拾的差不多了,周意把羊骨汤舀进两个干净砂锅里,砂锅端进二娃的屋子,让周二娃把她屋里的炭炉也给端过来,砂锅坐上去,又去把大丫切好的菜给端过来。 周二娃好奇地看着周意来来回回地端东西,盘子里的肉菜还都是生的,不由问道:“咱们晚上的饭要在屋子里煮吗?” “对啊。”周意见东西都备齐了,忙喊道:“大丫!芽儿!来吃饭咯!” 芽儿就在后院里练拳呢,她在屋里喊后头也听得到。 一听到周意的声音,芽儿忙收回了小拳头,跑到了周二娃的屋里。 大丫也端着四副碗筷进屋了。 “去洗洗手,水还温的。”周意对着三个小孩道。 说着周意又去开了些窗,一来怕屋里烧两个炭炉会引起中毒,二来怕回头屋里的味道散不去。 几人都洗过手坐下,周意看着炉子上的羊肉汤都沸腾了,便拿起夹起两大筷子薄薄的羊肉,给两个锅子里都放了些羊肉,涮了一会儿功夫,然后夹起一片烫熟的羊肉塞进嘴里,看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小孩道:“看我干啥?赶紧吃啊?” 周二娃问道:“这就能吃了?” “嗯,你们想吃啥自己煮,边煮边吃。”周意说着,又夹起一筷子的羊肉放进来嘴里。 心里却想着回头她得研究研究咋做花生酱,她吃羊肉火锅喜欢沾花生酱吃,偏偏她空间里也没花生酱,只能回头想法子自个做了。 三个小孩见周意吃得香,连忙也下了筷子,芽儿使筷子还使得不怎么好,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大姐帮她夹菜,等碗里有了菜,就闷头开吃。 一顿饭下来,周意让大丫准备的至少四斤肉和五六斤素菜被四个小孩给吃完了,最后连汤都被几人给喝光了,吃完大家都瘫在炕上不想动弹。 好一会儿,大丫才凭着坚定的意志力去收拾碗筷去了。 周意倒是还好,不觉得太撑,怕三个小孩胃受不住,等几人稍消化一会儿,又偷偷弄了健胃消食片泡进温水里,让三人一人喝了一杯。 …… 时间一晃去过,很快道了年三十这天。 许是卢家也有事情要忙,这几日时间倒没见周春华再回村了。 几个小孩一早起来吃好饭,大丫弄了面糊糊,周意让周二娃搬了凳子踩着贴春联,她则在一旁指挥着。 待把春联都贴好了,家里一下便看起来有过年的味道了,喜庆了不少。 贴好春联一家人便讨论晚上吃啥。 前两日王大壮给周意弄来了几条鲤鱼,附近的河虽都结冰了,但河里的鱼因为行动缓慢,反而好抓些,这些鱼便是王大壮跑到河里跟人一起去打捞的,挑了几条大些的给周意送来的,最大的那条都有十斤重了。 年夜饭鸡鸭鱼肉不能少,最后几人商定了做一条红烧鱼、一道冰糖鸭、一道红烧鸡、一道红烧肉、一道糖醋排骨、一道木耳炒蛋、一道胡萝卜肉片、一道蒜泥蒸白菜,还有一道羊肉萝卜汤。 总共八菜一汤,主食吃饺子。 这么多菜肯定吃不完的,但大过年的就奢侈一回吧。 讨论好了之后,周二娃突然问道:“若是爷奶喊咱回去吃饭咋弄?” 他们虽然分家了,爹娘也不在了,但爷奶还在啊,若是让他们回去吃团圆饭,还真不好拒绝。 周意闻言一愣,心道那家人还真可能来喊人。 若是她和二娃过得不好,那家人肯定不会来喊她们的,但如今她们过得好了,那可就说不准了。 周意想了想,果断决定卖队友:“来喊人的话,大哥,就只能委屈你去跟他们一家吃团圆饭了,我得陪着大丫和芽儿过年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事只能牺牲大哥了。 周二娃顿时瘪下了嘴,一脸抗拒道:“我不想回去,能不去吗?” 结果这话刚落,四人便听到外头有人喊。 第134章 年终总结 周意听出是三婶姜氏的声音,也没出门,直接打开周二娃的窗,看着院里探头探脑的姜氏问道:“有事?” 姜氏掩去眼中嫉恨的光芒,又露出一个笑来:“你爷奶喊你们晚上来家吃年夜饭。” 周意心道果然来了,无视周二娃拉她衣袖的举动,道:“哦,那晚上让大哥去吧,我跟大丫和芽儿在家吃。” 姜氏愣了下,又道:“你爷奶说让你也去。” “我去了大丫和芽儿咋办?她们如今过到我爹娘名下了,也就是我的姐妹,算起来我们才是一家人,当然要在一块吃。”周意淡淡道。 姜氏又愣了下,想着公爹交代的事情不能不办好,试探问道:“若不喊她们一道来家吃?” 周意笑了笑道:“那你们家可得多准备点饭菜才行,我们的胃口可都不小。” 姜氏闻言有些犹豫,随即想着吃的又不是她的东西,便点头道:“成,我多做些,你们要记得过来啊。” 说完这话姜氏便转身走了,不然她怕自个控制不住流露出恨意。 她儿子被周意打的事情她可没忘记。 见姜氏出了院门,周意便把窗关了上,看着周二娃道:“这下得了,啥羊肉汤、冰糖鸭都吃不成了。” 亏她们刚刚讨论了半天晚上吃啥。 周二娃却是舒坦了一些,有小妹陪着他,他去哪吃年夜饭都不怕了。 “今个吃不成明个吃吧,不然请了咱咱不过去,赶明爷奶就得把这事给传出去了。”周二娃道。 周意闻言点点头,道:“成吧,既然请了咱,咱晚上就去敞开肚皮吃。” 先前她对周德旺几人说话不客气,那些人不敢往外传是因为做了不要脸的事不占理。 但今个请他们回家吃年夜饭不一样,今个她们不去就是她们没理了,保管那家人明个就得败坏她和大哥的名声。 四人悠闲地等到下午,算计着得要开饭了,才去后院把家禽都关到屋里,该锁的房门都落了锁,又从院里冻肉缸里捡了条四五斤重的鲤鱼出来,锁上院门去了周德旺家。 平日里周意可不这样防备,但今个不是周德旺请她吃饭吗,周意十分不吝以小人之心揣测那家人。 万一是调虎离山要偷她东西呢?反正防一防也不费啥事。 四人到了周德旺家,姜氏正在院外探着头看呢,见周意四人来了,忙挤出一个笑来:“我还想着你们再不来我就去喊你们呢,赶紧进来吧,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了。” 说着她瞥了眼周二娃手里的鱼,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和嫌弃。 周意才不管姜氏在想什么,拉着芽儿的手就走了进去。 四人到了堂屋,果然饭菜都摆上了桌,周家众人都在桌前坐好了。 周意的目光往饭桌上扫了过去。 好歹也是过年,周家两张饭桌上也都有荤菜,但也仅有一道鸡、一道猪肉菜,但这两道菜里都掺了萝卜块,每桌还有一条整鱼、一道炒鸡蛋、一道蛋花汤,其余的是三道素菜,炒青萝卜、炒白菜和炒豆腐。 主食还分成两份,一份也是白面饺子,就是不知道啥馅的,每桌还仅有一盘子饺子,估计是被当成一道菜了,然后每桌还有一盆玉米面馒头。 看到猪肉周意便想起来了,这几日周意、周二娃、大丫和芽儿一起去吃了村里三大地主家的猪肉菜,周德旺家好像没动静,他家的一头猪今年不是被卖了,就是偷偷杀了,反正这几日周意听到村里几家杀猪的,没有周德旺家的份。 刚刚进来周意也没看到冻猪肉啥的,八成那头猪是被卖掉了。 周意打量周德旺家年夜饭的同时,周家众人也在打量周二娃手里的东西。 看到周二娃仅仅提了一条鱼过来,虽然那鱼不小,但要知道鱼是最便宜的肉了,哪怕今年这光景也才五六文钱一斤,周德旺、徐氏和周大福顿时黑了脸,杨氏则发出‘啧’的一道嫌弃声。 周德旺忍了忍,才开口道:“都来了,赶紧坐吧。” 周二娃把手里的鱼递给一直没说接他东西的姜氏,便到大桌前坐了下去。 以前他都和小妹坐一块的,但如今大丫和芽儿也来了,他再往小桌坐就太挤了,只好坐到了大桌。 小桌如今已经有徐氏、杨氏、周红和周三娃坐了,周意也拉着芽儿占了俩位置,让大丫也坐下,这就坐了七个人了,姜氏还没入座呢。 眼见小桌太挤,周意对着周三娃道:“你去大桌坐去。” 大桌如今只有周德旺、周大福、周三福、周大娃和周二娃五人,多加个人坐也不挤。 周三娃许是被周意打惨了,如今见到周意就害怕,听周意这么一说,忙站起身到大桌找爷爷去了。 周德旺家其余人对于周意的霸道明显有些不满,但不知为何,却没人说什么。 姜氏放好鱼回来见儿子去了大桌不由一愣,随即见她儿子瑟瑟地看着周意,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暗芒,随即又恢复了常色,在桌前坐好。 周德旺见人齐了,这大过年的按常例他要做做年终总结,今年也不例外,便开口道: “今年咱们家的收成还不错,但却没余下啥银钱,所以年夜饭也让你们吃不到啥太好的东西,今年就这么对付对付过吧。” 今年村里的粮食收成其实还都算好的,就是分家的时候周德旺一下给周意俩掏了十六两银子,后来多交一成税子又损失一头喂了大半年的猪、十五只鸡和两石粗粮,加上周家这么些人吃用,周德旺不但不余钱还贴了不少老本进去。 要不是前几天周春华回来给周德旺补贴了些银钱,这个年他都没心情过了。 想着周德旺就有些心塞,他看看周二娃又看看周意,那目光暗涌着些许毒怨的光芒,但随即他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又对着周大福道:“你大姐如今的日子好过了,先前她答应明年给大娃交束脩,让他去县里就学,这是好事,一家子就该这样互帮互助,不过你也得记得你大姐的恩情,不能做那白眼狼。” 周大福忙道:“是,大姐的恩情我肯定记得一辈子的,再说大娃读出息了,咱全家人不都沾光咋地。” 周德旺点点头,又看向周大娃道:“还有你,去县里就学的机会难得,你可得好好把握,也给家里争口气。” 周大娃忙作保证道:“放心吧,爷爷,我肯定能考中个童生回来。” 周德旺闻言就更满意了,但仍板着脸道:“即便考中了,咱也不能骄傲,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忘本。” 周意挑了挑眉。 她咋觉得这些人一唱一和是说给她听的呢? 第135章 商量 又听周德旺啰哩巴嗦的一大推,把每人都说教了一遍,只剩来蹭饭的周意四人没点名了。 但显然周德旺不会把这对兄妹给忘了。 他先是看着周二娃道:“二娃,最近功课还好吗?” 周二娃言简意赅道:“还成。” 周德旺便点了点头,道:“还是要抓紧念书,不要羡慕你堂哥,等你读好了,爷跟你大姑说说,让她把你也送去县里就学去。” 周二娃愣了愣,心道他哪里羡慕大娃了? 他如今基础还未打好,去县里就学纯粹浪费银钱不说,且就是他等啥时候真要去县里了,也用不着让大姑给他出钱啊? 小妹都说了,他如今是马范资助的学生,读书花费他都不用操心的,只要他能念好了,别说是去县里就学,就是去府城、去京城,他都能想一想的。 当下反驳道:“爷,大姑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总惦记人家的银钱不好,影响大姑和大姑父的感情。” 周二娃自小看到小妹在家过的日子,很早就会思索一些较深奥的问题,比如男女的不同。 他也不知道世界为啥是这样的,有这么多针对女人的规矩,但他觉得当下女人活得都够惨的了,碰到专坑女儿的爹娘,那真是惨上加惨了。 显然他爷奶就是这样的人,大姑一回来,就让大姑负责大娃去县里念书了,这些不是该大伯大娘的责任吗? 周德旺和徐氏听了周二娃的话脸色一黑,周大福和杨氏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都被周二娃说中了自个隐秘的心思。 周大福深呼了一口气,道:“二娃,你这说的是啥话啊?一家人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啥叫惦记你大姑的银钱?” “互帮互助的意思是两方或多方互相帮助,而不是仅一方去帮助另一方。”周二娃看着周大福认真解释道。 周大福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咋知道往后咱家不会帮助你大姑呢?” “当初你就是这么骗我爹娘的吧?”周二娃垂下眸子。 周大福闻言呼吸一窒。 周意听到周二娃说出这么多明白话,有些意外地看了周二娃一眼。 看来大哥这段时间的书真没白读啊,怼周大福这种无赖都能不落下风了。 不错,有进步。 徐氏一见气氛有点僵,忙道:“行了,二娃不愿意找他大姑帮忙就随他,天色不早了,咱吃饭吧。” 周德旺黑着脸,又看了周意一眼,原本想说教周意的话也没再说了,不然那丫头的嘴他怕更加下不了台。 只好伸了筷子道:“开饭吧。” 周意这会儿还真饿了,她先夹了一筷子鱼肉,刚要尝一尝味道,便听杨氏阴阳怪气道:“这鱼可不能吃完了,要剩一些留明个吃,意味着有剩‘余’。” 徐氏和姜氏暗暗幸灾乐祸地偷看了周意一眼,都装作没听出杨氏话里的意思。 周意筷子一顿,看着杨氏道:“大娘,还有啥要剩的吗?你一次说清楚好了,别非等我要下口的时候说,搞得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不想让我吃呢!” 杨氏一噎,心道‘我就是不想让你吃啊’。 但这话她又不能明说出来,不然这丫头说不得转眼就走了,只好干笑了声,辩解道:“看你说的,我哪有这个意思。” “我也没说大娘有这个意思啊,不过你再多搞几次,别说旁人了,搞不好我也要误会了。”周意笑笑,又问:“那到底还有啥不能吃吗?” 徐氏见杨氏答不上周意的话了,忙道:“哪有啥不能吃的,来家吃饭还能不给你吃饱咋地,你尽管放开了吃。” “哦。”周意点点头,把鱼肉夹到芽儿的碗里,温声道:“这块鱼肉没刺,奶说过小孩多吃鱼能变聪明,你多吃一些。” 徐氏闻言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以前家里做鱼的时候,她总以小孩吃鱼能变聪明、家里男孩要读书费脑子为由,不让周意吃。 如今周意跟芽儿学她说话,徐氏总感觉周意在讽刺她似的。 周意也没理会这家人咋想的,只管吃她的。 姜氏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今个一桌子菜因为舍得放油了,烧得味道都不错,加上今个徐氏没有拘着不让她吃肉,周意一边招呼大丫和芽儿,一边自个吃,不一会儿桌上的菜便下去大半,一大盘白菜猪肉馅的饺子也多半下了三人的胃,惹得桌上的其余人频频翻着白眼。 待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周德旺又开口说话了。 “二娃,二丫头,前几个你们大姑去看你们了吧?”周德旺放下筷子说道。 周二娃点点头:“去了。” 周德旺便道:“你大姑说想在咱们村里买些田地,这事你们听说了没?” 上趟周春华一家从族长家走后,回来匆匆跟周德旺打声招呼就走了,这好些天都没来村里了,周德旺知道卢家要买地的事情,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来的。 周德旺就搞不懂了,他大女婿说要买地,春华也不直接跟他说,还瞒着掖着,难道他大女婿买地,他这个当老丈人的就不能给出点力吗? “听说了。”周二娃说道。 周德旺见周意没理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顿了会才又接着话道:“我这几天也跑出门帮你大姑家打听买地的事情了,这会儿买地还真不好买。我是这样想的,你们家里的地如今也多了,且你们又不懂得种,不如匀给你大姑家一些?至于钱的事情,你们放心好了,我肯定不得让你们大姑亏待你们的。” 周二娃闻言一愣。 他没想到爷还在惦记着他小妹的地呢,上回因为山地的事情闹得那么不愉快,难不成爷看不出他们的决心吗? 周意问道:“这是大姑的意思吗?” 周德旺便道:“你若愿意卖,你大姑肯定愿意买的。” 周意点点头:“那感情好啊,我也不要多,良田十两银一亩,山地四两银一亩,大姑若是要,就按这个价出吧。” 周德旺顿时脸色一黑,怒道:“你咋不去抢?” 周意笑笑:“我也没有非让大姑买我家地啊,你们觉得价格高了,不买就是。” 周德旺心道若是按这个价格卖,他自个都能卖了,高价卖掉再低价收点地,他还能赚不少呢,轮得到跟这俩不孝孙说? 他想臭骂周意一顿,但想着若把这事给办好了,他在大女婿跟前也能得脸些,到时候大女婿能不孝敬他些? 这臭丫头手里攥着这么多地,往后可不能孝敬他。 当下又忍下火气,跟周意商量道:“你家的良田买回来不才四两银子一亩吗?我让你大姑出五两,山地一两,这个价不低了,你看能匀出来多少给你大姑。” 第136章 来客 周意一脸惊讶道:“爷,你要是知道村里谁家有五两一亩的良田卖,尽管通知我好了,有多少我要多少。” 她家里的良田是四两银子一亩买来的不错,可除了当初捡便宜买朱家人的地,后来又跟杨承德和周嘉仁买的地,她又送酒又送茶的,平均每亩地的花费还得再加上一两,这还不算契税呢。 平日里村里的良田交易价也是在五两银左右,但问题你得能买得到啊。 周德旺闻言一噎,他就是问不到田地才打着周意的主意啊,要不他还真不愿意请这俩小崽子吃饭呢。 周意见周德旺黑着脸不说话,直接站起了身,周二娃、芽儿和大丫见状也忙站了起来。 “成了,爷,奶,天都要黑了,我跟大哥他们先回家去了,大姑要真想买我家地,让他们自个去找我谈吧。”周意对着两桌子人说道。 上回她跟周春华打过交道,周意虽不喜周春华,但她觉得周春华夫妇还不会像周德旺这么不要脸,这点从周春华去她家时带了不少礼还无所求就能看得出来。 就是没长啥脑子罢了。 说着周意便领着三个小孩往外走,杨氏顿时有些着急地看向周德旺和徐氏。 她还想让大姑子家把她儿子去县里吃住的花用也负担了呢,今个这事要是办不好,到时候她咋跟大姑子张嘴啊? 但周德旺和徐氏这会儿光顾着生气了,一时也没去拦周意走,半会功夫周意四人就走出了院子。 待四人走了个没影,周德旺才拿起筷子又重重往桌上一摔,发泄下自个的不满,起身背着个手就回屋去了。 杨氏见状忙看向徐氏道:“娘,那丫头也太没良心了,咱又不是说白要她家的地,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早就说过这俩孩子就是个白眼狼,还真没说错他们。” 徐氏白了杨氏一眼,没好气道:“成了,到年初二春华能不回来吗,这事等春华回来再说吧。” …… 周意四人回到家,周意摸了摸还没咋吃饱的肚子,道:“大丫,你再去煮点饺子,我还有点饿,你们要是没吃饱就多煮点。” 如今大丫和芽儿在她家里住久了,饭量也上去了,就是二娃的饭量也比当初大了不少,她估摸三人都还能再吃点。 “哎。”大丫应了一声,便又去厨房煮饺子了。 煮好饺子四人在二娃房中吃,吃完又摆了一桌子瓜子、花生和糕点,点着灯聊天熬夜。 周意很没形象地躺在炕上,翘着脚看着外头的夜色,虽然啥都看不清。 看着看着就走神了,她想起上辈子的爷爷,还有末世中的一群伙伴。 不知道爷爷在天堂某处还好吗? 她那群小伙伴们如今还好吗?都在这片土地的某一处好好活着吗?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一想就让人伤感。 直到听外面响起炮仗声,周意才回过神来。 周二娃有些兴奋地看着周意道:“小妹,该到午夜了,咱们出去放炮仗吧?” “嗯,去吧。”周意勉强露出一个笑来,穿上鞋下了炕。 大丫端起青铜灯台,周二娃则拿起一挂鞭炮和火折子,四人一道来到院子里。 周二娃在院子里找了一根细长的竹竿,把鞭炮系在竹竿的一头,来到院外,把火折子吹明了火,他身子离得远远地把鞭炮给点燃,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大丫和芽儿远远站着,眼睛却是直直盯着爆破的鞭炮,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笑意,芽儿还拍着小手时不时发出欢呼声。 周意看看俩人脸上的笑,又看看拿着竹竿、嘴巴咧得老大的周二娃,心中的阴霾散去,也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一挂鞭炮很快就放完了,四人开开心心地关上院门,等待着迎接新的一年。 周意回到自个的屋里,拿出自个事先准备好的三个红包,每个红包里头装了一两碎银。 出来给周二娃、芽儿和大丫一人发了一个,道:“给你们的压岁钱。” 周二娃拿着红包,见自个和大丫、芽儿都有,唯有小妹没有,且还是小妹给他们发的红包,心里就有些难受。 周意察觉到周二娃的情绪,拍了拍周二娃的肩膀道:“你好好念书,等你长大挣钱了,再给我发红包。” 周二娃神色坚定地点点头。 一旁的芽儿见状,也一字一顿道:“我长大,也给小意姐发。” 周意有些惊讶地看了芽儿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芽儿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呢,不由对着芽儿的脑袋好一通揉,笑道:“好,我等着咱小芽儿长大挣钱,给我发红包。” 芽儿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大丫和二娃也笑了。 …… 第二日,几个小孩都早早起床了,放了鞭炮又吃了顿饺子,周意准备好酒和糕点,带着三个小孩上山祭拜了亡父母。 村里专门有一个山头下葬亡人用,周二福和孙杏儿的墓是挨在一块的,只不过周二福是在战场上身死的,墓穴里头埋葬的只是一件周二福的衣物。 这还是周意第一次祭拜原身的父母,倒是认认真真给两位先人磕了头,祭了两杯酒。 周二娃一跪下就哭了,跟着爹娘说了好久的话,诉说着思念之情,还跟爹娘保证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不让任何人欺负周意。 大丫和芽儿也不会说啥好听话,只在地上跪了好久,直陪着周二娃哭完了,才起了身。 四人从山上下来都接近午时了,村里已经有不少小孩子挨家挨户地去拜年,说些吉祥话便能讨得不少瓜子、花生、炒豆子或糖果来吃。 周意回到家后也来了几个小孩来拜年,全是姓周的,按辈分算这几个小还该喊她和二娃叔叔婶婶,村里讲究辈分不讲究年龄,小辈给长辈拜年也是应当的。 她和二娃给几个小孩兜里装满了零嘴,几个小孩才开开心心地跑走了。 周意见状也打发周二娃带着芽儿去给村里的长辈拜年去,她就不去了,学着小孩跟大人说吉祥话讨东西吃她难受。 不过周族长和杨承德家她是要去的,又和大丫准备了些礼品,装满了两篮子东西。 每篮子有一只活鸭、两三斤腊肉、两斤羊肉和一斤饴糖,等周二娃村里长辈去拜了一圈回来,她便带着二娃、大丫和芽儿一起去了周族长和杨承德家,从两家出来时,她们每个小孩得了一串压岁钱。 回去的路上,有小孩冲着四人喊了一声:“周二娃!周意!你们家来客人了!有几辆马车停你们家门口呢!” 周意一愣,心想这大年初一的,除了村里的小孩会给长辈拜年,又不是走亲串门的时候,这会儿谁会来她家? 便问了声:“你知道是谁来了吗?” 第137章 萧衍 那小孩回道:“好像是叫马什么来的,上回我在你家吃饭见过他。” “马范?”周意一愣,随即对着那小孩道了声谢,就赶紧往家走去。 匆匆忙忙回到家,便见马范在指挥人往她家里搬东西。 她出门的时候也没关院门,马范又不会跟周意客气,所以在她家里转了一圈,便让人把他带来的礼物给搬进屋了。 马范一见周意,便有些激动地咧嘴笑了笑,看了看周意身后跟着人,矜持地喊了一声:“周妹妹。” 周二娃见到马范也很高兴,他忙上前道:“马弟弟,你来了。” “嗯,大过年的,我能不来看看你们吗。”马范笑笑道。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晚上在我家吃饭吗?上回你给我送那么多东西,我都没机会感谢你。”周二娃也笑道。 马范闻言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周二娃是说啥。 他上回给姐准备礼物,好像是顺带给周二娃准备了一些来的,忙道:“嘿!那点小意思,有啥值当你惦记的。” 马范越是这么说,周二娃越是感动,觉得他是做好事不留名,又扯着马范说了几句,把马范留在了家里吃晚饭,还亲自去看家里有啥好东西,好拿出来招待马范。 待周二娃喊着大丫去忙活了,周意又把芽儿打发去了后院,拉着马范去了她的屋子,问道:“怎么样?晋城那边没动静?” 若不然马范不会这时候回来了。 马范点点头道:“姐,你知道庆州不?” “嗯,知道,早前胡人就在攻打庆州了是不?”周意点点头道。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征兵的时候听周嘉仁提了一嘴,可不就记住了。 “庆州城那边的守城将厉害啊,率领几千士兵加几万百姓守了庆州城仨月,愣是没让胡人讨得一点便宜,还让胡人损失了不少将士,听说皇帝下旨封了庆州的守城将为龙虎将军,又把西北剩余军队和新征的共计三十余万士兵,皆交由他统率,命他势必把胡人赶回老家去。” 马范说着他这段时间打探来的信息,顿了下,又解释道:“姐,如今边关暂时休战了,又有那个啥龙虎将军守着,我在晋城观察了许久晋王都没有异动,这种情况,我估计晋王得憋一阵了,我爹又催我回家过年,我就回来了。” 说着又问:“姐,你感觉燕军能赢不?” 若是赢了,那他们就不用冒险去行刺晋王了啊。 周意闻言思索了一阵,道:“那龙虎将军手中没多少经过训练的士兵,竟能指挥好百姓守城仨月,有些真本事。不过当今皇帝任命一个小小守城将统率三十余万大军,也说明朝廷穷途末路了,找不出能人名将,只能寄希望于一个守城将。” 马范连忙问道:“姐,这到底是啥意思?到底有赢的希望吗?” 周意抿了抿唇,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咱们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新晋的龙虎将军了。倘若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输了,燕大损元气,不管晋王反或不反,大燕岌岌可危。” 她之前不太了解燕朝廷的实力,如今看起来,燕朝廷比她想得还要没用,关乎江山社稷都能这般轻易甩锅给一个守城将,难怪晋王敢反。 马范低头沉默了一阵,才抬头看向周意道:“姐,你记得咱以前学过的历史不?” “嗯?”周意疑惑地看着马范。 “凡外族人入侵,那就真不把百姓当人看了,如今百姓虽过得苦,但也比被屠杀好吧?”马范正色说道。 周意挑了挑眉:“所以呢?” 马范犹豫了会儿,直直看着周意道:“若是这场战争真是燕国败,咱们也别刺杀晋王了,好歹晋王手里几万士兵能跟胡人抗衡一番,咱们就趁机起义吧?总比让异族人统治咱们好?” “……”周意无语地看了马范一眼。 这小子怎么总惦记着起义呢? 但随即也认真地思索了马范的话,最后道:“若真有那一天,我会带着亲人找到一片净土,安稳过完后半生得了。” 她管好自个就成了,没那么大脑容量去管天下苍生。 天下之大,她不信没有她生存的地方,如今朝廷虽实现了集权,但她觉得偏远地区应当还有不少独立的少数民族,不在朝廷政权管辖范围之内,她就带着家人跑呗。 马范闻言微微有些失望,但下一瞬又开心了起来,道:“那我也带着爹娘跟姐一块走。” 建不了一个新的王朝,他们建个小村庄总成? 周意笑了笑道:“成,真有那一天咱们一起走。” 就是真有那一天的话,可惜她买的地了。 不过地再重要也没人重要啊。 马范又想起来什么,道:“对了,姐,我这次去晋城把晋王一家给查了一遍。” 周意闻言有些紧张问道:“晋王一家怎样?” 会有萧辰的消息吗? 马范一看周意紧张了,便不客气地嘲笑道:“姐,你还说你不想找萧辰,你明明心里就是想找他的,对不?” 周意板着脸,道:“快说。” “哦。”马范作怪地应了一声,又道:“我打听了晋王一家的名字,没有一个人叫萧辰的,我想着萧辰这辈子可能也不叫萧辰了,就把晋王一家跟踪了个遍,除了那位不经常出门的晋王三子萧衍我没见过,其余人都不像是萧辰。” 就萧辰上辈子那骚包的样,马范觉得他只用看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萧辰。 周意越听越是失望,最后没好气地拍了马范一巴掌:“那你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干啥?” “哎?你别急啊。”马范连忙收回被周意打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姐,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晋王三子病殃殃的不?” 周意点点头。 马范又道:“那个萧衍今年才十岁,听说几个月前他大病了一场,人差点没了,后来身体却慢慢地变好了些,最近还经常让人往府里采购金饰珍宝。” 最后马范又补了一句:“那萧衍在晋阳城内被人尊称三爷,大病之前,没听说有啥特别喜好,只偶尔收集些字画和古玩,一场大病以后,突然就喜爱上黄金和珠宝了。” 第138章 走亲戚 周意好半会才压抑住有些激动的心情,问道:“这么说起来,那个萧衍很可能就是萧辰?” 马范点头道:“我是觉得很有可能。” 说着他又问:“姐,你要去找他吗?” “找,肯定要找!”周意咧着嘴应了声。 她以前不敢找她前世的伙伴,是怕他们不在了,如今得知这个消息,她觉得那个萧衍很可能就是萧辰,萧辰若是来了,那其他人也有很大概率穿过来了。 若是这世道真的乱了,她一定要找到他们带着他们一起走! 马范高兴地一拍掌,问道:“那姐,咱啥时候去找他?” 那个萧衍平日里不怎么出府,要在外面遇到实在太难了,但他觉得姐出马肯定能找到萧辰的。 毕竟姐的异能有些特殊,最合适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人家宅院里了。 周意想了想道:“等过段时间吧,等我大哥开学后,我把家里的小孩都安顿好再去。” 去晋城来回就要半个多月,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地走,明个她还要带着大哥去外公家里拜年去,在外公外婆那边住上几日再回来,然后等大哥和几个小孩安顿好了,她再走。 马范最近也得跟他爹娘走亲访友,最少也得忙活半个月,闻言点点头道:“那成,姐,到时候你去县里找我,咱一块去,可别把我忘了啊。” “我知道的,到时候我的路引还得麻烦你帮我办呢。”周意说道。 路引倒是可以找杨承德帮忙办,但她怕杨承德要帮她办有点困难,而马范的爹是跟着东平郡王办事的,高平县的县令似乎也是东平郡王的爪牙,马家和县令家应当关系也近,办个路引该很容易才是。 “我回头先让人帮你办好就是,办个期限三年的,这样你三年之内到晋城不用重新办路引了。”马范点点头道。 路引上不仅要写明身份、从哪来到哪去、有什么目的,还得写明使用期限的,三年是如今一张路引能办到最久的期限了,过期还得重新办。 周意闻言笑道:“那感情好,以后我要去晋城也方便了。” 马范笑笑,又接着道:“对了,姐,我给你带来了好些东西,你看看,还有两石麦子、两箱竹炭、几坛子酒和一些油盐酱醋,我让人给你放柴房了。” 周意早就发现了自个屋里多了三个大箱子了,她闻言不由看了马范一眼道:“你又来给我送这么些东西,就不怕你爹生气?” 她可记得马老板误会她贪马范的钱财的。 马范哼了一声道:“他生气,他给我惹下这么些麻烦事我还生气呢!再说上次姐你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被东平郡王盯上,我花点他的钱给姐买点东西咋了?” 周意闻言一乐:“成,那咱就花点他的钱。” 说着很给面子的去看了看多出来的三个大箱子,其中一箱子全是绸布、轻纱和织锦,约莫有二三十匹之多,另一箱子是笔墨纸砚和书籍,最后一箱子是些杂物,有丝线、香料、茶叶、几个羊皮水袋还有好几个小木盒子。 周意打开小木盒子看了看,全是一些名贵中药,有人参、当归、何首乌、鹿茸、麝香、鹿角胶和燕窝。 一个个看过去后,周意惊讶地看了马范一眼,道:“这些东西你可没少坑你老子的钱吧?” 马范满不在乎道:“我不大手大脚点,他得把银子全贡献给东平郡王了,哪能算计着给自家多留些银子?” 周意想想也是,便把三个箱子全部盖上,除了一箱子书籍和笔墨纸砚外,其余两箱子全收入了自个的空间里。 她屋里本就放了好几个箱子了,这会儿她房间都挤得慌了。 这几天她又把空间里的大米取出来几袋子,如今放两个箱子的空间还是有的。 马范见状眼睛一亮,问道:“姐,你的空间异能也升级了?” 他上次跟周意一起去抢东平郡王的火铳,记得周意的空间是放不下东西了。 这样重要的东西,他想着姐不可能取出来放在外头,如今又能放两个大箱子,一定是姐的空间又升级了。 “嗯。”周意点点头,问道:“你要不要身上带把枪防身?如今我身上拿不出重要的武器,但有几把被咱们淘汰的小型枪械。” 马范忙摇了摇头:“我如今在自个家能有啥危险?再说我的异能也刚刚升级了,就是有危险自保都够了,放把枪在身上让我娘发现了,她肯定会起疑的。” 周意闻言点点头,又道:“那你去我柴房看看那些香米会让人起疑不,我记得你喜欢吃米饭,你要的话带走几袋子。” 马范便眼睛一亮道:“那我晚上真要带走几袋,我还真馋米饭了,家里的大米不是不够香,就是黄不拉叽的,南方倒是有些好米,但好米多数都上贡了,不太好买,我带回去随便编个理由就是。” 周意点点头:“那你多拿走几袋,我空间就米面多。” 马范也没客气,道:“好嘞。” 下午大丫忙前忙后地烧菜做饭,周二娃也去帮忙打下手,好不容易弄出来八道菜,还是昨个几人商量好要烧的菜式,主食是饺子。 给马范带来的几个伙计也分了些菜让他们在堂屋吃,马范和周意四人在周二娃房中吃。 吃过晚饭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周意除了给马范拎了几麻袋大米,还让马范给她留辆马车用几天,问清楚马儿该怎么喂养,又问了该怎么赶马车,周意亲自上车去试了试,感觉能驾驭了,才放马范几人走。 等马范几人走后,周意把马车赶到后院,研究了会儿,把马穿的皮套子上系的绳索给解开,便把马跟马车分离了,再把马给赶进一个空棚子里,喂了它些胡萝卜和大豆,才回去洗洗睡了。 晚上周意躺在炕上想着马范带来的消息,嘴角勾出一抹笑来。 打仗什么的她不在乎,这事情在历史上是在所难免要发生的,对于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的事情,周意从不纠结,她只在乎自个的‘亲人’是不是都好好的。 …… 第二日吃过早饭,周意便让周二娃去跟保长说一声,她们一家要去寿宁村走几天亲戚,便在家里转悠来转悠去地准备东西。 见柴房里马范给她又送了十坛子神仙醉的酒,便带上了四坛子。 大豆油、酱油也各有两坛,周意还没见过这边有卖酱油的,许是这边人吃饭不常用酱油,她家里平日红烧东西都用糖和大豆酱代替了,这酱油许是马范家从外地给买的,周意便把大豆酱和酱油也给各带上一坛子。 第139章 驾车 见马范带来的调料也有不少,盐、糖、花椒、桂皮、茴香和五香粉都有好几斤,周意便也一样包了一两斤给带着。 感觉自个家的冻猪肉、冻羊肉要在化冻之前吃完够呛,干脆又把剩下的十多斤冻羊肉也带了上,家里还留了三四十斤的冻猪肉和一些冻饺子。 最后周意又去房中看了看马范带来的笔墨纸砚。 这趟马范带来的笔墨纸砚比上次还多,毛笔有五只,墨六块,纸八刀,两方砚台、两个笔洗和两块镇纸,倒是没有笔架了。 周意带上了两刀纸,两支毛笔和两块墨,余下砚台、笔洗、镇纸各拿上一个。 书籍周意就没带了,小舅舅书院的书多,就算买不起也可以借读,反倒是周二娃缺书用。 把东西都装上马车,周意想了想,怕马儿路上渴了饿了,又带上些胡萝卜和大豆,把空间里昨个马范送来的羊皮水袋取出来三只,让大丫用开水消消毒,再装三袋子热水,又让她厨房捡个小破盆出来,好路上喂马。 怕几人路上无聊,周意还带了一些炒黄豆、花生米和糕点。 最后是四人的衣物,因为去寿宁村呆不了几天,就一人带上一套衣物就够了,不过周意把短裤袜子多带了一些,还要带一床小被子,省得路上冷。 东西都准备好了,把家里的东西该放好的放好,该锁上的锁好,只有关家畜和厨房的门留了上。 周意又牵马出来给马套上绳子,把马车赶出院子,让大丫锁了院门,三个小孩都上了马车坐好。 周二娃看着周意坐到车厢外了,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妹,你行不行啊?要不咱们雇个车夫一起走吧?” 他就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赶马车的,再说了,小妹也没驾过车啊,他看小妹昨个才刚刚跟人学的。 不说这大冷天的驾车冷,就是这路上要是翻了车,该咋整。 “你赶紧坐好吧,瞧我的就是,保证把你们安安稳稳送到地方。”周意有些不耐道。 今个为了赶车,她全副武装,不仅带了貂皮帽子,把家里两个貂皮手捂子也一个胳膊套了一个,脖子上围了一个她让外婆做的围巾,是土布里头塞了层棉花做的,脚上穿上了厚厚的靴子,靴子里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还穿了她从空间翻到的羊毛袜子,保管冻不着的。 周二娃看了眼只留了个眼睛在外的周意,似还想说什么,见周意眼睛已经瞪了过来,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周意等周二娃又坐好了,拉着马绳一甩,喝道:“驾!” 那马便很给面子地拉着马车跑了起来,只是起步太快了,导致马车剧烈晃动了几下,周二娃连忙扶着车里几个坛子,嘴里大声叫道: “小妹!你慢点!你慢点!酒、油坛子要晃倒了!” 哎呦他滴亲娘啊,这车坐得可吓人了。 “知道了!”前头的周意回了一声,稍微收紧了点马绳,让马放慢些步子。 她先是去了一趟王家,在王家门口勒紧马绳‘吁~’了一声,那马便很给面子地停了下来。 “王叔!婶子!”周意大喊了一声。 先跑出来的是王小胖,王大壮和李婶紧跟其后。 见到周意驾着个马车,王家人都十分吃惊,王小胖的眼睛瞪得老大,稀罕得不行。 周意把她院门的一把钥匙递给李婶,道:“婶子,我家的鸡鸭和羊就拜托你给照看几天了,厨房里头放的有大豆、玉米面和南瓜蔬菜,那羊吃南瓜和玉米面,但只能喂干面粉,不要混着水喂,不然不好消化,家里厨房的鸡鸭蛋,还有鸡鸭这几天下的蛋你就拿回家吃吧,不用给我留。” 李婶也不客气道:“成,我保管帮你照顾得好好的,你们放心去,玩得开心些。” “多谢了。”周意笑了笑,也没耽搁时间,驾着车就走了。 这趟又没起好头,车厢又剧烈抖了几抖,惹得车厢内三个小孩哇哇大叫,王家三人也看得心惊胆战的。 “大壮,周丫头驾车该不会出事吧?”李氏看了眼走得歪歪扭扭的马车,一脸担忧地对着王大壮道。 王大壮摸了把脸,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没事吧?” …… 周意赶了一会儿车,才有点经验了,没一会儿马车便走得平稳些了,车厢内的三个小孩也稍微松了口气,但紧绷着的神经还是不敢松懈下来,马车只要走到不平坦的路抖上一抖,便让几个小孩心惊胆战的,生怕翻了车。 这也是人之常情,坐新手的车就是比坐老手的车要紧张些。 到了县里的路就好走一些,车也平稳很多,但周二娃却是更紧张了。 之前他是怕翻车,这会儿是怕小妹撞到人。 一到县里他便撩开车窗帘,一边伸着头看路一边唠唠叨叨:“小妹,你再赶慢点,不然撞到人咋办。” 前头的周意有些不耐道:“我这都够慢的了,你给我把头缩回去听到没,别等会没撞到人把你脑袋给撞了!” 周二娃闻言只好把探出车窗的脑袋缩回来,又从前头拉开车帘子道:“咱自己驾车,又不着急赶路,天黑前赶到外婆家不就成了,你再慢点也没事的。” “再嚷嚷我把你扔下车去,别耽误我专心驾车。”周意板着脸道。 她第一次驾马车,还带着三个小屁孩,她也有些紧张的好吧,再加上路上的行人许是没见过小不点驾车,盯着她看个不停,周意都够烦的了,这货还一直在一旁唠唠叨叨的,烦死人了。 周二娃闻言一噎,只好闭了嘴,但人却没回去,依旧掀着车帘看着路。 一见路上有人,他便会紧张地扯扯周意的衣领,生怕周意把人给撞到了。 最后周意实在是受不了了,怒道:“大丫,芽儿,把我大哥给抓进去!” 真是气死她了,不是唠唠叨叨就是扯她衣领,当她没脾气是吧? 大丫和芽儿平日里最听周意的话,闻言忙一人一边把周二娃给抓回了车厢。 周意总算是能安静赶车了。 从西城门进东城门出,随着高平县远去,马车又走上了乡村小路。 一路往东走,路过好几个村庄,才到了寿宁村。 拐到村子里,周意又把周二娃给喊了出来,让周二娃给她指路。 实在是她记忆中来寿宁村的次数不多,一年就那么一次,记忆早已经模糊了。 拐了几道弯,停在一个青砖墙院前,周二娃忙拉了拉周意的胳膊道:“就是这就是这,外婆家到了。” 第140章 相看 周意忙拉紧马绳使马缓缓停下。 待车挺稳了,几人下了车,周二娃便跑到院子前喊道:“外婆!外公!小舅舅!” 周意见外婆家门口有一棵树,便把马绳给系到树上,省得它跑了。 孙家三人很快闻声出来了,三人今个当真都换上了周意给他们做的绸布衣,看起来精神抖擞的。 苏氏一出来便上前搂住几个孩子,嘘寒问暖的。 孙良礼看着几个小孩笑呵呵的,随即似觉得少了些什么,扫视一圈,没见到车夫,便问周二娃:“二娃,你们咋来的?车夫呢?” 周二娃顿时一脸骄傲道:“是小妹赶车带我们过来的。” 别看一路上他战战兢兢的,但小妹会驾车了,还是让周二娃很自豪的一件事。 苏氏闻言连忙把周意从怀里拉出来,看着满副武装的周意,瞪大了眼睛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自个赶车来的?你胆子咋这么大呢?我就说你穿这么厚咋还浑身冰凉冰凉的呢,不知道冷咋地?” 孙良礼也有些佩服周意够胆大的,这么远的路这小丫头都敢驾着车来,忙道:“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吧,可别冻坏了。” 周意回道:“外婆,外公,我不冷,车上还装了好些东西呢。” 孙良礼皱了皱眉:“你们来就来,还带东西过来干啥?家里啥也不缺的。” 前几天苏氏带回来不少东西都被孙良礼念叨了好些天了。 他都怕外孙家东西不够用的,这咋又带东西过来了呢。 “都是旁人送来的礼,我家也用不完,就带来了些。”周意解释道。 说着周意便喊了孙家三人来到马车前,她爬上马车,往外头递东西,让外公外婆和小舅舅接着。 孙良礼一边看周意拿出来的东西,一边抱怨道:“这是神仙醉的酒啊,这得多少银钱,你带过来给我喝不是浪费吗?咋还又带油了啊?前几个你不才拿过来十来斤油了吗?家里的油半年都吃不完了,你还带油过来……这又是个啥?” 周意看着孙良礼指着个坛子问,便道:“哦,那是酱油,烧菜可好吃了。” “这是酱油?你咋带过来这么一大坛子,晌午你大姨来时都给我带了一斤了,说是她二叔子从南边买回来的,这东西可贵了吧?你咋带过来这老些呢。”孙良礼一举那酱油坛子有十多斤的样子,顿时心疼得不行。 “咋贵了?一点也不贵,就是不好买罢了,我家里还有一坛子呢,又吃不完,总不能给我爷奶送过去吧。”周意回了一句。 这酱油再贵也没那酒贵吧?她感觉最多百来文一斤呗,就是加上路费是不便宜了。 孙良礼闻言就不说话了,孩子跟他们比对自个爷奶亲,他心里高兴着呢,但表面却没有流露出来,依旧板着个脸。 把周意带来的酒和调料都搬进屋,周意又把给孙景文带来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地塞进孙景文怀中,道:“小舅舅,这些是送你的。” 一旁刚出来的孙良礼见状立时又皱起了眉:“这些东西二娃不用吗?你带来给他干啥?他不缺这些,回头你还是带回去给二娃用。” 孙景文也道:“这些我都有的,还是给二娃用吧。” 他笔墨纸砚确实不缺,哪怕他先前没有干抄书的活时,家里缺啥也不缺他这些东西用的,就是没有这样好罢了,不过他如今给人抄书都是用好纸好墨,算起来好的纸墨也是天天用了。 周意有些无奈道:“就是家里这些东西太多了,我才给小舅舅拿来的,给二娃留得还多呢,反正都是旁人送的,小舅舅你就放心用吧。” 孙良礼疑惑问道:“你家到底是谁给你送来这么些礼啊?” “外公,是马弟弟送来的。”这次是周二娃回答了。 孙良礼又问:“还是那个马老板的儿子?” “嗯。”周二娃点点头。 孙良礼闻言更搞不懂了。 那个富商的儿子到底是咋回事啊,上回俩孩子请人吃温锅饭,那马家小子就送好些贵重的礼来,如今看样子是又送了不少,这家里是钱多得花不掉咋地? 他想想外孙外孙女家也没啥值得那小子惦记的啊? 周意也没管孙良礼咋疑惑,把车上余下的东西给分分,大丫抱着被子,二娃抱着她们的衣物,给苏氏提着一篮子羊肉,给芽儿提着喂马的东西,她又捡着装着零食和水袋的包裹下了车。 进去把东西都放好,孙良礼出去牵马到后院去了,外头冷,这大冷天的起码得给马住个棚子。 苏氏则赶紧把几个小孩赶进她屋里去,因为今个上午她大闺女回来了一趟,这会儿她屋里还烧着炕,屋子暖和着呢。 又倒了热水给几个小孩洗洗手,苏氏去装了一些糕点过来,都是上午她大闺女带回来的好东西,有芙蓉糕、红枣糕,还有红豆糯米糕。 周意捡起一块红豆糯米糕尝尝,感觉还怪好吃的,加上赶这么久车确实有点饿,不一会儿一大块糕点下了肚子,她又拿起了一块。 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孙家的房间,刚刚她进来看到孙家的院子还怪大的,院子里也铺了青砖,外公外婆的房间也被外婆收拾得十分清爽温馨,墙壁上还钉了蓝色的土布,这条件也算是挺好的了。 孙良礼一回来就见周意吃得香,忙对着苏氏道:“孩子都饿了,你看看厨房还剩啥菜,先弄点热乎东西给几个小孩吃。” 苏氏应了一声,就去厨房忙活了。 孙良礼又打量了一番大丫和芽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俩小丫头,不过前几日倒是听苏氏说过,俩小丫头一来他就知道是谁了。 见俩小孩还挺乖巧,吃东西也没有像人家穷人家的小孩一样急吼吼的,满意地点点头。 又仔细看看外孙和外孙女,见俩小孩又高了些,且越长越好看了,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二娃,最近功课咋样?”孙良礼也坐到了炕上问道。 周二娃想了想,道:“还成吧?前些时候先生还夸我了,说我进步快。” 孙良礼点了点头:“来了就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也让你小舅舅帮你补补功课,你读书晚了点,可得加把劲。” 周二娃闻言看了周意一眼,现在他可都听小妹的,毕竟家里啥事他都操不上心,一切事情都得顺着小妹来,总不能拖后腿的。 周意见周二娃的视线瞥过来,便道:“家里最近反正没啥事,你晚点回去也没啥,别耽误去学堂的事就成,不过我过几天就得回去,布庄的生意不好耽误了。” 村里学堂是正月二十开学,提前一天交束脩就成,但她布庄的生意说是正月十五后再开工,但得提前几天就开始收棉花让人纺线,不然到时候来不及配送货的。 孙良礼知道周意如今在跟人做生意,想想外孙女这么小一点就得操心赚钱的事,只觉眼睛酸酸的,但他也知道外孙女如今手里这笔大生意的机会很是难得,总不能放弃了,只好忍住了心酸。 便道:“那到时候让二娃多住几日吧。” 周意道:“成,让大哥跟小舅舅学学也好。” 小舅舅的学问就算比不上杨先生,但给二娃补补课绰绰有余了,再说小舅舅年轻,思想不会像杨先生一样刻板,说不定比杨先生教学效果还要好呢。 接着周意又问:“晌午大姨一家来过了?” 她刚刚听外公说大姨来过,那是不是陆启龙和陆婷婷也来了?她还真有点想那俩兄妹了。 孙良礼回道:“她婆婆离不了人照顾,送点东西来就走了,不过晚些时候还会过来吃饭,听说还会带个小丫头过来。” 周意疑惑地挑挑眉:“带小丫头干啥?” 孙良礼便笑了一声:“说是给你小舅舅相看的姑娘,听说是陆家老二媳妇的堂侄女,家是高平县里的。” 周意闻言看向孙景文,只见孙景文板着个脸,一脸抗拒之色。 第141章 生气 孙景文跟孙良礼打商量道:“爹,我还不想这么早成亲。” 孙良礼瞅着孙景文道:“就是趁这个机会相看相看,也没说让你立马成亲,原本我跟你娘也不想这么快帮你相看的,但眼下边关打仗,今年的童试不是取消了吗,等下次考还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呢,眼看你都快十七了,也老大不小了,还是早点娶个媳妇回来吧。” 原本今年开春后应该还有一场童试的,但因为打仗,府城那边年前传过来消息,说是今年的童试暂且取消了。 孙良礼之前本想着今年让儿子再考一次,万一能考中功名了,到时再谈婚论嫁,儿子的婚事不就好说一点了吗。 但今年的考试一取消,再等下一场考试至少要再等个一两年,到时候再考不中,孩子的亲事就耽误了。 孙景文脸色微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怒,仍然重复着之前的一句话道:“可我不想这么早成亲。” 孙良礼总算是听进去了孙景文的话,问道:“为啥不想成亲?” 孙景文双眼有些闪躲,道:“我想等考中了功名再谈论婚事,这么早成亲耽误我念书。” “胡说。”孙良礼顿时不赞同道:“成亲咋耽误你念书了,啥事都有我跟你娘操持呢,又不用你来操心,耽误你啥事了?” 周意看孙景文有些急了,一边小口地吃糕点,一边不嫌事大地问道:“小舅舅,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孙景文顿时满脸通红地看向周意:“你说啥呢?你个小丫头知道啥喜、喜不喜欢的……别胡说八道!” 说完,孙景文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快步地走了出去。 孙良礼看看自个儿子的背影,又看了看自个外孙女。 周意耸耸肩,对着外公总结道:“小舅舅这样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孙良礼眨了眨眼,随即冲着门口骂道:“这臭小子!有相中的姑娘也不早说,早知道我也好回绝了你大姐啊,这下咋弄。” 这时候男女婚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孙良礼算是个开明的爹了。 他就是因为看儿子好像没有心思在男女之事上,又听大闺女说她相中了一个好的人选,这才帮儿子张罗的。 哪里想到自个儿子一声不吭地都有喜欢的姑娘了。 这下好了,没心思还跟人家小姑娘相看,不是耽误人吗?他晚上咋跟人解释? 苏氏没一会儿功夫端了几碗饺子和一盘子蒸腊肉进来,招呼周意四人先吃着,又见孙良礼一脸愁色,不由问道:“这是咋了?” 孙良礼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臭小子,都有相中的姑娘了还不愿意说,这下好了,咱早上答应杏儿的事咋弄?” 苏氏愣了愣,道:“嘿?这臭小子瞒得挺紧啊,我都还没看出来呢,不行,我得去问问他看中哪家姑娘了。” 说着便跑去自个儿子的房间了。 等周意四人把饺子给吃完了,苏氏才又过来了。 孙良礼忙问:“咋样?问出来了吗?那臭小子相中哪家姑娘了?” 苏氏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开心道:“是王家小子的妹妹。” “伯仲那小子的妹妹?”孙良礼皱起了眉。 “嗯。”苏氏叹了口气。 “嗯?”周意闻言瞪大了眼睛,问道:“是王伯仲吗?小舅舅的同窗?” 王伯仲不也是青松书院甲班的学生吗?学问好,又跟小舅舅关系很好,若是小舅舅能跟王家结亲,那不是一件好事吗?为啥外婆外公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你也认得伯仲那小子?”苏氏看向周意问道。 “见过几面。”周意点点头。 她第一次去找小舅舅就跟刘通和王伯仲一起吃饭的,后来去青松书院也见过几面,打仗的事情都是王伯宗告诉她的。 周意正想问外公外婆为啥不高兴了,便听孙良礼道:“我咋有点不喜王家那姑娘呢?” “确实是不讨喜,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我就不喜这样的丫头。”苏氏接着孙良礼的话道。 周意挑了挑眉,问道:“外婆,王姑娘不好?” 苏氏便对周意解释道:“那王家就是咱寿宁村的人,王伯仲的爹早年没了,就他娘一人把他们兄妹俩给拉扯大的。要说我也佩服王家那媳妇,硬是一个女人撑着一个家,还把伯仲给送到县里读书去了,也算是有本事了吧?但这俩孩子的性子都不像他们娘,伯仲还好,也就话少了些,但人好歹知道争气。那王家的小丫头就不行了,她娘那么泼辣要强的人,养出来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人也木讷寡言。” 苏氏对儿媳的要求向来有个标准的,她不求女方家里条件好不好,但起码得能帮他儿子管好一个家吧? 就王家丫头那木讷寡言的性子,人情往来的事都干不好,娶这样的儿媳妇回家来他儿子啥也甭干了,就操心家事好了。 苏氏生小儿子的时候本来年纪就不小了,如今苏氏都五十出头了,说句不好听的,她还不知道自个能帮儿子操心几年呢。 旁人当婆婆的都愿意找个听话的儿媳妇回来,但苏氏不,她觉得还是找个能持家有本事的儿媳妇回来安心些。 周意闻言眨了眨眼。 当父母的性子太过强,确实容易养出软弱无能的小孩,这性格都养成了,还真不好改,小舅舅怎么就喜欢这种柔弱的女孩了? 随即她又扯了扯嘴角,柔弱的女人也确实能吸引多数男人,毕竟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嘛…… 苏氏说完又对着孙良礼道:“景文还就看上那小丫头了,我劝也劝不好,你说这事咋弄?” 孙良礼叹了口气道:“这事也急不来,这样,我先去一趟大女婿家,把晚上那事给推了,既然景文没相看的心思,咱们还是别让人家小丫头多跑一趟了,到时不得罪人吗?” 苏氏闻言点点头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孙良礼说完便起身要走。 周意忙道:“外公,你赶着马车去要快一点。” 说着还把自个刚刚取下的手捂和大哥的貂皮帽子递给了外公。 大哥的帽子比她的还要大些,外公应该能勉强戴得上。 孙良礼闻言也没客气,把东西接了过来,陆家虽跟他一个村,但走路过去得一刻多钟了,确实也不多近。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小意儿,你带过来的酒我能带给你大姨家一坛子不?” 先前说好的事情又反悔,他觉得最好带点礼过去陪个不是,不然陆家二房该对他大闺女有意见了,毕竟这事还是陆家二房给牵的线。 周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那些酒都送给您了,外公想怎么用都成。” 孙良礼这才走了。 …… 等孙良礼回来的时候,都大半时辰过去了。 苏氏准备了好些菜都没下锅,毕竟也不知晚上大闺女那边晚上还有几个人过来吃饭。 见人总算是回来了,还只有孙良礼一个人回来的,苏氏急忙问道:“咋样?大女婿的弟妹没说啥吧?” 孙良礼摇了摇头:“他们二房倒没说啥,就是杏儿听说景文相中了王家姑娘,有些生气。杏儿觉得她给相看的丫头条件好,嫌弃王家条件差,气得都不愿意来吃饭了。” 苏氏皱了皱眉道:“你没说二娃和小意也来了?杏儿就没说过来看看俩孩子?” 第142章 胡扯 孙良礼站在院里看了看屋子,怕几个小孩听到了,放轻声音回了句:“咋没说,说了,杏儿许还是怕她家老二媳妇生气,今个不愿意来了,说等两日再过来。她不来不来吧,甭管她了。” 苏氏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大闺女年初二不回娘家吃饭,毕竟这住得近,想见就能见到人,而是有些不舒服大闺女把俩外甥看得还不如她家老二媳妇重。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闺女不就觉得他们家二房混得好吗? 但大过年的苏氏也不愿意生气,只好扭头去做饭了。 …… 晚上苏氏烧饭,大丫给打下手,做了六菜一汤,虽不多,但基本一桌子都是肉。 有红烧肉圆、红烧鱼、红烧鸭、酱羊肉、糖醋排骨和糖醋荷包蛋,还有一锅老母鸡汤,主食是白面馒头。 吃饭的时候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许是孙良礼和苏氏对儿子看人的眼光不咋满意,一顿饭都不愿意跟儿子说话,二老倒是不停地招呼周意四个小孩吃饭。 而周意四人午后没少吃糕点,还吃了饺子,晚饭吃得倒是不多,苏氏烧得菜份量又实在,吃完饭还剩了大半菜下来,苏氏只好收拾收拾留明个吃。 收拾完苏氏带着大丫、芽儿去铺床,二娃陪着外公说话,周意便跑去了小舅舅的房中。 孙景文房中有许多书和纸,周意随意翻了翻桌上孙景文用过的纸,抽出一张来看清孙景文写的字,不由双眼一亮。 孙景文平日练的字应该是行楷,字迹轻盈秀逸中带着些许狂放不羁,以周意的眼光来看,日后小舅舅的字必有成就,看来刘通夸小舅舅的字好所言不虚。 她又大致扫了一眼孙景文写得文章,正儿八经的八股文,题目却是‘三省吾身’,通篇一大堆之乎者也,看得周意脑仁子疼,也不知这是先生给小舅舅布置的作业,还是小舅舅没事干写的自我反省。 “小舅舅,这是你写的文章?这字真好看。”周意夸了一句。 孙景文有些惊讶地看了周意一眼,问道:“你能看懂我写的字?” 周意摇了摇头道:“我就是觉得很好看,字是看不懂的。” 其实周意上辈子至小学三四年纪起就开始练毛笔字,写得也是繁体字,这时候所用的字跟她学的繁体字大致相同,只有个别字有些区别,但一般书写时字义上下关联,她就算有不认得的,隐约也能猜出这些字的对应之字。 孙景文闻言笑了笑,道:“你若想识字,小舅舅可以教你,也省得你日后跟人做生意看不懂字吃亏了去。” 周意惊讶地看了孙景文一眼,问道:“小舅舅如何知晓我往后会一直做生意。” 她跟刘家做生意,以刘通的人品不会让她吃亏,小舅舅说的一定是她跟旁人做生意了。 “你先前不是除了跟刘家做生意外,还与旁人做了生意?不然你这回买地哪来这么多银子?我以为你喜爱做生意,日后会一直做下去的。”孙景文挑了挑眉道。 周意扯了扯嘴角,道:“哦,我也并不是十分喜爱做生意,只是怕没有钱,要为家里的柴米油盐发愁,大哥又要念书,日后我还想让大哥去府城、去京城、去全国各处游学,哪怕考不中功名,也不想他见识短浅,想让他见识更多的人和风土,想让他开阔眼界和心胸,何处不得花银钱?” 孙景文听完周意的话,心中十分震撼。 他不知道外甥女年仅六岁竟能考虑到这么长远的事,且能为自个的大哥牺牲到这个地步。 不喜赚钱,却为了兄长拼命赚钱。 “你,你真的是这么想?你是为了你大哥才这么努力?”孙景文喃喃问道。 周意摇了摇头:“不全是,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能过得好些,最起码不用为银钱所忧,当然我看着大哥过得好,我也高兴,我相信外公外婆对小舅舅的心也是一样的。” 孙景文闻言不说话了。 他又何尝不知父母为他的付出,爹娘拼命干活赚钱送他去念书,舍不得吃穿用,却独不会缺了他的纸墨书籍,还不是为了他日后能有所成就。 接着孙景文垂下脑袋,闷闷问道:“你是不是也不喜王姑娘?” 周意有些惊讶道:“怎么会?我都未见过那王姑娘怎会不喜?王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小舅舅该比我清楚才是。我就是觉得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小舅舅要慎重对待,想想你自个的理想何处,对方是否能跟上你的脚步,不要最后搞得你们自个辛苦,还连累双方家庭,这就有些麻烦了。倘若小舅舅觉得你们能过得好,我肯定是支持小舅舅的。” 孙景文闻言又抬起头看向周意,好半会才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周意点点头,又转身要走,快走出门的时候,又听后头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还是我外甥女吗?” 周意转回身来看了孙景文一眼,笑问:“这重要吗?” 孙景文只觉心中一突,随即抖着唇道:“我说重要,你会答吗?” 这怎么不重要?如果眼前的小丫头不是他外甥女,那他外甥女去哪了? 周意叹了口气,走到孙景文的跟前,迎上他的目光:“我是,只是几月前我发生了些意外,脑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些记忆。” 其实到底是脑子里多了些记忆,还是灵魂穿越,周意心里有数。 毕竟不止是她,连马范都来了,如今还多了个疑似萧辰的人,这些人的存在都能证明她就是灵魂穿越。 周意不怕旁人知道她不是原主,却不想让这些‘亲人’知道原主已经不在了,若是欺骗他们能让他们开心,她愿意欺骗他们一辈子的。 孙景文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会脑子里突然多了记忆?” 周意坐到孙景文旁边,又对着孙景文招了招手,示意他离得近些,等孙景文把头探过来,周意才小声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孙景文连连点头。 周意说道:“你知道我几月前生了场大病,人又变得傻傻的,好几日才好不?” 孙景文点了点头。 这事还是上回周意请人吃温锅饭,他在周意家住了一日,周二娃告诉他的。 “就是那段时间,我好像神游仙境了,然后那里有位仙子教了我好多东西,我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才回来,后来我清醒过来,这段记忆也怎么忘不了。”周意一本正经地胡扯道。 第143章 大姨 孙景文惊得张大了嘴巴,半会才问道:“那位仙子长得何种模样?都教了你些什么?” 周意顺口答道:“模样我记不清了,就记得她教会我一身武艺,还有许多做人的道理,还教我要有一颗勇敢的心。” 孙景文闻言略有些失望,天上的神仙这么多,也不知外甥女遇到的人哪路神仙,随即又有些羡慕道:“丫头,你竟能有这么大的机缘,日后定是咱家最有出息的人!” 周意满脸黑线地问道:“小舅舅为何这般说?” 孙景文一脸兴奋道:“能见过神仙,神仙还传你本事和真理,可不就代表你天命不凡,就是真龙天子也没有神仙教他们本事呢。” “……”周意扯了扯嘴角。 她倒是忘了这时候的人有多迷信了,当下对着孙景文道:“小舅舅,我就不打扰你念书了,先走了。” …… 睡觉前孙良礼把四个小孩喊到跟前,给四个小孩一人一个红布荷包,荷包里装着压岁钱,当然四个荷包装了多少东西是不一样的。 周意发觉大丫和芽儿的荷包鼓鼓的,但里头装得应该是铜板,她和二娃的荷包就瘪了些,但周意一摸就知道里头装的是银子。 当然两个是亲外孙,另两个不是亲的,孙良礼这种偏心周意也十分理解。 孙家还有两间空的卧房,周意不想跟人睡在一起,就让大丫和芽儿睡一间,把二娃赶去小舅舅房里睡,她自个睡一间,走前周意还让二娃把他的荷包给她看看,打开一看,见二娃荷包里装了约莫一两重的碎银,才笑着把周二娃给赶跑了。 等周二娃走后她打开自个的荷包,里头却是一块整的二两银裸子,看来外公不仅对亲不亲的偏心,对亲外孙和亲外孙女也偏心啊。 ……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孙良礼和苏氏便把家里几个小孩喊上,带了一坛子酒和一些礼品,去了孙家族长孙廉家。 孙廉家的宅院比她们村的杨约正家也不差啥了,苏氏告诉周意说孙廉家是寿宁村最大的地主,又因秀才的身份在村里德高望重,只是孙廉不爱理会琐务,不然村里的约正职务也不会落到旁人头上去了。 孙良礼和苏氏带了几个孩子见了孙廉,跟他说那坛子酒是周意和二娃特意带来孝敬孙廉的,惹得孙廉十分高兴,还送了周二娃一本当代书法大家的字帖,当然是刻印版本,名家真迹以孙廉的本事还是搞不到手的,但即使如此也使得周二娃十分高兴了。 孙廉给孙景文和周意也准备了礼物,送给孙景文的是一支毛笔,他也不知道送小女孩啥东西好,就送给了周意一个一两多重的银锁,大丫和芽儿则就得了些铜板做压岁钱。 一家人在孙廉家留了半日,周二娃和孙景文去请教孙廉学问,孙良礼也过去作陪,苏氏则带着三个小丫头陪着孙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吃吃茶点说说话。 午后也没在孙家留饭,孙良礼和苏氏带着几个小孩回家,提了些礼又准备去村里拜访亲友,每家都是带着一份五香盘和一些油盐。 当地的五香盘就是花椒、大料、丁香、桂皮和小茴香籽五种香料摆满一盘子,这东西是当地人走亲访友带的上好礼物,毕竟这些香料平日都不算便宜东西,也是农民平日里难得舍得吃用的,送礼确实算是不错了。 这回周意便没跟着去了,只让周二娃跟外婆一道认认人,刚刚她去孙廉家七大公八大婆地喊人都累得慌,可不想一整天都被人抓着当猴看。 一天要见这么多人周二娃也有些恐慌,但好在村里需要苏氏和孙良礼亲自去拜访的长辈不多,走了几家亲戚就回来了,就在家等着小辈来他们家走亲戚就成了。 周意就看着外公外婆当天送出去的礼,除了给孙廉家的那坛子酒,第二天第三天又都回来了,东西还是一模一样的…… 有人来孙良礼家走亲戚,见家里有小孩一般也会掏些铜板给小孩作压岁钱,周意这几日零零总总又收了百来个铜板,而这回周二娃的铜板比她多了好几倍。 一来是周二娃多比她走了几家亲戚,二来是孙家那些亲戚来了,给小孩压岁钱的时候,见周二娃是个男孩就给的多,给她的就少,比如给她十个铜子,一般给周二娃的就是二十个,有时候还不给她,只给周二娃,大丫和芽儿拿的铜板就更少了。 周意便把这些没给她压岁钱的人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了,想着以后可不能跟这些人多来往。 直到初六这天,周意才见了自个大姨的真面目。 孙杏儿是带着四个儿女一起来的,来的时候还拉了一板车粮食。 一家子听到人喊便迎了出来。 陆启龙和陆婷婷见到周意和周二娃顿时眼睛一亮,陆启龙下一瞬便扑到周二娃身上去了,陆婷婷则是矜持地笑了笑。 孙杏儿也算是个美人了,虽年纪三十出头了,但一点也不显老,她扫了周二娃和周意一眼,笑道:“哟,这俩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啊,我还给你们俩一人做了件衣裳,也不知合不合身了。” 周意闻言看向一个十一二岁的大丫头,她手里还提着个包裹,应该是大姨说的衣裳了。 这时孙杏儿又看向苏氏问道:“娘,这俩孩子见我咋也不喊人呢?” 苏氏没好气地看了孙杏儿一眼,道:“这不是刚出来吗,再说俩孩子跟你也不多熟。” 孙杏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道:“我还给你带了几袋子粮食过来。” 苏氏知道大闺女送粮食过来,肯定是想把小婷婷还放她跟前多带个一年半载的,也没说破,只问道:“大山呢?没跟你一块来?” 陆家两兄弟一个叫陆大山,一个叫陆大海,陆大山就是苏氏的大女婿。 孙杏儿解释道:“大山在家侍候我婆婆,老二媳妇也不是个干事的人,可不得我家大山侍候着。” 苏氏再次没好气地看了孙杏儿一眼,随即招呼孙良礼和儿子把粮食给搬到柴房去。 周意看了眼精神头还不错的大姨,正想着要不要喊她一声,便见孙杏儿转眼拉着孙景文回屋去了。 周意还听到孙杏儿噼里啪啦地质问孙景文。 “你是不是傻?我好不容易帮你说个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非要那个王家的姑娘?你知道那郑家多有钱不?人家在县里有两间铺子,还只有那么一个闺女,宝贝着呢,多少人想娶郑姑娘你知道不?要不是知道你学问好,那郑家人又看重读书人,都不愿意来跟你相看的,结果我好不容易把人请来了,你倒好,直接不见人家,搞得我多难看?” …… 周意看了眼周二娃,又看了看陆家四个小孩,只好对着陆家四兄妹道:“两位表哥,表姐表妹,咱也到屋里坐吧。” 第144章 脸皮厚 大姨家四个兄弟姐妹,老大陆婉儿,老二陆启阳,老三陆启龙,老四陆婷婷,先前陆启龙和陆婷婷到她家里住过,其余两个周意看着都有些眼熟,但也不是那么熟,只一年碰一面罢了。 陆婉儿和陆启阳倒是还记得周二娃和周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意,笑着对周意点了点头。 只是那笑怎么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两人在她的衣服上盯得太久,也不知是不是自个穿得比他们好得罪他们了。 几人走到屋里,周意便听孙景文对孙杏儿道:“大姐,我还不想这么早娶亲。” 孙景文前两日听了周意一席话,觉得婚姻大事确实要慎重对待,不然不仅是对他不负责任,也是对两个家庭不负责任,哪能这么儿戏的。 他是心中有些喜欢王姑娘没错,但他也搞不懂这种喜欢是不是真的喜欢,或者说他心里知道自个对王姑娘是同情的成分占了更多,但这种同情是不是能够维系一辈子,他并不能确定。 也好在他并未对王姑娘表明过心意,二人八字没一撇呢,孙景文觉得自个需要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 不过孙景文也听不得大姐说王姑娘比不上郑姑娘,接着又反驳道:“郑家如今是比王家条件好,但伯仲家虽穷,人却上进,未来定会有一番成就的。” 王伯仲虽是邻村的人,但邻村没有好的教书先生,所以王伯仲自小就在他们村里念书,也算是他的发小,他们一同念书一同考进青松书院,又同年考中了童生,孙景文自信自个未来考中个功名没有问题,对伯仲他也很有信心的。 孙杏儿闻言有些不以为然。 童生跟秀才那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就说十三四岁就考中童生的人比比皆是,可换成秀才,十几岁的秀才并不多见,多数都是二三十岁才能考中秀才的,甚至七老八十岁还是个童生的也不鲜见,哪有这么好考的。 她们孙家族长不也是个秀才老爷吗,叔公都说过,童试前两场那是十取三、四,能过了前两场就是个童生了,但到了最后一场院试,那可就是百取二、三了。 且院试不仅要跟当年新晋童生比考,还要跟往年的童生一起比,过了院试才能是个秀才,这录取概率差距得有多大? 就退一步说,王伯仲近几年真能考中了秀才,那也得多少年才能经营出来县里两套铺子?就算秀才办许多事情能方便一些,可郑家在县里经营了这么些年了,人脉不比一个穷酸秀才强多了? 孙杏儿还是觉得郑家条件比王家不知强了多少倍,但如今事情已经办砸了,她多说也无用,只好白了孙景文一眼: “成,你这小子主意大着呢,大姐也不说你,往后你后悔了可别找大姐。” 孙景文顿时笑了:“这是我自个的决定,我哪会怪到大姐头上。” 孙杏儿哼了一声,扭头见几个小孩都进来了,便喊了陆启阳和陆启龙过来,道:“趁你们小舅舅在家,要不你们也在这边住上几日,让小舅舅教教你们学问。” 说着又对着孙景文道:“今年我跟你姐夫也想送启阳去县里就学了,你也指点指点这小子。” 陆启阳作为陆家长孙,是要在家为祖父守孝一年的,但这里守孝一年不按整年算,过一个年头就算完了,所以孙杏儿决定今年便送陆启阳去县里就学,村里先生教的启蒙知识陆启阳都学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在村里耽误了。 孙景文也没推辞,点头道:“成,让这俩小子在我这住几日,不过启阳要到县里报考,你过了十五就得带他去县里住了,旁的书院我不清楚,我们青松书院是十六就开始对外招学生了。” 孙杏儿闻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准备准备这事。对了,你觉得我家启阳考青松书院能考中不?” 孙景文心中觉得这事有点悬,青松书院是出了名的难进,且入学的学生平均年龄都过十三四岁了,陆启龙今年才不过十岁,他没想到大姐一下就把目标放到这么高,只好委婉说道: “这个不好说,你先让启阳去报考试试,考不过的话你再去聚英看看,那间书院的先生也不错,且好考,让启阳先读个一两年,来年再考青松也成的。” 孙杏儿一听孙景文给她推荐个好考的书院,顿时脸拉下来了,她觉得小弟这是看不起她儿子呢,不由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我先让启阳去考青松书院试试吧,真不行了再说。” 孙景文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孙杏儿臭着脸看了孙景文一眼,这才看向周二娃和周意。 周意这会儿听两人说话都无聊坏了,正半躺在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扔炒黄豆呢。 孙杏儿一见周意没个正形,顿时皱眉摇摇头,好没气道:“一个女孩子家家咋坐没坐相的,吃东西也不好好吃。” 周意闻言看了看陆婉儿,又看了看陆婷婷,见俩小孩都是端端正正坐直了的,才知道孙杏儿是在说她呢。 她皱了皱眉,这个‘大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教她,若是一般的小孩都该有心理阴影了。 便仍半躺着侧过身来,用手撑着头,看向孙杏儿道:“大姨,我这样躺着是为了我自个舒服,吃东西也是为了我自个吃,又不是为了给你看的,再说小龙不也这么躺着呢吗?” 边说,周意边又扔了一个炒黄豆进嘴里。 孙杏儿看了眼躺在周二娃身后的陆启龙,满脸不赞同道:“小龙他是男孩,你一个女孩家能跟他比吗?” 周意笑了笑,道:“我跟小龙是没法比,他啥啥都不如我,咋跟我比?” 陆启龙听到俩人扯到他身上,顿时打了个激灵坐起身来,一脸无辜地望着俩人。 “你!你一个女孩家咋这么脸皮厚呢?你说我家小龙哪不如你了?”孙杏儿一脸不可思议道。 苏氏和孙良礼一回来就听到两人在吵吵,顿时双双皱起了眉。 “吵吵啥?”孙良礼顿时呵斥了一声,随即看向孙杏儿道:“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子吵嘴咋有脸了?” 孙良礼发火也没吓住孙杏儿,她顿时不服气地顶了一句:“又不是我想跟她吵的,她非说自个比小龙强,我可不得问问清楚她到底哪比小龙强吗?” 她倒要问问这丫头咋就觉得自个比她儿子强了,虽说她听说这丫头最近赚了不少银钱,可那还不是占得小弟的光,是小弟的同窗帮衬着才赚到的吗?又不是这丫头自个的本事,咋就值得这丫头嘚瑟了? 第145章 矛盾 周二娃听到孙杏儿这么说,连忙维护周意,对着外公外婆道:“是大姨先说小妹没法跟小龙比,小妹才说她比小龙强的。” 他觉得小妹没错,再说小妹说的也是实话。 苏氏顿时瞪向孙杏儿道:“都是一家人,比啥比?非比个好赖出来你才开心是吧?” 要她说小意儿可真比大闺女家的四个孩子都强,但这话要说出来可不是把四个小孩都伤害到了吗,也就大闺女这人说话没个把门的,一点也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孙杏儿还想再说,却见爹娘的眼睛都瞪了过来,只好一脸不服气地憋住了。 但孙杏儿觉得自个受了委屈,不想在家多呆,没坐一会儿就把俩儿子丢在孙家,自个带着俩闺女走了。 孙良礼和苏氏见状也没留人,大闺女一家啥时候想见都能见,他们倒是觉得亏待二闺女和二闺女留下的俩小孩了,心自然要偏向周二娃和周意一些,没有孙杏儿在这给俩小孩摆脸色也好。 待孙杏儿走了,苏氏为缓解尴尬,对着周意道:“你别跟你大姨计较,她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这不来了还给你们带衣裳了吗。” 说着便把孙杏儿留下的包裹给打了开来,把衣裳拿出来给周意看。 周意很给面子地看了过去。 见大姨给她的衣裳是一套单衣裙,虽是土布做的,可却十分好看,上身是一件淡黄色的正襟褂子加一件桃红色的马甲,马甲上绣了许多黄、蓝颜色的小花,下装是一件淡黄色长裤加一件桃红色长裙,裙子上头也绣了许多同款小花。 周二娃的是一套书生长泡,里头是件灰衣蓝领的袍子,外头是件蓝色外衫,虽没什么花色,可配色上也算用了心的。 苏氏一看就知道这绣花是自个女儿的手艺,倒真心夸道:“这肯定是你们大姨亲手帮你们做的,绣的花样还挺好看的,你们来试试,看看大小合适不。” 周意闻言便消了气,大姨虽说话不好听,但这回用心给她和大哥做了衣裳,便原谅她好了。 周意过去让外婆给她比了比衣裳,大小还算合身,就是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小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陆家俩兄弟也在孙家住了下来。 但周意却发觉陆启阳对她有些敌意,整日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许是因为她跟孙杏儿顶过嘴的原因。 陆启龙倒对她很热情,整日为她端茶倒水的,别提多殷勤了,也正因为如此,导致陆启阳也对陆启龙看不顺眼了。 但周意也不会跟小孩子计较,再说她也住不了几日就要走了。 …… 到了初八这天,刘通和王伯仲结伴带了些礼来了孙家,二人是来看望孙景文的。 见周意也在,刘通十分高兴,还说他前两日也去给周意家送了礼,可惜没见到人,不过礼物被李婶给接收了。 周意闻言给刘通道了谢。 刘通来孙家时带了四坛子酒和一些酱羊肉,不过酒都是一斤装的小坛子,王伯仲也带了五香盘和一些自家晒的菜干过来,苏氏当天烧了好些菜,热情地招待了两人。 吃好饭王伯仲拉着孙景文去他屋里,两人说了好久的悄悄话,待王伯仲和刘通走后,孙景文便把自个关在了房中,第二日一大早便顶着俩熊猫眼,来到主屋跟孙良礼和苏氏说,自个要去王家提亲。 孙良礼和苏氏都惊呆了,倒是在外婆身边窝着的周意一点也不意外。 昨个晚上她也不想偷听的,但孙景文的房间就在她房间旁边,稍不留神就把王伯仲和孙景文说的悄悄话给听了个清楚。 王伯仲告诉孙景文,他娘近日要给他妹妹说亲,谁知他向来胆小又没啥主见的妹妹,这回竟以死相逼不愿意嫁人。 他妹妹今年都十五岁了,这么大的女孩说亲都算晚的,王伯仲和他娘都十分不理解自个妹妹为何这般抵触嫁人的事,最后在他娘的逼问下,才知道原来是小妹早心有所属,看上孙景文了。 于是王伯仲便腆着脸来求孙景文,问孙景文能不能把他妹妹给娶了,主要是这两日王伯仲看到妹妹的决心他害怕,怕闹出人命来。 周意没想到来孙家一趟,竟会碰到这么狗血的事情,昨个听到王伯仲对孙景文的恳求,就知道这事要糟。 小舅舅如今本就在犹豫呢,这一听说心上人对他也是心有所属,且为了他要死要活的,一个正常男人可不就觉得自个得负责任了,小舅舅肯定得改变主意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今个一早就听到小舅舅说要跟王家提亲了。 回过神来的苏氏,看了看自个儿子的黑眼圈,心中隐约知晓了什么,问道:“景文,是不是昨个伯仲跟你说了啥?” 孙景文闷着头不愿意说。 毕竟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这事说出来不好听,一说他爹娘该更看不上王姑娘了。 但孙景文不愿意说,不见得苏氏就对王姑娘印象好了。 苏氏这会儿已经认定了是那王家人相逼,才让前两日才说不着急婚事的儿子,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王家人能逼上她儿子,肯定是那个王姑娘作了啥妖! 苏氏顿时冷哼了一声,道:“我先跟你说好了,我不喜那个王姑娘,你要跟她提亲,你自个去,我不管这事。” 她佩服王家那寡妇,也觉得王伯仲是个争气的,不反对儿子跟王伯仲来往,但这不代表她就愿意牺牲她儿子娶个不靠谱的姑娘回来,一码事归一码事,这点苏氏分得很清楚。 孙景文闻言抬起头来,有些着急地看向苏氏:“娘,你这说的啥话,我娶谁还不得你先同意才行?” 说着孙景文又看向自个爹,希望他爹能理解支持他。 孙良礼也冷着个脸,甩手道:“你要是能把你娘劝好,我就同意。” 得,爹甩手了,孙景文又看了眼苏氏,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周意身上。 周意顿时打了个激灵,起身穿鞋道:“外公,外婆,我去看看大丫和芽儿把东西收拾好了没,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苏氏连忙问道:“不是说晌午走吗?这会儿还早呢,我早饭都没烧呢,咋这么急呢?” “我先收拾收拾东西,别到时落了啥。”周意回了句就赶紧跑走了。 这事她可不想掺和。 说不让小舅舅娶王姑娘吧,她见小舅舅这会儿铁了心,肯定不能听她的,说让小舅舅娶王姑娘吧,外公外婆该心里不舒服了,还是让他们内部矛盾内部解决比较好。 第146章 年礼 等周意晌午要走的时候,苏氏也没松口同意这门亲事。 苏氏也不理儿子,忙前忙后地帮周意收拾东西。 陆启龙要到周意家住,苏氏已经跟孙杏儿说好了的,所以苏氏又把前几日孙杏儿拉过来的六麻袋粮食,分给了周意一半,就做陆启龙的口粮了。 六袋粮食中只有两袋麦子,其余都是玉米,苏氏本想给周意拿一袋麦子两袋玉米,被周意给换成了三麻袋玉米。 上回马范还给她拉过来四百来斤麦子,足够吃好久了,她家里如今倒是缺玉米的,正好可以做家禽的口粮。 苏氏见周意不肯要小麦,想给周意多拿一袋子玉米,可一袋子玉米得有七八十斤,怕马车拉不动,只好算了。 周意见苏氏又想给她带些猪肉,连忙阻止了,最后苏氏只好就给周意装了半麻袋薯蓣片和几斤糕点。 走的时候周意又把自个给全副武装,该穿戴的东西都戴上,孙良礼一个劲地问:“你赶车行不行啊?要不让你小舅舅把你们送回去?” 周意一脸自信:“咋不行了?上回我不是自个赶车来了?再说了,车上装的东西都够重的了,再加上个小舅舅马都跑不动了。” 车上如今光是三麻袋粮食就二百多斤呢。 孙景文闻言哭笑不得,他明明挺瘦的好吧,怎么到了小外甥女嘴里他好像就成了马儿不可承受之重? 周意说完话便爬上了马车,对着几人挥了挥手道:“我走了,大哥,回头你回来的时候自个包个骡车吧,你不是跟陆启龙一道来吗?正好你俩作伴,我就不来接你们了。” 周二娃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小妹分开呢,不由唠唠叨叨地叮嘱:“你一会儿赶车可得慢点,不然路上翻车就麻烦了,还有到了县里,可别撞到了人,回家记得吃饱穿暖,别累到自个,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就忍忍,等我回家再说。” 周意翻了翻白眼,心道真有事你回家能顶个锤子? 不过看大哥眼睛都红了,她很给面子地没说出来,只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走了啊。” 随即又跟众人招呼了一声:“外公、外婆、小舅舅,小阳、小龙,我走了啊。” 孙良礼、苏氏和孙景文担忧地看着周意,怕周意赶不好车,却还是点了点头。 周二娃的眼睛更加红了,陆启龙也是一脸不舍。 只有陆启阳翻了个白眼,心道‘小阳’是什么鬼? 周意也没再磨叽,驾着马车就跑了。 这回周意有经验了,马起步也没跑那么快,马车倒是稳稳地行驶了起来。 苏氏捂着胸口,直直盯着马车看,直到马车不见了,那提着的一颗心还是放不下,满脑子都想着外孙女能不能安全到家。 一会儿她脑子里出现个翻车的画面,外孙女摔了个大跟头,一会儿脑子里又出现个马车撞人的画面,外孙女被人押着送去了官府,诸多画面在苏氏脑海里晃悠,心里别提多七上八下了。 直到孙良礼拉苏氏回家,苏氏才晃了晃脑袋,赶紧找活干去了,省得没事她尽瞎想这些不好的东西。 …… 周意赶着马车一路也没有停留,直到接近黄昏才顺利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正好李婶也在,李婶正把鸡鸭羊都弄进屋里,她好准备回家呢。 见了周意回来,李婶很是高兴,对着周意嘘寒问暖一番,便道:“你这走了七八天,好多人来找你了。” 周意闻言疑惑道:“好多人?” 除了刘通谁还来找她了? 李婶忙道:“前两天神仙醉酒楼来人了,给你送了几坛子酒和十来只鸡鸭,听说是他们酒楼自个养的鸡鸭,给你带来的都是母的,我把鸡鸭赶后院屋里去了,酒在你厨房放着。还有你爷奶也没少来问你,你大姑家也来了一趟。” “哦。”周意随意应了声,周家那些人找她,也在她意料之中。 却听得李婶又接着小声道:“还有隔壁庄子上也来人了,给你送来两车东西,我看你家没地方摆了,也让他们放你后院的屋里去了。” 周意挑了挑眉,东来庄上也来人了? “他们来的时候说什么了吗?”周意问道。 李婶想了想道:“说是他们世子爷给你送的年礼,旁的倒没说啥。” “哦,我知道了,多谢你了,李婶。”周意闻言道了声谢。 说着去厨房看了看,见刘通也送过来四坛子酒,却是大坛子装的,当下有些明白刘通昨个去孙家拿小坛子酒不是舍不得,应是怕东西送多久孙家人会不自在。 但她就不一样了,小舅舅是同窗而她是生意伙伴,刘通就不用顾忌自个自在不自在了,多送点东西没毛病。 周意想着家里酒太多,便给李婶拿了一坛,让她带回家给王叔喝,先前请人吃饭的时候,她记得王叔也挺爱喝酒的。 送走了李婶,周意又去后院看了看。 她走时旁的屋子都锁了起来,只有厨房和后院东间屋没锁,留着给家禽过夜用的,李婶说的后院屋子,肯定是养家禽的那间屋。 屋里的羊都用绳子拴着,鸡鸭则被装在了笼子中,周意也没细看多出来的鸡鸭,而是走到炕前,看向炕上多出的两个箱子。 箱子上贴了封条,李婶应该没打开过,她撕去封条打开箱子看了看,看清里头的东西顿时有些惊讶。 这回萧逸没送她什么布帛织锦,也没什么狐皮书籍,倒是送她两箱子小型武器。 有小型手弩和弓箭、有镶着珠宝的匕首、锋利的短剑、不知什么皮革做的软鞭,还有许多箭矢、钢针和镖刀…… 周意看完这些东西皱了皱眉,不知道萧逸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往里头翻了翻,也没看到信件啥的,最后干脆不管它了。 刚要出门,又觉得这些东西留在屋里不太好,万一她大哥回来翻到被吓到咋办,只好去柴房里头又从空间移出几袋子大米,又回去把两箱子武器收到她空间里头,只留了俩空箱子在。 第147章 同意 晚上简单收拾收拾煮了锅饺子对付吃,周意三人便睡了。 第二日一早周意便去找了王大壮,给他拿了二十两银子,让他把布匹的生意赶紧做起来。 刚刚回到家,周家人就找来了。 这回是周大福和杨氏一道来的。 二人来的时候倒是乖,不仅给她带了二十来个鸡蛋和两三斤红枣饼,还是带着笑脸进门的。 周意见状也没为难俩人,请了俩人到堂屋坐。 “大伯大娘,今个来有事?”周意也没说给两人泡茶啥的,直接坐下开口问道。 周大福忙笑道:“看你说的,没事大伯不能来看看你?” 周意笑了笑:“大伯,有事的话还是赶紧说吧,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忙呢。” 周大福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才道:“还不是上趟跟你说的事,你大姑不是要买地吗,前几日家里到处打听了,村里倒有些人要卖地,可也不多,总共才定下来十几亩田。你大姑父的意思这点地太少了,这不听说你手里头的地多,你那些种粮食的地卢家也不要你的,说想从你手里买一半荒山,一亩山地给你按一两五钱银子算,这可不能亏待你了吧?” 周意闻言心中便有数了。 刚刚她去王家的时候就听说了这几日村里发生的事,周春华一家初二时回来了一趟,之后周德旺就帮着卢家去打听田地的事,只要是能种庄稼的地,卢家都愿意高出市价一两银收,且买了地还能继续租给原来的主人种,只要地的收成别比旁人种的差就成。 这么一来还真有几户人家愿意卖地给卢家了,几天下来卢家都定下来十六亩田了。 不过卢家要买的地肯定不止这点,所以听说周意手里有大量的荒山,便真打上她山地的主意了。 算起来她的山地买来,平均一亩不过五六钱银子,大姑家若要按一两半银子买她的山地,她都能赚不少了,但问题这些山地她还真不想卖。 虽说边关打仗不定是个啥结果,若真是燕被胡占领了,那这些地到时候是不是她的都还不知道呢,但如今她要把地卖了,会引起村里人不满是肯定的。 周意说道:“大伯,不是我不想卖给大姑,当初杨约正把村里的荒山卖给我,那是为了照顾我和大哥,也为了村民能多点进项,我若转手把地卖给卢家,我是赚到银子了,那杨约正得咋看我?村民又该咋看我?那我不成了拿村里的资源为自个谋利了吗?到时我跟大哥没法做人了啊。” 周大福和杨闻言皆愣了下。 随即杨氏又讥笑了声道:“你是不是傻啊?这有银子赚的事情都不干,到时你把一半山地卖给你大姑,百两银子就赚到手了啊,手里有了钱,你管人家咋说你啊?说你两句你又掉不了肉,还是拿着银子在手里实在点你说是不?” 周大福听了杨氏的话连连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手里拿到银子才是真的,其余啥名声不名声的又不能当饭吃。 周意冷笑了一声:“那我跟大娘的意见可不同,毕竟我跟大哥都是要脸的人,这地反正我是不会卖的,你们就这么跟大姑说,她若不能理解,我也没法了。” 说着她便起身送客:“大伯大娘,我就不送你们了,请吧。” 周大福和杨氏见周意态度坚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二人一时也没动弹,半会,周大福又不死心地问了句:“你当真不愿意卖?” “不卖。”周意果断回道。 “你!好好好!”周大福瞪着周意咬牙切齿,随即没好气地对杨氏道:“咱们走!” 说完周大福起身便走,杨氏也跟着起身,但走前她还把带来的礼给拿了上,白了周意一眼:“有了俩钱就六亲不认了,小白眼狼!我呸!” 周意也没理会两人气急败坏,等两人走后,她又装了不少菜干还有外婆送来的薯蓣片,赶着马车去了县里,给神仙醉和胡氏布庄一家送了一份。 刘通给她送了年礼,她也得回些年礼不是。 县里百姓冬天要搞点蔬菜吃不容易,周意家里就菜干多,送过去这两家人应当也不会嫌弃。 周意还不知道两家人都住哪,只好都送到铺子里去了,也好在两个铺子都开着业,让铺子里的伙计带给东家就成。 又从胡氏布庄要了些染料,浆染下匹布用,接着周意也没在县里多逛,只买了几斤糖炒栗子就回家了。 接下来几日周家人也没再来找她,只是听说卢家还在村子里收购田地,村子里不少人都在讨论这事,也有不少人心动,犹豫着自家的地要不要卖。 眼看着有村民要行动卖地,村里的三大地主又出了手,放出话来谁家地要卖地的就卖给他们,他们也按卢家给出的条件买。 结果这下想卖地的人家不再犹豫了,全把家里的地卖给了三大地主家。 毕竟三大地主就是他们村的人,而卢家是县里的,若是卢家买到手的地一转卖,卖地的村民就租不到地种了,到时候找人讨说法都没地找去,还是卖给村里的地主他们安心些。 于是卢家总共在保乐村收到二十来亩地,就没人愿意卖地给卢家了。 这些事情都是王家人说给周意听的,她听过就算,也没多在意。 到了正月十八这天,因为孙景文这天要去县里就学了,周二娃和陆启龙也回来了。 来时陆启龙除了带了不少衣物纸墨和书籍,还带了四串铜钱,其中两串是他自个今年的零花钱,其余两串交给了周意,说是他今年的束脩。 今年因为粮食涨价,村里学堂的束脩也涨了,要拿粮食交束脩还是不变,但用铜板代替束脩,往年只要五百个铜板,她们村今年就要一千二百个铜板了。 他们村里还没涨这么高,听说寿宁村都涨到一千五百铜板了。 周意这回倒没客气,把两串铜板给收下了,打算明个再带俩孩子去杨先生那交束脩。 陆启龙这回来还跟周二娃睡一个屋,周意一边帮着俩人收拾东西,一边问道:“咱外婆同意了小舅舅的亲事了吗?” 周二娃一边整理书本一边回道:“同意了,也不知小舅舅咋把外婆劝好的,反正前几日外婆找了媒婆去王家提过亲了,就是外公外婆想把亲先订下,婚事推迟两年再说,但王家不同意,王家的意思想让小舅舅和王姑娘尽快成亲,因为这事扯了好几天了。” 第148章 准备 外婆能同意这事,也在周意的预料之中,毕竟大多数当父母的都是拗不过当子女的。 想让孙景文等两年再成亲,估计也是俩长辈怕王姑娘娶回来小舅舅不能安心念书,想让小舅舅加把劲考中个功名再成亲,等个两年二人的年纪也不算大。 但让周意有些意外的是王家的态度,也不知是王姑娘恨嫁,还是王姑娘的娘不想养闺女了,竟这么着急要成婚? “那婚期定下来了吗?”周意问道。 周二娃想了想,才道:“应是定下来了吧?外公外婆好不容易同意了这门亲事,小舅舅见王家着急嫁姑娘,就说他自个去跟王姑娘说说,看能不能把婚期延后,结果小舅舅见了王姑娘一面,回来又改口了,跟外公外婆说他想今年就成亲,还说王姑娘保证了不会耽误他念书。” “……”周意默了默,又问:“所以小舅舅啥时候成亲?” 周二娃便道:“我走的时候外婆好像跟人选了今年九月,外婆说那时候地里的活不多,办喜事正好,也不知王家能同意不。” “哦。”周意点了点头,想着九月那还有大半年呢,到时候地里的庄稼也早收完了,办喜事也能办得有排面些,王家应该能同意吧。 “小妹,这几天咱家没啥事吧?”周二娃问道。 “也没啥大事。”周意顺口答道,随即想了想,又道:“大姑家不是要买地吗,先前问我肯不肯卖荒山,我给回了,最近也没来找我了。” 周二娃蹙眉看向周意:“大姑还真问你开口了?” “是大伯大娘来找我的,说大姑父家愿意出一两五钱银子一亩买我的山地。”周意说道。 “那也不能卖啊,原本你买了荒山村里就有人不高兴,你再拿去卖给外人,村里人该更不高兴了。”周二娃说道。 他虽年纪小,但他也能感觉到村里是有不少人对小妹买荒山的事是有意见的。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周意点点头,又问周二娃:“你这段时间跟小舅舅学了啥?” 周二娃想了想说:“小舅舅教我经义了,不过时间紧没教多少,倒是送了我几本札记,让我无事时自个看。对了,先前我回来时路过县里见了启阳,他要去聚英书院念书了,听说聚英的束脩一年要六两银子呢!” “肯定是今年涨了吧?不然这有点贵啊。”周意挑了挑眉道。 县里的聚英书院她也知道,也不是那种不论好赖给银子就让进的书院,按理说该没这么贵的。 一年六两,加上饭钱和书本笔墨钱,一年至少都得十多两出去,寻常人家还真负担不起。 “嗯,或许吧,小舅舅书院去年的束脩才二两银,今年就是四两银了。”周二娃叹了口气道。 这一打仗,真是好些东西都涨价。 书院倒是不敢涨得太狠,不然估计许多学生念不起书了,招不到生书院的先生不就没饭吃了。 一旁的陆启龙听二人讨论个没完,不由插嘴道:“表妹,你啥时候教我练功夫啊?你教我的那几招我都练熟了!” “你真练熟了?”周意挑了挑眉。 “当然。”陆启龙脑袋一昂道。 “那咱们去后院比划比划。”周意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好啊!”陆启龙忙一脸兴奋地跟了过去。 没一会儿后院便响起杀猪般的哀嚎声…… …… 第二日晌午,周意从家里捉了两只公鸭,又借了板车拉了一石麦子,带着周二娃和陆启龙去了一趟杨先生家。 束脩交粮食是一个人半石麦子,周意想着家里的小孩都喜爱吃米饭,留个一石麦子就够吃到今年有收成的时候了,就拿麦子交好了。 帮俩小孩报名的事情很是顺利,杨先生在村里教小孩也不挑的,只要不是太笨,送来他都教。 周二娃和陆启龙显然都不是笨小孩,相反俩小孩还算聪明的,杨先生很爽快了收了俩小孩,让他们明日来学堂念书,还非要减周意五成粮食。 周意当然不愿意占乡亲便宜,但杨先生说以往都是减她们周家三个孙子五成粮食的,毕竟有亲戚关系在,每年他都是意思意思收点算了。 周意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还不知道原来杨先生每年只收周家三个小孩一人二斗半麦子做学费,那周德旺个坏老头子到底是咋想的,为了这么点粮食脸都不要了,言而无信地不让周二娃去上学? 最后周意粮食也没要,气哼哼地就走了。 周二娃和陆启龙跟在旁边拉着空板车,也不知道周意咋就生气了,问她也不理,只好变着法子逗周意笑。 周意看看冲她做鬼脸的陆启龙,又看看跟她做保证以后肯定会好好念书不偷吃糖的周二娃,终于又笑了起来。 …… 周二娃和陆启龙开学了,周意布匹的生意也做了起来。 周意除了每天早上抓几个小孩跑跑步练会功夫,便开始操心去晋城的事情。 家里吃的用的都有,但周意为防止事情有变,便没少往家里采购东西,几天时间里买了三石玉米粒、二石大豆和几千斤南瓜蔬菜,又买了不少日用品回来,足够家里用个小半年了。 这几日村里也没发生啥大事,倒是听说了周大娃也去县里念书了,报的也是聚英书院,可把周德旺一家人嘚瑟坏了,一天到晚地在村里吹牛。 她还听说周大娃的束脩是周春华给出的,不过因为一年六两银子就算对于卢家来说也不算啥小数了,卢家只说了先供周大娃去县里读两年,两年后周大娃考不中童生就不供了。 当然周大娃去县里念书,其余费用还是周德旺来出的,这对于周德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了,所以周德旺开心骄傲之余,偶尔也会露出些愁容。 周意倒没多关注这事,正月二十五这日她去送了今年的第一批布,这趟一共送了一百五十匹布,扣除所有成本她还净赚了十三两半银子。 又跟胡氏布庄说好下一批货送二百匹布,但送货日期可能要耽误些时间,定到二月二十左右,也就是得差不多二十五六天的时间再送过来,胡氏布庄见周意这趟送的货多,加上余货够他们铺子卖个把月了,便也同意了。 从胡氏布庄出来,周意把胡氏布庄给她的染料交给王大壮,又给王大壮拿了三十两银子,让他下月二十之前至少赶二百二十匹布出来,便让王大壮先回村了。 之后周意又去了一趟马老板的粮铺还马车。 周意过年时跟马范说好了,她啥时候还马车就是准备好去晋城了,马范一接到信就会跟她汇合。 周意回到家,等周二娃和陆启龙下学了,便把几个小孩召集到一块。 “我准备去晋城一趟,可能得大半月才会回来。”周意看着几个小孩说道。 第149章 晋城 周意去晋城的事情也瞒不住,毕竟她这一走,村里的保长和约正也要打声招呼的,总不能无缘无故消失,所以便跟几个小孩先说好了。 几个小孩闻言都瞪大了眼睛。 周二娃连忙问道:“小妹,你怎么突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去干啥啊?” 周意说:“是马范邀请我去游玩的,也没啥事,去玩几日就回来了。” 周二娃听到是马范邀请小妹去玩,倒是松了些气,但仍不放心道:“可你才多大,也从未出过远门,一下跑这么远出了啥事咋办?” 周意笑笑:“能出啥事啊?马范也不是一个人出门,他跟着自家商队一块走呢,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周二娃哪肯放心,小妹又不是去县里,也不是去寿宁村住段时间,而是要去晋城,如今边关还在打仗,谁知道晋城安不安全啊? 倒是陆启龙一脸羡慕道:“我还没去过晋城呢,我小叔倒是去过,听说那里可繁华了。” 周二娃忙问:“晋城那边安全吗?” 陆启龙顿时鄙夷地看了周二娃一眼:“咋可能不安全呢?听说晋城的城墙可高了,乍一看能连着天!府兵和晋王府的私兵也都在晋城呢,咋会不安全?” 周二娃也没在意陆启龙鄙视他,闻言倒是安了些心。 他又看向周意,一脸委屈道:“那……小妹你去了可得早点回来。” “嗯,我知道的。”周意笑着点头。 搞定了几个小孩,她又把准备好的银钱拿出来,把包裹交给周二娃道:“这里头有十两银子和两贯钱,你放好了,有啥事别舍不得花。” 她本来打算今年过好年就开荒山地再抓几头小猪养的,但后来听到萧辰的消息,便没着急这事了,打算等她回来再弄,她也好顺便去晋城打探打探,看有没有边关的新消息。 周二娃一时没接包裹,反而有些惊慌地问:“你不是说大半月就回来了?咋给我留这么些银钱呢?” “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吗,我跟马范一道出去他总不会让我花费的,就给你多留些,你先拿着,真出了啥事也好救急用。”周意说道。 “……哦。”周二娃这才接过了包裹。 接着周意又拜托大丫这段时间多照顾着些三个小的,大丫自然连声答应,接着她便回了屋收拾东西去了。 她也没带多少东西,就装了些衣裳,日用品啥的马范肯定会准备的。 临近黄昏的时候马范来了一趟,给周意塞了个路引,告诉周意明早吃过早饭去县里汇合,便匆匆走了。 第二天周二娃和大丫天不亮就起床,大丫做了好些好吃的,准备给周意送行,周二娃则忙前忙后地帮周意收拾东西。 周意见周二娃又给她收拾了好些东西,啥她的牙刷、牙膏、洗发膏、杯子、茶叶、零食等乱七八糟的,甚至还想给她收拾两床被子,顿时有些黑线。 好说歹说马范那边啥都准备了,周二娃才闷闷地停了手。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周意便只拎了个昨日她收拾好的包裹,先去跟杨约正打了声招呼。 杨承德听闻周意要去晋城很是惊讶,周意只解释说要去晋城玩几日,路引也都办好了,也没多说旁的,便匆匆走了。 周二娃四人把周意送到村口,直到周意不见了,才一脸伤感地各忙各的去了。 …… 周意直接步行走到县里,一进县城便见马范在城门口等着她了,马范身后还有几辆马车和几名伙计。 二人见面之后二话不说,心领神会地直接上了马车,一坐好马范便对着车夫道:“出发!” 马范和周意坐的马车还挺大,车厢中间放了个小桌,小桌旁边还有个小炭炉,炭炉上还烧着水。 车厢里的坐垫下是暗箱柜,马范问周意要了包裹,给塞到箱柜里,又从里头掏出一罐茶叶和两个杯子,给自个和周意都泡了杯茶,上好的龙井,茶一泡开车厢内便散发出怡人的清香味道。 泡好茶周意又见马范翻出个食盒,从里头掏出一碟子卤鸭爪摆在桌上,道:“姐,啃鸭爪不?我还带了冰糖肘子,你要不要吃?就是肘子有点冷了,你要吃咱得热热。” 周意见状笑道:“你还怪会享受的。” 马范也笑了笑:“这破地方出行麻烦得要死,我再不多准备些东西解闷,一路得闷死了。” 说着马范便拿起来一个鸭爪啃了起来。 周意刚刚吃饱,这会儿倒是不想吃东西,只问道:“咱们去晋城得多久?” 马范一边吃一边回道:“如今河水上冻了,走不了水陆,咱们只能走陆路,不过我知道姐肯定着急想见萧辰,咱们一共四辆马车,这回我带了八个伙计,我家在许多县城都有铺子,咱们入城时换马,再让伙计轮流赶路,人辛苦一点,不入城住客栈,在乡间借宿,每天休息个二三时辰,估摸五六天就能到了。” 一入城的话,每日黄昏就要关城门,清早才开门,如今冬日白日又短,太耽误时间。 周意闻言点点头道:“尽量快些。” 她不仅着急确认晋城那位是不是萧辰,还担心家里几个小孩呢。 …… 接下来一整天都在赶路,除了期间路过一个小县城,换了四匹马,又匆忙在县城吃了顿饭,补充些水和食物,便没停过,直到夜间路过一个村庄,车夫熟门熟路地敲了户小地主家的门,给了些碎银众人入住休息了二三时辰,第二日天不亮在这户人家吃了些东西,便又开始赶路。 之后几天都是如此,夜里休息不够众人就在马车上眯一会,马车上点了炭炉,再披个小被子睡觉倒也不会觉得冷。 一路上也没遇到啥麻烦,毕竟马范带了八个壮汉,一般人也不敢惹事,直到第五日接近黄昏的时候,众人总算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晋城。 周意趁官兵盘问时下车看了看,这晋城不愧是府城,砖石砌成的城墙高有十二三米之高,看起来十分巍峨雄伟。 马范见周意看得出神,便小声解释道:“数百年前,这地方是晋国属地,晋城原就是晋国的王城,这里头原本有个王宫的,但后来改朝换代王宫被毁得差不多了,数十年前这地方成了晋王封地,晋王搬来后把王宫全部拆了重盖,修修建建数十年,如今晋王府建的可大了,堪比一座小城池。” 第150章 晋王府 周意闻言有些惊讶:“这晋王如此糜费,平阳府的百姓还都觉得晋王是个善人?” 马范不以为然道:“这时候的百姓多大字不识一个,好骗啊,明面上做做善事他们就觉得是好人了。再说先晋王当皇子的时候,听说也是个十分受宠的,整个平阳府都是他的封地,当代这么多王爷,晋王算是混得不错的了,当年的皇帝还赏他万顷耕田,建个王宫一样大的府邸也没啥。” 周意默默盘算了一番,一顷耕田就是五十亩,万顷田,就是五十万亩…… 这么多田地,还不用交税子,就算每年每亩地营收半两银子,不算晋王的俸禄,晋王都能白赚二十多万两银子了。 真是有钱人啊。 “那他把晋国王宫重建,这事也算不得僭越?”周意又问。 当代的王爷虽都有封地,可却没有实权,各府州还都归朝廷管辖,王府插不得手的,只能每年领些俸禄,而数百年前晋国存在的时候大小是个独立国家,晋王重新翻建王宫,可见他的野心,许有不想对当朝皇帝俯首称臣之意。 “那我就搞不懂了,这些事我还没姐懂呢。”马范耸了耸肩道。 二人在一旁小声嘀咕,那边官兵已经盘查完了,周意还看到马范的车夫偷偷给官兵头子塞了东西,那官兵头子便笑眯眯地让她们入城了。 周意和马范重新上了马车,车队缓缓驶入城内。 入城之后周意便掀开车窗帘观望,见宽敞的马路上铺了平坦的青石板,路边全是青砖瓦房,一间间大大小小的铺面错落有致。 与高平县不同的是,晋城房屋建筑更加高大气派,在高平县难得一见的二层小楼,这地方随处可见,房屋也更加紧密,可见这地方的百姓要比高平县的百姓富足得多,且人口也密集得多。 “这地方好是好,就是吃喝住行都比高平县贵多了,在高平县就神仙醉那样的酒楼,大吃一顿也才几两银子,换成在晋城吃喝得翻几倍。”马范见周意一直在看外面,便跟周意解释道。 周意点点头:“人口密集地却稀少,吃用多要从远处引进,自然什么都贵了。” 接着她又问:“这地方有宵禁吗?晋王府又在哪?” “宵禁倒是没有,但晚上出行的人也不多,且不得进出城。晋王府在城东面,咱们刚刚是从西南城门入的城,到晋王府还有段路程。”马范回道。 “哦,那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日再做计划吧,赶这么些天路,该都累了。”周意放下窗帘,舒展了一下身体道。 “我家在晋城有个小院,离晋王府也不是多远,咱们现在正往那去呢。”马范也伸了个懒腰。 这几日太多时间都在马车上颠簸,他一个异能者都快吃不消了。 周意有些意外地看了马范一眼:“你爹本事还不小,这一路我都见了你家的七间铺子了,在晋城还有个小院?” 马范神气一笑:“啥时候不都是有钱人过得好?别看我跟我爹表面穿得差,家里的产业还是不少的。就晋城这地方,一套小院也就几百上千两银子,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简直是天价,但对于我爹来说就跟拔根汗毛似的。我家不仅在晋城有个小院,还有间粮铺,晋城的粮铺每年赚得比高平县还多,虽说这边的粮铺多,但粮价贵,银子要好赚多了。” 周意挑了挑眉:“难怪东平郡王盯上你爹了。” 马范顿时拉拢下脸:“姐,能不提这茬不?” “好好好,不提。”周意很给面子道。 马车缓缓行驶了小半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周意下了车,见这地方是一个安静的弄堂,弄堂两侧全是住户,且宅院看起来也都不小,个个朱漆大门的,住得应都是有钱人家了。 这会儿天都黑了,住户大门都紧闭着,车夫敲响了就近东侧一间院门,没一会儿便有个老头来开了门。 那老头许是都睡下了,他趿拉着鞋子,见到马范时顿时眼睛一亮。 “小少爷,您来了?”老头高兴道。 “嗯,牛伯,我带朋友来晋城玩几日,你赶紧让人给收拾出来一间客房。”马范说道。 那老头连忙应了声,就跑进去找人收拾去了。 周意跟着马范进了院子。 马范说是小院,但实际上这套院子还真不小,三进的院子,每个院子还都挺大。 除了后院因为马棚和菜地占了不少地方,因此只有一排后罩房,前院和正院都有不少房屋。 马范让人把周意安排在正院的西厢房内,他则住到正院主屋去了。 西厢房也不比主屋小多少,中间是个厅房,北间是卧室,南间还有个次厅,次厅内摆了书桌和一排书架,可以当作书房用。 马范让人简单煮点东西吃,周意便跟马范在正屋厅房吃了顿清粥小菜,又问人要了大木桶和热水,在自个房中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才开始修炼了起来。 第二日清早周意睁开眼睛,神清气爽地下了床,洗涑一番跟马范一起吃过早饭,二人便出了门。 两人坐着马车来到晋王府正门前的一条街,找了个茶楼要了个二楼的包厢,坐了下来。 包厢的窗口正对着晋王府,周意开窗看了看,道:“这晋王府建的还真像个王宫。” 府邸犹如一座小型城池,外墙建了有两层楼高,正门前还有私兵站岗把守,可不就像是个王宫? “你再四周看看。”马范说道。 周意抬眼看了看四周,只见城墙内不远处两侧有高高的塔楼,前方两侧都有塔楼,那么后方和侧面估计也少不了了。 “这防守可真够严密的。”周意皱了皱眉。 四处都有塔楼,塔楼定是用来监防的,只要塔楼上不离了人,一旦有人入侵便能第一时间被发现。 “可不,要不我早就翻墙进去一探究竟了。”马范说道。 “那个萧衍从不出门?”周意问道。 “反正先前我在晋城呆了一个多月,从未见到过他出门。”马范耸了耸肩。 “你也不知萧衍住什么位置吗?这座府邸这样大,没有目标也不好找人啊。”周意回头看向马范。 要偷偷潜入府邸她是办得到,就算有塔楼防守,夜间人的视力有限,她只要趁夜找到人的视力死角,便能无声无息地偷偷潜入晋王府。 可她如今的异能支撑不了几次短距离瞬移,若是不能短时间内找到人,她也不能保证安然逃出,毕竟晋王府可是有三千私兵在。 第151章 再见萧逸 马范摸了摸鼻子,说:“不知道……” 周意闻言又扫了眼那防守严密的晋王府,随即关上窗,坐到桌前。 “我今晚先进去探探情况,不成我多跑几次,总能摸清楚那个萧衍住在哪。”周意想了想说。 好在她来的路上花的时间不多,还能够在晋城停留个十二三日,十多天的时间,应该能够找到萧衍了。 马范点点头:“只能这样了,晚上我在外头接应你。” “好,一会儿咱们就回去,养足了精神再来。”周意说道。 二人喝了杯茶,便出了铺子。 结果刚刚出来,便见晋王府的大门开了。 一队兵马护着辆马车出了门,缓缓从城墙内出来。 周意见兵马队伍中有名眼熟之人,连忙拉着马范隐入人群,小心观望。 “老九?”周意小声嘀咕了一声。 那群护卫中有一人正是在她家里住了不短时间的老九。 老九是萧逸的贴身护卫,想来马车上坐的人八成是萧逸了。 周意正想着,谁知那老九的眼睛太尖,刚刚周意隐入人后的时候便被他有所察觉,当下往周意的方向看了过来。 周意顿时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正欲转头走,便见老九快速策马奔了过来,周意见状低喝了声: “草!” 眼睁睁看着老九过来了,周意知道老九已经认出来她,便也没再躲。 毕竟这里是晋王的地盘,凭晋王府的手段,只要问府衙要了进出城人员名单,就能查到她与马范一起入了城,如今她再躲不仅无用,反而显得心虚。 老九策马来到周意跟前停了下来,周围不明真相的百姓连忙往旁边躲了躲,只留周意和马范正对着老九。 老九也没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意:“周姑娘,还真的是你?你来了晋城,怎么也不告知我家世子爷?” 周意扯了扯嘴角,勉强对老九露出一抹笑来:“仅是来游玩几日,不敢叨扰了贵人。” 这会儿马范的内心也十分想骂娘,他在晋王府外守了这么久的时间,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他来,结果这回带姐一来,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这都什么运气? 老九四周看了看,说道:“周姑娘何时来的?今日恰巧来到王府门前游玩了?” 周意听出老九话里藏着机锋,不动声色道:“晋城里就数晋王府最有名最壮观,我一个乡下人来城中游玩,自然要先瞻仰一番王府的雄伟。” 老九嘴角勾出一抹意义不明地笑来,说道:“周姑娘请就此地稍候片刻,我家世子爷时常念叨着周姑娘,若是知晓你来了定得要好生招待一番的,待我先去禀报世子爷。” 说着不等周意答应,老九便调转马车回到了队伍中。 周意见老九行至马车一侧,靠着那辆华丽的马车小声说了什么,那马车窗帘便被人从里头掀了开来。 看到萧逸露出了头,且往这边看了过来,马范双唇几乎不见开合,如同说腹语般问周意:“姐,这事咋整?” 周意伸手摸了摸鼻子,挡住口型小声回道:“既然都被认出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我还能借着萧逸的身份混进王府,到时找萧辰岂不方便?” 马范顿时有些着急:“你随萧逸一道进府,若这小子不放你走咋办?” “如果那个萧衍真是萧辰,他自会想法子送我走。”周意说完便把手放了下来,因为老九已经又调转马头跑了过来。 “周姑娘,我家世子爷请你上马车一敘。”老九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意,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傲慢。 周意抬眼打量了老九一番,他今日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黑色铠甲,因为容貌粗犷,看起来更是吓人,一旁的百姓都被他给吓得躲得远远的,若不是有八卦之心支撑着,估计人都要跑没影了。 她心中暗笑。 当初在她家时,这老九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没想到回来不久,又恢复本性了。 暗暗思忖等到啥时候她逮到机会,还是得把他收拾一顿狠的。 “世子只请了我一人?”周意问道。 “正是。”老九微微额首。 周意闻言对着马范使了个眼色,马范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萧逸请她一人,总比把他们俩人都请上要好,马范能自由活动还能在外头接应她。 周意也没再二话,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有护卫搬来马凳掀开车帘,周意便动作利落地踩着马凳上了车。 如同一间小屋子大的车厢内仅有萧逸一人端坐着,今日萧逸穿了一套月白色锦服,头戴玉冠,看起来如同一个小仙童,如果不看他黑着的脸的话。 车厢内点了熏香,又烧了香炭,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四周,让人一进来便有种温暖舒适之感。 周意没理会萧逸的黑脸,坐下来打量了番车厢。 从外头看只觉这马车十分华美,进来之后细看便能看出这车厢用了上好的木材所造,不仅木材纹理好看,边角还雕刻了精致华美的花纹,窗帘和坐垫也都用的上好丝质织锦缝制,任何一处细节都能看出是被人精心打造,不由夸了句: “世子爷,您这马车真好。” 真贵。 萧逸抿了抿唇,问道:“你来晋城,为何不找我父王的人?” 周意大大方方地笑道:“我还不是怕麻烦你们。” 萧逸一见周意笑了,绷着的脸倒是松动了些,又问:“本世子派人给你送去的礼,你收到了吗?” “您是说那些武器?”周意挑眉问道。 “嗯。”萧逸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哦,收到了。”周意点点头。 周意也不知自个哪说错了,话落便见萧逸的脸又绷了起来,竟扭头不再理她了。 见萧逸不说话,她见车上烧着水,便不客气地从小桌上拿起了一个空杯子,给自个倒了杯茶,一点也没主动说话的意思。 萧逸余光瞥见周意悠闲地喝茶,丝毫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心中更加生气了。 好半会,才没憋住道:“本世子这回为你挑选的礼,还合你心意吗?” 周意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挺好,我挺喜欢。” 萧逸这才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下一瞬便消散了,再次绷着脸看向别处。 却听周意接着又补了句:“不过世子爷往后还是不要往我家送东西了。” 第152章 没规矩 萧逸闻言又扭头看向周意,寒着脸问:“为何?” 周意说:“世子爷身份贵重,跟小女不是一路人,总送礼来我的家人会担心。” 萧逸拧起了眉:“为何担心?” 旁人能收得他送的礼,高兴都来不及,萧逸实在想不出怎么还会引人担心。 周意翻了个白眼:“世子爷,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村里都有人传言说是贵府有人看上我了,我家人不得担心贵府啥时候一言不合把我抢强了去?” 萧逸微微一怔,随即恼羞成怒道:“一派胡言!谁会看上你这么没有规矩的疯丫头!” “呵,那还真是接您吉言了。”周意闻言倒是一脸感激。 萧逸深呼了一口气,把头一扭,又不说话了。 周意喝了口热水,想了想,状似随意问道:“世子爷这是要到哪去?请我来不会就坐着马车逛一圈吧?” 萧逸斜了周意一眼,不答反问:“本世子还未问周姑娘此次来晋城有何目的?” “我不是跟你的侍卫说了,来玩的。”周意说。 “你觉得本世子会信?”萧逸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意。 周意挑了下眉:“那世子觉得我是为何而来?” 萧逸深深地看了周意一眼:“你来了晋城,又守在此处,莫不是为了想见本世子?” 周意有些无语地眨了眨眼,随即眸光一闪,说:“世子爷这么认为,也没什么不对,我来晋城除了玩,确实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见上世子一面。” 她就拿萧逸当挡箭牌,若是被人抓到她啥时候私闯晋王府,这个理由还能用上一用。 萧逸闻言愣了一下,耳朵似有些发红,随即移开了目光说:“你想见本世子,所谓何事?” “这个么……”周意有些为难了,顿了下才有些不走心地回道:“我还没想好。” 萧逸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掩饰般地低垂下头道:“那等你想好了再说。” “唔。”周意应了声,又问:“您还没告诉我这是要去哪呢?” 萧逸也没回头看周意,许是因为心情好了,便好声解释一句:“明日父王要为四叔办喜宴,本世子去为四叔挑选件礼物。” “四叔?办什么喜宴?”周意不动声色问道。 萧逸的四叔,不就是那个萧衍吗? “四叔被封了义阳王,圣旨前日刚到,父王自然要宴客告知亲友。”萧逸说道。 周意闻言挑了挑眉,上回她听马范说萧衍因为年纪小还未有封号,这地方的皇子皇孙是年满十岁就可以封王了? 随即她又问道:“世子爷跟义阳王的感情很好?” 萧逸这才看向周意,似有些防备地说:“还不错。” “唔。”周意点点头,也没在意萧逸防备的态度,当下一脸向往道:“晋王府办喜宴,一定很有排面吧?” 萧逸看出周意的向往神色,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意,问道:“那周姑娘想不想去见识一番?” 周意忙问:“想又如何?” 萧逸说:“你今日便跟在本世子的身边,若你表现得好,本世子可以考虑明日带你去见见世面。” 周意嘴角微抽,问道:“那怎样才算表现得好?” 萧逸傲慢地‘哼’了一声,说:“这你都不会,还要本世子教?” “……”周意暗暗咬了咬牙,心中犹豫着明日喜宴是一个见到萧衍本尊的大好机会,要不她今日先忍一天的气? 再三权衡之下,最后周意决定忍了,说:“那成吧,今个本姑娘就舍命陪世子了。” “……”这下轮到萧逸无语了,他又没说要这丫头的命,还是说这丫头觉得陪他比要了她命还难受? 这个想法一出,又让萧逸有些烦闷,当下没好气地看了周意一眼,又扭头不说话了。 …… 马车行至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停了下来。 周意率先下了马车,暗忖自个得表现好点,便推开过来献殷勤的老九,道:“一边去。” 之后对着萧逸伸出手,示意她要扶萧逸下车。 正准备下车的萧逸步子一顿,看了一眼周意伸过来的手,脸色微红,随即装作无恙地扶着周意的手下了车。 一下车萧逸便触电似地甩开了周意的手,瞪了周意一眼,才往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卖珍玩字画铺子走了进去。 周意莫名地看了萧逸的背影一眼,无视老九瞪她的目光,跟了进去。 这间铺子很大,铺子的掌柜显然也认得萧逸,连忙迎了出来,作揖行礼道:“小的见过东平王世子。” 萧逸施舍般问道:“最近铺子里可有何好物?” 掌柜忙回道:“倒是新收了些珍宝字画,世子爷请上二楼雅座,小的把东西送上去给世子爷慢慢观赏。” “嗯。”萧逸微微额首,便随着掌柜上了二楼,走到一半见周意如同没见过世面似地满铺子观看摆件,不由停下来没好气道:“你还愣着作甚?随本世子一道上来!” 周意闻言看向楼梯上的萧逸,懒洋洋‘哦’了一声,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萧逸白了周意一眼,才继续往上走。 铺子二楼也摆了不少珍玩字画,里头还有三间隔间。 掌柜把萧逸请进其中一间隔间,请他坐下,周意见状也坐在了一旁的花梨木椅上。 侍卫除了老九守在隔间外,其余人都在铺子四周防守,并未跟上来。 那掌柜偷瞥了周意一眼,见周意虽穿着绸缎衣,可一看就不是晋城流行的款式,也没有什么精良的绣工手艺,感觉还没有晋王府的侍女穿得好,但其对东平王世子的态度又十分随意,且不经小世子允许便坐了下来,小世子竟也没有怪罪,也不知这小丫头是什么来头? 他心中一边奇怪,一边退了下去,吩咐伙计为萧逸上茶,又亲自去为萧逸取店里的珍品去了。 待厢房里没了旁人,萧逸瞥了眼毫无自觉的周意,冷哼了一声。 周意拧眉看向萧逸:“你是不是嗓子不好?” 这皇家的小孩都这么难相处吗?不是翻白眼就是‘哼哼哼’的。 萧逸一噎,随即训斥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会这般没规矩?本世子准许你入座了吗?” 周意冷笑了下:“这又不是你家椅子,为何要你准许我才能坐?” 说着,周意慵懒地往椅背上一趟,还翘了个二郎腿。 第153章 萧恒 萧逸看到周意这个坐姿眼睛都瞪大了,半会才似放弃了般骂了声:“朽木!” 周意咧了咧嘴,心情不错地笑了笑。 事实证明,一个人只要坚持不按规矩行事,人们看着看着就习惯了,对其的要求也会变低。 就跟一个好人做一辈子好事只要做了一件坏事旁人就不能容忍,而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一个道理。 周意上辈子家里没有兄弟,她是独女,爷爷也没有过多约束她的行为举止,完全没有分世人定义的男女来培养她,所以即使到了这个地方,周意也不愿意委屈自个做什么大家闺秀。 毕竟这一委屈就是一辈子的事,她还不如坚持自个,让旁人来迁就习惯她,委屈别人总比委屈自个好。 没一会儿功夫伙计上了好茶,掌柜也把店里压箱底的东西也都搬了出来。 差的东西自然不会出现在萧逸的跟前,能被掌柜送过来的都算是珍宝中的珍宝了。 其中有一件洁白无瑕的白玉石摆件,一颗直径超过两厘米、微微散发着荧光的圆润珍珠,一套听说是前朝王宫遗留下来的玉石棋子。三幅近代名字画家的真迹字画,最后一件是听说前晋国王后戴过的凤冠。 萧逸拿着三幅字画欣赏良久,周意的视线却停在那颗硕大的珍珠和凤冠之上。 这珍珠对于周意来说并不稀奇,萧辰送她的东西里头就有能跟其比拟的珍珠,但这个时候开采珍珠都要人工潜水去采集,又没有什么工具支持,能弄到这么大的珍珠也算件世间珍宝了。 而那件凤冠是黄金打造,做工十分精细,上头还镶嵌了数十颗大大小小的宝石,加之是前晋国王后的凤冠,其价值已不是金钱能够估量的了。 萧逸欣赏完字画,见周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珍珠和凤冠之间,他心中一动,问道:“周姑娘,你觉得本世子给四叔备哪件礼物比较好?” 周意看了萧逸一眼,说:“这是世子的心意,我一外人怎么能帮世子做决定。” 萧逸闻言便道:“把这些东西全送到王府,找我父王的管事报价。” 掌柜闻言一喜,连忙称是,把东西小心收好退了下去。 待人走后,周意惊讶地看向萧逸:“你买东西不问价,就让人送去?”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皇族的人买东西都是这么大手笔的? 萧逸略鄙夷地看了周意一眼,半会才好心解释了句:“这些东西收藏得越久越值钱,不管价钱多少,买了又不会亏。” “……”周意默了默。 她上辈子的家世虽不错,可也只能算小富小贵,原来社会最上层人的消费观都是这个样子的? 买东西不问喜好不问价钱,只看它能不能升值? 也难怪富人会越来越富呢…… 从铺子里出去,上了马车,萧逸也未回府,反倒带着周意去了一间布庄,一进布庄萧辰就随意挑了好几匹锦缎,又让人抓着周意去量了量身,让人明日午时之前务必赶制出一身衣裳送去王府,接着又带着周意去了间银楼,给周意挑了两套头饰,这才算完。 周意黑着脸抱着两个木盒从银楼里出来,对着萧逸道:“这些东西明个用一日就还你。” 这小子竟以她的行头太差,不配跟他一道参加喜宴为由威胁她,强行送她东西。 她空间里就萧辰送她的一箱财宝就价值连城了好吗,她还不是不愿意拿出来显摆。 萧逸斜了周意一眼,也没回周意的话,只道:“上车。” 二人重新上了马车,周意问道:“还要去哪?” 是不是该回王府了? 萧逸也没理会周意,对着前头赶车的侍卫吩咐道:“去庄子上。” 周意闻言有些失望,去庄子上肯定不是回王府了。 马车不一会儿出了城,在郊外又行了大半刻中,便到了一个庄子中。 马车进了庄院,周意不由问道:“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萧逸听周意说‘我们’这个词,心中微微有些异样,随即回道:“大哥跟我约好了,今日来打马球。” “大哥?你是说晋王世孙?”周意拧起了眉。 “嗯。”萧逸应了一声。 周意细细看了萧逸一眼,直看到萧逸有些头皮发麻,萧逸不由问道:“你看什么?” “没……”周意收回了视线。 按她的推断,那东平郡王跟晋王世子该是死敌才对,萧逸跟晋王世孙也该不对付吧? 这萧逸跟晋王世孙私下约球,还约到郊外庄子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阴谋。 毕竟晋王府那么大,总不会没有一个能打马球的地吧?所以周意认定这肯定不会是一场简单的马球。 她突然有些后悔跟着萧逸来了,若是再卷入什么阴谋当中,她还不如费点事一点点摸索萧衍在什么地方呢。 马车停到了庄子西侧的一个大院子里,这个院子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一进来场地周意便听到许多马匹奔跑的声音。 周意随着萧辰下了马车,便看到不远处场地中央两队人马在打着马球。 其中有一队侍卫装扮,有一队家丁装扮。 而在场地的东侧,有一排高台亭子,因为有帷帐遮挡,周意也看不出上头有没有坐了人。 有侍卫过来接引萧逸,躬身对着萧逸道:“小世子,我家主子在台上恭候了。” 萧逸皱了皱眉,才开口道:“带路。” 路上周意接近萧逸小声问道:“你们打马球怎么比?不会你自个上场吧?” 说着周意上下打量了翻萧逸的小身板,这孩子骑马都不知能不能骑好,打马球很容易出事的吧? 萧逸被周意那明显带着鄙夷的视线看得火大,怒道:“本世子要跟人比马球,还需要亲自上场吗?” “哦。”周意点点头,这样她就放心了。 萧逸气得龇了龇牙,大步往前走去。 一行人被带到了高台的中间,便见上头坐了五名少年,旁边还站了不少侍卫个侍女。 五名少年皆看起来金尊玉贵的,最大的有十四五岁,最小那位的看起来不比萧逸大多少,且坐在中间的位置。 周意便知道这人就是晋王世孙萧恒了。 根据马范给她汇报的信息,萧恒比萧逸大一年,萧逸再过俩月就八岁了,这小子也该快九岁了。 第154章 比赛 看台上共摆了三张长桌,萧恒独坐一桌,其余四人都是二人一桌。 许是萧家的基因好,萧恒也长得眉清目秀的,耀眼的小帅哥一枚,跟几位少年郎坐在一块也是最出众的那个。 周意又看了看其余四人,见这四名少年个个看起来十分精壮,且注意到几乎每人手上虎口、指腹都有薄茧,若仅勤提笔写字留不下这样的茧痕,几人穿着富贵,显然家世都很不错,也不至于需要干体力活,那只能说明四人是自小习武了。 这四人应当是出自武将家庭,周意想着。 她听马范说过,晋王世子妃的爹如今是平阳府都指挥使司的最高官员,掌管平阳府的军事机构,手下有近三万士兵,位居二品,这四位少年想来不是都指挥使家的子弟,便是其下属家的子弟了。 晋王这步棋倒是布得好,如今晋王世子妃生下了晋王世孙,那位都指挥使若是有野心让外孙登上高位,怕是会尽心为晋王卖命。 见萧逸来了,几位少年起身相迎,相互见了礼,周意听几位少年称呼萧恒表弟,便知晓这些人应当就是都指挥使家的孙辈。 相互问候了番,萧恒忙拉着萧逸坐到了身边,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周意则躲到了侍卫身边站着,省得被几人找麻烦。 但周意一个突兀的小个子难免引起人的主意,萧恒一坐下视线便往周意这边瞥了过来。 “二弟,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大哥怎么瞧着眼生?”萧恒打量周意两眼,又扭头问萧逸。 周意闻言微微扯了扯嘴角,目不斜视,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萧逸也看向规规矩矩站在后头难得乖巧的周意,勾唇笑了笑,对着周意招招手:“过来。” “……”周意站着不动,心道:‘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就不过!’ “……”萧逸扯了扯嘴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意怂了的模样,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心中觉得好笑。 萧恒和其余四名少年也有些意外的看了周意一眼,更加好奇这小姑娘什么来路。 晋王世孙和高平王世子二人都喊不动这小姑娘,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萧逸有些无奈起身,直接走下看台拉住周意的胳膊,把周意给拉了上去,又对着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再搬个椅子过来。” 那侍女忙躬身称是,转身搬椅子去了。 萧恒见萧逸对周意这般照顾,瞪大了眼睛,又问:“二弟,你还未说这是哪家的姑娘呢?” “不是哪家的姑娘,我捡来的。”萧逸回道。 “……”周意拧眉看了萧逸一眼,暗暗咬了咬牙。 心中默念着今个这么多纨绔子弟在,她不能给自个惹麻烦,这才努力使自个平静了下来。 “捡来的?”萧恒微微蹙眉,语气中带了些质疑,明显不信。 萧逸笑了笑,也没解释的意思,见侍女把椅子搬来了,就让周意坐在他的身边,又看向萧恒说:“大哥,不是说要比马球吗?怎么比?” 萧恒见萧逸让周意同他们平起平坐,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但听到萧逸问起马球,又收敛了情绪说:“还跟往常一样,以一炷香为限,谁打进的毬多算谁赢。不过光比输赢有些无趣了,咱们总得添些彩头。” 说着萧恒伸出手指对身后的侍卫招了招,那侍卫便会意地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放到桌上。 萧恒瞥了眼银票,又接着说:“若是二弟赢了,这两万两银票便归二弟了,如何?” 萧逸蹙起眉说:“大哥,咱们赌这么大,被祖父知晓了会受罚吧?” 别看他是东平王世子,先前出那么大的手笔买东西是事先跟父王说好了的,并不需他出银钱,他真正能领用属于自个的银子可并不多,两万两都是他如今能拿出的私房钱极限了,这萧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恰好跟他赌两万两银子。 萧恒笑笑:“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说我不说,祖父怎会知晓?” 那边最大的一个少年配合地哈哈笑道:“东平王世子,您不会不敢跟表弟赌吧?” 萧逸顿时被激怒,对着老九招了招手:“拿银票来。” 好在他出门侍卫就会帮他带上银票,不至于拿不出银票丢脸。 周意状似随意地看了萧恒一眼,便见萧恒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挑了挑眉,心想这萧恒是知道自个必赢,所以想把萧逸的身家都给赢过去? 无聊。 只要不出事故牵连上她,对于周意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萧逸输了银子丢了脸,也跟她没多大关系吧? 当下她便移开了视线,不再关注这些纨绔子弟,反倒看向桌上摆放的精致糕点,拿起一块不知叫什么名的点心便吃了起来。 这糕点奶香味很浓,且并不甜腻,软软糯糯的,很对周意的口味,于是她尝过一块又拿起了一块。 周意不客气的行为引起了萧恒的警觉。 如今这片场地四周皆有侍卫守护,萧恒自认为自个也不是个看起来容易亲近的人,寻常人家就是成人在他面前都要战战兢兢,一个小姑娘却能悠然自若地吃东西,这本身就不寻常了。 萧恒面上似在关注场上和萧逸,实际上用余光打量了周意好几眼。 周意不是没察觉萧恒的暗中打量,但她打定了主意不说话,这人又能奈她何? 双方下了注,萧恒和萧逸分别点了自个的侍卫上场比试,有人点了香敲响锣,那边两队人马便开始策马飞奔,抡起毬杖抢起马毬来。 周意作为一个女性,身体里还是缺少了多数男性爱争抢掠夺的基因,最是不喜的就是这种抢来抢去的运动。 她还是比较喜爱射箭和射击,安安静静的,一人一个靶子,想咋射咋射。 所以场上两方的奋力争夺引不起她内心的一丝波澜。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随意关注下场上的情况。 情况很明朗,明显是晋王世孙的侍卫占了上风,许是经过长期训练,这只队伍的配合打得天衣无缝,萧逸的队伍哪怕拼上全力,却连个马毬都难摸到。 开场不一会儿功夫,萧恒的侍卫便打进了一毬,开了个好头,其队伍的士气更是高涨。 不同于周意的冷静,萧逸从一开始就寒着脸,见到对方刚开场就打进一毬,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身子,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偏偏旁边的四名少年见萧恒的队伍进了毬,起身一阵欢呼,惹得萧逸脸上的寒意更重。 一炷香时间并不算长,萧逸如坐针毡,而周意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随着有人敲响锣宣示比赛结束,双方以六比零的战绩结束了这场比赛。 当然是萧恒的队伍赢得六毬,萧逸的队伍是零毬,这战绩不可谓不惨烈。 “哈哈哈!二弟,承让了。”萧恒心情很好地拍了拍萧逸的肩膀。 萧逸勉强咧嘴笑笑,说:“大哥手下的马毬术又精进了不少。” “哪里,仅是侥幸赢之,倒是二弟的队伍今日状态不佳啊。”萧恒倒是谦虚。 接着他瞥了眼桌上压着的银票,道:“二弟,不若咱们再比一场?” 第155章 亲自比试 萧逸下意识便想拒绝,实在是他再拿不出两万两银票做赌了。 但一群少年没给萧逸说话的机会,又是那名年纪最大的少年说道:“东平王世子,就再跟表弟比一场,您不会输不起吧?” 一旁一位少年也接着道:“是啊,东平王世子,这会儿时辰还早呢,多玩几场,您可别扫兴啊。” 周意闻言挑了挑眉。 这些人喊萧恒‘表弟’,却生疏地喊萧逸‘东平王世子’,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晋王世子跟东平郡王十分不合,否则这都指挥使一家不会这般不给萧逸颜面。 萧逸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哪怕再早熟,也很难控制得了情绪,被这些人一激,当下便道:“比就比!” 随即看向萧恒问道:“这次赌什么?” 周意暗暗摇头,这小子今日怕要输得倾家荡产了。 萧恒指了指桌面说:“我就以这四万两银票做赌注。” 说完又看了看萧逸,目光停在了萧逸的腰间,一脸体贴地说:“二弟若是今日没带够银钱,就用身上这块玉佩做赌注好了。” 萧逸闻言低头看了眼自个腰间的玉佩,随即怒道:“这是太祖父留给我的玉佩,如何能做赌?” 当年他太祖父还在的时候寻得了一块绝世好玉,给家中男子一人打造了一块玉佩,他们晋王府一家的子孙都贴身佩戴着,若是今日他拿出这块玉佩做赌输了去,以当祖父孝顺的性子,怕得要打死他。 萧逸就算赌得上了头,也是万万不肯拿这块玉佩做赌的。 萧恒有些为难地看了萧逸一眼,说:“二弟不愿意用玉佩做赌也可,那便也拿出四万两银票好了。” 萧逸一噎,明明知道萧恒是故意为难他,却说不出话来。 他若是说自个拿不出四万两银票,岂不要受人嘲笑? 这银票还不能赊欠,不然等同给萧恒抓到了一个他的把柄,就是让父王知晓了怕也要罚他的。 萧逸又低头在自个身上看了看,最后把脖子上戴着的镶着玉石的金项圈取了下来,说:“我用这个项圈做赌注。” 金项圈的中间镶了一块艳丽的赤玉,玉面上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瑞兽图腾,看起来亦是价值不菲了。 萧恒却是摇了摇头说:“二弟,这块玉虽好,可也最多值当万两银子,这么赌大哥亏了啊。” 萧逸拧起了眉,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周意看着萧逸那笨样扯了扯嘴角,半响不见萧逸说话,没忍住幽幽来了句:“值万两就赌万两的呗。” 干啥什么事都要按照别人的规则来啊,是不是傻? 萧逸闻言眼睛一亮,说:“对!这回我就跟大哥赌万两。” 萧恒冷冷看了周意一眼,半会才冷笑了声:“好!这回就听二弟的。” 双方的队伍再次上场,周意发现萧逸的侍卫状态明显有些不佳,个个皆怒瞪着眼睛盯着萧恒的侍卫,显得即恼怒又焦躁。 失了平常心,这样不行的啊,周意想着。 一场比试下来,果然这回萧逸队伍输得更惨,结尾以八比零收场。 比赛过后萧逸的队伍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而萧逸的状态也十分不好,周意发觉萧逸的衣袍都被其抓皱了。 输得这么惨,任谁都会觉得丢人,更何况是自小金尊玉贵的萧逸了。 萧恒见萧逸气红了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有些可惜地说:“呀,又赢了,二弟,你的手下不行啊,今个输得也太难看了吧?” 萧逸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抿着唇,没吭声。 萧恒却又接着说:“这回二弟拿什么跟我比呢?” 他的视线划过萧逸的身上,除了腰间那块玉佩,见其也没有旁的值钱物件了,总不能让其脱了玉冠和衣物吧? 于是他目光又移向周意,嘴角勾出一抹坏笑来:“我瞧着二弟捡来的这个小丫头,倒是生得水灵,这回大哥仍出万两银做赌注,二弟就用这丫头相抵,如何?” 周意顿时拧眉看向萧恒,心中有些恼怒。 但还不待她所有表示,萧逸便红着眼瞪向萧恒,怒道:“做梦!” 萧恒一脸惊讶:“区区一个小丫头,怎会值得二弟这般看重?” 旁边一位少年煽风点火道:“东平王世子这是发得哪门子火?不会是输不起恼羞成怒了吧?” 随着少年话音一落,其余三个少年皆哈哈大笑了起来。 眼看萧逸像是控制不住要爆发了,周意顿时一巴掌拍上萧逸的肩头,站起了身,扫视了几个少年一圈,最后把视线放到萧恒的脸上,神情淡淡地说: “晋王世孙?您想要拿小女做赌注,万两银票不够。” 萧恒挑了挑眉,似来了些兴趣道:“那姑娘自个说,你值当多少银子?” 这话说得相当轻浮,若换成旁的女子怕是不堪受辱,但周意却风轻云淡一笑,伸手指着桌上的四万两银票和萧逸输掉的项圈: “我要这些全部。” 一旁的四个少年听了周意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萧恒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萧逸却挣扎着想站起身来,但周意压在他身上的手仿若千斤重,他怎么都站不起来,不由急道:“不要跟他赌!” 他早已看明白了,萧恒的侍卫肯定由高人指点调教过,他的人打不赢的,不管怎么赌都是输。 萧逸此时也不知是怕周意这个好棋子丢了,还是因为旁的原因,总之一点也不想让萧恒把周意赢了去。 萧恒本打算羞辱周意一番,但见萧逸一脸急色,倒是略有深意地看了萧逸一眼,当下改口应道: “好!若是下场马毬我输了,这些东西就都归二弟了。” 周意说道:“晋王世孙会错意了,小女的意思是,小女亲自跟晋王世孙的手下比试,不是比马毬。” 萧恒挑了挑眉,下意识问道:“你能会什么?不会要跟我的人比女红吧?” 这话一落,旁边四个少年又是一阵大笑。 其中一名少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不由捂着肚子说道:“哈哈哈……表弟,若是这位姑娘要跟你的手下比女红,你的人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她。” 第156章 试手 少年话音一落,众人的笑声就更大了,甚至有人边笑边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周意皱了皱眉,实在想不明白这几人咋就这么爱嘲笑人,真是没素质。 她看向萧恒:“晋王世孙,小女就跟您的手下比射箭,如何?” 被周意用手压着的萧逸闻言眼睛一亮,想起周意上回对着他扔出的匕首,觉得周意的射箭技术应该也差不到哪去,便稍微稳下了心神。 萧恒和四名少年也收起了笑声,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周意一番。 “就你?要跟我的手下比射箭?”萧恒似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其余四名少年回过神来,相互间诧异地交流了个眼神,又像看傻子一般看向周意。 “没错,您敢吗?”周意昂着头,一脸傲慢道。 萧恒神情一动,明明知道这小丫头在学着他们刚刚的样子使激将法,但因为对自个的手下尤为自信,且他也不认为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的箭术能有多好,便好脾气地笑着说: “姑娘执意要比射箭,也不是不可,但你若输了,可不能耍赖哦。” “小女哪敢在晋王世孙面前耍赖。”周意倒是乖巧回道。 萧恒勾唇笑了笑,又说:“这比什么归你定,比试规则就由我来定,姑娘定不会有意见吧?” 他虽不觉得正常比试射箭自个的人会输,可就是不喜被旁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刚刚他退了一步便觉浑身不舒服,所以决定把主动权给拿回来。 周意闻言也没犹豫,点点头:“晋王世孙请讲。” 她上辈子文明时期便练了十几年的射击和射箭,这射箭可是她最熟悉的运动项目了,后来在末世摸爬滚打十年技艺也未生疏,反倒因为异能的原因水平精进许多,何况她本身就属于对射击有天赋的人,不管怎么比,她都有自信能赢,并不怕萧恒加深比试难度。 萧恒想了想,说:“这场上也无箭靶,就让我和二弟各选一人人骑马奔跑,手中就举着这茶盅,谁能射中就算谁赢,如何?” 边说,萧恒边举起了手中的茶盅。 几个少年喝的都是茶水,茶盅并不算小,起码比小酒盅目标大多了,但人举着茶盅在马上奔跑移动,这目标就显得十分小了,且因是活人托靶正常人难免会紧张,这难度可不是增加了一点半点。 萧逸顿时有些紧张地看向周意,其余四名少年倒是显得有些兴奋。 “这个好!就这么比,表弟,不若让我来跟这位姑娘比试?”年纪最大的那位少年一脸跃跃欲试。 萧恒知道他这位大表哥的箭术了得,便点头应道:“好!那就由陈礼表哥跟给这位姑娘比试。” 陈礼得以大显身手,不由昂着头拱手笑道:“多谢表弟。” 说完又看向周意,一脸傲慢问道:“这位姑娘,你敢跟我比吗?” 周意淡淡一笑,说:“有何不敢?” 陈礼和萧恒皆怔了下,也不知这小丫头是真自信还是故弄玄虚,总之看着周意这张风轻云淡的脸,二人心情尤其不爽。 萧恒当下命人去取弓箭,又点了个侍卫出来,让人去上场骑马。 萧逸见状也扭头想点侍卫,站在他身后的几名侍卫顿时缩了缩脑袋,希望自家小主子看不见他们。 倒是早就看萧恒等人不爽的老九站了出来,躬身道:“世子爷,让属下来吧。” 萧逸点头:“嗯,你去。” 等老九和萧恒的侍卫都骑上马,萧恒、萧逸、周意和四名陈家少年都站起身来走到高台前方边缘,这样能看清楚些场上的情况。 有人给周意和陈礼都送了把弓箭,许是因为周意个小,那人给周意拿了把小型弓,相反给陈礼的弓就大了许多。 弓越大,弓弦拉满弹力就越足,射出的箭爆发力就越强,但周意知道自个的身高完全拉不开大的弓,主要是手臂不够长,用小型弓反倒顺手些,便没计较这点,再说她们比试的是谁能射中移动的茶盅,又不是比谁射的力道强。 箭一射出速度太快,为防止分不清谁射中了,比试便分开进行。 不过这场比试一局定胜负,周意怕出了意外,加上也想放个烟雾弹,便提要求道:“小女先试试弓,可否?” 陈礼闻言鄙夷地看了周意一眼,刚想出口讽刺,便听萧逸道:“可。” 说着萧逸看向萧恒道:“大哥,周姑娘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萧逸都这么说了,萧恒再反对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便道:“随意。” 周意闻言慢悠悠地把箭上弦架起弓,四周瞄了一番,最后对准了远处的马棚、萧恒那名骑马的侍卫方向。 那侍卫见周意瞄准了他,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紧绷起身子。 萧恒见状皱了皱眉,正想阻止,便见周意把箭矢射了出去。 众人顺着箭飞射的方向看了过去,便见周意的箭并未射中侍卫,反倒射中了马棚的柱子,皆纷纷松了口气。 倒不是因周意未射中人松了口气,区区一名侍卫几名少年还不放在眼里,而是因为周意的箭术松了口气。 方才他们明明见周意瞄准的是侍卫,而周意却射中了一旁的柱子,说明周意虽会射箭,但准头却不怎么样。 倒是那名侍卫真心为自个松了口气,刚刚周意突然瞄准他射了一箭,速度快得他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还好这小丫头的箭不准,否则今个他真是倒了血霉了。 萧逸见状也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周意。 先前输掉的东西赢不赢回来这时候萧逸已经完全不在意,他就怕周意把自个给输了出去。 几人不知的是,周意方才眼睛虽盯着侍卫,其实瞄准的就是那根柱子,以她的眼力能看清那柱子之上有个直径约半公分大小的虫洞,她的目标便是这个小虫洞。 中箭的地方与她的目标丝毫没有偏差。 感觉手感还行,周意回头对着萧逸和萧恒二人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说着又看向陈礼问:“谁先来?” 陈礼勾了勾唇,倒是大方地伸手请道:“那就姑娘先请吧。” 周意也勾唇笑了笑,这种比赛不管谁先得手都会对对手造成心理上的压力,这人过于自大,倒是便宜她了。 她也没客气,往前一步对着老九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跑了。 老九见状神情一肃,对着周意点点头,便策马在马场上横向跑了起来。 待马跑稳了,他便一手抓着缰绳,一手高高举起了茶盅。 第157章 到此为止 周意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箭,架弓拉弦瞄准,动作一气呵成,看得萧恒和几位少年都有些惊讶。 刚刚周意试弓的时候可是懒洋洋慢悠悠的,虽然箭射出去挺快,可那不也没射准吗。 而这回周意娴熟利落的动作和肃穆的神情,让几人心中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只是还不待几人多想,也没见老九策马跑出多远呢,周意又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松开了绷紧的弦,箭矢霎时便飞射了出去! 陈礼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移动的目标可比不动的靶子难射中多了,何况这移动的目标仅是一个小小的茶盅,要想射中难上加难,他虽对自个的箭术水平有信心,但也清楚自个绝不能这么短时间就算准目标,这丫头怕是人小不知天高地厚,在极短的时间就射出了箭,所以他认为这箭多半是射不中的。 只是陈礼的这口气还未松完,便听到‘叮’一声金属和瓷器的碰撞声,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场上老九高举的茶盅应声而碎,老九眼睛都不眨,任由茶杯碎裂开来,碎瓷屑晒落在身。 周意见状有些赞赏地挑了挑眉,这老九还真行,她一箭的威力可不小,若换旁人怕是捏不住茶盅,他倒是稳稳地把茶盅给捏在手中,任那茶盅碎了也不放手。 这也说明老九对她极为信任,才在遭遇攻击时没有下意识松开茶盅,反倒捏紧了。 待老九拉停了马,萧恒几人还未回过神来。 半会,陈礼才高声叫道:“这不可能!”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周意,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丫头一定是走了狗屎运了,才能射中茶盅! 萧逸倒是笑了,昂头看了陈礼一眼,把先前几人对他说得话还了回去:“怎么,陈礼兄不会输不起吧?” 陈礼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他看了萧恒一眼,见萧恒的脸色也没多好,不由梗着脖子道:“这丫头一定是走了狗屎运,否则怎会这么轻易射中!” 萧逸冷笑:“那陈礼兄也走个狗屎运给本世子看看啊。” 陈礼一噎,随即还想说什么,却被萧逸给打断了。 “陈礼兄还要不要比试了?若是不比,本世子就当你认输咯?” 陈礼闻言咬了咬牙,他又看了萧恒一眼,见萧恒寒着脸不说话,只好说:“哼!比就比!” 说着对萧恒的侍卫摆了摆手,那侍卫见状也学着老九策马跑了起来。 这会儿功夫老九已经下马跑了过来,来到周意的跟前时对着周意眨了眨眼,才回到萧逸的身后站着。 周意摸了摸鼻子,心中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这老九先前还对她一脸傲慢,但关键时刻竟能全心全意信任她。 还有萧逸,表面上常对她冷嘲热讽,可在萧恒要拿她做赌注的时候也愿意护着她。 虽说她知道萧逸等人一开始接近她,就目的不纯,甚至东平郡王表明了想要收拢她的意思,但这些人好好大大方方也未逼迫她。 面对这样的阳谋,周意也是真讨厌不起来了。 但也仅限于不讨厌了,她是绝对不会跟东平郡王这类人混在一起的。 那边陈礼已经拉开弓瞄准了场上,周意瞥了他一眼,把其紧张的神色尽收眼底。 心中暗笑了一番。 上辈子她学射击的时候,最是喜爱射移动靶,射击可比射箭要计算的空气气流和移动速度要精准多了,对她来说射个移动箭靶而已,压根不会对她造成丁点压力。 而陈礼此刻失了冷静,准头怕是会没个定数了。 陈礼这会只觉脑子浑浑噩噩的,心中十分懊恼先前为何要主动接下这场比试。 他们来前可是说好了要给萧逸一个教训,若是在他这里搞砸了,表弟定会恼上他了。 虽说如今他祖父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官,晋王还要靠他祖父的支持,晋王世孙面上不会对他如何。 但陈礼隐约知晓晋王不是个一般的亲王,所交结的官吏人脉皆不一般,且晋王的爵位早晚要传到萧恒的头上,届时人家是亲王,他是个什么还没个准,陈礼惧怕萧恒厌恶上他同他秋后算账,何况他一个十四岁的男人输给一个小女孩面上也难看,自然是不想输的,结果便是越不想输越是紧张。 偏偏这个时候,萧逸见陈礼磨磨唧唧的久不出手,便出声嘲弄:“陈礼兄,你到是射啊?磨磨唧唧的还没个女人痛快。” 陈礼闻言怒火中烧,咬了咬牙,终是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下一瞬便听到场上一声惨叫,萧恒的侍卫从马上摔了下去。 马匹跑远,露出侍卫的惨状,众人只见那侍卫手背被一支箭矢贯穿,光是瞧着就觉得疼。 众人神情各异地看向陈礼,陈礼愣了片刻顿时冲着萧逸怒吼:“你小子耍诈!” “放肆!”老九顿时呵斥了一声,“我家世子爷也是你小子能够置喙的?” 东平王世子哪怕再没实权,也有爵位在身,而陈家老爷子虽身居高位,但官位又不能世袭,这陈礼又无功名官位在身,晋王府旁人对陈家人客气,可老九却不怕他,再说陈家的小孩本就时常与他家小主子作对,他逮到了机会可不得好好打压一番。 萧逸倒是没跟陈礼生气,他看向陈礼淡淡道:“若是陈礼兄觉得不公平,本世子可再给你个机会,让你重新比试一局,如何?” 陈礼闻言咬了咬牙,一时没有应声。 他清楚今日自个状态不佳,哪怕再来一局,也一点射中的把握都没有,届时反倒更加丢人,方才迁怒萧逸,也只是想找回些颜面罢了。 萧逸见状冷笑了声:“看来陈礼兄是不敢再比咯?” 说着他看向萧恒:“大哥,这场比试可是我方赢了吧?” 萧恒黑着脸,动了动唇想说话,却听得萧逸又道: “若是大哥说这场比试不作数,小弟也可给大哥个面子。” 萧恒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勉强露出个笑来:“不过输了一场,大哥又不是输不起的人,怎会耍赖?二弟未免太瞧不起大哥了。” “大哥果然爽快,不像某些人,输都输不起。”萧逸顺口就夸了萧恒一句,顺带羞辱陈礼一番。 陈家四兄弟的脸色难看至极,萧恒也暗暗咬了咬牙,还冷飕飕地看了周意一眼。 萧逸则心情不错地走去桌前把自个的项圈又带回脖子上,看了看桌上的银票,道:“这比马毬却是没有比射箭有趣,大哥,不如咱们再赌一局,我押四万两赌周姑娘赢,如何?” 萧恒深呼了口气,看向萧逸说:“时辰不早了,再说我的人也受了伤,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他心中明白再让萧逸跟他比马毬这小子定是不肯了,再说这下是换做他没什么钱了,若是再比下去,难道他也取下身上的配饰跟萧逸比? 所以萧恒打算今日先收手,且放这臭小子一马,反正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他。 话落,萧恒许是怕萧逸继续纠缠,没给萧逸反应的机会便带着陈家四兄弟走了,走前几人还甩给周意几个或意味深长或仇恨的眼神。 待几人走后,周意又坐回桌上,没好气地看了喜滋滋的萧逸一眼。 都怪这小子死笨死笨的,明知对方是想羞辱他还非要过来跟人比马毬,这就算了,还非把她给抓来了,再则要不是这家伙跟萧恒说她是‘捡来的’,萧恒也不会误认为她是萧逸的人,逼萧逸拿她做赌注,她也不会为了自救又暴露人前了。 总之今个这事都是这家伙惹得麻烦。 第158章 心虚 萧逸察觉周意的视线,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 他不由站直了身子,捏了捏拳头说:“……今日之事,还多亏了你。” 周意身子靠向椅背,双手自然地搭放在椅子扶手上,懒洋洋地说:“呵,小女可当不起世子爷的夸奖。” “……”萧逸看了看周意那一副老天老大她老二的样,哪能看不出她这句话的不走心,顿了片刻,才看向桌上的银票,说:“今日多亏了你帮我赢回了面子,这些银票,咱们一人一半。” 萧逸长这么大从来未为银钱的事所忧过,自然也不在意这点银票,他想着把自个的本钱收回来应对父王母妃就好,多余的银票就送给这丫头好了,省得她生他气。 这个想法一出,萧逸顿时愣住。 心想他为何要怕这疯丫头生气? 他自小怕过祖父祖母生气,怕过父王母妃生气,还从来没有怕过一个外人生气…… 他又想起这段时间回到晋城,自个满脑子都是这丫头时而冷静淡漠、时而不可一世的模样,导致他总是心不在焉。 他想起前段时间父王找到他,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周姑娘了,虽然他恼羞之下矢口否认…… 这般想着,萧逸的脸颊有些发烫,心跳得有些快。 周意发觉萧逸说完这话便脸色变幻莫测,以为他不是真心要给她银票,便道:“不用了,你以后少来烦我就成。” 虽是她帮萧逸赢回了东西,但这些赌金都是萧逸和萧恒出的,她还没有这么贪,何况今日拿了这么大一笔银钱,谁知明日东平郡王要让她干什么事。 萧逸闻言犹如被人劈头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红潮顿时散去。 他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本世子说给你就给你!” 说着抓先前老九放在桌上的银票,塞到了周意怀中,又让老九把萧恒输的两万两银票给收了起来。 “……”周意低头看着怀中的一大叠银票,目瞪口呆。 又看着转身离去的萧逸,忙一把抓起银票追了上去。 “哎?你是不是要回府了?这些银票你真给我了?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萧逸步子不停,恼怒地扭头看了周意一眼:“废话真多。” 周意摸了摸鼻子,见萧逸又加快了步子,像真不想要这些银票了,便把银票往怀里一揣。 不要拉倒,她可是收了银票不认人的,回头这世道要真乱了,她就拿这些银票做生存的老本好了。 …… 二人重新上了马车,这回周意听到萧逸跟赶车的侍卫说了‘回府’,心情即安定又有些激动,想着一会儿她正大光明进了王府,说不定有机会在王府里逛上一逛,能提前见到萧衍也不一定。 马车再次进了城,往晋王府驶去,一路上萧逸也没有再搭理周意,而是闭目养神了起来,导致周意想跟萧逸多打探一些萧衍的情况都没机会。 直到马车进了晋王府,周意偷偷掀开些窗帘,发觉这晋王府不仅外头看起来像是一座王城,里头的建筑应也是参照王宫规格建的,道路幽深像是没有尽头,周围全是高墙,高墙后头是一座座殿宇楼阁,路上还时不时能遇到或站岗或巡逻的侍卫。 入府之后马车在道路上拐了几道弯,但周意觉得好像哪里都是一样的,仿若突然闯进了一座迷宫之中。 四周的建筑被一模一样的高墙遮挡,很难分辨其区别,也难以辨别方向,别说是有路痴属性的人,就是周意这种方向感还可以的人身在其中都有些头晕目眩。 她皱着眉放下了窗帘,一回头却见萧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在看她。 “你好像对我家很感兴趣?”萧逸说。 “……没见识过这么大的房子,自然会好奇。”周意回道。 “是么?”萧逸淡淡问道。 “嗯,当然。”周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那我一会儿带你逛逛?”萧逸说道。 周意闻言压抑住心动的情绪,淡淡一笑:“好啊。” 说完周意便见萧逸像是早已知道答案似的,没有任何反应,又闭上了眼。 见萧逸这般态度,不知怎的,周意就觉得有些心虚了。 先前东平郡王和萧逸对她多番试探,可也并没有利用到她,如今她这算是利用萧逸了吧? 若没有发生先前的事情,周意一定不会这么想,但老九的信任和萧逸的袒护,再加上她收了萧逸两万两银子,导致周意把这些人当作敌人的心思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些变化,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而如今萧逸仿若洞悉真相的样子,让周意感到歉疚。 但周意很快又调整了心情,就像她说过,自个跟东平郡王一家不是一路人,这家人想要的东西太多,而她想要的就是安定平淡的生活,关于这点她不会因为这些‘陌生人’做任何改变。 不知不觉间马车停在了一个院落前,周意和萧逸下了车,走到了院中。 院内的建筑十分高大,红墙黑瓦,还好不是金色房瓦,不然她还以为到了皇宫之中。 刚到院子便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带着群侍女迎了出来,躬身行礼道:“世子爷。” 萧逸应了声便往里走,边走边指向西厢房,对着周意道: “今晚你就住那间厢房。” “唔。”周意随意点点头。 她跟着萧逸来到正屋,到了门口之时,却见萧逸回头拦住了她:“这是我住的地方,你一个女儿家怎好擅闯?” 周意皱了皱眉:“我还不是跟着你走,谁要擅闯你的房间了。” 一个男孩子搞得跟贞洁烈女似的,谁稀罕咋地? “你去你的房中等我,我要换身衣裳去拜见父王,一会儿再带你逛。”萧逸没好气道。 “……哦。”周意翻了个白眼,又往西厢房走去。 来到厅屋还没来得及打量一圈,没一会儿来了群小丫鬟,端热水的端热水,泡茶的泡茶,点熏香的点熏香。 忙活一阵几个小丫头才好奇地打量周意,领头的丫鬟询问道:“周姑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们下去吧。”周意摆了摆手。 一群丫鬟倒是十分规矩,躬身应是又退了出去。 周意洗了个手,便找了个舒服的软榻半躺了下来,耐心等着。 直等到她快睡着了,房门才又被人打开了。 第159章 喜宴 萧逸从外头进来,周意有些迷糊地睁开眼,发觉他又换了身湖蓝色锦袍,看起来贵气逼人。 而萧逸看到周意眯瞪的模样,微微勾起了唇:“不是说想在府内逛逛,还去不去?” 周意闻言忙站起身来,说:“去。” …… 二人从院子里出来,萧逸便带了周意七拐八拐地去了个花园。 周意知道萧逸不会把她带去府上几个主子住的地方逛,再说她也不想多跟他们打交道,不过路上遇到院落她总会状似无意地询问一番,可惜没有遇到萧衍住的院子。 萧逸带着周意走上一座有二层楼高的空中回廊,周意站上去之后顿觉视野开阔了起来,不仅能把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附近的殿宇也能看到个大概。 “你们家明日在哪里办喜宴?”周意环顾四周,问道。 “在福锦院,就是那边最大的院子。”萧逸看了周意一眼,才指了指远处。 “唔,晋王爷很疼爱你四叔?”周意又问。 “四叔是祖父最小的儿子,自然是疼爱的。”萧逸说。 “我听人说过你四叔自小体弱多病?”周意又问。 萧逸闻言看向别处,半会才道:“你把我家的事情打探得挺仔细。”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周意:“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为了我来晋城,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周意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小子果然是察觉出异样了,防备心还挺重的。 “你在为谁做事,嗯?”萧逸又问。 “……”周意垂下眼眸,依旧没吭声。 “你真的是别人派来的探子?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萧逸有些失望地看了周意一眼。 周意又掀起眼皮看向萧逸。 她听明白了,萧逸是误会她接近他是为了潜入晋王府探秘的了,她虽目的就是为了潜入晋王府,可只为了找到萧辰,并无别的意图。 以前她是有想法若真晋王要反就来刺杀晋王的,但后来听马范说得朝廷这么没用,她觉得刺杀晋王不代表大燕就能太平了,压根解决不了问题,再加上萧辰可能重生为晋王的儿子,已经放弃了这步计划。 “我说我没有不好的意图,也不是谁的人,你信吗?”周意说道。 萧逸眨了眨眼,眸中又怀了些希望:“那你告诉我你为何想要来晋王府,又有什么目的?” “我不能告诉你。”周意扭过头不看萧逸。 萧衍可能是萧辰的事情,她怎么能跟外人说。 萧逸闻言咬了咬牙,也别过脸,冷声说:“若是你不愿意说,日后就在我身边呆着吧!” 周意惊讶看向萧逸:“你这是要囚禁我?” “随你怎么想。”萧逸看向远处,背起了手。 周意看了眼萧逸,说:“你怀疑我,却没告诉东平王是吗?” 若是萧逸把她的怀疑告诉了东平郡王,以东平郡王的野心早就派人来抓她了。 毕竟这个时候东平郡王绝不会允许意外发生。 萧逸冷着脸,没说话。 但这种沉默却证实了周意的猜测。 她不由笑了笑:“萧逸,你家房子虽大,却是关不住我的。” 她不过看在萧逸帮她隐瞒的份上跟萧逸说了句实话,却见萧逸红着眼怒瞪向她:“那你大可试试你逃不逃得出去!” 说着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一群侍卫顿时快步上前,对着周意拔刀相向。 “哎。”周意趴在回廊栏杆上看向远处,淡淡地说:“你起码让我参加了明日的喜宴再关我吧?” 说着又看向萧逸:“你答应过我的。” “你的目标是明日喜宴上的人?”萧逸蹙眉问道。 周意叹了口气说:“我没有目标,明日的喜宴也不会出任何状况,就算有状况也绝不会是我干的。” 萧逸有些狐疑地看了周意一眼:“让你参加了喜宴,你就不会走了?” 周意的眼皮跳了跳,耐心道:“参加完喜宴,我可以帮你或你父王办一件事,如何?不过我不做昧着良心的事,也不做囚犯,其它事都好说。当然你真跟我来强硬手段,我也不惧,我说了,你关不住我。” 萧逸深深地看了周意一眼,似在权衡,半会才问:“明日你当真不会搞什么鬼?” “当然,我若想骗你,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周意说。 萧逸闻言脸色好了一些,但仍沉着语气道:“希望你说到做到,若是你骗了我,后果你亦承受不起!” 周意笑了笑,好脾气道:“我知道的。” …… 二人在花园里又站了会,又回到了萧逸的院中,许是不想让人打扰到周意,晚饭萧逸也让人把饭菜送到了周意的房中,而他则去陪自个的父王母妃用饭。 吃过晚饭没多久有人送来洗澡水和新的里衣,周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便关好门修炼了起来。 她的异能自突破二级后几月都没有大的进展,但周意上辈子从二级异能者突破到三级也用了半年的时间,再说如今二级异能也足够她自保的了,她也并不着急。 第二日醒来,周意又在自个房中用了早饭,许是晋王府中忙碌,也没有什么人打扰她,就连萧逸都没出现过。 直到接近午时,几个小丫头送了新衣过来,为周意梳妆打扮。 周意由着人给她穿上繁复宝蓝色的裙装,梳了个双丫鬟,戴上蝴蝶篮宝珠花,总共装扮了大半时辰,才算完了。 给周意装扮的几个丫鬟看到周意盛装的模样,有人露出惊艳之色,有人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明显看周意不爽。 不过许是晋王府的规矩森严,倒没人敢多说什么。 刚刚装扮好便有人来问:“周姑娘,装扮好了吗?世子爷在院中候着姑娘了。” “好了。”周意应了声,连忙跑了出去,她这由人瞎鼓捣半天可郁闷死了。 一来到院中,周意便见萧逸果然在院中等着了。 看清萧逸的衣裳,周意有些惊讶。 萧逸今日也穿了一件宝蓝色衣袍,她低头看了看自个的衣裳,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的衣裳像是情侣装。 当下周意浑身说不出的怪异感,她狐疑地看了萧逸一眼,也不知萧逸穿这身衣裳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萧逸见周意出来了,微微一愣,才板着脸道:“慢死了!喜宴都要开始了,赶紧走吧!” 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 “……”周意有些无语地看了萧逸的背影一眼,心道又不是她想慢的,还不是他非要她装扮好了才能参加喜宴? 但这会她也没顾得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福锦院并没有多远,二人步行来到福锦院之时,院中已经人声鼎沸。 第160章 滚开 福锦院里热闹非凡,不仅晋王府的主人基本到齐了,宾客亦来了许多。 大院内正中央是个大殿,大殿共有七扇门,殿门都是可以拆卸的,此时殿门完全被人卸开,是大敞着的状态,内殿可容纳百人同席而坐,而殿外的平台之上,此时也坐满了人。 这次的酒宴不分男女,皆可同宴,只是摆放的全是双人长桌,每张桌都只坐一二人,不是男人带着妻子同坐,便是单人而坐。 看着殿内殿外都聚集了不少有身份之人,一场晋王儿子的封王宴能办得这般热闹,周意也难免震撼。 不过周意的心思不在此处,仅惊讶一瞬功夫便把注意力全放在找人的事上了。 萧逸带着周意直径来到殿内,殿内的高台上坐了二人,应当是晋王萧启和晋王妃,殿内两侧前排坐的人,应当也都是身份最尊贵之人。 周意发觉左侧第二桌坐着东平郡王萧睿夫妇,那么第一桌坐着的应当就是晋王世子萧贺夫妇了。 而左三桌此时按排列秩序算,应该坐晋王四子萧衍的,可惜此时这个位置却是空着的。 左四桌坐着的人周意也熟悉,正是昨日她刚见过面的晋王世孙萧恒,左五桌此时也是空着的,应该是萧逸的位置,而左六、七、八桌坐着年纪更小的男孩,基本都由妇人带着坐的,应当也是晋王家的孙辈和妾室。 至于左侧后排之人,周意也分不清谁是谁,男女同桌的有,女人带着小姑娘也有,但都装扮贵重,估计都是晋王家的内眷。 而右排坐着的人,其中有人穿着官服,有些应当是官吏子女,周意还在第二排看到了昨日见过的陈家四兄弟,这右边坐得应当都是晋王家的外戚和亲友。 萧逸在殿中央站定,对着高台上的晋王和晋王妃躬身行了一礼,见一旁的周意如木头般站着不动,不由轻咳了一声。 周意回过神来,收回四处扫荡的视线,又看向高台上端坐的晋王和晋王妃。 萧家的基因着实不错,晋王萧启此时一身玄衣,看起来威严而冷酷,帅大叔一枚,而晋王妃一身红装,雍容华贵,亦是美妇人一个。 别看晋王儿孙满堂,但这时候的人生孩子都早,晋王如今实际年龄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晋王妃年纪相当,但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倒像三十多岁的样子。 见二人正蹙眉打量着她,周意学着萧逸的样子微微躬身拱手一礼:“民女见过晋王、晋王妃。” 正垂头偷瞥她的萧逸嘴角微微抽搐,他怎么忘了这小丫头不懂规矩,他应该先找人教教她女子怎么行礼才是…… 晋王蹙眉问道:“逸儿,这丫头是何人?” 一旁坐着的东平郡王萧睿怕周意惹恼了了父王,忙起身回道:“回父王,这小姑娘是逸儿在外交结的朋友,不懂规矩,还忘父王见谅。” 说着便训斥萧逸道:“逸儿,你怎么把周姑娘给带出来了!” 萧睿是知道周意来到晋王府了的,也知道周意今日要来参加宴会,只是因为这两日他事务繁忙,没空多管些事。 却不想自个儿子这般招摇,直接把周意带入内殿了。 带来就带来吧,还不教教周意规矩,若是在今日惹恼了父王母妃,估计父王要更加厌弃他们一房了。 萧逸正想开口回话,晋王萧启许是不想因这点小事耽误时间,便道:“行了,都入座吧。” 说着他回头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看看义阳王怎么还没来。” 萧逸闻言松了口气,偷偷瞪了周意一眼,忙带着周意入了座。 周意没有自个的位置,就只能跟萧逸坐在一桌了。 她刚一坐下,便见发觉四面八方全是打量她的目光。 有好奇的,有带着敌意的,比如晋王世孙萧恒和陈家四兄弟,就是用想杀人般的目光看着她,与东平郡王同座的年轻妇人,也频频不满地看向她。 不过今日的喜宴,主角虽是萧衍,众人难免会趁着这个机会拍一拍晋王萧启的马屁。 随着许多人对萧启说起了奉承的话,没一会儿功夫就没人再关注她了,都争抢着想讨晋王的欢心。 周意也没关注这些人没营养的话,视线频频看向殿外。 等了好一会儿功夫,萧启都怕冷场让人奏乐跳舞了,周意才见一抹身影缓缓进了殿内。 那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绯衣,头戴镶着宝石的金冠,黑发如墨,年纪虽小,却有着张俊美无双的脸。 他皮肤白皙且带着些稚嫩,鼻梁俊挺,薄唇红艳,脸庞轮廓棱角分明,还有一双醉人的桃花眼。 他有些纤瘦,身姿却挺拔如修竹,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染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添了些艳丽之色。 周意屏住呼吸看向少年,见少年虽容貌比上辈子的萧辰还要好看,可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对。 萧辰走到哪里都十分耀眼,能吸引无数的人目光,而眼前之人虽容貌俊美绝艳,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浑身像是布满冰霜,把人隔绝了起来,让人只敢远观不敢接近。 周意拧紧了眉。 这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萧辰啊。 萧衍进殿之后对着上座二人行了一礼,也未开口说话,便坐到了自个的位置上。 晋王妃的脸上似有些挂不住,倒是晋王喊了舞乐停下,对着萧衍关心问道:“衍儿,今日感到身体如何?” “尚可。”萧衍言简意赅道。 萧启闻言点点头:“如此便好,若是衍儿觉得身体不适,可不要强忍着不说。” 萧衍抬眼看了看萧启,神情有些复杂道:“孩儿知晓了。” “父王,今日是四弟喜宴,就由孩儿敬四弟一杯,如何?”晋王世子萧贺站起身来举着酒杯道。 “哎?你四弟身子不好,不亦饮酒。”萧启忙抬了抬手道。 “父王,这有何难?就让四弟以茶代酒好了。”萧贺爽快一笑。 萧启这才没阻止了。 萧贺便看向萧衍道:“四弟,这杯酒大哥敬你,大哥先干为敬。” 说完萧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意看向萧衍,只见萧衍淡淡瞥了萧贺一眼,半会才举起一旁侍女倒好的茶水,手肘支着桌子,慵懒地晃了晃茶杯,先是嗅了一嗅,这才小口抿了一口。 “难喝。”萧衍尝了小口便有些嫌弃地把杯子放了下去。 一旁的侍女闻言手一抖,脸色有些惶恐。 这殿内用的茶虽都是管事采购,可茶水是她泡的,四爷说难喝,一会儿不会责难她吧? 晋王妃和晋王世子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萧贺作为兄长敬萧衍酒,没想到萧衍态度这般敷衍随意,没有任何感激的话不说,还说这茶难喝。 这场喜宴是晋王妃亲自操持的,难不成萧衍的意思是晋王妃这个嫡母故意苛待他这个庶子? 萧衍却像是浑然没注意到众人的心思,放下杯子后便把视线移到殿外,像是走神了。 周意这会儿死死盯着隔着一个桌的萧衍。 刚刚萧衍喝茶的动作……像极了萧辰。 萧衍坐在前头的位置,此时目光本就在看向外头,余光不难瞥见周意,许是周意的目光太过火热,萧衍终于不耐地微微偏头,直直看向周意。 他打量了周意两眼,又看看了坐在周意身边的萧逸,似有些疑惑地轻佻了下眉,最后凶狠地瞪了周意一眼,这才又移开了目光。 “……”周意内心有些激动。 她没见过萧辰瞪她,却常见他旁人这般凶狠的模样,这人的眼神简直太像萧辰了! 萧衍余光瞥到周意笑了,顿时有些郁闷。 他刚刚瞪周意一眼意在把这小丫头吓退,想让她别用那么恶心的目光盯着他,没想到没吓到人,反而把人给逗笑了? 最后实在受不了周意的目光,萧衍有些烦闷地站起身来,对着晋王行了一礼道:“父王,孩儿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晋王闻言微微一愣,忙问:“要不要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萧衍甩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周意见萧衍快步离去,忙跟萧逸小声道:“我出去一趟。” 说完不待萧逸回话,便起身跑了出去。 周意保持着距离追着萧衍出了福锦院,待到无人之时,才快步接近了萧衍。 她动作迅速地抓住萧衍的胳膊,萧衍顿时皱着眉回头,见是周意,有些厌恶甩了甩胳膊,怒道:“放手!” 周意的力气本就不小,怎可能让萧衍轻易甩开,她仍抓着萧衍的胳膊,内心却是有些惊讶。 “你……”这力气也太小了吧? 萧辰上辈子也觉醒了异能,虽是攻击力不强的水系异能,但好歹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比起常人要强上许多,可她见萧衍这会儿的力气,还不如一个正常十岁的男孩呢。 “你什么你!滚开!”萧衍愤怒地打断的周意的话。 萧衍的怒喝声引起的周围侍卫的注意,瞬间功夫就有人赶了过来,周意见来了人只好一边放手一边安抚:“你别激动,我没有恶意。” “四爷,发生了何事?”一位领头的侍卫见萧衍怒瞪着周意,忙上前询问。 萧衍深呼了一口气,才看向侍卫领头问道:“这是哪来的疯丫头?” 那侍卫领头有些茫然地看了周意一眼,摇头道:“属下不知,许是那家大人家中的千金?” 今日来客也有不少人带了家里的千金过来,他认不出人家的闺阁小姐也是正常。 萧衍闻言深呼一口气,瞪了周意一眼,正转身欲走,便听人喊了声:“周姑娘。” 周意回头,见是老九追了过来。 “周姑娘,你没事吧?”老九过来见到一群侍卫围着周意,有些担忧地问道。 萧衍顿时猛地转过身来,凶狠地瞪着周意道:“就你也配姓周?” “……”周意愣了愣,随即有些想笑,问道:“义阳王,您是认得哪位姓周的姑娘吗?” 她听到萧衍的质问,更加确定萧衍是萧辰无疑,可如今人多,不是跟萧辰相认的时机,只好暗中提点一番。 谁知萧衍听到周意的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气得眼睛都红了,脸上的红晕更甚,他看向老九咬牙道:“管好你们的人,再让这丫头出现在本王的面前,本王砍了她的脑袋!” 说完气愤地转身大步走了。 “……”周意目瞪口呆地看着萧衍的背影,直到萧衍消失不见,才大叹了一口气。 这小孩,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没事了,没事了,散了吧,都是自个人。”老九回过神来,忙笑着驱散一群侍卫。 那领头的侍卫狐疑地看了看老九,又看看周意,这才散了去。 待人走光了,老九才瞪了周意一眼:“你瞎跑什么?” 周意又叹了口气,说:“带我回去吧,这宴会也没什么意思。” 老九冷声道:“哼!你回去也好,省得给我家世子爷添麻烦。” 说着便带着周意往萧逸住得地方走去。 “对了,刚刚那个义阳王,住在什么地方?”快到萧逸住处的时候,周意看向老九问道。 老九白了周意一眼:“怎么?你还想惹事?没听到刚刚四爷说了,你再出现在他面前砍了你的脑袋!” “我只是问问,又没打算去找他。”周意顿下步子,看向老九道。 “那我也不告诉你。”老九翻了个白眼道。 周意没好气道:“不说拉倒。” 说着她接着往前走,待老九把周意送到房间门口,周意又转身看向老九:“义阳王是有什么病症吗?” 怎会身子这般孱弱? 老九狐疑地看了周意一眼:“你怎么这么关心四爷?” “我师父也通医术,我见义阳王肤色不正常,不像康健之人,若你跟我说了,我回去问问师父,说不定能有治疗的办法呢?”周意眼也不眨道。 老九闻言似犹豫了一会儿,但随即又一脸鄙夷道:“四爷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如今身子已经在慢慢康复了,用不着你操心。” “……” 周意咬了咬牙,这晋王府的侍卫不愧是经过训练的,她竟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当下视线危险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老九一番,直看得老九头皮有些发麻。 老九不由警惕问道:“你看什么?” “你知道你此刻的样子特别欠扁吗?”周意似笑非笑道。 老九吞了吞口水,说:“这里是晋王府,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 “那可不一定。”周意冷笑一声,逐渐靠近了老九。 老九见状连忙转身往外跑,边跑边道:“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再惹事世子爷也救不了你!” 话落,便跑了个没影。 周意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161章 找人 周意在房中转悠了一会儿,想想刚刚‘萧辰’的模样,怎么都觉得不放心,便又出了房间,想在晋王府转悠一圈,打探下萧衍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结果刚刚出了院子,便见六名侍卫在院门口守候,几人一见周意出来,顿时拿剑一挡,领头的人道:“周姑娘,请回房间休息。” “……”周意扫了眼六人一眼,知道这一定是老九干的好事,暗暗咬了咬牙,又转身回了房中。 行,不让她出去,她夜里偷偷出去还不行? 于是周意又把鞋子一脱,爬到床上打坐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周意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应是萧逸回来了,又没多大功夫,便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打开房门一看,见是个小丫鬟。 “周姑娘,世子爷有请。” “嗯。”周意点头应了声,便随着丫鬟去了萧逸的房中。 丫鬟把周意带到便退了出去,而萧逸正坐在厅房,板着脸等她。 房间只剩了周意和萧逸二人,周意也没客气,直接坐下问道:“世子爷,你找我?” 萧逸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脸上似有怒色,半会,才开口问道:“你是为了我四叔来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周意说道。 她在福锦院的时候便没掩饰自个的目标,萧逸能察觉出来周意也毫不意外。 就算让人知晓又如何,谁能想到她和萧衍是上辈子认识的人? “你这么说,本世子就当你默认了。”萧逸冷哼一声,又问:“你要找我四叔有什么目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算听闻你四叔长得好看,来开开眼。”周意眼也不眨地道。 萧逸气得站起身来,靠近周意,伸手捏起了周意的下巴,说:“你当本世子会信?” 周意挥开了萧逸的手,也站了起来,直视着萧逸的眼睛:“你不信又如何?你只要知晓我对你四叔没有恶意就行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你的父王、你的母妃、你身边的人,所有人都一样,萧逸,不是谁都有义务跟你说实话,你何苦相逼?” 萧逸顿时拔高了声音道:“可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 “那你又跟我说过实话吗?你们为何纠缠我?不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你的一切又都会告诉我吗?萧逸,我从来没问过你什么,我希望你也一样。”周意皱眉道。 萧逸闻言往后退了一步,他背过身去,眼中流露出些许受伤的神色。 好半会,他才又低声问道:“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周意深呼了一口气:“你说这些有意思吗?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认为我们还未到能够互相信任的地步。” 信任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个接近她本就目的不纯的人,如今却来跟她谈相不相信? 周意实在搞不懂这人在钻什么牛角尖。 萧逸红着眼睛转过头来,猛地抓住周意的胳膊怒道:“你总说我们不是一路人!那你说说,到底怎么才算一路人?嗯?” 周意大力甩掉萧逸的手,直把萧逸甩得一个踉跄,也怒了:“你高高在上,身边的人都要围绕着你转,你自然理解不了,不是每个人都要为你而活的!” 说着她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顿了下:“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待周意走远了,突然听到萧逸房中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也不知这孩子砸了什么东西。 她叹了口气,默默走进自个的房中。 关上房门,周意坐到软塌上,回想着刚刚萧逸跟她说的话,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小子今年才八岁啊,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随即又摇了摇头,就算古代的小孩早熟,可这么大点到底心智还不健全,等过段时间,这孩子应该就自动就好了,毕竟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下又把这事给甩出了脑海,想起晚上还要去找萧辰,得存些精力,又直接在软塌上盘腿打坐了起来。 房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是有人送晚饭过来了。 周意打开房门,见外头不仅有送晚饭过来的丫鬟,还有数名侍卫守在她房屋四周,顿时皱紧了眉。 这萧逸是要软禁她的意思? 她打量了站得笔直的侍卫几眼,才让丫鬟把饭菜送进屋。 吃过晚饭洗漱一番,周意特意把房间的卧室和次厅的窗户全部打开些缝隙,便闭目养神静静等着天色暗下来。 直到夜深人静,周意悄悄起床,趴在各处窗口看了看,见窗口不远处果然都有人守着,微微蹙起眉。 周意也没点灯,从空间里取出上回马范给她的夜行衣穿在外头,闭目用精神力往里侧墙外头探了探。 如今她的精神力只能探到以自身为中心三四米距离远的范围,也就是说瞬移也最多这么长的距离,但这点距离对于周意来说已经足够。 她这间厢房是贴着院墙建的,感应到院外小范围内无人,周意意念一动,便整个人消失在房间内,下一瞬便出现在院外的空巷上。 好在晋王府够大,夜间站岗的侍卫相隔也够远,周意身处的空港无人值守,她出来之后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便从空间内取出一把匕首,在墙上画了个‘十’字作个标记,为防止她回来的时候认不出地方,这才迅速猫腰前行,与夜色融为一体。 周意也未胡走乱窜,她脑子里回想着昨日萧逸带她上花园内空中回廊所看到的晋王府情景,又想着今日萧衍离开的方向,判断出一个大概的方位,目标明确地往这个方位前行。 路上站岗的侍卫不少,但并不是没有死角,周意遇到值守的侍卫便从死角翻墙头而过,正好偷摸到别的院中查探一番,看看有没有萧衍在,找不到人便再从另一死角翻出去,继续前行。 周意查探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捅破人的窗户纸偷偷观看,她夜间的目力也不错,觉得床上躺的人不像萧衍,就把窗户纸尽量抹平,再看下一间房屋。 她倒是可以直接使用精神力扫荡,但如今她的精神力并非可以无限使用,每用一次都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也消耗她的异能,她还得存着异能回去的时候使用,这晋王府这么多住宅房屋,她的异能可不够浪费几次的。 这般一路上她隐藏得倒是好,但是墙头翻多了周意自个都有些凌乱,也不知道回去的时候她能不能顺利地摸清楚路。 第162章 你妹 再次一个助跑踩墙爬上墙头,周意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壁滑下,悄悄越过值夜打瞌睡的丫头,贴着墙壁来到一处窗户前。 周意用匕首轻轻划开些许窗户纸,用手指扣了扣,屏住呼吸往里看去。 里头是一间卧房,卧房一面墙装了一排架柜,上头摆放着许多黄金摆件。 周意心头一跳,直觉这间屋子很可能是萧辰的! 她视线扫向房中的大床,见上头睡了一人,那人是侧睡着的,此时正背对着她,周意只能看清那人有一头如墨的头发。 但根据头型来看,这人应该年纪不大,周意越看越觉得像是今日她见到过的萧衍。 当下她便用精神力扫荡了过去。 精神力所‘看’到的现实世界同肉眼所见的现实世界有所不同,一切都像是灰蒙蒙的影子,但能看到大概轮廓,周意便能肯定此人到底是不是萧衍。 她‘视线’划过床上熟睡之人的脸庞,只见那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眉眼之处轻轻动了一下。 周意不惊反喜,只有异能者才能对精神力有所感应! 她拉了拉窗户,见窗户是从里面锁上了的,只好意念一动,下一瞬便出现在了萧衍的床前。 萧衍这会儿刚刚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乍一看到有个黑影立在他的床前,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意怕萧衍喊出声来,顿时扑了上去,隔着被子手脚并用压住萧衍的四肢,并空出一只手来捂住了萧衍的唇。 “嘘!小辰,小辰,别怕,是我。”周意连忙轻声道。 上辈子末世来临之后萧辰的亲人也都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喊萧辰‘小辰’,而别的伙伴都喊萧辰的外号‘萧美人’,她觉得她这么一喊,萧辰肯定能认出她来吧? 萧衍直楞楞地看着周意,像是呆住了。 “我松手咯,你不要喊人哦,嗯?”周意见萧衍半天没反应,试探问道。 半会才见萧衍点了点头,周意微微松了口气,才放开了手。 周意并未立刻起身,而是趴在萧衍身上看了一会儿,见萧衍当真不像要喊人的样子,这才准备起身。 谁知她人还未爬起来,便被萧衍又拉了回去。 萧衍伸出双手,如抚摸情人般摸了摸周意蒙着面的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溢出浓浓笑意来:“意意,你又来找我了?” “嗯?”周意满头雾水地看着萧衍。 什么叫又来找他了?她这不是第一次来找他吗? 还是说萧辰午时就已经认出她了,那会儿对她那般凶,其实是在配合她演戏? 只见萧衍细细看了她几眼,蹙眉问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都来了我的梦中,为何还蒙着脸?是不想让我看到你的样子吗?” 说着便伸手要扯周意蒙着的黑布。 周意有些黑线地任由萧衍扯开她脸上的布。 这孩子还以为自个是在做梦吗? 随即她又感到有些心酸。 又来了?他总会梦到她吗?已经习惯了在梦中见到她吗?不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清周意的脸,萧衍顿时蹙起了眉:“怎么会是你?” 他顿时把周意推了开,坐起身来,一脸懊恼地低语:“我怎么会梦到你?” 随即又凶狠地瞪向周意,大声喝道:“你滚!谁让你冒充意意了!再来搅扰我的好梦,我砍了你脑袋!” 由于萧衍的声音过来,吵醒了外头守夜的丫鬟,外头传来询问的声音:“四爷?您有何吩咐吗?” 周意闻言没好气地看了萧衍一眼,低声道:“你妹啊!认不出来我是周意吗?” 说着抢过萧衍手中抓着的黑布,又蒙上了脸,听到外头已经有人推门而入了,连忙一闪身便消失在萧衍的房中。 丫鬟推开房门见萧衍正穿着白色丝绸亵衣,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墨发如瀑布般披在身上,黑白交缠,脸庞又带着些红霞,一副诱惑至极的景象,忙有些脸红地低垂下头。 “四爷,您有何吩咐吗?”丫鬟又轻声询问了一句。 萧衍这才回过神来,使劲掐了掐自个的手,感觉到痛意,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周意消失的地方。 “四爷?四爷?”丫鬟久等不到回应,又轻唤了两声。 萧衍这才看向丫鬟,怒道:“谁准许你擅自进本王的房间的?” 丫鬟闻言打了个激灵,连忙跪了下去,一脸委屈道:“四爷恕罪,奴婢听到您的喊声,以为您有什么吩咐,这才进来的。” “滚出去!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本王的面前,不然本王砍了你的脑袋!”萧衍怒道。 丫鬟瞪大了眼睛看向萧衍。 让她不要再出现在四爷的面前,那不是要把她赶走了吗? 她可是奉了晋王妃的命令来看着四爷的,若是被赶了回去,晋王妃定饶不了她的。 丫鬟顿时红着眼睛求饶道:“四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萧衍见这人赖着不走,气得从床头摸出一块金锭,冲着丫鬟便砸了过去:“滚!” “啊!” 丫鬟额头被击中,顿时痛呼出声,虽说萧衍的力气不大,但扔过来的好歹是沉甸甸的金锭,她只觉额头疼得快晕过去了,吓得忙捂着头跑了出去。 待房中没了人,萧衍又呆呆地看了看周意消失的地方,眼中涌出泪意,下一瞬又像个傻子般笑了起来。 想起什么,他忙掀开被子赤脚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去找了衣裳穿戴好,正欲出门,脸上却带了些犹豫。 他紧张地捏起手,又转身回到房中,在房中焦躁地走了几圈,又走到门前,再走回去,来回这么晃悠几次,最后他吸了吸鼻子,坐到椅子上,就那么眼巴巴地等着天亮…… …… 这边周意原路返回,路上有几次差点迷路,脑子都快想疼了,好在最后她还是凭借着自个强大的记忆力,回到了萧逸的院子前。 看到自个在墙上留下的记号,周意才松了口气,意念一动,闪身回到了自个的房中。 暗暗观察一番,见房中并无异样,才轻手轻脚的脱下夜行衣收入空间,又跑到床上打坐去了。 第163章 笨蛋 稍微补充些体内快要消耗尽的异能,周意从修炼中转醒,想起先前萧辰那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模样,她感到既生气又有些心疼。 萧辰穿越来的时间应该和她差不多。 周意听马范说过,数月前萧衍大病过一场,差点人没了,结果萧衍却熬了过来,之后身体便在逐渐转好,并且兴趣爱好发生了变化,应该是那个时候,萧衍的芯子便换成了萧辰。 从她用精神力查探萧辰时,萧辰对此有所感应来看,周意便知晓萧辰的异能也随之带了过来,如今是可以修炼的。 修炼异能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还能缓解消除伤病,按说近半年的时间,就是什么大病都该足够萧辰疗养好了的,可如今他身体那般孱弱,证明着他的病症并未完全消除。 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他反反复复地遭受‘外力’伤害,导致身体总不好,二是他压根就没怎么修炼异能消解病痛。 前者说明萧辰如今的生存环境艰难,后者说明萧辰压根没有活着的欲望,不管是哪种理由,都让周意既生气又心疼。 周意想着萧辰的事情,也无心继续修炼,这么一坐就坐到天亮。 有侍女敲门,周意才下床开始梳洗穿戴整齐。 刚刚用过早饭,便有个侍女直接走了进来,周意看着这侍女面生,不像是萧逸院中的人,不由挑了挑眉。 那侍女一进门便傲慢地打量了周意几眼,才开口问道: “请问这位可是周姑娘?” “是。”周意略点了下头。 “周姑娘,我家主子有请,请随我走一趟吧。”侍女神情淡淡道。 “你家主子是谁?”周意问道。 侍女冷冷一笑,说:“我家主子正是东平王妃,周姑娘请吧,莫让我家王妃久等了。” 周意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萧逸一早起来不知跑到哪去了,可她屋前的侍卫却未被撤走,若非是这个院子里的侍卫不能得罪之人,这侍女也不可能这般顺利地进来。 她回想起昨日去参加宴会的时候,东平王妃看她的表情就十分不满,今日找她定没有什么好事。 但她觉得若不听从这人的话去见东平王妃一面,许会给萧逸添麻烦,便大大方方地起身,点头道:“有劳姑娘带路。” 侍女闻言皱了皱眉,总觉得一个小孩称呼她姑娘不太对,一般同龄人或长辈才这么称呼对方,这小丫头起码该喊她一声‘姐姐’吧? 但她也没多想,只当周意没有规矩,瞪了周意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结果二人刚刚出了门,便见一袭绯色身影闯了进来。 那侍女看到来人惊讶了一下,忙躬身行礼道:“四爷。” 萧衍也未理会这侍女,两三步走到周意的跟前,眼中仿若容不下任何事物,只能看到周意的脸。 周意见萧衍的眼眶有些湿润,也不由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酸涩。 这小子,总算是认出来她了? 萧衍盯着周意看了好半会,才拉起周意的胳膊,道:“跟我走。” 那侍女见萧衍二话不说拉着周意走了,忙跟了上去:“四爷,且慢!我家王妃吩咐,要请周姑娘一见!” 萧衍这才回头看了那侍女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侍女顿时被羞辱得有些脸红。 她是东平王妃跟前的大丫鬟,在晋王府内也算有头有脸的了,东平王和东平王世子见她都要给她几分颜面,不想今日却被义阳王毫不留情地给骂了。 而萧衍趁着这侍女愣神的功夫,已经拉着周意走远了。 …… 走了好一会儿,周意见四处无人,才喊道:“小辰?” 萧衍牙齿轻颤,不敢看向周意,他吸了吸鼻子,拉紧了周意的手,闷闷地说:“意意,等会再说,好吗?” 他怕他一回头就忍不住哭出来。 “嗯。”周意轻应了一声。 萧衍一路拉着周意走到他的院中,二人进了房间,萧衍把门从里插上门栓,又带着周意来到她昨日来过的卧室里。 萧衍先是走到窗口处确定了外头无人,才关上了窗,转身走近周意,拉着她坐到了床上。 “小辰,你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周意坐下来有些奇怪地问道。 昨日她便发现了,萧衍身边没有侍卫跟着,今日也一样,并且刚刚来到院中时她也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按说一个王爷,身边不是应该有很多人侍候吗? 萧衍拉着周意的手,专注地盯着周意的脸,像是怕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就消失了似的,听到周意问话,他有些委屈答道:“都被我赶跑了。” 周意见萧衍这副可怜样,没忍住捏了捏萧衍的手以示安抚,又问:“那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是有人要害你吗?” “嗯。”萧衍吸了吸鼻子,说着,他又小心问道:“意意,我能抱抱你吗?” 周意闻言有些心软,主动对着萧衍张开手臂。 萧衍顿时一把把周意揽入怀中,脑袋搁到周意的肩膀上,安安静静的,一时没再出声。 周意感到自个的背上似有什么东西滴落,不由环住萧衍的背轻轻拍了几下。 对方的身子一僵,不由哽咽喊道:“意意……” “嗯。” “意意……” “嗯,我在。”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乖,我不是来了吗?” 周意突然感到自个的脖子被勒紧,她都快要喘不过气了,但察觉到萧衍轻颤的身体,便强忍着没有把萧衍给推开。 好半会,周意才感到萧衍松了些力道,又听他闷闷道:“我错了,那时候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自上辈子萧辰预感到不对劲,回去找周意却看到了周意的尸体时,他便有股毁灭天地的冲动,同时也万分自责。 是他太过相信周意,把周意独自一人丢下面对敌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周意一个人面对死亡。 “小辰,那不是你的错,是我让你们先走的,再说没人想到那姓赵的请了高手,你不要把责任推到自个的身上,嗯?”周意扶了扶萧衍的背道。 “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萧衍连连摇头。 周意又拍了拍萧衍的背,说:“小辰,你冷静一点,你现在怎么不能听人说话了呢?不要钻牛角尖,你这样大家都会担心的,知道吗?” 萧衍仍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的,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离开,那样我好歹能陪着你一起死。” 萧衍说着呜咽声更大了。 “……”周意默了默,说:“你看,你又没仔细听我说话,谁都没想到我会死,当时那样是我们最好的选择。那只是出了个大家都没想到的意外,并不是你的错,可如今我们大家都活过来了,我还见到了元帅,元帅也很担心你,你不要再沉浸在过去,知道吗?” 若是换作以前的萧辰,以萧辰的聪慧,她昨日午时见到萧辰的时候,他应该就能察觉出来什么,最起码会怀疑到她的不对劲,可他什么都没关注到,只懂得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还有刚刚她说‘大家都会担心’,便是在告诉萧辰不止他们俩,上辈子的伙伴应该都活过来了,可萧辰硬是没有接收到这些信息。 萧辰这种情况让周意很是担心,她觉得萧辰这样是封闭了自个的内心,完全沉浸在自个的世界中了。 从昨日她发觉萧辰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 周意把紧搂着她的人推了开,扶着他的肩膀,又重说了一遍:“小辰,我们都活过来了啊,你清醒一点,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好吗?” 萧衍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周意又是心中一软。 她有些无奈地又柔声问了一遍:“好不好?” 萧衍闻言伸出修长的手摸了摸周意的脸,又抓了周意的手反复揉捏着,似想感受周意的存在。 见萧衍久不说话,周意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萧衍的脸,说:“我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还有我刚刚说元帅也来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唔,我听到了,咱们不要管他。”萧衍摸了摸被周意捏过的脸颊,傻笑道。 “……”周意默了默,也不知道这人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又无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你刚刚说有人要害你,到底是谁要害你?” “我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只知道我这个身体至小便中了慢性毒,只是毒性轻,旁人都以为我是先天不足才导致体弱多病。”萧衍说道。 “中毒?那你如今的饮食也有问题?”周意忙问。 萧衍摇了摇头:“我把以前院里的人都撤换掉了,应该没问题了。” 周意拧了下眉,又问:“那怎么你来了这么久,体内的毒素还未清除?” “……”萧衍沉默片刻,才一脸委屈地看着周意:“我一修炼,就没时间梦到你了。” 周意闻言一怔,眼眶瞬间有些发红,半会,才骂道:“笨蛋!” 他宁愿活在睡梦中,都顾不上解决自身的毒了吗? 萧衍却是傻傻一笑,拉着周意的手道:“我就是笨蛋。” “……”周意见状也气不起来了,心中只剩下了心疼。 上辈子周意便知晓萧辰对她的心思,可因为上辈子的萧辰比她小了四岁,加上从小熟识,她是看着萧辰长大的,一直把萧辰当弟弟看待,从来没往那方面想。 可如今看到萧衍这般模样,她只觉得心中有些混乱,也不知是内疚导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总之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意还想问些什么,便听萧衍问她:“你怎么会跟萧逸认识?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周意问言便把自个的事情跟萧衍大致说了一遍。 萧衍听完之后,消化了一会儿,又眸光一亮:“这么说起来,意意来到晋王府就是为了找我?” “不然呢?”周意反问。 她又不是个爱找麻烦的人,若不是为了找到萧辰,她何苦来到这破地方。 虽说晋王府又大又豪华,可对于周意来说,一个处处都能遇到麻烦的地方,还不如她乡下那小院子住着舒服呢。 萧衍闻言双眸一弯,眸中像是能溢出星光一般,“意意,你真好。” 周意微微一怔,只觉上辈子的萧辰又回来了。 眼前的人魅惑一笑,像是被加持了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整个人都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周意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萧衍的头,宠溺道:“小辰,也很好。” “……”萧衍有些黑线地拉下周意的手,说:“意意,我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我现在可比你大了四岁哦。” 你可不能再把我当弟弟对待。 他暗暗想着。 周意见萧衍又抓起了她的手,这才发觉她进来这么久,萧衍就没停止过牵她的手,这样子是不是太腻歪了? 当下装作无意地把手抽回来。 萧衍暗暗瞥了眼周意的手,眸光闪了闪,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又一脸乖巧地看向周意。 “嗯,我知道,你现在比我大,行了吧?不过你异能都还未突破一级吧?我在晋城呆不了几日,你这段时间赶紧把体内的余毒清了,专心突破,我才能放心走啊。”周意正色道。 “你要走?”萧衍顿时绷不住了,忙急道:“那我跟你一道走,这回你可不能丢下我。” 周意想了想道:“你爹要造反的事,你知道吗?” 萧衍闻言摇了摇头。 “那北疆正在打仗的事情,你又知道吗?”周意又问。 萧衍想了会儿,才点点头。 周意叹了口气,这家伙穿越过来后果然是什么都没有关注。 “晋王跟胡人暗中勾结,如果这次北疆大战燕国朝廷败了,他肯定要举兵造反,但能不能成功没个准,我觉得那些胡人的野心也大着呢。我是这么想的,若是这个国家乱了,就带着你、元帅和我家人一起走,顺便再找找财神、厨子他们,不过这会儿事情还没个定论,咱们说不定还能安稳过日子,你现在就跟我走,晋王不得追杀我一家?”周意说道。 萧衍一脸委屈:“那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周意有些无语地看了萧衍一眼,这孩子怎么如今这么黏人了? “又不是不能见了,你如今好歹是个王爷啊,我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就能来看看你,你身体好了也可以找机会去看我,只是眼下你不能跟我一起走,不然你家老头子该觉得我把你拐跑了,肯定要找我麻烦啊。”周意说。 萧衍一脸看负心汉的模样看着周意,半会才道:“那我把那个老头搞定了,就去找你。” 周意刚想点头,便听到门口有人大力又急切地‘砰砰砰’敲门。 第164章 你变了 “四叔!四叔,你在吗?四叔!” 周意听到外面的喊声,看向萧衍道:“是萧逸。” 说着便要起身去开门,却被萧衍给拉了回来。 “你别管他,我去。”萧衍说。 随即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外面萧逸仍在一边敲门一边喊人,萧衍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打开门没好气道:“吵什么!” 萧逸见萧衍开了门,匆匆对着萧衍行了一礼,便探头往里张望。 “四叔,周姑娘在你这里?” 萧衍的房间有一正厅、一次厅和一个卧室,卧室与厅房之中有隔墙和门帘阻挡,正厅与次厅之间亦有屏风阻隔,萧逸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不由神情焦急地要往里闯。 “你做什么?出去!”萧衍抬手拦下萧逸。 萧逸顿下步子,直视萧衍的眼睛,问道:“四叔,你抓周姑娘来做什么?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可是记得昨日老九跟他说过,周意同他四叔起过冲突,今早四叔又趁他不在抓了周意,不定要怎么为难周意呢。 萧衍眯起了眼睛,视线危险地打量萧逸一圈,说:“我能将周姑娘如何?不过请她过来坐坐罢了,再说若不是我请了周姑娘来做客,二嫂不定要怎么为难周姑娘呢,你不多关心关心你的母妃,反倒关心起本王了?” 周意在房中听不下去了,怕这二人再吵起来,便走了出来。 “萧逸,我无事。” 萧逸见周意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先是一喜,随即又板着脸训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他本意在护着周意,以为周意若是脑子灵活定会顺势离开,谁知却见周意犹豫地看了萧衍一眼,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萧衍大步走到周意的跟前,遮挡住了萧逸的视线,说:“本王与周姑娘相谈甚欢,想留周姑娘在本王这里住上几日,逸儿,你不会反对吧?” 似怕萧逸反驳,萧衍又补了句:“四叔这院子里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大夫都说过,本王要保持心情愉悦对病情才有帮助,这点小忙,逸儿不会都不肯帮四叔吧?” 萧逸拧起了眉,说:“周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什么丫鬟下人,四叔强留人家,不太好吧?” “怎会是强留?逸儿不妨自个问问周姑娘,愿不愿意住在我这里。”萧衍挑衅地看着萧逸道。 萧逸冷笑了一声,正想问周意,却听着周意道:“萧逸,你回去吧。” 萧逸顿时愣住,半会,才问道:“你说什么?” 周意无奈站出身来,看着萧逸道:“我本就在晋城留不了几日,总在你院子里住,你母妃心中也不高兴。” 她好不容易找到萧辰,自然想多照顾萧辰几日,想查查这晋王府内到底是谁想害萧辰,再说突破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何况如今萧辰的身体有恙,每天晚上翻墙跑来跑去也累得慌,不如顺势就留在这里。 “听到了吗?是周姑娘自愿留下的。”萧衍用一脸小人得志的欠扁模样看着萧逸。 萧逸懵了懵,才看向周意问道:“是不是四叔逼你留下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留下的。”周意说。 萧逸深呼了一口气,随即生出满腔的怒火,他红着眼睛瞪着周意:“好!这是你自个选择的,你不要后悔!日后出了什么事,也不要来求本世子!” 说完,萧逸便甩袖离去。 待萧逸走出了院子,萧衍才关上房门拉起周意的手,一脸委屈道:“意意,你看,又有人因为你来骂我。上辈子就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周意没好气地看了萧衍一眼。 她想起了上辈子大学时期几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家伙,她每每想尝试谈次恋爱,最后都因为这小子还未开始就提前剧终了…… 他上辈子干的那些好事周意不是不知道,但也不知为什么,最后被萧衍一闹腾,反倒让她觉得是萧衍受了委屈。 其实若真算起来,她才是那个需要补偿的人吧? “意意……”萧衍见周意不理他,又喊了一声。 “人家哪里骂你了。”周意没好气道。 “怎么没有?他对我那么凶。”萧衍巴巴地看着周意。 “我怎么没看出来?”周意死都不上萧衍的套。 萧衍有些无赖地说:“我不管,反正我要补偿。” 周意扭过头不看萧衍。 萧衍又伸手把周意的头给扳回来,说:“你不要逃避。” 周意正想反驳,却见萧衍此刻看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快了。 她不由扒开萧衍的手,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掩饰道:“你再多跟我说说你中毒的事情,说不定咱们能理出些蛛丝马迹。” 萧衍在周意看不到的地方勾唇笑了笑,眸中闪现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之后才正了正脸色,跟了上去。 周意有些意乱地坐好,突然惊愕地发现萧衍跟进来就开始脱衣裳,不由咽了口口水:“你做什么?” 萧衍一本正经道:“这副身子太弱了,起来一会儿就累,我从昨个晚上到现在都没睡,现在需要上床躺一会儿。” 他慢悠悠地把层层叠叠的衣裳一件件脱掉,只剩了白色亵衣,萧衍又取下头冠,拆了盘好的头发,一头黑发顿时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萧衍懒洋洋地走上床,躺了下来,用手支撑着头,瞥了眼垂着小脑袋不敢看他的周意,眉眼弯了弯:“意意,你发什么呆呢?刚刚你要问我什么来着?” “哦,我想问你,还记不记得怎么中的毒?”周意故作镇定地回过头来。 却见萧衍亵衣半敞,虽有黑发遮挡,也难免露出些许肌肤来。 周意控制着自个的视线不往下看,面上越发镇定地看向萧衍的脸。 萧衍似有些烦恼地想了想,半会才道:“这副身体中毒的时候我还小着呢,哪能记得那么多。” 其实他心中早有猜测是谁干的这事,晋王府上下就那么几个主子,他中毒的时候晋王世子和东平王年纪都还不大,可以先作排除,余下同他有利益冲突之人,就只剩晋王妃袁氏和晋王侧妃吴氏了。 晋王侧妃吴氏是东平郡王的生母,原本不过是晋王的一个通房丫头,因为生下了萧睿,而晋王的妾室也不多,在几年前才被抬为侧妃。 凭一个通房丫头的身份在晋王府生存至今,能保得自个和东平郡王无恙,又成为风光无限的侧王妃,说明吴氏还是个有些头脑和手段的人。 但其没有背景,对付他没有任何好处,毕竟若是他死了,王府内便少了个能够牵制晋王妃的人,所以萧衍便把吴氏的嫌疑值也降低了。 而他来的时候,满院子都是晋王妃袁氏的人,所以他猜测,当年很可能就是晋王妃对原身下的手。 萧衍心中虽有怀疑对象,却是不愿意说给周意听,他知道周意这人挺讨厌麻烦的,晋王妃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帮原身报仇这事就由他自个做好了。 但萧衍不说,不代表周意没有猜测。 她想了想,道:“如今晋王的妻妾,除了晋王妃和侧妃吴氏,余下的几个不是死了就是没有儿子,就连你的母妃也都死了。没有儿子的人跟你应该没有利益冲突,晋王也不可能杀自个的儿子吧?那么就只剩下晋王妃和吴氏了。” 萧衍笑着伸出另一只闲着的手,抓起周意的手说:“意意可真聪明。” 周意瞪了萧衍一眼,抽回手道:“我听马范说,这个吴氏没有任何背景,全依仗着晋王过日子,我还听说吴氏是最早为晋王生下孩子的人,东平王其实比晋王世子还大了两天,这种情况下,晋王妃定恨吴氏入骨,吴氏恐惧晋王妃,就是去害晋王妃和晋王世子都不会害你的,风险太大,就算得手好处也不多,反而少了人能牵制晋王妃,这事对于吴氏来说太不划算。” 虽说有时候女人嫉妒起来会做出疯狂的事,但周意觉得吴氏和东平王如今活得风风光光的,应该是个有脑子的,不会是冲动之人。 萧衍叹了口气,才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晋王妃的娘家势大,听说她爹如今还在京城任职,就算晋王知晓了晋王妃要害你,估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晋王搬到平阳府住了几十年,到了当今晋王这代,朝中早就没什么人脉了,他若要造反,必定得把袁家安抚好了,若不当初他也不会为了讨好袁家,把东平王的出生日期给改小了。”周意接着道。 也就是说若萧衍要报仇,只能靠自己了。 萧衍无所谓道:“我又没指望那老头能顶什么事,再说我也不是很想报仇。” 他嘴上这么说,但到底心中感激原身给了他一个身体,让他能重见周意,若真查到切实证据是晋王妃害了原身,定会毫不留情地为原主报仇的。 可他不想周意为他的事情操心,才装作一脸的无所谓。 周意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萧衍的头,道:“这事也不急,既然有所怀疑,就防备着些,其余事等你先调养好身体再说。” “嗯。”萧衍魅惑一笑,把周意的手扒拉下来攥到手中,放到胸口之上。 “……”周意目光顺着萧衍的手移到了他的胸口,又努力把视线转移到萧衍的脸上,眯起眼睛:“小辰。” “嗯?”萧衍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你变了。”周意幽幽道。 “哪里变了?”萧衍勾起了唇。 周意嘴角微抽,抽回了手,说:“你赶紧修炼吧,我先出去了。” 说着周意便转身大步离去,直到出了房间,一股冷气袭来,她才觉得脑子清明了一些。 而卧房中的萧衍看着周意落荒而逃,心情颇好地笑了笑,随即神色一正,起身盘腿修炼了起来。 …… 周意在萧衍的院中逛了一圈,总算在后院找到两个婆子,两个婆子竟还在房中闲着无所事事。 她板着脸把两个婆子给喊到前院的一间偏房,坐下来问道:“你们二人跟着义阳王多久了?” 两个婆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有些不满地看向周意问道:“姑娘,请问你是?” “你们不用管我是谁,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周意淡淡道。 二人犹豫了一番,其中一人才回道:“奴婢在这个院子里服侍义阳王六年了。” 另一人也道:“奴婢也一样。” 周意算了算时间,二人应当都是在萧衍中毒之后才来的,萧衍能留着这两个人在,说明这二人应当没什么问题。 便又问道:“你们二人当初是何人分派来的?” 一个婆子便答道:“是府中的大管家把我们分派来的,还是王爷亲自吩咐下来的。” 周意闻言点点头,晋王亲自派来的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这二人六年内有没有被人收买,她也不能肯定。 “义阳王如今已经被圣上下旨册封,大小也是个王爷,可你们看如今义阳王的院子竟无一人值守,这还像话吗?”周意冷冷看着二人道。 两个婆子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不满的情绪,一时未答周意的话。 “我看你们二人年纪也才四十来岁吧?就没想过为自个谋个好前程?如今义阳王的身子骨逐渐在好转,要知道义阳王的封地是在义阳,早晚是要搬走的。虽说义阳比不得晋城繁华,但听说也算富庶之地,若是义阳王搬迁,那义阳之地可就属义阳王最大了。”周意淡淡道。 两个婆子闻言浑身一震。 如今义阳王身边没有可以信赖之人,若是她们二人能借机成为义阳王的心腹,待到义阳王搬迁之时,她们的好日子不就来了?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这会儿却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激动的神色,当下二人对着周意欠身行了一礼,齐道:“多谢姑娘提点。” 周意略一点头,说:“你们去守好这个院子,莫要让闲杂人等打扰到义阳王休息,若是你们表现得好,义阳王定会心中有数的。” “是。”两个婆子欠身应是,便恭敬退了下去。 第165章 财产 周意也没指望一番话就换得两个婆子的忠心,只是如今萧衍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有两个能对萧衍上心些的下人,总比多两个拖后腿的强。 待两人下去之后,周意也关上房门修炼了起来,昨日她的异能消耗不少,还未完全补充回来,趁着这会儿有空闲了,她也得抓紧修炼。 接下来三日周意除了修炼,便是去检查萧衍的情况,萧衍本就没有给晋王和晋王妃请安的习惯,这三日来除了晋王派人来问过萧衍的身体,倒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就连东平王妃也没再找过周意。 萧衍身体内有毒素,必须先清除完体内的毒才能突破,异能突破时本就有一定的危险性,若是突破之时再毒性爆发,不定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周意让萧衍先清除余毒再专心突破。 萧衍是水系异能,疗伤清毒本就比旁的异能有一定的优势,周意原本觉得最多二三日时间便足够萧衍把余毒排干净,不想三日过去,她觉得自个的异能都精进了不少,萧衍看起来却还是蔫了吧唧的。 “小辰,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清除?”这日用晚饭的时候,周意忍不住问道。 萧衍一脸委屈地看着周意,说:“还没。” “怎么会这样?你的异能对体内的毒毫无效果?”周意皱起眉道。 “倒是有点效果,只是我这副身体中毒久了,毒已侵入骨髓,不是一时半会能排干净的。”萧衍可怜巴巴地说。 周意想了想,说:“只要有效就行,你不要急,咱们慢慢来。” “嗯。”萧衍乖巧点头,眸中光芒一闪,又拉起周意的手问:“那意意能不能多陪我几天?” “好,我等你异能突破了再走。”周意心中一软,点头道。 家里的几个小孩都安顿好了,王大壮那边周意也打过招呼,她若回去晚了就让他自个去送货,也不用急这一时半会的,她还是等小辰身体好了再走吧。 不然小辰没有自保的能力,这晋王府又有人要害他,她怎么能走得安心。 萧衍眸中闪过喜意,忙殷勤地给周意盛了碗人参鹿肉汤,说:“你尝尝这个,这汤是那老头专门让人给我送来的。” “嗯,你也吃,补补身子。”周意接过碗,也给萧衍盛了一碗汤。 这晋王府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每日给萧衍送的饭菜少不了名贵中药熬制的汤品。 什么人参、燕窝、鱼翅、雪蛤跟不要钱似的送过来,周意这几日也跟着受补,脸色看起来都红润了不少。 不过萧衍说这时候的燕窝、鱼翅、雪蛤还都属于贡品,只有贵族才知道吃,平民百姓基本都认不出这些是什么,虽有一些商人知道这些是好东西,奈何没有市场,所以外头采买也算不得多贵。 吃过晚饭,萧衍突然神秘兮兮地对着周意说:“意意,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库房。” “去库房干什么?”周意眨了眨眼。 “看看我收藏的东西啊。”萧衍说着便拉起了周意的手,来到中院的一间房前,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的窗户是钉死的,整个房间几乎不透一点光,所以很是阴暗,萧衍点亮了几盏油灯,周意才看清这间房的全貌。 这间房很大,是由三间厅房打通,足有百多平米,可此时房间里除了靠墙的货架上摆满了东西,连地上都摆满了箱子,除了中间留有一条不足一米宽的走道,已经没了下脚的地方。 “这些都是什么?”周意刚问完,就觉得自个是白问了。 能被小辰亲自收藏的东西,肯定跟金银财宝有关系。 萧衍笑了笑,把箱子一个个打开,周意差点没被闪瞎眼睛。 她果然猜得没错,箱子里头有银灿灿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明亮亮的宝石、玛瑙、珍珠、玉石饰品,要是一般人突然见到这么多财宝,估摸都能疯掉。 这家伙还真是…… 上辈子她便把空间划出好多地方存放他的财产,没想到这辈子小半年不见,这家伙又收集了这么多金银财宝。 “意意,你喜欢吗?”萧衍把靠近走道的箱子全部打开,回头看向周意问道。 “……”周意闻言有些奇怪,心道这不是萧衍一直喜欢的东西吗?他问她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配合地说:“这么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 接着她又好奇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财物?” 按说萧衍刚刚出生生母就过世了,生为一个庶子,该不会过得这般好吧? “原身的生母魏氏,家中是经商的,挺有钱,晋王那老头还有点良心,魏氏过世之后,她的陪嫁和钱财也都在原身这里,没人拿走。再说大半年前原身办了场十岁的生辰宴,前几日晋王不还为我办了场封王宴,这两趟加起来,我都收了两百来车礼物了。这里是我的私库,我不喜欢的东西全让人放在了前院公库,公库都堆不下东西了,我只好又多开了间公库存东西。”萧衍似有些烦恼道。 周意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还没想到萧衍这么有钱,而且四日前的封王宴,周意大多时间都在萧逸的院子里呆着,并没有看到来客送礼的场景,没想到这些人给萧衍送礼竟都这么舍得。 随即周意又抓住了一个关键点,问道:“你说原身大半年前办了场生辰宴?” 萧衍闻言点头道:“嗯。” “你穿越来该快半年了吧?”周意又问。 “应该有五个多月。”萧衍说道。 “那萧衍若是死了,这些钱财会落到谁的头上?”周意问道。 萧衍一愣,说:“晋王,不过府中的财物大权掌握在晋王妃手上。” “那就是说晋王妃清点你的财物时,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中饱私囊?”周意问道。 “可以这么说。”萧衍点头道。 周意心道难怪。 先前周意就觉得晋王妃必须要萧衍死的理由不太明显。 虽说萧衍分封之后,会让晋王世子继承的封地变小,算是有损晋王妃儿子的利益。 可这时候的亲王郡王虽都有封地,但这封地只是为了圈禁这些皇子皇孙罢了,除了每年能拿点俸禄,其实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有,反而他们除非有圣上诏令,否则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封地,一点自由都没有。 一开始周意便想着晋王妃不至于为了这点封地就非要萧衍死,如今看到萧衍手中有这么多财物,才想明白晋王妃的杀心来自何处。 萧衍手中有这么大一笔钱财,一旦他有了后代,那这些东西必定是要留给后代的,那时晋王妃再插手便名不正言不顺了。 所以若真是晋王妃惦记萧衍的财产,一定会在近两年内,萧衍未成婚之前找机会害死他。 这时候的人并不是每年都过生辰,一般是十岁时办一场大生辰宴,然后就是从五十开始每十年大办一次,其余的都是小生辰,基本都是简单庆祝一下。 而晋王袭爵不过几年时光,十多年前晋王世子和东平王的十周岁生辰宴,定没有去年萧衍的生辰宴办得风光。 萧衍十周岁的生辰宴就像一个引子,他刚刚收了这么多礼,私产又丰厚了些,晋王妃恐怕是忍不住对萧衍做了些什么,才导致萧衍刚刚办完生辰宴不久就死了。 这么想着,周意有些担忧地看着萧衍:“最近你要小心些,我预感近日那人可能还要对你下手。” 第166章 病入膏肓 周意前一天刚跟萧衍提过要小心晋王妃,结果第二日清早晋王妃就露面了。 来时还带着一大批人。 晋王妃进来便直接闯入了萧衍的房中,周意正好也在,便跟晋王妃碰了个正着。 周意身为客人,且还是没有什么身份的客人,见了晋王妃自然要行礼。 于是她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民女见过晋王妃。” 晋王妃袁氏淡淡瞥了周意一眼,见周意没个规矩,还学着人家男儿行礼,当下嫌弃地皱了皱眉,也没理会周意,便直接坐了下来。 周意来到晋王府几日了,晋王妃身为府中掌管大权的女主人,自然不会不知晓。 只是在她看来周意身份低贱,这样的人不管是跟东平王世子交结,还是跟义阳王结交,她都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多管。 晋王妃不理周意,周意也识趣地没再说话,直接站到了萧衍身后。 萧衍慵懒地半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母妃,孩儿身子不适,就不跟您行礼了。” 晋王妃倒是大度地笑笑:“咱一家人不讲究这个,身子不适就好好歇些。” 随即她皱眉扫了扫四周,说:“老四,母妃听说你把院子里的人都给赶走了,如今院子里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萧衍闻言笑笑,心想他院子里的人本就是晋王妃安插的,从他赶走第一个人起,消息怕就第一时间传到晋王妃的耳朵里了,没想到这人装得还挺像。 “那些人笨手笨脚的,还不听本王吩咐,这样的下人要来何用?”萧衍说。 晋王妃眉头轻皱,随即又笑道:“不听话的下人确实该罚,但你身为郡王,身边无人侍候,不明事理的人还当我这个做母亲的亏待了你。这不,母妃又给你带了些人手过来,你去挑挑,看有没有合意的。” 萧衍笑道:“多谢母妃挂念,只是孩儿就喜爱清净,怕是要拂了母妃好意了。” 晋王妃闻言脸上的笑便绷不住了,她板起脸道:“老四,你莫要胡闹!堂堂郡王身边无人侍候像个什么话?再说今日母妃带人过来,也有你父王的意思。” 萧衍闻言正想说话,却见他突然呼吸急促,猛地掐住脖子咳嗽了起来。 晋王妃大惊,忙站起身来问道:“老四,你怎么了?” 她想让萧衍死是一回事,可若是萧衍死在了她面前就不好了啊,不仅传出去难听,王爷说不定还要误会她故意把萧衍给气死了呢! 周意见状眸光一闪,忙一边抚着萧衍的胸口给他顺气,一边大喊道:“快请大夫!” 说着她又对着晋王妃道:“王妃恕罪,四爷身体有恙,怕冲撞了王妃,王妃还是先回吧。” “对对对!快请大夫给老四看看!红玉,你留在这里照看老四,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找管事拿,若是老四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晋王妃跟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交代完后似怕惹上什么麻烦,带着人匆匆走了。 待一群人走后,周意忙扶着萧衍起身去卧房,那叫红玉的侍女见状想跟上去,周意却道:“四爷不喜外人进他的房间,你还是在外头候着吧。” 说着不理会瞪大眼睛的红玉,她把萧衍扶进屋,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把萧衍扶上床,周意小声问道:“你真的假的?” 萧衍捂着脸,胸口快速地起伏了起来,一看就是在憋笑。 周意不由拧了他胳膊一下,嘴里却喊道:“四爷!您可要坚持住啊!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喊完周意又靠近了萧衍的耳朵,问道:“等会大夫来了,你有办法应对过去吧?” 萧衍这才拿开手,一脸嫣红地看向周意,小声道:“放心,保管大夫诊断不出我是什么怪病。” “……”周意瞪了萧衍一眼,又道:“这么躲着不是办法,你今日不要人,她明日还能送。不如回头你亲自去跟晋王请罪,说不该拂了晋王妃好意,趁机主动跟晋王要些人手,自个挑来的人总比她送来的人好用。对了,你就尽量多挑一些人过来,就按晋王世子的标准挑,他用十人你就用九人,这样她以后再给你安插人,你也能有借口回绝了,毕竟你没道理越过你大哥去不是?” 萧衍闻言抓起来周意的手,说:“还是意意聪明。” “……”周意默默地抽回手。 这家伙如今也不知怎么变得这般脸皮厚,总吃她豆腐,知不知道他这样是诱人犯罪啊? 晋王府内本就有大夫,加上萧衍总生病,王府养的大夫住处离萧衍住处很近,没一会儿就有人把大夫给请来了。 红玉忙推开房门,让大夫给萧衍诊脉,她也趁机在旁边守着。 那大夫看起来估摸有六十来岁了,头发花白,他一进来先是放下医箱,匆忙对看起来很难受的萧衍行了一礼,便熟稔地萧衍的手放平,开始为萧衍诊脉。 诊着诊着他脸色变幻莫测,一会儿一脸惊讶,一会儿又愁眉不展。 红玉等了好一会不见大夫出声,不由问道:“张大夫,四爷他怎么样了?” “这……”张大夫犹豫了会儿,才道:“义阳王心脉衰竭,五脏皆虚,还有喘症。” 看起来像是活不久了,张大夫想道。 “那我家四爷的病还能治吗?”红玉也听不懂大夫说的是啥意思,不懂她就问,毕竟王妃留她下来就是为了打探萧衍虚实的。 张大夫收回诊脉的手,看了看还在红着脸咳的萧衍,才又看向红玉说:“姑娘,咱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红玉闻言忙点头,引着张大夫去了外头,这回还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周意悄悄跟了上去,贴着门边听外头的人说话。 外头传来张大夫刻意压低的声音:“姑娘,义阳王的病情又严重了许多,怕是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啊?张大夫也没法子治吗?” “小老医术有限,义阳王如今已病入膏肓,小老只能开张方子帮义阳王调养,使义阳王多支撑些时日,这病怕是根治不了。” “那……四爷他还有多少日子好活?” “怕是最多能支撑一年了。” “那还请大夫给开张药方,不拘什么名贵的药,只要能治四爷的病,我家王妃定帮四爷寻来。” “哎,小老知道了。” …… 周意听人离开了,又走回萧衍的床前,小声道:“这下你轻省了,大夫说你最多过不过一年。” 第167章 人手 一个上午,萧衍的院子来来往往不少人。 除了晋王和晋王妃派人送了许多补品药材过来,晋王世子妃和东平郡王还亲自过来探望了萧衍一番。 东平郡王萧睿过来的时候,还略有深意地看了周意好几眼,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因人多没有说出口,见萧衍的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坐不一会儿功夫便又走了。 当日午后萧衍便亲自坐轿去了晋王那一趟,到了接近黄昏之时才又回来,还带了一批人手。 其中有两名厨娘,五名婆子,丫鬟他没挑,护卫倒是挑了五十个,院子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萧衍把人带回来便把人丢到了一边,拉着周意说:“这些护卫是晋王训练的私卫,我挑选的都是新人,年纪都不大,身手也不是最好的,但胜在没有跟府中的主子打过交道。” 周意闻言点点头,这样的新人收拢过来用着也能放心点,随即她又问道:“你一下挑了五十名护卫,是不是太多了点?” “晋王对外说是养了三千私兵,实际人数却至少有三四倍,只是挂在家丁的名分上了,这些人经过训练,便会送到各处庄子上,明面上帮着管理庄子或是种地,实则放下锄头就可以打仗。”萧衍说道。 所以他选了五十名护卫,真是不多。 “那就是说晋王手中能调用的精兵,实则超过万人?”周意瞪大了眼睛道。 “嗯。”萧衍点点头,接着道:“亲王名下能上报二十名有品级的护卫,郡王是十二名,这些人享受官员待遇,领受朝廷俸禄。除此之外,亲王私卫最多可以养三千,郡王私卫则是最多一千,这些人员也要上报朝廷,打仗或是地方有暴乱之时,官府是有权调用的,早年这些人还可以领朝廷俸禄,但十几年前的一场变革,朝廷断了这些私兵的俸禄。” 萧衍顿了顿,又道:“我如今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只能先借那老头的人用用了。像晋王世子和东平王,他们如今都培养了一批自已的人手。” 周意闻言有些了然,朝廷断了这些私兵的俸禄,一来应是为了省钱,当朝的亲王郡王太多,朝廷帮他们供养数十万私兵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二来估计也是为了削藩,若不是晋王真的有钱,怕只能削减私兵了,但如此一来,各地的亲王郡王应该都对朝廷有意见。 “你如今已有封号,手头有十二名护卫官衔在,这五十名侍卫若是盯着这些名额,便好收拢。只是这些婆子有些麻烦,这些人应都是晋王妃手下调教出来的吧?”周意问道。 萧衍摇了摇头,说:“当年原身的母妃嫁过来时,也带了不少魏家的人作陪嫁,虽说如今多数不是死了,就是被打发至偏远庄子上,但府中还遗留了一些。只是如今他们都干着又苦又累的差事,我调过来的这些厨娘婆子,不是在原身母亲的陪嫁名单上,就是那些人的家眷。” 周意眨了眨眼:“你行啊,把这些人都翻出来了,有这些人帮忙,日后你也能过得舒心许多。” 萧衍的生母已经过世十年,这些人还能不能念着旧情她不能肯定,但这些人被晋王妃打压了这么些年,对晋王妃怀有怨气那是一定的。 有共同的敌人,便可以合作。 “嗯,我还打算把原身母亲的旧人都慢慢找回来。”萧衍不由又抓住周意的手捏了捏。 他后院如今剩下的两个婆子,这几日对他态度上转变了许多,萧衍一猜便知晓是周意帮他训过人了,他自然也要配合周意对这些事情上些心。 周意黑着脸把手抽回来,说:“既然人都带来了,也别晾着了,如今你这院子里好多差事都空缺着,你也给他们分配分配任务,不然还是乱糟糟的。” “我不想管这些事,意意帮帮我好不好?”萧衍一脸无赖道。 “我是什么身份,他们也得听我的?”周意看萧衍那懒样,没好气道。 “没关系,有我帮你镇场子。”萧衍顿时坐直了身子道。 “……”周意默了默,到底是不忍心看着萧衍的日子过得乱糟糟的,只好让他先把几个厨娘婆子喊进来。 新来的七名厨娘婆子,还有两名原先的婆子都被喊了进来,周意坐直了身体看向来人,把众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原先那两名婆子脸色有些难看,新来的七名厨娘婆子倒是神情既激动且欢喜。 周意也不会从表面看人,这些人是什么样的品性,还得相处久了才能知晓。 她看着几人说道:“如今四爷身体不适,不能多说话,他院中的事宜便暂且交给我管。我也不插手旁的,就把你们各自的差事重新分配一下。” 这话一落,九人神色各异,重新分配差事,那她们日后短时间的命运可就算掌握在这小姑娘手里了。 周意知道这些人不会服她,便看向半躺在软榻上的萧衍,萧衍配合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你们、都听周姑娘的。”萧逸喘着大气道。 周意便接着道:“四爷院中人手不多,很多事务都乱糟糟的,今日咱们把院中的事务重新分配好,日后各自管好各自的差事,也省得出了什么问题各方推诿,惹得四爷心烦。” 顿了下,她又道:“你们各自都擅长什么,也都跟四爷说说。既然分配差事,自然捡着你们擅长的来,这样你们做事也能顺手一些。” 九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到底把自个所擅长的东西一一报了出来。 周意边听边暗暗记下,等她们说完之后,便先点了新来的七人出来。 “花婆子,蓉婆子,你们二人擅长厨艺,日后四爷的小厨房和茶水,就归你们二人管。除了你们二人,任何人不得踏入小厨房一步,四爷吃食上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拿你们二人是问。” 二人神色一凛,又看了看一旁半躺着的萧衍,见其也默认了周意的话,忙欠身应道:“是。” “晴婆子,兰婆子,玉婆子,你们三人并无所长,就负责扫洒院子和房间。”周意又道。 三人也忙欠身应道:“是。” “慧婆子,你能识字算账,日后四爷院中的公库便交给你管理,回头你把四爷库房的东西清点一遍,核对后重新造册,交由四爷过目。日后府中取用,皆经你手,少了缺了什么东西,便拿你是问。”周意又道。 慧婆子一脸激动地看着周意,半会才应道:“是。” 周意又看向七人的最后一人。 这个女人的年纪实际不过二十七八,但其一脸沧桑,看起来像有三四十岁了,她又道:“魏红梅,刚刚我听你说,你早年是魏侧妃贴身服侍的丫鬟?” 魏红梅欠身一礼:“回姑娘,正是。” “你如今可有婚配?”周意又问。 “并无。”魏红梅回道。 周意点点头,说道:“往后梅姑姑便是四爷院里的掌事姑姑,四爷院中的人皆归你管,四爷一切事务,你可都得上点心。” 说完又看向其余几人:“日后院中琐事,你们皆要先请示梅姑姑,不可擅自决定。” 魏红梅闻言一惊,看向萧衍,见萧衍对她轻轻点头,眼中瞬间闪烁出泪花,忙低头行礼道:“是,奴婢领命。” 安排好了新来的七人,周意又看向两名旧人。 此刻这二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像是对周意的安排很不服气。 第168章 侍卫 周意又看向二人道:“宋婆子,李婆子。” 二人微微欠身,不阴不阳道:“奴婢在。” “李婆子以前只做粗活,也并无所长,日后你便负责送洗和整理四爷的衣物。”周意说道。 这活算不得多重,还能经常在萧衍面前过过脸,算是个得脸的活计,她让这人办这个差事也有拉拢此人的意思。 那些魏氏带来的旧人,不需要周意特意拉拢,能派到萧衍的院子里,已算比以前的日子过得好了,反倒是先前留下的宋婆子和李婆子,周意得费点心思把她们拉拢过来。 不过重要的差事,周意觉得还是得交给魏氏的旧人做放心些,所以萧衍院里最重要的厨房、财务和管理大权,她便交给魏氏的旧人了。 那李婆子也知道她干不了什么重要的差事,听周意派给她的活还算轻省,倒是脸上带了些喜意,欠身道:“是,奴婢一定干好这个差事。” 周意点头,又对着宋婆子道:“你头脑灵活,且能算账,日后四爷院中采买事宜,就交由你了,你可得帮四爷把好关。” 那宋婆子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欣喜起来,她也能识字算账,可周意却把管理库房的活交给了新来的人,先前她心里正不舒服呢。 如今听了周意这话,宋婆子可算高兴坏了。 管理库房的职责虽重要,可库房里的东西不好做手脚,反倒是采买这种活计油水才大着呢! 她没想到这姑娘这般上道,把这么好的差事交给了她! “奴婢一定把这差事给办好。”宋婆子忙保证道。 周意点点头,这院中的常规采购事宜,不会让萧衍损失多大,萧衍若是要采买贵重东西,肯定是要亲自过问的,再说上头还有一个掌事姑姑看管着,就算这人贪上一点也无妨,一点钱财换人忠心也不算亏了。 先前周意跟这俩人说萧衍的身子骨正在好转,可如今萧衍的‘病情’又加重了,给这二人安排些好的差事,她们为了能长久占据这差事,定会祈祷萧衍多活段时间的。 打发了九人出去各忙各的,周意又看向萧衍问道:“那五十名侍卫怎么搞?” 萧衍说:“都随你。” “……”周意瞪了萧衍一眼。 她最烦人家说‘都随你’这话了。 萧衍像是没察觉出周意的恼意,又魅惑一笑,说:“意意,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周意看着萧衍那张俊美的脸,有些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这副身体太小了,她这会儿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大爷的,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缓了缓,周意才道:“那些人都没有名字,得重新给他们起名字,这事还是你来吧。” 刚刚周意看了萧衍拿回来的人员名单,几个婆子都有名字,这些侍卫却只有代号。 难怪东平王和萧逸的侍卫名字都是数字,这么多手下起个名字也怪费脑的,且不容易记。 萧衍想了半会,才说:“意意看着起好了。” “……”周意无语地看了萧衍一眼。 她等着萧衍想了半会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又推给她干了? 她气得牙痒痒,最后还是无奈地自个想去了。 这么多人的名字不能一个个想,得有套路,不然记不住。 好半会,周意才道:“我想到了!就用赤橙黄绿青蓝紫,后头加数字,从一到十,行不?” 萧衍嘴角微抽,却还是点头道:“行,不过绿不好听,咱不用这个字。” “那把绿换成白好了。”周意想了想说。 “好。”萧衍说。 于是侍卫的名字便定下来了,五十名侍卫,就用‘赤橙黄白青’五字,后头加一到十的数字,以后来了新人,就用‘蓝’和‘紫’。 而且以后侍卫再多也有名了,形容颜色的字太多了,比如赫、绯、玄、苍、丹、皓之类的…… 她这名想的,简直是一劳永逸啊! 想好了名字,周意趁着天还亮,又把侍卫喊去后院训话。 这些侍卫多数年纪不大,最小的才十二三岁,大的也就十七八岁,多数人都在十四到十六之间。 也好在这些人的年纪小,心眼子不多,知道周意代表着义阳王,倒对周意挺恭敬的。 “我不管你们来自何处,曾经是何人手下,来到义阳王跟前,日后便只有义阳王一个主子!” 周意背着手看向众人,冷声道:“你们的职责,只有一条,便是保护义阳王的安全!听清楚了吗!” 众少年没想到周意一个小姑娘还有他们教官的气势,顿时身躯一震,齐声道:“听清楚了!” 周意又看向众人问道:“我问你们,若你们是义阳王的贴身护卫,不远处发生了走水之事,或是有求救声,你们如何应对?” 其中一人率先答道:“先去查探,若需相助属下义不容辞!” 周意又看向其余人,问道:“你们呢?” 另一人答道:“若属下是义阳王的贴身侍卫,自然以义阳王的安全为先,属下就守在义阳王身边,哪也不去!” 周意满意点头,指着少年道:“很好,你先站出来,日后你就是义阳王的贴身护卫!” 那少年一喜,忙声音洪亮道:“是!” 周意又问:“若你们身为义阳王的贴身侍卫,有面生之人说奉了晋王之命,调你们去往别处,你们如何应对?” 这下一群少年机灵了,顿时有人抢先回答:“府中这么多侍卫,晋王不可能无人可用,需要调用义阳王贴身之人,若是属下,属下就守在义阳王身边,哪也不去!” “若是那人拿出晋王手令呢?”周意又问。 “手令可以造假,若真是晋王身边之人,属下怎会看着面生,自然让他哪来的回哪去!”那人又道。 周意点点头,这人还算胆大心细,她刚刚故意说了‘面生’之人,没想到这人便注意到这个细节了,当下指着这少年道:“你也出来,日后贴身保护义阳王。” 周意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一共挑选了十人出来,当萧衍的贴身侍卫。 这十人平日的职责负责贴身保护萧衍,日夜轮守,周意又给他们用‘赤’字重新起了名,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叫做赤一,除了负责萧衍的安全,也是领头,平日负责给其余九人排班调遣等任务。 剩余的四十人,周意则选了身手最好的四人出来,分别叫橙一、黄一、白一和青一,每人领导九人,负责整个院子的安全和巡逻。 贴身保护萧衍的人,脑子灵活要比身手重要一些,但守卫院子的人得身手好,才能服众。 最后周意又从中挑出身手最好的青一,负责管理院中的四组侍卫,萧衍的十名贴身侍卫则直接听令与萧衍,不在青一管理范围之内。 把这些侍卫的任务给分配完,让人该休息的休息,该值班的值班,周意才松了口气。 第169章 困境 萧衍的院子新添了许多人,接下来的日子,萧衍的院子不仅围得铁桶一样,也变得热闹了许多。 除了平日话不多的侍卫,魏氏的旧人都十分想与萧衍亲近,只是萧衍在外人面前并不喜多说话,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萧衍不愿多搭理他们,时间久了众人也都知道四爷性情沉默寡言,无事不往萧衍跟前凑了。 周意在萧衍的院子里一住就是半月,转眼到了二月二十,天气也开始逐渐变暖了些。 这段时间除了萧衍体内的毒还没解决这点,让周意有些担心,倒还算风平浪静。 萧衍手中有了可用之人,对府里的消息也灵通了许多,周意也跟马范通过了信,让他在外头不用担心。 这日用过晚饭之后,萧衍留住了周意,说:“北疆有信了。” “嗯?”周意挑了挑眉。 “庆州那个龙虎将军,你知道的吧?”萧衍问道。 “我听马范说过,他有些本事,原是庆州的守城将,因为守城有功,被皇帝封了龙虎将军,命其率军抵抗胡人。”周意点头道。 “胡人前些日子再次攻打庆州,直接闯入了庆州城。”萧衍说。 周意拧起了眉:“什么情况?” “结果进入庆州城之后,发现那里成了一座空城。”萧衍接着道。 周意眸光闪了闪:“空城计?” 萧衍点了点头:“待胡人闯入庆州之后,龙虎将军带领大军反包围了庆州,城内什么都没有,无人无草无粮,胡人坚持不了多久,必定要降。” 周意瞪大了眼睛,说:“这人厉害了,这么轻易打败了胡人?” “厉害的不是那个龙虎将军。”萧衍说。 “那是谁?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周意有些不耐了。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吊人胃口呢? 萧衍无奈笑笑,说:“听说出谋划策的是其子,秦义。” 周意呆了呆,半会才道:“秦义?不会是豹子吧?” 上次他们伙伴中有个外号叫‘豹子’的人,真名就叫秦义。 萧衍说:“我也拿不准。” 周意想了想,说:“若是豹子,他干得出来这事。” 上辈子跟人打架的时候,这小子就挺爱出谋划策的。 随即她又神色一凛,道:“这事暂且不管,若是胡人降了,你怎么办?” 晋王与胡人勾结,若是胡人惨败,而晋王什么都没有付出,那些人保不准会拖晋王下水,到时候他们一把晋王招供出来,晋王一家都别想活命,甚至连马范家都可能受牵连。 想到这里周意气结。 以前不知道小辰穿到了晋王家,她还巴不得胡人败了,如今找到了小辰,她反倒要替晋王担心了。 小辰和马范这辈子到底是怎么投的胎?家里老头怎么都这么不靠谱呢? 这么算起来,倒数她的家庭情况好了些,周家虽然穷,虽然没有身份,但好歹周家人不会给她惹出灭门之祸啊! 萧衍一脸无所谓:“晋王那老头、晋王世子、还有东平王,这会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周意见萧衍这副光棍的模样,恨不得抽他一顿。 感情就她一个人为这些家伙操心? “这样不行,太被动了,咱们得干点什么。”周意拧紧了眉道。 萧衍伸手抚了抚周意的眉,说:“意意不用担心,晋王那老头也不是个被动的人,若真祸到临头,他宁愿拼一拼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这样的话晋王可真就成反贼了,造反上位的难度更大了,我就怕他拼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周意拉下萧衍的手道。 晋王没好下场,那小辰还能好吗? 周意可不认为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能够跟朝廷对抗。 “他自个惹得祸事,为何要咱们帮他收拾烂摊子?”萧衍再次伸手抚了抚周意的眉。 “那能怎么办,谁让你现在是他儿子。”周意没好气道。 随即她又冷静地想了想,半会,才道:“必须让胡人闭嘴。” “怎么让他们闭嘴?”萧衍好奇问道。 “晋王跟胡人勾结,肯定是很私密的事,只要少数知情人不在了,就完事了。”周意说。 说完周意便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找东平王,让他派人带我去庆州一趟,只有他们知道胡人的知情者都有谁。若是在庆州的秦义真是豹子,他还能助我,混乱之下砍杀几个胡人总不会被人发现不妥?不行我就自个闯入庆州。” 萧衍忙拉住周意的手,说:“不是还有马范在吗,让他去,马家也不清白,这一趟马范该跑,凭什么让你去?” “……”周意无语地看了萧衍一眼,这货卖队友的事情干得还挺理直气壮? 随即又想着这确实该是萧家和马家的事,凭啥她跑前跑后的受累啊? 便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去找东平王。” “你等下,我让侍卫去传信,把东平王喊过来,你别跑来跑去的了。”萧衍又拉住周意的手道。 “……好吧。” …… 不一会儿侍卫便把东平王请了来。 萧睿还以为是萧衍找他,谁知侍卫却把他给带到了周意的房间。 待侍卫出去带上了房门,萧睿皱起了眉:“是周姑娘有事寻本王?” 周意点了点头:“王爷请坐,小女确实有事要与王爷相商。” 萧睿脸上顿时闪过不耐的神色,若是往常他还有心情跟周意说笑,可今日他正心烦意乱着,周意这时候来寻他,他能高兴了才怪。 “王爷,小女要说的事,是关于庆州战事。”周意平静地看着萧睿。 萧睿闻言惊讶地看了周意一眼,下一瞬便收起了异色,慢条斯理地坐下身来,问道:“哦?周姑娘想说什么?” 周意说:“想说晋王府如今怎么解困。” 萧睿双手一颤,半会,他眸光闪了闪,试探问道:“晋王府能有什么困境,需要周姑娘帮忙解的?” 周意说:“现在还没有,待到胡人降了,说不定就有了。” 萧睿指尖捏紧了佛珠手串,神情阴郁地看着周意:“周姑娘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 “东平王,何必明知故问,今日我找你来说这些话,总比去找晋王世子说这些话要好,不是吗?”周意笑道。 萧睿深深地看了周意一眼,随即又笑道:“周姑娘话都未说清楚,本王怎知晓你是何意?” “那小女便直言不讳了。我要东平王去向晋王献策,送信于胡人后方首领,就说晋王愿意赔付胡人损失,且晋王会托关系在朝中活动,尽量保住胡人部下,以此安抚胡人后方。我还要晋王派一支精兵去庆州,找机会灭了知情人的口,此事我会另外安排一人助你,以保万无一失。”周意淡淡说道。 胡人攻打大燕并非全部出动,所以必须前方后方知情人一起闭嘴,才能保证胡人不会出卖晋王,胡人后方的事情周意搞定不了,就只能交给晋王去安抚了。 萧睿闻言神情一震。 如今胡人被围困,很快要成为大燕的阶下囚,若想他们干的‘好事’不暴露,让知情人闭嘴是唯一的方法。 这丫头所说的办法若是真成了,倒是真能解决如今晋王府将要面临的困境。 只是这小丫头怎么会对晋王府的事情了如指掌,且关键时候还给他献策? 第170章 没良心 萧睿的心里有些慌,一个小丫头都知道他们同胡人勾结了,其背后也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事了? 还有这小丫头既然都知道他们要造反了,为何还要帮他? 他心里一肚子疑问,可又不敢问,这一问岂不是要承认了他是逆臣贼子? 周意见萧睿脸色变幻莫测,便站起了身,对其拱手行了一礼,才抬头正视萧睿的眼睛:“王爷不必多虑,小女是王爷的盟友,当今圣上行事荒诞,许多百姓都对其不满,如今整个燕国只有晋王有机会跟朝廷相抗,小女自然希望晋王安然无事。” 萧睿看着周意,神色有所意动。 “晋王身份高贵,小女无法接近,晋王世子性情阴郁,瞧着不像好接触之人,义阳王又身体孱弱,唯有东平王谦谦君子,若是东平王相信小女,小女愿必要之时为东平王效犬马之力。” 周意说完便心中暗暗吐糟。 你妹,她为了小辰和马范居然连节操都不要了。 萧睿闻言神色更加意动。 他心中思索着周意能知道这么多,且真的有办法助他,背后不定站着多少高人,若他真的能收拢这小丫头,日后定有莫大的好处。 但他心中仍有疑虑,不敢轻易应下周意的话。 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背后实力越强大,代表着越难驾驭,若是被反噬,那他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周意心知萧睿生性多疑,不由坦然迎上萧睿的目光:“王爷,富贵险中求,若王爷当真心有鸿鹄之志,何必畏手畏脚?倘若王爷只求明哲保身,那只能说明小女看错了人,打搅了!” 说完,周意便转身欲走。 萧睿顿时浑身一震,忙起身拉住周意的胳膊:“周姑娘,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坐下说话,再商谈商谈细节。” …… 周意和萧睿在房中坐了好一会儿,两人商定由萧睿今晚就去说服晋王,明日上午安排人手去庆州,毕竟这事得私下做,晋王府派出的精兵得伪装一番,扮成商队前往庆州,有不少东西要准备,最快也得到明日上午出发了。 一切说定,周意才把一脸兴奋的萧睿给送走了。 请萧睿来时本就天色不早了,这会儿已经天黑下来,但周意觉得还是得跟萧衍说一声,便又回到了萧衍的房中。 萧衍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等着她。 “怎样?那人答应了?”萧衍有些不爽地问道。 “嗯,不答应他们还能怎么办?”周意有些疲惫地说。 “意意,过来坐。”萧衍对着周意招了招手。 周意这会儿也没功夫想别的,闻言便下意识坐了过去。 萧衍待周意一坐到床上,便拉着周意躺了下来。 周意顿时一惊:“小辰!你干嘛?” “帮你放松放松。”萧衍边说,边帮周意脱掉了鞋子。 “……放松?”周意惊疑不定地看着萧衍。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萧衍见周意的眼睛瞪得老大,憋着笑道:“意意别急,一会儿就舒服了。” 说着便去解周意的衣裳。 “你是禽兽吗?”周意顿时抓住萧衍的手。 萧衍顺势便无力地趴到周意身上,近距离看着周意的脸,无辜道:“意意干嘛骂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周意忙要把萧辰给推开。 结果一推之下萧衍便痛呼了一声:“意意,你弄疼我了!” “……”周意默了默,说:“那你自个起来。” 萧衍双手扶上周意的肩,说:“我起不来。” 周意深呼了一口气,最后干脆不管他了,任由萧衍在她身上趴着。 等了一会儿,便感到萧衍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开始东捏一下西捏一下。 “你做什么?”周意问。 “按摩啊,你舒服了点了吗,意意。”萧衍眨着无辜的眼睛道。 “……”周意有些发囧,下一瞬又黑着脸道:“如果你不趴在我身上更好。” 萧衍‘呵呵’笑出声来,人却赖在周意身上不起来。 周意被萧衍鼓捣鼓捣,也不知是太乏了还是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天快亮。 周意醒过来后发现自个睡在了萧衍的床上,萧衍穿着白色亵衣,搂着她睡得正香,而她的外衣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萧衍脱下,顿时脸色一变。 本想一脚把萧衍给踹开,但发觉萧衍睡觉的模样如同一个毫无防备的婴孩般,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个阴影,看起来可爱极了,当下心又软了软。 她轻手轻脚地从萧衍怀中起来,穿上衣物,把头发简单梳成两个包子顶在头上,便出去了。 萧衍在周意刚出去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门的方向,眉眼弯了弯,随即把周意枕过的枕头抱进怀中,又一脸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天色还早,院中仅有几个侍卫守着,见周意从萧衍房中出来,这些侍卫不由怪异地看了周意好几眼。 周意也没理会众侍卫的目光,随意点了一名侍卫道:“青九,帮我准备辆马车,我要出府一趟。” 青九忙躬身应是,便退下准备马车去了。 周意早饭都没吃,就赶紧坐着马车离开了晋王府,来到马范的小院前停下,敲响了门。 马范这会刚刚起床,见周意来了,忙把周意拉进房中,待没了人,才问道:“姐,你找到萧辰了?” 上回周意派人给马范送信,只带了‘安好’二字,萧辰的事情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周意自然不会把这个秘密跟侍卫说。 “嗯,找到了,萧衍就是小辰。”周意点头,接着又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跟你说,你赶紧收拾准备一下,等会就该有人来找你,到时候你要去一趟庆州,路引东平王的人会帮你办好。” 马范瞪大了眼睛:“啥事啊?怎么突然要去庆州。” 周意看了看门外,小声把庆州的事情跟马范说了一遍,又道:“我怀疑庆州龙虎将军之子有可能是豹子,你跟晋王府的人一起过去,若是那人是豹子,让他帮你把胡人的知情者全部灭口,不行你就想法子自个出手。晋王绝不能暴露,否则朝廷一旦清查起来,晋王府和马家一个都逃不掉。” “小辰如今身份所限,没法走出平阳府,这回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了。” 马范听出事态严重,没犹豫地便点了点头,半会,又气哼哼地道:“萧美人那臭小子也太没良心了吧!都知道我在晋城,这半个月也没来看我,亏得我还带姐你来找他!” 周意拍了拍马范的肩膀,解释道:“小辰他中了毒,这么长时间也没解掉,晋王也不让他随意出门。” 马范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的异能没有了?” “有。”周意说。 “那他一个水系异能者,这么久连个毒都解不掉?”马范一脸不可置信。 “小辰说是中毒太久,毒素已经侵入骨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周意说。 马范愣了愣,随即有些纠结地看了周意一眼,心道姐不是被那臭小子给骗了吧? 第171章 新房 马范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拉住周意的胳膊:“姐,回头你试探试探那小子。” “嗯?”周意不明所以地看向马范。 “我怀疑那臭小子骗你呢,他身体肯定早就好了!”马范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地出卖了队友。 这臭小子,让他没良心,那也别怪他背后插他一刀了。 周意眨了眨眼,疑惑道:“这点小事,他骗我做什么?” 马范嘴角抽了抽,心想姐果然是不懂男人的心啊,便解释道:“姐,你想啊,那臭小子身体不好,你是不是得留下照顾他?” “……”周意默了默,半会,眼中腾地升起一团火气。 马范见状立马火上浇油:“姐,水系异能本就比旁的异能疗伤清毒有优势,若我中了毒,最多十天半月也就好了,萧辰咋可能到现在都不好?而且姐,你大哥可跟我爹娘不一样,他没啥自保的能力,几个小孩在村子里住着,回头可别被人欺负了去。” 周意闻言顿时又担心起周二娃了。 她走的时候就跟周二娃说大半个月回去,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到时候她回去晚了,那小子不得担心死? 再说周德旺一家人又是爱找事的,万一那家人趁她不在找周二娃麻烦咋办? 越想周意越是担忧,当下对着马范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得赶紧回去一趟。” 萧衍如今正在装病,哪怕他身上的毒还未清除,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 王府内想害萧衍的人得知他活不久了,除非萧衍自个暴露,否则该不会多此一举对他出手,再说他的院子如今也有人守护,反倒是家里那几个小孩需要她些。 随即周意又叹了口气。 萧衍欺骗她虽让她火大,但她也只是生气萧衍心里有什么想法为何不能坦诚跟她说,难道她就是这么不能沟通的人?非要跟她耍点心眼子? “对了,马范,你手下有没有信得过的人,让他们帮我兑换一些黄金。”周意想了想,又从空间里取出一沓子银票交给马范。 这是上回萧逸分给她的银票。 自从打仗之后,周意便觉得这银票放身上不靠谱,大燕若真的乱起来,钱庄一倒闭,这银票就成了废纸,反倒黄金到什么时候都能保值。 马范见周意拿出这么一大叠子银票,问道:“这是那臭小子给你的?” “不是,萧逸找我那天,跟晋王世孙作赌,我帮他把本钱赢了回来,他分给了我两万两银票。”周意说。 马范想了想,说:“钱庄黄金不太好换,银子倒是好换一些,姐,你非要黄金吗?” 周意想着如今大燕的白银开采量不如后世那么大,应该最少还能保值个一二百年的,便道:“黄金能兑换多少兑换多少,换不到就兑成白银吧。” “好,我这就让你去帮你换。”马范点点头,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契书、一张房契和一串钥匙,递给周意道: “对了,姐,前几日隔壁邻居要卖宅子,跟我家这个院子一样规格,也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我看他出价低,就买了下来。房契我还没过户,回头你拿上你的路引做身份证明,把这房契过到你头上吧。对了,那院子门锁我重新换过了,有我家下人帮你看护着点,也不用你多操心。” 他想着萧辰在晋城,周意不定啥时候要过来,他家院子这位置离晋王府也近,正好隔壁院子送给姐当落脚的地方。 周意闻言接过房契和契书看了看,见契书上头的房价才写了三百两银子,不由问道:“这么大的小院才要三百两?” 大燕虽地广人稀,房价压根不能跟后世比,但马范的房子可不小,光是大大小小的房屋就有二十多间,地段也不错,这么大的宅院三百两也太便宜了吧? 马范闻言对周意眨了眨眼:“这是给官府看的,实际上我还有另一张契书,上头写了购买他十数套家具,四百两银子,买房子要交税,买家具不用交税,所以我买他家具比买房还贵。” 周意立刻听懂了,心道马范不愧家是经商的,家具四百两银子,怕是虚高了,多半是为了把房价谈低一点,这样能省点税。 不过这时候的官府跟后世文明时期不一样,过个房地契本该交五分的税,官府估计还要多贪上一点,她便没说马范什么。 “多谢了,你从这些钱里头拿七百两出来,我这买房子不能用你的钱。”周意说。 “不用,姐,我让人把银票一起换成现金现银,你先装着,以后我要有难了,就靠姐养活了。”马范说。 周意笑笑:“好。” 马范跟周意说好便派人去钱庄换现金银,又让人帮他收拾东西,既然晋王府的人要冒充商队赶往庆州,那他多带些吃穿用的也无妨,反正都走不多快的。 周意则拿着钥匙去隔壁院子打开了门,原主人已经搬走了,如今这院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成了周意的了。 前院进门左右分别有一间小门房,门房西边还有两间倒坐房,可以做下人房,东侧两间宽敞高大的厢房,可以做客房,西侧用墙隔出了一些地方,走进去是两间茅房,正对大门的是三间厅房,可以接待客人用。 北方的住宅院落不如南方精致婉约,整个院子都是空阔大气风,前院虽不小,但除了院角种了树,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院子里青石板铺得紧密,倒是挺干净。 从西侧角门进入内院,内院比前院还要大上一倍,周意数数大大小小房间得有十来套,坐北朝南正房一套间,两边分别有间角房,东侧是大厨房和两间柴房,西侧是三间厢房,坐南朝北还有三间打通的房间,可以做库房。 内院因为太大,边角倒是修建了花圃和一座假山石,中间是空旷的院子,周意觉得习武射箭这院子正好用。 后院有个大马棚、五间后罩房和一间茅房,后罩房可以供下人住或当杂物房,院子除了四棵晾晒衣物用的树和一口水井,倒没多余的装饰了。 周意看完院子又去各个房间看了看,除了一些细软被原主人带走,房间里的家具倒都还在。 整个院子除了前后院的下人房,其余房间里,主人房、厢房、厅房和客房,多数家具都是花梨木制成,还有不少房间都摆有绣着精致图案的屏风,周意算算这么多房屋里的家具十数套下来就得几百两银子,马范这房子买得可真不亏。 周意看完房子满意点点头,这套院子回头房间里再添些床被细软就能住人了,倒是省事。 马范派了好几人去帮周意到附近钱庄兑换金钱,没用多少时间便带了两个皮箱子回来了。 黄金比周意预计换到的还要多,一共换了八百两,但置换的价格稍高了点,八百两黄金一共抵了一万六千一百五十两白银,白银则换回来了三千八百五十两。 周意拿了两个十两重的银锭出来,其余的金银收入空间,又喊了跟她出来的青九,把银子、房契、契书和她自个的路引拿给青九,让他帮自个去府衙过房地契。 青九是晋王府的人,跟官府打交道总比她办事方便些。 第172章 离别 青九还没回来,晋王派来的人便到了,只来了一人,悄悄跟马范接过头,便带着马范走了。 周意目送马范离去,等青九回来,顺利拿到了房地契和办事剩下的五两银子,便又回了晋王府。 来到萧衍的房间,萧衍忙拉着周意的手道:“我让人准备了饭菜,你先坐下来吃点。” 说着萧衍便把周意拉到了饭桌前。 周意一进王府消息便传到了萧衍的耳朵里,这会儿他刚刚让人把热着的饭菜摆好。 “我在马范家吃过了。”周意扫了眼桌上精致美味的饭菜,神情淡淡道。 萧衍眨了眨眼,问道:“意意,你怎么了?是不是那臭小子惹你生气了?” “没有,小辰,我要回去了,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周意说道。 萧衍身子一僵,下一瞬又可怜兮兮地抓住周意的手:“怎么这么突然要走?” “家里只有几个小孩在,我实在放不下心。”周意顿了顿,问道:“小辰,你异能已经突破了,毒也解了,是不是?” 萧衍呆了呆,随即一副小学生犯错的模样低下头,道:“意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是想让你多陪我几天。” 周意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坦诚些呢?” 萧衍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周意,周意却发现萧衍的眼眶有些红了。 “意意,我害怕,你这人太理性了,我怕直接跟你说没用,你还是要走,就跟现在一样。” 周意如今实在是对萧衍可怜的样子没有抵抗力,她心中顿时一软,主动握住了萧衍的手说:“小辰,我得回去看看我大哥他们,等空了我再来看你好吗?若不你也可以想法子去找我,不过最近不行,你得在这里等着元帅的消息,我有些担心他。” 萧衍安静了半会,才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做出体贴的样子:“那好吧。” 说完他神情低落地站起身来,又闷闷道:“意意,我有礼物送给你,你等我一下。” 周意看着萧衍萧瑟的背影,顿时觉得心中一痛。 她发觉她可能对这家伙的感情真不一样了。 随即她又笑了笑。 她本身就不是胆小的人,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不会退缩。 萧衍回到卧房取了套衣裳出来,放到周意的怀中:“意意,这是我为你做的衣裳,你看看喜欢吗?” 上辈子萧辰除了爱收集黄金珠宝,第二爱好就是喜爱做衣裳了。 周意空间里还有不少件他为她做的衣服,虽说多数衣服都是华贵礼服,周意平日里并不怎么会穿,但萧辰就是不让她丢,所以她只好一直带着。 这次萧衍给她做的是一套霁青色为主色的裙装,款式精简却质地华贵,外衫上用金丝银线绣了祥云图案,细节之处堪称完美,一看就是费心做的。 “意意,这衣裳做起来有些费时间,这么久我才给你做了一套出来。”萧衍红着脸,似有些不好意思。 周意仔细看了看这套衣裳,不由真心夸道:“小辰,你做的衣裳真好看,比那些繁琐又花不溜秋的衣裳好看多了。” 这段时间萧衍也让人给她做了几套华服鞋子,虽说也挺好看,但周意却觉得花哨了些,她还是喜欢简约风。 当然萧衍就是有本事做出简约又不失华贵的衣裳,实在是太合她心意了。 萧衍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意意,你喜欢我以后还帮你做。” “这做套衣裳太费时了,如今你好歹是个王爷,做这种针线活让人笑话。”周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萧衍拉起了周意的手:“我喜欢做嘛,只要意意喜欢穿,我做一辈子都愿意。” 就是要你天天穿着我做的衣,这样你才能时时想着我。 “……”周意看向萧衍闪闪发光的眼睛,半会,才轻唤道:“小辰。” “嗯。”萧衍眸光一动,声音低沉地应了声。 周意勾起了唇,道:“小辰,谢谢你,你做的衣裳我很喜欢,还有,你,我也很喜欢。” 萧衍愣了愣,下一瞬有些激动地看着周意,结结巴巴道:“意意,你、你刚刚说什么?” 周意伸手捏了捏萧衍的脸,说:“没听到?那没有了。” 萧衍顿时一把搂紧周意,有些激动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 萧衍说完鼻子一酸,这回眼泪是真的掉下来了。 他这叫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吗? 周意回搂住萧衍,说:“是。咱们再等几年,等咱们都长大了,如果到时候我们的心意都没变,就试着谈恋爱吧,好吗?” 虽说她有个成年人的灵魂,但这小身板谈恋爱太奇怪了,主要是什么都干不了啊…… 萧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会,他才使劲点点头。 只是他才不要再等几年,意意现在就是他的,他都等了一辈子了,这辈子不想再等了。 许久,萧衍摸了摸眼睛,才拉着周意的手道:“意意,跟我到库房。” 周意又被萧衍带到他的私库里。 萧衍点了油灯,然后把一些装金锭还有他收藏的最好的珍宝箱子给打开,对着周意道:“意意,你把这些东西也都带上。” 周意问道:“这些东西不都是你收藏的宝贝?我带走了你想看的时候怎么办?” 她可是记得上辈子末世时期,萧衍每天都要清点下财产才能安心的。 “放在你那里安全一些,万一晋王妃抢了我的钱财,以后咱们还有资本东山再起嘛。”萧衍对着周意眨了眨眼。 “那这些金子你不用?”周意又问。 她看着几个箱子里装的黄金,估摸该有二三万两重了,她也不知道萧衍还有多少钱用,虽说萧衍如今已经被封为郡王,但听说每年领的俸禄全是粮食,可没有钱领。 “我这里白银加银票还剩了不少,再说我房中还有不少金子,足够我花好一段时间了,不够用了我再问你要嘛。”萧衍说道。 周意闻言只好点头:“那我先帮你把这些收起来。” 她空间剩余的地方不多了,就是不装箱盒,这么多黄金珍宝也塞不下,只好把空间里的大米又给移出了几袋子,把箱子里的东西给收入空间,再把大米给装进箱子,现代化的粮袋也给收进了空间,回头她再把粮袋烧毁就是。 跟萧衍说好了,周意也不耽误,去跟东平郡王告了别。 毕竟她昨日刚刚帮萧睿出谋划策,若是突然走了萧睿恐怕会怀疑她的用心,所以这人也是要招呼一下的。 萧睿听周意说要走挽留了一番,但周意说家中有事,若有什么新情况可以再联系她,萧睿的人手从晋城铺到了高平县,要找她也很是方便,萧睿见留不住人,只好点头应了。 周意见过萧睿后,便上了萧衍给她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准备了三辆,除了周意坐了一辆,余下两辆马车萧衍还给她准备了路上的日用品和一些礼物,侍卫也给了她六人,让这些人护送她走回家。 萧衍很是不舍周意,离别前爬上周意的马车眼巴巴地看着她。 周意见状没忍住握住萧衍的手捏了捏,宠溺道:“乖,等着我。” 第173章 到家 “意意,你要早点来看我。”萧衍委屈巴巴。 “嗯,我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周意笑了笑。 “不行你就把你家人都接过来,咱们在一起过。”萧衍又道。 周意嘴角微抽:“你如今的身份怎么跟我一起过?我在你家能安稳住这么久,那是晋王没功夫理我,等他闲了记起我,说不定就得找我麻烦。再说晋王府如今都够乱的了,我不想把我家人也牵扯其中,等你哪天去了封地一个人住的时候,咱们再说吧,嗯?” 她以前是想过把周二娃送来晋城念书,但如今时机不对,她如今明面上同东平郡王结成了盟友,东平郡王在晋城还有晋王世子这个敌人,她哪能这时候把家人送到晋王府眼皮子底下,还是等周二娃大些再说吧。 见萧衍耷拉下了脑袋,周意又伸手扯了扯萧衍的脸,说:“你可以给我写信,晋王府的人不是可以用驿站传信?速度很快的,再说我什么时候家里没事就过来了,你乖乖等我。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萧衍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 好不容易把萧衍哄下车,周意又拉开窗帘深深看了萧衍一眼,便对着赶车的青九道:“走!” 萧衍见周意的马车离去,下意识地往前跟了几步,一双好看的眸中全是浓浓的失落。 马车很快消失在晋王府的巷内,萧衍却立在巷中久久不愿离去,一旁的掌事姑姑魏红梅看不下去了,不由上前询问了一声:“四爷,您身子不好,咱们回去吧?” 萧衍这才回过神来,正欲转身回去,却发觉不远处站了一个少年。 他眼睛微眯,走到那少年的跟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道:“逸儿今日倒是闲得慌,跑到四叔院前站岗来了?” 萧逸抬眼看向萧衍,神情有些复杂,似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便转身离开了。 斜阳照射下,把萧逸的身形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看起来总有两分萧瑟孤独之感。 萧衍拧眉看向萧逸,半会,才一脸不爽地回院去了。 …… 萧衍给周意准备的马车虽宽大沉重,却是每辆马车都是用三匹上好的马拉的,所以速度很快,这边周意很快出了晋城,走上郊野小路,行至黄昏,便来到一家驿站。 驿站是由各地官府所建,是专门运输物资、情报、公文等物的组织,也负责接待官吏、外宾和相关情报人员,负责提供其食宿或换马,官道之上,不管乡镇或县城,基本二三十里路就会有一驿站。 要使用驿站得有勘合,这里是一种官府出具使用驿站的符契凭证,这种东西并不难搞,甚至能够买到,只是价格有些贵,基本几十两起步,有些路远上京赶考的文士为赶时间,也会花钱去官府买。 走前萧衍便给她准备了勘合,可以免费在驿站吃住、换马,但别的功能就没有了。 只是周意和六名侍卫没有官阶在身,吃住的待遇一般都是最差的,当然若是出钱贿赂驿站的人,那待遇肯定就不一样了。 周意也没下车,让六名侍卫去驿站吃些东西,又让青九给驿站工作人员拿了些碎银,换了几匹上好的马,便继续赶路。 车上有萧衍给她准备的糕点,她对付吃点就行了,周意着急回去看看几个小孩,并没有留宿的意思。 几个侍卫轮换着赶车,累了只在车上眯上一会儿,直到了第二日晚上,周意见几个侍卫都十分疲惫,才在一处驿站留宿了。 洗漱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天还不亮就继续赶路,正准备走的时候,青九突然听到有人喊。 周意听到声音掀开窗帘,却见是个眼熟的人,萧衍手下一个名叫黄三的侍卫。 “周姑娘,可算是追上你了。”黄三看到周意一脸喜意。 “你怎么来了?是四爷出了什么事了?”周意疑惑挑眉。 “周姑娘,是四爷命我给你送封信。”黄三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周意的手中。 周意忙接过信来拆开看了看。 她还以为小辰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一读之下,顿时有些发囧。 信的内容还挺多,足足写满了四张纸,开头便写道:意意,我好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所以就给你写封信…… 周意一路看下去,见从头到尾都是腻腻歪歪的内容,许是这家伙好歹记得身份,倒没写其他的东西,整整几千字,都在写他如何想她,顺带也让周意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去找他之类的,最后还说让周意给他回个信。 “周姑娘,信您看完了吗?四爷说让您给回封信,我还得送信回去。”黄三见周意久不说话,提醒了一句。 “……”周意默了默,想想萧衍好歹给她写了这么长的信,她不能辜负其心意,便让青九给她准备了纸笔墨,想了半会,提笔写下:乖,保重身体。 把墨迹吹干,装入信封递给黄三:“送回去吧。” “是。”黄三忙接过信塞进怀中,一刻不耽误地骑马返回了。 周意见黄三走了,又对着青九道:“走吧。” 来时赶了五天的路,回去因为隔个把小时就能换马,且用的都是好马,只用了四天不到便赶回了保乐村。 周意拉开窗帘,看到村口熟悉的戏台,还有乡间熟悉的小路、田野和或忙碌或闲谈的村民,不由露出一抹笑来。 到家的时候正是午时,屋里大丫一听到动静便跑了出来,见到周意一脸激动:“小意,你回来了?” 随即大丫发现周意身边跟着侍卫,脸上的笑意顿时绷住,忙拉过周意往身后护了护,小声问道:“他们是谁啊?” “别怕,自己人。”周意随意答了一句,便问道:“二娃呢?” “二娃和小龙都在学堂呢,家里就我和芽儿。”大丫说道。 周意闻言松了口气,在学堂那肯定是健健康康的没啥事了。 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问道:“最近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也没啥大事。”大丫回道,随即想起什么,又道:“你爷奶来过几趟,有次把二娃拉回家吃饭了,二娃回来的时候气呼呼的,我问他啥事他也不说。” 第174章 欣慰 周意闻言皱了皱眉,想着周二娃也该快下学了,到时候她见了二娃再问就是,便暂且把这事放到一旁。 又对着大丫道:“你把后院两间房收拾出来,我们赶了三天路,就休息了一晚,外头几个都累坏了,让他们睡会。” 大丫经历过老九、十三赖在这里不走的事,倒对外头几个侍卫留宿没啥太大的反应,愣了下,便点头道:“哎,我这就收拾去,你也该累了吧?赶紧回屋躺会,你房间我天天打扫,被子也晒过了的。” 周意笑道:“好。” 她在马车上呆着其实还好,马车上的座位又软又宽,虽说赶路的时候颠得慌,可真累狠了也不是睡不着,加上她修炼异能,这会儿身体还能撑得住。 “对了,你一会儿去找个婶子过来帮忙,宰几只鸡鸭,咱晚上多烧点好菜。”周意又道。 这几天她可真没好好吃过饭,那驿站的饭菜真是一言难尽,就算买了上好的食材他们都烧不好吃。 “好,我把房间收拾好就去。”大丫应道。 待大丫去忙活了,周意出去让青九六人把马车给牵到后院,马给栓到后院木桩上,车厢上的东西抬下来放好,便让几人去厨房打热水洗洗,让他们先休息去了。 几人都带了些行礼,一些换洗衣物、日用品和被褥都有,也不用周意帮他们准备什么。 周意回来时除了带了自个的行礼,萧衍还给她装了四大皮箱礼物,其中一箱子是给周二娃准备的书籍,周意让侍卫放周二娃房中去了,余下三箱都是些茶叶、香料、药材和补品。 她把名贵药材收入空间,这些东西往后不定能救命用,其余的东西先不管它,便洗漱一番爬上炕打坐去了。 修炼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外头周二娃兴奋的声音。 “啊!小妹回来了?” “嘘!你小点声,小意正睡着呢,她说她为了赶路三天都没咋睡。”这是大丫的声音。 “哦……那小妹啥时候才会醒啊?” “那我咋知道,一会儿晚饭烧好了再喊她看看。” 周意睁开了眼睛,咧嘴笑了笑,忙下床穿了鞋子去开门。 一开门便见周二娃在她房门前转悠,连背包都没来得及取下。 周二娃见到周意打开房门,先是惊喜地抓住周意的手打量了她一番,见周意好好的,傻傻地笑了笑,随即又有些懊恼地问道:“小妹,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本来就醒了,大哥,进来说话。”周意笑笑。 刚刚放好背包跑出来的陆启龙,见状也想往周意房里凑,却被周意拦下了:“小龙,我跟大哥有话说,你先玩你的去。” 陆启龙只好蔫蔫地走了。 两人进了房间,周意关上了门,问道:“大哥,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周二娃点点头:“挺好的,小妹,你呢?你去晋城玩得开心不?” 周意愣了下,她去晋城呆了半个多月,实际上连逛都没好好逛过,大多时间都在晋王府呆着,更别提玩了。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忙笑道:“挺开心的,晋城的城墙特别高,人多铺子也多。” 周二娃闻言有些向往道:“等我长大了也带小妹去晋城玩。” “好。”周意笑笑,又问:“对了,大哥,先前是不是爷奶找你了?” 周二娃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有些不高兴地应了声:“嗯。” “咋了?跟你说啥事了?”周意问道。 周二娃嘴撅得都快能挂油瓶了,他闷闷道:“咱堂姐今年不是十二了吗,爷奶让我找小舅舅帮她在青松书院物色个合适的对象。” 周意眨了眨眼,问道:“这事你气啥啊?不想帮忙推了就是。” 周二娃深呼了一口气,又没好气道:“爷奶还想让我跟大姑家那丫头定亲!” “大姑家的丫头?哪个丫头啊?”周意拧起了眉。 “就是上回大姑带来的那个表妹,你不是见过吗?”周二娃说。 周意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不是属于近亲了吗,咋能结婚啊? 不过这时候的人愚昧,结婚只看姓氏,他们觉得不一个姓就是外人了。 “你现在才几岁啊,定啥亲啊?你同意了吗?”周意也有些不高兴了。 就算不是近亲,周二娃如今也才不到十周岁,毛都没长齐呢,定个毛亲啊? 她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当然不能让这种封建愚昧的事情祸害大哥和人家小姑娘,最起码等周二娃成年了,知道啥是喜欢了,再自个找个情投意合的对象才行。 “我没同意,我跟爷奶说了,我的亲事,得外公外婆和小妹同意了才算,他们说的不算。”周二娃说道。 “……”周意默了默,觉得为了大哥和未来大嫂的幸福着想,有必要给周二娃洗洗脑,便道:“大哥,你自个的亲事得你自个说得才算,不要让旁人帮你做主,毕竟跟人过一辈子的是你,这种事可凑合不得。不过你现在不用想这些事,还是以读书为先。” 毕竟小屁孩也搞不清楚啥喜欢不喜欢的。 周二娃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道:“我就是想先念好书再说,现在不想这事。” 他前段时间在外婆外公家住着,听外婆总跟小舅舅说成亲早了会耽误念书,便认为成亲就等于念不好书了。 他还得考中功名以后让小妹过上好日子呢,哪能娶个绊脚石回来。 周意以为周二娃听懂她意思了,便老大欣慰地点点头,又道:“我这趟去晋城给你带了好些书回来,在你屋里放着了,你没事可以多读一读。” 萧衍帮周二娃找来的书,有一部分是专门摘录前人科考流传的优秀文章、策论和诗词等,还有一些史记、游记和兵书,这些书外头可是难能买到的,多看看不仅对以后科考有帮助,还能开阔眼界。 周二娃眼睛一亮,忙道:“那我这就去看看,小妹,你先休息吧,一会儿吃饭我喊你。” 说完,便跑走了。 周意这会儿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没再休息了,她也跟了出去,打算看看大丫晚上都做啥好吃的。 结果还没跑到厨房便被陆启龙给拦下了,他一脸兴奋地看着周意道:“表妹,你后院咋多了九匹马啊?” 刚刚他跑到后院本打算去看刚出生的小羊羔呢,结果被吓了一跳。 后院一下子多了九匹马!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又高又壮的马! “你想学骑马吗?”周意问道。 萧衍让她带过来的六个人、九匹马还有三辆马车,就准备送她了,这样以后她要去哪也方便些,所以也不用还回去了。 “想!”陆启龙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如捣蒜。 “那你先去把功课背了,回头我让人教你。”周意说道。 她知道杨先生每日都会给小孩布置功课,但因为村里的小孩大多买不起纸墨,所以每日的功课多半都是背书。 陆启龙这小子玩心大,不督促点学习不行的。 “哦……”陆启龙闻言只好又蔫蔫地回周二娃房间去了。 打发走了陆启龙,周意又来到厨房,见厨房里除了大丫,邻居婶子也在帮忙,便跟人打了声招呼。 “婶儿,忙着呢。” 那婶子看到周意一脸八卦道:“哎,周丫头回来了,听说你去晋城了是不?” 第175章 节省 “是啊。”周意随口应了声,随即便探头看锅里都烧了啥。 她见一个锅里炖了鸡汤,另一个锅里烧着冰糖鸭,灶台上还有烧好的一大盆鸡肉,大丫在切腊肉,旁边还准备了豆腐。 “你这小日子过得不赖啊,都能去晋城游玩了。”那婶子打趣了一句,随即又问道:“我见几个官差跟你一起回来的?” “唔。”周意又随意应了一声。 她回来时阵仗这么大,村里有不少人都瞧见了,只是碍于驾车之人是侍卫装扮,才没敢过来打听八卦,倒是省了她麻烦了。 那婶子见周意似乎不愿意多说,也识趣地不问了,动作利索地翻翻锅,给冰糖鸭收收汁,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把鸭子盛了出来。 “大丫,你腊肉切好没?要不我先煎豆腐啊?”婶子见大丫还在切腊肉,便问了声。 “哎,婶儿,你先烧豆腐吧。”大丫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晚上都准备了啥菜啊?”周意问道。 “有鸡汤、红烧鸡、冰糖鸭、烧豆腐,一会儿我再烧个豆角腊肉,再炒个鸭蛋,你看够不?”大丫看向周意说道。 这时候蔬菜刚刚种下,还没长出来呢,所以大丫说的豆角腊肉是用干豆角烧,不过干豆角也挺香的,烧肉正好吃。 周意看看这肉菜挺足的,一盆鸡和一盆鸭应该都是两三只一起烧的,便点头道:“够了。” 说着她便拿了双干净筷子,偷偷尝了块鸭肉,感觉味道可香了,不由满意点点头。 那婶子见状眼睛转了转,状似随意问道:“对了,周丫头,你家山头的地还种不种东西了?我不听说你家要种树吗?” 周意把鸭肉咽下,说:“种啊,赶明我就去找约正说这事。” 婶子忙问道:“这么大的山地可得招不少人干活吧?” “嗯,婶儿,回头你跟叔说说,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干活,工钱肯定不能比人家低了。”周意很上道地说。 那婶子闻言一喜,忙道:“哎,好,我一会儿就跟你叔说。” 周意偷吃几口肉,又从厨房出去了,跑到后院看了看。 芽儿正在后院练拳,见到周意过来眼睛顿时一亮。 周意上前摸了摸芽儿的头,见其一脑门汗,不由说道:“就算喜欢练拳,也要劳逸结合,别把身子累坏了,不然以后补都补不回来。” 芽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嗯!” 周意又看了看棚子里的鸡鸭羊,鸡鸭比她走的时候似乎也没少多少,倒是多了三只小羊羔,五只成年羊被隔了开,有一个棚子里专门养着母羊和三只小羊羔,这会儿三只小羊正舒舒服服地趴在干草上跟母羊玩呢。 她有些稀奇道:“这羊啥时候生的?是谁帮羊接生的?” 芽儿掰着手指数了数,半会才回道:“五日前,大姐接生的。” “唔。”周意点点头,又扫了眼棚子里的鸡鸭,棚子里的鸡还能再养养,但这批鸭子早就可以上桌了,大丫估计是舍不得吃,还给她留了这么多,回头她非得说说大丫不行。 随即她又看向芽儿道:“你赶紧去洗洗干净,一会儿能吃饭了。” 芽儿闻言咧嘴傻傻笑了笑,才跑去前院了。 看完家禽周意又去柴房看看东西缺不缺,见里头粮食还是满满当当的,暂时没啥要添的东西,才又回到了房中。 晚饭很快烧好了,因为家里有外人,周意也没留邻居婶子吃饭,让大丫给她盛一大碗肉便打发她走了。 吃饭的时候周二娃见家中突然多了六个男人,眼睛都瞪圆了。 他回来后找过周意便专注地看他新书去了,压根不知道家里怎么还藏着人。 “小妹,他们是谁啊?”周二娃噘着嘴看向周意。 六名侍卫在堂屋里吃饭,几个小孩在周二娃的房间里吃,关上了门周二娃也不怕他们听到。 陆启龙、大丫和芽儿也都看向周意,大丫和芽儿是好奇,陆启龙则是一脸的兴奋,也不知他兴奋个啥。 “唔,是晋王府的人。”周意想了想,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吧。 毕竟这六人一身侍卫服,她就算不说周二娃也能猜到的。 陆启龙瞪大了眼睛:“晋王府?” 天呐!晋王啊!他听二叔说晋城就晋王府最出名了,一个晋王府比他们整个村都大呢! 周二娃倒是拧起了眉:“你不是跟马范弟弟一起去的晋城吗?怎么会跟晋王府的人一起回来了?” 他倒是不意外周意这么说,毕竟他认得晋王府侍卫的服饰,还以为是东平郡王的人又纠缠上小妹了。 周意说:“以后这六人就跟着我了。” 她以前不想让老九和十三住她家,那是因为老九和十三是东平郡王派来监视她的,但小辰的人她是信得过的,让这六人住下未来能帮她省很多麻烦,最起码挡一挡极品的功能还是有的。 周二娃一脸焦急之色:“为啥?他们干啥跟着你?小妹,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没有,大哥,他们很可靠,跟以前的老九和十三不一样。”周意安抚道。 周二娃哪肯相信,他可是听大丫说过,那东平王世子性情阴晴不定的,他和小妹是平民,晋王一家是皇族子弟,人家一个不高兴了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们了,他能放心让这些人跟着小妹吗? 周意知道周二娃一时半会的不能接受,但她的事情又不能跟周二娃直说,只好耍无赖道:“大哥,你相信我不?” “我肯定相信小妹啊。”周二娃忙道。 “那你就相信我,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周意说道。 周二娃抿着嘴瞪向周意,好半会,才勉强点头道:“那好吧……” 搞定了周二娃,周意舒了口气。 倒是陆启龙有些兴奋地问个不停,一会儿问周意晋王府的侍卫是不是很厉害,一会儿又问他们都会什么武功,显然是把侍卫都想成了武林高手。 直到周二娃听不下去了,让陆启龙闭嘴,房间里才安静了下来。 吃过饭周二娃把周意留下的钱又还给了周意。 她走前留给周二娃十两银子余两贯钱,周二娃除了前几日趁放假花了九十文钱雇了六人砍了一天柴,其余是一文钱都没花。 周意见这些小孩一个个的这么节省,也不知该说啥了。 第176章 开荒 休息了一夜,几个侍卫都满血复活了。 这次周意带来的人,分别有青二、青三、青四、青五、青九,还有个赤六。 ‘青’字辈的五人都是她随手挑的,赤六则是萧衍非让她带上的,萧衍说赤六机灵。 周意也觉得这小子挺机灵的,这一早起来就来拍她马屁了。 “周姑娘,你家这有啥活,尽管使唤咱们干。”赤六抢过大丫送来的热水,帮周意倒进她的刷牙茶杯,笑嘻嘻地说道。 周意有些意外地看了赤六一眼。 她还以为这些侍卫被‘下放’许会有怨言呢,毕竟她这农村的条件可比晋王府差多了,且他们不能跟着有身份的人就代表没有前途,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心态好。 “唔,那你帮大丫喂喂鸡鸭吧。”周意一点不客气道。 赤六闻言忙回头,冲着老实巴交的青三道:“听到没,周姑娘让喂鸡鸭,你赶紧去帮忙。” 周意:“……” 青三:“……” 刚刚起床出来的周二娃甩给了其一个大大的白眼。 早饭吃得简单多了,昨日大丫特意多蒸了一锅米饭,早上就炒了锅鸡蛋腊肉饭,然后又煮了锅干山药粥。 吃完饭等周二娃和陆启龙送上学后,王大壮就找过来了。 听王大壮说明来意,周意这才想起今日是二月二十五,她跟胡氏布庄约好的送货日子。 于是周意又喊了赤六、青三和青九换上便装,套了马车,去王家把货物都拉上,赶了三辆马车去送货。 这次送货周意把赤六介绍给了胡氏布庄的掌柜,跟其说好往后由赤六接她的班来送货,商定了下趟的送货时间,又收了五十两银子货款和染料。 从布庄出来后周意把取出十两银子交给王大壮,让其回家去准备下一批货,又在县里逛了起来。 现在家里多了六个人,这些侍卫带的衣物和日用品也不多,要长住肯定还得添置些东西。 茶杯碗盘子买了一些,然后她又买了三个炭炉,以前家里人少两个炭炉烧水足够喝的,这人一多就显得不够用了,再说周二娃也不喜这六人,总让这六人去他们房间倒水估计会引起那小子的不满,不如给后院每个房间都放个炭炉用好了。 买了炭炉,周意又买了三只水壶,木炭也得买些,不过烧木炭的乡下就有,直接乡下买还便宜,就不用在县里买了。 之后周意去专卖木制品的地方买了十二个小木盆,给侍卫一人俩,让他们洗脸洗脚用,又买了几个大洗澡盆和一个大浴桶,浴桶是周意用的。 她以前也用大木盆洗澡,但在晋王府住习惯了感觉浴桶泡澡还怪舒服的,所以便买了个。 又去多买了些牙刷、牙膏、洗头膏、皂角粉、草纸之类的日用品,再到菜市割了几斤五花肉,感觉差不多买齐了,周意又去书舍买了两刀上好的纸,去了趟青松书院。 这会儿孙景文正在上课,周意也没打扰他,让守着书院的人把东西交给孙景文,便回去了。 周意到家的时候意外发现周大福和杨氏在她家门口站着,二人探头探脑地也没进屋,见她从马车上下来忙迎了过来。 “二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周大福的脸都快笑出菊花了,他边说边眼珠子乱转,视线在马车和青九等人身上来回扫荡。 周意神情淡淡:“大伯、大娘,有何贵干?” 后头的杨氏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忍住酸道:“呦,这二丫头去了一趟晋城,就是不一样了,连说话都拿着捏着了。” 周意淡淡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扭头对着青九三人道:“马车拉后院去。” 青九三人忙声音洪亮地应道:“是!” 周大福和杨氏被三人的阵势给吓了一跳,待青九三人去了后院,周大福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丫头,他们是些什么人啊?” 周意看向周大福:“你们惹不起的人。” 周大福和杨氏闻言眼神一暗,似都有些恼了。 “二丫头,咱都自家人,你现在跟咱说话咋这么生分呢?”半会,周大福才似怒其不争道。 周意冷笑一声:“别说那些没用的,有啥事快说,我事多着呢。” 周大福深呼了一口气,才说明了来意:“你看你这么一走也不打声招呼,我跟你爷奶都快担心死了,你爷奶说让你晚上回家吃饭。” 周意拧起了眉,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大福:“你说这话你自己恶不恶心?” 还担心?她都快恶心吐了。 随即又有些不耐道:“我事忙,没空。” 说完也不再搭理这夫妻俩,便直径往院里走去。 周大福和杨氏见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但看向院子里晃悠的两个穿铠甲的侍卫,到底没敢跟进去,最后只得气哼哼地走了。 周意回到房中从箱子里翻出两罐茶叶,把大丫喊了过来,递给她一罐茶叶道:“大丫,你把这罐茶叶送去周族长家,就说是晋王府里赏下来的。” 大丫也没多想,应道:“哎。” 周意又自个拎着一罐茶叶去找了杨约正。 她那片荒山要开垦种果树和蔬菜,需要的人手不少,这招人的事情交给杨承德来做还能卖他个面子。 不过她找杨承德办这事怕周族长心里会不舒服,所以特意让大丫送罐好茶给周族长,报上晋王府的名号,一来让周族长心里舒坦些,二来日后周德旺一家再搞什么幺蛾子,周族长也知道掂量掂量该帮着谁。 到了杨约正家,杨承德很是热情地把周意迎进了客厅,让周意坐下,才道:“我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你呢,但想着你刚刚赶远路回来,估计人累得不轻,便没过去。” 周意笑笑:“歇了一晚已经缓过来了,三太姥爷,您是要找我有事?” “哎,还不是那山地的事情,你不是说今年要种果树?这时候载树苗正好,再晚了到今年冬季该难成活了。”杨承德说道。 周意闻言点头道:“我也是准备来跟您说这事呢。” 杨承德眼睛一亮:“那这二百多亩地呢,你准备咋搞?” “我打算尽快把山地开垦好,也不知需要多少人手?”周意询问道。 杨承德说道:“那荒山上杂草石头多,开垦起来可费力,山上还有一些野生的树木你是打算咋处理?是留着还是砍掉?” “野生的树就砍了吧,好的木料留着,不中用的当柴烧好了。”周意想了想道。 那荒山上虽树木稀少,但她有二百多亩荒山呢,加一块怎么也有快上千棵大大小小的树了,正好能存点木料等回头在山上搭建几间房屋,回头她雇些长工在山上看山头,余下的木料当柴都够烧好几年了。 杨承德闻言思索了一番,说:“那我估摸你至少得找四五十个人手,开垦完山地,还得拉树苗回来种,估计一个月内能干完,这工钱你打算咋跟人开啊?” 周意想了想,说:“那就招五十人,再招四个媳妇烧饭,一日管两顿饭,再加二十文工钱,成吗?” “多了,多了,给十文就不错了,你多开十文钱一月下来多花出去十好几两呢!”杨承德忙道。 一日能管两顿饭,再开十文工钱都有人抢着干呢,这丫头咋花钱大手大脚的,一点不知道算计。 周意默了默,她这还不是不愿意剥削农民吗,但见杨承德看傻子一样看她,未免她太过突出,便又改口道:“那一日十五文工钱好了。” 怕杨承德再说她,忙接着道:“对了,三太姥爷,我也不知从哪里收树苗,这事三太姥爷找人帮我跑跑,成吗?” 这回杨承德倒是爽快点头:“这事好办,你跟我说说你都要啥树苗,我家山上就有些树苗,核桃树苗、枣树苗管够,你要种旁的回头我找人帮你跑。” 第177章 送信 周意在杨家坐了许久,问清楚附近都能收到什么树苗,然后跟杨承德定了三千株核桃树苗、二千株枣树苗和五千株红松树苗。 杨承德家的山头也种了不少红松,但因为红松得种二十多年才来钱,所以一开始没跟周意说。 不过松树一旦长成了,到时候松脂、松果、松针、木材可处处都是钱。 松脂可以提炼松香和松油,针叶、花粉可做药,松子可以吃,红松的木材也是不便宜。 红松不用多管理,所以周意便跟杨承德订了五千株。 另外听说杨氏一族也有种梨树、杏树、竹子、桃树、栗子树和柿子树的,便每样让杨承德帮她订上千株,一共订了一万六千株树苗。 这些树苗周意准备种上一百六十亩山地,小树苗先种紧密一些,等来年长大点看看有成活不了或长歪的,到时候再把坏树苗铲掉,移植开些,省得长大了争抢养分。 外婆家那边也能帮她收一千多株石榴树和樱桃树苗,这么多树苗加一块都够种一百八十亩地了,剩下的山地到时候她再安排种些蔬菜就完事了。 杨承德家的核桃树和果树苗,周意跟杨承德算好是三文一株的价格,余下的树苗杨承德说跟人谈好价钱再告诉周意。 杨承德给她这个价格算是便宜的了,周意谢过杨承德,说回头银子一道给杨承德送过来,把茶叶留下便回去了。 回家后周意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周意跟杨承德说好明日帮她找齐人,后日开工,所以周意这两日得在山脚下搭出个简易棚子来,等开工之后就让四个婶子在她家山脚下烧饭给工人吃,不然来回送饭可有点远。 搭个简易棚子也不难,青九六人就会搭,周意便把这活交给了青九六人,需要木材就让青九六人去她家的荒山上砍去,这棚子用完就拆,又不用讲究质量,所以不用非要脱过水的木材搭建。 棚子搭建得很快,青九六人合力一天就搭好了,到了第二日,把棚顶加固一下,周意又问人买了两张大木桌给人当案板,回头再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啥的送过去就齐了。 家里的玉米和南瓜还有不少,上回周意收回来不少打算喂家禽的,这近一个月来也没吃掉多少,周意就打算给工人吃玉米面馒头和南瓜粥,菜每顿就弄一道半荤的、一道素的,再每人每天一个鸡蛋。 到了开工这天,除了杨承德帮周意找的人手,周意也把隔壁邻居家几个男人给喊上了,开垦山地的男人一共五十六人,加上烧饭的四个婶子,一共六十人正好。 这日早上周意到了荒山脚下看了会,事情安排好便把监工的活交给了青九六人,她则回家当起了甩手掌柜。 结果刚刚回到家,周意便听到了马蹄声,出来一看还是个熟人。 黄三又来了…… 看着黄三蔫了吧唧的下了马,周意一脸惊讶:“你怎么又来了?” 这人不是前几天给她送过信,刚刚返回晋城吗? 这才四五日过去,她竟然又在保乐村见到了黄三? 黄三扯了扯有些干裂的唇,有气无力地对着周意行了一礼,话都说不出来,便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周意接过信,见黄三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忙对着跟出来的大丫道:“你带他去后院休息会,给倒杯热水,再弄点吃的。” 正好奇看着黄三的大丫应了声:“哎。” 说完又对着黄三道:“这位……公子,跟我来。” 黄三勉强点点头,还不忘把马拉去了后院。 周意拿着信回到了房中,赶紧拆开了信。 信纸足足有十多张,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周意粗略一扫,越看越是黑线。 信是小辰写给她的,密密麻麻近万字,中心思想就三个,一是他想她,让她早点去找他,二是抱怨为啥周意给他的信就写了一句话,三是让周意给他回信,这回一定得多写点。 看完信周意暗暗吐糟,这小子,把给她的信当小说写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句‘想她’就能写明白的,为啥能水上个大几千字…… 周意叹了口气,想着人家的心意不能践踏,只好认命地找了纸笔来,给小辰回信。 她自个研好墨,笔尖沾了墨汁,下笔写道:我很好,也想你,你乖点,等我忙好就去找你。 想着小辰让他多写点,周意又补了句:下次写信换个人送,别盯着一只羊撸毛,黄三都快死路上了。 写完之后周意把自个的信和小辰厚厚的信做个对比,认命的又多补了句:有元帅的消息记得通知。 最后周意实在想不出来要写啥了,只好把墨迹晾干,找了个信封把信装好。 周意去后院看看黄三倒头睡着了,感觉这小子不能再赶路了,便让大丫把年纪最大的青三给喊回来。 青三赶回来,问道:“周姑娘,您找我有事?” “嗯,你把这封信送去晋城,交给四爷。”周意把信递给他道。 青三立刻领命:“是。” 说完转身便要走。 周意忙喊道:“等下,这有十两银子你带上,黄三在后院睡着,你把他的堪合带上,路上吃好喝好,别委屈自个。” 说着递给青三一个大银锭。 这家伙还真是老实巴交,让他干嘛他干嘛,都不想想这一路上没钱吃啥喝啥。 虽说路上有驿站,但二三十里路才有一站,万一路上空挡有要花钱的时候呢。 “是。”青三老实巴交地接过了银子。 “你再跟四爷说说,下回写信给我不用写这么长。”周意又补了句。 这小子上次给她的信写了一两千字,这回已经升级成上万字了,她怕她不说说他,下回给她送信过来她得看几个小时才能看完,再说这小子不能光写信不干别的事啊。 这回青三没立刻应声,他想了半会,有些纠结地看向周意问道:“周姑娘,这话一定要说吗?” 别看他老实巴交的,他可是知道周意在四爷心中是什么地位的,要不他们几个能没有怨言地跟着周意来这乡下吗? 青三有预感,若是他敢对着四爷说这话,四爷肯定会看他不顺眼的。 周意没多想,只道:“你提醒他一下就成了。” 青三闻言便认为这话不是多重要,心想着他不说应该也没啥事吧? 于是青三便带着忐忑的心情走了。 第178章 该打 黄三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睁眼看看外头,见天色已暗,顿时打了个激灵,忙起身穿鞋跑到了前院。 周意正在堂屋帮大丫摆饭,看到黄三起来了,便笑道:“你醒了?” 黄三有点懵,下一瞬又脸色一变:“周姑娘,四爷还等着您回信呢!” 上回他送信回去四爷就说他速度慢了,这一耽误一日,他回去又得挨骂了…… “哦,我让青三送回去了,你就在这住着歇几日。”周意说道。 “哦……”黄三松了口气。 “赶紧去洗洗手,可以吃饭了,一会儿青九他们也该回来了。”周意说道。 原本她家晚饭每日吃得都早,但如今她家山上开荒,周意想早点把山上的事情忙完,便让青九几人监工到天色暗了再回来,所以家里晚饭都准备得晚了些。 周意话刚落青九几人就到家了,周意又招呼青九几个吃饭,才回到了周二娃的房中。 饭间,周二娃似想起来什么,对着周意说道:“今个三娃找我说话了,说让我明个休假带你去趟爷奶那。” 周意愣了愣,想起周大福和杨氏前两日也来找她了,不由问道:“他们又要搞啥幺蛾子?” 周二娃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答应了吗?”周意问道。 “没,我说回来问你。”周二娃道。 “哦。”周意点点头,说道:“那就不去吧,家里事情这么多,哪有空去应付他们。” 周二娃点点头,他也是不想去。 不一会儿周意便把这事给抛到云霄外了,结果到了第二日刚吃过早饭,三婶姜氏就来了。 姜氏站在门外畏畏缩缩地不敢进,还是喂完家禽的大丫回来看到了姜氏,才跑到周意的房中跟周意说。 “小意,你三婶过来了,在门口站着呢。” 正准备修炼的周意一听那家人又来了,顿时烦闷地皱起了眉:“她说啥了?” 这家人咋跟狗皮膏药一样的? “我问她,她就说有事找你。”大丫说道。 “你问她有啥事,不说就让她走。”周意说道。 “哎。”大丫又走了出去。 不大会儿大丫又进来了,对着周意道:“她说是你大姑一家来了,说让你和二娃回去聚聚。” 周意闻言想到上回周德旺给周二娃说的‘亲事’,估计是那家人还没有死心,想想这事她还是得过去一趟,让那家人彻底熄了心思才好,便道:“你喊黄三过来,让他带上佩剑。” 昨个黄三就在她家里住下了,但因为其累惨了,所以周意也没让黄三去跟青九一起干活,让他在家休息呢。 大丫瞪大了眼睛看向,弱弱问道:“小意,你不会要去打人吧?”不然咋还带上武器了呢? “怎会,我就是吓吓人而已。”周意笑笑。 大丫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去喊人去了。 周意也起身出去,来到二娃的房前悄悄打开门,见二娃和小龙正老老实实地背书,想想还是不打扰周二娃学习了,便又关上了门。 等黄三过来了,周意便跟黄三一起来到院外。 来到院门口看到躲在墙边的姜氏,周意上下打量了其一眼。 姜氏这段时间许是在家过得不好,原本有点肉的人如今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原本其就有些龅牙,这一瘦下来还没胖的时候好看呢。 周意皱眉道:“走吧。” 姜氏看了眼黄三,有些畏缩问道:“二丫头,二娃不去吗?” 其实她是想问这个侍卫装扮的人为啥要跟周意一起,但碍于他可能是晋王府的人,姜氏也不敢问。 “他念书呢,没空,到底走不走?”周意有些不耐道。 姜氏垂下眸,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说道:“走吧。” 周意走在前头,黄三一趋一步地跟着周意,姜氏也不敢靠近两人,离二人两三米远跟在后头,倒像是周意领着二人走。 来到了周德旺家,周意直接进了院子。 这会儿周家人都在堂屋里坐着,周意一进院子众人便看到了,一大家子人就那么坐着看着周意,直到周意走进了堂屋,周德旺才装模作样地笑笑,说:“二丫头来了。” 周意扫了眼堂屋里的人,周德旺、徐氏、周大福、杨氏、大姑周春华和卢志山,大房的俩小孩周红和周大娃,还有卢家九岁的卢世康和七岁的卢香兰俩小孩都在。 只有周三福和周三娃不知跑哪去了。 众人看她的神色各异,但都不是啥好眼神就是了,就是周春华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敌意,也不知道周家人又咋给她洗脑了。 周德旺看了看周意身后跟着的黄三,眼神暗了暗,才又假笑道:“二娃咋没来啊?” “大哥要念书,毕竟念书晚了,再不用功点以后咋能有出息。”周意一边说,一边把周大娃给从凳子上拎起来,自个坐了下去。 这家人也不知是不是算好的,堂屋里的椅凳正好坐满了,她一个来客,也没个人给她让位,只好自个想办法了。 被拎起来的周大娃恨恨地看了周意一眼,怒道:“你干啥?” 周意淡淡扫了周大娃一眼,心道这家伙还真是不记打啊,上回被她揍成那样还敢在她面前叫嚣。 周大娃被周意冷笑一瞥,顿时打了个激灵,下一瞬又瞪了周意一眼,嘀嘀咕咕地小声道:“贱人。” 他的声音几乎含在了嘴里,还当周意听不到,但周意是什么耳朵,她轻挑了下眉,扭头对着黄三道:“这小子嘴巴不干净,让他长长记性。” “是!”黄三闻言顿时撸起了袖子,揪起周大娃的衣领就甩了其一个大嘴巴子,直把周大娃打得转了半圈。 这变故发生得很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呢,周大娃就被打了。 杨氏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把被打懵了的周大娃护在了怀中,凶狠地冲着周意高声叫道:“你个死丫头干啥呢!” 周家众人纷纷皱眉看向周意,徐氏站起了身,愤怒地看着周意道:“真是疯了!咋一回来就打人,是不是要把你堂哥打死你才满意!” “他该打。”周意淡淡说道。 一旁的周大娃回过神来就想找周意拼命,却被杨氏死死拉住了。 杨氏虽也恨不得打死周意,但好歹有点理智在。 上回周意回家大闹一场,杨氏就见识过周意的身手,这回周意还带了个帮手,且还带了武器,杨氏可不认为他们能拼过周意。 周德旺没想到今日找周意回来又闹了这么一出,他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把火气给压下了,冲着杨氏喝道:“行了!老大家的,把大娃带回房去,给他用冷水敷敷脸,明个还得去县里念书,带一脸伤去像个什么话!” 第179章 做主 周德旺话虽是冲着杨氏说,但眼神却时不时瞪向周意,显然有敲打周意的意思。 杨氏很不想忍下这口气,但奈何势不如人,如今她们杨家人都被二房给收买了,就连她爹也因为二房的事情对她冷冷淡淡的,周意又跟东平郡王府上的人不清不楚,就连周族长都不敢得罪,她认识的人中实在没有能够压制住周意的了。 瞪了周意半响,最后只得恨恨地拉着周大娃回房去了,走前还把周大福和周红给喊了上。 随着大房的人走后,堂屋里除了周意二人,就剩周德旺、徐氏,还有卢家四口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卢志山见状只好打圆场道:“小意,上回我跟你大姑来看你们,带的礼物你们也没收,今个我又给你买些了布料,就当给你的见面礼了。” 这一屋子唯一有点理智的就是卢志山这个‘外人’了,他一走就是十多年,也不像周春华是在周家长大的,说实话跟周家二老也没啥感情,对周家那点破事并不像周春华那样上心。 在他看来如今周意能跟东平郡王的人混一块,那往后不定有点啥大际遇,他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商,免不得染上了些商人精明的习性,觉得跟周意打好关系有利可图,他自然就向着周意一些。 周意闻言看向卢志山说的布料,见是两匹丝绸,一匹桃红色一匹青色的,估计是准备给她和二娃一人一匹。 北方气候所限,不宜养蚕,所以当地的丝织物基本都是商人从南方运送过来的,南方的丝织物并不算贵,便宜的不到一两银就能买到一匹,但运来北方就能卖到几倍的价钱。 周意微微挑了下眉,这卢志山送小辈礼物送两匹绸缎,在这乡下绝对算超大方了。 不过以周意的眼界,可看不上这东西,谁知卢志山送她礼物是有什么意图,她正想拒绝,结果周春华一把就把卢志山手里的绸布给夺了回去。 “哼!我原先以为你爷奶说你无法无天是夸大了,今个我算是长见识了,带着外人来打自家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小孩!”周春华怒瞪着周意道。 卢志山愣了愣,随即有些尴尬地笑笑:“春华,你看你,跟个小孩子计较啥,把东西给我。” 周春华瞪向卢志山:“你不用劝我,原本想着这俩孩子可怜,身边也没个父母照看,咱们当长辈的也帮俩孩子打算打算,眼下看是没这个必要了。” 她本想说是看俩小孩可怜的份上,她都打算把自个闺女说给二娃了,结果这俩小孩就这样混账,她才不会再同意这门亲事。 但这会儿还有黄三这个外人在,周春华好歹顾忌着闺女的名声,便没说明白,不过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事,她这样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 周意也听明白了,她不由暗暗勾起了唇,如今大姑一家自动退缩了那最好不过了。 卢志山却有些不高兴了,他本就打算借着周意攀上东平郡王这颗大树,那他在南方惹出的麻烦就不用怕了,日后他就算不能把以前的生意给接手回来,说不定也能找到别的路子赚钱。 做生意尝到过甜头的卢志山,哪肯甘心日后就守着家里这点地过平淡日子? “春华,你别闹!”卢志山有些严肃地说道。 周春华顿时眼睛一立,怒道:“卢志山!你啥意思?” 卢志山见外人面前,周春华一点不给他脸面,也恼了:“你闭嘴!这哪有你个妇道人家说话的地!” 周春华见卢志山吼她,顿时眼眶一红,还想再说点什么,周德旺见状忙出来和稀泥道:“春华,你少说点吧!人志山对你够可以的了。” 如今他家还依仗姑爷帮衬呢,不说别的,就卢家最近送过来的礼,还有他大孙子的束脩都是人给出的,他哪能让大闺女把姑爷给得罪了。 他说着给徐氏使了个眼色,徐氏忙跟卢志山赔了个笑脸,又一个劲地给周春华使眼色,强行把周春华手里的绸缎留了下,又把周春华和俩小孩都拉走了。 有人给了台阶下,卢志山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又对着周意笑道:“小意,你可别跟你大姑一般见识,她没啥坏心的,就是说话不好听。” 周意原本也没跟周春华生气,在她看来周春华就是蠢了点,当然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不蠢才怪了。 她对着卢志山笑了笑,又扭头对黄三道:“黄三,你到外头去。” 有黄三在,这点人有啥目的怕不会说清楚,她今个有跟这家人把话说明白,省得日后再去烦她。 “是!”黄三抱拳一礼,便出去了。 卢志山和周德旺看到黄三对周意这般恭敬,眼睛都瞪圆了。 周德旺心中暗暗思索,想着他以前的猜测会不会是真的,东平郡王当真看上了二丫头? 周德旺以为如今跟着周意的侍卫仍然是东平郡王的人,他甚至还想着,东平郡王离开东平县没多久,二丫头也跟着去了晋城,回来的时候那风光的,三辆大马车拉着!会不会是二丫头跟东平郡王有点啥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不咋解释这侍卫对周意这么恭敬? 周意也不管这二人咋想的,又看向周德旺和卢志山,道:“说吧,今个找我回来啥事?”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卢志山才道:“小意,刚刚你表哥表姐你认得了吧?你表哥,世康,你表姐,香兰,你上回见过的。” “嗯。”周意微微颔首。 “那啥,你大哥今年十岁了吧?”卢志山笑道。 “对。”周意又轻点下了头。 周二娃三月份过十周岁生辰,还有十多天就到了,她还准备到时给周大娃办场生辰宴呢。 “香兰也快八岁了,她跟你大哥正好相差两岁……”卢志山搓了搓手,似有些难以启齿。 周德旺看不下去了,不由接过卢志山的话头道:“这事前些日子我跟二娃说过了,如今你们俩爹娘不在,你们的婚事我跟你奶少不得帮你们操心操心,我跟你大姑父说好了,就把香兰许给二娃。”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干那说媒的事,就把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周意笑笑,一点不给面子道:“爷,上回你跟我大哥说,他好像没同意这事吧?” 周德旺闻言也不生气,他像是早料到了似的,顺口就道:“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们爹娘不在,我跟你奶自然能替你们做主,哪由得你们胡来。”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事我跟你大姑父已经定下了。” 第180章 埋怨 周意笑笑,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假,但我没听过哪个当长辈的愿意把亲家结成仇家的,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这门亲事我大哥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你们要强行操办,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周意扫了眼脸色难看的卢志山,问道:“大姑父,你说呢?” 卢志山脸色变换了一番。 他一个嫁闺女的,主动上门说亲还被人这么嫌弃,他脸都快丢尽了。 他心中不由埋怨起了老丈人,先前老丈人跟他打了包票这门亲事他能做主,没想到这俩孩子态度这么强硬。 这事让他咋下台? 周德旺这会儿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不由抬手拍了下桌子,怒道:“混账!你这说的是啥话?香兰那丫头哪点配不上了二娃了?” 周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吗?这明明是近亲的问题好不?再说二娃的婚事轮得到他们来操心吗? 她不由站起身来,直视周德旺的眼睛道:“我话说明白了,这事我跟大哥都不同意,还有,你以后少打着当长辈的幌子操心我大哥的亲事,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周意淡淡扫了眼垂头丧气的卢志山,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扭头走了。 …… 回到家中,周意又去看了眼周二娃,陆启龙不知跑哪玩去了,如今房间里只剩了周二娃。 周意见其还在闷着头读书,心中思索着回头要不要搬家,这样周德旺一家想烦她也烦不到了。 倒不是她怕了周家人,而是经过这事,她突然想到周德旺占了一个祖父的身份,他要总想法子搞事情她也挺烦的。 就像周德旺要做主二娃的亲事,在别人看起来那都是天经地义的,若不是她穿越过来,周二娃和原主还真会被周德旺吃得死死的。 先前没想过搬家,是因为她还挺喜欢农村生活的,搬到别的村她们就成了外来户,盖房子买地都是难事,再经营出一个和谐的邻里关系也难多了。 不过她又一想,小辰那边有封地,如今胡跟燕的战争要告一段落,只要晋王的麻烦解决了,那么小辰去搬迁去封地也是早晚的事。 小辰的封地义阳县,在平阳府最南的地区,是平阳通往南方的枢纽之地,是平阳府除了晋城以外最繁华的县城,等小辰啥时候搬迁到封地,不如她也跟着过去好了。 有义阳王做后盾,她干啥事不都方便许多? 这般想着周意便有了盼头。 她就安心等着,到时候她和小辰还有马范都搬一块住,如果能找到前世别的伙伴更好,到时候她就能过舒心日子了。 正念书的周二娃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到周意在门边站着,不由笑道:“小妹,你在门口站着干啥?” 周意回过神来,也笑了笑,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说:“我想来问问你,下个月就到你十岁生辰了,到时候你想咋办?” 村里穷苦人家的小孩,就是过十岁生辰也都是随意糊弄糊弄小孩打发了,最多给小孩煮俩鸡蛋吃,也就大户人家才讲究。 但周意如今有钱,所以想让二娃十周岁的生日过得开心点。 “办啥办啊,咱们在家吃一顿不就成了?”周二娃满不在乎地说道。 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倒是给他过小生辰,但也就是带他吃点好的,从娘过世之后,他就没过过生辰了,早就不在意这个了。 “在家吃也成,不过咱吃点好的,到时候你把你的同窗都请来,也热闹热闹。”周意点点头道。 她也不是支持那铺张浪费的人,不过还是得让二娃开心开心,请几个小伙伴来也热闹些。 周二娃想了想,说:“好吧,那我请几个同窗,把王小胖也请来。” 去年他的同窗,有几个因为家境困难,都不来学了,倒是王小胖今年也开始念书了,村里就那么一个学堂,所以如今王小胖跟他是同窗了,因为王小胖跟周意玩得好,如今王小胖也成了周二娃的小伙伴。 “好。”周意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有人喊。 周二娃听清楚声音,顿时眼睛一亮道:“好像是小舅舅来了!” 周意也听出来了,忙道:“去看看。” 说着她率先出了门。 院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孙景文,不仅孙景文,刘通和王伯宗也来了,三人穿着青松书院的青灰色学子长衫,看起来仪表堂堂,虽说三人中刘通胖了点,但其肤白又长得可爱,也是十分讨喜。 “小舅舅!”周二娃顿时飞奔了过去。 周意走到三人跟前,笑道:“小舅舅,刘大哥,王大哥。” 刘通和王伯宗也习惯了周意的称呼,笑着跟周意打了声招呼。 “丫头,咱们可是许久不见了。”刘通笑道。 冬季当地不产什么蔬菜,所以神仙醉酒楼每天送菜的活就停了,倒是每隔一段时间王大壮会给神仙醉送一次菜干,刘通最近连王大壮都少见,更别提周意了。 “是啊。”周意笑笑,又道:“赶紧进来坐。” “哎,我自个赶了马车过来,你家门口也没颗树,这马栓哪?”刘通问道。 周意扭头喊道:“黄三!” 黄三下一瞬便飞奔而至。 他刚刚在后院看到芽儿和陆启龙在练拳,稀奇之余没忍住指点两下,听到周意喊声就赶紧跑了过来。 “周姑娘。”黄三对着周意行了一礼。 “把外头的马车拉后院去。”周意说道。 “是!”黄三应了声,便去拉马了。 孙景文瞪大了眼睛看着黄三,半会才小声地问周意:“丫头,他是何人?” 刘通和王伯宗也好奇地看向周意。 “咱们先进去再说。”周意对着孙景文眨了眨眼,便带着三人去了周二娃的房中。 她把小辰送她的好茶拆了一罐,亲自给几人泡了茶,才坐到了炕上。 刘通看了看杯子,见杯子里的茶叶泡开是翠绿的嫩芽,汤色嫩绿明亮,一股浓浓的芬芳香气扑鼻而来,不由赞道:“这是上好的龙井?你哪里搞到的?” 这种品相怕是贡品级别了,外头可难能买到的。 第181章 打算 周意说道:“一个朋友送的。” 刘通人精一样,闻言便知道周意是不愿意多说,便没追根刨底,只是意有所指道:“你这位朋友的本事可真不小。” 周意笑笑,没说话。 孙景文看了周意好几眼,才又继续先前的话题问道:“丫头,方才那人是谁?” 谁送的茶他可以不管,但这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男人,孙景文可不能装作睁眼瞎。 “那是晋王府的人。” 这次周意还未说话,周二娃便抢答了。 他倒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让小舅舅帮忙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那些人给赶走。 虽说前几日小妹耍无赖把他给镇压了,但周二娃仍觉得那些人不怀好意。 孙景文、刘通和王伯仲闻言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晋王府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孙景文皱眉问道。 周意叹了口气,知道对小舅舅不能像大哥一样忽悠,只好说道:“小舅舅,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晋城。” 这事她走前特意嘱咐过周二娃不要跟小舅舅和外公外婆说,孙景文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 “你去过晋城?怎么我未听说?”孙景文果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晋城他也去过,童生试一共三场,第一场在当地县城考,叫做县试,过了才能去参加府城的府试,府试过后便算是童生了,童生才可以参加院试。 去年他考过第一场后,去过晋城考府试和院试,来回用了一个多月,光赶路就费了半个多月,这还是有老师带着,坐马车去的,外甥女这么小一点,是咋去的晋城啊? “是我不让大哥跟你说的,我跟着马范家的商队一起走的,也没去多少时间,大半个月就回来了。”周意说道。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在那里我结识了晋王府的人,回来的时候还是晋王府的人送我回来的,前几日我刚到家。” 孙景文皱了皱眉,刚刚那个叫黄三的人一身侍卫服,应该是晋王府的侍卫,可那人对外甥女态度看起来极为恭敬,很明显外甥女所说‘结识的人’,绝非是那个黄三,而是晋王府内有身份地位之人! 也只有得主人家看重,才能解释得了黄三为何对外甥女那般恭敬。 “你所说晋王府的人,是指何人?”孙景文问道。 “是晋王四子,前不久刚封的义阳王。”周意也没隐瞒。 孙景文三人倒吸了一口气,就连周二娃都瞪大了眼睛。 周二娃原先以为这些人还是东平王的人,如今听周意说了,才知道这些人是啥‘义阳王’的人? 晋王四子,那么这个义阳王就是东平王的弟弟? “小妹,你咋又认识义阳王了?”周二娃愁眉苦脸道。 先前东平王来的时候,那个东平王世子就盯上了小妹,这小妹去一趟晋城又被义阳王盯上了,他早知道这样,当初肯定得抱着小妹的腿不让她走。 周意默了默,说道:“意外就结识了。” 她能说她这趟去晋城就是为了找萧衍吗? 肯定不能啊。 对面几人都默了默,半会,孙景文才问道:“那个黄三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送外甥女回来,也不能住着不走吧?外甥女不是都回来几日了吗? “义阳王送了我六个人,不止黄三,另外还有五个,那几个现下在我荒山上忙活呢。”周意说道。 “……” 好半会,孙景文才又问道:“那义阳王为何要送你人?” 这才是关键点啊,外甥女就算认识了义阳王,可义阳王也没道理送外甥女侍卫啊? 刘通、王伯宗和周二娃也直直看着周意,等着周意解释。 “他是我的朋友。”周意认真地看向孙景文。 不知为何,孙景文竟觉在周意的眸中看到一片柔情。 原本他不该相信外甥女这般荒唐的话的,一个当农民的,一个当王爷的,正常来说哪可能做朋友? 可这会儿他莫名就相信了。 孙景文想起外甥女是见过神仙的人,不仅见过神仙,还跟神仙学过好多东西,说起来也算是神仙的徒弟了。 所以一个义阳王而已,就算把外甥女当作朋友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孙景文脑补一番,顿时不把这事当回事了,转而又道:“对了,丫头,你前几日去青松书院找我了?咋没让人喊我呢?” 他前几日收到周意送的纸,却没见到周意人。 “我怕耽误你念书,就没让人喊你。”周意解释道。 周二娃听着二人莫名其妙就转了话题,瞪大了眼睛看向孙景文,心道小舅舅咋知道了义阳王派人‘监视’小妹,啥反应都没有呢? 他还指望小舅舅帮他想想法子赶人走呢,结果就这样……没了? “能耽误啥事啊,以后你再去书院,只管让我喊我。”孙景文说道。 “好。”周意笑笑。 “对了,今个我来找你,主要是我爹娘让我来问你,你买的山头开垦了没有,需不需要帮忙?”孙景文又道。 “昨个刚弄起来,我找杨约正帮忙了,又有那几个人帮我看着,也不用我操啥心。”周意说道。 “唔,如此便好,等你山地开垦好了,就让人去个信,我们把树苗给你拉来。”孙景文点头道。 他知道他娘如今也在帮外甥女收树苗,到时候要种了不得拉过来,一千多株树苗拉这么远路也得提前准备。 “嗯。”周意点头。 “丫头,我听说你买了二百亩的荒山,到时候你都打算种啥啊?”刘通插嘴道。 “山顶和山谷种果树,我家荒山下头沿着小河,打算在山脚种蔬菜。”周意说道。 种蔬菜得多浇水,所以她打算在靠河的地方种蔬菜,这样浇水也方便了。 “那到时候你家的菜就多了,你打算咋卖啊?”刘通又问。 周意家的山地这么多,就算只划出个二三十亩地种蔬菜,那产量也很大了,一亩地的蔬菜产量能有几千斤,一年至少能种二三茬,他家的酒楼可吃不下这么多菜。 周意早前就想好了蔬菜的去处了,便道:“我打算在县里买个铺子,专门卖蔬果。” 近几年就先卖蔬菜,等到她家山上的果树结果了,到时候就可以把水果也拿去卖,也可以在乡下便宜收了水果,拿去县里卖。 卖蔬果属于薄利小生意,能赚的钱不多,但这些东西都是必要的消耗品,胜在需求量大且稳定,再说她开个铺子也能私下接大单,到时候就把县里各处酒楼饭馆的渠道铺起来,就能赚多了。 刘通闻言瞪大了眼睛,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为了卖蔬菜,就专门买个铺子的,大家不都是拉一车或挑个担子直接去菜市卖吗? 第182章 好事 “刘大哥,我还不知道县里的铺子都什么价,好不好买?”周意询问道。 刘通说:“看你要多大的铺子,一般的小铺子,有一间门面带后院两间房,约莫就一二十两银子,大点的数十两、上百两都有,好铺面不好买,得看运气。” 当地的房价倒是不贵,但刘通觉得实在没必要买个铺子。 便又劝道:“若你只为了卖蔬菜,买个铺子不知多少年才能赚回来呢。” 那蔬菜多便宜啊,他是为了照顾周意才给的价高,实际上天缓和的时候,菜市里的便宜蔬菜几文就能买一大篮子。 “就算能好几年才赚回本钱,到时候我也白得一间铺子啊,也算不亏了。”周意很是坚持。 刘通觉得有些不能理解,毕竟这时候的房子也不会升值,越旧的房子越不值钱,也就一个门面能勉强保本了。 “刘大哥,你能帮我打听打听何处有好铺子卖不?”周意又问道。 刘通见周意坚持,看了孙景文一眼,见孙景文点头,才道:“那成,我帮你留意着,你要多大的铺子?” 周意想了想,道:“至少三间铺面,后院也要大些,房子最好是近两年新建的。” 她要开一间县里最大的蔬果超市,也打算成为县里蔬果的最大供应商,排面还是要有点的。 就算她以后搬迁了,也可以开连锁超市吗,趁着这几年培养出几个能干的掌柜,到时候有了经验,到了别处渠道也能顺利铺起来。 刘通不知道周意心中有个多大的计划,他这会儿只觉得周意是财大气粗,有些疯了。 不过想想到时候她的铺子若是倒闭了,铺子或租或卖也赔不了什么银子,最多不赚就是了,便点头应了:“成,我回去就帮你打听。” 见二人说好了这事,孙景文又道:“昨日我的老师得到了关于庆州那边的消息,龙虎将军把胡人给围困了,估摸不久胡人就要降。这是好消息,老师说到时候胡人一败,朝廷说不准要恩科加试,到时候录取的人数会大大增加。” 周意闻言心道这边的消息果然不如晋王的消息灵通,小舅舅的老师昨日才得到她在小辰那听到的消息,足足比那边晚了好几日。 她又思索着小舅舅后头话的意思,她知道这时候的科考分为正科和恩科。 正科考试是选拔官吏必须考的,恩科是特许附试。 按规制科举考试分三级,分别为乡试、会试和殿试,三年一考,乡试选拔举人,会试选拔贡士,殿试选拔进士。 恩科便是逢朝廷庆典的加试,也就是说这三年一考的额外加试,届时录取的人数会大大增加。 但在这三场考试之前,还有童试,童试一般是不受恩科优惠的。 于是周意便问道:“那到时候秀才的名额也会增加吗?” “老师说应当会增加,让我到时再去考次试试。若是有恩科,今年老师便准备上京了,届时老师若中了进士,估摸不会再回来了。”孙景文说道。 周意眸光微闪,问道:“小舅舅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孙景文的老师就是青松书院的山长,其本就有举人功名在身,若是遇到恩科考试,中进士的几率便很大了,届时肯定是要做官的,这小地方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时候的老师对学生那是万般的好,说是如父如母也不为过,学生亦很尊师重道。 小舅舅的老师一走,自个带的几个学生肯定也有安排。 刘通忙接过话茬道:“老师说他若是走了,想介绍景文和伯仲去晋城的白鹿书院就学,白鹿书院可是晋城的第一学府,我厚着脸皮跟老师预定了个名额。” 周意闻言一笑,小舅舅若是能进入更好的书院念书,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啊。 “那岂不是件好事?”周意笑道,随即又想起来什么,看向王伯仲,有些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到时候小舅舅若是走了,那他与王姑娘的亲事怎么办? 孙景文似知道周意在想什么,便道:“我跟伯仲说好了,我跟王姑娘的亲事尽快办了,到时候若是我走了,家里有王姑娘帮忙照顾爹娘我也能放心一些。” 他若是去晋城念书,肯定是住在书院的,不能把家眷也带上,王婶子又催着他们赶紧成亲,所以孙景文便决定早点把婚事给办了,虽说刚成亲就要走,有点对不起王姑娘,但如今条件有限,也只能这么安排了,再说王姑娘亲口跟他保证了会照顾好他爹娘。 周意闻言默了默,半会才问道:“那小舅舅跟王姑娘何时成亲?” “定在了下月十六,时间有些赶,但今年的童试不定什么时候就开考了,只能尽快给办了。”孙景文说道。 “这么赶?”周意有些惊讶。 如今已经月末了,下月十六,也就是在二娃生辰的后两天,仅有半个多月了。 王伯仲被周意惊讶的样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孙景文落落大方道:“是啊,到时候你跟二娃可要过去喝小舅舅的喜酒哦,也认认你们小舅娘。” 周意笑道:“小舅舅办大喜事,我说啥也得去啊。” “对对对!咱们到时候一起去热闹热闹!”刘通顿时一脸兴奋地接话道。 随即又打趣地看向孙景文:“咱们三个就你小子成亲最早,我跟伯仲都还没着落呢,你说咋办?” 孙景文顿时鄙夷地看向刘通:“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不是三岁就订了娃娃亲?还说啥没着落?” 刘通闻言摸了摸鼻子道:“我是三岁就订了娃娃亲,但人家爹娘如今扒着闺女不愿意嫁我,我不还等于孤家寡人一个?” 王伯仲闻言也难得打趣道:“人家哪叫不愿意嫁你呢,那是督促你努力呢!让你考中个童生就跟你成亲,这要求多低啊?” 刘通顿时张牙舞爪地扑向王伯仲,嘴里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这还叫要求低?你跟景文轻轻松松就考中了童生,就以为童生很好考了是不?我要是十年八年的考不中童生,岂不是成了老光棍?” 周意看着三个少年扭在一起打闹,动容一笑,不由也想起她的小伙伴们了。 少年的友谊真好。 …… 这趟来孙景文、刘通和王伯仲都给她带了些礼物。 刘通送的还是酒,孙景文和王伯仲则给她和二娃买了不少零嘴,有县里有名的桂花糕、枣糕,还有不少炒货,核桃、栗子、花生都有。 周意留了孙景文三人在家吃饭,到了临近黄昏才把人给送走。 等三人走后周意便开始收拾她的存货,想着下个月小舅舅成亲,该送小舅舅和小舅娘什么礼物好。 第183章 王姑娘 周意想想,小辰存她这的东西不能动,小辰和马范送她的消耗品倒是可以送给小舅舅一些,比如布匹、茶叶、补品之类的。 于是便从马范上趟送她的三十匹绸缎里头挑出八匹来,男款女款各四匹,小辰送她的茶叶也拿出四罐,燕窝、鱼胶、鱼翅各拿两斤,再给添两颗人参,算算这就差不多了。 最后周意又想了想,小舅舅到时候去晋城念书,那花费至少又比如今要翻上一两倍,外婆外公家该承受不起了,便又给添上六个十两重的大银锭。 这些东西装进一个大皮箱里,正好装满,到时候马车一拉就送过去了。 …… 接下来的几日,周意除了每日听听青九几人关于荒山开垦进度的汇报,掏钱让人采买采买东西,其余啥事也不管,没事就在家里修炼。 这日周意又收到了小辰的来信,好在小辰把她信里说的话看进去了,这次送信的又换了个新人。 周意一摸到信便有些黑线,实在是信的厚实程度太吓人了,她都有点不敢拆。 她很是怀疑青三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说给小辰听,不然怎么又给她写这么多字呢? 周意关上房门,怀着忐忑的心情,把信拆了开。 打开一看,果然好多页写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内容,而且她发现小辰的信似乎不是一天内写的,就像记录日记一般,每日写一些。 前边如何思念她的内容周意一略而过,看到中间部分,小辰写了一些他遇到的麻烦事。 信上所说,萧衍的母亲当初陪嫁中有一部分产业,田产有两万多亩,铺子有十三间,其中有六间粮铺,三间布庄、两间茶行、一间银楼,还有一间当铺。 因为萧衍刚出生生母就过世了,所以这些年来萧衍母亲的产业都在晋王妃那里,名曰帮萧衍暂管打理,如今萧衍已经封王,所以找了由头把原主母亲的产业都讨了回来。 但小辰发现这些田庄铺子的管事,都是晋王妃安插的人,管理混乱,账目一塌糊涂,原本上好的田庄和铺子,如今每年能拿到手里的还不到万两银,甚至除了自产自销的粮铺,其余的铺子不是每年仅赚一点点,就是还有负账。 他问了管事姑姑魏红梅,魏红梅说原先魏家给萧衍母亲的这些产业,原本每年至少可收益六七万两银子的,尤其当铺和银楼占了大头,如今账目很多对不上,所以小辰认为是晋王妃把钱财给贪了。 小辰跟她说这些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他需要周意帮帮他,把这些田庄铺子重新整顿一番。 周意皱眉看完这段,直看到最后一页信,她发觉小辰的文风都变了。 最后一页全是七字诗句,且上下看起来关联不大,看得周意一头雾水。 她看了又看,才发现这是藏头诗,每句诗句的开头连起来,是:元帅平安、一切顺利、吾想你。 周意眸光闪了闪,小辰说一切顺利,应是说马范把事情给搞定了。 能这么快搞定,很可能是有人相助,也就是说北疆龙虎将军之子,极有可能就是豹子,这个事情等马范平安归来她便能够知道了。 周意看到这里不由露出一个笑来,这可真是大好的消息。 燕顺利打败胡,燕国的百姓又可以恢复平静的日子,晋王能平安无事,那么也代表着小辰和马范的危机暂且解除,如今又疑似发现豹子,这事情怎么就办得这么顺呢。 她把信收入空间,又提笔给小辰回信。 想了想,写道:我约莫月底能把家里的事忙完,届时去助你。 她的山头到了月底能忙完,等她的山头弄好了,就再去晋城一趟好了,虽然他觉得以小辰的手段不至于管理不好产业,但她想到小辰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可怜兮兮模样,终究是不忍心拒绝他。 把信晾干,装入信封,周意又找了修养好的黄三,让其替代新来的黄七把信给送回晋城。 …… 到了周二娃生辰这一天,周意一早就起了,周二娃今日还得上学,周意也没让他请假,让其等下学后把小伙伴们带回来吃饭就成了。 上午时周意和大丫收拾出来几只鸡鸭,到了午时,她便带着青九去了县里。 二人先是到了一个绣坊停下,她月初时给周二娃挑了一匹青灰色锦缎,送到绣坊让人给缝制两套衣裳和两双靴子,还让人在外衣和靴面绣了花色。 这日是交货的日子,周意顺利地拿到了衣裳鞋子,又去逛逛菜市。 这时候还买不到什么新鲜蔬菜,家里鸡鸭肉也都有,周意来到菜市主要是为了买猪肉。 筒骨、五花肉、大排肉、小排肉各买了一些,周意便打算去青松书院接小舅舅。 上回孙景文跟她说好了,到了二娃十岁生辰这天他也去帮二娃庆祝,二人说好到了这天周意来接他,为此孙景文还打算请半日假。 周意到的时候孙景文已经在书院门口等着她了,手里还抱着几本书,应当是打算送给周二娃的生辰礼物。 不过让周意有些意外的,是在孙景文旁边,还站了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个女孩子。 周意下了马车,看到两人走了过来,先是喊了孙景文一声,才看向那姑娘问道:“小舅舅,这是谁啊?” “这便是王姑娘,她名叫王思宁,听说二娃过生辰,她一早便赶了过来,说要帮你烧晚饭,也帮二娃庆祝庆祝。”孙景文给周意介绍道。 周意闻言看向这个叫作王思宁的姑娘。 王思宁穿着一身干净土布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其皮肤白嫩,还长了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是一个能引起男人保护欲的女孩。 但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很难让女人喜欢得起来,周意心道难怪外婆不喜这姑娘呢。 而且二人的喜宴没两日便要办了,一般来说这时候新人不适宜见面,这姑娘倒是上赶着贴上来了,若是被外婆知道了,估计更加不喜了。 在周意打量王思宁的同时,王思宁也在打量着周意,周意没错过王思宁眼睛中迅速闪过震惊、疑惑之类的复杂神色,随即又隐了下去。 她微微挑了下眉,实在想不明白这人看到她有什么好震惊、好疑惑的? “王姐姐。”周意对其点点头。 现在二人还未成亲,她自然不能喊其小舅娘,但喊什么姨、婶的话,这人又看起来也太年轻了,所以周意便喊她王姐姐了。 王思宁这会儿也在打量着周意,听到周意的称呼她微微皱了下眉,随即看向孙景文,小声问道:“这便是你二姐的闺女?长得真好看。” 周意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没礼貌。 她跟王思宁说话她不理会不说,还提起她已经过世的娘,找不痛快是吧? 孙景文也皱了皱眉,但看到王思宁一双无辜的眼,心又软了软,点头道:“是,你喊她小意便好了。” 王思宁这才看到周意喊了声:“小意。” “赶紧上车吧。”周意也不看王思宁,对着孙景文道。 孙景文有些歉意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们先上车。” 三人上了马车,王思宁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这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好半会,才小声问孙景文:“外头赶车的人是谁啊?” 今日青九虽穿着常服,但王思宁觉得那人的气质便不一般,起码看起来不像是乡下泥腿子,他腰杆笔直,神情冷肃,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是小意的朋友。”孙景文也没多说,只小声回了句。 “哦。”王思宁神情有些低落地应了声,随即她又装作不经意问道:“小意最近没少赚银钱吧?这辆马车真好。” “嗯。”孙景文没当回事,又随意应了声。 王思宁便又笑着看向周意道:“小意,你最近在做啥生意啊?” 周意这才抬眼看向王思宁,说道:“跟着胡氏布庄做生意。” “胡氏布庄?”王思宁的眼睛亮了亮,又问道:“那就是刘大哥姐夫家的布庄吧?” “是。”周意眸光暗了暗,这人看起来明明像是什么都知道,还问她做什么? “小意,你真有本事,不像我,啥都干不好。”王思宁说着神情便有些落寞。 周意笑了笑,也没接她话茬。 王思宁见周意不理她,暗暗咬了咬唇,好半会,才问道:“小意,你能教我做生意吗?” 周意有些奇怪地看了王思宁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才见面就让人教其做生意的,还真一点不把自个当外人啊。 随即她又想到在外人看来,她如今赚的钱都是靠着刘通,又是孙景文帮她介绍的,也就是说在外人看来她其实是靠着小舅舅才有好日子过。 这姑娘不会是觉得她如今手里的生意应该还给她吧? 孙景文这时候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王思宁一眼,问道:“你如今怎么又对做生意感兴趣了?” 他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王思宁跟外甥女性子不一样,外甥女性子稳重且能经得住事,而王思宁性子软弱,哪里是做生意的料? 王思宁有些哀怨地看了孙景文一眼,说:“你不是说回头要去晋城念书,到时候花费也多了,我还不是想帮帮你。” 孙景文顿时眼神一柔,道:“这事不用你操心,到时候你就安心在家住着好了,我就算去了晋城,也能自个想法赚钱。” 王思宁却是不干,她似撒娇般说道:“你又要念书又要赚钱,到时候岂不耽误了功课,若是我能帮你就好了。” 孙景文拗不过王思宁,只好说道:“那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帮你找个轻省点的活计。” 他想着做生意王思宁肯定不行,但帮王思宁找个绣花之类的活让她在家干还是可以的,到时候随她绣多少,也不指望她赚钱,能让她安心点就成了。 王思宁闻言眸光微暗,但想着如今她还未嫁到孙家,算计这事还太早了些,面上只好乖巧点头:“好。” 周意看着两人的互动,只觉越看越觉得这个王思宁有些怪异,可具体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心中思索着以后还是留意一番好了。 马车很快驶回了村子,到家后周意拎着东西下了马车,把猪肉递给迎出来的大丫,又把二娃的新衣裳放到他屋里,就摆在他炕上,一进门就能瞧见,她做衣的时候没跟二娃说,这也算给二娃个惊喜了。 王思宁说是过来帮忙做饭的,但进门后就没往厨房跑,反而让孙景文带她前后院看看。 把周意家的院子看了一遍,才回到堂屋惺惺作态问周意:“你啥时候做饭啊,需要我帮忙吗?” “大丫已经在做了。”周意淡淡回道。 王思宁面容一僵,才道:“那我过去帮忙。” 见周意不说话,只好往厨房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问周意:“你不去做饭吗?” 周意嘴角微抽,这姑娘做事磨磨唧唧的样,等嫁到了孙家,她估计外婆能被其气死。 深呼了一口气,才道:“我一会儿再过去。” 王思宁只好磨磨唧唧地走了。 等王思宁去了厨房,周意才看向孙景文道:“你们不是过两日要办喜事了,怎么今日又见面了?” 孙景文见周意说话的态度不是很好,就知道王姑娘惹得外甥女不喜了,他有些歉意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为啥跑过来了,估计是伯仲前几日回家跟王姑娘说了,她也是好意,我总不能把她赶回去吧?再说也没这么讲究,成亲前一日不见就成了。” 周意的脸黑了黑,她都想晃晃孙景文的脑子,是看不出来这姑娘要来找她带着目的吗? 不过又想着爱情使人智障,小舅舅如今还毛头小子一个,识人不清也是正常,她就算说了小舅舅估计也不能相信,只好不多嘴了。 叹了口气,周意也去厨房忙活了,今日要烧的菜多,大丫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也帮忙揉点面打打下手啥的。 今日要请许多外人,她就不煮米饭了,打算蒸白面馒头吃。 结果一进厨房见大丫正忙前忙后地干活,王思宁则站在一边看着,光动眼不动手,周意的眼神又沉了沉。 王思宁见周意进来,似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要帮忙大丫啥也不让我干。” 一旁的大丫暗暗甩给其一个白眼,心道她就是客气客气,也没想到您真就啥也不干了啊? “那你出去歇着吧。”周意淡淡道。 不干活还在厨房里杵着,这不是添乱吗。 王思宁忙道:“我还是帮你干点啥吧,有啥活你只管跟我说。” 她本就是打着帮忙的幌子来的,如今她身上也没啥银钱,来帮未来夫婿的外甥庆祝生辰总不能光来吃了,所以她就算不想干活也得干点啥的。 “你出去吧,这用不着你。”周意有些不耐道。 就这姑娘做事磨磨唧唧的样,不说能不能干好点啥,她看着也添堵,还是把她撵走她舒坦些。 王思宁眼神一暗,见周意已经去拿盆子舀面粉了,似不想再搭理她,只好走了出去。 来到堂屋看到孙景文,王思宁的眼睛顿时一红。 第184章 梦境 孙景文见王思宁红着眼睛回来了,不由问道:“怎么了?” 王思宁闻言咬了咬唇,半会才摇头道:“没……” 可其脸上分明写着有什么,孙景文见状皱紧了眉。 “那你眼睛怎么红了?”孙景文疑惑问道。 王思宁闻言底下了头,似在犹豫要不要说,半会才一脸委屈道:“也没什么,可能小意嫌我笨手笨脚,不让我帮忙了。” 孙景文听了王思宁的话脸色有些奇怪,沉默片刻,才问道:“那你哭什么?” 他知道王家婶子性子要强,虽说王家条件不多好,但王家婶子对两个小孩的培养都是下了功夫的,不仅让王伯仲安心念书,也让王思宁学了一手好绣活,粗活基本没让王思宁做过,所以外甥女若真嫌弃了王思宁笨手笨脚,他也能理解。 毕竟他家的人干活说话都爽利,若外甥女不让王思宁帮忙,那肯定真看不下去了,也没啥坏心的,他倒是有些不能理解王思宁因为这点小事就哭。 “……”王思宁怔了怔,半会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由暗骂了孙景文一声呆子。 她都做得这么明显了,满脸都写着她被人欺负了,这呆子竟完全没有接收到。 王思宁深呼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我就是觉得帮不上啥忙有些难过。” 孙景文安慰说:“帮不上就不帮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日后慢慢学就是了。” 王思宁暗暗咬了咬牙,点头道:“嗯。” 她默默坐到了椅子上,随即扫了眼老神在在的孙景文,问道:“咱们就在这坐着吗?” 她刚刚就看过了这个院子,这院子可比她家的破院好多了,地上还铺了青石板,看起来比孙家铺的青砖还干净。 不仅如此,后院还养了许多家禽,甚至她还看到了九匹马和三辆大马车,还好孙景文跟她解释说那九匹马和马车都不是周意的,而是周意朋友的,不然她能吓死。 但即使如此,王思宁也觉得有些心惊,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最近做生意到底捞了多少油水。 所以王思宁还想到这院子的各处房间看看啥样,评估一下这门生意的赚头,据她所知这丫头分家是没从周家得到什么好处的,如今这家里弄这么好,肯定都是靠着刘通和胡氏布庄赚的。 但这小丫头也太没眼色了,就请了她们在堂屋干坐着,也没说请她们到房间里看看。 孙景文闻言没多想,以为王思宁就是无聊了,便试探问道:“若不咱们去村里逛逛?小意还买了片山头,如今正开垦着呢,你若想去,咱们就去看看。” 王思宁呼吸一窒,心想一个破山头有啥好看的啊?她家这么穷还有两亩山地呢,但见孙景文一脸兴奋,她便很给面子地问道:“小意还买了山头了?” “嗯,年前新买的,你要去不?”孙景文也还没去周意的新山头看过,二百多亩山地可是不小,他也想去看看那山头开垦得怎么样了。 王思宁见状只好点头道:“那好吧。” 于是二人又去厨房跟周意打了声招呼,说要去周意的山头看看。 周意心想这会儿她也没功夫招呼他们,便点头道:“那成,你们出门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的山头在哪了。” 刚刚青九一回来就去山头忙了,不然还能让青九带他们去,不过她家山头在哪村里人都知道,出门随便抓个人问问就清楚了。 孙景文和王思宁一路打听着来到周意的山头,便见好几十号人在山头上忙活着。 这半个月来山头已经开垦得差不多了,野生的树木、杂草、石头基本都给清理干净了,看起来大片山头都是光秃秃的。 这会儿有人在植树苗,有人在翻地,还有人在山脚下做饭。 王思宁见这片景象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这片山头都是小意买的?这些人也都是小意雇的?” 她还以为周意就是买了几亩山地,打听一番才知道是几座山头! 这么一大片山地买下来,再开垦种上东西,怎么也得二百两银子出去了吧? 在她的梦中大哥已经是个秀才了,也没见过大哥有这么多银子呢…… 王思宁几个月前像是做了一个梦,那梦好长好长,久到她已经自个真的过完了自个的一生,一梦醒来却发现自个回到了未嫁人之前。 在她的梦中,她嫁了村里的刘阿牛,刚嫁人的那些年她被婆婆苛待,可没少受苦,直到她二十五岁时大哥考中了秀才,她日子才好过些,但因为连生了几个孩子亏了身子,熬到三十五岁就死了。 在她死之前,大哥的好朋友孙景文一路高中,考中了进士,在京做了官,并且混得不错,可以说是平步青云,在当地名气可大了。 她在梦中临死之前,便遗憾地想着,当初她跟孙景文离得可近了,孙景文年少时似乎对她也有些情意在,为何她就没有嫁给这个人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她死之后,竟然真的就回到了未嫁人之前。 醒来之后她便想着法子接近孙景文,过年之时听到她娘要为她说亲,这回她说啥都不干了,以死相逼让大哥腆着脸来找孙景文为她说亲。 这辈子总算是让她得愿了。 但她又发现,重活一回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比如这次打仗,在她的梦中整整打了两三年才结束,并且晋王起兵造反,结果是燕艰难打败胡,晋王一家被满门抄斩。 这两三年中朝廷重赋,民不聊生,他们村里甚至有人饿死,那段时间也是她过得最苦的日子。 可前段时间她却听大哥说胡人要降了,晋王也并未造反。 这就算了,而在她梦中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如今却还活着。 她记得清清楚楚,梦中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孙家因为周丫头死了,发动全村人到保乐村来闹事,她大哥因为跟孙景文是好友,所以也来了,孙家带人把周德旺一家子打得鼻青脸肿,还把周二娃抢回了寿宁村。 后来周二娃也考中了举人,有孙景文在朝为官,为周二娃保驾护航,如不出意外,周二娃的前途亦是一片光明。 可如今周丫头不仅没死,竟还过得这般好,王思宁怎么想都想不通。 她到底是重活了一辈子,还真是就只做了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孙景文以为王思宁是被自个外甥女吓到了,不由与有荣焉地说道:“是啊,这片几座山头都是小意的,小意本事可大了。” …… 第185章 讨要 周意这边饭菜差不多准备好了,孙景文才带着王思宁回来了。 见厨房要忙的东西不多了,周意便把余下的活交给大丫,自个出了厨房,把孙景文二人带到了周二娃的屋子,给两人泡上了茶。 “一会儿二娃和小龙该下学了,他还要请几个同窗,到时候小舅舅带着他们在这屋吃,王姐姐跟我和大丫、芽儿都到我屋吃好了。”周意把茶放上桌,说道。 周二娃跟她说好了今个要请五个同窗来,加上周二娃和陆启龙,这就七个人了,让小舅舅带着他们吃,八个人就能把炕坐满当了,再说来的都是男孩,她也不好在一块吃,她就带着大丫、芽儿和王思宁在她屋吃,让青九六人还在堂屋吃好了。 “成。”孙景文点头道。 王思宁虽不愿意跟孙景文分开,但也觉得只能这么安排了,便也点点头。 她低头浅尝了一口茶,顿时眼睛一亮。 在她的梦中大哥中了秀才之后,家里条件稍微好了些,也经常给她送些茶喝,但她却不喜喝,只觉那茶有种苦涩味,可今日周意泡的茶,不仅没什么苦涩味,甚至喝到嘴里满口浓郁的香味。 她不由看向周意道:“小意,你家这茶真好喝,能送我些吗?” 王思宁在梦中也一辈子窝在乡下,没见过啥大世面,对茶更没啥研究,就是梦中大哥给她拿的茶,听说也才几文钱一两,每次给她送个三四两茶,也不过几十文钱罢了。 所以她还当这茶也是一样便宜,也不觉以周意家这条件,讨点茶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就跟亲友间讨要点蔬果是一样的。 倒是孙景文从刘通嘴里知道了这茶有多精贵,闻言忙对周意道:“不用了,这茶你留着自个喝。” 说着又看向王思宁道:“你若喜爱喝茶,回头我帮你买。” 王思宁闻言有些不开心了,她不过讨点茶叶而已,孙景文至于驳她面子吗?又不是多精贵的东西。 周意却笑道:“无妨,小舅舅,我家的茶叶还有不少,一会你们一人拿一罐走好了。” 小辰送她的茶叶多,萧辰喜爱喝龙井,所以送她也都是龙井,六两装的罐子,一共送她三十罐呢。 这龙井还是喝当年的新茶好,久放就不好喝了,再说她本就打算给小舅舅送些茶作贺礼,她又不是小气的人,给他们多拿两罐也没事。 孙景文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还想反驳,却见周意直接出去了。 等周意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抱了两个精美的瓷罐。 “喏,小舅舅,等你们走的时候带上。”周意把两个茶叶罐放到孙景文手里道。 王思宁死死盯着孙景文手里的瓷罐,不由问道:“这是啥茶叶啊?用这么精贵的罐子包着?” 那瓷器是丹青色,上头还绘制了精美的梅花,王思宁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罐子,只觉这茶叶还不如一个罐子精贵吧? 周意笑笑,没接话。 一来不太想搭理王思宁,二来也是不想炫耀,而且以王思宁的眼界,说了她也不懂。 周意在晋王府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些茶多少价钱弄来的,一罐买来几十两银,龙井本就产量少,这里的茶还都是捡着嫩芽采的,除了上贡用的,余下一点量被炒得价格可高了,一般身份的人还真买不到,所以包装能不好吗。 就这彩绘瓷罐,上头都是知名画家作的画,兜售出去都值当几两银。 王思宁见周意不理她,又一脸委屈地看向孙景文,孙景文正想说点什么,便听到外头一群小孩咋咋呼呼的声音。 周意顿时笑道:“是二娃和小龙回来了。” 于是王思宁和孙景文的注意力又放在了门口,没多大功夫周二娃便推门而入,看到周意和孙景文时顿时一喜,下一秒又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女人,便又愣住了,呆在门口不动弹。 这回王思宁倒是率先跟周二娃打了招呼:“你就是二娃吧?” 周意见门口围了几个小孩,王思宁的视线却直直放在二娃身上,眼神中似还有些异样的情绪,顿时心中的怪异感更甚。 这个女人按理说是第一次见到二娃,为什么在一堆小孩中一眼就认出哪个是二娃呢? 而且王思宁那眼神,感觉复杂得很。 只是还不待周意多想,孙景文便对着二娃招了招手,介绍道:“二娃,这是王姑娘,你喊她王姨……”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或喊她王姐姐也成。” 他想着外甥女喊王思宁姐姐,未免外甥女尴尬,还是让二娃也喊王思宁姐姐吧,反正就喊两天,过两天就能改口喊小舅娘了。 周二娃闻言就知道王思宁是谁了,受外公外婆影响,他对这个王姑娘也没啥好印象,再说他就没见过哪个女人寻死觅活地要嫁男人的,但碍于小舅舅的情面,只好乖巧喊了声:“王姐姐。” “哎,我听说你今个办十周岁生辰,便腆着脸过来帮你庆贺一番,你不会怪我吧?”王思宁眨着大眼睛看向周二娃,眼神似还带着些可怜之色。 周二娃顿时感到一阵恶寒,心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说话语气咋这么恶心呢? 还有这话他该怎么回? 说怪她自作主张过来吧,小舅舅还在呢,肯定不能这么扫人颜面,说欢迎她来吧,周二娃又觉得违心,他又不认得这人,再说她还是个待嫁的新媳妇,他欢迎啥啊? 一时间周二娃没说话,好在陆启龙飞奔到孙景文跟前说起了话,气氛才没这么尴尬。 “小舅舅,我大哥咋没来啊?”陆启龙看向孙景文问道。 他大哥如今也在县里念书,保乐村离县里又不远,小舅舅都来帮二娃庆生了,他大哥咋没来呢? 孙景文摸了摸鼻子,他还真忘记了跟陆启阳说这事了,再说即使说了,陆启阳那小子估计也不愿意请假来帮二娃庆生,他去说啥呢? “启阳今年刚刚到聚英念书,不好请假,所以我没让他过来。”孙景文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陆启龙闻言倒是也不在意,他大哥那人十分无趣,还经常管教他,所以没心没肺的陆启龙便觉得大哥不来也好。 周意又深深地看了王思宁一眼,才对着几个小孩道:“你们先去洗洗,一会儿可以吃饭了。” 说着又对王思宁道:“王姐姐,咱们去帮帮大丫的忙。” 王思宁只好收回了看周二娃的目光,跟孙景文打了声招呼,便随周意一道出去了。 第186章 不怀好意 饭菜都上好了,周意让小舅舅和二娃招呼几个小朋友,她则跟大丫、芽儿和王思宁在自个屋里吃饭。 王思宁的眼睛四处乱转,她一会儿扫过桌上丰盛的饭菜,一会儿盯着周意房中数个大皮箱子看。 把桌上的菜都尝过一遍,王思宁才状似随意说:“小意,你房间的东西还怪多的,那么多箱子都装的啥啊?” 周意扫了王思宁一眼,淡淡说道:“王姐姐的好奇心还真重。” 王思宁有些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我不就是问问,你若不想说不说就是了。” 周意没理她,又继续吃她的饭。 王思宁偷偷瞥了周意几眼,半会又说:“小意,你小舅舅说过段时间要去晋城念书,这事你知道吗?” “嗯。”周意这回应了。 王思宁忙道:“去晋城念书的花费可大了,我有些担心他家里负担不起。” 周意抬眼看向王思宁,见其做出一脸担忧的神色,不由勾唇笑道:“小舅舅去晋城的花费自有我外公外婆操心,外公外婆向来是有成算的,从不会亏了小舅舅的束脩和纸墨钱,王姐姐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她就搞不懂了,孙家的条件在农村都算可以了,就算她不资助孙景文,外公外婆最多过得紧巴一些,也不至于没办法供小舅舅念书,反倒是王家的条件差些,王思宁若是担忧她大哥她还能信,担忧孙景文是操哪门子的心? 王思宁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忍不住说道:“你瞧你说的,我都快成孙家的人了,为你小舅舅担心还成多余的了?” “你担心不多余,问题你跟我说这事做什么?”周意说道。 王思宁咬了咬牙,也直接说了:“如今亲戚之中就属你富些,再说你如今还不是靠着刘大哥才有今天的日子,别忘了刘大哥看谁的面上才给你生意做的,我不跟你说跟谁说?做人可不能忘本。” 周意笑了。 所以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出来不好吗?她最烦那说话要拐七八道弯的人了。 “所以王姐姐的意思是?”周意问道。 王思宁看着周意那双平静的眼睛,突然心里一突,暗怪自个沉不住气,被这小丫头一激就把自个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如今她还未嫁到孙家,指点孙家的事情还太早了些,再说她也不适合这时候跟周意翻脸。 便又可怜兮兮地看向周意,放软了语气道:“小意,我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我也想跟着你学做生意,好歹能帮帮景文。” “唔,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周意点点头,说道:“我能会做什么生意,也是靠着刘大哥才有口饭吃,说让我教你做生意是假,其实你是想把胡氏布庄的生意接手过去,是吗?” 见王思宁似想反驳,周意抬手打断了王思宁的话:“这样吧,等你嫁给了小舅舅,你跟小舅舅、外公、外婆商量这事。他们若是同意了,我就把胡氏布庄的生意交给外公家也没问题,胡氏布庄那边由我去沟通。” 周意如今并不在意胡氏布庄的生意,虽说一个月能赚个一二十两银子,但胡氏布庄如今也就只能吃下这么多货,毕竟一个高平县也没有多少人口,再想提高销量也高不到哪去。 她原本也是把这桩生意当作过渡,如今她准备在县里开间铺子,并准备开发县里蔬果进货商的渠道,手里却没有多少可用的人手,她到时候就把胡氏布庄的生意交给孙家,让王大壮腾出手经营蔬果生意也好。 就是不知道外公外婆那边腾不腾得出手,毕竟外公家的农活也挺重的,二老几乎一年到头地干活。 周意本是真心跟王思宁这么说,当然她也留了个心眼,这个女人她看着有些复杂,所以说的是把布庄的生意交给孙家,而不是这个女人。 但王思宁听了周意的话,却觉得周意年纪轻轻,还会跟她打马虎眼。 她在梦境之中就知道有孙家二老是真心疼这俩外孙的,若是她去问了二老,二老能同意把周意手中的生意给抢过来? 所以她认定这肯定是周意推脱之词。 当下王思宁看周意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但她也没敢如今就跟周意闹翻,只好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孙叔和婶子同意了,你就把生意交给孙家。”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周意就算把生意还回去,也轮不到完全交给她。 但孙家有了不就等于她有了吗,孙家二老可是省吃俭用的人,最后家产还是要留给儿子的。 再说她知道孙景文日后肯定是能考中功名的,如今有了银钱支持,孙景文的路肯定走得比梦境中还要顺些,她也能早日成为官太太,到那时候她要什么东西别人不是上赶着送来? 不过眼下她还是想好咋说服未来公婆还是。 打定了主意的王思宁不再吱声了,却没发现大丫和芽儿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大丫是没想到这王思宁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鬼心眼子倒挺多,且还十分贪心。 芽儿则是纯粹觉得这个女人讨厌,感觉她不怀好意。 若不是看在这人是孙景文未来媳妇的份上,俩丫头都想把这人给赶走了。 但这并不是说大丫就能眼睁睁看着这女人欺负小意了,吃过饭王思宁装模作样地帮忙收拾碗筷,这回大丫一点也不客气地便把刷碗筷的活交给了王思宁,又偷偷把孙景文喊到后院,把饭间周意和王思宁的对话跟他说了。 末了不顾孙景文的黑脸,还补了一句:“小舅舅,按说你们快成亲了,我不该说这话。但我和芽儿的命是小意给的,我不能看她这么被人欺负,前几日我看她给你们准备的贺礼,里头还有六十两银子呢,小意又不是个小气的人,怎么容得王姑娘这般编排,话里话外说小意没有良心?” 孙景文这会儿心里十分震惊,他还不知道王思宁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心中顿时长了个疙瘩,若不是过两日就要成亲,啥事都操办好了,请帖也送出去了,这会儿他都想退亲了。 他是挺喜欢王思宁的,但自个的亲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更重,这事跟以前他违背爹娘心意坚持要娶王思宁不一样,毕竟他认为亲人和妻子是可以两全存在的,可如今王思宁对自个的亲人有坏心,他便不能容忍了。 孙景文内疚说道:“我知道了,你跟小意说,那布庄的生意本就是她的,我跟爹娘不会惦记的,再说也腾不出手来忙活这事,王姑娘她不能代表我跟爹娘的意思,让小意别放心上。” 大丫认真地看着孙景文说道:“小舅舅,你知道小意的能耐,也看不上那点生意,她说愿意把布庄生意交给你们肯定也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这样的事情以后最好不要再发生了,有啥事非得这么拐弯抹角地试探?我知道小意跟你们的感情很深,若是因为一个女人再结了怨怎么办?你自个对那王姑娘上点心吧。” 她说的上心,当然不是说让孙景文对王姑娘好点,而是让他多防着一点那人,她直觉那个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多看着点省得到时候别再搞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第187章 满嘴谎言 孙景文冷着脸从后院走回来,看到王思宁正磨磨唧唧地刷碗,不由沉声道:“别干了,咱们走吧。” 原本因为天色晚了,开始决定在周意家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的,但出了这事,他实在是没脸在这呆了。 王思宁一看孙景文的表情便暗道不好,她看了眼跟着从后院回来的大丫,心中暗恨大丫多事,面上却一脸无辜地看向孙景文道:“咋这时候走啊?不是说住一晚明个走吗?这天色晚了,我也回不了村了。” “到县里我帮你找间客栈住。”孙景文不容反驳道。 王思宁见孙景文态度强硬,只好弱弱说道:“那成吧。” 说着她擦干净了手,跟着孙景文一道出了门。 周意在房间听到动静,忙跑出来喊住两人:“小舅舅,你等下,我让青九送你们回去。” 说着便让大丫去喊青九赶马车出来。 大丫先前的小动作,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她,周意心中隐约知道大丫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她感觉这个王思宁有些不对头,所以便放任了大丫去‘告状’。 让孙景文长些心眼也好,不然她担心日后这女人在孙家成天搞事,外公外婆也糟心。 孙景文见周意还愿意搭理他,顿时心中既内疚又感动,他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但碍于王思宁还在这里,便没说出口。 两人上了马车,没走多远,王思宁便掩面哭了起来。 若是先前孙景文一见王思宁哭就会心疼,可这会儿知道了王思宁的心眼多,越看越觉得王思宁是在装模作样。 他不由没好气道:“你又怎么了?” 王思宁红着眼睛看向孙景文,委屈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外甥一家都不喜欢我。” 孙景文寒着脸没说话。 王思宁便又哭道:“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小意、大丫她们都针对我,大丫还说我配不上你,要让我好看。景文,我知道你们一家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上赶着要嫁给你的,但那还不是因为我、我喜欢你。” 说到最后王思宁羞红了脸。 孙景文这回没被王思宁迷惑,他眸光微闪,冷静问道:“你是说吃饭的时候,小意和大丫故意针对你?还说出你配不上我这种话?” 王思宁不说话,只是哭,显然是默认了。 孙景文顿时冷笑一声。 以前的时候没发现,如今他只觉这个女人竟满嘴谎言。 大丫什么性子他不敢打包票,但他外甥女是什么人? 小意是见过神仙的人!且过年的时候小意跟他谈过话,那时候是唯一一个支持他追求幸福的人,又有什么理由故意针对王思宁? 孙景文眸子沉了沉,又问道:“你知道刚刚大丫跟我说什么了吗?” 王思宁无辜地看向孙景文,茫然摇头:“她跟你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惦记着小意布庄生意了。”孙景文质问道。 王思宁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道:“她怎么会这么说?” 随即连忙解释:“我没有,我就是饭间跟小意提过一嘴,问她能不能教我做生意,我这也是为了想帮你啊!然后小意就说她要把布庄的生意交给你爹娘做,我也不知道小意为啥这么说,这之后小意和大丫就一直针对我……难不成是小意误会我的意思了?” 孙景文闻言还没说话,车厢的帘子突然被掀了开。 外头赶出的青九听不下去了,神情冷酷地上下打量了王思宁一眼,不屑一笑:“就你?还说周姑娘针对你?你配吗?” 他跟着周意相处久了,自然知道周意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得义阳王这般看重,对他们也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村民也都是和和气气的,若非是这女人自个惹事,周意怎么会给她甩脸色看? 误会更是不可能了,那丫头这般聪慧,看人一看一个准,怕不是误会,而是这女人本就心眼子多! 说完他冷哼了一声,也不管王思宁啥反应,又直接甩上了帘子。 王思宁脸色一阵青白,心道她怎么忘了这赶车之人还是周意的朋友?早知道她就光说大丫不说周意了。 随即她心中又暗恨,这死丫头的手段还挺高的,一个女儿家成天跟男人混一块,这样的女人在她村里都能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可这丫头不仅过得好好的,竟还有这么多人相护? 孙景文的脸色也不太好,倒不是因为青九的话,而是想起他娘说他看人的眼光不咋好,他先前还不信,如今却是被他娘给说中了。 想想把王思宁娶回家,他爹娘可能要过上糟心日子,孙景文就一阵自责。 但自个选的人,这临到头了,他想退缩也晚了。 若是这时候退亲,不仅爹娘丢人,王思宁的人生也全毁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得有些担当,肯定不能这么甩手办事的。 孙景文顿时也没心思责问王思宁了,只是思索着日后看看能不能把王思宁改造一番,他也不求王思宁能变得多好,只求自个媳妇能不给亲人添麻烦。 最后他有气无力地跟王思宁说:“今个这事就算了,日后你不要再跟小意提什么生意的事,那是小意自个的本事,跟我没多大关系,我跟爹娘都不会同意这事的,再说就算要惦记也轮不到你去说。” 王思宁双手紧紧捏着衣袖,有些想不通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她先前还想着怎么说服孙景文和孙家二老,能同意把周意的生意接手过来,结果这算是胎死腹中了? 但她知道自个这会不能再提这事了,不然还未嫁到孙家孙景文就该跟她离心了。 好在来日方长,王思宁便暂且按捺住自个的不甘心,红着眼睛说道:“我原本也没惦记她的生意,是小意自个说的这话,为啥你们都误会我呢?” 孙景文也不管王思宁是不是装的了,只要她不再提这事就好,也没再搭理她,有些心累地闭上了眼睛。 …… 周二娃不知道周意跟王思宁的事,这会儿他正臭美地穿着周意给他做的新衣,特意去周意的房间转了几圈。 周意见周二娃在她屋里转来转去,如同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只好配合地说道:“大哥,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 “真的?”周二娃眼睛一亮,随即又矜持地板着脸,询问道:“等小舅舅成亲那日,我便穿这身衣裳去成吗?” 周意一时没说话,表情似有些纠结。 周二娃顿时问道:“咋了?” 周意这才说道:“成是成,问题大哥穿这身衣裳去,肯定是全场最好看的小伙,到时候可别把小舅舅的风头给抢了去。” 周二娃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半会才道:“小舅舅长得也好看,我不会抢他风头的,再说我穿好点也能帮小舅舅长脸不是?” 周意憋着笑:“嗯,大哥说的也有道理。” 周二娃顿时满足了。 …… 到了三月十六这日,周意起了个大早,周二娃这日也请了假,早早便起了。 几人对付吃口早饭,把贺礼搬上车,周意便带着三个小孩还有青九往寿宁村出发了。 第188章 贺礼 来到孙家之时,孙家已经来了好些观礼的村民,其中还有几名穿着青松书院学子袍的少年,刘通在混在里头,这些应该都是小舅舅的同窗。 周意宽大的马车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刘通一见周意,便笑着迎了上去。 “丫头,你来了,我们也刚到,今个接亲的吉时定得早,景文方才已经赶去王家了。”刘通笑着对周意说道。 周意听到孙景文已经去接亲了,有些可惜,“呀,那我可来晚了,没看到小舅舅去接亲。” “那有啥,等一会儿接亲队伍不就回来了,届时也能看的。”刘通笑呵呵地说。 今个孙景文去接亲的队伍还算有排面,刘通借给了他两匹高头大马,给新郎和一会儿送亲的王伯仲骑,孙家又租了迎亲仪仗,八台大轿,吹锣打鼓过去的,已经很是给王家颜面了,不像乡下很多人接亲都直接借头毛驴过去就把新娘给接回来了。 “唔,那我等会儿看吧。”周意点点头,扫了眼院子,没见着外公外婆,知道他们肯定在忙活,便对着刘通道:“刘大哥,你帮忙招待下几个同窗,我先把给小舅舅的贺礼抬进屋里去。” 说着便让青九把马车里的箱子拖出来,箱子又大又沉,一个人不好搬,她正准备跟青九一起抬箱子,刘通便很有眼色道:“我来!我来!你歇会。” 周意也没推脱,带着几个小孩跟着箱子进了屋,进了堂屋便见外公正在招待孙家族长孙廉呢。 “外公,太叔公。”几个小孩喊了人。 孙良礼一见几个外孙来了,忙笑道:“我还当你们得一会儿功夫才能过来呢,你们别是天不亮就赶来了吧?” 保乐村离寿宁村可不近,他还怕几个小孩错过了观礼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吃了早也就是饭才来的,坐马车快。”周意笑道。 这好马就是不一样,跑的速度能比普通马快好些,也就是县里不能策马奔跑,耽误了些时间,不然还能来早些。 孙良礼又看向青九和刘通搬进来的大皮箱子,问道:“这是你们带来的?咋又带这么多东西啊。” “这是给小舅舅准备的贺礼。”周意说道。 孙良礼没忍住好奇,说道:“我瞧瞧你们都带了啥来。” 说着便起身去看贺礼,周意便配合地把箱子打了开。 孙廉也探着头偷瞥了一眼,见里头摆得不是精致的小礼盒就是彩绘瓷罐,也忍不住站起了身来。 村里人送礼都不讲究,他见周意送的礼包装用的木盒和瓷罐都是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是啥精贵的礼物,才值得这般包装。 孙良礼打开最上头的一个木盒,见是一株老人参,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孙廉也惊了惊,叹道:“这是人参啊,得好几十年份了吧?” 人参本就是珍贵药材,相对来说人工栽培出来几年份的人参也不算太贵,但几十年份的老参肯定是野参,这药用价值便高了,价格亦是不菲。 周意闻言眸光闪了闪,说道:“嗯,外公,这人参我带了两株,是送你和外婆的。” 原本她是给小舅舅准备的贺礼,东西自然都是给小舅舅准备的,但前两日她见过王思宁,又觉得这人参放小舅舅屋里不靠谱,要真家里俩老的有生病的时候需要滋补,那女人估计不带拿出来的,这会儿便转念送给外公外婆了。 随即想着干脆好东西都放外公外婆手里好了,她又补充道:“我给小舅舅准备的贺礼就下头的八匹绸缎和银子,其余都是送给你们的。” 说着一个个翻开给孙良礼解释道:“外公,这几罐是龙井茶。这个是燕窝,是一种补品,煮的时候用凉开水泡发三四时辰,再当汤炖,小火炖小半时辰,要起锅之前加入些许冰糖就成。这个是鱼翅,要用肉汤略煮去腥,可以跟鸡肉一道炖汤。这个是鱼胶,可以跟鸡肉、排骨、参片一起炖肉汤,也可以用红枣、冰糖炖甜汤,炖甜汤也要洗泡几个时辰,炖肉汤得小火慢炖一个时辰以上,就不用泡发了。” 孙良礼哪里见识过这些,听得一阵阵发晕。 一旁的孙廉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丫头到底经历了啥?这是飞黄腾达了吗? 倒是刘通还能平静一些,毕竟他知道周意都能跟义阳王当朋友了,拿出这些好东西他也不感到意外。 “外公,你记下了吗?回头你和外婆可得吃,不然白费我一番心意了。”周意见孙良礼毫无反应,又说道。 孙良礼回过神来,忙小心地把盒子一个个盖上,说道:“这好东西给我这老家伙吃不是浪费了吗?你还是带回去自个吃吧。” 周意顿时耷拉下了脸,正想反驳,孙廉看不下去了。 他拍了一巴掌孙良礼的背,没好气道:“孩子孝敬你这么好的东西你还叽叽歪歪,不糟蹋孩子的一片心意吗?你若不吃,送给我吃好了!” 孙良礼闻言顿时护食道:“二叔,这是小孩送给我吃的,你要吃,我只能分你个一二两。” 他看周意送来的补品每样两斤的样子,别看才两斤,但这些都是干货,份量可不少,二叔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不给他吃说不过去,但他最多也每样分二叔个二两,多了没了。 周意不由笑笑:“太叔公,你别跟我外公抢了,回头这些补品,我每样给你送一斤过来,这龙井我也给你拿两罐子过来。” 孙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咋好像是他问小丫头讨东西呢? 他想回绝,可到底狠不下心拒绝,这些好东西可都是他听说过没尝过的,如今有这机会,他还往外推,那他的小心脏也受不了啊。 他正为难的时候,好在刘通为他缓解了尴尬,当然这缓解得有些不要脸。 “丫头,那我呢?我呢?你要不要送我一些东西?我也不要别的,就看上你家的龙井了。”刘通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周意。 这燕窝、鱼胶、鱼翅啥的虽对常人家来说不便宜,但刘通家里的条件偶尔也能买点补补,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可这上好的龙井,他可没本事弄到。 上回尝过周意家的龙井他就惦记着了,但碍于不知道周意家中有多少,加上这东西太难得,他也没好意思开口讨要,这会儿见周意手里确实像有不少存货,他便忍不住见机讨要了。 第189章 吓到了 “好,回头我也让人给你送过去两罐。”周意很是上道地说。 刘通闻言顿时一喜,夸张说道:“哎呦喂!丫头,你真好。” 孙廉见状微微松口气,有人陪着他一起不要脸,那他就不用那般纠结了,大不了日后他多指点指点二娃怎么科考嘛。 孙良礼宝贝地把箱子给搬到他屋里,他也留了个心眼,先前媳妇跟他说好了,今个亲友来送的礼金他们先收着,看那王姑娘人咋样,再决定要不要把礼金交给他们小夫妻管,所以外孙女送儿子的东西,他全给收了起来。 周意看出外公的小心思,暗暗笑笑。 她都忘了外公外婆也是个狠人,对付极品有一套,就像上回她和二娃分家的事情一样,她还担心外公外婆可能会受王思宁气呢,现下看起来应当是白操心了。 见过外公,周意和大丫又洗了手跑去了厨房帮忙。 见外婆找了五个婶子帮忙,她正在掌勺,忙得热火朝天的,跟外婆打了声招呼,也开始忙活了。 肉菜啥的早就收拾好了,周意也就帮点小忙,比如递个碗筷剥个蒜头啥的。 苏氏本想赶周意出去,不想让外孙女在厨房里熏着,但说了两遍赶不走,加上活确实忙,便也算了。 好不容易大菜烧好了,苏氏把余下的活交给几个婶子,便拉着周意回了她屋里。 “小意儿,我听景文说你家山头收拾得差不多了是不?你要的那些树苗我过年的时候就跟人定下了,这会儿都该能移栽了,你啥时候要我找人给你拉过去。” “外婆,你这几天事忙,过几天再弄这事吧,二百多亩地要种的,我让他们先搞好别的,山谷的地方留着,到时候再拉过去他们正好腾得出手种。”周意说道。 “那也成。”苏氏点点头,随即又感叹道:“这转眼你小舅舅也成亲了,可我这心里也不知啥滋味。” 按理说儿子成家了,她该感到高兴才对,但娶得的王家那姑娘,还是被逼着办的喜事,她咋都高兴不起来。 周意闻言就知道外婆心里不高兴,不由拉住了外婆的手。 苏氏又接着道:“你说王家那丫头,当初寻死觅活地要嫁给景文,我这心里就膈应得慌,我也不愿意影响你小舅舅念书,只好答应了,结果去跟王家提亲吧,那丫头又逼着把婚期提前,你说哪家好闺女像她这样的?” 周意默了默,正想说话,苏氏又接着吐槽:“她是上赶着要嫁我家景文,结果谈聘礼的时候她还拿乔了,张口要两匹红绸、银花、银戒、银耳环、银镯子、四石粮食、还要一头猪,并且得用八抬大轿去接亲,我问她家出啥彩礼,她说陪嫁四床被。” 周意闻言挑了挑眉,这王家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了,乡下的彩礼哪有这般讲究,正常嫁娶给两匹土布带几袋粮就差不多了,她竟然张口要两匹红绸和一套银饰,光是这些置办下来怕都得二三十两银子,四石粮食和一头猪如今也值当十两银了,租个迎亲仪仗怕还得再花二两。 她不由想到先前王思宁说担忧孙景文去晋城花费不够,这真的是担忧孙景文吗? 这姑娘怕是想要把孙家的家底给掏空…… 周意不由问道:“那外婆给了吗?” “哪能给啊,她要的这些东西我得卖房卖地才掏得起了,我都给她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我说我这边啥也不准备了,就给王家拿八两银子,她想要啥自个去买,另外八抬大轿她要也给,不同意这亲事我就不办了。”苏氏说道。 “那他们家同意了?”周意问道。 “伯仲那孩子还不知道他妹子狮子大张口,后来伯仲亲自过来说的,就准备两匹大红色土布加两石粮就成,银子他家不要,我看伯仲的面上,又给添了二两银和六只鸡,这事才算过去。”苏氏说。 说着她叹息一声,说道:“你说这门亲事我办得憋屈不?” “那小舅舅咋说的啊?”周意又问。 这姑娘这么贪心,她咋看着小舅舅跟王思宁感情还挺好的? 苏氏闻言更生气,她呸了一口才道:“景文一开始听说王家要这么多聘礼也生气,去找了一回那丫头,那丫头说就是想试试孙家的诚心,没想真要,就把他给糊弄过去,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子?” 周意又问:“那昨个他回来的时候还这么说吗?” “昨个?昨个他也没说啥啊。”苏氏疑惑道。 周意默了默。 心道原来小舅舅没把王思宁去找她,还问她要布庄生意的事给外公外婆说。 不过不说也好,要是说了,估计外婆心里更加添堵了。 周意便转移了话题,安慰说:“外婆,今个是小舅舅大喜的日子,您可得高兴点,不然小舅舅在同窗面前该没面子了。至于王姑娘的事,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小舅舅会看清她的真面目的,您是当婆婆的,还怕她不成?” 她心中也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早点见见这位王姑娘,当初说啥也不会支持孙景文说这门亲了。 但这门亲事已经成了,如今后悔也晚了,只能面对了。 苏氏闻言果然舒心了一些,笑道:“你说的也是,要是那姑娘来我家不搞啥事我就把她当闺女处,若她真要闹点啥幺蛾子,我也要学学人家当那恶婆婆了!” 周意不由噗哧一笑,配合说道:“那外婆到时候可别心慈手软。” “那我肯定给她点厉害瞧瞧。”苏氏得意一笑。 周意见苏氏心情好了,也跟着笑,随即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今个大姨家没来?” “昨个来送了礼,你大姨戴着孝呢,今个大喜的日子不好过来。”苏氏说道。 周意闻言点点头。 两人说着话,便听孙良礼在堂屋里喊她们:“景文回来了!” 苏氏和周意忙迎出门。 接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回来了,孙良礼让人点起了炮仗。 仪仗一停,周意便见一个脸涂得像猴屁股一样的喜娘高声唱道:“新娘子来咯!”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都等着看新娘子。 孙景文下马,在喜娘的指点下踢了轿门,那喜娘便扶着新娘下了轿。 周意见王思宁穿了身大红色土布裙,因为没有红绸,再说乡下办喜事也没这么讲究,所以是露着脸出来的。 今日王思宁王思宁可以打扮了一番,但那打扮可真不怎么样,面上涂得刷白,涂了血红的腮红和口脂,看起来跟鬼一样。 周二娃看到新人下轿后不由拉紧了周意的手,显然是被吓到了。 周意忍住不让自个的脸抽搐,看着喜娘扶着王思宁入门跨了火盆,一对新人到堂屋拜天地,向孙家二老敬茶,得了二老的红包,又在众人的吆喝声中送入洞房。 第190章 喝醉 礼成之后便开宴了,孙家做的喜宴还挺好的,每桌有八菜一汤,为了办喜宴外婆还特意杀了头一百多斤的猪,是去年秋季外婆养的母猪刚生下的,也才喂了半年。 今日村里各家各户都请了人,尤其姓孙的人家都是全家请上的,加上孙景文邀请来的同窗,一共有一二百号人,所以吃饭也不分男女了,一个挺大的前院坐满不算,院外头还摆了几桌。 孙景文作为新郎,一上来便没少被人灌酒,院里一些年轻小伙还闹着让孙景文把新媳妇喊出来挨桌敬一圈,孙景文招架不住,只好又把王思宁给拉了出来。 周意这会儿被苏氏拉着坐在一块,苏氏一见王思宁出来,便凑近了周意嘀咕道:“这脸上涂得啥啊,太难看了。” 这妆容远看就不像样子,刚刚敬茶的时候苏氏近距离看到王思宁,更觉难看了,只是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她没说出来,这会儿王思宁又被拉了出来,苏氏只觉得有些丢人。 院子里人声鼎沸,旁人也听不到苏氏的声音,周意也凑近外婆回道:“许是外头流行这妆面。” 这话说得有些违心,她在晋王府待了这么久,就没见谁把脸涂成这幅鬼样子的,这王思宁也不知啥品味,把脸画得跟喜娘有一拼,许是乡下就流行这样? 苏氏瘪了瘪嘴,也不看王思宁了,越瞧越觉得丢她家的人。 孙景文当真带着王思宁每桌敬了杯酒,好在村民有村长和孙廉镇压,青松书院的学子也都挺有素质,王思宁每次只抿一小口酒,也没人多闹她。 倒是孙景文实在,每次别人给倒多少他喝多少,也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咋地,没多大功夫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了,得让王思宁搀扶着才勉强没失态。 苏氏见状有些心疼,但今个是儿子大喜的日子,她不让他喝也说不过去,只好在心里暗骂这小子太实在,插科打诨就不会吗?不行装醉也成啊,非把自个灌成这副模样。 到了周意这桌,孙景文顿时推开王思宁,上前扒着亲娘和周意的手,他眼神有些失焦,嘴里囔囔着:“娘,小意,我对不起你们……” 他囔囔的声音还挺大,一下院子里的人就安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八卦。 周意一听便暗道不好,这家伙肯定是醉了。 今个办喜事,就算孙景文有啥事也不能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忙拍了拍了孙景文的背,大声说:“小舅舅,你喝醉了是吗?要不要送你回屋里?” 孙景文闻言顿时大声哭了,边哭边僵硬着舌头说:“我、我没醉……我没醉……我对不起你们啊……” 周意忙喊孙良礼:“外公,你过来把小舅舅带回屋去,小舅舅醉了。” 孙良礼也担忧孙景文说出什么话来让村民看热闹,听到周意喊便忙跑了过来,跟亲友道了声歉,硬拉着把孙景文给拖走了。 村民没听到孙家的八卦心里跟猫抓似的,都在想着孙景文为何要哭着说对不起亲娘和外甥女,也不知道是干了啥坏事了。 倒是有些跟孙家亲近的人家隐约知道孙家这儿媳妇是咋来的,具体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只大概知道这门亲是女方主动的,孙家二老对这门亲事都不太满意,便直觉孙景文这副模样跟王思宁有关,一时间眼神都悄悄打量着被晾在当场的王思宁。 还举着酒杯的王思宁感觉有些尴尬,她看了眼周意和苏氏,眼睛闪了闪,说道:“娘,那儿媳敬你们一杯。” 她声音小到让人几乎听不清,苏氏看王思宁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来气,加上儿子都醉成那样了,这姑娘都不知道去照看,还想着喝酒呢,咋这么没眼力见呢? 但碍于王伯仲在这里,苏氏也没跟王思宁发火,只提点道:“景文喝醉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王思宁顿时尴尬地收回举着酒杯的手,下一瞬眼泪便掉下来了,喏喏应道:“是。” 一桌人见状都皱起了眉,这大喜的日子,刚刚景文哭了一趟,如今这姑娘又哭了一趟,景文哭还是理解他是喝醉了,这姑娘当这么多人面哭是啥意思啊? 而苏氏见她也没说点啥呢,这姑娘竟然就哭了,别人不知道的还当她欺负了新媳妇呢,当下她心里的火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但这里这么些人,跟王思宁闹起来也不好,苏氏只好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什么也没说。 苏氏旁边坐着的是孙廉妻子,那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她倒是有些不客气地喊住了磨磨唧唧要走的王思宁。 “景文他媳妇,你等下。” 王思宁闻言又转过身来。 老太太问道:“这大喜的日子你哭啥?可是嫁到我孙家来委屈你了?” 王思宁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连忙摇头。 “既然不委屈,那你哭什么?你婆婆不过提点你一句让你回去照顾景文,你就哭,到了屋里是不是还要跟景文哭诉,说他娘欺负你了?”老太太一点不客气道。 王思宁忙慌乱摇头:“没、我没这个意思……” 王伯仲见这边事态不对,忙起身走了过来,对着老太太拱手一礼,说道:“叔婆,家妹性子柔弱,自小便爱哭,她真没旁的意思,还望海涵。” 老太太对着王伯仲脸色稍微柔和了些,大声说:“王家小子,你若这么说,我便知道了,既然这位新媳妇本就是爱哭之人,且不分场合便会哭,那么以后我见着她哭便不会再询问了。” 周意听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说这话,有些想笑。 这分明就是告诉来客,王思宁就是个爱哭鬼,到时候大家看到王思宁哭哭啼啼的时候可都淡定点,不用管她。 苏氏也有些想笑,心想二婶这一招可真高明,先坐实了王思宁莫名其妙就会哭,这样以后大家再见到她哭,也不会误会她在孙家受欺负了。 王伯仲听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有些无奈,但他也觉得小妹这么动不动就哭的性子不讨人喜,再说他知道孙家二老的为人,觉得在孙家没人会故意为难小妹,便有些尴尬应道:“是。” 第191章 干啥好事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王思宁哭哭啼啼地回了屋,孙良礼又赶紧出来活跃气氛,有酒有肉对于村民来说就是最愉快的事,不一会儿院里便又热闹了起来。 一顿饭吃到黄昏时候,众人才逐渐散去,新郎倒头睡着了,喊也喊不醒,有想留下来闹洞房的人见没啥闹头,只好也散了。 眼见天要黑了,苏氏让周意几人今个也别走了,就在这里住一晚。 周意感觉县里的城门快关了,回家也不赶趟,便留了下来。 孙家只有两间空房,这下周意便没法子单独住一间了。 苏氏把孙良礼赶走要跟周意睡,让孙良礼带着二娃、小龙和青九住一间,剩下一间给大丫和芽儿住。 对苏氏的安排孙良礼也没啥意见,他们几个大男人就挤挤呗。 晚上洗漱好躺在床上,苏氏才有些疲惫地问周意:“你咋送过来这么些好东西和银子?” 一开始苏氏不知道周意送来了啥,后来她来清点礼金才发现周意给送了一箱金贵东西,箱子最底下还压了六十两银子。 周意带来的银子孙良礼都没看到有多少,还以为只有几两,听苏氏说的时候也很惊讶。 苏氏怕周意别因为孙景文成亲把家底都给掏空了,还想把银子给还回去。 “那些东西也是别人送我的,家里还多着呢,银子是给小舅舅去晋城念书用的。”周意说道。 “你小舅舅念书的事情哪用得着你操心,家里再穷也供得起他念书啊。”苏氏说道。 这回孙家办喜事虽花费了不少,但多是自家的东西,真正使出去的银子也才几两。 去年孙家的收成不错,加上几头肥猪过年前卖了高价,得了十多两银子,如今她手里头还剩了二十多两,再加上今个收到的礼金,她大闺女家就给拿了六两,不算周意总共也收十多两了,苏氏算算今年若儿子去晋城念书也勉强够用的。 周意说道:“外婆,我要是没银子就罢了,如今你外孙女富着呢,支持小舅舅念书咋了?您跟外公忙活大半辈子了,以后自个手里头有银钱自个留着花,也享享福吧。” 苏氏闻言也没再纠结,拉住了周意的手说:“那成,外婆也沾沾你的光。” 周意笑道:“外婆尽管沾好了。” 苏氏笑着捏了捏周意的鼻子,说道:“你个小机灵鬼。” 随即想起来什么,说道:“家里的母猪又怀了,这趟生的小猪你要不要带回家几只养?” 去年她家母猪生的一胎小猪,苏氏已经留了五头了,就算今个杀了一只,到时候生了也最多再留一两只,不然喂不起,所以打算到时候生了小猪要全卖了的,若是外孙女要养小猪,送给外孙女养也好。 周意问道:“啥时候生啊?” 苏氏算了算,说:“下个月底该就生了,不过得跟着母猪喂养个把月,估摸得俩三月你才能带走。” 周意也算了算,想着到时候她第一批菜就该种出来了,到时候也有东西喂猪,便说:“那外婆养不下的猪都拿给我吧。” 苏氏也知道周意手里地多,不怕喂不起,便点头道:“成,那我到时候给你拉过去。” 两人又说了会儿家常话,默契都没提王思宁,聊着聊着不知道啥时候就睡着了。 …… 王思宁这边有些郁闷了。 今日明明是她大喜的日子,可孙景文却喝得不省人事。 开始的时候孙景文还迷迷糊糊地睡,睡到一半醒来大吐特吐,搞得一个房间都是味道,她好不容易把房间收拾好了,打热水帮孙景文清理干净,结果孙景文又睡着了,她怎么喊人都不醒。 直等到大半夜的时候,王思宁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怀着郁闷的心情睡着了。 第二日苏氏天不亮就醒了,周意发觉苏氏起了,也跟着起了床,苏氏想让周意再睡会她也不干。 大丫听到动静也起了床,三人洗漱一番,便到厨房开始收拾早饭。 昨日喜宴剩的一些饭菜,苏氏都让来帮忙的婶子打包带走了,家里也没啥剩菜,苏氏便打算擀面条吃。 昨个杀的猪她还留了几斤肉,正好做肉丝面。 苏氏揉面擀面条,周意就帮忙剥葱蒜,大丫则去切肉丝。 一锅香喷喷的肉丝面很快煮好,家里的人该起的都起了,就连孙景文也起来了,王思宁却还没有动静。 苏氏见孙景文进厨房找水喝,不由问道:“你媳妇呢?” 孙景文有些脸红地说:“还睡着。” 倒不是因为别的脸红,他昨个一觉睡到今早,压根跟王思宁啥事也没办。 只是想到刚刚他见天色亮了想喊王思宁起来,结果王思宁把他的手挥了开又继续睡着了,他娘把早饭都烧好了,王思宁都赖在床上不起,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苏氏的脸色果然不好了,说道:“那咱们先吃吧,不等她。” 说着便拿碗盛面条,边忙活边问:“对了,景文,你还记得你昨个干啥了?” 孙景文还真没印象了,他的记忆大概就停留在拉王思宁出来敬酒,后头的事情便断片了一样。 他想着自个这还是第一次喝醉,该不会耍酒疯了吧,便有些紧张问道:“我干啥了?” 苏氏瞪了孙景文一眼,才道:“你昨个抱着我和小意的手哭,还说对不起我们,到底是咋回事啊?” 她昨个越想这事越想不通,儿子抱着她说对不起她还说得过去,毕竟她累死累活地供儿子读书,如今长大了就给她娶个这样糟心的儿媳妇回来,可不就是对不起她? 但说对不起外孙女是咋回事?她昨个问周意两人是不是发生啥事了,周意也不说,便只好问儿子了。 一旁的周意赶紧给孙景文打了个眼色,却被苏氏给看了个正着,她顿时把手里的碗放在灶台上,没好气道:“赶紧说说,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周意默了默,就想往外溜,苏氏却一把抓住周意,说道:“跑啥跑,有啥事不能让我知道的?” 周意抿着唇看向孙景文。 孙景文叹了口气,说道:“娘,我这还不是怕你知道了生气吗。” “那你不说我就不生气了是吧?”苏氏瞪了孙景文一眼。 孙景文低下头,说道:“大前个不是二娃的生辰吗,我就去帮二娃庆生了。然后不知咋的,思宁也来了……” 苏氏皱眉道:“她去干啥?” 待嫁的新媳妇不好好在家呆着,咋成亲前两日又见她儿子了,还要去帮她外孙庆生,轮得着她去吗? 孙景文的头垂得更低了,喏喏说不出话来。 苏氏见他这磨叽样那个气啊,上去拍了孙景文一巴掌,怒道:“你个臭小子说不说!你们到底干啥好事了?” 第192章 谢谢你 孙景文见娘要揍他,为了保住颜面,忙招供了:“娘,思宁想把小意布庄的生意接手过来……” 他话还未说完,苏氏便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说啥!” 正打算进厨房的孙良礼也听到了这话,顿时气得脱了一只鞋子,就要上前抽孙景文。 “你个臭小子!还敢惦记你外甥女的生意了是吧?幸幸苦苦供你去念书你念的啥玩意?念得你脸都不要了!看老子今个不揍死你!”孙良礼黑着脸冲了过来。 周意见状忙过去拉着外公的胳膊,说:“外公,又不是小舅舅惦记的,你打他干啥?” “你别拉我,要不是这小子纵容着,那丫头敢说这话?她前两天都没嫁进门就能惦记你生意?肯定是这小子指使的!”孙良礼觉得王思宁再不要脸,也不能没过门就跟外孙女说这话,这事肯定跟他儿子有关,所以被气得不轻。 他还要去打孙景文,却惊讶地发觉外孙女的力气好大,他又怕使大力了伤到外孙女,一时之间竟被周意拉住动弹不得。 孙景文也被吓了一跳,他爹娘脾气都算好的,从他记事起就没怎么打过他,打也最多拍一巴掌他的胳膊或背,今个爹都对着他用鞋底子了,肯定是被气狠了。 他连忙解释:“爹,真不是我,当时吃饭的时候是分开的,我真不知道她会说这话,不信你问小意和大丫。” 周意知道孙景文是真冤枉,王思宁在和她一起乘马车的时候就说过,要让她教其做生意,当时孙景文说给她找个轻省的活干,显然都没弄明白王思宁的意图。 她也忙跟情绪有些激动的外公外婆解释:“是真的,外公外婆,小舅舅真不知道这事,你们先冷静一下。” 两个老的这才狐疑地看了孙景文一眼,到底给了外孙女面子,暂时不去打孙景文了。 周意见孙良礼还没打算放下鞋子的意思,又说道:“外公,你先把鞋子穿上,我再跟你解释这事。” 孙良礼瞪了孙景文一眼,这才听话地穿上了鞋。 “外公外婆,我感觉那个小舅娘心眼子挺多的。她一见到我就说我厉害,让我教她做生意,但吃饭的时候却说我有好日子过都是靠着刘大哥和小舅舅。她压根就不认为我有本事,却提了几次让我教她做生意,我就觉得她奇怪,那我就问她是不是想要我布庄的生意,不然我把布庄的生意给你们,她立马就同意了。小舅娘的心思小舅舅肯定不知道,小舅舅一开始听她说让我教她做生意,都没往这方面想。”周意心平气和地跟两个老的解释道。 孙良礼和苏氏听了周意的话,既感到震惊又觉得愤怒。 他们这到底是作了啥孽,娶了个这么恶心人的儿媳妇回来? 孙景文则内疚地垂下头,原来外甥女一眼就看出王思宁打坏主意,而他要不是大丫跟他说,压根就看不出来王思宁的真面目,他咋就这么傻呢? 周意又接着说道:“外公外婆,我眼下在让刘通帮我找铺子,昨个我问他,他说找到了两间,让我回头去看看合不合适,往后我打算做别的生意,手头的事情就有点忙不过来了,这布庄的生意要不就给你家接着做。” 孙良礼和苏氏知道周意如今布庄的生意是交给王大壮在做的,哪里有忙不过来一说?说把布庄生意交给他们做肯定是想帮衬他们一把。 苏氏顿时肃着脸说:“丫头,这生意你自个接着做,我跟你外公家里的农活都忙不过来了,哪有功夫干这事,你别听那女人瞎说,她算个啥玩意,就敢插手你生意的事了?” 苏氏本不是个刻薄的人,如今却骂王思宁算啥玩意,显然是被气狠了。 按说王思宁嫁到她家就是自家人了,但如今知道这女人这么贪心,苏氏还能惯着她? 周意摇头说:“外婆,马上战事要停了,今年小舅舅的老师估计要上京,到时候一个进士准跑不了,肯定是要做官的。小舅舅的老师能推荐小舅舅去晋城最好的书院,那肯定是看重小舅舅,我打算把布庄的生意交给你们,也是想让小舅舅安心念书,别辜负老师的期望,让他以后别再干抄书的活了。” 虽说抄书可以练字也可以加深印象,可那抄书是有限制的,雇主要啥书才能抄啥,太耽误小舅舅学习时间了,所以周意觉得只能孙家有额外的收入来源,小舅舅才能安心念书。 再则小舅舅的老师若先做了官,到时候小舅舅争点气,他老师才能更看重他,日后也能带着小舅舅在官场混啊。 见外公外婆还想反驳,周意又说:“外公外婆,我如今手里又不止这么点生意,并不是听了小舅娘的话才这么决定的。我这是孝敬你们的,给也是给到你们手里头,跟那女人没关系,你们可别觉得不自在。” 孙家三人看着周意,面色有些动容。 说实话他们真觉得刘通把活给周意跟他们没多大关系,还不是这小丫头自个能耐,才能入了刘通的眼,如今周意要把已经经营顺当的活交给他们,这对他们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了。 而周意对孙家越掏心掏肺,孙景文越觉得内疚。 外甥女对他这般好,他娶来的媳妇却算计外甥女,还说周意没良心,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周意知道孙景文心中肯定很内疚,若不昨个也不能喝醉了酒大哭,还说对不起她。 怕他别有啥心结,周意便又对着孙景文说:“小舅舅,你可别把啥责任都往自个身上背,这事说起来,你也是被人计算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我肯定希望你好好的,今年的童试不定啥时候就开考了,你若真觉得内疚,就努把力,到时候考个功名回来,我说出去有个秀才小舅,面上也有光啊。” 孙景文能跟王思宁这么快定亲成亲,周意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王思宁步步算计,孙景文一个毛头小子哪经历过这些,他心又软,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能不觉得自个应该负责任吗。 孙景文闻言红了眼,吸了吸鼻子说:“小意,谢谢你。” 周意拍了拍孙景文的胳膊,又对着孙良礼和苏氏说:“外公外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若不同意,我可就不开心了。” 孙良礼和苏氏还能说啥,只能应了。 但二老心中到底是有了个疙瘩,这儿媳妇还没进门就搞出这么多不要脸的事,咋能让人对她心平气和得起来,也就外孙女大度,才没跟这女人计较,但他们日后要跟这女人生活在一块,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 第193章 立规矩 大婚第二日,本该是开心的日子,但孙家一家人早饭吃得都有些沉默。 孙良礼吃到一半许是气不过,把筷子一摔,冲孙景文没好气道:“去把你媳妇给我喊出来!娶个儿媳妇一早连口茶都喝不到,像什么话!” 啥玩意啊!大婚第二天本该一早起来就能喝到儿媳妇敬的茶的,结果睡到这天色都没起来! 孙良礼本也不是这般看重规矩的人,但如今知道那王姑娘不是个好的,他是看啥啥来气,没早起敬茶都成了他发泄的借口了。 孙景文如今知道自个犯了错,不敢怠慢,忙应了声回屋去了。 来到他屋里,孙景文见王思宁睡得正香,蹙眉喊道:“思宁!” 这喊声有些大,王思宁一个激灵就醒了,她睁眼看到穿戴整齐的孙景文,眼中还有些迷茫之色。 “咋了?” “咋了?!天都大亮了,你还不起?”孙景文没好气道。 王思宁顿时看了看窗外,见天色果然已经亮了,想着今早应该早起给公婆敬茶的,怕公婆别对他有意见,忙起身找衣裳穿。 但她昨个放在炕上的衣裳沾了些酒味,便想换套干净衣裳,不由看向孙景文,羞涩道:“景文,帮我去箱子里找件衣裳成吗?” 孙景文沉着脸,说:“你自个找,赶紧换好衣裳去堂屋!” 说完便转身走了。 王思宁见孙景文就这么走了,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自个哪就得罪他了。 虽说上回她想问周意要布庄生意让孙景文起了疑心,可后来他不是说那事只要她不再提就过去了吗? 难不成是因为她睡了懒觉就生气了?可出嫁之前景文明明跟她说过,孙家没这么多规矩,她嫁到孙家来就当在自家过日子就成。 男人说的话果然不能信,王思宁暗暗呸了一声。 想着,她下了床,翻出一套自个带来的干净衣裳换上,昨天一日她都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还饿着肚子,所以她收拾得还挺快,一会儿功夫便整理好去了堂屋。 来到堂屋,王思宁先是扫了一眼饭桌,见众人早饭都快吃完了才喊她起来,她心中又是一阵恼怒。 但碍于公婆在,王思宁面上也没表露出来,笑着喊道:“爹,娘。” 孙良礼听着儿媳细声细语的说话声,又是觉得一阵厌烦。 当真是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管看她干啥都讨厌。 他不由没好气地说:“都啥时候了,才知道起来?” 王思宁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暗暗看了眼周意和大丫,心想不会是这俩小贱蹄子又告她状了吧?不然公公的脾气出了名的好,为啥新婚第二天就给她难堪? 她又看向闷头吃饭的孙景文,见他也不知道帮她解围,心中是既怨恨又委屈,当下眼泪就掉下来了。 孙良礼见王思宁的眼珠子乱转,且还哭了,火气就更大了。 “长辈跟你说话你不回,看人家干啥?还一大早跟我这哭哭啼啼的,触啥霉头呢?王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孙良礼又凶巴巴地说了一句。 随即也不管王思宁啥反应,他又看向自个媳妇说:“孩子他娘,新媳妇不懂规矩,你这个当婆婆的就好好教教她,也给她立立规矩。” 苏氏瞪大眼睛看向孙良礼,心道她知道咋立规矩? 她嫁到孙家的时候婆婆就不在了,压根没人给她立过啥规矩,再说这乡下地方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邻里娶儿媳回家,那恶婆婆也最多让儿媳多干活少吃饭,没事打两下骂两句,哪有功夫学人家大户人家立规矩? 不过想到干活,苏氏便有主意了,也不顾王思宁还在掉眼泪,说道:“确实是该立立规矩了,咱们孙家的规矩,就是当儿媳的,要比公婆起得早,还要比公婆睡得晚。早上起来我跟你公爹得能喝上热乎的茶,吃上热乎的饭,往后家里厨房的活就交给你了。还有我看不得家里不干净,以后你要勤打扫屋院,后院的猪圈鸡圈也归你打扫,家里人换下来的衣裳当天就要洗了,听明白了吗?” 王思宁瞪大了眼睛,她梦中嫁去的人家,婆婆也是见天地指使她干活,没想到这回嫁到了孙家,还是要过上这种日子吗? 她不由求救地看向孙景文,委屈喊道:“景文。” 苏氏顿时脸色一寒,怒道:“我这还有一条规矩,就是我跟你公爹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要立时回答,再让我看到你眼珠子乱转,罚你一日不得吃饭!” 王思宁脸色一白,下意识又看向孙景文,想让孙景文帮帮她。 她这个小举动彻底惹怒了苏氏。 苏氏冷笑:“很好,今个你就别吃饭了!” 王思宁的眼泪掉得更快了,她咬了咬唇,见孙景文当真不帮她,心中委屈极了。 可惜没人理会她,苏氏见大家都吃完饭了,又冲着没眼力见的王思宁说:“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桌子收拾干净,碗筷刷了去,再磨叽明个你也别吃饭了!” 王思宁怕苏氏再罚她,只好委委屈屈地收拾碗筷去了。 等王思宁端着碗筷出去了,周意看了眼王思宁的背影,想想不放心地跟外婆说:“外婆,家里的脏活累活你可以让她干,吃喝的东西还是别经她手了。” 有时候人坏起来是没底线的,这女人本就没啥道德,再怀恨在心生了恶毒的心思,到时候外公外婆要出了啥事,她后悔都没地后悔去。 孙良礼和苏氏听明白周意的意思,心中不由一惊。 孙景文也瞪大眼睛看向周意问:“小意,你是说……她还敢害人?” 说完他又闭紧了嘴,想想以这女人的人品,说不准还真敢害人…… “我就这么一说,多防着点没坏处。”周意见几人吓到了,又安慰道。 她也不确定这女人敢不敢干这事,毕竟她看这女人虽心眼挺多,胆子却不大,但真急眼了谁说得清楚呢,反正多防着点就是了。 苏氏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回头我不让她进厨房了。” …… 周意吃完早饭就走了,走时还把小舅舅给带了上,把他送回了青松书院。 原本孙景文为了婚事请了几天假的,但如今他觉得跟那女人呆一块要喘不过气来,觉得回书院他还能清净一些,便不顾王思宁哀求就走了。 第194章 看铺子 苏氏当真是狠了心,让王思宁收拾好碗筷又把她赶去洗一大盆衣裳。 王思宁在家的时候就懒,有啥重活都让她娘干,衣裳除了她自个爱穿的两件来不及等,多半要等着她娘顺手帮她洗。 在梦境里嫁人后她倒是整天被逼着干活,但这‘回来’有近半年了,有老娘侍候着她又回归本性了。 原本打算嫁到孙家来享福的,谁知道这新婚第二天就被指使着干重活了。 她想着等三天回门的时候,肯定得跟她娘告状!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先前在梦境中的时候,她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家告诉她娘,她娘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却只叫她忍忍,还说是为了她好,怕闹起来婆家会变本加厉磋磨她。 梦境中的大哥就更混账了,大哥压根就不认为她受了欺负,觉得公婆让她一天到晚干活都是应该的,反而让她自个学勤快点,把公婆给侍候好! 她到底是给人当妻子还是去当下人的? 王思宁越想越觉得委屈,一边抹眼泪一边洗衣裳。 孙家的水井也在后院,王思宁就在水井旁洗衣裳,苏氏去后院喂猪的时候,看到王思宁泪流满面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苏氏本就是干活利落的人,属于眼里有活那种,不管是在家当姑娘还是嫁到孙家来,看到啥活顺手就做了,家务活、喂养家禽、带孩子,带完儿女带外孙,这么多年下来整天忙得团团转,她都没像王思宁这样哭过呢。 当农民的要想混饱饭都得这样干活,不干活早晚得饿死,若不是她跟孙良礼勤快,日子能过到今天这样吗? 现在她不过让儿媳妇洗盆衣裳罢了,这就哭得要死要活的,以后她还能指望她干点啥,娶个儿媳妇回来总不能还要她侍候,就坐等着吃吧? “你这样洗能洗干净吗?不能使点力气吗?咋这么墨迹呢,我看你洗到天黑都洗不完!”苏氏见王思宁洗个衣裳,那力气小的,捣衣杵都敲不出声来,这样能洗干净衣裳? 还有王思宁那干点活磨磨唧唧的样,这得干到啥时候?换苏氏这一盆衣裳早就该洗完了。 王思宁抹了把眼泪,怕她不回话明个也吃不上饭了,便委屈说道:“我知道了,娘。” 说着当真手上使了点力气。 但在苏氏看来这丫头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她忍着想把活接过来干的冲动,咬了咬牙,又狠心道:“赶紧的,晌午之前洗完它,再去把猪圈收拾干净,这些活干完晚上给你吃饭。” 她到底是不忍让王思宁今个一天都不吃饭,让她干活成,饿肚子再把胃饿坏了那就不地道了,再说生病了她不还得使银钱。 王思宁却是一点不觉得苏氏好心,她嫁到孙家来那只是为了吃饱饭吗?她是为了做官太太,做人上人的! 现在这老太婆连口饭都克扣她的,等她当了官太太,非让这老太婆好看不可! 不过此刻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还得再忍几年,等这俩老头老太老了就弄不过她了。 她心中为自个抹了一把辛酸泪,嘴上却是乖巧地应了声:“哎!” …… 周意把孙景文送到书院就跟他分开了,去了一趟神仙醉。 昨个刘通跟她说要看铺面去神仙醉找李掌柜就成,他已经跟李掌柜打好招呼了。 见着李掌柜,李掌柜把伙计交派给伙计,便带着周意去看了铺子。 一间铺子离神仙醉不远,就在一条街上,隔了几间门面,所以李掌柜直接带着周意一行走着就过去了。 “这间铺子是去年开春的时候刚过了次手,扒了重建的,也是打算开饭馆的,但刚开起来物价便上涨了,生意做不起来还亏本,老板就打算不干了,想把铺子给盘出去。”李掌柜路上跟周意简单介绍了一番,说着又小声道:“我帮你打听了,最少能这个价拿下。” 他说着,偷偷跟周意用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周意见他出了个大拇指和小拇指,心中已经明白下来,这意思是六十两能拿下。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地方。 这铺子今日还开着张,李掌柜直接带着周意进了饭馆。 铺子是一层楼,比神仙醉稍小了些,神仙醉有四扇门,这间铺子有三扇,但也有百来平米,也算挺大了。 房子是去年重建的,堂内四面墙都刷了白石灰,青石地板也铺的整齐,所以看起来很干净了。 这会儿也不知是还不到饭店,还是生意本就冷静,此刻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柜台后头坐着无所事事。 “韦老板,我带买家来看看你的铺子。”李掌柜跟柜台中年男人拱拱手打了声招呼。 中年男人见是神仙醉的掌柜过来了,也忙站起身来跟李掌柜拱拱手,随即视线扫过周意一行,见其虽有六人,但其中五个都是小孩,也就青九看起来大些,但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苦笑问道:“李掌柜,是这几位要看铺子?” 李掌柜点头道:“是,季老板,能否带他们去后院看看?” 韦老板见李掌柜不像是开玩笑,也没二话,出了柜台便把周意一行给带到了后院。 后院还挺深的,面积不小,这铺子坐北朝南,后院也铺了青石板,西侧仅有一口水井和一间茅房,东侧则连着三间房,最前头一间是大厨房,足有四十多平大,后头两间房稍微小点,但也有二十多平,一间被做了柴房,一间被做了卧房。 院子最后头坐北朝南的方向,还有三间房,一间厅房带两间卧房的规格,三间房的东侧,则有个后门。 从后门出去是一个小巷,那巷子周意很熟,她以前给神仙醉送菜便从这条小巷走的。 周意又去每间房间看了看,房间也都是新建的,比大堂也不差了,都收拾得很干净。 “大哥,你感觉这铺子咋样?”周意看完觉得很满意,但还是要询问一下大哥的意见。 周二娃感觉也挺好的,起码装修的比县里大多铺子都干净多了,便小声跟周意说:“你问问他啥价钱。” 第195章 季氏布庄 周意跟韦老板问了价,那韦老板也没来虚的,何况他已经跟李掌柜报过价了,便直接说道:“你要连着铺子里的家伙什都留下,就七十两银子,只要个空铺子六十两。” 他这铺子去年打家件的时候,光是一个长柜台和后墙柜打下来就花了八两银,桌椅板凳和后院的家具,厨房的大铁锅啥的加一块,总共使出去也有二十两银子,要周意十两银子算是半价折卖了。 周意也觉得这铺子里的家件用的木材都算好的,且还算九成新的,她接下来还能继续使用,当下便点了头,说道:“那连着家伙什我全要了,烦请韦老板给写张契书。” 韦老板一惊,说道:“你这便定下了?” “嗯。”周意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个二两小银锭,说:“这是定金,午后我让人把余下的银子全送过来,届时韦老板准备好房契,咱们今个便把事给办了。” 韦老板见周意银子都拿出来了,知道周意是真心要买,也痛快地收了银子给周意写了契书。 从铺子里出来后,李掌柜有些可惜说道:“你这么快就把铺子定下了,还有一套铺子没带你过去看呢。” 周意挑眉问道:“那套铺子很好?” 她倒是一点也不后悔买这套铺子,神仙醉本就在县里中心位置。 为啥前世文明时期市县都是中心地段好,就拿这个高平县比方,她蔬果铺子买在这个地方,以点为中心,正好方圆五里内能覆盖到县里所有的百姓,住最远的百姓也半个小时能走到,也就是说整个县的百姓都将会是她的潜在客户,她见了这么好地段的铺子能不出手吗? 李掌柜说道:“那套铺子比这间大,也挺新的,就在前头一条街,就是季氏布庄,你应该知道的吧?” 周意闻言挑了挑眉,季氏布庄她知道啊,是县里除了胡氏布庄最好的布庄了,好像开业也没几年,铺子也挺新的。 “那家铺子也不干了?”她问道。 “他们只卖土布,竞争不过胡氏,加上最近土布生意行情本也不好,所以准备盘掉了。”李掌柜说。 周意奇怪地看了李掌柜一眼,说:“你给我找这间铺子,就不怕我也做土布生意,跟胡氏布庄竞争?” 她跟胡氏布庄做生意,还是刘通给介绍的,李掌柜应当也是知道的。 李掌柜闻言哈哈一笑:“县里本就不是胡氏一家做土布生意,就像我们东家开酒楼,还能不让旁人做酒楼生意?有竞争才能有动力做好生意吗。” 周意也笑了:“那烦请李叔带我过去看看。” 李掌柜有些诧异地看了周意一眼,问道:“那刚刚订的铺子呢?” 他还以为周意是想反悔了,这契书已经签了,不讲诚信可不是好孩子。 周意笑道:“多买套铺子也无妨。” 李掌柜倒吸了一口气,心道这丫头可真是豪气,一天内买下一套铺子不算,竟还想再买第二套。 惊讶过后李掌柜也没耽搁,又带着周意去了前头一条街。 快要到的时候,李掌柜跟周意说了一句:“我只听他有卖的打算,但那季老板精明,低价也没跟我说,你可得自个跟他商定价钱。” 周意点了点头,扫了眼前头的季氏布庄,这套铺子也是四间门面打通的,跟神仙醉差不多大了,不过也就只有一层。 铺子的装修上也没少费功夫,且保养得当,一点也看不出是已经是使用过几年的。 大堂里头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土布,但生意却是很冷清,虽有两个顾客进来,但看一圈便又走了,什么都没买,看起来县里的百姓还是因为去年征兵加赋的事情伤到了。 “掌柜,你家季老板可在?”李掌柜对着布庄的掌柜拱了拱手。 那掌柜看到是李掌柜,也都认识,便好言说道:“东家在后院清点库存,李掌柜有事?” “我不是听说你们铺子有转手的打算,所以带了买家过来看看。”李掌柜说明了来意。 那掌柜倒是知道这事,也不敢怠慢,说道:“那我去喊东家出来。” 等了一会儿,掌柜便把季老板给喊了出来。 季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出来便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面善,但一双眼睛里却是透着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 双方打了招呼,李掌柜便跟季老板介绍道:“这位姑娘姓周,就是她要买铺子。” 季老板出来时便打量了周意一行一圈,还以为做主的是青九,没想到李掌柜却跟他介绍的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丫头。 不过他见周意穿着一身绸缎衣,应该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小姐,再说李掌柜这人也不会拿买卖的事情跟他开玩笑,便笑着对周意点了点头,试探说道:“周小姑娘,我的铺子若是卖了,铺子里的货可是要一起接手的。” 他说着还跟青九、周二娃和陆启龙三个少年对视了一圈,显然不是说给周意一个人听,因为他怕周意年纪小听不懂。 周意挑眉问道:“那季老板手里头有多少货呢?” 季老板有些诧异周意真听懂了,愣了一下才说道:“一共有近三千匹货呢。” 周意有些惊讶,这么大一批货可当真不少啊,都够胡氏卖一年多的了,这季老板到底是咋想的,进了这么大一批货折手里了? “那季老板先带我看看铺子还有货物吧。”周意说道。 季老板也知道大堂不是谈这事的地方,便把周意请进了后院。 后院深度跟周意先前看的饭馆差不多,但却宽敞不少,房屋也比前头看的后院多了三间,但大半都当作仓库用了。 周意见这批货不比她手里出的货差,颜色也一样鲜亮,便问道:“季老板这批货怎么出手?” “你若要,我便按成本价给你。”说着偷摸跟周意伸手比划了一下,低声道:“算你一百三十文一匹。” 周意闻言又是一阵惊讶。 她出一匹布来,成本不算上胡氏提供的染料还有一成的关税,也要一百五十文一匹了,加上染料和关税,成本怎么也得再加上二三十文,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便宜的布? 她不动声色问道:“你在哪弄来这个价钱的布?” 季老板也没隐瞒,说道:“我家原是兴宁村的,这些布都是乡下便宜雇了乡妇织出来的。” 周意闻言嘴角抽了抽,难怪她说这季老板手里这么多货呢,估计是给欺负下乡妇女没见识,低价雇佣工人大量生产了。 “那你怎么不把货处理给胡氏?”周意又问道。 这个价钱胡氏肯定愿意接手的吧? 季老板闻言眸光微闪,半会才咬牙说道:“我去找胡氏谈过,他们说有进货渠道,不愿意收。” 周意闻言心中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胡氏布庄这真是照顾她,才宁愿高价从她手里收土布,把这么便宜的货拒之门外。 虽说胡氏的生意主打绸缎,但这份情义对于周意来说真的是很重了。 第196章 保密 “那你怎么不低价售卖给百姓呢?”周意又问道。 如今高平县大半百姓因为物价上涨虽生活水平降低了,但若按一百多文一匹的价格售卖,应该还是会有人会买吧?毕竟平日里这些布料在铺子里头的售价得四五百文一匹了。 这次季老板还未说话,李掌柜便说了:“周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难道你没发觉整个高平县的铺子,所售卖的土布价格都是一样的吗?” 周意闻言眸光微闪,她还真没注意过这个,毕竟她又不需要买布料,土布她自个有生产,绸缎马范送她的都用不完,除了胡氏布庄,她还真没去过旁的铺子看过布料。 但李掌柜所说的意思她是听明白了,这个年代的商人不仅有竞争关系,他们还格外地团结,控制着自个货物的价格。 这高平县少数几间布庄铺子,怕是也有过什么约定,若是季老板低价抛售货物,造成市价混乱,怕是整个高平县的商户都要开罪了,他还真不敢这么干。 周意抬眼看了季老板一眼,说:“季老板,你这批货我接下了,另外铺子的价钱,该如何算?” 季老板闻言一喜,都怪他去年时候把所有的钱财都投到了这批货上,如今货物脱不了手,他的资金都周转不开了,想跟着商队把货物送往别地都没本钱,再说他外地无人,届时跑一趟赔钱事小,再搞的货卖不掉,那他真的是没活路了。 他喜道:“周姑娘,这批货物你若接下,铺子我就半卖半送了,算你六十两银子,如何?” 他这套铺子占地不小,当初建的时候也下了本钱,总共花了他一百多两银子出去,说实在话卖出去他还真有点不舍,但这么些年下来他开这家铺子也没赚到啥大钱,如今能把布匹的本钱收回来,他总会东山再起的嘛。 说着害怕周意不同意,又补了句:“周姑娘可要快点考虑,如今看我家铺子的可不止你一人,你若是定晚了,我的铺子可不定就被人抢走了。” 一旁的李掌柜有些看不上季老板睁眼说瞎话,他一开始也不知道季老板手里能有这么多货,周姑娘把这么一大批布接到手里,若是也砸手上了,那他岂不是帮了倒忙? 便佯装好奇问道:“如今高平县的土布生意不好做,除了胡氏,谁还能吃下你这么一大批货?” 季老板哪能听不出李掌柜话里的质疑,不由瞪大了眼睛说:“嘿,你别说还真有,那卢家的卢志山你知道不?早年出去跑商了,年前刚回来的,他最近来我铺子看了几趟了,我感觉他要接下我手里这批货的意向挺大的。” 周意听了季老板这话,不由和周二娃对视了一眼。 卢志山不就是她们大姑父吗? 如今村里的土地卢家买不到了,难不成他又想做土布生意了? 随即周意又想到卢志山去南方十二年,在南方怕是有些路子,可能是想把这批货物接下来往南方跑售卖掉,这批货物倒腾一个来回最少能赚个一二百两吧? 所以周意觉得季老板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到手的生意没有让人的道理,再说季老板这间铺子她是真看上了,如今要价也低,比韦老板的铺子大这么多却是一样的价格,便说道:“季老板,这铺子里的货柜,还有后院的家具你还要吗?” 季老板闻言很是上道地说:“你若是真买下来,我都送你也无妨,这些货柜和后院的家具我打的时候也花了三四十两银子呢,虽使了几年了,但用的是好木材,就是用到你传给后代都没问题!” 周意闻言不由笑出声来,“那烦请季老板给写张契书,我这就定下了,明个我派人来清点货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说道:“今个带出来的银钱不多,这个便算定金,成不?” 季老板见周意这般爽快,不像那个卢志山来回他铺子跑了几趟了,就是磨磨唧唧地不愿意定下,他耐心都快磨没了。 他不由吐出一口,哈哈一笑道:“哪能不成的,有李掌柜作保,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季老板伸手接过银子,找来纸笔给周意写了张契书,一共写了两份,铺子的一份,货物单独写了一份。 一共两千九百六十五匹货,减去周意给的二两定金,季老板很是大方地又给周意减了三两多的零头,算了周意三百六十两,明个清点完货物,加上铺子的六十两,周意再掏四百二十两就成了。 按下手印把契书交给周意,还不忘提醒道:“那我明个一早就在铺子里候着你们了。” “成,我明个一早便派人来。”周意笑着点头。 她明个就让青九六人都过来,一天足够清理完货物,把铺子接手过来了。 办完买铺子的事,周意有带着周二娃几人去了神仙醉大吃了一顿,点了一桌子菜,也算还了李掌柜的人情。 吃饭的时候周二娃问周意:“小妹,你真打算做土布生意?” 他知道小妹受胡氏布庄照顾,且刚刚也听到胡氏布庄为了照顾小妹生意,都不愿意收季老板低价的货物,如今小妹若要跟胡氏竞争生意,他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地道。 周意笑着说:“这批货我打算运到别处卖,这套铺子接下来不卖土布,我另有打算。” 她想起萧逸手里也有几间布庄,虽不知道他卖的是土布还是绸缎,但即使没有也可以送去卖吗,再不济直接送去晋城转手给别的老板好了,她总能赚些。 周二娃好奇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现在先保密。”周意对着周二娃眨了眨眼。 周二娃见状心跟猫抓似的,但小妹不愿意说,他只好忍着不问,想着小妹铺子接下来总要开张的,到时候他不就能知道了? 几人吃到最后一桌菜也没吃饭,周意问李掌柜借了两个食盒把剩下给打包了,结算了四两银子,这才回了村。 回到家之后,周意把周二娃和陆启龙赶去学堂,又掏了七十两银子给青九,让青九先把韦老板的房契给拿回来,二两定金拿回来让他去县里找锁匠给配换个锁。 房契她打算先不过户,等明个季老板的铺子一起接手过来,回头一起过到萧衍的名下。 一来她一开铺子就成了商户,以后穿个衣裳都只能穿土布衣,对大哥也有影响,所以她不准备在自个名下挂铺子。 二来萧衍有王爵头衔,以后她铺子商队都挂萧衍名下,可以免税,有这好事凭啥只有皇族士族才能享受,她就不能享受? 三来铺子有个大靠山,她出去跟官商打交道都方便许多。 这么多好处让周意都不带犹豫的,就决定把产业挂萧衍头上了。 第197章 招工 青九回来的时候已到了黄昏时候,顺利拿到了房契,连着一串门钥匙一道交给周意说:“韦老板要收拾些细软,厨房的粮菜也要搬走,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周意闻言点头,人家院子本就有人住,细软肯定要带走,粮食肉菜啥的肯定也得搬走的,这些东西也不在她购买物件的契书内,不过锅碗瓢盆碗筷食盒啥的周意让其留下了,毕竟到时候她雇人过去也是要吃饭的,届时省得再添了。 晚上就把午时带回来的剩菜热热吃,众人便洗洗睡了。 第二日周意又给青九拿了四百二十两银子,装满一个小箱子,让青九几人去清点季氏货物,跟季老板交易,她则难得地没在家修炼,跑去了荒山监工。 如今荒山已经不能叫荒山了,上头已经移栽了好些小树苗,沿河的山脚处也种上了菜苗,最多再过几日这边收的树苗该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等外婆外边的树苗陆续拉过来,忙到月底前差不多能结束了。 杨承德闲来无事,也跟着帮周意拉树苗的人过来了,他看到周意,便眼睛一亮走上前来。 周意山上种的树苗菜苗都是他给定的,一共花了近七十两银子,好处都进了他杨家人兜里了,这会儿他自然是越看周意越欢喜。 “周丫头,今个咋是你过来了?”杨承德笑眯眯地问。 “嗯,青九几人有事忙去了,我过来看看。”周意说。 “唔。”杨承德应了声,又问:“你家的地过些天就忙完了,是不是要雇几个长工?” 这有些果树苗还是得施肥伺候的,再说周意家还种了三十来亩的菜,总得有人看顾着。 周意点头说:“是,三太姥爷,我心中已经有些人选了。” 杨承德问道:“你想雇谁?” 这周意雇长工的事情杨承德只是有些主意,却管不管都无所谓,毕竟他杨家的人都有田地,还没人混到需要给人当长工的地步,他只是觉得村里有些没田地吃不起饭的穷人家,周意需要雇人,正好能解决这些人吃饭的问题。 但周意说已经有了主意,他便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好奇周意看上了谁。 “咱们村里不是有九户人家没了男丁,除了郭婆婆和丁寡妇家里有几亩地,其余几家日子都不好过,我打算把她们都雇来。”周意说道。 保乐村有九户人家没了男丁,俗称绝户,绝户的人家在村子里总是要受人看轻和欺负的,她们不仅要面对生活上的困难,还要遭受精神上的虐待,周意作为一个女人,看不惯这种欺负女人的事,所以有福利总要先为女人谋一谋。 毕竟这世道为男人谋的福利太多了,她不帮女人谁来帮? 杨承德有些惊讶:“你要雇女人看山头?” “嗯。”周意点头,说:“回头我去问问她们愿不愿意。” 杨承德不由说道:“女人胆小,力气也小,肯在你山上住吗?” 周意笑笑:“女人不胆小,力气也不小,她们还不是照样下地种田?有些女人种地比男人还强呢。” 女人跟男人的力气比起来是有一定的差距,可这种差距到底有没有这么大? 一个女人出生就教女人应该卑弱的地方,这种‘弱’到底是天生的还是被教化出来的? 她前世文明时期也好不到哪去,她的亲友中有不少女孩儿时都能追着男孩打,但越长大越变得胆怯柔弱,这是受环境影响,绝非天生。 她们身边四处充斥着这种信息,女孩得柔弱,女人像男人一样是不讨喜,是要被排斥的。 可实际上从古至今下地种田这种事情,女人便占了一半甚至大半功劳,只是被人有意无意忽略罢了,他们非但装瞎,还要再说一句女人胆小力气小。 杨承德不知为何,明明看周意在笑着,却觉得那笑不达眼底。 但他也没多想,只说:“那你决定了便好,这些人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帮帮她们也好。” 他觉得周意就是太过好心,才放着男人不用,用女人干活的。 他这么想并非有什么恶意,而是女人柔弱的思想在他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了,觉得力气活还是男人好使。 两人在山脚下又说了会儿话,杨承德便又溜达走了。 周意又跑上山头溜达溜达,一晃就到了午时,青九把季氏布庄的房契和货物接收单带了回来,还带了一串新钥匙。 感叹青九几人办事神速,周意收了东西又跟青九换了班,让他们监工,自个则去晃悠去了村里的几户人家。 一共跑了六户人家,本是七户人家的,但其中有一户寡妇在村里的风评不太好,家里没地也日子过得好好的,背地里干啥勾当不言而喻。 她倒不是看不起这种女人,毕竟不知人是不是有苦衷,但这样的人是非多,周意不愿意招惹麻烦,所以只跑了六户。 这六户人家的人口并不多,总共才十一人,除去两个年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和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能干活的也就有八人。 这六户人家都很穷,家里的田地不是被叔伯子侄给抢走了,就是仅余下一亩半分的,要想不饿死也只能想点子接了浆洗缝补的活,勉强度日。 周意许诺给她们在山脚建一排房子,可以带着不能干活的女儿和婆婆住,每月给三斗粗粮和一百文的工钱,用柴也可以提供,还可以给她们每人分两分地自种蔬菜吃,但她们要为她自少做十年工,这个条件开出来,这些人几乎都没犹豫便应下了,有的人还激动地掉了眼泪。 六户人家谈好,周意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 吃饭的时候周意问青九能不能代萧衍过户,青九说如果没有户籍证件,也得有萧衍的信证和印章,周意只好先不管这事,等她回头去了晋城再说,反正这铺子也不着急开业。 吃过饭后周意正打算洗洗睡了,结果院门便被人‘砰砰砰’敲响了。 听这敲门声又急又凶,像是来者不善,周意微微挑眉,示意大丫打开院门,便见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周意认出来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来人正是周春华。 周春华一进门视线便锁定在周意的身上,边气势汹汹地往前冲,边骂道:“好你个周意!抢生意抢到自家人身上了是吧!” 第198章 无耻 不仅周春华来了,周德旺一家也都跟了过来,把周意的院门堵了个严实。 周二娃见周春华想打周意的样子,忙挡在周意身前,怒道:“大姑,你想干啥?” 青九六人听到动静也忙跑到前院,护在周意身边。 周春华一见这阵仗,不由自主地顿下了步子,但脸上的表情仍十分愤怒。 她拔高声音叫道:“干啥?你们干了啥好事!把你姑父的生意都抢走了!还要点脸吗?” 周意淡淡一笑:“大姑,你这话从何说起?什么叫抢了你们家的生意?” “你还装!你姑父最近在跟季氏布庄谈生意,都打算把铺子给盘下来了,是不是被你抢走了?”周春华一脸扭曲道。 前段时间她家收田地不过收了二十亩,她们在南方好日子过惯了,这点地哪里够他们一家吃用的,卢志山最近一直在跟她说,看上了季氏布庄的铺子,主要是看上那铺子里的货了。 这么大一笔货接下来要不少钱,能把他们的家底掏空,但卢志山在南边虽得罪了人,几个朋友还是有,他打算把这笔货偷偷倒到南边去,去掉路费,也还能赚回来一倍的钱。 去南方卖完货回来还能带上一批丝绸,放在铺子里卖,一年下来又能赚不少。 以后有了本钱,他可以一年这样南北来回倒腾个几回,到时他们家就能吃喝不愁了不说,说不定还能取代胡氏布庄成为县里最大的布庄。 周春华对这笔生意也很是上心,但夫妻俩人都没有立刻出手,一来是卢志山托了个去南边的商队跟自个朋友去了信,想让朋友帮他打听打听南边土布的价钱,顺便帮他打听个能吃下这批货的老板,如今还在等信呢。 二来就是想晾一晾那季老板,好让季老板再减个一两成价,他们好省个路费出来。 他们都打探好了,胡氏布庄没有打算出手吃掉季氏铺子的意思,除了胡氏,县里怕是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么一批货,毕竟今年当地土布的行情不算好,一般人没把握把这批货出手,就是再便宜都没人敢接啊。 但没想到今个卢志山又去看铺面的时候,那季氏布庄竟然大门紧闭着。 卢志山一急之下,直接找上了季老板在县里的住处,结果见着人之后,却被告知铺子连着货都已经卖掉了! 当时卢志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懵了,回过神来跟季老板打听买家是谁,听说是一帮季老板也不认得的小孩子就更加懵了。 再打听名字,听到是叫周意的时候,他就想到他这个内侄女了,再问年龄样貌都对得上,他已经确认是周意无疑了。 他心中不是不生气的,当初他想买周意手里的山地,出高价周意都不愿意卖,后来想把闺女说给周二娃,周意就那么生生地打了他的脸,一点情面都不顾,如今他看中了一笔好生意吧,还被周意给抢去了,他怀疑这个内侄女就是来克他的。 但他还有点眼力见,他猜测如今周意能有大笔大笔的银钱掏出来,跟她背后的那个靠山东平郡王脱不了干系,这人他压根就得罪不起,所以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结果周春华从卢志山嘴里知道这事后,觉得周意把她家的生路都给断了,气得不顾卢志山阻拦,也不管天色都晚了,就这么怒气冲冲地赶回村子了。 她当然不能一个人来找周意算账,好歹找些帮手,于是她就先回了周家,把周德旺一家都喊了上,这才跑过来战斗。 周德旺一家皆一脸嫉妒地看着周意。 这丫头如今可是能耐了,买房买地不算,如今又买了个铺子! 那铺子可不是一般的铺子,在县里头都算数得上号的大铺子了,且还带着几百两的货物,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丫头是从哪里搞出来的这么多银子! 就算那东平郡王再看重周意,也不能把银子当流水似地给周意花吧? 当然他们能这么想,是因为完全想象不出来一个王爷能有多少钱,在他们看起来,那好几百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数字了。 周意一脸惊讶地看着周春华:“大姑,你说大姑父要盘下季氏的铺子,可有契书在?” 周春华皱起了眉,怒道:“啥契书?还正在谈呢,要啥契书?” 周意点点头,说:“那就是了,你们既没有契书,季老板也未跟我说过他跟哪个人有过口头约定,也就是说你们之间所谓的生意八字没一撇,这怎么就叫我抢了你生意呢?” 周春华听周意风轻云淡地说出这话,气得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怒道:“你无耻!” “大姑慎言,我怎么就无耻了,做生意确实有先来后到一说,但我并未听季老板说过铺子已经被人定下,既没人定下,我与季老板便是正常交易。倘若是季老板蒙骗了我,事先许诺了你们什么,那也是季老板不讲诚信,大姑来找我这个买家闹什么?”周意淡淡瞥了周春华一眼。 “你!”周春华被气得浑身发抖,高声说道:“要不是你把那铺子买走了,我家志山过几日就要出手买了!” 周意冷下眼:“大姑好生不讲道理,要买就跟人签下契书啊,不然谁又知道你们过几日就要买?若是你一年不买,还要求人家等你一年?大姑和大姑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出门在外不会就跟人这般谈生意吧?” “小妹说得没错!大姑父若是跟季老板签了契书,季老板又怎会把铺子卖给小妹?你们连口头约定都没有,就说是我小妹抢了你们生意,也太不讲理了吧?”周二娃跟着点头。 周春华也冷下了脸,怒道:“好啊!你们干了缺德事还不承认是吧?” 周意叹了口气,心道这又是一个说理说不通的人。 她也不欲浪费口舌,说道:“大姑若觉得我干了缺德事,可去县衙告我,也可找约正评理,届时我定奉陪到底。但如今天色已晚,你若想告也得等到明日了,就先请回吧。” 周春华闻言呼吸一窒,气到差点昏厥。 徐氏见闺女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忙上前扶了扶,看向周意说道:“二丫头,你咋这么没良心呢,是不是要把你大姑给气死你才满意?” 第199章 犯浑 周意笑了,“奶,你说话咋这么搞笑呢?我不过买了间铺子,又没偷她家的抢她家的,就能把大姑给气死?当初你们舍了我爹的一条命,才是活生生把我娘给气死!贪了我娘嫁妆的时候,不让我大哥念书的时候,想把我跟大哥净身出户的时候,你们又想没想过会不会把我外公外婆给气死?会不会把我兄妹俩给气死?会不会把我娘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说到最后,周意寒下了脸。 周家众人闻言皆怔了怔,院中一片安静。 半会,周大福才干巴巴地说道:“二丫头,那都陈年旧事了,你还提这事干啥?” “哦。”周意点了点头,说:“人命对你们来说全是小事,过去就算了,那今个我要是杀了人,是不是也能算了?” 周大福顿时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抿紧了嘴不敢再说话了,他倒是不怕周意敢杀人,但郡王府的那几个他可拿不准。 周大福被吓退了,杨氏倒是不怕周意,因为她知道周意不敢这么干,若是杀了自个的长辈,以后这俩孩子也别想好了。 她当下对着周意呸了一口,说:“你别嘴上能耐,我跟你说,今个这事是你办得不地道,你大姑总没对不起过你吧?你赶紧把那铺子还给你大姑,也不白要你的,你买时使了多少银钱,你大姑家都给你。” 周春华刚刚听到周意的话,已经稍微冷静了下来。 她有些震撼周意竟对周家的恨意如此深,再说她爹娘确实是对二弟夫妻俩不地道,这事她都替她爹娘心虚,上一刻已经生出了些退意。 但此时听到杨氏说起铺子的事情,周春华又站定了身子,说道:“二丫头,这铺子你接到手里也不知道咋经营,能不能转卖给你大姑父,我不白要你的,你买来的多少,我让你大姑父回头再补你十两银子,算是给你赚的,咋样?” 她心中压根不认为周意能经营好铺子,反而这套铺子和这批货对于她家来说很重要,且还能赚到更多银子,若是周意能把铺子让给她,她也愿意补偿周意一些银子,别说十两,就是周意要二十、三十两的她也能出。 但她心中也有小算盘,她家里所能凑出的银钱堪堪够买下铺子的,运送去南方的路费就凑不出来了,若是跟周意买,这银钱便可拖个二三月再结付,届时她男人跑一趟南方能大赚一笔,也能掏得起了。 “不咋样。”周意一口回绝道:“我的铺子不卖,若想买铺子,县里有的是,你们不用在我这耗费时间了。” 周家众人脸色一阵难看。 周春华皱起了眉,抬了抬下巴说道:“你到底想要多少银子?” 一副‘你不就是想要钱’的样子。 周意对着周春华笑笑,然后扭头对青九道:“青九,送客。” “是!” 青九一行早就想把这群人给赶走了,尤其是刚刚听到周意说周家如何对待他们兄妹的时候,闻言当即释放出压迫的气势,往前几步赶人了。 周家众人不敢得罪青九几人,看着周意暗暗咬牙,只好忍气吞声地出了周意的家门。 …… 一行人回到家,唉声叹气地坐在堂屋,周春华忍不住就红了眼,看向爹娘哭诉道:“咱家这是作了啥孽啊,出了这么个小煞星,我跟志山回来后这是干啥啥不顺,多半都是那丫头搞的鬼……” 这会儿她已经忘了周家真的作了孽,并且把她家所有不顺的事情都怪到周意头上了。 周德旺叹了口气说:“她这还不是有靠山了,说话行事都无法无天了,你又不能拿她怎么办。” 刚刚在周意家的时候,他啥话都没说,也是顾忌着上回因为二娃的婚事周意跟他放的狠话,他还真怕周意一个不得劲就让东平郡王的人对付他,他一个平民百姓还真能干过郡王咋地? 周春华闻言说不出话来,她家志山也是这么跟她说的,让她不要得罪周意,真是得罪不起,可那丫头总针对她家,这口气不出她憋得慌啊。 杨氏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大姑子,你是说你家志山就是看中季氏的那批货了?” 周春华抹了把眼睛,点头道:“是啊,若不是看中那批货,他也没必要买个空铺子在手里,不赚钱的铺子买它做什么。” 杨氏说道:“既然是看中货了,咱们自个找人织布不就成了?” 她们村的王大壮不是就一直在招人织布吗? 周春华说道:“他那批货便宜啊,再说将近三匹批布,这得织到啥时候了,咱们就是把全村会织布的女人都雇上,也得将近年把才能出货。” 若是直接盘下那间铺子,她们今年就能大赚一笔,以后也能稳定下来了,若不她听说铺子被卖给周意了能这么急眼吗。 杨氏便说道:“那有啥了,有大生意做还不能等个年把了?你咋这么心急呢?” 周德旺听了两人的话,眼睛闪过一抹光亮来,也说道:“老大家的说得不错,春华,你就是太心急了,要我说前段时间买地你们都亏了,咋就不能等人有便宜出手的地再买了。” 周春华心想她能不急吗?她儿子要读书,家里养了个小丫鬟,还要供着大侄子念书,啥啥都用银钱,一年咋也得几十两花用,不赶紧挣钱,要不了几年她家就坐吃山空了,让她再过上穷日子她可不干。 但弟弟弟媳都在,周春华好面子,也不肯把家里的难处跟人说,听两人说自个雇人织布,也有些意动道:“那若是咱们村里雇人织布,一批布多少成本能织得出来?” 杨氏闻言便看向徐氏说:“娘,年前你不也帮王大壮织布吗?那棉线和染料都是王家提供,织一匹布是六十文工钱对吧?” 徐氏点头说:“是六十文一匹。” 杨氏便又算道:“收棉花得三文钱一斤,一匹布算十斤棉花,这就三十文,听说他找人轧棉花十斤给八文,找人纺纱线纺一斤是三文……” 她算着算着便不会算了,不由看向周大福。 周大福因为眼红王大壮手里有一笔大生意,早就把王大壮的生意给计算过了,说道:“我感觉加上染料,得一百五六十文出一匹。” 他染料的价钱都打听说过,县里卖的价是七八十文到上百文一斤不等,一斤染料可以染出三四匹布料。 周春华听完说道:“这价有些高了,进城还有一成关税呢,走河运去南方得从东平县走,从保乐村得经过高平到东平,这就要交两趟关税,去了南方再入城,还要再交一成,这成本加一块不都要二百文出去了?” 别看只涨了几十文钱,若是一千匹货就是几十两了,送到南方千匹最多也就挣个几十两,再扣除掉路费钱,赚头就不多了,除非量大才能有点赚头。 徐氏闻言来一句:“那从高平县的乡里雇人织布呢?” 这样不就能省一成关税了? 杨氏暗暗白了徐氏一眼,心想这老太太这时候咋还犯浑呢? 她还想把这生意给接到自个手里呢,到了别的村庄,她还能暗箱操作吗? 杨氏连忙说道:“别的乡里咱可不认得人,到时候人家活干得好不好都不知道,不得搁自家门口看着才放心点?” 徐氏顿时会过意来,忙补救道:“是这个理,这么大的生意是得自家人看着点。” 周春华有些犹豫,想了会儿,说:“回头我跟志山说说,看他咋说。” 第200章 说服 周春华在周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回去了。 走前周德旺、徐氏和周大福两口子热情相送,周大福还对着大姐真情意切地说:“大姐,我们就等你消息了,若是姐夫说成了,需要帮啥忙只管跟我还有爹说,我跟爹肯定没二话帮你和姐夫的。” 周春华怀着感动的心情走了。 回到家中,周春华就把要自个雇人织布的事情跟卢志山说了。 卢志山一听,顿时喜道:“这事我咋没想到呢?媳妇,还是你聪明。” 自个生产土布虽然要等个一年半载才能来钱,但经营稳定后货源他就不用操心了。 周春华嗔了卢志山一眼,又有些纠结说道:“不过大弟跟我说了,找村里人织布成本得一百五六十文一匹,村里有户姓王的人家,找人做活就是这个价,咱出价低了怕招不到人干活。” 卢志山倒是不在意这个,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把这活交给周家。 他说道:“季老板那边成本价才一百三十文,还是算上一成关税的,再说他自个雇人干了一年多了,有经验了,我回头去找季老板谈谈,让他给我供货,我一匹布给他提个十文八文的不就成了,也不费他啥事,他肯定愿意干的。” 周春华闻言皱起了眉,说道:“不能找我们村里的人干活吗?” 她还是想拉扶娘家一把的,就算不给家里赚多少钱,这么大一笔生意交给她们村里的人干,她家在村里的名望也能起来了。 就像上回她回村买地一样,族长虽嘴上答应了帮她,实际上压根就没上心,最后还摆了她一道,把人本打算卖她的田地给抢走了。 她估摸着族长这么干,是因为她爹娘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若是她家的名望在村里起来了,到时候族长才不会敢这般耍她。 卢志山知道周春华心中所想,不由拉起了周春华的手说:“这不是我不想,做生意哪里还分什么亲戚不亲戚的,能赚到钱才是最重要的,你若赚到银子了再孝敬你爹娘还不是一样的?再说你爹娘又没经验,还不得找个老手才放心些?” 他这段时间跟周家人接触过几回了,已经看出那家人就是只会说空话的,这样的人他能敢用? 他又不是傻子。 周春华被卢志山给说服了,毕竟做生意这种事情她向来不管,都是她男人在外跑,肯定比她有成算些,犹豫半会只好应了声:“那成吧。” 随即她又懊恼地说:“都怪你!当初还想跟季老板压压价,这一压铺子和货都没了。” 卢志山也有些后悔,说道:“那咋办呢,错过就错过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说着他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你昨个回去没把你二侄女咋样吧?” 他昨个晚上就担心着呢,怕周春华把周意给得罪狠了,到时候她再找人报复他就完犊子了,总不能再次跑路吧? 周春华听卢志山提起来这个,便没好气道:“我能把她咋样?你咋不问问她有没有把我咋样?那丫头可厉害着呢!我去了没多大功夫就让人把我给赶走了,还不承认抢了你生意,这小白眼狼!” 卢志山有些紧张道:“你是不是去了就说她抢我生意了?她没生气吧?” 昨晚卢志山冷静下来想想,这事说起来也怪不上周意,只怪他自个大意了,以为季老板手里的货没人愿意接,不然他该早点跟季老板定下来的。 以他对周意的了解,她到手的东西估摸不会吐出来,卢志山怕周春华去闹一趟啥好处没捞着,再把人给得罪了。 周春华瞪向卢志山:“你还怕她生气?咋不问问我生不生气呢?我是她大姑!你还怕她能把我咋地不成?” 说着又‘呸’了一声,道:“我还真宁愿没这样的侄女,净会害自家人,真是长见识了!” 卢志山摸了摸鼻子,不欲与周春华多说这事。 他不像周春华一样被自个爹娘带偏了,总听家里人说周意坏话就以为那丫头真是个恶人。 比起那俩老的,他更愿意相信村民和周族长看人的眼光。 …… 周意这几天很忙,山上的活还没干完,又要开始建房子。 以前本想把房子建在山头的,又怕遇到雨季山上住着不安全,就打算把房屋建在山脚下了。 好在建房子的事情不需要重新招人,山上的重活基本干完了,分出些人帮她盖房子就成,采买材料的事情周意还是交给了王大壮去做。 她打算建个七间房,六间房子分给六户人家,余下一间当公用厨房。 除了建房子,周意又让人把山上清理下来的碎石把往山头去的小路给铺铺,这样雨季的时候能防点滑。 上山的小路是先前留好的,因为是环形绕山,一座山头要铺的路还挺长,且还要铺六座山头,小碎石还不够用的,周意又让王大壮多收点碎石料回来,正好把新建的房屋前也铺出一条连着山脚到河边的大路,这样挑水也能好走些。 这么一折腾,周意感觉事情到月底也忙不完了。 这日周意无事也来到山头前监工,顺便看看进度咋样了,直溜达到快黄昏时候,大丫带着苏氏来到了山头前,后来还跟着好些辆骡车。 周意看到苏氏一喜,忙迎上前去喊了声:“外婆。” 苏氏笑道:“我带人把你要的树苗拉来了,我想着一次给你拉来齐吧,省得跑来跑去麻烦,一共装了十八辆车才装下,整个村子里的骡子都让我给借完了。” 周意见苏氏双唇有些发干,估计是这些骡子参差不齐,导致走得太慢,又拉的都是光板车,路上也没个遮挡物,所以没少受罪。 她忙喊青九几人去做饭的棚子装些热水给外婆和这些帮忙送货的村民喝,然后又扭头心疼地说:“外婆,你都到地方了不去我家歇歇,咋还跑过来了?这些树苗我让人拉过来不就成了?”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山头弄得咋样了吗?”苏氏边说着,边四处看了看,见有人在山脚下打地基,便问道:“你准备在这建房子?” “嗯,给招来的长工住。”周意答道。 “招了几人啊?都靠谱不?”苏氏问。 “一共招了八人,都是家里没有男丁的,其中还有一个孤女,今年才十二岁。”周意说。 苏氏闻言沉默了一阵,然后点头说:“也好,都是些命苦的,就让她们跟着你干吧。” 周意见青九端着碗送了过来,接了过来递给外婆。 因为工人干体力活需要多补水,所以棚子里一直备着温开水,这水也不烫,舀了就能喝。 苏氏还真渴了,接过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水后苏氏用袖口擦了擦下巴,说道:“我本以为午时能赶过来的,但路上不是这个车出问题就是那个车出问题,搞到这会儿才到,这好些人晚上都赶不回去了,你能安排个地方给他们住一晚不?” 周意想了想说:“家里盘的炕大,挤挤能睡五六人,你和大丫、芽儿晚上跟我睡,再让青九几个挤挤,能腾出来两间房,我一会儿再问约正家借两间屋子,对付着住一晚吧。” 苏氏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说:“景文媳妇也跟过来了,她累得不行,刚刚到你家就不走了,咱晚上得五个挤挤睡。” 第201章 休妻 周意一听王思宁也来了,不由问道:“最近她在家怎样?” 她想问的是王思宁有没有给外公外婆惹事情。 苏氏闻言撇了撇嘴,说道:“让她做点事情就哭哭唧唧的,干得还慢,前两天景文回来陪她回娘家,我给她装了两只鸡一筐子鸡蛋,她还不满足,又偷摸问景文要了两贯钱,说是给她大哥念书用的。” 她想着伯仲那孩子读书还挺好的,能帮点也没啥,但王思宁这私下偷摸问她儿子要钱,这让苏氏心里怎么都有点不得劲。 这还是如今有外孙女帮衬着,家里银钱才不紧了,但王思宁可不知道如今她家里不缺银子,不然她儿子也要念书,缺了窟窿还不得家里填补上,养成了这总往娘家拿银钱的习惯,她家里的家底可早晚要被其掏空了。 在苏氏心里那王伯仲总没有她儿子重要的,家里就是有也得先紧着她儿子供吧?她又不是啥圣人,要委屈自个孩子养旁人孩子。 周意闻言说:“外婆,回头你也跟小舅舅说说,让他别王思宁要多少银子给多少,如今她要个二两三两的没啥,若胃口养大了,还不知道她能干点啥事出来。” 如今孙景文再厉害也还是个童生,还没人上赶着送钱,但往后可说不准,若真能一路高中了,再做了官,那时候王思宁胃口养大了,再去贪污受贿,说不准就害了外公一家。 苏氏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跟景文说过了,他媳妇的花用我以后也定个章程出来,暂时一月给她一百文的零花,逢年过节再给她添个一两二两的,她想补贴娘家就从她自个的私房拿,让景文也别私下给她钱用。”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娶个儿媳妇回来还得学大户人家给她开月钱,但如今这也是没法了,讨个这样的儿媳妇回来咋办呢,不给她能想点子要,还不如她定个规矩按规矩来办事。 周意见外婆自个有主意便点点头,随即让青九喊工人来把苏氏带来的树苗接手过去,趁着天还亮能种多少种多少,种不完的留明个种,然后又让嘴甜的赤六去跟杨约正打声招呼,问他借两间屋子,又让大丫留着,等货卸完了,让她把来送货的村民带回家吃饭,她则带着外婆先回家了。 到了家中,苏氏往堂屋看了看,没看到人,不由皱眉说道:“思宁人呢?” 刚刚她见王思宁累得快虚脱了,就让她在外孙女家堂屋里坐会休息,但这会儿却是不见人了。 正想着,便听周意房间中传来吵闹声。 “你出去!” 这声音稚嫩,一听就是来自芽儿。 “你凭啥让我出去?你不过是周意收养的下人!” 周意听到王思宁说出这话眉头微皱,下一瞬快步走进了房间。 她一进屋子便见芽儿捏紧拳头红着眼瞪着王思宁,而王思宁似乎还想伸手去打芽儿,但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顿时惊得转过身来。 看到是周意来了,王思宁的眼睛有些心虚地闪了闪。 周意扫了眼房间,见她的箱子都被翻开了,这些箱子都是萧衍、萧逸和马范送她的,里头装的全是绸缎狐皮、茶叶补品,还有纸墨笔砚和香料丝线等杂物,每一样都是好东西。 “小、小意,你回来了。”王思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虚地跟周意打了声招呼。 “小意姐,她偷你东西!”小芽儿一脸怒容地跟周意告状。 王思宁顿时怒瞪向芽儿,说话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别胡说!我就是看看,谁要偷她东西了?” 苏氏跟进来就看到这场面,顿时怒道:“你干啥呢!让你不要跟过来你非要巴巴地跟过来,来了就干这丢人的事?” “娘,不是我,我没偷她东西。”王思宁急忙辩解,随即眸光是一闪,指着芽儿道:“是她想偷小意的东西!被我给抓到了。” 芽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气得小脸通红:“你说谎!明明是你偷东西!” 周意看了眼王思宁腰间的凸起,走上前去往她怀中一抓,便抓出几个小银锭出来。 上回周二娃还给她的十两银子和一些铜板被她随手装在了箱子里,这箱子里的东西大多都不小,就连蚕丝线都是大卷大卷的,少量好隐藏的小杂物估计王思宁还看不上眼,就把她的五个小银锭给偷了。 王思宁被抓了个现行,满脸通红。 而苏氏见到周意从王思宁怀中掏出几个小银锭,气得指着王思宁说不出话来。 “芽儿,去看看我大哥下学没有,让他赶紧回来,赤六去了约正家,顺道把赤六也喊回来。”周意冷冷说道。 芽儿顿时应了声,迈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 周意扶着外婆坐到炕上,随即把几个银锭往王思宁脚边一砸,神情淡淡地说:“知道偷十两银子是什么罪吗?” 王思宁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你不会要告我吧?” 她刚刚见周意屋里有这么多好东西也没多想,没忍住贪心就把箱子里的银子给偷拿了,这会儿听周意这么问,想起偷盗的罪名,她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恐慌。 偷十两银子,可能会被判死刑的吧?即使不死也要残废了。 “偷我的东西,你还认为我会放过你?”周意冷冷道。 她可没打算这么便宜放过王思宁,虽不至于要她一条命,但得让她长点记性,干了坏事就得付出代价,不然犯罪成本太低,人只会一犯再犯。 王思宁吓得腿脚发软,为了保命,她顺势便跪了下去,哭求道:“小意,我不是有心的,你放过我吧?” 周意不理她,看向了外婆,询问道:“外婆,我想把她扭送去官府,你同意吗?” 王思宁听到周意这话,哭声就更大了。 苏氏有些惊讶地看了周意一眼。 她虽也恨不得没了这个儿媳妇,但还不至于想让她死,这一送县衙可能就没命了。 她犹豫地瞥了眼哭得稀里哗啦的王思宁,半会,才咬牙说道:“小意,若不咱不送官府,她偷了你银子,犯了七出之条,我家休妻!” 周意问这话本就是为了吓吓王思宁,听了苏氏的话却是眼睛一亮。 她都忘了偷盗在妇人的七出之条内,在这个年代是可以名正言顺休妻的,不但不会有人说孙家薄情,大多数人还会支持。 若是如此,借此机会把王思宁给休了似乎也不错? 但这事还得看小舅舅的意思,若是小舅舅不同意,她也不会故意拆散一对‘鸳鸯’,哪怕是孽缘,但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还多管什么闲事? 再则也得考虑考虑王家的名声,毕竟王伯仲跟孙景文是从小玩到大的。 她正想着这时候快马去接小舅舅和王伯仲过来还来得及,便听王思宁哀嚎了一声。 “不要!娘,不要休我,你若逼我,我宁愿去死!”王思宁凄厉喊道。 第202章 寻思 周意哼笑一声:“这么说起来,你是宁愿去官府了?” 王思宁顿时老实了下来,哀求道:“小意,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官府你不愿意去,也不愿意被休,你的意思让我就这么算了?”周意讥笑道。 王思宁咬了咬牙,说:“咱们算起来也都是一家人,我不过偷了你几两银子,你就要狠心把我送到官府吗?再说你挣得这些银钱还不是靠着景文的关系,你就算不看我面上也得看在景文面上吧?这事若是传出去多丢他的人啊?” 苏氏听了王思宁无耻的话,不由骂道:“你这会儿知道丢人了?偷东西的时候咋没想到丢人呢?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小意挣得银钱是她自个的本事!再说你偷东西跟我家景文有啥关系?丢人也是王家丢人,王家没教好你这个闺女!” “外婆,你别跟她说了,她压根不知道自个错哪了,浪费口舌。”周意握了握外婆的手说道。 随即又看向王思宁道:“你就这屋等着吧,今个这事没这么快完。” 王思宁瞪大眼睛问道:“你到底想干啥?” 周意淡淡瞥了王思宁一眼:“等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便拉着外婆出了屋子,去了周二娃屋子小声说道:“外婆,我打算把小舅舅和王大哥喊过来,如果小舅舅愿意休妻,今个这事我就不追究了,如果小舅舅不乐意,我得揍她一顿给她个教训,你看咋样?” 苏氏闻言才明白过来周意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送王思宁去官府,她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下一瞬又发狠道:“今个景文不休也得休!这女人留我家里,我日子都没法过了!就喊景文和伯仲来吧。” 她真没想到讨这个儿媳妇回来,没有最糟心只有更糟心,这才进门几天,就搞出这么多恶心人的事来,她是真不敢再留这个儿媳妇了,只希望快点把她给休了。 周意说:“那家里出了这事,你带过来的那些人我就没法招待了,一会儿我让人把他们都带到约正家去,使点银钱让杨家给招待一晚。” 苏氏点点头,这事还真不能宣扬出去,私下解决算了,不然能影响到王伯仲的名声,一会儿肯定不能让外人往外孙女家凑。 她说道:“他们该快回来了,我去拦拦他们吧,不然这么不管不顾地把他们送去旁人家,他们肯定会怀疑什么。” 周意觉得外婆去跟那些寿宁村的村民解释解释也好,便让外婆去了。 苏氏走后,她又回到了自个屋子,见王思宁跌坐在地上,这会儿也不哭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意一直就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 比如王思宁看小舅舅的眼神,说是喜欢吧,又不单纯像是喜欢,本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周意在她脸上看不出少女在情人面前该有的羞怯,即使有,也像是特意伪装出来的。 明明不是很喜欢,为何要寻死觅活地嫁给小舅舅? 要知道这种行为对于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还有王思宁之前就认得周二娃,这点周意怎么也想不通,她后来又问过二娃,二娃以前压根没见过这个女人。 王思宁见周意盯着她看,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能不能给个痛快?” 周意挑了下眉:“这会儿不装了?” 王思宁倔强地翻了个白眼,说:“你若是真敢把我送去官府或让景文休了我,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里头!到时候你逼死我了,你就是杀人犯!我娘我大哥肯定跟你们没完,我看你大哥和你小舅舅还能继续念书不!” 周意笑笑,说:“别撞墙了,你那么点力气,要撞晕都困难,死不掉的,正好我家的绸布多,你随便挑一条直接上吊吧。” “你!”王思宁双唇直发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的。 随即她尖叫一身站起身来,当真去找绸布了。 这种事情她都有经验了,当初她在家闹着嫁给孙景文时,都试过好几次了,最后她娘和大哥还不是吓得啥都答应她。 她一边翻着绸布,一边狠叨叨地说:“你真以为我不敢寻死?我今个就死给你看!” 周意见王思宁还在那挑选布料似的,不由说道:“你要上吊还挑啥挑?挑匹颜色好看的能死得舒服些咋地?随便拿一匹不就成了,呆会你把我布翻乱了,我还得整理。” 王思宁的手一僵,她深呼了一口气,才把最上头一匹青绸给拉了出来,然后抱着布踩到了周意的炕上,就要把绸布往房梁上拋。 她一边拋一边哭:“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狠心,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周意见王思宁连抛了几次都够不上房梁,她真是看不下去了,便从王思宁手中抢过了布。 王思宁心中一喜,以为周意总算被她给吓到了。 下一刻却见周意把绸布头的地方给打了个结,然后搬了个凳子踩上去一边悠着布头,一边瞄着房梁,然后甩手一拋,那布头就稳稳地绕过了房梁。 周意又把挂好的绸布给系个死结,怕高度不够,她还踮起脚尖伸长了胳膊系的,系好之后对着王思宁点点头:“成了,你来吧。” 她顿了下,又解释了一句:“我炕边上死不掉的,一会儿你上吊的时候一后悔,就能踩到炕自救,在这里上吊凳子一踢你后悔都不来不及了,肯定能死掉,赶紧的,快来。” “……” 王思宁泪流满面地看着周意,愤恨道:“你就这么想看我死?” 周意一脸惊讶:“不是你自个想死吗?我就是看你笨手笨脚的样没忍住帮你一把。” 王思宁咬牙切齿:“你这是杀人你知道不?” 周意更加惊讶了:“你不就想看到我背上杀人的罪名吗?你现在去死就能得偿所愿了,还磨磨唧唧地干啥呢?” “……”王思宁浑身发抖地看着周意,站在炕上不动弹。 周意正有些不耐烦,恰巧这个时候周二娃回来了。 周二娃推门而入就看到房梁上挂着的绸布,而周意正站在椅子上! 他都吓懵了,下一瞬炮弹一样冲上前,一把搂住周意的腰,哭道:“小妹!你想干啥?有啥想不开的,非要寻死?难道连你都不要大哥了吗?” 第203章 知道错了 陆启龙这时也跟了进来,见到这副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 周意一脸黑线地拍了拍周二娃的背,说:“大哥,不是我,是那个女人要寻死。” 周二娃愣了愣,随即放开周意,抹了把眼泪,看看王思宁,又看看周意,狐疑道:“那咋是你站凳子上?” 周意跳下凳子,拍了拍手说:“她偷了我的银子,我说要送她去官府,她不干,外婆说要休妻,她也不干,还威胁我说要死我家里,我看她磨磨唧唧的,绸布也扔不上去,就帮她一把,结果绸布绑好了,她又不愿意死了。” 说着又看向王思宁冷笑道:“你那点小伎俩骗骗你娘和你大哥成,还想骗我,你省省吧。” 王思宁脸色一阵难看。 周二娃下学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芽儿,已经听芽儿说了王思宁偷了小妹的银子,这会儿又听说王思宁不但不知悔改,还威胁小妹,当下对着王思宁寒下了脸。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无赖?当初就是寻死觅活地才逼得小舅舅娶了你,如今自个当了贼,还有脸威胁小妹了?你若是去了旁人家偷东西,当场打死都不为过,你以为你要死要活的我们就怕你了?” 周二娃愤恨地盯着王思宁,也不知小舅舅咋这么倒霉,被这个无赖女人给盯上了。 “你凭啥这么说我?我是孙家八抬大轿娶回家的,你得喊我一声小舅娘,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王思宁气得回骂了一句。 周二娃见王思宁这般无耻,犯了错还理直气壮的,顿时被气得不轻。 陆启龙上前一步说:“我们才没有你这样的小舅娘!好好的人不当,要去当贼!” 王思宁面容扭曲道:“你们还不是靠着景文才有今日的好日子过!说起来你们家的银钱本该都是我跟景文的,你们不知道孝敬我跟景文,我就自个拿了,怎么叫贼了?” 周二娃和陆启龙面色古怪地看着王思宁,似想不通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们都大概知道那胡氏布庄的生意能赚多少钱,光是周意给孙景文送的新婚贺礼价值都不止这点,周意能有这么多银子,虽然他们不知道周意是在哪赚的,但他们能肯定胡氏布庄仅占了一小部分功劳。 就算胡氏布庄的生意跟孙景文有点关系,现在怎么就成了周意赚的钱都该是她的了? 周意不欲跟王思宁多说,拉着周二娃道:“大哥,你去写张供罪书,让她画押。” 她准备先把这个女人的把柄在手里,万一小舅舅不肯休妻,以后孙家对付这个女人也能有招。 周二娃闻言点点头,就去自个房间找了纸笔来,就趴在周意的炕上写,一边写一边问王思宁偷东西的经过。 王思宁闻言有些慌乱道:“你们想干啥?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画什么押的!” 周意也不理她,听到外头有了动静,出去看看,见是赤六回来了,又让他去后院牵了马车去接小舅舅和王伯仲过来。 再回到房中时,见周二娃已经把供罪书写好了,拎过来看了看。 周二娃也不会写什么供罪数,但上头人物、地点、日期、事件、盗窃数额几个关键点都写清楚了,周意觉得这个日后足以当作证据,便从房中翻出红色印泥,拉着王思宁的手就沾了印泥,便往纸上按了个手印。 王思宁不想按手印的,但奈何力气抵不过周意,只得眼睁睁看着周意得逞了。 周意吹干墨迹,把‘罪证’叠起来收好,然后便让周二娃把房梁上的绸布给收下来,就等着孙景文来了。 苏氏亲自带着村民去了杨家,给杨家拿了一两碎银拜托杨家给照顾点,才回了外孙家。 因为在杨家时跟杨家人多说了会话,耽误了些时间,她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见到赤六赶着马车回来了,她知道肯定是儿子被接过来了,便等在门口。 待马车停下,孙景文和王伯仲从车厢里下来,苏氏便拉着孙景文走进院子,然后顿下步子,红着眼睛说:“景文,这日子没法过了,今个你一定得把那女人给休了!” 跟进来的王伯仲听到苏氏说这话,顿时一急:“婶儿,这到底咋回事啊?为啥要让景文休妻?” 赤六去接他们的时候啥也没说,就说让他们赶紧来周家一趟,这一路上他本想着是不是周家发生啥大事了,需要他和景文帮忙,没想到一来就听到孙家婶子竟然说要休妻! 他小妹这才过门几天啊?婚礼办得那么热闹,咋说休就休呢? 王伯仲心急之下也有些愤怒,小妹若是被休回家,就不用做人了,就算他小妹有些小毛病,也不至于对她这般狠吧? 但这会儿他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说事情不定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只好耐着性子询问。 孙景文也很是惊讶,不由拍了拍苏氏的手,说:“娘,有啥事你好好说,若是思宁犯了错,我让她跟你道歉。” 他因为王思宁想贪了外甥女生意的事情,对王思宁也越发不满了,但休妻这事就严重了,他就算不顾及王思宁,也得顾及到伯仲的颜面啊。 苏氏正想说话,屋子里的王思宁许是听到了动静,便从房中冲了出来。 她跑到三人跟前时已经泪流满面,哭道:“大哥,景文,你们救救我,她们要逼死我啊!” 王伯仲见小妹哭成这样,还听说有人要逼死她,更加心急了,不由沉下语气道:“你先别哭,有啥事先说清楚!” 这话是冲着王思宁说的,但其不满的语气显然是对着孙家二人了。 苏氏见王思宁还有脸恶人先告状,不由骂道:“你咋还有脸哭了?还说我们想逼死你,你自个干了啥缺德事自个不知道吗?” “外婆,你就让她哭!可以再哭大点声!把邻里都引了过来,今个这事想瞒都瞒不住了!”周意从房中走出来,看向王思宁喝道。 王思宁闻言哭声果然小了点。 孙景文和王伯仲也都看向了周意。 周意瞥了二人一眼,没好气道:“进来说话!” 她倒不是迁怒,而是如今她必须摆出个很气愤的态度来,不然这事最后一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王伯仲见状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个说他小妹干了缺德事,一个说今个这事得瞒着,说明这事肯定不是啥光彩事。 他跟孙景文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哭哭啼啼的王思宁,才硬着头皮跟着周意走进了房间。 一行人到了周意的屋子,便见周意的屋子乱糟糟的,箱子都被打了开,里头的东西很明显是被人翻过的,地上还散落着几个小银锭。 孙景文不由问道:“小意,你屋里这是遭贼了?” 周意淡淡点头,说道:“可不就是遭贼了。” 说着周意瞥了王思宁一眼。 王伯仲见状心里一突,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测自个小妹干了啥好事,但这会儿他也不敢再问了,怕得到的答案让他没脸做人。 孙景文也没错过周意的视线,不由甩开了王思宁拉着他胳膊的手,质问道:“你偷小意东西了?” 王思宁脸色发白地摇头,嘴里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知道这事她想狡辩都没用,有周家这么多人作证,还加上一个孙景文的娘,这些人证就能把她偷东西的事情给坐实了,狡辩到时候只会更加没脸。 于是她双膝一弯,便对着孙景文跪了下去,哀求道:“景文,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干这事了,你就原谅我吧?” 第204章 势在必行 苏氏就看不得王思宁动不动就哭和下跪的样子,她不由怒道:“我跟你说,今个你就是跪死在这都没用!我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说完她又看向王伯仲说:“伯仲,你别怪婶儿说话难听,你这个小妹,我孙家真是要不起,我忍她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不知道吧?这闺女还没进门呢,就跑我外孙女这儿来,说让我外孙女把手里的生意交给她!我想着她刚刚进门,硬生生把这口气吞下了,结果她呢?这才过去几天?今个非要巴巴地跟我来外孙女家,我以为她是想来跟我外孙女缓和关系的,谁知她来了还偷上我外孙女银子了!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哪怕周家的人,当初刚迎她闺女进门那两年也对她闺女可好了,人家都知道装装门面呢,这个女人倒好,跟外孙女啥关系都没有呢,就想要她外孙女生意,哪来这么大的脸啊? 这还是刚进门,她要还留着这女人在家,还不知道能给她惹出啥事来。 王伯仲闻言一阵惊讶,他还不知自个小妹竟能干出这样的事? 他满脸羞红地看向王思宁,咬着牙问道:“思宁,婶儿说的是真的吗?” 王思宁忙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要小意的生意,我就是想让她教我做生意,是她自个说要把生意交给孙家,也没说把生意交给我。” 周二娃上回去参加小舅舅的喜宴时,也知道了王思宁想要他小妹生意的事,这会儿听王思宁狡辩,便说道:“你还说不是你想要?刚刚你自个都说了,我小妹的银钱和生意都该是你的,小龙也听到了,你还想狡辩?” “就是!刚刚你就是这么说的,你还说表妹不知道孝敬你,你才偷了银子,说你拿了自个的银子有啥错,刚刚是不是你这么说的?”陆启龙补刀道。 王思宁脸色发白,心中有些后悔刚刚她怎么说了这话,这么多人听到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咋反驳,只得哀求地看看孙景文,又看看大哥。 王伯仲只觉一阵眩晕。 他因为这两年在县里读书,家离得又远,基本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跟小妹见面,他还不知道小妹这两年竟然长成了这个样子。 这真是他那柔弱胆小的小妹吗?怎会干出这种缺德事? 随即他又想到景文成婚第二日便回了书院,当时他还怪景文不顾小妹,成婚第二日就把小妹一个人丢在家,那时景文什么都没跟他说,他还以为景文是心虚,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景文心虚,而是照顾他的颜面,才没把小妹干的好事给说破。 孙景文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他曾也是满心欢喜地想娶王思宁过门,结果这才刚进门几天,王思宁就接连着给他浇了几盆冷水,让他失望透顶。 他颓废地把屋里的人看了一圈,半会,才声音艰涩地说道:“我……休妻。” “不要!”王思宁顿时凄厉地喊了一声,就跪着上前抱住了孙景文的腿,急道:“景文,不要休我,你以后让我干啥我都听话,不要休我好不好?我不会再干这种事了,真的,你相信我……呜呜……” 孙景文不为所动,他狠心地掰开了王思宁的胳膊,把王思宁甩了开。 王思宁却像是狗皮膏药似地又黏了上来,一边紧紧扒着孙景文的腿,一边看着王伯仲道:“大哥,你帮帮我,别让景文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没有他我会死的啊!” 王伯仲见小妹那可怜样有些不忍,他动了动唇,正想说点什么,周二娃便抢着话道:“王叔,你别信她,她刚刚还威胁小妹说要死我家里头,要死她早就死了,还等到这会儿?” 王伯仲闻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如今小妹做了错事,惹了婆家这么多人的厌烦,怕是再赖在孙家也过不上好日子,不如就让她回家吧,大不了他养着小妹一辈子。 只是有些对不起孙家,当初他是腆着脸求着景文,孙家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就算如此,孙家也没有看轻他家,把婚事办得这么有排面,没少花银钱,这何尝不是看在他的面上,结果他小妹就这般报答孙家的,他现在还有啥脸再求孙家原谅? 这般想着,他便狠了狠心,不看小妹,显然是认同休妻的事了。 王思宁见大哥也不帮她,心中阵阵绝望。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她重活一辈子是为了啥啊?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成为人上人吗?结果她费尽心思嫁到孙家,这才没几天就要被休了? 这真是要断了她的活路啊! “大哥,拿纸笔来给小舅舅写休书。”周意见木已成舟,淡淡说道。 周二娃顿时应了声,找来纸笔放到炕桌上,喊道:“小舅舅,过来写吧。” 孙景文扒开了王思宁,就要去写休书,结果便听王思宁凄厉地喊了一声。 “啊!!!” 王思宁神情激动地站起身来,有些疯狂道:“你们都逼我!我不过犯了一点小错,为啥就不能原谅我?好!你们都想看我去死是吧?我今个就死给你们看!” 说着她四处看了看,选中一个柜角,一头便撞了过去。 周意一直在注意着王思宁的动作,见王思宁一动,她也动了。 她几步赶到王思宁的跟前,抬起一脚踢中王思宁的小腹,把王思宁踢得往后一仰,便摔倒在地。 周意上前揪住王思宁的衣领,‘啪’的一声甩了王思宁一个巴掌,喝道:“要死回你家死去,别在我家丢人现眼。” 说完又看向王伯仲,道:“王大哥,把你家妹子带走,休书我回头会找人送到你家去,还有你妹子的东西,外婆会给你们送过去,就不要再让这女人出现在我外婆家了!” 先前她考虑了可能会休不掉王思宁,就是因为不确定小舅舅的态度,但既然这会儿小舅舅已经同意休妻,这休妻便势在必行,她才不会给王思宁一丁点机会破坏,她就是这么护短!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王伯仲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既觉得小妹行事太过丢人,又有些心疼小妹,知道小妹不合适再呆在这儿,便歉意地看了周意一眼,上前去扶起被打懵了的王思宁。 周意对外喊道:“赤六!送王大哥回县里!” 她虽看不起王思宁,但也并未迁怒王伯仲,若是让他们俩靠着腿走,到了县里肯定关城门了,总不能让两人在野外过一夜吧。 自个小妹算计周意的生意,还偷了周意的银子,王伯仲见周意还愿意让人送他们走,心中既感动又内疚,但他也不知道该跟周意说些什么,便只对着周意点点头,就扶着王思宁出去了。 第205章 大落大起 王家兄妹走后,孙景文仿佛整个人被掏空,颓废地坐到了周意的炕上,呆了一会儿,他才提笔沾了墨汁,面无表情地写下一张休妻书。 苏氏见儿子那样,忍不住问道:“景文,你没事吧?” 孙景文顿时掉下泪来,他把笔一放捂住脸,半会声音才闷闷传了出来:“娘,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和爹,还有丫头。”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孙景文这会儿真是不知道咋跟爹娘交代,咋跟乡亲父老交代,也不知道咋跟周意交代了。 前几日才热热闹闹地办婚事,今个就休妻,孙景文觉得他把爹娘的脸面都丢尽了。 苏氏也不由红了眼睛,安慰说:“景文,这事不怪你,你别往心里去,啊?等缓个一两年,咱再给你相看个好闺女。” 一开始孙景文不听她的话,执意要娶王思宁的时候,苏氏不是不生气儿子没眼光的,但这会儿她见儿子这般难受,也不忍心怪儿子了,只怕儿子别有了心结,再一蹶不振就毁了。 周意也说:“小舅舅,我没怪你。” 她并不擅长安慰人,只能表明自个的态度。 孙景文听他娘和外甥女还反过来安慰他这个办了坏事的人,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了。 周意叹息了一声,又看向苏氏道:“外婆,回头你跟外公找地方去上次香,就说大师算命说,小舅舅和王姑娘八字相克,越往严重了说越好,就用这个由头对外说吧,不过太叔公家还有王家亲戚那边你们还是去说下实情,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别往外传就是了。” 把事情推给迷信,是对王家来说最好的说法了。 但周意觉得事情的真相,还是得跟孙家族长还有王家亲戚说说。 这两家人一个口风严,一个自觉丢人,都不会往外说孙家休妻的真正原因,但若是王思宁再想搞出什么幺蛾子,关键时候两家人便能够出来镇住王思宁,所以周意思来想去这么办最好了。 苏氏闻言擦了擦眼睛,喜道:“还是小意聪明,这个法子好,对两家的影响都不大。” 村里人都迷信,若是她说两个孩子的八字相克,会害了两人性命断子绝孙那种,谁也不会认为他们这么做过分,毕竟他们不能不把儿子性命和家族传承当回事,不定还会有人认为孙家倒霉,花了这么多银钱娶了个跟儿子相克的儿媳回来。 至于王家那边影响也不会太大,这次他们家闺女的婚事只是正好碰到相克的了,以后再找个相合的也不是不能嫁出去,就是不知道谁家倒霉,会娶到那个王思宁了。 孙景文也抬起头来看向周意,他刚刚心中正有些担心这事。 王思宁偷盗这事情若是捅了出去,对王家的名声有影响,不捅出去吧,他和爹娘就要背上个不仁不义的锅。 他自己倒是不碍的,但实在不忍爹娘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他拖累名声。 如今周意出了这么个好主意,这问题便能够很好地解决了。 他感激说道:“小意,谢谢你。” “别谢了,一家人不说二家话,胡人已经败了,你就好好准备,等着今年的童试吧。”周意说道。 “胡人已经败了?”孙景文瞪大了眼睛。 他咋没得到这个消息呢?上回他只是听老师说胡人被围困,但还没有结果传回来呢。 “是,你别忘我认得谁。”周意对他点点头。 孙景文顿时想到周意的‘朋友’义阳王了,他当下把先前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说道:“我知道了,我明个就回去跟老师说,让他也准备准备上京赶考的事。” 这次战争声势浩大,只要燕一大胜,必定举国欢庆,恩科多半会施行,这关系他老师和同窗们的前程,对于孙景文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了。 …… 几人对付吃了些晚饭,苏氏和孙景文在周意家住了一晚,第二日天不亮就走了,孙景文是心急告诉老师和同窗战事的消息,苏氏则是想赶紧把休妻的事情给办办。 待送走了两人和寿宁村的村民,周意又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找王大壮。 这日是给胡氏布庄送货的日子,她正好去一趟跟胡家说说,想把织布的活转给孙家的事情。 孙家也没这么快准备好接手生意,至少得等到下月,但周意觉得要提前跟人打声招呼,去前还备了好些礼。 前几日送过刘通的龙井,她给带了四罐子,几样补品也各拿了一斤。 乘坐马车去了王家,因为借给小舅舅和外婆一辆马车,所以这趟只赶了两辆车,但这趟送货只有六十六匹布,用两辆马车也就够了。 到了王大壮家,货物搬上车,周意便让王大壮跟她坐了一辆车。 “王叔,我打算把布庄的生意交给我外公家了。”路上,周意跟王大壮说道。 王大壮听了周意的话,以为周意是要解雇他,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他因为去年开始跟着周意干活,家境好了许多,如今也能供着儿子念书了,但若是这收入来源一断了,那他存的银子也最多再供儿子念个两三年,就支撑不住了。 但周意要把生意交给自家人,他也挑不出个什么理来。 当下垂头丧气问道:“那咱啥时候交接?” “不用交接,你还继续招人织布,就是等外公那边搞好了,你就不用再送货去胡氏了。”周意说。 王大壮瞪大了眼睛,问:“你是说还让我继续招人织布?这是啥意思啊?若是胡氏不要这货了,织了布往哪送?” “等过段时间就有路子了,反正你还继续干这活,除了到时候不给胡氏送货了,其它一切都还一样。”周意说。 周意原本也是想着布匹的生意给了外公后,她就不干这桩生意了,让王大壮专心经营铺子去。 可眼见村里的妇女因为有了这笔收入,许多女人说话底气都足了,她再把这些人的收入来源给断了,那她们的家庭地位可又得倒退了。 所以她思虑了一番,觉得这门生意还是继续做吧,到时候她去看看萧衍的布庄,就把货物送到萧衍的布庄去卖,哪怕赚得少些都无所谓。 王大壮跟着周意做了这么久的事情,对周意已是十分信服,听周意说又有新路子了,他便觉得八成是真的有! 他的心情这会儿真是大落大起,顿时眼睛一亮,说话的底气都足了:“哎!我知道了!” 随即又犹豫问道:“那咱们的生产量要不要减少一些?” “不用,暂时还是老样子,等回头我看好了,可能还要加大生产量。”周意笑道。 王大壮闻言一喜,猛地点点头:“好!你放心,我肯定把这活给干好。” 第206章 动静 周意到了胡氏布庄,正好听说刘通的大姐在后院对账,便让人通报了一声,她带着赤六去了后院。 “刘姐姐,好久不见。”进了厅屋,周意笑着跟刘氏打了声招呼。 刘氏热情地招呼周意坐下,又让她的丫鬟小花给周意泡茶,这才说道:“前两日我弟弟还跑去我家跟我显摆,说是得了你送的两罐龙井,给我送了一罐,我喝着着实好喝,就让小花随身带着些,今个就借花献佛了。” 周意会意笑笑,刘通可宝贝她送的龙井了,还愿意分给大姐一半,可见这两姐弟的感情真的很好。 “刘姐姐,我今个来也给你带了几罐茶叶,你若是喜欢,以后想喝只管让人给我送个信,我给你送来。” 于她有恩之人,周意向来大方。 说着让站在屋外的赤六进来,她给刘氏带的礼赤六正提着呢。 刘氏见赤六提着一堆东西进来,光那龙井茶就有四罐,惊道:“呀?你怎么带来这么些礼?” 这茶的价钱她隐约知晓,周意一下送了她四罐,在她这挣的银钱都不够破费的吧? “刘姐姐照顾了我这么久,送点礼也是应该的。”周意笑道。 刘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初她帮周意确实存了点小心思,也是看在周意有个学问好的小舅舅面上,才把她家不太重要的土布生意交给了周意,还特意给了个不错的价格,后来她小弟又时常跟她说,这丫头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她才对周意上了点心。 如今她小弟果然没说错,这丫头结识了义阳王,日后怕要飞黄腾达了,她这个人情倒是没白卖。 但刘氏行事向来不磨叽,便笑道:“那我便腆着脸收下了。” 周意示意赤六把礼物给放下,又对着刘氏说:“刘姐姐,我今个来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刘氏问道:“何事?” “我想把咱们之间的生意转给我小舅舅家,以后让小舅舅那边帮你家供货,你看成吗?”周意直接说明了来意。 刘氏闻言思索了一阵,她前两日听小弟说过周意买了两间铺子,且把季氏布庄也接手了的事,猜测周意是因为手上的事情多了,便忙不过来了。 她说道:“只要货的质量不变,按时供货就成,就交给孙家做也无妨。” 周意闻言点点头,说:“那我便先替小舅舅谢过刘姐姐了,我再为你家供两趟货,下个月让小舅舅家接着供货。” “那成,届时我与孙家再重新签张契书,其余事宜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掌柜就成了,一会儿我会与掌柜打声招呼。”刘氏说道。 随即她又问道:“我听小弟说你把季氏布庄给接了下来,以后也准备开间布庄吗?” 周意摇头说:“那间铺子我另有打算,不打算开布庄。” 这么个小县城,大大小小的布庄三四间,土布生意已经达到饱和了,她再卖土布也没多大赚头了,所以她是不考虑也开布庄的。 刘氏便好奇问道:“那你手里接下那么一大批货如何处理?” 她想着若是周意不开布庄,那她把周意手里的货接下来也行,就是这批货一旦接下,要支付不少货款,她肯定不能按契书的价钱给周意,不然她家男人就是跑南方倒卖也没啥赚头了。 周意说:“我在晋城有些朋友,也开了布庄,我想送过去卖。” 刘氏闻言眸光微闪,周意认得的人她也略有耳闻,听说周意与县里的马老板儿子相熟,但马老板并不做土布生意,那么在晋城有布庄生意的,恐怕就是那位义阳王了。 她不由笑道:“那感情好,晋城土布的价格比这小地方还高些,你若能把货铺去晋城,应当有不少赚头。” 周意点头,直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晋城那边能顺利铺起来货,正好我这边的土布就还继续织,也能给村里人添些进项。” 刘氏想了想,说:“你若继续织土布,我把卖染料的施老板介绍给你,你从他那里拿货,价格能比市价低上五六成。” 周意闻言一喜,说道:“多谢刘姐姐。” 她正愁着染料的进货源,直接从市场上买价钱不便宜,刘氏有认得价低的供货商,还愿意介绍给她,那再好不过了。 两人又在铺子里说了会儿话,刘氏便带着周意去见施老板了。 施老板是个年约五十的男人,家里开了间小染坊,染料也是施家用植物和矿物自个加工出来的,但染坊生意不是太好,所以他家也对外出售染料。 施老板很好说话的一个人,见刘氏给他介绍了生意,很是开心,直说以后周意从他家拿货跟胡氏一样的价格。 双方谈好,周意谢过两人,正想先告辞了,便听到外头一阵吵闹声。 外头有人大声吆喝开道,还有密密麻麻的马蹄声,听起来竟不下百来匹马。 周意不由挑了挑眉,心道这个小地方还有谁能搞出这个大动静来? 刘氏也有些意外,她看了周意一眼,随即对丫鬟小花吩咐道:“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周意也对着赤六点点头,示意他也去看看。 赤六跑了出去,却是半天都没有回来,反倒是马蹄声停了。 跟周意一起来的青九起了眉:“这小子去办个事怎么这么久?” 他早就看赤六不爽了,一个大男人就会拍马屁,真是个马屁精! 随即他看向周意,说道:“周姑娘,若不我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群侍卫闯进了染坊,细一看里头竟有他熟识之人! 还不待青九惊讶,便见一袭绯衣匆忙闯入。 来者是一名少年,他长了张好看到不似真人的脸,一进来视线便直直黏在了周意的身上。 周意愣了愣。 刘氏和施老板则变了脸色。 施老板忍住恐慌,上前几步正想询问这等贵人突然闯入他这小院是因何事,便见那少年仿若看不到他似的,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萧衍大步走到周意的跟前,拉起了周意的手,委屈巴巴地说:“意意,我好想你……” 周意静了半会,才问:“你怎么来了?” 这家伙不是该在家好好‘养病’吗? 地207章 搬家 萧衍一脸受伤:“你不想我来吗?” “……”周意默了默,说:“我不是说忙好就去看你了?” 她正打算过几日便去看他呢,一来为了帮萧衍解决铺子田庄上的问题,二来也是想把她手里的货给送去晋城,还有她的铺子要开张也得挂在萧衍名下呢。 这家伙咋这几天都等不起呢? “我等不及嘛……”萧衍委屈道。 刘氏震惊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这个少年是谁。 可就是有所猜测才震惊,这传说中的义阳王,怎么在周意面前乖得像是一只宠物似的? 对了,她还听说义阳王病恹恹的,都说活不长了,可这会儿她见义阳王看起来就是瘦了些,白了些,长得像仙童了些,可并不像是将死之人啊? 周意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便对着刘氏和施老板歉意笑笑,说:“刘姐姐,施老板,我朋友来寻我,就先不叨扰了。” 刘氏收回震惊之色,笑道:“你既有事,就先去忙吧。” 周意点点头,便拉着萧衍走出了院子。 待周意和萧衍走出门,一群侍卫也散了去,施老板才大舒了口气,然后小声问刘氏:“方才那位是……?” 刘氏说:“若我猜得不错,可能是晋王四子,新封的义阳王。” 施老板一惊,说道:“义阳王?他怎么会来到咱高平了?” 刘氏闻言想了想,她怎么感觉义阳王是冲着周意来的? 但这个猜测她并不欲同施老板说,便摇头道:“这我便不知了。” 施老板又问:“那义阳王怎么同周小姑娘很熟的样子?” 刘氏说:“周姑娘去过晋城,许是认识。” 施老板扯了扯嘴角,明显不信:“可我怎么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呢?” 就算认识,也不至于这般亲近吧? 刘氏看了施老板一眼,说:“贵人的事,咱们就不要瞎猜测了,若是传了出去,小心惹祸上身。” 施老板一惊,忙点头道:“你说得是。” …… 周意来到街上,便见一行马车密密麻麻竟像是望不到头,而随行的人手不仅她认得的侍卫都来了,似乎还添了不少新人。 她惊道:“你这是要搬家吗?” 这么多车马,估计把萧衍的家当都带来了吧? 萧衍神秘一笑,拉着周意上了其中一辆最豪华的大马车,两人坐好后,才对周意说:“意意真聪明,我就是搬家了。” 周意瞪大眼睛看向萧衍,问道:“你跟晋王分家了?” “算不得分家,我就是跟晋王说我活不久了,想搬出来住散散心,说不定能对病情有帮助。”萧衍说道。 “那他就答应了?”周意问。 萧衍眸光微闪,随即倾身上前靠近周意的耳朵,轻声说:“一开始不答应,我就装作被他气晕了,他吓得不轻,怕我别被气得提前死了,只好应了。” 周意被他弄得耳朵有些发痒,不由跟萧衍拉开些距离,揉揉耳朵,神情怪异地看向萧衍。 这家伙的演技还真是跟王思宁有得一拼,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直接装死…… 随即她又说道:“不对啊,你就是搬家,你不也应该搬到义阳去吗?” 这高平可是东平王的地盘啊?别说晋王不一定同意萧衍来高平,东平王估计也会有意见的吧? “我跟东平王置换了产业,平阳府不小,管着十一县,东平王的封地本是东平、高平二县,我的封地是义阳和清河二县,晋王把他在当地的田庄府邸分给了我们。你知道这封地没什么用,我和东平王又跟着晋王被圈禁在平阳府,所以我把我清河的田产府邸置换给东平王了,我清河有三万多亩的田产,高平这边只有两万多亩,白给他赚万亩田,东平王和东平王妃听说我要用清河的产业跟他们换高平的时候可开心了。”萧衍得意洋洋地说。 周意闻言又是一阵沉默,她怎么觉得开心的人不是东平王,而是萧衍呢? 东平王一开始看重高平,是因为东来庄后头藏着制造兵器的窝点,如今这个窝点暴露,这个窝点便只能舍了不用,萧衍多出万亩田地跟他置换产业,他开心也是正常的,问题是萧衍开心个什么劲? 白送人家万亩田还开心成这个样子,周意很不想说她认识这货。 “那如今东来庄也在你名下了?”周意问道。 萧衍想了想,说:“他给了我三个田庄和一座东平县里的府邸,其中好像是有个叫东来庄的庄子。” 随即他眸光一亮,问道:“东来庄是不是离你家很近?” “嗯。”周意点点头,说:“就在我村子的隔壁,出了县西门就是,那庄子耕田加山地,估计有万亩大。” 萧衍闻言一喜,说:“那以后我就住东来庄了!” 随即又撩开车窗帘,对着车外随行的侍卫赤一说:“吩咐下去,不去县里的府邸了,直接去东来庄。” “……”周意沉默半会,才问道:“你真打算在东来庄定居了?” 她还想着以后往义阳那边发展呢,听说从义阳码头可直接南下,东南西南两条水路也通的,是个发展的好地方。 “反正意意在哪我就去哪!”萧衍拉着周意的手,有些耍无赖道。 周意听萧衍这么说,心中有些感动,随即她想起什么,又小声问道:“对了,马范回来了吗?还有那个秦义到底是不是豹子?” 萧衍听周意提起马范,心中略有些不满,但也小声回道:“晋王的人回来了,马范没回来,听人说他要跟秦义一起回京。秦家这回立了大功,是要回京领赏的,马范能跟他一起走,恐怕那人是豹子没跑了。” 马范去庆州是跟着晋王的人一起的,他不方便来信回来,怕被晋王的人看出不妥,萧衍接到的消息都是从晋王那边来的,马范虽未明说,但他跟秦家一起进京的行为已经能够证明秦义就是豹子了。 周意顿时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如今连豹子都找到了,她觉得以后不定还有机会见到旁的小伙伴! 等马范回来了,她也是要找机会跟豹子碰个头的。 确定了这事,周意心中安稳了一些,又问起了萧衍信中提及的事:“你说你娘留下了不少产业,都在何地?着急处理吗?” 萧衍这会儿见着周意,一时有些得意忘形,说:“铺子有一部分在晋城,其余几间铺子和田庄也分布在平阳各县,晋城的几间铺子我有找人打点了,其余产业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回头我安顿好了,带你一起过去看看。” 周意瞅着萧衍,说:“你明明自个能搞定,还说要让我帮你?” 第208章 看帐 萧衍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是搞不定嘛,还不是梅姑姑帮我。” 周意瞪了萧衍一眼:“梅姑姑还不是你的人?她能管不就等于你能管?” 她总感觉自己的事像是忙不完似的,一个个的净会给她找事干。 萧衍垂下脑袋,拉着周意的衣袖说:“那怎么能一样……”他就是想让意意管他啊。 “……”周意默了默,突然觉得跟萧衍争论这个有些幼稚,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买了两间铺子,回头挂到你头上去。” “哦……”萧衍低低应了声。 周意看了萧衍一眼,见其闷闷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萧衍抬起脸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周意,控诉道:“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就凶我。” “……”周意被萧衍那双黑亮亮的眼盯着,莫名就生出一股罪恶感,仿佛自个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似的。 此外,这家伙看起来好像还很好欺负的样子…… 她不由伸手把萧衍的脸转到别处,说:“别这样看我。” 真受不了。 萧衍在周意看不到的地方,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下一瞬又别过脸来,状似随意问道:“意意,你都跟谁住在一起?” 周意见萧衍表情又正常了,松了口气说:“大哥、大丫、芽儿、表哥,还有你几个侍卫。” 萧衍微眯起眼,问道:“你表哥怎么会跟你住在一起?” 他跟周意来回送过几回信,还仔细问过侍卫周意的事情,对于周意的家庭情况明镜一样。 前一次青三送信回来,跟他说周意家住了个表哥,还跟周意仅差两岁,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虽然他知道周意不可能看上自个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但谁知道那什么表哥会不会盯上他的意意啊? “我大姨家事忙,顾不上他,我大哥在村里朋友不多,正好过来跟我大哥一起念书。”周意说道。 “唔,那你回头可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萧衍说。 周意忙道:“别了吧,你可别往我村里去,不然整个村的人都该拿咱们当八卦谈资了。” 那些村民的八卦之心她真是受不了,男女老少都一样,一桩小事都能念叨好几天个把月的,大事更是没完没了了。 萧衍说:“那你搬来庄子上住嘛。” 似怕周意拒绝,又不情不愿地补了句:“把你大哥他们都接过来住好了。” 周意有些犹豫,她倒是觉得有大房子住挺好,但若搬去东来庄住,村里还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她倒是不怕,就怕大哥心里会不舒服。 考虑了会儿,才说:“那等我回去问问大哥的意见吧?” 萧衍勉强点头,又说:“今个我刚到,你陪我一日吧?” “……好。” …… 车队缓缓驶出了城,不大会功夫就到了东来庄院前。 周意因为曾与东平王的人打过交道,所以进过庄院一回,但那次刚进了庄院便被人绑了,后来东平王虽招待了她,可也仅在一间饭厅活动,并未好好逛过。 侍卫敲响了门,周意便见先前见过的管家开了门。 那管家听说是义阳王到了,忙恭敬地迎车队进门。 到了内院前萧衍的马车停下,他拉着周意下了车,来到一间厅房,让管家把庄子的情况给他介绍一番。 周意听着管家说,这庄院占地有二十六亩,是个七进七出的院子,西侧五个大院落,房屋共有一百零八间,东侧有一个占地七亩的大花园,还有一个占地五亩的养殖场,里头养了不少牛、马、猪、鸡、鸭、羊。 整个东来庄的耕田有六千五百亩,山地四千亩。 在庄院后头,挨着山脚下还有三排房屋,是给种地干活的下人住的,一共住着三百六十八人。 庄院里头的下人已经按萧衍的要求被清空了,如今只余下了管家四口,这边交接完了他也会离开。 萧衍听完点点头,说:“把往年的账本送来,你便可以离开了。” 那管家应是,便退下了。 待管家离开,萧衍有些头疼地看着周意说:“我让东平王把这里的人手,除了院外干活的,都清理干净了,清河县那边的人手因为一直是晋王妃的人管着,我也不敢用,一并送给了东平王,现在我这里的人手可不够,东平有三个庄子和县里的一座府邸,总要有靠谱的人管着。” 周意问道:“你不是说想把你娘的旧人都找回来,如今找到了吗?” 萧衍摇头说:“仅找到了几个,许多人都不在了,不过这次来,我又问晋王要了五百个侍卫,但年纪都不大。” “……”周意默了默,也有些头疼道:“这还仅是一个高平县,你手里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义阳县和你娘留下的田庄你还没去看过吧?” “嗯。”萧衍点头。 “那不如从侍卫里挑些机灵的管着庄子府邸,不会可以慢慢学,再去牙行里挑些新人,你娘留下的人就还留在你身边用。”周意说道。 这宅院里头让外人管着也不放心,虽说她觉得买人这事有些不地道,但如今世道就是如此,那些命苦的人给他们条生路也好。 萧衍说:“好,听你的。” 没多大会管家就把厚厚一沓子账本给送来了,萧衍挥退了管家,对周意道:“看看。” 周意闻言拿起最上头一份账本,见上头写的日期是今年的,便暂且放了下,找出日期是去年和前年的翻开看了看。 她一目十行地把两份账本给看完,又翻开今年的看了看。 看完之后总结说:“这庄子的产出每年约四千石小麦、二千石玉米和一千多石大豆,产量有点少。山地种了少量果树,大多都是红松,每年可营收千余两,发给下人的是每年约千石粗粮和三百多石小麦。外头的人领的是粗粮,里头的人领的是小麦。另外工钱要发一千二百多两,大头都是庄院里的人拿,三十四人几乎占了一半,尤其几个管事拿的最多,外头干重活的每人每年不过拿到手一两二两银子,养殖场每年要投入千余石粗粮,但几乎没有营收,修葺房屋花园每年雷打不动要投入二百两,最后能余约三千多石小麦和一千石粗粮,山地挣来的银子基本不剩,有时还要倒贴。” 周意总结完,看向萧衍说:“这萧睿是怎么管的庄子?这么大片地,若是让你家交税,按照当今一年收两三趟税的德行,可能连小麦都不剩了,最多给你留一千石粗粮。” 第209章 开当铺 周意觉得这账目有可能是庄子的管事联合起来坑了东平王的钱,但转念又一想,能被东平王放在东来庄的人,必定是他信得过之人,锻造兵器所费也不小,也有可能是这账目作假了。 不过不管以前的庄子经营如何,如今接到萧衍的手里,重新规划一番就是。 萧衍说:“好在如今庄院的人被清理干净了,我们重新整顿一番就是。” 两人还想到一块去了,周意点点头,说:“嗯,就让梅姑姑帮你重新定个规矩出来吧,外头干活的人不能不舍得出钱,他们原是按照护卫训练的,如今憋屈地种地,已经让他们不满了,再抠这点银钱,他们更没心思种地了,收成怎么能好?还有那养殖场要重点整顿一番,不指望赚钱的牛马就算了,鸡鸭猪羊喂这么多,总要有些产出吧?” 萧衍嘟起嘴道:“梅姑姑原本是我娘的贴身丫鬟,从未经营过庄子,你就不能帮我吗?” “……”周意有些头疼地看了萧衍一眼,最后狠心道:“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梅姑姑好歹是你的掌事姑姑,就算你不亲自跟庄子外的人打交道,梅姑姑也是要代表你去看望他们一番的,这才显出你的诚意,你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我吧?” 萧衍有些失落地低垂下头,半会才闷闷说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吗……咱们不是恋爱关系吗?” 周意看了萧衍两眼,随即‘噗哧’一笑:“你是不是傻啊?你出去跟人说咱们是恋爱关系,谁能听得懂?” 萧衍顿时抬头,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周意。 周意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又说:“我可没答应现在跟你谈恋爱,咱们还太小了,至少得等到咱们都成年了吧?” 萧衍眼中的光芒顿时又暗淡了下去,随即拉起了周意的手,说:“好吧,都听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能食言。” “……”周意默了默,总感觉她还是上了小辰的套了是怎么回事? …… 梅姑姑很快把萧衍的行礼给安排妥当了,该放公库的放公库,该放私库的放私库,萧衍平日要用和观赏的东西也都在主房里摆好了。 她回来请示道:“四爷,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但原先庄子里的东西都被那管家搬走了,如今连点米面下锅都无,除了内院,旁的房间连家具都不剩一件,甚至厨房都没有锅具。” 萧衍愣了愣,说:“那管家走了吗?这是东平王的意思还是他自个的意思?” 他感觉东平王不至于这般小气,搬走连件锅具都给他拿走,该不会是那管家故意想整他吧? 梅姑姑说:“我发现的时候管家已经离开了。” 萧衍的脸黑了黑,能跑这么快,看来是那管家故意整他了,且应是有东平王的人授意,他才敢这般干的! 周意便道:“梅姑姑,你去支了银钱,派人去县里采购,能添置的东西先添置上,粮食蔬菜可以去隔壁村子里先问约正买些,另外去看看东后院里的家禽还在不在,院外的下人也先派人去看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粮下锅,今日先把来的人都安顿好,还有什么难处明日再说。” 魏红梅因为是周意一手提拔的,所以对周意怀有感激之情,闻言看了眼萧衍,见其点头,便领命要退下。 周意却又道:“梅姑姑,你等下。” 魏红梅转过身来,欠身询问道:“周姑娘还有何吩咐?” 周意问道:“你们来时可带了被褥?” 如今的天气还有些冷,晚上没被子可不行。 魏红梅说:“四爷身边的人都带了些被褥行礼,但新来的五百名侍卫,什么都未准备。” 周意便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串钥匙,说:“县里的季氏布庄是我的,你派人去取了千匹土布来,再到保乐村找一个叫王大壮的村民,他家中有不少弹好的棉花,让他找了乡妇裁布缝被,先给每人做上一床被褥,今晚凑合用下,余下的布料回头也给他们做被做衣用。” 如今时间还早,多动员些人晚上便能把一匹被褥给缝出来,五百名侍卫,一人分两匹布,至少可以每人做三四床被和两套衣了。 魏红梅闻言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要周意的东西,便又看向了萧衍。 萧衍点头说:“就按周姑娘说的办。” “是。”魏红梅这才接过了周意的钥匙,派人去办事了。 待魏红梅走后,萧衍看向周意问道:“你打算开布庄了?” “不是,只是接了一间铺子和一批货,那间铺子我准备重新装修,回头开间当铺。”周意说。 “开当铺?”萧衍挑了挑眉。 当铺确实可以赚钱,他手中便在晋城有一间当铺,早年的收益每年能有几万两,但后来铺子被晋王妃接管,几乎就没什么进账了。 “嗯,高平县里有间钱庄,却没有当铺,钱庄主要针对富人做信用借贷,当铺则针对穷苦百姓做抵押借贷,我打算在县里开间当铺,高平这边没有竞争对象,我可以不像别家当铺这么黑,穷人遇到困难了便可以救救急。”周意说。 以前听王大壮的媳妇说她织出来的土布去县里卖一天也卖不掉,最后仅换回来一斗大豆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想法了。 她开了当铺可什么都接当,大到铺子地契、古董字画珍宝,比如季氏布庄,县里若是有了当铺他也不至于愁着盘不出铺子,小到布匹粮食蔬果手工艺品等,以后穷人也能有地方救救急。 她的铺子若是能接当乡妇织的土布,应会有不少人送货过去,毕竟周边很多乡妇都没有收入来源,有收入的活一旦传开,她们就会牟足劲赚钱,届时她收到手的土布多了,便可以送去施老板的小染坊里浆染一番,染出好看的颜色再一起送往晋城卖,另外她打算蔬果也收,是因为她自个就打算开间蔬果铺子,品相好的可以送过去自己铺里卖,不好的拉回村子喂家禽,反正这些小东西都不愁没去路就是了。 至于铺子田地契,她看好的可以自个接手经营,看不好的就转卖,另外珍玩字画,萧衍手里也有间银楼,可以顺带送去卖,当铺抵押价格远低于市价,旁的当铺仅按市场最低价的三至五成给,她就算提高到七八成也是有赚头的。 当然这些说的都是死当,活当她就只收利息就是,更不需要她操心。 “你若要开当铺,得有经验老道的朝奉坐阵,不然古董珍玩之类的东西怕会看走了眼。掌柜也得八面玲珑才是,否则收到手的货品售不出去。”萧衍说道。 第210章 得罪 “嗯,我知道,掌柜倒是好找,找个本地的,性子圆滑一些的就成。”周意说。 这高平县也不多大,县里有名的人物就那么些,住久了基本都认识,找个读过书会算账的,能开票做账,性格再混得开些就成了,再说她要开当铺自然打算好了货物的去处,卖货的事基本不需要掌柜操太多心。 接着她又说:“你说的朝奉,这个找起来有些困难,能看准珍宝古玩和字画的,不是自小跟着家族干这一行,就得是家境很好,摸得多看得多了才分辨得出真假。” 县里基本没有卖珍宝古玩的,卖字画的倒是有,所以她拿不准当地能不能找到自小干这一行的人,若是家境好的,谁也不会来她铺子干活,除非是家道中落了,但这种人只能碰运气找了。 萧衍说:“那我帮你从我铺子里调过来一个人。” 他铺子里能掌眼的朝奉也不多,只有两个,但晋城要找这样的人比高平这小地方好找,所以调过来一个给周意用也不成问题,他再让掌柜重新招一个就是。 周意闻言也没客气,点头道:“那成,你先借我一个人手。” 萧衍又说:“当铺的工作人员不能随意进出,我铺子里的人三年放一次假,一放假就休息半年,你铺子里只有一个能掌眼的人还不够,等那朝奉来了你给他找个徒弟,三年勉强能够出师。” 周意一阵惊讶:“三年不放假?一直住铺子里?” 萧衍点头,说:“当铺里要放很多现银,还经常会收到贵重物品,这年头又没有监控器这玩意,人员进出都要搜身,连棉衣都要拆开来检查,太麻烦了,当今当铺和钱庄都这么管理的,我铺子都算好的,有的五六年才休一假。” 周意安静半会,才说:“哦,我知道了。” 她想着回头看能不能多给员工放些假,三年不见家人也太久了,但这事眼下也不着急考虑,等她先把铺子搞起来再说。 “我也没有管理当铺的经验,你既然懂,就多教我些。”周意一点没跟萧衍客气。 县里仅有一家钱庄,就是招来掌柜怕也不怎么懂经营当铺,毕竟当铺与别的小铺子不太一样。 萧衍眸光微闪,说:“那要注意的东西可多了,我一时也讲不完,不如你今晚在我这里住下?” 周意扯了扯嘴角,说:“不行,我不回家大哥会担心的。” “让赤六跟你大哥打声招呼嘛。”萧衍说。 “……”周意默了默,说:“打招呼他就更担心了。” 二娃本就不喜赤六几人,当然也不喜萧衍这个义阳王,想让他接受萧衍估计还得等些时间。 若是让二娃知道她在萧衍这住了,估计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了。 萧衍耷拉下嘴角,说:“意意,你变了。” “哪变了?”周意黑线问道。 “你现在眼里只有你大哥了,都没有我了!”萧衍控诉道。 什么鬼大哥啊,压根就是捡的便宜亲戚,看看他,家里的老子还不是说不要就不要,意意倒好,把这个便宜大哥看得比他都重要了。 明明前世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混到了意意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为什么重活一回他的地位还倒退了? 萧衍心中非常不平衡。 周意好笑地扯起了萧衍的手,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萧衍闷闷应道:“嗯……” “我能陪我大哥几年?他早晚要出去念书,还要成家的,我若舍了如今能陪他的时间,以后想陪都陪不到了。”周意轻声说。 萧衍闻言眸光微闪,说:“那是不是等你大哥走了,你就只陪我了?” 周意想了想说:“到时我应该能有很多时间陪你。” 萧衍顿时又开心了,说:“我来时晋王给我塞了个教书先生,曾经是个举人,就让你大哥来陪我念书吧?” 早点把那个小子教好,是不是就能早点走了?再说要是把那小子弄来他家,意意肯定会经常过来的。 周意不知道萧衍的小心思,闻言好奇问道:“什么叫曾经是个举人?” 萧衍说:“他曾作保的一名学生科考时作弊,被连累了,功名取消,并且十年内不得再考,如今才过了四年。” “唔,那真是可惜了。”周意说道。 要知道过段时间应当会有恩科,若是这人的举人身份还在,进京十有八九能捡个小官做,如今却只能教书了。 周意想着有个举人老师教课,肯定比杨先生教的好吧?便说:“我回去问问大哥,看他愿不愿意来跟你一起学。” “好。”萧衍面上笑笑,心里却想着他又不愿意学那些,整天学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学出来最多跟人吵架厉害点,其余屁用没有,但若是能把意意哄过来,他也不是不能忍一忍陪着那小子听课。 …… 两人说了会话,出去分派完任务的魏红梅又回来了,禀道:“四爷,后院的家禽不见了,庄院外的人也无粮下锅。” 萧衍一怔,随即黑着脸道:“把那管家给我抓回来!” 当初置换田宅的时候,他和东平王是把庄子内的东西都一起置换了,他清河的庄子也一直有人经营,东西也不少,那管家竟然敢贪他的东西,胆子可真是不小! 魏红梅应了一声,便又退了下去。 周意也愣了愣,随即翻开今年的账本看了看,见上头本该有四十头牛、二十六匹马、二十匹骡子,猪羊各百来只,鸡鸭数百只,院子里的粮食应该也余了一千多石,可她又看了看日期,发现从五日前便没再记账了。 她不由看向萧衍,稀奇道:“你这段时间是得罪了东平王吗?” 一个下人,该没胆子偷盗牛马的,除非是东平王那边有人授意,让管家故意为难萧衍,如今庄子上吃喝没有不说,还没了牛耕田,没了骡子拉磨,这萧睿身为一个郡王,得多小气才能干出这事? 而据她上回在晋王府观察,东平王最起码表面上是对自个这个四弟很不错的,该是没道理这么办事啊? 萧衍闻言眸光微闪,随即一脸无辜地摇头:“我怎么知道。” 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是谁搞他,自从周意走后,那个萧逸闭门不出了几日,后来便性情大变,总有意无意针对他,今个这事估计也是那个臭小子干的! 他没想到萧逸能无聊到这个地步,他都离开晋城了还要来恶心他一下。 周意挑挑眉,说:“如今东来庄被掏空了,另外两个庄子恐怕也是一样,别的东西不说,庄子里不能缺了牛和骡子,县里倒是有个官营的马匹市场,骡子也不难见,但牛这玩意还不好买,你得让人去寻,三个庄子至少补上一百多头牛,也不知找到几时了。” 萧衍闻言沉默了一阵,又把魏红梅喊回来,说:“别去抓管家了,把庄子上缺的东西一一记下,送信到晋城,交东平王,限他半月内把东西给我补齐了,到时缺了一样我就送信给父王。” 第211章 风言风语 萧衍想着,那臭小子敢找他麻烦,他就找他老子,管不了他就找他老子的老子,他这个四叔能是白当的吗? 吩咐完,他又看向周意说:“你不是说要把两间铺子过我名下,我让人一道办了。” “嗯。”周意装模作样地从怀里掏了掏,从空间里取出两张房契和两份买卖契书,说:“另外开铺子需要什么手续,让人一并办好,季氏那间开当铺,余下的那家饭馆我准备改卖蔬果。” “好。”萧衍接过东西,便交给了魏红梅。 待魏红梅退下,周意又说:“五亩地建的圈舍,也养不了太多家禽,你这回来带了有几百匹马吧?这么多马后院都不一定能放下,你回头让人在庄院外头重新建上一个养殖场,东后院就当作马舍用吧。养殖场可以建大一些,反正你家地多,多种些蔬菜南瓜,配着点粗粮就能喂了。如果能有地瓜就好了,那东西产量高,喂猪比南瓜蔬菜还长肉。” 她来这么久都还没见过地瓜,就连土豆都没见过,这两样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传进燕国,不然可以多养活不少人。 她觉得这地方虽跟她前世学过的历史有出入,但起码农作物跟她前世时一样,只是品种少了点,地瓜这种东西应该也有的,只是还未传过来罢了。 萧衍点点头,说:“若不回头我派人出去找找?说不定已经传入燕国了,只是没人推广。” “嗯。”周意点点头,觉得也有这种可能,说道:“如果找就去南方找,西南地区和东南沿海两个方向,不过这两地似乎不太安全,你若派人去最好几十人同行,让他们扮成商队,行事小心一点。” 西南因为少数民族多,虽基本对燕称臣,但因天高皇帝远,朝廷多半难以插手管理,肯定不是很太平,至于东南沿海地区,也不知道有没有海盗倭寇之流,总之要过去得小心些。 真能找到地瓜也算一件大好事,所以这事也是值得冒一趟险的。 周意的要求,萧衍哪有不应的,便点头说:“等这边安顿好了,便让他们去跑一趟。” “嗯,如果找不到地瓜,看看南方有没有这边没有的农作物,也可以带回来些种子。”周意说。 萧衍点头:“好。” …… 庄子上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萧衍,当天侍卫便采购来许多食材,给萧衍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周意陪着萧衍用过饭,见萧衍这边暂时安顿好了,便带着青九赤六回了村子,经过村口的时候见到许多村民围在一起聊天,她掀起车窗帘跟村民打声招呼,便有一个周家的婶子喊住了她。 “丫头,你从县里回来了?你先别慌走,我有事跟你说。” 那婶子姓张,就是年前去她家报信说周春华回来的人,周意便让青九停下马车,问道:“婶子,啥事啊?” “你还不知道吧?那东来庄上换主人了,如今成了义阳王的了!今个义阳王说是搬来住了,问村里采买了老些东西,听说来时阵仗可大了,有一二百辆马车呢!”张氏说道。 “唔。”周意点点头,配合说道:“我今个去了县里,看到了义阳王的车队了。” 青九和赤六闻言神色古怪地看向周意,心道他们不是刚刚从隔壁庄子上回来吗?何止看到车队了,跟着一起回来的好吧? 张氏有些羡慕说:“可惜我没看到,不然这么大场面,若是能见着也能沾沾光啊。” 她随即又问:“丫头,那庄子上还让人缝了好些棉被,我感觉他们是要长住了,你不是跟东平王世子认识?能不能跟义阳王的人搭上话啊?” 她这话一落,周围的村民都紧盯着周意。 周意笑问:“婶子是有事吗?”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问问,若是你能跟隔壁庄子上的人搭上话,他们以后要啥东西可以让他们多来咱们村子里买,有活也多交给咱们村子的人干,别便宜了旁的村子嘛。” 若是隔壁上庄子上的主人长住了,那么大一个庄子需求怕会是不少,平日里采购东西不算,就是每年农忙季节,隔壁庄子都得雇佣周边的村民帮帮忙。 周意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要求,便点头说:“回头我试试,若是能搭上话了,我便同他们说说。” “哎!哎!那感情好,你回头试试看,若是成了,咱村子里的人都会记得你的情的。”张氏连连点头。 周意对其点点头,便又让青九和赤六赶车回家了。 待周意走后,便有村民对着张氏说:“隔壁庄子上换了主人,估计那东平王不会再来了。” 张氏说:“这小地方本也没多少贵人会过来,咱们这也不知是风水好还是咋的,去年东平王来了一趟,今年又是义阳王来了,看起来还像要长住的样子。” 有人意味深长道:“前段时间周德旺家不是说,东平王看到他家二丫头了?东平王若是不来了,那丫头估计是没希望咯……” 张氏顿时‘呸’了那人一口,说:“你别瞎说,周德旺一家是啥人你不知道?净不想这俩孩子好,都是乱传的,啥被东平王看上了,那丫头才多大啊!” “不是看上了,干啥又给她侍卫又给她银子的?听说她还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把季氏布庄给买了!换你没点啥关系的人,你能对她这么大方?” 张氏闻言说不出话来,她也觉得东平王给周意又送人又送钱来有些奇怪了,半会,她才干巴巴说道:“这些话还不是从周德旺家里传出来的,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若真买了季氏布庄,咋不见她忙着张开啊?季氏可是歇业好几天了。” “就算那铺子的事周德旺编了瞎话,她家里的几个男人总是东平王送的吧?反正我觉得那丫头跟东平王不清不楚的,啧啧,真是看不出来,这么小一点就知道扒着男人了,看以后谁愿意把她娶回家去。” “你个大男人嘴巴咋这么贱呢?就不想人家好!亏得人家有啥好事还照顾咱村里的人!”张氏说不过他,便骂了一句,见那男人立起了眼,又怕那人跟她干架,连忙说:“我家还有事,不跟你瞎扯了。” 说完,急忙跑走了。 第212章 不同意 周意回到家,周二娃正在堂屋里等她。 “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晚?”周二娃问道。 平日里他下学后小妹基本都在家的,今个却是到这点才见到人。 “唔,遇到个熟人,耽误了些时间。”周意说道,随即又问他:“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饭没烧好呢。”周二娃说。 周意点点头,最近因为山头上的事忙,要等人吃饭,她们家晚饭都吃得晚了,不过饿了家里也备着糕点小食。 周二娃看了周意两眼,又问道:“你遇到了哪个熟人了?今个你不是去胡氏布庄了吗?” 他听说义阳王到了东来庄,小妹说她跟义阳王是朋友,该不会熟人就是义阳王吧? 周意坐下说:“我遇到义阳王了。” 周二娃沉默了下来,没说话。 周意观察了番周二娃的神色,见他表情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莫名有些心虚。 “大哥。” “嗯。” “你怎么了?” “……没。” “那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周二娃的眼睛有些发红,问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在一块呆了一天?” “……”周意默了默,说:“我不是说过,我跟他是朋友。” “什么朋友?他是不是为了你过来的?”周二娃红着眼问道。 “……嗯。”周意低低应了声。 周二娃气得站起身来,说:“我不同意你跟他交朋友!” “为什么?”周意惊讶地抬起头。 周二娃一向什么事情都听她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周二娃几乎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 “我就是不同意!”周二娃大声说。 “……”周意静了半会,说:“大哥,你不同意也总要有个原因吧?” 周二娃愣了愣。 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就是直觉那个义阳王会把他的小妹给抢走! 若是小妹有一天被那人给抢走了,他还能见到小妹吗? 一定不能让他抢走小妹! 周二娃神情坚定道:“反正我不准你跟义阳王交朋友!不然我……我就去找外公外婆评理去!” 周二娃放下一句‘狠话’,便转身回到了自个的房间,默默流眼泪去了。 周意摸了摸鼻子。 周二娃对萧衍这般排斥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本打算回来跟二娃说让他去东来庄念书的,这会儿也不敢再提了。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起身走到周二娃的房中。 坐在炕上缩成一团的周二娃听到动静,默默地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周意。 “……” 周意坐到周二娃的炕上,深呼了一口气,才问:“大哥,你到底为什么这样讨厌义阳王?你都没见过他,这不是对他怀有偏见吗?” 周二娃吸了吸鼻子,不肯说话。 周意无奈又问:“你不说原因,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周二娃回头看向周意,红着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对他……对他有那个意思?” 周意一愣,心道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默了半会,大方承认道:“是。” 周二娃呼吸一窒,又问:“那那个义阳王呢?他也是一样?” 周意点了点头,“嗯。” 周二娃的眼泪顿时掉下来,伤心欲绝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们压根不可能的,他就是在玩弄你,你知道吗?” 那晋王府是什么地方,小妹怎么可能嫁过去?就算进去了也只能为奴为妾,他怎么可能让小妹去那种地方受人欺辱? 周意一怔,总算知道二娃为什么这么讨厌萧衍了。 在外人看来,一个郡王,一个农女,简直是云泥之别,她是没办法嫁进晋王府的,最多被当个玩意送进王府,若是那样,她未来的路连人生自由都没有了,大哥也可能没法见到她了。 周意见周二娃哭得很凄惨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二娃见小妹还没心没肺地笑,边哭边气道:“你还笑!” 周意忙收起了笑,说:“大哥,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我虽还未考虑过婚事的问题,但肯定不会给人做妾的。” 在此之前,她还真没考虑过未来的婚事。 在她看来人的感情是会变的,等她和小辰再次长大了,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还互相喜欢呢? 就是仍互相喜欢,她也并不是很看重婚姻,若是晋王同意她和小辰的婚事,她也不是不可以嫁入王府,若是不同意,那就不结婚好了,她怎么会以妾的身份跟小辰在一起呢? 她相信小辰也不会这么干的。 周二娃以为周意说不会给义阳王当妾,意思是日后不会跟义阳王在一起,起码不会做义阳王的女人,毕竟他从来没想过小妹能够嫁进王府。 便吸了吸鼻子问:“真的?” “嗯。”周意点头。 周二娃又问:“那若是他逼你呢?” 周意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来:“他不会。即使会,只要我不肯,没人可以逼到我。” 周二娃很是不相信周意的话,他说:“那些人都喜怒无常,且势力庞大,他若真逼你你有什么办法?” 他先前听大丫说,那个东平王世子就是喜怒无常的,来送个礼都要强迫小妹,义阳王和东平王世子是亲叔侄,脾性又能好到哪去? 周意拉起大哥的手,说:“大哥,你不相信我吗?” 周二娃看着周意那双明亮亮的眼睛,有些纠结地说:“我当然相信小妹,可是……” “大哥,回头你去见见萧衍吧?”周意打断了周二娃的话。 这事如果只让大哥乱想,估计只会越想越纠结,她相信只要大哥跟萧衍熟了,就会对他改观了。 周二娃愣了愣,问道:“谁?” “就是义阳王啊,他叫萧衍。”周意说。 周二娃听小妹直接喊义阳王的名讳,不但不觉得小妹大胆,反倒更加觉得小妹被那个义阳王给骗了。 都喊他这么亲密了! 周二娃有些不高兴道:“我不见他,小妹,你以后也别见他了,好吗?” 周意无奈说:“大哥,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么果断地就认为他不是个好人,起码要了解一番再发表意见吧?” 周二娃愣了愣,觉得小妹的话好像有些道理的样子。 他就去撕破那人的真面目给小妹看,到时候小妹肯定能听他的了吧? 便抹了把眼泪,一副要去战斗的样子说:“那好吧,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他?” 周意见总算说服了大哥,松了口气说:“正好你明日休假,就明日去,成吗?” 第213章 傻子 第二日,周二娃换上了自个最喜爱的衣裳,又好好整理了一番仪容,吃过早饭便打算跟周意一起去东来庄。 周意想了想,把陆启龙一起喊了上,正好今日去见见萧衍的先生,若是先生肯收二人,就让他们一起去念书好了。 三人坐上一辆马车,赤六赶车,往东来庄驶去。 路上陆启龙紧张地问周意:“表妹,那义阳王的脾性好不好啊?我去见他需要见礼吗?能不能不去啊?我总感觉有点别扭。” 何止是别扭,他一个乡下小子突然要见这么大的人物,感觉腿脚都有些发软了。 周意说:“义阳王很好说话的,不用担心,去了就当自个家处就行了。” 周二娃顿时黑着脸瞪向周意,说:“什么自个家?咱家跟他家又没有什么关系。” 周意摸了摸鼻子说:“我的意思就是义阳王是个很随性的人,不在乎那些虚礼的。” 周二娃‘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 陆启龙看看两人,有些奇怪地问道:“表哥,表妹,你们吵架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表哥用这副冷脸对待表妹呢。 周二娃不理人,周意只好说道:“没有。” 陆启龙想了想,又问:“我们为啥要去见义阳王啊?” 好不容易放假,出去玩不好吗?不行让表妹教他练武也好啊,为啥要一大早去义阳王那做客?去了那种地方,他肯定不能开心地玩耍了吧? “义阳王那里有个学问不错的先生,一会儿带你们去见见,若是他愿意收你们当学生,你们以后就在东来庄念书吧。”周意说。 陆启龙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周二娃闻言便生气道:“谁说要去东来庄念书了?” 周意拉起了周二娃的手,哄道:“大哥,有个学问好的老师教你不好吗?那人曾经是名举人呢,只是他作保科考的学生作弊被牵连了,毁了前程,听说他院试时拿过案首,乡试的成绩也不错,若非出了这事,必定能考中进士做官的。” 周二娃被周意软言一哄,脸色又好看了些,但仍坚持道:“我是不会收那人好处的!” 周意继续哄道:“大哥,你想啊,若是你以后能考中功名做了官,就不用怕义阳王了啊。” 周二娃愣了愣,觉得小妹说得有些道理,但即使要考功名要做官,也不是只有义阳王家中有好老师啊? 便说道:“县里又不是没有好老师,我为啥非要去东来庄念书?” “那怎么能一样,县里的老师教一群学生,义阳王的老师只教你们三人,能更上心点嘛。”周意解释说。 周二娃拧起眉,突然有些心塞地发现,小妹如今竟跟义阳王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十分难过,但他一定不能被恶势力打倒! 便看向陆启龙,准备拉拢战友:“小龙,你要去东来庄念书吗?” 陆启龙想了想,问周意:“那咱们要不要重新交束脩啊?” 这么好的老师得交不少束脩吧?他怕他家里负担不起。 周意说:“不用,那先生是晋王府的人,有工钱领的。” 陆启龙便犹豫道:“那若是他愿意收我们当学生,好像也不错?” 他虽贪玩,但也知道他爹娘供他和大哥念书不容易,若他爹娘知道了这事,肯定能高兴坏了。 周二娃闻言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臭小子,没好气道:“若去你自个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陆启龙有些想不明白周二娃为什么这么固执,便说:“表哥,干啥不去啊?” 周二娃瞪了陆启龙一眼,说:“你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傻子!” 陆启龙嘟起了嘴,向周意告状道:“表妹,表哥骂我!” “……”周意头疼地看了周二娃一眼。 她还不知道周二娃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管怎么绕都哄不了他,还怪坚持己见的。 最后叹了口气,想着还是等一会儿看看萧衍能不能搞定他吧,她反正是没能耐管了。 …… 马车很快驶进东来庄,开门的人是萧衍的侍卫,见赤六赶着马车来了,知道来人一定是主子看重的周姑娘,便恭敬地把马车迎进门。 到了内院前,马车停下,周意一行下了车。 陆启龙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宅院,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想着一会儿就要见到义阳王了,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 周二娃也紧了紧手,随即深呼了几口气,暗暗给自个做心理建设,想着一会儿见到义阳王,一定不能怂! “周姑娘,您来了?四爷一早便在念叨您呢,早饭都没吃上几口。”院门口当值的兰婆子见到周意,忙笑着迎了上来,笑容中还有一丝讨好之意。 周意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这货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问道:“四爷人呢?” “在房中呢,周姑娘请跟我来。”兰婆子恭敬道,说着便请周意往院里走。 原本按规矩有人见自家主子要先通报,除非是晋王和晋王妃亲自来了,但四爷吩咐过她们,见到周姑娘要比对主子还恭敬,兰婆子哪里敢怠慢,那些规矩自然就不算数了。 周二娃见周意跟王府的下人好像还很熟的样子,且人家还对自个小妹尤为恭敬,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寒下了脸,跟着周意往里走。 周意来到萧衍的房间,正斜靠在软塌上喝茶的萧衍见到人眼睛一亮,顿时站起了身来,迎了过去。 “意意。”萧衍拉起了周意的手,眼中柔得似能溢出水来。 周二娃还来不及震撼萧衍的容貌,便见萧衍拉起的自个小妹的手,顿时气得重重咳了一声。 “咳!!!” 完了把小妹的手给抢了回来。 萧衍眼中寒芒一闪,下一瞬又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来,看向周二娃:“意意,这位便是你大哥?” “嗯。”周意发觉周二娃拉着她的手攥得死紧,黑线地想缩回手,却没挣开,只好对着萧衍抬了抬下巴指指,说:“这是我大哥,周茂学,那位是我表哥,陆启龙。” 周二娃怒瞪着萧衍,什么表示都没有,陆启龙却是有些紧张地对萧衍拱手一礼,小声道:“义阳王。” 萧衍笑道:“大哥表哥不必多礼,在这就当自家处就成了。” 陆启龙听萧衍喊他‘表哥’,惊得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头来,像看怪物似地看了萧衍一眼。 周二娃也有些震惊,这家伙明明比他还大,却跟着小妹一样喊他‘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周二娃多想,萧衍便又请道:“大哥,表哥,咱们坐着说话。” 喊起人来还十分顺口。 两人像梦游似的,便顺着萧衍的话入了座。 第214章 可惜 “意意,东厢房里有我送你的礼物,你去看看。” 几人坐好之后,萧衍对着周意说。 周意看了萧衍一眼,如何不知道他这是要把她给支开,但想着这家伙许是有招对付大哥,便很给面子道:“那你照顾好我大哥他们。” “嗯。”萧衍乖巧应了声。 萧衍跟周意的互动看在周二娃和陆启龙的眼中,又让两人一阵惊讶。 他们怎么觉得这人跟妹妹在一块的时候,压根就不像一个王爷,反倒这人比较听妹妹的呢? “大哥,我出去看看。”周意跟周二娃打了声招呼。 周二娃点点头,想着小妹不在也好,他跟义阳王有什么话也能敞开了说,省得小妹在这里不自在。 何况他觉得如今小妹被义阳王迷惑了,若是继续呆在这,一会儿再帮着义阳王说话,那他就更加心塞了。 待周意出去后,萧衍拿起桌上的茶具,行云流水般泡上一壶茶,他手指修长,举止优雅,一系列动作好看得令人赏心悦目。 二人不由看得呆住了,直到一杯茶送周二娃的跟前。 萧衍笑道:“大哥,喝茶。” 周二娃眨了眨眼,暗暗告诫自个不能被这家伙给迷惑住,便咬了咬牙道:“我不过一介草民,怎当得起义阳王敬茶。” 萧衍笑着把茶水放到周二娃跟前,说:“大哥,你是意意的大哥,我是意意的朋友,都是意意放在心尖上的人,你总不好让意意左右为难吧?” 周二娃皱起了眉,狐疑道:“你是真心跟小妹交朋友的?” 萧衍惊讶:“是不是真心,大哥还看不出来吗?” 周二娃闻言一怔,想想萧衍对小妹的态度,包括对他的态度也很是敬重,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若非真心跟小妹做朋友,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周二娃发觉自个快要被说服了,但他很快警醒过来。 就算是真心,可这个义阳王看起来明显对小妹有别的想法,他是绝不可能让小妹被他抢走的! 便又问道:“那你就没有旁的目的?” 萧衍垂下眼来,笑了笑说:“要说目的,也不是没有。” 周二娃顿时寒下了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衍却是神情淡淡道:“这是我跟意意之间的事。” 他跟意意的事情,并不愿意跟旁人分享,也容不得旁人置喙。 周二娃瞪着萧衍,萧衍淡定地喝起了茶。 陆启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战战兢兢。 气氛有些尴尬地僵了半会,萧衍又放下茶杯开口道:“意意她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意意吧?” 说着他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道:“本王能跟你说这么多,全是不想让意意为难,你身为她的大哥,总要谅解她一些。本王即使有目的,也仅是想让意意开心,若谁胆敢不让意意开心,本王也不介意毁了他。” 周二娃震惊地看向萧衍,既为萧衍的气势所震,也为萧衍说的话所惊。 这些话明明该是他说的啊,为什么从萧衍的嘴里说出来了? 到底谁才是小妹的大哥! …… 周意跑到东厢房看了看,见到房间里还真有小辰给她准备的礼物。 又是一套新衣服,上身是白绸所做,下身是一条湖蓝色长裙,款式相当简洁且轻薄,但配了一条绣着花色镶着蓝宝石的腰带,还有一条橘黄色轻纱外衫,夏季里穿起来一定又飘又仙。 她喜爱地摸了摸,又把衣裳拿起来往身上比划了一番,大小合身,再过俩月穿起来正好。 周意看着这衣裳,突然想到,小辰有这么好的做衣手艺,不拿出来赚钱实在可惜,不如她届时去看看小辰在晋城的铺子,若是生意不好,就改成成衣铺好了? 她手中便有土布,届时她再去南方收购些丝绸,回来让小辰设计打板,按当地人的身材做出几个型号来,再让村民批量裁制,开成衣铺也不是不能操作。 想着想着周意晃了晃脑,心想她不是就想过过安静的生活吗,怎么如今又想往大商人的方向发展了,这该是财神才会干的事才对。 想起财神,周意又想到她的小伙伴们应该也都来了,她多赚点银子也好,届时他们要是有了什么难处,她也能帮一把,这般想着周意便心安理得地决定利用小辰赚钱了。 在东厢房里呆了好一会儿,周意感觉小辰应该跟大哥谈得差不多了,便又回到了小辰的房间。 到了屋子便见周二娃和陆启龙乖得跟鹌鹑一样,萧衍则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她不由挑眉问道:“你们怎么了?” 干啥都不说话啊? 随即她又瞪了萧衍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质问萧衍是不是欺负她大哥了。 萧衍无辜地眨了眨眼,说:“意意,你大哥同意来我庄子上念书了。” 周意闻言一喜,看向周二娃问道:“真的?大哥,你同意了?” 周二娃抹了把脸,艰难地点点头。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该他来质问萧衍才对,后来变成了萧衍质问他…… 关键是他还觉得萧衍说得有道理,他不该让小妹为难才对。 呜呜……有点憋屈是怎么回事? 周意说:“那太好了,你们见过先生了吗?” 萧衍说:“我这便带他们去前院见过董先生,从明日起便让他们来庄子上念书吧。” 周意点点头,对着周二娃和陆启龙说:“那你们先去拜见先生,一会儿我带你们回村见下杨先生,跟他说明下原因。” 不去念书了得跟杨先生解释下才是,不然无缘无故不去念书杨先生也会担心。 待周二娃和陆启龙见过董先生回来,周意也没耽搁,跟萧衍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村。 回家提了两只鸡,才去了杨先生家。 今日村里的学堂放假,杨先生便歇在家中,见到几个小孩来说明来意,杨先生一阵惊讶。 他问周意:“你所说的董先生,曾经还是个举人,他叫什么名字?” 周意闻言说:“名叫董渊。” 杨先生一阵恍惚,说:“原来是他。” 周意好奇问道:“杨先生可是认得董先生?” 杨先生点头说:“我曾与他一起同场考过院试。” 他说着神情有些低落:“那次我落榜,他得了案首。” 随即他又看向周意:“我后来听说他中了举,原以为他会继续上京赶考,却不想未看准人,作保科考的学生作了弊,如今被牵连,着实可惜了。” 当今科考,不管童试还是乡试,都必须有功名在身的人作保才能参加,童试需秀才作保,乡试需举人或当地官员作保,有些有功名在身之人乐意为人作保,因为能收点银钱礼物,但一旦作保的学生科考时作弊,作保人也要受牵连,所以也是有一定风险的。 那董渊青年才俊,以十八之龄得了院试案首,次年便中了举,当时在晋城名声大噪,他原以为其前途无量,不想没隔两年便遇到了那事,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第215章 要走 杨先生感叹完,看向周二娃和陆启龙说:“如今你们能跟着董先生念书,也是一件好事,日后要好好跟他做学问。” “是。”周二娃和陆启龙应道。 杨先生又看向周意,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认得董渊,能不能为我牵引一番?” 他今年也不过四十七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正值壮年,虽说他看不起当今朝廷做派,但对于科举之路仍怀着一丝希望,若是那董渊肯指点他一番,说不定就能考中功名了呢? 寒窗苦读多年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那是空话,功成名就才是所图。 周意点头道:“我回头问问董先生,若是他肯,便请他来拜访先生。” 杨先生说:“哪用得着他来拜访,若是他肯一见,我上门拜访便是。” 虽说董渊如今落魄了,但好歹曾是一名举人老爷,读书之人不论年龄大小,只论科举功名的。 周意说:“好,董先生如今居住在东来庄内,若是董先生同意了,我再来与你说,先生去东来庄见董先生便是。” 杨先生皱起了眉,问道:“董渊如今居在东来庄?” 周意点点头,说:“正是。” 周二娃和陆启龙要去庄子上念书这事,就算她瞒着也瞒不了几天,总会有村民发现的,不如大方说出来好了。 杨先生喃喃道:“难不成董渊被晋王给收拢了?” 先前他只听周意说要让周二娃和陆启龙跟着董渊念书,还不知道董渊住在什么地方,如今听到周意说人在东来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义阳王昨日搬来的事情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也听说了,那董渊如今在东来庄住,肯定是晋王家收买了! 他当下对董渊有些不喜了,连带看着周意都有些不满,说:“这事不提了罢,既然他如今已是晋王的人,不见也罢。” 周意闻言一怔,随即想起杨先生似乎十分厌恶当今皇族,觉得是皇族宗室人太多,坑了老百姓,一年要收两三次税。 实际上杨先生这般认为也没什么错,当今宗室的人确实太多,成了朝廷一重大负担。 但何止宗室,当今官员也是一样。 俗语有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今的官员贪腐是风气,且因为一旦当了官便享受免税降赋政策,基本每个官员名下都有大量的田产,官越大田越多,这些田产不需交税,朝廷收到手的税减少,便只能加重老百姓的税赋。 真算起账来,宗室和以读书人为群体的士族一个没得跑,都是害苦了老百姓的刽子手。 她也没跟杨先生计较,对其点了点头,便带着周二娃和陆启龙走了。 离开杨先生家,周二娃有些忐忑地问周意:“小妹,先生是不是生咱们的气了?” 周意说:“或许吧。” 周二娃有些受伤地低下头,刚刚杨先生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一样,这让他心中有些愧疚。 周意见周二娃垂头丧气的,便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你不必受人影响,只需守好本心,若有什么不满之事,就努力爬到高处,去打破它,改变它,没本事还自怨自艾,那不是君子所为。” 周二娃闻言瞪大眼睛看向小妹,没想到小妹竟能说出这么一番有道理的话来。 陆启龙也一脸若有所思。 半会,两人看着周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 第二日周二娃和陆启龙便打包去东来庄上念书了。 而周意这几日有些忙,一边要盯着山头的事,一边又让青九几人去忙装修铺子的事。 先前的饭馆不需怎么装修,一起买下的桌椅一拼就能当摆放蔬果的货架用,但当铺得重新改造一番。 根据萧衍的意见,要把大堂内打造出一个货架墙,完全把后堂给隔开,只留一个窗口和一扇门,门平日里也要上锁,一来为了防抢防盗,二来也是防止工作人员随意出入。 有了萧衍帮忙,装修的事周意也不需要操太多心,但因为是她第一次开铺子,对于铺子的事有些上心,也会时不时去看看,顺便给提点意见。 周二娃和陆启龙去东来庄念书的事情,没隔两日便在村里传了开,时不时就会有人来向周意套话,想问出周意跟义阳王是什么关系,但每次都被周意打马虎眼应付了过去。 一连忙了十来日,山头上的活总算是忙完了,六座山头完全被利用了起来,除了沿河的一大片山脚种了蔬菜,其余地方都种满了树苗,一排房子也盖了起来。 周意招的六户人家都搬了过去住,一共八个人干活,平日里差不多能顾好山脚种的蔬菜,偶尔再看顾一下树苗就成,若是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再招几个短工帮帮忙就好了。 县里的当铺因为要打造一面货柜墙,萧衍的要求又高,所以得花费些时间,但萧衍派人去晋城请的朝奉也没这么快到,铺子招人的事情周意也还让青九几人在打听着,所以即使装修好也没这么快能开张。 这日苏氏领着孙景文来找周意,周意正好在萧衍的庄子上,帮着萧衍规划重建养殖场的事,大丫过来喊她,她才知道外婆和小舅舅来了,忙让赤六赶车送她回家。 回到家中,苏氏便拉着周意问:“我咋听大丫说,二娃和小龙去隔壁庄子上念书了?” 她这些日子忙着帮儿子休妻的事情,忙得几头跑,一边得让人相信她去帮儿子算过命,一边得跟王家人打机锋,都不知道外孙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俩外孙都换老师了,还跟着义阳王一起念书,能不是大事吗? 孙景文也好奇地看向周意。 义阳王来时闹了这么大动静,孙景文自然是知晓的。 他先前还猜测外甥女跟义阳王是朋友,义阳王会不会是为了外甥女来的,如今来找外甥女都得去东来庄找,估计他八成是猜对了。 周意说:“嗯,隔壁庄子上有位学问好的先生,我便让大哥和小龙过去念书了。” 苏氏原先并不知道外孙女跟义阳王认识,周意未跟她说过,儿子也瞒她瞒得紧,还是刚刚知道了外孙女在东来庄,儿子才告诉她听的,闻言便担忧问道:“小意儿,那隔壁庄子上的人好不好相处啊?” 她总感觉那种人,动不动就是能要人脑袋的,生怕外孙女跟这种人接触深了别出了什么意外。 周意知道外婆担心,怕安慰说:“他们挺好的,对我和大哥都挺和善,尤其义阳王,脾性可好了。” 顺便还说了些萧衍的好话。 苏氏还想问什么,周意便打着岔道:“外婆,小舅舅休妻的事办好了吗?还有你那边织布的事情开工了没?我跟胡氏说好了,再过半月就由你们供货了,那边来得及不?” 苏氏注意力便被转移了,说:“办好了,那女人干了这么丢人的事,王家不同意也得同意了,我还给他家留着颜面都算对得起他王家。织布的事也在弄了,都按你教的办的,你外公自个去收了棉花,已经让人轧棉纺线了,就是没有染料,还没开始织布,我是不是得去一趟胡氏拿啊?” “嗯,是得去拿染料,一会儿我带你和小舅舅去一趟胡氏,还得找刘姐姐重新签契书呢。”周意说道。 “哎。”苏氏应了声,又说:“你小舅舅那边得了通知,朝廷打了胜仗,说要恩科。今年的童试马上要开考了,就在这月尾,紧接着就要乡试,会试就定在今年八月,这也没几个月了,景文的老师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上京了,说是走前要先带着景文他们去晋城,给他们介绍个新先生,到时候他们考童试也能有人带着,后日便要走了。” 第216章 挺巧 周意有些惊讶:“这么赶?” 童试考三场,每场考完基本得两三天才发榜,加上各州府学子得要赶路,最少得考大半个月时间,紧接着就要乡试,乡试完了八月就要会试,要知道如今都四月份了,哪怕会试定在八月底,乡试最少也得下月下旬考完,离会试中间只隔了三个月时间。 这年头交通又不发达,家住离京远的,除非家境富足的骑马乘船,不然还真赶不上趟了,这恩科基本已经把一批穷读书人给淘汰了。 孙景文点头说:“是赶了些,但恩科一向如此。” 原本就是为了朝廷庆典特别开设,再拖个一年两年的就没庆祝的意义了。 朝廷发生件大事当真不容易,上一次恩科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这一次不同七年前的那场燕胡战争,那次的战争燕损失惨重才逼得胡人退了,而这回龙虎将军却是杀了胡近两万士兵,并虏获了五余万胡人,缴获敌人近十万匹战马,可谓让胡人损失惨重,要知道胡人人口并不算多,这么多精兵和战马的损失,胡人怕是要休养生息十余年才能缓得过劲来,朝廷自然得欢庆一番。 所以这次恩科机会也是很难得,不然他的老师也不能这般看重。 说着他又赞道:“那秦将军果真是英雄豪杰!” 有这样的将领在,燕早晚要重振雄威的吧? 孙景文不由心情澎湃,得到这个准信的时候,王思宁带给他的阴影都消散了去。 周意闻言会心一笑,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担忧。 胡人损失越惨重,越是恼恨晋王,晋王派去跟胡人后方首领交涉的人至今未归,也不知能不能完全把胡人首领安抚住,事情又会不会有变故。 但她面上却是不显,说:“小舅舅后日要去晋城,我让赤六他们送你过去。” 怕孙景文拒绝,她接着又问道:“小舅舅,你去了晋城可有落脚之地?” 孙景文点头说:“老师已经给好友去过信,到了晋城我和伯仲、刘通他们就能住进白鹿书院,日后也在白鹿书院念书了。” “唔。”周意点点头,心道那她就不用操心小舅舅吃住的问题了,不然把她在晋城的宅院借给小舅舅一行落脚也成。 孙景文又说:“我把这些年写的札记带了过来,晚些时候你交给二娃吧。” 他这趟来,原想着他以后在晋城安顿了下来,也给二娃重新找个好的先生教他念书,过年时他教过二娃一段时间,觉得二娃念书比大姐家的俩外甥都开窍些,若非是念书晚了些,功课怕要比大姐家俩外甥都好上许多。 可如今得知俩外甥都有了新的先生,义阳王身边的先生学识自然是好的,便没再提这事,只把给周二娃带的这些年他所写的札记交给了周意。 周意早就发现堂屋桌上有老高的书本,原是小舅舅多年来记录的学习心得,便替周二娃谢了孙景文。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周意便带着外婆和小舅舅去了胡氏布庄,让人请了刘氏来跟孙家重新签订契约。 事情办好之后,周意知道孙家这两日要操心小舅舅去晋城还有童试的事,肯定很忙,也没留人,便直接让赤六送两人回家了。 正好来到县里,周意顺带去了铺子看看装修进展如何了。 青九行事稳妥周全,近日被她派来管着当铺的事,这会儿正在铺子里监工呢。 青九一见周意便迎了上来,恭敬道:“周姑娘,您来了?” “嗯。”周意扫了大堂一眼,见下头的货柜已经差不多装钉好了,工匠正在装窗栏杆,根据周意和萧衍的要求,窗口开得很大,几乎除了下方的货柜、门和边角地方,上头都是镂空的,装上木栏杆就成,这样也是为了里头的光线好些。 她问道:“最近人手找得怎么样了?” 青九答道:“打杂的伙计倒是好找,我特意寻了两个人老实的,把他们家底都查过了,绝对都没问题,掌柜我看好了两人,但还拿不定主意用哪个。” 周意问:“那两人都是什么情况?” “一个是先前自家开小粮铺的,因为去年征兵的事,他把家中铺子给卖了,保了儿子免役,如今便没了营生,他性子倒是圆滑,但因为以前做的都是小生意,也不知能不能管好这么大的铺子。一个是先前在一间书舍当掌柜的,因为书舍今年生意不行,老板把掌柜辞了自个看铺子,如今也闲在家中,这人学问算数倒是好,做事也认真,但我瞧着人清高了些。”青九说道。 周意觉得青九看人有些本事,便点头说:“我当铺开起来本也为了方便小老百姓,那粮铺老板能跟小老百姓打好交道就够了,大生意不还有朝奉坐镇,至于那个书舍的掌柜,既然做事刻板又认真,就请他来当账房。” 当铺有专门的账房,账目也能清楚一些。 青九眼睛一亮,想着这些事情那两人还真合适做,便点头道:“那成,回头我去找他们谈。” “嗯,当铺的规矩要先跟他们说清楚,看他们愿不愿意长时间无休,但假期我可以调动,半年或一年放次长假都成,起码会让他们回家过年,另外雇佣契书五年一签,掌柜工钱暂定月银二两,账房一两八钱,年终会有分红,这个根据营收来定。”周意说。 青九应道:“是。” “对了,另外再帮我物色一人,做我蔬菜铺子的掌柜。”周意又说。 蔬果铺子她本打算交给王大壮的,但王大壮跟人打交道还行,可其不识字,到时候她就让王大壮在外头跑生意,铺子找个专人管理做账好了。 “是。”青九又应了声。 交代完事情,周意正想回村,便见外头迎来几个熟人。 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看到周意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然后便直径闯了进来。 杨氏和周春华各自带着自家闺女,走到周意的跟前。 杨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了一圈周意的铺子,随即笑道:“二丫头,这还真是巧,你大姑今个约我上街,就碰到你了。” 她面上虽笑着,心中却是嫉恨非常。 如今这二房的俩孩子当真是发达了,不仅有田有铺子,还跟义阳王搭上了关系。 反倒是她大房,真是干啥啥不顺,先前本想着能从大姑子这里讨点好处,接下一笔大生意,不想那姓卢的当真是狡猾,有好事也不知道照顾她们家,反倒把生意交给了外人。 如今她整日腆着脸讨好大姑子,也仅能混得丁点好处,偶尔让大姑子给她家买点不值钱的小东西啥的。 见到周意日子过得这么好,她怎么能不恨? 但她再恨也没用,人家二房如今有靠山了,那尊大佛就在东来庄上住着,她还真不敢对周意怎么样。 周意见杨氏还怪能屈能伸的,微挑了下眉,又看看周春华,见其板着脸看自己,唇角勾出一抹笑来:“是挺巧的。” 第217章 谋算 杨氏见周意笑了,便顺着杆子往上爬道:“你现今可忙了,家里要见你一面都不容易,改明儿回家坐坐去啊?” 周意说:“等有时间再说吧。” 最近总是有村民来找她,不是明里暗里想套她话,便是有所求,她为了打发村民,空话说得也是越来越顺口,听到啥话都‘嗯嗯嗯’、‘好好好’、‘知道了’、‘我到时候看看’、‘再说吧’,就是没个准话,甚至有时候她都没听清旁人说了啥,就随便拿出一句给打发了。 这不听到杨氏这么说,她顺口就给了句空话。 周意突然发觉她真是越活越‘油腻’了。 但这也是没法子,她最近事情太忙,来烦她的人又多,实在是没功夫一个个村民认真对付过去。 杨氏闻言以为周意说的是真的,顿时一喜,说:“那你可得来啊,让二娃也一起来,到时候我让你三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如果能跟这丫头再拉近关系,那她家以后不也能跟着沾沾光了? 一旁的周春华看到杨氏这般狗腿的模样,拧起了眉。 杨氏平日里对她就是这么一副态度,她看着只觉杨氏这人识相,却不觉得杨氏恶心,如今见杨氏这般对周意,她便觉得着实有些倒胃口。 心想这丫头先前都打了大娃两回了,这当娘的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呢?换她可做不到对这丫头笑脸相迎。 “嗯,再看吧。”周意又顺口说了句。 随即又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想离开,杨氏却是喊住了周意:“哎?二丫头,你等下。” 周意转回头来,问:“还有事?” 杨氏看看周意的铺子,有些惊讶问道:“二丫头,你这铺子咋装成这样了?是想卖点啥啊?” 周意也有些惊讶:“谁说这是我的铺子了?” 杨氏瞪大眼睛看向周意:“不是你从季老板手里买下来的?” 周意摇头说:“不是啊,这是义阳王的铺子,青九帮义阳王买的,不信你问他。” 说着她指向了青九。 杨氏顺着周意的手便看向青九。 青九是知道他家四爷不过挂了个名而已,实际上这铺子还是周意的,以为周意是在乎自个和大哥的名声,不愿意对外说,便配合点头道:“这铺子正是义阳王的。” 杨氏一点也没想过王府的侍卫能骗她,闻言心中一阵复杂。 即因这铺子不是周意的而高兴,又觉得周意如今都有本事出面帮义阳王买铺子了,跟义阳王定是关系匪浅,心中有些嫉妒。 就连周春华都有些惊讶,她原先以为这铺子是周意买的,还去周意家大闹了一次,谁知这铺子竟不是周意的? 难怪这丫头不肯把铺子让给她呢,因为这铺子压根不是这丫头的,就是想让都让不出来啊。 随即周春华又瞪了周意一眼,心想这铺子既不是她的,当初她去闹的时候咋不说呢? 若是义阳王知道了有人惦记他的铺子,说不定会生气的吧? 她觉得周意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想让她丢脸! “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了。”周意见杨氏一时没说话,有些不耐地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出了门正准备上马车,谁知道杨氏急忙追了上来,对着周意道:“二丫头,你是不是回村啊?正好我和小红也要回村去,你带我们一程呗?” 周意说:“我不回村。” 她准备去东来庄,一会儿正好接俩小孩回家,虽然也能顺点路,但她才不愿意让杨氏和周红坐她的马车。 杨氏却像是听不出来周意拒绝的意思似的,又厚着脸皮说:“这马上天要晚了,你不回村去哪?就算你要先去别的地方,带我一道就好了,一会儿顺便带我回去呗。” 周意看了眼跟在后头的周春华,见其脸色难看,便说:“大姑家不也有马车?让大姑送你回去好了,我要去个地方吃饭,等回去的时候都晚了。” 杨氏一听周意说有饭局,顿时眼睛一亮:“那正好我和小红也没吃呢,带我一起去呗。” 一旁的周春华实在是看不下去杨氏这不要脸的模样了,没好气说:“那你跟这丫头一道走吧,我就先回了。” 说完,便带着自家闺女和丫鬟走了。 杨氏反应过来自个得罪了大姑子,回头去喊人周春华也不应,不由一脸急色。 随即她又咬咬牙,看向周意说:“你看,你大姑也走了,你总不能让我腿着回村吧?” 周意笑笑:“我要跟义阳王一起吃饭,义阳王性情古怪,不喜见外人,你确定你要去?” 一旁赶车的青二闻言面色纠结,心中有些犹豫,周姑娘的这番话要不要学给主子听? 主子可是要求他们,凡是周姑娘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汇报给他的,可若是主子知晓周姑娘说他性情古怪,会不会发怒啊…… 杨氏闻言一怔。 心中是既妒又怯。 她既忌妒周意能跟义阳王一起吃饭,又想也跟义阳王搭上关系,但到底对义阳王有些惧意,又听周意说义阳王性情古怪,实在是不敢单枪匹马去见义阳王。 虽然还带了个闺女,但闺女才多大,又不会说话,她不还等于单枪匹马? 想到闺女,杨氏又是眼睛一亮。 她回头看了闺女一眼,今年虽才十二岁,但模样却是把她和她男人的优点都继承了,长得在整个村子里都是最出挑的。 就是穿得土了些,若是能像二丫头一样穿绸布衣,肯定更加好看了。 那义阳王听说也快十一岁了,她闺女的亲事到现在也没找到合她意的人家…… 杨氏心中打起了鬼主意,权衡了一会,才对周意说:“那你就带我和小红去见识见识呗?” 周意有些惊奇地看了杨氏一眼,没想到她都这样说了杨氏还要跟着她走,不由给青二递了个眼色。 青二顿时会意,冲着杨氏板起了脸,凶神恶煞道:“放肆!我家王爷岂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 杨氏和周红被吓得一惊,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周意也不再理杨氏,上了马车,对着青二道:“去东来庄。” 青二恭敬地应了声,便赶着马车走了。 杨氏看着马车的背影,半会,才对着周意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怒道:“什么玩意!” 但随即她又收起了怒火,看了看自家被吓到了的闺女,又看了看前方,眼珠子转了转。 心中起了想让闺女进入王府的心思,这心思怎么都压抑不住了,她得赶紧回家跟她男人说说这事,也好好谋算谋算。 第218章 守时 周意来到东来庄,到了萧衍的院子,见到魏红梅,问道:“梅姑姑,四爷呢?” “四爷在房中呢。”魏红梅答道。 “唔,他又逃课了?”周意一副我就知道样子。 一开始周大娃和陆启龙来的时候,萧衍倒是认真陪着俩小孩听了两天课,但后来萧衍总能找到借口不去听课,若不要来陪她,若她不在宁愿喝茶发呆都不愿意去学习。 虽说周意也觉得当今读书人学的东西大多没用,还有不少固化人类思想的文化,但她觉得到了一个新地界有必要了解了解人家的文化和思想,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再说这时候的文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总有它的可取性。 魏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 自家主子一点上进心也没有,魏红梅觉得在人整日忙东忙西的周姑娘面前有些丢人。 周意对其点点头,便大步往萧衍的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见到萧衍正在偏厅中,却发觉萧衍并非是她想象中的喝茶发呆,而是在一张大书桌上认真地裁布缝衣。 那布料一看就是女人用的料子,且看大小雏形,应该又是帮她做的新衣。 萧衍做衣裳的时候与平日里完全不同,他神情专注,动作优雅且有条理,仿佛手中做的不是衣裳,而是一件艺术品。 斜阳从窗口处洒落在他身上,让周意感到一阵安宁祥和。 萧衍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周意一眼,见她正认真地打量自己,柔柔一笑:“意意,你回来了。” 周意也不由笑了笑,走到萧衍的跟前,一边看他做衣裳,一边说:“我记得你小时候跟旁人不一样,别的男孩子喜爱玩的都是什么变形金刚和小汽车,你却喜爱洋娃娃,小时候就爱给洋娃娃打扮做衣裳,长大了又给我做衣裳,这兴趣爱好还一直没变化。” 小辰上辈子刚刚搬到她家隔壁的时候,才四岁,她现在还能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 也不知这辈子跟上辈子有没有什么关联,小辰上辈子儿时也体弱多病,当时他长得很瘦弱,又漂亮得像个女孩子,附近的大男孩发现了小辰这个‘弱者’,总喜欢欺负小辰。 小辰引起她注意的时候,就是因为一次她放学回来见到小辰被人堵在角落受欺负。 那时候她也才八岁,还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小孩,看到一个容貌精致的小男孩被欺负得可怜兮兮,自然受不了。 加上跟教练学过几招功夫,自觉艺高人胆大,见到这种霸凌的事情便忍不住上前管一管,拼了狠劲把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给打跑了,当然那回她也挂了点彩。 从此以后她的身边便多了一个小跟屁虫…… 萧衍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他小时候还是因为周意才喜爱上洋娃娃的,周意为了安慰被欺负了的他,把自个的洋娃娃送给他哄他开心,他视若珍宝,但周意怕已经不记得这事了。 周意见萧衍不说话,便也安静地看着萧衍做衣裳,见他动作熟稔地把漂亮的丝绸裁剪好,又用石灰粉块在布料上画着什么。 这一个做事,一个看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晚饭时候,萧衍听到魏红梅在屋外请示,才把工具一收,对着周意说:“去吃饭。” 周意点点头,正想随着萧衍一起去饭厅,想起什么,问道:“你在晋王府内还有眼线吗?” 萧衍闻言说:“我留了几人看守我的院子,顺便也帮我盯着王府动静。” 随即问道:“意意,是有什么事吗?” 周意说:“朝廷恩科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战事如今已成定局,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晋王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晋王若是出事,定会牵连萧衍的。 萧衍伸出手想抚平周意皱起的眉,但发觉自个的手有些脏,又缩回手道:“意意不必太过担心,我虽不知晋王跟胡人有过什么盟约,但既胡人败仗已成定局,现今就算胡人对晋王不满,发作晋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倒捏住晋王把柄,还可图谋一番,他们不会翻脸不认人的,最多给晋王一点教训,这点教训晋王再吃不住,就让他收拾收拾去世也罢。” 周意闻言不由笑出声来,没想到萧衍这么没良心,竟说出让他老子去世的话来。 随即又觉得萧衍所说有点道理,胡人虽说可能会找人发泄怒火,但直接害死晋王确实没有好处,晋王派去跟胡沟通的人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晋王真是白混了。 她便稍安下心来,随着萧衍一起去吃饭了。 …… 第二日,周意送二娃和小龙来庄子上念书的时候,便看到有不少人赶着大群马匹、牛羊、和一堆货物往萧衍的庄子上送。 她来到庄院,在主屋内找到萧衍,问道:“这是东平王把你庄子上缺的东西给送来了?” 萧衍点头说:“嗯,这东平王还挺守时。” 说是半个月内让东平王把东西给他补齐了,东平王还真想法子给他弄来了。 他又对魏红梅吩咐道:“去点点数目对不对。” 魏红梅应了声,便出去清点货物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魏红梅回来禀道:“四爷,东西只多不少,还附了二千两银票,说是给四爷赔罪。” 萧衍点点头。 魏红梅又说:“如今院外的养殖场还在建,那些家禽不知归置何处?” 萧衍便看向周意。 周意嘴角微抽,说:“留下少许吃用,余下的家禽送到另两个庄子上先养着,等养殖场建好了再赶回来。对了,找个会看家禽的人过来瞧瞧,看有没有得病的。” 这么大批家禽运送过来,只要有一只得了病的,再是传染病,那就完了。 魏红梅闻言一凛,欠身应道:“是。” …… 魏红梅办事速度很快,午时便带来了准信,许是萧睿这回是诚心跟萧衍赔罪,送来的东西还都是好的,周意闻言便放了心。 午后见萧衍没有去念书的心思,又开始做起了衣裳,便想起来要开成衣铺的事,靠近萧衍的‘工作台’喊了声:“小辰。” “嗯?”萧衍抬起头来看周意。 周意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笑,说:“那个,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萧衍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下一瞬又一脸迷茫地问:“何事?” 第219章 开业 “你不是名下有三间布庄,都在何地,生意怎么样?”周意问道。 萧衍说:“晋城有一间,东平有一间,还有一间在义阳。” 这三间布庄开在这三城内,也是因为平阳这三地最为繁华,晋城是府城就不说了,义阳又是平阳甚至更远的西北方人通往南方的枢纽之地,经济一派欣欣向荣,东平也是一大县,因人口较多,勉强排在三位,其余八县并不怎么有开布庄的必要,赚头不多。 周意问:“那生意如何?” 萧衍说:“除了晋城的铺子我重新整顿了一番,另两个铺子我还没看过,不过梅姑姑说,这三间布庄在晋王妃接管之前,生意也只能说勉强可以,晋城和义阳的铺子每年能营收二三千两吧,高平那间还不足千两。” 周意又问:“你是卖土布还是绸布?” 萧衍想了想,说:“好像都有。” 周意问道:“那你觉得这三间铺子除了卖布,加上成衣如何?” 萧衍闻言眨了眨眼,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做的衣,已经知晓周意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他佯装不知,顺手又开始缝他的衣裳,一边缝一边说道:“义阳之地有大量流动人口,卖成衣尚可。晋城年年都有不少人口涌进,有钱人也多,偶有急需衣物的时候,加上百姓有攀比流行的风气,卖成衣亦可。高平就不行了,那地方人口虽多,但经济不好,年年还有人口外流,常住的基本都是当地人,多半都会自己裁布做衣,除非你卖的衣裳比她们自己做价格高不了多少,那地方的老百姓讲究实惠。” 周意听萧衍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才过多少时间,萧衍就把这么多地方的情况摸得门清了? 她见萧衍说完便认真缝衣了,也没再理她的意思,不由伸手覆上了萧衍的,说:“小辰,我想在你晋城和义阳铺子里卖成衣,好不好?” 萧衍看了眼周意的手,强忍着笑意,头也没抬,嘴里淡定地说:“好。” 周意等了半会,见萧衍没下文了,抿了抿唇,只好又说:“那你帮我设计款式,好不好?” 萧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像是被周意问得愣住了,半会,才说:“我如今好歹也是一个郡王,你让我设计衣裳拿出去卖?” 随即又生气道:“我只给意意做衣裳,让我给别人做衣,想都别想!” 周意忙解释道:“你只是设计,不用你亲手做衣的,我雇个裁缝来,你设计图画好了,让他定做型号打板,我再雇人裁制,不需你操多少心的。” 萧衍仍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设计也很耗费心神的。” 周意拉着萧衍的手,说:“那你少设计些,一个季度设计十二款好不好?成年男女各四款,男童女童各两款?” 萧衍说:“那我一月下来要设计四款,也很累了。” “……”周意默了默,又降低要求道:“就今年设计这么多,等来年的时候,你每个季度给男女各添上两套新款,童装添一款就好了,怎么样?” 萧衍气闷地看了周意好半会,就在周意被看得心情有些忐忑的时候,他才撇了撇嘴,委屈巴巴道:“那好吧。” 周意闻言一怔,问道:“你同意了?” 萧衍反握住周意的手,说:“嗯。” “……”周意眨了眨眼。 她还以为萧衍不会轻易同意,就算同意也可能会顺势跟她提点啥要求的,没想到就这样同意了? 可他就是这样无私无求地帮她,周意反倒觉得有些内疚的样子。 半会,周意才干巴巴地说:“那……那好吧,等挣了银子我给你分成。” “不用,挣的钱都给意意。”萧衍低头挡住了眼中的笑意,捏了捏周意的手,说。 “……” …… 一晃几日,周意的当铺总算是装修好了,人手招齐,萧衍派人去晋城请的朝奉也到了。 开业之前,萧衍给周意的当铺送去一万两现银,还有千贯铜钱,说作为周意的启动资金。 周意本不想要萧衍的钱的,但萧衍说让周意空间的金银都先留着,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做备用资金,周意被萧衍给说服了,便先借他的钱用了。 选了个黄道吉日开业,两个铺子都张灯结彩,招牌是由董先生给提的字,一个叫隆盛典当,一个叫民盛菜铺,周意又根据梅姑姑的意见托人请了队舞狮,来帮她的铺子开运。 当铺挂上了牌匾,写上接当的东西和规矩,蔬果铺子都铺上了货,蔬菜有一部分是她山头第一批长出来的,一部分是跟村民收购的,她还跟人收了些应季的水果。 动静闹得很大,没过多久整个县里的百姓都知道了县里多了间当铺和一间蔬果铺子。 由于周意的蔬果铺子干净又品种多,价格也不比菜市里的贵,蔬果还都挺新鲜,一开起来便很受当地老百姓欢迎。 而当铺又收许多小东西,尤其土布和蔬果也能收,这个消息很快不止县里的人知道了,就连附近的乡里也传了开,很快便有不少老百姓找上门来问价钱。 周意的当铺收购土布只收新布,根据质量价格在百文上下一匹,这个价格也让不少人为之心动,就跟周意想的一样,很多乡妇都打起了主意,想把这活当作营生做,甚至刚刚开业就有人送货上门了。 另外蔬果的价格,周意也定得比商人直接去乡里收货稍微高一些,有些品相不好或量少的商人不收,她这也收,品相不好的蔬果她是打算拉回村喂家禽,也不求质量,但价格会相对低些。 这对于想赚钱没门路的农民来说又是一个好消息,以前实在缺钱的农民会拉了自家种的菜来到县里菜市坐上一日,能卖多少还不一定,有了当铺这个收货点,他们便方便了许多。 但周意后来听当铺掌柜反应说,有些蔬菜量大的送进城来要交税,当铺里总运送蔬菜也影响铺子的档次,且弄脏弄乱了还不好收拾,于是周意便让掌柜跟这些来送菜的农民说,家住城西门外的直接把菜运送到东来庄,家住城东门外的直接把菜运送到萧衍名下的另一个庄子东升庄。 品相好的拉去县里卖,不好的就留在两个庄子喂养家禽,这样这个小问题便能解决了。 第220章 就等你 铺子一开起来,周意几乎天天泡在县里,不是去看看生意如何,便是听听掌柜和员工遇到的小问题,也好快速给出意见作出调整。 周意还让王大壮把如今手里招人织布的活分分,能交给他媳妇的就交给家里,实在需要他出面的事情他再去忙,然后腾出些时间去县里各个酒楼和小饭馆跟掌柜老板打交道,问他们需不需要送货,每接个单子也给他拿提成。 有民盛菜铺做后盾,王大壮去跟人谈生意也比较顺利,没几日便接回了三桩大单,还有几个大户人家的管事主动找上门来,要求民盛每日给他们送菜和水果,且连价格都不谈,其中还有个高平县令府上的管事。 周意听到这件事情既感到有些惊讶,又觉得意料之中。 那县令原就是东平王的人,自从萧衍搬来后,县令给萧衍庄子上送去过几回拜帖,萧衍都拒之不见,想来这县令是改了路子,知道这菜铺是萧衍名下的,便发动人来照顾铺子的生意了。 周意回去跟萧衍说了这事,萧衍听后只说不用管他,周意便也不管了。 待铺子运行正常后,她才能暂时撒手不管,每隔几日听掌柜做次汇报就成。 但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忙活,她在萧衍的侍卫中左挑右选,挑出百来名头脑灵活些的,让人组队去往南方。 两组各四十人的,去西南和南方沿海地区收集作物种子,另外二十人一组的,去江南地带收购便宜的丝绸和织锦,另外也派人出去寻些有能力的掌柜、管事和账房,准备下个月跟萧衍一起去各县看看他的铺子和庄子,也给各个铺子都换换血,不能让晋王妃继续把持着萧衍的产业。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底,今年的童试开考了。 因为孙景文和王伯仲原就是童生,直接在晋城等着院试就成,倒是刘通前几日便回来备考了,还给周意送来了不少他和孙景文在晋城买的小玩意,多是晋城那边的美食特产。 周意也给刘通回送了一些补品,告诉他考试前多补补身体,不然一坐坐一天身子别受不住。 前段时间周大福和杨氏带着周红拦过周意几回,但周意太忙,压根顾不上他们,每次不等这家人说明来意,便把人给打发了,也不管这家人气得跳脚。 眼见童试开考了,周大福和杨氏这几天倒是消停了,周意几天不见这家人来,突然想起来跟周二娃提了句,才知道周大娃今年也要参加童试了,这事还是王小胖告诉周二娃的,王小胖则是听周三娃说的。 因为陆家的陆启阳今年也参考了,所以第一场县试考过放榜这日,周二娃和陆启龙也要去县里看,周意便带着俩小孩一起去县里看了榜单。 到了县里放榜的地方,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周意还在其中看到了刘通和陆启阳一家。 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周意便开始扫向榜单。 高平县今年考童试的人还不少,起码榜单上就写了六七十人的名字,说明这次参加考试的约莫得有二百人出头,周意在榜上看到刘通的名字排在第三,陆启阳的名字居中,让她意外的周大娃的大名周茂才也吊在末尾。 跟刘通和陆启阳道了声喜,周意便听到一声大叫声:“啊!有了!有了!” 周意听这声音还有些熟悉,转回头便看到周大福在抚掌大笑,旁边还站着杨氏、周大娃和周红,几人个矮又挤不到前头去,自然看不到末尾周大娃的名字,一听周大福说周大娃的名字在上头,几人顿时开心地抱成一团。 周围的人有些黑线地看着这家人,心道这才第一场县试,过了第二场府试才是个童生,才有资格参加院试,这家人咋高兴得像人家中了秀才一样呢? 周意也有些无语,这榜单明显是按名次排序的,第二场府试要去晋城考,至少刷去六七成人次,所以县试吊在末尾的,府试八成是过不了,倒是排在前头几名的稍微安全一些。 她趁着这家人还没注意到她,悄悄拉着周二娃,喊上陆启阳一家,又跟刘通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便先走了。 一行来到神仙醉,周意对着大姨孙杏儿和第一次见面的大姨父路大山说:“大姨,姨父,小阳县试过了,我请小阳吃一顿,也算给他送行。” 县试一过,陆启阳就得赶去晋城参加府试了,原本没点把握起码考中个童生,一般人不会跑这么远去参加府试,但陆家人还对陆启阳挺有信心的,坚持要让陆启龙去考,周意也不好说什么。 孙杏儿这会面对周意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过年那会她跟周意闹过不愉快,原本让小儿子来周意家住,也是她嫌弃小儿子烦人,打发过来的,想着就让小儿子过过苦日子说不定能懂事些。 没想到周意不仅没让她小儿子受苦,都给养得都胖了些,如今还给儿子找了个举人当老师,她对周意的心态也产生了变化,有些感激了。 陆大山倒是笑呵呵地说:“哪用得着你这个小辈请,今个我跟你大姨请客,也算答谢你照顾小龙了。” 刘通则说:“哎?这是我家我酒楼,你们来我家吃饭还叫你们请客不成?这顿饭我请了!你们谁要掏钱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众人见刘通放了‘狠话’,只好厚着脸皮吃了刘通一顿。 饭间刘家和陆家相约,明日同行去晋城,众人相谈甚欢,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才各自散了去。 今个董先生给俩小孩放了假,周意便也没去东来庄,吃过饭直接回到了村子里。 没想到刚刚到家就见到周大福和杨氏在她家门口转悠,一见周意回来了,两人连忙迎了上来。 “二娃,二丫头,你可算回来了!” 周意问道:“你们有事?” 周大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这不是你堂哥县试考过了,我想请你和二娃回去吃顿饭庆祝一下。” “唔,吃饭就不用了,我和大哥刚刚吃过,既然大娃考过了县试,回头我让大丫给他带点礼算是祝贺了。”周意说。 周大福闻言一急,说:“那哪成啊,今个家里烧了好些菜,就等你过去了。” 周意挑眉:“就等我?” 这还真是稀奇了,她还不知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在周家啥时候这么有地位了? 周大福搓了搓手,半会,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还有事想跟你商量吗。” 周意心中暗笑,已经猜出周家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周大娃县试过了,以周德旺和大房夫妇俩的心气,估计是想让周大娃去晋城接着考,哪怕得个童生都能够他家拿出去吹牛争脸面的了。 但今年的府试赶场赶得紧,高平县又算是平阳府内离晋城最远的县,必须乘快马或走水路乘船才来得及,赶一趟来回至少得花费几两银子,这家人别是想让她投资这笔钱吧? 第221章 不借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周意淡淡道。 “还是回去说吧……”周大福想坚持,但见周意的脸色已经寒了下来。 他偷偷瞥了眼赶车的侍卫,担心周意一言不合再让人打他,他可不想自个再掉两颗牙…… 权衡半会,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二丫头,是这样的,你堂哥这不县试考过了,我想送他去晋城继续考。” “哦。”周意点点头,说:“那是好事啊,恭喜恭喜啊。” 周大福扯了扯嘴角,又有些难为情地说:“但这家里不是困难嘛,大娃去晋城的路费都凑不齐。” 周意有些惊讶:“不至于吧?我前段时间不还听说奶弄了四头小猪回家吗?今年都有条件养四头猪了,还凑不齐大娃的路费?” 周大福闻言皱起了眉,心中想着这丫头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随即又跟周意吐苦水道:“这还不是家里欠了银钱,你奶想今年多养两头猪好还债呢。” 周意更加惊讶了:“欠债?欠了谁的债?去年交税不是从我这里换的粮,今年大娃去县里念书都是大姑给交的束脩,你家干啥了又欠债了?” 周大福被问得愣住了,杨氏皱起了眉,说:“你知道啥啊,家里去年交税缺了粮食,如今吃的喝的都不够,不还得掏银钱买,我前几日还问娘家借了二两银子呢!” 周大福闻言忙点头说:“是是,都欠了你大娘娘家好些两银子了,这可得还了。” “哦,那你们慢慢还呗,没事我就先回家了。”周意说。 “哎?二丫头,我事情还没说呢。”周大福见周意要往家走,忙喊住了她。 他现今可不敢跟去周意家里说话,起码站在外头周意不敢动手打人。 周意有些不耐地转回头,说:“那你倒是快点说,我忙着呢。” 周大福也不敢再磨磨唧唧的了,直接把话给说明白了:“是这样的,大娃要去晋城考试,你爷奶那边也拿不出银钱来了,你爷的意思是能不能从你这先借点?” 周二娃早就看周大福和杨氏不爽了,这会儿听周大福说借钱,顿时怒道:“小妹哪有银钱借给你?” 这臭不要脸的,到底是借钱还是要钱的?真借出去了肯定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周意也说:“你听到了?我没钱。” 周大福和杨氏见周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深呼了一口气。 杨氏怒道:“你咋没钱了?家里要啥有啥,又盖房子又买人买地的,出去还坐马车,说没钱谁信?” 周意说:“就是因为买地盖房子,家里还要养着这么多人,所以没钱,你爱信不信。” 杨氏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说:“你的意思是不借了?” “就是不借。”周意果断说道。 周大福知道周意这是那准了主意不想借钱了,深呼了一口气,说:“就算你不借银子,借我家一辆马车总成?” 周意说:“这是义阳王的马车,你们要借问义阳王借去。” 杨氏气得喘了喘,说:“你堂哥要去晋城考试,考中了童生你不也能沾点光?跟你借点银子你不借,借马车你也不借,你是不是想毁了你堂哥的前程?” 周意笑道:“你都说那是我堂哥了,我对他有什么责任?你们当爹娘的不愿意管他,还想让我来管?到底是我抠还是你算得精啊?你就算要算计,算计周春华那个二愣子还说得过去,毕竟她好歹占了个姑母的名分,算计我这个当堂妹的,你脑子有病吧?” “你!”杨氏指着周意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是得知儿子考过了县试就去找周春华了,但先前她也不知道周春华怎么就生她气了,这段时间对她爱理不理的,今个去找周春华,周春华一开始听说大娃考过了县试也有些高兴的样子,他们说了想送大娃去晋城,周春华一开始也并没有反对。 但卢志山那个臭男人,在得知大娃的名次排在末尾之时,说啥都不愿意出钱送大娃去晋城接着考,说等来年再考次县试看看,最起码名次排在中上才愿意送大娃去,若是来年考不到中上成绩,后年起他连供大娃继续念书都不供了。 但杨氏觉得这回的县试只是主考官没眼光,才把他儿子的名次排在末尾了,他家大娃去了晋城之后,肯定是能考个童生回来的! 但不管她跟卢志山怎么保证卢志山都不听,这不卢家那边说不通,她才又回村找周意来了。 可眼见周意这条路也走不通,杨氏便急了。 她又气又急道:“大娃若是能考中童生,过两年肯定能考中秀才的!你若借了银子给大娃,大娃能不记得你的情义咋地?到时候大娃多了个免徭役名额,也能给二娃用啊,再说到时候你和二娃的婚事都能好说一些不是?” 周二娃闻言站到周意的身前,瞪着杨氏说:“我们都分家了,你儿子考中啥都跟我们没关系,以后我自己会考中功名照顾小妹的,不需你们操心!” 杨氏顿时鄙夷地看了周二娃一眼,说:“就你?等你考中功名等到下辈子吧!” 周二娃闻言瞪着杨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小脸气得通红。 周意都被杨氏的不要脸给气笑了,她时常见到人对上门来借钱的进行羞辱,这还第一次见到上门借钱的还要羞辱人的,咋就这么理直气壮呢? 她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个二两银子出来,拿在手中掂了掂。 周大福和杨氏见状眼睛一亮,以后周意总算是愿意借银子给他们了,虽然只有二两,但有也总比没有好啊。 却见周意拿着银子把玩了两下,直接抛到了赶车的青二怀中,青二下意识便接住了。 周意看向青二道:“赏你的。” 青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喜道:“多谢周姑娘!” 周意又看向周大福和杨氏,说:“看到没,我有银子,但就是不借给你们。”气不气? 说着不管二人脸色变幻莫测,拉起了周二娃的手,道:“大哥,回家。” 周二娃见小妹把这俩不要脸的人气得不轻,对着周大福和杨氏翻了个白眼,才大声应道:“哎!” …… 第222章 生日 周大福和杨氏黑着脸回到家,堂屋里还摆了不少饭菜,可二人看到这饭菜就有些来火。 周德旺和徐氏看到俩人回来,周意却是没请来,周德旺不由问道:“二丫头呢?” 杨氏闻言没好气道:“她不来,银子也不借!” 周德旺和徐氏纷纷皱起了眉。 半会,徐氏才问道:“你没跟她说大娃去了晋城能考中童生?” 她也是听杨氏这么说的,说大娃去了晋城肯定能考中童生,若是大娃这么小年纪就考中童生了,那以后可是很可能考中秀才的,毕竟才十一岁就考中童生的也不算多见,肯定说明她家大孙子比旁人家小孩聪明些吧? 周大福叹了口气道:“说了,那丫头说有银子也不借咱们,还拿出二两银子直接送人了。” 徐氏顿时心疼道:“啥?直接拿二两银子送人了?送谁了?” “就是在她家住着的几个侍卫,我也不知道叫啥名。”周大福说道。 “哎呦喂!这个败家玩意!”徐氏大声骂了句,随即问道:“这么说起来那丫头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呢?” “她都能眼都不眨地送给外人二两银子,能没银子吗?大姐夫都没这么大方呢!”周大福翻了个白眼道。 徐氏又问:“那她咋不肯借银子呢?” 周大福默了默,说:“那谁知道,她就是不借。” 徐氏气道:“有银子都不借,这小白眼狼!” 随即看向周德旺道:“当家的,你看这事咋弄?要不咱去找了族长,去她家说说?哪有这样的,有银子不知道照顾照顾自个堂哥,反倒送给外人?再说咱要借她银子又不是干别的,是送大娃去晋城考试的!” 周德旺本就生气,听自家婆娘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更加生气了。 他不由看向徐氏怒道:“找族长有啥用?当初老二走的时候族长就来骂了我一通,如今还能帮我咋地!” 他家里若是真的到了绝路,族长说不定能去找二丫头说说情,但如今不还没到那地步呢吗,族长咋肯放下脸皮去说? 徐氏被周德旺一吼,吓得一时也不敢说话了。 杨氏看了眼自个公婆,试探问道:“爹,那大娃去晋城的事咋弄?总不能不让他去考吧?” 周德旺深呼了一口气,犹豫了半会,才咬牙道:“去!肯定得去考,回头我给你们凑些银子出去,让大福带着大娃去晋城。” 杨氏忙道:“我打听过了,坐马车去东平码头,一个人得收一百五十文钱,行礼另外算,然后从高平坐船到晋城,一个人又得收一百五十文,行礼也要另算,去晋城得住客栈,听说晋城客栈可贵了,尤其离考场近的,吃住花费一日不得二三百文钱出去?若是大娃第一场考过了,还得等院试,估计得住上个小半月,加上路上吃用,这起码得备上六七两银子才够了。” 周德旺闻言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说:“六七两银子就六七两吧,大不了我舍了老脸出去借点。” 如今他家里也就能拿出三两多银子,但他家里这么多地,去跟人借点还是能借回来的。 杨氏眼睛闪了闪,又说:“我感觉这俩大老爷们去晋城照顾不好自个,要不我跟着一道去吧?大娃这回是去赶考的,万一身体弄坏了,到时候还咋考试?” 她还从来没出过这个小县城呢,也想去晋城见识见识。 徐氏顿时立起眼看向杨氏,说:“你去啥去?去了没得多花费银钱!” 周德旺却是觉得杨氏说得有些道理,大娃这趟去赶考,可不能出意外,若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考砸了,那他亏得就更多了,也就多出个人的路费和办路引的钱,吃住让俩大人省省,顾好大娃就成,多拿个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便说:“就让老大家的一道去照顾他爷俩吧,苦了谁不能苦了孩子,不然考不中不白搭了。” 徐氏闻言有些不爽地深呼了一口气,但也觉得周德旺说得有些道理,便没再说啥了。 当天还没过去呢,周大娃要去晋城赶考的事情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第二日周大福和杨氏便风风光光地在村里转上一圈,奔走相告,然后便带着周大娃赶路去了。 对此有的人羡慕,但更多的人则想等着看周德旺一家的笑话。 今年保乐村可不止周大娃一个考过了县试,还有两个杨家的小子也考过了,但他们都听取杨约正的意见,打算再读个几年再去晋城考。 按杨承德的话说,去考县试就是去试试手,增加考试经验的,等到了差不多有考秀才的水平了,再去晋城考府试和院试就是,不然来回跑人受折腾不说还浪费银钱,如今一个童生都不一定能拿到手呢,去白跑啥跑?脑子有病吗? 所以今年要去晋城考府试的只有周德旺一家。 大多数人都觉得周大娃去了肯定考不中,所有都等着看周德旺的笑话呢。 周意也听说了这事,闻言只是笑笑便罢。 …… 一隔几日,到了五月初三这天,周意正准备送俩小孩去庄子上上学,却听周二娃说:“小妹,董先生今个有事,说让我们午后再过去。” 周意闻言也没多想,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在家呆到午后,来到萧衍的庄子上,发现庄子上张灯结彩。 她有些好奇地抓了个下人问发生了何事,谁知那下人看到她直摇头,下一刻便跑走了。 她只好跑到萧衍的院子里,问萧衍:“你庄子上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人也都神秘兮兮的,今个是过节吗?” 她思来想去这年头五月初三没啥节日啊? 萧衍笑笑,拉起了周意的手,说:“跟我来。” 于是周意便被拉进了他的房间。 却发觉萧衍房间的床上地上摆满了粉色玫瑰,房中芬芳四溢,在萧衍的大床中间还摆了一套珍珠黄色衣裙,就是萧衍最近一直在做的那套。 她问道:“这是做什么?” 送她礼物还摆满了玫瑰花是什么意思? 萧衍有些无奈说:“忘了?今天是你生日。” 第223章 怀了 周意闻言下意识便想着没到她生日啊,但随即又想到这辈子的生日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便问萧衍:“今天是我生日?” “嗯,你这辈子的生日是五月初三,记好了。”萧衍说。 “……哦。”周意呆了半会,点点头。 她穿越来后还真没关注过自己的生日,再说周家也从来没帮她过过生日,哪能知道,如今听萧衍说了,才算知道了。 随即她又问萧衍:“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生日她都不知道,萧衍怎么知道了? 萧衍说:“我问了你大哥。” 周意抽了抽嘴角,想起今早周二娃竟联合萧衍骗她,说董先生今日有事,不由有些稀奇道:“我大哥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 明明前段时间周二娃还很不喜欢萧衍的样子啊。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萧衍神秘兮兮地说。 “……” 当天周意穿上萧衍给她做的新衣,又被人收拾了一番,做了个好看的发型,最后被萧衍给拖去了饭厅。 去了饭厅不仅周二娃和陆启龙在,大丫和芽儿也被萧衍派人给接了过来,只是两人第一次在东来庄上吃饭,有些战战兢兢。 萧衍也不知让人去哪弄的食材,桌上有不少野味,还有一个水果蛋糕。 她不由眼睛一亮,指着蛋糕问:“你做的?” 萧衍笑着点头。 周意也笑了,说:“谢谢。” 几个小孩还都给周意准备了礼物。 周二娃也没啥钱,就给周意准备了一支珠花,是拿出他所有的压岁钱托萧衍买来的。 但周意见那珠花不仅是金子做的底面,上头还镶嵌了不少珍珠,估计萧衍没告诉他这支珠花值多少钱,便也没说破。 大丫送周意的礼物是她自个绣的一块丝帕,上头绣了一朵花和一个蝴蝶,虽绣工算不上多好,但周意知道大丫以前也没学过绣艺,能把花和蝴蝶绣得还挺像已算不容易了。 小芽儿给周意送的是一块不知名石头,听说是她从河边捡的,还挺漂亮的。 陆启龙就有点直男了,他把自己最喜爱的一支笔送给周意了,还是他自个用了不短时间的。 但这笔还没被周意接过来,便被萧衍给抢走了。 萧衍老神在在地说:“本王看着这支笔甚好,就送给本王吧。” 陆启龙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反对,头低得跟鹌鹑一样。 …… 过完生日,周意算是长大了一岁,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意发觉她这大半年来没少长个,至少比刚来时高出了一个拳头,这让她有些欣喜,想着按照这速度,她这辈子长大了个子估计也不会矮,应该能长出上辈子一样的大长腿来。 又过了些天,周意看着人手差不多找齐了,便着手准备跟萧衍去整顿铺子和庄子的事了,就定在五月十五这天。 原本想留在这等小舅舅童试消息的,但消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传回来,萧衍那边的事情不宜再拖,她到时候顺路去晋城打探一番就是。 走前周意从东来庄上调了四十辆马车,把手里剩下的近两千匹土布也给装了上,顺带送去晋城卖。 她如今正准备做成衣生意,虽也需要布料,但有村民织着,还有当铺那边在收土布,完全够用的了,先前跟季老板买的布就先处理掉,毕竟这土布囤着也没什么用。 当铺最近也接当了些玉饰、瓷器、字画和一间铺子,但这些多半都是活当,死当的并不多,周意便不打算带这些东西,打算快到年关的时候再一起处理掉。 十四这天,周意留在家里收拾自个的东西,收拾完后又坐着想了会儿,感觉没啥漏下的了,正松了口气,便听到外头有人喊。 她听出是外婆的声音,忙跑了出来。 苏氏自个赶了辆骡子来了,后面拉着个光板车,用草席给圈上了,周意听到有小猪仔叫唤的声音,探头看看,见里头绑着十来只小猪。 “外婆,你帮我拉小猪来了?” “嗯,喂个把月了,能喂点粗粮野菜了。”苏氏笑笑,一边说,一边拉着骡车往周意的后院走。 周意见苏氏笑容有些勉强的样子,不由跟上去问道:“外婆,家里是发生啥事了吗?” 苏氏叹了口气,半会,才说:“王思宁怀了孩子了。” “哈?”周意瞪大了眼睛。 离孙景文休妻的事情已经过去近俩月了,她还以为从此小舅舅就跟王思宁没关系了,现在王思宁又怀了孩子了? 半会,周意才问道:“是小舅舅的吗?” “……”苏氏默了默,说:“不是景文是谁的?我前几天得了王家的信,还怕那女人骗人,自个找了个大夫去瞧的,大夫说怀了快俩月了。” 周意闻言伸手捏了捏眉心,问道:“小舅舅知道这事了吗?” “我没给景文送信,想等他考完回来了再说的。”苏氏叹了口气说。 “那外婆打算咋办啊?”周意又问。 “王家的意思是想让王思宁回来,我跟你外公还没同意。”苏氏说。 “……”周意有些无语了。 若是仅一个王思宁,休了就休了,现在王思宁还怀了孩子了,那事情就复杂了。 毕竟小孩是无辜的,若让王思宁一个人带孩子,对小孩不公平,可若因此让小舅舅跟王思宁复婚,对小舅舅也是不公平,周意有些头大了。 她也没再吭声,帮着外婆把小猪给抓进猪圈,喊了大丫弄点东西去喂喂,两人洗了洗手,又拉着外婆回了她屋里。 苏氏如今想起家里那点破事,便叹声叹气的,她满脸愁容道:“这事我跟你外公也不知道咋办了。” 自个第一个孙子,苏氏自然是看重的,但她可不想让那女人再进门祸害她儿子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孩子要不要留。 周意说:“等小舅舅回来再说吧。” 毕竟也是小舅舅的孩子,让他自个拿主意好了。 苏氏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周意见苏氏有够烦的,也没把自个明日要走的事情跟外婆说,留着外婆吃了顿饭,便把外婆给送走了。 第224章 改变主意 第二日一早,周意把家里给安顿好,因为这事情周意月初的时候便跟周二娃打过预防针,所以临走前周二娃的反应也不是很激烈,就是反复叮嘱了周意几遍要照顾好自己。 周意只管答应了下来,也不耽搁时间,跟萧衍接了头,第一站便往东平出发了。 因为带了不少货物和人,又是浩浩荡荡的数十辆马车出行,惹得路人议论纷纷。 “高平离东平有六十里远,今个晚上差不多能到。我在东平有一间粮铺、一间布庄,还有六千多亩耕田和两千亩山地。”车上,萧衍拉着周意的手说。 “嗯。”周意点点头。 最近她已经问过萧衍的产业都怎么分布的了,按照路线计划了一番这次的行程。 萧衍的一间银楼和一间当铺都在晋城,两间茶行则是晋城一间、义阳一间。 三间布庄分布在晋城、义阳和东平。 六间粮铺分布在晋城、义阳、东平、清河、新定和同谷六县。 这六县周边乡里还有萧衍的娘留下的二万四千多亩田产和七千多亩山地,其中又数东平的耕田林地最多,因为东平乡里地大人口多,佃户雇起来方便。 她这次的路线便是先到东平,再到同谷、新定,接着去晋城,然后去清河,最后是义阳,从舆图上看就是从平阳府的西北出发,途径偏东南方的晋城,最后达到正南方的义阳。 “你来时顺路到过东平吧?去看过了吗?”周意问。 “没。”萧衍把玩着周意的手道。 “……”周意见萧衍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抽回了手,又掏出萧衍送她的舆图看了看。 萧衍见周意一点也不关注他,抿了抿唇,凑上前来跟着周意一起看,随即问道:“你看什么?” “我在看河道。”周意说。 “河道怎么了?”萧衍眨了眨眼问。 周意指了指上头的河流路线,说:“东平有一条小河可以通往晋城,有一条官道,可以去东南面的晋城,也可以去南面的义阳,义阳的河道流入大江,四通八达,晋城的河道应该是往东北方通的。” “嗯。”萧衍点点头。 “高平县也有一条小河,是从西北方流下来的,为什么不能跟东平的河道打通?这才隔了几十里而已,晋城的河道应该也跟义阳打通,这样东北方的人也可以途径晋城到义阳南下啊。”周意说。 若是这些河道都打通了,邻居西北和东北方的州府人口便可以多往平阳流动,又能推动一番平阳的经济了。 “那是朝廷该干的事,平阳知府都不操心,你操心这个干吗?”萧衍说。 周意瞪了萧衍一眼,说:“我就是觉得这马车颠得慌,若是水路都通了,我以后去哪不就方便了?” 萧衍说:“这只是平阳的舆图,你没看到整个燕国的舆图,从正北方,也就是庆州那边,有一条河道也可以直接南下的,听说当初挖了不少年,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才打通,义阳的河道能跟南方相通也因其的功劳,咱们这边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对于朝廷来说是没必要再挖河道的。” 周意闻言好奇问道:“你连燕国的舆图都有?” “嗯。”萧衍点头。 “那东西不好弄吧?你哪弄来的?”周意又问。 这年头制作一张地图老费劲了,要人工勘察丈量才能画得出来,整个国家的舆图只有朝廷才有精力去制作,这东西外面一般是不流通的吧? “跟晋王讨的。”萧衍说。 周意默了默,想着晋王都要造反了,确实应该有这东西,随即她伸出手对萧衍道:“那你拿来给我看看。” 正好她把整个燕国的地形都给研究研究,以后万一有了难,她也能有个方向知道往哪跑。 萧衍又拉起了周意的手说:“那张舆图很大,马车里展不开,等到地方了我再给你看。” “……好吧。”周意只好应了。 在马车上晃悠了一天,总算在黄昏时候到了东平。 周意上次去晋城之时有路过东平,但因为赶路赶得急,并未停留,只知道东平的建筑跟高平差不多,但县城却是大上近三倍,当地的人口也多了几倍。 进城之后天色已经暗了,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周意问萧衍:“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来时随行有一二百人,也不知县里有没有这么大的客栈能容下她们这么多人。 萧衍说:“去东平王的府邸住吧。” 晋王不仅在晋城建了个堪比王宫的晋王府,还在平阳其余十县都建了府邸,打算以后分给儿孙住的,所以只要在平阳府,不管去哪个县他都有地方住。 周意说:“东平王不在,你直接去他府上住好吗?” “怎会不好?东平王往年还去我义阳的府邸住过呢。”萧衍说。 周意有些黑线:“那怎么能一样,那时候义阳不还没分给你吗?” “那我不管,现在义阳的府邸是我的了,反正他住我家时,也没跟我打招呼。”萧衍说。 周意:“……”她怎么发觉小辰变得有些无赖了呢? 萧衍已经扭头对外吩咐:“去东平王府。” …… 不多时便到了东平王府,许是为了安静,东平王府所在的位置有些偏,但占地却是不小,足足霸占了一条街。 侍卫敲响门,不一会儿功夫便有门房开了门,双方交涉了一番,侍卫又回来禀道:“四爷,东平王世子正在府上。” 萧衍顿时拧起眉,周意也有些惊讶。 萧衍掀开马车窗帘,问道:“他何时来东平了?” 这小子不在晋城了,为何没人给他报信? 侍卫说:“听说是昨日刚到。” “就他一人?东平王来了吗?”萧衍问道。 “只有东平王世子在。”侍卫回道。 萧衍蹙眉静了会,又改变了主意说:“去找间客栈歇下吧。” 那侍卫正想应是,便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四叔,你既来到我府前,为何过门不入啊?” 萧衍闻声看去,便见到萧逸背着手从院里走了出来,目光阴冷地盯着他看,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 第225章 不简单 萧衍眸光微沉,随即露出一抹笑来:“逸儿,好久不见了。” 说完他转回头拉起周意的手,说:“下车吧,今日就在我二哥家住。” 萧逸闻言看向马车,因为车厢阻隔,他看不清萧衍在跟谁说话,但能让四叔这般温柔对待的,他莫名就想起周意来。 他捏紧了手,呼吸有些沉重,只感觉等了许久,才看到两人从车上下来。 萧衍一身绯衣,耀眼得有些刺目,周意一身裙装,下装是鲜艳的红,上衣则是娴静的珍珠白色斜襟小褂,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配在一起却意外地和谐,让穿衣的主人看起来既嚣张,又多了丝平日难见的温婉之色。 让萧逸感到有些难以忍受的,是萧衍紧握着周意的手,两人站在一起竟还该死的相配! 萧逸暗暗咬了咬牙,眼中闪过骇人的阴鸷,随即又消散了去。 他哼笑了一声,说:“许久不见,四叔的身子倒像是好了。” 萧衍拉着周意走到萧逸的跟前,笑道:“托周姑娘的福,本王的身子近日确实好了许多。” 萧逸也笑:“若是祖母听到这个消息,怕会很高兴吧?” 萧衍佯装听不出萧逸话里的意思,他挑了挑眉:“怎么,逸儿,不请四叔进去歇歇吗?” 萧逸微眯起眼,下一瞬又笑道:“四叔,请。” 一行人来到内院,萧衍要了个院子稍洗漱了番,萧逸说要帮萧衍接风洗尘,于是收拾好的萧衍和周意又到了一处饭厅。 这么会功夫,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 三人入座后,萧逸给萧衍倒了杯酒,说:“我也昨日刚到,条件简陋,略备了些薄酒小菜,还望四叔不要嫌弃。” 萧衍垂目看了看萧逸跟他倒的酒,微微挑了下眉。 他在晋王府之时,因为身子骨不好,从不饮酒,萧逸因为年岁不大,也没有饮酒的习惯,今日却弄了一壶酒来招待他,可真是有意思。 他笑着端起了杯子,把玩了一番才道:“这么好的酒,本王怎会嫌弃?” 说完便拿起杯子浅尝了一口。 这个年代的酒浓度普遍不高,萧逸拿出来的还是果酒,喝起来果味比酒味还浓,倒像酒精饮料似的,还挺好喝。 “好喝。”萧衍赞了一句。 萧逸见萧衍没有防备地就喝了他给倒的酒,微怔了下,随即目光又暗沉了下来,扯了扯嘴角敷衍道:“四叔喜欢便多喝些。” 话落,他看向周意,神情有些复杂。 萧衍看了萧逸一眼,身子微微前倾挡住萧逸的目光,笑问:“逸儿怎会来东平了?” 萧逸闻言冷笑了一声,说:“还不是拜四叔所赐!” 萧衍有些惊讶:“这话从何说起?” 萧逸看向萧衍:“不是四叔给父王写信,不分青红皂白告了我一状?” 若非如此他怎会被父王罚来此地反省! 萧衍惊讶道:“那高平庄子上的事,难道不是逸儿干的?” 萧逸脸色通红,咬了咬牙道:“不是!” 他没想到萧衍就这么明白地问了出来,哼!就算是他干的,他不承认萧衍又能拿他如何? 萧衍笑了:“哦,既不是逸儿,你不早说,害得本王误会了。” 萧逸别过头去,似不想搭理萧衍。 萧衍暗暗打量了萧逸一眼,又作出一副长辈关心小辈的样子道:“逸儿,最近功课如何?” 萧逸转回头来瞪向萧衍,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抢了他的人还,能笑得这么假惺惺的,忍不住拔高声音道: “尚可!” “唔,那就好,也不枉费二哥的一番苦心。”萧衍点点头道。 萧逸疑惑地皱起眉,说:“四叔这话是何意?” 萧衍给自个斟了一杯酒,才说:“如今府上乌烟瘴气,大哥向来喜爱针对二哥,父王又对二哥不满,二哥这是想担心逸儿受牵连,才让逸儿出来避避风头呢。” 晋王造反的计划流产了,算算时间晋王派去胡的人近期应当回来了,若是胡人捏住晋王的把柄狮子大张口,晋王一定是既气愤又焦头烂额。 整个晋王府的人都要看晋王的脸色过日子,晋王心情一不好,晋王府的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他知道东平王去年到东来庄时办坏了事,惹得晋王震怒,当时因为晋王心心念念造反之事,也没空跟东平王算账,如今战事停了,晋王又心情不好,只要晋王世子稍一撩拨,东平王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估计东平王是怕连累萧逸也被晋王不喜,才打发萧逸出来躲躲清净吧。 什么叫因为他告状才罚萧逸过来,这事情都过去多久了,萧睿若真因此要罚萧逸,会等到这会? 萧逸闻言怔了半响,也想起如今父王在府上的处境来。 萧衍是一个半月前送信给他父王的,那时父王只是满脸愁容地说了他两句,像是并未多计较,可事隔一个多月,几日前父王突然大发雷霆派人把他押送至封地,说是让他好好反省,他当时只觉气愤,并未多想。 如今听萧衍这么一说,才察觉到父王的用心良苦。 他不由别过脸去,弱下了声音说:“四叔,我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急匆匆地起身走了。 待萧逸走后,周意上下打量了萧衍几眼。 萧衍被周意看得有些心虚,小心问道:“意意,怎么了?” 周意摇了摇头,说:“没。” 她虽不知为何萧逸会对萧衍有这么大的敌意,可见到萧衍寥寥数语便打消了萧逸的敌意,不由重新评估了一番萧衍的实力,也有些想明白周二娃是如何被萧衍收买了。 这小子不知不觉间,好像变得有些不简单了呢。 …… 在东平王府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早周意和萧衍一起用过饭,萧逸也没再出现,两人便计划着先去县里的两个铺子看看。 带上了两个掌柜和两个账房,又带了几名萧衍的贴身侍卫,周意让侍卫换上常服,轻装上阵便往铺子出发了。 两间铺子的位置都挺好,都在县中心地带,还是同一条街上相邻的铺子,倒是方便。 乘坐马车,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地方,周意看了眼两间铺子的位置,也没靠近,拉着萧衍到了对面的一间酒楼,要了间二楼临街的包厢,坐了下来。 萧衍跟着周意站在窗边,有些好奇问道:“为何不直接过去?” 周意也没解释,只道:“先看看。” 第226章 账目 萧衍闻言便安静陪着周意看着。 对面的两间铺子都不小,布庄占了五间门面,粮铺也占了四间门面,她刚刚路过街上随意扫了几眼,东平这样大的铺子并不多见,恐怕这两间铺子在当地同行业中已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见对面粮铺有客人进门,周意对着萧衍说:“去喊个账房进来。” 萧衍闻言也没多问,乖乖地出去喊同行来的账房了。 那账房进来后,周意说:“准备纸笔,我说,你记。” 账房恭敬应了声,便把吃饭的家当给拿了出来,开始磨墨等候了。 周意等了一会儿,见粮铺的客人提了个麻袋出来,她打眼一扫,便说:“辰时,魏氏粮铺,售粮一斗。” 那掌柜闻言连忙写上。 过了一会儿,周意又说:“辰时,魏氏粮铺,售粮二斗。” …… “巳时,魏氏布庄,售布一匹。” “巳时,魏氏粮铺,售粮一石。” …… 就这么一个说,一个记,一个听,三人在包厢里窝到了下午。 周意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又对萧衍说:“让人扮作顾客,去两个铺子打听下布匹和粮食的价钱。” 萧衍点点头,便又喊了个人去办事了。 待价钱打听好回来,周意才对着萧衍说:“走吧。” 二人带着人手,下了楼往两间铺子走去。 周意见布庄里清净些,便率先往布庄里走,萧衍自然是跟着周意走。 布庄的掌柜不识得萧衍,还以为来的只是个身份不凡的顾客,忙对着几人笑脸相迎,询问道:“几位,要看看什么料子?” 侍卫赤一喝道:“义阳王驾临,还不出来迎接!” 掌柜闻言脸色大变,忙慌张地出了柜台,面上恭敬地对着萧衍行了一礼:“小的见过王爷。” 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询问道:“不知王爷来此有何要事?” 萧衍冷声说:“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掌柜闻言垂下头,眼珠子转了转,但也不敢耽搁,伸手请道:“王爷,后院清净,请随小的来。” 萧衍淡淡点头,随即拉起周意的手,柔声说:“我们去后院坐坐?” 周意点头,又扭头对着赤一道:“去隔壁粮铺,让粮铺掌柜带上账本过来,一刻不得耽搁!” 赤一抱拳回道:“是!” 说完便转身出去抓人去了。 布庄掌柜低垂着的目光微闪。 这东平的两间铺子,虽在义阳王名下,但向来都是由晋王妃把持着。 他最近有听说晋城那边的几间铺子已经被义阳王给接管过去了,晋王妃的人已经被清理干净,心中便猜测今日义阳王来是不是也想把他给清理走的? 这东平离晋城不近,他年年除了孝敬晋王妃的,私下还能捞得不少油水,他可不想轻易给义阳王赶走。 方才他正准备偷摸让人送信给隔壁的人,也好让他们思索点对策,一起对付义阳王呢,不想这位小姑娘竟断了他的路,提前让人去抓隔壁掌柜了。 周意和萧衍往前走了几步,周意发觉掌柜的一时没跟上,回头淡淡说道:“掌柜的,愣着做什么?赶紧拿上账本进来。” 说着给一旁的赤二递了个眼色,示意赤二看着这掌柜。 赤二会意,顿时凶神恶煞地对掌柜道:“快去找账本!” 掌柜不敢再耽搁,连忙去找账本去了。 他账本做得干净,义阳王今年也不过十一岁,他相信义阳王定是不会察觉出什么不妥的,再说他是晋王妃的人,义阳王就算察觉出什么,最多把他赶走,也不敢真拿他如何。 这般想着,掌柜稍安了心,赶走他又如何,他近些年来赚到的银钱已经足够他吃用一辈子的了,大不了另谋出路。 周意和萧衍来到后院厅堂,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功夫,两个掌柜便抱着厚厚的账本进来了。 待两人见礼之后,周意说:“账本拿来。” 两人便陪着笑脸把账本放到了茶几上。 他们虽不知道周意是谁,但能跟义阳王平起平坐的人,两人也不敢小看。 周意问道:“近日的账目在哪?” 布庄掌柜回道:“回姑娘,最上面一本便是。” 那粮铺掌柜也道:“粮铺近日的账目也在最上面一本记着呢。” 周意点点头,先拿出布庄近日的账目看了看,上头记载的是这个月的账目,她随意翻了翻,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深。 五月上旬记载的进项,竟只有初七那一天有一笔生意,还只卖掉一匹布,余下的进项都记载着‘无’,倒是支出部分记载得密密麻麻的,难怪这间铺子送给萧衍的账目是入不敷出呢。 她见今日的进项还未写上,便状似随意问道:“掌柜是如何记账的?做成一笔生意便会记录一笔吗?” 布庄掌柜垂头掩盖住眼中的自得,回道:“是,做成一笔生意便会记录一笔,若隔了时候,恐怕忘记。” 随即似怕周意质问他生意不好,便又抬起头苦着脸道:“王爷,姑娘,您们有所不知,因为去年的战事,如今布庄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 周意闻言也没理会他,又拿起粮铺近日的账本看了看。 粮铺记载的进项倒是有不少,但她翻看了今日的,跟她观察到的数目完全对不上,她印象中今日至少少记了五笔生意,还都是大数额的。 且因近期粮食高涨,刚刚她已经让人去打探过了,这间粮铺所卖的粮食也比往年涨了三四倍之多,而这账目上的售价,竟还同往年一样,这说明这粮铺贪的钱比布庄要多得多。 她冷笑连连。 粮铺的货源来自萧衍的庄子,这粮食出去多少进来多少都有记载,粮铺的掌柜若想作假,必须跟庄子上的人勾结,方可贪掉萧衍的粮食,借这个铺子换成银子,看来东平乡下庄子上的管事也没少贪钱。 她又看向粮铺掌柜问道:“你也是一样?做成一笔生意便会记一次账?” 粮铺掌柜忙应道:“是。” 周意点点头,对着自个带来的账房道:“把账目拿来。” 那账房忙从怀中掏出账本,交给周意。 周意接过账本往粮铺掌柜脸上一砸,沉声道:“好好看看今日铺子的真实账目!” 粮铺掌柜的脸被击中,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来不得思考这小姑娘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听了周意的话惊了一下,连忙捡起掉落的账本。 他手忙脚乱地翻看了一下,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布庄掌柜见粮铺掌柜脸色不好,也凑上前去瞥了一眼,结果一看之下瞪大了眼睛。 第227章 举证 两人看清这账本上的记载,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太过紧张,额上都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们没想到义阳王这回竟有备而来,把他们两个铺子今日售卖的东西,从辰时起记得八九不离十,难不成从今日一早义阳王就派人监视了他们? 但下一瞬那布庄掌柜又冷静下来,看向周意问道:“姑娘,你这是何意?” 他打算来个死不认账,就算义阳王知道他贪钱了又如何,这小姑娘拿出来的账本又不是出自他店里,不足当作证据,他就不信义阳王能一点面子也不给晋王妃,能直接私下处置了他。 “何意?要不要我送你去官府,你问问县令是何意?”周意淡淡说。 布庄掌柜看了周意一眼,似有些气愤道:“王爷,姑娘,你们若想赶我走,大可以直说,我好歹也是受晋王妃之命来看管这铺子的,何至于要弄个假账来污蔑我?” 那本有些慌乱的粮铺掌柜闻言顿时知道布庄掌柜打着什么主意,也直起腰来,气愤地看向周意,说:“姑娘说话得有凭据,那铺子是我经营,那不成我的账目是假的,姑娘的账目是真的?可莫要空口白牙污蔑人!” “污蔑?”周意笑笑,说道:“这东平多是本地人,平日来铺子里买东西的也多半是当地居民,东西卖出去自然有迹可循,要不要义阳王派人出去查查,看看到底是你做了假账,贪了主人家的银钱,还是我污蔑你?” 她顿了下,又说:“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事情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线索,只要义阳王命县令贴出告示,多的是有人来作证,届时一查便知这账目真假,你们不会认为你们贪了义阳王的东西,晋王妃还会保你们吧?届时第一个要处死你们的就是晋王妃!” 两个掌柜闻言一惊,气势顿时又消散了去,不由肩膀一跨,垂下了脑袋,隐住自个的慌乱神色。 来买东西确实多是附近居民,早些年的账怕是查不清了,但近期谁来买了东西自然有印象,若是义阳王真铁了心要去查,那他们如今给出的账目一看就是假的,且差的数目巨大! 虽说他们这些年挣的银钱多交给晋王妃了,可他们也没少贪,何况他们每次上交银钱给晋王妃的人并未留下什么凭证,晋王妃怎肯承认自个贪了庶子钱财? 就像这位姑娘所说,届时晋王妃为了保全颜面,一定会让他们背下这锅,来当替死鬼的! 仅一会儿工夫,两人额上的汗珠越冒越多。 粮铺掌柜抹了把额上的汗,随即‘扑通’一声跪下身来,哭喊道:“王爷饶命,不是小人故意要贪铺子里的银钱,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那布庄掌柜见状也跪了下去,抖着唇道:“王爷明鉴,小人是得了人命令,不得不听啊!” 萧衍有些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淡淡说道:“哦?你们说你们是得了人的命令,是谁的命令,可有凭证?” 两个掌柜闻言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原本他们是没胆子攀咬晋王妃的,但如今不说他们就得认罪,到时只有死路一条,说了得罪了晋王妃,估计死得更难看,两头都是死,实在是叫他们为难。 布庄掌柜权衡了半会,突然发觉即使他要指证晋王妃,也拿不出证据来,若是他把这罪名担下来,晋王妃说不定能看在他识相的情分上,好歹给他家留下一条血脉,便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道:“王爷,此事是小人所为,并无人指使。” 粮铺掌柜听布庄掌柜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很快想通了布庄掌柜的用意,便也垂下头来,不再说话了。 两人的反应在萧衍的意料之中,他原本也没指望两人供出晋王妃贪他的银钱。 对于这两人来说,贪了主人的银钱,且数目巨大,事发只有死路一条,这事确实是天大的事。 但对于晋王妃来说,贪了他这个庶子的银钱,虽传出去影响晋王妃的名声,但并不能让晋王妃伤筋动骨。 且因为晋王妃的父亲在京为官,晋王就算知道此事,也不会拿晋王妃如何,说不定还要替晋王妃擦屁股。 所以萧衍压根就没想过用这事对付晋王妃。 周意今个守了一天,当然也不是为了能把晋王妃如何的,她看向两人说道:“既然你们认了这事,知道贪了义阳王这么多银钱是什么罪吗?” 两人闻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求道:“王爷,姑娘,饶命啊!饶了小人吧……” 他们虽知道他们所贪的银钱足够死罪,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还是希望义阳王能一时心软饶他们一命的。 周意笑道:“若要义阳王饶了你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两人顿时抹了把眼泪看向周意,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来。 “姑娘,您有何吩咐?小的定万死不辞!”粮铺掌柜忙说道。 他这么大会工夫已经看出来了,这小姑娘说的话,跟义阳王说的话差不多,都是有份量的。 “这两间铺子相邻,你们二人分别贪了义阳王多少银钱,想必双方心中都是有些数的?”周意说道。 那粮铺掌柜闻言眨了眨眼,在没搞清楚周意想干什么之前,他一时没敢接话。 周意又说:“只要你们能举证对方所贪的银钱,说得越准确详细的那位,我便可以饶他不死。” 那布庄掌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眼睛一亮,指着粮铺掌柜率先抢答道:“姑娘!小的知道,小的举证,这冯掌柜守着粮铺可没少贪,往年至少每年私下贪一二千两银子,尤其是去年,因为去年粮价高涨,县里又缺粮,冯掌柜除了从庄子上进粮,私下还拉了不少粮食来卖,这些粮食卖得的银钱全进了他的口袋!去年至今大半年时间,他至少也贪了两万两银子!” 冯掌柜被布庄掌柜指控了一番,瞪大的眼睛看向布庄掌柜,随即恼羞成怒道:“贾掌柜!你当真小人一个!今年我贪的银钱虽多,不还分给了你五千两银子?再说你在布庄少贪了?哪年不最少贪个五六百两银子?” 说完他又看向周意和萧衍道:“王爷,姑娘,小的不仅知道贾掌柜贪了多少,小的还知道王爷庄子上的管事也没少贪,他每年贪了您的粮食喂养猪羊鸡鸭,那些东西都被他换成了银钱,每年送货来还要问小的要个一二百两的,光小的知道他从去年到今年,就贪了您庄子上至少千两银子!” 第228章 吐出来 周意闻言和萧衍相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讶之色。 没想到不仅晋王妃贪了萧衍不少银子,这两个掌柜也是好本事,竟然还能私下贪出这么多银钱来。 周意又看向两个掌柜道:“据我所知,你们是一年往晋城那边送一次账本和银子,今年铺子的营收可还在?” 两人这会儿为了保命,都不敢再说谎,连忙点头:“在的,在的。” 为了邀功,那粮铺掌柜还说道:“今年铺子的营收有一万多贯钱,多半都换成了银票,在铺子的仓库里锁着。” “我这铺子里也有一千多两银票,其中六百两原是打算付绸布货款的,但今年的货还未到,一并在仓库存着。”那布庄掌柜也道。 周意闻言扭头对着账房说:“把他们说的话记下来,一会儿让他们画押。” 那账房应是,周意又对着赤一道:“你带人清查铺子,看看仓库款项与他们说的能不能对上,另外带人去抄查他们家,庄子上也派人去查,连夜查!不管是谁贪了银子全让他们吐出来!” “是!”赤一领命,便下去执行去了。 周意又看向萧衍说:“我们走吧。” 两个掌柜原本瘫在地上,见两人要走,忙跪爬着上前,哭求道:“王爷,王爷,饶了小的吧?” 萧衍看了两人一眼,淡淡说:“若是贪了本王的银钱还了回来,便饶你们不死。” 这种贪婪的人,萧衍很不想饶他们性命,但意意说了,他也不能不听,只好暂且饶了他们。 两人闻言大松了口气,他们贪了主人家的银钱,刚刚认罪之时便想到萧衍会把银子追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是能保得一条命在,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何况他们这些年来兜里有钱,不止在东平,别处也添置了一些产业,虽不多,但好歹能留有一条后路了。 周意和萧衍出了铺子上了马车,周意见萧衍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萧衍闷闷道:“早知道晋城的几间铺子也交给意意处理了,不然不知能追回多少银子。” 晋城的几个铺子生意都不错,若是能追回银子,不知能换成多少金子送给意意了。 但如今他后悔也晚了,那几间铺子已经接手回来了,此刻去清查以前的事情已经过了时机。 周意说:“晋城的几间铺子在晋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就算那几个掌柜要贪,也贪不了多少的。” 反倒是外地的几间铺子好操作些,别看生意不如晋城,但这些掌柜无人看管,多的是法子私下贪银子,像刚刚那粮铺掌柜,都已经贪出境界来了,贪的比孝敬晋王妃的还多。 萧衍说:“那晋王妃这十年来也不知贪了多少银子了。” 往年原主每年能拿到手的还不足万两银,还基本全是粮铺的收益,晋城的几间铺子多是没收益的,到晋王妃手里的也不知有多少万两,这十年下来,总有几十万两之多。 周意说:“我倒是有个法子,让晋王妃把银子吐出来些。” 萧衍挑眉问道:“什么法子?” “这两个掌柜和庄子上的管事回头先关押起来,等我们把铺子看完了,连着供词一并送去晋王府,就说许是晋王妃大意,让这些掌柜和管事私下贪了不少银子,难怪近些年来你拿到手的银钱减少,但因为他们是晋王妃的人,你不敢私下处置,只好送去给晋王和晋王妃处置。”周意说。 晋王妃当初接管萧衍的铺子田产,理由是萧衍刚刚出生,没法管理,如今这些产业交给晋王妃手中,她却管得一塌糊涂,一个铺子没管理好还好说,这么多铺子田庄没管理好足以说明其中问题。 但把人和证据送去晋王府,晋王妃绝不会认下她贪了萧衍的银钱,最多承认自个失察,为证清白,晋王妃倒是有个简单省事的法子,就是从她的‘私房钱’中拿出一笔银子补偿给萧衍,这样对晋王对外人都有个交代。 萧衍会过意来,顿时笑了:“意意,还是你聪明。” 周意说:“咱们动作得快,不然消息传到别地,别的庄子铺子的管事怕会提前有所准备。” 萧衍点点头,说:“等赤一清查完,明日咱们就出发,让铺子暂停营业,接管的事情等调回头来再说。” “好。”周意点头。 …… 第二日一早,赤一便拉了不少银钱银票和值钱的财物回来,数目之多,竟装了一二十辆马车。 周意见铺子的款项基本收齐了,两个铺子和庄子上的人所贪的钱也大致对得上号,也没细点,只让萧衍带上了其中银票,余下的东西暂且交给东平王府保管。 出发走之前,萧衍派人给萧逸打了声招呼,但萧逸只派人传了句‘知道了’,并未相见。 两人也不在意,收拾好东西便又启程了。 …… 待两人走后,萧衍的书房内,老九来禀道:“世子爷,四爷和周姑娘走了。” 萧逸闻言看了看窗外,似有些出神,半响才应了声:“嗯。” 老九见萧逸有些低落的样子,想了想,大着胆子问道:“世子爷,要不要属下去把周姑娘给抓回来?” 自从周姑娘跟萧衍混在一起后,他可是许久没见过小主子笑过了。 萧衍淡淡瞥了老九一眼,说:“抓回来?然后呢?” 老九闻言一愣,他抓了抓脑袋,还真想不出把周意抓回来后该怎么收场。 不说那个周意自个本事就不小,他能不能抓得住,就算能抓住了,得罪了义阳王,义阳王一个不爽再写信回晋城告状,那他家小世子回晋城更加遥遥无期了…… 萧逸白了老九一眼,说:“我先前是中了萧恒的计,如今想想,父王说得有道理,我确是不该跟四叔作对。”毕竟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他父王和四叔同为晋王庶子,又都深受晋王妃和晋王世子迫害,原本感情不错,包括他跟四叔的感情也算很好,先前四叔虽把周意给抢走了,但他也仅有些气愤和失望,并没有想过要对四叔如何。 若不是晋王世孙萧恒知道了此事,带着陈家几兄弟过来嘲弄挑拨他,他也不会仇恨上萧衍。 如今萧逸想想,这根本就是萧恒的诡计!就是为了挑拨他父王和四叔关系的! 前日听四叔说了他父王对他的良苦用心,萧逸一夜未眠,一直在反复思索着父王的话。 那时他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从未深想父王的话,如今细细想来,才明白父王跟他所说每一句话的深意。 后面的话萧逸没说出来,他又问老九:“你说四叔来东平,是为了接管他娘留下来的产业的?” “是。”老九回道。 萧逸哼笑了一声,说:“祖母也不知贪了四叔多少银子,即使接管了回来,怕也是一笔烂账吧?” 老九回道:“世子爷,今个四爷的人拉回来了好些箱银钱,听说都是从他铺子庄子上清查出来的,四爷命人封好了交给管家看管着呢。” 第229章 陪你 萧逸闻言一怔,下意识问道:“清查出来的银钱?” 晋王妃霸占着四叔的产业这么些年,就是为了贪四叔的银子,这事他和父王知道,他相信四叔也心中有数,算不得什么秘密,但就是无人敢提。 没有证据一旦提起此事,不但捞不着好,还会被晋王妃倒打一耙,所以这个亏四叔不得不吞下。 他还以为如今四叔把产业讨回来就算了,没想到竟然是清查铺庄了,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晋王妃吗? 难不成四叔要跟晋王妃撕破脸了? 老九早已打听过此事,便回道:“世子爷,听说是四爷一早去监视了铺子,发觉两个掌柜交出的账目不对,盘问之下才知道这两人这么多年下来没少贪他铺子的银钱,不仅让人清查了铺子,还抄了几人的家呢。” 他顿了下又说:“这些掌柜管事还真是胆子大,光是抄家抄出来的银钱就有六七万两之多,贪了四爷这么些银子,四爷没立刻把他们处死都是便宜他们了。” 萧逸眨了眨眼,心中也有些惊讶这些下人所贪的数目,随即又问:“只查出了几个下人贪钱?”就没晋王妃什么事? 老九回道:“是。” 萧逸愣了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笑笑:“四叔还真是好本事……” 晋王妃把持着四叔的铺子这么些年,如今出了这么大纰漏,哪怕不能证实晋王妃贪了四叔的银钱,晋王妃也没脸面对四叔了吧? 他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又问:“那几个下人四叔是如何处理的?” 老九说:“四爷也命管家看押了起来,说是过些日子再来带他们走。” 萧逸勾起了唇,点头说:“嗯,命管家好生看着那些人,别让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日后四叔说不定还有用处。” 他直觉这些人留着,就算不能拿晋王妃如何,也是能恶心恶心晋王妃的嘛。 “是。”老九应道。 …… 萧衍这边命人全速前进,总算在日落前到了同谷县。 同谷县跟高平县差不多大,萧衍在当地仅有四千多亩耕田林地和一间粮铺。 进了城后,萧衍直接让人去了先晋王在同谷所建的府邸,安顿好后,问周意:“如今天色晚了,咱们明日再去看铺子?” 周意说:“你派人把县令传来,再派人去传粮铺掌柜,让他带上账本来。” “传县令做什么?”萧衍疑惑问道。 “你在同谷不是只有一间粮铺?当地粮价县令一定清楚,有县令的证词,粮铺掌柜拿来的账目若是对不上,便可直接给他定罪。再说有县令的令牌,可以开城门去查抄庄子,今晚连夜把事情办了,明日就可以直接去新定,不要耽误时间了。”周意说。 萧衍恍然点头:“好。” 随即他又拉起周意的手说:“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先去睡,余下的事情我去办就是。” 周意闻言也没矫情,点头说:“那你早点把事情办完也去休息,侍卫也让他们轮班休息,免得身体受不住。” “嗯。”萧衍乖巧地应了声。 周意也不再管这事,回到房中,让府上的下人给她打了一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便打坐修炼了起来。 到了次日清早,周意神清气爽地起床,出了房门,见斜对面萧衍的房门还紧闭着,得知萧衍还在休息,便去了前院。 前院里侍卫正忙忙碌碌地押送东西,赤一见到周意出来了,便一脸喜色地跟周意打了声招呼。 “周姑娘,您起了?” 他如今是越发佩服周姑娘了,若非周姑娘给自家主子出谋划策,主子被贪的银钱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被追回。 周意点点头,问道:“事情如何?” 赤一便有些气愤地说道:“这同谷的粮铺掌柜和庄子管事也没少贪,账目全是假的,两人合伙贪了四爷近两万两银子,铺子里查出七千多两银子,而账本上只记载了一千多两,开始他还不愿意招,四爷给那粮铺掌柜用了刑,他才肯招。” 周意闻言说道:“你们辛苦了,一会儿好好歇歇,用过早饭还要继续赶路呢。” 赤一见周意还关心他们,有些感动道:“是!” 过了一会儿,萧衍也起了,周意见萧衍的精神还算好,陪着他用过早饭,也没耽搁,继续启程了。 至于抄查出来的东西,还有几个贪钱的掌柜、管事,除了好带的银票和房地契,周意让萧衍派人连人带东西送去东平王府暂且看管。 这同谷的宅院不定有没有晋王妃的人,把东西和犯人关在这里周意可不放心。 而东平王府的人跟晋王妃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放在东平王府周意还能放心一些。 新定离同谷的距离稍近了些,下午时分周意一行便入了城。 进城安顿好后,周意和萧衍二人如法炮制,传来县令和粮铺掌柜对质,又查出账目不对头来。 这些粮铺的掌柜贪污的方法还真跟先前东平的掌柜如出一辙,趁着粮价高涨,都私下四处收粮来卖,近大半年来可没少贪钱,一共清查出来一万多两银子和大量的田宅。 庄子上的管事也是一样,不仅私下克扣粮食喂养家禽和问粮铺的掌柜讨要好处填自个的腰包,林地产出的银子每年至少也要贪上一半,除此之外,还私下添置田产,让庄子上雇来的佃户去开垦耕种自个的田地。 近些年来,东平几个掌柜、管事名下的田产多了六百多亩,同谷那边多了三百多亩,新定也多了五百多亩。 这些田产都是用贪了萧衍的银钱去置办的,萧衍自然也不客气,收了这些人名下的田地宅院,抵作赔给他的赃款。 新定这地方查完了,周意和萧衍也没耽搁,让人把该送往东平的送往高平,两人又开始往晋城出发了。 出发之时,周意看向萧衍说:“我到了晋城要停留两日,去看看小舅舅,若不你先去清河和义阳看看?” 晋城的铺子和晋城乡下的庄子已经被萧衍换过了人手,周意去晋城是为了把土布送去晋城,顺带看看小舅舅,但萧衍就没必要跟过去了,不然太耽误时间。 萧衍眨了眨眼,拉起周意的手说:“我让赤一他们拿了我的令牌和信证先过去,我陪着你。” 第230章 考中 周意犹豫了会,见萧衍眼巴巴地看着她,到底有些不忍,便点头道:“那好吧。”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赤一带了一队人马直接赶去清河,萧衍和周意则去了晋城。 又赶了一天多路,周意和萧衍总算是到了晋城。 再次看到那高高的城墙,周意还有些恍惚,对着萧衍说:“其实晋城算是个不错的地方了。” 好歹曾经也是一个国家的首都啊。 萧衍倒是有些无精打采地说:“再好也就这么大一点地方,一个晋王府就占了一小半的地方。” 周意闻言眨了眨眼,随即笑道:“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家很大吗?” 说起来晋王府还真的好大,当初她进去找萧衍,都把她绕晕了好几回。 萧衍拉起了周意的手,讨好地笑笑:“哪有……” …… 一行人进了城,萧衍又问周意:“咱们去哪?” 原本到了晋城,萧衍可以回晋王府的,但萧衍知道周意不喜那地方,只好询问周意的意见了。 “我在晋城有座宅子,咱们去那住吧。”周意说道。 马范送她的宅子也不小,好歹花了七百两买来的。 三进的院子,如今赤一还带了一批人走,她和萧衍这边随行的只有六七十人了,完全可以住得下。 就是里头没有细软,不过既然来了,东西添置上就是,以后她再来晋城也能直接住了。 “嗯。”萧衍应了声。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地方,周意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见院子里还算干净,马范院子里的老管家也有她这院子的钥匙,许是那管家时不时派人过来帮她打扫了。 周意见院里不需多打扫,便让人去安顿了,好在来时带了不少行礼,吃饭用的、洗漱用的、睡觉用的东西都有些,不至于到了地方大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带着萧衍来到内院,周意说道:“这地方我还没住过,一会儿你让人去采买些细软回来,若是一时买不到的,隔壁就是马范家,可以去先借些来用。” 萧衍说:“晋城什么买不到,我让人去置办就是。” 说完便饶有兴致地在周意院里逛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便喊来人,吩咐下去要添置什么东西回来。 周意也不管他,见时辰还早,打算先去找一趟小舅舅,便把萧衍丢在院子里,她则带着赤六走了。 她这趟来时,只带了赤六,青九几人丢在老家照看铺子还有二娃几个小孩了。 白鹿书院在晋城很有名气,加上赤六本身对晋城也不陌生,很快把马车赶到了白鹿书院前。 周意下了马车,见正好有一群学子出入,便喊住几人,问道:“几位小哥,请问你知道书院里今年新来的学生孙景文吗?” 那群学子顿住步子,打量了周意两眼,见她衣着虽不算多华贵,可用料讲究,且还配了一条镶着宝石的腰带,几人的眼界自然看出周意这身装扮虽低调但却价值不菲,不由纷纷皱起眉。 为首之人问道:“你要找孙秀才?” 那孙秀才不是家挺穷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看起来身份不凡的姑娘找他? 周意有些惊讶:“孙秀才?” 小舅舅是考中秀才了? 那群少年有些疑惑地看想周意,先前问话的人又问道:“你是何人?” 孙景文前日中了榜,成了生员,这人来找孙景文,怎会不知?难不成这小姑娘跟孙景文不多熟? “哦,孙景文是我的小舅舅,我是从高平来的,你能帮我喊一下他吗?”周意解释道。 那群人闻言更惊讶了。 他还以为这小姑娘穿这么好,是晋城当地人呢,不想却是从外地来的。 当下众人看周意的眼神就有些鄙夷了。 那为首之人哼笑了一声,说:“要找人你自个找去,本少爷哪有功夫为你找人。” 说完一群人哈哈一笑,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周意眨了眨眼,她以前去青松书院找小舅舅的时候,那书院的人对她都可温和客气了,不想这晋城书院的学子风气倒是有些不一样,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随即她对着一旁守候的赤六招了招手,待赤六过来,她问道:“这些是什么人,你认得吗?” 赤六闻言思索了一阵,半会,才不确定道:“像是有些眼熟,许是晋城哪个小官家的公子?” 晋城算起来大大小小还真有不少官,府衙上除了知府,掌管大大小小事务的官吏就有不少,加上晋城有个都指挥使司,武将亦是不少,晋城还有不少士族,族中有人在朝为官的,官宦子弟之多,赤六也认不全乎的。 周意闻言也没在意,又找了个落单的学子询问,这回这名学子倒是好说话了,听到周意说要找孙景文,便去帮忙找人了。 这会儿正是书院下学的时候,周意没等一会儿工夫,孙景文伙同刘通便出来了。 两人看到周意时一喜,快步走到周意跟前。 孙景文问道:“丫头,你怎么来晋城了?” “来送批货,顺便看看你。”周意说道。 刘通闻言问道:“可是你从季老板接手的那批货?” 周意点头:“正是。” 刘通喜道:“丫头,你即来了,我请你吃饭,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周意也没客气,点头说:“好。” 一行人就在附近找了间酒楼,要了个包间坐了下来。 几人坐下之后,孙景文便把最近的事情跟她说了,这次院试,他、王伯宗与刘通三人都考中了秀才,且孙景文排在榜三,王伯仲排在二十七位,刘通堪堪吊在了末尾。 周意听到这个好消息,忙对二人道了声喜。 这三人可真不负家人的期待,竟同时考中了秀才。 刘通有些不好意思说:“也是运气,今年的秀才名额增加了,不然以我的水平,怕要被刷下去的。”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周意说。 刘通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哈哈,你这小丫头就是会说话,这话我爱听。” 孙景文又问周意:“你来晋城,在何处落脚?可遇到什么难处了?需不需我帮忙?” 周意说:“我在晋城买了个宅子,有地方住,事情都很顺利。” 孙景文听周意说在晋城买了个宅子,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随即又释然道:“如此便好。” “对了,小舅舅,你还打算接着考吗?”周意问道。 院试结束后,乡试也快来了吧,今年乡试的录取名额也大大增加了,这会儿去考说不定能一举拿下个举人功名来,尤其是小舅舅,院试排在第三位,录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孙景文点头说:“老师说若我这次院试过了,让我接着考,乡试还有三日便到了。” 周意闻言点点头,又问:“小阳他们走了吗?” 陆启阳先前也跟刘通一起来晋城了,这么半会没听他们提起陆启阳,周意想着陆启阳八成没考中童生。 孙景文说:“启阳府试没过,不过大姑父等院试榜单下来了才走的,前日刚走,顺便帮我给爹娘报个信。” “唔。”周意点点头。 孙景文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你堂哥今年也来了。” “嗯,我知道,大娃考得怎样?”周意随口一问。 刘通接着话说:“能怎样,府试都没过,但他们一家不知为何至今留在晋城,前两日因身上无钱,还过来找景文借了次钱。” 第231章 揍一顿 周意闻言皱起了眉。 她隐约猜到那家人为何留在晋城,当初周大福和杨氏走前整个村子里吹了一遍,说周大娃来了晋城考试一定能考中童生,如今却是没考中,估摸是没脸回家了? 但这家人不走,知道小舅舅在晋城,估计会赖上小舅舅吧? 她问孙景文:“他们问你借了多少银钱?你借了吗?” 孙景文说:“他们趁着我中榜那日来借钱,我怕他们闹事,就借了,只借了半贯钱。” 周意挑了下眉说:“半贯钱不够在晋城花用几日,估摸他们还会再来的。” 若是当地居民,家中有房,开销也算不得多大,但周大福一家什么都没有,住要花钱,吃要花钱,五百文钱最多撑个三五日。 随即她又说:“这事交给我吧,我回头派人找他们,把他们送回去。” 小舅舅马上要考试,乡试也要考三场,三日考一次,七日才能考完,可不能让那家人来闹腾小舅舅。 孙景文刚刚看到了赤六,加上周意这趟是送货来的,便猜测周意来时带了不少人,他点点头,说:“送回去也好。” 总在晋城呆着,那家人在晋城又没什么营生,若不来烦他,就得沦落到去讨饭,晋城内是不允许有乞丐的,若是被抓,府衙早晚还是要找到他头上来,毕竟那家人在晋城就认得他了,不如一早把他们送回去安生。 周意又看了孙景文两眼,状似随意问道:“小舅舅,这段时间家里给你来过信吗?” 孙景文有些茫然地看了周意一眼,说:“就大姐夫带启阳来时给我带过信,最近也没来过信,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周意便说:“没,我就是问问。” 陆启阳来考试的时候,外公外婆还不知道王思宁怀了孩子呢。 小舅舅过几日要考试,周意想着这事还是暂且不跟他说了吧,不然小舅舅又要分心。 “对了,王大哥呢?”周意转移话题道。 孙景文闻言和刘通相视了一眼,才说:“他不好意思见你,在书院呢。” 周意听了这话,本想让孙景文带话给王伯仲,先前王思宁的事情让他别放心上,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那个王思宁如今有了孩子,以后还不定怎么闹腾小舅舅,她话还是别说太早了吧。 于是周意便没再提这事,又问起了孙景文在白鹿书院过得怎么样。 孙景文自然什么都跟周意说好,但周意想起先前那一群学子的态度,看起来很是排外,也拿不准孙景文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看着孙景文这么大个小伙了,该能照顾好自个,周意便不操心了,吃过饭把两人送回书院,她便走了。 回到她晋城的家中,周意差点不认得自个的房子了。 这才多大会功夫,她的院子里便摆上了好些盆栽,房间也大变了样,瓷器、鲜花、灯笼、香炉、山水画,就连椅榻都多了许多绣工精赞的靠枕坐垫。 “……”周意看着还在帮她装饰房间的萧衍,默了会,才说:“也就住几日,你弄来这么些东西。” 这些摆件便罢,院子里多了那么些盆栽,无人打理要不了多久就死了,总不好麻烦隔壁老管家还来帮她伺候花草。 “住几日也是住,总要住得舒服些。”萧衍一边慢条斯理地往瓷瓶里插着花枝,一边说道。 “……” 好吧。 周意看了看自个大变样的房子,有些被萧衍给说服了,起码她看到这么好看的房子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你见到你小舅舅了吗?”萧衍问道。 周意点头:“见到了,小舅舅考中秀才了。” “唔。”萧衍点点头。 “对了,你派两人出去找找我那大伯一家,把他们押回保乐村去。”周意又说。 萧衍问道:“他们一家还在晋城?” 周意身边的事情萧衍都清楚,自然也知道周大福三口子来晋城了。 “嗯,估计是没考中没脸回去,还在晋城呆着,前两天还去问我小舅舅借钱了。”周意说道。 萧衍视线从鲜花移到周意的脸上,问道:“要不要把他们揍一顿再送走?” 周意眨了眨眼,说:“揍可以,扮作流氓混混去揍,别让他们认出是你的人。” 萧衍见周意面不改色地出了一个坏主意,顿时笑了,宠溺道:“好。” …… 次日周意陪着萧衍去看了他在晋城的铺子,顺便把货送去萧衍的布庄。 先来到布庄,掌柜见到萧衍来了,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萧衍对其摆摆手打发了,便带着周意参观他的铺子了。 周意见这铺子位置挺好,占地面积也大,且装修上也没少下功夫,尤其木料上琥珀色的漆还像新的,便问萧衍:“你铺子翻新过了?” 萧衍点头说:“我接手过来时铺子有些老旧了,就让人翻新了下,太旧的东西换掉,又刷了遍新漆,地板也是拆了重铺的。” 他看了看来往的客人,说:“翻新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大用,来往的客人还是不多。” 周意问:“这晋城一共有几间布庄?” 萧衍还真不知道,又把掌柜的喊了过来问问。 那掌柜闻言小心回道:“回四爷,晋城能叫得上名号的布庄只有四五家,倒还有些小铺子只卖土布的,不过像咱们铺子这样大的,只有一间,还是袁家名下的。” “袁家?是晋王妃的娘家?”萧衍挑眉问道。 “正是。”掌柜回道。 “那袁家铺子里的生意如何?”周意问道。 掌柜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袁家的生意比咱们这好上不少,他们铺子里的绸布款式多,且年年有新款。” 周意又问:“你们铺子里的绸布是从何处拿货,袁家铺子里的绸布又是从何处拿货?” 掌柜有些为难说道:“如今咱们还没自个的商队,往年这铺子里的货都是从袁家的商队那里拿货,小的管着这铺子后,也没有找到好的货源,只好按照惯例从袁家拿货。” 晋城来往的商队就固定的那么几支,从南方进丝绸的还只有袁家名下的商队,因为袁家势大,也没人敢跟袁家抢生意,所以晋城绸布的货源只能去袁家那拿。 但袁家对外给出的货都是老旧款式,卖得好的货都放在自个铺子售卖了,这样谁能抢得过袁家生意? 萧衍闻言皱起了眉,问道:“这种事情,为何不上报给我?” 掌柜见萧衍似有些生气的样子,愣了下,才小心翼翼说:“四爷,那袁家是晋王妃的娘家,小的以为您是知道这事的?” 第232章 计划 萧衍抿起了唇,正想斥责这掌柜他哪里有工夫知道这事,周意便抢先说话了。 “掌柜也是按旧制办事,以往就罢了,这铺子重开起来不也没多少时间?” 铺子重开后最多从袁家拿一趟货罢了,再说不从袁家拿,晋城别家没有货,也没东西卖啊。 萧衍听周意这么说,便没说话了。 掌柜有些惊讶义阳王竟这么听这位小姑娘的,随即明白这小姑娘是在帮他说情,便感激地看了周意一眼。 周意扫了眼铺子,大概估算下如今绸布的数量,又对掌柜说道:“把你的进货单和账本拿来我看看。” 掌柜闻言看了萧衍一眼,见其没好气地瞅他,连忙拿东西去了。 周意和萧衍又来到铺子的后院坐了下来,周意拿着掌柜送来的账本和进货单翻看,掌柜则站在一旁候着。 看了好一会儿,周意才说:“你这里土布是从哪家拿的货?” 掌柜回道:“是从丁氏织坊拿的。” “一匹土布拿来二百八十文至一两半银,售六百文至三两?”周意问道。 这晋城所卖的土布除了她让人织的那种基础款,还有不少多种颜色的织物,有些带图案的,越繁复的越贵些。 “是。” 周意又说:“绸布拿货基本是二到四十两,售卖价格多半也是高上一倍,这个售卖价钱整个晋城都是一样吗?” 丝绸种类很多,有轻薄透气的纱织物,细腻平挺的绢,平滑光亮的锻,多彩繁复的锦,还有加入金线的织金。 纱、绢、锻的价格算不上多高,锦则是根据繁复和华美程度价格不一,织金通常也是略高于锦,所以丝绸的价格差别还是挺大的。 听说还有一种缂丝工艺,但那是御用之物,外面基本是见不到的,其价格也堪比黄金。 她听刘通酒楼的掌柜说过高平内的布匹售价基本一致,不知晋城有没有这规矩。 掌柜回道:“是。” 周意点点头,说:“你前两个月从袁氏名下的商队进货二百匹,不过售卖出去三十多匹,如今铺子里剩下的货不定什么时候能卖完,以后就不要再从袁氏进货了。还有这些土布,进货价格也高,往后普通绢布也不要再进货。” 掌柜问道:“姑娘,那这铺子若缺了货,小的从何处拿货?” 周意说:“今日我来便带了近两千匹土布,货物在外头停着,一会儿你去接收了。至于绸布,等过段时间咱们自然有自个的商队了。” 掌柜闻言一喜,连忙点头道:“是。” 他自从接管过来这间铺子,早就想问问义阳王是不是要组建自个的商队了,若他们能有自个的商队跑南方,起码进货就能省下不少银钱,成本越低赚得才越多嘛。 再说他们没有自个的进货源,要从袁家那里拿货,总要受人制约,不仅价格人家说得算,拿个货他还得小心翼翼看人脸色,求着人能给他些好料子,别提多憋屈了。 但他又怕自个人微言轻,义阳王不肯听他的,所以憋到这会儿都没敢说,如今听到周意说很快他们会有自个的商队,掌柜想着以后总算不用受袁家人的气了,不由一阵爽快。 周意点点头,说:“你去接货吧,从我这拿货,普通土布二百文一匹。” 她打算往后组建的商队,跟店铺的账目分开算,都算独立部门,这样以后谁亏了谁赚了也可以记下功劳。 掌柜见萧衍全权交给周意管理的意思,便应了声,出去接货去了。 周意又看向萧衍,说:“你手下没有独立的商队,那茶行和银楼的货物也是从当地进货的?” 萧衍说:“我都是交给梅姑姑管的,她也不懂生意,估计也是让那些掌柜操心,货源应该都是从当地商队手里进来的。” 周意说:“那我们这趟忙好回去,就去组建商队,除了丝绸,茶叶和玉石珠宝的货源也得找到。” 银楼里所卖不止金饰银饰,还有不少玉石珍品,不说金银,就玉石珍品这种东西利润空间太大了,若没有自个的货源,不定被人怎么坑。 萧衍笑道:“都听意意的。” “那我们先去你的另几间铺子看看。”周意说。 一行人又去看了萧衍在晋城里的粮铺、茶行、银楼和当铺。 粮铺、当铺如今倒是没多大问题,自从萧衍的人手接管过来,生意账目都逐渐恢复了稳定。 但周意去看了粮铺,见其价格跟别的铺子一样,都比往年翻了几倍,便把售价给整顿了一番,为怕人疯抢,让其暂且把售价调整低上一倍,等今年秋季的粮食收上来,价格再恢复成往年一样。 什么都能涨价,粮食不能涨,不然穷苦百姓要饿肚子的,以前还勉强能吃饱的,如今怕只能喝稀粥,所以即使得罪别的粮铺老板她也不管了。 再说这是萧衍名下的铺子,晋城内敢跟晋王作对的人还没有几人。 当铺的掌柜和朝奉都比周意有经验,周意便不管插手管这间铺子了,也没让他们去收土布之类的东西,毕竟晋城跟高平不一样,人工成本高,城内的基本需求都是商人从乡下收来,乡下人也很少进城,低价收土布不像高平那地方好收。 茶行的生意倒是还算不错,晋城人多喜爱喝茶,货源又无人垄断,所以经营得还算不错,只有一点,就是进货价格偏高了,周意暂且也不管这铺子,等她和萧衍把商队组建好再说吧。 最后是银楼,周意听说银楼有养着几个自个的工艺师傅,都是从别处采购原石料制作成配饰和装饰物售卖,也从当铺里接手饰物当品擦新售卖,另外也售一些当铺收来的名家字画和古玩,周意便心中有些数,她回头派人出去找玉石珠宝的原材料就成。 看完萧衍几个铺子回来,周意心中暗暗盘算了一番。 要跑这么多地方找货源,光是供萧衍的铺子售卖有些亏,她还得让人开发新的进货商才是,就像袁家的商队一样,不仅从江南引进丝绸自个售卖,也供货给旁的铺子,这样才能保证商队来回跑稳赚不赔。 算着算着,周意突然发觉自个的商业计划越来越大了…… 第233章 下手 当天晚上,有侍卫回来禀报,说是找到周大福一家了。 因为周大福三口子如今住不起客栈,租住在一间民宅里头,侍卫还费了一番功夫打探。 侍卫还扮作地痞,跟出门的周大福发生了单方面口角,于是两人干了一架,当然最后是侍卫完胜,又把周大福给打落了两颗牙。 周意听完之后,让侍卫明日换几个新面孔押送周大福一家回家。 次日,周意让人给小舅舅送个信,并留了两人侍候她院子里的花草,便和萧衍收拾收拾又启程了。 孙景文离考完试放榜还有好几日,周意打算先去清河和义阳看看,正好调回头来能看看孙景文考得如何。 因为晋城离清河的路程较近,等周意和萧衍赶到清河的时候,赤一他们刚刚把清河县的铺子庄子清查完。 萧衍在清河县也仅有一间粮铺,赤一现学现用,喊了县令与粮铺掌柜对质,发现账目也有问题,又用了些手段逼供,粮铺掌柜和庄子上的管事便供出自个所贪的银钱了,又是查出万余两银子和不少田宅。 周意一行和赤一汇合之后,便让赤一等人押上这些人和赃物,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义阳。 到义阳之时周意已经连续赶了两日路,入城之时正是清晨。 义阳城的城墙有七八米高,城墙之上还建了一座颇具江南风味的二层楼阁。 这会儿时辰虽早,但在城门处周意还见到了几队商队,那些商队见周意一行随行的是兵马,也不敢靠近,远远小心观望着。 侍卫很快办好了入城手续,一行人马从北城门入,周意掀开车厢窗帘,城内的建筑便印入眼帘。 她见这边的建筑颇具特色,便有些兴奋地跟萧衍说:“这地方建筑还真有点像南方。” 不同于北方的建筑多粗犷大气,义阳城内的建筑多粉墙黛瓦,显得雅致细腻许多。 萧衍也探头过来看看,随即点点头说:“是有些像。” 周意又说:“晋王估摸是真心疼你,若不也不会给你的封地比萧睿好了这么多。” 萧睿和萧衍同为晋王庶子,但待遇从封地来看便是天差地别。 东平县的人口虽多,但建筑灰败,经济落后,哪像义阳这般一派欣欣向荣。 萧衍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穿越来这么久,自然知道晋王对他是真的不错,哪怕是对晋王世子都没像对他这么操心。 但他怀疑原主的娘之死并非意外,可能同晋王妃有关,这笔账自然跟晋王脱不了关系,又怎肯跟晋王交心。 他把周意从窗边拉了回来,柔声说:“连着赶了这么久的路,你都没好好休息过,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先洗洗睡,铺子的事情我让赤一他们去办。” 周意倒觉得还好,一到了夏季,她人就精神了,虽说这马车晃悠得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她身体年轻,又修炼了异能,这点小折腾她还是受得住的。 不过想着赤一都有经验了,便说:“那让赤一去,你义阳不止有粮铺,还有布庄和茶行,光是找县令不行,得去守着。” 粮食的售价当地县令一般是门清的,这些粮铺掌柜又把粮食售价给做了假,一对质就能看出不妥来。 但布庄和茶行近段时间价格波动不大,甚至茶叶的售价还降了些,光知道价格并不能证实这些掌柜贪了钱,得知道每日售卖多少货才行。 萧衍点点头,说:“好。” 随即他也不耽搁,吩咐赤一这会儿便去办事,省得那些掌柜有所察觉。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萧衍义阳的府宅。 义阳的府宅也很大,占据了一整条街,建筑根据当地的风格,建得也很是淡雅别致。 周意见这府宅的牌匾已经换上了‘义阳王府’,便问萧衍:“你这座宅子如今是谁打理的?” 萧衍说:“晋王府上的杂务基本都是晋王妃把持,这宅院我没换过人,许是晋王妃管着。” “那今日来,正好换一换人手吧。我们带的管事不少,正好抽出一个做你府上的管家,再留几个侍卫,其余人手重新找就是。”周意说。 “嗯。”萧衍应了声。 侍卫敲响门,不一会儿工夫管家便领着下人迎了出来。 萧衍也没理会这些人,直接带周意去了内院。 让下人打来热水,赶着周意去房中休息,萧衍才腾出手来跟管家打交道。 他也没多说什么,随意询问了几句府上的事务,便让人把府宅上的人全部看管了起来,省得这些人跟铺子上的掌柜勾结,再去通风报信。 …… 等周意休息好起床之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候。 这时萧衍已经起了,就等着周意一起吃饭了。 周意随着萧衍来到饭厅,问道:“事情办得怎样?” 萧衍说:“他们还是得了信了,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几个铺子今年的账目查不出问题,银子也主动交了出来,不过仅有今年的营收。” 周意闻言点点头,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又问:“你就放过他们了?” 萧衍说:“人还在看押着,不过我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周意想了想,道:“让粮铺掌柜把往年的账目交出来,别的地方看不出不妥,去年战事之后的粮价总能看出不妥,就从粮铺掌柜身上下手吧。” 来时她让萧衍准备得周全,把晋王妃往年交给萧衍的账本都带了来,去年战事发生之后粮价高涨,但萧衍收到的账目上却没有这一变化。 粮铺掌柜若是交出去年的真实账目,便跟萧衍手中的账目对不上,如此一来便能证明不是粮铺掌柜贪,就是晋王妃贪。 若是交出了去年的假账,那萧衍找了解粮价的当地居民和县令一对质,就能证实那账目是假的。 这些人许是有把柄握在晋王妃手中,都不敢攀咬晋王妃,所以粮铺掌柜不管是交出去年的真账还是假账,最后八成会自个承认下来贪了钱。 只要能找出一个突破口,事情就好办了。 粮铺掌柜跟庄子上的管事息息相关,就算最后不能证实布庄和茶行的掌柜贪,粮铺掌柜和庄子上的管事却可以定罪的,只要这两个贪钱大户查出来,损失就不算多大。 萧衍闻言眼睛一亮,道:“好。” 随即便喊来赤一交代了下去。 两人用过饭,赤一已经拿了粮铺掌柜的供词过来,禀道:“四爷,查出来了,粮铺掌柜承认了他联合庄子上的管事贪钱,还供出了布庄和茶行的掌柜也没少贪,另外这府宅上的管家也没少收取他们好处。” 萧衍接过供词扫了几眼,眸中露出一丝冷光,随即淡淡说:“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另外派人去清查铺子和庄子。” 他正愁用什么借口把府宅上的人给踢出去,如今这宅子上的管家也贪了他的银钱,正好借机把人都送给晋王妃。 “是!”赤一领命,便退了出去。 第224章 中举 隔日,赤一已经派人把铺子、庄子都清查完了,犯事的相关人员有粮铺掌柜的供词在,又经过严刑逼供,也都认了罪。 周意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着手开始重新整顿铺子田庄了。 她这趟带来的掌柜管事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个个有些才能,便把人手先都分派了任务,把铺子田庄都接手了过来。 她又重新制定了一系列考核制度,凡是铺子田庄经营好的,年年有分红奖励,且有机会提拔到义阳王的身边或做平阳府的大掌柜,相当于后世的总经理,管着一个地区业务。 当然这经营好也不是看谁赚的银钱最多,而是看年度营业涨幅,毕竟每个地区的人口和消费能力不一样,且田庄也有大小,看当地涨幅比例算是较为公平了。 最后她让义阳县的粮铺把售价给调低,等秋季粮食收上来后售价也恢复以往价格,其余小事便让掌柜管事去操心,解决不了的再汇报上来。 这些事情忙好,又是一日过去,次日周意又喊上萧衍一起去看了看义阳的码头。 义阳的码头算是不小,许是得当地县令看重,码头还修建了一番,沿河之处铺上了石阶,看起来还挺干净。 周意发现码头边上还停了不少船只,其中大船亦不在少数,便眼睛一亮道:“看来当地航运的生意也挺兴旺。” 萧衍知道周意有计划要组建商队,便问:“航运生意你也有想法?” 周意摇了摇头,说:“航运生意不是这么好插手的,在当地旁人敬重晋王,但外地人不一定会买晋王的帐,码头之处多的是地头蛇,这些搞航运的商人常年与他们打交道,自有人脉和一套规矩,咱们轻易融不进去的。” 她顿了下,思索了一番又说:“我让赤六留在义阳,那小子油嘴滑舌的,又不认生,让他与当地航运商打交道,以后运送货物也方便许多,若是能打入他们内部,便最好不过了。” 萧衍闻言点点头,道:“好,我也留几人下来协助他。” …… 从码头回去,周意又在义阳停留了几日,偶尔听听掌柜管事的汇报,遇到问题给出谋划策一番,无事带上萧衍出门逛逛,体会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直到铺子田庄基本运行稳定了,才转道回程。 到了清河县,又停留两日整顿了下田庄和粮价,才赶回晋城。 这日一早出发,午后到达的晋城,周意听说乡试的榜单已经下来了,回到她晋城的家安顿一番,感觉差不多书院差不多该下学了,便又去找小舅舅了。 到了白鹿书院前,周意这回有经验了,直接喊住一个看起来好欺负的书生,问道:“这位小哥,能帮我喊一下孙景文吗?” 那位长得白净柔弱的书生看向周意,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要找孙举人?你是何人?” “……”周意没想到她离开晋城十多日,孙景文的身份又变了。 其实先前周意也不确定孙景文真能中举,虽说今年是恩科,录取名额增加了,但往年乡试基本是三十取一,就算增加最多增至二十取一,当地有这么多生员,小舅舅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周意也要重新评估一番小舅舅的才学了。 不过想到孙景文的起点也确实比一般人高些,有举人老师指点,哪怕只学了两年应该也学了不少真本事了,就算晋城的白鹿书院,也并非每个先生都是举人,多半也仅是生员出身,这么想着,周意便又释然了。 “他是我小舅舅。”周意说道。 那书生闻言羞涩笑笑,说:“那你稍等,我这便去喊他。” “多谢了。” 周意在书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便见孙景文被一群学子簇拥着出来了,刘通都被挤到了一边。 快到周意的跟前,孙景文跟一群学子拱了拱手说了些什么,那些学子才散了去,孙景文和刘通松了口气似地大步走了过来。 “小舅舅,恭喜啊。”周意先跟孙景文道了声喜。 孙景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说:“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周意点点头,三人又去了上回他们去过的饭馆。 坐下之后,周意先是问了孙景文近况,才知道这回乡试,孙景文得了五十六名,算是中下成绩了,王伯仲和刘通都未上榜。 刘通面上还挺开心,似乎一点也不因为未中榜而失落。 “你小舅舅如今在书院可是红人了,先生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学长师兄见了他都要先行礼,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刘通一时大意,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由缩起了脑袋,企图周意没听到他后头的话。 周意闻言笑笑。 刘通用了‘扬眉吐气’这一词,可见两人刚进白鹿书院怕是没少被人看轻,跟小舅舅上回所说什么都好便对不上了。 她佯装没听出刘通话里的意思,又问孙景文:“小舅舅,你有打算上京吗?” 今年会试定在八月份,如今上京接着考,骑马乘船还是来得及的。 孙景文闻言摇了摇头,说:“老师走前告诉我们,若是乡试中了,成绩又不算好,就不要上京。” “为何?”周意问道。 “乡试算是一道难关,只要过了,日后考进士会轻松许多,但会试和殿试的成绩若是考不出彩,是难以留京的。”孙景文说道。 似怕周意听不懂,他又解释道:“老师说过,殿试的成绩出众,可留任翰林,翰林院与内阁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机构,翰林学士也是内阁的预备人才,想要出入政事堂,留任翰林几乎是唯一的出路,若是不能一鸣惊人,很难被圣上记住,一旦发配别处,再想上京便遥遥无期了。” 这也是他的老师中举多年却一直未上京赶考的原因,如今时机已成,老师自然便上京赶考了。 他顿了下,又说:“老师走前叮嘱过我,若是我侥幸中举,就留在晋城再读两年,之后外出游历,开开眼界,待到时机成熟,再让我上京赶考。” 周意闻言眨了眨眼。 她是听出来了,孙景文的老师还挺有雄心壮志的,竟一早盯上了政事堂,并非是像她先前所想,只是为了捡个小官做做才上京的,为了等这个时机,孙景文的老师怕已经准备多年了。 第235章 晋王 孙景文的老师是个有野心的人,背后有什么势力也未可知。 周意想着。 但即使其背后有什么势力,周意也并不是很在意。 小舅舅出身农家,家世可谓一清二白,相对的在外也并无半点依仗,这样的人若无人带领指点,即使有朝能做成了官,也是很难混出什么名堂的。 当今不管科考还是为官,都像是个大染缸,谁掉进去了都不能干干净净地出来,哪怕是无意的。 所以既然摆脱不了这个‘规矩’,不论孙景文的老师背后势力是何人何派,有风就乘风上,其余事日后再说,总比一直被人踩在脚下又无能为力的好。 孙景文见周意一时未说话,还以为她没听懂,便又解释道:“老师也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总之此刻上京还不到时机。” “唔。”周意点点头,又问孙景文:“小舅舅,你如今中了举,要不要回家一趟?” 如今孙景文中了举,虽说应该有专门跑腿讨赏的人去寿宁村报喜,但按规矩孙景文还是要亲自回村祭祖竖旗的。 她们保乐村的杨家祠堂大院前也有两根旗杆,听说是杨家的先人所立,保乐村曾经也出过两名举人。 再说王思宁怀了小舅舅的孩子,小舅舅如今考试结束了,是时候回去解决这事了。 刘通代孙景文答道:“近日你小舅舅有许多饭局,后日还要与其他举人一起去拜会主考官,还要去府衙领旗杆碣,等这边事情忙好,怎么也得五六日。” 孙景文也说:“我过几日是要回去一趟,刘通和伯仲也跟我一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咱们结伴走?” 周意闻言点头,又对孙景文说:“小舅舅,近日若有人私下约你,能不能就不去,拜会官员就同其他举人一起,若是别人约你,就带上刘大哥好了。” 孙景文如今不过十七岁,年纪轻轻便中了举,家世又没有根基,怕有不少人打他主意,但这种场合又避免不了,只能自个小心些,别着了人家的道。 孙景文会意点头:“嗯,我知道的。” …… 三人吃完饭,周意便又回家了。 回去之后见萧衍不在,正想问人萧衍去哪了,赤一便跑过来说道:“周姑娘,晋王得知四爷回了晋城,派人喊了四爷回王府一趟,四爷怕姑娘担心,特意留了属下等姑娘。” 周意眨了眨眼,问道:“那四爷有说何时回来吗?” 赤一说道:“未曾,不过四爷把从各县押回来的人一起带去了,估摸今晚是不回来了。” “哦。”周意应了声。 她与萧衍回来的时候把那些犯事的掌柜管事一起带回来了,包括东平的那些人,萧衍也一早送信过去让人给押来晋城,比她们一行还要早到了两日。 今日萧衍回去若是把这些人一起带回晋王府,那今晚晋王府可就热闹了。 周意也不管他,自个收拾收拾休息去了。 次日,周意没等到萧衍回来,却把王府的人给等来了。 有侍卫前来通传,说是晋王要见周意。 周意闻言以为是萧衍出了什么事,便没二话上了晋王府派来的马车。 进了晋王府幽深的通道,马车直奔王府内院,在内院前停了下来,下了马车,又有人领着周意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庭院前,待人进去通传,周意才被引进了院子。 到了院内一看,萧衍正老神在在地陪着晋王在一处亭子下喝茶赏花。 她暗暗观察了萧衍一番,见萧衍这副悠闲的态度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便松了口气,上前对着晋王合手一礼道:“小女见过晋王。” 晋王萧启今日穿着一身青袍,两肩绣有黄龙,衣袖和胸口也绣了瑞兽祥图,看起来尊贵非凡。 他打量了周意两眼,见周意行礼的方式有些眼熟的样子,半会,才说道:“免礼。” 待周意直起腰来,萧启看清周意的脸,有些疑惑问道:“本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周意闻言垂下眸,说:“王爷,小女年初曾来过王府,参加过义阳王的封王宴。” 萧启闻言微微后仰了下头,恍然道:“本王记起来了,那次你是随着逸儿一起来的?” “正是。”周意说道。 萧启略点了下头,又说:“本王听老四说,是你治好了老四的病?” “……”周意偷偷瞥了萧衍一眼,见他对着她眨了眨眼,没好气地从鼻子里深吐了口气,才应道:“是。” 萧启又打量了周意两眼,说:“不想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本事,老四的病本王找了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你竟能把老四的病给治好了,不知你师承何处?” 周意暗暗捏了下手,半会,才说:“王爷,不是小女不愿说,只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名讳,小女也是不知……” 师承何处,她知道个鬼啊? 萧启轻蹙了下眉,又说:“那你师父在何处行医,你总知晓?” 周意顺口胡诌:“师父他老人家常年云游四海,小女也是师父顺手收的徒弟,他老人家教了小女小半年,便不见踪影,小女实在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在何处。” “……”萧启默了默,似有些不相信道:“你说你只学了小半年医,就有如此高深的医术?” 周意继续胡诌:“王爷,小女实则不怎么懂医,只是义阳王的病症特殊,师父正好教过小女解决之法,这才侥幸治好了义阳王的病。” “那你是如何治好了老四的病?”萧启追问道。 “四爷他自幼体弱,并未因病而起,而是因为中毒,小女手中正好有师父留下的一颗解毒丸,献给四爷服用,四爷自然身体就好了。”周意已经有些不耐地直视萧启,顺便给一旁装死的萧衍丢了个白眼。 这货还没完没了是吧? 萧启闻言似有些震惊地呆了呆,随即怒道:“你说衍儿自幼体弱,是因为中毒?” “不错,小女还怀疑四爷自幼体内便带有毒素,是从母胎里就留下来的!”周意又扔了个炸弹给萧启。 她哪里知道萧衍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这么说也是为了让萧启怀疑上晋王妃罢了,当初魏氏难产而死,这么大一口锅,不甩白不甩。 第236章 同乘 萧启呼吸一窒,下一瞬站起身来,怒道:“你所言当真?” “真不真的,王爷心里该有些数的?”周意直视萧启的眼睛,淡淡道。 萧启深呼了几口气,脸色一阵青白,随即大步离去。 直到萧启不见了踪影,周意才对着萧衍翻了个白眼,坐到刚刚萧启坐过的椅子上。 萧衍讨好地给周意重新倒了杯茶,说:“意意,辛苦你了。” 周意没好气道:“今日这是干嘛?” 萧衍说:“我倒是小看了那个晋王妃,昨日我把那些人的罪证一并交给晋王,晋王妃竟要以死明志,结果就是晋王服软,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周意皱起了眉。 这女人倒是有些厉害,她若要寻死,晋王一定不肯,毕竟晋王如今还要依仗晋王妃娘家的势力,不仅袁家,世子妃的娘家陈家也是晋王需要依仗的,晋王妃一死,袁家和晋王世子都得对晋王心生间隙。 所以就算晋王心中有所怀疑,估计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又问萧衍:“所以你就想把问题往晋王妃暗害晋王子嗣的方向引?” 萧衍点点头:“嗯。” 他特意跟晋王提起是周意治好了他的病,便是要借机说出他的身体不好并非天生,而是人为,哪怕周意刚刚不说出他是自幼中毒,他也会提醒周意的,不想周意却跟他心意相通,直接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周意‘哼’了一声,说:“就晋王那个软蛋,在他大事未成之前,他能敢把晋王妃如何?” 萧衍眨了眨眼,随即笑道:“不管能不能如何,让他们夫妻俩心生间隙就是好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早晚有一日能够生根发芽的,何况原主的娘亲也不是一般女子,晋王似乎对其一直念念不忘,告诉晋王魏氏之死并非意外,正好戳到了晋王的痛点。 周意瞥了萧衍一眼,说:“你若想要报仇,何必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直接去暗杀了不就省事了? 萧衍说:“晋王妃意外死了,你说人会怀疑到谁的头上?” 周意眨了眨眼,想着萧衍自幼体弱多病,外人都觉得他没什么出息,若是晋王妃意外死了,旁人自然是率先怀疑到东平王一家头上,届时袁家和晋王世子少不得要对付东平王。 随即她有些恍然,似笑非笑地看向萧衍:“我还当你对晋王一家人都没什么感情呢。” 萧衍拉起了周意的手,说:“我又不是什么圣人,怎会没有感情。” 原主小的时候,东平王没少照拂原主,萧辰继承了萧衍的记忆,不自觉对东平王有些感情在,事事自然要顾忌东平王一点。 …… 萧衍和周意给晋王丢了个烦恼,便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晋王府。 晋王还没从萧衍原是中毒的事情回过神来,觉得对萧衍有愧,这回倒是没有阻拦萧衍离开,还命人给萧衍送了个小箱子,里头塞满了银票,点点足有十万两之多。 两人回到周意的宅子里,便开始清算这回收来的银钱财产了。 除了晋王给的十万两银票,额外收上来的银票还有九万多两,现银三万多两,铜钱四万余贯,耕田三千多亩,宅院二十三座,还有少量黄金和一些值钱的物件。 除了田产和外地的宅院,萧衍派人把余下的东西都处理处理,换成黄金,花费了几天时间,才换回了几箱黄金,共有一万五千余两。 萧衍让周意把这些黄金全部收进空间内,便轻车上路又启程了。 周意已经提前跟孙景文打过招呼,让孙景文在城西门处等她,来到城门前,便看到一队车马等候,孙景文、刘通和王伯仲三人则站在马车前。 如今孙景文成了举人,这次是衣锦还乡,上路的阵仗自然跟以往不一般,周意见三人的马车有六辆之多,一辆马车上还拖了高高的旗杆碣,看起来好不威风。 当然,这威风也只持续到萧衍的车队来之前。 “小舅舅。”周意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孙景文的跟前。 孙景文三人先前便注意道周意的马车队伍了,但他们见这些马车豪华,队伍长得说不清有多少辆,周围还有侍卫随行,还当是晋王府的车队,毕竟整个晋城也只有晋王府能弄得出这么大的阵仗了。 三人一开始也没多想,不想周意竟从上头下来了,不由都瞪大了眼睛。 孙景文瞥了眼周意乘坐的那辆马车,惊讶问道:“这是晋王府的车队吗?” 周意说:“是义阳王的。” “义阳王跟你在一起?”孙景文更加惊讶了。 “嗯,他与我一同来的晋城。”周意点头。 孙景文又问:“那你们也要一道回去?” “嗯。”周意又点点头。 孙景文看看那辆车帘紧闭的马车,又看看周意,半会,才小声问道:“你与义阳王同乘一辆车?” 周意再次点头。 孙景文默了默,拉着周意说:“丫头,你与我同乘一辆车回去吧?” 虽说他的马车不如义阳王的马车,明明之前他看起来挺好的马车,如今跟义阳王的马车一比,简直被比到了地底下,但外甥女今年都七岁了,跟一陌生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不太好吧? 周意眨了眨眼,随即点头说:“好。” 孙景文一喜,忙拉着周意上了他的马车,又招呼刘通和王伯仲去另一辆马车坐。 原本他们是三人坐一辆的,其余马车都装了东西,但孙景文知道王伯仲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周意,便让刘通陪着王伯仲坐另一辆了。 周意被拉上车前还跟一侍卫打了声招呼,让他跟萧衍通报一声。 片刻功夫,萧衍那边听到侍卫禀报,说周意上了小舅舅的车,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即说道:“那本王也去凑个热闹吧。” 说着,理了理衣袖,下了马车。 孙景文刚刚拉着周意坐好,正准备出发,便见车帘又被一侍卫拉了开。 下一瞬便见侍卫搬来马登,穿着一身绯衣的萧衍慢条斯理地上了他的车。 第237章 有孩子了 孙景文看着萧衍大摇大摆地坐到小外甥女的身边,眨了眨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萧衍,他曾经在青松书院见过东平王,那时东平王是为了帮他们书院的学子作保,免了他们兵役而来,当时他曾远处观望过。 他那时便觉得东平王容貌已极为出众,却不想义阳王的容貌比起东平王更甚一筹,甚至他觉得这世间恐再难找出能跟萧衍容貌相较的人了。 哪怕孙景文是一个男人,一时看得都有些呆了。 周意也看向萧衍,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她正想趁有机会跟小舅舅独处,把王思宁怀了孩子的事情跟小舅舅说呢,如今萧衍过来,她这话又得憋住了,毕竟这是小舅舅私密的事,有外人在小舅舅恐会难为情。 萧衍有些委屈地看向周意,说:“我一个人坐车闷得慌。” “……”周意深呼了一口气,随即没好气说道:“那赶紧出发吧,别耽误时间了。” “好。”萧衍应了声,便对外吩咐道:“赤一,命人开道,出发。” 直到马车缓缓动了,孙景文才回过神来。 他看看萧衍,又看看周意,见两人的相处方式竟有些不分你我的样子,心中比方才得知周意与义阳王同行还要震惊。 两人这个样子,该不会是…… 他缓了几口气,才正了正身子对萧衍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可就是义阳王?” 萧衍这才看向孙景文,见孙景文一副戒备的模样,也坐正了身子,眸中含着笑点头:“正是,你便是意意的小舅父吧?” 孙景文眸光微沉,这家伙都喊他外甥女这般亲密了。 他肃着脸点头道:“是。” 萧衍笑笑,说:“我听意意说,今年乡试你榜上有名,年纪轻轻便中了举,可喜可贺啊。” “在下不才,侥幸中榜。”孙景文嘴上这么说,头却微微昂起,神情与他话中的谦虚截然相反。 “今年来晋城主考的吴大人出了名的严谨,能入得了吴大人的眼,哪有侥幸一说。”萧衍笑道。 周意看着两人打着莫名其妙的官腔,有些黑线道:“你们说什么呢?好好说话成不?” 两人同时无奈地看了周意一眼,气势顿时一泄。 随即两人又视线交锋,眸中似有暗流涌动,却是没人敢再说话了。 周意见状摇了摇头,也不管这俩人较什么劲,闭目养神了起来。 …… 一路除了吃饭,偶尔休息一番,几乎没有停顿,赶了一日多的路,又到了新定。 进城之后,周意跟孙景文说在新定停留两日,孙景文也没反对,一行人入住了晋王名下的宅院。 把孙景文三人安顿好后,周意就开始忙了起来,安排人手去接管萧衍在新定的粮铺和田庄。 当初她和萧衍为了防止别县的掌柜管事提前收到风声,所以马不停蹄地赶路,东平、同谷和新定三县的粮铺清查完便歇业了,也没来得及接管。 因为新定城内就这么一间大粮铺,一连数日不开张,城内的粮价又涨了不少,周意让人赶紧开仓售粮,并且价格比歇业前减了一半,老百姓听到这么消息之后,纷纷前来购粮。 新安排的掌柜是个话多的,仅一日过去,城内的百姓都知道了再过一俩月这间魏氏粮铺的粮食售价还要减,恢复成往年一样,掌柜还顺带跟人透露这是义阳王下的命令,于是帮萧衍赚了一波好名声。 周意跟进了两日,见粮铺和庄子运行基本稳定了,才又开始赶路去同谷。 在同谷又停留了两日,整顿粮铺和田庄,之后又赶往东平。 到了东平入城之后,周意这次还能跟孙景文说又要停留两日,孙景文已经习惯了,便问道:“咱们是不是要在东平歇上两日?” 他这次跟着外甥女同行回来,外甥女每到一个县后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意眨了眨,随即点头道:“嗯,在东平停留两日,便直接回去了。” 孙景文看了眼这几日一直赖在他马上的萧衍,见其没有表示,便说道:“好。” 周意又看向萧衍,问道:“咱们还在东平王府落脚吗?” 他们留在东平王府的东西一早派人都拉走了,如今去不去东平王府住都行,主要还是看萧衍的意思,毕竟那里还有一个萧逸在。 萧衍闻言微微蹙眉,似犹豫了一番,才说道:“就去东平王府住吧。” 一行车马到了东平王府前停下,侍卫跟东平王府内的管家交涉了一番,便见萧逸迎了出来。 这回再见萧逸,萧逸一扫先前的阴霾,除了看周意时神情似还有些复杂,对萧衍倒很是热情。 双方打过招呼,萧逸便把萧衍一行请进了王府。 进了府内,萧逸让管家安排周意等人,便拉着萧衍去说悄悄话了。 周意也不管他们,把小舅舅三人安顿好,才对着孙景文道:“小舅舅,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府上的下人,我一会儿去忙点事。” 孙景文见周意来到东平王府也一点不见外的样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拉着周意躲到一旁,问道:“丫头,你老实跟我说,你跟义阳王……” 周意见孙景文似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拍了拍孙景文的手,直言道:“小舅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孙景文默了默,半会,才咬牙问道:“那你知道,想要嫁进王府有多难吗?” 周意反问道:“怎么难?” 孙景文说:“他们是王公贵胄,咱们是平头百姓,这门第之差太大了。” 周意笑道:“怎么是平头百姓了?小舅舅,你如今中了举,是个举人了,以后是要做官的,我有你这么个靠山,怕什么?” 她何止有小舅舅这么个靠山,她还有一群能力非凡的小伙伴,且她从未看轻过自己,别说萧衍如今只是一个亲王之子,就算是皇帝的儿子,她若喜欢,也不是不敢抢过来。 孙景文被周意风轻云淡的笑晃了眼,莫名就觉得他这几日来的忧心是白忧了,半会,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咱们也不差,不需看轻自己。” 为了小外甥女的幸福,他要加把劲努力才是。 周意笑笑,想起什么,随即四处看看,见无人经过,又说:“对了,小舅舅,你这趟回去要有个心理准备。” 孙景文一愣,问道:“什么准备?” 周意说:“你有孩子了。” 孙景文茫然地愣了半响,才傻傻出声:“啊?” 第238章 突破 周意把王思宁怀了他的孩子跟孙景文简单说了一遍,便丢下孙景文走了。 该怎么做抉择,就看他自己了。 找到这趟来时带着的余下几个掌柜管事,刚刚给几人安排好任务,周意听侍卫通传,说萧衍找她,便又去见了萧衍。 来到萧衍的房中,周意问道:“怎么了?” 萧衍给周意倒了杯茶,才说道:“我刚得了信,龙虎将军被封了定北侯,秦义如今是定北侯世子。” 周意眨了眨眼,问道:“那秦义往后是要留京还是要回庆州?” 萧衍点头说:“定北侯一家如今被留在京城了,秦家如今风头正旺,皇帝估计不放心,留在了眼皮子底下。” 周意闻言点点头。 自从秦将军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凯旋,名声大噪,就连像小舅舅那样自视甚高的读书人一提秦将军都一脸崇拜之色。 在义阳之时周意带着萧衍去过茶馆,那茶馆的说书先生张口闭口都是秦将军如何神勇,如何轻轻松松就把胡人赶回了老家,说得绘声绘色,仿若自个亲眼看到了似的,百姓们除了喝彩,也满脸敬佩之意。 百姓都是如此,何况是军中,如此情况,再让秦家去边境领兵,早晚要脱离皇帝的掌控,皇帝这样安排也在周意的意料之中。 周意问道:“那有马范的信吗?” 萧衍摇头说:“那小子去京城恐有什么计划,等他玩够了,就知道回来了。” “唔。”周意想想也是。 马范虽看起来有点傻,人还好色,但她知道其野心可是不小,若不然也不会数次跟她提起造反之事。 反倒是秦义这小子重情重义,老实敦厚许多,马范逮到那小子不撒手,估计是想顺着秦义这股风干点什么。 她暂且不管它,又问:“那刚刚萧逸找你说了什么?” 萧衍闻言拉下了唇角,不满问道:“你关心他做什么?” 周意抽了抽嘴角,说:“我哪有关心他,我只是关心他态度突然对你这么热络是想干嘛?” 萧衍这才笑了,拉起了周意的手,说:“也没什么,他就是想回晋城,托我给东平王写个信求情。” 周意挑眉:“就这事?” “嗯。”萧衍点头,别的丝毫不肯多说。 那小子如今倒是懂点事了,刚刚跟他说,自个不能让父王什么事情都帮他收拾好,他想回晋城跟父王一起面对。 但这种好话萧衍才不愿意跟周意说,万一他的意意对那小子另眼相看了怎么办? 周意见状也不多问了,只要没啥大事就好。 …… 在东平停留两日,一行人又收拾好往高平出发。 东平离高平仅有六十里路,一队人马不紧不慢地在黄昏前赶回了高平县。 因为是从东面来的,进城之前孙景文和王伯仲便跟周意一行分开了,他们二人赶回自个村子,周意则继续往前走,入城后跟刘通分开,又从西城门出,周意着急见周二娃,到了东来庄把萧衍赶回家,她又自个赶往保乐村,总算在日落前赶到了地方。 此刻家里人应该都准备睡了,她家院门紧闭着。 周意停下马车,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声了一声,把二娃、小龙、大丫、芽儿的名字喊了个遍,下一瞬便听到院子里一阵动静,周意听到有人像踩着风似地跑出来开了门。 看着慌忙跑到门口的几个小脑袋,周意笑着跳下马车,道:“我回来了。” 周二娃眼睛顿时红了,他小心迈着步子上前,拉起周意的手质问道:“小妹,你这次怎么走了这么久?” 周意闻言算算时间,她是五月十五走的,今日是六月二十,一共走了一个多月时间,不是很久吧? 但见周二娃的眼睛都红了,周意只好赔不是:“我错了,下次不走这么久了,啊?” 周二娃吸了吸鼻子,才闷闷应道:“嗯……你说话可得算话。” 周意又打量了其余三个小孩还有青九几人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一段时间不见他们都长高了些,也都晒黑了些。 如今已到盛夏,哪怕当地夏季风还挺大,不算多闷热,但夏日的风也是能把人吹黑的。 周意让青九把马车拉进后院,便被几个小孩拥着回了堂屋。 大丫见周意一头的汗,忙去帮周意烧热水了。 周二娃把他屋里的灯台端了出来,才有工夫问周意最近都去哪了,干了什么,又见识了什么。 周意倒没把她干了什么详说,只说了些她去的地方和见闻,三个小脑袋听得入神。 把她的事情说完,周意又问了周二娃几人的近况,听说家里都挺好,尤其周二娃和小龙近日念书长进了许多,便满意点点头。 末了,周意看了眼房间内的烛火,本就是夏日,屋里点了烛火她只觉更加热了。 可惜当地没有冰窖,晋城内倒是有,但晋城离高平相隔甚远,冰也运不过来,运来估计也成一滩水了。 她思索着今年冬季时她也找人建个冰窖,储存冰块,等到来年的夏季便能好过许多。 好在当地夏季不久,再忍个把月的就差不多能凉快些。 “对了,大娃前些日子回来了,他没考中,最近爷奶和大伯大娘都不敢出门了。”周二娃又跟周意说道。 “嗯,这事我已经听说了。”周意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又说:“咱小舅舅中举了,我这趟跟小舅舅一起回来的,他说三日后宴客,让咱们一道过去吃饭。” 周二娃和陆启龙愣了愣,随即欢呼出声。 “太好了!小舅舅中举了!” …… 周意见时候不早,赶几个小孩去睡觉,自个喝了碗大丫给她顺带煮的大米粥,又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里衣,便上了炕,盘腿修炼了起来。 近日她觉得异能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但因为最近事情比较多,大半时间又都在赶路,她便强压着没有突破,如今回到家中,周意安下心来,觉得时机已到,便尽情地吸收异能在体内游走。 夜深人静,周意的眉头微皱,不一会儿工夫额上便冒出大量的汗珠来。 此刻她胸腔内一处地方疯狂吸收着能量,导致大量的能量涌入体内,筋脉仿若不堪重负,似要被撕裂,这种疼痛让周意也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她暗暗咬了下舌,强迫自己暂且忽略痛楚,使自个能勉强专注地疏理体内能量,耐心地安抚它们。 第239章 种子 能量在周意体内毫不留情地冲撞,哪怕周意想要梳理安抚,也是力不从心,这种情况除非停止突破,否则一旦她体内那不知名物质吸收不够能量,突破失败事小,还不定让她身体遭受重创。 周意咬紧了牙关,任由能量蛮横涌入,她甚至能听到血管爆裂的声音,这种痛苦使得大量的冷汗从她体内冒出,不一会儿工夫她刚换的里衣都被打湿了一片。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对于周意来说,此刻每一秒都异常难熬,像是过了许久,但她知道突破三级异能所需能量并非很多,所以实际上不过片刻工夫而已。 此时胸腔内那处地方吸收的能量似快要达到饱和,但其吸收能量的速度不减反增,周意只觉体内一阵阵刺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哼……” 周意死死捏紧了拳头,指尖都要扣进了掌心肉中,牙关咬得死紧,额上的青筋凸起。 好在瞬间工夫之后,那处地方似乎吸收够了能量,周意只觉身体一轻,刺痛感消散而去,精纯的能量被反哺出来,轻轻流淌在她的筋脉之中,温柔修复着她的身体,取而代之的酥麻之感。 精纯的能量在她体内游走,所到之处筋脉被扩张修复,骨肉被优化强健。 良久,周意睁开了眼睛。 她握了握拳头,只觉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甚至她觉得自个此刻能轻轻松松一拳打死一头牛! 周意眸中闪过一丝喜意,随即神识一动,搜探起她的空间来。 她的私人空间又壮大了一圈,如今约是一个长宽高各六米大小的立方空间。 多出来的物品除了一些米面,让周意欣喜的是还多了不少枪械和药物。 这些枪械不同上回那批是她们早就淘汰的,而是后期所搜刮来的一批精良装备,杀伤力在这个地方可谓巨大! 当然,周意希望永远没有能用到它们的一天。 药物的重要性在这个地方自然不用多说,这个年代的中医实则靠谱的不多,即使有些真本事的医者见多识广,能判断出是什么病,但治病多靠个人经验和流传下来的‘方子’,无‘方’则无法医治,即使有了方子,不能对症下药,或药方本身就很古怪,也是很可怕的事。 除了这些东西,空间内还多了不少日用品等杂物。 日用品多是些牙膏、牙刷、洗头膏、沐浴露、洁面膏、护肤水、卫生巾、卫生纸、一次性内衣裤等物,另外还有约莫百来斤的巧克力。 末世初临之时,周意和萧辰便知晓食物的重要性,零食之中搜刮最多的便是巧克力了,一来是这东西能量高,能够快速补充体力,二来巧克力是周意少数爱吃的甜食之一,所以收集来的巧克力之多,过了十年都没吃完。 周意‘视线’扫过这些物品,最后停在了一个大蛇皮袋上。 她已经有些记不起这个蛇皮袋装的是什么了,便把袋子取出,又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烛火,拆开蛇皮袋看看。 看清里头的东西,周意顿时一阵喜意。 里头是一个个小的包装袋,而袋子里头所装全部都是作物种子! 她和萧辰知道食物的重要,自然少不了收集作物种子,这些种子也是末世初期收集来的,她空间内又没有时间流动,也就是说这些种子多半都是还能用的。 虽说她前段时间已经派人去南方收集作物种子了,但她这里的种子有许多如今还未传入中原的作物种子,还有许多后世改良的品种! 周意翻着种子包装袋,每看清一个名字她便一阵喜意涌上心头。 洋葱!这地方没有。 辣椒!这地方也没有。 西红柿!她没在这地方见过。 西葫芦!也没见过。 香米! 腰果! …… 周意一包包种子看过去,最后竟把马铃薯和红薯的种子也给翻出来了,看到这些东西,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这下好了,就算派去南方的侍卫找不到红薯种子,如今也有着落了。 不过这些种子周意可不能一下全部拿出去,她若拿出两三样新作物还好解释,可以把功劳推到萧衍的头上,就说是派人四处寻的,若是突然多了这么些新作物,就不太好解释了。 但没法一下子拿出去,她可以慢慢拿嘛,反正时间还长着呢,总会有机会。 最后周意挑了挑,选出红薯、马铃薯和辣椒三样种子,她前世收集来的辣椒种子也有好几样品种,最后就挑了一样二荆条辣椒的种子。 她知道这种辣椒辣味适中,且还很香,在当地推广百姓应该能接受很快。 她把这三样种子单独收好放入空间,打算等她派去南方寻找作物种子的人回来了,到时候就混入其中,假装是被人找回来的,其余种子也小心收好,又存放在空间内。 看完空间物资,周意发觉自个的发丝还是粘粘的,才记起刚刚突破之时出了许多汗,连忙跑出去打了盆热水擦洗。 …… 次日,周意神清气爽地起床。 吃过早饭,周二娃和陆启龙照例去东来庄念书,周意也没跟过去,而是忙着自个家里的事情。 先把青九给喊了过来,询问最近她两间铺子的情况。 得知铺子的生意还挺不错,蔬果铺子上个月开张便卖了六十多两银子,这个月至昨日,也已经卖了近五十两银子,近半都是给包括高平县令在内的几个大顾客送货赚的。 不过这仅仅是卖出去的钱,成本还没有算。 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吃饭,粮食是她让人送去的,蔬菜也是自个铺子里吃用的,成本已经有些算不清,不过这些都是小钱,便暂且不算。 蔬果来源多是她自家种还有当铺收来的,虽说如今送货送到萧衍庄子上了,但周意为了使账目清楚,是让人送到庄子上管事给人开个条子盖上特殊印章,然后去当铺取钱的,所以还是等于当铺在收。 她三十亩山地和铺子的隐性成本、收货的成本、几个掌柜伙计的工钱、王大壮的提成、她这边种菜的几个女工工钱,这所有的成本扣除了,一个月约莫能盈利二三十两左右。 不过一个蔬果铺子,能有这个利润周意已经很是满足了。 当铺因为开业时间短,收货收得多,放出去的款项多数还不到时候收回来,所以暂时还看不出来盈利。 但周意问青九死当放出去的款项,还有活当放出去的款项一共有多少,心中便大致有些数了。 死当多是些蔬果和土布,这些东西量虽大,但却花不掉多少银子,一个月也就出去几十两而已,蔬菜不是被卖掉就是拉到萧衍庄子上喂养家禽了,已经算有了产出,但布匹还在铺子里留着,如今铺子里已经存了四百多匹土布了。 其余的东西,死当花出去的也有百来两,这些货物卖掉后,五十两的利润该差不多有。 倒是活当近期没少放钱,都花出去六七百两了,算算届时收回利息,这一个多月来估摸能盈利一百多两银子,就算收不回利息,把东西卖掉能赚得更多。 所以若是保持稳定,周意算算高平的当铺一年约莫能挣两千两银子左右,这小地方肯定不能跟晋城比,萧衍晋城的当铺每年盈利能比她多十好几倍呢。 第240章 设计图 周意算完了账目,想着回头她也得雇个账房回来,专门管着她的帐。 以前做小生意就罢了,随着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是时候请人专门做账了,这样她对自个的收入开销也能清楚许多。 她受财神影响,知道做账的重要性。 财神说过,别看一个小小的账本,不管是一个家庭,还是一个企业,甚至一个国家,出了什么问题总能在账本里找出来。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财神说的这么玄乎,就是记住了做账很重要就是了。 问完青九话,周意又去后院看了看。 她走前外婆送来的十只小猪已经长大了不少,猪圈虽被清理得干净,但在这夏季里,还是免不了有股难闻的气味。 周意皱了皱眉,又喊来青九,让他把这些猪给送到东来庄上去。 东来庄上的养殖场早已经建成了,正好就让庄子上的人帮她养着,省得她的院子臭烘烘的,也省得大丫受累了。 最后想想把她家留的羊也拉走好了,让萧衍的人一并养着,她想吃的时候再去拉回来好了。 大丫来到后院见青九要拉猪羊走,瞪大了眼睛问周意:“咱家不养猪羊了吗?” 周意说:“养,让隔壁庄子上的人养着,咱们想吃了就去拉,家里养些鸡鸭就好了,不然院子臭得慌,招蚊虫。” “……”大丫默了默,随即点点头。 …… 青九去庄子一趟,回来时带了许多纱绸和艾草,还有好些个香囊,东西搬来堂屋对着周意道:“四爷说这些香囊里装了中草药,姑娘随身佩戴可以驱蚊虫,艾草睡觉前点些也可以驱蚊虫,这些纱绸给姑娘做床帐。” 周意看了看东西,见萧衍说是给她用,但每样东西准备的还都挺多的,应该她家里的人都有份。 便捡起来一个香囊挂在腰间,再递给大丫和芽儿一人一个,又对着青九说:“把这些香囊分分,你们一人戴上一个,你再去村里买些细竹竿来做支架,把床帐做起来,每个房间都弄一个。” “哎!”青九应了声,正想走,又为难地调回头来:“可我不会裁布缝线。” 做个床帐的支撑架他会,但是这些纱绸怎么变成床帐他可不懂。 一旁的大丫说道:“你做支架,我来缝床帐好了。” 最近家里有几个大男人帮忙,大丫偶也有闲时能学学针线活了,做个床帐她还是会的。 于是两人分工行事,一个去做支架,一个去裁布缝蚊帐了。 周意午后便没了事,又跑去了萧衍那。 在萧衍屋子的次厅里找到他,见他正拿着木炭条,低头画着什么。 发觉周意来了,萧衍先是抬头看了周意一眼,打了声招呼又低下了头继续画。 半会,他似觉得不太对劲,又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周意两眼,问道:“意意,你异能又突破了?” 异能突破后周意的容貌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五官倒是没变,但皮肤光洁润亮了许多,且整个人的气势也不同以往。 萧衍作为一个异能者,又跟周意极为熟悉,能发现这一变化,周意丝毫不感意外。 她点点头,说:“嗯。” 随即又跟萧衍说了她在空间内发现了作物种子的事情,末了说道:“等你的人从南方回来,我就把红薯、马铃薯和辣椒的种子混入其中,到时候你让人培育出来。” 萧衍说:“好,不过等他们回来,至少要到冬季了。” 他们身处燕国北方,那些人去了燕国西南和东南地带,来回赶路就要花费几个月,且寻找作物种子也不是到了某处地方就能找到,得一处处乡间打听,不知要跑多少地方。 周意点点头:“那就等等吧,这事也急不了。” 就算是她把东西种出来了,推广开来也需要时间。 她想找寻红薯也不是为了自个吃,而是见许多老百姓吃不饱,想着若是能有红薯这种东西推广开来,起码百姓不会再饿肚子了。 她身上的种子每样并不多,每次种出来的东西全部留种,再说服百姓去种,也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推广开来了,所以这事还真急不了。 说完周意又凑上前去看萧衍在画什么,见他在画服装设计图,便眼睛一亮道:“你在画设计图了?画了多少了?” 她先前虽跟萧衍说了要做成衣生意,但后来因为去整顿萧衍的产业,这事就耽搁了。 萧衍指指旁边的一摞纸,说:“画了四个系列了,每个系列女款有四到六套、男款两到四套,女童男童也是两到四套。” 周意有些惊讶:“画了这么多?” 这么算算,不就有几十来款了吗? 她边说边拿起旁边一摞纸,见萧衍所画的设计图一个系列就是一个色系、或一个花色、或一个主题,细节变换一番就是一款,女款尤其好变化,不是裙摆有变化,就是领口、腰带、图案等细节有变化,虽风格相似,却每一套各有特色和亮点。 萧衍所画的设计图都是黑白色的,但用料和色彩旁边都有标注,所以周意看标注就能知道有什么变化。 “那些都是我走之前画的,都是春秋款,如今卖夏款来不及了,做春秋款正好。”萧衍说道。 “嗯,不错不错。”周意赞赏地看了萧衍一眼,没想到这小子想得还挺周到的。 她如今还没开始生产呢,这个时节,铺售夏装确实来不及了,倒是春秋款她还能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萧衍对周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又低头画了起来。 “如今设计图有了,裁缝我也让人找到了,就是不知道玄一什么时候能回来。”周意说道。 当地裁缝不难找,她一早让人打听了,已经跟两个说好了让他们随时过来干活,就是派去江南买丝绸的人还没回来。 去江南领头的那人叫做玄一,如今她手里没有绸布,萧衍费心画出来的设计图,成衣自然要做高档一些,得用绸布做才行,再说萧衍所标注的用料中就没有土布这一词,她怎么都得尊重设计师的意见。 萧衍手中的炭笔不停,说道:“该快了。” 去江南买丝绸不像去找作物种子,一来有目的地,二来去何处买到了江南一打听便知,再说路程也不算太远,萧衍算算时间也该快了。 …… 两人刚刚提过玄一,第二日玄一就带着人回来了。 周意得了萧衍的信,便去了庄子上。 萧衍拉着周意看玄一这趟回来带的货,玄一足足带回来一百个大木箱子,除了十个箱子装的全是蚕丝线,其余每个箱子至少装了四十匹丝绸。 周意接过玄一带回来的记账单,先是看了看总账,看清数目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41章 缂丝 玄一这队人马走的时候,萧衍为了防止这些人带银票去江南取用不方便,直接给玄一拿了几箱子银子,足足有两万两之多! 她还想着带这么多银子去收货会不会多了,可周意此时看看最后玄一这趟去江南采购货物,最后花用竟有一共有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八钱银子! 没错,两万两银子,这家伙只剩了两百文钱回来了! 周意十分佩服玄一的本事,这种计算能力,绝非常人…… 惊讶过后,她便翻着账本看起账目起来,结果越看越是惊讶。 账目上所写,玄一这趟去江南收货的价格都很低。 比如那十箱子蚕丝精线,虽全部都是原色,可售价低到她无法想象。 一个箱子里有七百二十卷蚕丝线,每卷重有二两,这年头的一两重不过三四十克,一市斤有十六两,所以这一箱子若按照后世算,就是有一百多斤重的蚕丝线。 这么一大一箱的蚕丝线,采购价才十一两零五百二十文钱,一卷单价才十六文! 也就是说十箱子蚕丝线总价才一百多两而已。 而这样的蚕丝线,在当地县里的售价可能翻上十倍之多! 另外各种绫罗绸缎,玄一共采购了三千一百匹,单价在五百文至一两不等,这些货物才花费两千四百两。 这进货价可比萧衍布庄从袁氏那拿货低了三四倍! 然后是织锦,一共采购了六百五十九匹。 普通织锦玄一采购的进货价才三到六两的单价,加入金线的织金多数在十五至二十两之间,其中还有九匹名师之作,稍微贵了些,单价是九十两一匹。 这些织锦总账算一块是五千二百两。 她见这些货物的价格都算挺便宜的了,且这么多货物加一块不过七千多两而已,也不知道玄一两万两银子是怎么用掉的,直到她又往后翻了翻。 这一页账目上所记: 刻丝扇面、九百三十四幅、单价一两五钱、小记一千四百零一两。 刻丝观赏图、二百七十二幅、单价四两、小记一千零八十八两。 刻丝腰带、五百三十条、单价二两、小记一千零六十两。 刻丝衣料、六十七匹、单价一百二十两、小记八千零四十两。 总计一万一千五百八十九两。 周意看到这里的账目心中一阵惊讶,她还以为这箱子里装的全部都是普通丝绸,没想到竟然还有缂丝工艺品? 她看向玄一,见其一个大高个小伙闷着头,心情有些忐忑似的,不由笑问:“你还采购了缂丝?”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 玄一老实回道:“是,周姑娘,江南一带的女子皆会织布,织坊之多数不胜数,属下打探到在平江府城内,有两户专做刻丝的大工坊,一户是宋家,一户是沈家。宋家工坊内有一千多名工匠,也是御用皇商,所制货品多半供宫内所需。而沈家工坊内有六百多名工匠,工匠刻丝技艺不亚于宋家,却远不如宋家盛名。多年来宋家打压沈家,不仅时常以皇令为由头,调派沈家工匠协助其赶制货物,还打压沈家的生意,导致沈家积压了许多货物售卖不出,如今经营十分困难。属下得知这种情况,便扮作富商少爷,与沈大当家牵上线,把沈家积压的缂丝小货品不论好坏全部买下,但条件是沈家要给属下一些能裁衣的好料子,这才得了六十七匹缂丝衣料。” 一口气禀报完后,玄一低着头,似有些内疚道:“四爷,周姑娘,属下擅做主张扮作富商少爷,一身行头还有请客应酬没少破费,光是去平江府便花费了二百多两银子出去……” 周意和萧衍相视了一眼,周意才笑道:“干得好!你所采购的缂丝在哪呢?带我看看。” 玄一闻言抬起头来,见萧衍和周意像是真高兴的样子,几不可见地吐出一口气,才带着周意和萧衍来到几个箱子前,打开货箱道:“四爷,周姑娘,东西都在这儿了。” 周意扫过几箱货品,惊叹地瞪大了眼睛。 她就近拿起一条扇面展开看了看,见面料轻薄,上面织了冬梅,一支梅枝栩栩如生,上头的花像是真花绽放,一只喜鹊停在枝头,体态优美,神情灵动,看起来讨喜极了。 她忍不住看了又看,这种艺术品,她实在不敢想象仅一两五钱银子就能买到一幅。 她放下了手中的料子,又去看玄一所说的缂丝衣料,她挑出一匹料子,示意萧衍帮她展开。 萧衍便亲自与玄一拉着,展开来给周意看。 这匹料子不像普通丝绸那么长,仅有四五米左右,但却是一副完整的作品,其面料轻薄,底色为浅金色,被阳光一照还泛着金光,大朵大朵的白色花卉开在其上,绿叶衬托,蝴蝶飞舞,简直美不胜收! 周意心中十分震动,这么一幅作品,也不知耗费背后的工匠多少心血。 她又看了看其余的面料,发觉每幅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有高山流水、鸟雀花兽、甚至神话传奇,她仿若看到了这些工匠眼中的世界。 半响,周意深呼了一口气道:“今日我可算是长见识了。” 古代人的智慧可不容小觑,竟能制作出这么美丽的东西来。 萧衍说道:“你若喜欢,这些衣料留着,我帮你做衣。” 周意吸了口气,说:“这么好看的料子我可舍不得做成衣。” 她转回头见萧衍似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顿时求生欲上线,又说:“这布虽美,但有点花,我还是喜欢你做的那种简单款式。” 萧衍又笑了起来,说:“好,你若不喜欢这么花的衣,就把好看的料子挑出来,咱们观赏用。” “……”周意默了默,最终说道:“那我留下一些吧。” 随即便饶有兴致地去淘宝了。 挑挑拣拣小半时辰,周意已经有些眼花缭乱,越看越是想把这些东西全部留下来。 最后想想玄一辛辛苦苦跑一趟不能亏本,便咬咬牙挑出十匹她觉得最好看的布料,扇面留下五十幅,观赏图留下三十幅,腰带留下四十条。 让人把她挑出来的东西收好,暂且放到萧衍的库房去,周意看了看余下的缂丝,总觉得这些料子当成衣料卖有些亏。 她想了想,又对着萧衍说:“不如咱们在晋城重新开间铺子,你让人收些沉香木、紫檀木和黄花梨木回来,这些扇面做成扇子,观赏图装裱起来,这些布匹可做成屏风,当作高档装饰物售卖?至于这些腰带,配上几款高档成衣售卖好了?” 晋城之内有钱人不少,她用上高档木料把东西都做成成品,肯定有销路的。 第242章 宴席 萧衍默了默,没想到周意小脑筋一动又想出一门生意来。 半会,他才宠溺道:“好,都听意意的。” 周意闻言露出一个笑脸来,又看向玄一赞扬道:“你很不错,我和四爷准备组建个商队,日后商队就由你带领吧。” 玄一闻言一喜,他们跟着四爷的人,谁不知道周姑娘所说的话就等同四爷说的话,知道周意这是要提拔他,惊喜过后忙应了声:“是!” 周意又对着萧衍道:“给他涨工钱,这趟去江南的人都有赏。” 萧衍无奈应了声:“好。” …… 玄一刚刚回来,又被周意分配了新的任务,周意让其歇上几日,然后挑选四五十人,带着人去寻找茶叶、珠宝、木料的货源,好的木料,如黄花梨木、沉香木、紫檀木都生长在南方一带,当地是采购不到的,所以也要去南方找。 另外若是顺道,周意让玄一也花点精力与江南一带的织坊老板打好交道,尤其是那个缂丝工坊的沈大当家,她还叮嘱玄一,跟各处码头的人也多打打交道。 如今航运业已算发达,多半赶远路的人们都会选择水路,而这年头普通老板姓很少会瞎跑,外头跑来跑去的多是士族和商人,所以跟码头处的人打好交道,玄一便能够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就算打听不到什么大事,哪个地方盛产什么,有什么好的货源总能打听得出来。 这些信息让玄一收集整理起来,一来以后她想要什么就知道去哪里买,二来若是看到有好的货源,在当地能有销路的,她可以让玄一等人顺带运回来,既然商队都建起来了,没必要局限在只为自家铺子拉运货源。 今年下半年玄一不干别的,就操心这些事,这趟除去收货资金,周意还让萧衍给玄一一笔备用金,专门用于他出去跟人交际应酬,这小子本事不小,放手让他去做事还不定能干出什么名堂呢。 给玄一安排好任务,周意又把货物给分分,除去缂丝织品,还有她准备留下做成衣的丝绸,其余丝绸让人配送至东平、晋城和义阳的布庄售卖。 接着周意又调来裁缝,让其跟萧衍沟通,看看该怎么把萧衍所画设计图做成成衣样品,再打板定型。 又问萧衍在靠近保乐村的地方要了一小块地皮,她打算建上一个工厂,到时候生产货物就在工厂内进行。 因为周意要按照后世工厂那样的流水线生产成衣,所有的工作是配合完成,就不能像织布一样在家干活了,不然出了什么问题难以及时沟通,所以还是有建工厂的必要的。 她打算划出十亩地来建工厂,所以要耗费些时间。 按照萧衍的建议,她至少需要招百来个人做衣,主要这里也没有缝纫机,一切都是手工去做,人手少了实现不了大量生产,且他不少衣裳也要绣些简单的花色,这样就更耗费人力了。 且回头等玄一木料拉回来了,她还要招人来做木工,算起来至少要建成一个能容纳二百人同时干活的工厂,还要建些仓库存放货物,再加上以后不知会不会扩大规模,所以有必要建得大一些。 好在没必要一下建成,先建上一排明亮些的房子供做成衣的女工来干活就成了,天晴朗暖和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露天做,其余的慢慢建,周意算算多招人手来帮忙干活,二十天内就可以竣工。 那两个裁缝把几十款衣裳全部做出来也需要点时间,等他们那边弄好了,估计也能建得差不多了。 之后又去找了王大壮,他知道当地哪里可以收普通木料和石料,周意把采购建材的活交给他。 又让他媳妇最近帮她留意些针线活好的乡妇,招工的事情就交给李婶了。 如今村里织布的活还在干,除去有钱人家,还有这批织布的,再加上针线活不行的,周意算算能招到的人手最多不到五十了,便让李婶在附近乡里也可以招人,但保乐村的优先,毕竟家离得近,上工不耗时,且知根知底,另外别的村招人也让李婶优先挑家离得近的,还要把人的家世人品打探好。 至于木工,周意还不知道玄一什么时候能把木料采购齐了,她便暂且不招人,这事倒是不急。 等女工招齐了,周意还打算让李婶来她的工厂做管事,这夫妻俩跟着她做事久了,厂子交给其看管周意也放心。 跟王大壮夫妇沟通好,周意又派人去把她当铺子里的土布都拉去施家染坊去染色。 如今她铺子里有近五百匹货,等这批货浆染好了,连着村里这两个月织出来的四百多匹土布,她要送去东平和义阳售卖。 上回拉的货物,她全部留在了晋城,东平和义阳如今进购土布的成本还是挺高的,所以她打算给这两个铺子也送些货过去。 这近千匹货周意打算义阳那边送去八百匹,毕竟路远,要送就多送点过去,东平她要送货随时可以派人跑一趟,来回两三天就够了。 这两日周意东奔西走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眨眼到了孙景文宴客这天。 一早起来,周意翻出一个小礼箱,里头装上了二百两银子。 孙景文中举了,去的宾客自然要送礼,周意这趟也不打算准备别的了,只准备了二百两银子。 毕竟孙景文中举之后花费不小,光是交际这一项,就有够破费的,所以送银子去正好使。 吃过简单的早饭,周意便带着几个小孩往寿宁村出发了。 因为青九几个都被周意分派了任务,她便自个赶着马车,熟门熟路地来到孙家大院前。 她到孙家之时时间还早,孙家宴客的饭点定在午后,所以客人还不多,但孙廉一家倒是比她还先来了。 她来的时候外公和小舅舅正在堂屋陪着孙廉说话,而女眷多半陪着外婆去忙活收拾饭菜了。 跟几人打过招呼,孙良礼忙招呼几个小孩坐,打发孙景文给几个小孩倒些凉开水喝,又自个回屋拿了些零食摆在堂屋桌上给几个小孩吃。 周意顺带把箱子也搬去外公房里,也没给外公看,省得他又啰啰嗦嗦地不要。 喝了碗水,周意也没在堂屋里听几个大男人说话,把二娃和小龙留下,又带着大丫和芽儿去找外婆了。 当初苏氏在周意家里照顾了她们两个小孩一段时间,所以孙家三口周意还是跟外婆最亲。 因为天气热,苏氏没在厨房里烧菜,而是在后院架了两口锅在收拾菜,便来到了后院。 却见后院忙活的人不多,也就苏氏带着几个孙廉家的几个妇人在忙,且案桌上一盆盆的都是蔬果食材,也没有啥肉类食材,便喊了正切豆腐的苏氏一声,问道:“外婆,今个没准备烧肉菜吗?” 苏氏先前就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见过周意了,见周意又往后院钻,不由没好气道:“你又来这干啥?旁边烧着锅呢,热得慌,赶紧去前院凉快去。” “我不热。”周意说了句,一点也没要走的意思,又问了声:“今个家里就烧这几个菜?” 小舅舅中举了,在村子里可算是大事了,毕竟寿宁村也不知道多少年未出过举人了,所以算是比人办婚宴还大的事,宴席不能办这么寒酸吧? 苏氏这才说道:“哪啊,你小舅舅前个就拉了两头猪、二十只老母鸡、二十只鸭送到他四堂叔家了,跟他四堂叔订了六菜一汤,我这边再收拾出来三个素菜就成了,正好凑成十道菜。” 周意闻言想起来了,她过年的时候见过孙家的亲戚,好像外公的四堂弟就是专门帮人烧宴席的,这样外婆今个倒是能省好多事。 第243章 投献 后院还有孙廉家几个妇人在,有孙廉的老妻、孙廉的二儿媳和三个孙媳妇,不过孙廉老妻因为辈分高,且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并没有在干活,而是坐在阴凉处打着扇子。 孙廉老妻稀罕地看着周意,对着周意招了招手,说:“来,丫头,咱坐着说说话,这还有樱桃,洗干净的。” 周意见这边菜都洗好切好了,就等着下锅了,一会儿宴客要用的桌椅板凳碗盘啥的也都借好了,也没她什么事,便听话地坐到了老太太的旁边,见老太太把装着红通通的樱桃的碗往她跟前送,便很给面子地拎起一颗樱桃吃,又端起碗来给她身边的大丫和芽儿也尝尝。 樱桃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周意尝完一颗樱桃对着老太太露出一个笑脸道:“好吃。” 老太太见小丫头笑起来更加好看了,也跟着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这咱自家种的,一会儿我让人给你装上一筐,你带回家吃,” “好,谢谢太叔婆。”周意也不客气道。 老太太看向苏氏说:“你家这外孙女可是越长越好看了,这么漂亮的女娃娃,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娃有福气能娶回家去。” 苏氏闻言面上的笑容老大,嘴上却道:“那我可舍不得把小意儿嫁出去。” 老太太斜了苏氏一眼,不认同道:“女娃娃长大了总要嫁人的。” 苏氏闻言就有些失落,半会,才说:“那可得找个离家近的,不说多有钱,模样总要配得上小意儿的,还得对咱小丫头好才行。” 老太太不由笑出声来,说:“你要找离家近的,倒是好找,这小丫头长这么好看,模样能配得上她的可不好找。” 一旁孙廉二儿媳闻言接着话道:“男娃要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得有本事、对媳妇知冷知热才行。” 这话几个大人倒是都赞同地点点头,就连苏氏也动摇了。 只有周意有些不赞同,男人长得好看怎么没用了?起码看起来赏心悦目啊? 不过没人关心周意在想什么,众人就着什么叫做好男人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又聊到了孙景文的头上去了,毕竟今日孙景文才是主角嘛。 几人夸了会孙景文有本事,孙廉二儿媳突然问苏氏:“王家那闺女的事你怎么打算的啊?” 苏氏说:“景文说了,他不会再把那闺女接回来了,若是那闺女愿意把孩子生出来给咱们,就给她一笔银钱,若是不愿意给,那孩子到时候两家养着好了。” 苏氏肯定是想把自个的孙子孙女给要回家来养的,她怕王思宁那女人教不好孩子,哪怕给王家一大笔银钱她都想把孩子讨回来,但若是王思宁真不愿意给,她也是没撤,毕竟已经休妻了,总不能干那强抢的事,所以到时候只能一边养一段时间。 孙廉二儿媳闻言点点头,说:“这样办也好,那闺女真是不懂事的,如今景文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以后还不知有什么前程,正需要有个能帮他打理家务琐事的妻子,可不能再让那闺女回来添乱,就是不知道那闺女肯不肯同意?” 她可是听说王家那闺女最近一直拿肚子里的孩子跟堂兄嫂谈条件,说要重新回孙家当媳妇的。 “前个伯仲不是来了吗,就是来问景文孩子的事咋办的,景文已经把他的意思给伯仲说了,今个伯仲也会来,到时候咱就知道了。”苏氏说道。 孙廉老妻提点道:“到时候你们在王家人面前,可别表现出很稀罕那孩子的样子,不然王家那闺女不定会动点啥歪脑筋。” 苏氏闻言眨了眨眼,随即听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应了声:“我知道了,二婶。” 周意在一旁听着几人的话,已经明白小舅舅的态度了,看来小舅舅也是不愿意跟王思宁复婚的,那她就放心了。 …… 午后,客人陆陆续续而至,苏氏这边三道菜已经收拾好,便拉着周意回到了她屋里,至于招待客人的事,就交给家里两个男人去办了。 苏氏拉着周意的手坐到炕上,说:“如今你小舅舅中了举,这两天好多村民找咱们说投献的事,我让你小舅舅把免丁役的名额给二娃留了一个,你家不是还有二十多亩田地,要不要靠挂在你小舅舅名下?” 周意闻言想了想,摇头说:“不用,外婆。” 这年头成了举人跟秀才差别就大了,要知道举人可是官员的候补人选,运气好的能当县令,运气不好的,弄个县丞、教谕职位也比较轻松,再不济也能给县令当个师爷或去给官员勋贵当幕僚。 而且成了举人后,生活上也能得到很大改善。 秀才虽能免徭役,但仅有两个名额,而举人则有二十个,秀才免田税二十亩,举人则是二百亩。 举人还有俸禄领,一年是六石粮食,秀才除了每年选举出最优秀的禀生可以领到粮食,其余大多数秀才都是没得领的,且要每年考一次,哪怕当年考上禀生可以领,次年若是靠不上优异成绩,就没得领了,也就是说很不稳定。 当地还有一种风俗叫做投献,也就是说农民把家里的田产靠挂在有功名的人头上,这样每年就不用给朝廷交税,转而给有功名的人交租子,可以节省一些粮食。 甚至有人为了免丁役,宁愿投身有功名之人名下做下人。 当地秀才和举人的免丁役名额不是谁都能给的,要么是有亲,要么是认亲,要么就是举人名下的奴仆,就连周大福去买来的免丁役名额都是拜了人家做干爹,靠挂在人户籍上了,这户籍是交由官府看的,实际上当地人还是只认族谱,所以并没有太大关系。 而一些掏不起银钱买免丁役名额的人,想要不服苦役就只能去给人当下人了,起码不用干苦活或去战场送命,活得轻松一些。 如今孙景文成了举人,有人来找孙景文想要投献也在周意的预料之中。 “外婆,你让小舅舅不要接受外人投献,自家亲戚的挂上一点就行了,有多余的额份就自家添置些田地。”周意又对着苏氏道。 这投献的事情虽有好几百年的传统了,但经常有士族强占农民土地的事情发生,也就是说接受了投献后翻脸不认人,把人家的地当作自己的地了,当然有些士族也不是故意欺占农民田地,而是其亲眷后代干的好事,毕竟时间久了,谁也不知发生什么变故,所以周意很是不喜这种事情。 第244章 郑姑娘 苏氏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周意一眼,道:“你小舅舅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周意眨了眨眼,没想到小舅舅跟她想一块去了,便说:“那就按小舅舅的意思办吧。” 苏氏点点头,又说:“你小舅舅刚回来第二天,县令就派人来请景文去县里了,今个估摸县令也会过来。” 周意惊讶道:“县令也会来?” “该会来吧,反正景文前个从县里回来后是这么说的。”苏氏说道。 “哦。”周意闻言点点头。 像小舅舅一样这么年轻就中举的也不多见,县令上赶着想攀交情似乎也很正常? 周意便不管他了。 苏氏还想问周意些什么,便听到外头有人喊。 “娘!”孙杏儿推开了门,见自个娘跟周意窝在屋里,便把她带来的包裹放到炕桌上,问道:“娘,外头来了老些人,你搁屋里呆着干啥,不出去招待客人去啊?” “不有你叔婆帮着招待吗?我这才进来跟小丫头说会话,咋了?”苏氏斜了孙杏儿一眼。 “行行行,你现在可是举人老爷的娘了,你想干啥都行,反正也没人敢说你啥。”孙杏儿也翻了个白眼,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挡不住。 虽说她大儿子去一趟晋城白跑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但如今她亲弟弟可是成了举人老爷了,现在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恭维她,她能不开心吗? “大姨。”周意喊了孙杏儿一声。 “哎!”孙杏儿应了声,随即又问周意:“我把家里几个小丫头都带来了,她们在外头玩呢,你不出去跟她们一道玩去?” 现在孙杏儿对周意的态度可是比以前好多了。 周意扯了扯嘴角说:“我不想玩。” 孙杏儿闻言便不管周意了,又坐下来对着苏氏道:“娘,家里老二媳妇昨个跟我说,她那堂侄女还没找好人家呢,意思是还想说给景文,咱要不要再看看郑家那姑娘?” 苏氏皱起了眉,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景文的婚事先缓缓吗,你没答应她吧?” “我哪能答应啊,景文如今中了举,估摸有不少闺女想嫁给咱景文呢,我就是觉得郑家的条件还算不错了,郑家也不在乎景文有了孩子,这不来问问你的意思。”孙杏儿说道。 苏氏想了想,说:“这事缓缓吧,王家那闺女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呢,哪能这么急就相看下家。” 孙杏儿听苏氏提起王思宁,便撇了撇嘴道:“我当初就说王家那闺女不好,景文还不听,非要娶,这事闹的,要不是王家那闺女如今有了孩子,景文这条件就是找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够了。” 苏氏白了孙杏儿一眼,说:“事情都这样了,你现在说这话有啥用?以后再给景文说媳妇,家里是穷是富的都无所谓,只要人心善、明事理就成,可不能再找王氏那样的。” “娘,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是穷是富咋就无所谓了?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可不眼皮子浅?在这乡下过日子也就算了,万一以后景文上了京,大字不识一个的媳妇带过去不被人笑话?郑家虽是从商的,但我听老二媳妇说她那侄女倒是自幼读诗书的,说起来也算配得上咱景文了。”孙杏儿说道。 苏氏闻言便有些意动的样子,但下一瞬又摇头道:“那也等过些时候再说,景文如今也没有着急娶亲的意思。” “哎,我就跟你提上一嘴,若是过段时间景文有相看的意思,你再跟我说,郑家那姑娘岁数也不大,等个一年半载的也成。”孙杏儿说道。 “那你可别让人家姑娘耽误了,若有好的亲事,你让人家先相看着。”苏氏皱眉道。 “我知道的,咱景文学问好,长得又好,这不是人家有意咱景文吗,想来是愿意等些时候的。”孙杏儿说。 苏氏闻言便有些疑惑问道:“可是那姑娘见过咱景文了?” 若不咋能知道他儿子长啥样呢? “老二媳妇的堂嫂不是认得景文吗?景文这两年在县里念书,估摸是碰到过的,我听着不仅是郑家愿意把家里姑娘说给景文,那姑娘自个也是愿意的。”孙杏儿说道。 苏氏点点头,倒是觉得郑家那姑娘不错了。 当初她儿子还未中举的时候,郑家条件可比她家好多了,就要来跟她家说亲,如今她儿子虽中举了,但却先有了孩子,再谈婚事就算是二婚了,许多人家怕是会介意的,没想到郑家的姑娘倒是不介意。 周意见苏氏似乎对那郑姑娘挺满意的样子,不由问道:“大姨,郑姑娘家是在县里开铺子的?哪间铺子啊?” 回头她背地里看看郑姑娘人品怎样好了,再出一个王思宁那样的,估摸外公外婆的心脏得受不了了。 “她家在县里有两间铺子,一间叫做隆兴源,专卖南北杂货的,还有县里唯一的一家绣坊,也是她家开的。”孙杏儿说道。 “原来隆兴源就是她家开的。”周意有些恍然道。 先前她买中药熬制的洗头膏、牙膏等日用品,可都是在那间铺子里买的,去年天冷的时候还在那买过貂皮帽子和手捂,县里卖日用品的杂货铺子,可就属隆兴源里的货物最好,品种最多了。 那间铺子每次她去逛少不了要花去几两银子,她大致算算每年的盈利少说也有几百两银子,郑家的姑娘还是独女,若不是小舅舅中了举,郑姑娘嫁给小舅舅确实算是下嫁了。 “可不,人家不仅有两间铺子,田地也不缺,在乡下还有百来亩田呢,每年就是啥都不干,只收租子就够吃的,我家老二前些年出去闯荡赚了不少银钱,可不也是沾了郑家人的光?”孙杏儿说道。 接着她又看向苏氏,小声说:“他家里没有儿子,这么大的家业,以后怕要便宜给女婿了。” 苏氏闻言白了孙杏儿一眼:“人家的钱财,咱可不能惦记。” “我知道你是不惦记,你要真惦记,过年的时候不就逼着景文跟郑家结亲了吗?再说景文日后是要做官的,那铺子就是送给景文他也没空管啊。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咱还不如逼着景文跟郑家结亲呢,那郑家的姑娘总比王家的强太多了,也落不着刚刚成亲就休妻,咱村子里啥时候出过这种事你说?”孙杏儿说道。 苏氏还想说些什么,门又被推开了,这回是大丫。 “外婆,县令和县令夫人来了,还带了个姑娘,外公说让你招待下县令夫人和那位姑娘。”大丫对着苏氏道。 第245章 黄鹂儿 周意皱眉问道:“带了个姑娘?多大的姑娘?是县令的女儿,还是县令府上的下人?” “是县令的女儿,看起来比我大个一两岁的样子。”大丫想了想说。 “那就是十四五岁了?”周意说道。 “怎么了,丫头?”苏氏见周意皱起了眉,问道。 “我听说那个黄县令妻妾不少,儿女也有好几个,他们这趟带过来的女儿,正好是待嫁的年纪,小舅舅又没有与那姑娘年纪相仿的姐妹,为何县令只带了一个姑娘?”周意说道。 苏氏闻言也皱起了眉,问道:“你是说那县令带闺女过来,是想跟你小舅舅相看的?” “估计是。”周意点头。 苏氏顿时有些着急道:“那可怎么办?” 她可不想跟县令攀上亲,那黄县令是什么人啊,到高平县任职了快六年了,什么政绩没有,倒是妾室又多纳了几位,且黄县令的妻妾都是穿金戴银的,估摸黄县令可没少贪钱,她敢跟这样的人做亲家? 孙杏儿也有些急了,那黄县令贪就罢了,人还坏,黄县令刚来那一年,因为一人盗窃,处死了几十号人,还是保乐村发生的事呢,这样人她也是怕的。 周意因为黄县令一直照顾她铺子的生意,所以也打听过一些黄县令的事迹,那就是一个又贪又坏又好色的官,她当然也不想小舅舅跟这种人混到一块去。 “外婆,你先把人给请进来说话,县令家的姑娘,许没有见过这么多村民的,让人呆在外头不好。”周意说道。 苏氏急道:“那一会儿县令夫人若是提起这事,我咋回啊?” “就说小舅舅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周意说。 孙杏儿闻言也忙道:“对对对,就说景文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他们总不好逼咱们悔婚吧?她若追问是哪家姑娘,就说是郑姑娘好了。” 苏氏闻言犹豫了一番,这样说的话有损郑家姑娘的名声,但郑家数次提起这门亲事,想来对她家景文也是有意的,若是说定下了,郑家许会同意的吧? 周意皱了皱眉,想着若是搬出萧衍的名号来,区区县令也不敢逼小舅舅娶他家闺女,倒不用说出郑姑娘来。 她正想说话,苏氏这会儿已经咬牙点头说:“好。” 周意默了默,说:“外婆,我扶你出去。” 说着她扶起了苏氏的胳膊,出门迎人去了。 几人来到院中,便见一院子的人小心地站在一旁,正中间站着穿着青色官服的黄县令和其妻女,孙廉、孙良礼和孙景文则陪在一侧。 黄县令今年年纪已经不小了,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模样又黑又丑,很是猥琐的样子,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一名县令,以后怕是也难有升迁的机会了。 黄夫人看起来年纪相当,穿着一身绿色锦服,其个子娇小,面容有些苍老,肤色发黄,唇色暗淡,看起来像是得了什么病似的。 一个穿着桃红色裙装的女孩扶着黄夫人的手站着,这女孩遗传了黄县令黝黑的皮肤,穿着桃红色的衣裳更加显得黑了,五官倒是还算端正,可看起来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苏氏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见到官难免有些发怵,周意扶着苏氏走到黄县令一家的跟前,视线略过黄县令,冲着黄夫人微微点头道:“黄夫人,黄姑娘,外头炎热,随我到屋里坐坐喝杯茶吧?” 黄夫人还未说话,黄县令便问道:“这位小姑娘是?” “这是我外甥女。”孙景文介绍道。 黄县令又追问道:“你外甥女叫什么名字?” 周意看向黄县令,笑道:“小女姓周。” 黄县令闻言眸光微闪,跟自个妻子打了个眼色,随即又看向周意,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来:“原来是周小姑娘。” 黄夫人也笑着夸道:“周小姑娘长得就跟小仙女似的,可真水灵。” 周意微微挑了下眉,勾起唇道:“黄夫人,黄姑娘,请。” 黄夫人微微颔首,便拉起一旁女孩的手,随着周意回到了屋里。 招呼黄家母女和外婆坐下,周意又让大丫去泡几杯茶来。 待大丫泡好茶端过来,黄夫人看了看炕桌上的茶,问道:“这可是上好的龙井?” 苏氏闻言有些不好作答的样子,她家里的茶叶都是小外孙女送来的,到底是个啥她也不懂。 “黄夫人见多识广,倒让您见笑了。”周意边说,边坐到了外婆的一旁,拉起来外婆的胳膊,省得外婆太过紧张。 黄夫人见周意说话慢条斯理,且落落大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才笑道:“这么好的茶叶我倒也少见,倒是以往东平王有赏过我家老爷两回。” 周意闻言笑笑,没接话。 她先前还当这家人是冲着小舅舅来的,如今看着倒更像是冲着她来的了。 晋王虽常年呆在封地,但多年的经营,不仅在当地,朝中也有些势力和人脉,黄县令为了自个的前途着想,估摸也想着能攀上晋王这颗大树。 如今东平王不再来高平县,倒是萧衍来常住了,黄县令数次想要拜访萧衍都不成,估摸是打算走她这条路了。 她与萧衍相熟也不是什么秘密,外人一打听便能打听得出来,难怪今个小舅舅办喜宴,黄县令来了。 黄夫人看了周意一眼,又笑着拉起了旁边姑娘的手,对着苏氏介绍道:“孙夫人,这是我四女儿,名叫鹂儿,今年十五了。” 苏氏扯出一抹笑来,应道:“哎。” 周意笑道:“黄鹂黄鹂,莺声燕语……黄夫人,鹂儿姑娘并非夫人嫡出吧?” 黄鹂的歌声,燕子的话语,莺声燕语形容大好春光,也形容年轻女子说笑的声音,但‘鹂’这个字难免轻浮,正经人家一般不会用这个字给女孩起名,尤其黄县令好歹也是科举出身,黄家算是有文化的人家了。 黄鹂儿闻言拧起眉看向周意,黄夫人倒是有些尴尬笑笑:“是,鹂儿是妾室所出。” “唔……”周意随意应了声,便端起茶杯道:“夫人,喝茶。” 黄夫人只好暂且咽下接下来想说的话,端起茶杯应了声:“哎。” 周意刚刚抿了口茶,便听到外头一阵吵闹声。 “大人!大人!您要为小女做主啊……呜呜……” 外头女人哭闹的声音传来,周意拧起了眉,看了苏氏一眼。 苏氏愣了愣,也看向周意,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咋听着像是王家闺女的声音?” 第246章 胡言乱语 黄夫人看了周意和苏氏一眼,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是我小舅舅的前妻,夫人知道我小舅舅前些日子休了妻,许是那王氏心有不甘,今日又来闹腾了。”周意看向黄夫人,随即又扭头对着苏氏道: “外婆,你先陪着黄夫人,我出去看看,这义阳王昨个还说要为小舅舅做媒,若让那王氏闹出了什么事,传到了义阳王耳朵里可不好听。” 苏氏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点头道:“哎。” 黄夫人闻言皱起了眉,下一瞬又扯出一抹笑来,对着周意道:“那你快去看看吧。” 周意对其点点头,便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便见王思宁跪在黄县令所坐的桌前哭闹。 王伯仲正拉着王思宁规劝,但王思宁奋力挣扎,王伯仲许是忌惮王思宁肚子里的孩子,一时倒对其奈何不得。 “大哥,你放开我!”王思宁使劲甩开王伯仲的手,又对着黄县令连连磕头:“大人!您要为民女做主啊!” 黄县令正了正身子,看向孙景文问道:“孙举人,这是……?” 孙景文还未说话,王思宁便抬起头来,高声叫道:“大人!民女是孙举人的妻子!” “小舅舅数月前便休了你,何来妻子?”周意走到王思宁的跟前,冷笑道。 王思宁闻言瞪向周意,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难掩恨意。 她直起腰来,挺了挺已经显怀的肚子,面容扭曲道:“我若不是孙景文的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哪来的?” 说着,她又看向黄县令,换上一脸委屈之色:“大人!民女今年三月才嫁入孙家,如今已经怀孕三个多月,怎会不是孙举人的妻子?” 周意看向黄县令,淡淡道:“黄大人,这女人确实是今年三月嫁给我小舅舅的,但过门后不出几日,小舅舅已经休妻,此事人尽皆知,如今这女人跟我小舅舅可没有关系了,还望大人明察。” 黄县令闻言忙点头,又看向王思宁道:“本官确实听说过孙举人早已休妻,你为何还自称是孙举人的妻子?” 王思宁连忙摇头道:“大人,民女怀了孩子,这休妻之事怎能作数?孙举人因为民女与他八字不合便要休妻,若是天下人都这般行事,那像民女一样的女子,还有像民女肚子里一样的孩子,何其无辜?” 周意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王思宁一眼,没想到几月不见,这女人的口才倒是变好了些。 王思宁故意说出孙景文休妻的原因来,估计是吃定了孙家顾及王伯仲的颜面,不会说出孙家休妻的真相,才敢这么说。 周意看向王伯仲,问道:“王大哥,你小妹所说的话,你同意吗?” 王伯仲有些羞愧地垂下头,随即弯腰去拉王思宁:“小妹,咱们回家吧,你别闹了。” 王思宁顿时甩开王伯仲的手,怒道:“你别管我!当初你任由景文休妻,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心意,如今却为了孙家的颜面让我忍气吞声,你根本不配当我的大哥!” 王伯仲闻言怔了怔,半会,才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王思宁却已经不管他,又看向黄县令道:“大人!孙家就算不顾及小女,竟也不顾及小女肚子里的孩子,小女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孙家的孙儿啊!天下哪里有这么狠心的人!大人!您要为小女做主啊!” 一旁的孙廉夫妇和孙良礼已经被这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孙廉二儿媳冷笑着站起身来,指着王思宁怒道:“你这个女人好不知羞耻!当初景文为了照顾你的名声才瞒下了休妻的因由,你怎么还有脸来闹腾!” 王思宁闻言眸光微闪,随即又哭哭啼啼道:“景文为何休妻众人皆知,还不是我婆婆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大师来,竟然胡言乱语,说我跟景文八字相克,我公婆唯恐我会克了他们儿子,就要景文休了我,哪知刚刚休了我,公婆就得知我肚子里坏了景文的孩子,他们竟然狠心地让我把孩子生出来交给他们,想让我们母子分离!呜呜……我怎么命这么苦啊……大人,您要为小女做主啊……” 一旁不明真相的村民见王思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倒是有些同情王思宁了,他们虽说迷信,但也看重子嗣,如今王思宁怀了孙家的孩子,难免有人觉得孙家办事不地道,尤其是一些女人,见到王思宁如今这么凄惨,思及自身,总觉兔死狐悲。 今日来客中还有不少孙景文的同窗,有人也不知心生不忍还是什么,便站了出来。 “孙举人,你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怎可轻信什么大师说的话,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今日有人说你跟妻子相克,你便休妻,他日若有人说你跟自个的孩子相克,难不成你还要杀子吗?”年轻男子直视着孙景文,质问道。 这话一出,孙家众人面色微急,就连孙景文都沉下了脸,但碍于王伯仲在,一时也未开口辩驳。 黄县令则不知在想什么,倒是未开口说话。 王伯仲看向那年轻男子急道:“耿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景文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年轻男子笑笑:“哦?那么王秀才的意思,是令妹在说谎,冤枉了孙举人咯?” 周意见状上前几步,看着年轻男子道:“这位大哥,我看不是人家大师无中生有,而是你无中生有!我小舅舅休个妻,你就说他会杀子,这是什么道理?亏得你还是我小舅舅的同窗,既有同窗情义,就算知道我小舅舅做错了事,不也该先问明真相,若证实了我小舅舅真有错,你大可加以劝诫,何故要着急给我小舅舅多扣一顶屎盆子?莫不是你嫉妒我小舅舅才学,故意想陷我小舅舅于不义吧?那我说你今日胆敢陷害同窗,明日便可陷害亲生父母,这位大哥可同意我说的话啊?” 孙家众人听了周意的话,暗暗笑了笑。 那年轻男子有些慌乱地后退几步,随即恼羞成怒道:“你胡言乱语!” “你才是胡言乱语!本姑娘这最多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周意白了男子一眼,又走到王思宁的跟前,冷笑道:“既然你不知好歹,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随即周意又看向王伯仲,问道:“王大哥,今日令妹要状告孙家,本姑娘正好也想状告令妹,王大哥以为如何?” 第247章 威胁 一院子的人都看向周意,除了知道真相的孙家人和王家兄妹,别的人都一头的雾水。 王思宁今日来告孙家人,估摸是还想回到孙家当儿媳妇的,这孙家的外孙女也不知道要告王思宁什么? 王思宁神情有些慌乱,她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自个的大哥,一脸哀求道:“大哥,你还想让这家人羞辱我吗?” 她想着只要自个大哥跟孙家人求情,孙家就是看在大哥的面上也不会把她偷银子的事情说出来吧? 只要孙家人不愿意说,这臭丫头也只能闭嘴了。 王伯仲握紧了拳头,他看了看自家小妹,又看了看周意,最后又看向孙景文。 最终,他视线又回到王思宁的脸上,咬了咬牙道:“思宁,大哥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了。” 王思宁顿时懵了懵,随即她连连摇头,眼中既带了些哀求又带了些警告,咬牙低喝道:“大哥!你想做什么?你是看我还不够惨吗?你想逼我去死吗?” 王伯仲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会,才下定决心般对着黄县令拱手一礼,有些艰难地说:“大人,孙举人休妻并非因为什么大师算命,而是因为家妹偷盗周丫头家的银子,故而休妻,这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孙家为了顾及我王家的颜面,才隐瞒了此事。” 他想着他自个把事情说出来,孙家看在他的面子上,许会不告他小妹,总比惹得周意愤怒之下自己说出来要好。 再则这个事情孙家帮着他隐瞒至今,也算仁至义尽了。 本来这事可以瞒一辈子的,谁知他小妹竟像是疯魔了似的,非要趁景文办喜宴的时候来闹,若是再不说出来真相,景文的名声也要被他小妹给毁了。 王思宁见王伯仲竟然亲自把这话给说了出来,顿时跌坐在地上,她低垂着头,有些恼恨地抓紧了衣裙。 王伯仲的声音虽不高,但此时院子里一片安静,大多数人都把王伯仲的话给听了个真切,他这话一出,众人再看看王思宁心虚的样,顿时一阵哗然。 “啥玩意啊,这女人竟然偷盗,犯了七出之条,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女人不休还留在家里干啥?” “就是说啊,她咋还有脸来告孙家人了?” “呸!活该!我早就说这女人一副贱蹄子像,看着娇娇弱弱的样,心里一肚子坏水呢!” “就她这样的还想回孙家呢,别是看着人家景文中了举,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想回来当贵太太吧?” …… 黄县令任由村民说了些难听的话,才像刚反应过来似地问道:“哦?这女人竟然偷盗?” 王思宁顿时打了激灵,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黄县令便看向周意。 周意从袖口里摸了摸,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来:“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说着她把那纸交给黄县令,道:“大人,小女当初看在小舅舅的面上,便把事情瞒了下来,但却留下了一张供罪书,上头还有这女人的手印。” 黄县令闻言接过纸来,展开来看了看,看完之后把纸往桌子上一拍,怒道:“大胆贱妇!竟然偷盗周姑娘家十两银子!” 王思宁浑身一颤,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周意说:“大人,这女人偷我家银子的时候还是我小舅娘,此事说起来也算是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非今日她来相逼,我也是万万不会说出此事的,还请大人准许小女当作家事处理。” 黄县令闻言便听明白周意的意思了,说:“既然周姑娘不愿意告这贱妇,那本官便不过问了。” 王伯仲听了两人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连王思宁的身体都放松了些。 “多谢大人。”周意点点头,又看向王思宁道:“当初你偷了我的银子,小舅舅才休了你,也算给了你惩罚,我还以为你会改过自新,没想到你今日又来毁我小舅舅名誉,想来是我高看你了。” 王思宁恨恨地瞪向周意,随即又看向孙景文,顿时眼泪汹涌,她跪着冲上前去抱住孙景文的腿,哀求道:“景文,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就算你不顾及我,也要顾及咱们的孩子啊!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啊!你想看着咱们的孩子出生后没了爹还是没了娘?景文,我求你了,别休了我,好不好?” 孙景文闻言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但想起自个的爹娘,他又神情坚定道:“咱们不可能了。” 说着,他便要去扒开王思宁的手,却因为王思宁死死抱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王思宁伤心欲绝:“为什么!呜呜……为什么不可能了?我都知道错了,为什么你不肯原谅我?” 王伯仲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要拉王思宁起来:“小妹!别闹了,咱们回家吧!” 王思宁转身‘啪’的一声拍开了王伯仲的手,怒道:“你滚开!” 随即她又扭头对着孙景文哀求道:“景文,你原谅我好不好,让我回来吧?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啊?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孙良礼忍到这会儿,总算开口道:“哼!就算景文原谅你,我孙家也不可能认你这个儿媳妇了!” 王思宁瞪向孙良礼,随即站起身来,发狠道:“你不认我这个儿媳妇是吧?那好,我就带着你的孙子一块去死!” “你!”听到王思宁的威胁,孙良礼气得指着王思宁说不出话来。 王思宁见状哼笑一声,神色癫狂道:“怎么,怕了?你若不同意我回来,我就带着你的孙子一起下地狱!” 孙良礼见王思宁这般无赖,也有些没有法子。 倒是孙廉老妻淡淡说道:“你肚子的孩子还未成型呢,算不得孙家的孙子,你若要去死就去死好了,景文今年不过十七,以后又不是不能再娶妻生子,真当我孙家怕你?只是可惜你肚子里的孩子了,摊上了你这样恶毒的娘亲。” 王思宁闻言内心生出一股恐慌来,她看了看孙景文,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哼!我恶毒?恶毒的明明是你们!若是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我还不如带着他一起死,省得这孩子命苦!倒是你们,我跟我的孩子到时候都是你们害死的!” 第248章 做主 孙家众人皆气闷地看着王思宁。 想着当初就是王思宁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景文,结果娶进门来她又不好好过日子,如今景文虽说休了妻,可王伯仲好歹也是个秀才了,秀才虽不如举人,可在村里头也无人敢惹。 若非今日王思宁过来大闹一场,也不至于把她偷盗的事情暴露出来,她要在村里头好好过日子,压根就没人敢说她闲话的,至少没人敢当面说。 如今事情被她自己闹到这个地步,反倒都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这种女人,他们还真是惹不起。 “思宁!”王伯仲高喝了一声,随即上前拉起王思宁的胳膊,强硬道:“跟我回家!” 今日他就不该带小妹来的,来时小妹还好好的,只说来跟景文道声喜,他想着小妹肚子里总归怀着景文的孩子,两人关系能缓和一些对小妹和孩子都好,不想小妹竟骗了他,一来就闹了起来。 现在想想许是前日小妹得知县令会来孙家,就准备好了要大闹一场了,他这两日苦口婆心的规劝真是白费了。 如今见小妹还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孙家,王伯仲只觉十分丢人,原本小妹因为偷盗被休已经够丢人了,孙家已经摆明了态度不要他小妹当儿媳妇,就算哭闹求着孙家,重新进了门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如今好歹也是个秀才了,日后要养着小妹也不是养不起,他实在想不明白小妹钻了什么牛角尖,非要回孙家不可? 王思宁猛地甩开了王伯仲的手,恨恨道:“你不要管我,就让我去死好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伯仲呵斥道。 “什么话?你们不就是想看我去死吗?”王思宁昂着头,睁大了眼睛瞪着王伯仲。 王伯仲顿感一阵无力,他握了握拳头,几近哀求道:“小妹,你就跟我回去吧?” “我不!我今日就是死在孙家也不回去!”王思宁高声喊道。 黄县令见这两兄妹半响沟通无果,许是想卖孙景文一个情面,便开口道:“孙举人,依着本官看,这女人言行无状,实在不配为人妻,但她如今好歹怀了你的孩子,又想回到你身边,若不你就纳她为妾,养在家里当个玩意得了。” 黄县令自觉给孙景文出了个好主意,笑得既猥琐又自得。 在他看起来王思宁不过是个女人,虽说言行举止不得体了点,但长得还算不错,像他们这样的人,多纳几个妾室养在家中又有什么关系? 孙家众人顿时面色不好了,心道这黄县令出的什么馊主意? 如今孙景文虽成了举人,但曾与王思宁有过一段姻缘,还有了孩子,这种情况去说亲本就不好说到好人家的姑娘了,再把王思宁给接回来,怕是好人家更不愿意把闺女嫁来他们家了。 再则说了,这女人的品性,他们实在不敢再让她回来,不然以后可有得闹腾了。 王伯仲也皱眉看向黄县令,他小妹虽多有不是,可他从来没想过把自个的小妹送给人家当妾,哪怕他养着小妹一辈子,也不想小妹受这种屈辱的。 就连孙景文都皱起了眉,他如今虽中了举,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纳妾,在他的心里觉得最好的夫妻关系就是像他爹娘那样的,相互扶持,白首到老,像黄县令这样三妻四妾的人,不过是把女子当作玩物,作践女子罢了。 而王思宁听了这话,先是神情一恼,随即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闪了闪,面色又平静了下来,竟没有丝毫抗拒之色。 周意凉凉地看了黄县令一眼,说:“黄大人,您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黄县令被周意冷眼一扫,只觉背脊一寒,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但下一瞬他心中又升起一团火气来。 他也是得知这小丫头跟义阳王相熟,看在义阳王的面上才给周意几分脸面,没想到这小丫头如今竟敢对他如此不客气。 这小丫头真以为在义阳王跟前得了脸,就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好歹也是个七品官,管着一方百姓好不? 他脸色有些不好地说:“本官也是为了孙举人着想,孙举人的骨肉,总不好流落在外,如今纳妾是最好的办法了。” 说着他又看向王思宁,问道:“你可愿意给孙举人做妾?” 王伯仲闻言焦急地看向王思宁,王思宁却说道:“大人,小女愿意。” “小妹!”王伯仲不可置信地喊了王思宁一声。 “大哥,只要能在景文的身边,我什么都愿意的。”王思宁平静地看向王伯仲。 黄县令便满意笑了笑,随即又板下脸训诫说:“那你以后可要好好侍奉夫君公婆,做好自己的本分。” 王思宁一喜,跪了下来道:“大人,我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夫君公婆。” 孙家众人还未想好法子拒绝呢,没想到这事就被黄县令给定下了,顿时脸色都不好了。 周意也寒下了脸,她握起了拳头,暗暗权衡着回头要不要送这狗头县令上西天。 黄县令还不知道自个命悬一线,他自以为自个办了件好事,又面色和蔼地看向孙景文,说:“本官的四女儿鹂儿,与你年纪相仿,方才你也见到了,今日本官便做主,把鹂儿许配与你,如何?” 众人闻言一惊,跪在地上的王思宁顿时瞪大了眼睛,手指掐进掌心肉里。 孙景文也大惊失色,他忙摆手道:“大人,这可使不得,小可实在配不上令嫒。” “怎么会配不上?本官说配得上就配得上。”黄县令不容反驳道。 周意眯起了眼睛,正想说什么,便听到外头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密密麻麻像是有百来匹马,这么大的阵仗,周意一听之下便想起萧衍来。 周意耳聪目明,那马蹄声还隔了老远,旁人听不真切,但她却是听到了。 今日她便是怕萧衍过来引起骚动,所以不让萧衍来,但她此刻听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像是冲着孙家来的,许就是萧衍过来了,毕竟在高平县也没有旁人能搞出这么大阵仗了。 孙景文还想推辞,但许是一时想不出好的借口,急得一头的汗,周意见状便抢先说道:“黄大人,你这话说得可晚了些。” 第249章 来了 黄县令听闻周意再次反驳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来,但面上仍维持着笑意,问道:“哦?周小姑娘,这是何意?” 周意笑了笑,说:“我小舅舅的婚事,义阳王已经许了为他做媒,黄大人可不说得晚了些?” 黄县令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周意,就连跪在地上的王思宁也意外极了。 王伯仲回家后并未跟王思宁说过他们这趟回来是跟着义阳王一起的,王思宁近日一直在家中养胎,生怕唯一能牵制孙家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对外头的事情所知不多,也并不知道周意跟义阳王相熟,所以她十分想不明白这个义阳王怎么也操心起孙景文的婚事了。 她握紧了手,这一个县令嫁闺女,一个义阳王亲自给孙景文说媒,各个背后的靠山都不是她一个秀才大哥能够相抗的,不管孙景文日后娶了谁家姑娘,她岂不是要受人欺辱? 这般想着,王思宁突然有些后悔轻易答应给孙景文做妾了。 黄县令眨了眨眼,半会,才问道:“义阳王亲自为孙景文说媒?” “正是。”周意微微颔首。 黄县令眸光闪了闪,又看了眼孙景文,见孙景文也有些懵的样子,便觉得周意可能是在说谎。 那义阳王今年才十一岁,一个半大小子,自个都未成婚呢,哪来的闲工夫为人做媒啊? 但这会儿他却不敢直接戳破周意的谎言,毕竟他可不敢说义阳王的不是,万一再传到义阳王的耳朵里,生了误会怎么办? 可他打算把自个的庶女嫁给孙景文,一来孙景文是周意的小舅舅,他听说周意这小丫头也不知怎么就得了义阳王看重,时常跟义阳王混在一块,这趟孙景文还是同义阳王的车队一起回来的,想来孙景文跟义阳王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他三年一任的任期今年年底就到了,眼看他都知天命的年纪了,此时若不赶紧活动活动,他怕到六十岁致仕之时仍是个从七品小官,所以他很是着急搭上晋王在朝中的人脉。 这穷地方也没有多少油水,若他能为晋王所用,只要晋王的人脉往吏部递个话,能把他调去一个富县当知县,他也能在告老还乡前大捞一笔了。 以往他虽跟东平王搭上了关系,可那东平王人精一样,不管他为东平王做了多少事,那东平王也仅是夸夸他,许了他诸多空话,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没给他,倒是义阳王年纪轻,好骗,且他听说晋王最是疼爱义阳王这个四子,义阳王可不比东平王在晋王面前说话有用多了? 二来孙景文年纪轻轻就中了举,虽说是赶上了恩科,中举也算侥幸,但孙景文如此年轻,日后的前途怕不可限量,他能有个出色的女婿,老来也能有个依仗不是? 而他只是损失个庶女,就能有这么多好处,他可不想轻易放弃这般好事。 黄县令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问道:“义阳王说为孙举人做媒,是说了哪家的姑娘?” 周意笑眯眯道:“义阳王只是说了会为我小舅舅做媒,至于哪家姑娘,义阳王还未说明,大人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问问义阳王?” 黄县令顿时寒下了脸,心道这小丫头片子果然是在忽悠他。 只说了做媒,又不说哪家姑娘,这不是说空话吗? 不是这小丫头在骗他,估计便是义阳王随口开了句玩笑,这小丫头故意拿这话堵他呢! 没想到这丫头年纪尚小,鬼心眼子倒是多。 但他到底心中有着算计,此刻还不敢跟周意和孙景文翻脸,下一瞬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说:“许是义阳王随口一说,此事也当不得真的?” 周意淡淡瞥了黄县令一眼,听着那马蹄声已经很近了,便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前,找了个空椅子坐了下来,半会,才说:“大人的意思,是义阳王所说的话当不得真?” 黄县令闻言气得深呼了一口气,他能忍着一个小小农女数次顶撞,已经要到了极限了,看着周意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是气不过,便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道:“本官何曾有过这个意思,只是你年纪尚小,如何听得懂旁人是否玩笑话!” 他的语气有些重,孙家众人皆皱起眉来,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周二娃见状忙跑到周意的身边站着,拉起了小妹的手,生怕这个县令发作小妹。 孙景文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忙说道:“大人,义阳王确实跟小可说过这话,并非小可不愿娶令嫒,实在不敢失信于人。” 虽说萧衍没跟他说过这话,但以萧衍与外甥女的关系,想来是愿意为他圆谎的。 他少有会说谎的时候,但为了不受这黄县令的挟制,他也只能不拘小节了。 黄县令很生气,他想把自个的闺女送人,竟还有不知好歹不要的! 他今日到这乡下破地方,主动要求嫁女儿人家都不要,他的老脸要往哪搁? 丢脸就罢了,那他算计的事情可不就黄了? 他正想责难孙景文,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听起来像是阵仗不小的样子,于是便咽下口中的话,往院门口看去。 院子里一堆人也都听到了动静,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皆看向院门口。 片刻工夫,便见院门口一行人骑马经过,马上之人穿着黑色盔甲,看起来威风凛凛,本想出去看热闹的村民看到这阵势,也吓得不敢出去了。 那队伍老长,走了一会儿都没走完的样子,众人皆屏住呼吸等候,就连黄县令一时都大气不敢喘。 半会,那队伍走至一半,竟然停了下来,一辆奢华宽大的马车正好停在孙家的院门口,有侍卫下了马,搬出木凳来摆在车前,躬身掀开车帘,恭敬道:“四爷,到了。” 众人便见一身绯衣头戴玉冠如金童般的少年从马车中出来了。 萧衍下了马车,大步走进院子,视线定在了周意的身上,直直往周意面前走来。 黄县令回过神来,见萧衍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顿时又惊又喜,慌忙站起了身,恭敬行了一礼,道:“下官见过义阳王。” 那侍卫唤这少年‘四爷’,加上高平这地方出行能配用侍卫的,想来是义阳王无疑了。 这还是黄县令第一次见萧衍,不想这传说中的义阳王容貌竟这般出色,着实令他意外。 他偷偷瞥了萧衍一眼,见他不仅长得好看,面相也很随和的样子,像是个好说话的人,心中喜不自胜。 若他这次能讨好了义阳王,许他心中所求就能成真了? 院中众人听到黄县令的话,顿时也都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王思宁有些发懵地看向萧衍,先前她听黄县令和周意的对话,也以为周意是故意拿义阳王堵住县令的口,不想义阳王竟然真的来了? 第250章 英明 萧衍理也没理黄县令,走到周意的跟前才站定。 周意也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黄县令听周意这般随意地跟萧衍说话,心中一喜,想着晋王府那般看重规矩的人,这丫头如此没规没矩,义阳王定会对其心生不满的吧? 他便看向周意,状似为周意好般,说:“周小姑娘,见了义阳王还不快行礼?” 萧衍瞥了黄县令一眼,冷笑道:“本王的人,也轮到你来置喙?” 黄县令一惊,没想到义阳王看着瘦瘦弱弱的,生起气来也这般吓人,他连忙低下头道:“下官不敢。” 萧衍这才看向周意,柔声说:“今日你小舅舅宴客,黄县令都来了,我怎能不来凑凑热闹?” 周意听萧衍特意提起黄县令,便会了意,许是萧衍得知了今日黄县令也来了,因为清楚黄县令的为人,不放心才过来看看的,这来得可正是时候。 一旁的黄县令便有些紧张了,听义阳王跟周意说话的语气,竟像有些讨好之意? 难不成这两人的关系并非是他想的那样,不是这小丫头扒着义阳王讨好不放的? 周意笑道:“那你来的可正是时候,眼下便有一桩热闹可看。” “哦?什么热闹?”萧衍挑眉。 “还不是黄大人乱点鸳鸯,做主要王氏回来给我小舅舅做妾,还要把他的庶女许给我小舅舅,我与黄大人说你已经许了小舅舅,小舅舅的婚事由你做媒,他竟不信。”周意说道。 黄县令闻言有些慌张地看了周意一眼,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又瞥向萧衍。 “王爷,下官仅是跟孙举人提了一嘴,不曾有冲撞王爷的意思啊。”他连忙辩解道。 “是吗?”萧衍似笑非笑地看向黄县令。 黄县令连忙点头:“是。” “唔。”萧衍应了声,坐到了周意的身边,说:“那就是说你先前所说的话,不作数咯?” 还跪在地上的王思宁抓紧了衣角,这个义阳王若说黄县令先前所说的话不作数,那她还能顺利进孙家的门吗? 黄县令陪着笑道:“不作数,不作数,下官自然以王爷的话为尊。” 众人听了这话皆皱起了眉,多数人觉得这黄县令太过狗腿,也有不少人察觉到黄县令这话不妥。 周意顿时呵斥道:“放肆!你身为朝廷命官,自然听命于朝廷,何以叫作以四爷的话为尊?” 黄县令反应过来自个说错了话,心中一惊,忙跪下身来,想了想,说:“下官失言,只是这做媒之事,也不属下官职权范畴,下官自然不好多管的。” 萧衍勾起了唇,说:“你倒是聪明,起来吧。” “是,是。”黄县令抹了把额上的汗,连连点头,僵硬地站起身来。 他虽想把自个闺女嫁给孙景文,但得罪了义阳王倒得不偿失了。 萧衍又看向周意,问道:“哪位是王氏?” 周意便说:“跪在地上的那位便是。” 萧衍便又看向王思宁,问道:“孙家休妻之事,你可是有不服之处?” 王思宁瑟瑟看了萧衍一眼,抓着衣角面对萧衍跪着,犹豫了会,才抖着牙齿哭求道:“王、王爷,民女倒不是不服,只是民女如今怀了孙举人的孩子,若是没个名分,这孩子生出来后要如何自处?民女自知做错了事,也不敢求别的,只求能够回到孙举人的身边,哪怕是做个妾,民女也是甘愿的。” 她说完便开始哭泣了起来。 这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为了孩子,她甘愿屈身为妾,也算是个合格的母亲了。 一旁的村民听着,都有些感动了。 萧衍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了似的,说:“怎么会无名无分?你曾与孙举人有过姻缘,这孩子又是在婚姻期间怀上的,生出来后自然就是孙举人的嫡出血脉,但倘若你以妾室的身份回到孙家,那孩子便成了庶出,你若真为了孩子着想,为何要生生把孩子从嫡出变为庶出?” 王思宁哭声一顿,一时竟呆愣在那里。 一旁的村民也都回过神来,顿时看王思宁的眼神就有些鄙夷了。 哼!说什么都是为了孩子,还不是看人家景文中了举,为了跟着孙举人享受富贵才是真的! 萧衍又说道:“你既是为了孩子着想,就把孩子生出来送于孙家,孙家自然会把孩子当作嫡长孙来抚养,当然届时你为孙家传宗接代有功,孙家自然也不能忘了你的恩情,本王今日便做主,届时让孙家赡养你,每年给你两贯钱赡养费用,不管你日后改嫁或是闲在家中,这笔费用孙家直至你终老都得送到你手中,也不算亏待你了,如此可好?” 王思宁直楞楞地看着萧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萧衍便不理会她,又看向王伯仲,询问道:“王秀才,你是王氏的大哥,想来是能够为令妹做主的,本王如此处置,你是否有异议?” 王伯仲眨了眨眼,心道如此处理倒是比他小妹给人做妾好多了,且在这乡下地方,每年小妹能拿两贯钱的赡养费用,就是什么都不干,省得点花用,也足够小妹吃喝了,义阳王把小妹的后半生都打算好了,如此处理倒真算厚道了。 他怕自个小妹又反水,反应过来连忙拱手一礼:“王爷英明,小可并无异议。” 萧衍点点头,又看向孙景文问道:“孙举人,本王如此处置,你可有异议?” 孙景文也拱手一礼,感激道:“小可并无异议。” 他爹娘的愿望就是能够要回孩子,跟孩子比起来,这点小钱倒不算什么,就是给再多他也是愿意出的。 一旁的孙良礼也满脸感激地点点头。 这义阳王可真是个大善人啊,他家中这点烦心事,被人家一来就完美解决了,果真英明啊。 “既然你们两家都无异议,此事便如此定下了。孙举人,本王日后自会为你做媒,给你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定会让人把你的孩子当作自个的孩子抚养,你且放心。”萧衍说。 孙景文一脸感激:“小可多谢王爷。” 眼见自个的事情就被人这般定下,王思宁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第251章 赶走 王思宁低垂着头,隐藏住自个怨恨的神色。 她本以为自个重生一辈子能过上好日子,却不知为何她的人生又变得这般艰难? 她如今被休了,肚子里的孩子日后也要归孙家所有,难不成她日后就跟孙家没有关系了? 她不甘心啊。 这个义阳王是不是闲得慌,非要来管她的家事? 她脑子转得飞快,突然想到在她的梦中,晋王因为造反,导致晋王一家被斩,想起这事,她抬起头来看了萧衍一眼。 她能不能以此事要挟义阳王,让义阳王为她做主,让她重回孙家呢? 可这么大的事情,她若当着旁人的面说出来,又没有什么证据,义阳王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杀了她灭口? 王思宁的心中生出一丝怯意来。 萧衍似有所感,看向王思宁,却见她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那眼神像是颇有深意,他不由轻挑了下眉。 见被萧衍察觉,王思宁又慌忙低垂了下头,思索着这事还是留着日后做底牌,她再好好谋划下如何能自保的情况下为自个多讨些利益才好,便暂且按捺了下来。 想好之后,她又扬起了脸,委屈道:“王爷,您要小女把孩子给孙家,总不能不让我们母子再也不想见吧?还有等孩子出生后,也离不了娘啊?您总不能狠心地断绝了我们母子关系吧?” “那你想要如何?”萧衍淡淡说道。 “等小女把孩子养到一岁,再交给孙家,然后准许小女能时常与孩子相见。”王思宁连忙说道。 只要她与孩子的亲缘不断,等孙家把她的孩子养出息了,她仍旧能从孩子身上得到好处,说不定有孩子在其中周旋,她日后还是能回到孙家,就算不行,也能恶心恶心景文日后的妻子,只要他们的感情淡了,她总有空隙可钻。 这般想着,王思宁又觉得人生有了希望。 孙良礼闻言皱起了眉,他想要把孩子给讨回来带,就是怕小孩被这女人给教坏了,若是这女人随时都能见孩子,那孩子总归会受到影响,再则这女人到时候若是天天来,那他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萧衍笑了笑说:“让你们母子日后再不相见,确实是为难你了。” 王思宁以为萧衍被她说动了,脸上挂出一丝笑来。 “但既然日后你由孙家赡养,那你自然也得做出些牺牲,这样吧,等你孩子生出来,三个月大的时候抱回孙家来,孩子三岁前你不能与其再相见,三岁之后,你每月可见孩子一面,不过你要等孙家人的通知,不可随意来打搅孙家人的生活。”萧衍又说道。 王思宁顿时变了脸,三个月大送走,三岁前都不能再见,到时候孩子还能认识她?再说一个月见一次,她就是再对那孩子好,那孩子对她肯定也不如对孙家人亲了。 半会,她怒道:“那我不要孙家赡养了,孩子我也不会给孙家的!” 孙良礼闻言脸色一变。 萧衍却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如此倒也成,那日后孙家不再赡养你,你的孩子也跟孙家没有关系了,从此你与你的孩子老死不得与孙家往来。” 王思宁愣住。 若是她和孩子都与孙家没了关系,她自个都养不起自个,还要养一个孩子,那她生这个孩子出来做什么?岂不是成了累赘? 孙廉老妻笑了笑说:“是啊,若不你把孩子生下来交给我们孙家抚养,我们孙家日后自会赡养你至终老,就按王爷所说,孩子三个月大时抱来,三岁前你都不得再相见,往后每月你可看一次孩子,若不这孩子我们孙家就不要了,你是要落胎还是生下来自个抚养,都跟我们孙家没有任何关系!” 这世上哪能事事都顺着这个女人的意,贪心的什么都想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说完,对着孙良礼使了个眼色。 就这女人贪婪又自私的性子,最后一定会选择第一条路的,否则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孙良礼会过意,心又安定了下来。 王思宁闻言抓紧了裙摆,她恨恨地看了一圈人,半响,才咬牙切齿道:“好……孩子给你们。” 孙廉老妻顿时满意地笑了,孙良礼和孙景文也都松了一口气。 “王秀才,今日孙举人宴客,令妹不适合呆在这儿,你就先带她回家吧。”萧衍见总算搞定了这个女人,便下逐客令了。 王伯仲闻言应是,便上前拉起王思宁走了。 这次王思宁倒是没有抗拒,任由大哥拉着她走,只是走出院门前时,她转回头看了萧衍一眼。 周意和萧衍注意到了王思宁的视线,却没有多想。 萧衍又看向黄县令,说:“黄大人,今日可是休沐?” 黄县令闻言犹豫了会儿,才老实说道:“并无。” 地方官员逢初一十五才有沐休,这事他想撒谎也瞒不过去,但当地就属他这个官最大,有私事时离开衙门办自个的事也是常有的,不只是他,旁的地方官怕也是一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萧衍顿时板下脸,训斥道:“作为百姓父母官,竟敢擅离职守?若是衙门内出了什么事,由谁来主持?” 黄县令的脸僵了僵。 “还不快回衙门办差!”萧衍又道。 黄县令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见萧衍的脸色越来越冷,只好硬着头皮道:“是,下官这就回去。” “快去吧。”萧衍嫌弃地摆了摆手。 “是,下官告退。”黄县令只好应道。 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黄夫人和黄姑娘还在屋内,大丫,你去送送人。”周意见这家伙竟然自己就走了,忙对大丫说道。 要走就一道走好了,把妻女还留这里做什么。 “哎。”大丫应了声,忙进去请人去了。 …… 待把黄家人赶走了,萧衍见来客因为他在都很拘谨的样子,便让赤一把他带来的礼物送给孙景文,又喊了周意去门口磨磨唧唧说了些话,也先走了。 待这些大人物都走了,来客才又活跃了起来,纷纷议论起今日所见的事来,有人骂王思宁不要脸的,有人说义阳王风采过人的,也有人小声骂黄县令这个狗官的,还有人围着孙家人恭维的,就连周意都被一群三姑六婆给围了起来,又是夸又是明里暗里打探她跟义阳王什么关系的。 周意一看这阵势,心想她还不如跟萧衍一道走了算了,强忍着在孙家吃了饭,饭局还未结束便匆匆带着几个小孩回家去了。 第252章 招工 次日一早吃过饭,周意让青九去送二娃和小龙去庄子上念书,让他送过两个小孩直接去县里看看铺子的生意,顺带去打听打听县里郑家姑娘的品性,她自个则抱了两罐茶叶打算去找杨约正。 王大壮已经把她要的建材给定好了,这两天就能给拉过来,周意打算跟杨承德说说招人建工厂的事。 原本萧衍庄子上的人也有不少,但如今庄子上有个养殖场,喂养家禽就需要不少人手,眼看又要到了农忙季节,山上的松脂要人去采集,最近天气炎热,眼看田地里种的小麦也要成熟了,还得要人去浇水灌溉,就连萧衍身边闲着的侍卫都被派去干活了,实在无人能腾得出手来建房子,她只好重新招人了。 来到杨家,打听之下杨承德还不在,杨家有好几百亩地,最近杨家也忙,杨承德这会儿也下地去看庄稼去了,周意便又跑去杨家的地里找杨承德。 一望无际的麦田,田里的小麦随风荡漾,连绵起伏,周意来到田野便看到一派丰收的景象。 她凑近看了看麦子,麦子的颗粒已经饱满,变为了金黄色,只是麦秆上的叶子还泛着些许青绿,估摸再过上些日就能完全成熟,能够收割了。 她目光又扫过田野,见地里有几个身影在挑水浇灌庄稼,找了一会儿,才见其中一个头戴草帽、肩头搭了个汗巾、正弯腰看庄稼的人正是杨承德。 “三太姥爷!”周意大喊了一声。 杨承德闻言抬起头眯起眼看了看,隐约看到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早年念书也很是勤奋,所以视力有些不好,离远了便看不真切,但听声音便认出了是周意,他拿了汗巾擦了把汗,往周意的方向走了过来。 “丫头,我听说你前几日回来的,也没见到你人,都忙啥呢?你地里的庄稼过些天也能收割了,回头我让人收好晒好了给你家送过去。对了,我听说你小舅舅中举了,可是真的啊?”杨承德走到周意的跟前便絮絮叨叨道。 “是真的,我最近是有些事要忙,我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事的。”周意回道。 “那可恭喜了啊,你小舅舅中了举,日后也能照应照应你们兄妹二人了。”杨承德笑道,他是真心为周意高兴,随即又问道:“你来找我啥事啊?” “是义阳王想建个大院,打算弄间作坊,这不是庄子上的人手不够,所以建房子的事情便交给我了,三太姥爷,咱们村里最近能找到人帮忙建房子吗?”周意说道。 她不打算把那工厂是她要弄的事情给说出来,省得惹人眼红,所以干脆把事情往萧衍的头上推。 杨承德愣了愣,才恍然大悟道:“哦~我昨个有听说日王大壮的媳妇在招女工,就是在帮隔壁庄子上招人是吧?隔壁庄子是打算开间织坊?” 他昨个听说这事也没在意,还以为隔壁庄子上缺少织工绣娘,那李氏因为跟着周意关系好,所以在帮着庄子招人,没想到是要开间作坊,那义阳王要是出手开作坊估摸不会小打小闹,这可得招不少人干活吧? “也不是织布,主要是做成衣。”周意随口解释了句,又问道:“义阳王的意思是想尽快把房屋建起来,要建十亩大的院子,需要不少人,泥瓦匠少说要五十个,木匠也要二三十个,烧饭的媳妇也要几个,人多些也无妨,您能给找齐了吗?” 杨承德闻言盘算了下,说:“眼下多半人家地里都有活,只能找家里地少的过去干活,这么多人倒是不好找齐,不过这工钱是怎么算啊?若是给的工钱多,想必不少人是愿意去的。” 周意想了想说:“来干活的一日管两顿饭,另每人每日至少二十文的工钱,手艺好的可以多给,加个十文、二十文都是可以的,如此可能招齐了人?” 杨承德点点头,说:“这么好的条件,想必有不少人愿意去,我一会儿便去召集了村民说说这事。” 这种好事,杨承德还是很乐意应承下来的。 “对了,过几日庄子上有三千多亩的小麦也要收割了,三太姥爷,您再帮我问有人没有人愿意来帮忙的,统计个数,到时候来干活一日也是管两顿饭给二十文的工钱。”周意又说道。 今年东来庄种了三千多亩小麦,这么多地到时候凭萧衍庄子上的人也是忙不过来的,前两日梅姑姑便说了至少要再找二百短工来帮忙,她既然要招人盖房子,不如一道问好得了。 不过保乐村肯定是招不齐人手的,她让杨承德先把村里能来干活的人数给统计出来,差了多少过两日再让梅姑姑派人去旁的村找好了。 “成。”杨承德点点头,隔壁庄子上每年秋收都会招附近村民去帮忙,这事他已经习惯了,不过往年派去干活的人一日只有十文的工钱,今年因为隔壁庄子上换了主人,倒是涨了一倍工钱。 随即他又说:“对了,那回头作坊建了起来,招工的事可麻烦你留点心,多多照应点咱们村里的人。” 李氏如今在招女工,想必周意已经把这事交给李氏管了,他便不好多过问,省得惹人厌烦,但既然有能为村民增加营收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提上一嘴,让周意多关照着点自个人。 周意笑道:“我知道的,三太姥爷,那回头你找好了人,让人直接去隔壁庄子上找叫苍九的管事,管事自会给他们分派活干。” 如今萧衍虽重新买了些下人回来,但东来庄的管事还是他自己的人,那个叫苍九的在萧衍众多侍卫中年纪最大,今年有二十一了,他行事沉稳,学东西也快,就被萧衍提拔在庄子上做起了管事,虽说刚上手时有些生疏,但有梅姑姑提点着,如今倒也管得有模有样了。 “好,好,我知道了。”杨承德连连点头。 “多谢三太姥爷了。”周意道了声谢,说着捧起手中的茶叶罐道:“这是义阳王给您的谢礼。” “哦呦,哪用得着这么客气?这真是太客气了。”杨承德嘴上说着客气,手却没客气地把茶叶罐给接了过来。 第253章 弄死你 周意跟杨承德说好了事,又晃悠着往东来庄走去。 昨日她回来的时候因为几个小孩有些疲惫,也没再去庄子上,今日正好过去看看,顺带问问萧衍那个黄县令要怎么处理。 那个黄县令差点坏她小舅舅好事,虽说后来因为萧衍来了他未得逞,但周意也觉得要给他个教训,省得他闲得没事干手总伸这么长。 周意正走着,刚走到村口,便听到有人喊她。 “二丫头!二丫头!你等下!” 周意回头看去,便见周大福和杨氏二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她挑了下眉,等二人跑到她跟前,问道:“有事?” 周大福和杨氏一边喘着气一边点头。 缓了会儿,周大福才说道:“你这丫头,现在要找你可都难找。” 周大福说话的时候,周意看到他的上门牙缺了一个,应该上回在晋城时被侍卫给打掉的,这次也不知为何他没把门牙给补上,原本长得还挺俊的脸,如今看起来倒有些搞笑的样子。 她又上下打量了两人一圈,数日不见,两人倒是都清瘦了些,尤其杨氏瘦得厉害,身上的旧衣都有些宽大,看起来不太合身了。 她勾起了唇,又问:“有事?” “哎,有事有事。”周大福连连点头。 “说。”周意微微抬了抬下巴。 周大福见周意这般冷淡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随即脸上又堆起了笑,问道:“我听说你小舅舅中了举?” 他从晋城回来的时候乡试还未开始,因为大娃去晋城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他怕村民笑话,也怕爹娘打骂他,不敢回家,原是打算在晋城能拖一日就拖一日的,但有一天不知为何他与妻儿被官兵给驱赶出了城,然后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押送回家了,那群人只说奉命行事,也不说奉谁的命,又为了什么要送他们回家,他也不敢多问,只能被迫回家了,所以先前压根不知道孙景文中了举。 但县里有人中举是大事,就算旁人不知道,县里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也是最先知道的,昨日他去县里看儿子的时候,便听大娃说了这事,若不是他前些日子怕丢人没出去跑,大娃又一直呆在书院里不肯回来,这个消息估计早些天就能知道了。 “嗯。”周意轻点了下头。 周大福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有些埋怨道:“你这丫头,你小舅舅中了举,咋不回来说一声呢?” 他听说周意前段时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四天前才回来的,知道了孙景文中举也不知道回家跟他们说一声,害他昨个才知道这个消息。 杨氏看周意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极为忌妒周意有个这么有能耐的小舅舅,这会儿又不敢表露出来,表情可不就复杂得紧。 周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你到底有啥事,说还不是不说?” 周大福听周意跟他说话一点不客气的样子,面色僵了僵,半响,才搓了搓手,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你小舅舅既然中了举,这能免的丁役就多了,能不能给大娃挂上一个?” 杨氏也笑着说:“是啊,咱们都是自家人,这有好事,肯定先紧着自家人来,我听说一个举人能免二十丁役,这么多名额你小舅舅家肯定也用不完,给咱大娃挂上一个总不费啥事?” 周意也笑了:“我小舅舅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叫自家人了?孙家族人也不少呢,怎么就用不完了?再说你们家大娃是要考秀才的人,大娃今年才十一,离十六岁还早呢,五年的时间该足够他考上秀才了,哪用得着我小舅舅帮扶?” 周大福和杨氏笑不出来了。 先前没去晋城之前,他们二人也是坚定认为自个儿子是能考中秀才的料。 可去了晋城之后,发觉连考个童生竞争都这么大,那考中秀才岂不是难如登天了? 周大福虽也念过几年书,也曾有进过考场,可第一场都没考过,哪里知道后头的竞争有多激烈?如今去晋城见识了一回,他看着那些个学生个个风采过人,说个话都让他云里雾里地听不懂,总算是认清了他家儿子与人家的差距,对于先前认定儿子能考中秀才的事,他也开始产生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不想帮我们了?”杨氏冷下了脸。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周意反问。 “你!”杨氏恨恨地瞪向周意。 周大福怕杨氏再把周意给惹恼了,忙扯了杨氏一把,又看向周意说:“咱也不让你小舅舅白帮忙,你爷的意思,要不咱家出一些银子给你小舅舅,总能让他赚点的。” “一些银子是多少银子?”周意问。 周大福犹豫了会儿,有些为难道:“上次我跟你大娘带着大娃去晋城,都花了近十两银子,这些银子还都是借的,今年地里的庄稼收上来也仅够还债和家里吃用的,多了咱也拿不出来……” 周意深呼了一口气,实在是有些烦了。 明明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的小心思,偏生说个话还非要拐弯抹角、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这人是自个傻,还是把旁人都当作傻子了。 她不耐道:“当初你拜人家秀才做干爹,孝敬了多少银子?” 杨氏闻言顿时瞪向周意:“咋?你还要想要咱二十两银子啊?” 当初周大福找的秀才老爷还是她爹给牵线的,孝敬了人家二十两银子,还给送了几石粮食才得来的,外头要买个免丁役名额一般都是只高不低,因为想买个名额实在不容易。 考中个功名本就不容易,整个高平县都没有几个举人,而秀才也并不多,秀才算上自己才有两个免丁役名额,多数人自家都不够用的,就算有多余的,人家也会买个书童回来用,真是缺钱要去卖名额的人就更少了。 虽说花二十两能买到名额都算走运,但这钱花出去给外人杨氏不觉心疼,给二房俩孩子的小舅舅她便觉得亏大了,许是长久以来占二房的便宜占习惯了。 周意哼笑了一声:“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考中举人的又不是我,你们既然要找我小舅舅办事,就自个去见我小舅舅,孙家的事我还做不了主。对了,去时先把你们在晋城借我小舅舅的半贯钱给还了,借人家钱不还,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说完,周意便要走。 “哎?你给我站住!”杨氏见周意就这么走了,连忙冲上前去,伸手要抓周意。 周意头也未回,一把抓住杨氏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捏。 “啊!”杨氏只觉手腕一阵钻心的疼,不由惨叫了一声。 周意捏着杨氏的手腕未放开,人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杨氏,笑眯眯道:“再烦我,我弄死你。” 第254章 娇蛮 杨氏被周意捏着手,不管她怎么挣扎那手就是纹丝不动,她甚至觉周意能轻而易举地就捏断她的手,如今看周意虽笑着,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可怖,她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尖窜至头顶,脑子一懵,竟连喊疼都忘了。 周意见杨氏似被她吓到了,有些满意地松了些力道,另一只手覆上杨氏的手背,意味深长道:“这人啊,蠢就罢了,又蠢又贪心的,可活不长。” 杨氏只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慌忙收回了手,一点也不想周意碰到她。 好在这回周意并没有用力,她一下子便把手给抽了回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个的手腕,发觉手腕上已经有一个红红的指印,可见方才周意的力道多大。 杨氏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后退了两步,直到离周意远了些,才觉得安心了一些。 周大福因为刚刚没有直接面对周意,听了周意这话就有些恼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还敢杀人?” 周意瞥向周大福:“那你大可试试。” 周大福一惊,莫名就觉得周意不是在开玩笑,此刻他面前的像不是一个寻常小姑娘,而是一个杀人狂魔般,只被她眼睛一扫,他便觉得浑身发寒,仿若被一头饿狼盯上似的,他甚至觉得周意真的会随时扑上来了结他的性命。 周意淡淡扫了二人一眼,见两人都不敢再说话,轻蔑一笑,随即扬长而去…… …… 周意来到东来庄找到萧衍,萧衍伏在桌上认真地画图,听到周意的脚步声,他抬眼打量了周意一番,问道:“你怎么了?” 周意疑惑挑眉:“什么怎么了?” 萧衍放下炭笔,对着周意招了招手:“意意,来。” 周意走了过去。 萧衍拉住了周意的手,说:“我看你有点不开心,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周意扯了扯嘴角,说:“这都被你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的路上遇到两只烦人的苍蝇。” 萧衍眸光微动,问:“是周家的人?” “嗯。”周意应了声。 萧衍垂下了眸,挡住了眼中的暗芒,说:“你既不喜他们,我给他们找些事做,省得总来烦你。” 周意问道:“你要给他们找什么事做?” 萧衍又看向周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意想着萧衍做事也很周密,应该不会给自个惹来麻烦,便不管他了,又问道:“对了,那个黄县令,你有办法撤了他的职吗?” 那个黄县令为官不仁,当地还就属他最大,简直就是个祸害。 周意想着与其不痛不痒地给他一个教训,还不如撤了他的乌纱帽。 萧衍说:“我已经让人送信给晋王了,晋王那边跟知府打声招呼便能撤了他的职务,不过需等些时候。” “晋城知府有办法撤了他的职?”周意问道。 萧衍点头:“外官三年一考绩,考词由上级评写,吏部根据考词决定四品以下的官员留任、升迁或罢免。不过当地官官相护,也最多撤了他的职务,不会多写别的,最多写点懈怠职务,品行有问题,省得事情闹大了。” 周意问:“如此便能够撤了他的职务?” “知府有经验,他有法子拿捏好分寸的。”萧衍说。 “哦,那就好。”周意点点头。 萧衍笑了笑,说:“昨天梅姑姑买了些西瓜来,我尝着挺甜的,一早让人冰在井里了,我记得你喜欢喝西瓜汁,一会儿我让人捣成汁给你喝?” “嗯。”周意也笑了。 …… 当天午后杨承德就把人手给周意找齐了,到了庄子上登记过,便开始干活去了。 周意亲自跑到了工地上,把自个的要求给苍九交代了。 她打算先建上一个大院墙,然后建三排明亮的工房,做工用的房子必须要建得明亮一些,就按照县里的铺子建造,铺子的大门通常是一排可以拆卸的,窗户也要开大一些,毕竟这年头也没有灯光,工人干活看不清的话影响进度不说,还伤眼睛。 除了工房,周意还让人建上一排仓库和两排住房,仓库存放货物,至于住宅,到时候若是有工人愿意留宿的,可以直接睡在工坊里,再则也可以给工人累的时候休息用,考虑到日后的工人可能有男有女,所以周意让人建了两排住房,到时候也会用院墙给隔开。 另外厨房和茅房也得建,这事让苍九自个考虑建在哪里,反正只要方便使用就好了。 跟苍九商量好,确定他听明白自个的意思了,周意便又去忙别的事了。 开个工坊也不是有房子就行了,她还得跟人定许多桌椅板凳,布匹和蚕丝线虽有了,但针、剪刀、尺子、石灰石之类的工具也都得采购,进购的那匹蚕丝线还是原色,周意也去看看萧衍的设计图,然后定好需要的颜色和数量,让人送去染坊浆染成色。 忙了一日,晚上周意在庄子上吃过饭回家,青九找到她,跟她汇报了些铺子里的事,末了说道:“周姑娘,我去打探过那郑家姑娘了。” “如何?”周意问道。 青九似想了下措辞,才说:“倒是个挺活泼的姑娘,但因为是家中独女,性子难免有些娇蛮。” 周意挑了挑眉:“娇蛮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古人认为的娇蛮,许是跟她印象中的娇蛮不太一样,所以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 青九犹豫了会儿,说:“听说她时常与人吵架……” “都为了什么吵架?”周意又问。 “这倒是不清楚,不过人人说她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是个厉害的姑娘。”青九说道。 “得理不饶人?”周意细细品了品,随即笑道:“这不是挺好?起码说明她还挺讲道理。” 总比那王思宁一个道理说不通的好太多了,性格厉害一些也好,若是郑姑娘成了她小舅娘,日后小舅舅上了京,性情软弱的话可不要受人欺负?再说她外婆不就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吗? 不过如今小舅舅跟郑姑娘还八字没一撇呢,她也就是打听打听,只要知道她不像王思宁那样就行了。 青九默了默,突然想起周姑娘就挺牙尖嘴利的,这个毛病在周姑娘看起来可不就很好? 随即他又打了个激灵,想着他说郑姑娘那样的性子是娇蛮,周姑娘不会以为自个是在暗指她娇蛮吧? 他悄悄瞥了周意一眼,见周意像是没多想的样子,便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转移话题,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周姑娘,你让我打听郑姑娘是为何?” 周意说:“也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 青九见周意不愿意说,便不问了,连忙抱了一拳退了下去。 …… 一晃近一月,原本预计七月初工坊就能开工的,但因为两个裁缝的进度比周意预计的慢了许多,一直拖到了七月中旬,二人才把自个的任务给完成了一半。 这也不怪两人,实在是萧衍画的图纸不少,他们不仅要把每件衣裳先给做出来,还要做上好几个大小型号。 因为之前他们都是给人量身才做成衣,压根没有凭着自个想象做成衣的经验,当初两人商定型号的时候也产生了些争执,最后还是萧衍给想了法子,让梅姑姑挑选了些身材较有代表性的姑娘和小伙,给两名裁缝量身定制,这才解决了问题。 衣裳做出来还要按照萧衍的意见给定型打板,一晃到了七月中旬,两人才完成了两个系列服装的任务。 周意看着她的工厂都建好了两排房子了,再等这两个裁缝把萧衍都画出来的图纸都做成衣打板,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让李婶把找到的女工给喊过来,让工人先开工做两个系列的衣裳,剩下的等那裁缝弄好了再继续赶工好了。 最近两个裁缝干活的时候,周意也让李婶时不时过来看看,让她了解下要如今生产成衣。 好在李婶也是惯会做衣裳的,周意说要把衣裳拆分成数个部件,根据模板来裁纸,花样也根据模板来绣,最后再缝合,李婶一点就通,所以人一过来干活,她就知道该怎么给人分派任务了,开工第一日工作便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这次李婶一共招到了一百三十多人,其中有五人是专门烧饭打扫卫生的,其余人大半都会干绣活,裁布缝衣的手艺也都不错。 她把女工分为几组,手艺不好的人安排去做简单的裁布,有样板在,就是手艺不好比着剪也能操作,其余人做缝线和绣花样的工作,还按照周意的要求,每组人员都指派了个组长,专门给工人记件。 发月钱的时候便是根据件数来算的,能做出来的件数越多便工钱越多,当然也不就是做得快好,若是做坏了一件,不但不计工钱还要倒扣钱。 然后周意还制定了一个奖励制度,每个季度在每个组里选出一名最优秀的员工,也就是做的又快又好的那位,给发一定的奖金,另外年度还会评选出最优秀员工和最优秀组,做的最好的组长和组员都有奖励。 这奖金各有不同,比如裁布缝线的技术含量小,季度奖金就是半贯钱,刺绣的技术含量高,季度奖金便是一贯钱,年度的奖金又有不同,优秀员工的奖金翻上一倍,优秀组员则根据业绩来定。 李婶觉得周意这个法子很好,每个人只做简单的一部分,又有东西比照着,压根不用思考,速度便能大幅提升。 不仅做衣裳的法子好,按件数记工钱的法子也很好,不是像人家工坊一样拿固定工钱,这样大家为了想多赚钱,便能卯足了劲比着去干活,尤其那个优秀员工,几乎人人都想要去抢,除了为了那奖金,优秀员工也是一种光荣啊。 开工这日周意去工坊看了一会儿,觉得李婶完全能够胜任管事的职务,便放手给她去管,自个又当起了甩手掌柜。 …… 这段时间村里种麦子的已经都把庄稼都收割了,杨承德和周嘉仁也派人把她家今年的粮食给送了过来。 她一共有十六亩良田,今年都种上了麦子,扣除给两家分的五成粮食,今年一共收了十一石多麦子,可算是大丰收了。 余下的七亩地杨家帮她种了玉米和南瓜,玉米如今还不到收割的时候,南瓜倒也差不多成熟了,只是还未来得及收。 周意计算了一番,今年她二十三亩的田税估摸要交二石半,虽说是一亩地交一斗粮,但每年官差下乡收税的时候要踢斛。 踢斛就是计量粮食的斛里装满了粮,一定要装得冒尖,然后收粮的官差上脚一踢,粮食就会洒出来许多,然后再去称重,这样重量便少了许多,洒出来的粮食官差不让捡,就算是损耗了,这些洒出来的粮食便被官差给贪了去。 这事情在当地很是平常,朝廷准许粮食有运输中的损耗,但如今却演变成官差收税的时候故意自造损耗,这种损耗自然是有老百姓来承担,至于让你损耗多少,全看官差的心情,看你顺眼踢一次便罢,看你不顺眼会踢了再让你装满,装满再踢,踢了再装,连续踢上好几次。 所以周意算田税的时候便得多算上一些。 她家里住着五个小孩和六个侍卫,交完税这些小麦也堪堪够吃到明年秋收的,若是今年也想往年收两三趟税,那她家吃用还不够呢。 萧衍庄子上的小麦也都收齐了,一共收了四千五百多石小麦上来,倒是比往年稍高了些。 另外两个庄子也收上来有六千多石小麦,这么多粮食萧衍庄子上的人也吃用不完,三个庄子加一块才一千多人,留下二千石就够用的了。 周意便把自个当铺里收的一间小铺子给了萧衍,让他也把多余粮食也送去卖,正好能压一压高平县里的粮价。 这粮食收完了,要不了多久就该有官差下来收粮税了,每年的粮税都是收完小麦官差就会来收,人头税林地税之类的基本都会一起收。 第255章 收税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章 还能有谁 徐氏闻言大哭:“这杀千刀的哟,还有没有王法了?好不容易今年不加税了,就指着家里的粮食能攒点银钱呢,这下好了,一下被收走这么多粮食,咱还咋过日子啊?” 她家里今年种了二十六亩小麦,收上来有近三十六石麦子,前段时间家里雇短工没有银钱付,拿粮食抵的,给出去近一石粮食,先前因为老大家去晋城还欠了人家七两银子,加上这要交税家里又用粮食问人换了两贯钱,听说县里的粮价又降下来了,人家只肯一石麦子抵八百文钱,这还债加换钱又抵给人家十一石多粮食,早上家里就剩下二十三石多麦子了。 原本前两天听杨约正说今年不加税,那她算着今年家里的田税最多给四石多些,这还能剩下来十九石左右的,留三、四石家里自个吃用,她家里还种了九亩的玉米、大豆和南瓜,到时候收了也差不多够吃到明年了,余下的小麦卖掉最起码今年还能赚个十多两银子,扣去一年花用,还能攒个几两。 她以为今年不加税了,家里日子又能好点了,谁知今日那官差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逮着她家的粮食踢,还逼着他们回家拉粮食过去,竟生生让她家缴了有十五石粮! 这下好了,家里这会儿就剩了八石粮食了,就算还能卖点银钱也不够家里小孩念书和花用的,这今年的日子咋又变得这么难熬了? 周德旺大叹了一口气。 这两年家里的事情真是一出接一出的,本来因为去年二房分家,朝廷又加税,家里是一点银钱都不剩,连粮食都不够吃的,还好他大闺女回来给家里拿了些银子这才渡过了难关。 结果这前段时间老大和老大媳妇非说大娃能考中童生,他想着若是大娃能考中了童生,那就是给全家争脸面的事情,就像孙家那小子当年考中了童生,走哪去都被人高看一头。 所以哪怕家里没啥银钱,他也腆着老脸出去跟人借了七两银子,凑足了九两银子让老大家的去晋城,没想到九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白去了一趟晋城啥也没捞着,还惹得人笑话,他真是想打死老大的心思都有了。 想起老大,最近老大倒是天天出门跟马家小兄弟玩,前段时候农忙他本不想让老大出去跑的,但老大每次玩好了回来还会带着不少东西,有时带着一瓶好酒,有时带着一只烧鸡或烧鸭,听老大说都是那马家小兄弟给送的,他看着能得到好处,那马家小兄弟又是真大方,便也不管他了。 但今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龟儿子还跑出去不着家,当真是个没点用处的! 周德旺目光扫向杨氏,怒道:“大福呢?天天出去跑啥呢?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不知道回来?还能指望他干点啥?” 杨氏闻言双手插袖子,偷偷摸了摸前几天大福送她的银镯子,眼珠子转了转,才说:“大福不是又去县里了吗?他说那马家兄弟这几天又赚了不少银钱,还想打听着些门路,跟着他赚点呢。” 周大福去赌钱的事,家里就只有她知道,大福说他今年是运道来了,去赌准赢,这段时间以来都赢了有好几十两银子了。 不过那马小兄弟说赢了钱得散点财,不然这好运道就没了,所以大福这段时间请客就花去了几十两银子,又花了六两银子给她买了个银镯子,身上也没剩几两了。 这事她可不能让家里两个老家伙知道,不然她屋里好不容易攒点银钱,虽不至于被这俩老家伙给全要去,但怕日后她屋里的花销都得自个承担了。 再说这事大福也不敢跟俩老的说,族里有规矩不能赌博,她想着等大福多赢点银子,她们就收手,到时候她和大福也去县里买间铺子,干点啥生意都是好的,她才不要在这俩老的手底下过苦日子了。 周德旺听到大儿子原来是跟着马家小兄弟找赚钱的门路了,面色便缓了缓。 就连徐氏哭声都停了下来,看向杨氏。 周德旺又问道:“那马家小兄弟到底是干啥的?我咋听说他靠着祖业游手好闲,啥都不干呢?” “爹,那人家赚钱的门路能跟旁人说吗?人家肯定是瞒着掖着的啊,不然可不人人去赚了?那马家兄弟出手有多大方你也不是不知道,天天请着咱大福去神仙醉喝酒吃饭,就靠着他家里那点祖业,他能弄来这么些银钱吗?大福也是看那马家兄弟瞒得紧,这才见天地跟马家兄弟一块呢。”杨氏随口胡诌道。 周德旺听着杨氏的话有道理,便有些恍然地点点头,说:“这要真是有啥好赚钱的门路,被咱大福打听出来了也好,也能给咱家增添些营收了。” 杨氏扯了扯嘴角,说:“正是的。” 心里却想着,就是大福有了银钱,那也是她们大房的,跟这俩老家伙有什么关系?还想惦记她的银钱,门也没有! 想着家里靠着大儿子说不定还有希望,周德旺心中郁气便消了些,这会儿也能冷静思考了。 “这官差专门来针对咱家,背后肯定是有啥人指使的,往年时候哪里出过这种事?”他想了想,说道。 往年虽说也有官差看人不顺眼,能踢人家不少粮食,可像今日逮着一家粮食踢个把时辰的,可从来都没有过。 要说这背后无人指使,就是打死他都不带信的。 徐氏这会儿想着自个大儿子出息,知道帮家里找门路了,也心情舒畅了不少,闻言便‘哼’了一声说:“还能有谁?你别忘了那俩孩子的舅舅如今成了举人!” 举人的身份,就是县令见着都得客客气气地招待,若是如今的孙景文想搞他们家,那可是太容易了。 周德旺心中也早有这个想法,如今听徐氏这么一说,心中又认定了几分,当下刚顺下去的火气又提了上来。 “这人也太过分了!成了举人难道就能无法无天了吗?不行,改明儿我得去孙家理论去。”周德旺气哼哼道。 第257章 翻本 “你找他理论,你有证据吗?人家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你说理又说不过人家,也没啥凭证,小心人家倒打一耙,把你抓着下大狱去!”徐氏白了周德旺一眼。 “他敢!”周德旺顿时立起眼来,瞪着徐氏。 心想这老太婆咋这么不给他颜面呢,他还没干啥呢就开始泼他冷水了,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你不怕,你就去啊,我等着你把家里的粮食给讨回来。”徐氏也瞪了周德旺一眼。 跟这男人过了这么多年了,她还能不知道这人啥德行吗?就知道跟家里人能耐,在外头就是一怂包! 去年分家的时候那孙家还没说几句呢,他就啥啥都应了,十六两银子就这么被人给要走了,今个那官差才吓唬吓唬他,就连个屁都不敢放了,可真是个窝囊废! “你!你个臭婆娘!找打呢是吧!”周德旺黑下了脸。 徐氏也不怵他,怒道:“你打啊!你打!你今个要是打了我,我就把你干的那腌臜事给抖落出去!看你还要点老脸不,咱都不过了好了!” 杨氏听徐氏这么说,眼珠子转了转,瞥了缩在一角的姜氏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来。 “你!”周德旺闻言气得深呼了几口气,半响,像是泄气了一般,低骂了一声:“泼妇!” 徐氏恨恨瞪了周德旺一眼,又瞪向了姜氏,心里暗暗骂了声:两个狗东西,贱货! 姜氏见徐氏目光扫来,捏了捏拳头,低垂下头,掩饰着眼中的恨意。 徐氏狠狠瞪了姜氏一眼,想着这会儿也不是翻老账的时候,家里一下损失这么多银钱,她实在是不能甘心。 想了想,又对着周德旺道:“你要理论,也不一定去找孙家,我看孙家能对付咱,肯定是那俩小白眼狼的主意!” 周德旺闻言又看向徐氏,眼珠子转了转,说:“你这么说倒有可能。” 杨氏似也想说什么,但又想起月前她和大福去找周意时,周意看她的眼神,还威胁要杀了她,顿时打了个寒颤,话又止住了。 徐氏又说:“咱家这粮食,得让那俩小白眼狼给赔!” 随即她便算起周意家的粮食来:“听说今年族长家帮着他们家种了十亩麦子,给他们送去有七石多粮食,约正家还帮他们家种了六亩麦子,那六亩地也挺肥的,怎么也有四石多了吧?我看她家田税就缴了二石多点,该还有九石呢。” 她家里今年缴了有十五石粮,也就是说多缴了十一石,这俩小白眼狼家有九石粮,勉强也能赔给她了,大不了少拿两石等来年再去拉。 周德旺点点头,还未开口说话,正是这个时候,周大福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外头回来了。 杨氏见自个男人回来了,脸上扬起笑意,忙起身迎了上去,走上前却见周大福面色铁青,如今这已算凉爽的天气,他竟是满脑门子的汗。 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小心问道:“大福,你这是咋了?” 本低垂着头的周大福缓慢地抬起头,他扫了杨氏和堂屋里的几人一眼,目光像是有些呆滞。 杨氏见周大福这幅模样,心中更加急了,连忙追问道:“到底咋了?发生啥事了?” 周大福张了张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最后他又低头看向杨氏的袖口。 杨氏像是感应到什么,慌张地缩回手。 周大福却是突然伸手抓住杨氏的胳膊,一边翻开她的袖子抢镯子,一边喃喃说道:“你给我,给我,我再去一次肯定能翻本……” 杨氏大惊:“你干啥?放开我!” 她一边喊一边要甩开周大福的手。 但周大福好歹是个男人,又时不时被周德旺逼着去干农活,别看他身子骨瘦,力气还是有点,杨氏自小不事家务,近日又暴瘦了许多,哪里能敌得过周大福的力气。 不多功夫便被周大福得了逞,她袖里手腕上藏着银镯子,生生被周大福给夺了下来。 因为周大福没顾忌杨氏,镯子摘下来之时伤到了杨氏的手,杨氏顿时痛呼了一声。 周德旺和徐氏察觉到周大福的不对劲,这会儿都连忙赶了出来,看着周大福从杨氏手上取下一个银镯子来,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杨氏嫁过来之时陪嫁有什么,二人门清。 别看杨先生在村里还挺有威望,但因为当年杨先生在县里苦读,几乎耗尽了家产,近些年家里还不如孙家富裕,当年给杨氏的陪嫁还不如老二媳妇呢,杨氏压根就没有什么银镯子,他家给杨氏的聘礼,也就一对银耳环罢了,后来也没给杨氏置办过银饰,如今这看起来还挺宽的银镯子是哪里来的? 还没等两人开口问出疑惑,周大福得了银镯子,又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杨氏见周大福跑了,也顾不得手上的疼,忙往前追了几步,她急得都快哭了,边跑边大喊:“大福!大福!你给我回来!” 可惜等她追到门口,周大福都已经跑远了,眼看不能把人给追到了,杨氏气得躲了跺脚。 周德旺和徐氏反应过来也忙追了上去,看了看周大福远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杨氏。 徐氏抓住杨氏的手,问道:“刚刚你身上的银镯子是哪来的?” 好啊!这贱人,竟然敢背着她藏私房钱了,刚刚那么大一个银镯子,少说得五六两银子才能买来吧? 杨氏这会儿正又气又急呢,她猛地甩开了徐氏的手,没好气道:“那是大福给我买的。” 徐氏瞪大了眼睛:“他哪来的银钱给你买那么大个银镯子?” “哎呀,又不是真的银镯子,是假的,就外头镀了一层银,不值当俩钱。”杨氏有些烦躁地打发道。 徐氏狐疑道:“假的?” 杨氏有些烦闷地回了句:“假的!” 周德旺却看着周大福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问道:“刚刚大福说的话是啥意思?啥翻本?” 杨氏闻言打了个激灵,她没想到刚刚大福说这么小声都被这老头子听到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说:“我咋知道。” 周德旺一看杨氏这样子,就知道这女人肯定有啥瞒着他,不由怒道:“你跟我进来!” 杨氏深呼了一口气,只好又跟着周德旺进了屋。 再次坐了下来,周德旺沉着脸道:“大福最近到底在干啥?” 杨氏低垂着头,不吭声。 周德旺气得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你到底说不说?” 杨氏顿时捂住了脸,哭道:“我不知道……” 周德旺见杨氏还哭了,便知道事情可能大条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又气又急道:“你还不肯说是吧?这个家我说的话都没人听了是吗?” 杨氏只管‘呜呜’地哭,也不回话。 徐氏也听出来了老大夫妇是有啥大事瞒着他们,见杨氏只知道哭,气得上前掐了杨氏胳膊一把,怒道:“大福到底干了啥事了?你到底说不说?” “啊!”杨氏被掐疼,闷哼了一声,她抬起头来,也怒道:“我咋知道他干了啥好事,你去问你的好儿子啊!” “他干了啥你个当媳妇的都不知道吗?”徐氏瞪向杨氏。 “不知道!”杨氏扭过身坐着,背对着徐氏。 她此刻心中是烦乱无比,先前刚一见到看着周大福的模样,她便隐隐猜出周大福是输钱了,后来周大福抢了她的银镯子说要去翻本,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但她就怕这一输还不是个小数,刚刚看周大福仿佛天塌了的模样,分明事情很是严重,把他赢来的银钱输光了便罢,她就怕周大福可别再背上了巨额债务,那可就真完犊子了。 杨氏越想越是慌乱,偏生这家里的老头老太还盯着她逼问,最后想着若是周大福真输惨了,那她也不用留在周家过苦日子了,也不理这两人在说些什么,起身便回了房找闺女去了,把门一关,任由徐氏如何叫门也不搭理。 徐氏和周德旺见杨氏那边是问不出来了,气得深呼了几口气,只好就坐在堂屋里干等着。 这一等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周大福回来,一家人晚饭都没吃,最后熬到了深夜实在熬不住了,二老才身心疲惫地回房歇了会儿。 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又起了,让姜氏随便熬点粥垫了垫肚子,又坐到堂屋里干等着,好在周大福这回没让他们等太久,二人刚坐一会儿周大福便一身狼狈地回了家。 第258章 输了 周德旺和徐氏见周大福终于知道回来了,周德旺顿时呵斥道:“你昨个去哪了?干啥一晚没回来?” 周大福眼睛通红,眼睑发青,满脸憔悴,一夜过去,竟像是老了几岁。 听到周德旺的话,他焦急又胆怯地跪了下来,哭求道:“爹……你救救我……” 周德旺的眼皮子直跳,他皱眉问道:“到底出了啥事?” 周大福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想着这事也瞒不下去了,只能让他爹帮忙想想办法,便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我、我赌钱输了……” 周德旺气得手都直抖,他昨个听周大福说了句要去‘翻本’,便隐约想到了这事,但心中难免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如今听到周大福亲口承认去赌了,他只觉气血翻涌,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徐氏连忙问道:“你输了多少钱?” 她也不是不生气的,但她向来最疼爱这个大儿子,也不能不管他,再说她以为周大福说赌输最多输了两三贯钱,只想先问清楚事情,看看该怎么补救,要打要罚的事情待会再说。 周大福嚅嚅说不出话来,这次输得太大了,他很怕一说出来自个会被爹给打死。 如今他都后悔死了,他应该早些收手的。 前段时间他骗了杨氏说自个只赢了几十两银子,实际上那赌钱来钱极快,他已经赢了有三四百两,那些银子被他换成银票,每日回来之时藏到了后院的砖墙缝隙中,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才带走,这事谁都不知道。 要是以往他有了这么银子,已经十分满足了,毕竟这些银钱足够他什么都不干花用一辈子了,可这段时间他来钱极快,胃口也养大了,想着能再多赢点,日后买上几百亩良田,养着几个下人,也过过大地主的生活,岂不美哉? 要实现他这个愿望,这么点银钱肯定不够,至少也得赢个一千两才好收手,眼见愿望已经实现了三分之一,他赌钱的时候便急躁了许多,昨日去赌之时,又有最近跟他玩的几个兄弟起哄,他就飘飘然了,跟人玩得很大,结果昨日他竟连输,只一会儿功夫便他身上的银钱给输完了。 那马兄弟倒是讲义气,坚信他的运道好,觉得他一定能翻本,当即把身上带着的二十两银子全部借给了他,结果这二十两下去他竟然又输光了。 他和马兄弟都不能甘心,于是马兄弟又找来赌场放印子钱的管事,由马兄弟作保,他问人借了钱,又去赌,结果又是输,他那会儿赌红了眼,输了又问人家借,借的时候不觉得,直等人家不再肯借的时候,数张借条拿出来给他看,他算算竟然一下子欠了整整三百两! 当时他觉得天都要塌了,赌场里欠了三百两,马兄弟那还欠了二十,这么多银钱就是把他家里的房子地全卖了都不够还的! 他和马兄弟身上都没了钱,人家赌场也不愿意再借钱给他了,两人无奈之下,只好出了赌场。 他在赌场门口急得团团转,这几日结识的几个狐朋狗友见他输得这么惨,竟当即翻脸不认人,离他而去,最后还是马兄弟够义气,说之前借给他的二十两银子就不用还了,让他赶紧回家想想办法这事咋弄,他这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昨日到家之时,他还像做梦一样,怎么都不敢相信他的好运道就这么没了,竟然一下能输这么些银子,明明先前他可是回回都赢的。 他不信邪,于是抢了前几日给杨氏买的银镯子,又回了赌场。 把银镯子换了两贯铜钱,这是他最后能翻本的机会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下注,开始眼见能赢点,只是因为下注少赢得少,最高的时候已经赢了有十贯钱,他还以为自个的好运道又回来了,结果还没等他高兴点呢,又开始接二连三地输,最后输得一文钱不剩,他才绝望地从赌场里走了出来。 昨晚他也没敢回家,在县里找了个角落缩了一夜,他一夜未睡,一直都在发愁这事情该怎么办。 他有想过借钱再去赌,寻找翻本的机会,于是一早就去找了大姐借钱,但大姐自他从晋城回来后就对他不冷不热的,说如今她家里的钱都投到布匹生意上去了,手头也紧,没钱借他,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除了大姐,他也想不出还能跟谁借钱了,村里的人都笑话他,就连族里的人也不待见他,马兄弟昨个又把他所有的钱给借他了,回去估摸也要挨顿训,他眼下也不能去跟马兄弟借钱,杨氏的娘家最近也跟他家不来往了,最后想来想去,他只能回家来求爹娘了。 周德旺见周大福半响不说话,气得上前踹了周大福一脚,直把周大福踹倒在地。 “你个畜生!竟然还学会赌了?到底输了多少!你说啊?”周德旺怒道。 徐氏见状有些心疼地扶了儿子一把,冲着周德旺说:“你打他干啥?打他能解决问题吗?我看他都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去赌了,问清楚输了几个钱去还上不就得了?” 周德旺气得差点晕厥,他捂着胸口,伸手点了点徐氏说:“都这样了你还惯着他?还嫌着家里的事不够多是吧?再说昨个刚被官差强收了十多石粮食,家里如今哪还有银钱?” “那粮食没了咱去那俩孩子家拉就是了,是他们撺掇着孙家坑咱家的粮食,凭啥不把粮食还给咱们?不给我就告他俩坑害亲祖父祖母去!”徐氏有些不以为意道,随即又看向周大福问道:“你说,输了多少铜钿?” 她想着这就算输了,也最多输个两三贯钱吧?只要把粮食讨回来,这钱她家又不是出不起。 她倒是不心疼这点银钱,反正她大儿子不花,那死老头子估计也会花到三房那臭小子头上,还不如给老大花了呢。 周大福有些不敢看徐氏,但这事不跟爹娘说也不行,他在赌场所欠的银钱,一日便涨三分利,昨个还欠了三百两,今日便是三百零九两了,这事如何能拖得? 他咬了咬牙,声音如蚊蝇般,说:“三、三……” 周大福半响憋不住后头的数目,徐氏有些急了,连忙问道:“输了三贯钱?” 第259章 我爹咋了 这会儿杨氏听到动静,也终于知道从屋里出来了,她也没靠近,只在自个屋门口远远盯着堂屋的动静。 听到里头说好像才输了三贯钱,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又感到阵阵心疼。 她好不容易有个银镯子,没想到昨日还被这臭男人给抢走了,看样子是也给她输没了,真是个混蛋! 周德旺又踹了周大福一脚,怒道:“老子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了几两银子,你倒好,出去赌一回给老子输掉三贯钱!真是反了你了!” 周大福再次被踹倒在地,徐氏登时站起身来,瞪向周德旺:“你能耐了是吧?当初孙家来要你十六两银子都没见你敢动手打人,今个大福不就输了三贯钱,你倒能下得去手了?” 周德旺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你说啥话呢?不就三贯钱?好像你很有钱似的?这家伙败的钱还少了吗?上回去晋城就败了九两银子,这才隔多久啊,又败出去三贯钱,这败家玩意,我这家早晚要给这畜生祸祸没了!” “去晋城那事能怪大福吗?还不是小杨氏挑唆着要去的?”徐氏反驳道。 杨氏在自个屋门口听到这话,恨恨瞪了徐氏一眼。 自从她从晋城回来后,这死老太婆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昨个竟然还敢动手打她了,看等这老太婆老了她怎么收拾她! “他们两个都有份!天天囔着说大娃能考中童生,我银子都花出去了,童生呢?”周德旺瞪大了眼睛。 徐氏冷笑:“光怪他吗?你自个就没错,当初你不也觉得大娃能考中非要他去吗?还非要杨氏一块去,要不咱家还能省下来二两银子呢!” 周大福见自个爹娘倒是先吵起来了,那他这输的银子谁来管?当下十分急躁,他咬牙说道:“爹,娘!你们别吵了!我不是输了三贯钱!” 周德旺和徐氏愣了愣。 周德旺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而徐氏倒是喜道:“那你是输了三百文?” 若是三百文,这更是个小数了,能有啥大事? 却见周大福摇了摇头。 徐氏便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儿子这般狼狈地回来,总不可能是因为三十文钱的小事吧?那只可能是比三贯钱大了…… 想着可能是三十两,徐氏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周德旺显然也想到了可能是三十两,他只觉腿一软,顿时跌坐在椅子上,咬着牙问道:“你这个畜生!你是输了三十两银子?” 这三十两他就是不吃不喝也得两年时间才赚回来了,这家伙竟然能输出去这么多钱?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大福头垂得更低了,说:“是三、三百两……” 徐氏倒吸了一口气,她踉跄地后退几乎,才似有些不敢相信般问道:“你说啥?” 周德旺仿若被人用一盆凉水劈头浇下,浑身凉透了,他瞪大眼睛看向周大福,一脸的懵。 周大福哭出声来,他摸了把眼泪,说:“娘,我输了三百两银子……” 徐氏得到肯定的答案,顿时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周大福一见徐氏晕倒了,连忙跪爬着上前扶起徐氏,紧张喊道:“娘!娘,你咋了?” 倒不是他孝顺,而是如今这个情况,他娘要是晕了,就没人护着他了,他害怕自个被他爹给打死。 不过这回周大福倒是想多了。 周德旺这会儿正捂着胸口,他只觉胸口疼得厉害,半会工夫,突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杨氏听到几人的对话,腿脚也有些发软。 周大福竟然输了三百两!三百两…… 她心中一阵阵发寒,头脑却快速转动着,盘算着这么大一笔银钱该咋弄。 周家所有的耕田山地房屋,能值当二百两出头顶天了,还差了一百两的缺口要去哪弄? 求大姑子帮忙,大姑子也最多帮着十两二十两的,一百两这么多怕是不肯出,二房两兄妹本就恨他们,估计更是不愿意出的。 周家族长那老头人精一样,肯定也不会借,那周家到时候还不起钱该咋办? 她听说人家欠钱不还的,到时候只能卖身为奴去抵债了! 这般想着,杨氏赶紧扶着墙进屋,打算收拾收拾回娘家去,到时候人家若是来要债不成再要抓人走,好歹她爹能护着她些。 她心里想着,这种情况她肯定是非走不可了,不管周家到时候能不能借齐了银子还,这周家的房子地都没了,还欠着一屁股债,她难不成跟着周家一起干苦力还一辈子债? 想清楚了,杨氏的动作更加快了。 她得去喊了闺女也收拾收拾,趁着那要债的人没来之前赶紧走,回头她还得去县里把大娃给喊上,别的东西她可以不要,儿子肯定不能不要的,至于闺女,都养这么大了,眼看着能嫁人了,她也得带走。 …… 周大福不敢去看自个爹,也不知道自个爹瘫在椅子上陷入了昏迷,更加不知道自个同床共枕十多年的妻子正准备收拾包袱走呢。 他急于把自个娘弄醒好救他,于是他赶紧伸手掐了掐徐氏的人中。 半会,看着徐氏睁开了眼,周大福喜道:“娘!你醒了?” 徐氏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个刚刚是昏倒了。 她想起自个儿子输了三百两银子的事,缓了几口气,才抓住周大福的手,问道:“你说你输了三百两银子,是真的吗?” 周大福眼泪又飙了出来:“嗯,娘……呜呜……这该咋办啊?你可得救救儿啊……” 徐氏两眼无神地看了看自个儿子,恨不得再次昏过去,半响,她才抬手拍打着周大福的头,一边拍一边骂道:“你这混账!混账!竟然输了三百两银子!把你卖了都不够还的!你还问我咋办!咋办?咱一起去死好了!” 周大福任由徐氏打他,反正这会儿徐氏没有多大力气,打他也不疼,他当然知道把自个卖了都不够还的,他就是不想沦落到被卖身还债,才回家找爹娘的。 他了解自个的娘,打完了他,他娘还是会帮他想法子的。 不过等了一会儿,周大福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若是往常,他爹这会儿早就要打杀了他了,怎么如今到了这会儿自个的爹还没动静呢? 这般想着,周大福回头看了周德旺一眼,却见周德旺早已瘫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他心中一惊,慌忙抓住了自个老娘的胳膊:“娘,娘,你看我爹咋了?” 第260章 得去县里 徐氏闻言看了过去,见老头子都不省人事了,连忙拍着儿子道:“你愣着干啥,快去看看啊!” 于是两人过去看了看,见周德旺还有呼吸,又是喊人又是拍脸掐人中的。 半会,周德旺倒是有了些反应,他眼皮子翻动了下,却并不像清醒了过来,他这会儿意识不清,呼吸有些急促的样子,嘴里哼哼唧唧的,额上渗出大量的汗珠,没一会儿工夫面色竟然铁青,像是快死了似的。 徐氏一看这情况也有些急了,忙去喊了在后院干活的姜氏去请杨家老三过来给看看。 徐氏和周大福把周德旺给抬到屋里炕上,徐氏一边给周德旺擦着汗,一边又问周大福:“你到底咋欠了这么些银子?” 她这会儿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儿子许是骗她的,周大福去赌总归得有本钱去输吧?他哪来的银子呢?也不可能有人借这么大一笔银子供他去赌啊? 周大福低声说:“我借了赌场的钱。”随即他又连忙道:“娘,你得赶紧给我想想法子,那印子钱一日三分利,我昨个借时是三百两,今个就得多还九两银子了,这事可不能拖,不然咱真就完蛋了!” 徐氏闻言恨不得再次昏过去,她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儿子跟她说欠的赌债又多出九两?这真是要逼她去死啊! 若是欠了旁人的钱,她许还能想想法子赖赖账,最起码能跟人商量商量一年还个二三十两,不至于逼得他们家没活路。 但那开赌场的人多厉害啊,她就是想赖账都没那个胆了,再说也拖不起啊,一天涨九两银子,别说拖个几年,就是拖几天都要人命啊! 她气得又使劲拍着周大福的背,骂道:“你这个混账!竟然去借印子钱!那银子能借吗?你到底咋想的啊?竟然去跟赌场借了三百两?你还真敢借!” 周大福捂着头,闷声道:“我也不想的,我昨个是昏了头了,娘,你打我吧,打死我人家许就会不来要账了。” 徐氏听周大福这么说,心又软了软,她流着眼泪道:“打死你有啥用?人家开赌场的人多厉害了,手底下一群地痞流氓,你就是死了他们也不可能放过咱家的。” 周大福连忙抬起头来,一脸内疚地说:“娘,那咱该咋办?要是我一个人能解决问题,我肯定不想连累娘的,我宁愿自个找一根绳子吊死算了,可我就怕我死了人家也不肯放过娘。” 徐氏闻言心更加软了,这是她第一个儿子,也是她最疼的儿子,她咋可能看着儿子被人逼死? 她冷静下来,想了会儿,说:“这钱得赶紧还上,真等到咱还不起的时候,事情就没法挽回了。” 周大福也是这么想的,不管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翻本,这银子得先还上,不还上早晚他一家人都得卖身为奴去,毕竟一天九两的利息,这谁能吃得消? 他愁眉苦脸道:“娘,咱家去哪弄这么多银子啊?就是家里的地全卖了都不够啊?” 徐氏一听周大福提起卖地,她这心肝肺都疼了,家里就靠着这么些地过日子,一旦卖了,家里可真是啥都没了。 她看了眼还在昏迷着的老头子,若是老头子醒着,肯定也是打死他都不肯卖地的。 但三百两不是个小数,真不卖地,去哪筹齐这么多银钱呢? 她想了想,说:“若是年初的时候,你大姐家要买地,咱把家里的房子地都给你大姐夫,说不定他们家愿意帮咱出这个钱,但如今你大姐夫家的钱都投到布匹生意上了,家里的银钱也不多了,咱就是把家里的房子地都送他们,他们也出不起这个钱啊。” 那时候卢家买地,愿意一亩良田给六两银子的,她家一共有三十五亩良田,院子后头种菜的还有二亩,加上四亩山地,山上的树都长成了,再加上她这房子一起抵给卢家,卢家说不定能帮帮他们,这样房子地卖给了卢家,卢家又不会来乡下过日子,房子他们家还能接着住,地也能接着耕种,除了给卢家交租子和交税,每年余点粮食倒也能勉强度日了。 可如今卢家的银钱都投到了生意上,她就是再想找卢家帮忙卢家也帮不了啊? “那咱咋办啊?”周大福又问道。 徐氏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说道:“只能去找那俩小白眼狼了。” 周大福瞪大了眼睛,想着二房家如今倒是有不少耕田和山地,若是他们肯帮忙,确实能帮得起,可问题是他们能愿意帮他吗? 他便问:“二娃和二丫头肯帮咱吗?” 徐氏瞪大了眼睛说:“凭啥不帮?我是他们的亲奶!他们还能看着咱落难了不帮咋地?” 周大福撇了撇嘴,有些不敢相信徐氏的话。 周二娃就不说了,就周意那小丫头厉害着呢,从去年分家到现在,他们家就没从那小丫头身上讨到过便宜。 但如今他也是没法了,只能让自个老娘先去试试,万一就成了呢? “那娘,这事情可得快,最好今日就把这个银子给还了,不然到了明日得又涨了九两。”周大福说。 徐氏一听又要涨银子,顿时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又咬牙道:“嗯,等一会儿杨家老三来了,先看看你爹到底咋弄的,看好了咱就去找那俩小白眼狼去。” “哎。”周大福连连点头。 …… 等了一会儿,杨家老三匆匆提着个药箱过来了。 他看了看周德旺的情况,见其脉搏已经十分微弱,呼吸也十分困难的样子,顿时又惊又怒道:“这人都这样了,你们还不赶紧送县里去?” 他只会治疗外伤,这周德旺的情况分明是突发心脏疾病,他压根不会治,只知道这情况十分危急,必须立马找好的大夫,救治晚了估摸就没命了。 这家人也真是的,不知道他只会治点外伤和小病小痛啊?这时间一耽搁,也不知道周德旺还能不能救得回来了。 徐氏皱眉道:“还得去县里治?”这又得花多少银钱啊? 周大福看向老爷子,眼珠子转了转,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姜氏倒是一脸急色,真心为周德旺担忧了起来,这个家也就老爷子在才能护着她点了,她是真不想周德旺出了什么意外。 杨老三见这徐氏和周大福还磨磨唧唧的,顿时怒道:“赶紧的!再晚就没命了,快啊!” 徐氏和周大福被吓得一惊,脑子还来不及多想,便赶紧听杨老三的话,拉板车的拉板车,抬人的抬人,匆匆把人拉去了县里。 第261章 没了 路上,周大福拉着板车,徐氏和姜氏在一旁推着。 周大福额上满头的汗,倒不是急的,而是因为回想着杨老三的话,突然心中有了个邪恶的想法,他被自个的想法给吓到了。 杨老三说他爹救治不及时可能会没命,走前杨老三还反复叮嘱他,他爹这情况受不了颠簸,让他拉车稳着点…… 他爹若是死了,那他日后在周家可不就没人能压住他了?再说这老头子若是救好了,万一不肯帮他,把他给卖给人抵债怎么办? 虽说如今家里老二没了,老三又身有残疾,是个废物,但要知道在周家,这老头子还有个亲生儿子呢! 那姜氏生出的儿子压根就不是老三的,而是他爹的! 这事老爷子虽瞒得紧,他们平日里也不敢提,但当年姜氏怀孕的时候他爹娘大闹了一场,他和杨氏是知道的。 所以周大福觉得这老头子若是好了,是极有可能像当年舍了老二一样,舍了他这个儿子的! 这个家只要有他娘就够了,毕竟只有他娘才真心疼爱他。 想着想着,周大福恶向胆边生,眼看着前头的路有些坑洼,他计算着坑洞的距离,装着着急的样子快速往前跑,跑着跑着,一个车轱辘陷进了坑洼中,周大福再顺势一个使力,板车一下子便翻了过去,躺在上头的周德旺便被压在了车下。 “啊!”姜氏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去看老头子的情况。 周大福也装作着急的样子,两步跑了过来,他推开姜氏,又赶紧把板车翻开,嘴里急切地喊道:“爹!爹!你没事吧?” 徐氏一惊,也连忙上前帮忙,等周大福把板车翻开,她扶起老头子看了看,却见老头子已经脸色发黑,浑身抽搐了。 她连忙喊道:“大福!大福,你来看看你爹咋了。” 周大福神色有些发虚地蹲下来看看,看老头子的样子真像是活不了似的,心中是既惊又惧,且夹杂着那么一丝欢喜之意。 他深呼了几口气,面上又作出着急的样子,说:“赶紧把爹抬上车,咱们赶紧去县里。” “哎,哎。”徐氏连连点头。 三人又赶紧把板车弄好,把人给抬上车,周大福正准备拉车走,姜氏突然惊呼了一声:“啊!娘,你看爹咋了?咋没动静了?” 周大福顿时停下步子,他僵硬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德旺果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甚至胸口都不见起伏。 徐氏颤着手试了试周德旺的鼻息,半响,她受惊般收回了手,呆呆地看着周大福:“大、大福,你爹好像没了……” 周大福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半会,他哭喊了一声。 “爹!” …… 周意正在庄子上陪着萧衍,突然梅姑姑进来禀道:“周姑娘,外头有一个叫周大福的人来找你,说是……你爷没了。” “没了?”周意惊讶极了。 萧衍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是,说是突然得了什么病,送去县里求医的路上就没了。”梅姑姑说道。 周意想着那老头身体不是还挺好的,咋突然就得了病,连救治都救治不及呢? 她看向萧衍,突然想到最近周大福舒坦日子过了好一阵了,那事情该差不多能收尾了,这周德旺该不会是听说周大福输了银钱,直接被气死了吧? 若是被气到心肌梗塞,救治不及确实会猝死,但从村里到县里医馆最多小半时辰,即使突发性心肌梗塞,也不至于个把时辰都等不了啊。 “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周意对着魏红梅道。 等魏红梅出去后,周意问萧衍:“周大福的事情收尾了吗?” “嗯。”萧衍点点头,说:“昨日欠下三百两的高利贷。” 周意闻言心中便有数了,对着萧衍道:“我出去看看。” “要不要我陪你?”萧衍问道。 “不用了。”周意摇了摇头。 人都找到东来庄了,那肯定是来问她要钱的,如果周大福见到萧衍,还不知会打什么鬼主意呢。 周意到了前院找到正念书的周二娃,喊了他出来,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周德旺死了,我们回去看看吧。” 周德旺死了,她和周二娃于情于理都得回去看看,且作为孙子孙女,还得为其披麻戴孝百日,不管周德旺对他们好不好,这事若是他们不做一定会被人诟病的。 周二娃瞪大了眼睛:“你说啥?” 明明前些时候他还看着他爷精神挺好的,乍一听说这事,周二娃觉得意外极了。 “他死了。”周意又说了一句。 周二娃默了默,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明明以前挺恨那家人的,可如今听到爷爷死了,周二娃心中又生出些悲伤来,以前的怨恨也消散了许多。 “周大福还等在外头,周德旺死了,咱们于情于理要给那老头披麻戴孝百日,不过周家怕是不会让咱们安生。”周意说道。 三百两银子,那家人可还不起,到时候肯定会打她的主意。 周二娃说:“该做的咱们做了就是,不该做的,到时候族长自会主持。” “嗯。”周意点点头。 不管周德旺一家品性怎样,族里一旦死了人,族长必会亲自主持的,届时若有什么纠缠不清,让族长去管就是了。 来到庄子外,周意便见周大福探头探脑地在外头等着。 一见周意二人出来,周大福连忙挤出一滴眼泪来,他抬袖擦了擦眼睛,一脸悲伤道:“二娃,二丫头,你们爷没了……” “怎么没的?”周意问道。 周大福眼神有些心虚地晃了晃,才说:“我也不知道咋弄的,前几天你爷就说不舒服,今个突然就晕倒了,我本打算送他去县里看看的,结果路上就没了。” “通知族长了吗?”周意又问。 “还没呢,我这不想着先来找你们回去见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就先来找你们了,不过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了,族长一会儿应该就听说了。”周大福说。 “我知道了,我跟大哥回家换身素服,就过去。”周意说。 “哎,哎。”周大福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着周意,欲言又止。 周意却说:“你先去通知旁人,我跟大哥自个会过去的。” 周大福只好应道:“那你们赶紧来。” “知道了。”周意打发道。 等周大福走了,周意便带着周二娃回家,让大丫去通知周家族长和杨约正,她才找出身素色服装换了上。 换好衣裳之后,周意想了想,这家里老人办丧事的花费也不能只让一家出,他们二房也得意思意思,便装了二两银子,和换好的衣裳的周二娃一起去了周家。 第262章 评理 “到了地方,你便开始哭,哭得越大声越好。”去周家的路上,周意对着周二娃说。 她想着到时候她可能哭不出来,但人去了不哭怕有人说闲话,周意只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周二娃了。 只要周二娃哭得够厉害,旁人的注意力就能被分走了,她也省点力气。 “嗯。”周二娃应了声,随即已经开始酝酿情绪,眼睛不一会儿工夫就红了。 周意见状满意点点头。 还没进周家的院子,周意便听到有人在嚎啕大哭,院门口还有一群村民围观。 有人看到周意和周二娃穿着身素服来了,赶紧给让了位置。 两人走进周家大院,便看到堂屋里正中间放了个木板,周德旺的尸身躺在上头,徐氏、周三福、姜氏和周三娃跪在一旁哭泣着,尤其是姜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挑了挑眉,想着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见到杨氏和周红? 周大娃在县里念书就罢了,杨氏和周红应该是在家的,家里老人丧了怎么能不见人呢? 她正疑惑着,周二娃便开始放声大哭,冲上前跪了下来,对着周德旺的尸身磕了个头,边哭边大声道:“爷,您咋就这么走了啊……明明前段时间还看您好好的,咋说没就没了啊……呜呜呜……” 周意:“……” 围观的村民见周二娃这般伤心的模样,既是唏嘘又是感动。 这周德旺生前对二房啥样他们可都看在眼里,没想到如今周德旺走了,大房的人不见影,反倒人家二房的孙子这么孝顺,实在是让人唏嘘。 徐氏见周意和周二娃来了,哭声一顿,下一瞬起身冲上前,揪着周二娃的衣领便道:“你还有脸回来?你爷就是被你们兄妹俩给气死的,咋还有脸来了?” 周意见状皱了皱眉,上前抓住徐氏的手,问道:“奶,你这话是啥意思?我爷怎么是我跟大哥气死的了?” 徐氏冷哼了一声,甩开周意的手,红着眼睛对着围观村民扯着嗓子喊: “大家伙帮我评评理!哪有这样当孙子孙女的,联合着外人对付自个家!昨个收税的时候大家都瞧着呢吧?那官差为何会针对我家?就是这俩孩子撺掇着孙举人,让孙举人跟官差勾结对付我家的!我家平白无故交了这么多税,当家的他气郁啊!昨个就哼哼唧唧地说不舒服,结果今个人就这么没了,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俩小畜生把老头子给气死的!” 村民闻言一阵哗然。 他们就说这周德旺咋说没就没了,原来是被活生生给气死的? 他们昨个见那官差总盯着周家的粮食踢,便觉得不对劲,也有猜测是不是那孙举人干的,如今听徐氏这么说,心中更加认定了几分。 别管周德旺和徐氏对这俩孩子好不好,这俩孩子若是活生生把周德旺给气死了,这罪孽可就大了。 便有个男人小声嘀咕着:“这就是再怨自个的爷奶,也不能把人活活给气死啊,哪有这样当小辈的,真是不像话。” 旁边的男人连忙伸胳膊捣了那人一下,如今他们村里好多人可都靠着东来庄挣钱,他媳妇如今还在东来庄的作坊里做事,这活还都是周家二丫头给求来的,他怕再把这丫头给得罪了,便不想帮着徐氏的腔。 但出声嘀咕的那男人可不在乎这个,他家里可没人赚到东来庄的钱,被那人一捣,声音倒大了些:“你干啥怕他们,做错了事还不让人说了?勾结外人对付自个的爷奶,还把自个亲爷给气死了,这事去哪都说不过去!” 周二娃闻言一急,他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辩解道:“不是我跟小妹干的!” 徐氏顿时骂道:“不是你们还有谁?就是你这小畜生把你爷给害死的!” 周意没想到这徐氏竟能想到这一招,把周德旺的死因往她和二娃身上推,不由冷笑一声:“奶,你说话可有凭证?” “凭证?除了你们俩小畜生,还有谁会干这事?那官差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付咱们家?”徐氏恶狠狠地瞪向周意。 周意转过身来看向村民,说:“各位叔伯婶婶爷爷婆婆,大家该知道人言可畏,今日我奶平白无故便诬陷我和大哥,说我爷是被我们给害死的,这么大一顶帽子,我跟大哥是万万不敢担的,我不得不为自个和大哥的清白辩驳两句。” 她抬手指天,又接着说:“我今日胆敢指天发誓,孙家绝未跟官差勾结暗害我爷奶,我跟大哥也并未指使任何人做这件事,我若说谎,宁可不得好死!” 众人看到周意一副光明磊落的做派,竟还敢指天发誓,心中便把周意的话信了几分。 便有人看向徐氏说:“周家大嫂,是不是你误会啥了?我看你家二娃和二丫头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啊?” “就是啊,你们家二丫头对咱们乡亲都好着呢,有啥好事都先惦记着咱们,我今年去给东来庄干活挣的铜钿比往年可多了不少,我媳妇前几天去作坊干活,听说干一月下来至少能挣五六百文钱呢!杨约正都说了,这都是你家二丫头帮咱们求来的好事,人家平日里都这么为人着想,咋可能干这小家子气的事。” 徐氏一见风向转变了,跳脚道:“你们别被这俩小畜生给骗了!若不是他们干的,那你们说我家好好的,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就算我家平日里得罪了谁,但能指使动官差的可不多吧?除了那孙举人,你们说说还能有谁?” “我听说你家大福近日总去县里鬼混,可别是你家大福在县里头得罪了啥人吧?”有人说道。 徐氏气得脸色涨红:“你瞎说啥呢!咋可能是我家大福?” “咋不可能了?我可是听说了,有人看到你家大福最近可没去啥好地方。” 有人便好奇问道:“大福最近去哪了?” “听说他近日不是跟一群狐朋狗友吃酒,就是去赌场呢!” “嘶……大福竟然去赌场?难不成他还赌钱?”那人倒吸了一口气。 村子里五六年前的一场连坐惨案,起因就是因为一人赌钱,所以保乐村的村民如今对赌钱很是忌讳。 “可不,昨个我闺女回来跟我说,在县里看到大福了,不是从赌场出来就是去神仙醉吃酒,那赌场里头乱的,得罪了人有啥奇怪的。” 徐氏有些慌乱,她没想到儿子去赌钱的事情竟然被人看到了,她急忙高声道:“不可能!我家大福咋可能去赌!你少来我家瞎说八道!” 周德旺死后,徐氏和周大福便也没再去县里了,直接把人给拉了回来,回来后徐氏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她心中的计划便是把老头子的死栽到这俩孩子身上,到时候她吓一吓俩小孩,借机让这俩孩子赔给她一大笔钱,这样儿子欠的赌债说不定就能补上了。 但要想顺利讨到钱,前提是必须让人知道周德旺是这俩孩子给气死的,所以这会儿她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儿子欠了巨额赌债的事,不然一旦传扬出去了,那人人都该知道周德旺到底是被谁给气死的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便听人大喝了一声:“吵吵啥呢!” 第263章 赔钱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周家族长和杨约正结伴而来,后头还跟着一群周家和杨家的小辈。 大家连忙让开了些位置,让一行人能走进来。 “都在吵吵啥?”周嘉仁黑着脸就进来了。 周德旺意外死了的事,他乍一听说时也很惊讶,毕竟他前些时候看着周德旺还好好的,压根不像将死之人,便连忙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上正好碰到杨承德,他们便结伴来了,没想到一来到周德旺家门口就听到吵吵闹闹的,这当家的才刚死,这就吵上了,让杨家人看了笑话,他能不生气才怪。 杨承德进来看了一圈,见周德旺的儿孙二房三房的都齐了,唯独大房的不见人影,便蹙起了眉。 周大福好像是去县里通知大姐了,周大娃也还在县里没得到信呢,这俩人就罢了,杨氏和周红跑哪去了? 家里公爹死了,这杨氏作为长房儿媳不在跟前守着,竟然消失不见,着实太丢他杨家的脸了。 徐氏见周嘉仁来了,连忙哭着上前,说:“族长,您要为我家老头子做主啊!这是有人想逼死我家啊!” 说完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嘉仁听徐氏说个话不清不楚的,气得眼皮子直跳,皱眉道:“做啥主,你说清楚点。” 徐氏这才抬袖擦了擦眼泪,说:“我家当家的,就是被二房这俩小畜生给害死的!” 周嘉仁和杨承德闻言瞪大了眼睛。 “你说啥呢?周德旺不是突发急病死的?”杨承德连忙问道。 周德旺早上发病的时候还是他家老三给看的,回来老三就跟他说周德旺的情况很是危急,本应该发病之时立刻去县里治疗的,结果这周家跟没事人一样等着他家老三给过去瞧,这便耽误了不少工夫,使得周德旺的情况危险了不少。 不过他又听老三说县里的寿春堂大夫医术不错,这周德旺的病送过去寿春堂的大夫应该能治好,便没多作关注。 结果没想到半时辰没过去呢,就听说周大福拉着周德旺的尸体回来了,说是去县里的半路上人就没了,事情发生得实在是让他始料不及。 这会儿又听徐氏说周德旺是被周意和周二娃给害死的,他便奇了,这俩小孩最近一个从早到晚念书,一个忙得终日不见人影,咋就害死了周德旺了? 周嘉仁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徐氏,问道:“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 徐氏哭哭啼啼道:“当家的哪里是无缘无故地发病啊,还不是因为昨个收税的事情给气的,昨个他就哼哼唧唧地说是胸口疼,结果今个一早人就不行了,我寻思着昨个那官差总不能无缘无故针对我家,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我思来想去,除了那孙举人没旁人了。孙举人能这么干,还不是因为这俩小畜生撺掇的!” 周嘉仁和杨承德闻言若有所思。 按照徐氏这个话来说,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但周德旺因为损失了十来石粮食人就气没了,这也太扯了吧? 毕竟周家每年的收成有几十石粮呢,又不是像人家穷人家,少了十石粮食日子就过不下去了,生气肯定是有的,气死就说不过去了啊。 “不是我跟小妹!”周二娃站了出来。 他看向周嘉仁和杨承德,行了一礼,才说:“太伯公,三太姥爷,是我们干的我们会认,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不会接这盆污水。若是我奶执意认为是我们撺掇着小舅舅跟官差勾结,刻意多收爷奶家的粮食,也该拿出证据来,不然空口白牙谁人不会!” 徐氏顿时骂道:“你个小畜生!还说不是你!不是你干的是谁?好,那你说不是你,你拿出证据来啊!” 周意皱着眉道:“奶,你这就有点无赖了,即使官府断案,也向来是证有不证无,既然你说是我跟大哥干的,应当是你拿出证据证明我跟大哥确实有此行为,而不是我们反证自个无此行为。不然就像刚刚吴大伯所言,我也怀疑此事跟大伯有关,让大伯也一起来自证下清白?” 周意前头的话徐氏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后头的话是听明白了,徐氏不由怒道:“你胡说八道!这事跟你大伯有啥关系?” “我的猜测是胡说八道,奶的猜测就是千真万确吗?”周意反问。 杨承德皱了皱眉,说:“小丫头所说有道理,你不能仅凭怀疑就给人定了罪,到了官府都没有这么断案的。” 说完之后杨承德又有些发虚,人家正经清廉的官是没有这么断案的,但他们县的黄县令就能颠倒黑白乱断案…… 周嘉仁也点点头,想来是同意周意所说。 徐氏一见杨承德和周嘉仁都不帮她,顿时急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道:“贼老天啊!你怎么不开眼啊!我家老头子都被这俩小畜生给逼死了,都没个人帮咱做主啊!这可冤死咱了啊……” 杨承德和周嘉仁纷纷拧紧了眉。 这老太婆是啥意思?说他们主事不公吗? 周意也蹙起了眉:“奶!爷人都没了,你就别撒泼了,若是你觉得真是我跟大哥害死了爷,可以,咱们去见官,让县太爷做主好了。” 徐氏哭声一顿,有些心虚地看向周意:“见啥官?咱家这点破事你还想闹到公堂之上是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哦。”周意淡淡应了声,又说:“奶既然也觉得丢人,那就先别闹了吧,咱们先商量商量爷的后事该咋办才是。” 周嘉仁也没好气道:“先商量商量德望的后事才是正理,如今德旺人刚没了,你闹腾啥?” 说是嫌丢人,这老太婆还要闹腾,也不知道她说的哪句话才是真的。 徐氏顿时瞪大眼睛:“我凭啥不闹?难不成就让我家老头子白白地冤死?” 周嘉仁深呼了一口,喝道:“你说德旺是冤死的,让你拿出证据你拿不出来,二丫头让你去报官你也不去,那你到底想干啥?” 周德旺的死他也觉得很意外,但徐氏说周德旺是因为十石粮食气死了,这个说法他压根不信,他宁愿相信周德旺是突然得了急病没了的。 如今这徐氏闹腾来闹腾去,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想干啥。 徐氏就坐在地上,脖子一昂,说:“赔钱!得让这俩小畜生赔钱!” 周嘉仁和杨承德呼吸一窒,总算是看明白这徐氏闹出一场大戏意欲何为了。 第264章 害怕 一旁围观的村民也回过味来了,看徐氏的眼神都带上了些鄙夷之色。 这老婆子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算计二房,就连周德旺死了也要借机闹事,就为了跟二房要些银子,可真是没脸没皮,真是难为这俩孩子了。 至于刚刚徐氏说周德旺是被俩孩子给气死的说法,众人这会儿是更加不信了。 周嘉仁深呼了几口气,冷笑道:“那你说让俩孩子赔你多少银钱才作罢?” 徐氏还没听出周嘉仁话里的冷漠,便说:“那咋也得赔我二、不对,赔我三百两银子!” 村民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两银子…… 这老婆子咋好意思说出口了? 虽说人家周二娃和周意如今混出息了,家里的田地算一块也能值当三百两银子了,但人家的家产可都是靠着自个赚来的,这俩孩子当初分家的时候,除了人家孩子娘留下来的十一两银子,这周家俩老家伙就只给了俩小孩五两银子,其余再没帮衬过俩孩子一个铜子了,如今这老婆子开口就讹人家全部家产,可真是有够贪心的。 周嘉仁和杨承德又是一阵窒息。 “人家俩孩子哪里做错了事,要赔给你银钱?还要三百两银子,你脸这么大咋不去抢呢?”杨承德黑着脸道。 “咋没做错事了?都把自个亲爷气死了,还不叫做错事?要三百两咋多了?我家老头子的性命还不值当三百两银子吗?”徐氏瞪大了眼睛说。 “人家俩孩子都说收税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了,你还非说德望是被俩孩子给气死的,让你拿出证据你也拿不出来,你这不是耍无赖吗?”杨承德没好气道。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就是这俩小畜生干的!”徐氏一副‘我不听’的架势。 杨承德呼吸一窒,看向周嘉仁说:“这泼妇是你周家的人,你今个管不管?” 这意思今个周嘉仁若是不管,他这个当约正的可要管了。 周嘉仁也长舒了一口气,他瞪着徐氏说:“你赶紧给我起来!丢不丢人!” “我不起来!我不管,今个这俩小畜生要是不拿出这些银钱,我就不起来了!”徐氏撒着泼道。 “你!”周嘉仁气得指着徐氏说不出话。 这对付泼妇,他还真是没什么辙。 周意便说:“奶,你往常不也挺要脸面的一个人,今个到底为何要逼着我跟大哥拿出三百两银子?是家里缺了银钱了?若真是家里有了啥困难,你说出来,我看能帮就帮点,咱别耽误了给爷办后事。” 这话一出,周嘉仁和杨承德都满意点点头,心想还是周意这小丫头大度,识大体,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这周德旺和徐氏以往虽对二房刻薄,可在外人面前也都是要脸面的人,像今个徐氏这般当众撒泼打滚的事情,他们可从来都没见到过。 围观的村民反应过来也不由都看向徐氏,想听听徐氏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徐氏哪肯把周大福欠了赌债的事情说出来,她瞪了周意一眼,骂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个赔钱货活下来!如今倒好,把你爷都给气死了!真是个畜生!我是你奶,问你要点银钱咋了?你赶紧给我回家拿钱去!” “你这泼妇咋说话这么难听呢?”杨承德气极。 周意反倒看向杨承德安慰道:“三太姥爷,我觉得奶可能是因为爷没了伤心过头了,我看奶这样也操办不了爷的后事了,若不爷的后事就麻烦太伯公和三太姥爷主持吧?” 杨承德和周嘉仁闻言点点头,确实是先办了周德旺的后事才是要紧的,这泼妇要撒泼就让她撒泼去,他们不理会她,等她自个消停下来就是了。 于是一行人就要往堂屋走。 徐氏见众人不理她了,顿时急了,她急忙喊道:“哎?你们干啥?我这事还没完呢?” 可惜没人再搭理他,众人来到堂屋,总算是看到了许久都无人问津的周德旺的尸体。 周嘉仁扫视了一圈,见堂屋里只有周三福、姜氏和周三娃,只觉少了人,便问:“大房的人呢?” 姜氏哭哭啼啼地回道:“大哥说是去县里通知大姑子家,还没回来,大嫂也不知道去哪了,不在屋里。” 刚刚把周德旺拉回来之后,周大福就去屋里找了杨氏,结果屋里没见到人,他心里有事也没在意,后来就说先去东来庄找周意,然后再去县里找周春华,倒没人来得及管杨氏和周红去哪了。 有个村民便说道:“我看到杨氏一早拉着周红回了娘家了,好像还收拾了包袱呢!” 周嘉仁看向那人,问道:“她收拾包袱干啥?” “那谁知道啊,我看她好像很急似的,我喊她跟她说话都不搭理我。” 姜氏闻言看向那人。 今个周大福回来之时,她正在后院干活,前院的动静她也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了一句周德旺的大骂声,好像在说什么:你个畜生!竟然还学会赌了?…… 之后没过一会儿工夫,徐氏就让她去请杨老三,说是周德旺晕倒了,让杨老三来给看看,她就赶紧去找了杨老三,却不知道周德旺的情况竟是这么严重,杨老三压根看不了,后来送去县里的半路上人就没了。 姜氏压根没想到顷刻之间家里就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先前她因为家里老爷子没了,正为自个的命运担忧,心里慌乱得紧,毕竟这些年若不是老爷子在压着徐氏,徐氏还不知道能把她给磋磨成啥样呢,她压根没功夫多想旁的。 如今听人说杨氏收拾包袱回了娘家,才细细思索起周德旺的死因来。 周德旺在周大福回来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咋突然就晕了,然后说没就没了呢?那杨氏嫁过来这么些年了,也从来没有收拾包袱回娘家过,咋突然就收拾包袱走了呢? 加上她在后院之时听到周德旺骂了一句,明显是在骂周大福的,难不成是周大福去县里赌钱,输了银子? 这输的银子一定还很多,要不怎么能把周德旺给气死,杨氏也带着闺女跑了呢? 她又想起周大福路上拉着周德旺给摔了那么一下,虽说去县里的路上有坑洼,但这大好的天气,拉个车能翻车的并不常见,那周大福该不会故意弄翻车,把周德旺给摔死的吧? 而且走前杨老三都反复叮嘱了,让周大福拉车稳着点,因为周德旺这情况受不了颠簸…… 姜氏越想越是害怕,悄悄瞥了徐氏一眼。 第265章 孽畜 “去个人把杨氏给喊回来,德望死了总要长房的人回来操持的。”杨承德觉得丢脸,连忙说道。 随即他又看向周嘉仁说:“这得等三房的人来齐了,再谈德望的后事咋办。” 办丧事倒是有个章程,但最后到底得长子长媳来操持,且这办丧事需花费的银钱,也得等这家人回来一起商量该咋出。 “嗯。”周嘉仁点点头,便坐了下来等着。 徐氏见状还想进来闹,周嘉仁眼皮子跳了跳,发了狠道:“把这泼妇给关去祠堂反省!啥时候反省好了啥时候放出来!别搁这里丢人现眼!” 于是便有人不顾徐氏哭闹,把徐氏给拖走了。 …… 众人等了半响,去喊杨氏的人回来了,杨氏没见着,那人倒是带来了一句话。 “杨氏说,她要跟周大福和离,不愿意回来。” “你说啥?”杨承德瞪大了眼睛。 周嘉仁也问道:“她啥意思?” 那人也是一脸的懵,他说道:“杨氏说周大福把家都给输没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她不想回来送死。” 众人呆了呆,半响,周嘉仁才又问道:“把家都给输没了是啥意思?大福最近去赌了吗?” 先前说周大福去赌场的人立马站出来说道:“我就说周大福近日去赌场了吧?刚刚徐氏还不承认呢,我闺女咋可能看错人!” 周嘉仁的心脏也有些不好了。 他们族里为啥要禁赌?还不是被几年前那桩惨案给吓的,这一赌输了钱不打紧,害了自个和邻里的性命才是要命! 姜氏面色发白,满脑子都回想着周大福把家给输没了…… 杨氏都走了,显然这事是回天无力了,那她这样尴尬的身份,以后能在周家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呢? 吃苦就罢了,她在周家也没享过什么福,她就怕徐氏会把她和三娃卖给人家抵债,这样以后不仅她毁了,连她的儿子都要被毁了! 这般想着,姜氏惊恐万分,连忙跪着上前,对着周嘉仁哭求道:“族长!您救救我,救救我……” 周嘉仁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看着姜氏这般模样,显然是知道什么,便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啥?这到底是咋回事?” 姜氏一股脑便把自个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昨个大哥从县里回来后,就抢了大嫂的银镯子,说是要去翻本,跑了之后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公爹和婆婆等到今个早上,才把大哥给等回来。今早大哥回来的时候,我在后院干活,也不知道前院发生了啥事,就知道公爹在骂大哥,好像是在骂大哥竟敢去赌钱啥的,没一会儿工夫我婆婆就喊我,说我公爹便晕倒了,让我去找杨大夫,杨大夫来了又说治不了,让我们送去县里寿春堂治,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对了,族长,今个杨大夫来,说让我们赶紧把公爹给拉到县里,说不定人还有得救,不过公爹这情况受不了颠簸,他反复叮嘱大哥拉车的时候稳着点。但路上也不知道为啥,大哥拉车的时候一下把板车给拉翻了,我公爹狠狠摔了一跤,这才没气了的!” 周意听到姜氏说了这些,心中的疑惑才算解开。 这周德旺果然是被周大福给气到心肌梗塞,但为何会死,估摸就是耽误了治疗时间还有那么一摔。 众人听着姜氏的话,心中的震惊是一波高过一波。 “啥?这么说周德旺是被周大福给气死的?” “这好好的天咋拉个车说翻就翻了?我看德望不止是被大福给气死,别是被大福故意害死的吧!” “嘶……这大福竟然敢害自个的老子?” “哎呦喂,丧尽天良,这是丧尽天良啊!” “我就说那周大福不是啥好东西,当初自个的亲兄弟都能逼着去送死,一点兄弟之情都不顾念,能害自个老子也没啥稀奇的吧?” “啧啧,这真是灭绝人性啊……” “哎?听姜氏说,她婆婆也是知道周大福欠了赌债的?那她刚刚还说大福没去赌。” “你咋这么笨啊,还想不明白咋地?没听刚刚那老婆子问二房要三百两银子,那老婆子平日就疼老大,哪管二房的死活?这是想点子让二房俩孩子帮她大儿子还赌债呢!” “这老婆子真是绝了,事情都这样了还想着帮大儿子瞒着呢?嘶……这么说起来,那大福是欠了人赌场三两银子?” “估摸就是的!” 众人议论纷纷,杨承德回过神来,也看向周嘉仁说:“我家老三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德望当时的情况若是及时送去寿春堂,那寿春堂的大夫许有法子保住德望的命,不信可以喊我家老三来问问。” 周嘉仁额上的青筋直跳,黑沉着脸说不出话来。 半响,他才怒道:“大福人呢?赶紧把他抓回来!” “哎!”有人应了声,就要出去找人,结果刚走门,就见门口来了辆马车,正是周大福和周春华从车上下来了。 “大福回来了!”那人又调回了头喊道。 众人连忙给让出了些道。 周大福一进门便见一群人瞪着他,尤其堂屋里坐着的周嘉仁和杨承德,面色黑沉黑沉的。 周春华进门就要哭呢,一见这低压的气氛,吓得一愣,也哭不出来了。 周大福因为做了亏心事,这会儿看到众人的脸色很是发虚,他僵硬地走了几步,直走到堂屋门口再不敢上前,心中有些慌乱地想着,可别是他赌钱输了的事情暴露了吧? “孽畜!还不跪下!”周嘉仁见周大福面色发虚,火气更加大了。 周大福一个激灵,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堂屋门口。 一旁的周春华也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呆在一旁疑惑地看向周嘉仁。 “说!你是不是去赌输了银子,把你爹给气死了?”周嘉仁喝道。 周春华愣了愣,说:“伯公,你说啥呢?啥输了银子把我爹给气死了?我爹不是因为昨个收税的事气狠了才没了的吗?” “你让他自个说!”周嘉仁黑着脸道。 周大福下意识便反驳道:“我没……我没……” 周嘉仁重重拍了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怒道:“畜生!你还不承认!” 周大福吓得身子一抖,却仍旧狡辩:“我、我真没……” 正在这时,众人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呦?这就是周大福家吗?今个咋这么热闹啊?” 第266章 自个承担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五个年轻小伙闯了进来。 五人进来后打眼一扫,见堂屋里地上躺着人,顿时有人骂了一声:“真是晦气!这儿办白事呢?” 周嘉仁皱眉道:“你们是何人?” 那领头的小伙看了跪在地上的周大福一眼,哼笑了一声:“我们啊,来找周大福讨银子的。” 周嘉仁的脸色黑了黑,这些人说是来找周大福讨银子的,只能说明周大福欠了赌债的事千真万确了! 周意暗暗勾了下唇,这赌场的人来得这么及时,怕是萧衍派人给喊来的。 周大福顿时有些慌乱,昨个他借钱的时候明明说这银子等个个把月还都没事,咋这才过了一日人就找来了呢? 他连忙给领头小伙使眼色道:“我爹今个刚走了,有啥事等缓两天再说。” “哎?咱们赌场的规矩,借了印子钱,本金可以缓,每日的利钱得按时交,不然这一缓我怕你家到时候就还不起银子了。你既然说缓两天再说,那你先把加上今个的利钱给我,三日二十七两银子,我拿了银子就带着兄弟走人,大后个再来找你。”领头小伙砸吧了下嘴说。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三日的利钱有二十七两银子,这周大福到底是欠了人多少银子? 周嘉仁双唇抖了抖,问道:“大福欠了你们赌场多少银子?” 那领头小伙闻言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沓欠条来晃了晃:“白纸黑字,三百两银子,每日三分利钱,周大福可是按了手印的。” 虽说刚刚就有人猜测周大福赌输了三百两银子,如今听到这人一说,众人也难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大福真敢借三百两银子去赌?” “就是啊,这不是作死吗?” “啧啧,这三百两银子他咋还得起?这可真是把一家人都给害死了。” “他爹不是已经被他害死了吗?” “畜生!简直畜生啊!猪狗不如的东西!” 周大福脑壳一阵阵发晕,周春华也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你说啥?大福欠了你们赌场三百两银子?”半会,周春华瞪大了眼睛道。 “没错!”那领头小伙说道。 周春华捏住胸口的衣领晃了晃身子,随即又似不相信般看向周大福:“大福,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去赌?还欠了人三百两银子?” 周大福脖子一缩,不敢说话。 人家都把欠条拿出来了,他不认都不行了,再说他还怕他当着这些人的面赖账,人家再把他抓走就完了。 周春华一窒,她闭了闭眼,又问道:“那咱爹也真是被你给气死的?” “哼!这畜生何止是把自个爹给气死了啊,气病了老子不说,他还故意把你爹摔了一跤,这才让你爹断气的!”一个年长的村民忿忿不平道。 “啥?”周春华懵了。 周大福也懵了,脑子嗡嗡作响,他没想到自个做的那么隐秘的事情,竟然也暴露了吗? “人家杨老三都说了,人拉去县里能救活,让大福拉你爹的时候稳着点,说你爹受不了颠,结果路上大福拉翻了车,让你爹狠狠摔了一跤!这车哪是说翻就翻的,还不是他故意的?”那老头又说道。 “我没有!那只是一个意外!”周大福顿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害死自个亲爹可是比欠了赌债还严重的事,若是此事被证实了,这个村子都容不下他了,他咋能敢认? 那老头气哼哼道:“我拉了一辈子板车,除了下雨天车滑出去翻过,大晴天的还没翻过车呢!还说不是故意的,真是个畜生!” “我没有!没有!”周大福除了喊,也不知道咋解释了。 周春华一阵阵眩晕,半会,她冲上前拍打着周大福,骂道:“你个畜生!畜生!自个去赌场输了这么些银子不说,还把咱爹给害死了!你个畜生!” “啧啧,没看出来啊,这周大福看着长得人模狗样,比咱们还缺德呢?都敢杀亲爹了,当真是猪狗不如啊。”赌场来的人中,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说了句。 领头小伙瞪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脑子少根筋吗?哪有自个说自个缺德的。 随即领头小伙又看向周大福和周春华大声道:“哎?你们先别闹,今个这银子是谁来还?我可跟你们丑话说前头了,咱们兄弟几个过来要银子还能对你们客气点,你们要是不给,等咱管事来了,那可是抄家剁手啥事都干得出来了啊?这欠钱不还的,就是打死了人县太爷可都不会管!” 周春华闻言顿时缩回了手。 她看了看周大福,随即对着赌场的人说:“这是我大弟欠的银钱,跟我一个外嫁的闺女可没关系,这事我可不管。” 说完,周春华连忙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二两小银锭出来,对着周嘉仁说:“伯公,我爹过世了,这办丧事的花费我这个当闺女的得管,我给出二两银子的丧葬费,这畜生输的银钱我可管不了。” 周嘉仁叹了一口气,想着周春华一个外嫁的闺女,愿意出亲爹的丧葬费已经做得够了,周大福输的银子不是个小数,再说这畜生还把自个亲爹给害死了,周春华不愿意管也是合情合理。 周意也看向周嘉仁说:“太伯公,若是大伯家真遇到啥难事了,我家是有些银子帮衬的,但如今大伯去赌,我可不能帮他。今个知道我爷没了,我想着我们二房也得尽些孝心,也带了二两银子过来。其余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周嘉仁点点头,这事别说是人小丫头大伯惹下的祸事,就是他亲儿子干了这种事,他估摸也会打断儿子的腿,万般不愿意帮他收拾烂摊子的,又怎么能强求这俩孩子去帮自个大伯? 他便看着周大福说:“这是你自个惹下的祸事,你自个承担吧。” 周大福闻言瘫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求道:“伯公!您可得救救我啊,我哪里能还得起三百两银子啊?” 周嘉仁气得又拍了下桌子,怒道:“你早干啥去了!当初借钱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把你爹害死的时候你咋能耐了?真是个畜生!我今个就把你逐出族去!我们周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孙!” 第267章 你说呢 那领头小伙听周大福说还不起,脸色顿时寒了下来,说:“你们要把周大福逐出族去那是你们的事,这银子可照样得还!如果想赖账,那今日我便要禀报管事带人来抄家了!若是抄了家抵不够银子,按照咱们的规矩,周大福家上至爹娘,下至妻女儿孙,咱们可都得带走发卖掉了!” 周嘉仁闻言惊了惊,这周大福一个人去死就罢了,可周德旺留下的财产若是还不够人钱,人家可还得抓这么老些人,按这人所说,周德旺已经死了,徐氏也就罢了,就是抓走杨氏他也不在乎,那大福的两个孩子何其无辜? 倒是听到这会儿的姜氏暗暗松了口气,这人只提了爹娘和妻女儿孙,并未提及兄嫂弟媳和侄子,到时候赌场的人即使来抓人,也不会抓她和三娃了。 但随即她又开始发愁了,到时候连周家都没了,那她和三娃该咋办啊? 她倒是勤快,可她连房子地都没有,就是想养着儿子,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收留她们母子俩啊? “可想好了吗?这银子该怎么还?”领头小伙见一时无人答话,又问了一声。 周嘉仁想了想,站起身来对着五人拱了拱手,说:“几位小兄弟,且容我们商量商量,这银子左右不过才借了一日,你们总得容我们想想法子?” “那成,我与兄弟们就在外头候着,你们商量好了喊我们。”领头小伙倒是好说话。 “哎,哎,多谢了。”周嘉仁道了声谢。 待五个外人出去了,周嘉仁气得迈着老腿,上前便踹了周大福一脚,别看他年纪不小了,腿脚倒还灵活,这一脚直把周大福给踹翻在地。 周大福都不敢喊痛,他连忙又爬着跪好,求道:“伯公,您可得救救我,就是您不想管我,我儿子他也姓周呢!您可不能让人把我们给抓走发卖掉啊。” 不得不说周大福说到周嘉仁的软肋了。 周大娃好歹也姓周,虽说因为上回去晋城周大娃闹了笑话,可到底读了几年书,学得总比他爹出息,周嘉仁还是挺看重那孩子的。 他冷哼了一声,又回去坐好,沉声问道:“你家里还能拿出多少银子?” 周大福老老实实道:“银子是不剩了,家里就剩八石麦子了,大豆玉米不到二石,还有四头百来斤的猪,三十多只鸡,二十只鸭,家里的田地有多少您也是知道的?” 他也是爹死了后,才听娘把昨个官差逮着他家粮食踢的事详细跟他说,这事他也怀疑可能是二房俩孩子干的,原本听他娘的话,他也想把爹死了的事栽赃在二房俩孩子身上的,但如今事情败露,他也不敢再提了。 毕竟他们家就二房有钱,若是族长愿意帮他说情,还钱的事说不定还要二房帮衬。 周嘉仁闻言算了算,怎么都算不够三百两、不,三百零九两银子。 周德旺的三十五亩地,就算它六两银子一亩,也才二百一十两,四亩山地连着木材他也就算它六两一亩,也才二十四两,家里的房子带上东西还有院子后头的两亩菜地,他撑死了算三十两,这才二百六十四两,就算他和杨承德看看能不能高价把周德旺的田产都买下来,还有四十多两的缺口呢。 再说若是连这房子都买了,这三房的人住哪?大房的俩孩子日后也没地去了啊? 若是不算房子和后院的两亩地,这缺口就更多了。 这近百两银子的缺口让谁来出,估计都是不乐意的,就是他都不乐意的。 他抬眼看看周春华,只见周春华别开了脸,他又扭头看了看周意,却见周意垂着眼,看都不带看他的,当下一阵郁闷。 这事好像让哪家管,都有点强人所难了? “哎!”半响,周嘉仁大叹了口气,说:“按说周大福办了这丧尽天良的事,确实不该管他的,但这家里的孩子可不就作孽了?” 杨承德看了周嘉仁一眼,没说话。 周春华更是直接背对着周嘉仁。 周意继续看着地板。 周二娃也发起了呆。 姜氏搂着周三娃,小心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等待着人决定他们母子的命运。 周三福低垂着头,吸着鼻子。 周嘉仁等了半响,见几个有能力管这事的人都没接腔,这就尴尬了。 默了默,周嘉仁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演,又大叹了一口气,说:“这大福肯定是不能再留咱们村了,徐氏帮着大福作恶,我周家也不要这样的媳妇,回头我便把他们赶出村,任他们自生自灭去!不过大娃、小红,还有三房的人无辜受牵连这也太作孽了,意丫头,你说呢?” 周大福听到周嘉仁的话,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地。 他没想到周嘉仁竟然真要把他逐出村去?那他到时候该咋活? 周春华终于回过头来,周大福干了这杀父之事,她恨都恨死了,就是去死了她也不在乎,但她对自个娘还是有一丝感情在的,听到周嘉仁的处理,难免有些心疼了。 周意听到周嘉仁特意点了她的名,也终于看向周嘉仁。 这老头子倒是聪明,知道她面上哪怕装得再好,对周爷周奶还有大房的人也是怨恨的,所以故意说了要把周大福和徐氏赶出村自生自灭,这是在帮她出一口气,好让她出手帮三房和周大福的儿女。 周意也叹了口气,说:“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大伯的不是,伯公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我就把爷留下的田产都买下来,赌债我想办法还了,至于爷的房子还有后头的两亩地,我想过到三叔的头上。大伯害死了爷,确实不配给爷当儿子,至于大娘……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不愿当周家的媳妇就随她去吧,就让三叔和三婶为爷守孝,家里的东西我也不要了,留三叔家过日子。如此办了可好?” 这家里唯一还有一个她看着顺眼的人,就是老实巴交的周三福了,周三福身有残疾脑子又不怎么好使,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所以她也得给姜氏找条活路,好照顾周三福。 周嘉仁见周意总算是松了口,还给三房的人留了条活路,家里的东西都没要,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来:“哎!哎,好,还是你这小丫头大度,识大体!事情就按你说的办。” 一旁的村民见状也都点点头,心想这周家的二房倒是有良心,那周德旺和徐氏也不知是心瞎还是眼瞎,放着二房这么好的孙子孙女不疼,专疼了个畜生白眼狼! 姜氏也心中一喜,周意把房子和后头的两亩地留下了,家里的粮食鸡鸭猪也留下了,着实算给她和三娃留下一条生路了。 这般想着,姜氏感激地看了周意一眼。 说实在话当初她对二房俩孩子也没啥真心,没想到如今倒是周意肯出手帮她,当下既感激又内疚地又掉下泪来。 周意却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奶年岁大了,赶出村怕是找不到活路,我和大哥想办法帮忙还债,若不奶就由大姑赡养着。大姑,你说呢?” 第268章 我咋办 徐氏虽帮着周大福隐瞒欠了赌债的事,还想把周德旺的死栽赃在周意和周二娃的头上,好让周意帮周大福还欠款,但她所做之事未成,赶出村子确实算有些过重了,周嘉仁也是为了让周意出手帮忙才如此处置,好为周意出一口恶气。 但周意若是不为徐氏说话,难免就显得有些寡情,再说徐氏毕竟是她亲奶,就算是赶走了,日后徐氏若真活不下去了,来烦她之时她难道能眼睁睁看自己亲奶苦死饿死? 且不止徐氏,徐氏跟周大福一起被赶出村,那周大福平日里就好吃懒做,出了村又能指望他改变什么?估摸还是要靠着徐氏想法子养着,这可不是一个人的麻烦,而是两个人的大麻烦。 所以倒不如此刻她帮徐氏说说好话,再把徐氏日后赡养的事情给定下来,有了大姑来赡养这老婆子,那日后徐氏过得怎样都是周春华的责任,好与不好大家都只会说周春华的闲话,与她便没有什么关系了。 村民们听到周意的话再次点点头,心中想着这周家二丫头到底是个心善的,哪怕这老婆子如此害她和周二娃,这丫头还要操心徐氏后路,愿意替徐氏说话,这真是以德报怨啊。 周嘉仁倒是看着周意若有所思,想着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是做事滴水不漏。 他先前说连着徐氏一起赶出村,确实有讨好周意之意,没想到这丫头倒是聪慧,许是怕此事日后还有波折,如今说这话听起来像是为徐氏求情,但却并未反驳他要把徐氏赶出村的话,且把徐氏日后赡养的责任抛到了周春华身上,让周春华来解决这个难题,这才当真是一劳永逸啊。 但他虽猜到了周意的意图,却并未点破。 他是傻了才会得罪周意。 不说周德旺留下的儿孙好歹也是他周家的儿孙,若是周意不肯管这事,他周家的儿孙真沦落到为奴或讨饭,杨家不定能怎么笑话他周家,就说周意如今跟义阳王的关系如此亲近,因此他的族人也没少讨到好处,且周意的小舅舅如今已经中了举,日后前途亦是不可估量,凭哪一条他也是万万不肯因这点小事得罪人的。 而被周意点到名的周春华傻眼了。 她是心疼自个的老娘,甚至就算周意不出言为徐氏求情,她一样也会出言为徐氏求情,但她万万都没想过要把自个的娘给接回家养着啊。 她家里说起来倒是有徐氏一口饭吃,但自个的娘接回家总不能当下人使唤,那岂不是不孝? 若是接回家供着,她与婆家难免要心生间隙,原本因为她早年与卢志山去了南方,一走便是十二年,公婆已经对她多有不满,若不是看在她为卢家添了孙子孙女的面上,婆婆不定要怎么闹腾她,如今再把她娘给接回家去,就她娘那性子,日后家里还不定被闹得鸡飞狗跳呢。 可如今周意都说了,周大福欠的三百多两银子由她来还,只要了周家的三十五亩田地和四亩山林,算起来自个也得多补贴个百来两银子了,她若是连自个的老娘都不肯赡养,这般一对比下来,旁人可不要骂她不孝了? 她正为难间,却听周意又问道:“大姑,你说呢?” “她大姑,你就同意了吧,你家好歹也算个富贵人家了,下人都养得,连供自个娘一口饭吃都不肯咋地?”有村民见周春华犹犹豫豫不肯应,忍不住出声道。 “就是啊,徐氏一个老婆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了,人家二丫头都愿意帮周大福收拾这么大的烂摊子了,这点小事你不能不应吧?” “是啊,是啊,事情赶紧定下来好解决啊!拖着总不是法子,你这一拖,人家一会儿就要带人来抄家了,事情真闹到那一步,亲娘亲侄儿侄女都要沦落为奴了,你名声说出去好听咋地?” 听着众人逼迫,周春华面色发苦,犹豫了一番,只好咬牙应道:“成了成了!回头我把娘接回家就是了!” 左右不过一口饭的事,她家确实养得起一个人,大不了到时候她劝自个娘老实些,别给她找麻烦就是,不然自个娘真沦落为奴了,那她才真是脸面都要丢尽了,在公婆家可不更加抬不起头来? 见周春华应了下来,周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周嘉仁也暗暗松了口气。 倒是懵到这会儿的周大福才回过神来。 周大福茫然又惊恐地扫视众人一圈,一脸急色问道:“那我呢?我咋办?” 周家旁人的后路都有了着落,那他该咋办啊? 众人唾弃地看了周大福一眼,压根不理会他。 周大福又看向人群,想让人替他求情,可看了一圈,最疼他的老娘也不知道怎么的竟不在,自个的媳妇闺女也不在,他儿子还在县里书院,刚刚去县里找大姐之时,他大姐着急先回来看看,儿子让大姐夫去接了,估摸还没这么快回来。 如今大姐看他像仇人似的,估摸也是不愿意为他求情的,周三福虽老实,但平日在家都不敢说话,如今在族人面前说话能当个屁用? 最终周大福看向周意,跪着爬上前,哭求道:“二丫头,救命啊!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周意淡淡瞥了周大福一眼:“大伯这说的什么话,我帮你还了赌债,已经是在救你了,不然你就真要被抓去卖给人为奴了。太伯公要把你赶出村去,那也是因为你犯了族规,若是太伯公不如此处置,日后人人有样学样,不守族规,咱们周家的族人岂不都要遭灭门之祸?如今我替你还了赌债,好歹你也不用卖身为奴,日后只要你肯勤奋做事,总能找到一条生路不是?何至于求我救命啊?” “不!不!”周大福急忙摇头,说:“二丫头,我若被划出族谱赶出村,哪怕我愿意勤奋做事恐怕也没人愿意用我的,你救救我吧!” “呸!帮你还了赌债还不够,你还想咋样?”有村民听不下去了,气愤道。 “难不成你闯下这种大祸,还想让人二丫头好生养着你不成?当地找不到活干,你就走远点去找活干就是了,大男人有手有脚,真有心还找不到活路?我看你就是占你家二房便宜占惯了!当真是又黑心又不要脸!” “真是气死人了!自个去赌输了这么多银钱不说,还把自个爹害死了,这种人咱们可不能容他,不然咱们村里的人早晚都要被他害死!” “对!把他赶出村去!” “赶出村去!” 村民愤慨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直把周大福求救的声音都淹没了。 第269章 遁走 眼看村民愤怒得像要杀了他似的,周大福为了保命,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心中想着好歹他娘日后有着落了,就算旁人不管他,他娘总是要管着他,总不至于饿死的。 且杨氏是他妻子,他家虽完了,他老丈人家倒还有些家底,总不至于一点不肯帮扶他? 再则那马家兄弟跟他关系甚好,为人也讲义气,他等几日再去求求马家兄弟,若有马家兄弟愿意帮帮他,说不定还有翻身的一日呢? 这般想着,周大福的心稍安定了些。 周嘉仁见事情已定,深呼了口气,又跟杨承德商量道: “我打算一会儿开祠堂,你家秀梅既不愿意当我周家的媳妇,那我一会儿便代大福写张休书,还有徐氏的也一并写了,把徐氏、杨氏和大福的名字都从族谱上划了去,从此他们三人便不算我周家人了。” 今日之事虽是他们周家的丢人事,但那杨氏见周大福一落难便躲回娘家不现身,甚至公爹没了都不管不问,也不是啥好东西,此事他们两家养出来的儿孙也算半斤八两,周嘉仁反倒不觉有什么丢人的了。 那杨氏要和离,他偏要给她一纸休书,就凭她不孝公婆一条足够他们周家休妻的。 周大福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说道:“伯公,我没说要休妻啊?” 刚刚他就听到周意说杨氏不愿意当周家的媳妇,可他当时自身难保,只以为周意故意这么说是想把他们夫妻俩都赶出周家,旁的也没多想,如今又听周嘉仁说了这话,这到底是出了啥他不知道的事情? 若是他休了妻,那他老丈人家岂不也跟他没了关系?到时候他的后路岂不是又少了一条? “你给我闭嘴!”周嘉仁呵斥一声,随即又冷笑道:“杨氏知道你赌输了钱,一早收拾包袱跑回了娘家,连公爹没了也不回来,要跟你和离呢!这种薄情寡义不孝公婆的女人,还想要和离,简直做梦!” 周大福闻言失神地跌坐在地,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自觉这些年对杨氏也算不错了,虽说先前他赌钱赢了不少的事情没跟杨氏说实话,可从来没有生过负她的心思,他压根不能相信杨氏会这么狠心抛弃他。 “秀梅呢?让她来见我!让她亲自跟我说!”周大福大声喊道。 周嘉仁被周大福吵得头疼,对人使了个眼色:“先把大福押去祠堂,等候处置!” 顿时便有一行人上前拉着周大福拖走了。 一旁杨承德黑着脸沉吟半响,最后长叹一口气:“那……就按周老哥说的办吧。” 他们杨家养出来的闺女被休,说出去也是丢人,但此事确实是杨氏办得不地道,竟然面子功夫都不愿意装,周家一出事就跑了,他就是想为杨氏求情都没脸开口,不同意还能咋弄呢? 也好在他们家与杨秀梅家的亲也远了,杨秀梅即使被休,对他家影响也不算多大。 周嘉仁点点头,又看向周三福和姜氏说:“如今德望家,大房的没人能帮德望办后事,二房也就剩俩孩子,这德望的后事只能交给你们三房办了,春华家愿意给出二两银子,二房也愿意出二两,给德望置办一副棺木足够了,余下的事宜,就由你们夫妇二人操办。” 姜氏连连点头:“是,是,族长,我跟三福一定把公爹的后事办好。” 周三福也抹着眼泪点头。 “嗯。”周嘉仁见这两人还算上道,倒是面色好了些。 随后周嘉仁又细细吩咐些姜氏具体操办的事宜,说好了之后,便喊上周家族人去祠堂,把周三福和周二娃也给喊了上,还让周三福把家里的房地契都找出来带了上。 周意因为是个女孩,周三娃则还不满十岁,所以即便今日开祠堂要办的是周德旺家的事,周嘉仁也没喊他们去。 赌场的人得了周嘉仁的话,又进来问周意讨钱,周意正好借口去帮周大福筹钱,也遁走了。 出了周家,周意看向五个小伙道:“几位跟我一起去东来庄拿钱吧。” 她身上银子是有的,却不愿意回家拿给他们,省得村里人觉得她家有很多银子似的,带他们去东来庄拿钱,日后旁人问起来,她也好说是自个借来的银子还的债。 几个小伙一听瞪大了眼睛。 “东来庄?可是义阳王的庄子?”领头小伙问道。 “正是。”周意点点头。 “咱们要去东来庄上拿钱?”领头小伙又问。 “嗯。”周意随意应了声。 领头小伙见周意不像说假,他眼珠子转了转,一脸诚惶诚恐:“哎呦喂!小祖宗,您跟东来庄的人认识啊?你咋不早说呢?你若早说了,咱们也不敢过来逼债啊?” 今个他得了管事命令来讨债,只听说是一户普通农家,可没听说这周家的人还有这么大的靠山啊? 那义阳王是什么人物?他们老板就是想为人擦鞋都靠不上前去的!东来庄上随便出来一个人,他们老板见着都得捧着供着,这样的人他们哪敢得罪啊? 周意看了领头小伙一眼,笑道:“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几位也是奉命行事,不必惶恐。” 领头小伙得了话,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只要这小丫头不怪罪他们就成,不然这小丫头认得东来庄的人,日后要给他们吃排头就完了。 到了东来庄,周意让几人在外等候,自个进了庄院。 领头小伙见周意真的能进东来庄,且前来开门的小厮见到周意还很恭敬的样子,又是抹了把头上的汗。 “三哥,这周大福的侄女真认得东来庄的人,咱们今个来办事该不会得罪了人吧?”一个小伙问领头小伙。 领头小伙犹豫了一番道:“我看她对周大福好像没啥感情,再说我刚刚试探了一番,她不像是生咱们气了,应当是没事的。” “那万一她是装的呢?”那小伙不放心道。 “这么小点的娃娃,能装得住啥?再说了,咱们老板有黄大人做靠山,这事还是马老板授意的,人马老板听说也是有靠山的人,这庄子上的人不至于为个小丫头为难咱吧?”领头小伙安慰说,也不知是说给人听,还是说给自个听。 “黄大人在当地是厉害,可人义阳王动动手指也能捏死了,我看这庄子上的人对这小丫头相当恭敬,这小丫头许也是在义阳王跟前得脸的?”那小伙仍然不放心。 “你咋净是说丧气话!”领头小伙有些暴躁道。 几人正嘀咕着,庄院的门又开了。 “你们几位就是赌场的人?”苍九扫视了几人一眼,问道。 领头小伙忙鹌鹑一样上前,恭敬回道:“哎,小的正是。” 随即他又小心翼翼抬头,试探问道:“敢问这位爷是?” 苍九淡淡道:“我是庄子上的管事。周姑娘说她家欠了你们银钱,吩咐我把这账给平了,你们欠条可都带了?” 领头小伙闻言一惊,这东来庄上的管事人家周姑娘都敢吩咐了,那周姑娘在庄子上的地位到底是有多高? 苍九见一时无人应答,有些不耐地又问了遍:“条子可带了?若是带了,进来跟我拿钱,签字按手印,办好事情速速离去。” 领头小伙回过神来,忙结结巴巴应道:“哎!哎!带了的。” 第270章 要有数 周意来到萧衍的院子,见萧衍正坐在炕榻上叠给她做好的衣服。 “事情办好了?”萧衍见周意回来了,放下衣服道。 “嗯。”周意应了声,走到萧衍的对面坐下,说:“总算是把烦人的苍蝇都打发了。” 周家总来烦她的人,无非是周德旺夫妇和周大福夫妇,如今周德旺没了,徐氏、杨氏和周大福又都划出了族谱,虽还有血亲,但名份上对她来说啥也不是了,以后这些人再也没名头来烦她了。 先前听萧衍说给那家人找些麻烦,周意也没想过能把那家人一次性解决,如今问题解决得倒是干干净净。 这真是要变好一个人得费劲心力,要毁掉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却轻而易举。 萧衍笑了笑,又问:“周德旺的丧事怎么办?” 周意想了想,说:“三天就要下葬,到时候我便不好总出门,我想让大哥搬来庄子上住着,你约束些下人,别让人传了出去。” 家里有丧,是不好走亲串门的,她和周二娃作为孙子孙女,到时候虽轮不着他们去周德旺的牌位前守灵,但也得在家窝上百日,最起码不能像如今一样日日往外跑。 周二娃如今学习正是关键的时候,周意不想让周二娃在家耽误了念书,便想让周二娃偷摸搬到庄子上来住,到时候她守在家闭门谢客,对外就说大哥在家,这样便能瞒过去了。 萧衍皱起了眉:“既然要搬,不能你们俩一起搬吗?” “我跟大哥总要留一个人在家让人看到的,到时候我隔几日来看你一次好了。”周意说。 萧衍闷闷地撇了撇嘴,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点点头说:“那好吧。” 说完他又把新做好的秋装递给周意:“去试试。” …… 临近天黑的时候,周二娃来找周意,周意才喊了陆启龙一起从庄子上走了。 回到家,周二娃来到周意的屋,把族长给他的房地契交给周意,说:“太伯公把爷留下的房地契都交给我了,说咱们啥时候办过户都成。大娘听说咱家要休妻,又跑去祠堂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杨先生打了大娘一巴掌才没闹了。不过杨先生知道咱们家被大伯输光了,房子物件也留给三房了,说让堂哥和堂姐回他们家过,堂哥堂姐自个也不愿意回去跟三叔住。” “那族长同意了吗?”周意接过东西,问道。 “同意了,但条件是堂哥堂姐不能改姓。”周二娃说道。 “唔。”周意点点头。 杨先生为人倒是正直,周意想着周大娃和周红被他领回家教养也好。 杨先生本有两个闺女,杨秀梅是老大,因为早年杨先生一直呆在县里苦读,没功夫教养大闺女,甚至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见着几面,杨先生的妻子也是个拎不清的,才把杨秀梅教养成了这般性子,如今杨先生除了去学堂授课便是在家,想来是有功夫教教孩子。 “对了,大姑父也来了,刚刚走的时候,太伯公让大姑把咱奶也带了上,我见大姑父和大姑没走多远就吵起来了。”周二娃又说道。 “能不吵吗,家里突然多了两个拖油瓶,大姑父能高兴了才怪。”周意说。 周二娃会意一笑,说:“也是,大姑估计是想不到这点。” 徐氏和周大福一起被赶出村,徐氏又是最疼周大福的,所以如今谁接手了徐氏,那便是等于多了两桩麻烦,周春华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才轻易答应了下来。 周意看了周二娃一眼,突然发觉大哥好像什么都明白,看来以后她的小心思再难瞒过大哥了。 “还赌债的事,你对外就说咱们问东来庄上借的银子。还有,等周德旺下葬之后,你和小龙就搬去庄子上住着,跟董先生念书,我对外会跟人说你在家。”周意又说道。 周二娃皱了下眉,说:“我在家也可以念书的,小舅舅送我的札记都够我学许久的了,家里还有好多你给我买的书还没看完。” “那能一样吗?你自个学,有啥不懂的连个请教的人都没。就听我的,去庄子上住,等日后你考中了功名,想住哪住哪。”周意不容反驳道。 周二娃抿唇默了默,半响,才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次日,周意给青九拿了十两银子还有周德旺留下的房地契,让他去县里巡查过铺子顺便办理下过户的事情,除了周德旺留下的房子和院后两亩地过到周三福的名下,其余的地契都过到她的名下。 等青九下午办好事情回来,周意才拿着房契去找周三福。 相较于昨日的热闹,今日周家倒是没什么人,只有周三福一家在。 她到时堂屋里多了口棺材,案桌上摆了香,周三福和周三娃正在灵前跪着,姜氏因为家里事情实在忙,刚从后院忙好回来。 姜氏看到周意来了,如同看到救星般,小心又激动地上前,拿出条孝布递给周意,然后汇报着事情:“二丫头,你和大姑子拿来的银子,我都交给大伯公家给采买东西了,太伯公说三日就要下葬,也来不及打新棺了,都只能去买现成的……” 周意接过孝布也没往身上系,她打断了姜氏的话:“可是银钱不够用的?” 姜氏连连摆手:“不、不是,银钱够用的了,就是不够,家里还有粮食,铜钱还有点,都够用的。” “嗯。”周意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房契,递给姜氏说:“那家里的事就辛苦你操劳了,这是家里的房契,我已经过到三叔的名下了。我肯帮三房,也是看在我三叔的面上,三叔好日后你才能好,这点你心里要有数。” 姜氏愣了下,随即又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一旁的周三福听到周意的话,闷头哭了起来。 周意又看了周三娃一眼,周三娃此时正跪在地上怯怯地看着她,想来是年前被周意揍了一次狠的,这阴影还没过去。 “只要三叔好好的,日后三娃读书的事情,我也是可以照应一番的,你只需打理好家就成了,旁的不需多操心。”周意勾唇笑了笑。 姜氏闻言眼睛一红,感激的同时心也安定了许多。 如今家里留下的虽还有不少粮食,后院还有些鸡鸭猪,但家里就剩了两亩地,她昨日盘算了一番,也就这两年的日子能好过些,往后她家怕会越过越穷,人都不一定吃得饱,别说供三娃继续念书了。 听到周意这么说,姜氏才算是放了些心。 “你放心,我肯定把三福给伺候好。”姜氏保证道。 周意看了姜氏一眼,又问:“今日大姑家没来了?” “没有,大娃和小红早上回来了,跪了一晌午,杨先生带着来的,收拾了些他们屋里的东西,午后又走了。”姜氏说。 “嗯,我知道了,那等明日下葬时我再来吧。”周意点点头,转身又要走。 姜氏欲言又止。 “还有事?”周意问道。 第271章 别理她 姜氏想了想,咬牙说道:“我想用家里的麦子和四头猪,跟你换两亩田,不是我贪心,实在是家里就两亩地,我怕都种了粮食以后也不够吃的。” 昨个她盘算来盘算去,怎么算怎么觉得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与其这两年的日子好过一些,不如她今年省省吃用,用家里的东西跟人多换两亩田,这样好歹日后她们一家三口能混个饱肚,就是不知道二丫头肯不肯。 周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说:“我说了,只要你安分守己,旁的事情不需你来操心。如今你一个人要顾着三个人的生活,本就操劳,再多耕两亩田,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 姜氏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八石麦子四头猪,倒也勉强够换两亩田了,只是以前姜氏把家里的活全包了,一天到晚便没有什么时候能闲下来的,如今要再多耕两亩田,她还怕姜氏操劳几年就累死了,那周三福谁来照顾,她也是因此没有给周三福留多余的田地山地。 “这样吧,家里的两亩地你就还种菜,喂点鸡鸭自个家吃,从明年开始,我家收了粮食给你拉来四石,二娃的束脩加上家里的吃喝总足够了?还有山地,就是给你,你也上不了树砍不了柴,我先前开垦荒山时,山头下还堆了不少木柴,家里缺了柴你就去拉,人头税我家帮你家缴了,每年再给你家添两匹布和一贯钱,过几年若是三娃读书出息了,我就送他去县里念书,如此你总没有要操心的事了?”周意又说。 她都把三房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这姜氏再不会过日子就白活这么大了。 姜氏怔了怔,眼睛里逐渐溢出了泪水,半响,她才抹着眼泪,喃喃道:“谢谢,谢谢,二丫头,谢谢你。” 周意站起身来,走到周三娃跟前。 周三娃一见周意走了过来,忙缩成一团,脑袋都快垂到了胸口。 周意拍了拍周三娃的肩膀,明显感到周三娃打了一个激灵。 “三娃,你现在可没爷护着你了,得自个争点气,可别学你大伯那样,知道吗?” 周三娃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周意说话,总之周意一开口,他便吓得小声哭了起来。 周意抿了抿唇,又看向姜氏:“把三娃给教好,若是教成了周大福那样,可不会有人再救他。” 说完,也不等姜氏答话,便走了。 …… 第二日吃过早饭,周意让青九赶了马车,把周二娃和陆启龙的一些衣物用品给拉去东来庄,她则和周二娃披麻戴孝来到周三福家。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大福闯了祸事,今日来为周德旺送葬的人倒是不多,就连族长都没有出面,不过周嘉仁倒是喊来了八个人为周德旺抬棺。 村里有专门为人抬棺下葬的,完事了会得到主人家的红包,干一次最少能得八十个铜板,所以哪怕周德旺在村里的名声不好,也还有人愿意干这差事。 姜氏倒不觉得来人少有什么不好,毕竟如今家里就她一个人忙,等周德旺抬走了她还要准备饭菜谢客,人少了她也能少受点累。 周意到的时候除了三房的人,周大娃和周红也回来了,没一会儿周春华和卢志山也来了。 为了做足样子,周意和周二娃也都跪到了灵前,偶尔有零星几人前来吊唁的,便答谢一番。 好在也没让两人跪多久,不大会到了吉时,周大娃作为长孙摔了瓦,周德旺的棺便被人抬走了,家里的男性亲属去送葬,女人便被留在了家。 也不知道大家伙是不是故意的,今日来吊唁的周家亲戚都是男的,女的连一个也没有,许都是想来白吃饭不干活的。 姜氏没有法子,只能自个去厨房收拾饭菜,堂屋里便只剩了周意、周春华和周红。 待没了外人,周红看周意的眼神便不掩饰恨意,周春华也频频不满地看向周意。 周意老神在在地坐着,低头把玩着手指。 安静了半响,周春华忍不住冷哼一声:“二丫头,可真是好算计啊!” 周意这才抬起头来,无辜地眨了眨眼:“大姑,你在说什么?” 周春华见周意还装无辜,更是生气了,她蹭地下站起身,气哼哼道:“你逼着我把娘接回家去,现在大福也赖我家不走了!你这是诚心不想让我好过是吧!” 自从前日带她娘回去后,家里真是从早闹到晚,偏偏周大福被赶出村后,也找上了她家门来,她要赶周大福滚,她娘便在街上撒泼打滚骂她不孝,她男人丢不起这脸,只好把两人都给弄回家了。 可她公婆家都因为这事给气坏了,整天不是对着她指桑骂槐,便是跟她娘吵架,昨日闹得严重了还动起了手,她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不是人,日子要难过死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更可怕的是,她还不知道这种日子要啥时候才是个头! “啊?大伯跑到你家去了?”周意一脸惊讶。 周春华气得手直抖,她缓了几口气,才说:“这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逼我,我一个外嫁的闺女,有啥责任要给娘养老?” 周意闻言便掰着手指盘算:“若是以往,确实轮不到大姑来给奶养老。但这不是我爹娘早几年就没了,大伯呢,又无家可归了,三叔又是个不顶事的,连自个都养不起,算来算去,也就只能轮到大姑给奶养老了啊?” 她叹了口气,又问道:“大姑以往常骂我跟大哥不孝,想来大姑是个极为孝顺的,你会照顾好我奶吧?” “你!”周春华都快被周意给气哭了。 “对啊,我一个当侄女的都能帮大伯填了赌债,他们是你亲娘亲弟弟啊!”周意苦口婆心道。 周春华这下是真被气哭了,她又坐了下来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意垂下眼帘,继续把玩着手指。 周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起身坐到周春华的跟前,拉了拉周春华的衣袖哄道:“大姑,你别哭了,我爷在的时候,就说堂妹是个白眼狼,你别理她。” 周春华抬起脸来,一把拍开周红的手,骂道:“她是白眼狼,你爹你娘更是个白眼狼!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第272章 一起修炼 周红捂着被拍红的手,听周春华这样骂她,她向来是个脸皮薄的,也受不住哭了起来。 周春华白了周红一眼,又磨了磨牙正起身子坐着,也不哭了。 周意又抬起头来,见周春华这两日已经被磨出了深深的黑眼圈,便提点道:“这两家在一起住,总会闹得心力交瘁,若是分开了住,最多也就是舍点银钱的事,住得越远,可不麻烦就越少?” 周春华闻言眸光闪了闪,想着周意所说的话是有些道理,她若是只养着自个老娘就罢了,那周大福害死了她爹,她凭啥养着? 只要一想到这事她都要憋屈死了。 不如回去她就跟她男人商量商量,就找个村子,买上个小房子添上几亩田,给她娘和周大福住着去,是死是活她也不管了。 这村子还要找得越远越好,最好几百里开外,也不给他们拿钱,让他们没法子回来闹腾她,等她娘过世后,她家再把那田地一卖,让周大福自生自灭去,这损失便也算不得多大。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面上却是不显,不然这小丫头可不又有由头讽刺她不孝了? 于是周春华白了周意一眼,也不再吭声了。 三人默默坐了两个时辰,送葬的人才算是回来了,好不容易熬到吃完了饭送完了客,临近黄昏周意和周二娃才回了家。 到了夜里,周意便让青九带着周二娃和陆启龙,悄摸地去了庄子上。 事情都忙好了,周意熄了灯正准备修炼,突然感应到外头有些动静,她连忙翻身下床穿起了鞋子,悄悄靠在门墙边上。 等了一会儿,周意便听到有人走到了她的房间外,她闭目神识一扫,便‘看’到外头有个黑乎乎的人影,身形看起来很是熟悉的样子,就连气息也很熟悉。 周意默默睁开眼,转身打开了门。 萧衍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外头,对着周意露出一个笑来。 刚刚周意动用神识的时候他便感应到了,如今见周意打开了门,自然也不意外。 周意甩给其一个白眼,回身摸出个打火机点了灯,才问道:“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不修炼,跑来我这干什么?” 萧衍走进房间关上了门,打量了周意的房间一眼,答非所问道:“你这住的地方也太破了,什么时候搬去跟我一起住啊?” 说完,他撩开炕上的帷帐,脱了鞋子钻了上去。 周意看了萧衍一眼,环胸靠在衣柜旁:“大哥担心对我名声有损,可不会同意我跟你一起住。” 萧衍掀开帷帐,有些不满地看了周意一眼,但下一瞬又笑了起来:“那以后我便晚上过来陪你住。” 周意扯了扯嘴角:“你是闲着没事干大半夜跑来跑去?再说了,我晚上还要修炼呢。” “我整日在庄子上呆着,你也不让我乱跑,我只好晚上出来锻炼下身体啊。”萧衍强词夺理,又下炕拉着周意上了炕。 “天呐,你的庄子多大啊?加上山地有上万亩,都不够你锻炼个身体?”周意任由萧衍拉着,无语吐糟道。 “一个人做什么都没劲,咱们一起修炼。” “……”周意翻了个白眼,只好随他去了。 …… 第二日清晨周意从修炼中醒来,睁开眼却见萧衍抱着她的枕头睡得正香,她抽了抽嘴角,上前拍了萧衍一巴掌,怒其不争道:“你竟然睡到这会儿没回去?庄子上若发现你不见了,不会乱起来吧?” 萧衍一把抓住周意的手,眼也没睁,懒懒道:“我跟赤一打过招呼了,没事的,今夜再回去。” “……”周意磨了磨牙,半会,才泄气地抽回手,起床洗漱去了。 来到院子里见大丫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几个侍卫也都起床了。 昨个她便跟院子里的人说过近日无事不要开门,这会儿院门正是紧闭着的。 她刷了牙洗了脸,又对着青九道:“一会儿你去庄子上,让人做些好菜带回来。” “哎,姑娘要吃什么菜?”青九应了声。 “你看着办,好吃的就成。” 青九愣了愣,问道:“荤菜也成?” 从前日开始周意就不让大丫做荤菜了,他还以为周意因戴孝要忌嘴呢。 周意看了青九一眼:“你家王爷在我屋里,可别传了出去。” 她确实不让大丫做荤菜了,毕竟做戏好歹做全套,亲人过世守孝期间是不能吃肉的,这做荤菜的味道太大,只要外头的人靠近她的院子,一闻就闻得出来,哪怕她不要孝名,大哥也得要的,所以还是注意点为妙。 但萧衍那家伙口味刁钻,大丫烧的菜怕是入不了他的口,末世时期他们若不是有个手艺精湛的厨子,周意都怕这家伙会饿死。 这人都来了,她总不能把人给饿着吧,所以只能让青九去庄子上打包饭菜过来了。 青九惊呆了,他看了看周意,又看了看周意的房间,似有些不敢相信。 正惊讶间,便见萧衍伸着个懒腰便出来了,青九和其余几个侍卫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一时都忘了行礼。 听到动静的大丫从厨房跑出来,也惊得捂住了嘴巴。 萧衍走到堂屋门口,看向青九说:“梅姑姑昨日还为本王收拾了些东西,你既去庄子上,便问梅姑姑要了,一起带过来。” 青九回过神来,连忙躬身应道:“是!” 周意顿时警惕地看向萧衍:“你还要带什么东西?” 这家伙可别要在她家长住吧?不然只在她家待一天要带什么东西过来? “也没什么,就一点平日要用的东西。”萧衍说道。 周意狐疑地看了萧衍一眼,见萧衍一脸无辜,便也不管他了,跑回屋找了个新牙刷,递给萧衍刷牙,然后又跑去后院教芽儿练拳。 小半个时辰之后,青九便赶着马车回来了,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回来的时候是三辆马车,除了带回来几个食盒,还有六皮箱萧衍的东西,都是些衣物和日用品,还有萧衍要做衣用的布料工具。 周意见状冷笑连连,一顿饭时间都没给萧衍好脸色。 第273章 入冬 萧衍算是在周意家扎了根。 好在周意特意放出了信,村民们也都知道周意家近日闭门谢客了,就连孙家周意也派人通知了声,让外公外婆这几个月不要来探望她,家里的侍卫和大丫、芽儿也都不会对外说,倒也没人知道周意家多了一个人。 只是东来庄上的人一日要来三趟,给萧衍这家伙送饭菜,周意看在有口福了的份上,也就不管萧衍赖着不走了。 这段时间周意便闲在家里,偶尔听听青九汇报铺子里的生意,工厂的事情也让青九去跟进。 家里新过户的三十五亩耕田,周意特意让大丫去问了杨约正,听说他家也腾不出人手耕种了,便在村里找了户地少人口多的佃户,让人帮她种地。 这三十五亩地,其中二十九亩的田地刚刚收完麦子,有部分地已经重新耕好种上了菜苗,但大部分地都还没来得及种,周意便让人赶紧种上,正好入冬的时候还能收茬菜,另外还有九亩玉米大豆周德旺家还没有收,眼看要长熟了,正好也找人收了,收完又能种些周期短的蔬菜。 至于周德旺的四亩山地,种了核桃树和枣树,树木都长成了,平日也不需多打理,不过山上的果实快要成熟了,周二娃名下的两亩山地也一样,等过些日子她雇几个短工上山一起采摘了就是。 到了八月中旬,第一批成衣赶制出来后,周意便让人送去了晋城和义阳售卖。 如今工厂每日稳定能够产出四百多套成衣,第一批货物一共送去了一万多套,周意看着天气逐渐变凉,也开始操心起了冬装的事。 当地不养蚕,萧衍设计的又都是高档衣服,用棉花做填充太掉价,周意只好又让人赶紧去江南收购一批蚕丝。 倒也能够用鸭绒鹅绒做衣,只是做一件羽绒衣得几百只鸭几百只鹅,当地并没有大型养殖场,萧衍庄子上所养的家禽都杀了也不够生产几套的,算来算还是去南边进蚕丝比较方便。 正好工厂绸布也不太够用的,顺带也让人采购些普通丝绸回来。 因为玄一早就带着一批人手走了,萧衍便让赤一亲自带队人去了。 萧衍也早把冬季的服装给设计好了,让裁缝先做成衣定型打板,等蚕丝进回来后也差不多能开工生产冬装了。 到了九月初,晋城和义阳那边回来消息,说是晋城的成衣刚铺上货的前两日,生意倒是不怎么好,一日也就卖出几套十几套,后来东平王派人来拿了几十套成衣,给院子里的侍女都换上在城内逛了一日,生意便火爆了起来,不过十多天,每日都能销售出去二三百套成衣了。 义阳的生意倒是比晋城起步好了许多,刚刚铺上货第一日便售出去七八十套,之后每日的生意也稳定在百来套上下。 周意得到消息后盘算了一番,如今这个销售量还赶不上她的生产量,不过也没关系,等到冬季之时她便让人把秋装打折售卖,如今她售卖成衣扣除所有成本也有四五倍的利润,主要是原材料的进货价低,所以就算打对折也还是赚的,应该就不会积压货物了。 最后她又研究了各种型号销售的数目,看看生产量是不是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如今她成人的服装男女都是各三个号,分为大中小三个,这大中小都是根据身高来定的,尺码为均码,正常身材都能穿,毕竟是裙装和衣袍,束上腰带身材稍瘦点稍胖点都不会显得不合身,至于超大和超小号,为了安全起见,她也没有生产,日后若是真有需求可以再增加型号。 而童装,她是男女各定了四个型号,分别是六七岁的、八九岁的、十到十一岁的、十二到十三岁的,都是根据这些孩子的大致平均身高来定的型号。 至于为什么从六七岁的开始做成衣,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孩才开始知道爱美,而十四五岁的孩子,基本就可以穿大人的衣物了,也没必要重新定个型号。 周意把售卖少的型号减少些生产量,售卖多的型号增加些生产量,让青九转告给李婶。 赤一是八月初就走了,等人把蚕丝给运回来,都已经到了九月中旬,许是好不容易去一趟,赤一还怕萧衍亏了,这回萧衍给他拿了一万两银子,又是被赤一给花完了。 除了运回来四万斤蚕丝,抗回了两千个大麻袋,又弄回来八千多匹绸布,装了一百多个大皮箱子,扣除路费运输费,银子花得是一干二净,哦,不对,是花的还冒了。 赤一在义阳下了船便没钱了,连雇人卸货的银钱都没有,只能去义阳铺子里支些银子,这才能雇搬工雇商队把货弄回来。 周意听到这个事情,决定以后不再让赤一出去进货了,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数学不行。 这次好在是回到义阳才没了钱,若是不在平阳之地他便没了钱,那真是货和人都砸在外面了。 货物到了周意便赶紧让人把秋装停了,又产出的一批秋装送去晋城和义阳铺子,然后赶紧生产冬装了,十月便入了冬,再晚生产可就赶不及了。 冬装因为要做夹层,生产得便慢了些,周意又让李婶雇了些人专门处理蚕丝,就这样平均一日也仅能赶制出两百多套成衣。 不过冬装也就做三个月的生意,且因为有夹层费布料,还要填充蚕丝,价格也比春秋装贵许多,周意感觉这个生产量约莫也够卖的了,若是不够等来年她再准备充分些就是。 毕竟是刚开始做这生意,慢慢摸索着做吧。 紧赶慢赶的,到了十月初生产出来近四千套冬装了,周意让人先送过去铺子上架,这都换季了不上新哪成。 眼看入了冬,周意也开始操心家里的过冬用品了,挑了几匹绸缎给每个屋做了四套蚕丝被,虽说她去年刚做的新被,但棉被哪里有蚕丝被舒服,冬装倒是不用管,缺了直接去工厂拿着穿好了。 炭火和日用品之类的也不用周意操心,隔壁庄子上去采购时,连着她家的都算上了。 柴火她山脚下还有许多,吃的喝的也都足够,最后算来算去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她就安安心心等过冬好了。 第274章 来的正好 在家闲着的日子过得特别快,眨眼到了十一月初,天气越发寒了,周意和周二娃的孝期也过了。 萧衍趁夜潜回了庄子,青九也趁夜把周二娃和陆启龙给接了回来。 这三个多月来,周意隔个十天半月才会去庄子上看周二娃一回,说起来也没见过几面,如今这一回来,周意总感觉周二娃比走时长高了不少。 周二娃看周意也是一样,总感觉小妹又长大了。 “小妹,我最近在庄子上总看不到义阳王,怎么我一走了,就见他回来了?” 这日吃早饭的时候,周二娃疑惑地问周意。 义阳王难不成是烦他,自从他住庄子上后,便听说义阳王走了,他这一走了,那人又回来了。 可若是真烦他,庄子上的侍卫下人又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要求无有不应的。 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陆启龙也说:“是啊,前段时间义阳王跑哪了?问庄子上的人他们也都说不知道。” 一旁的大丫和芽儿闷头吃饭,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哦,他事情忙,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吃饭,吃饭。”周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周二娃狐疑地看了周意一眼。 心想萧衍作为一个闲王,庄子上和外头的事情自有下人打理,也轮不到他操心,也不知道能忙些什么,除非是家里有事了。 原本若说真有事他也是会信的,但小妹都说不知道人去哪了,他就有些不信了。 “对了,你们如今在庄子上念书,冷不冷?”周意被周二娃看得心虚,便开始转移话题。 “不冷的,庄子上前段时间修了地下火道,他们说叫地龙,我们念书的房间也暖和着呢,我跟二娃还觉得热,火盆子都不用点。”陆启龙抢答道。 “就跟咱们屋里烧了炕一样的。”周二娃说道。 周意点点头:“那就好,我看这天许是快要下雪了,大哥,你今个去念书时跟先生请个假,咱们明日去看看外公外婆吧,不然等下了雪路又不好走了。” “嗯。”周二娃点点头。 陆启龙急忙问道:“那我呢?我呢?我也想外婆了。” 这段时间日日念书可算是把陆启龙给憋坏了,以前他念书好歹十日还有一天假,如今倒好,不仅没有假了,每日先生还只盯着两人教,他连分个神都会被先生责骂,如今见表妹只提了让表哥请假,他能不急吗。 “还能把你忘了?自然是一起去。”周意说。 “哦!太好了!”陆启龙顿时欢呼出声。 …… 第二日,周意一早便起了床,吃过早饭,便让青九帮她准备好的东西给搬上马车。 这段时间她准备过冬要的东西,顺带帮外公家也准备了一份。 蚕丝被准备了六床,又给外公外婆一人做了四套冬装,晋王前段时间派人给萧衍送来许多皮货,萧衍便让人给周意一家都做了披风、帽子和手捂,她外公外婆的也有,前日萧衍让人送了过来,正好她这趟去外婆家给带上。 周意也不知道外婆家有没有买炭炉用,便也带上了两个炭炉和两箱竹炭,另外周意还让人去萧衍庄子上抓了两头肥羊回来,也打算带给外婆的,等过段时间温度再下降些,便可以杀了吃了,外头冻着也不会坏。 除了这些,萧衍让人送来的燕窝、鱼胶、鱼翅、笋干和蜜饯周意也一样装了不少。 蜜饯有枣、杏、桃和樱桃做的,都是庄子上的人自个做的,周意吃着也挺好吃的。 笋也是萧衍庄子上产的,萧衍在高平的三处庄子都有竹林,这笋长好了就得及时挖,挖出来庄子上又吃不完,便晒成了笋干,烧菜炖汤都好吃,萧衍给周意家送了好几麻袋,周意除了让人给杨家、族长家、王家、周三福家和刘通家都送点,家里的笋干还是多得吃不完,这次便给外婆带了一大麻袋。 这么多东西装满了两辆马车,周意只能让青九几人把三辆马车都赶上,她和二娃、小龙坐一辆马车,大丫和芽儿周意就没让她们去了,这几天趁着天好,大丫要收拾蔬菜晒菜干,省得冬天没菜吃。 到了孙家,周意还没下马车便见个穿得厚实的小孩在门边上偷看。 “婷婷,你也在啊?”周意从马车上跳下来,问完才想起来大姨是从年前就常把陆婷婷放在外婆家带着的。 这被外婆养久了就是不一样了,她记得陆婷婷去年冬天穿衣裳还挺讲究的,今年倒穿得跟个熊一样厚实,一点美感也没了。 “表姐。”陆婷婷见是周意,才从门后出来,随后看到陆启龙也下了车,眼睛亮了亮,喊道:“二哥。” 陆启龙也好久没见到自个小妹了,他平日本是觉得自个不想家人的,这一见面突然就觉得心中一软,忙上前拉起了陆婷婷的手。 周意往院里看了看,没看到人,倒是闻到了一股香香的鸡汤味,便问:“外公外婆在干啥呢?” “外公去县里买酒肉了,外婆在后院呢,说要挑个肥鸭子。”陆婷婷说道。 “去县里了?啥时候去的啊?我来的时候也没见着。今个家里又买肉又杀鸡鸭的,是要来客啊?”周意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吃过早饭就去了,一会儿我娘和二婶娘家的人要来。”陆婷婷说。 “哦。”周意会过意,点点头。 上次周意让青九打听的郑姑娘,就是陆婷婷二婶的堂侄女,大姨一直想撮合小舅舅和郑家姑娘,今个来也不知是要相看还是干嘛。 苏氏这会儿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看到周意三人连忙小跑着过来,把三个小孩都又搂又抱了一番。 “你们今个来的正好,一会儿家里来客,我准备烧些好吃的呢。”苏氏开心地说。 “我带了笋干,正好能加道菜。”周意也笑道。 “笋干焖五花肉最好吃了,一会儿我烧给你吃。”苏氏笑道。 “嗯。”周意想到外婆的手艺,咽了口口水。 随即她便让带来的青九、青二和青四把东西给搬出来。 苏氏见三人一个劲地从马车上搬东西,眼睛都瞪圆了:“你咋又带来这么些东西啊?这都是啥啊?” “都是过冬要用的东西,被褥衣裳啥的,炉子炭火,还有些吃的,外婆,你看这东西都放哪。”周意拉着苏氏手说。 苏氏瞪了周意一眼:“家里又不缺被褥衣裳,还有炭火,我家哪用得着这个,烧了炕就不冷了。” 她正瞪着周意,又见青九拖下来两只五花大绑的羊,顿时没好气道:“你咋还带羊过来了,自个不知道吃啊?你走的时候还带回家去。” 周意也有些不高兴了:“这是我孝敬你的,我家里啥都不缺,要吃羊还有好多呢!” 苏氏一见周意不高兴了,又软下了语气:“好好好,你孝敬我的,那我收了就是。” 说完便也不客气地指挥青九三人搬东西了。 第275章 见面礼 苏氏把周意送来的东西归放好,又跑去后院让齐安的娘多收拾些菜出来,四个月前孙景文买了齐安母子俩,如今齐安跟着孙景文去了晋城,齐安的娘苗氏留在家里帮她干些活,倒让苏氏轻省了不少。 忙好回来,苏氏招待了青九三人喝茶,让周二娃和陆启龙陪着,又拉着周意进屋说话了。 “上回你让人来跟我说你爷没了,这到底咋回事啊?” 三个月前周意便派青九跟苏氏说了周德旺没了的事,虽然说的事情经过也很详细,但苏氏还是想听周意亲口说说。 “就是我大伯赌钱输了几百两银子,把我爷给气死了,如今我大伯和我奶已经被划出族谱赶出村了。” 周意也没说周德旺的死还因为周大福故意摔了一下,省得吓到外婆,上回她也没让青九跟外公外婆说。 “那你奶怎么也被赶出村了呢?”苏氏问道。 “我奶想诬陷是我和大哥把爷给气死的,要讹我钱,族长说奶帮着大伯一起作恶,就一起赶走了。”周意说道。 “这缺德的玩意儿,就不想看着你们兄妹俩好!”苏氏有些忿忿不平,“你们周家的族长倒还挺公正的,这种人就应该把他们赶出村去!” 周意笑了笑,没接话。 那周嘉仁公不公正她说不好,要面子倒是真的。 “对了,那他们被赶出村后,没再来烦你吧?”苏氏又问。 “我这在家呆了百日,他们就是想找我也见不到人,而且我听说两个多月前,大姑把我奶和我大伯给送走了,送到了同谷县下的一个村子,离咱们这有一百多里远,想回来也是不容易了。”周意说。 这段时间周意一直呆在家,也没什么人来打扰她,但外头的消息她却一个没落下。 她听说卢志山周春华在同谷县下的村庄买了几亩地和两间房,把徐氏和周大福给送走了。 同谷那地方虽说不是太远,但回来也要路引,之前周德旺能帮大房办上路引,那是因为周大娃考过了县试,有了去晋城考试的资格,这路引才好办,实际上平日里没钱没门路的百姓要办个路引并不容易。 何况这俩人是被赶出族的人,这身份去到哪都惹人嫌,徐氏和周大福人生地不熟的,没人帮衬想回来怕是难上加难。 苏氏点点头:“送走了好,这周大福也是个祸害,送得越远越好!” 随即她又问道:“那周大福的赌债都是你帮着还的?你身上的银子够不够用的?上回你送来的二百两银子我家还没动呢,你若是缺银子还拿回去用。” “外婆,我不缺银子的,我现在两间铺子,蔬果铺子每月能盈利几十两,当铺一月也有一二百两的进项,三百两银子不算啥。”周意说。 苏氏也知道县里的隆盛典当行和民盛菜铺都是周意开的,倒没想到这两间铺子生意还这么好,便说:“那就好,若是你缺了银子,就跟我说,如今我跟你外公去送布一月也能赚个一二十两银子了,咱家现在不缺银钱。” “嗯。”周意应了声,“对了,外婆,今个家里是谁要来?” 苏氏闻言便笑了:“前段时间我去县里送货,回来的时候去隆兴源买东西,正好碰到郑家的姑娘在,我看着那姑娘还挺不错的,这不你大姨最近总跟我说让我见见郑家姑娘,我便应了。这回郑家打着走亲戚的名义过来,实际上是有意跟咱家结亲的。” “那小舅舅知道这事吗?”周意问道。 “我特意送信去问过,你小舅舅的意思全凭我和你外公做主了,一会儿见了那家人,你也帮你小舅舅相看相看,若是成了,等你小舅舅下个月回来了,咱们就去郑家提亲去。”苏氏笑道。 周意眨了眨眼,心想小舅舅估计是因为上回不听外公外婆的话,娶了王思宁,心有内疚,这回才让外公外婆给做主了。 不过这年头娶妻生子都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意也不能多说什么,便道:“好,一会儿我也见见郑姑娘。” “哎。”苏氏应了声,又问周意:“那郑家条件还算不错了,我前两日特意打了个银镯子,想一会儿送给郑姑娘当见面礼,也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 苏氏也是自孙景文中了举,这家里交结的人才多了些,以往的时候,就是她大女婿家的二房跟她家也没多少来往,这郑家说起来也算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苏氏生怕见面礼送轻了丢了自家脸面。 周意想了想,那隆兴源铺子里的商品也有不少高档东西,这郑姑娘从小到大什么没见过,应该是不缺什么银饰的,过年时她去孙廉家孙廉还送她个银锁呢。 她意念一动,在萧衍送她的首饰箱里翻出一颗较小的珍珠。 说是小,也是跟她箱子里的珍珠比起来小,实际上在珍珠中也算大个头的了,外头也值当上百两银子了。 她伸手往怀里掏了掏,便摸出一颗珍珠来,放到苏氏的手中:“外婆,若是你没看中郑姑娘,就送银镯子,就说是第一次见小辈给的见面礼,若是看中了,就送这颗珍珠,就说瞧着郑姑娘喜欢,有缘分。” 苏氏往手上一看,看到周意摸出这么大个的珍珠,一脸的惊讶,再听周意的话就更惊讶了,这小丫头这么小一点,没想到对人情世故比她还通。 “这……这么好看的珍珠,得值当不少银子吧?”苏氏有些不想收,这么漂亮的东西,给外孙女打件首饰戴着该多好看啊。 “若是外婆看上了郑姑娘,那以后就是您儿媳妇了,如今小舅舅不是头婚,王思宁的孩子都该快生下来了吧?郑家哪怕再看重小舅舅,心里也会有些疙瘩的,外婆送了重礼,这亲家的心才会定,说明外婆日后是会站在郑姑娘这边呢。”周意笑道。 怕苏氏不愿意收她的东西,周意又补了句:“这东西在外头是卖得贵,但我今年夏季的时候就整了个商队,这东西在沿海地区收来的,也就花了二两银子,还不比你打个银镯子贵。” 苏氏还没想到这茬,听周意这么一说,就被周意给说服了,又听外孙女这么有本事,还整了个商队,这珍珠弄来也没几两银子,便点了头。 第276章 奇怪 周意和苏氏聊了没一会儿,外公孙良礼就回来了,带着几斤猪肉和瓶一斤装的神仙醉的酒,还是上好的酒,花了他一两银子。 孙良礼平日里可舍不得买这好酒喝,估摸也是怕郑家人看轻,这才破费了一番。 苏氏见食材都买齐了,便去厨房忙活去了。 孙良礼见仨外孙来了也是很高兴,便拉着几个小孩说话,又考了考周二娃和陆启龙的学问。 孙良礼幼年也是念过几年书的,就是他念书不是像人那种聪慧一学就懂的,知道自个不是个能吃科举饭的,便不费那银钱继续读了,十一二岁开始便老老实实在家种地。 考完俩小孩学问,孙良礼觉得惊讶极了。 去年这时候二娃蒙学都未念完,这才一年过去,二娃不仅把《大学》、《论语》和《中庸》通读背熟,连经义都能解个二三四来,有时说出来的道理连他都觉得似懂似懂,就跟他那儿子说话似的。 还有小龙进步也是很大,就是不像二娃已经会解经义了,不过小龙年纪尚小,念书不解其意也属正常。 “好好好,你们两个要跟着董先生好好学,那董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如今你们有了这等机缘,可得好好把握住了。”孙良礼惊讶过后,很是满意。 “是。”周二娃和陆启龙齐齐应了声。 正是这个时候,外头又传来了马蹄声,孙良礼见外头停了两辆马车,便笑道:“应是你们大姨和郑家的人来了。” 说完便起身迎了出去。 原本按辈分,郑姑娘的父母也是他小辈,但若结了亲,那便是亲家,他自然要出去相迎的。 周意见状也跟了出去,周二娃、陆启龙和陆婷婷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来到门口,周意便见孙杏儿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妇人从一辆车上下来,她听陆启龙喊了‘娘’和‘二婶’,便知晓这妇人便是陆家老二的妻子郑氏了。 另一辆车则下来了三人,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周意一眼便认出是隆兴源的老板,另外还有一对母女,应该就是郑老板的妻女了。 因为商人不能穿绸缎,三人都穿着土布衣,不过三人的衣裳也都很讲究,尤其这对母女的衣裳都绣了精美花样,看着便没少费功夫。 郑老板的妻子汤氏,是县里汤氏织坊的老板娘,专门卖些绣品针线,也对外接绣活,织坊里养着十多位绣娘,另外也回收些绣品,以前杨氏便是为汤氏织坊做些零活的,生意也算是不小了。 汤氏有四十出头的样子,脸上虽有些细纹,但她五官柔美,看起来面慈心善,年轻的时候应当也是个美人。 周意视线又放在那年轻姑娘身上,郑家的姑娘名叫郑雅娴,今年十六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郑雅娴。 郑雅娴个头算是高挑,约莫有一米六六的样子,穿了藕粉色袄卦,外头又穿了件桃红马甲,下身则穿了件青绿裙子,裙摆处绣了许多红梅。 她模样倒是灵秀,肤色白嫩,明眸皓齿,眉眼之间还带着些许桀骜之气,像是个性子倔强的,可周意瞧着比那个王思宁看起来舒服多了。 “孙老爷,别来无恙啊。”郑福寿见到孙良礼,忙上前拱了拱手。 他以前也是见过孙良礼的,只是自从孙景文成了亲,郑福寿很是不开心,就连孙景文中了举他都没来拜会。 汤氏怀孕艰难,他与汤氏成亲八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他说嫌弃他家宝贝闺女的人家,他是万万不愿意再上门了,但谁让他闺女就看上了孙家小子了。 他这个当爹的也是没法子,不忍看闺女不开心,这听说孙家又松了口,愿意相看他家闺女了,他只能压下不满找上门来了。 “哎呦,当不得,当不得,叫啥老爷,我就一乡下泥腿子。”孙良礼忙回了个礼。 “如何当不得?你可是孙举人的爹,当得声老爷。”郑福寿笑眯眯道。 孙良礼笑着看了郑雅娴一眼,郑雅娴忙屈膝行了个礼。 孙良礼便满意点点头,笑着说:“若是郑兄弟看得起我,便喊我一声兄长好了。” 郑福寿闻言笑得更加真诚了。 他与孙良礼虽说只相差七八岁,但因为他堂妹与孙杏儿做了妯娌,真算起来他也是孙良礼小辈了,如今孙良礼让他喊其兄长,算是给他抬了辈分,说明他家闺女嫁到孙家来有门了。 “那我便厚着脸皮喊你孙兄了。” 孙良礼笑着点头,忙把人迎进了门。 众人在堂屋入座之后,苏氏也进来打了声招呼,听说苏氏要烧饭,汤氏便道:“我家这闺女旁的不行,厨艺倒还过得去,不如让她帮嫂子打打下手。” 说着跟郑雅娴使了个眼色。 郑雅娴便乖巧上前,面上低眉顺目:“婶儿,让我帮您烧饭吧。” 苏氏只听说郑雅娴自小念书,女红也是不错,不想她还有厨艺,她也有心看看郑雅娴的手艺,便假意推脱了一番,一来二去没推脱掉,也就不客气地带着郑雅娴去厨房忙活了。 待苏氏和郑雅娴走了,郑福寿便看向周意道:“孙兄,这丫头是?我看着倒是眼熟。” 能不熟吗,这丫头去他铺子里买过几回东西,回回都要讨价还价,那伶牙俐齿的劲,他在旁的这年岁的小孩身上可没见识过,只是最近几个月,他倒没见过这丫头了。 周意今日穿了身月白色锦服,是萧衍新给她做的冬装,款式虽简单,但衣领衣袖和裙摆用了湖蓝色缂丝布料,看起来也是精美无比,她头上顶了总角发髻,也没什么多余的配饰,只缠了两条丝绸发带,即使如此,她容貌出色,看起来灵气十足,让人难以忽视。 郑福寿也是早就发现周意了,只是刚刚操心着闺女的事,也没来得及问,如今他隐约知晓了孙家的态度,这才问起。 “哦,这是我外孙女,意丫头。”孙良礼说。 “外孙女?”汤氏有些疑惑,孙杏儿的俩闺女她都见过,虽也没见过几面,可也能认出旁边的陆婷婷才是孙杏儿的闺女,至于孙杏儿的大闺女,今年都十二了,这个小丫头她倒不认识。 这小丫头她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相貌气度都是上上等的,想来陆家是养不出这样的闺女? “这是我外甥女,那个是我外甥,叫二娃,都是我二妹的孩子。”孙杏儿似知道汤氏的疑惑,便答道。 郑福寿和汤氏也是听说过孙景文有两个姐姐,大姐就是孙杏儿,还有一个好像早年不在了,男人也没了的,关于孙家二闺女别的事情倒没怎么听说过,闻言怕提起孙家的伤心事,便也不再问了。 汤氏不认得周意和周二娃,倒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孙家的二闺女当年嫁去了哪家富贵人家,倒是郑福寿感到有些奇怪。 他可是去年就见过这俩孩子,眼看着这俩孩子穿衣打扮越来越贵气,他还以为是这俩孩子家里发达了,如今知道这俩孩子是没了爹娘的,这俩小孩还能越过越好,这事可不就奇怪得很吗。 第277章 下马威 郑福寿虽觉得奇怪,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们往年便与孙家没什么往来,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闺女何时认得孙家小子了,如今两家的关系还不到能打听人家私事的地步。 于是他便话题一转,笑呵呵道:“我今个来给孩子们准备了些小礼物。” 说完便对外喊了声:“小勇。” 站在门外的郑家小厮便捧了几个小礼盒进来。 孙良礼这会儿已经有心跟郑家结亲,便没多阻止郑家要给他家小辈送礼物,只意思意思客气道:“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礼。” 郑福寿从小厮手中接过礼盒,说:“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当给几个小孩的见面礼,来,二娃、小龙、意丫头、婷丫头,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他今天来特意准备了些礼物,因为也不知道孙家有几个小孩在,就把孙杏儿家里的孩子都算上了,一共备了四份礼,如今看到周意和周二娃在,便想着就先把礼物送给这俩小孩好了,回头他再把孙杏儿家其余俩小孩的给补上。 四个小孩见孙良礼点头,很给面子地走上前来。 接过各自的礼物道了声谢,然后打开看了看。 郑福寿给男孩准备的是做工精良的紫毫笔,给女孩准备的是两只款式不同的珠钗,珠钗虽不大,却是金子做的底托,带有流苏,点翠工艺做出的精美图案,上头还镶嵌了些小珍珠或小宝石。 如今周意好东西见识多了,看着这里头不管哪一样,都最少值当二三十两银子了。 这郑家送这么贵重的礼,也不知是为了讨好孙家,还是为了显示自个的财力,告诉孙家他们家的闺女是金尊玉贵长大的,省得孙家看轻他们家闺女。 不管哪种原因,至少说明了郑家夫妇是真的看重他们闺女,也都是为了闺女着想罢了。 也好在她刚刚给外婆拿了颗珍珠,不然今个孙家还真要丢脸了。 孙良礼虽见识不多,也看的出这笔品相不凡,更认得出什么是金子,见郑福寿拿出这么贵重的礼,顿时脸色一变:“这哪里使得,小孩子家家,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东西。” 他还不知道周意给了苏氏一颗大珍珠,没想到郑家出手就拿了这么贵重的礼,一会儿苏氏把他们准备的银镯子给了郑姑娘,那岂不是要丢脸了? 这会儿孙良礼都有些后悔,没提前找人打听打听,像郑家这种人家结亲要送什么见面礼合适了。 他是对郑姑娘挺满意的,毕竟这郑姑娘等他儿子等到这会没跟旁人说亲,也不在乎他儿子已经有了孩子,让他这个当老子的都有些动容。 且他刚刚观察了那孩子一会儿,落落大方,举止有度,说话也底气十足,完全不像王思宁说话蚊蝇似的,又总哭哭啼啼的太过小家子气。 可这郑家也是有些霸道,给他家孩子的见面礼都送这么贵重,他这也不知道短时间内去找什么东西还礼了。 小外孙女倒送他不少好东西,但他如今还没用的,能抵得上这价值的,想来想去好像就是两株上了年份的老参了…… 人家健健康康的小姑娘,送人参也不合适吧…… 孙杏儿看着郑家送的礼物,也是有些心疼。 她当然知道郑家带来的礼物是为了她家孩子准备的,毕竟她是媒人,又是孙家的闺女,郑家不管为了感谢她,还是为了给孙家颜面,总是要送些礼给她家的,如今看到礼物要分给外甥外甥女一半了,自然是有些心疼的。 不过这心疼也仅是因为她家的孩子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有些可惜她大闺女大儿子用不到了,倒不是嫉妒周意和周二娃。 汤氏笑道:“孙大哥,这些都是小玩意儿,也不值当什么的,你家几个孩子看着都是有出息的,我跟福寿瞧着都喜欢着呢。” “……”周意默了默,她是看出来了,这郑家夫妇一个看着笑嘻嘻的,一个看着面慈心善,寻常人一见还以为都是好说话的,谁知也都是不肯吃亏的人物。 一口一个小玩意、不值当什么,其实还不是想给孙家一个下马威。 不过看在他们都是为了自家孩子的份上,周意也不计较,只跟孙良礼使了个眼色道:“外公,郑爷爷送的东西我很喜欢。” 没法子,外公的平辈,以后郑姑娘又可能成为她小舅娘,她只能喊郑家夫妇爷爷奶奶了。 她这么说,也是看出来外公外婆已经有心跟郑家结亲了,不然才不会收下礼物。 这一下便让孙良礼还想推托的话给咽了回去。 得,他外孙女都说喜欢了,再推托就难看了,只能收着吧。 不过他又看到外孙女给他使着眼色,想起外孙女做事是个有成算的人,应该不会瞎胡搞,莫名就安了些心,又跟郑家夫妇说笑了起来。 周意见状把礼盒合上递给大哥抱着,又跑去厨房找外婆去了。 汤氏看着周意的背影,只觉这小丫头有意思。 嘴上说着喜欢,可她却没看出这丫头多看这珠钗几眼,还转眼就丢到了一旁,倒像是有些看不上的样子。 而且这丫头身上的衣物,旁人认不出,她做了半辈子绣工的却能看出,那衣料做工都是上乘,衣领袖口和裙摆的花色也不是绣出来的,而是织出来的,约莫就是传闻中江南一带的缂丝工艺了。 缂丝工艺也有说法,越是细密脆弱的材料织起来越是耗神,她看出周意身上的用料乃是纯蚕丝线和少量孔雀羽所织,不然不会在阳光照射下隐隐反射出彩色光芒,如此细密精湛的织法,必定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价值怕也不菲了。 汤氏苦笑了下,因为年前孙家拒绝了她家闺女另娶旁人,自个闺女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虽说这个事情也怪不到孙家头上,也怪她闺女着了魔不争气,可谁家闺女谁心疼,她本因此对孙家有气,还想这次来给孙家一个下马威的,如今看来怕是愿望要落空了。 …… 周意来到厨房,便见苏氏和郑雅娴有说有笑的干活,一个烧菜一个打下手,看起来很和谐的样子,便笑着上前:“外婆,郑姨,要帮忙吗?” 第278章 惊讶 苏氏转回头看到是周意来了,本想赶周意出去呢,也是她年纪越大了越惯小孩,她养自个闺女的时候,俩闺女七岁时候也都学着做饭干点家务了,但三个外孙女她就一直惯着,平日也不让干活,再说外孙女穿了一身好衣裳,在厨房弄脏弄坏了她也心疼的。 但转念一想,先前她跟外孙女说好的,让外孙女也帮忙相看相看郑姑娘,别看她这个外孙女人小,但很多时候拿主意比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稳当。 于是便笑着对郑雅娴介绍道:“这就是意丫头,我三个外孙女里,就这小丫头最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心。” 郑雅娴刚刚就听苏氏说了一些关于孙家几个外孙外孙女的事,不过苏氏也没说太多,她倒对周意不是很了解,这会儿还以为苏氏看自家孩子都好,夸得有些大了,毕竟苏氏三个外孙女,最大一个都十二了,其余两个都才七岁,七岁的丫头怎么可能比十二岁的丫头还懂事呢? 但别看她遇到一些不公之事性子会犯倔,人情世故还是通些的,再说她看着周意长得实在太可爱了,也心生欢喜,便顺着苏氏的话夸道:“小意看着是机灵懂事,婶儿,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呢。” 苏氏闻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嘴上却道:“你可别这么夸她,一会儿她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郑雅娴默了默,心想到底是谁先夸的啊…… 周意也默了默,心想她何时有了小尾巴…… 郑雅娴无语过后笑了笑,又看向周意道:“小意,你若是空了,就去县里找我玩,我家住在东桥街上,有时我也会去我娘的绣坊里帮忙,不然我去找你也成。” 她是真的喜欢周意,好看的小姑娘就是可人疼,她也知道周意和周二娃是没了爹娘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俩小孩怎么穿着这么好,但难免心中疼惜,再说周意还是孙景文的外甥女,她这也算爱屋及乌了。 “嗯,那我回头去找郑姨玩。”周意应道。 郑雅娴闻言顿时咧嘴一笑,若不是手上有油渍,这会儿都想把周意搂进怀里了。 苏氏看着郑雅娴喜欢周意,也是很开心,更是下定决心要这个儿媳妇了。 她从炖鸡汤的锅中捞出一只鸡腿装碗里,这汤是她一早就炖着的,这会儿鸡肉早就炖烂了,把碗递给周意道:“你搬个小凳子坐着吃吧,这也没啥要你帮忙的。” 今个她家要烧的菜虽多,但她和田氏一早就开始收拾菜了,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还有郑雅娴帮忙,这郑家姑娘看着挺娇贵,可干活却是个麻利的,尤其切菜看着就是有些刀工的,想来汤氏所说自家闺女有些厨艺不是虚话,她也没活分派给外孙女了,只能让外孙女负责试菜了。 周意看着插不上手,便听话地搬个小板凳坐着,一边啃鸡腿一边听苏氏和郑雅娴说话。 她听了一会儿,见郑雅娴跟苏氏拉家常也能说到一块去,并没有因为苏氏是乡下妇人有什么不耐或轻视。 先前她听青九说这姑娘性子有些娇蛮,还以为是个脾气火爆的,但今日一见却觉得人还算沉稳,心想这郑家把闺女教得可真不错。 在厨房呆了个把时辰,周意肚子都吃饱了,多数菜都是苏氏掌勺的,郑姑娘也烧了一个红烧鸭和一个红烧豆腐,这两人每烧好一个菜,便要给周意盛一勺让她吃,她是空着肚子进去,撑着肚子出来的。 菜烧好了上了桌,因为孙家今日有客,且还是来相亲的,周意怕两家人不自在,一早便让青九三个呆在一个房间,这会儿跟郑家带来的两个下人在一起用饭,其他人都在堂屋用饭,分了两个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周意这会儿是半点吃不下了,便腾出了个位置,在一旁安静坐着。 郑福寿和汤氏见孙家准备的菜还挺丰盛,鸡鸭肉蛋都有,搞了八菜一汤,多半还是硬菜,还备了上好的酒,便心中有些满意。 别看他们家有钱,一年也能挣得千把两银子了,但他们家生活上并不奢侈浪费,平日吃饭还算节俭,这孙家今日烧了这么多好菜,一来说明是看重他们家,二来想也是告诉他们自个闺女嫁到孙家来不会受苦,两人心中的疙瘩便散去不少。 汤氏把苏氏请到上座,苏氏便让汤氏和郑雅娴在她左右坐着。 两个当娘的说了会话,苏氏便掏出周意给她的珍珠,塞到郑雅娴的手中,对着汤氏道:“你家这闺女我看着也是有眼缘,喜欢得紧,这颗珠子便给她打件首饰。” 郑雅娴手中突然被塞了个东西,她捧起一看,心中惊讶极了。 这么大这么圆润油亮的珍珠,她在县令众多妻女那都没见到过,县里的商户之女又行事低调,出门从不戴金饰珍宝,这样品相的珍珠值当多少银钱她不知道,但黄县令在高平任职六年,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银钱,都买不来品相这么好的珍珠,想来是有钱也难买的好东西了。 汤氏听到苏氏的话先是心中一喜,说看她家闺女有眼缘,那意思就是看中她闺女,想要她闺女进孙家当媳妇的,如此也不枉费她闺女的一片心意了。 别看她先前对孙家有气,但她也不得承认,那孙景文还真是个有出息的小子,年仅十七便已经是个举人,日后想来大小能是个官。 她家是从商的,且膝下没有男孩,有了个举人女婿,日后总有人能护着她闺女了,等他们百年之后,走了也能安心,不得不说她闺女的眼光是还挺不错的。 所以听了苏氏这话,汤氏是真心为闺女高兴了。 随即她又看向闺女手中捧着的珍珠,因为只是颗珍珠,再大对比旁物也算小东西,一开始苏氏拿出来的时候她还真没看清,这会儿闺女捧在手中,她才算是看清了。 这一看之下,汤氏很是惊讶。 孙家的条件汤氏心中是有数的,孙景文虽说中了举,但家中也仅有些田地,倒是听说近几月孙家又做了生意,为胡氏布庄雇人织布,但她算算一月下来能挣个二十两银子都算是好的,一年下来能有二三百两进项就顶天了。 而她们郑家常年经商,旁人不知道她们家的真正家底,但她是郑家的女主人,自家的家产心里是有数的,孙家日后虽可能会越发展越好,可若想要存到她们郑家的家业,也不知道得等到多少年后了。 她倒是有听说孙景文中举后回家宴客,家中来了不少贵客,其中最尊贵的便是义阳王了,可她只以为义阳王或是为了拉拢人心,或是闲着无聊跑出门逛逛,也并不知道义阳王跟孙家有什么特殊关系,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苏氏怎么拿出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且孙家的事情她想不明白的何止一桩,比如孙家外孙女的那一身装扮,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价值也不逊于这颗珍珠了,先前她也未多想,可后来她又仔细琢磨了番,给小孩子做衣便用这么贵重衣料的,得什么人家才供养得起? 这便把她先前认为可能是孙家二闺女嫁去的人家条件好的结论给推翻了,在高平县里,除了那外来的义阳王,还没有这样的门户呢,何况孙家二女若真嫁得好,孙杏儿这个媒人怕早就要跟她吹嘘了。 第279章 郁闷 汤氏虽说想不明白,可也知道孙家出手送这么贵重的礼,也是看重她闺女,这是好事。 先前孙景文娶了王氏,虽说很快便把王氏给休了,但王氏也怀了孙景文的孩子,如今肚子都八个多月大了。 关于孙家休妻的事情,她也是早就听孙杏儿说过是因为王氏偷盗才休了妻,且那王氏不是个好的,孙家本就不中意她,所以哪怕孙景文有过这段姻缘,汤氏想想也不必太过在意。 可那王氏毕竟是有了孙景文的孩子,万一再是个男孩,哪个当祖父祖母的不在乎长孙? 她倒不担心孙家长孙跟她闺女日后的孩子争家产,毕竟她们郑家就有大笔家产,日后自然要给闺女继承的。 可若是那王氏仗着生了孙家长孙作妖,来找她闺女麻烦,孙家再因王氏有功偏护王氏,那她闺女日后可不是有得气受? 这也是汤氏唯一忧心的地方,如今知道了孙家看重她闺女的态度,汤氏便像吃了个定心丸似的,对这门亲就更加满意了。 汤氏偏头看了郑福寿一眼,见郑福寿也在看着这边呢,两人视线交汇,顿时会心一笑。 孙杏儿和郑氏这会儿也有些惊讶,两人也是想不明白苏氏怎么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孙杏儿对周意的认知里,还仅知道周意聪明,这么小点就会做生意,而且认得义阳王,有本事把周二娃和她小儿子弄去义阳王庄子上念书。 至于其余的事情,孙杏儿甚至都不知道周意在县里开了两间铺子,苏氏和孙良礼都没跟她说过。 若是孙杏儿知道了这事,早就跟郑家提一提了,至于周意认得义阳王,这事是苏氏和孙良礼下了死命令不让孙杏儿对外说的,理由是怕人找上门来,都求着周意往东来庄上送人,到时候把庄子上的董先生弄烦了,她儿子就没法跟董先生念书了。 因此有关义阳王的事孙杏儿连郑氏都不敢说,再说她不知道周意跟义阳王到底关系好到什么地步,万一吹嘘大了日后不让人笑话吗? 所以这会儿孙杏儿压根没想到苏氏给郑雅娴的珍珠是周意提供的,甚至还有点怨念,怨念她娘有好东西不让她知道,她倒不是想要,而是觉得自个娘偏心,竟还防着她了。 一旁的孙良礼倒是想到这珍珠可能是外孙女给的了,他也看不出这珍珠的价值,但看到郑家满意的态度,便知道他家这脸面是争回来了,当下既感到松了口气,又感到心情有些复杂。 他一个当外公的本该多照顾照顾外孙家的,可他小外孙女也太争气了些,啥事不让他操心不说,还没少帮衬他家,他可真是既觉得光荣,又觉得自个有些没用了。 但下一瞬他又自我安慰了起来,他算是老了,追不上孩子的脚步了,日后孩子不顺当时,他再做孩子的后盾,孩子顺当时,那他就安安心心享孩子福好了,谁让他有福气呢,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娴儿,还不快谢谢你婶儿。”汤氏这会又看向自个闺女道。 郑雅娴也想到苏氏这是对她很满意了,思及她总算是能跟自个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了,当下心中甜滋滋的,脸上的笑意都隐藏不住,连忙起身对苏氏施了个礼:“多谢婶儿。” “快坐吧。”苏氏拉着郑雅娴的手坐下。 一顿饭孙家和郑家相谈甚欢,饭后两家又说了会儿话,见天色不早,郑家人便提出告辞了。 把人送到门口,苏氏拉着汤氏的手道:“那待下个月景文回来了,我们一家再去拜会。” 郑家夫妇闻言心领神会,汤氏笑道:“那我跟福寿便在家恭候了。” 孙良礼和苏氏也都笑了,这结亲的事情既然是两家都表明了有意,那便算是说定了。 郑雅娴在一旁听着难免有些羞涩,但知道自个快要走了,忍不住拉住周意的手,跟周意约好让周意过两日去找她玩,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待送了郑老板一家走后,苏氏又把孙杏儿喊进屋去,她可是发现了,自从她拿出珍珠送给郑雅娴,自个大闺女就一直拉着脸。 知女莫若母,苏氏还能不知道孙杏儿在气个啥吗? 两人在屋里也不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工夫,孙杏儿出来的时候便看起来又高兴了。 周意看着天色不早了,也就带着周二娃和陆启龙先走了,苏氏和孙良礼很是不舍,但也知道二娃和小龙要念书,周意还要忙着生意上的事,只好给周意装了许多东西,送了几个小孩走。 装的都是些山货和菜干,山货有苏氏自个炒的核桃和松子,苏氏知道周意喜欢吃山药和木耳,也给周意装了不少山药干和干木耳,还有苏氏最近给周意、周二娃和陆启龙做的棉鞋垫,一人有六双。 她知道周意和周二娃如今穿得不需她操心,但怕小孩冬天冻到,就做了些棉鞋垫,换着垫进鞋中穿也缓和许多。 …… 两日之后,周意按照约定去找了郑雅娴。 周二娃和陆启龙要念书,她就带着青九去的,到了郑家门口,周意便让青九去铺子里巡视,忙好在铺子里等她就行,她则一个人敲响了郑家大门。 郑雅娴听说周意来了,亲自迎了出来,拉着周意的手就往自个的院子走。 看着周意乖乖巧巧的,郑雅娴心都要化了,心想周意不愧是孙景文的外甥女,这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郑家的房子是三进的院子,但院子并不算多大,房屋也不算多,比周意在晋城的院子还要小上一些,但周意发觉郑家的下人并不多,主人也就三个,房屋多了也是浪费的。 郑雅娴把周意拉进她的闺房里,房间也是一厅一卧一次厅的规格,布置得挺简单雅致,次厅被做成了书房,里头挂了许多字画,倒不像闺秀的房间。 她把周意拉到厅内炕榻上坐着,又让自个的丫鬟把家里好吃的东西都端上来。 “你想在我家里玩,还是在县里逛逛?”郑雅娴把她最喜爱吃的蜜饯往周意跟前推了推。 随即她又说道:“不过咱们县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晋城倒还行,但也没有江南好玩。我三年前跟父亲去过江南,那里可好玩了,一年四季皆可以泛舟湖上,品茶赏景,夏日里看花,冬日里赏雪,不过我去的时候是夏季,倒没见过湖上的雪景,也没体会过冬日泛舟,咱们这边一下了雪,河都要冻上了,江南一带的文人墨客也多,走到哪都能碰到诗会,我还见过他们诗会里有女人……” 不同于在孙家时规规矩矩,今日周意感觉郑雅娴倒是活泼了许多。 想着周意可能还听不太懂她说话,郑雅娴便没再接着介绍自个的见闻,只笑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也带你去江南玩,女儿家就应该多些见识。” 但话音刚落郑雅娴又笑不出来了。 如今她未嫁人,想要去哪倒是能缠着父亲带她去,等她嫁了人,那便是要相夫教子,怎么还能只顾享乐? 这事着实让她有些郁闷,但又不能不嫁人,所以比起来,她宁愿找个喜欢的人嫁了,这嫁人可真是一件让她既喜又忧的事。 第280章 正经 周意见郑雅娴突然变得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隐约知道郑雅娴心中所想,便道:“小舅舅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外公外婆也说了,日后小舅舅若是上京,肯定让他带着妻子一道去的,京城离江南比咱们这近多了,总是有机会再去玩的。” 周意曾看过萧衍问晋王讨的燕国舆图,当今京城名叫盛都,也叫盛京,位于他们所在的平阳府以南,路程约莫八九百里的样子。 玄一去过的平江府,是江南一带风景最好的一处地方,离盛京约莫有一千六七百里左右的路程,而离他们平阳府,有两千多里远。 看着是远,但如今的航运业还算发达了,普通的商船顺风而行的时候,时速能达到四十里以上,逆风的时候倒是走不快,不过只要不遇到恶劣天气,一日行个三四百里不是问题,盛京本就有水路可直达平江,所以从盛京到平江府,坐船几日便可达了。 郑雅娴突然听到周意说这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周意竟是在安慰她。 这小丫头竟然知道她在愁什么,而且还知道京城离江南比她们这儿近,这真是让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你……你怎么知道盛京离江南比咱们这近?”郑雅娴问道。 她像周意这么大的时候,除了她们家这方圆之地,可是哪哪都不认识呢。 “盛京在咱们这以南,江南又在盛京东南,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周意捏了个蜜饯咬着道。 “你还分得清方向?不对……你怎么知道盛京在咱们以南,江南又在盛京东南?”郑雅娴瞪大了眼睛。 普通的百姓,能认得附近几个城在什么方向就不错了,她虽去过江南,可也只知道江南在南方,并不知道江南具体是在盛京东南还是西南方,毕竟她也没个舆图,只知道跟着爹走,她爹又是一路跟人打听,让坐马车坐马车,让坐船坐船,路上早就晕头转向了。 周意眨了眨眼,想着还是不要告诉郑雅娴她有整个燕国的舆图了吧,便道:“我小舅舅就知道,是他告诉我的。” 郑雅娴再次听周意提起孙景文,这会儿想起周意先前的话,顿时脸色一红,也顾不得惊讶了,半会,才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小舅舅真的很好说话?” “嗯,小舅舅很好说话,从来不发脾气。”周意夸道。 她唯一一次见孙景文气红了脸,就是她分家那次去找孙景文了,可即便如此,见到周家人的时候孙景文依然能面不改色保持着风度,还有面对王思宁的时候,即使知道王思宁做错了事,也最多脸看起来臭些罢了,从没见他失态过。 郑雅娴闻言脸更加红了,忙低头掩饰般地捏了捏手帕。 她虽认识孙景文,可也从未跟孙景文说过话,只听到过他与旁人说话,确实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应当真是个脾性好的。 当初她只在街上看到孙景文身穿学子袍,与同窗侃侃而谈,人群之中就属他最出众,不管是相貌还是才学,也就是那一眼,她便觉得这辈子就是他了。 她娘听说这事的时候总骂她傻,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自个都不知道自个怎么就认定了。 半会,郑雅娴又低声问道:“你小舅舅说日后要上京吗?” “嗯,不过还要等两年吧。”周意点点头。 “那……那孙叔和婶儿说了,你小舅舅日后上京能带着妻子?”郑雅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周意。 随即她又怕周意误会,忙慌乱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想留在老家侍奉公婆,啊!不是,我不是关心你小舅舅,我、我……” 想起她现在跟孙景文还没什么关系,就说出这种话,郑雅娴又急又羞,满脸通红,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周意没忍住笑了笑,这姑娘在外表现得再稳重,其实也还是个小孩子呢。 郑雅娴一见周意笑了,还以为周意在笑话她,忙拿手帕挡住脸,感觉自个都没脸见人了。 “嗯,我知道,你不是在关心我小舅舅。我外公外婆确实是这么说的,外公外婆是在乡下呆惯了的人,离开家乡怕是不习惯,到时候我小舅舅一个人上京,也没个家人陪伴,多孤单啊。”周意又一本正经道。 郑雅娴闻言咬了咬唇,一想到孙景文孤零零独自在外的模样,她就觉得好心疼,当下也顾不得羞了,又放下帕子低着头,也不看周意,暗暗想着若是孙景文上了京,那她就随孙景文一起去,也好照顾他。 好半会,郑雅娴才偷瞥了周意一眼,见周意一脸的正经,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羞恼。 这小丫头也太厉害了,她感觉自个在这丫头面前像是透明的似的,突然发觉小丫头一点也不可爱了。 “那、那个,你要出去玩吗?咱们可以去逛逛布庄,然后去神仙醉吃饭,神仙醉的糖蒸酥酪你肯定喜爱吃,羊肉泡馍也是一绝,还有酥肉炖菜、烤羊排,我都做不出来那味道,要去吗?”郑雅娴试图用美食转移周意的注意力。 周意想了想,她也是很久没去过神仙醉吃饭了,萧衍庄子上大厨烧的饭菜虽也很好吃,但神仙醉酒楼也有它的特色,她还真有点想念神仙醉的羊肉泡馍了,而且郑雅娴说的几道菜,还真都是她喜爱吃的,说明郑雅娴也是个会吃的人啊。 于是便点点头:“好吧。” 郑雅娴松了口气,忙喊人备了马车,拉着周意出门去了。 出门之后郑雅娴更惊讶了,来到胡氏布庄,她想给周意买匹绸布料子呢,毕竟都快成周意的小舅娘了,给小辈买些东西也是应该的,结果胡氏布庄的掌柜明显跟周意很熟,她见周意穿衣不喜花哨,便拿了匹浅绿料子,原本要六七两银子的料子只算了她三两银子。 从布庄出来之后郑雅娴又带着周意去神仙醉吃饭,结果神仙醉的掌柜又跟周意认识,还不是一般的认识,因为她点好了菜,掌柜又送了一道冰糖鸭,说是周意爱吃的,她在神仙醉吃过这么多顿饭还从来没有过这待遇呢。 第281章 玄乎 待酒楼掌柜退出去之后,郑雅娴忍不住问道:“你跟胡家和刘家都很熟?” “嗯,我小舅舅跟刘通是同窗好友,就熟了些。”周意点点头。 “哦。”郑雅娴点点头。 她想想也对,刘胡两家是亲家,刘通又是跟孙景文一起念书的,这两家跟孙家关系好点也是正常,如今孙家跟着胡氏布庄做生意,其实不也是胡家照拂着孙家吗? 可随即郑雅娴又觉得不太对。 她看着这两家铺子的掌柜对周意不是一般的热络,竟隐隐有些敬重讨好之意,单凭孙景文和刘通是同窗好友,就算孙景文中了举,可如今刘通也是个秀才啊,加之胡家生意上照顾孙家,双方平交即可,这两家何至于讨好周意啊? 这也太不正常了点。 郑雅娴狐疑地看了周意一眼,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说道:“我娘说,你的一身衣裳价值至少百两银子……” 前日回家后,她爹娘越是想越是不对劲,昨日特意托人去保乐村打听了一番,得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信息。 周意和周二娃,去年之前还因为爹娘没了,家中的日子十分难过,可不知道哪天起,这俩孩子像是受到上天眷顾,说是天天在走狗屎运都不夸张。 先是马老板的儿子莫名其妙跟周意成了好朋友,什么粮食礼物成车成车地送。 后又有东平王世子去找周意的麻烦,说是找麻烦吧,但却没把周意怎么样,还送了周意不少贵重的礼。 保乐村的村民都说这俩兄妹就是靠人送礼发家的。 如果周意家有人当了大官,这说法还能合乎点情理,可周意除了有个举人小舅舅,什么贵亲都没有,且这事还发生在孙景文中举之前。 一个农女,真是没有比这更玄乎的发家途径了…… 再后来东平王走了,义阳王又来了。 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村民们都说那东来庄上的人都听周意的,庄子上若是有了活,周意说把活交给谁,庄子上的管事就交给谁,保乐村里的人现在就靠着周意,生活条件都好了许多,周意还把自个的大哥表哥弄去庄子上念书了。 还有周意的大伯,前几个月欠了赌债,人家东来庄二话不说就借了周意三百两银子。 郑雅娴是个不太信命的人,她爹倒是信。 她听爹说过,有的人你看他懒懒散散不上进,但就是命好运气好,去哪都遇到贵人,还能莫名其妙发家。 她以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这小丫头比她爹说的那种人还要命好,压根就是足不出户贵人送上门来,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如果这都不叫运气,那什么才叫运气? 她思及这里,心中想着胡刘两家该不会也是发现了周意的好命了,这才讨好周意想沾点运气吧? 周意看了郑雅娴一眼。 昨日有人去保乐村打听她的事情,且还挺招摇的,压根瞒不过她,她让人查了番,发现就是郑家托人去打听的,如今郑雅娴又明着跟她打听,这家人的行事方式还真是有够直接的。 “我手里有些生意,村民都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我运气好,但我忙着赚钱的时候他们可没看到,不过刘通倒是知道一些,县里的隆盛典当和民盛菜铺,都是我一手操办的,另外我和义阳王之间也有些生意。”周意说道。 郑雅娴就快成她小舅娘了,一些事情让她知晓也没什么关系,至于瞒着外人,并不是周意害怕让人知道,纯粹就是怕麻烦。 郑雅娴顿时愣住。 她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县里今年开了间隆盛典当和民盛菜铺,铺子一开起来便生意火爆,但大家都以为这是义阳王名下的铺子。 她爹还说义阳王聪慧,他见过许多当铺,可从来没有接当蔬果和土布的,这些东西看着价格低,利润也不高,可胜在量大,需求量也大,如今这些东西怕是能提高隆盛典当至少三成的收益。 还有那个民盛菜铺,以前大家都去菜市买菜,可菜市十分脏乱,要吃什么还要看菜市里有什么,可如今有了民盛菜铺,除了肉类,基本上市面上有的蔬果在民盛都能买到,且铺子里收拾得相当干净,买菜再也不用闻臭烘烘的味道了,蔬果又都新鲜,价格虽说有时比菜市略高,可胜在价格稳定,不像菜市里时高时低,民盛一年到头都是那个价钱,总的来说就是图个新鲜和安心,在民盛买菜也值了。 她没想到这两间铺子,竟然都是周意给搞出来的。 周意说自个跟义阳王之间也有些生意,难不成义阳王是看在周意聪慧的份上,所以才对周意另眼相看? 还有马老板的儿子和东平王世子,难不成也是这样? 这么说起来,这小丫头压根不是靠收礼发家,人家分明是凭着自个的脑子啊。 可这小丫头年仅七岁,这也太神了吧? 郑雅娴有些崇拜地看了周意一眼,她还没见过这么聪慧的小孩呢,以前她听说过的神童跟周意一比,都要被比到泥地底下了。 随即她回过神来,又仔细思索着周意的话来。 她本身也不是个笨的,听周意特意提起村民,想来是知道她家去跟保乐村村民打听周意的事了,她再次感叹了番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聪明的同时,又有些做错事被抓包的尴尬。 如今她可真不敢把周意当小孩子看了,生怕周意起了误会,便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爹娘也不是故意去打听你的,他们也是担心我……” 她爹娘也是怕孙家隐瞒了什么不好的事,等她嫁过去后再知道就晚了,所以才托人去打听的,可这会儿孙家提亲的人都没来,郑雅娴怕这么说出来又遭到周意的笑话…… “我明白的。”周意一点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她拿起勺子舀了糖蒸酥酪尝尝,感觉神仙醉这道甜品的味道倒是没变,还是那么好吃,不由又舀了一大勺。 郑雅娴看了周意好几眼,也不知道周意是不是就真明白了,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真明白?你没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你爹娘只是不放心,又没对我干什么坏事。”周意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 随即她又看向郑雅娴:“我外公外婆也不是故意瞒你家,一来这种事说给人听倒像是在吹嘘,二来也是我怕麻烦不想多余的人知道,等你成了我小舅娘,这些事情小舅舅便会说给你听的。” 郑雅娴没想到周意直接说了她要成为她小舅娘,当下面色有些羞红,但随即想到周意能这么说,肯定是孙家的人都认同她了,便露出一个笑来:“嗯,我明白了,我也不会对外说的。” 说完她又夹了一块烤羊排放到周意的碗里,说:“你尝尝这烤羊排,可好吃了,不过这羊排有点大,你若是筷子夹不动,就用手拿着啃,我都是用手拿着啃的,一会儿吃完再洗手好了……” 第282章 长点心 吃完饭后郑雅娴要送周意回家,周意说铺子里有马车等着,郑雅娴便把周意送到隆盛典当行,看着周意上了马车走了,便回家去了。 等到傍晚时,郑福寿和汤氏回到家,两人便喊了闺女过来,汤氏问道:“你今日跟周小姑娘相处得怎样?” 两人问了下人,便知道周意来过了,也知道闺女带着周意去了布庄和神仙醉,只是不知道两人相处得如何。 昨个他们听说了周意的事,都认定周意是有大运气的,孙家二老又看起来颇重视这个外孙女,所以郑福寿和汤氏还是有些在意自个闺女能不能跟周意相处好的,毕竟得了周意喜欢,日后闺女嫁去孙家也能有个人帮忙说话。 郑雅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她不是个普通的小孩。” 汤氏有些无奈道:“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小孩,普通的小孩能有她这运道吗?我是问你跟她相处得如何?我可跟你说,那王氏的孩子就快生下来了,孩子到时候又要送去孙家养,这小孩没有娘可不行,前个孙家的意思,等景文从晋城回来了,就要来咱家提亲的,到时候婚期估摸不会拖太久,你可得长点心,为自个以后的日子盘算盘算。” 见闺女听不太进去似的,汤氏叹了口气,又耐心解释道:“你别觉得你如今是得偿所愿了,我可是听说了,当初景文那孩子为了娶王氏,都不惜得跟父母对抗,咱们现在是知道孙家兄嫂的意思了,但景文那孩子的意思咱还不清楚呢,你如今不为自个盘算,以后有得你受苦!” 她真是为了这个闺女真是操碎了心,也是闺女太单纯了,看到自个爹娘恩爱,就以为天下男人都是好的,这女子嫁人,就算抓不住夫君的心,能抓住夫家人的心也能地位稳固,若是闺女想不明白这点,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她真怕闺女日后会受伤。 哪怕她与夫君的感情不错,家里也不需要她辛劳挣钱,她这么些年也坚持做生意呢。 一来她怕把自个拘束在一方小天地,一天到晚没事干胡思乱想,那种日子她想想就够可怕的。二来她夫君便是做生意的,如此两人之间平日也能说到一块去,若不是如此,如今她跟夫君的感情怎样还另说呢。三来也是为了给自个留条后路,哪怕有天男人靠不住了,她依然有底气能独立过日子。 这天下对女子要求太过苛刻,汤氏就是看明白了这点,才从不把自个的命运放在男人手中。 郑福寿也点点头:“你娘说得没错。” 汤氏的话虽说狠了点,但郑福寿也觉得有必要说给闺女听。 他看着景文那孩子是不错,奈何人家心里先装了旁人,这话虽说会让闺女伤心,但为了日后闺女不受伤,也只能先把话给挑明了。 郑雅娴是听明白自个娘的意思了,孙景文当初为了王氏不惜跟父母对抗,如今也不知道对她有没有意,她娘是怕孙景文心里压根没有她,怕她日后总受委屈…… 这般想着,郑雅娴眼眶顿时一红。 可随即她又想起周意的话来。 孙景文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从不发脾气,至少说明他很温柔的吧?应该不会对她太过分的。 再说王氏都被休了,是孙景文亲自写的休书,即使知道王氏有孕,他也没有把王氏接回家的意思,说明孙景文应该是对王氏没有情义了,哪怕如今他心中装不下旁人,等他们成亲之后,她对他好些,总有一天他会接纳她的吧? 这般想着,郑雅娴又心情好了些,说道:“娘,我相信他是个好人,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汤氏顿时怒其不争道:“我也没说他不是好人,若不是觉得那小子确实不错,我跟你爹能同意这门亲啊?我们又不是傻了把自个闺女往火坑里推,跟你这么说,就是让你给自个备条后路,别把希望全寄托在男人身上。” 郑雅娴闷闷说道:“我明白的,娘,你闺女又不傻。只是我听小意说了,等过两年景文要上京的。” 郑福寿问道:“他是准备继续赶考?” “嗯,他十七就中了举,自然要接着考的,我听小意的意思,他是准备日后就留在京城的。”郑雅娴点点头。 “那……那他不回来了?那你若是嫁过去了怎么办?”汤氏有些着急。 孙景文若是准备留在京城,怕是没稳住脚的时候不会接家人过去,那京城能是好混的?也不知道等孙景文能接家人过去的时候等到哪一日了。 她真怕到时候自个闺女跟守活寡没区别了,夫妻和不和睦是一回事,常年分居两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孙伯父伯母应该会让我一道去的。”郑雅娴说道。 “你是说孙大哥和嫂子,愿意让景文带着你一道去?你这是听谁说的?”汤氏有些惊讶。 外头可多得是娶了儿媳妇,就为了让儿媳替儿子尽孝的,且若儿子媳妇都不在身边,旁人还会笑话,孙良礼和苏氏若真是做了这个决定,倒真算是开明了。 “反正小意是这么跟我说的。京城的花费这么高,听说买个很小的房子都要几百上千两呢,景文一个人去了该怎么办啊?他平日里就是个节俭惯了的,都中了举还要下地干活,他这性子去了京城,那物价他定是舍不得吃穿的。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跟景文一起去,一边开间小铺子做生意一边照顾他,他总会念着我的好的,再说了,我自个做生意有事情做,这也不算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汤氏顿时没好气道:“说来说去你还不是心疼那臭小子!” 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人呢,就开始事事为别人家的臭小子做打算了,可真是气死她了。 郑福寿却道:“如此说来,咱们娴儿也只能跟景文那孩子一道上京了。”不然这小夫妻俩常年分居两地算个怎么回事? 汤氏闻言冷静想想,觉得确实也是,这夫妻俩若是分开久了,就算她闺女再收拢住夫家人的心怕也用处不大了,毕竟相隔这么远,家人也管不得他了啊,所以跟着一起走倒还好些。 随即她又有些忧心道:“景文想要留京,怕是盯着京官的位置,我可是听说人做官的,都不喜家眷从商,他们觉得丢人,你说你到时候跟过去开间铺子,景文会不会嫌弃你?” 若孙景文真留在京城了,估摸也是从个芝麻官干起,那点俸禄自个都不够用的,别说养她闺女了,到时候她闺女一起跟过去,短时间倒是无所谓,长久之计是得弄点营生做做的,总不能坐吃山空。 可给闺女开间铺子这事倒是好办,她就是怕自个闺女付出了最后还捞不着好,那才气人呢。 郑雅娴倒是轻松一笑:“他才不会呢。” 周意做生意,听起来孙景文都是支持的,怎么会嫌弃她啊。 汤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手指着郑雅娴,眼睛却看向郑福寿没好气道:“你看看你家闺女!这还没嫁人呢,什么都是人家的臭小子好,我不管她了,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汤氏拍了拍胸口给自个顺了口气,当真起身就走了,郑福寿见状也白了郑雅娴一眼,连忙追出去哄媳妇去了。 第283章 没法过了 周意正准备洗洗睡了,突然听外头有人轻声地敲门,便打开窗喊厨房烧水的大丫去开门看看。 大丫打开院门一看,见竟是许久不见的杨氏。 杨氏穿着一身暗红色袄裙,她双手插袖,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 大丫一见她这幅模样就来气,且这杨氏也太不讲究了,就算是被休了,也是在周德旺死后才被休的,儿子儿媳孝期三年,只可穿素服,这女人如今竟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直接穿红袄了,就算想要把周家撇干净,也不知道顾及下周大娃和周红的名声,这俩人可还在周家族谱上呢,有个被休的娘就够丢人了,如今又要添上一笔被人说道。 “你来干啥?”大丫没好气地问道。 跟着周意久了,大丫的脾气也上来了,以前她从不敢跟人大声说话,如今脾气一上来看着倒也挺凶悍的。 杨氏先是脖子一缩,后又想到这丫头算个什么东西,便又昂了昂脖子,说:“我来找二丫头有事。” “你有啥事?”大丫顿时警惕又嫌弃地看着杨氏。 这女人来找周意,就从来没有过好事,这次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我来找二丫头的,又不是来找你的,犯得着告诉你吗?”杨氏白了大丫一眼。 “哼!”大丫鼻子里哼了一口气,下一刻便‘砰’的一声又关上门,插上门栓,把杨氏阻隔在外。 杨氏差点被碰到鼻子,她忙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神情一恼,“哎?”了一声,又上前‘砰砰砰’地开始拍门,比起刚刚敲门时的小心翼翼,这回她是使了大力拍门的。 “开门!开门!” 大丫对杨氏的叫门声置之不理,走到周意的窗前没好气道:“杨氏那个女人又来了,让不让她进来?” 周意抬眼看了看天色,天都快黑了,这会儿杨氏找来应是有求于她,可又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她实在是懒得搭理。 但周二娃和陆启龙还在隔壁屋里念书,随着周二娃能看懂读通的书越来越多,近日周二娃念书是越发勤奋了,每日要挑灯看书到亥时才会休息,让杨氏在外头闹腾也打扰周二娃念书。 便对着大丫道:“让她进来吧。” 大丫闻言只好耷拉个脸又去给杨氏开门了。 杨氏见大丫又开了门,对着大丫‘哼’了一声,收回手问道:“二丫头呢?” 大丫白了杨氏一眼,才说:“跟我来,你小声点,不然我让青九大哥把你打出去!” “你!”杨氏气哼哼地瞪向大丫,但想到周意院里的几个侍卫,顿时又怂了。 大丫也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才把杨氏领到周意房中。 杨氏走进房间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周意的房间表面看不出什么,箱柜倒是多,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而且屋内桌上摆了三盏灯,这会儿都是燃着烛火的,她就没见过这么奢侈的,一个房间要点三盏灯,房间的炕桌上还摆了香炉,里头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她从来就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香,更夸张的是这丫头竟然用绸布给自个做了床帐和被褥,这么好的料子做身衣裳穿出去都很风光,她倒好,废了这么多好料子做成劳什子床帐和被褥,若是做成衣裳,不知道能做多少身衣裳穿了。 杨氏眼中便闪过贪婪嫉恨之意,最后才看向炕上坐着的周意,露出一个笑打招呼道:“二丫头。” 说完她便想往炕上坐。 “站住。”周意淡淡道。 杨氏顿时僵在那里。 “大丫,搬个椅子进来。”周意说。 “哎。”大丫白了杨氏一眼,扭头去堂屋搬了个椅子,很快就搬了进来。 “坐吧。”周意对杨氏抬了抬下巴。 杨氏既觉尴尬又有些羞恼,她深呼了几口气,才勉强扯了扯嘴角,坐到了椅子上。 周意对着大丫使了个眼色,大丫便会意出去了,顺带还关上了房门。 杨氏一见没了外人,便笑着看向周意道:“二丫头,你还好吧?” “嗯。”周意应了声,又问:“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事?” “这……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望看望你,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杨氏说。 周意看了杨氏一眼,总觉有些好笑:“你以什么身份看望我?” 杨氏面色一僵,她何尝听不出周意话里的讽刺,这是在说她如今已经被周家休了,自然也就跟周家人没有关系了。 但想到心中所求,杨氏又试图跟周意打亲情牌:“我当初要跟你大伯和离,也是为了俩孩子。你大伯跟人赌钱,输得倾家荡产,我总不能让自个的孩子卖身为奴吧?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了,二丫头,你个懂事的,你想想我一个当娘的,你大伯又这么混账从不为孩子考虑,我再不为孩子考虑还咋办呢?说起来我也算是受害者了吧?但大家一个个地都误会我,误会就误会吧,我也认了,可即使我不是周家人了,你堂哥堂姐还在周家族谱上吧?他们可都是你真正的亲人啊,这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你就算不认我,你堂哥堂姐总是要认的?” 她边说边一脸期待地看向周意。 周意用手肘支着炕桌,撑着脑袋,听着杨氏‘情真意切’的一番话,不由打了个哈欠。 杨氏见周意不为所动的样子,深呼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二丫头,我爹娘也是心疼我和你堂哥堂姐,这才把我们接回家去,但你也知道我爹家里啥情况,家里就九亩田,我爹娘还都不会种地,交给旁人种,一年收了租子交了税子,能剩四五石粮食就算好的,我爹呢,教书每年也就收十来个学生,一个学生的束脩就半石粮,学堂里的学生用书还有冬日里的炭火,还都要我爹自个掏腰包买,有时候我爹见着家里条件困难的学生,没得还要帮衬一二,这以前就我爹娘俩人过日子倒还凑合,如今我带着你堂哥堂姐回家了,这么重的担子都要我爹一个人担着,这日子……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杨氏说着说着,用袖子遮住眼睛,竟像是哭了。 第284章 你有病 杨氏掩面抽泣,等了好半响,才听周意‘嗯’了一声,她顿时竖起耳朵,抽泣声也小了些。 “听你这么说,这日子是挺难过的。不过今年咱们村里不少人家生活好了许多,村里适龄念书的男孩子也有三四十个了,等来年时候,杨先生也能多收些学生,倒不至于把你们母子三人饿着的。”周意说。 杨氏闻言顿时抬头看向周意,一脸的愤怒之色,面上哪有半点泪痕。 周意笑了笑:“你来我这儿,不会就为了哭穷吧?” 杨氏深呼了口气,勉强按捺住怒意,才说:“二丫头,我也就跟你说明白了,我今个也不是为了自个来的,我都活这么大了,是死是活我也没脸让你这个小辈管我。我今个是为了你堂哥堂姐来的,这不是你爷没了,我爹让大娃为老爷子守孝,就没让大娃去县里念书了,可人家县里学堂可不退束脩,今年大娃交的六两银子算是白费了,明年我爹就算能多收些学生,也供不起大娃去县里念书,你堂哥这么聪明,若是能跟着个好先生念书,日后肯定是能考中秀才的,这对你来说不也是件好事吗?” “你的意思让我供大娃去县里念书?”周意面无表情。 “也不是让你出银子供大娃去县里,你不认得隔壁庄子上的董先生吗?你能让他收了二娃和你表哥,想来也是有法子让董先生收了大娃的?”杨氏连忙说道。 周意伸手摆弄了下香炉,半响,才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杨氏顿时怒道:“你这是啥意思?大娃是你堂哥,你就这么看不得他好?” “并非我看不得他好,只是如今大娃的事是杨先生管着,如果你能说服杨先生,让杨先生来跟我说,我就帮忙试试看。”周意淡淡道。 杨先生可是很讨厌董先生的,为人又固执,怎么可能同意周大娃去拜董先生为师? 别说周大娃去年把她大哥打成那样,虽说她帮大哥报了仇,但如今仍记得这仇,她又不是圣母,要以德报怨,再则就说她真私下帮了周大娃去拜董先生为师,杨先生一怒之下再把这母子三人都赶出家门,到时候她岂不是会被人给缠上? 她是傻了才会帮这个忙。 杨氏闻言说不出话了,她这么要面子的人,如今放低姿态来求周意,还不是她爹不肯帮她忙? 她爹好歹当过周二娃的先生,若是她爹愿意帮她来说情,这事肯定比她来说好办许多,结果她先前还没跟自个爹提一嘴呢,她爹就扬言再提这事就把她赶出家门,若非如此,她才不愿意来受这气呢。 半会,杨氏才道:“我爹他要面子,不愿意来,我来找你说还不行吗?” “不行,你让杨先生来找我说。”周意直接回绝。 杨氏见周意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若不,你帮二娃在县里找间书院?” “那你也让杨先生来找我说。”周意说。 “你!”杨氏气极,“你这也不帮,那也不帮,你还说你不是见不得大娃好?” “如今你回了娘家,家里又不是你当家,再说了,你跟我什么关系,有什么身份来找我帮忙?若是如此,什么阿猫阿狗找到我头上我都得喂饱她?我让你找当家人来找我说都是给你面子。”周意神情淡淡。 杨氏被气得面色通红,她站起身来指着周意,忍不住拔高声音道:“你说谁阿猫阿狗呢!” “你最好小声些,吵到我大哥念书,别怪我不客气。”周意瞥了杨氏一眼。 杨氏气得牙齿直抖,半会,她也不知想到什么,又压下怒气,坐了下来:“好,大娃的事情咱先不提,你堂姐,你堂姐总没对不起过你吧?我爹都要把她随便找个人嫁了,他前两日送信给自个的好友,要托人在义阳县的乡下给你堂姐找个夫家,那地方比晋城还远,你堂姐从未出过远门,她若是被嫁去了那地方,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这事就是我爹的意思,你可得帮帮你堂姐吧?” 周意说:“杨先生这也是为了堂姐着想,大伯是犯了事被逐出族的人,你也是被休了的,在当地能找到什么好夫家?倒不如让堂姐嫁得远些,杨先生好歹是个童生,别的不说朋友还是有些混得不错的,他舍了老脸亲自为堂姐说亲,找的亲家就是看在杨先生的面上也会善待堂姐一些,难不成你还想我一个当堂妹的帮堂姐操心婚事?” “也不是让你帮忙操心你堂姐的婚事,如今你小舅舅不是休妻了吗?这婚事也没着落,咱们这都是自家人,想来孙家不会嫌弃你堂姐的,不如你跟孙家说说,让你堂姐嫁去孙家好了。”杨氏连忙说道。 周意闻言脸上的寒意蹭蹭往外冒,她低下头来,伸手揉了揉眉心,半响,才抬眼看向杨氏:“你是脑子有病吧?” 杨氏眉头一皱:“你说啥?” “我说你有病!”周意冷着脸,不客气道:“就你杨氏教出来的闺女,还想肖想我小舅舅?做什么美梦呢!” 杨氏顿时又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你啥意思?我闺女咋配不上你小舅舅了?” “你应该问哪里配得上!一个爹被逐出族,一个娘被休,丢脸的事都被你一家干完了,还想去祸害我小舅舅?瞧把你厉害的,你咋不上天呢?”周意冷笑连连。 “你!”杨氏都快被周意给气哭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看来你杨氏是学不会了,赶紧给我滚出去!日后再上我家门,我见你一次揍一次。”周意冷声道。 “你还敢打人?”杨氏瞪大了眼睛。 周意面无表情地看了杨氏一眼,对外喊道:“大丫,喊青九几个过来,好好招呼招呼这个女人,然后把这女人送回家,告诉杨先生,让他看好闺女,若是再敢找上我家的门,我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哎!”一直在门口听墙角的大丫瞬间应了一声。 杨氏一听周意要动真格的,当下撒腿就跑,她冲出房门一口气跑出院外好几米远,才回身骂道:“呸!小白眼狼!真以为我稀罕上你家来!白眼狼!小畜生!自个的堂哥堂姐都不顾,还要打我!你不得好死!” 她快速骂完几句发泄了番,生怕里头的人追出来,又连忙撒丫子跑了。 第285章 来信 陆启龙听到外头的动静,蠢蠢欲动:“表哥,表妹好像跟人吵起来了,咱要不要出去看看?” “无耻之徒,不必理会。”周二娃头也没抬,他一手捧着书看一手拿了个蜜饯小口地咬着。 这蜜饯是可是最近小妹唯一准许他吃的甜食了,一天只有一小盘,他每日都要存到晚上看书的时候才舍得吃。 陆启龙嘟起了唇,随即又不死心道:“可我听表妹好像生气了,若不咱们去找那女人揍一顿给表妹出气?” “跳梁小丑,不成气候,这样的人我妹一个能对付十个。”周二娃又咬了小口蜜饯。 陆启龙有些没趣地大叹一口气,扔了书在炕上打滚了起来。 “苍天啊!这样了无生趣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当初到底是为啥来非要来老表家住的?为了跟表妹学武! 他学武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能跟人打架! 一拳打倒敌人多潇洒? 如今倒好,他觉得自个是学了些武艺,奈何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每日见到的人不是老表一家就是先生,这些人他都不敢动手啊。 “今日老师让你背的功课背完了吗?”周二娃淡淡道。 “啊……”陆启龙闻言哀嚎一声,拿被子蒙住头哭哭唧唧。 “读书需用意,一字值千金。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欲昌和顺须为善,要振家声在读书。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周二娃念念有词。 “啊!我求你了,你别念叨了!”陆启龙受不了地惨叫一声,又认命地爬起来捡起书。 周二娃又咬了口蜜饯:“自从心定后,无处不安然。” 陆启龙连翻了周二娃几个白眼。 …… 第二日周意一早醒来,便见外头白茫茫一片。 昨日半夜下起了雪,且这会儿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打开窗伸手接了些雪,见雪花有鹅毛大,落在她的掌心之上,没一会儿工夫便化成了水。 大丫路过院中见周意醒了,便来到周意屋,拎起周意的炭炉道:“我烧了炭了,帮你加点。早饭想吃点啥?” “你昨个不是包了笋干肉包子?就吃包子,煮点大米南瓜粥和鸡蛋,再蒸两条咸鱼,昨日买的五花肉还剩吗?”周意说。 “还剩了一斤多。”大丫回道。 “那咸鱼配着五花肉一起蒸,别忘了淋些酒去腥,放些葱姜和白糖。”周意说。 “哎。”大丫应了声,便提着炭炉出去了。 周意又看了看天,总觉得这雪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正想着,便听到隔壁屋欢呼出声,接着便见陆启龙炮弹似地冲到了院里,在雪地里欢呼雀跃。 半会,周意又见周二娃慢条斯理地打着个油纸伞拿着个杯子走了出来,他发觉周意站在窗口,问道:“小妹,你要刷牙吗?” “我等会再刷。”周意说。 “哦。”周二娃点点头,去厨房舀了热水,又打着伞走到院子里刷牙。 “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大哥,你跟小龙就还搬去庄子上住吧,不然来回也不方便。”周意又说。 陆启龙闻言愣了愣,随即又开心地笑了笑。 东来庄可比老表家大且好玩多了,庄子上的人也不拘着他去哪玩,且还有侍卫大哥指点他武艺,这样不念书的时间还找庄子上他认识的几个侍卫大哥玩。 周二娃则是差点没被一口水呛到,他赶紧把水吐了出来,咳了两声,才转头看向周意说:“一定要去吗?” “嗯。”周意点头,随即解释道:“雪路难行,就是坐马车也不怎么安全,你跟小龙就在庄子上住着,等快过年的时候再回来好了。” 周二娃闻言默默转回头,嘴里咬牙念叨着:“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半会,又补了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随即恨恨地刷起了牙。 周意耳聪目明,所以周二娃念叨的声音很小,她也是听清周二娃说什么了。 她不由满脑门子的黑线,只是让大哥去庄子上住,怎么搞得跟让他英勇赴死似的? 周意不由自我反省,想着她帮大哥找的这个董先生是不是找错人了,她怎么发觉大哥在向书呆子发展了呢? 现在换老师还来得及吗? …… 吃过饭,周意给周二娃和陆启龙收拾点东西,打算送他们去庄子上。 周二娃却接过包裹,说:“小妹,你不用送了。” 周意疑惑挑眉:“为何?” “大雪天的跑来跑去累得慌,再说了,我跟小龙去庄子上,义阳王肯定会走的。”周二娃一脸怨念。 “……”周意默默看了眼周二娃,心中有些发虚。 心想大哥该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周二娃见小妹目光有些飘的样子,更加伤心了,他吸了吸鼻子道:“我走了。” 说完,一脸落寞地走了。 陆启龙见状连忙跟上,走到门口还开心地回头跟周意挥手:“表妹,你空了去庄子上找我玩,我走了啊。” “……哦。”周意低低应了声。 送走俩小孩,周意连忙喊了大丫和芽儿,问是不是她们平日说漏了什么话,惹得大哥起了疑心。 问来问去,好像两人也没说漏过什么话,而青九几人平日话不多,周二娃也不爱跟他们说话,再说几人都对萧衍忠心耿耿,应该也不是这几人露出的马脚,周意就有些搞不懂了,这周二娃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事的。 想不明白周意便不管它了,又让大丫拿了干净木盆去外头接雪,这雪应该还会下好一会儿,正好回头她用来泡茶喝。 在屋里待到晌午,外头来了辆马车,来了一个小厮给周意送了封信。 来的是马家的人,说是马范送回来的。 周意心道这小子总算是知道回来个信了,心中很是高兴,便让大丫给小厮拿了几钱碎银作答谢,送走了人,又躲进屋拆开信看了看。 只有一行字,字迹很是潦草:姐,我跟豹子在盛京过年,过完年去找你。 第285章 聘礼 周意看到就这么一行潦草的字,心想这臭小子大半年没个音信,也不知道说说如今两人在盛京的情况,顿时没好气地把信往炕桌上一丢。 半会,周意又拿起信看了遍,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小子,一句话,半句说了要来找她,该不会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毕竟这小子无事时也难得想到她。 不过还有心思在盛京过年,就算有麻烦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起码不是什么急事。 周意便不管他了,把信折好收入空间,又从空间取出一粒巧克力吃了,纸皮扔进炭炉里。 她吃完巧克力抬眼看看窗外,见外头仍然飘着雪,便把青九喊来,说道:“这雪已经下了这么厚了,你去跟菜铺里的人说说,愿意留宿的就继续做工,不愿意留宿的可以休年假,如今也没什么新鲜蔬果卖,只有些干果菜干,也不需要每日进货送货,用不着这么些人手,有人看着铺子就成了。休假的人也正常发工钱,不过每个人的年假只有一个半月,你让他们看着调休,别一次休完了到过年时没得休。还有工坊也去说一声,要休年假也是一个半月,有保底工钱,提成就没了,若是年假不休或是休不完的,那保底工钱就涨两倍,加多少日工算几日。至于当铺那边,让他们再忍一忍,等到腊月初十歇业,歇业前把今年的账目做好了送来,正月二十五回来继续做事,铺子挂上牌子,告知百姓当铺的歇业日期。” 青九细细记下周意说的话,应道:“是。” 周意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工坊里的冬装,继续生产到这个月中就停了吧,之后开始生产春装,到时让人把冬装送去晋城和义阳,路上走慢些也无妨,不然拖到了过了年,冬装也没什么人买了。晋城和义阳那边,让人年底歇业前做了成衣今年的账目送过来,营收和存货都要记清楚。还有,最近大家都在备年货了,这两个月铺子和工坊都提前半月发工钱,制定的年终奖随着下月工钱一道发,等过了年再恢复正常。” “嗯。”青九点点头。 …… 入夜后,周意窝在被子里睡觉,听到外头有动静也没理会。 萧衍推开门,吹明了火折子看了看,见周意裹在被子里小小一团,不由会心一笑。 他也知道周意有冬天爱睡觉的‘毛病’,便轻手轻脚地点了一盏灯,他刚刚从外头进来身上带了寒气,便也没有靠近周意,只坐在炕的一角远远看着她。 半会,周意出声道:“马范来信了。” “嗯,说了什么?”萧衍问。 “说过完年回来。”周意说。 “哦。” “你有盛京那边的信吗?没发生什么大事吧?”周意问道。 “还是老样子,萧彻沉迷女色,任用奸佞,朝堂乌烟瘴气。听说因为萧彻奢靡浪费,内帑无钱,国库亦是空虚,萧彻在朝堂之上闹着想要再次征税,好在朝堂上的官员要些脸面,觉得朝廷不能出尔反尔,要加税起码等到来年,给驳了,于是萧彻便怂恿大臣为他捐供钱财享乐,大臣无法,只好去找商贾敛财,也不知道这样的朝廷能支撑多久。”萧衍说道。 萧彻是当今皇帝的名讳。 周意闻言默了默,又问:“那有秦义一家的消息吗?” “他爹被封了定北侯后,就被搁置一旁,不被重用,再说秦将军是个武将,怕也不适应朝堂,在盛京一直苟着,秦义倒是混进了京军,如今在神机营任职。”萧衍说道。 “他去神机营做什么?”周意不由抬起了头,问道。 若是旁人去了神机营,那肯定是为了求发展,但豹子那人虽重情重义,可也只对自个的兄弟姐妹重情重义,并不喜被人管控,他好好的定北侯世子当着不舒服,要跑去当兵? 虽说秦义如今有定北侯世子的身份在,但神机营是京军的三大营之一,又是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他进去也最多从个小将干起,上头不知压着多少人呢。 “萧彻此人不仅好女色,还爱玩火器,时不时就要去神机营溜达一圈,加上出行时一定要有神机营的人护驾,所以比起混进相对安全的皇宫当亲卫,神机营的人在萧彻面前混熟脸的几率还大些,这肯定是马范帮他出的主意。”萧衍说。 “哦。”周意又把头枕到了枕头上,说:“这种皇帝,就应该早早弄死他,还护什么架?” 周意本下意识吐槽了一句,下一瞬又惊得坐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看向萧衍:“你说马范想让秦义接近萧彻,该不会是想让秦义找机会暗杀了他吧?” 萧衍眨了眨眼:“他们俩该没有这么傻吧?就算要造反,也得有兵有钱啊?秦将军今年刚被封了定北侯,在没打仗之前还只是一个守城将,哪来多少家产,马范家在高平是个大户,但若要造反,他家那点银子说塞个牙缝都抬举他了,秦将军被封了侯之后便撤了将军职务,无兵无钱的,杀了萧彻图什么?” 周意闻言觉得也是,这无仇无怨的,马范怂恿秦义去杀萧彻做什么? 但随即周意又眼睛一眯,视线放到了萧衍脸上。 许是外头大雪铺地,今日萧衍倒没穿夜行黑衣,只穿了一身白衣,倒为萧衍添了一丝仙气,比起他往日穿绯衣时的殊艳绝伦,今日看起来倒多了丝清冷气质。 萧衍被周意盯着,不由勾唇一笑:“怎么了?” “秦家没有造反的资本,马家更没有,但你家有啊。” 周意颇有深意地看了萧衍一眼:“先让秦义接近萧彻,赢取萧彻的信任,再同晋王结盟,晋王可如法炮制再次同胡人勾结。外族来攻,朝廷缺乏能将,届时只能由秦将军再次领兵打仗,如此秦家又得了兵权。秦将军若是被秦义说服,即使不掉过头攻打皇城,也会为胡人放水,晋王再借机起兵,名为勤王实为造反,那才真是内忧外患,秦义再来个里应外合,到那时萧彻一死,整个朝廷六神无主,晋王这个宗室子孙又起了兵,到时候谁还管他到底是勤王还是造反,是选有兵力的晋王还是选宫里没用的皇子,识相的都知道该怎么押宝了,这造反之事就成了。” 萧衍神情一僵:“马范那脑子,能想到这些?” 周意翻了个白眼:“他就算想不这么周全,也能想到拉你我下水,当初他只找到我时就心心念念要造反,何况如今有了你和豹子。” 萧衍默了默,半响,才骂了声:“这个混蛋!” 他虽不在乎什么造反不造反的,可这造反多累人啊,若马范真想到了这些,以定北侯的名义去找了晋王,定会跟晋王一拍即合,到时候他还能舒舒坦坦地跟意意过日子? 周意想了想,又面无表情地躺了下去,说:“等着吧,等他过完年来找我就知道了,若是真的,我就把那臭小子给绑起来,左右这事情还八字没一撇。” 她是真的不希望打仗,哪怕当今皇帝是个混账,如今老百姓还能苟活着,一打起来也不知要埋没多少尸骨。 萧衍双手交握使力捏了捏,心中已经在盘算等马范回来该怎么收拾他了。 “对了,我小舅舅下月回来,就要去郑家提亲了。郑家的闺女人还不错,我听说这地方的大户人家婚嫁,讲究个三书六礼,求亲要送礼,合八字要送礼,下聘要送礼,定日子还要送礼。郑家在高平也不算小户,这些礼数得走全了,你回头让人去挑些绸布回来,红绸备四匹,其余颜色备十六匹。这小地方也没个银楼,小铺子打的首饰又丑,再让人从晋城帮我挑两套好些的头面带回来吧,挑一套成亲时能用的,再挑一套平日里用的。然后再挑几只肥羊和猪,听说还要有聘雁,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去哪抓。”周意又开始操心起了别的事。 萧衍默了默,说:“你小舅舅娶媳妇,你帮他把聘礼备全了?” “我只是把小舅舅备不了的东西备全了,还有不少小东西要准备呢。这次小舅舅愿意跟郑家结亲,完全是听从我外公外婆的意思,我总感觉对那郑姑娘有些不公。”周意说。 萧衍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他们成亲之后不会感情好?” “能感情好自然是最好,不过我挺喜欢那郑姑娘的,就让她风风光光出嫁吧。”周意双手垫在脑袋下,说道。 “嗯。”萧衍点点头:“说起来我答应过帮你小舅舅做媒,到时候我也帮你小舅舅添份聘礼。至于大雁,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在晋城市场,就算是冬天应该也能买到的,有人专门做这生意。” “嗯。”周意应了声,把被子盖盖好,便合上了眼,不一会儿便呼吸沉稳了起来。 萧衍没想到周意招呼不打一声就睡着了,他默了默,也脱了鞋子衣裳上了炕,在炕角抱了床被子,在周意旁边躺了下。 …… 雪下了停,停了下,断断续续下了个把月,路上的积雪都有了三四寸高,气温也越发低了。 周意见这情况,也闭门不出了,整日在屋里窝着,屋里烧了炕,倒是一点也不冷,有萧衍陪着,她也不觉无聊。 担心这个路况孙景文不能顺利回家,周意还让萧衍派了人护送孙景文回来,就算路上走慢点也没事,人安全到家就行了。 这日萧衍派去晋城的人回来了,不仅把孙景文给护送回家了,她要的东西也置办齐了。 从晋城带回来的一共有两套头面和两只大雁,大雁是活的,路上为了给大雁保暖,侍卫可没少费功夫。 两套头面都是萧衍银楼里的出品。 一套黄金嵌红宝石的头面,款式有些奢侈夸张,一共十六件,适合女子出嫁戴的,这套头面造价便要五百两银子,在铺子里可卖到二千两。 还有一套黄金点翠头面,一共有三十三件,款式精巧秀雅,造价三百两左右,这套头面的用料倒不如红宝石那套高昂,但三百两的成本其中有近百两都是手工成本,是由三名能工巧匠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做出来的,若是在铺子里卖,至少值当一千多两银子。 周意连着萧衍另外送来的东西一起收拾收拾,除了她要的二十匹绸布、四头羊、两头猪,萧衍还额外送来一对近一尺高的白玉花瓶,说是给孙景文添的聘礼,萧衍手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这对花瓶玉质虽算不上极品,但也算上品了,且这么大的玉又挑不出瑕疵的玉也是难得,外头买买至少也值当二三千两银子了。 把这些东西全部装上马车,三辆马车装货,她自个坐了一辆,也没带家里的小孩,便往孙家去了。 第287章 衣裳 雪路不好走,周意晌午从家走的,到了孙家时,都到午后了。 院中也没个人,但大门是开着的,周意听到动静,得知孙良礼和苏氏都在孙景文房中凑着,便让青九几人先把马车拉去后院,自个则来到孙景文的屋里。 孙景文这会儿刚洗好澡,原本想着跟爹娘说会儿话就休息的,一路舟车劳顿,他也是疲了。 见到周意来了,他很是惊讶,问道:“这外头路这么难走,你怎么来了?” 苏氏也连忙拉着周意坐到炕上暖和暖和。 “我知道赶明儿肯定有不少人会来拜会小舅舅,就不凑那热闹了,今个送点东西过来,一会儿我就回了。”周意笑道。 孙景文如今是个举人,有人得知他回来了,明后日开始必定有人来拜会,周意就是知道这情况,才知道孙景文到了家就赶紧来了。 孙良礼便皱眉道:“你又送了啥来,家里啥都不缺。” “是帮小舅舅添的聘礼。”周意说。 说到聘礼,孙良礼和苏氏最近正有些发愁。 郑家上回来他们家,他们也见识到郑家夫妇有多疼爱闺女了,加上郑家家底颇丰,到时候给郑姑娘备的嫁妆必是不少,苏氏和孙良礼想着就是把他们家里的银子都置办上聘礼,怕还是比郑家的嫁妆差远了。 不过好在先前外孙女没少送来好东西,家里上好的茶叶、海味和燕窝还有不少,先前送来的绸缎和人参他们也没舍得用,便想着不如都添上聘书礼单,也不至于太掉面子,虽说这次结亲能把家底掏空,但他们家如今每月也有不少进项了,日后倒不至于日子难过。 苏氏便说:“聘礼的事情我跟你外公都在置办着呢,你小舅舅这趟回来也带了些东西,该差不多了,哪用你操心。” 孙景文听周意说起聘礼,脸色便有些发红:“我在晋城,也赚了些银钱……” 他虽对那郑姑娘没什么印象,但既然答应了爹娘这门亲事,便也认真对待的,他知道郑家条件好,回来之时特意买了一只金钗、一对金耳环和一只黄金手镯,花了近百两银子,好歹凑了四件黄金首饰了。 周意便好奇问道:“你又赚钱了?” “嗯,是刘通出的主意。他说过年之时要卖春联大赚一笔,喊我入伙。说我的面子大,让我召集一些字好的人写春联,他出本钱,用了你的宅子做工坊和仓库……他说挣得的钱四四二分,我和他四,回头再给你拿二成,还提前给我支了一百两银子。”孙景文有些难为情道。 这回他和刘通干了个大的,一共写了一万五千多副对联,五万多个福字,写这么多也是因为晋城内有两万来户人家,且他们打听过了,晋城内没有专门做春联生意的,倒是会有些书生在街市摆摊现写,可也无法满足这么多人家的需求,很多人想要春联也只能去找字好的人去讨了。 刘通留了些下人在晋城,这几日应该已经去走街串巷叫卖了,直接送上门,省得人家去到处讨要或去街上买,他们预计着一个晋城至少能卖出大半货物,即使卖不完,去周边乡里叫卖也差不多能卖完了,他召集写对联的人又都是生员,还有他这个举人亲自写的,应该是很受欢迎。 刘通计算过了,一副春联至少能有十五文的利润,一个福字得有三文以上的利润,就算滞留点货,利润也该差不多能达三百两以上了。 就是他和刘通也没跟周意打声招呼,便用了她的宅子做工坊和仓库,也不知道外甥女会不会生气。 周意听孙景文和刘通搞了春联生意,这才想起自个去年就想做春联生意的,不过小舅舅如今已经不在青松书院念书了,再说这小生意如今她也看不上了,便把这事给遗忘了,没想到刘通倒是精明,还想到了这赚钱的法子。 “刘大哥不愧是家中经商的,去了晋城也不忘赚点回来。”周意笑道。 孙景文见周意没生气,便松了口气:“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件衣裳,你若不来,我还打算过两日去看你呢。” 说着他便回身把炕箱上的包袱给拿了下来,拆开包袱,拿出一套袄裙来,展开给周意看了看。 这套衣裳,上装是用珍珠白底色带黄色图案锦布所做成的斜襟袄褂,下装是藕粉色裙子,款式虽简单,版型却很有高级感。 周意看着这套衣裳很是眼熟的样子,她接过上装翻了翻内衣领,果然在上头发现缝了标识,有个‘120’字样。 她生产出来的童装都缝了身高码数,成人衣裳则缝了‘s’‘m’‘l’码数,特意派人给铺子掌柜和员工都培训了番,一来看个头便知道该拿什么码数,二来也省得给顾客拿错了衣裳。 “你这衣裳是在魏氏布庄买的?”周意有些黑线。 “你怎么知晓?”孙景文一脸惊讶,难不成小外甥女近日又去过晋城了? 那魏氏布庄卖成衣,仿佛瞬间便在晋城流行了起来,这可是发生在今年秋季之后的事。 说起来魏氏布庄的成衣,款式还真都是清新脱俗,也难怪得百姓喜爱,就是价格对于小老百姓来说挺贵的。 他买的这套女童冬装,都要六两银子,便宜的小孩冬装也有二三两银子一套的,不过刘通跟他说这套好看,适合小外甥女穿,他便买了这套。 成人的衣裳价格更贵,他去的时候正好见一个妇人买了件女装,竟要八十两银子! 不过那套衣裳是真好看,听说是用了些什么刻丝布料,他以前不知刻丝,刘通却说八十两银子不亏,他真是长见识了。 他挑的这套衣裳上装也用了锦,布庄里的锦一匹很少有二十两以下的,贵的能达上百两银子一匹,所以他后来想想,对于平日就穿锦缎的富人来说,许是这价钱买衣裳真不高。 但对于孙景文来说却很贵,所以他只给周意买了一套,别的外甥和外甥女都没有,给他们只带了点吃的用的小玩意,也是很偏心了。 周意抽了抽嘴角,有些不忍心告诉孙景文这衣裳就是她生产的,便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孙景文闻言笑了笑:“你比比看合不合身,我许久不见你,感觉你个头又窜了些。” 周意听话地拿衣裳比了比。 苏氏帮着周意拿衣裳量量肩头和手臂,看了会儿,说:“大小还挺合身,今年穿正好,这小丫头长得快,明年肯定就小了。” 随即她又看向孙景文道:“这成衣你也是敢买,小孩个头长得快,万一买件不合身的不就亏了,还不如买些好料子回来量身做。” 孙景文说:“娘,你可不知道,那铺子的成衣卖得可好了,人家都是这么买的,我问了掌柜,人家说这套衣裳七岁小孩肯定能穿的,若真大了小了,只要不弄脏不弄皱不破损,没有浆洗过,半月内还能拿回去调换,我见人家不像说空话,这才敢买的。” 苏氏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还有这么做生意的?” 孙良礼也有些稀奇。 “嗯,他们铺子的成衣有许多式样,都很好看,娘,你若是去了,肯定也是想买的。”孙景文点头。 他一个不讲究的男人进去那铺子都想花些银子,女人进去后怕是根本就移不开眼的。 周意见他们还聊起了来了,不由打岔道:“对了,外婆,青九几个去后院了,你看看东西都放哪,我带的还有猪羊和大雁呢,一会儿可别冻坏了。” 第288章 找来 “你又带猪羊来,家里又不是没有,你送这么些哪能吃得完。”苏氏有些无奈。 她今年可喂了六头猪呢,本就打算聘礼送两头猪就够了,不是她舍不得,而是人郑家在县里住着,送多了牲口哪来地方喂呢?且她养的猪肥,一头猪杀了都够吃好久,送多了人家也吃不完,没得最后还是卖掉。 随即想起这大冷天的也见不着大雁,她又问道:“你哪弄的大雁?” 这大雁提亲时候送礼倒是正好,不过大雁也不好捉,且还要活捉,所以普通百姓提亲时多数都用鸭子替了。 “让人去晋城找的,不过也就找到三只活的大雁,还有一只蔫了吧唧的,就只买了两只回来。”周意说。 本来按规矩,纳采和问名,也就是提亲、合八字都要送雁,送礼讲究个好事成双,一次要送两只,她是想着要备四只聘雁的,但奈何侍卫找了许久就找到三只,还有只快死了似的,侍卫没要。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大雁也就是有个好寓意,提亲时送就成了,合八字就用鸭子好了,想来郑家不会介意。 孙景文闻言便想起跟他一起回来的侍卫了,在晋城时义阳王的侍卫找到他,说是要跟他一起回来,他想着路上人多安全些,便同行了。 他知道义阳王的侍卫带了两只大雁回来,还专门弄个马车点了炭炉载着大雁,省得路上冻死,他以为是萧衍要吃的,不想竟是小外甥女托人买的。 孙景文当下有些脸红,路上他竟不知道人家在运送他的聘礼…… “呀!从晋城弄回来的?走,咱赶紧去看看。”苏氏闻言连忙拉着孙良礼去后院看了,这大雁从晋城弄回来不容易,别路上没死,到她家死了,那就白费外孙女的心思了。 周意和孙景文也跟了上去。 苏氏和孙良礼来到后院,青九几个已经把猪羊给抬下来了,大雁装在周意乘坐的马车,她的马车里有炭炉,侍卫暂时也没动。 见周意又弄来四头羊和两只猪,还都挺肥的,苏氏的眼皮子跳了跳,不由回头问道:“这都是你自个喂的?” 她记得去年周意就买了六头羊,去年年前杀了只,就剩五只了,后来那母羊虽还生了三头小羊,但她记得是三月份才生的,今年外孙女都给她送了六头羊了,这才过去九个月,那小羊该长不到这么肥,还有这猪,她夏季才给外孙女送过去的小猪仔,就长了有三百斤肉了? “不是我自个喂的,我家都不喂猪羊了,这都是我托给东来庄喂的。”周意说。 苏氏扯了扯嘴角。 孙良礼也嘴角微抽。 小外孙女这肯定是占人家便宜了,拿小羊羔小猪仔换人这么肥的羊和猪…… 周意掀开马车帘,把装了大雁的笼子提出来道:“外婆,你赶紧放屋里去。” “哎,哎。”苏氏生怕大雁冻死,忙提着大雁走了。 “青九,你们帮外公把猪和羊也赶进棚子。”周意又说。 孙家后院也建了两个大棚子,还算密实挡风,家禽牲口如今都在里头关着,周意也知道的。 孙良礼见东西送都送来了,也没客气了,赶紧弯腰把猪羊都松绑,然后往棚子里赶。 周意又掀开一个马车帘,先把两个大首饰盒抱下来,放到孙景文的怀中,又把装着白玉花瓶的大礼盒抱了下来。 孙景文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先抱着,一会儿进屋给你看。”周意也没多说。 见田氏和齐安都在后院一角看着这边,她又喊了声:“你们把车上的绸布都搬到我小舅舅屋里去。” “哎。”田氏忙应了声。 东西都搬好了,几人又回到了孙景文的屋。 “小舅舅,我带来那些绸布,四匹红绸提亲的时候送,余下十六匹绸缎下聘的时候用。提亲时配四件首饰、六个果盒、两只大雁,加上红绸,十六之数,也算吉利。我就光想到要给郑家送礼了,忘了你做新郎官也要红绸,回头我再给你送来两匹红绸,你也做身衣裳,余下的料子做喜绸好了。”周意关上房门,说道。 当今结亲送礼,提亲时要送一次大礼,正式下聘时要送更多的礼,但朝廷对提亲有个奇葩的规定,八品官以下的百姓送礼不能过四,布帛不过四,首饰也不能过四,不过小舅舅中了举,肯定有些特权,食物果盒倒是可以送六盒,平民百姓最多只能送四盒,下聘送大礼时就没硬性规定了,只要有钱尽管送。 这红绸提亲的时候送,正好给郑家留时间做嫁衣被褥。 说着她又打开三个礼盒,说:“这两套头面到时候你就送郑姑娘做聘礼,一套黄金嵌红宝头面,十六件,一套黄金点翠头面,三十三件,添进礼书也算有排面了,这对白玉花瓶是萧衍给你添的聘礼,他说为你做媒,总不能食言,等你成婚那日他还要来为你主婚呢。” 孙家三人都惊呆了。 “这……你咋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过来啊?”苏氏感觉自个心跳都有些加速。 这些东西,她一个没啥见识的乡下妇人都能感觉出来很贵。 绸缎倒罢了,以前外孙女就送过她家绸缎,她倒是有了一定承受能力。 白玉花瓶她也看不出来价值,可那一套十六件的黄金嵌红宝石头面,她感觉这套首饰用的黄金都该有一斤了…… 再加上宝石,得多少银钱啊? 还有另外一套,虽黄金用的不多,可看着也太精致好看了,比上回郑家送给俩外孙女的珠钗还好看,且有三十三件配成一套,这估计也不比黄金嵌红宝石的差多少。 孙良礼回过神来,连忙道:“你这是干啥?赶紧把东西收起来,你有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个用,别傻乎乎的啥都往外送。” 周意有些黑线:“我又没送给外人,不是送小舅舅的吗?再说了,这些东西没多少银子,我是从萧衍开的银楼买的,材料工人都是自个的,我才花了几百两银子。” 苏氏一脸不相信:“你就胡扯吧,这么些首饰用金就得个二十多两吧?黄金不就得几百两了?那宝石手工啥的都不要钱?” “对啊,用金耗了四百多两银子,加上别的我一共花了五百两。”周意眼都不眨地说。 “……”苏氏默了默,随即赶紧把盒子盖上,说:“你带回家去存着,这个花瓶你也带回家去,好不容易赚点银钱全补贴我家了,自个不知道留点日后当嫁妆啊?” 孙景文也道:“这些东西我不要,你还带回去。” 他怎么好意思收周意这么贵重的东西,再说他相信那郑姑娘肯定清楚他家的条件,嫁给他也不是图什么,实在没这个必要。 周意叹了口气,说:“外婆,你记得我说过我弄了个商队吧?如今我丝绸生意也做,玉石珠宝生意也做,这些东西我想要多少都有的,我还给自个留了好多比这些好的,而且我今年靠着商队也赚到手好几千两银子了,我还有俩铺子呢。” 她今年光做成衣生意,算算扣除成本,预计也能赚个几万两银子了,但怕说出来吓到几人,便只少说了些。 孙家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竟不知道外头的银子这么好赚的? 陆家二房出去跑商这么些年,也没见赚到几千两银子,外孙女才干了半年就有这么多利润? 孙景文倒是想到了义阳王。 陆家二房赚的银子少,主要是因为门路少,就算找到便宜的货源也找不到什么好的销路,只因多数大户都有固定的路子进货,轮不到做陆家的生意,再则就是关税成本,像利润高的商品,酒、布帛、皮毛、茶叶、珠宝等都是重税。 而义阳王听说很是有钱,门路也多,外甥女开铺子就知道挂在义阳王名下,想来商队也是一样,有义阳王帮忙,一年赚个几千两银子应也是可能的。 苏氏狐疑地看着周意:“你说的是真的?” “你忘了我上回给你的珍珠了?铺子里卖的,至少要百两银子,我让人外地去买,就只要二两银子,还有这样的红宝石,十两银子我能买一堆,还有那绸布,进货价还不到咱们当地售价的二成高,压根就不值钱的。不过这些事情,你们可不能往外说,传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周意神秘兮兮地说。 实际上如今除了丝绸,她压根不知道玉石珠宝有多少利润,她虽让玄一去采购珠宝玉石了,但人还没回来呢,不过她后世便知道玉石珍宝利润可达数十甚至上百倍,如今这些生意开发得还不全面,利润该不会更差,想来这也不算吹牛。 苏氏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外头有人喊。 “景文!景文,你在吗?” “是伯仲。”孙景文听到声音有些疑惑地挑眉。 王伯仲跟他一道回来的,也是晌午刚到家,怎么这会儿又找来了。 苏氏和孙良礼倒是想到,王思宁这时候该差不多要生了。 两人看了孙景文一眼,孙景文顿时神色一凛,显然也想到这茬了,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第289章 要生了 “景文,我、我妹要生了!”王伯仲看到孙景文出来,喘着大气道。 “怎么就生了?不是说还得有些日子吗?”苏氏追出来问道。 她这第一个孙儿,也是很重视的,她虽看不上王思宁,但时不时也会请大夫给王思宁看看,王家附近的稳婆也给提前打好招呼了。 之前大夫看的,说是该到腊月二十左右生产的,今日这才腊月初八呢。 王伯仲闻言有些内疚地低下头。 都怪他,他今个一回去,小妹就闹着他,让他来孙家再帮她说说情,她还是没有打消想回孙家的心思,他一狠心,便把孙景文要娶郑家闺女的事情给说了,结果她小妹反应很是激烈,然后就开始喊着肚子痛了,早知道他就不说这事了。 苏氏见王伯仲一时没说话,不由急道:“喊稳婆去了吗?” “喊了。”王伯仲连忙点头,又看向孙景文道:“我小妹说想见你,你去看看她吧。” 孙景文觉得王思宁生孩子他确实该去看看,便回头看向苏氏:“娘,那我过去一趟?” 苏氏皱起了眉:“我去吧,你一个男人去了也派不上啥用场,我过去。” 她已经打算过两日就去郑家提亲了,这时候让景文去看王思宁,再传到郑家的耳朵里,可别生了啥误会,再说她也对王思宁不放心,怕那女人继续纠缠她儿子。 “去吧,小舅舅,我跟你一道去。外婆,你跟外公在家,别跑来跑去了。”周意出来说道。 妇人生产本就危险,后世那般先进的医术,产妇的死亡率都算高的,何况是这古代,就算是为了孩子,孙景文也应该去,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跟郑家的婚事更加波折,不管失了孩子还是失了前妻,这两家结亲的事定是要延后了。 孙景文正想点头,孙良礼顿时皱起了眉:“你个小孩家家去干啥?” 他倒是不反对儿子过去看看,毕竟这生孩子是大事,但那妇人生产,一屋子血腥味,他怕外孙女去了别被吓到。 “外公,你就让我去吧,我就在外头等着,得了消息回来跟你们送信。”周意委屈巴巴。 孙良礼可好久没见过小外孙女这副模样了,当下不忍心拒绝,下意识便应了:“那好吧,你可别跑进产房。” “嗯。”周意应了声,随即连忙喊了青九赶了她的马车来,又让人把其余马车赶回家,这情况她今晚可能不回家了,这么多匹马外公家的棚子可关不下。 苏氏想起什么,又说:“你们等下,我给你们装点东西带着。当家的,你赶紧去后院抓几只鸡绑好。” 边说她边小跑着去她屋里收拾东西了。 这孩子生下来,当娘的得补补身子才能下奶,再说王思宁生的毕竟是他们孙家的孩子,不送点东西也不地道。 “哎。”孙良礼也反应过来,忙去后院抓鸡去了。 没一会儿苏氏抱了两床小被褥、几件小衣裳和一些尿布出来,放到马车上,这些东西都是她平日闲着无事时做的。 随即她又跑去厨房装了两篮子东西出来,一篮子是鸡蛋和鸭蛋,另一篮子是干枣和几斤红糖。 最后想了想,苏氏又怕王思宁生产的时间太久,装了些蜜饯和孙景文从晋城带回来的茯苓糕,对着周意道:“你若饿了,这些东西先垫垫肚子,若是快天黑了孩子还没生出来,你就先回来,让你小舅舅等着就是。” “嗯。”周意应了声,随即她想起什么,又问王伯仲:“你小妹的情况怎样?” 王伯仲愣了愣,然后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我找了稳婆过去,小妹就让我来喊景文,我就来了……” 当时他小妹叫得撕心裂肺的,吓得他什么都忘了问,赶紧跑过来喊人了。 周意有些无语,又看向苏氏:“外婆,你把家里的人参掰下一节给我带着,万一有什么事,关键时候还能吊口气。” 她送孙家的两株人参都是百年老参,功效很大,关键时含上一片便能吊口气,那百年老人参长得很不规则,像分了几只腿似的,掰下一只腿就足够用的了。 苏氏闻言暗怪自个没想到这茬,产妇生产很是危险,她一时忙乱得都给忘了。 “哎,我这就去。”苏氏连连点头,又赶紧跑回屋翻出人参掰了一节拿出来。 这时孙良礼也绑好鸡出来了,一共抓了六只,见东西都齐了,周意便招呼王伯仲和孙景文上车,往王家赶路了。 王家在寿宁村隔壁,也不算远,马车过去大半刻钟就到了。 王家就一个小院,虽说挺小,房子也有些旧了,不过收拾得倒是干净,正屋一间堂屋带两间卧房,院子两侧还各有间房,一个干净些像卧房,另有一间有点破像是柴房。 王家没有单独的厨房,只在堂屋里砌了两个小灶台,两侧墙角各一个,可以做厨房用也可以做饭厅,正好两个灶台一边连着一间房,许是跟屋里的炕通着,这般烧饭便能把热气过到屋里,倒是可以节省柴火了。 三人拎着东西走进堂屋,堂屋因当作厨房用,灶台案台和许多桌椅板凳杂物几乎占了八成空间,显得很是拥挤,不过因为灶台上烧了热水,倒是挺缓和。 两边的房间都有土布帘子阻隔,也看不到里头的情况,只听里头传来年轻女人的惨叫声和妇人的劝导声。 孙景文听着,很是着急的样子。 王伯仲更是担心,他连忙往里头喊了声:“娘!思宁怎么样了?” 一个中年妇人从一间房里端了盆热水出来,她看到孙景文和周意愣了下,似也不知该说什么。 “娘,思宁怎样了?”王伯仲又问了句。 那妇人便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坐吧,一时半会怕是生不出来。” 说完转身出去倒水了。 “大哥……大哥,是不是景文来了?”里头传来一道虚弱的喊声。 “哎!景文来了!”王伯仲连忙应声。 “景文……景文……”王思宁在里头喊。 孙景文两手交握捏了捏,应道:“哎!你怎样了?” 他虽说对王思宁没什么感情了,可到底王思宁在为他生孩子,他自然心里头是有些担心和忐忑的。 “景文……你可算来了……啊!”王思宁说着说着惨叫了一声。 孙景文的手捏得更加紧了。 “我说你咋不听呢?让你别喊别喊,一会儿生孩子都没力使了!”里头的稳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我疼!我喊下还不行吗?”王思宁的声音显得有些愤怒。 “你那是喊一下吗?叫了这么大半天了,体力都耗光了,一会儿哪来的力气生孩子?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咋说也不听。”稳婆也不高兴了。 那刚出去倒水的妇人这会儿回来,听到里头的声音,也有些没好气地冲着里头喊:“你省点力气!还没到生的时候呢,一会儿没力气生你更受罪!” 说完掀开锅盖重新舀了盆热水,又赶紧端了进去。 周意听着这还没开始生呢,也不知要等多久,便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第290章 牵强 在王家等到天都要黑了,总算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期间周意的耳朵也没少受王思宁的荼毒。 王伯仲和孙景文相视一眼,孙景文顿时傻笑了下,说:“这……这是生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视线紧紧盯着门帘,似想透过门帘看清屋里的情况。 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这会儿是既期待又紧张。 王伯仲也赶紧站起身来,心中也是高兴得紧,一来是小妹总算是把孩子生出来,不用受折磨了,二来也是因为自个有了外甥了。 两人听着里头窸窸窣窣忙活了一阵,王家婶子才抱了个盆从屋里出来了,孙景文和王伯仲忙紧紧盯着王家婶子。 王家婶子神情有些复杂:“生下来了,是个女孩。” 她虽知道自个闺女犯了错,可到底是心疼自个闺女,不想闺女跟自个一样。 这被休了跟她成了寡妇有什么区别?且名声还要难听些,所以她也想过让闺女再回孙家的,就像她闺女说的,哪怕成个妾都比如今好了。 原本她先前想着,闺女若是生了个男孩下来,说不定还能跟孙家缓和缓和关系,让闺女再回去,可如今闺女生了个女孩,也没为孙家延续个香火,她也是不好意思再张这口了。 孙景文倒是不在乎男孩女孩,只要是自个的孩子他都喜欢,忙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孩子吗?” “你去看吧。”王家婶子说。 孙景文感激地点点头,就往屋里去了。 周意见状也跟了上去。 屋里点了烛火,但光线也不是很好,此时王思宁像是失了所有力气似地躺在床上,稳婆则刚刚把孩子包好。 稳婆就是当地人,也是认得孙景文的,也知道孙景文和王思宁的事,见人来了,知道孙景文肯定是来看孩子,便笑着恭喜道:“孙老爷,恭喜喜得千金!这孩子嗓门大着呢,日后定是健健康康的!” 稳婆很是会看人下菜,若是换作那重男轻女的人家,她接生了个女娃娃,可不敢这么恭喜,但孙家不一样,孙家人对闺女可都好着呢,而孙景文不仅是个举人,脾气还好,且如今也算发达了,稳婆觉得肯定能讨得不少赏。 孙景文的眼睛还盯在稳婆抱着的孩子身上,闻言回过神来,忙往怀中掏了掏,摸出块碎银,递给稳婆道:“有劳了,把孩子给我抱吧。” “哎,哎,多谢孙老爷。”稳婆开心地接过银子,把孩子递给孙景文抱着,便也不多打搅,很是上道地走了。 孙景文有些紧张地抱着孩子,一动也不敢动,小孩像是哭累了,这会儿都睡着了,他生怕一个动静会把孩子吵醒。 小孩刚生出来大多不好看,这小孩皮肤红红的,且有些皱巴,看起来似乎跟好看没什么关系,可孙景文却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 王思宁这会儿很是心灰意冷,她没想到她期待了这么久的孩子,本指望生个男孩得孙家看重,也能给孙景文日后的妻子添堵呢,谁知生出来居然不是个带把的,她要这赔钱货有啥用? 但见到孙景文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似的,王思宁眼中又生了丝希望来:“景文……” 因为长时间的喊叫,她的嗓音很是干涩嘶哑,此时她眼中涌出泪水,一副委屈的模样,加上因为生产面上失了血色,双唇又干又白,这会儿看起来好不可怜。 孙景文闻声有些不舍地把视线从孩子脸上移开,看了王思宁一眼。 王思宁顿时带着哭腔道:“我听说你要娶郑家的姑娘了,是真的吗?” 为什么是郑家的姑娘! 在她的梦中,孙景文便娶了郑家的姑娘,她曾以为她抢到了旁人的东西,没想到竟还是要还给原主了吗?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若是旁人就算了,可那个女人,她一想到自个梦中最羡慕嫉妒的就是那个女人,而这辈子的好运又被那女人给占了,她就要被气疯了! 孙景文觉得王思宁刚刚生过孩子,这时候讨论这事也太不合时宜,便说:“你也累了,先休息会吧。” 说完又低头看起了孩子。 王思宁却不依不饶:“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真要娶郑姑娘?” 孙景文深呼了口气,沉默了会儿,才说:“是。” 王思宁闻言一脸的扭曲,她缓了缓,才压抑住妒意,哀求道:“景文,你不要娶她,好不好?” 孙景文有些不耐地蹙起眉,他这会儿想安静看会孩子都不成,如今天都黑了,他也不好留宿,再说就算他不走外甥女也该饿了,他打算看会孩子就送外甥女回家呢,本就没多少时间好耽误,他是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王思宁讨论无意义的事上。 “这是我爹娘的意思,我已经应了,就不会反悔。”孙景文沉声道。 王思宁的手抖了抖,她死死抓住被褥,一脸的不甘心:“我不是不让你娶旁人,只是你娶旁的谁都行,就是不要娶她,成吗?” 周意在一旁听得有些奇怪,问道:“你认得郑姑娘?” 还是有仇的那种?不然为何说出这种话? 王思宁闻言双颊微颤,目光闪烁了下,随即她又看向周意,隐藏住眼中的仇恨之意,说:“不认识。” 周意目力极佳,哪怕这屋里如今光线有些昏暗,她也注意到王思宁刚刚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觉得王思宁应是被她说中了,绝非这女人口中所说的不认识。 可在周意的印象中,郑雅娴应当是跟王思宁没有过什么交集的。 王思宁一直生活在乡下,哪怕嫁到孙家那段时间,也很少出门,出门便是有人陪着,郑雅娴也难得会跑到乡下地方,加上以前郑雅娴跟孙景文都未说上过话,又怎么会跟王思宁有过多的交集?甚至她看着王思宁的样子,好像还跟郑雅娴有仇? 周意突然又记起来,王思宁第一次去她家时,就像认得周二娃似的,且第一次在县里见到她,看她的目光还很奇怪。 明明该不认识的人,到底为何会一方表现出认识?且像有过交集? “既不认识,你说我小舅舅娶谁都成,就是不能娶郑姑娘,总要有个理由?”周意紧紧盯着王思宁的脸。 孙景文也有些奇怪地看向王思宁。 王思宁目光闪了闪,想了会儿,才说:“那郑家是经商的,景文,你日后若是要做官,娶个这样的女人对你名声不好。” 孙景文皱起了眉,他虽是读书人,可从未轻视过商人,他的好友刘通便是出生商户之家,自个的外甥女也在做生意,士农工商,有商才会有工,这居住县城内的普通百姓才能有个营生,城内百姓有营生才能有钱买农民种的粮食蔬菜,喂的鸡鸭猪羊,农民才能换来油盐酱醋和生活用品。 所以他觉得,只要不是剥削工人、恶意抬高物价的商贾,都是值得敬重的,他没想到王思宁这女人自个品德不行,竟还轻视他人,当下对王思宁更加厌烦了起来。 “你既觉得经商不好,以前为何想要我手里的生意呢?难不成生意给你做就行,旁人就做不得?”周意问道。 “那……那怎么能一样,郑家是商户,农民私下做点生意,那不还是农民吗?”王思宁说。 周意冷笑了声:“官员家眷多的是做生意的,娶商户之女的亦是不少,也没见谁因此影响仕途,除非是他们自个干了坏事,你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第291章 映雪 王思宁还想说什么,本在门口听墙角的王伯仲没忍住走了进来。 “小妹,你累了,别说话了吧。” 他本念着小妹对景文的执念,想留有空间给两人说说话的,也好让小妹心中好受一些,没想到小妹这一说话便又惹得景文和周丫头不高兴了。 景文成亲这事,本也轮不到他们王家管了,再说他知晓景文的性子,从不畏惧权贵也不看轻所谓的下等人,就像当初景文听不得人说他们家穷,如今又怎么听得了人说郑家是商户所以低贱? 小妹说这些话简直是犯了孙景文的忌讳,再加上周意提起旧事,说起他小妹惦记她生意那事,王伯仲觉得实在丢人,不得不进来打岔了。 王思宁见大哥也不让她说,心中有些不高兴,但好歹恢复了些理智,想着这般强硬地不让孙景文娶妻确实不是什么好办法,也是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急了,这事还是要另想法子。 于是便又看向孙景文解释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担心你,景文,你把咱们的孩子抱给我看看,成吗?” 周意目光闪了闪,有些可惜心中的想法没得到证实,不过这女人即使是她所想那样,脑子也并不好使,又是个只会依赖旁人的性子,难成大事,便暂且不管她了。 孙景文听王思宁说‘咱们’的孩子,总觉有些不自在,虽说这孩子确实是他和王思宁的…… 随即他又面色柔和地看了看怀里的小孩,半会,才不舍地把孩子抱到炕上,让王思宁看看。 王思宁见孙景文靠近,柔柔一笑,她伸手摸了摸襁褓,偏头看了小孩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随即又面色柔和地看向孙景文,问道:“景文,你说咱们的孩子取个啥名好?” 孙景文闻言微怔了下,随即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见窗外还映着雪色,不由吟道:“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王伯仲听孙景文吟起这首诗,不由一惊:“景文,你……” 这首诗的后半段是,野光浮,天宇迥,物华幽。中州遗恨,不知今夜几人愁?谁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尔,决策尚悠悠。此事费分说,来日且扶头! 分明是一首讲述恨失国土、壮志难酬的诗,今日景文刚得了孩子,吟这首诗不太合适吧? 随即他又想到当今朝廷的做派,若是再不改变,丢家失国怕也是早来晚来的事,也不由叹息了一声。 “映雪,叫她映雪。”孙景文回过身道。 “映雪……”王伯仲喃喃念了一遍。 囊萤映雪,映雪苦读,景文喊这孩子映雪,也不知是在提醒自个刻苦读书以酬壮志,还是想要这孩子当个勤奋刻苦、有理想有抱负的孩子。 随即王伯仲又点点头,说:“好,就叫这么名。” 一旦国家有难,女子也该胸怀抱负,意志坚定,这孩子没出生在燕国最太平繁盛的时候,如今国家已有衰败之迹,等这孩子长大之后,未知会遇见何种光景,便就叫她这个名吧。 王思宁也听不懂孙景文吟的诗句,只知道孙景文给孩子起了名,不由笑道:“映雪,这个名好听。” 孙景文又走到炕前看看闺女,目光露出些柔和,随即拉着周意的手说:“丫头,来见见你表妹。” “嗯。”周意应了声,看了看炕上熟睡的婴儿,感觉这孩子刚出生实在是太小了,眼中不由露出些好奇之意。 王伯仲也探过脑袋看了看,一会儿惊奇一会儿傻笑的。 三人伸着脑袋看了会儿孩子,孙景文想起外甥女这会儿还没吃饭,加上还得回家跟爹娘报信,才有些不舍道:“伯仲,我跟丫头先回家了,你多费心照看些孩子。” “好,我送送你们。”王伯仲见天色也是不早了,便没留人。 王思宁顿时一惊,急道:“景文,你多陪陪我不成吗?” “丫头还未吃饭呢,我爹娘也在家等着信,就不多留了。”孙景文说话时眼睛仍盯着孩子。 “你们在我家吃不就成了?我娘已经在外头烧饭了。”王思宁还是不愿孙景文走。 “不了。”孙景文有些冷淡道。 他何尝不想多跟孩子相处,却是不愿同王思宁多作纠缠,毕竟他过几日便要去郑家提亲了。 说完,他收回留恋在孩子身上的目光,对着周意道:“我们走吧。” 周意点头,跟着孙景文便出去了,后头还传来王思宁有气无力的呼唤声。 …… 回到孙家,孙良礼和苏氏得知王思宁平安生下了个女孩,也很是高兴,恨不得立马去见见孩子,可想起过三个月孩子就要抱来他们孙家,为了防止那女人以为他们孙家给她脸了,到时又要打着孩子的名义找上门,他们孙家还是不要同王家走得太近为妙,只好暂且按捺住心思。 想到孙景文和周意还没吃饭,苏氏又赶紧去厨房端了饭菜出来,招呼两人吃饭。 今日因为周意来了,苏氏烧了不少好菜,前几日她杀了头羊,羊肉还有很多,便做了一桌羊肉菜,有羊肉汤、酱闷羊排、米酒炖羊肉、葱爆羊肉和凉拌羊肉,别的菜只有一个木耳炒鸡蛋。 饭间,苏氏笑道:“还好婷婷被她娘接回家了,不然看到这一桌菜又吃不下饭了。” 周意闻言也想起去年陆婷婷在她家留下的阴影,顿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同情。 孙景文也听自个娘说起过陆婷婷的糗事,不由笑了笑,想起什么,说:“对了,爹,娘,老师给我来了信,说若是我明年得了空,便去江南一带看看。” 孙良礼点点头,说:“出去看看也好,不过你打算啥时候去啊?我是打算把你的婚期定在五月底的,家里打算二月份重新起房子,房子盖好了正好给你们成亲用。” 重新盖房子的事孙良礼去年便有打算了,他家这房子住了也有二十来年了,都老旧了。 他想把房子拆了重盖,一来多盖些房间,如今他家多了齐安和田氏两个,回头还得把小孙女接回来,郑家姑娘嫁来时估摸也会带一两个下人,他家这房子就不够住了,二来也是他儿子中举后盖房能建一尺高的台基,这台基越高房子便越不容易受潮,房子也能住得久些安稳些。 孙景文想了想说:“那等婚事定下来,我开春时还去晋城念书,五月份回来,六月份去江南好了。” 苏氏皱了皱眉:“这么赶?成亲几日就要走?” 这小子一去江南,她估摸得好久才会回家来,总不能刚娶了新媳妇就让人守空房吧? 孙景文有些为难:“我这一去估摸就要半载才能回来,去晚了怕年前就回不来了。” 周意问道:“小舅舅,你的老师,说要你去江南什么地方?” 她总觉得孙景文的老师不会让他无缘无故去江南游历,总不可能因为江南风景好?再说那江南一带地方可大了,也不是处处风景好的。 孙景文说:“老师说让我到处看看,尤其是禹州和丰州一带。” 周意闻言皱起了眉,心想这两个地方可不太平。 萧衍曾跟她说过,禹州和丰州一带本是两个通往海外的大港口,可当朝开国皇帝上位没多久,便下令海禁了,海禁的原因有很多,倭寇猖獗便是其中一大主因,哪怕如今海禁,两地仍时不时有倭寇侵扰。 但孙景文的老师总不会要害自个的学生,也不知道他想让小舅舅去这两个地方做什么? 周意心中虽疑惑,却未此时问出声,省得外公外婆担心,便对着孙良礼和苏氏说:“外公外婆,若不小舅舅跟郑姨的婚期便定早些吧,定到二月份,等成了亲,让小舅舅带着郑姨去晋城住几月,房子盖好了再让小舅舅把郑姨给送回来,虽说着急了些,但总能让他们多相处些时日,不然等小舅舅回来时,郑姨怕都忘了小舅舅长啥样了。” 第292章 不靠谱 周意原本想着,小舅舅若是要去太平地方,带上郑雅娴一起倒也无妨,毕竟她也听说了郑雅娴至今留恋江南的风光,可既然是要去危险的地方,就不能再带着郑雅娴去了,只能让他们早一些成亲了。 孙良礼和苏氏闻言想了想,觉得这么着也成,就是婚期赶了些,不知道郑家那边能不能说得通。 “那成吧,若是郑家那边同意了,就定到二月份。”孙良礼点点头,又看向孙景文道:“你这段时间就呆在家,等成了亲再带着郑家闺女一起去晋城,家里等你们走了再盖房。” 孙景文想了想,应了声:“好。” 吃过饭,天色已经很晚了,孙家只有四间卧室,苏氏打算把孙良礼赶去跟孙景文住一间,她带着周意睡,另两间一间给青九和齐安睡,还一间给齐安的娘田氏睡。 周意趁着苏氏和孙良礼还在收拾,拉了孙景文去了他屋关上门。 孙景文见周意神秘兮兮,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了?” “小舅舅,你的老师让你去禹州和丰州是做什么?你知道这两个地方不太平吗?”周意问道。 孙景文没想到周意也知道这事,他惊讶地看了周意一眼,随即又释然点头:“我知道,这两处地方不太平。” “那你还是要去?”周意问道。 “嗯。”孙景文点了下头,便沉默了下来,似在考虑要不要跟周意说他要去这两处地方的原因。 周意见状直接走到炕上坐下,双手环胸等着。 孙景文无法,坐到周意对面,说:“倭寇是朝廷一大患,开国二百年来,东南沿海之处,倭寇时常来犯,年年要耗费朝廷大量军费,可却屡剿不灭。” 周意拧眉看向孙景文:“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倭寇屡剿不灭,一来因为咱们燕国没有厉害的水师,倭寇干着海盗生意,长年海上作战,自然难以剿灭。二来地方官员许有什么猫腻,或与倭寇狼狈为奸,中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你的老师让你一个文弱书生过去能做什么?还指望你去查探底细不成?” 孙景文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外甥女竟然知道这么多的事,不由惊讶道:“你……这些事情也知晓?” 他不得不重新评估一番外甥女的智慧。 见周意盯着他似等着下文,孙景文把手放在炕桌上,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犹豫了会儿,才说:“我今日跟你说的事,你便烂在肚子里。” “嗯。”周意点头。 “我的老师如今在翰林任职,内阁的裴相,是我老师的师伯,按辈分,我该唤他一声太师伯。” 周意闻言有些惊讶,她想到孙景文的老师定是有个不小的靠山,没想到却是个这么大的靠山。 她听萧衍提过一嘴,知道如今内阁的首辅姓李,这个裴相,应是次辅,但内阁一众辅相,相当于皇帝的秘书,站在当朝权力最中心,哪怕是个次辅也算是个很大的靠山了。 接着她又听孙景文说:“老师跟我说的事情也不多,我只知道以往禹州和丰州的知州,都是当今首辅一系的人,今年裴相出手,把禹州的知州换成了自己人,明年便要去禹州上任,老师想让我过去协助新上任的禹州知州,也顺带见见世面。” “裴相想做什么?”周意问道。 “清剿倭寇。”孙景文说。 “这事是不是有点危险?”周意一脸的黑线。 禹州说起来,倒是不如丰州一带的倭寇出没多,但应当也是不好对付,这裴相要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想来是个真心为国为民的官,可这事朝廷二百年都没干成,他就能干成? 她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有江东水师协助,这次裴相势要干成此事。若此事成了,日后朝廷清剿丰州一带的倭寇也会多些信心。”孙景文说。 “江东水师的将领也是你们的人?”周意问道。 孙景文点头。 周意闻言摸了摸下巴,今年恩科,孙景文的老师上了京,按他老师的话说是‘时机已成’,这个‘时机已成’想来就是指裴相一派的势力暗中发展到此时,又见朝廷实在不堪,忍不住想要出手干点大事了。 如今裴相要出手剿匪,便应是他的计划之一,可她怎么隐隐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呢? 半会,她才问道:“李相与裴相,可是不合?” 孙景文没想到周意也知道首辅姓李,看来这小丫头平日不仅关心生意上的事,倒还时时关心政局。 “自然是不合的,若不是李相谄媚小人,怂恿圣上沉溺于声色,如今朝中局势也不会这样。”孙景文有些愤怒道。 “既然不合,听你说起来李相又得皇帝信重,往年李相都一手把持着禹州和丰州两地,怎么今年就让裴相钻了空子?”周意有些疑惑道。 孙景文看向周意,神色微怔。 “想来裴相经营这么些年,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即使李相得皇帝信重,收拾起裴相应也有些麻烦。”周意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茶杯。 她摆了个茶杯,说:“江东水师。” 又摆了个茶杯,说:“禹州知州。” 想了想,又摆了个茶杯,说:“裴相既然势要干成此事,怕是会准备周全,许是还有旁人协助。” 随即她抬头看向孙景文,指着两个杯子问道:“若是这些人全军覆没,对于裴相一系来说,是不是要伤筋动骨?” 孙景文皱紧了眉,似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若是李相真与倭寇勾结,双方之间必定都有巨大的利益,李相怎会轻易让裴相钻了空子?”周意问道。 孙景文一惊:“你是说?” “倭寇这么些年清剿不灭,说明咱们的水师压根没有对付倭寇的实力,禹州一带看起来倭寇出没不多……”周意顿了顿,把几个茶杯合并,接着道: “但若是李相请君入瓮,特意设计裴相,那你们的人要对付的便不止是禹州一带的倭寇,还有丰州一带的倭寇,更说不准还有李相的人,届时你们全军覆没,朝廷再也没有勇气对付倭寇,裴相一系遭受重创,也只能憋屈地苟活。这对于李相和倭寇来说,可就是一劳永逸了。” “……”孙景文越听越是脸色发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周意又道:“但愿是我多想了,我只是觉得朝廷这么久干不成的事,没有这么简单。” 孙景文连忙问道:“那如果你所说是真,可有什么对策?” “先打听清楚,此次裴相行事是否太过顺利,若是顺利,那我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只能暂且苟着,江东水师、还有其余人,暂且不动,禹州只有一个知州在的话,不值得李相和倭寇下重手,不过知州还是会有危险,毕竟李相不可能让人长时间占据他的地盘,小心为妙吧。”周意说。 “就没有旁的好法子?”孙景文有些焦急。 “动了别人的大饼,想全身而退不容易,丢卒保车吧。”周意把刚刚代表禹州知州的杯子给拿了出来,往炕桌上一丢。 随即又对着孙景文说:“小舅舅,这事你还是别掺和了,对于裴相来说这或许只是他的一个谋算,既是失败,修养两年许还能翻身,对于你来说,那可是丢命的事。” 她若是真想出手帮忙,也未必不能成事,但她都不认识那个什么裴相,为人费劲巴拉地搏命不是脑子有病吗? 第293章 威胁 “那……那就这么算了?倭寇也不剿了?那新上任的禹州知州也不管了?”孙景文很是受打击。 他向来知道外甥女很聪明,刚刚他只跟外甥女提了裴相的计划,外甥女便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现在孙景文看来外甥女的智慧已经在他之上了,可外甥女都说此事没有好的解决之法,他不由生出许多无力之感。 当今朝廷奸臣当道,孙景文在知道自个老师背后还有一群不小的势力,又是真正有志之士时,还很是激动高兴,以为朝廷总算有些希望了,可如今听到周意说他们的计划很难有成功的可能,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这事是裴相一手策划,是继续打还是收手,自然由他来决定。”周意说。 “可……”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怕裴相这次的行动白费,倭寇不灭,永远都会是朝廷大患,又怕新上任的禹州知州丢了性命。可倘若这真是李相的计谋,贸然行动只会损失更大。小舅舅,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就连我大哥都知道的道理,小不忍,则乱大谋。更何况那新上任的禹州知州是裴相的人,你且送信给你的老师,让你老师跟裴相相商,若裴相真是个惜人之人,自会想法子搭救。而且,说不定是我猜错了呢?”周意安慰道。 实际上周意心里明白,那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这么久灭不掉,没有什么鬼才怪了,背后不知牵扯着多少人的利益,裴相不可能轻易就动得了旁人这么大的蛋糕。 当然也不排除裴相老谋深算,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毕竟能走到辅相这个位置的人物也不会简单,但周意可不愿意让小舅舅去冒这个险。 他如今才十七岁,哪怕平日表现得再稳重,见识也是不多,没经过什么事,如何一来便要搅和这么浑的水? 孙景文闻言稍冷静了些,点头道:“你说的是,我要尽快把你说的情况告知老师。” 不管如何,他还是要把这个事情先跟老师通个气才是,即使真是上了李相的当,老师和裴相他们也能有时间思考对策。 “嗯。”周意应了声。 随即周意听到外头有人的脚步声,定是外公来喊她去睡觉了,便站起身,快速说道:“小舅舅,我知道你心怀大志,但既然想要干大事,就得沉得住气,稳得住心。这世上多的是有才学有谋略有手段之人,但有耐心之人却少之又少。” 孙景文闻言心中一动,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周意,似有所悟。 周意对其点点头,便推门出去了。 …… 次日早上,周意见孙景文顶了双乌青眼圈出来,就知道他昨日没睡好,但气息却比往常收敛沉稳了些,想来是把她劝诫的话给听了进去。 如此周意便放了些心,吃过早饭便回家了。 最近萧衍一直在她家住着,她一回到屋,便见萧衍斜躺在炕上,一脸怨念地盯着她。 “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这不是王思宁生了,我去看看,青二他们回来没跟你说?”周意一进屋便倒在了炕上,心想这大冷的天还是呆在家舒服,确切地说是呆在炕上。 “说了,可人家生孩子,你去做什么?”萧衍仍旧一脸怨念。 提起了王思宁,周意便想起自个昨日的猜测,偏过头看向萧衍:“我感觉那个王思宁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萧衍轻挑了下眉。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就有些奇怪,后来到了我家,明明我大哥跟她不认识,她却一眼就在一堆小孩中认出哪个是我大哥。还有,那郑家的姑娘应也跟她不认识,可王思宁却像跟郑家姑娘有仇似的,你说奇不奇怪?”周意说。 “你大哥不认识她,说不定她不知在哪见过你大哥呢?郑姑娘如今要嫁给你小舅舅了,她仇恨郑姑娘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萧衍倒不是很在意此事。 虽说王家住的地方离保乐村不近,但好歹都是同一个县的,萧衍觉得说不定王思宁本就认得小时候的周二娃,而这俩小孩却都不知道呢? 至于王思宁讨厌郑家姑娘也是挺正常的,毕竟是情敌啊。 还有看周意的眼神怪,萧衍觉得那女人的脑回路本就奇怪,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原本我也想着她是不是真在哪里见过我大哥,可是她昨日求着我小舅舅说,小舅舅娶谁都成,就是不能娶郑雅娴。她又不认得郑雅娴,那我小舅舅娶郑雅娴,跟娶别的姑娘对她来说有什么区别?” 周意把双手枕在头下,又接着说:“而且我以前见到她时,就觉得她不是真心喜欢我小舅舅,可她却寻死觅活地要嫁我小舅舅,连自个的名声都不顾了。那时候我小舅舅可还是个童生,虽说家庭条件是比王家好些,但也不能算好太多,毕竟那时候王伯仲就是个童生了,王思宁长得又好,想找个比我小舅舅家庭条件更好的人家,也并非找不到。” 说着她又偏头看向萧衍,问道:“若你是个女人,为了一个并不喜欢的男人,不惜毁了自个的名声也要嫁他,你觉得你会这么干吗?” 萧衍扯了扯嘴角,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我又不是女人,怎么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脑回路?” 周意翻了个白眼,说:“就是让你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去想想,你觉得你会不会?” 萧衍只好认真地想了两秒,然后看着周意说:“不喜欢还要嫁,且不惜自毁名节,除非是有巨大的利益。” 周意闻言勾起一抹笑,递给萧衍一个赞赏的眼神,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当初我小舅舅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她自毁名声的利益,可现在却有了,以后这利益许会更大。” 萧衍微蹙了下眉:“你的意思,她是提前便知晓孙家会飞黄腾达?” “没错。”周意点头。 萧衍默了默,说:“那……她是有预知的本事,还是重生的?” 他作为一个穿越者,且集体穿越这事都碰到了,自然不觉得这事有多么诡异。 想来这个女人不是重生的,估摸就是像他们得了异能一样,有一种预知能力,不然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前知晓未来要发生的事。 “不像是有预知的本事,她若是有这种天赋,还混成如今这样,那我真得重新评估一下她的智商了。”周意说。 萧衍点了头,觉得也是,若是能预知未来,得多笨的人才能把自个混成这样? 要么是她预知的能力太差,仅偶尔能预知一些片段,要么就是她是重生者,且看她这心智,‘上辈子’应当也没什么见识,并且也没活太久,不然就是靠着岁数也能沉淀出些智慧了。 他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又对着周意说:“昨日晋王来信,让我回晋城过年。” 周意点点头:“你也是好久没回去了,回去看看吧,对了,正好当铺里的朝奉家在晋城,我正想着他该怎么回去,你走时顺带把他带着,让他可以多休十天假再回来上班,还有我当铺里的一些玉石字画之类的货物,我让人盘点好了,你带去晋城铺子卖。” 她当铺里的人除了一位从晋城调来的朝奉,都是当地人,这朝奉来回路上就要耽误十多日,多给几天假也是应该的。 当铺开了有半年多了,她还招了两个学徒专门跟朝奉学习辨认珍宝古玩字画,这么久也该学点本事了,他晚来上班十日也没什么大碍,真有看不准的,当铺先不收就是了。 萧衍一听不高兴了:“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 周意看向萧衍:“晋王一家毕竟是你的亲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总不能不管不问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过完年还来不?” 萧衍听到周意后头的话又高兴了起来,意意这是把他当作自己人,才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便心情颇好地凑到周意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回来去哪?” …… 两日之后萧衍便走了,周意又开始过起了宅女生活。 她在家也不是无事可做,近日送来的账目多,她光是看账便费了不少时间。 有县里当铺和菜铺的账目,还有晋城和义阳那边送来的成衣账目。 今年当铺的利润,约有一千四五百两银子,账目不是十分明确,主要是因为有三百多两账目还未收回,另外她让萧衍带去晋城的货物还不知道能估值多少,剩下的也不全是银子,还有一些房地契和货物。 如今她手里又多了县里的两套民宅、一套带后院的铺子,还有附近乡下的五套房子和一百三十七亩田地,周意把这些房地契已经过到了萧衍名下,倒是没打算卖。 宅子田地掌柜已经去跑过了,县里的几套房子倒是顺利收回来了,但乡下的五套房子其中有三户人家如今还住着原主人。 这三户人家是家里遇了事,不得已贩卖了房子田产,如今也没个地方去,掌柜去了撵不走人,便回来禀给她,她让掌柜把人留下,继续种自家的田地,回头给她交租子就成,其余乡下的田产也找了佃户帮忙种,房子也给佃户住着的。 至于县里的宅子,周意配给了家里条件不好的员工当宿舍,还有一间铺子,铺子也是不小,有三间门面,以前是开饭馆的,周意打算等过了年在铺子里砌个几个大烤炉,专门做烤肉卖。 如今萧衍庄子上的养殖场都扩大了规模,除了萧衍和她家吃用,平日再给下人发些,多数出栏的鸡、鸭、鹅、猪、羊都是卖掉了,这般大量售卖给商人得的价钱又不高,周意便想着倒不如自个开个烤肉铺子,烤鸡、烤鸭、烤鹅、烤全羊和烤乳猪都成嘛。 就是她也不知道怎么烤肉好吃,但好在庄子上有几个大厨,回头让人研究研究就是了。 蔬果铺子,开业七个多月,净利润倒是有二百多两银子。 另外就是成衣的账目,晋城那边送来的售出总账目共有十一万四千多两银子,义阳那边的是六万八千多两银子。 周意让铺子抽去五成水,算作铺子的盈利,余下的六成营收,掌柜都换做黄金给她连着账本一起押送了过来,一共送来了四千五百六十两黄金。 给铺子抽五成盈利,一来不能让铺子白辛苦,加上去江南进货的都是萧衍出的银子,送运费用也是萧衍出的,工坊的工人工钱和吃用也都是萧衍出的,服装设计图也是萧衍设计的,所以这也算是给萧衍的成本钱和报酬了。 周意对今年的收益很是满意,总的算下来她也净赚了九万多两银子了,等到来年,应当能突破二十万两。 眼看快要过年了,周意也没打算杀个猪什么的,一来她懒得搞,二来今年周德旺刚死,宴客也是不合适。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周意便让青九把陆启龙给送回家过年,也把周二娃给喊回了家住,这段时间便不让二娃去庄子上念书了,也让董先生清闲几日。 期间外婆来了周意家一趟,孙家今年一共杀了两头肥猪,一来因为今年孙景文中了举,家中来往的客人多了,平日招待客人少不了要烧肉吃,二来她知道周意家今年肯定也不杀猪了,便给周意送了半扇猪肉来。 苏氏来时跟周意说那王思宁又作妖了,苏氏和孙良礼带着孙景文亲自上门提亲那天,王思宁找了个小姑娘跑去郑家找到他们,说小孩病了,让孙景文去瞧瞧。 孙景文一听说小孩病了,自然是急得不行,当下便要去看孩子,苏氏说她去看吧,孙景文虽念着郑家颜面没反对,但心已经不在郑家了,郑家夫妇看这情况当时脸便拉下来了。 他们孙家上门提亲,王思宁这时候让人来郑家找人,这分明就是有意搞破坏,任谁谁能不气。 还好郑家姑娘大度,在闺房里听到这事,便赶紧派了丫鬟出来,说她也担心孩子,要那丫鬟随着孙景文一起去看看。 结果孙景文听到郑雅娴派人来说了这话,知道这是郑雅娴在为他解围,一来是想让他脱身去看孩子,二来是想让郑家夫妇不要对他过度迁怒。 孙景文感激郑雅娴大度,想着他若真是在提亲时半途跑了,反而会让郑家下不来台,于是倒又说不去了,让苏氏代他去看孩子,郑家夫妇这才脸色好了。 苏氏请了大夫过去王家之时,小孩自然没什么大事,就是吐奶了,大夫说是吃多了,可把苏氏给气得不行。 苏氏来找周意那天是腊月二十,说是孙景文和郑雅娴已经合过八字了,等到正月十六的时候正式去下聘礼,婚期要定到二月份的事也跟郑家提了一嘴,说了原因,郑家也点了头,这门亲事算是顺利定下了。 …… 近日周意家也没少收到年礼,有刘通家送来的、胡家送来的、王大壮家送来的、杨承德家送来的、周族长家送来的,还有不少在周意这得到好处的村民也多多少少提了些礼送过来,就连姜氏也来给她送了两只鸡,周意也都一一回了礼。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快天黑时,姜氏突然找上了门,神色有些焦急恐慌的样子。 周意见她当着人的面欲言又止,便知她许是有话私下对她说,便把她带到了自个屋里,关上了房门。 “是有什么事吗?”周意坐到炕上,看着姜氏问道。 最近姜氏倒是在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没给她惹过什么麻烦,平日也难得来打扰她,所以周意对姜氏倒还有些耐心。 姜氏似有些难以启齿,可面上又急得不行,她一手攥着另一只手,反复捏来捏去。 周意见状疑惑地挑眉,却也不开口询问,只耐心地等着。 半会,姜氏似下定了决心般,对着周意说:“二丫头,最近杨氏总来找我要银钱,她、她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周意挑眉。 “我、我、三娃他……” “三娃怎么了?”周意问道。 姜氏有些难为情,可也知道这事若是周意都帮不了她,就没人能帮她了,便咬了咬牙,豁出去般道:“三娃他不是你三叔的!” 第294章 置之死地 姜氏老老实实在一旁站着,心情忐忑地看向周意。 周意乍一听到姜氏的话,心中很是惊讶。 随即想到这姜氏生周二娃,是七八年之前的事,而杨氏既然用这事威胁姜氏,必定是那时候就知道了姜氏的孩子不是周三福的,不然事隔多年,她有什么有力证据能威胁到姜氏? 姜氏被卖到周家当媳妇至今,杨氏先前不说,忍到这会儿才说,只能说明她以前不敢说,或是不能说。 不能说或是不敢说当然不是因为家丑,杨氏和周大福极为不要脸,巴不得把二房三房都赶出家门,那必定是当初被人压制,或者说此事宣扬出去对大房没有好处,只会有坏处。 她又想了想周家人的关系,周大福和杨氏只疼自个的孩子,看二房和三房都不爽,徐氏看着对三个孙子表面都过得去,实际上真正在乎的只有大房和大房的孩子,对三娃也不冷不热,且对姜氏极为厌恶,而周德旺最是疼爱三娃…… “三娃是周德旺的?”周意问道。 如果是周德旺,这事便说得通了,周德旺在时,周家是周德旺把持着,他又最是疼爱三娃,大房若是把此事宣扬出去,必定会引起周德旺厌恶,说不定还会让三娃名正言顺成为他儿子。 原本周大福作为长子,是可以继承周德旺大份家产的,而周三福是个老实的,抢不过大房,周三娃上头有这么多顺位继承人,轮不着继承周德旺家产。 可若是周三娃成了周德旺的儿子就不能这么算了,届时至少周三福和周三娃都能名正言顺继承一份家产,甚至大房引起周德旺厌恶,周德旺说不定把家产多给周三娃分些,当初宣扬出去这事对于大房来说,可不就是没好处只有坏处吗。 如今就不同了,周德旺的家产都已经被周大福祸祸没了,杨氏当然能用这事威胁姜氏了,她又不怕毁了周家名声。 姜氏闻言惊了一下:“你知道?” 这事情,知道的只有周德旺、徐氏、周大福、杨氏和周意的爹娘,可那时候周二娃都很小,周二福又在周意没出生时就走了,孙枣儿走时周意也才三岁,难不成是周意的娘走前把这事跟周二娃说了,周二娃又告诉周意的? “我也是刚猜到的。”周意看姜氏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姜氏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周意,可想到周意有些在乎周三福的样子,便说:“二丫头,杨氏前段时间就来威胁我跟我要钱,要六两银子,我害怕,就把家里的四头猪卖了,粮食也卖了一石,凑齐了六两银子给她。可她昨日又来找我,说还要十两银子!我实在是凑不齐这么多银子了,可若是不给她,她就要把这事抖落出去,你说我该咋办?若是真让她抖落出去,我就没法活了,你三叔和三娃也没脸见人了。我说句难听的,三娃好歹也是周家的孩子,你三叔也没个后,三娃的事情若是暴露出去,日后连个给你三叔摔瓦守孝的人都没了。” 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我知道这事是我的错,可我不是自愿的,真的!当初我是周家买来的媳妇,我没法子,我……” 当初她是周家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媳妇,不像人明媒正娶来的,什么事都做不了主,更没个娘家做依仗,而周三福也不像人正常的,在周家也是没什么地位。 那时候周德旺强迫她,她压根就反抗不了,直到后来有了孩子,她也是认命了,为了三娃能好,她甚至要委曲求全讨好周德旺。 想起往事,姜氏便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我也不想听这些破事的经过,我只问你,杨氏威胁你,有何证据?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周意打断了姜氏的话。 姜氏抬袖擦了擦眼,一脸难堪道:“你三叔那、那方面不、不成……我跟他生不出三娃来,知道的人还有你奶和你大伯,杨氏有没有把这事告诉大娃和小红我也不知道。” 周意沉默片刻,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我……”姜氏有些不好意思说,她是想给杨氏银子了事的,可她出不起这些银子,只能找周意帮忙,又怕周意不愿意帮她。 “你想继续给她银子?”周意问道。 姜氏低垂着头,不说话。 “你给了一次,她便来要两次,给了两次,她便来要三次,这银子来得也太容易了,你喂得饱她吗?”周意瞥了姜氏一眼。 姜氏闻言神色有些慌,连忙问道:“那我该咋办?” “你说呢?”周意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我……”姜氏咬了咬牙,发狠道:“那我就跟她同归于尽!这样……这样好歹能保全三娃的名声了!” 周意扶了扶额,说:“今日有她来威胁你,明日说不定还有徐氏,说不定还有周大福,说不定还有大娃和周红,你能跟他们一起同归于尽?” “那我该咋办?”姜氏闻言呜咽一声,又掉下泪来。 周意指尖轻点桌面,半会,才说:“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姜氏擦了擦眼睛,有些不解地看向周意。 “你若是信得过我,等杨氏再去找你时,你便激怒她,让她把这个事情给抖落出去。”周意说。 姜氏呆了呆,半会,一脸难以置信:“啥?” “待她把事情宣扬开了,村民定是议论纷纷,届时你便去找族长和约正告她,告她诽谤你和三娃。”周意接着说。 姜氏一脸纠结:“这、这,我咋告她?三娃,三娃他确实是你爷的啊?” “三娃怎么可能是我爷的?他就是三叔的。”周意淡淡道。 “……” 姜氏看着周意一本正经地‘颠倒是非’,有种不知是周意疯了还是她自个疯了的感觉,半会,才扯了扯嘴角:“那我说了,也得有人信啊?” 这种事情,哪能是凭她一张嘴就能让人相信她是清白的?再说了,周三福那情况…… “我既让你如此做,定是有法子让人信你。你只要记住一点,三娃就是你和三叔的孩子,你跟周德旺啥事都没有,听明白了吗?”周意说。 “……” 姜氏默了默,狐疑地看着周意:“这能成?” “你跟人拼命都敢,倒不敢跟我赌一回了?”周意淡淡瞥了姜氏一眼。 姜氏闻言低下头,内心挣扎了半响,才深呼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周意,咬牙道:“好!我信你。” 周意点了下头,又对其挥了挥手:“去吧。” 姜氏看了周意一眼,又看了周意一眼,半会,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姜氏走后,周意撇了撇嘴,把青九喊了过来,吩咐了些事,之后又把周二娃给喊过来,细细嘱咐了些事,这才洗洗睡了。 第295章 开祠堂 年初二周意带着几个小孩去孙家拜年,如今孙家多了两个人住,周意几个小孩再住孙家就挤了,所以呆了一日得了压岁钱也没在孙家久留,便回了。 之后周意便又窝在了家中。 自从初五开始,周意便听大丫说了些村里的闲言碎语,杨氏在村里到处宣扬,说周三福生不出孩子,周三娃其实是个野种。 周意闻言勾唇一笑。 这杨氏说话倒是知道捡着说,只跟人说了周三娃不是周三福的,却没告诉旁人周三娃其实是周德旺的,这话若是传到了周嘉仁的耳朵里,估摸除了会处置姜氏,说不准还会把周三娃给赶出村去,当真是不给这母子俩活路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个事情瞬间便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出两日,已经有小孩跑到周三福家,骂周三娃是个野种了,姜氏只好关上了院门,闭门不出,但仍时不时有小孩跑到周三福家扔石头砸门。 到了正月十三早上,周意见事情已经闹得差不多了,便让大丫去通知姜氏,之后又喊了青九去县里办事。 姜氏得了大丫的通知,这才开了门,先是拉着周三娃跑到杨约正家去哭闹一场,说杨氏恶意造谣,污蔑她和三娃,求杨约正为她做主,后又跑到周族长家逼着周嘉仁开祠堂公开问审。 周嘉仁近日当然也听说过这事,他本就在考虑要不要出面管呢。 出面管吧,事情真定下来了周家又丢脸,若保乐村只有他们周姓一族就罢了,还有杨姓一族整日等着看周家笑话呢,不管吧,他们这周家的血脉便要不知被哪来的野种混淆了,所以还在犹豫之中。 看到姜氏竟然胆敢找上门,且口口声声说自个被人污蔑了,他心中便想着周三娃说不定还真是他们周家的孩子,若是能证实周三娃真是周三福的血脉,那么这事情就是杨氏造谣,届时丢脸的便是杨家人了。 于是便也不再犹豫了,当下便开了祠堂,召集了村民过去公开问审。 这样的事情未出嫁的小女孩不便过去参与,但因为涉及周德旺一家的事,周意家还是来了村民,说要请周二娃去周家祠堂。 “小妹,那我先过去。”周二娃跟周意打了声招呼。 “嗯,去吧。”周意点头。 周二娃随着村民来到周家祠堂,便看到乌压压一群人,似都在等着看热闹。 祠堂内正前方,周嘉仁、杨承德和几位族老站着,姜氏跪在大堂中间搂着周三娃哭,杨氏站在一旁。 周三福也被请来了,闷着头在大堂一侧站着。 直到周二娃走了进来,对着各族老施了一礼,也站到大堂一侧,周嘉仁才开口说:“人齐了,那就开始吧。” 他视线扫过众人,接着道:“诸位估摸也是听说了,最近村里流言四起,说姜氏不守妇道,说三娃是个野种。” 他又看向杨氏问道:“杨秀梅,这话可是从你那传出的?” 杨氏闻言昂了昂脖子,说:“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周三福压根生不出孩子,姜氏是偷了人才生出来的三娃!” 围观的村民见杨氏当着周三福和姜氏的面还敢如此说,当下对杨氏的话又信了几分,顿时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有同情周三福的,有骂姜氏不守妇道的。 周嘉仁的脸黑了黑,重重咳了一声,待人安静下来,又看向姜氏问道:“姜氏,你可有话说?” 姜氏此时心中十分紧张,可她想起周意的话,又愤怒地抬起头看向杨氏,大声喊道:“她说谎!她压根就是污蔑我!三娃不是三福还能是谁的?” “谁说谎了?这事咱家谁不知道?”杨氏瞪了姜氏一眼。 周二娃突然站了出来,对着众族老行了一礼,说:“族长,约正,小子有话想问杨氏。” 周嘉仁见周二娃彬彬有礼,当下心中有些满意,想着他们周家还是有出众的小子的嘛,于是心情便好了些,颔首道:“你问。” 周二娃点点头,转身看向杨氏问道:“杨氏,你所说的咱家,是指我爷一家吗?” 杨氏这才想起自个被休了,她话都说习惯了,一个顺嘴就说成‘咱家’了,当下没好气应道:“是!” “那请问,方才你所说,我家人都知道这事,是指谁都知道?起码我和小妹是不知晓的。”周二娃又说。 “哼!你当然不知道,你那时候还小,家里的大人都是知道的!”杨氏翻了个白眼。 “那么就是说,我爷我奶,我大伯,我爹娘和三叔都是知晓此事的?”周二娃又问。 “废话!当然都知道。”杨氏有些不耐烦。 “你们是何时知晓此事的?”周二娃接着问道。 “早就知道了!从姜氏怀了孩子就知道了,你有完没完?”杨氏有些火大了。 周二娃便转身,又向各族老行了一礼,说:“小子的话问完了。” 几个族老都活了老大岁数了,听到此时已经听出不对味了。 周嘉仁看着杨氏冷笑一声:“你说你们早就知道此事?” 杨氏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当下回道:“是!” “德旺有多疼三娃,大家伙都看在眼里,若三娃真不是三福的,他这么疼三娃是缺心眼么?”周嘉仁冷笑连连。 杨氏顿时被问得呆住。 围观村民听到周嘉仁的话,也反应过来杨氏的话漏洞百出了。 “就是啊,杨氏说周德旺在姜氏怀孕就知道这事了,咋可能还对三娃这么好?要换做我不把三娃给掐死都算好了。” “可不?听说当初周家三个小孩念书,三娃的书本和纸墨是最多的,不是自个的亲孙子能这么疼?” “这杨氏可别是为了报复周家故意造谣吧?” “我看像。” 杨氏一听风向转变,急得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三娃是周德旺的孩子!”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就连周嘉仁和杨承德都呆住了。 杨氏这话,倒是令在场众人觉得有些可信,若周三娃当真是周德旺的,便能够解释为何周德旺偏爱周三娃了。 老来得子,能不喜欢吗? 可……这可是公爹和儿媳乱伦啊! 姜氏此时许是因为刚刚周二娃的维护,对周意和周二娃更多了些信心,呆滞片刻顿时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跟公爹清清白白,三娃本来就是三福的!” 说着她看向周三福,问道:“三福!你说,三娃是不是你的孩子!” 周三福看了姜氏一眼,半会,闷闷点点头。 杨氏一见连忙说道:“现在三福靠着你照料,当然是听你的!” 随即她目光又扫向众人,大声道:“你们别被这贱人给骗了!三福压根生不出孩子!这贱人是与自个公爹通奸才生出的三娃!” 说完,杨氏恨恨瞪了姜氏一眼。 通奸罪名一定下,即使死不了,这姜氏估摸也是活不下去了,村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让这个贱人不识相,竟敢不给她银子还羞辱她,那她便让这贱人去死! 第296章 请大夫 周三福的情况村民都知道,本来就脑子不好使且身有残疾,所以杨氏说周三福生不出孩子,倒是有些可信度,加上周德旺确实对周三娃极为偏爱,众人这会儿多半都信了杨氏的话。 顿时大家看姜氏的眼神就变了,盯着姜氏指指点点。 这事说起来也是人家事,可到底一个当公爹的不顾三纲五常,一个当儿媳的不守妇道,让人听着就觉龌龊不堪。 姜氏被人这般指点,只觉羞辱至极,她不由蜷缩了下身子,随即又偷偷瞥了周二娃一眼。 这事虽是周意指点她如何做,可今日开祠堂问审的毕竟是龌龊事,村里未婚的小姑娘都没有到场,只有周二娃来了,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二娃身上了。 周二娃感受到姜氏的视线,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姜氏便稍微放了些心。 周嘉仁此时也觉得面上难堪,虽说如今听着杨氏的话,这三娃应还是他们周家的孩子,可也没让周嘉仁觉得舒服些。 毕竟这姜氏不管是与外人干了龌龊事,还是与自个公爹干了龌龊事,传出去都极为不堪,实在让人笑话。 他先前见姜氏口口声声说自个是被人泼了脏水,还以为姜氏有什么证据证明自个的清白,故而把村民给召集来了大半。 如今祠堂内围观的,不仅有周家人,有杨家人,还有不少外姓人。 可等了这么半响,他见姜氏除了会喊自个是清白的,并没有拿出什么有力证据,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周嘉仁便看了杨承德一眼。 杨承德似有所觉,不由双手插袖,垂下了目光。 保乐村不是个古老的村子,姓氏复杂,但村里多半都是姓杨的和姓周的人家,建了祠堂的也就周姓一族和杨姓一族。 今日审理的是他们周家的事,自然开了周家的祠堂,杨承德虽是姜氏喊来主持公道的,可在人家的地盘他也不好多插话的。 周嘉仁沉吟了下,说:“你们各说各有理,可这事也不能仅凭你们一张嘴便能定了性的。杨秀梅,你说姜氏的孩子是德旺的,可还有旁的证据?” 杨氏既然想毁了姜氏,自然早有准备,闻言便说:“找个大夫给三福查验下身体,不就知道了?” 能证实周三福生不出孩子,那不就能证明周三娃不是周三福的了? 周三福没了那方面的功能,这还是当年姜氏肚子里有了,徐氏闹起来她和大福才知晓的。 周德旺和徐氏觉得这事丢人,倒是瞒得紧,她和大福后来虽知道了,可想到事情暴露出去对他们大房也不利,便也瞒着没对外说,虽说这事没有什么外人知道,但这身子行不行,找个大夫一查就明白了。 也正因为如此,姜氏先前才一直被她拿捏着,只是前段时间不知为何,这姜氏竟是不怕她了。 姜氏闻言不由紧绷着身子,心中紧张极了。 而周嘉仁见杨氏说话时的样子极为自信,心都凉了半截。 这事恐怕是真的了。 他不由黑着脸道:“这好歹是我们周家的事,找外人来查验三福的身体算是个咋回事?” 这杨氏说话倒是轻松,这事闹出去反正丢的是他们周家人的脸面! “也不用外人来瞧,我经广叔不就能瞧?”杨氏说道。 杨承德的三子名叫杨经广,倒是会看些外伤,杨氏觉得杨老三过来给瞧瞧,周三福那方面行不行还能看不出来? 杨承德这时不得不开口说话了:“我家老三可不会瞧这方面的病。” 就是会看,他也不能让老三过来啊。 他平日愿意看周家笑话是一回事,亲自得罪人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好在他们杨姓一族跟周姓一族表面还过得去,这同一个村的若闹了大矛盾,对双方来说可都不是好事。 这姜氏说起来不管生了周三福的孩子还是周德旺的孩子,不还都是人周家的孩子,又不能变成他杨家的? 他才不愿意给这杨秀梅当刀使。 周嘉仁闻言松了口气。 这事他是不想继续深查下去了,虽说不了了之仍会影响姜氏的名声,但这流言蜚语总有过去的时候,真查出石锤来了,这影响只会更重,他只要知道周三娃还是周家的血脉就成了,也并不想追究这当年的事情是谁对谁错。 姜氏此时心底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甘。 松口气是因为只要周三福的身体情况不暴露,这事就不能坐实,她只要坚持不承认,仍有一搏之力。 不甘心是这流言蜚语并不好对付,日后她也不知要遭受多少冷眼嘲笑,她实在不知道自个能不能抗得过去。 她不由又看了周二娃一眼,心想咋到了这时候周二娃还不说点啥,难不成周意的法子,就是让她自个抗过去? 这算啥好法子!敌人没伤到,倒把她名声给毁了。 杨氏倒是不乐意了,不由愤然出声:“三爷爷,我经广叔咋不会瞧这方面的病了?” 杨承德没好气地瞪了杨氏一眼:“经广是我儿子,他会瞧啥病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能不知道吗?” 周嘉仁也黑了脸,他都想息事宁人了,没想到这杨氏还是不依不饶。 “太伯公,小子倒觉得杨氏的话有些道理。这女子清白何等重要,如何能让外人无缘无故泼脏水?今日三婶若是证实不了清白,明日怕就要被流言蜚语给逼死了!”周二娃这时候才站了出来。 周嘉仁没想到周二娃又出声了,有些不解问道:“二娃,你这是啥意思?” 姜氏也看向周二娃,心中抱了些希望来,心想难不成这两兄妹还有后招? “给我三婶泼脏水的人,是杨氏,自然不能让杨家人来查验我三叔的身体。为了公平起见,得找个医术高明的人来,这人还不能是咱们村里的。”周二娃面色平静地说道。 “这……”周嘉仁有些为难。 他此刻心中也有些相信杨氏的话了,就是怕这桩丑事坐实了,才不愿意让人来检查三福的身体,没想到这二娃竟一点不体会他的良苦用心,也说要大夫来查,这要他如何是好? 周二娃又转身,看向姜氏问道:“三婶,你若自身真是清白,何故要受这等屈辱?不如请了大夫过来为你和三娃洗清污名,你同意吗?” 姜氏原是不想同意的,但见周二娃看她的目光颇有深意,不由想起了那日周意的话来。 ‘我既让你如此做,定是有法子让人信你。’ 周意清冷平缓的声音犹如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姜氏心底没由来的生出一股自信,不由跪直了身子,大声道:“族长,约正!我虽是个妇人,可也知道生死事小,名节事大!就按杨氏所说,请大夫过来,还我清白!” 周嘉仁听姜氏说话时底气十足,不由微微一怔,心中的天秤又开始摇摆了起来,又有些相信姜氏真是清白的了。 杨氏也不由怔了下,她不知这姜氏哪来的底气,竟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敢让人请大夫来! 不过能请大夫来是好事,杨氏巴不得如此,于是忙道:“那就请大夫来!到时候大家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周二娃又说:“既然请大夫,就去县里的寿春堂请,寿春堂的大夫医术是公认的好,如此方才公正。” 周嘉仁见双方都坚持请大夫,再说周二娃的面子他也得给,毕竟周二娃和周意这俩小孩如今可出息了,犹豫了会儿,只好点了头: “那成吧,就去寿春堂请大夫来。” 说着便点了个自家小辈,说:“正光,你去赶了骡车,去县里寿春堂请大夫过来。” 周二娃又对着杨承德道:“三太姥爷,公正起见,您也派个人同去才好,省得届时得了结果,有人又会说大夫被人收买了。” 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杨氏一眼。 周嘉仁闻言正了正身子,也对了杨承德说:“对,杨老弟,你派个人同去,省得到时有人倒打一耙。” 杨承德便笑呵呵道:“瞧你说的,这寿春堂的大夫医术高明,哪这么好被收买的。” 不过还是配合地也点了个人,说:“杨齐,你去。” 第297章 吃多撑的 周正光和杨齐到了寿春堂,看到大堂内只有一个学徒小伙子在,周正光便上前问道:“小哥,你们梁大夫在吗?现下可方便出诊?” 小伙看了周正光一眼,问道:“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出诊?” “保乐村。”周正光回道。 小伙想着保乐村也不远,如今铺子里也没什么病人,便说:“我师父刚去马家出诊了,估摸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内堂还有个古大夫,医术也很是高明,不在我师父之下。你们家若不是我师父一直在看的病人,找古大夫出诊也成,要我帮你们问问古大夫不?” 周正光只知道寿春堂有个医术高明的梁大夫,不想如今又多了个古大夫坐堂,不过他们周家这事,请谁去看都成,再说了周二娃只说要寿春堂的大夫,又没指名点姓要梁大夫,便点点头: “哎,哎,烦请小哥帮我请下古大夫。” “成。”小伙去了内堂,没一会儿工夫,便见他又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留着小胡子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瞥了两人一眼,说:“赶紧走吧。” 周正光和杨齐不敢小瞧寿春堂的大夫,忙恭恭敬敬地把中年男人请上骡车。 …… 一刻钟后,年约七旬的梁大夫提着个药箱回到了铺子,学徒小伙有些惊讶道:“师父,今个出诊怎么这么快?” 梁大夫吹胡子瞪眼:“那马老板也是瞎折腾,非说自个有病,我看他就是吃多了,撑的!” “……” “对了,古大夫呢?”梁大夫问了声。 那古大夫是前几日刚到他铺子里坐堂问诊的,其医术很是精湛,连他都自愧不如,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种人咋就非要来他铺子里坐堂了。 不过人家也不要工钱,免费来坐堂,只收取一些诊金,这种人才他当然不能往外推,梁大夫近日最喜欢的可就是跟古大夫切磋顺带请教医术了。 这般想着,梁大夫心中又暗骂了马老板一声,明明没病,非让人请了他去看诊,这不耽误他向古大夫请教医术嘛。 “古大夫出诊了,去了保乐村。”小伙回道。 梁大夫闻言有些失望,再次暗骂了马老板一声,才提着个药箱去了内堂。 …… 周家祠堂内,众人等了半个时辰,才把大夫给等来了。 周嘉仁和杨承德见来的是个陌生大夫,不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周正光和杨齐。 周正光连忙解释道:“梁大夫出诊去了,这位是古大夫,也是寿春堂坐堂的大夫,医术很是高明。” 杨齐也点点头。 周嘉仁和杨承德闻言便没在意,反正这事只要是个大夫就成,他们也就是为了公正才去寿春堂请人的,便笑着迎了上去。 古大夫看了祠堂一圈,疑惑问道:“病人呢?” 周嘉仁有些尴尬地笑笑,请大夫来祠堂看诊,他这也是头一遭,连忙拉着古大夫到一旁,难为情地小声嘀咕了番,随即又喊了周三福过来,拉着杨承德一起,陪着古大夫去给周三福找个房间检查身体。 众人又是等了好一会儿工夫,杨承德、周嘉仁、古大夫和周三福才一起回来了,村民们顿时眼含八卦地看向几人。 杨氏得意地看向姜氏,心想看一会儿说出结论,这姜氏还能如何反驳? 姜氏则双手交握,有些紧张地捏着,实际上她此时的内心比表面更加紧张得多,只觉自个的心‘砰砰’直跳,仿若要跳出嗓子眼似的。 周嘉仁领着人,黑着脸走进祠堂,一站定便怒道:“杨秀梅!你好恶毒的心思!竟肆意毁人清白!今日若不是人姜氏不堪受辱,愿意出来自证清白,姜氏、三福和三娃的名誉都要被你这恶妇给毁了!” 杨氏闻言懵住。 姜氏则大松了一口气,顿时瘫在地上,随即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被吓狠了,捂着脸哭泣了起来。 周围的村民也都瞪大了眼睛。 听周嘉仁这话,好像周三福没有那方面的问题,这么说起来杨氏的话都是骗人的? 半会,杨氏才难以置信问道:“你、你说啥?” 杨承德也黑着脸,刚刚他不说话是因为姜氏的事情没个定论,如今证实了是杨氏在说谎,他作为杨家族长加上村里的约正,再不说话就不合适了。 “人家三福身体好好的,你咋就说人家生不出孩子?这种事情能随便给人泼脏水吗?” “不可能!”杨氏尖叫了一声,她懵着脸呆了会儿,随即想到什么,又高声喊道:“一定是大夫查错了!” “某自幼跟着名师学医,至今已有数十载,难道连一个人有没有生育功能,都查不出来吗?”古大夫摸着自个的小胡子,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人家是寿春堂的大夫,这点小毛病都能查错?”周嘉仁一见古大夫生气了,狠狠瞪了杨氏一眼。 “不可能……这不可能……”杨氏仿若受了天大刺激一般,只一个劲地喃喃自语。 周嘉仁深呼了一口气,倒不是气的,而是想着总算是捏住了杨家的把柄了,这回他可算能扬眉吐气了。 他正想问杨承德讨个说法,哪知又听杨氏尖叫了一声。 “不!这不可能!三娃本来就是周德旺的!这事大福也知道的!就算三福的身体是好的,也不能证明这孩子就是三福的!”杨氏面色疯狂地高声喊道。 姜氏顿时看向杨氏,她边哭边质问道:“我与你到底有啥仇啥怨,你要这么害我!” 周嘉仁也被杨氏气得不行,感情今个不管咋样,这杨氏非得给他们周家泼个脏水不成? 他正想说话,便见周二娃又站了出来。 “太伯公,既然杨氏仍不死心……”他说着看向古大夫,问道:“请问古大夫,您可有法子证明我堂弟是我三婶的孩子?” 众人也连忙都看向古大夫。 “这个好办,滴血验亲便可。有种合血法,若是亲生父子,两人的血滴在器皿内,便可凝为一体。”古大夫老神在在道。 “那不如便滴血验亲。”周二娃又看向周嘉仁说。 “对!对!滴血验亲!”杨氏仿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也连忙说。 姜氏闻言又是心中一紧,可想到周意都有法子让大夫说谎,证明周三福身体没问题,这什么滴血验亲应该也有法子蒙混过去,便稍微安了些心。 村民们也都听说过这滴血验亲的说法,闻言便期待地看向周嘉仁和杨承德,想等着瞧八卦。 周嘉仁在众人的目光下,犹豫了会儿,最终点头,又看向古大夫,面色尴尬道:“那还要劳烦古大夫了。” 古大夫从容点头,问人要了个装了水的碗。 待人把碗端来,他接过碗,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手指插入水中晃了晃,随即把碗放在一张椅子上,又当着众人的面掏出银针,召唤过来周三福和周三娃。 银针扎破二人手指,各取一滴血滴入水中,顿时数个脑袋伸长过来看了看。 伸长脑袋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周嘉仁、杨承德和几位族老。 没法子,这八卦之心就是活再大岁数也还是有的。 一旁围观的村民也心急得不行,想上前去看情况,可众人又不敢把几个族老挤开,只好心焦地等着几个族老说出结果。 “哎?这是血凝到一块去了?” 有个老头神色惊奇地看向古大夫问。 古大夫又摸了摸小胡子,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没错,这二人确为亲生父子。” 第298章 处置 围观村民听到古大夫的话,顿时面面相觑。 感情他们说了姜氏和周三娃好几天闲话,都是冤枉了这母子俩了? 有人羞愧地低下头,也有人心中自我安慰,想着这都是杨氏在外头煽风点火,他们可没什么错,于是便投以杨氏鄙夷的目光。 几个族老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直起身来,寒着脸看向杨氏。 杨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忙冲上前去看了看碗,她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怎么看这碗里的血好像都是凝在一起了。 她不由傻眼了。 明明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都知道的事情,那三娃就是周德旺的孩子,这会儿咋可能就变成了周三福的了呢? 她不由也产生了些自我怀疑,心想难不成真的是他们全部搞错了? 不然这碗里的血真凝在一起了怎么解释? 可今日的事情闹得这般大,不能证明姜氏真的不守妇道,就只能说明她故意毁人清白了。 这般想着,杨氏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这不可能……这肯定是假的!”杨氏神色惊慌地指着碗。 可这次她说话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让人一听便觉得是真面目被人揭露之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周二娃也装模作样上前看了看,随即端着碗给周围八卦的村民看了一圈,又回到杨氏身边,把碗狠狠往杨氏脚边一摔,瓷碗砸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顿时碎成数瓣。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被休了还想毁我爷声誉,你到底是何居心!” 小妹说了,为防多生事端,这碗水用完就得毁了…… 杨氏被吓得浑身一抖。 众人看向周二娃,只见向来斯文有礼的周二娃此时沉着脸瞪向杨氏,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仿佛下一瞬便要打人似的。 不过这也不怪周二娃恼怒,这孩子向来是个孝顺的,怎么能容忍杨氏给周德旺泼了这么一大盆污水?换作他们也该恼了。 古大夫见状很是识趣地对着周嘉仁和杨承德拱了拱手,说:“既然你们还有事要处理,某就不多留了。” 杨承德这会儿因杨氏的事情有些心虚,忙往怀中掏出个钱袋,里头装着有二百来文钱,县里的大夫到他们这出次诊至少也要百文以上,这还不算药方的钱,今个这钱肯定得他来出了,毕竟事情是他们杨家人惹出来的,苦主在人周家呢。 他也没点钱,直接把钱袋塞到古大夫的手中:“有劳古大夫了,我这便让人送你回县里。” 古大夫不客气地收了钱袋,点点头便提着药箱走了,杨承德忙喊了个人去送。 待没了外人,周嘉仁双手插袖,腰杆挺直,没好气地瞥了杨承德一眼:“杨老弟,这杨秀梅是你杨家教养出来的好闺女,该咋处理,你看着办吧。” 杨承德闻言只觉嘴里有些发苦,这杨秀梅又不是他家教养出来的闺女,可惹出了事他还要低声下气地为她收拾烂摊子,他这个族长有时候真不是个好当的。 他没好气地看了眼杨氏:“杨秀梅,你这次着实过分了,肆意辱人清白,差点没害死人姜氏,你看看人三娃这孩子,都被吓成啥样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周三娃,只见周三娃白着脸站在一旁,一双大眼怯怯地盯着众人,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似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看起来好不可怜。 啧啧……这真是作孽哦。 杨氏这会儿也是心慌极了,但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什么,指向姜氏说:“你还说你没干过对不起三福的事?那你为啥要给我银子堵我的嘴?” 说完杨氏从怀中掏了掏,掏出许多碎银捧在手中,给几位族老看:“你们看!这都是姜氏用来堵我的嘴的!她若不是心虚,为何要给我银子?”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又有些疑惑地看了姜氏一眼。 姜氏此时见事情已定,心中安稳了许多,脑子也变灵活了,她见杨氏拿出银子,顿时换上一脸悲愤之色:“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些明明是你们问我借来的银子!你先前找我说大娃没银子去县里念书,说大娃学问好,不去县里就学就耽误了,我顾念着咱们好歹有些情分,大娃也是三福的侄子,是周家的长孙,我是卖了猪卖了粮食凑了银子借你的!可你后来又问我借银子,说六两银子不够,还差十两银子,我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她目光扫向众人:“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啊!我们三房如今还有口饭吃,都是人二房兄妹俩心善,我家平日都是靠二房照顾着的,能掏出来多少银子呢?六两银子都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再说我觉莫六两银子足够大娃去县里念书了,我就跟杨氏说我实在没银子了,谁知她当时便翻脸不认人了,说要我好看!” 接着她又恨恨地看向杨氏:“你可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可你呢?你咋对我的?你就是这么要我好看的?毁了我们一家的名声,你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吗!呜呜……” 话落姜氏掩面而泣。 这些话她说得半真半假,一开始杨氏来威胁她的时候,确实是说这银子要用着给大娃去县里念书的,她这会儿便拿来用了。 “你、你!”杨氏气急,她没想到这姜氏说起谎来竟也挺能耐的。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看杨氏的目光更加鄙夷嫌弃了。 原来这个女人这般无耻,借银子借不到就要害死人家,当真是个无耻小人! “呸!啥玩意啊,这臭娘们简直坏到家了!” “人家对你这么好,自个儿子都没银子去县里念书,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了借银子给你,让你供大娃去县里念书,你非但不懂知恩图报,还要毁人清白,你这女人心是咋长的啊?” “我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太坏了!” “这姜氏也是,咋就没长个心眼呢?早就该知道这杨氏就是个白眼狼了,还要借银子给她,落得个好心没好报的下场。” “可不?要我这种人我早就拿扫帚给撵出去了,还想借银子呢,我借她个大耳刮子!” 杨氏见风向一边倒,又气又急,她想出声辩解,可话未出口便被村民的指点辱骂声给打断,这会儿她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有苦难言,气急之下,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眼见民愤四起,杨承德不得不发话了:“行了,行了,大家静静!” 杨承德作为保乐村的约正,在村子里积威甚重,他的话村民还是要给面子的。 待大家又安静下来,杨承德才说:“杨秀梅恶意散播谣言,污蔑他人名誉,确是有罪,我身为杨家族长,也不偏护她。” 说着他看向周嘉仁,询问道:“周老哥,你说这事该咋处理?” “她是你杨家的人,自然是杨老弟做主,再说今日的苦主是三福一家,你只要能让三福一家满意就成。”周嘉仁又把问题给抛了回去。 杨承德闻言苦笑了下。 这老家伙倒是精明,说是让他做主,可又说了得让苦主满意,这不是在逼他往重了处置吗? 不过如今他也觉得这杨氏是个祸害,这回不给个狠的教训,怕是日后还能惹出什么祸端。 便狠了狠心,说:“那成,这事便由我来处置。” 他偏头看了一圈,没见杨秀梅家人在,问了人,才知道杨先生一早去了县里,因为学堂快要开学了,而学堂内许多书老旧得都已看不清字,杨先生托人重新抄了些书,今日就是去拿抄好的书,顺带装订去的,周大娃也被他带着去了,这会儿还未回来,杨氏的娘裘氏也回了娘家,家里只有一个周红在,可周红一个小姑娘能顶什么用。 这杨氏的事情如何处理,还是要杨先生点头,不过这会儿人不在,杨承德想着杨先生又是最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应该会同意他的处理,便直接对杨氏宣判了。 最后他要求杨氏把借的银子还给姜氏,再赔付姜氏六两银子作为补偿,除此之外还罚了杨氏十鞭子,此后还要呆在家反省,五年内不得踏出自家院门一步,若是家里待不得,那就关在祠堂,这也算是变相监禁了。 这个处罚已算不轻了,不说罚的银子和十鞭子,杨氏这般爱热闹的性子,要在家里关上五年对她来说绝对是难以忍受的。 姜氏和周二娃对这样处理也没有什么异议。 姜氏是觉得自个只要过了这一关便是侥幸。 周二娃则是原本就没有因为杨氏的行为动气,若不是顾及三叔的颜面,又有小妹的叮嘱,他压根不愿意出面管这破事。 而杨氏得了这么重的处罚,自然是有异议的,当下便在周家祠堂内撒泼打滚了起来,但杨承德狠了心,又怎会再让她闹起来? 直接让人押着她,喊了个力气大的妇人,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抽了其十鞭子。 虽说如今杨氏还穿着冬衣,十鞭子甩在身上并没有太大伤害,可当着众人的面挨打,这对于杨氏一个当了两个小孩娘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屈辱。 周二娃见事情已经了结,也没再留下看接下来的闹剧,便回家去了。 他到家时已至午时,周意正在自个屋里端着一盘饺子吃,大丫刚包的饺子,猪肉香菇馅的。 见周二娃进来坐到她对面,周意忙对外喊了声:“大丫!再盛一盘饺子进来!” 外头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工夫大丫便又端了盘饺子进来。 待大丫出去,周意才问道:“事情办好了?” 周二娃点点头,把杨承德对杨氏的处置跟周意说了遍,说完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周意看。 “怎么了?”周意夹了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咬了口。 “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对付杨氏的?”周二娃满眼的求知欲。 先前他听了小妹的计划,并不知道能不能成,今日去了祠堂之后,他才发现事情竟然步步都在小妹的算计之中。 周意咽下食物,把盘子往炕桌上一放,说:“杨氏威胁姜氏,唯一能当作证据的便是三叔生不出孩子。” 周二娃点点头。 “要证实三叔生不出孩子,是不是得有专业的人查验三叔的身体?杨氏必定会提出找大夫检查三叔的身体。” “那你怎么知道杨约正不会让自个儿子给三叔查验身体?” 周意扬眉一笑:“杨家和周家,双方暗地里较劲是一回事,但表面关系还过得去,杨约正不会因杨秀梅跟周家撕破脸。” 周二娃还是有些不解:“你怎就如此肯定呢?” “你不要小看我们村的外姓人,他们看着并无话语权,但联合起来也是一股势力,正好让咱们保乐村的势力一分为三,杨家为一股,周家为一股,外姓人为一股。当势力呈三分之势,便能达成微妙的制衡,杨家若和周家撕破脸,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反而让外人瞧了笑话,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杨约正才不会主动招惹周家,就像周家也不会主动招惹杨家。”周意说。 “呈三分之势……”周二娃喃喃重复了遍,又疑惑问道:“那若不是三分,是二分呢?” “那自然是很快斗起来,不是合二为一,便要分个高低。” 周二娃似懂非懂,他又问道:“那你怎么算计好,最后大家一定会相信姜氏呢?” “你相信大夫吗?” “信啊。” “那不就得了,不管是大夫的话,还是滴血验亲的说法,大家都相信。大夫是杨氏提出找的,滴血验亲是由大夫提出的,他们对于结果自然不会生疑,估摸杨氏自个都是懵的。利用大家习以为常的,以假乱真,便可瞒天过海。”周意说。 周二娃思索了会,又问:“那你怎么算计好村民去寿春堂一定会请来古大夫?万一请来了梁大夫如何是好?” 这计划关键还是在大夫身上。 “青九一早在县里候着了,村民一到县里,马家的人便会把梁大夫给请走。待古大夫被请走了,青九再去通知马家,马老板才会放梁大夫走,不然今个梁大夫得把马老板一家人当作病人看个遍方能脱身。不过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周二娃默了默,心中隐约有了种觉悟,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小妹。 …… 当天晚上,姜氏特意拎了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过来感谢周意,还要把杨先生赔付她的银子给周意,周意都没要,连着鸡和鸡蛋都让她提走了,只说让她好好过日子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周意除了管管生意上的事,便是和萧衍书信来往,回信倒不废多少功夫,但看信得花不少时间。 眨眼到了正月底,萧衍才从晋城回来了。 周意刚得到萧衍一行到了庄子上的消息,庄子上便来了人,要请周意过去。 她也没耽搁,随人坐了马车过去。 到了萧衍的房中,却见不仅萧衍在,大半年不见的马范也灰头土脸地坐在一旁。 第299章 大事 东来庄修了地下火道,不管是庄子内的房间还是院子,此时都十分温暖,萧衍的房间内更是如临夏季节。 周意进来便见厅屋的软塌上,萧衍和马范各坐一边。 萧衍一身绯衣,乌发束在玉冠之中,清秀绝美的脸上似布着寒霜。 马范一身青灰粗布长褂,满脸郁闷,这小子在外奔波久了,非但没见瘦,似乎还胖了些,脸都变得更圆了,不过个头倒是长高了不少。 两人见周意进来都连忙站起身,萧衍眼中露出一丝柔情,马范则两眼放光。 “姐!”马范如见到救兵般喊了一声。 萧衍甩给马范一个白眼,才走到周意跟前拉住她的手,问道:“最近好吗?” “嗯,挺好的。”周意点点头,又看向马范问道:“你们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萧衍想到这事便很是生气,他跟周意一别都快五十日了,若不是为了抓马范这个臭小子,他一早就回来了,谁能知道他度日如年的心情? “我想到这小子回来许会先去找晋王,便在家候着,还真被我逮着了。”萧衍没好气道。 说着,萧衍又甩给马范一个冷飕飕的眼神。 马范抿了抿唇,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他是金系异能者,萧衍是水系异能者,本就攻击力不如他,且如今萧衍的异能等级也没他高。 若不是看在姐的面上,他才不会乖乖被萧衍抓。 周意是听明白了,马范这臭小子是想来的先斩后奏,先跟晋王结盟,再来找她提议造反之事,晋王和秦家那边一联盟,如此便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就算是为了萧衍和秦义,也不得不下水了。 这般想着,周意也甩了马范一个白眼,越过萧衍坐到榻上。 萧衍见状对门外站着的赤一挥挥手,赤一便关上房门,把院中的人全部清了出去。 三人重新坐好后,周意才出声道:“你这趟回来是有事?” 马范知道周意这话肯定是问他的,他也没立即回答,反而说起了旁的事。 “姐,我在盛京呆了几个月,你猜猜我遇到了谁?” 周意眸光微动,即使知道马范这是转移话题,还是忍不住问道:“谁?” 她在盛京可谁也不认得,马范能跟她说这话,定是又遇到别的小伙伴了! 马范嘿嘿一笑,说:“厨子和狐狸!” 周意顿时露出一个笑来:“他们可还好?” “挺好的,厨子这辈子名叫汪铭,今年十三了,家原就是在盛京开酒楼的,名叫金翠楼。我跟豹子在盛京呆了段时间,听说金翠楼的菜好吃,去吃过觉得那里的菜品口味很熟悉,才找到了厨子。之后厨子又告诉我狐狸也在盛京,我们又见到了狐狸。姐,你猜狐狸如今是什么身份?”马范说到最后,卖了个关子。 周意听马范特意让她猜狐狸的身份,那必定是狐狸家世不一般,或是很有名,不然马范不会问她。 她是知道厨子上辈子的本名叫做汪明明的,这辈子也还是姓汪,说起来他们几个穿越到这世上,除了马范上辈子名叫范马,姓名颠倒了,她、萧辰和厨子的姓氏倒都没有换。 “我记得狐狸本名是叫李智?”周意问道。 马范连连点头。 “我所知道盛京姓李的,只有当今首辅李观。”周意说。 盛京的情况她也知道大致了解了番,官员勋贵只知道那么几个活跃分子,当今首辅李观便是其中之一,旁的人一概不知。 她原本也是猜测,谁知马范顿时兴奋地一击掌。 “没错!姐,李观一共有三子二女,如今狐狸便是李观的小儿子,名还叫李智,今年十四了。” “……”周意默了默。 狐狸这人可很是狡猾,且向来是个不嫌事大的,这马范和狐狸搅和到一起,能不想着造反才邪门了。 周意突然有些不想跟马范说话了,她静静看着马范,好半响都没吱声。 直到马范有些受不住了,才开口说:“姐,咱们现在有这么多人,有咱们仨,有豹子,有厨子,还有狐狸!有晋王的血统,有秦将军的名望,还有狐狸的爹把持着朝政,不如咱们就干点大事吧?” 周意直直看着马范,见这小子一脸兴奋,手心有些发痒。 是啊,晋王是宗室子孙,若是想上位有名有份,且晋王家有兵有钱,虽说兵不多,若是豹子的爹重新得了兵权,那便不可同日而语。 狐狸家有当朝首辅,如今把持着朝政,手下不知收拢了多少朝廷官员。 这皇位看起来好像唾手可得的样子,也不怪狐狸和马范有这心思。 但她怎么这么想扁人呢? 萧衍冷冷瞥了马范一眼,也有些似按捺不住的样子。 周意深呼了一口气,说:“你说的大事,便是要造反?” “这也不是我想要造反,姐,你想啊,就当今皇帝那窝囊样,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你看着当下老百姓还能苟且偷生的样子,这只是前头几代皇帝英明,开创了盛世,有余荫庇护罢了。就眼下朝廷这德行,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只会剥削老百姓,支撑不了几年几十年,不是外族侵略便是有人起义造反,早晚也要乱起来。”马范试图说服周意。 “这些话都是狐狸教你说的?”周意问道。 马范若是想怂恿她造反,只会来句‘姐,咱们造反吧’,才不会跟她分析当朝形势。 马范缩了缩脖子,默认了。 周意便翻了个白眼:“就算如此,当今皇帝不是个好东西,李观也不是个好东西,晋王……也还另说,你让我跟这样的人合作?做梦吧。” 马范似早就知道周意会如此说,闻言连忙回道:“狐狸说了,他老子就是利用利用,等事成后就把他踢走,再说了,咱们不一定要扶持晋王,不还有萧美人呢吗?” 萧衍顿时视线冷飕飕地瞥向马范,一字一字道:“你去死。” “……”马范抿紧着唇。 周意扶了扶额,又问:“狐狸到底有什么计划?” 马范小声道:“让晋王和胡人勾结,由胡人出兵攻打燕,狐狸再怂恿自个爹请示萧彻,让秦将军领兵对敌,届时给胡人点空子,晋王便可出师有名,和秦将军联合,直接攻到京去,狐狸和豹子里应外合把萧彻弄死,扶持萧衍上位。” “然后呢?”周意问道。 “然后咱们就造反成功了啊?”马范说。 “胡人呢?”周意又问。 “胡人有什么关系,直接打回老家去。”马范回道。 周意默了默,对着萧衍道:“把燕国的舆图拿来。” 萧衍闻言站起身来,去书房找出一卷厚厚的绢帛,周意接过后让马范把饭桌清了清,然后把绢帛展开,铺到桌面上,一副山河城池图便展现在三人眼前。 马范有些不解地问道:“姐,这是做什么?” “你看。”周意指了指北疆,说:“这里都有百姓,胡人攻过来,咱们再给他们放水,放到那里?他们一路南攻要死多少百姓?咱们再杀回去,又要死多少百姓?” “你再看这里,咱们从平阳发兵,攻去盛京,要死多少无辜?再则朝廷不止有首辅一系,还有很多忠臣义士,他们得知晋王要造反,必定要护送萧彻血脉往南撤离,咱们到时是追还不是不追?不追他们可以在南方自立新的朝廷,始终是个隐患,追了又要死去多少无辜?” 说着周意又看向马范:“我不是不知道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也不是不知道当今朝廷的弊端,上辈子末日来临之后,咱们的手中已经染了很多血了,这辈子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不好吗?” 马范沉默了下来。 他也仅是不想被人压制,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周意这些话算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周意也是知道这一点,觉得马范这小子还有点救,才多了些耐心解释。 马范沉思半响,才说:“姐,若真是燕乱起来了呢?到时候咱们手里不染血,总有旁人要染血的。” 周意也沉默了会儿,说:“等真乱起来再说,总之咱们不能与胡人勾结。凡国土被外族侵略总没有好下场,他们不会把咱们的百姓当人看的,即使你们有什么想法,也绝不能勾结外族。” “可没有胡人,凭萧美人家的一点兵能做什么?姐,咱们的人都来了,那姓赵的人许还隐藏在暗处呢。”马范问道。 狐狸给他出主意让晋王与胡勾结,便是为了秦将军能得兵权,若是没有秦将军的兵权,他们手里的资本便少了许多,等真乱起来,谁输谁赢便不一定了。 倒不是他对自己人没信心,而是当初他们集体穿越之时,必定是有什么他们所不知的契机,他很是怀疑当地不仅有他们的人在,还有那姓赵的一伙也来了。 等世道真乱了,他们不仅要对抗朝廷和乱民,那姓赵的一伙估摸也要跳出来了,如今他们还不知在哪里暗戳戳地发展势力呢。 也正因此,他与狐狸的想法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占据主动权,不然届时被人盯上总要被动,他可不想再来次被人追杀的日子。 “……” 马范不提,周意都快忘了这茬了。 上辈子末世之时,她的小伙伴抢了姓赵的一批粮食,谁知那姓赵的极为记仇,一共追着她们打了三年,这执念怕一直到死都在,哪怕重生,姓赵的一伙估计也不会放过她们。 周意又看了看舆图,随即把舆图给收起来卷好,递给萧衍问道:“当初你有计算那姓赵的一伙死了多少吗?” 她刚见马范的时候,马范说他是最后一个死的,她们一伙都是死后才穿越的,那姓赵的一伙估摸也是。 马范想了想说:“姓赵的一伙人是挺多,但因为有个精神系异能者在,咱们没杀死他们多少人。”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我们去时,大多时候都在对付那姓赵的和那名精神系异能者,小罗罗死了五六个,姓赵的和那名精神系异能者也死了。” “哦,那就算九个。”周意点头。 她一开始独自跟姓赵的一伙对上,意在拖延时间不在杀人,她记得她只是伤了些人,再则因那名精神系异能者压制,她的异能都受了限制,没撑多久便中招挂了,只在最后拉上了一个叫不出名的小罗罗。 “他们的人至今未暴露出来,也正因此,咱们的人才不能上位,否则便成了靶子。那姓赵的上辈子便不杀了咱们誓不罢休,若是发现咱们,不定又要死多少无辜。”周意又说。 姓赵的一伙确实是个隐患,若还像上一辈子一样,她们个个都是孤家寡人便罢,如今他们等同重新投胎,都是有了亲人的。 这些亲人,她得护着,她的伙伴们必也要护。 马范顿时有些心急地看向周意:“那咱们什么都不做?” “当然要做。”周意看了马范一眼。 “做什么?”马范追问。 “暗中发展,找齐咱们的人,顺便打探打探那姓赵的一伙消息。”周意说道。 随即她又看向马范:“你给狐狸他们通个信,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敌暗我明才是个大麻烦。” 马范思索了会,点点头:“好,我在家住几日,还是要去盛京,这破地方一点也不好玩。对了,姐,你要不要随我去盛京一趟?豹子、厨子和狐狸都想你了,盼着你过去呢。” 如今狐狸的身份不一般,身边不知多少李现的政敌盯着,豹子又身有职务,两人都不好离京,而厨子的家人看他看得紧,萧衍也困于平阳,也就他和周意方便行动了。 周意正想点头,萧衍神色一凛,动作极快地拉起了周意的手,一双黑眸子紧紧盯着周意。 他眸中似闪着星光,又似有千言万语,让周意要出口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马范见状扯了扯嘴角,又看向周意。 周意想了想,说:“等过段时间吧,今年我小舅舅许是要去江南,他若是去,我便同他一起,届时顺带去看看豹子他们。” 随即她又看向萧衍解释道:“我小舅舅若是要去江南,许会有危险,我一定要陪着去。” 萧衍默了默,说:“那到时我与你一起。” 周意疑惑挑眉,萧衍又说:“到时我换个身份出去就是。” “也好。”周意点头,她又不放心地看向马范叮嘱道:“我跟你说的话你记在心上,一定要说服狐狸他们按兵不动。” 这些家伙,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马范还算是听点话了,那狐狸自个主意大着呢,才让她头疼。 “嗯。”马范闷闷应了声。 第300章 有钱人 “你在晋城跟豹子住在一起?生活上没问题吧?有人欺负你们吗?”周意见马范答应了,松了口气,又关心起了别的事。 厨子和狐狸家原就在盛京混得久了,自有生存之道,周意倒是不怎么担心,反倒是马范和秦家刚刚到盛京生活,虽说秦家封了候,但盛京那地方处处都是官,有实权的大官亦是不少,再说盛京的势力盘根错节,无根基的新贵既惹眼又容易遭到排挤,周意反倒是担心马范和豹子受人欺负。 这两人若是呆在小地方,周意也不用担心,但盛京那地方得罪一个后头便不知道能牵扯出多大靠山,并不是靠个人拳头就能说话的地儿。 “嗯,我在盛京的时候住豹子家,秦将军立了大功,回京后皇帝便封了他定北侯,还赏赐一套府邸、千两白银和一个二百多亩大的田庄,虽说田庄不大,但在盛京郊野,只离盛京几十里远,没个几千两银子可买不下来,每年还有禄米千石和一些赏赐,如今生活上倒是没问题。我跟豹子刚回京那会,时常被人挑衅看轻,不过后来我们找到了狐狸,跟狐狸走得近了,如今倒也无人敢欺负了。”马范说。 “嗯。”周意点点头,又好奇问道:“盛京的房价如何?” “那要看什么地界,盛京一共分四块区域,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宫城那是萧彻一家居住的地儿,皇城住着王公大臣,百姓能自由出入的地界只有内城和外城。不过内城住着的也多是勋贵官员,外城住着的多是平民百姓和一些小官,如今我和豹子便住内城。论房价,那自然是内城的房价贵,越是靠近皇城的房子越是难求,毕竟京城多的是官,住的远了,那上朝可不耽误时辰,这需求多房价就上来了。即使外城也分地段,越是靠近内城的房价越是贵,居住自然是内城安全舒适,不过若是做生意买铺子,那还是外城热闹。”马范说。 “那若是在外城买间铺子,得多少银子?”周意问道。 “那得看地界和多大的铺子,好的铺子还不好抢,豹子在外城买了套带两间门面的小套院,不过一分多大地,就要二百多两银子,我觉得那好的大的铺子,可不得几千两银子?”马范说。 “那回头你再去盛京,帮我盯着点好的铺子,有了便帮我定下来,不管多少银子。”周意说。 这铺子虽说价格贵点,但她听说盛京可有八十多万人口呢,这么多人,又聚集了天下有钱人,若是能在盛京卖她的成衣,这铺子的钱怕不用一月就赚回来了。 马范好奇问道:“姐,你想在盛京做生意?” “听说盛京有钱人多,咱们要发展,得多挣钱才行。”周意点头。 马范想了想,说:“盛京那地界的生意可不好做,挣到银子的商贾是多,但这商贾能在盛京冒尖的,不是背后有大靠山,便要主动投诚大靠山,多半赚得的银子都被当官的坑走了。不过既然是姐你想往盛京发展,我跟狐狸打声招呼就是,你别看那李观是个大奸臣,但在盛京可没谁比他的名号更好用了。” 周意笑了笑,随即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大皮箱来,里头装着前年晋城和义阳那边送来的四千五百六十两黄金。 “那你走时把这箱黄金都带上,能买几间铺子买几间。对了,顺带帮我在内城买个好点的宅子,我小舅舅若是上了京,还能有个地方住。买下的铺子宅子都挂在豹子或狐狸名下好了,你看怎么弄方便。” 这四千多两黄金可能兑换九万两白银了,周意估摸最少能买六七间铺子和一套大宅子吧? 平民百姓住的宅子有规格限制,但若是挂在狐狸和豹子名下,就可以买套好宅子,倒也可以挂在萧衍名下,但晋王毕竟是封到平阳府来了,萧衍在盛京大肆置办产业万一引起人的注意就不太好了。 萧衍见周意掏出黄金,不由说道:“带黄金上京太不方便,我身上有太昌和的银票,让他带着银票去就是。你的黄金还收起来,以后说不定有用。” 太昌和是燕国最大最有公信度的票号,基本燕国的大城市都可异地兑换银钱,盛京一定是可以取到银子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大额银票来,数了十万两递给马范。 周意见状欲言又止,最后想想也罢了,又把一箱黄金收入空间。 马范看看周意搬出的黄金,又见萧衍随手数出十万两银票,默了默,才感叹道:“有钱人啊。” 算起来他的这些小伙伴,也就萧美人最有钱了,别看如今李家权势滔天,看起来混得最好,但李家也不能眼不眨地掏出这么多银票。 虽说他知道周意有空间在,里头定是装了不少值钱玩意儿,但多半也是萧美人这家伙上辈子到处洗劫黄金珠宝,当时他们连财神都觉得萧美人这人有点毛病,都末世了还到处收集这些玩意儿,如今看来还是萧美人这货有远见,上辈子收集的东西这辈子用处可不就来了。 …… 马范跟周意说好了事,也没在庄子上多留,便回家了,这么久没回家,他还真有点想爹娘了。 主要也是萧衍看马范不顺眼,时不时甩给马范一个嫌弃的眼神,满脸都写着‘你怎么还不走’,他又不是个傻子,也不乐意当这电灯泡。 待马范走后,萧衍的脸色才好了些,拉着周意给她看他从晋城带回来的东西。 多数都是萧衍新收集来的珍宝,别看晋城的权贵不多,但有一个晋王府在,年年商人从外地送去晋城的好东西就有不少,毕竟晋王是出了名的有钱,且还奢靡。 周意看着萧衍又收集来不少珍宝,光是各种首饰就有两大箱,黄金也有一箱,她以为这又是萧衍的存货,听话地把他的财产收进空间,不由问道:“玄一给你来过信吗?怎么去年跑出去这么就还没回来?” 看到这些珍宝,她便想起来玄一。 她让玄一出去采买玉石珠宝、名贵木材、丝绸和茶叶,这都跑出去有半年了。 “来信了,听说是遇到了些小麻烦,不过损失不大,过几日该就到了。”萧衍说。 周意挑了挑眉:“遇到什么麻烦了?” “玉石珠宝生意不太好入门,玄一也不懂行,光是跑这些生意就没少费时间,前段时间收完货回程的时候,去南方沿海地区收珍珠的人还遇到了劫匪。”萧衍说。 “碰到劫匪了?人没损失吧?”周意有些担心。 “只有去收珍珠的一批人遇到了,在河道遇上的,他们见事情不对,弃船逃了,人没事,收来的珍珠损失了不少。”萧衍说。 “哦,只要人没事就好。”周意点点头。 “对了,那出去找种子的人呢?”周意又想起了萧衍派去找种子的人。 这些人不是出去大量收货的,收集种子也不需带回来太多,身上装的银子也不算多,加上周意特意吩咐他们轻装上阵,外表看起来不像肥羊,应该不会被匪贼盯上,但他们去的地界可是十分危险,不是沿海港口地区,便是不受朝廷管控的少数民族地盘。 “他们行事低调,也没遇到什么大麻烦,年前有信回来,说是二月底能回来。”萧衍说。 周意闻言松了口气。 在萧衍的房中呆了一日,到了周二娃和陆启龙下了学,她才带着俩孩子回家。 刚刚到家杨承德便找上了门,带着杨怀义一起来的,还提着不少礼物,光是猪肉便有十斤,还有几只鸡鸭和糕点。 周意有些惊讶,这不年不节的,也不知道杨承德带这么多礼上门干嘛,但还是客气地把二人请进了堂屋。 她原本想请大哥一起出来招待,杨承德却说不用了,他就是来找周意的,周意只好自个招待了两人,把杨承德给请到上座。 “三太姥爷,你带这么些东西过来做什么?”周意让大丫给杨承德泡了茶,才开口问。 杨承德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看了小孙子一眼,才说:“这还不是为了小孩的事,想找你帮个忙。” 周意闻言也看了杨怀义一眼。 杨怀义今日穿了件青灰色土布斜襟袄褂,腰间缠了腰带,下身着一棉裤,脚上蹬着个棉鞋,头上包着布巾,此时他坐在椅子上,悠着腿,抬着下巴瞅着周意。 他比周意还小了一岁,如今六岁半了,个头是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小脸也越长越是清秀,但其傲娇的性子倒还没改,看那骄傲的小眼神,倒有些欠扁的样子。 周意心中便有些数了。 杨承德对家里的几个孙子培养都是下了功夫的,小时候基本都是杨承德这个童生亲自教,等大了点也不像旁人直接丢去村里的学堂,而是要送去县里念书的。 杨怀义可是保乐村出了名的小神童,也是杨承德最抱有希望的孙子。 今日杨承德来找她,说是为了杨怀义的事,那定是有关教育上的事。 “三太姥爷的意思,可是想让怀义跟我大哥一起去庄子上念书?”周意心中有数,便也不绕弯子了。 杨承德闻言既有些感叹周意的聪慧,又有些心情忐忑。 周意去年把周二娃和陆启龙给送去庄子上念书,便有着不少人也想打这主意,想把自个家孩子也弄去庄子上。 一来那庄子上的董先生早年很是有名气,年纪轻轻便中了举,自然有些考试的门道可教孩子。 二来心中怕也有些旁的算计,只因那董先生本是义阳王的私人先生。 可因为此事来找周意的人,都被周意轻飘飘地给挡了回去,就没有一个能办成的。 他虽说跟周家这俩孩子关系还不错,平日多有来往,但也不能肯定周意就能帮他。 杨承德犹豫了会儿,才说:“我如今虽是杨家的族长,但心中一直有愧,未能给族里挣多大脸面。我们杨家的祖先可是出过进士的,就连我爹都是个秀才,可轮到我这就没了出息,只得了童生,再也没往前进一步,我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后辈身上了。” “我这么多年想着把家里孩子往好地方送,不让他们在村里学堂混日子,就是因为知道科举之道不是死读书就成,这里头的门道太多了,得有懂得人指点才成。我家怀义天资聪颖,实在是不忍心耽误他,可这好的先生又太难找,我听说那位董先生是个有大才的……周丫头,你看能不能帮了咱家这个忙,让董先生收了他指点指点?哪怕我多孝敬他些银子都成。” 周意见杨承德这么大岁数了,又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如今却因为自个孙子的事,面对她这个小辈都一脸恳求之色,也有些动容。 她沉思了会儿,说:“这事我去跟董先生说说也成,不过三太姥爷,你也知道这事若是开了个口子,回头我便不好回绝旁人了……” 杨承德顿时露出一个我懂的神色来,说:“我省得的,这事若是办成了,我杨家肯定把你的恩情放在心上。” 这是要给周意好处的意思。 周意忙摆了摆手:“三太姥爷,你这话说得见外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愿意帮怀义,是因为知道他确实是个好苗子,但旁人不定会这么认为。我不需要你做别的,拜先生按规矩送了六礼过去就成,旁的也不用你多出。但是你对外得跟人说,束脩交了二十两银子,这还是一年的。” 她让杨承德这么对外说,也是因为村子几乎没人愿意给小孩一年出二十两学费供小孩念书,一来是出不起,二来县里的学堂一年束脩也最多六七两银子,就是人出得起也不愿意浪费这银子,哪怕周族长家估摸也是不愿意出的,毕竟族长家那几个小孩周意也知道,没有像杨怀义念书这般聪慧的,这条件一说出去,便能把人给拒之门外了。 杨承德闻言愣了下,懂了周意的意思后又一脸感激地点头:“哎,哎,我明白了。” 随即又有些不安道:“若董先生真愿意收我家怀义,只备了拜师六礼就成?束脩真不用交?” “你若觉得不安,年节给董先生多送些礼就是。”周意说。 董先生是晋王请来为萧衍授课的,月银都是晋王府开,听说每月都有十两银子,若真要杨承德出束脩,一年算他二十两都是少的,杨家哪怕是村里的大地主,供养一个小孩也是吃力的。 “哎,哎,我懂了。”杨承德感激点点头,随即连忙喊杨怀义:“怀义,还不快谢谢周丫头。” 杨怀义顿时嘟起了唇,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跳下了椅子,对着周意拱手一礼:“多谢周姑娘。” 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 第301章 古怪 第二日周意便把杨怀义的事情给办好了,其实也不用怎么办,跟萧衍打声招呼就行了。 杨承德听说后很是高兴,当天除了置办上拜师六礼,给孙子买文房四宝的时候还多买了一套品相好些的,特意送给周二娃做感谢的。 他是知道周意跟周二娃的感情的,要感谢周意送周二娃东西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东西送到周意家,周意也没拒绝,笑呵呵地收下了。 自此之后周二娃念书时又多了个小伙伴。 村里人有人听说周意又把杨怀义弄去东来庄念书了,本有些不满周意见人下菜,后来又听说杨家花了几十两银子才办成的事,光是束脩便交了二十两银子,送先生礼还有给周意的谢礼又花了二十来两银子,便又歇了气儿。 几日之后,玄一回来了,带了好大一批货,雇佣了一千多人才把货物给全部运送回来。 玄一回来的时候已是昏黄,周意早已从庄子上回家,却又被萧衍给召唤了回去。 周意来到萧衍的房中,见他屋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玄一,另一个周意记得叫丹七,两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回来还来不及洗漱便来萧衍房中禀报了。 “出了什么事?”周意有些疑惑挑眉。 萧衍这么晚还喊她过来,且留了人在房中,应当是出了什么事。 萧衍坐在软塌上,对着周意招了招手。 待周意坐到他对面,才颇有深意地看了周意一眼,抬手指了指玄一和丹七,道:“把你们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玄一抱拳一礼,回道:“四爷,周姑娘。我们抵达南方之时,我带了一批人去找木料,另外让丹七带了七人去沿海地区收珍珠,当时我们分开之时,为了节省时间,约好了一月之后在武州码头汇合,可就是丹七带着人和货物从沿海地区去武州的河道上,出了意外,丹七他们遇到了强盗。” 周意神色一动,若是单纯地遇到了强盗,萧衍不会特意喊她来听。 她便问道:“那群强盗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玄一便看向丹七。 丹七想到当时遇到的情景,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他抱拳回道:“回周姑娘,当时我们几人是遇到了些古怪,可我也说不清是人古怪,还是什么。” 周意微抬下巴,示意丹七接着说。 丹七回忆说:“当时我们同行的有几艘货船,水路上遇到了一只战船,开始我们原以为是官府的船,后来又发现不是,那伙人遇船便强行令船停下,上船便打杀抢劫。” 周意皱起了眉,问道:“那你所说古怪之处是什么?” “他们……他们其中好像有人能御水!”丹七拧着眉,接着又说:“当时已是深夜,我们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原本我们想着遇到了强盗,我们一行有八人,加上船上还有不少壮丁,几艘货船联合起来,未必不能干过那伙强盗,可后来我们发觉那伙人似乎有什么古怪的本事,可以控水袭人,货船上的壮丁丝毫没有回手之力,且那伙人又心狠手辣,上了船便似要杀光灭绝,没有留活口的意思,我们见这情况,只好趁着那伙人还未打到我们的船,弃船下水逃了……” 周意已经没有注意丹七后头的话了,她此刻正跟萧衍对视,眸中闪过惊讶情绪,最后又化为一丝冷酷。 她的小伙伴中,除了萧衍,并无他人是水系异能者,如今突然就冒出来一个能控水之人,此人十有八九是那姓赵的手下。 只是不知道这伙人中,是不是只有这一名水系异能者,姓赵的一伙,还有没有别的人也混在其中。 “事后你们有没有打听过,这伙强盗是什么来头?”周意又看向丹七。 “我们是在邕州一带遇到的强盗,事后我们去邕州官府报了官,听邕州知州说,那伙强盗并非第一次犯案,从去年至今,便在邕州一带犯了三次案子了,专门打劫货船,可事后那伙人便逃得无影无踪,不知藏到哪里去了,邕州知州正因为此事头疼呢。”丹七回道。 “邕州……我记得邕州靠近南越?”周意问道。 在萧衍给她看过的舆图上,周意见除了中原地带的燕国,还有北辽南越,西部也有少数民族的国家,但多半已臣服于燕国,极少来犯。 “是,邕州一带离南越边界不过三四百里远。”丹七回道。 周意沉思了会儿,又说:“不仅离南越近,离海边也近,顺着水路一日便可出海,海边有许多小岛,这些人不定就藏身何处。” 随即她又对着玄一和丹七说:“你们先下去吧,跑出去大半年也累了,好好休息一番。” 待两人都出去后,周意才看向萧衍道:“你怎么看?” “估摸是姓赵的手下。”萧衍说。 “十有八九。”周意点头,又问:“如今总算是逮到了一个,处理掉一个是一个?” 虽说从她们这里去南方沿海地区路程太远,但周意始终因为姓赵的一伙存在不安,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能处理掉最好,不然真等到他们一伙人汇集后,更是难以对付。 萧衍想了想,说:“你不是说你小舅舅要去江南?他什么时候去?” “还不确定,不过小舅舅这个月十六才成亲,至少也要等到五月份才会走?”周意说。 “那不如到时候我们顺带南海处走一遭,反正路途遥远,不急这一时半会。”萧衍说道。 这敌人既然发现了,没有任其发展的道理,不过路途遥远,他们这一去来回便要几月,也用不着这么急。 再则说,他的异能本就不强,而周意的异能要到后期才厉害,那边也不知有几个敌人在,他们若是去,也要准备周全。 “好。”周意点点头。 “对了,这趟带回来的货,你看看,该怎么安排。”萧衍又把玄一给他的账本递给周意。 原本他对于赚钱的事情也不怎么感兴趣,但他最近见周意急于挣钱的样子,也不由上了些心。 周意闻言接过账本,细细看了起来。 第302章 婚期 这次玄一带回来的货,有两万多匹丝绸,蚕丝精线也有二十箱,名贵木材运回来有二百多吨的样子,玉石原料也运回来近十吨,大多都是中上品料子。 另外还收了不少各种颜色的宝石、玛瑙和水晶等原料,珍珠也带回来些。 茶叶倒是带的不多,只有千把斤,义阳那边的茶行铺子玄一还做主留了一半的茶叶,因为当下流行喝散茶,散茶无法久存,所以玄一采买的茶叶便少了些,不过因为渠道打通了,到时候等新茶出来再去进货就是。 玄一也根据义阳布庄的要求留了一千匹丝绸料子,省得到时候运回来还要再送过去,运送成本也是钱啊。 这回进货,丝绸和精线一共花费近四万两银子,其中还包含了不少织锦和缂丝布料。 名贵木材倒是比周意想象的价格低得多,整整两百多吨上好木材,进货成本要只花了六千多两银子,但这些木材的运输费用差不多就耗费了三千两银子,搬运的人工费、船运费和车马费用都不少,这么重又多的木材,从南方运到北方少不了耗钱。 可这样的好木料若在当地买,价格能翻二三十倍的样子,这还是原材料,加工出来的家具、摆件、工艺品的价值又要翻上一翻。 玉石原石所买的多半都是白玉和翡翠,近十吨的料子花费了一万多两银子,但这些都算是好玉料,加工出成品来价值至少能翻几十甚至上百倍,也是很便宜了。 各种颜色的宝石、玛瑙和水晶原料,也花了有一万多两银子,加工出成品来,利润跟玉石也能媲美。 最后是珍珠,玄一在南方四处搜寻木料的时候,单独派了丹七带人去收购珍珠,结果就是丹七这批人回程时遇到了事,货物也损失了不少。 周意听人回禀,南方沿海地区的渔民多数都会打捞珍珠赚钱补贴家用,也有一些商人专门冒险去收珍珠,当地的珍珠格外便宜,只要收到手带回北方就没有不赚的。 南海一带渔民手里的珍珠多数不是按个售卖,有许多小个珍珠和不规则的珍珠,这样的珍珠多半都是按斤售卖,一斤不过几十到百文钱之间,这样的珍珠可以研磨成珍珠粉,药用价值也是不低,且其中仍有不少能够挑出来做成饰品工艺品。 还有一些被渔民筛选出来一看便可以做成工艺品的小珍珠,这些珍珠通常个头不大,但也不会太小,价格也是按斤算的,不过肯定比劣质珍珠贵,一斤低的有一二两银子,最贵也就七八两银子,丹七几人没少回收这两类珍珠,原本都是按麻袋装的。 然后就是一些大个的上好珍珠了,这样的珍珠便价格贵些,按个算的,但通常也就几百文钱到几两银子之间,一看就很珍贵稀有的珍珠便另外算了,但周意看珍珠账目最贵的一颗极品珍珠也就花了一百两银子,这一类珍珠丹七几人自然也没少收购。 回程的时候因为遇到了劫匪,丹七几个弃船逃时,前两种按斤算的珍珠便被舍弃了,只来得及带走六千多颗上好的珍珠。 这六千多颗上好的珍珠,其中至少六千颗都是直径两到三分大的,三分按后世换算便正好是一厘米,也就是说一分等于三点三毫米多。 其余还有一百多颗三至四分大的,四至五分大的也有十多颗,另外还有三颗超过五分大的,这三颗珍珠已经算极品珍珠了,每一颗少则能卖得几万两银子,加工成精美饰品十几万两银子也不是卖不出去,其中还有一颗接近六分大的,周意估摸找到有钱买家卖到二三十万两银子也不成问题。 要知道萧衍上辈子收集来最大的珍珠也就直径六七分大小,虽说后世所发现的珍珠有更大的,甚至几斤几十斤重的珍珠都有,但像这样接近正圆型的珍珠,每一颗超过六分大的都算稀世珍宝。 这回派去的人能收到手三颗直径超过五分大的珍珠,周意已经很是满意了。 而这么多珍珠,他们收来只花了三千多两银子,弃船时舍弃的珍珠虽不少,但因为舍的都是劣质和小型珍珠,也仅损失了二三百两银子,不过如果那些货物能带回来,肯定至少能多赚几千两银子了。 这珍珠的利润极高,也就是南海一带不怎么安全,周意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过去收珍珠了,等她回头把那群强盗收拾干净再说,赚钱是小,丢命是大,也难怪南海一带来往的商人并不算多。 不过就丹七几人带回来的六千多颗上品珍珠,个个能做成高档精品首饰,足够萧衍晋城的铺子售卖几年了,至于小珍珠可以先对外收来,也亏不了多少银子。 货物都拉回来了,周意让人把玉石珠宝和丝绸分分,玄一带回来的货物多,玉石珠宝不必一次全送去晋城,丝绸晋城所需的也不多,再说她的工坊还需要丝绸,分出足够晋城使用售卖一年的玉石珠宝和丝绸,连带着茶叶让人往晋城,随即周意又开始对外招木匠。 原本她要木材便是为了把那些缂丝布料做成工艺品的,如今木材都到了,这事肯定要尽快办起来。 木匠的事情周意早些日子便托人去找了,主要让人去附近几个县里搜寻些技艺高超的木匠,不惜花重金也要请,她甚至给出可以拖家带口过来做工的条件,毕竟是做高档工艺品,得有几个大师级别的人物过来坐镇才行。 至今周意得了三位在附近乡县小有盛名的师傅回了准信,说愿意来做工,不过这些还不够,周意觉得至少得找六七名好师傅。 另外光有技艺高超的师傅也不行,还得找些熟练木匠打下手,周意便把招熟练木匠的事情交给了杨承德去办,她计划再招二十名熟练木匠,村里的好木匠约莫能找出来七八个,再让杨承德卖卖别的村的情面,人手差不多就能找齐了。 事情有条不紊地办着,眼见做木工的人手差不多要招齐了,小舅舅的婚期也到了。 第304章 又来 二月十六这一天,周意起了个大早,吃了顿简单的早饭,便让青九几个把她备的礼物给搬上马车,准备出发了。 这回她为孙景文小夫妻俩备的新婚礼物,比上回给孙景文和王思宁成亲时备的新婚礼物多多了。 丝绸自然是少不了,普通绸布备了八匹,锦缎备了八匹,还有两匹缂丝布料。 茶叶、补品和药材也都备了不少,另外还带了二百两白银和八个二两重的小金裸子。 原本周意还想多准备些珠宝首饰的,但想着这些东西应该是小舅舅给郑雅娴置办的,便算了。 东西装好了,周意便带着几个小孩往孙家去了。 今日萧衍也是要去孙家的,但萧衍也不用去那么早,毕竟这家伙去哪都能引起轰动,再说她也不想跟萧衍一道走,便也没等他。 一行人到了孙家,便见今日孙家特意把院子房屋布置了一番,张灯结彩的,看着好不喜庆。 孙家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多半都是村里的村民,外头的客人大多还未到,但即使如此,孙家也是人头涌动,整个院子闹哄哄的。 孙良礼和苏氏都换上了绸缎衣,面上喜气洋洋,在外头招待着客人。 孙景文这个新郎官也穿着一身喜服,头上戴着插翎帽子,大红色的锦服衬得他神采飞扬,看起来一表人才,此时他正被一群三姑六婆围得密不透风,听着大家伙的称赞道贺声,他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嘴上谦虚回应。 苏氏一见周意来了,便把周意拉到她跟前坐着。 于是她想安静看热闹都不成了,周围的三姑六婆盯着周意一个劲得夸,周意笑到脸僵,苏氏倒是开心得很。 直到时辰到了,孙景文要出发接新娘了,大家都跑出去送新郎,周意才得以脱身。 “周丫头。” 躲到后院的周意顿时打了个激灵,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转过身来。 看到是刘通,周意才松了口气。 “刘大哥。”周意笑笑,又问:“你不是一个月前就回晋城了?” “景文大婚,我哪能不回来,这不昨日刚到家。”刘通笑呵呵地大步上前,随即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三张银票来,递给周意道:“景文应该跟你说了吧?这是咱们过年时候卖春联赚的银子,你的那份。” 周意接过三张银票看了看,见有一张五十两银子面额的,还有两张二十两的。 “你们过年时候赚这么多?”周意有些惊讶。 当初孙景文跟她说卖春联的事,因为用了她的宅子当工坊,他们还给自个算了两成利润,如今刘通给她拿了九十两,说明过年时候他们应该是赚了有四百五十两银子左右。 “嗯,比我预计赚得还多些,赚了将近四百五十两银子呢,这还多亏了你小舅舅的名头,大家知道那春联有举人老爷写的,都争抢着买。”刘通说。 周意闻言也没客气地把银票给收了起来,不然刘通用了她的宅子,定会内疚。 再则说周意也知道刘通家的条件,刘家的酒销路很好,神仙醉的生意也不错,应是不差这点银子的,刘通能拉上孙景文在晋城卖春联,估摸也是想照应照应孙景文的,她便不浪费刘通这一片好意了。 刘通见状笑笑,又说:“对了,我还想在晋城开间酒楼,你有没有想法跟我合伙?” 周意闻言想了想,萧衍还真没在晋城开酒楼,就神仙醉的菜品,还有刘家酿的酒,放到晋城去卖生意定也会火爆的。 “成啊。”周意想好立马点头。 于是两人又躲到一旁商量开酒楼的细节了,萧衍在晋城周边乡下也有田地,粮食蔬菜和家禽猪羊都能提供,最后两人商量,铺子开在萧衍的名下,周意只用出个萧衍的名号,加上低价提供给刘家鸡、鸭、猪、羊、蔬菜、粮食等食材,刘通家出钱出人,赚得的银子两人五五开。 …… 个把时辰后,孙景文才把新娘给接回来了。 周意再次出来的时候,便听众人小声议论着新娘的嫁妆多。 乡下人婚嫁都简单,但大户人家婚嫁的规矩甚多,女方嫁妆多的,新郎提前一日便要去接嫁妆了。 他们昨日便见孙景文去接了四十八抬嫁妆回来,今日去接新娘,众人数数,见随行嫁妆又有十六抬,加起来可共有六十四抬了! 他们可从未见过这么有钱又疼姑娘的人家。 不过说起嫁妆,上个月孙景文去郑家下聘之时,那送去的东西也是老多了,听说东西价值有好几千两银子呢! 啧啧,他们可从来没听过那家婚嫁这般破费的,就说那县里最有钱的大户马家,当年马老板娶范家之女时动静也可大了,很是流传过一段佳话,但比起今日来,倒不如孙家娶亲风光了。 孙良礼和苏氏已经在堂内坐着了,新娘由喜娘扶着进门,正准备开始拜堂仪式,外头又有了动静。 众人回头看去,便见外头停了一辆豪华马车,随行还有许多骑着马的侍卫。 上回见过萧衍出行阵仗的村民,已经认出那是萧衍的马车来了。 眼见萧衍一身绯衣下了马车,大家不由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孙良礼和苏氏年前就听周意说过孙景文成亲之时萧衍会来,所以这会儿倒不是很惊讶,两人连忙起身迎了出来,要把萧衍给请到上座。 萧衍瞥了眼一旁站着的周意,哪敢真坐上座,便又把孙良礼和苏氏先请到上座,自个坐到了一旁,笑道:“今日本王来便是观礼的,大家不必拘谨。” 说着让赤一把他带的贺礼给抬了上来。 上回孙景文中举办喜宴,萧衍便是送了一堆书籍,今日孙景文成亲,他又挑了一堆书籍过来,多是对科举有用的书籍,这种书他家里多得放不下,他又不愿意看,正好拿来送人。 这些萧衍嫌弃的东西,孙景文却是宝贝得很,他感激地对萧衍行了一礼,让人把礼物抬下去,才又开始拜堂了。 被孙良礼请来担任主持仪式的族老正准备喊礼,突然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闯了进来。 孙良礼和苏氏一见这小姑娘便脸色一变。 周意发觉外公外婆脸色不对,顿时眯着眼睛看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身穿粗布衣,看着干瘦干瘦的,她突然闯进来还有些拘谨的样子,尤其因为萧衍在,她连抬眼看人不都不敢,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道:“孙举人,王姐姐让我来喊你去看看映雪,映雪病了。” 围观的群众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是知道这小姑娘口中的‘王姐姐’是谁,小孩病了来找当爹的也没错,但今日是孙景文大喜的日子,这‘病’来的也太巧了点吧? 任谁都会猜测那王思宁定是来闹场子的了。 众人不由都去看孙景文和新娘子的反应。 郑雅娴头上盖了红绸,众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有眼尖地人发觉她的身体僵硬了不少。 孙景文此时也皱起了眉,若是往常,他听到闺女病了,定是急得不行,可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是不会再相信王思宁这个女人了。 苏氏再也忍不住道:“又来!那个女人同样的手段用一次还不够咋地?” 那小姑娘似就知道苏氏会这么问似的,忙说:“这次是真的病了,映雪从昨日起便开始发热哭闹,请了大夫来看也没用,若不是孩子真的不行了,王姐姐也不会让我来请人。” 孙良礼、苏氏和孙景文听到小姑娘这话才是真的急了。 小姑娘既然能说出小孩具体什么病,说明小孩这次应当是真的病了。 这才两个多月大的小孩,发热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孙景文面色有些焦急,他知道这成亲拜堂是大事,耽误不得,可也很是担心闺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便听旁边郑雅娴说道:“夫君,你去看看孩子吧,这里有爹娘便可。” 孙景文听到这话,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虽说年前就知道了郑雅娴会是他的妻子,可到底至今还未见过郑雅娴。 听郑雅娴亲密地喊他为‘夫君’,喊他爹娘为‘爹娘’,他心底既感到有些怪异又极为动容。 “我……” 他正想说若不先拜完堂再去,毕竟这拜堂是有吉时的,过了吉时哪怕再补礼也没了意义,再说他不能丢下郑雅娴一个面对无新郎拜堂的尴尬。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小外甥女说:“外公外婆,原本定下三月之期,让王氏把表妹送回来,既然这王氏照顾不好表妹,三天两头让表妹生病,表妹也没必要再留在王家了。” 周意说着又看向孙景文:“小舅舅,我这就把表妹给抱回来,你赶紧拜你的堂,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说完周意也不等孙家人反应,便走到那来报信的小姑娘跟前,抓住她的手道:“孩子我自会去看,你立刻给我滚出孙家。” 随即周意猛地甩开那姑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萧衍见状也站起身来:“三月之期当初是本王定下的,还是由本王亲自去一趟王家,且本王随行之人恰巧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过去给孩子看看也好。孙举人,还愣着作甚,安心拜堂吧。” 话落,跟着周意大摇大摆地走了。 两人上了萧衍的马车,又听到堂内奏起了乐,周意才深呼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对着萧衍说:“这女人还真有毅力,若不是小舅舅跟她大哥关系不错,我就弄死她。” 用来用去那点小伎俩,虽说坏不了大事,但总归烦人。 萧衍倒是不在乎这点事,反而因为又能跟周意独处了心情颇好,他面上漫不经心地牵起周意的手,得逞后才露出一丝笑意,安慰说:“她如今还不是仗着有小孩,孩子没了她便没法子了。” “嗯。”周意点点头。 不到一刻钟两人便来到了王家。 王家如今只有王家婶子、王思宁和映雪在,王伯仲一月前便跟刘通一起去了晋城,为防尴尬,孙景文成亲他也没回来,只是让刘通给孙景文带了贺礼。 周意下了马车便直冲王思宁的屋里去,进屋便见王思宁躺在床上,王家婶子正抱着小婴儿,用温水给小孩擦拭身体。 那小婴儿正在放声大哭,哭得脸都是通红的。 见到周意突然闯了进来,王家婶子一脸惊讶,就连王思宁都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王思宁瞪向周意。 “不是说映雪病了?既然你照顾不好映雪,我便来把她抱回孙家养着。”周意说。 王家婶子闻言手一紧,不由搂紧外孙女说:“你这是啥意思?是孙家的人让你来的?不是说三个月才送回去吗?” 这小外孙女自出生后,多半时候都是她在照顾着的,她自然是不舍得把小孩给送走的,虽说她知晓早晚小孩会回到孙家,但能多看一日是一日。 王思宁也被周意气得不行,说道:“当初义阳王说了,让我照顾小孩到三个月大的,这还有二十多天呢,你说要抱走就抱走?景文呢?让他来跟我说。” 周意理也不理王思宁,看像王家婶子道:“今日是我小舅舅大婚的日子,想来你们是清楚的。我倒要问问你家闺女是啥意思,我小舅舅去郑家提亲的时候,我表妹恰巧就病了,你们派人去喊我小舅舅。今日我小舅舅成亲,我表妹恰巧又病了,你们派人趁着我小舅舅要拜堂之时去喊人。” 王家婶子愣了愣,下一瞬臊得满脸通红。 “你又让隔壁秀花去喊景文了?”王家婶子有些生气地看向王思宁。 她是知道自个闺女上回趁着孙家提亲,让隔壁邻居家的秀花去喊孙景文的,苏氏带大夫来后被气得不轻,还对她说了些难听话,实在是让她没脸见人了。 没想到今个自个闺女又故技重施,又让秀花趁着孙景文拜堂去喊人了。 王思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王家婶子见状心凉了半截。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我今个来就是要带表妹走的。若是我不把表妹给带走,我怕她活不过今晚,毕竟我小舅舅晚上还要洞房呢。即使活过今晚,也可能活不过我小舅舅陪小舅娘回门,也可能活不过我小舅舅带小舅娘去晋城,表妹在你家住着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若真心疼外孙女,就让我把表妹给带走。”周意打断了两人说话。 王家婶子听得有些糊涂,好半会才反应过来周意的意思,她不由问道:“你这是啥意思?你说我家思宁故意害自个孩子?” 第304章 掌嘴 周意看向王思宁,王思宁的目光有些心虚地闪躲了下。 “哼。”周意冷笑了声,说:“有没有,她自个心里该有数的。” 王家婶子顺着周意的目光看去,没错过自家闺女心虚的神色,她心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头看了看孩子,顿时脸色有些发白。 “你、你!你真干了?” “娘,我没有,我咋可能害自个的孩子?”王思宁急忙辩解。 王家婶子却是不信了,她不由失望地看着王思宁:“思宁,你说你到底是为啥啊?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图啥啊?” 自个闺女给她惯坏了,向来不太懂事,她是知道的,可她闺女以前胆子很小,就是有坏心也没什么坏胆,她真没想到自个闺女能变得这么可怕。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就算她闺女还念着孙家小子,也不能拿自个孩子的性命来开玩笑啊?这得是多冷血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王思宁还想狡辩,周意却不给她机会了。 她上前从王家婶子手里抢过孩子,王家婶子一个不设防,孩子就到了周意的怀中。 “表妹我抱走了,希望你还能要点脸,以后不要再去打搅我小舅舅,就算你不要名声,也得顾及点你大哥。”周意抱着孩子,对王思宁扔下一句话,便要往外走。 王思宁见状急忙大喊:“哎?你干啥?抢劫是吧?娘!快点拦住她!” 王家婶子也焦急地站起身,想去拦周意,走了两步却又迟疑地顿下了步子。 “孩子就交给孙家了,哪怕我闺女有啥不对的,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们若是对孩子不好,我就是拼死也会去找孙家讨个说法!”王家婶子急忙对周意喊道。 “娘!”王思宁瞪大眼睛,“你干啥呢?快拦住她啊!” “你给我闭嘴!”王家婶子偏头喝了一句。 周意顿住步子回过身:“这是我小舅舅第一个孩子,自然亏待不了她。” 王家婶子眼睛含泪地又看了孩子一眼,随即狠心摆摆手:“你走吧。” 眼见周意就要把小孩抱走了,王思宁慌得连忙下了床,就要上前去抢孩子。 周意见状抱着孩子就往外走,来到院门口,萧衍还在马车上等她,赤一几个侍卫和古大夫倒是立在一旁。 古大夫原本就是萧衍的私人大夫,过年之时他就是怕周意要用人,所以把古大夫给留了下来,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自从姜氏的事情解决后,古大夫又回寿春堂坐了几日堂,便请辞离开了寿春堂,寿春堂的梁大夫还很是不舍得挽留了一番。 周意把襁褓递给古大夫,说:“你赶紧给孩子看看。” 古大夫忙接过小孩查看了起来。 此时王思宁已经趿拉着鞋子追了出来,见她家外头停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格外豪华,她看着很是眼熟的样子,加上赤一穿着一身侍卫服站在一旁,她如何能不知道这是谁的马车。 她不由撩了下散乱的头发,站直身冷笑道:“我说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原来是仗着有靠山,到我家仗势欺人来了?” 周意回过身来,看傻子一样看了王思宁一眼,随即也笑了笑:“你的见识还是太少了点。” 王思宁拧起眉:“你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用仗势,收拾你也容易得很。” “你!” 周意已经不再搭理王思宁,又看向古大夫问道:“孩子没事吧?” 古大夫闻言回道:“还是有点发烫,好在不严重,多喂点水用温水擦身,体温能降下来便没事了。” “嗯,你赶紧抱孩子上马车。”周意说。 这外头的天气还是有点冷,小孩发着烧,吹冷风只会加重病情。 “哎。”古大夫点点头,便抱着小孩上了他来时乘坐的马车。 王思宁见状想去抢回孩子,可又怕马车周围的侍卫,只好大喊:“你站住!你们这是要抢劫是吧?” 周意正想说话,萧衍马车的车窗帘被拉了开。 “是谁说本王抢劫?” 萧衍目光淡淡瞥向王思宁。 王思宁顿时打了个激灵,但随即也不知想起什么,又抬起下巴说:“你们要抢走我的孩子,难道不是抢劫吗?” 萧衍闻言看向周意:“孙家给这女人赡养费了吗?” “从去年开始便给了,一年两贯钱,一文不差她的。”周意说。 萧衍又看向王思宁:“当初你选择要赡养费,这孩子归孙家所有,钱都收了,如今孩子倒不想给了?” “你说过等孩子三个月大再抱回孙家的!”王思宁顿时瞪大眼睛反驳。 “这孩子是几月生的?”萧衍淡淡道。 “去年腊月生的,还没到三个月呢!”王思宁没好气道。 “哦,去年腊月生的,如今都二月了,也算三个月了。若按虚岁算,她都一岁了。”萧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随即又对着周意道:“意意,咱们走吧。” 周意扯了扯嘴角,听话地上了马车。 王思宁没想到萧衍这么无赖,她不由怒道:“你、你,你堂堂郡王,竟然戏耍我这个小女子!” 萧衍却把马车帘一撂,见周意已经坐好了,对着外头的赤一吩咐:“去孙家。” 眼见马车要走了,王思宁大急,她倒不是舍不得孩子,而是如今孩子是她唯一能牵制孙景文的手段,若是没了孩子,她都能预见孙景文理都不会理会她了。 急切之下,她想都没想便喊出声来:“你们站住!义阳王!你这个小人!无耻之徒!你一家都是反贼!该被千刀万剐!” 原本准备上马走的几个随行侍卫听到王思宁的话,顿时停下了动作,皆寒着脸看向王思宁。 “放肆!你这贱妇,竟敢以下犯上,诬蔑我家王爷!”赤一大喝一声。 王思宁反应过来自个说了什么,也是被自个吓得不轻,脸色瞬间煞白。 马车内周意和萧衍也对视了一眼。 半会,萧衍才整了整衣袖,淡淡吩咐:“王氏以下犯上,信口胡言,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 第305章 可爱 因为有个生病的小孩在,周意和萧衍也没多留,只留了两个侍卫在王家掌刑,便先走了。 路上,周意看向萧衍,用口型说:“她竟知道这事。” 他们两人早已经猜测出王思宁是重生的,却没想到王思宁竟然知道这事。 晋王虽说要反,但也仅是预谋,参与此事之人必定都是晋王的亲信,若非她找到了萧衍,就连萧衍这个当儿子的都是不知道晋王心思的,外头的人更不该知道晋王有反心。 那么应该是王思宁的‘上辈子’亲眼见过晋王反了,可她如今拿不准晋王是未来仍然会反,还是王思宁‘上辈子’经历的事情跟这辈子不同。 若是前者,她以后还是得要防着晋王自寻死路,方才她听王思宁对萧衍喊出那些话的时候,总觉她语气中含有些轻视的意味,说明在王思宁‘上辈子’时,晋王很可能是没有成功。 造反一旦不成,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晋王要作死便罢了,拖累了萧衍就不好了。 萧衍似知道周意在想什么,他靠近了周意一些,牵起周意的手,放在自个腿上。 “不必担心,若是没有豹子,他可能已经起兵,如今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周意听明白萧衍的意思了。 前年的战事,若是没有豹子,秦将军不定就能抵挡住胡人,晋王很可能早已起兵了,胡人虽凶猛,但他们物资匮乏,打不了长久战,晋王兵力又不足,她预计晋王和胡人联手也仅有两三成胜算,也能应了王思宁‘上辈子’所经历的事——晋王造反后惨败。 她突然想到王思宁初见她时的模样。 王思宁初见周二娃之时,眼中像是放着热切的光,而初见她时,眼中却含着震惊和古怪莫名的情绪。 以王思宁的性子,知道未来谁混得好,必定要讨好,就像她讨好孙景文,讨好周二娃一样,可她对自己却没有,反而一直都很轻视的态度。 而大哥这么疼她,若大哥混得好,就等于她混得好,从王思宁对她反常的态度来看…… 难不成在王思宁的‘上辈子’中,她压根不存在? 这般想着周意又笑了起来,是啊,不仅王思宁重生了,她和她的小伙伴也都成了变数。 萧衍见周意笑得模样尤其可爱,忍不住抓着周意的手捏了捏。 他上辈子比周意小了四岁,而周意又从小到大都属于身材高挑的类型,所以他从小就仰视着周意,这种状况一直到他十五六岁时才有所改变,也正因此,周意总是把他当作弟弟看,鬼知道他心中有多气馁。 如今看着比自个矮了一个头的周意,他觉得心情十分诡异,欢喜的同时,还有那么一丝总算是翻身了的扬眉吐气感。 他不由低头靠近周意,低声喊道:“意意。” 温热的呼吸散落在周意的耳朵上,她顿时身体往后一仰,皱眉瞥着萧衍:“干嘛?” “你好可爱。”萧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周意瞅了萧衍半响,伸手摸了摸萧衍的脑门,说:“你没事吧?” 萧衍:“……” …… 待回到孙家,拜堂仪式早就结束了,这会儿宾客都在喝着喜酒聊着天,气氛还算热闹。 周意知道萧衍不喜这种场面,也没让他再回孙家,只问他讨了古大夫,带着小孩便回了院子。 孙良礼、苏氏和孙景文这会儿正心不在焉地等着周意,一见周意抱着孩子回来了,忙把周意连着小孩给拉进了屋。 听周意说了小孩的情况,见没什么大碍,苏氏又把家里两个老爷们赶出去招待客人去,自个照顾小孙女。 “这王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就这么巧赶今个病了。”苏氏按古大夫的嘱咐端了温水来给小孙女擦拭身子,想想总觉得小孙女这病来得太巧了,不由跟周意抱怨了起来。 周意用小木勺舀着温水给小映雪喝下,这会儿小家伙也不知是不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竟也不哭闹了,睁着两个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十有八九,我过去的时候问她,见她有些心虚的样子,要想小孩生病还不容易,吹吹冷风就能得伤寒温病。”周意一点也没遮掩地告状。 苏氏闻言恨恨咬牙:“太坏了,这女人太坏了,这孩子有这样的娘真是遭罪。” 说着,苏氏心疼地摸了摸小映雪的脑袋。 “对了,外婆,走时萧衍命人打了王思宁二十巴掌。”周意又说。 苏氏瞪大眼睛看向周意:“义阳王命人打了那女人?” “嗯。”周意点头。 苏氏默了默,随即也没问缘由,只道:“打得好!若不是顾忌两家颜面,我早就想打她了!” “……”周意又给小丫头喂了两口水,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外婆,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把映雪给抱回来,原本想着等过几日给她找个好点的奶娘呢,如今也来不及挑选了。你有认识刚生产完的妇人吗?最好是看着身子骨好些的,平日里爱干净些的。” 这小孩抱回来没奶娘可不行,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要吃奶的。 说起这事苏氏便舒心地笑了笑:“你小舅娘是个好的,早就惦记这事了,今个进门时她不是带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小丫头,那妇人就是找来给小映雪当奶娘的,我看她挺精神的,也干净。” “哦,那就好。” “你小舅舅说过几日带着雅娴去晋城,等他们走了家里就盖房子,到时候我们先搬到你太叔公家住段时间,家里的房全部拆了重盖,院子也圈大点,你外公说要盖个三进的院儿,等房子盖好了,家里的房屋就多了,不如到时候你跟二娃也搬过来一起住?”苏氏又说。 她家这回是打算一次把房子盖多点,省得以后还要修修建建的,苏氏便算盘着把俩外孙都接来住了。 虽说她知道外孙女能耐,可毕竟俩孩子身边也没个长辈在,她想着不如把俩小孩都接来身边,她家也能热闹些。 “我大哥如今跟着董先生念书,来这边住也不方便。”周意打着周二娃的幌子道。 她倒不是不想跟外公外婆一起住,只是她如今有好多事情要忙,过俩月还要出趟远门,一有人管着她干啥都不方便了。 第306章 非去不可 苏氏虽想着让俩小孩过来住,但其实心里是想到周意会拒绝了,自个外孙女啥脾气她能不知道吗?那就是个不喜让旁人操心的。 她不由叹了口气,也没再坚持了,只道:“那你们自个住,有啥事可得过来说,如今你小舅舅好歹中了举了,那功名也不是白考的,不说旁的,出了啥事总能为你们俩讨个公道,受了欺负和委屈可别忍着。” “嗯,我知道了,外婆。”周意怕苏氏操心,面上很是认真地点头。 苏氏见状欣慰一笑,随即想起外孙女还没吃饭,便跑出去喊人端了几盘菜进来摆在炕桌上,边招呼周意吃饭边照顾小孙女。 两人一个忙,一个吃饭,也不耽误闲聊。 饭间周意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外婆,听说我大表哥的学问还不错,不如回头让他跟我大哥一起在东来庄上念书。” 陆启龙的大哥陆启阳今年都有十二了,去年到晋城考了一回,啥也没落着,如今她连杨怀义都送去了庄子上,多送一个陆启阳也没啥,周意想着有董先生指点两年,陆家说不定又能多个秀才。 苏氏闻言有些惊喜地看向周意:“真的成?” 但说完她便又有些不安道:“那义阳王和董先生该不会嫌咱烦吧?” 这事她大闺女跟她提过几回了,原本县里的书院属青松书院最好,就因为青松书院有个举人老爷,如今那青松书院的山上上了京当了官了,书院交给了旁人,名气便大不如从前。 那生员和童生教出来的学生,怎么能跟举人比,也不怪孙杏儿惦记着这事,孙杏儿跟苏氏和孙良礼提过几回,都被苏氏和孙良礼压了回去,这才逐渐歇了心思。 苏氏原先想着二娃和小龙能去书院,都是外孙女卖的面子,那义阳王虽看起来跟外孙女关系好,但也不能啥事都让外孙女去卖情面,这恩情欠多了还不是要外孙女去还的,所以先前压根就没想过把自家仨外孙都送去董先生那念书。 “不会,只是再送个小阳过去就差不多了,你让大姨不要对外张扬。”周意笑道。 “哎,哎,那肯定的,你大姨那啥性子你还不知道,你看她出门爱争个脸面,但关于自家孩子前程的事她是能稳得住气的。”苏氏连连点头。 “嗯。” “那启阳若是过去念书,他也要住你家里头?”苏氏又问。 “让他跟大哥一起住吧,反正家里的炕大,睡得下。”周意说。 人都弄来了,总不能不管不问地丢到庄子上去,就住她家好了。 好在陆启阳跟陆启龙性子不同,陆启龙就是个皮猴子,坐不住的,亏得她家就陆启龙一个性子闹的,他一个人也闹腾不出大事,而陆启阳性子还算稳重,话也不多,来了家里也最多多副碗筷,说不定还能压压陆启龙。 “那也成,回头我让你大姨给你家多送些粮食过去。”苏氏点点头。 “嗯。”周意也没客气地应了声。 …… 过了个把时辰,小映雪的体温逐渐恢复了正常,许是先前生病不舒服,加上哭闹太久累了,这会儿小映雪睡得正香,苏氏见状也松了口气。 外头的宾客还喝酒闹腾,周意原本想问问孙景文有没有收到盛京那边的回信呢,结果出去一看小舅舅喝高了,便只好暂时不问了。 直到了黄昏时候,宾客才陆陆续续散去。 因为今个设宴请的都是邻里亲友,明个孙家还要办次家宴,也让新娘子认认人,所以苏氏也没让周意几个小孩走,省得还要来回跑,只在孙廉家借了三间屋子,给小孩还有青九几个住,反正孙廉家离孙良礼家也不远,走路不过一盏茶功夫。 晚上苏氏把周意一行送去了孙廉家,看着几个小孩歇了才回去,第二日一大清早又跑过来接人。 周意几个随着苏氏回到家的时候,新郎官和新娘子都还没起呢,不过这回可能是外公外婆对儿媳印象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所以两人倒是都没说什么,反而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 过了会儿,许是一对新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周意才听到屋里穿起来急慌慌的穿衣和说话声。 她耳力佳,加上这时候的房子隔音不好,她在院中洗脸都还能听清郑雅娴小声跟孙景文抱怨的话…… “都怪你,昨日折腾到这么晚,害我起晚了,一会儿爹娘该生气了。” “我……抱歉,爹娘性子好,不会怪咱们的。” “……” 没一会儿功夫,周意便见孙景文和郑雅娴出来了。 因为是新婚,今日两人也各自穿了喜庆的衣裳,孙景文穿着一身绛色长袍,郑雅娴穿着一身桔色锦服,许是因为两人年纪轻,哪怕是昨日没睡好,两人看起来也是精神头不错,站在一起犹一对璧人。 郑雅娴出来一见院中有一群小孩,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小舅舅,小舅娘,早。”周意笑道。 “小舅舅,小舅娘。”周二娃、陆启龙、大丫和芽儿也跟着周意喊人。 郑雅娴闻言脸更红了,双颊上仿若添了一抹红霞,孙景文偏头看了眼郑雅娴,见到自个妻子如此娇艳的姿容,脸色也有些发红,但他眼含笑意唇角微勾,像是在窃喜。 周意把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也不由笑了笑,看来这小夫妻俩相处的还不错嘛。 一对新人收拾妥当,给孙家二老敬了茶,孙良礼和苏氏笑呵呵地给一对新人都发了红包,周意几个小孩也上前喊了人,郑雅娴又给几个小辈也都送了礼物。 礼物是郑雅娴早就备好的,男孩是玉佩,女孩是珠钗。 到了晌午,陆大山、孙杏儿也带着陆启阳、陆婉儿和陆婷婷来了,相互之间认了人送了礼,一家人便聚在一起说闲话。 路大山和孙杏儿得知陆启阳也能去东来庄上念书之时,又是对周意好一番感谢不提。 …… 下午周意要走前特意把孙景文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小舅舅,你老师有给你回过信吗?” 听周意提起这事,孙景文面色一肃:“回了。” 随即他思索了会儿,才说:“老师说裴相知道此事牵扯甚广,已有了对策,此事势在必行。” “是何对策?”周意问道。 “老师也未说明。”孙景文摇了摇头。 周意有些了然地点头。 也是,这清剿倭寇是大事,裴相哪怕有法子应对,少一个人知晓也能多一分安全,自然不会跟多余的人说。 “那你还是要去禹州?”周意又问。 “嗯,我打算五月下旬就去。”孙景文说。 “那成吧,去禹州可顺路去盛京。小舅舅,我准备下月底去盛京一趟,届时你若要去禹州,到盛京来找我,我与你一起。”周意说。 孙景文闻言一惊:“你要与我同去禹州?你去盛京又是作何?” “去盛京是有些生意上的事。”周意随口答了一句。 这回她要去盛京,也不仅仅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主要原因是她要见一见狐狸。 毕竟狐狸的爹可是李观,倭寇的事情跟李观必有什么关联,小舅舅既然要掺和清剿倭寇的事,她便提前去盛京走一遭,看看能不能给敌人找点事干,也让敌人分分心。 想了想,周意又说:“你到时候去盛京找到定北侯世子,就能找到我。” 孙景文闻言更惊讶了:“定北侯世子?那不是秦将军的儿子?” “嗯。”周意点头。 “你怎么……你与定北侯世子还相熟?”孙景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将军早年一直在庆州任职,自从去年回了京,便在京挂了个闲职,从未离过京,小外甥女又如何与秦家人认识的? “也不是我认得,你还记得马范不?”周意说。 “自然记得。”孙景文点头。 “这两年马家的生意做到盛京去了,马范从去年开始在盛京,也不知道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结识了定北侯世子。那盛京又大人口又多,我这不是想着定北侯世子的头名大,你去盛京要打听人好打听些。你找了定北侯世子,便能找到马范,也就能找到我。”周意胡扯道。 “原来如此。”孙景文恍然道,随即他又神色一紧,说:“禹州那地方不太平,我去禹州也不是办什么好差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好与我同去,这事不成。” “你还知道不太平?你能去得,我就去不得?”周意翻了个白眼。 “那怎么能一样,你才多大点,若是我爹娘知道我带着你去涉险,还不剥了我一层皮。”孙景文坚决不同意。 “你若不带我去也成,反正我到了六月还见不着你人,我就自个去禹州了。”周意老神在在。 “你!”孙景文瞪着周意,随即又苦口婆心规劝:“那禹州委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若真想去,待来年我再带你去,如何?” 等到来年,倭寇的事情总要有个结果了,孙景文收到老师的来信,很是有信心这趟能把倭寇给剿灭。 “不成,我就要今年去。”周意摇头。 “……”孙景文被周意弄得有些没脾气,半响,才无奈问道:“你是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孙景文一脸忧愁地看了周意好几眼,才勉强说:“那成吧,到时候我去盛京找你,去了禹州那地界,你可得听话,不能瞎跑。” “嗯。”周意嘴上自然是应了,反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几日之后,孙杏儿便把陆启龙也送来了周意家,刚开始来的时候陆启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两天之后他与周二娃混熟了,也就不认生了,每日一早起来跟着周二娃一起去庄子上念书,到了黄昏之时才回来,只顾用心读书,顺带监督监督陆启龙学习。 倒是陆启龙觉得天塌了似的,以前有个周二娃约束着他就够他烦的了,如今又来了个人整日唠叨他,气得他整日都蔫蔫的。 日子一晃而过,眨眼到了三月初,萧衍派出去找种子的人才回来了。 让周意有些欣喜的是,这些人除了带回来一些北方没有的种子,还真把土豆和番薯的种子给找到了。 这两样东西都是在东南沿海地区找到的,只是还未有人大肆种植,不过一些当地农民已经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好,甚至把其当作主要粮食种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找不到了不少水果蔬菜种子,许多蔬菜的名字跟周意后世知道的不太一样,但她听人形容,便猜出蔬菜种子有娃娃菜、西葫芦和番茄,水果有木瓜、菠萝和草莓,这些新作物可都没少费功夫找寻。 周意见种子带回来了,便让萧衍赶紧令人培育了,不过她从空间里找出了这些作物的优良品种混入其中,还混入了辣椒种子。 到了三月底,周意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了青九几人,顺带让他们帮自个看顾些小孩,家里留了足够使用一两年的银钱和粮食,便跟萧衍一起往盛京出发了。 这回周意一走要几月才能回来,走前少不得要跟周二娃做一番思想工作。 她骗周二娃自个是要去盛京做生意,因为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要几月,所以估摸得等到冬季才能回来。 周二娃也没出过远门,哪里知道到盛京有多远,一开始还信周意的话,结果去了次东来庄问过先生,知道从这里赶路,到了义阳码头乘船走水路去盛京,半个月时间便足够了,回来后便没给周意好脸。 周意又腆着脸哄了周二娃好几日,周二娃才勉强同意周意走了。 真正送周意走的时候,周二娃一个半大小伙还是忍不住哭了,导致周意心中十分内疚,刚出发就已经开始担心。 萧衍见状不由拉紧了周意的手:“别担心,梅姑姑会照看他们的,这次新上任的高平知县也是自己人,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周意闻言看向萧衍。 这次周意和萧衍轻装上阵,出行只有一辆普通的马车,就连随行的人也只带了玄一个人,萧衍也没穿平日爱穿的绯色衣衫,而是换了一身墨兰色锦服,头上束了条同色发带,装扮看起来倒像是小门小户的公子,只是这般普通的装扮也掩盖不了其绝色容颜和通身的气度,看起来仍是不凡。